------------ 正文卷 ------------ 第一章 生死相随 孟周死了。 灵魂却来到了一个诡异之地，见到了一位诡异的存在，展开了一场诡异的交流。 【凡人，快向我许愿！】 “可我现在真的很好，真没什么需要劳烦您的。” 【许愿！再磨蹭，你就永远都别走了。】 “您……您真不是在戏耍我？您真会帮我实现愿望，还会放我离开？” 【我是神呀，有求必应。你区区一凡人，也配让我戏耍？快点！】 “那……我希望您能满足我一万个愿望，啊……饶命，饶命，要裂开了，我灵魂要裂开了。” 【凡人，别自作聪明。再来！】 “那……我希望努力工作就能得到回报，辛勤劳作就能换来丰收，有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 【……可怜的凡人，你可以更大胆些。我可以直接给你想要的一切，不需要用工作来换。】 “就这个，难道又违规了？要是让您为难了，那我就再改改吧。” 孟周的态度让神感觉被小瞧了，只冷冷的回了句【等着】，就开始进入了还愿流程。 孟周也不敢作妖，老实恭敬的候着。 神忽然惊恐起来，就像是跳伞途中忽然发现没背伞包一样。 【不对，你这愿望有古怪。换一个，赶快换一个，这次我保证不害你，快。 啊——】 心弦紧绷的孟周终于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是的，他挖坑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付出就必有回报，这愿望乍看起来很简单，比直接给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钱财富更容易实现，可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个愿望没有上限，没有边界。 就像是棋盘放米，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第三格四粒，很轻松就能完成。可真按照这样的规律放下去，要不了多少格，便是能把整个宇宙撑爆的米粒都无法满足下一格的需要。 在第二次许愿时他特意点明“工作得回报，劳动换丰收”，也是为了麻痹对方。因为之前那失败的试探已经说明，明显有坑的愿望对方不仅会拒绝，还会降下严厉的惩罚。 他必须将挖的坑隐藏起来，等对方醒悟之时，已经迟了。 行动之前，孟周并不确定这计划必会成功，但他更不可能憨憨的任由对方的摆布。 还好，结果是好的。 此刻，不需要谁来放行，随着那位诡异存在的死亡，一个出口无端出现，大放光明。 …… 深夜。 青河坊，杂事院。 一栋寻常小院的卧房之内，两根红烛摇曳着暗淡的光，贴在墙上的大红喜字没显出喜庆，反而有些阴森。 红帐红被的婚床上，笔直的静卧着一对盛装新人，一动不动。 新郎年过半百，两鬓斑白，一身老态，相貌也是平常。 他旁边的新娘子却娇颜似月，皓腕凝霜，在一身凤冠霞帔的衬托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两具身体的眉心都有一点鲜艳的红印，都已没了心跳和呼吸，一动不动的躺在婚床上。 某一刻，新郎眼皮下的一双眼珠忽地猛烈转动，紧闭的眼皮被强行撑开，眉心红印随之崩散。 拼尽全力才睁眼醒来的孟周如溺水惊悸，猛然坐起，张嘴大口呼吸，汗流浃背。 发现自己一身新郎官打扮，心中正自茫然，那溃散的红印碎片没入大脑，属于新郎周强的纷杂记忆涌入心田。 许久之后，将此身原主的记忆胡乱塞入心底，孟周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大的收获上。 他心念一动，一缕仅他可见的光芒从眉心射出，呈现在眼前。 这缕微光随着他的心念思考，时而化为竹简，时而化为书画卷轴，又或是化作一本书，各有奥妙侧重，最后，定格成一个简洁的面板。 “就这样吧，简单方便，一目了然。” 此刻的面板上，满是问号。 【真名：？？？】 【寿命：？？/？？】 【境界：？？】 【功法：？？】 【神通：？？】 【技能：？？】 【状态：？？】 “这是只初定了框架，还没完成具体的信息载入吧？……要不，再等会儿？” 按捺住紧张忐忑的情绪，孟周收起面板，扭头看向静卧在身旁的“妻子”夏青，神色古怪到了极点。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移开视线，反手掀开枕下新铺的红色锦被，掏出一本贴在床板上的手抄线装小书。 《血咒书》 书中，记录了一种强行拉人同归于尽的邪门法术。 只需要严格按照书中方法行事，就能够强拉着实力远超自己的目标一起去死。 眼前这一幕，便是明证。 勉强修至练气四层的此身原主周强，凭着此法，强拉着即将筑基的夏青死在了一张床上。 翻看着《血咒书》，心中属于周强的杂乱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周强耗费近一年时间，小心收集黑狗血、天葵血等阴秽之物的经历如在目前。 他用在各种阴秽之物中浸泡过的蓑草编织成草人，以心血将目标人物的真名与生辰八字书写其上，并用特殊方法将其焚灭，将焚灭后的余烬和各种阴秽物的汁液混合吞入腹中，寄养在肠胃间…… 随着记忆越来越清晰，身体的知觉似也随之苏醒，恶心感变得越来越浓烈，一股难言的粘稠滑腻之感正从胃部顺着喉咙翻涌而出。 “呕——” 身体不受控制的干呕起来，鼻子的记忆也开始复苏。 那一个个手抄文字，也变得越来越鲜活生动，化作一坨坨秽物冲击他的眼球，突破他的心防。 啪！ “不能再看了，这书有毒，这记忆有毒！” 孟周猛的将《血咒书》合上，猛甩脑袋，妄图将刚整合起来的相关记忆重新打散。 发现效果不佳，他干脆翻身下床，来到静静燃烧的红烛旁，就着烛火将这手抄小书点燃。 随着火焰燃烧，只听得在一阵“吱吱”轻响中，那些手写笔画在被火焰焚烧之时仿佛蚯蚓的身躯挣扎了一下，冒出些难闻的焦臭黑烟，书中一切这才归于寻常，化为一小堆灰烬。 随着这本邪书被烧成灰，他心底那些糟乱的念头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终于清静了。” 顺势坐回床沿上，孟周忍不住心中吐槽：“这世界还真是古怪……咦，这么快就好了。” 就在这时，孟周心念一动，面板信息直接映照在心灵之中。 【真名：孟周】 【寿命：51/52岁】 【境界：无】 【功法：长春诀小成：4/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入门：13/100】 【状态：虚弱】 随着这些信息直入心灵，孟周对这具身体的状态有了更准确的把握。 为了强拉修为已达准筑基的夏青一起去死，周强不仅将命搭了进去，一身“积蓄”也几乎全搭了进去。 孟周现在接管盘点，此身原有的修为和健康都没了，带着仅剩一年的寿命丝血重生，稍不注意，就得又给折腾没。 虽然这种开局并不好，但死过一次的孟周对此却已是非常满意。 对于那位用命给自己送外挂的“神”，更是送出了一份发自内心的真诚感谢。 孟周盘膝坐在床上，运转长春诀，他现在身体虚弱，修为全无，当务之急是恢复一点修为，稳住身体状态。 随着他吐纳呼吸，搬运功法，练到小成的长春诀融入心中，渗入身体呼吸经脉之内。 空气中的灵气被炼入经脉之中，在这过程中，始终有隐隐的痛楚从经脉传出，一是因为这次折腾，经脉本身受创不轻，他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不断往伤口上撒盐。 再就是这具身体年过半百，经脉就像韧带一样，变成了“老顽固”，轻易折腾不得，稍一折腾就能疼给你看。 他虽然能够忍受，但负面能量一直在身体、心灵中积累。 终于，身心中积累的负能达到了极限，孟周缓缓停止了修炼，任由积累在身心中的负能缓缓释放。 他查看了一下面板信息，境界从【无】变成了【练气一层：1/100】，修行进度+1。 功法从【长春诀小成：4/100】变成了【长春诀小成：5/100】，功法熟练度+1。 看似变化不大，孟周却已经非常满意，修行效率更不是此身以往可比。 当然，如此轻易便迈入练气的门槛，有个重要原因，此身现在算是重修，将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自然会轻松许多。 在他重修到练气四层以前，修行走得都会是这种“容易模式”。 结束修行后，孟周并没有立刻醒来，反而继续做闭目冥想状，他正在用心体悟那名为【生死相随】的神通，渐渐地，他也有了一些心得感悟。 这门神通的源头是《血咒书》，可其诞生的过程，不仅诡异，而且黑色幽默。 通过血咒书中所述法门，受法者的命理命格将强行与施法者绑定合一。而施展此法的代价就是施法者的生命，受法者自然也就有死无生。 就像一块石头，其坠入深渊的命运已经注定，而它在坠入之前，强行与另个鲜活的生命绑在一起，双双坠入深渊便是注定的结局。 可现在，孟周借着“周强”的身份从深渊逃离，重新做人，那被牢牢绑一起的“夏青”自然也跟了上来。 死也随你，生也随你，这便是【生死相随】。 更吊诡的是，归来的“周强”不是真周强，而是他孟周的借壳重生。周强的灵魂依然在深渊中，回来的只有他鲜活的躯壳。 那【生死相随】的夏青自然也是同样的状态。躯壳和周强一样活了过来，灵魂则与他一样消融在深渊。 当孟周把握到这门神通的核心真谛，一扇心门突兀的出现在心灵之中。 孟周心中一动，直接撞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直静卧的绝美新娘忽然睁开了那剪水双瞳，眸光轻颤间，便有盈盈波光泛起。 也就在她睁眼醒来的瞬间，其眉心红痣崩散，属于夏青的纷杂记忆不断涌入她心中。 “头好痛！”孟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然后便是一呆，声音非常虚弱，可架不住好听呀，可他都来不及多体验一番，就被潮水般的难受劲淹没。 分明纤细轻盈的娇躯，却像是一座五指山压在他头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连思考喘息都困难无比。 他很快就明白了原因，别管这身体如何纤弱娇柔，本质上都是准筑基的躯壳，对他来说，属实是小马拉大车。 孟周咬牙抬起颤抖的右手，红袖滑落，露出如凝霜雪的皓腕，也露出一件清新别致的饰品，一根青绿色丝线系在白皙细腻的手腕上，上面挂着颗拇指大小的白玉螺壳。 他强行调动一点法力输入其中，几道光芒便从螺口喷出，落在床前地上。 做完这简单的操作，孟周就再也坚持不住，螓首歪在枕上，双目再次紧闭，勉强抬起的玉臂也无力的垂下，纤指玉手刚好悬在床沿之外。 下一刻，孟周在“周强”体内醒来，看向身旁的绝美新娘，神色比刚才复杂了百倍不止。 这可是另二分之一的自己呵！ 她安安静静的躺着，玉体横陈，藕臂微露，带着股欹枕钗横鬓乱的慵懒风情。 “真美。”孟周自恋的道。 “啪啪。”他忽然自扇了两耳光，低声骂道：“周强，你真该死啊！” 孟周收回目光，起身下床，弯腰将地上几件从白玉螺壳中喷出的物品捡起。 一个纳物袋，两个玉瓶和两本书籍，一个灵檀木盒。 这都是夏青为这次约见给周强精心准备的礼物，价值不菲。 今晚，她抱着满怀的诚意和期待潜来赴约，压根没有想过，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是个专门为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年纪轻轻，准筑基修为，宗门真传，有着大好前途的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一个烂人做了亡命鸳鸯。 若非手上拿着东西，孟周真想再给“周强”来两耳光。 床前数步之外有木桌木凳，孟周前行两步坐下，准备仔细研究一下夏青准备的这些礼物。 视线却被桌上之物吸引，桌面中央有两张纸被一方镇尺压着。 一张很旧，却被保存的很好，一张很新，明显才写不久。 看到它们，相关记忆随之在心底复现，孟周愣了一下，缓缓伸出了手。 ------------ 第二章 恩仇之间 镇尺下的两张纸，分别是一纸婚书和一份遗书。 婚书中，白纸黑字的明确了周强和夏青之间合法的夫妻关系。早在二十二年前，也即这份婚书立约之时，两人就已经正式拜过堂了。 这也是最让孟周吃惊的一点，当时，周强二十九岁，夏青可才七岁。 在他看来，这自然很离谱。可在这个世界，这又很正常。 别说七岁小女娃，只要双方父母愿意，哪怕还在娘胎里，都可与人缔结婚约，不仅合理合法，稍微粉饰一下，就是一桩美谈。 孟周又看向那份遗书。 “既不能生同衾，那便死同眠。” 打头第一句，就蕴藏着浓烈的情绪。 看着这份遗书，有关周强的碎片记忆也在脑海中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二十二年前，夏家逃难到郡城，身无分文，为了安家立业，夏父欲将时年七岁的长女夏青卖与豪门为婢。 周强的父母及时的伸出了援手，不仅避免了夏青被卖为婢的命运，还将她弟弟送入私塾，助他父母在郡中置业立足。 夏家安顿下来不久，周家便三书六聘、用八抬大轿将夏青迎入周家。正式迎亲拜堂的当日，周家摆了半条街的流水席，满郡城的人都见证了周夏两家的这场婚事。 考虑到夏青年纪小，周母更是大度表示，在其初次天葵到来之前，允其每年可在夏家生活四个月。待其天葵来临之后，才正式履行周家妇的职责，长居周家。 两年后，夏青又一次回夏家长住，却逾期不归，周父周强二人同去夏家探问情况。 这才知道，她被宗门使者发现有顶级修行资质，早已离家多时，却没有支会周家一声。而夏家其他人也都装聋作哑，直到周家父子亲自找来这才知道原委。 “周家待夏家何其宽厚，夏家待周家又何其凉薄！” 这是遗书中的原话，哪怕时隔二十年，其中愤懑之情，依然跃然纸上。 因为这事，周家好一番鸡飞狗跳自不用说，周强则因心中始终下不来的一口气，来了出千里寻妻的戏码。 二十年挣扎，年过半百，一事无成，便是连好不容易得来的杂役身份也因年龄过线即将被清退。 同样是这二十年，夏青却越飞越高，成了宗门真传，成了别人口中的“仙子”，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筑基在即。 在这样的差距面前，两人间的夫妻关系就像是一个笑话，再不会有任何人当真。 “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遗书至此，戛然而止。 这是遗书内容，也是周强内心所想，就是他本人的真情流露。 但孟周在梳理完这些记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审视，一眼就看出，周强的个人滤镜太重。 周家虽非达官显贵，在郡城中也薄有家资，他却直到二十九岁都还没成家，自然是有说道的。 作为周家独子，周强父母的过分溺爱将他生生养成了一个废物。别说干正行不行，就是在吃喝嫖赌，提笼遛鸟这些偏行上，都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而周父周母，又都是出了名的精明会打算。 早年，周强也是与人订过亲的，最后，人家却不惜自毁家声也要悔婚，与周家切割干净。 周父母自然也很着急，但周家的名声在圈子内已经臭了，便是最见钱眼开的媒人都不敢接周家的活。 而且，精明的周父周母还有另一番计较，儿子被他们养成了一个“纯良”的孩子。他们死后，指不定被人怎样欺负呢。 所以，强势的亲家不敢要，怕儿子被亲家吃。 太老实的同样不敢要，怕儿子被外人吃。 看似给儿子找媳妇，他们却是奔着给儿子后半辈子找靠去的，这哪里是容易的。 一来二去，周强就被熬成了老光棍，周父周母自然急在心头，夏家的出现，刚刚落在周家的心坎之上。 “没有比这家更合适的了！”经过逐条逐项的对比分析后，周父周母这般私下感慨，并立刻展开了行动。 周家助夏家安家立业，夏家将七岁女儿嫁为周家妇，不存在谁对谁有恩，这是一开始双方就谈明白的条件。 周家给出的多项条件中，夏家真正看中的就只是女儿能被明媒正娶进入周家这一点而已。 若只谈钱财上的回报，以夏青的底子，将她卖入豪门，夏家能赚得更多，还不用时不时就被亲家用“恩情”拿捏，一辈子都低周家一头。 至于对夏青未成年之前的安排，也不是周母大度，而是两家谈判时夏母明确提出的一个条件。 事实证明夏母是有先见之明的，夏青在周家居住的日子，虽没有遭受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虐待，但来自精神层面的PUA却无处不在。 “知道豪门大族是怎么玩小丫鬟的吗？” “知道那些老爷，少爷玩得有多花，那些主母又有多狠吗？” “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缺漂亮小丫鬟，年年都不够，年年都要买吗？ 哪天带你去城郊乱葬岗看看，你就知道原因了。” “要是没有本地人帮衬，外来户想靠卖女儿赚钱立足？呵呵！” “去年咱们隔壁街就发生了一桩惨事，一家外来户刚来不久，一天夜里就被人撬了门。男主人当场就死了，钱财被洗劫一空。 女主人被折腾得半死，要不是还有个儿子，她怕是当天就得悬梁自尽。知道那娘俩现在如何维持生计吗？ 那女的现在做半掩门生意，要是遇到大方的客人，她那儿子也会偶尔当个娈童助兴呢。 知道什么叫娈童吗？ 说起来，那小子长得还没你弟弟好看呢。” “……” 七岁的小女娃哪遭受得住这个。 原本一个很有家教、乖巧懂事、开朗活泼的小女孩，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就被生生干自闭了。 周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趁她心性未定之前给她强行洗脑，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把夏青洗成神经病，他们不在乎。 所以，对夏青的不告而别，孟周完全能够理解。 而夏父夏母的沉默，他同样非常理解。 女儿被婆家人这么折磨还不能有点情绪了？ 夏父没有提刀上门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何况，在夏青离去之前，还给家里留了一笔重金，夏父一点没留，全给了上门问罪的周父。 其中用意，不言自明，这是解约费！ 反正夏青还未成年，她与周强之间的夫妻关系有名无实。 周夏两家本来就无情义可言，两家的结合就是一场纯粹的交易，便是把两年的时间成本算上，周家也已经百倍千倍的回本了，一点都没亏。 而且，按照两家约定，在夏青未成年之前本就不能与周强有夫妻之实，此时解除婚约也并不存在耽误一说。 周父把钱拿了，解约却不同意，反把狼心狗肺的夏家上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此，夏父也不以为意，反正女儿修仙去了，从此仙凡两隔。等周家的废物儿子再大几岁，周父周母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若一切到此为止，也没什可说的，不管周家有多不堪，其对夏家的帮助却也是实实在在。 但事情没有完，于周强夏青二人而言，这甚至只能算是开始。 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撺掇刺激之下，周强做了这辈子最莽的一个决定，离家寻妻。 根据夏青离去前留在夏家的信息，他一路来到了青河坊，在受尽诸多铁拳毒打，决定打退堂鼓之前，终于让他蹲守到了来坊市散心的夏青，他毫不犹豫的缠了上去。 周强是个窝里横，在陌生人面前唯唯诺诺，窝窝囊囊，被人一凶大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在自己人面前就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副嘴脸，精明的周父周母被他吃得死死的，对于被周家上下集体霸凌了两年的夏青他更是丝毫不怵。 这意料之外的相见，本就让夏青方寸大乱，周强则得寸进尺，咄咄逼人，最终还真让他把夏青给唬住了。并以放过“忘恩负义”的夏家和不公开两人关系为条件，迫使夏青答应在修行时捎带上他这个拖油瓶。 具体的做法便是带他修行入门，并将宗门给她的修行资源匀一部分给他用。 这么离谱的要求，夏青却只是为了尽快摆脱周强的纠缠，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周家对她使用的卑劣手段已真实的影响到了她的精神，身体都有了应激障碍，只是见到周强，听他说话，她就感觉心慌不安，连周围的空气都无比压抑。 再加上当时的她还不到十岁，性子单纯，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对双方地位的变化没有清晰认知。 如果夏青再大几岁，或者心肠更加冷硬一点，周强这么做就是找死。 可惜，没有如果。 就这样，夏青在修行的同时，还硬拉着周强入了门，宗门给她的修行资源，也大半进了周强的肚子。 有这么沉重的拖累，夏青依然成了宗门真传，可想而知她到底有多妖孽，她的修行天赋比宗门以为的还要更好。 随着她修为、地位、年纪的提升，周强的胡搅蛮缠也再不能唬住她。但她并没有将他一掌拍死，了结心魔，反而在中断资源供应之时，还给他寻了个药园杂役的清闲工作，只需要照料几亩灵药田，定期浇浇水、杀杀虫，就能在青河坊立足。 她的做法，已是温柔大度到了极点。 但周强自不会感激她，反而生出了深深的恨意埋在心底，如毒蛇般蛰伏孕育。 按照宗门规定，当杂役的年龄超过五十，若无特别突出的表现，就将进入清退序列，更何况药园杂役这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的香饽饽。 失去夏青资助的周强显出废物本质，自然守不住这样的美差，而没了这个身份，他在青河坊便没了立足之地。 周强内心那憎恨的毒蛇也终于彻底爆发。 他以即将彻底离开，想在临走之前交还婚书，将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彻底了结为理由，将夏青约了过来。 夏青听了还很高兴，筹谋筑基的她审视内心，其他方面她都不担心，唯一的瑕疵就是当年在周家的遭遇和与周强之间的夫妻关系。 若是换个修行者，直接把周家上下全宰了，心境自然就通透了。 她却做不出这样的事，现在周强这么识趣，愿意主动将这段因果了结，她还很高兴。 为此，她还给周强精心准备了一些礼物，以做补偿感谢。 就这样，她怀着满心的期待，踏入了死亡陷阱。 心中记忆激荡，孟周将那些礼物在桌上摆开，默然无言。 ------------ 第三章 枯木长春功 纳物袋中装着灵石，计有下品灵石200枚，中品灵石10枚。 两个玉瓶中都装着养气丹，能极大地加速练气中后期的修行进度，每瓶十枚，总共二十枚。 两本书，一本是名为《枯木长春功》的功法，周强以前修炼的《长春诀》便是这门功法的阉割删减版，专供记名弟子和杂役使用，上限也只到练气后期，而《枯木长春功》却可一路修炼到结丹境界。 当然，这书中只有练气篇的内容，修炼长春诀的他转修这门功法没有任何难度。 其特点是法力醇厚，温和绵长。在温养、治疗、种植方面都有很好的辅助效果，更有延年益寿之效。 另一本书则是《制符入门》，教人制符入门，另有五种基础符箓的制作方法。 灵檀木盒中，则是一件特殊法器，一根一阶中品的符笔。 这六件礼物的价值自不用说，更难得的是其中蕴藏的深意。 没了药园杂役这个身份，周强就只能做个散修。而若无一技傍身，做散修是没前途的。 那些擅长厮杀战斗或者在拉帮结派上有一套的，或许还有别的出路。但对周强来说，这些选择从来都不存在，个人能力不允许。在丹器阵符中选修一门，做个手艺人是最好的出路。 而前三者对天赋的要求更高，且前期投入更大，都不合适。唯有制符，上限虽然低一些，但对天赋的要求也更低，前期投入也没那么大，夏青准备的那些灵石足够周强大胆尝试一番。 便是此路不通，也还有退路。周强本来就有长期侍弄灵药田的经验，又转修了《枯木长春功》，做个优秀的灵植夫一点不难。 夏青的这番心思，比这些礼物本身还要难得。 一位即将筑基的真传给他精心制定的道路规划，只要认真走下去，就能活得比九成九的散修都滋润，这是其他散修倒贴钱都得不到的机会。 其他修行功法，六十之后筑基成功的概率就将锐减，而《枯木长春功》因其功法特性，能让修行者的巅峰状态多保持二十多年。在宗门中，修行此功筑基成功的最年长记录更是高达九十五岁。 若周强真能按照她规划的方向走下去，也真有一丝筑基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很渺茫，但对修行人来说，这一丝可能有和没有却有云泥之别。 “真是枉费了你这一番苦心。”孟周很替夏青感觉不值。 孟周拿起《枯木长春功》翻看起来，虽是初次接触修行之法，但阅读起来并无障碍。 当书中文字进入眼中，周强、夏青二人对修行相关的一切记忆，都如积雪般消融，沁入肺腑，让他很轻松的就读了下来，还在脑海里开始了模拟修炼。 不知不觉间，当他将功法内容全都熟稔于心，意识恢复清醒，却讶然发现，窗外已经微微泛白。 “咦，这就天亮了吗。” 孟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拿起功法之时，他本只是想粗看一遍的。 他赶紧放下《枯木长春功》，收拾起了屋子。屋中所有与婚礼相关的物品都是他的目标，能毁的便直接毁掉，不能毁的便藏起来。 最后，他站在婚床前，看着玉体横陈、睡姿慵懒的夏青和她那身惹眼的凤冠霞帔，想了一下，他俯身拉过旁边大红锦被，将她轻轻裹入其中，藏在衣柜深处。 即便有人不小心打开衣柜，只要不将大红锦被抖落出来，都不会发现里面藏着一个人。 不是他不想将她藏得更隐蔽，而是以他现在的能力，暂时只能如此。 他身上的新郎装也已换成了一身麻灰布衣，这是大多杂役的日常工装，低调耐脏，干活时又爽利方便。换成这身装扮后，孟周感觉舒服多了，还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将桌上的丹药，书本，木盒全都收入纳物袋中，袋内空间大概有一个立方左右，装下这些物品绰绰有余。 收拾完这些，孟周把纳物袋往怀里一揣，隔着衣服拍了拍，感觉底气充足了许多。 最后，孟周拿起那两张婚书和遗书来到烛台边，此刻，两根红烛早已燃尽，只有两根残存的烛芯在蜡液中缓缓燃烧，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他将婚书和遗书一起就火点燃，亲眼看着它们在火焰中烧成灰烬，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孟周没有收集癖，更何况这两件东西留着始终是个隐患，有害无益，既如此，当然是付之一炬最为妥当。 做完这一切，孟周在房中环顾了一周，确认异样的痕迹都已消除，这才拍了拍手，往衣柜处看了一眼，便迈步向屋外走去。 现在，有一桩要紧事，甚至可以说是要命的事等着他去解决。 卧房外有个客厅，客厅外还有个小院，出了小院，孟周将竹扉轻轻带上，放下竹闩，这就算是关门了。 这样的防盗措施让他心中惴惴，但他更不可能额外做任何事情，他心中告诫自己，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任何额外的举动都可能变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话。 而且，他要去的地方，离家也不远，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吧。 离了自家小院，孟周向杂事院深处走去。此刻，天才蒙蒙亮，路上也不见别的人，数百步后，孟周停在一栋院落前。 这院子的规模比孟周所住那间大了许多，院内一切更被一片迷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明明近在眼前，却不得其门而入。 “雾影阵。”孟周心中有些羡慕，要是自己的小院也有这样一个阵法，他也不用这般惴惴不安了。可惜，这种院落专供执事使用，不是杂役可以奢想的。 孟周赶紧把有些飘的心思拉回来，笔直的站在院门前，态度端正又恭敬。 雾影阵单向透明，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他可不会在这种细节上耍小心思。 以前的周强空活了大半辈子，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人际关系处理得可谓一塌糊涂。 “啪啪啪”周强轻轻扣动门环，没过一会儿，院门自动打开，身前迷雾退散，显出一条通往客厅的通道。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语中带着惊讶。 “老周？进来吧。” 第一次被人称呼“老周”，孟周稍微愣了一下，转又释然，迈步往里走去。 客厅中，一个长相稍有些富态的锦衣男子随意的坐在主位，轻轻把玩着拇指上一枚白玉扳指。 此人名叫黄彬，是一位杂役执事。这虽是诸多执事中最垫底的存在，但却是所有杂役的天。 一个麻衣男子恭敬的坐在他对面，刚进屋的孟周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也不知此人是谁。 黄执事看着进来的孟周，把玩扳指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揶揄道：“哟，稀客呀，没想到您老周也有主动光临我这寒舍的一天。” 孟周不是周强，不会因这一点阴阳怪气就心生不快，反而恭敬问候道：“黄前辈，早上好。” 虽然这位黄执事的年纪不见得比周强大，但修行者遵奉的是达者为先，强者为尊，称对方为前辈，孟周坦然得很。 黄执事却被他这有些特别的问候方式给愣了一下，但见他态度端正，便也没继续刁难他，反而现学现用的回道：“嗯，你也早上好。” 说着，他便伸手往旁边一引，道：“你先坐一会儿。” 孟周也没多话，规矩的挑了张椅子坐下。 黄执事的眼神则已再次转到背对孟周的麻衣男子身上，示意他继续。 “……所以，按照规矩，这个推荐人我是有资格做的吧？”麻衣男子征询道。 黄执事一边轻拨扳指，一边回道：“规矩是没错，你也可以把你弟弟推荐上来，可最后选不选他，这却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规矩我懂。”麻衣男子赔笑附和，右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两枚中品灵石就出现在了茶几上。 黄执事随意的扫了眼，摇头道：“若你想谋的是其他职位，这勉强也够了。可药园杂役，不行！” 说到“药园杂役”四字时，他还看了眼旁边的孟周，眼神玩味。 却见对方如木塑一般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麻衣男子吸引了。 茶几上中品灵石的数量从两枚变成了五枚，麻衣男子轻声道：“舍弟老实木讷，别无所长，唯在侍弄灵植药草上有些心得，希望您能通融一二。” 黄执事没有说话，只轻轻摆弄着扳指，过了一会儿，才道： “行吧，明日带你弟弟去药园试用一下，合用就留下，不合用……这灵石我可不退。” 麻衣男子哪能说个不字，喜笑颜开的起身道谢。他一路倒退着出了客厅这才转身离去。 客厅中只剩孟周和黄执事两人。 黄执事单手端茶呷了一口，才似老友闲谈般对孟周道： “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青河坊还是去别处？” ------------ 第四章 破财消灾 孟周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黄执事，认真道：“前辈，我想留下继续做杂役。” 黄执事似乎很惊讶，过了一会儿才一脸为难的道： “这可不好办，你年龄到这了，又没什么亮眼的表现，我也是很难办的。宗门的规矩你也知道，哪怕只是个杂役，也是不允许拖后腿的。” 孟周没有之前麻衣男子那般熟练，有些笨拙的伸手入袖，掏出两枚中品灵石放在桌上，道： “门中的规矩我自然知道，可我相信您一定是有办法的。” 他很清楚，如自己这样的杂役在宗门眼中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虾米，宗门规矩正眼搭他一眼都算是跌份。 从管理的角度来说，宗门对杂役的一切需求，都止步于杂役执事这一层。至于杂役执事具体如何管理落实，只要不闹出大乱子，都是没人过问的。 按照孟周的理解，唯有杂役执事才是入了宗门编制的，其他杂役全都是临时工。 眼前这位黄执事，对于他是走是留，完全可一言而决。 刚才，他现场展示了一番他是如何明码标价，收钱办事的，根本不在意有他这个旁观者在场。 就既说明如他这样的杂役分量有多轻，也说明人家的底气有多足。 在来的路上，他还寻思在行贿的时候如何隐晦优雅一点，无论是他，夏青，还是周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旁观了一场教学局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所以，他也不扭捏，直接灵石开路。 黄执事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好奇的问：“我很好奇，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孟周脸上渐渐现出悲凉之色，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前辈，我原是计划着修行不成便回俗世老家，陪父母安度晚年，可他们……他们……” 他声音哽咽起来，狠狠揉了揉眼睛，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黄执事，悲声道： “现在，我已是无家可回了。天下虽大，可除了这里，我真不知道还有何处可去。”这也不算说谎，周父周母确实在前不久去世了。 说着孟周忽又问道：“前辈，您一定看出了我现在状态异常吧？”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瞒不过去，免得黄执事瞎想，他干脆主动挑明。 黄执事闻言，果然轻轻颔首：“确实，你现在气息有点弱，法力波动也有点乱。” “昨夜修行时，在下气急攻心，元气大伤，要想恢复，至少得半年以上。您说，以我这种状态离了杂事院，还能有个好吗？” 黄执事心中疑虑尽消，但却依旧没有松口，叹气摇头道： “哎，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现在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这可就不好办了……咦，你的推荐人是谁来着，能不能找他想想办法？” 话到最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孟周苦笑摇头道： “此法要是可行，我早做了，哪会拖到现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情，那次推荐就已经耗光了。” 他知道，黄执事这是在趁机探自己的底。 他现在只庆幸当年夏青为了撇清与周强之间的关系，在帮周强成为药园杂役这件事上做得非常隐蔽，兜了好几个圈子，除了两位当事人，没人知道究竟。 孟周不仅嘴上诉苦摆惨打感情牌，手上动作也不含糊。 他又往桌上放了一百零一枚灵石，一枚中品，一百枚下品。看上去倒是挺唬人，但实际价值，也就两枚中品灵石。 黄执事看着几乎摆满整个茶几的下品灵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整钱不够零钱凑，便是素来以善刮著称的他也有些不忍心了。 虽然药园杂役收入不错，可对修行人来说，灵石从来都是不够花的。而且，对方素来喜欢眠花宿柳的传闻他也是知道的。能从对方身上榨出四枚中品灵石就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 “行吧。”黄执事叹了口气，却又提醒道：“不过我得提前说好，以你的情况，好差事你是别想了。那些位置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不能服众，我都要吃挂落。” 孟周忙道：“明白，具体职位我不强求，只要能让我留下来就成。” 黄执事点头：“行，一个月后你来找我。” 孟周惊讶抬头：“一……一个月后？” 这次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惊讶。 黄执事见此，笑着调侃道：“你不会以为我就只会刮钱，不懂得照顾跟我混的兄弟伙吧？” 也不等孟周回答，他便又换成了正经脸，“你现在状态不好，强行履职并不妥当，安心休养一个月再说。” “……谢谢，多谢前辈体恤。”孟周真诚感谢道。 “嗯。”黄执事应了一声，再次端起茶盏，孟周赶紧告辞，倒退着出了客厅，这才转身往外走。 在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忽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带起一阵香风迎面走来，他赶紧侧身避开。 “又一个来送钱的？……做执事真好。” …… 纳物袋中的灵石一下子就花出去三分之一，孟周心中有些小心疼。 不过，俗话说破财消灾，更何况是救命呢。 为了这事，别说四枚中品灵石，便是将身上所有灵石全花光，他也在所不惜。 杂役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编外临时工，但这却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 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却是基于两个原因。 以他现在的能力，孟周没有任何办法在自己离开的同时还把夏青带走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做不到。 他更不可能自己离开，把夏青留下。 此外，还有一个理由却更要命。 当他接收了周强的记忆，从第三者的角度去冷静审视，发现了很多蹊跷。 从忽然出现的《血咒书》，到周强这大半年来的表现。一个活了五十年却始终如巨婴般的废物，却冷静的筹备起自己的死亡仪式，实在是太诡异，太反常了。 周强可是个自刎会怕疼、跳河会怕冷的人，一时兴起，趁自己没反应过来之前把自己给嘎了，这还有点可能。 可让他在冷静的情况下，耗时数月慢慢筹备，他是绝对不敢的。即便刚开始会头脑发热生出此念，但要不了十天，他一定会停下来。无论如何，他对自己都是狠不起来的！ 旁人看了那份遗书，或许会觉得动机一目了然。 可看在孟周眼里，那遗书却像是在说“看，动机明显，事实清晰，没有任何疑点。这件事，可以画个句号了，到此为止。” 诡异蹊跷之处，实在是太多太多。 孟周可以肯定，他要是就这样从杂事院离开，大概率会消失得不明不白，小概率会消失得明明白白。 唯一能给他提供安全庇护的，就是脚下这个杂事院。 所以，杂役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不然，他就再没有赖这里不走的理由了。 ------------ 第五章 有客来访 青河坊坐落在一条二阶灵脉上，毗邻三阶灵脉青林峰。 青林峰上青玄宗。 青林峰绵延千里，内有结丹真君坐镇，为免灵气外泄，或被居心叵测之人窥视，常年大阵封山，闲人免进。 青河坊所在二阶灵脉乃三阶青林峰的余脉，毗邻青林峰的同时却又自成一格。在青玄宗的推动下，青河坊迅速崛起，成为远近闻名的修行坊市，大量散修、家族修士在此谋生，频繁流动的外来陌生修士数量更多，鱼龙混杂。 而杂事院的出现，比青河坊的诞生时间还更早。 八十多年前，青玄宗初立，各种规矩都还不完善，繁杂事务也非常多。 单是在崎岖山林中修筑各种殿宇楼阁，修整山道，开辟灵田药园，就有海量的用工需求，当时杂役散修的数量非常多，为了方便，也都就近居住在山内各处。 后来，随着宗门规矩渐渐完善，各种基础建设也进入尾声，对杂役的需求持续下降。 在青玄宗花大手笔布设护山大阵之前，所有杂役都被清退出山，集中安置在位于二阶灵脉之上的杂事院中。 杂事院紧挨着青玄宗山门，仅有一个护山大阵相隔。上工时，杂役们持牌进出，其他时候则不得在山门内闲耍停留。 大约四十年前，青玄宗山门内的情况基本料理妥当，想把旁边的二阶灵脉更好的利用起来，更进一步扩大宗门影响力，便决定在这里建一座坊市，这才有了青河坊。 最初，青河坊与杂事院并没有挨在一起，而是随着青河坊的持续繁盛扩大，这才渐渐的与杂事院融合在了一起。 杂事院虽然已是坊市的一部分，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特殊。 虽然杂事院独立于青玄宗山门之外，但所有人都将其视为青玄宗的一部分。对此，青玄宗同样是认可的。 青玄宗对具体某一个杂役看不上眼，但对为宗门服务的整个杂役群体还是比较看重的，常年都安排有杂役执事负责管理。 而且，因为杂役们经常持牌穿越护山大阵，在宗门各处做事，若被有心人渗透，很容易被人窥得一些机密。 让杂役们在杂事院集中居住管理，便是一种防范的措施。不随意在外招募，而是使用担保推荐的方式招收新杂役，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此外，还有一个准三阶的防御阵法护在杂事院周围，隔绝内外。 要知道，便是繁华聚财的青河坊，迄今也只有一个二阶防御阵法而已。 对孟周来说，杂事院就是最安全，也是唯一的选择。他根本找不到能比这里更能给他安全庇护的地方。 能用四枚中品灵石便获得在此长住的资格，他已经非常满意，至于具体会被安排做什么杂役，孟周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 自从离开卧室之后，孟周心中就时时挂念，担心房门被人撬了，衣柜被人开了，夏青暴露了，夏青不见了…… 可当他回家之后，却并没有去开柜确认，只是从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标记确认房门没有被人撬，衣柜也没有打开过，他悬着的心就缓缓落回了肚子里。 “咕咕——” 刚到家，孟周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别说现在这身体散功后和凡人无异，便是练气四层的周强，也远没到不食五谷的地步，一日三餐少一顿身体都会抗议。 昨天，已经准备去死的周强连晚饭都没有吃，到现在，这个身体已经饿了足足两顿。 期间又死一次，活一次，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事，肚子能忍到现在才抗议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宗门让杂役们集中居住在杂事院是为了方便管理，并不供饭，吃喝都需要各人自己想办法解决。 孟周快步进入厨房，揭开米缸一看。半缸陈年霉米，盖子刚打开，一股霉尘带着刺鼻的气味便扑面而来，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孟周连忙后退躲避，再看看灶台上的积灰，干得没有一滴水的水缸，就知道这里荒废了多久。 孟周这才想起，周强是不做饭的，除了刚住进来时图新鲜置办了一套厨具，假模假式的做了一顿要命的生化餐。 然后，他就再没进过这厨房。 走出厨房，孟周微蹙着眉头。 按理，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周强虽在死前做过突击消费，一分余财都没留下。但这不是有夏青的赠礼吗，撇开在黄执事处的花销，他手上也还有中品灵石七枚，下品灵石一百枚。 对练气中期修士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小康水平，便是顿顿灵米妖兽肉，都能维持许久。 何况，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并不打算这么挥霍。 一枚下品灵石便值黄金百两，若只购买普通的食材及日用所需，一个月一两黄金都绰绰有余。 所以，他现在并不缺钱。 但，他不敢出门啊！ 他可不敢赌自己出了杂事院后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哪怕危险的可能只有一两成，这种险也不值得冒啊。 可人总要吃饭的呀！ 孟周心中正纠结着，忽听得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孟周过去一瞧，却见两个男子站在院门外，都是麻衣杂役的穿着。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在黄执事处见过的男子。 “陈勇。”孟周终于从周强的记忆中翻找出了与这人相关的信息。 院外的陈勇右手提着个精致的纸包，左手拉了拉旁边相貌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介绍道：“周老哥，冒昧登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这是我弟弟陈聪。” “啊，请进请进。”孟周笑着将二人迎入屋中，各自于客厅中就坐，好一阵你来我往的热闹。 过了一阵，三人又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陈勇一边向外走，嘴里一边说“不用送，不用送”。 来到院中，陈勇又朝孟周拱了拱手，认真道： “周老哥，往后咱们多多来往，若有什么需要我兄弟二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在屋中他已说过相似的话，不过，当时客套的成分居多，此刻又说了一遍，却明显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孟周也不客气，直接将心中盘桓了许久的念头倾出，笑呵呵道： “我倒真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旁边一直没怎么吭声的陈聪听了这话，眉头挑了挑。 陈勇却面无异色的道：“老哥请说。” 孟周道：“我昨夜修行时出了些岔子，身体不适，行动不便。黄执事为此还特意批了我一个月的假期，令我在家静养调理。 以前我的情况……咳，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些，现在家里连点米粮都没有。 这虽是件小事，可要置备齐全，却也颇为繁琐，而我现在多走几步路就浑身冒虚汗。” 说到这里，孟周的肚子又配合的咕咕叫了几声，他一时语塞，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陈家兄弟。 “老哥，你等我们一下！”都不等对方把求人的话完全说出口，陈勇就拉着弟弟往外跑。 出了小院，见离得远了，陈聪这才不忿道： “老家伙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哥，咱好歹也是一帮之主啊。 对别人也就罢了，这老家伙要修为没修为，要手段没手段，除了一把年纪，毛用没有，你跟他那么客气干什么？ 见面就送礼，现在又给人当跑腿的，咱有这么跌份吗？” ------------ 第六章 陈氏兄弟 快走的陈勇忽然停住，转身看向陈聪，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右手四指紧握成拳，食指却伸得笔直，如枪似戟，竟真有几分锋芒凛冽之感。接连点在陈聪胸口，每点一下，陈聪就会往后退一步，脸上显出痛楚之色。 直到陈聪一直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他这才冷冷开口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既然那么想念一帮之主的威风，你跑这来作甚？又何必跪我面前苦求？ 你以为杂役是什么？想要不跌份你就别来啊！ 帮人跑个腿怎么啦，你哥我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天天给人跑腿。你这都还没开始呢，这就把你委屈上了？” 陈勇的话如刀子一般，例无虚发，全都扎在了陈聪的心坎上。他脸上原本桀骜不忿的神色早已消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老老实实的低头挨训。 陈勇见此，态度也随之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道： “老二，话我只说一遍。 你要还念着一帮之主的威风，那就趁早回去，我打点的那些灵石就当扔水里了，这样你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我做杂役十几年，见得最多的就是其他杂役是如何把自己玩没的。 一个小杂役，不老实做好分内之事，成天都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明明是个丫鬟命，却都长了颗小姐的心。 还真以为成了杂役就拿到了进入青玄宗的入场券！” 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如钩子一般扎在陈聪脸上，感受到他的目光，陈聪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不自然，甚至有种心底纯真的梦想被强行扒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羞耻感。 陈勇却反倒没再继续发刀，拉着弟弟快步出了杂事院。 说的话也不再上纲上线，就事论事的点了几句。 “老周人虽废了一点，可有一点却比其他杂役都强，那就是他的心态摆得很正。 花钱大手大脚，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做杂役就安安分分的做杂役。” 陈聪听着大哥对那老家伙的评价，要不是看他说得认真，也知道大哥从来不在这时候开玩笑，他还以为是反讽呢。 “在杂事院，眼睛放亮一点，我情愿你与老周这种人多交往。 至于那些成日里张口就是真传筑基，闭口就是仙子老祖什么的，你有多远躲多远。跟他们挨太近，我怕哪天血直接溅我脸上。” “再说这老周，他不仅失了药园杂役这位置，还得另外花钱去黄执事那里打点，虽说这和咱们无关，但药园杂役这位置毕竟是你接了，稍不注意就要结成死仇。 咱们稍微主动一点就能化解的隐患，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陈聪再也无话可说。 …… 话都还没说完，陈勇就拉着弟弟闪了，孟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一种可能，又有些不敢确信。 因为在周强的记忆中，他和陈勇之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这次陈勇带着弟弟登门，在他看来，其主要目的还是把药园杂役这事说开，将可能存在的隐患提前消除掉，并不是真的对他有多亲近。 可就在他的肚子再次咕咕响起之时，他便见陈勇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来。 他将食盒交到孟周手上，道：“周老哥，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孟周也不客气，直接打开盖子，浓郁的饭菜香便已扑鼻而来。 一罐灵米药膳粥，几碟可口开胃，有淡淡灵气附着的小菜，都是灵食，价值不菲。 孟周此刻也没在意这些，已被饭菜香气彻底唤醒的身体满满都是对食物的渴望。他都没用碗，直接将盛粥的罐子捧起便埋头吃了起来。 等他将食盒中的饭菜全部吃完，陈聪推着一个木板车远远走来。 木板车上，被各种物品堆了个满满当当。 推车进入小院，陈聪一边将车上物品搬进厨房，一边笑着给孟周介绍。 米、面、肉、菜、油、各种调味料，大袋耐烧的木炭，非常齐全，分量也足，肉菜还考虑到储备保鲜问题，还买了个两口新锅，一口砂锅，一口铁锅，还有锅铲菜刀碗筷之类，考虑得非常周到。 最后，陈聪将一个布袋和一个精致的纸包拿在手中，对孟周道： “考虑到您修行出了问题，气血亏损，我就额外买了些灵米和灵茶，这个我就不放厨房了，我给你放客厅。” 自从陈聪推着车进来之后，孟周嘴中的谢谢就没有停过。 见他将灵米灵茶放到客厅后又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将发霉的米缸、许久没用的水缸搬了出来，在院子一角的水井边取水清洗起来。 孟周见此，连忙道：“不用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陈聪笑嘻嘻道：“一点小事，没什么的。” 陈勇也对孟周道：“周老哥你别管他，年轻人多做点事没坏处。” 孟周眨了眨眼睛，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孤寡老人关爱了？ 不过，年轻人做事确实快，厨房很快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加满了水，米缸也倒入了刚买的新米，面油肉菜各种调味料也都摆在了合适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之后，两兄弟提出告辞，孟周将一枚中品灵石放在陈勇手上。 陈勇却像是手被烫了一般，赶紧抽手道：“多了多了，要不了这么多！” 别看东西很多，但除了他先提回来的那份灵食早餐和陈聪买的灵米灵茶总共能值十几块下品灵石，其他东西全加起来都不值一枚下品灵石。 一枚中品灵石相当于下品灵石一百枚，陈勇当然会感觉烫手。 孟周却把灵石强塞到对方手里，很不要脸的道：“那就留到下次，下下次用。” “啊？”陈勇有些疑惑的看向孟周，这话他确实有些没听懂。 孟周拉着陈勇的手，真情流露，感怀自伤。 “我在修行上欠的账太多，这次我用灵石过了关，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所以啊，打铁还需自身硬，把修为提升上来才是正理。” 陈勇被孟周握着手，只能不断点头认可。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才醒悟过来，立志用功，其实是有些晚了。 何况，我是个什么德性我自己知道。 今天立了志，明天去外面逛一圈，脂粉队里滚一遭，今天立的志也就剩不下什么了。 所以，我是万不能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陈勇有些明白过来，若有所思的道：“所以老哥你的意思是？” “以后，杂事院这个大门，我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免得一不小心就又回了以前的老路。可这样一来，日用所需，一些必要的采购如何解决？” 孟周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年过半百的脸上写满了真诚。 陈勇懂了。 他觉得弟弟有一句话还是说得没错的，周老哥确实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是彻底赖上我哥俩了啊。 可此情此景，他总不能抽手拒绝吧？ 这样一来，之前所做一切，岂不全成了无用功。 就在他犹豫之际，孟周握着陈勇的双手更紧了几分，真诚道： “今日一见我就觉得咱们特别投缘，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做，所有经你们手采购的物资，我都会额外多出一成的灵石，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陈勇还没说话，旁边的陈聪就已经悄悄撇了撇嘴。 这种采购花不了几个钱，一成的跑腿费，平均下来一次连一枚下品灵石都赚不到，关键是只要这次点了头，以这老家伙的脾气，以后大概就甩不掉了。 孟周对哥俩的顾虑似乎毫无所觉，正陷在对过往的懊悔追忆之中。 “刚修行那会儿，我也努力过一阵，还学了些制符的手艺，后来觉得反正这辈子筑基无望，心气没了，人也渐渐荒废了。” 陈勇惊讶道：“老哥你还懂制符，是个制符师？” 孟周点头道： “是啊，不过还不敢称制符师，只是刚入门，只能制作几种基本符箓，都是些大路货。成功率也不高，赚不了几个钱，也就勉强不亏本而已。 以我现在的年纪，要想保住杂役的身份，只在修行上努力怕是有点难，修为也不是说提升就能提升的。” 陈勇认可的点头：“是这个理。” 孟周道：“所以，在努力修行的同时，还得另辟蹊径，正好我有些制符基础，这说明我在这方面也还是有些天赋的，我就想着把这一块重新捡起来。 到时候，便是修为没多大提升，有个制符师的身份，黄执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我清退吧？” 陈勇肯定道：“若真如此，黄执事把您供起来都来不及，哪敢把您清退！” 孟周道：“我打算身体调理好了就做，到时候少不了要经常采购符纸符墨，还要把制成的符箓卖掉回本，我却只想安心制符，我就想把这些全交给你们兄弟二人负责。无论是买来的材料还是卖出的符箓，我都给你们一成的费用。” 旁边的陈聪已经听得双目泛光，这一进一出，他兄弟二人岂不是要赚两茬灵石。 陈勇也不再犹豫，点头答应，却没有完全答应。 以后，无论是日用采买还是符纸符墨的采购，全都由他兄弟二人代劳了，免费。 他们只赚卖符箓这一部分，而且，不是卖出价格的一成，而是在扣除成本后净利润的一成。 心中过意不去的孟周很想多给些，但陈勇在这一点上却非常坚持。 兄弟二人回家后，陈聪忍不住抱怨道：“哥，人家愿意多给，而且那分配也很合理，你怎就一个劲的往外推呢？……而且，他的制符水平怎么样，全都是他自己在说。他要是回不了本，咱们岂不是一直陪他白忙活？” 陈勇看了弟弟一眼，摇头道：“若真如此，这钱我们就更不应该要。” “啊，这是什么道理？”陈聪不解道。 陈勇摇了摇头，却还是问了一句：“这个时候，到底是赚点跑腿钱重要，还是让他成为真正的制符师更重要？” “当然是……呃”陈聪就要脱口而出到手的钱最重要，但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停顿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 第七章 转修收获 送走陈氏兄弟，孟周心中一阵轻快。 这两兄弟的出现，还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不仅眼下的难题解决了，就连将来的困扰也被一并解决。 而且，他还顺便给自己的改变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未来的自己和他人印象中的周强颇多不同，也勉强有了合理的解释。 接下来一个月，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恢复调理，适应这个身体的一切了。 至于他说以前曾有过成功制符的经验，当然是骗人的，是为了坚定两人的信心。 他也不担心这话会被揭穿，《制符入门》他也大概看了一下，对其他修士来说，或许还需要一些特别的天赋，比如心灵手巧，对法力的细微掌控，空间想象力等等。 可对他来说，这就是个熟能生巧的事，他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必然能够成功入门，继而成为一名合格的制符师。 孟周对此深信不疑，现在不过是把未来必能掌握的技能提前借用一下，连说谎都算不上。 这甚至还能为他以后成为制符师增加一些合理性和说服力。 …… 自从吃了灵食早餐，孟周就感觉胃部似有一股轻柔的暖流向身体扩散，送陈氏兄弟离开后，他便回屋盘膝闭目调息了起来。 待胃部的暖流彻底消失，原本【练气一层：1/100】的修为变成了【练气一层：4/100】，修行进度+3。 这效率，比纯靠长春诀炼化灵气快多了。 而且，身体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还很舒服。 “果然，哪怕是修仙也不能免俗，氪金才是王道至理。”孟周忍不住心中感慨。 中午，孟周自己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这对前世有过十几年独立生活的他来说，压根不是事。 干完午饭后，除了感觉到饱之外，没有任何特殊感觉。 孟周再次开始修炼，随着长春诀运转，隐隐的痛楚再次从经脉传出，仿佛有小刀在刮。 这种负面的感觉不断在体内堆积，直到他坚持到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停止了修炼。 修行进度+1，修为变成【练气一层：5/100】。 功法熟练度+1，功法变成【长春诀小成：6/100】。 身体的状况也很不好，要想身体恢复到可继续修炼的状态，今天晚上是没戏了，至少得等到明天。 孟周出了卧室来到客厅，找到陈聪放在客厅的灵米灵茶。 客厅中有个专门烧水用的小火炉，孟周先是接了一壶水来烧上，然后取了些灵米加水放入砂锅中在灶上慢慢熬着。 回到客厅，孟周一边等水开，一边把包裹灵茶的纸包拆开，露出一小包灵茶。 一股清香扑鼻，粒粒清晰，颗颗饱满。 水开之后，孟周先用开水烫洗了一遍茶杯茶壶，然后取适量茶叶放入杯中，随着滚热的开水冲入，一股更加馥郁悠长的清香随着水汽升腾，满室可闻。 那一粒粒茶叶也在青绿的茶汤中舒展开来，芽尖似枪，嫩叶如旗，在茶汤中沉浮穿刺。 等到水温合适，孟周便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一股热流顺喉而下，进入腹中，徐徐散入四肢百骸，身周毛孔舒张，手脚有种轻微的酥麻感。 堆积在身体中的不适感仿佛顽固的污垢被冲走了许多。 “舒服。” 孟周端着茶杯，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沉醉而享受，体会着灵茶之妙。 无论是灵米还是灵茶，都只是最普通的那种，便已如此奇妙。那些上等甚至极品的灵茶，那还不得上天了？ 随着灵茶饮罢，身体中堆积的负面感觉被洗涤一空。 而后，孟周又用灵米粥做晚餐，胃部如有暖流的奇妙感觉又回来了。 当他调息完毕，修行进度+2，修为变成【练气一层：7/100】。 进度比更丰富的灵食早餐少一点，比单纯运转长春诀修炼多一点，且身体中没有负能堆积，若想效率最大化，他还可以运转长春诀修炼一波。 孟周看着一天之内便已涨到7/100的修行进度，心中盘算，若是按照这种效率，只需十几天，他的修为就可恢复到练气二层，这比他预期的快了很多。 这有重修的原因，却也得益于灵米灵茶的合理使用，让他的修行效率最大化。 这其实就是氪金的功劳，现在还只是练气一层，随着修为提升，若不能追加氪金投入，这种趋势必然放缓。 孟周感受着身体现在的状态，自从苏醒之后，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经过一天的恢复和适应，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最好的时候。 孟周没有继续修炼长春诀，而是取出《枯木长春功》认真看了起来。 经过昨晚一夜的研读，他自信对这门功法的理解已经非常到位，但此刻的他依然一丝不苟、逐字逐句的仔细翻阅了一遍。 随着最后一页，最后一句看完，他这才将书轻轻合上，在床榻上盘膝做好，缓缓闭上双目。 长春诀在他体内缓缓运转起来，但却没有将灵气练入体内，只是空转，没有增加身体负担。 随着长春诀每在体内运转一周，运转线路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复杂一些，或是增加了线路数量，或是在经过原有线路时却有了新的变化和更复杂的运转技巧。 原本简单的行功线路变得越来越复杂，完全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模样。 成功将长春诀的行功路线替换成枯木长春功的行功路线，过渡顺畅平滑，中途没有任何波澜，孟周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安稳落地。 他开始尝试正式炼灵入体，孟周察觉到了和运转长春诀时的不同。 随着功法运转，依然有负能在体内堆积，可与此同时，还另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努力消除。 就像是一边在积雪、一边在化雪。 虽然消除的速度更慢，不能将体内负能完全抵消，但其在体内堆积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身体能够坚持得更久。 当他终止修炼之时，修为变成了【练气一层：9/100】，修行进度+2，效率比修炼长春诀时提升了一倍。 而随着长春诀成功转化成枯木长春功，面板信息也发生了明显变化。 【真名：孟周】 【寿命：51/55岁】 【境界：练气一层：9/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入门：70/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入门：13/100】 【状态：虚弱】 原本只能活到52岁的他直接增加了三年寿命，命悬一线的感觉消失了，孟周心中的安全感大增。 此外，修炼到小成的长春诀转化成枯木长春功以后退回到了入门状态，倒退了两个层次。 但孟周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小成层次的长春诀经验只相当于枯木长春功的入门水平，这意味着后者的上限远高于前者。 做完这一切，孟周的精神彻底安稳下来，许久都没有合眼的身体终于困倦袭来。 孟周直接和衣躺倒在床上，很快便安然入睡。 ------------ 第八章 练气二层 从次日开始，孟周开始了规律的修炼日常。 枯木长春功昼夜各修炼一次，每次修炼的成果都是修为+2，功法熟练度+1。 期间，早上灵米粥，修为+2，下午灵茶消除体内积累负能，晚上灵米粥修为再+2。 一天的修行成果，便是修为+8，功法熟练度+2。 而在这快速进步的背后，则是灵米灵茶的快速消耗，当初陈聪购买的那点灵米灵茶根本不够他这么造的。 为此，在修炼的间隙，他还特意联系了一次陈家兄弟，上次给他们的那枚中品灵石扣除上次采购的部分，剩下的全用来买灵米灵茶。 两兄弟都被他这消费速度吓了一跳，却也加强了他们对孟周的信心，很快就买了灵米灵茶送上门来。 时间一晃，就已过去十一天。 这日，孟周转修枯木长春功之后的第十二天。 下午。 体内法力随着功法的运转在体内流淌，某一瞬，孟周福至心灵，浑身法力轻轻一震，修为终于突破练气一层的关隘，晋入练气二层。 孟周却并没有立刻结束，直到枯木长春功再次运转完一个周天，这才徐徐收功。 连续十二天的坚持不懈，终于让修为上升了一个台阶，孟周心情很好，但这次突破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若是今下午没有突破，他的情绪倒是还会更丰富一点。 而这次修炼除了修为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外，照例还有功法熟练度+1的收获。 孟周拉开面板，查看这次突破的个人情况。 【真名：孟周】 【寿命：51/57岁】（+2岁） 【境界：练气二层：0/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入门：93/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入门：13/100】 【状态：亚健康】 随着修为晋入练气二层，寿命上限又增加了两岁，个人状态也从“虚弱”变成了“亚健康”。 因为面板信息都是以他的思维认知为基础呈现出来的，比如对身体状态的描述，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第一时间相对准确的了解自身当下的状态。 连续十几天的苦修不辍，随着这次突破，心中紧绷的弦松了，孟周也感觉到了从身心深处释放出来的疲乏。 而且，随着修为突破，孟周能清晰的感到，身体的状态，包括五感都有所提升，需要重新磨合适应了。 他暂时放下了修行之事，冲了一壶灵茶端在手中，在房前屋后随意转悠。 不时对着壶嘴喝上一小口，任温热的暖流顺着喉咙进入腹中，并向身体各处慢慢扩散，也不在意有没有浪费，这反而让他品出了以前喝灵茶时不曾品味出来的微妙滋味。 孟周若有所思。 所以说，他之前喝的不是灵茶，而是“灵茶药”。只有这一次，他喝的才是灵茶。 从穿越过来之后，孟周的心思就一刻也没有闲过，都无暇好好看看居住的这个小院。 小院呈“L”型，正房三间，中间客厅，左侧书房，右侧卧室。 两间偏房，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与卧室共用一堵墙，有一个小门相通，内部又被分割成浴室和茅房。 有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门直接正对着客厅，前院与厨房紧邻的一角有一口水井。 书房的视野最好，三个方向都有巨大的，可开合的窗户。 只要打开窗户，前院，侧院，后院的精致便可一室观之。 书房还有个小门可直接进入后院，一张圆形石桌，四个鼓形石凳坐落在后院中，旁边有颗苍翠大树，至少也有二三十年的树龄，生长在这灵气充沛之地，繁茂异常。 这就是自己居住的环境，前后里外仔细转了一圈，孟周心中非常满意。 在前世，住在城市火柴盒里的他想拥有这样一栋小院只有在梦里，在这里却是每个杂役的标配，更关键的是坐落在二阶灵脉之上。 只这一点，就不知让多少散修羡慕到眼红。 但对周强来说，或许这一切来的太容易，却并不怎么珍惜看重。 竹篱因久未打理的缘故，不仅颜色斑驳难看，很多地方更是早已朽坏，随便一推就能倒塌一片。 院子也像是从来没有打理过，杂草丛生。 前院还稍好一点，因为经常往来走动，杂草多在边缘角落里生长，其他地方的杂草也不是太深。 与书房相邻的侧院和还有后院，已完全被杂草淹没，后院的石桌石凳得拨开草丛才看得清楚。 后院的大树也因从来没有修剪打理过，长得过于肆意了些，有些枝丫甚至都要压到房顶上了，若想要观赏性更是得狠狠修剪一番才成。 屋前屋后转悠了一圈，孟周脑海中已慢慢勾勒出将院子整理出来后的景致。 想想他还真的很期待呢。 他最中意的就是那个书房，心想，以后一定要在这里学符制符。 三面临窗，妙景入户；迎朝晖，送晚霞； 清风送爽，心旷神怡；月照纱窗，舞文弄墨； 笔走龙蛇，符箓自成。 “妙呀！”想到妙处，孟周便就着壶嘴轻啄一口，冷茶入喉，却如饮仙酿琼浆，不醉而醉。 不知不觉间，一壶灵茶已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孟周又在屋内转了一圈，相比于空旷的院子，物什更多的室内却反倒让他感觉乏善可陈。 很多物品因久未使用已经坏掉了，还有些周强特意收集的物件，在孟周这里却没有任何保留的价值，比如精致的鸟笼，蛐蛐罐，还有些事涉男女的小物件，甚至还有周强偶尔用于自渎的特殊物品…… 以前没留意，也就没放在心上，现在仔细看了一圈，却感觉有些碍眼，干脆扔灶膛一把火烧了。 倒不是他假道学，只是有些小小的精神洁癖。 虽然以前的周强和现在的自己用的是同一具身体，但在孟周心里，却是泾渭分明的，在他醒来之前是周强，自他醒来之后就是自己，完完全全的自己，这是万万不能混淆的。 在客厅一角，孟周还找到了一个精致的纸包，这才恍然，这陈勇初次登门时提来的伴手礼。 一来二去，居然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孟周好奇的拆开纸包，发现里面仔细封装着两根颇有些年份的老参。 若用黄金来衡量，这两根老参倒也算是珍贵，在凡俗社会，不是达官显贵都用不起这玩意儿。 可放在修行者眼中，虽也有些价值，但也真就只能算是“意思意思”，确实是做伴手礼的好选择。 对初次登门的陈勇来说，什么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礼”这个行为本身。 当然，真正重要的礼物人家也不可能送就是了。 ------------ 第九章 小仙女的第一步 这晚，孟周依旧没有修行，也没有睡觉。 他安静的盘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调理身心，在这一点点的细致打磨下，他的精神渐臻于最好的状态。 深夜，万籁俱寂。 闭目调息的孟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没有穿鞋，赤脚无声的来到衣柜前，将多日未曾开启的衣柜门缓缓打开。 孟周将上面用于遮掩的几层衣物移开，终于露出下面的红色锦被。 当日作伪装时他弄得非常仔细，锦被看似被层层叠叠的衣物遮盖，其实依旧有着充足的空间，绝不至于引发窒息。 嗯，自从他打破夏青眉心的魇镇红印，从她体内醒来之后，这具身体便已经活了过来，心跳呼吸都已经变得和正常人无异，哪怕他只短暂停留了片刻就离开，这具身体依旧健康鲜活。 孟周将锦被轻轻抱起，赤脚回到床前，再轻柔的放在床上，将包裹的锦被铺展开，露出夏青那张的俏丽容颜，双目紧闭，睫毛似在随着她轻柔的呼吸轻轻颤动。 孟周悄悄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口干舌燥。 哪怕他已将精神调理到最好的状态，他心中依旧如同擂鼓一般砰砰跳个不停。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他却比第一次时还要更加紧张。 第一次，初来乍到，本就有些懵懵懂懂，再加上先是遭遇强迫他许愿的诡神，然后又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体内重生，事情一件接一件，他的震惊阈值已暂时失灵，感觉上反而有些稀松平常。 现在，经过十几天的适应，他反而更能明白这是多么离谱、多么神奇的一件事。 孟周盘膝坐在床的另一边，精神宁静专注，渐渐把握到【生死相随】的神通真谛。 心灵中，一扇奇特的门户悄然浮现，孟周直接闯了过去。 床榻上，闭目静卧的“夏青”睫毛轻颤了几下，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比上次轻松一些。” 孟周分析着这次和上一次的异同之处，只要是能够感受到的，任何一点细节都没有放过。 不过，这种相对的轻松也非常有限，对现在的他来说，依旧非常艰难，都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就在这时，孟周还想更仔细的感受一番，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超越了其他一切感受，向他猛烈的冲击而来。 饿得饥火烧肠，饿得挠心挠肺。 两世记忆，孟周都没有这么饥饿过。 就在这种强烈的感受中，孟周的精神再次达到承受的极限，又一次掉线了。 孟周再一次被强制踢回“周强”体内。 盘膝闭目的孟周睁开了眼，眼中恍然又懊悔，甩手就是正反两个耳光打在脸上。 “孟周，你真是该死啊！” 上一次，他给了自己两耳光，但那是送给周强的。 这一次，他又给了自己两耳光，却是确确实实送给他自己。 他扭头看向夏青，心中充满了怜惜。 这可也是他自己，他不心疼谁心疼？ 之前，他被她的天生丽质所迷惑，觉得她在睡梦中，气质反而更加清丽，还多了一种柔弱。 可现在他才知道，什么清丽柔弱，那分明是饿得快要脱形了！ 这一刻，孟周简直被自己给蠢哭了。 夏青被许多人称为仙子，可不是真的仙子，依旧是要吃饭要喝水要吃五谷杂粮的啊！ 哪怕因她的修为让身体的耐受性远远超过了凡人层次，但十几天不吃不喝，依然是顶不住啊！ 孟周心中现在只有庆幸，还好还好，还好自己今天就突破，还好自己始终惦记着“她”，突破后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要不然…… 孟周简直无法想象，要是再等十天半个月，自己抱出来一具饿得完全脱形，一点也不美丽的干尸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哦，这种事情并不会发生。 【生死相随】的真谛就在于，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当“夏青”被自己活活饿死的那一刻，“周强”也会第一时间随她而去。 而没了这两具身体，跨界穿越而来的“孟周”自然也将无所附着，就像刀若没了刀身，刀刃锋芒也将无所附丽一样。 若真发生那样的事，哪怕还能再次重生，孟周都无颜苟活。 …… “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被自己蠢死的。” …… 孟周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迅速溜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煲好了一锅灵米粥。 孟周端着满满一锅热腾腾的灵米粥走进屋中，盛了一小碗放在“夏青”的枕边，他就再次盘膝坐定，从心门再次进入“夏青”体内。 “夏青”睁眼醒来之后，其他什么都不管，以最快的速度侧身转头，檀口微张，贝齿轻启，便稳稳衔住了碗沿。 “滋溜”一吸，碗中灵米粥便已化作一条白线，排队进入“夏青”腹中。 一小碗灵米粥入腹，身体的饥饿感稍有缓解，但距离彻底抚平却还差得远。 却还不等孟周有更多动作，他的精神再次从“夏青”体内掉线，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具准筑基的身体，依然是太沉太重了。 从“周强”体内醒来后，孟周盯着夏青看了一会儿。 此刻，以他练气二层的感知，能够听到夏青体内隐隐的肠鸣音，那是饥饿的身体在“争食”，吸入她腹中的那一点点灵米粥，很快就被消化得干干净净。 练气二层的法力随着他指头牵引，慢慢形成一个中空的软管，一端插入砂锅中，一端送入夏青嘴中。 在法力的催动下砂锅中的灵米粥顺着软管流入夏青嘴里，感应到食物，沉睡的、无意识的夏青便已本能的吮吸吞咽了起来。 源源不断的灵米粥就这样被她吸入腹中，弥补身体亏空。 见此情形，孟周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 他当时还想，要是她不懂得吞咽，他得操作法力软管沿着她的喉咙食管一直通到胃里去，这操作难度，十倍于现在，稍不注意，就可能伤害到她。 还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准筑基的身体足够强大，求生本能更是异常浓烈，即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能如婴儿般吮吸吞咽。 就这样，夏青吞了整整一罐灵米砂锅粥，小腹却依旧平坦如故，那隐隐的肠鸣音也已消失。当食物充足以后，身体各部位便又都变得礼貌谦让起来，“争食”行为自然消失。 孟周甚至能从“她”此刻的身体状态中感受到慵懒满足的情绪，但他却并不是很高兴，而是陷入新的纠结苦恼之中。 还是那个问题，夏青虽被许多人称为仙子，但她并不是真的仙子。 她既然还需要吃喝，那就自然也需要拉撒，有进就有出，这本就是天道至理。 孟周在“周强”体内重生以来，胃口便好得出奇，除了早晚两顿灵米粥，中午更会吃许多普通食物，分量非常足，一顿就能抵三顿。 普通食物除了无法提供灵气滋养外，更大的问题是营养富集程度低，吃得多就排得多。 所以，和胃口好相对的便是此身的肠胃功能也非常好，每天都会准时准点来报道，放在上一世，这倒是让许多人羡慕的能力。 灵米做成的食物情况要好很多，但灵米不是仙丹，终会有残渣在体内富集。 今天这一顿也就罢了，远没到需要考虑排泄的时候。 但已经上过一次恶当的他再不敢掉以轻心，誓要把该考虑的问题统统考虑到前头。 他现在纠结苦恼的一点就在于，若是每天坚持给“她”喂饭，要不多久，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问题。 真到那个时候，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赶在她身体自然反应之前通过心门代入过去，麻溜的坐在便桶上，体验一下小仙女是如何xx的。 而以他现在的精神和她准筑基身体之间巨大的差距，这样一番极限操作后，他必然会迅速掉线。 二是不管不顾，以她这具身体强大的本能反应，必不可能被xx憋死，该排的时候自然会排的干干净净。 彼时的她大概率正被团团包裹藏在衣柜里，穿着衣服，裹着被子，稍不留神，就是“香”飘满室，他就慢慢的去清理吧。 而且，别忘了还要把屁股洗干净。 那画面，想想就辣眼睛。 想到这里，孟周的内心就很崩溃。 自从夏青成为二分之一的自己后，孟周的内心复杂骚动的同时，还有些掩不住的小窃喜。 有机会做个仙姿飘飘，风华绝代的小仙女，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人抵挡得住呢？ 这些天，他想过很多若自己能够轻松驾驭“她”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他想了许多许多，他自己都有些统计不过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代入小仙女的第一步居然是这么的……接地气。 一点都不仙！ 不是说好了，小仙女都是不拉的吗？ ------------ 第十章 破釜沉舟 中午。 陈勇两兄弟穿过护山大阵，回到杂事院，将进出令牌交还给旁边一位黑脸男子，便往自家小院走去。 杂役并不是每天都要做事，毕竟，杂役同样是修行者。 而对修行者来说，修行的优先度高于一切。 给青玄宗做杂役是为了更好的修行，而不是人家成为修行者的目的是给青玄宗做杂役。 青玄宗对此非常清楚，若真让杂役每天都上工，本就没多大前途的杂役就更留不住人了。 青玄宗的应对便是，根据事务繁重程度不同，每个有需求的岗位都会安排两三名杂役进行排班轮替。 两兄弟也不是天天都要上工，且大多时候彼此的上工时间是错开的，这次只是正好排到了一起。 在陈勇的协调下，陈聪的小院被安排在陈勇住处的旁边，经过两兄弟的简单改造，将两栋小院之间的竹篱推倒，两个院门合为一个，再稍微整饬修葺一番，就和孟周那被茂盛杂草环绕的小院拉开了差距。 两兄弟都看到了候在院门口的孟周。 陈勇惊讶上前询问：“周老哥，等多久了？” 孟周笑道：“我也刚刚来。” 陈聪已将院门打开，陈勇拉着孟周就往里走。 很快，客厅中。 陈勇便将一盏刚沏好的灵茶放在孟周身前，还道：“老哥，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通知我兄弟一声就行，要是实在着急，你也别在外面等，你就把这当自己的家一样。” 孟周却没有品茶，直接道明来意。 两兄弟目光交流，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孟周取出一堆灵石，对两兄弟道：“这里有中品灵石六枚，下品灵石一百枚，是我全部的身家了。时不我待，我已下定决心，这次我要全豁出去了！” 陈勇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对旁边的陈聪道：“老二，你去跑一趟，快去快回！” 陈聪也是一脸严肃的将这些灵石揣入怀中，对孟周道：“您稍等，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就大步流星的向外而去。 陈勇端起身前茶盏，对孟周道：“我这就以茶代酒，提前祝老哥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孟周端起茶杯，笑着回应道：“我也祝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陈聪就已左手拎着个米袋，左手提着个纸包，快步走了进来。 他将二物放下，一边介绍道： “这次我没去散米铺，直接去了灵材楼，这一整袋灵米五十斤，刚好一枚中品灵石。 另还买了五两灵茶，也刚好价值一枚中品灵石。 对方刚开始本来是不同意的，直到我表明身份，暗示以后会长期在那大量采购对方才同意。” 孟周点了点头，从周强记忆中找到了有关灵材楼的信息。 按照他的方式理解，那里就是青河坊大宗灵材交易批发中心，同样的灵材比别处便宜，但却不散卖，灵米论袋不论斤，灵茶则是整斤的卖，而在别处，灵茶是论两甚至是论钱卖的，其客群目标就不是一般的个体散修。 陈聪没有图省事就近去散铺采买，这是真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孟周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非常满意。 按照他前世的经验，一个人在花别人的钱办别人的事的时候，最能见一个人的品行和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能够花多少报多少不虚报就已经很难得，若还能主动想着替对方省钱，甚至不惜略微增加自己的工作量，那就更是难得中的难得。 虽然孟周知道这哥俩对自己的事越来越上心，有自己画的那大饼越来越馋人的缘故，但这依然让他对这哥俩的观感越来越好。 将灵米灵茶放下后，陈聪伸手入怀，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和一个玉瓶。 他将木盒打开，让孟周看见里面的一叠符纸和一瓶符墨，然后很快就又将木盒给盖上。 “这是封灵盒，无论是符纸符墨还是已经制成的符箓，放在里面能让品质保持得更好。 而对制符师来说，品质稳定的符纸符墨能明显提升制符的成功率。所以我就用五十枚下品灵石买了个空间最小的下品封灵盒，对您暂时应该是够用了。 这里面现有符纸一百张和数量相应的符墨，花了两百五十枚下品灵石。 封灵盒和符纸符墨加起来总共用了三枚中品灵石。” 而后，他将玉瓶递到孟周手里。 孟周赶紧接过，刚一拔开瓶塞，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便扑鼻而来，瓶中装着两粒各有指头大小、饱满浑圆的丹药。 只是看了一眼，孟周就赶紧将瓶塞塞了回去，以免药效挥发。 陈聪还在旁介绍道，“辟谷丹一枚中品灵石一颗，这也是我能拿到的最低价，剩下的两枚中品灵石就买了两颗。 和符纸符墨一样，都是在珍宝轩买的。 最初，那掌柜要一枚半中品灵石一颗，我讲了许久的价他都不松口。 直到我隐晦的表示这些符纸符墨都是为一位制符师准备的，并承诺以后成功制取的符箓都会卖到他那，他这才松了口，愿意以一枚中品灵石卖与我两颗。” 孟周按捺住心中喜悦，点头赞道：“很好，非常好。” 陈聪却摇了摇头，反而有些担心的道： “这种便宜，也只能占这一次。下一次我若拿不出符合制符师身份的成品符箓与他，别说用现在这种价格买到辟谷丹，连再进珍宝轩买符纸符墨的机会都要失去。” 影响制符成功率的因素，除了制符者本身的技艺水平之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因素便是制符材料的品质。 而这里面，材料品质稳定性的重要程度尤在其优劣之上。 若是一个制符师已经适应了某种品质的制符材料，忽然给他换一种品质更好的材料，反而会妨碍他的发挥。 而若是一批材料里品质稳定性差，有高有低，那就更加糟糕。 青河坊能够买到符纸符墨的地方并不少，但唯有珍宝轩能够将符材品质长期控制在一个稳定的水平。 虽说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强往外推的道理，但若珍宝轩真想与某个制符者为难，是真的能给对方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陈聪这也算是为了眼前利益的最大化把隐患留给了将来。 对此，孟周完全不以为意，从某种角度来讲，这本就是他暗示人家这么做的。 不然，他摆出这副破釜沉舟，全豁出的决然姿态给谁看？ ------------ 第十一章 相敬如宾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孟周这次也真的是破釜沉舟。 孟周将装着辟谷丹的玉瓶和封灵盒揣入怀中，取出纳物袋，将灵米灵茶收入其中。 陈聪见此，微微有些羡慕。 哪怕空间最小的纳物袋，售价也是十枚中品灵石起步。 对刚打点过黄执事的他二人来说，全部身家大概也就这个数，所以，纳物袋暂时还不是他哥俩能消费得起的。 孟周收起所有物品后，向兄弟二人告辞，郑重道：“我回去了！” 说着，向兄弟二人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老哥！” 陈勇忽然出声喊道。 “嗯？”孟周顿住脚步。 “立志振作固然是极好，可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陈勇道。 “嗯，我知道。”孟周背对二人挥了挥手。 两兄弟看着孟周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未发一言。 好一会儿之后，陈聪才忽然感慨道：“这老……哥，没想到还真能豁得出去。” 陈勇默然，许久之后，却忽然道：“老二，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真正独立过活了。” 陈聪先是不解，而后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变，失声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勇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叹了口气，摇头轻笑道： “人，真的是不可貌相，过往经验，也可能成为真正了解一个人的障碍啊。” 他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继续感慨道： “以前，我总觉得，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大事决断上，我都比老周要强一些的。 可设身处地，要不了几年，我就要面临和他相似的抉择。 到那时，我有如他那般把一切全豁出去一搏的勇气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陈聪，更像是在自问。 过了一阵，他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不会，我做不到他那样的决然和不顾一切。” 听了哥哥这番像是自我剖析的言语，陈聪却替他打抱不平起来。 “哥，你这话我不认可。” 两兄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但陈聪只觉心里堵得慌，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让哥哥做出和老周不同选择的理由可能有很多，但自己，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老周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活得肆意洒脱，哥哥却不是！ “或许正是因为有我，哥哥才没能如老周那般洒脱肆意吧？”陈聪心中，忽然很是自责。 之前替老周跑腿采买时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他看向陈勇，“哥。” “嗯。” “刚才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帮我参详参详？” “你说。” “灵材楼的东西质量好，价格还更便宜，却不做散客的生意。 而任何修士对灵米灵茶的需求却都是刚需，许多中低阶修士却因囊中羞涩，不得不选择以更高的单价去散铺购买。 而在俗世我就知道一个道理，有需求就有市场。” 陈勇忽然被惊醒一般，猛地扭头看向陈聪。 陈聪被他这眼神盯得心中发毛，缓了片刻，才继续道： “当然，我不是要和外面的那些散铺竞争打对台，既没有那个资本，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先是小小解释了一番，这才又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杂事院的杂役们也都有着类似的困扰。 而且，相较于外面的坊市，这里的生活相对封闭和独立，更不用担心受到外界的干扰。 我就在想，我在灵材楼低价拿货，然后以比外面散铺更低些的价格散卖给有需要的杂役，还亲自送货上门，利润微薄，就赚个跑腿钱。 哥你说这事有没有搞头？” “嗯，你还知道外面那些做散铺生意的都不好惹，能主动避让，难得。” 陈勇先是点头，对弟弟的识时务表示了肯定，然后当头就是一盆冷水泼下。 “你这选择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你能够死得更干脆些，能少受许多苦楚，相比外面那些修士，青玄宗毕竟还是要更讲体面一些。” 陈聪猛然一惊，继而茫然道：“为什么？” 陈勇道： “你不妨想想，青玄宗为什么要特意用准三阶阵法把杂事院和坊市分开，难道是为了保护我们吗？ 便是把咱们所有杂役全都折算成灵石，你觉得能抵得上一块准三阶大阵的主材吗？” 陈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都说了杂事院封闭而独立，你却想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它，怎么地，你是想帮青玄宗查漏补缺啊？” 陈聪完全呆立在那里，汗流涔涔，像是被吓傻了。 许久之后，他才猛然开口道：“哥，那咱们现在和老周那些事，有没有犯了宗门忌讳啊？” 陈勇摇头道：“杂事院又不是监狱，杂役之间的人情往来，亲疏远近，宗门是不管的，可你之前想的那些事，明显超出了这个范畴。” “那就好，那就好。”陈聪安抚着狂跳的心脏，庆幸的道，刚才，他是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 回家后，孟周第一时间将一颗辟谷丹喂入夏青嘴中。 丹药入口，身体的强大本能立刻有了反应，迅速吞咽入腹。 孟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为那个困扰了他一整晚的问题而纠结了。 经过一整晚的思考，孟周发现，那两个选择，他一个都不想选。 并不是他对小仙女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而是他很排斥用“周强”这个身体来替身为“她”的自己处理这种事的首尾。 虽然这两个身体都是他自己，但他却接受不了这两个身体之间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 他希望的状态，是保持彼此的独立，相敬如宾，不能因任何原因搅和得太深。 “夏青”现在的状态，完全无法生活自理，要做点什么都只能由“周强”代劳。 这让他感觉很不好。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想到了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辟谷丹。 一颗辟谷丹价值不菲，服用一粒，就能一个月不吃喝，而除了这一点之外，此丹再没有别的功效。 真要说对修行的助益，还没一碗灵米粥来得有价值。 对有着长时间闭关需求的修士来说，此丹必不可少。 可对连顿顿灵米粥都无法满足的中低阶修士来说，说是鸡肋都有点抬举它。 但对孟周来说，它却能从根本上化解当下这种窘境。 孟周将还剩一粒辟谷丹的玉瓶放入纳物袋中，心中自语道：“两个月。” 为了让自己谋求辟谷丹的行为变得合理，孟周给出的理由是，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越往后机会越渺茫，无论是修行还是制符，他都决定放手一搏。 为此废寝忘食，经常性忘记一日三餐是不是很合理？ 灵米灵茶他当然也需要，辟谷丹只是作为兜底，确保他不会因为一日三餐，或者两三天没有吃喝而影响到状态。 这套说辞被陈家兄弟接受了，只是对他这种不把灵石当灵石的气魄有些感怀。 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嘛，便是身上仅有的灵石被他挥霍一空。 他必须在两个月内回点血，不然，连两月后的辟谷丹都买不起。 ------------ 第十二章 恩客回访 孟周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一百份符纸符墨上，而他现在对制符一道的理解，却还处在八窍通了七窍的阶段。 此刻，孟周心里正在噼里啪啦拨打着一笔生意经。 一百份符纸符墨，都是基础符箓的通用符材，总共耗费中品灵石2.5枚，即均价每份2.5枚下品灵石。 基础符箓之所以称之为基础，除了制作上难度更低，还在于其价格早已非常稳定且十分透明，任何一点细微的涨跌都会被环节各方给迅速平衡下来。 比如某种基础符箓价格若是明显高于其他基础符箓，成本价同样的符材，制符师自然会选择更多的制取这种符箓以谋取更高利润，于是，供应量增加，这种符箓价格下跌。 同理，若是某种基础符箓因其应用场景偏低价格也更低，制符师自然会选择少制取甚至不制取，于是，供应量减少，这种符箓价格提升。 这还只是制符师的选择，事实上，只要是在这链条上的所有利益相关方，比如符材供应商，成品符箓的交易各方，也都会时刻处于类似的博弈过程。 这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水面下时时刻刻都暗流涌动，水面上却始终风平浪静。 在周强的记忆中，从他初来至今凡二十年，基础符箓的价格都长期稳定在每张五枚下品灵石。 在可预见的未来，这个价格都不会有大的变动。 这一进一出间，看似有一倍的利润，可这里还漏了个很重要的变量，即制符成功率。 若是脱离成功率，对制符师的任何评价都是耍流氓。 因为只要舍得投入，水平再烂的制符师都能制取出优秀甚至完美的符箓，只要他制作的数量足够多。 所以，对制符者的【入门】评价很简单，制符成功率不低于五成。 这说明至少能够不亏本，能够勉强实现正向循环，而不再是一味的往里投入，有充足的内驱力促使其前进。 这是业余到专业的过度。 入门之后是【初成】，制符成功率达到七成。 消耗一百张符材能成七十张，一进一出间恰好能赚下品灵石一百枚，终可借此堂堂正正的立业，到了这一步，制符者变成了【制符师】。 所以，对孟周来说，要想辟谷丹不断供，他至少得确保在两个月内成为真正的制符师。 而这里还有个更大的限制条件，即他只有一百张基础符材作为“启动资金”。 他必须得保证在这些符材消耗完之前自己就能成功入门，确保盈亏平衡，实现正向循环。 将事情在心中彻底捋清楚之后，孟周心中反而逐渐坦然起来，并有了更具体的规划。 “这个月之内，还是维持原计划不变，努力修行，不管其他。 制符尝试，等下个月再说！” 影响制符成功率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制符期间法力能够连续且稳定的供应。 翻译得通俗一点，这意思其实就是“修为越高越好”。 而他现在正处在“重修”所带来的红利期，每一天都会有明显的进步。 现在又追加了灵米灵茶的使用量，在不考虑性价比的情况下，进度还能更快些。 这种情况如何选择才最好，自是一目了然。 从这天开始，孟周便进入了新一轮的闭关冲刺。 因为有两月时限在，他的心态明显郑重了许多。 突破练气二层后的第一天，孟周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式修行。 早晚两顿灵米粥从原来的日增修行进度+4变成+2，每顿灵米粥只能提供+1的进度，效果跌的是立竿见影。 直到孟周将灵米粥变成了灵米干饭，这才再次恢复每顿进度+2的水平。 至于后果，当然就是灵米的消耗加倍。 运转枯木长春功修炼所带来的修行进度同样有所降低，跌幅却没有灵米那么明显。 原本修炼一轮进度+2，昼夜两轮+4，现在修炼一轮的进度+1.5，两轮+3，日增进度从此前的+8降到+7。 功法熟练度倒是没变，每修炼一轮便可稳定+1。 若是没有两月时限这个因素，能有这个进度孟周已经非常满意，并不会一味追求高进度而枉顾性价比。 因为现在的高进度本来就是靠灵石咋出来的。 可现在，他要的是有多快就来多快，至于性价比，这不是现在的他需要去考虑的。 所以，经过一番尝试后，孟周找到了现在的极限操作模式。 在确保身体、精神状态可持续的情况下，将时间中的“水份”全部榨干，再无一丝空闲，同时大幅增加灵茶的使用量。 这让他每日能够修炼三轮。 前两轮修炼中身体内堆积的负能都靠灵茶来冲刷洗涤，最后一次则在睡眠中由身体自身来负责。 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情的修炼机器之后，孟周得到的回报便是，修行进度日增8.5，功法熟练度日增3。 速度之快，比练气一层之时犹有过之。 就在孟周准备一鼓作气向练气三层发起猛攻的时候，忽听得院外一阵啪啪响。 修炼被打断的孟周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他想着和陈家兄弟的关系，便也强忍着不快起身出屋。 可当他将客厅大门打开，这才愕然发现，把院门拍得啪啪响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陈家兄弟，而是一个陌生男子。 就在这时，周强记忆中有关这人的信息却开始清晰起来。 孟周忽然明白，自己和这人确实不熟。 但这人与周强之间倒是颇为熟悉，远比以前的周强与陈勇之间的关系。 当然，两人并不是朋友，只是臭味相投的熟人。 经常在勾栏之地照面，又因同为杂役的缘故，偶尔会点头聊聊勾栏风月的闲篇，如此而已。 无论是做凡人时，还是被夏青强拉着迈入修行的门槛以后，周强都没有一个可称得上朋友的存在。 发现这一点时，孟周却对周强如此糟糕的人际关系而感到高兴。 若是周强有几个可以彼此赴汤蹈火的死党，他反倒要头疼了。 可周强毕竟还是个活人，也没有离群索居的生活，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孟周想了想周强的为人处事，便任由刚才闭关被打断的不满显露出来，皱眉咋呼道： “谭开明，你有病吧，不知道我在闭关苦修吗？” 谭开明扬了扬挂在院门上的一块木牌，上写四字，“闭关勿扰”。 他没一点扰人清修的自觉，反而好笑道： “你从黄执事那里骗了一个月的假期，这是你厉害，可你怎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显然，他压根不相信“周强”会闭关苦修。 然后，他挤眉弄眼道： “媚香楼别出心裁，搞了个‘恩客回访日’的噱头。 你不是对芊娘念念不忘，一直想再续前缘吗？ 今天这个机会你可不能错过，作为她未发迹之前的老恩客，你只要开了口，她是不接也得接的！” “……”孟周。 ------------ 第十三章 虚假记忆 他诽谤我啊，他在诽谤我啊！ 孟周一直都知道，周强的个人生活非常糜烂。 不独他在进入青河坊之后如此，自从他初尝男女滋味之后，便已如此。 可在今日之前，孟周都始终没有对这些记忆进行过仔细的梳理。 他虽接收了周强的全部记忆，但这些记忆却都是散碎的，胡乱的堆砌在一起，一股脑的全钻进他脑子里。 要想从中主动淘捡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就像是在一座垃圾山中寻找有可能被遗落的珠玉珍宝，是很不靠谱的一件事。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更重要的是带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孟周的日程从从穿越过来那一天开始，便已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自不会将时间耗费在这种事情上。 他对周强的了解，都来自于几次关键信息的触发。 这些关键信息，便如同磁铁一样，会将与之相关联的信息从“垃圾山”中吸附出来，并按照时间的远近自然排序，形成一个完整的“记忆串”。 血咒书、婚书、遗书，还有夏青便都是这样的关键信息，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大致拼凑出了周强的人生梗概。 当谭开明出现，并说出那样一番言语之后，孟周便陷入沉默之中。 因为谭开明这个人，和他口中的媚香楼、芊娘，共同构成了有一个关键信息。 周强从第一次进入凡俗郡城中的勾栏之地开始，他那长达三十多年在各勾栏瓦肆的旅居史，从凡俗郡城到青河坊的宿眠经历，全都清晰而直观的呈现在孟周的记忆中。 其中绝大部分记忆，连周强这个当事人都已忘得干干净净。 谭开明见孟周瞪眼看着自己，却对他说的“好事”始终不作回应。 于是贱兮兮的笑道：“是不是高兴傻了？” 沉默的孟周被这话惊醒，看向谭开明，却说了句很没来由的话：“给我四十枚中品灵石。” 谭开明伸手掏了掏耳朵，像是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啥？你在说啥？”他再次确认了一遍。 “给我四十枚中品灵石。”孟周再次平静的复述了一遍。 谭开明瞪大双眼，直视孟周，不满道：“你没毛病吧？我好心好意的来报喜，你居然管我借钱！” 面对他不满的嚷嚷，孟周却很平静的道：“你理解错了，不是借，是要，我没打算还的！” “你……你说什么？” “这一次，为了从黄执事那里过关，我打点了不少。 而黄执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秉公执法！ 绝不会因为你这次打点了，下次盘点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时我若还想靠打点过关，出的血只会比这次只多不少。 我立志努力，希望下一次能够顺利过关，你却偏要来拖我下水。 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把这一次，下一次，还有下下次的打点费用给出了吧。” “你……你……”谭开明一手指着孟周，一手捂着心口，似乎很想说点什么，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辈子，他见过无耻的人，但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你你你什么？要么拿灵石，要么给我滚！”孟周回了一句，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可很快，他就又把房门打开，对还站在院外保持着一手前指，整个人如同凝固了一般的谭开明，提醒道： “没事别再乱拍门，要是再有下一次，我直接告诉黄执事。” 说罢，他再次将门关上，然后趴在门缝上偷瞄。 谭开明那有些滑稽的动作并没有维持多久，在确认一切都不是玩笑和妄听之后，他收回了手，并盯着孟周的房间冷冷的看了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 看他离去的方向，不是回自家小院，而是径直向杂事院的大门走去。 在确认谭开明没有闹事，而是选择安静离开之后，孟周的心情却没有变得更轻松，反而眉头紧皱，心乱如麻。 谭开明本人，媚香楼和芊娘这两个名字，共同组合成了新的关键信息，让他解锁了周强的更多记忆。 这些记忆中的绝大部分，连周强被人都早已淡忘。 而最惹孟周注意的却是，在这些早被周强淡忘的记忆中，几乎所有都是自然淡忘。 唯有一个例外，不是自然淡忘，而是，有人要他忘记！ 而这件事的发生地，就在媚香楼。 对他做这事的人，正是芊娘。 被遮掩的记忆本身，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特别，就是某次他难得的在媚香楼吃了顿“素食”，没沾任何“荤腥”，一个人在一个房间点了一壶茶，安安静静的坐到了天明。 这行为本身不仅有些诡异，更是与周强的秉性严重不符。 而更诡异的是，这段真实的记忆被遮掩，却又另有一段虚假的信息完美的覆在其上。 而那段虚假的信息，便是他曾与芊娘有过一宿颠鸾倒凤的绝美经历。 那一晚的美妙，对鏖战勾栏三十余年的周强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 从那之后，他便对芊娘念念不忘，连交情并不深的谭开明都知道他想要和梦中情人再续前缘。 现在，真正的周强已死，穿越而来的孟周终于窥破了笼罩在前身记忆中的迷雾。 在窥破这层迷雾的一瞬，一股寒气便从孟周的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在这些新得的记忆中，他依然不知道血咒书是怎么到自己怀里的。 但他确定的一点是，那本血咒书是在那段虚假记忆之后，周强对芊娘的念想最浓烈的那段时间忽然出现的。 而这书本身就有将人心底最恶毒的念想勾扯出来的能力。 本就在心底埋下了怨毒种子的周强，在这书的“培育下”，怨毒种子很快就生根发芽，化作了致命的毒液。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再看那“恩客回访日”，孟周只觉心底发冷，寒毛直竖。 他不确定谭开明的那套说辞到底是他自己编的还是媚香楼教的，但可以肯定的是。 “这是个陷阱！” 甚至很大概率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名正言顺的骗出去！ ------------ 第十四章 双双突破 洞悉了这一切之后，孟周自然是死也不会与对方出去。 因为对方这伎俩同时也间接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杂事院之内，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至于他说要灵石什么的，却只是一种小手段。 据他所知，最容易让人与自己保持距离的一种做法，那就是向人开口借一笔巨款，他则更进一步，直接言明是要不是借，将来绝对不会还的。 因为若自己所料不差，以后这家伙还会变着法来接近，来骚扰自己，打扰自己修行。 那他就提前为这种可能加一个门槛，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来，他若还不依不饶，岂不是主动挑明自己不正常？ 这多少能增加些对方接近自己的难度。 对于对方用这样的方法骗自己出去本身，孟周心中也有一些猜想。 周强自从获得血咒书之后，心智越来越偏执扭曲，期间还收集了许多阴秽材料。 对于不相关的人，没有人会把注意力长时间聚焦在一个小杂役身上，也就不会发现他那段时间的不正常。 可这对暗中将血咒书给周强的那人来说，周强的这些行为必然全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如明镜似的。 对方甚至能够从他收集材料的进度推出他的“死亡仪式”进行到了什么阶段，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心中大概都有数。 现在的结果就是，自己并没有如对方了解的那般死亡，而且性情大变，那暗中操盘的存在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这些，都是大约可以推测出来的。 孟周心中却还有两点疑惑。 一是对方是如何锁定周强，把各方面都很平庸的他当成目标。 他心中有个猜测，因为夏青对他的彻底放手，怨毒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而血咒书的能力又正好能更进一步的激发它，那有没有可能对方能够通过一定的手段在茫茫人群中寻找到心怀怨毒、有特别适合培育激发的目标呢？ 当然，这只是个猜测，他并无任何实据确证。 第二个疑惑则是，对方到底知不知道周强怨毒的对象是青玄宗真传夏青。 有没有可能夏青才是其真正的目标，而只是个小杂役的周强只是其为夏青精心准备的一颗毒药？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否，这同样只是个没有任何实据的猜测。 孟周将这些念头在心中仔细梳理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将其妥善的封存在心底。 无论是与否，他暂时都不打算再在这些问题上纠缠。 于现在的他而言，赶快提升自己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其他都可能有假，唯有努力不会，对孟周而言，就更是如此。 他的努力很快就给了他丰厚的回报。 枯木长春功在他的苦修不辍之下，终于从入门晋入【初成】。 这门根本功法的提升对他带来的改变是全方位的。 通过面板信息，可以直观的看到，这次突破又给他增加了五年的寿命，寿命上限从57岁增至62岁。 而随着根本功法的突破，炼化灵气的速度变得更快，可随着修行负能在体内持续堆积的速度反而变慢了许多，反映在整体上，便是修行效率大增。 在此之前，每一轮修行的收获是进度+1.5，一天三轮+4.5。 而现在，每一轮他都能收获进度+2.5的提升，一天三轮便是+7.5，加上灵食的足量供应，每天的修行进度达到了夸张的+11.5。 唯一的问题便是，每一轮的修炼时长都有所增加，一天三轮下来，他的休息时间更进一步缩短。 长此以往，这是不行的，他这根弦会被绷断，但短时间内他却还能够坚持。 他打算一鼓作气，至少撑到练气二层结束。 反正以他现在的进度，这也要不了多久。 此外，功法熟练度原本每修炼一轮便能+1，随着这次根本功法的突破，效果降低了三分之一，一日三轮只能得到功法熟练度+2。 短时间内要想功法更进一步就不太可能。 不过，总的来说，这次根本功法突破带来的一系列改变，孟周已经非常满意。 …… 【真名：孟周】 【寿命：51/62岁】（+5岁） 【境界：练气二层：32/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2/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入门：13/100】 【状态：亚健康】 …… 一鼓作气，就在根本功法突破后的第六天，也即修为突破练气二层后的第十一天。 深夜。 随着最后一轮修行进入到尾声，孟周感觉身体出现了一刹轻微的异样，就像是平稳行驶的车辆爬了一段并不算陡峭的山坡，然后便在一个新的高度继续保持平稳的行驶。 “终于突破了！” 修为从练气二层突破到练气三层，孟周却没有时间去体味这次突破后的改变，他反倒是如同放下一块巨石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无尽的疲乏感如决堤的洪水般将他淹没，孟周无力抵挡，也不去抵挡，双眼一闭，便已沉沉的睡去。 当他再度醒来，已是次日的下午。 终于睡了个饱觉的孟周伸着懒腰起床，慢悠悠的做饭吃饭，等将一壶灵茶喝罢，这才开始关注修为突破练气三层后的变化。 …… “嗯，又增加了两年寿命。” 孟周似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规律，两次修为突破增加的寿命是一样的，而枯木长春功两次带来的寿命却一次比一次多。 …… 每一轮的修炼进度也从+2.5回落到+2。 …… 原本计划着修为突破练气三层后便调整修炼节奏的孟周稍微犹豫了一下，要是再从日修三轮变成一日两轮，修行进度将跌回个位数，体验过更高速度的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不过，孟周很快就回味过来。 现在，距离与黄执事见面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天，也就是说，五天之后，他的假期便结束了。 而在这五天的时间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进一步的。 与此同时，五天之后他的时间应该安排，并不是他说了算，他得听从黄执事对他的安排。 ------------ 第十五章 流言中伤 而且，过于高强度的修炼会让他的思维反应变得更加迟钝，在与他人的交往过程中会显得更加木讷。 虽说杂役最重要的品质是本分，可若是一点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同样是很危险的。 因为这些原因，孟周不得不忍痛做出调整。 在接下来的五天中，孟周的修炼从一日三轮削减到一日两轮。 这让他更轻松的同时，每天也有了三四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已经习惯了将每天的潜力压榨到极限的孟周并没有让这些时间虚度，何况，因谭开明的到访而在周强记忆中忽然掀起的一幕，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甚至都不敢去深入的挖掘，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陷入其中。 如此强大的无力感，除了不惜一切的努力成长，孟周也实在找不到任何更有效的纾解办法。 “无论这背后藏着怎样的危险，我越强大一分，便越安全一分，这总是不会错的。” “周强身上曾有怎样的阴谋，我根本无需去理会。 我哪怕多在里面耗费一分的心思，都是落了下乘，踏入别人预设的陷阱之中。 我只需要保持进步，不断的进步，这就足够了！” 最开始，孟周将这些空余的时间用来试制符箓，结果却并不怎么顺利。 试制了五次，不仅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更离谱的是，每一次失败的原因都不尽相同。 哪怕他已经将《制符入门》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对此也并无任何明显助益。 对于一门需要动手的技艺来说，脑子会了和手会了本来就是两码事。 其中，对法力操控的稳定性差，却都是促成这五次失败的重要功臣。 而这，却也算是此身的一项“痼疾”了。 除了借着夏青的倾力资助让修为勉强达到练气四层外，在主动修炼上，周强没有任何亮眼的成绩。 他总共只学习了三门法术，还全都是因药园杂役这项工作需要才去学习的。 小云雨术，给灵药灌溉； 耘植术，给灵药固根培元； 金芒术，给灵药除虫。 给灵药灌溉是每次杂役工作的重点，所以，小云雨术也是唯一一门被周强练至小成的法术。 其次，便是给灵药固根培元，确保灵药始终处在较好的生长状态，因此故，耘植术也勉强被练至初成。 而灵药园实行的是交叉管理，不仅有杂役定期负责，外门弟子也会不时领取相关任务。 便是药园杂役，也有多人，非独周强一人。 若灵药园真有害虫出现，根本轮不到周强就能在反复的“过滤”下被扫除的干干净净。 即便偶尔因他的疏忽放过了几只，也会很快被别人消灭。 摸索出其中窍门后，周强就再没给灵药仔细的除过虫，刚入门的金芒术也因此被他彻底荒废，至今依旧处在入门阶段的早期。 连职分内应该掌握的技能他都能如此敷衍了事，可想而知在其他法术上他是个什么态度。 而对没有特殊天赋的修士来说，增加法力操纵稳定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练习法术。 若是没有这种练习，“法力操纵”便也无从谈起。 而不同的法术，对“法力操纵”能力的要求也不尽相同。 比如，小云雨术更偏向于对法力整体的调度把控，而金芒术则偏重于对法力的精细而稳定的操作。 因为若是不精细，根本找不到还处于孕育阶段，隐蔽性极强的虫卵，若是法力操作不稳定，稍不注意就会将除虫变成“除草”。 嗯，这也是周强后来将金芒术彻底荒废的一个重要原因，在练习这门法术的初期，瞄准害虫却把灵药给“斩杀”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而每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周强别的方面可能不太行，在自知之明这方面却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于是，他后来对这门法术干脆是连碰都不碰。 在暂时放弃试制符箓之后，这门被周强弃如弊履的法术被孟周建了起来。 每天空闲的时候，他便在后院对这满院杂草施展金芒术。 这次，不杀虫，专除草。 他以手触叶，法力顺着叶脉渗入，遍布其根茎，念头一定，便有一道细微而锋利的金芒出现在根须、长茎以及叶片等任意一处，截断生机，斩掉联系。 被金芒术“斩杀”过的植物，外表看上去毫发无伤，可内里生机早已被绝的它很快就会枯萎死亡。 更让孟周惊喜的是，金芒术每成功施展一次，熟练度都会+5，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容易被满足的。 当他结束一个月的调理假期，前去拜见黄执事之时，原本只是【入门13/100】的金芒术早已成功突破晋入到【初成】层次。 而此刻，他的面板信息也已全面更新，和一个月前相比，差距巨大。 这无疑说明，这一个月的调理是成功的，黄执事的决定是英明的。 …… 【真名：孟周】 【寿命：51/64岁】（+2岁） 【境界：练气三层：46/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22/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初成：9/100】 【状态：亚健康】 …… 当孟周如约站在黄执事面前，黄执事没有说别的，而是沉着一张脸绕着孟周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圈。 而随着他的仔细打量，他脸上那有些阴郁的神色终于一点点舒展开来。 他一屁股坐下，示意孟周也坐。 孟周恭敬坐下后，小心询问道：“前辈，您刚才是怎么啦？是谁惹您不高兴了？” 刚一登门，他就察觉黄执事对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这种事，躲是躲不掉的，他干脆更主动一点。 黄执事也不瞒他，“近来我听到一些流言，说你并没有受伤，是在装可怜博同情，目的只是想从我这骗些假期。” 听到这话，孟周心中猛地紧了一下，但考虑到自己现在正好好地坐在黄执事对面，他便也坦然起来。 黄执事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转过来安抚道： “流言止于智者，我还记得你一个月前那虚弱的模样，要恢复到现在这程度，哪怕是闭关苦修一个月，这也不容易。 所以你尽管放心，我可没傻到被这样的流言蛊惑！” ------------ 第十六章 净头杂役 孟周心中念头电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当日谭开明就曾说过类似的话。 他不确定这些流言就是这人放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孟周给他上点眼药。 稍微沉吟了一下，孟周道：“前辈，这些流言一定是谭开明放出来的。” 做一个爱告状的人，好吗？ 孟周表示，若是告状就能轻松解决问题，他一定是毫不犹豫的。 “嗯，怎么回事？”黄执事眉头挑了挑，下意识的慢慢转动起手中扳指。 孟周便将当日谭开明上门的始末和盘托出，最后，他还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当时我可正修炼到关键时候，也在院门前挂了牌子提醒大家不要打扰。 他分明看见了却还故意如此，这就是见不得人好，一定要我和以前那样自甘堕落他才高兴，这都什么人呐！” 听了他的抱怨，黄执事反而笑道：“好了，你也别为这事纠结了，嗯，我会和谭开明谈谈，不管这流言是不是他放出来的，以后都不会有人来故意扰你清修。” 说罢此事，黄执事话锋一转，“现在，咱们谈谈你的具体职位。” 孟周立刻严肃脸，身体坐得笔直，做洗耳聆听状。 “我早就与你说过，以你的情况，好的岗位和你都没关系。” “明白！”孟周郑重点头，语气沉重。 黄执事伸手一挥，桌上出现一个土黄色的纳物袋和厚厚一沓符箓，对孟周道：“把东西收好。” 孟周心中一动，难道自己以后的杂役工作是和符箓制作有关？ 可也不应该啊，没听说那些杂役的待遇有这么好。 而且，这也与黄执事的描述不同，他可不相信，黄执事会在这事上与他开玩笑。 怀着这样的心思，孟周将纳物袋和那一沓符箓揣入怀中，心中很是忐忑。 黄执事站起身来，道：“走吧，这是你履新的第一天，我就亲自带你去走一圈，实际感受一下，以后，你就得自己来了。” 孟周赶紧起身跟在他身后。 黄执事脱下身上锦袍，换了一身灰白色的衣服，和其他杂役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这身衣袍的用料更加考究，而且，在设计制作上也更加用心，比其他的杂役工装更具质感。 换好衣服后，黄执事扭头冲卧室道：“夫人，我出去一趟。” “嗯，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一个软糯中带着慵懒的声音从卧室内传出。 孟周心中一愣，就在他刚踏出房门之时，忽然响起，当日自己求见过黄执事后倒推出门，在门口转身时，与一个娉婷婀娜的身影错身而过。 此刻再次经过这里，他不仅记起了当时的画面，甚至似乎还嗅到了当日的那股香风。 毫无来由的，他将彼时的视觉和嗅觉记忆与此刻听到的声音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那不是来送灵石的，那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 两人从雾影阵笼罩中的院落走出，向杂事院更深处走去。 来到一面仿佛由白云铸成的云壁之前，而这样的云壁绕了整个青林峰一周，如一个巨碗将青玄宗的一切都隐护其中。 这便是护山大阵寻常时候呈现出来的状态，来自外界的任何窥视之举，都会被它坚决的拦截。 两人来到这面云壁前，一个黑脸男子如泥雕木塑般杵在那里。 从来都是一副领导做派的黄执事在出现在这人面前时，很自然的切换了模式，他笑着上前问候道：“张平，这次是你接了巡山任务啊？” 被他称作张平的黑男子对他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身旁的孟周，疑惑道： “黄执事，他不是已经被清退了吗？” 黄执事笑着解释道： “这也不是绝对的，你也知道，有些岗位很多杂役都是不愿意做的，若是强行安排，他们甚至会直接走人。 在这些位置，宗门规定也是要变通的。 而且，新招一个杂役，哪有用过多年的老人放心？ 老周既然愿意继续为宗门服务，对岗位也不挑剔，这样的机会当然应该优先考虑他。” 张平眉头一挑，问：“你打算安排他做什么？” “净头杂役。”黄执事道。 竖着耳朵听他们交流的孟周心中正琢磨净头杂役到底负责做什么，就见原本还一副公事公办盘问态度的张平立刻变了脸色，赶紧将一块令牌抛给孟周，侧身让到一边，给两人放行。 他对孟周的态度，也颇为古怪，既有些嫌弃，却又有些敬重，这是怎么回事？ 孟周拿着令牌，和黄执事一起走入身前云壁。 两人身周似乎有种特别的斥力，又似分别盯着一个特殊的气泡，两人身周三步之内清晰可见，一条有标识指引的道路出现在两人脚下。 两人沿着道路向前，很快，身周云壁消失，入目所见，天朗气清，鸟语花香，一种世外仙家的闲逸气派便已植入身心。 “跟着我，别乱走，别乱看，以后，你独自一人时更需如此，不然，要是被人随意打杀，可怨不得人。” “刚才那位张平，是个靠战斗杀戮晋升上来的内门弟子，凶残得很，现在成为执法堂的内门，寻了个真传做靠山，就更加了不得。 千万别给他们挑到错处，那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别说你是个杂役，便是个外门弟子，只要在他们执法其间被挑出半点不是，说杀也就杀了！” 孟周重重点头，将这些告诫在心中默默记下。 他老老实实的跟在黄执事身后，走过一条蜿蜒清幽的小径，来到一个隐蔽冷清的所在，周围环境很不错，草木都比别处茂盛许多。 黄执事站得远远地，背对着孟周，用言语指挥他来到一个位置，道：“看到那个圆盖了吗？” “嗯，看到了，上面还有个铁环。” “不错，现在，取出纳物袋和一枚牵引符。” 孟周伸手入怀，取出纳物袋和牵引符。 “好了吗？” “好了。” “手拿铁环，拉开圆盖。” 孟周依言照做，很快，一股恶臭便已扑鼻而来。 “用法力在纳物袋口为引，朝里面打出牵引符，快！” 黄执事似乎也被臭味熏到了，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 孟周依言照做。 很快，便见一条粗大粘稠的黄线从圆盖下黑咕隆咚的洞口深处钻出，一头扎进纳物袋中。 孟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宛如黄龙出闸的壮观画面，久久无言。 如果，他的眼睛和鼻子没有出错，眼前之物，应该是—— 屎！ ------------ 第十七章 矢路一条 “这……这不就是找屎杂役吗。”孟周恍然，终于将眼前一幕和周强的记忆联系了起来。 那强烈的恶臭，根本难以用语言形容。 或者说，当这股恶臭袭来之时，若谁还有心思去想别的，那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盘龙出渊，黄汤入袋。 当最后一点黄汤被收入纳物袋中，孟周身前漆黑孔洞中散发出来的恶臭却没有丝毫减弱。 “盖上圆盖！”黄执事站在远处指挥道。 他背对着孟周工作的方向，但他却似乎对这里的动静了如指掌，完成一道工序，立刻出言指挥孟周进入下一道工序。 随着一声低沉闷响，圆盖关上，再无恶臭向外扩散。 远处背对孟周的黄执事终于转过身来，见孟周一手还拎着个土黄色的纳物袋，和最初的空袋相比，其底部因装了些粘稠液体而显得沉甸甸的。 黄执事像是双眼中毒一般，赶紧瞥向一边，催促道：“快收起来！” “啊？……哦！”孟周像是终于从懵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的收回了有些僵硬的手臂，强忍着心中不适，将那装着黄汤的纳物袋系在腰间。 这一刻，孟周心中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要是这个纳物袋知道未来自己的命运是黄汤专用，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是被羞辱了呢？ 自觉已经做完了一切，孟周就要迈步向黄执事走去。 黄执事骇得脸色骤变，大声道： “等等等等，你干什么？站那里别动！” 孟周立刻顿住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鼻翼抽动了一下，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闻过了刚才那几乎能将人灵魂都淹没的恶臭之后，当圆盖关上以后，封了恶臭之源，孟周便觉周围的空气陡然清新起来。 可现在，孟周才明悟过来，就在刚才那一小会儿，自己连同周边一小片区域，已经有些被熏入味了。 他自己不觉得，可在旁人眼中，此刻的他已经成了新的恶臭之源。 那，现在怎么办？ 黄执事并没有理会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大声道：“五张清洁符！” 孟周不敢耽搁，赶紧从刚才那沓符箓中抽出五张清洁符拿在手中，随时准备激发。 “前后左右四方十步之内，头顶上方五步之内，清洁符，放！” 五枚清洁符立刻脱手而出，在法力的包裹和催发下，被孟周准确的投放在黄执事指定的位置，散作五道似有灵性的细流。 比水细一些，却又比雾浓一些。 它们彼此连接成片，将以孟周为中心的二十步范围内尽数笼罩。 如扫帚般从他身上、衣服上、空中掠过，当它们没入泥土之中，孟周感觉，周围的空气真的变得清新起来，他的身上也再没有一点异味残留。 黄执事这才让孟周走近几步，他的鼻翼轻轻抽动了几下，还轻轻闭着眼睛，那动作神态，就像是顶级的品香大师在品鉴新品。 过了一阵，他才缓缓睁眼点头道：“好了，跟我去下一处。” 说着他便已转身向一条幽静的小径走去，孟周默默跟在他身后。 现在，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真要说起来，对于这份新工作，他并没有什么抵触，他的惊讶更多在于没想到。 在此之前，他完全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谁又能想得到呢？ 不过，仔细一想，这又是一件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事情了，对于才刚刚亲历过相关事件的孟周来说，尤其如此。 在前在默默引路的黄执事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孟周的反应，见他并没有愤怒不满的情绪，他的心中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提醒道： “以后你独自一人时要特别注意这一点，记得把自己和周围清扫干净，务必不能有一点异味残留。 不然，若是因此冲撞了他们，那咱俩就都等着吃挂落吧，至于会有什么惩罚，就得看人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心情了。 要是掌门的爱女，咱们就都可以乖乖等死了。” 孟周认真听着，默默点头受教。 “现在我带你走的这条路，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不仅路线偏僻，甚少有人来，你要负责的十八口阴窖池也全在这路线上，你只要绕着这条路走一圈，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这能尽可能避免你与宗门其他人碰面的机会，自然也就没了可能存在的是非。” 对这说法，孟周也很认可，一条连接了十几个粪池的屎路，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来这里走，更何况是以仙家自居的修行中人呢。 很快，两人便来到另一口阴窖池边。 这一次，都不需要黄执事指挥，孟周就已能独立的完成阴窖池的清理工作。 这个工作，只要能过了心里那一关，真的一点都不难，属于一看就会的类型。 再次完成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清洁之后，两人继续上路。 黄执事忽然开起了玩笑了，“听人说，不同的阴窖池气味也是不同的，各有各的臭法，这是真的吗？” 孟周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感觉出来。” 黄执事解释道：“你负责的这十八口阴窖池，有十四口来自外门弟子集中居住的区域，有四口在内门弟子集中居住的区域，通过一些方法将脏秽之物在这些阴窖池集中。 外门弟子的灵米供应有限，每日必须进食大量普通的米粮和肉食，又因每日都有繁重的日程安排，又全都是长身体的年龄，个个都是大胃王，吃得多出得自然就多，阴窖池大半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内门弟子则能享受充足的灵米供应，同时，还有一定额度的妖兽肉可以使用，每人排出的量虽较外门弟子少许多，但气味据说更难顶。 第一口阴窖池内的积蓄便来自内门，第二口阴窖池则来自外门……” 孟周万万没想到，黄执事打开话匣子之后，对这事是这么感兴趣，给人一边很嫌弃，一边却又很好奇的感觉。 他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那位执法堂弟子张平，和看自己时那种古怪的神情。 “要是他知道黄执事现在这么随意的谈论此事，他的表情一定会更加精彩吧。” 就这样，黄执事一路言传身教，带着孟周在青玄宗的外门和内门的一片区域兜了一圈，将沿路的十八口阴窖池抽得干干净净。 黄执事给他的那一沓符箓，也被使用得干干净净，换来的结果便是，那个土黄色的纳物袋已被装得鼓鼓囊囊。 ------------ 第十八章 虚惊一场 两人再次来到进来的位置，通过令牌走出护山大阵。 而自他刚一出来，内门弟子张平的眼神就一眨不眨的盯在自己身上。 孟周立刻会意，双手捧着令牌就要递还回去。 结果还不等他靠近，张平就已主动伸手一抓，将令牌虚摄了过去。 然后便闪身到一边，主动给二人让道。 在这过程中，他虽极力避免，眼角余光却也多次从孟周腰间那鼓鼓囊囊的纳物袋上掠过，似乎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溅到他脸上。 两人回到黄执事的住处，这次，黄执事并没有邀请孟周进屋，而是就站在院门口与孟周做着最后的交代。 “以后，这十八口阴窖池就归你负责，每五天就要清理一次。” 说着他手中便已多出一小把中品灵石，递给孟周道： “每次去之前，记得按照今日搭配采买一批牵引符和清洁符。 这里有中品灵石十一枚，刚好够你采买两次，以后就按照这个数，每十天你来我这领取一次。” “剩下的那点零头也不用还我，你就自己留着，别看一次也剩不下多少，一个月也是大半枚中品灵石呢。” 孟周大约心算了一下，清理阴窖池的牵引符和清洁符都是基础符箓，每次的使用量都是一百零八份，价值540枚下品灵石，两次便是1080枚下品灵石，黄执事给得采购资金会有20枚下品灵石剩余，一个月领三次便是六十枚，对杂役来说，也确实不少了。 看他如此慷慨，孟周心想，看宗门对清理阴窖池的态度，给黄执事的专项资金数额一定非常可观，远比他分润给自己的这点利益丰厚。 当然，他想到这个只是感慨青玄宗的豪奢，就为了立住自己仙家大宗的人设，就不惜把内部空间如此巨大的纳物袋用来专盛黄汤，牵引符清洁符使用起来更是没有一点含糊。 对黄执事他却没什么负面看法，人家能想着自己吃肉的时候分自己一口汤喝，作为一个领导，就已经是很合格的了。 大概也是直到这一刻，黄执事才打心底里认可了他。 他伸手拍了拍孟周肩头，语重心长的道： “老周，你只要能跟我好好的干，这个位置就一直都是你的，宗门也再不会随意的清退你。 活计轻松，酬劳却比正常杂役还略多一些，对你来说，用来养老却是再合适不过。” 交代完这些，黄执事就要转身回屋，却被孟周出言喊住了。 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孟周指了指腰间鼓鼓囊囊的纳物袋，无奈道：“前辈，您总得告诉我这东西应该如何处理吧？” “要么找地方挖坑埋了，要么找个隐蔽处倒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弄远点，不能在青河坊周边随意倾倒，污了周边的山水灵性。” 说罢，他的身影便已被雾影阵吞没，只留孟周一人有些呆呆愣愣的发神。 最终，他轻叹了口气，往自家小院而去。 刚看到自家小院，孟周就见院门前有三个身影正在对峙。 却正是陈家兄弟和谭开明三人。 双方正互不相让的彼此瞪眼，一副顶牛的架势。 见此情形，孟周心中悚然一惊，快步向前。 见到此间主人回来，双方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神色各不相同。 陈家兄弟是一脸惊喜的看向他，谭开明则是眼神游移，一副很不想和他照面的模样。 “老哥，你回来得正好，这家伙刚才在你屋舍周围转悠，东张西望的，一看就不是个好货。 被我们兄弟逮了个正着，居然还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陈聪直接与孟周道明了原委。 听了陈聪的话，孟周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刮在谭开明脸上，喝问：“姓谭的，你既然敢趁我不在，偷入我的房间?” 谭开明立刻叫起撞天屈道：“我哪有，我一直都老老实实的等在门外面！都是这姓陈的在瞎说！” 陈聪立刻反唇相讥道：“哟，难道还真是我眼神不好，刚才在这里朝里面探头探脑的不是人，是个鬼不成?” 谭开明辩解道：“什么探头探脑，我就是想确认一下老周在不在。” 陈聪冷笑道：“要这么简单，你不会敲门吗，用得着如此鬼鬼祟祟？” 谭开明看向孟周，一脸委屈吧啦的道：“这……这还不是被老周给逼得，要不经他的允许，我哪敢随意敲他家的门，不然要是讹我一笔怎么办?” 说着他一副快人快语，耿直男孩的模样，直接问道： “老周，你既然回来了，那正好。 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俩不说有多深的交情，我自认也从来没得罪过你吧。 我当日登门或许确实扰了你清修，却也是一片好意，怎就那么遭你嫌恶了? 我回去后真是翻来覆去的都想不通，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说着谭开明忽然凑近了些，说着说着，谭开明的关注点就自然而然的往下三路拐了过去，很是复合他一贯表现出来的人设。 得知谭开明只是在屋外盘桓，并没有进入房间，孟周心中已经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没有发生。 但他依然不会给对方任何好脸，他非常明白这家伙说得这些听上去像模像样，却全都只是借口。 嗯，或许也确实有趁机探明自己忽然性情大变背后真实原因的用意所在。 孟周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脸上却是一副既然你要个明白，那我就给你个明白的直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什么样的人便成什么样的人。 我既然立志振作，诀别过去浑噩的自己，如你这样的人自然就要离得远远的。” “与你这样的烂人结交，除了把我再次拖下水，还有什么益处?” 孟周盯着谭开明，双目如同两把利刃扎入其心中。 “怎么样，我说得够明白了吧？ 你还有什么疑惑，不妨一起问出来。 下次要是再敢来扰我清净，后果自负！” ------------ 第十九章 画饼成真 被人当面称呼“烂人”，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谭开明也觉得面皮有些挂不住，脸皮抽动不止。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道：“这么说，芊娘你也不在意了?” 说这话时，他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孟周。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孟周身形微微一僵，继而淡然道： “大道在前，一个勾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 谭开明似乎很不敢相信他的心能一下子冷硬到这种程度，幽幽叹道： “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之前还说什么念念不忘，现在直接把人扔到一边，也真是枉废了芊娘对你的一番心意。 上次她还特意询问我你怎么没去，人家都已做好了扫榻相迎的准备，却不想……” 说到这里，谭开明摇头叹息不止。 他还发现，随着自己这番言语，对方原本坚决如铁的态度忽然有了软化的迹象，他心中一喜。 然后就听对方幽幽回应道： “作为修行人，芊娘应该也明白我的苦衷。 可她要是真的对我情根深种，那你不妨替我捎个话，让她从现在开始便为我闭门谢客，从此为我守身如玉。 只要她能做到这一点，等我筑基之后，我一定给她个好结果！” 这番无耻的言语一出，谭开明终于遭受不住，彻底败退。 你可还真是谦虚，居然还等你筑基之后，你咋不说等你成仙之后呢？ 至于什么情根深种，守身如玉……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 可最让谭开明无语的是，这么扯的理由，对方却用如此真诚、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让他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说什么？ “醒醒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筑基，等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是没指望了！” “相信我，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女子能为你做到那种程度，因为，你不配！” 这些真心话，说出来倒是痛快了，可后果呢？ 就这样，谭开明怀着一腔复杂的情绪，圆润的滚了。 …… 孟周将陈勇陈聪兄弟二人引入客厅，将刚泡好的灵茶送上，对二人今日的行为表达了最真诚的感谢。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陈勇一边客气回应，一边询问孟周今日收获。 他们都已从孟周口中知道，一月调养结束后，黄执事会给他安排一个新的杂役差遣。 他们对此事的上心程度，一点都不逊于孟周本人，一直都在关注着孟周小院附近的动静，以便他回来后能第一时间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让他们捉到了行为非常鬼祟反常的谭开明。 现在，驱离了谭开明，两人的注意力便再度回到了这事上面。 孟周一顿，将手中茶盏放下，将土黄色的纳物袋从腰间解下，放在脚边，大略介绍了一下今日作为。 听了孟周的介绍，两兄弟都很惊讶。 陈勇还好一点，他在杂事院这么多年，对“找屎杂役”的大名他也是知道的。 陈聪的表现就有些过分夸张，嘴巴大大的张着，双目死死的瞪着，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只能说，青玄宗仙家大宗的形象立得太成功，此刻，陈聪就在经历美好幻想崩碎重塑的过程。 等他们的心绪稍微平复稳定下来，孟周这才道：“有件事想烦请贵兄弟二人帮忙。” 都还不待他把话说完，陈勇便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被孟周解下放在脚边的土黄色纳物袋，他问：“周老哥限于自我约束，不能离开杂事院……可是想让我兄弟二人代为处理这袋中之物？” 孟周点头不迭：“正是，我也不让你们白做。” 说着，他便将黄执事交到他手上的、都还没有捂热的十一枚中品灵石一字排开在茶几上，将这些灵石的用途明明白白的说与兄弟二人知道。 听了他的介绍，两兄弟都很震惊，对于他们这些位于金字塔底层的小修士而言，确实有些跟不上青玄宗的思维。 他们连一天三顿灵米粥都无法满足，可人家已经进化到只为祛除那一点点很快就会挥发消散的异味就能把清洁符敞开了用。 对他们来说，这行为和直接烧灵石是等价的。 孟周的话将两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眼前的现实。 “这是清理阴窖池必须的花销，每十天我都会去黄执事那里领一次，一个月就就是三次，也即中品灵石三十三枚。” 心思从来都很活泛的陈聪还在琢磨孟周话中“我也不让你们白做”的落脚点在哪里，“难道，这老哥是想把黄执事分他的那口汤让一部分给我们兄弟？” 一个月六十枚下品灵石，哪怕他兄弟二人只能分得其中的一小部分，也不无小补，且这种分润一旦形成，基本就会固定下来，也算是一笔稳定的收入。 他心中正在琢磨着，孟周的话却差点闪了他的腰，也让他明白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点。 “我可是打算走制符师一道的，现在，我还没有太大把握，为了确保清理阴窖池不出岔子，我会暂时在外采购成品牵引符和清洁符，但这种采购必然不会持续太久，等我自己能够制作这两种符箓……” 说到这里，孟周看向双目忽然爆闪出亮光的陈勇，轻声道：“再将材料耗费扣除后，这些灵石剩余的部分，都算是咱们合作所产生的利润，分配方式，也如我们之前约定的那般。” 早在孟周提出请求之时，两兄弟就有过眼神交流，哪怕孟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虽然心里难免有些膈应，他们也会帮他这个忙。 毕竟，他们付出的前期成本不知不觉间已经很多了。 而且，孟周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让他们生出了越来越多的信心，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他有什么裂痕。 可现在，听明白孟周给出的说法后，两人都很震惊，心底里那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小膈应在这种冲击面前也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 更重要的是，一直都只停留在口头画饼阶段的合作项目，忽然就有了实质性的进步。 画饼成真饼了！ ------------ 第二十章 金芒术小成 有了孟周这样的许诺，两兄弟干劲十足，提着纳物袋就走了。 若非宗门规矩不允许，陈聪都想帮孟周把清理阴窖池的差事给接了，好让孟周能够将时间和精力更多的用在对制符技艺的打磨上。 十一枚中品灵石也被陈勇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按照孟周的要求，这些灵石首先会买入牵引符三十六张，清洁符一百八十张，以供未来两次清理阴窖池之需。 三人在这一点上态度都是一致的，无论如何，清理阴窖池都是最重要的，必须不打折扣的完成，这事一切的前提。 两人走后，孟周在院门口挂上修行勿扰的牌子，立刻关上了房门。 快步来到“夏青”藏身的衣柜前，他没有立刻开柜查看，而是围着衣柜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自己做的那些隐晦标记都还在，衣柜门确实没有被打开过，他这才将柜门轻轻打开。 他并没有将“夏青”搬出来，只是用手隔着锦被确认了夏青还在里面，这便再次把柜门关上。 孟周盘膝坐在床上，通过生死相随的神通，再次于心灵内打开一扇心门，闯了过去。 他必须做最后一番确认。 只他刚才那些方法，其实还是存在漏洞的。 修行者的手段多得很，他留的那些标记只能有心算无心。 隔着锦被确认里面裹着一个人，同样不保险，万一里面裹着的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虽然这种想想都让他感觉汗毛倒竖的可能性很低，但只要他无法将之完全排除，他就无法彻底的安心。 通过心门，孟周再次从“夏青”体内醒来。 周围一片漆黑，她清晰的感觉到身子被团团包裹，身上更是被压了许多东西，更让她感觉糟糕的是，空气中冲刺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是大量衣物长期储存于衣柜中未曾使用而发酵出的特殊气味，以周强曾经的邋遢程度，也可以想见他在这方面会是个什么表现。 虽然体验一点都不美妙，但孟周心里却也彻底踏实下来。 他也感受到了修为突破到练气三层之后的变化，虽然，入驻这具躯体后，依然感到有些不堪重负，但却比练气二层时好了很多。 但，这点向好的迹象最多让他在这具身体中坚持得更久一点，除此之外，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孟周没有强撑到这具身体的极限在退走，而是主动从心门离开，再次从“周强”体内醒来。 今天这事算是有惊无险，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杂役居住的小院，安全性和保密性实在是太低了。 更糟糕的是，他还不能多做任何的事，不然，到时候就不是谭开明一人鬼祟窥视，所有杂役大概都会想要潜入自己的小院一探究竟。 他有想过在家里悄悄挖一个隐蔽的地窖，但这念头在冒出来的下一刻就被他否掉了。 原因很简单，整个杂事院都被一个准三阶防御阵法笼罩，杂役可以对自家院落进行一定程度的翻新改造，但地下和天空却都是不能擅动的。 在不缺隐身遁地之术的修行界，准三阶防御大阵又怎会放任来自地下和天空的危险呢。 别说杂事院，便是整个青河坊，其地下部分和天空都是受到青玄宗严格管制的，若有修士擅自挖掘隐蔽地下工程，他们能第一时间感受到青玄宗冷硬的铁拳。 思来想去，孟周发现，最靠谱的办法便是，现在一切维持原状，等到“夏青”恢复基本行动力之后，立刻从这里离开。 而从刚穿越过来修为全无到现在练气三层的变化不难总结出，要想做到这一点，便只有尽快提升修为，拉近两个身躯之间的修为差距。 这倒是又给了孟周一个不得不拼命前进的理由。 此后数日，孟周又开始了规律的修炼日常。 修为进度和枯木长春功的熟练度每日都有稳定的进账，每日固定两餐灵食，两轮修炼，空余时间则被他用来修炼金芒术。 金芒术晋入初成之后，每次修炼所得经验相较于入门之时少了一半，每两次才会增加五点经验进度，涨幅依然领跑，数据每日都会上涨一大截。 这些变化具体到孟周身上，便是每次施展之时，更加自信从容，法力操纵越来越精微稳定，施法时间也越来越短。 期间，陈聪将三十六张牵引符和一百八十张清洁符送了过来，结余下来的二十枚下品灵石也按照孟周的要求换成了八份基础符材。 同时，他也把已经清空的土黄色纳物袋交还，孟周并没有问他具体是如何处置的。 他倒是看出了对方在交还纳物袋之时多次欲言又止，神色微妙。 孟周确信，只要他多问两句便能知道个中究竟，但他现在哪有闲心关注这些，把这时间用来多涨些金芒术的经验不香吗？ 时间一晃，四天静修便已结束。 这日一早，孟周怀揣着十八张牵引符和九十张清洁符，早早就来到护山大阵的入口处，从一位冷面男子那里领取了进出令牌，穿越护山大阵，进入山门内部。 从头到尾，除了孟周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对方连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过，而是远远将进出令牌抛给他便挥手示意他进去。 孟周没有觉得被轻视，反而感觉很是安心。 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与对方照面，对方却能不做任何盘问的便给他进出令牌，还有那不愿与他挨太近的隐晦嫌弃之意，都让他明白，作为一个净头杂役，自己也算是在青玄宗挂了号了，虽然职位低贱，却也已被默认为半个自己人。 这对一直都有些安全感缺失的孟周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安心的了。 而代价就是，每五天一次的阴窖池清理，他的修炼进度相较于平日都会减半。 灵食只能吃一餐，因为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慢慢消化，而若不能把吃进肚里的灵食彻底吸收，那岂不是相当于白吃了？ 修炼也只能进行一轮，同样是因为时间不够，倒是修炼金芒术的时间更多了些。 碎片化的时间不能用来修炼，用来修习法术却很合适，经过多次尝试，他甚至学会了在赶路途中施展金芒术。 也就在这次清理完十八口阴窖池回来的途中，金芒术再进一步，从初成晋为小成。 …… 【真名：孟周】 【寿命：51/64岁】 【境界：练气三层：82/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28/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小成：0/100】 【状态：亚健康】 ------------ 第二十一章 福运商会 还没到家，孟周就看到了等在自家院外的陈家兄弟。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兄弟的品行已经颇得孟周认可，再加上还有未来丰厚的回报在那里吊着，由不得两兄弟对他的事不上心。 他便利用这一点，在今日出发去清理阴窖池之前，特意知会了二人一声，让他们在自己回来后就把纳物袋拿走并将其中秽物处理掉。 他真正的用意却是让两人在他离开后多关注一下他的小院，若谭开明还如上次那般过来窥视，自然就能被他俩发现并阻止。 看见陈家兄弟守在院门外，孟周心中松了一口气，继而又生起一股疑惑的情绪。 因为两兄弟间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对劲，陈聪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陈勇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见孟周回来，陈聪依旧耷拉着脑袋，陈勇则勉强笑了笑，“老哥回来了。” 孟周点了点头，问：“你们两兄弟这是怎么啦？阿聪，你怎么惹你哥生气了？” 陈聪不吭声，陈勇左右看了看，道：“老哥，咱们还是进屋说吧，这事说来，还和你有些关系。” 孟周闻言心中便是一紧，赶紧将两人引入客厅，也不絮叨，直接问：“到底什么事？怎么又和我有关系了？” 他现在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要是两兄弟今天不把话给他说清楚，他心里会一直惦记着此事，今后就别想安生踏实。 陈勇看向陈聪，道：“这事还是你来说吧！” 陈聪抬头扫了两人一眼，这才低头轻声细语的讲了起来，就像是个做了错事当着全班做检讨的学生。 而听了陈聪的讲述，孟周也是目瞪口呆，更有一种荒谬离谱的情绪萦绕在他心中。 此刻，他真的好想也夸他一句：“哎，你T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却说当日拎着满满一纳物袋的黄汤走出杂事院，左右四顾，对于如何将其妥善处理掉，陈聪心中也很茫然。 若只有一点，或是只这一次，问题也不大，稍费点心思也就处理干净了。 可这事以后大概率会全落在他的头上，这就有点让他犯难了。 当然，若是多花些心思要解决这事依然不难，可他就是不想在这事上耗费太多心思啊。 他那从来都很活泛的脑子又一次高速转动起来，再联想到以前在凡俗城市中的一些见闻经历，还真让他有了一个隐约的思路。 然后，他就跑去灵材楼花了两天时间蹲守。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灵材楼做大宗灵材的批发交易，那些灵材自然不可能全是灵材楼自产。灵材楼一边在大规模的卖，另一边则也在大批量的买。 比如有很多小修仙家族，幸运的找到了一个小灵地，只要勤劳肯干，每年都有灵米灵茶之类的灵材产出。 这样的小家族底蕴浅薄，有的连一个筑基都没有，随时都可能因为运气差或者一个决策失误而再次成为散修，他们即便知道将这些灵材散卖能够赚得更多，也绝不敢这么做。 因为灵材楼多年打造的良好口碑，这些小家族宁可少赚些，也更愿意与灵材楼达成长期的合作。 虽然赚得灵石会少些，但胜在安全性更高，且还有灵材楼供应商这个幌子可以用来唬人。 这里面，其实隐含着灵材楼的一个霸道逻辑。 你搞其他人我无所谓，可你若搞我的灵材长期供货商，那就有断我命根的嫌疑，既然你断我命根，那就别怪我断你命根。 这是只有强大实力才能支撑得起来的霸道逻辑，而撑起这套逻辑的灵材楼，也理所当然的从根本上垄断了青河坊大宗灵材的买卖交易。 经过两天的蹲守，陈聪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接触目标。 那是一个由五家相邻小家族组成的名叫福运的小商会。 说是商会，其主要职责却只是将五个小家族每年产出的灵材卖给灵材楼，并用这些卖得的灵石在坊市采购各类必须用品。 因为这种需求是长期的，大量的，且无论是作为卖方还是卖方，手里握着的货物或者是订单越大，便越有议价权，福运商会便是因此而来。 这样的小商会在青河坊有很多，看起来不声不响，也从不搞事，但每年经他们的手流动的灵石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于在背后撑起福运商会的五个修仙家族，这种结盟互保的方式在修行界同样很常见。 因为单个小家族的抗风险能力实在太低，撇开外敌这种因素不谈，单是筑基修士的培养，任何一个小家族都不能确保代代不绝，换个说法，能做到筑基修士代代不绝的家族，就已经不是小家族了。 而没有筑基修士的势力，在修行界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多个小家族结盟互保，就是为了确保始终有一个筑基境界的自己人顶在前面。 为了让这种关系更牢靠，这些小家族还会进行频繁的联姻，真正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 在内，他们是一个个不同的势力。 在外，却可将他们视为一个利益整体。 当然，因为这样一种模式，各种狗屁倒灶的事也多得很，只能说，有关利益的博弈，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陈聪花两天时间蹲守到的这个福运商会，其背后的五家联盟有一个正当壮年的筑基修士，但这个筑基修士却是出了名的喜静不喜动，是个小有名气的炼丹师，在培育灵植上也很有心得。 因为这个原因，在五家灵地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灵材年产量提升了不少，还不时会有一些常规丹药卖出，每年能够经手更多灵石的福运商会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但却依旧低调如故。 这也是陈聪选中福运商会的原因。 他找到福运商会的负责人，问：“你们要灵肥吗？” 福运商会的人闻言，当即就愣怔了片刻，在心中反复搜检了一番，才确认这个名字他以前没有听过，于是他一脸惭愧的道： “恕在下孤陋寡闻，什么是灵肥？” 陈聪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怕直接说出来会立刻被打。 “阁下可知道，凡俗城中有种宝贝，能够肥田，品质同样的两块田地，用了它的产量就是比不用的更高。 想要的人自然非常多，可这宝贝的数量是有限的，为了争夺其配额，很多体面人都会抢的头破血流，那些拥有良田越多的人，争得便越狠！” 商会负责人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且聪明的他立刻举一反三：“你说的灵肥，便是类似的宝贝，只不过，它能肥的是灵田，让灵田的产出更高？” 陈聪点头道：“正是如此。” 福运商会的负责人面露惊喜之色，忙问：“那灵肥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有样品与我瞧瞧？” 作为商会现在的负责人，他非常明白若此事为真对福运商会意味着什么，他更是忍不住想，要是这件事办好了，必会得到老祖的褒奖青睐，便也真的上心起来。 陈聪迟疑了下，才道：“样品当然是有的，不过，我得提前说好，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遣人亲自去查！” 商会负责人多机灵的一个人，立刻从他的态度中琢磨出了什么，眼神狐疑的对他上下打量，问：“你说的灵肥到底是何物？” “人屎。”这一次，陈聪回答得简单而直接，怕对方理解不到位，他更是任何雅称代指都没有使用。 ------------ 第二十二章 邪术媒介 孟周听完陈聪的讲述，一脸复杂的看向他。 谁能想到，这家伙脑洞如此清奇，免费送都没人要的玩意儿，他想到的居然是卖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想到了，这事还真让他给做成了。 卖屎啊，这可是卖屎。 “上次那一袋……嗯，你卖了多少钱？” 孟周对此还真的是很好奇。 陈聪摇头道：“我和那位鲁主管谈成的条件是，我现将灵肥免费拨给他，而他则会先辟出一小块灵田验证此事真伪，要是确有其事，他愿意大规模使用。 等到这些灵田收获之后，对比以往不使用灵肥之时的产出，增加部分就视作灵肥之效。 这增产的部分，利润与我们平分，到时候，我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他们按照灵材楼的收购价将之折算成灵石与我，二是我直接将那些实物运走。” 听了陈聪的讲述，孟周暗暗点头。 对福运商会来说，其实什么实质性的付出都没有。唯一的付出，大概也就只有一点额外的劳动罢了，但这又不需要做决策的人亲自下场，所以，这点付出约等于没有。 要是此事为假，福运商会也不亏，要是为真，那就赚大发了。 这种有赚无赔的买卖，试试又何妨？ 对陈聪来说，对方现在一毛不拔，把利益全都许诺给了未来，他也无所谓。 因为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奔着处理“灵肥”去的。 在对方愿意免费接手之后，他的目的就已经完美达成了。 听完陈聪的讲述，孟周看向陈勇，好奇道：“阿聪做成这事，你似乎并不高兴？” 陈勇叹道：“我高兴？我都快愁死了！” 他开始历数陈聪的“罪状”，什么刚来做杂役时认不清自己的斤两，心气高，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若这些美梦只是娱乐自己也还罢了，关键是这些美梦是有很大可能找来灾祸。 “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什么时候因什么原因死掉都不知道！” 又说他安稳日子没过两天，去灵材楼转悠了一圈，就想在杂事院做生意。 “他这是嫌安稳日子太平淡，故意找死吧？ 现在，胆子更肥了，都不跟我商量，直接就悄悄做下这事。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居然就是这么处理的！” 陈聪终于忍不住低声辩解道： “我要是跟你商量，你都不会多想，保准被你一掌拍回来，怎么跟你说？”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我也琢磨了很久才回味过来。 青玄宗管天管地，可这件事，人家却是主动撒手的。 从其处理阴窖池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人家就只想出笔费用换个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宗门，至于具体如何处理，根本就没人过问，不愿意过问！ 仿佛多看一眼都脏污了眼睛，这还有深刻可担心的。” 至于福运商会和稍微沾点边的灵材楼，他却是提都没提，这就是青玄宗杂役的底气。 只要不是青玄宗出手，在这青河坊内，他就没怕过谁。 “你还跟我犟上了！”陈勇手指陈聪，对孟周诉苦道：“我最不满的就是这点，一点都不安分，踏实点不好吗？ 天天玩些剑走偏锋的花活，这次玩得好，算你厉害，可只要跌一次，就能摔你个尸骨无存知不知道？！” 陈聪低声嘀咕：“明明伸手就能抓住的机会偏不去抓，任它溜掉，那可不叫安分踏实。” 那叫什么他没说出口，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孟周默然，这种观念上的冲突，最是无解。 谁都有理，谁都没错，结果就是，谁都难以真正的说服谁。 陈勇没继续与陈聪争辩，看向孟周，沉声道： “我还有一个担心，有不少邪术，可以通过一个人的姓名、生辰八字锁定其人以施展邪术。 而据我所知，一个人的毛发，指甲，穿过的衣物，使用过的物品，也都可能成为邪术施展的媒介。 其中还有一个规律，那就是从其体内出来，与之契合度越高的事物就越有成为施法媒介的可能。 比如一人血液的价值就远高于其曾经穿过的衣物。” 孟周懂了。 血咒书，不就是这样吗？ 自从修行之后，夏青对她个人的隐私就保护得很好，却因年幼时与人签订的一份婚书暴露了太多个人信息，最终成了邪术的靶子。 陈聪同样懂了。 原本坚持自己没错的他，这时候也不免有些慌神。 若将来青玄宗真发生某个门人被自己拉的屎给咒死这样的耻辱事件，他陈聪必然会被推出来问罪。 真到那时，以修行者整人的手段，把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若他是按照默认的方法，因处理不到位而被有心人利用，那都没他多大的事，主要责任在宗门自己的管理有漏洞。 可陈聪现在的做法就让事情的性质全变了，他的扛责顺位也从最末排到了最前。 孟周看着这一切，却并没有出声。 直到陈聪“啪”的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神色中带着懊恼的情绪，他这才开口道： “你们以为阴窖池就只是简单的集中储藏吗？” “啊？”两兄弟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他。 “阴窖池中有特殊阵法，具体原理我不知道，但经其处理之后，那东西就再不能做邪术媒介。 若非如此，青玄宗又怎会放心任由我们随意处理？” 原本懊恼中带着恐惧的陈聪瞬间转忧为喜，“真的？” “是真的。”孟周点头，对陈聪的态度却反而严厉了起来： “不过，你哥说得对，你这性子，确实很容易给你自己，甚至给你哥和我招灾惹祸。” 陈聪脸色一僵。 “你脑子活泛，这是好事，也不会要求你从此就把这颗脑子丢了，该用还得用。 但你却再不能擅作主张，无论你有什么主意念头，都必须先与我俩商议，争得我俩的同意之后才能去做。 不然，那些念头你就烂回肚子里吧。” 说到最后，孟周吐槽道：“我可不想哪天被你莫名其妙的连累死！” 陈勇在旁帮腔附和：“对，就是要这样！必须这样！” “……好。” 虽然头上从此带了个紧箍，但陈聪却不得不同意。 对自己的哥哥他还能犟一犟，来个阳奉阴违，先斩后奏什么的，但他可以确信，要是他对这个周老哥也玩这一套，人家直接一脚把他哥俩提出合作之列信不信？ 他拿着孟周再次交到他手上的土黄色纳物袋，问：“那……我与福运商会的合作还要继续吗？” 陈勇孟周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态度。 “继续！” “已经到了这一步，当然要继续！” ------------ 第二十三章 女画师 陈勇陈聪两兄弟离开后，孟周心中还在琢磨这事。 他的关注点却不再陈聪卖屎这件事本事，虽然，刚听说这事时他也很惊讶，但此后与两兄弟交流了一番，此刻再回味这事，他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他与陈家兄弟是合作关系，双方的地位是平等的。 说得扎心一点，便是这层关系，也是他用了一些手段才得来的，要是他不能在哥俩对他的期待耗尽之前成为制符师，他连这层关系都维护不住。 他们的行为自然不受自己的操控，他们有做任何事、任何决定的自由。 这些决定，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 而他现在于杂事院之外的一切事务都是交由两兄弟代为打理，好事没他的份，但坏事却很可能会连累到他。 要杜绝这种可能，就必须改变现在这种相处模式。 他要掌握更大的话语权，重新确定双方的主从关系，他能以命令的方式要求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现在这点修为可远远不够。对修行人来说，修为是丈量一切的绝对标尺。 此外，制符这门手艺也要尽快入门。 若说修为是鞭子，那这门手艺就是胡萝卜。 要想别人听从，鞭子要有，胡萝卜更要有，缺一不可。 “再过两天，我的修为应该就能突破到练气四层，晋入练气中期，这也是此身曾达到过的最终高度。 此后，每进一步都是崎岖新路，修行进度再不可能如以前那么快，是时候调整修行节奏了。” “练气中期的法力，用来制作基础符箓已经绰绰有余。 唯一欠缺的就是对法力的操控还不够精细和稳定，但随着金芒术连续突破，这种现象也已有了明显的改善。 等这次修为突破后我便在金芒术上再重点突击一下，争取短时间内再突破一次。 到那时，就应该把全部精力用在试制符箓上了。” …… 两日后，深夜。 当今日最后一轮修炼进入尾声，枯木长春功的法力就像是忽然爬了一个陡坡，上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样的体验，短短月余孟周已连续经历了许多次，却是没有丝毫慌乱，不慌不忙的收功之后，他这才仔细体会了一番练气三层突破到练气四层的滋味。 相比于前几次的突破，这次突破带来的改变更大，法力变得更加凝实醇厚，法力量也有明显的提升。 寿命上限则增加了四岁，比之前小层次的突破提升了一倍。 不过，突破后的喜悦也就维持到了次日上午。 经过一番尝试，孟周发现，无论是灵食效果，还是功法修炼，效果都是锐减。 这虽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看到这陡降的数据，孟周心中还是难免遗憾。 按照计划，从今天开始，他将在金芒术上投入更多心力，以争取这门法术能够尽快再进一步。 功法修炼将从一日两轮缩减到一日一轮，加上灵食的使用，他勉强能让每日的修行进度稳定在+2的水准。 而这空余出来的大量时间，都被孟周用来修炼金芒术。 虽然，金芒术达到小成以后，要想取得同样的进度需要付出得比入门时更多，但孟周现将更多的时间砸在这上面，且随着修为晋入练气中期，法力更加充沛，不需要时不时的就调息回气，每日进度反倒比之前更快了些。 就这么安静的修炼了两日，孟周便不得不暂停修行，告知陈家兄弟一声，便怀揣着一沓符箓，腰系土黄色纳物袋，向护山大阵而去。 一大早进去，半下午出来。 经过黄执事院落的时候，孟周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腰间那鼓鼓囊囊的纳物袋，便没直接上去叩门，而是先返回家中，将纳物袋取下，为表郑重，还特意冲了个澡，换了套干净衣服，这才出门而去。 “啪啪啪——”孟周轻轻叩响门环。 没过一会儿，院门无声自开，雾影阵中也现出一条直通客厅的通道。 孟周迈步走了进去，他人刚到客厅门口，就开口道：“前辈……”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客厅内的情形，刚张开的口直接卡在了那里。 黄执事根本就不在客厅中，一个俏丽婀娜的女子正端坐在一张长条桌案之后，执笔认真勾勒描绘着什么。 “请等我一下。”她的注意力几乎全在自己的手指笔尖之上，感觉到有人进屋，也不敢抬头来看，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就不敢多看。 孟周此刻也没在意这些，看着那从她笔下生出来的线条，他便心中一动，也不出声打扰，还悄悄上前了两步，以便看得更仔细一些。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运笔的姿势和在毫厘之间对笔画轻重顿挫的自如运用，再联想到自己那几次失败的制符尝试，孟周就觉受益极大，颇受启发。 随着她的线条勾勒，笔画蔓延，一个衣袂当风，仙姿出尘的女修形象便越来越生动具体的跃然纸上。 当她笔尖最后的一顿一收，点出一双灿如明星的双目，看着她诞生的孟周忽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那位纸上仙子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似乎随时都要离纸而出，真实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女子右手执笔，左手拖着右手肘，仔细端详打量了一阵，最后伸手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废纸篓里。 见那位画中仙子这么快就被揉成了一团垃圾，孟周的心都忍不住狠狠抽了一下。 女子将笔搁在笔架上，左手轻轻揉按着手腕，看向孟周。 “你就是老周吧？黄彬这两天被宗门安排了别的任务，不在家……不过临走前他却提过你的事。” 说着她已从纳物袋中取出十一枚中品灵石递到孟周手上。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她见孟周伸手接了灵石却并没有告辞离开，而是继续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悦。 她虽甚少与杂事院的杂役们打交道，但与黄彬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多少会了解些，比如面前这人曾经的糜烂生活，她就有所耳闻。 也就这一个多月有些振作的模样，但到了他这般年纪，再振作又能如何。 何况，有的人就是那样，在绝境时会对自己狠一点，可一旦局面稍缓，就又会故态复萌。 面前这人既有前科，现在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虽从不以姿容自傲，却也很有信心，谁能保证这个老货不会做些糊涂事呢。 未免事情不可收拾，两边都难看，她不动声色的将练气后期的气息外放，多了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孟周也被她这忽然外放的气势惊醒，也不再迟疑，直接道：“前辈您还是一位画师？” ------------ 第二十四章 我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 刚才，观此女作画，看她对笔画线条的熟练运用，轻重顿挫的娴熟转换，孟周很自然的就和自己那几次失败的制符经历联系在了一起。 一些苦思不得解的疑难，也在这短暂的旁观过程中有了新的灵感。 从观她作画的后期开始，他的念头就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翻遍周强的记忆也没有丝毫收获，直到夏青的一段记忆浮现，他才有所明悟。 他终于了解到，在丹器阵符这四大主流职业之外，还另有一些小众偏门的辅修职业。 而这些辅修道路之所以小众偏门，多与门槛高，传承难有关，能力上却一点都不可小觑，各有独到之处。 画师就是这样一种偏门的职业。 从夏青的这段记忆中孟周知道，要想成为一个画师，其首先必须具备成为一个制符师的全部条件，而这还只是基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加特别的门槛，比如对美的鉴赏和捕捉能力，可与画中人物共情，甚至能感受到色彩光线中所蕴含情绪的能力。 看到这些时，孟周就知道，自己注定和这个职业无缘。 面板可以让他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却不能直接赋予他一颗顶级艺术家的心。 而在这么刁钻苛刻的条件下诞生出来的画师，自然也很不一般，按照孟周的理解，画师都是弱化版的神笔马良。 而画师的终极追求，便是成为完全版的神笔马良。 孟周的询问让女子有些错愕，并且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是误会了。 “你也知道画师？”她有些惊讶，对方那一脸敬佩的表情却让她赶紧摆手否认：“还不是，我现在还不是一名正式的画师，只能算是得了一点画师的皮毛罢了。” “那前辈对制符一定很精通吧？” 孟周才不在意她是不是正式画师，既然她已在画师一道上得了些皮毛，作为前置条件的制符天赋自然也应该被开发的差不多了，这才是他所在意。 “制符？没试过，不知道。”女子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对方的落脚点在这里，回答都变得有些敷衍。 可以明显的看出，她那刚提起来的兴趣正在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那……我能不能请教您一些问题？”孟周这一刻似乎不知道察言观色为何物，继续死皮赖脸的往上贴。 “制符我不懂，教不了你。”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直接回绝。 “不需要您懂，我就是想向您请教一下用笔运笔的技巧。”孟周继续死贴。 白芷有些无奈，这人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面对他人的求教，直接赶人这种事她又做不出来，她干脆起身把自己坐过的椅子提到一边，把位置让了出来。 “你找个椅子坐这来，画个符给我看看。” “好嘞。” 孟周应了一声，赶紧拎着一把椅子放在她刚让出来的位置端正坐下，拿起她刚才绘画的笔，入手才知道，这是一件一阶下品的法器。 孟周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闭上眼睛，缓缓调匀了气息，调出《制符入门》中的知识和当日数次失败的制符经历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直到一切就绪，他这才重新睁开眼睛，蘸墨落笔。 白芷见他态度端正，对他不太好的观感也稍有好转，可很快，这点好感就烟消云散。 看着那在孟周笔下生出来的线条，她目瞪口呆。 “这……连基本的运笔技巧都不懂，到底是制符门槛太低，还是这人对自己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孟周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自我感觉倒是很良好。 虽然已有许久未曾摸笔，但却比之前失败的那几次都要顺畅许多。 “看来，先提高修为，多练习金芒术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没过一会儿，笔画线条首尾相接，符箓成型。 孟周搁笔，扭头看向白芷，真诚求教。 “请前辈指点。” 白芷看向他，委婉道：“要不，你就别学制符了，换个新的方向吧？” “……”孟周被这话狠狠噎了一下，才问道：“到底哪些地方有问题，您能给我指出来吗？” “哪哪都是问题，简直一无是处。”见对方的抗压能力如此了得，她也就不委婉了。 “……”孟周。 最终，白芷还是退让了。 又不能用强，面对一位求学之心甚坚的老人，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随便指点他几句吧，听不听得进去她可就不管了。 “认真看，认真记，我只教一遍。” 于是，她便另拿起一支笔握在手中。 “首先教你正确的握笔姿势，你的握笔看上去像模像样，却没有真正理解这么握笔的用意。 真正该注意的地方，却都被你给忽略了。” 这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可几分钟过去，孟周都没有握出令她满意的效果。 却还不等她催促，孟周主动道： “这些我都记住了，就是要把身体习惯矫正过来不容易，回去我慢慢练，咱们继续。” “……” 白芷顿了一下，便将手中墨笔换成了一支细管朱笔，直接在孟周的符箓原稿上批改起来。 “首先是这个起笔，太粗糙，太散漫，我虽没画过符，但却用过不少。 无论什么符，我都能清晰的感到，在制符者起笔那一刻，便有一股劲在其中。 而这股劲并不会在起笔后消失，反而会潜伏起来，贯穿整张符箓，如同血管经脉一般。 也正是这股劲的存在，让整张符气韵连贯，完整一体。 …… 我不知制符师是怎么解决这问题的，但以我作画的经验，除了多画多练，更重要的是在落笔之前便要在心中观想出其完整的形象，越完整越准确越好。 若你能将心中所想完全还原到纸上，基本就差不了！” 孟周点头，这不就是成竹在胸的道理么。 “这个线条走得也不稳……” “这个转折太马虎，一点都不圆润……” “提按要有节奏，顿挫要果断，但不能形成断点……你这形确实没断，可意断了呀。 符箓的基本要求就是气韵连贯，一笔成画，你却在这断成了三截……” “……” 说是随便指点，可当她的朱笔第一次落在孟周的符箓原稿上开始，她就完全认真起来。 原稿上留下了太多朱笔痕迹不说，旁边空白处还有许多她正确示范的走线技巧。 最后，整张纸都被她指点写画的痕迹沾满，孟周用黑墨画的符箓反倒成了不太起眼的点缀。 “再就是这收笔，要果断点，再果断点！” 最后，她把手中朱笔往旁一扔，道： “好了，就这样吧，你要觉得有用，就拿回去慢慢揣摩。 不过，我可提醒你，我可从来没有画过符，这些也都只是我的个人之见，要是你因此被带沟里，可别怨我。” 孟周将这张批改卷珍而重之的收好，“老师，回去后我一定好好研习，等我将这次收获消化完再来向您……” 白芷赶紧摆手：“没有下次，你要真想做个制符师，那就去找个正经的制符师学习。 还有，你别叫我老师，也别叫我前辈，叫我白芷就行。 我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就好。” 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千万别当真，不然，你要是掉沟里去了，我岂不是还要平白担一层因果？ “好的白老师。”孟周恭敬回应道。 “你……”白芷被哽得胸口高高鼓起。 孟周赶紧道：“白老师，我虽然不懂绘画，但却曾经遇见过一个非常了不得的大画师。他说，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成就，是他始终奉行的一句话……” 白芷刚要发作的情绪直接被卡在了胸口。 “重意不重形，画神不画像。” 这十个字宛如子弹般击中白芷的心灵，让她瞬间呆愣在那里。 “我曾有幸欣赏过他的作品，就没有一幅画是画的像的，有的甚至和小孩的涂鸦没有区别。 他却说那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画了一辈子，才终于画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也不知道这对您有没有帮助，真要依我的看法，您的水平可比他高多了。” 把前世知道的一些东西胡乱揉成一团砸过去，孟周也不管效果如何，转身就走，一刻都不多留。 “重意不重形，画神不画像。” “我画了一辈子，才画得像个孩子。” 白芷只觉得脑子里有几十颗大铅球在乱砸，哪还有余力去想别的。 等她反复喃喃着这两句话语勉强清醒过来，眼神便在屋中到处寻找：“人呢？把话给我说清楚啊混蛋！” ------------ 第二十五章 再次登门 孟周回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对于短时间内制符入门这事，他终于有了确切的信心。 此前，他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要是只凭一本《制符入门》就能制符入门，那这制符一道的门槛也太低了。 如何握笔，如何走线，这在《制符入门》里只有寥寥数语提及。 若有人教，几句话就能点透，可若没有人教，那真的是一步一坑，甚至走在坑里都不自知。 这些问题，孟周都心知肚明，却不知道要如何解决。 因为他一不能出杂事院，二不能让陈家兄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对制符一窍不通。 左思右想，他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熟能生巧，寄希望于借助金手指的优势，在一遍又一遍的硬闯之下，哪怕处处是坑也给它硬闯出一条路来，这也算是以拙破巧了。 这条路也是走得通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在走通之前他需要砸进去多少的时间和资源。 运气好，他给陈家两兄弟画的饼能够顺利圆上，皆大欢喜。 运气不好，两兄弟耐心耗尽，自己手里的资源耗光，这路依然没通，那就悲剧了。 而现在，有了白老师的教导，孟周有预感，这事基本就稳了。 回家后，孟周先是与陈家兄弟做了交接，然后继续修炼起了金芒术。 【金芒术小成：42/100】 两日后，深夜。 完成今日的修炼任务后，孟周轻手轻脚的将包裹夏青的锦被从衣柜中取出，让她平卧在床上。 然后，他从纳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在手中轻轻转动把玩了一下，便将其放在她头枕边，心中感慨：“这过去就一个月了。” 很快，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孟周经过心门，从“夏青”体内醒来。 虽然依旧有小马拉大车之嫌，他感觉思维都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糊了层浆糊，但与练气三层时相比，却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独立完成一些操作了。 她将旁边的玉瓶拿在手中，伸手拔开瓶塞，倾出里面仅有的一颗辟谷丹，檀口微张，吞入腹中。 感受着温润的药力在腹中徐徐扩散，体会着此身现在的状态，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缓的从床上坐起，双脚轻轻落在地上，一点点用力，将她那清瘦而虚弱的身体慢慢的支棱了起来。 孟周尝试着想要行走，但只是站立便已经颤抖不止的双腿实在难以承担起这样的操作，她必须借用双手的助力，撑在床沿，扶着椅凳桌面，这才能够慢慢的走两步。 她就这样在屋中缓缓走了一圈，这才再次回到床上安静躺好，还主动把自己裹在锦被中，轻轻闭上眼睛。 下一刻，孟周再次从“周强”体内醒来，将包裹夏青的锦被抱去衣柜中藏好。 “现在，让她独立行动还是有些勉强，修为再进一步，情况应该会更好些。” …… 次日下午，金芒术的层次终于从小成突破到大成。 在那一瞬，孟周感觉有许许多多的灵感在心头浮现，一缕若有似无的法力丝线从他右手食指蔓延而出，在室内气流的轻轻扰动下而左摇右晃，看上去就像是一丝纤细柔嫩的花蕊。 它的晃动，当然不是因那气流的细微扰动，而是他一手控制的结果，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和真的一样。 这意味着孟周对法力的精细操纵有了一个巨大的突破。 自此，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了。 孟周这才拿出那份经白芷朱笔批改过的稿子，仔细研读起来。 接下来数日，孟周却没有直接试制符箓，全在死磕基本功。 从握笔的姿势，到对走笔、转折、提按这些基本功的运用。 期间，孟周又去清理了两次阴窖池。 第二次清理阴窖池回来，照例又该去黄执事那里领未来两次的灵石了。 他还是先回家洗漱了一番，又换了套干净衣物，这才出门向黄执事的院落而去。 “啪——” 站在黄执事院外，孟周拿着门环才叩了一下，院门便已自动打开，雾影阵也同时显出一条直通客厅的道路。 “进来。” 一个软糯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了出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孟周迈步便向客厅走去，而随着他的前行，雾影阵显出的通道也在他身后自动闭拢，再次恢复成被迷雾缭绕的模样。 和上次相见时一样，客厅依旧只有白芷一人。 孟周左右看了看，很是惊讶。 “白老师，黄前辈的宗门任务还没有结束吗？” “之前那个任务已经结束了，这次是新的任务。” 白芷这次没再计较对方称自己老师，随口回答了他的疑惑，便迫不及待的问： “上次你说那些话，能说得更明白些吗？” 面对她殷切的期待，孟周却两手一摊，无奈道： “白老师，我就只是听人家说过这些……这么说，那些话对您确实是有用的？” 白芷没有回答他这废话，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道：“就这些啊？” “白老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过了一会儿，白芷依然在失望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孟周忍不住道。 白芷瞥了他一眼。 “有话你就说。” “有用的道理，有一两个就够了。您现在这样，是容易魔怔的。” 白芷无奈的看着孟周，你还真给我上起课来了。 孟周无奈，只能祭起“大杀器”。 “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么，学习别人固然重要，但更不能丢失了自己。” 白芷直接将其他言语过滤掉，迅速提炼出其中精华。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她轻声的、反复的念诵着这八个字，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就像是悟道了一般。 孟周也不敢打扰，规矩的静候在一旁。 过了许久，白芷再次回归神来，看向孟周。 “这也是你从那位大画师那里听来的？你不是说就只听过那两句吗？” 孟周无辜又疑惑。 “这是那位大画师说的吗？我还以为是从别处听来的呢。” “这样的话，除了你说的那位大画师，谁还说得出来！” 白芷心中遗憾，只恨遇见大画师的不是她自己，那些对画师来说，宛如大道仙音的言语，让面前这位对画艺一窍不通的人听了，和牛嚼牡丹有何区别？ 居然连这种事都能搞忘，可恨。 白芷忽又想到了什么，美目流盼，看向孟周。 “你说，你曾看过那大画师的一些画作？” ------------ 第二十六章 一步之遥 白芷忽又想到了什么，美目流盼，看向孟周。 “你说，你曾看过那大画师的一些画作？” “嗯。”孟周连忙点头。 “还记得多少？” 孟周仔细想了想，才缓缓开口。 “说来也奇怪，因为看得随意，我又不精通此道，很多细节几乎都快忘光了，连到底用的是些什么颜色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仔细一想，我却能感受到每幅画中所蕴含的情绪，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向白老师保证道： “听说随着修为提升，灵魂会越来越强，很多久远的模糊记忆也会记得越来越清晰。 我现在记不清，将来却终会一一回想起来的。到时我就将那些画作临摹出来！” “可别！”白芷赶忙出声制止：“你要不想毁掉那些画作，你就千万别去临摹，一笔一画都不能！” “啊……那您要如何才能看到？” “我自有办法。” 白芷没在这问题上深谈，而是向孟周伸出了手。 “拿出来吧。” “什么？”孟周疑惑脸。 白芷冷笑：“装！给我玩这么多花样，不就是想求我继续指点你么？” 孟周憨厚挠头，一手却从怀中掏出一张仔细折好的白纸。 他将白纸摊开，现出一枚绘制在白纸上的符箓。 “请老师指点。” “哼。”白芷轻哼一声，却也拿起了一支细管朱笔，盯着纸上符箓认真打量起来。 “进步倒是不小，不过，问题还是有很多……” 许久之后，说得口干舌燥的白芷在一旁自顾喝茶，孟周则将这份新的朱笔批改稿小心收入怀中。 白芷手上忽然多出一个布袋，扔给孟周。 “拿着吧，这是你今后一个月的灵石花费。” 接过布袋，孟周立刻察觉出超出预期的分量，打开布袋一看，却见里面足有三十三枚中品灵石，而不是他以为的十一枚，这让他大感惊讶。 “这么多？” 白芷对此倒是作了一番解释。 “黄彬说了，前几次事情你都办的不错，他很放心。 加之这段时间宗门有些事，他这个杂役执事都被分派了许多不相干的任务，三天两头都在外面跑。 他便调整了一下，从现在开始，你每月过来领一次灵石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孟周却没表现出高兴，反倒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问： “那……平日里我可不可以来寻老师解惑？” 白芷一顿，看了看对方那张略显浮肿松弛的老脸，心想，年龄给他的最大优势，应该就是没脸没皮吧？ 不过，想到他脑子里的那些画作，她决定忍了。 “每日下午我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你可以那个时候过来。” “好嘞！” 回家后，孟周又用了一天时间来将两份批改稿中的要点慢慢消化。 他不再于纸上模拟虚操，而是从封灵盒中取出符纸符墨，开始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制符入门》中详细介绍了五种基础符箓的制作方法，它们分别是轻身符、牵引符、飞矢符、闪光符和清洁符。 它们的制作难度，对还站在门外的孟周来说，大同小异。 这是个五选一的问题，而孟周早就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清洁符。 书房中，桌案前，孟周将准备工作做到了极致。 为了避免风和外界一切意外因素的干扰，他关上了所有窗户。 为了避免因为紧张、经验欠缺或者别的一些失误导致符纸在绘制的过程中发生移动，他用镇纸将其稳稳压住。 还有端正的坐姿，平和的情绪，体内稳定的法力缓缓的流动。 一切应该准备的都做到最好，他终于饱蘸符墨，稳稳落笔。 流畅的线条在符纸上延伸，单这一点，就已远超之前那几次尝试。 但当最后一笔落成，符笔离纸，都不用检查，孟周就知道，这次制作失败了。 孟周的情绪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眼神再次顺着符线的延伸在脑海中再次复盘绘制了一次，以此确认问题出在了何处。 然后，他拿起第二份符材，再次绘制起来。 还是失败。 第三次， 依然失败。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就这样，不断的尝试，不断的失败，一份份符材被不断的消耗掉。 每当心绪波动剧烈之时，孟周就会主动停下来，调理心境，等到情绪再次稳定下来，就立刻继续。 失败，本就是孟周早有预料的事。 学习任何一门技艺，都是从失败开始的。 真正重要的是，每一次的失败他都能从中学到些东西，虽然很少，可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终将用这一次次失败搭成的台阶，叩开制符的大门。 孟周现在的日常便是，早上一餐灵食，然后便开始试制符箓，下午，抽出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将每日失败的作品交由白芷批改，然后，继续制符，晚上一餐灵食，修炼枯木长春功，休息。 如此周而复始。 每五天一次的阴窖池清理，反倒成了一种特殊的放松方式。 修为、根本功法也都在缓慢提升，修炼从初来时的突飞猛进进入到了另一个节奏之中。 时间一晃，二十天过去，阴窖池都已清理了四次。 这晚，修炼完一轮枯木长春功以后，孟周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坐在桌前，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发呆。 在桌面的左手边，放着两个玉瓶。里面，各放着十颗养气丹。 而在桌面的右手边，是一大一小两堆灵石。 小的那一堆，有中品灵石十一枚。 大的那一堆，有下品灵石八十枚。 那二十颗养气丹，原是夏青为周强准备的礼物，今日之前，一直都被孟周珍藏在纳物袋中。 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一笔资产。 养气丹，能极大地加速练气中后期的修行速度。 修为突破到练气四层，修行速度陡降了一大截，孟周多次打起这些养气丹的主意，却都被他否决了。 一是练气四层便服用此丹，实在是太浪费，他现在只是提升得慢了些，又不是停滞不前。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必要的时候，养气丹可以当灵石用，是绝对的硬通货。 他必须考虑到在现有资源全花光还必须继续往里面砸资源才能保证制符入门这种糟糕的情况。 当然，若非万不得已，他都不会这么做。 养气丹花出去容易，买回来就不容易了。因为能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不仅价格不菲，更有购买门槛。 以杂役的身份，花高溢价一年买一两颗还行，要想买二十颗，根本不可能。 何况，这么贵宗的丹药，他既无法合理的解释其来历，也不放心让陈家兄弟经手。 孟周深知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去考验人性。 他每次交给陈家兄弟的灵石数量都是仔细斟酌过的，绝不会一次就拿出太多。 而右手边那十一枚中品灵石，却是之前白芷交给自己那三十三枚中两次采购后剩下的那部分。 那八十枚下品灵石则是他清理了八次阴窖池后挣得的“合法”外快，看起来很多，价值却还不足一枚中品灵石。 现在，孟周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再过两天，“夏青”吞服的第二颗辟谷丹的药力就尽了，必须立刻补充。 下次、下下次清理阴窖池的符箓也要着手准备。 另一方面，虽然孟周已经非常节省，哪怕注定失败，也务必让每一份符材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但这些日子下来，此前采购的那批符材也已在今日正式消耗得干干净净，必须购买新的符材。 需求这么多，灵石却这么少。 俨然走到了死胡同，他似乎只有拿出一两颗养气丹才能堵住这个窟窿。 但孟周却迟迟没做决定，因他心里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而他若真这么去做了，也将因此承担更大的风险。 是以孟周才犹豫不决。 可最终，孟周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将那两瓶养气丹重新收入纳物袋中。 次日，孟周将十一枚中品灵石和八十枚下品灵石全给了陈聪。 “这次采购，牵引符数量照旧，依然是三十六张，清洁符只要九十张，也就是下一次清理阴窖池所需之量。 然后再买一颗辟谷丹，剩下的灵石就全用来购买符材。” 听了这话，两兄弟都似想到了什么，全都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陈聪更是有些止不住激动的问：“老哥，您成功了？” 孟周自信的点头：“嗯，成功了。” “还差一步。”他心里如此补充道。 ------------ 第二十七章 制符终入门 此刻，距离他给两兄弟画饼，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第一个月的时候还好，可从第二个月开始，陈聪的状态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变，也没有隔三差五的变着法询问，但情绪的变化是瞒不了人的。 孟周相信，要是自己给两兄弟画的饼迟迟没有下一步进展，别说更缺耐心的陈聪了，便是沉稳如陈勇也会主动发起质询的。 所以，是时候把这块饼推向下一步了。 哪怕在他这里火候还始终有点欠缺，但他相信，以他这些日子的积累，很快，这欠缺的一点火候也将补上。 那就继续寅支卯粮吧。 …… “这是牵引符三十六张，清洁符九十张。” “辟谷丹一颗。这次，没能以一枚中品灵石的价格购买到，多花了五十枚下品灵石。” “剩下的四枚中品灵石，总共买到了160份符材。” “您清点一下，有需要知会一声就成，那我就先回了。” 陈聪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轻手轻脚的离开，似乎生怕因为自己的莽撞打断了孟周的灵思。 孟周轻笑摇头，却也没闲工夫来计较这些，很快就将全部心思投入到对清洁符的制作之中。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两天，新买的符材也在被持续的消耗着。 期间，新买的辟谷丹也被“夏青”服用。 而后，孟周又去清理一次阴窖池。 四天后，就又是下一次阴窖池的清理时间，而他手中，现在只有十八枚牵引符，灵石则一颗不剩。 孟周看着面前还剩110份的符材，长长嘘出一口气。 “现在，哥就只有指望你们了！” 在重新制符之前，孟周将双手伸得笔直，双掌十指箕张，彼此交叉，狠狠反压，一根根指节都被压得咔哒作响。 好一会儿之后，孟周调整好心态，重新坐定，一如往常般拿起符笔，饱蘸符墨，以最端正的态度落笔作符。 在落笔的瞬间，孟周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会感觉到，柔软的笔尖完全被你驯服，宛如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白芷老师分享给他的经验，可他以前距离这话怎么都感觉差点意思，可这一次，他却真的有了这样的感触。 随着笔尖在符纸上流畅的行走起落，孟周也感觉到了有一股绵绵不绝的劲如同血管经脉般被埋在了符线之下，整个过程，法力精细而稳定的输出，就像是不疾不徐的沙漏。 行笔才只过半，孟周心中就已生出奇妙的感觉。 “这次有了。” 孟周小心的稳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是端着满满的一碗水，却不能使其有丝毫的外溢。 当最后一笔收画，首尾相连，笔尖离纸的瞬间，孟周分明看见，整张符如同通电一般，淡淡的灵光闪烁。 “成了！这是真的成了！” 孟周双手捧起这张清洁符，高高举起，以验百元大钞的架势仔细品鉴。 最后，他度如一点法力，清洁符一蓬如流卷舒展的白雾。从他的头顶流过，绕着他身周旋转，带走身上尘土的同时，也打消了孟周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刻，孟周心中的激动喜悦，远超修为突破练气四层之时。 面板技能一栏中，正式多出一项【清洁符入门：5/100】。 之前经历的一次次失败，也全都化作养分缓缓渗入心田。 原本还有许多未曾通透处，也在心底豁然明朗起来。 孟周心中舒畅，却谨守灵台，待气息调匀，法力再次充盈，他便将一份新的符材摆在了桌案上。 这次落笔，他更加从容自信，行笔的过程都感觉更加流畅。 当符线首尾相扣，灵光隐现，毫无疑问，又一张清洁符绘制成功。 经验+5，清洁符入门10/100。 这一次，孟周只是确认了一下成符质量，便将这张清洁符收入封灵盒中，调息好状态后便继续进行下一张清洁符的绘制。 他的时间其实很紧张，下一次的阴窖池清理近在眼前，本该用来购买九十张清洁符的灵石全被他挪作他用，现在得靠他一笔一划的画出来。 他必须在这之前把九十张清洁符赶制出来，一张都不能少。 在将回气调息，调整状态这些必要的步骤算上，孟周发现，自己每个小时也就能制作三张清洁符。 而每成功制作出一张，就能+5经验，一天不到，包括已经使用掉的那张在内，随着二十张清洁符成功从他笔下诞生，他对清洁符的掌握从入门层次提升到初成。 他的脑海中一下子又多了许多有关清洁符的制作经验和技巧，这些经验和技巧并非凭空得来，而是从他此前的所有成功和失败中提炼总结而来，是有根的。 对他来说，就像是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他立刻就将之彻底掌握，融会贯通。 而随着清洁符初成，孟周制符的速度提升了不少，每个小时可以制作四张，而每成功制作一张，能得+2的经验。 将必不可少的修炼和吃饭休息的时间除外，孟周每天能用在制符上的时间可达十二小时左右。 所以，在他全速制符的第二天，随着第七十张清洁符诞生，他对清洁符的掌握就再上层楼，从初成晋入小成。 速度也从每小时四张提升到每小时五张，每张成符给他提供的经验则从+2变成了+1。 就在孟周制符入门的第三天，孟周终于从一意制符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所有符材都已耗尽，现在的他已经无符可制。 所得成果，除了封灵盒中的109张清洁符，还有【清洁符小成：40/100】。 孟周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对于其他制符者来说，在制符水平大成之前，都有个绕不过去的关卡，制符成功率。 对他们来说，所谓“制符入门”，是指给你十份符材，你选择一种基础符箓。能成功制作五份，成败五五开，这叫“入门”。 成七败三，这叫初成，也是成为正式制符师的标志。 成九败一，这叫小成，对一种基础符箓十拿九稳，画一张成一张，成功率九成九以上，甚至十成，这叫大成。 对自己来说，并非如此。 当自己经历了一百多次失败，成功绘制出第一张清洁符，自己就成功的【清洁符入门】，此后，除非他自己故意使坏，不然，只要依循着脑海中的那些经验，几无失败的可能。 画一张成一张。 对自己而言，入门、初成、小成的不同，不在于成功率，而在于对此符的了解越来越通透，制作过程越来越简洁优化，成符速度越来越快。 这意味着，自己制符不会有大的损耗，符材多少份，基本便能成符多少张。 “这可不成，这样就太妖孽，太反常了。 对陈家兄弟，我现在展现出成六败四的水准就好，水平间于入门和初成之间，算是个准制符师，能小赚一点辛苦钱，这已经足够他们喜出望外了。 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让水平往上提升一小节，达到制符师的水准。” …… 【真名：孟周】 【寿命：51/68岁】（+4岁） 【境界：练气四层：84/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59/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大成：1/100 清洁符小成：40/100】 【状态：亚健康】 ------------ 第二十八章 上门催讨 两日后。 客厅。 孟周提着一壶刚烧开的滚水烫洗着茶杯，悠闲松弛。 坐他身侧的陈勇却也沉得住气，甚至还不时配合一下，翻下茶盏，拿个茶叶什么的。 倒是坐他身侧的陈聪有些坐不住，多次欲言又止。 直到招待两人喝完一盏灵茶，孟周这才笑着看向陈聪：“阿聪，我看你今天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话想与我说？” 陈聪嘿嘿一笑，道：“原本确实有些话想问，但看了您这模样，我便知道，那些话都不必问。” 他最想知道的，当然是老周在制符一道上的进展。 但这其实用不着明说，事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上一次他替老周采购的成品符中，牵引符的数量倒是没有变化，可清洁符只够一次清理阴窖池所需，其他的灵石则被挪用来采购辟谷丹和符材了。 要是老周不能赶在第二次也即昨日清理阴窖池之前把那些符材制作成成品清洁符，他哪还能这么悠闲从容的与他们坐着饮茶！ 所以，答案其实很明显了。 就在最近，老周在制符一道上确实取得了重大的突破。 孟周也不在两兄弟面前遮掩，脸上也露出畅快的笑意。 他从纳物袋中取出封灵盒，将盒盖打开，露出里面仅剩的19张清洁符。 “托你们的福，凭借那两百六十份符材，我终于再次推开了制符的大门，且还在当年的基础上略有进步，最终成符率稳定在了六成左右。 不过，为了到这一步，也烧掉了不少符材。” 孟周爽快笑道：“从今以后，清洁符就再也不用外购了，我可以自己用基础符材制作，这一进一出，省出来的可都是利润。” 陈勇以茶代酒，恭喜他迈出这关键性的一步。 旁边的陈聪却似在琢磨什么，没注意到，还是陈勇在桌下轻踢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和大哥一起举杯相贺。 对于陈聪的分心，孟周似乎毫无所觉，开心的接受了两人的祝贺。 饮完一杯祝贺茶之后，孟周收起封灵盒，又取出十一枚中品灵石放在桌上。 孟周取出其中一枚，塞进陈勇手里。 这是他第二次强塞灵石给陈勇，也都是一枚中品灵石，而陈勇的反应却和上次一样，也像是手被烫了一般。 “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说好了吗？你安心拿着，这是你该得的！” 孟周要把灵石往他手里塞，陈勇却坚决不要。 “说好了是盈利的一成那就是盈利的一成，现在可还没盈利呢！” “可这样我总是心中有愧，我现在成符率才六成，能赚的本就不多，若只是其中一成，就更是少得可怜，相比于你们这些日子的付出，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清理阴窖池是我个人的职责，不应该和制符一事混为一谈。我用符材制成清洁符用来清理阴窖池，也应该算盈利的，我不能让你们兄弟吃这个闷亏。” 陈勇还在与孟周推让，旁边的陈聪听了这话，心中却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推让了一番，陈勇想了想，再次开口。 “周哥，您看这样可好。” “你说。” “咱就把这些灵石全当成用来购买符材的支出，能得440份基础符材。 按照您现在六成的成符率，能得成符264张，卖成灵石，再扣掉成本，大概能净得220枚下品灵石的利润。 按照约定，我分其中的一成，您看如何？” 孟周摇头：“不如何，太少了。” 陈勇笑道：“现在确实不多，可等您的制符水平上来，这不就是水涨船高的事么。” 见又要相持不下，孟周道：“那你也听听我的看法。” “您说。” “按你的算法，一个月是66枚下品灵石，那我直接凑个整。 等以后我的成符率上来了，再调回来，这就相当于给你个保底，你看如何？” “……行，多谢周哥。” 陈勇终于答应了下来，但对孟周塞他手里这颗中品灵石依然坚决不收，说要等这月结束之后才拿。 见他坚持，孟周也没再做纠缠。 这事说开，剩下的事处理起来就很简单了。 孟周把十一枚中品灵石全推到两兄弟身前，并提出了这次的采购需求。 牵引符36张，符材300份，剩下的灵石则全部用来购买灵米灵茶。 …… 两兄弟离开后，孟周这才感觉轻松下来。 之所以会和陈勇做刚才那一场戏，却是因为当初画饼之时只想着尽量把两兄弟钓着，一些问题当初并没有说清楚。 比如他自己制符给自己用这事，就是当初协议的盲区。 而以他现在六成的成符率，若把自制自用这部分扣除，基本就没什么盈利了。 便是把这部分也算在盈利里面，六成的成符率依旧注定了盈利会很少，其中一成的分红那就更是没眼看。 已经向两兄弟隐瞒了自己百分百成功率的孟周决定，还是给他们个保底吧。 本来，若只是要满足未来两次阴窖池清理所需，根本用不着买三百份符材，两百份便已足够。 可谁叫他现在的成符率只有六成呢？ 撒了一个谎，就不得不用更多的谎来圆。 不过还好，虽依旧要一枚灵石掰成两半花，但好歹让整个快要僵死的局面慢慢转动了起来。 虽然在这重启之初，难免还有些嘎吱作响的地方，但孟周相信，以后终究会越来越顺畅的。 …… 陈聪将按他需求购来的一切送到他手上之后，孟周再次开足马力全速的制符。 当第一天结束时，制作了六十张清洁符的孟周在清洁符的掌握上再进一步，从小成晋入大成。 制符速度更进一步，每小时可制成符六张，与之相应，经验的提升变得更加困难，每成功制作出三张清洁符才能+1经验。 当清洁符的总储备达到181张，足够未来两次清理阴窖池所需后，他就暂时停止了清洁符的制作。 而是将剩余的符材全部用来尝试一种新的基础符箓，牵引符的制作上。 刚开始尝试这种新符的制作，孟周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这次，他却没有急着拿失败的作品去请教白芷，他想试试全靠自己是否能打通关。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在制符天赋上的才华。 清洁符在短短时间内从入门到大成，这带给他的改变可不只在清洁符，连带着让他对制符的理解也通透了许多，触类旁通，和他此前摸索清洁符入门时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孟周有种预感，牵引符入门虽也会付出一些失败，但绝对比清洁符时容易许多。 不知不觉间，就又到了清理阴窖池的日子。 宅修孟周也终于不得不出了家门，告知陈家两兄弟之后便往护山大阵方向行去。 下午，完成今日任务的孟周交换了进出令牌后往回走。 在经过距离自家小院还有几百步的一个小树林时，一个身影忽然从林中闪出，恰好拦在孟周前方。 孟周心中一惊，止步后退了两步，皱眉向那忽然窜出的身影看去，当即喝问。 “谭开明，你疯了？” 拦住他去路的，正是谭开明。 对于他的喝问，对方没做任何回应，只是瞪着一双眼白多黑瞳少的眼睛，以稍有些斜视的古怪目光紧盯着他。 他双手的摆放、双腿的站姿，都给他一种古怪的别扭感。 被他以这样的方式看着，孟周有种被唐氏儿紧盯着的既视感。 若这还只是让他心中发毛的话，他张嘴说出的一句话则让他差点原地跳起，寒毛直竖。 “还我血咒书！” ------------ 第二十九章 灵魂危机，危中藏机 听到这句话的孟周，立刻陷入巨大惊疑之中。 心中忍不住浮想联翩，有关血咒书的记忆不由自主的浮现心头。 “难道那血咒书真是这谭开明偷塞给我的？” “我一直把他当成马前卒，难道是我看错了，其实他才是幕后之人？” “他两次三番的编理由接近我，我一直都被他编的理由迷惑，什么媚香楼，什么芊娘，其实都是幌子，他就只是想把我从杂事院骗出去而已？” “……” 种种念头在孟周心中浮现，完全不由自主。 可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看待周强之事，始终带着第三者的疏离超脱，这种自我认知上的裂隙，让他终于及时惊醒过来。 一股凉沁沁，滑腻腻的感觉从头顶传来，直入他的大脑皮层深处。 他的眼角余光还看见，谭开明的双眼越发怪异，眼白越来越多，眼瞳部分几乎不可见。他歪歪斜斜战力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嘴角有点点涎液带着血沫渗出。 这如丧尸一般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是个行为完全自主的活人。 孟周这才猛然意识到，从谭开明出现开始，自己便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而随着他忽然喊出的那句“还我血咒书”带动他的思维浮想联翩，更是仿佛有一条虚无之蛇趁虚而入，贴着他的脑门往大脑深处钻。 此刻的他哪还有心顾忌谭开明的情况，全部心力都集中到了那滑腻触感正在侵入的思维深处。 随着修为的每一次提升，孟周都能感觉到虚无的精神也在随之一点点强大凝实，当他的修为从练气三层突破到练气四层时，这种感受尤为强烈。 但却始终缺乏一种实感，此刻，那迫在眉睫的生死威胁和他在这生死关头内心前所未有的极度专注，让他忽然进入到一个奇特的状态。 他再次看到了灵魂状态的自己，相比于遭遇那位强迫人许愿的诡神那会儿还要凝实一些。 而就在灵魂状态的他前方，悬浮着两团宛如碎片堆砌成的废墟一般的事物。 当他注视着此二物，他心中很自然的便升起一股明悟。 它们分别是他接收自周强和夏青的记忆。 其中，又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两人的灵魂残质。 这样的状态下，孟周也终于看到了那给他巨大威胁的源头。 一条黑色的小蛇正在一点点向着他的灵魂接近。 不过，随着他看得再仔细些，发现它与其说是条蛇，更像是一条无头无眼无嘴的蚯蚓，只有一条仿佛蛇信一般的事物不时从朝向他的一端吐出，一点点向他接近。 这种状态下，孟周灵魂可活动范围本就非常有限，他几次躲避，那条无头无眼的诡异之物都会找到他准确的位置。 孟周确信，一定不能让这诡物接近自己，一旦被它接近，自己就完了。 这样的绝境，他都无暇紧张，思绪飞快的运转。 “它定通过那蛇信一般的玩意儿感知到我灵魂的准确位置的！” “谭开明之前忽然吼那一嗓子，一定有其特殊的用意。 他也绝非真的想要索回血咒书，我当时的状态也很不对，思维像是失了控一般。 ……我明白了！ 那句话就是个引子，他要借此诱发我的回忆和思考。 狗能通过气味追踪，而这能侵入灵魂的诡物或许就是通过思维对某些特定之物的回忆进行精确的灵魂锁定。” 想明白这一点，看到旁边的两团碎片废墟，孟周心中忽然有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管他啦，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他跑到那团属于周强的记忆废墟前，伸手探入其中，如同孩童戏水般搅了起来。 另一方面，他又极力把得自于周强的相关记忆镇压在心底，死死封住。 “我是孟周，你们之间有些什么故事，统统和我无关，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要找的人叫周强，什么都是他做的，我孟周就是个无辜的路人！” “去找周强，别找我！” “都是周强做得，和我无关！” “……” 孟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暗示洗脑，因为这一切并不是说谎，真实性毋庸置疑。 他自己都觉得这场遭遇实在是无辜，算是受了周强那混蛋的池鱼之殃。 然后，让孟周惊喜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向他灵魂不断接近的吐信诡物忽然停顿了片刻，然后，这才辨明方向重新移动起来。 而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他孟周，而是那团属于周强的记忆废墟。 没一会儿，它就接近了那团记忆废墟。 在两相接触的瞬间，孟周惊讶的发现，那如蛇一般灵活移动的黑色身形瞬间化作了一团黑液，覆在那团属于周强的记忆废墟之上。 然后，令孟周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记忆废墟在被迅速消融。 就像是一瓢热油泼在了一团冰雪之上。 孟周早已抽身后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可以想象，若他的灵魂被这样的黑液糊脸，他不仅会死得干干脆脆，还会死得干干净净，一点记忆残渣都不会剩下的那种。 对于今日这离奇的危机，他也终于有了一些明悟。 “那幕后的存在不只是要杀了周强，更是要将他彻底抹除。” “以青玄宗的手段，若有杂役离奇死在杂事院，用点记忆搜魂的手段寻找线索是很正常的操作。 而对方此举，就是要确保让周强这个失控因素物理死亡的同时，还要从灵魂层面掐断所有的线索。” 看着周强那历经五十一年的人生才堆积起来的记忆废墟就这么迅速的被消融为无形，孟周心中阵阵发凉。 而随着属于周强的记忆废墟被消融，那诡物所化黑液也已消失得一滴不剩。 就在孟周以为那里将什么都不会留下时，他看到了一点晶莹闪烁的虚光。 孟周走近细看，那像是一枚玻璃的碎片，又像是火化未尽的残渣。 “遗骸未尽的残渣叫骨灰或舍利，灵魂的残渣又叫什么？” 心中琢磨这些念头，而随着孟周的仔细审视，一些明悟也自他心底升起。 这枚碎片虽独立于自己的灵魂之外，但这片空间本身，就是因他灵魂而在，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随着孟周的念头变动，这枚碎片迅速变得光滑圆润，宛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然后又如被捏泥一般中央镂空，变成了一枚指环戴在他手上。 下一刻，孟周身形一晃，再次看见真实的世界。 小树林凉风习习，原本站在对面的谭开明变成了外躺在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白沫混着血沫，分明已经死得透透的。 这样的场面，孟周只觉阴风入骨。 他脑子里一片乱麻，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此地不宜久留。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在选择地点时谭开明没有选在经常人来人往的地方，而是选了这个僻静的小树林，他比孟周更不愿意整个过程被无关人员搅扰打断。 孟周左右瞧了瞧，便将死翘翘的谭开明收入自己的纳物袋中，又仔细清除掉一些可疑的痕迹，然后一刻不停，径直回了自家小院。 平安返家，孟周悬着的一颗心却没有任何放松。 将装秽物的土黄色纳物袋交给陈聪之后，他便立刻关门闭户，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表现一贯如此，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他盘膝坐在床上，枯木长春功的法力已在体内运转起来。 这些日子他虽将主要精力用在了制符上，但修炼却也是一日不辍。 相比于清洁符刚入门那会儿，又有了不小提升。 距离突破到练气五层，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他现在却打定主意，要一鼓作气，冲破这关隘。 这次突破带来的实力提升倒是其次，更关键的是，彼时的他勉强可以用“夏青”的身份行动了。 今天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已经存在的危机，不是他躲在杂事院内当缩头乌龟就能完全躲过去的。 而且，随着时间发酵，谭开明的消失也会成为一个隐患。 杂事院虽不限制杂役们的进出，但进出信息都是被阵法自动记录的。 现在他只有进没有出的记录，这表示他人在杂事院中。 可他现在却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两天还无所谓，时间一长，必然有人追查，到时还留在他的纳物袋中也是个隐患。 只有真传夏青才有能力将这隐患悄悄消除。 所以，不能再等了，是到了让夏青离开的时候了。 一轮修炼结束，孟周一边喝着灵茶，恢复状态，一边查看面板信息。 ……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可佩戴）】 【寿命：51/68岁】 【境界：练气四层：96/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63/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大成：1/100 清洁符大成：34/100】 【状态：亚健康】 …… 境界和预期符合，距离突破更进一步，并没有让孟周过多关注，吸引他绝大部分注意力的是那新增的一项可佩戴【头衔】。 这是他捡取周强灵魂残留碎片的收获，其作用就是，当他佩戴上【周强】这个头衔，在外人眼中，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原装的周强，在他取下这个头衔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孟周和这具身体之间货不对板。 用个更简单的说法，他相当于得到了一张灵魂层面的特殊面具。 孟周试用了一下，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他便决定，以后在这具身体中就一直佩戴上这个头衔。 他忍不住看向衣柜方向，心想，这个身体更需要这样一个头衔。 真传夏青的接触面远超杂役周强，没个灵魂面具带着，他根本就不可能踏实。 ------------ 第三十章 离这家回那家 从小树林回来后，孟周就一头扎在了修行上。 除了必要的休息调整和吃喝拉撒，其他时间全都被他用来修炼。 这样的状态以他现在的层次还不能长期维持，但用来突击冲刺却也足够。 返家时是下午五点左右，练气四层从99/100完成最后一跳则是在次日中午。 感受着体内比练气四层之时更加充盈凝实的法力，而有了之前那番直视灵魂的经历，孟周还能够明显的感到，随着此身修为晋入练气五层，他的灵魂质地也随之有所提升。 仔细感受了一下突破后的状态，孟周便安静的躺在床上，通过心门，下一瞬他便于夏青体内苏醒。 此刻的她，正被锦被包裹着藏在衣柜中，虽依旧感觉大脑昏昏沉沉，但情况却已比以往好了太多。 她轻轻蠕动着身体，一点点从锦被中钻了出来。 而后，便听得衣柜中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过了一阵，柜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美丽的新娘从里面轻手轻脚的爬了出来。 孟周却是满心嫌弃的看着现在的自己，首先是这身装扮，这是必须换掉的。 这倒也还简单，她直接就在屋中将这身新娘装扮脱了下来，现出里面一件湖绿长裙样式的一阶上品法袍，这是她当日潜来见周强时身上所穿。 周强用血咒书中之法将她制住，他本身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他全盛时都破不了防的一阶上品法袍在当时的局面下，自然就更加无可奈何。 他也只能强撑着把准备好的嫁衣直接套她身上，现在换下来却也方便。 换下嫁衣后，她顶着有些昏沉的思绪，将刚换下的嫁衣，衣柜中裹藏了她近三个月的锦被，还有周强换下的那身新郎服全都收入戴在手腕上的储物法器，那枚白玉螺壳之中。 然后，她移步来到床边，“周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伸手探入“周强”怀中，拿出纳物袋，取出谭开明的尸体。 因为纳物袋内只有一个立方那么大的小空间，把谭开明的尸体装进去都很勉强，不得不蜷缩成团才塞进去，此刻也是蜷缩成一团。 之前在小树林面对的一系列冲击太大，注意力都被拉去了别处，此刻看见一具尸体近在咫尺，尸气都似要钻入鼻孔，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赶紧将之收入白玉螺壳之中。 她又赶紧从纳物袋中取出封灵盒，从中取出五张清洁符。 若施展清洁符也有技能的话，这些日子的阴窖池清理他早就将这技能练到了圆满。 她先是打开衣柜，朝里面扔了三张，洗去陈腐之气的同时，更是把她的气息清除得干干净净。 另两张她则全给了自己，在一个封闭的、充斥着陈腐气的空间内被“窖藏”了将近三个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熏入味了。 随着两张清洁符所化灵流在她身周盘绕了数周，带走一身秽气，她这才感觉清爽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开始盘点起此身物品。 即便是她不认识的事物，只要将注意力投注过去，相关记忆很快就会自动浮现。 湖绿长裙，一阶上品法袍。 白玉螺壳，一阶上品的储物法器。 内部空间巨大的白玉螺壳之内，除了刚才收入其中的一具尸体和一堆杂物，却是空空荡荡只有寥寥数物。 一枚滴入精血祭炼，只有她可以使用，可凭之自由出入山门的通行令牌。 凭此令连护山大阵都可自由出入，更何况区区一个准三阶的附属防御阵法，连通行记录都不会留下。 一柄精美堪比艺术品的小剑，通体剔透碧绿，剑名【淬绿】，一阶极品飞剑。 这是夏青成为真传后在宗门宝库内选中之物，也是她随身携带诸物中最贵重的一样。 另还有一件一阶上品的鞭形法器和一块一阶上品的多功能阵盘。 此外，还有一件一阶中品的奇门法器，【掌中居】。 看上去是个袖珍庭院，可以在野外化作一件栖身之所，且自带一阶中品防御阵和一阶中品隐匿阵各一。 实是野外旅行、居家必备。 此外，还有三个玉瓶，里面分别储备着解毒丹、疗伤丹和回气丹，品质都不低，却没有能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 宗门真传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在练气阶段绝不使用可直接提升修为的丹药，连加速修行的丹药也要少用、慎用。 因为每个人的身体都有抗药性，有着更高追求的他们，当然希望好钢用在刀刃上。 除了这些，白玉螺壳中就只剩一些符箓。 大多都是基础常规符箓，也有一些品质颇高的。 再就是一些漂亮的女装。 除此之外，白玉螺壳中就什么都没有了。 灵石是一块都没有。 一是夏青的积蓄本就不多，有资源就用，尽快把外物资源转化成自身实力，这是她自从修行以来便信奉的观点。 二是在潜来与周强见面之前，她把不多的灵石积蓄全换成了礼物。 在真传中，夏青的这点东西算不得出众，却也是“周强”所无法企及的。 可对现在的孟周来说，这些东西，也就只能看看，过过眼瘾，真正能为现在的她所用的，非常有限。 她也不在意，只要能助她摆脱现在的窘境，他就心满意足了。 各种需要用到的能力，她都一一尝试验证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她终于感到精神有些不堪承受，返回“周强”体内，调息恢复，蓄养精神。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夜深人静。 周强躺下，夏青醒来。 少量法力度入，激发一品上阶法袍中自带的隐身匿形敛息之术，她的身影缓缓化作透明，最终，从房间中彻底消失不见。 只见房门轻轻的打开，又轻轻的关上，无形透明的孟周就已离开了小院，向杂事院的大门走出。 在接近杂事院出口附近时，孟周还遇见了两个晚上出去活动的夜猫子，彼此近在咫尺，对方对他的存在却毫无所觉。 他将令牌藏入怀中，跟在他们身后向大门外走去，准三阶防御阵完全无视了怀揣令牌的自己，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很顺利的就走出了这个困了他近三个月的杂事院大门。 当然，让他望而却步的，不是杂事院大门本身，而是门外未知的危险。 走出一段距离后，孟周没有继续选择隐身匿形，只是让碧绿长裙款式的法袍稍微调整了一下款式，变成了更加素暗普通不那么惹人注意的颜色，并用面巾遮住了过于美丽的容颜，便于无人处显出了身形，无声汇入坊市人群之中。 夜晚的青河坊更多了些暧昧喧嚣的气息，但孟周却无心理会，只低头快步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山门走去。 他目标非常明确，回家，回“夏青”的家。 以她现在的状态，除了家里，去哪都不合适。 ------------ 第三十一章 身份变化 青玄宗除了一个气派恢弘的正山门之外，另还因各种需要开了一些侧门，比如杂事院内就有个可直通山门之内的门户，专供杂役行走出入。 按理说她也可以持令从此门进入，但她现在匆匆离开，不就是为了和杂事院撇清关系么。 作为宗门真传，受到的关注度本就不小，要是她持令从此门进入，等到谭开明在杂事院无故失踪一事传开，不让人往她身上联想都难。 好在为了方便宗门弟子出入坊市，青河坊内也有一个可直通宗内的山门，只不过，鉴于坊市的鱼龙混杂，这里常年都有人巡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此门也会被立刻封闭。 遗憾的是，要到达那里，得穿过大半个青河坊。 以她现在的状态来说，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青河坊就在青玄宗边上，不管暗里有多少暗流涌动，市面上却从来没有乱过，也没有人敢乱，她也不用担心走在半路上忽然被人劫了。 当然，要是那暗中关注“周强”的存在其实也在关注着“夏青”，赶在她进入青玄宗山门前悍然出手，直接把她给劫了，那她也无话可说。 她现在可做的选择本就很有限，绝对万无一失的选项，压根就没有。 孟周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重症患者强撑着从病榻上下来，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双脚走在路上，却像是踩在棉花上，高高低低，绵绵软软。 好在道路上虽时有人员往来，但也不是很拥挤，不然她真担心自己被人轻轻一挨就倒地不起。 而且，晚上出没的女修虽然不多，但只要是行走在道路上的，无不是花枝招展，艳光四射，如她这般素净低调的想惹人注意都难。 她终于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大半个坊市，因为接近青玄宗的山门，没有人往来行走，显得很安静。 她没有直接往山门走去，而是走入一条无人幽静的小巷，取下面巾，法袍也重新变成了湖绿长裙的款式，从巷道另一端出来，大大方方的向山门方向走去。 远远看去，山门处还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可在接近到山门十步之内时，门口忽然多出来个面相老成的黑脸男子，眼神冷厉而严肃。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孟周身上时，瞬间收起了所有锋芒，笑意从心底堆起，开在了脸上。 “夏师姐，您可终于回来了，前几天范师兄他们几个还念叨着您呢。” 孟周随意道：“念叨我什么？是担心我几个月不露面，死在外面了吧？……张师弟，扶我一下。” 正说着呢，孟周就忽觉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 对现在的她来说，强撑着横穿了大半个坊市，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现在平安抵达山门，心神一松，被强行镇压下去的各种负面感受瞬间涌了上来，差点将他直接击倒。 好在她知道现在绝不是掉线的时候，强咬着牙撑住了。 她的请求听在黑脸男子耳中，却如闻仙音，赶紧伸手将她托住。 这忽然的亲密接触，让他心跳都有些加速，但他却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且不敢表现出丝毫逾矩失礼的地方，只是用巧劲稳稳托住美丽师姐的手肘，哪怕是隔着法袍，他都能感到……不能多想。 他在心中狠狠锤了自己一顿，关心的问道：“夏师姐，您这是怎么啦？” 孟周摆手：“没事，一点小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黑脸男子心道，您这样子，可不像是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的。 “张师弟，能劳烦你一件事吗？”孟周问。 “您说。”黑脸男子道。 “能不能送我回洞府？你要是有任务离不开，帮我找个人也行。” “不用，我有时间！”黑脸男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他扭头冲黑暗某处道：“你们都听到了，都给我把大门看好了！” “滚吧。”这是羡慕的声音。 “我刚才怎么没早一步出来！”这是懊悔的声音。 “……” 孟周就这么被黑脸男扶着进入了山门。 在山门后的木厩里，放着二十几只木鸢，两人随意踏上一只，黑脸男子催动法力，在他的操纵下，木鸢吱吱呀呀的扇动了几下翅膀，就贴地飞行了起来。 孟周看着脚下木鸢，一些属于夏青的记忆也自然浮现。 青玄宗山门刚开辟那会儿，宗门是没有飞行管制一说的。 有的人驭使飞行法器，有的人驭使飞骑飞禽，争奇斗艳，各凭本事和财力说话。 可随着青玄宗越来越兴旺，练气弟子越来越多，有喜欢清修的长老就有了抱怨。 “太聒噪了！” “太不成体统！” “我在闭关，他们却在天上玩竞速，还撞一起砸我洞府上，当时慌的我还以为强敌来犯，好悬没给我当场送走！” “……” 很快，青玄宗就实行了飞行管制。 只有筑基以上的修行者才享有在宗门自由飞行的权利，练气层次的修士，统统不得擅自起飞。 当然，宗门范围太大，用一双肉脚在地上跑也有些欺负人，于是宗门统一提供了飞行木鸢以为代步之用。 它可以飞，却只能在不超过地面十米的范围内贴地而非。不仅有限高，还有限速。 和夏师姐同乘一只木鸢，这样的经历让黑脸男内心激动，难以自已。 他本有许多话想说，但见世界自从上了木鸢之后便盯着下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与他搭话的意思。 他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但他也没打算就这么一直沉默到结束，总是要说点什么的。 “夏师姐？” “嗯？” “能问您一件事吗？” “你说。” “您似乎认识我？” “嗯，我对你有些印象。” 黑脸男又有些小激动，他很想问，到底是哪一次让您记住了我。 毕竟，大家作为同辈弟子，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的次数也很多，但高光的、受瞩目的永远都是夏师姐他们这些人，而如他这样的，只要有夏师姐在的场合，基本都只是负责捧场吆喝的背景板而已。 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也就强忍住了。 孟周确实认识此人，印象还很深刻呢。 因为这人名叫张平，他第一次净头杂役上班就遇到了这位，当时黄执事还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大意是这些人都是杀神，见了他们规矩点，躲远点，别去招惹。 此刻在她面前却表现出这样一番婉转的姿态，他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他又想到黄执事当日另一句话，忍不住验证道：“你和范师弟走得比较近？” 这是委婉的说话，真正的意思是，“你是他的马仔？” 张平点头道：“嗯，范师兄一直都比较观照我。” 孟周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 张平也老老实实的操御木鸢，不敢再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儿，随着木鸢转过一个山峰，便见一块直面悬崖峭壁的隐蔽平地，其上一座幽静小院映入眼帘。 “啊，到了。” ------------ 第三十二章 二阶洞府 那块平地三面背山，一面临着峭壁悬崖。 一座小院紧邻着崖壁而建，在小院与悬崖之间有一块狭长的、灵气非常浓郁的灵田。虽没有精心打理的痕迹，但那几株灵木和一小片灵药也看得张平眼馋不已。 更让张平眼馋的是，有一条细流涓涓的灵泉从岩缝中流出，在山风吹拂下形成一面灵气氤氲的蒙蒙水幕，给这本就灵气浓郁的小院周围再增一道灵机。 按照宗门的评定标准，这是一块标准的二阶中品灵地。 他张平要想获得一块这种品质的灵地建立洞府，先得突破成为筑基，然后才有资格提出申请，有两三成的概率会成功。 这还是基于他一惯的贡献和表现，更大的可能是分得一块中规中矩的二阶下品灵地。 而宗门真传，却可以在练气层次便拥有一处他筑基后都需要踮脚才够得着的灵地洞府。 原本和夏师姐同乘一鸢，他还有些想入非非，在看到这处灵地洞府后，他完全清醒了过来，并庆幸刚才没有胡言乱语冒犯到师姐。 “师姐小心，我要靠过去了。” 张平减慢了速度，驭使着木鸢贴着岩壁小心的靠近过去，嘴里轻声提醒。 因为木鸢的特性限制，必须紧贴岩壁才能借到足够的地力，可若是贴的太近，又很容易伤到那并不是太结实的木翼，严重点甚至可能导致坠毁。 既要让木鸢平稳的飞行，又要确保木鸢的安全，几乎没有走过这种险路的张平心中很是捏了一把汗。 可他更不可能在夏师姐面前说自己不行，短短一段路程，他把生平所有操鸢技能都使了出来，心里祈祷都到了这最后一步，千万别出事。 可事情就是经不住惦记，就在木鸢即将越过悬崖登临前方平地之时，一道迅捷的身影忽然从一株灵木的树冠里疾掠而来。 这道飘忽而至的身影，自带莹莹的青光，在夜色之下非常扎眼，如同幽影鬼魅。 “啊！” 张平惊呼一声，被吓得操纵变形，左侧木翼直接撞上岩壁，“咔嚓”一声折断，木鸢歪斜着就要向悬崖下坠去。 孟周没想到临到家门口还来这样一出险情，被吓得差点掉线。 就在这时，双肩忽被一双铁爪稳稳抓住，身形平稳前移，然后被轻轻的放在地上。 一阵劲风掠过，那青色身影落在她身前，却是一只大鸟。它微微歪斜着脑袋，瞪着一双鸟眼仔细打量着她，似乎有些疑惑。 临得近了，还能听见这只巨鸟的嗉囊位置一直在发出咕咕轻响。 这只巨鸟通体青色，但发光的位置主要在双翅长羽和长长的尾羽上，另外，头颈部位也有一些细羽绕颈数周在夜色下散发着莹莹青光。 夏青记忆中与此鸟有关的信息自然浮现，此鸟名为青玄鸟，是夏青多年前消耗自身贡献和一次特殊权限在宗门内领养的。 血脉潜力不凡，她有意将之培养成自己的飞行坐骑和战斗伙伴。 孟周回忆起夏青与它日常相处的模式，刻意模仿。 向它伸出右手，脸上浮出笑意，口中轻声呼唤：“小青，过来，这么久没见，是不是很想我啊？” 看着她的动作，还有那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它眼中的疑惑消了许多，听话的矮身把脑袋凑了过来。 孟周把手搭在它头顶，轻轻揉按着，那动作和撸猫撸狗没什么区别。 刚互动没一会儿，便听到身后动静。 转身看去，便见张平攀行在悬崖峭壁间，快速向这里接近，动作潇洒从容，比猿猴都要灵活。 但当他快步来到孟周面前时，却显得很是局促，满脸歉意的道：“师姐，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小心，没惊着您吧？” 孟周温婉一笑，安慰道：“张师弟，我没事，你也别跟我道歉，该我谢谢你才是。快回去吧，你还有任务在身，我就不留你了。” 张平呆了呆，神色间虽有些失落，却还是爽快答应：“好的，师姐，那我回去了。” 就在他黯然转身而去之时，身后又飘来一段夏师姐轻柔的言语。 “张师弟，我现在确实不太方便，等我身体将养好了，再还你今日人情。” 这段话如同一股劲风，将他心底所有黯然失落吹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激动情绪在身体里跳动，随着血液周身流窜。 “夏师姐真的是太……好了。 难怪范师兄他们对她如此着紧，不过数月不见就念念不忘。 要是换了我……哎！” 便是在心底，他都不敢用一些显得过于亲密的、感情色彩过于浓烈的形容，这会让他觉得这是对夏师姐的一种亵渎冒犯。 …… 和小青互动了一会儿，孟周便打发它去继续休息，她则径直向小院走去。 在入院之前，原本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前方忽然多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壁，她直接走了过去，这面半透明光壁如同泡沫般破碎，她已顺利进入小院之内。 这是一个综合了防御、聚灵之效的二阶阵法，在成阵的第一时间就被被夏青以精血祭炼，只认她本人。 而除她之外的人，哪怕是筑基修士都无法强闯。 在她穿过小院，即将进屋时，看到院中一根半人高的小立柱，立柱顶上有个小巧的八角亭，她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这是夏青的“收件箱”，真传弟子和外门、内门不同，没有繁重的任务压身，一切都是以修行为重心，经常性的长期闭关修炼。 这个时候，除非天塌下来，发生可能覆灭宗门的大事，都不会有人强闯一个真传弟子的洞府。 可宗门总有一些事要通传给每个真传知道，真传之间也有联络交流的需要。 “收件箱”便是为此而设，宗门若有大事通传，或者其他人邀见预约，都可飞符传讯过来，集中在这个袖珍小亭中。 当然，这些“发件人”首先得是从她手里得到过她“联系方式”的人，不然，那些飞符传讯统统会被外面的二阶阵法拦截。 孟周走到袖珍八角亭边，伸手往里一探，就摸出二三十封来信。 她大概扫了一眼，便收入白玉螺壳中，现在的她，暂时还顾不上这些。 她甚至都没精力仔细打量这座小院，径直回了卧室，直接躺倒在床上。 就在沾床的那一刻，孟周就闭上了眼睛，回到了“周强”体内。 这次回来后，孟周甚至都没睁眼，直接在“周强”体内沉沉的睡去。 孟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从“夏青”那里离线不久，接连便有几道飞符掠来，投入“收件箱”中。 ------------ 第三十三章 特权真传 次日，上午。 杂事院。 孟周半靠半躺在一张竹椅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没有任何焦距。 刚刚睡醒，安抚住饥肠辘辘的肠胃，他就以这样的姿势躺在了这里。 看似懒散咸鱼，心中念头却一直在飞速转动。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行动主线，从穿越过来到今日之前，他给自己制定的“主线任务”只有两个，一是活下去，二是让“夏青”回家。 针对这两个任务，又可以细化拆分，这也是他这三月以来一切行事的内在逻辑。 现在，“夏青”顺利回家。 “周强”不仅恢复了修为，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达到练气五层，还成功成为制符师，有了一门吃饭的手艺。 唯一的隐患，便只剩那曾经要了周强和夏青的命，现在还想要他命的浓浓恶意。 此刻的孟周却没因此在这方面倾注更多的注意力，他是站在“以我为主”的角度，确定下一阶段的行动主线。 “夏青”既然回归，她的未来应该如何经营，自然也要提前明确下来。 在青玄宗内，从记名到外门、从外门到内门，都有着明确的路径和标准，且受到严格的执行。 只要你的水平到了，没有谁敢阻拦你的上升之路。 执法堂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确保这条上升渠道的顺畅运转，严厉打击任何作弊徇私的行为。 但真传不在此列，选拔标准很唯心，更没有明确的路径和标准，宗门不会告诉你如何才能成为真传。 只能说，遇到了就是遇到了。 有可能是你在记名、外门或者内门的某个阶段因某些特质被看重，成为真传。 也可能是你在还没正式入门之时就已被暗中预订为真传种子，到了合适阶段直接就是真传。 这里面，既有个人的天赋，心志，品行等因素，也有机缘气运这些玄虚的因素。 有一种说法，宗门对真传的挑选方式，遵循的是那些修仙门派选择衣钵传人的方法。 修仙门派的人数都很少，十几人甚至七八个人的宗派是主流，能有几十上百人的，要么是超级大宗，要么就是根本没玩明白的杂鱼玩家。 每一个门人，都是奔着承接宗门衣钵，大道修真而去的。 “不想与天同寿，与道合真，你修什么仙啊！” 这和记名弟子已经奔着十万这个目标狂奔的青玄宗完全是两种玩法。 青玄宗显然是手抓新玩法的同时，老玩法也没打算放下。 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要说明，真传，是有特权的，和其他弟子完全是两码事。 其他弟子，除了修炼之外，每年还有大量的宗门任务需要去完成，有固定的，也有临时紧急分配的。 所以，他们的个人时间都是不能完全自主的，必须跟随宗门的意志而变动，打的就是个“随机应变”。 真传却不同，除非你想领个任务玩玩，不然，不会有任何带有强制性的任务。 也没有二十岁必须达到什么境界，三十岁必须有什么修为，筑基年限不能超过多少岁之类的硬指标。 宗门也不担心因此让真传们变成废物，“严格的自我管理”，对真传们来说，都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一件事。 宗门相信，灵性具足，不施斧斤，自然生长起来的真传才是最好的。 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为其尽可能提供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和良好的成长平台。 只有次一等的，才需要用规矩、用鞭子去校正、去约束。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夏青”都会过得很安逸，哪怕天天在二阶洞府里睡大觉都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但，她若想做一个真真传，而不是爽几个月就逃之夭夭，从现在开始就必须紧张起来了。 “‘夏青’头衔，必须尽快拿到，然后找个相对安全的机会试试这能否躲过真丹修士的探查。” 孟周将这事的重要性排在了序列一的位置。 记名、外门弟子有命牌，内门弟子有魂灯，宗门可以此确认外出门人的大概状况和生死。 但这些方式对留下命牌魂灯的弟子来说，总会有些影响。 虽然这种影响微乎其微，宗门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戕害了真传的灵性。 而且，按照某些修行派别的观点，一个生命体的完整圆满、无漏无缺是非常珍贵的特质。 任何伤损了这一特质的方法，都可能给修行人带来巨大灾祸，甚至成为被人所趁的命门漏洞。 这也是一些邪门咒术能够用其人穿过的衣物、指甲毛发增强威能的原因，因其生命的完整性被破坏。 即便这种破坏看上去不过九牛一毛，但利用特殊的方法，很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片羽毛。 命牌魂灯之类的事物，同样会破坏这种完整性，导致的后果可大可小，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也可能影响到结丹的品质，这自然是宗门所不能允许的。 所以，宗门真传都没有命牌魂灯之类的物事留在宗门。 若是因此在外遭遇不测，虽然痛惜，宗门也能接受。既然决定散养，自然就要有承受这些后果的觉悟。 宗门更需要防备的是某些存在潜伏在真传体内，甚至彻底李代桃僵进入宗门内部，孟周现在就是标准的这种情况。 青玄宗的应对方式就是，每年末都会有真丹修士出关为真传们讲道。为他们答疑解惑，扫清前路迷障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给他们每一个做“体检”。 这是真传们唯一躲不过去的一项活动，正常的也不会去躲，想躲的都说明有鬼。 这个时候“夏青”要是被发现异常，想逃都没机会。 而现在是五月中旬，距离真丹讲道也就半年时间。 孟周必须在此之前拿到“夏青”头衔，并验证其在真丹面前的安全性。 不然，他就得提前安排跑路，藏到青玄宗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心中稍微模拟了一下，孟周就明白了，此事的难度，绝对是地狱级的。 所以，这项限时半年的主线任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孟周毫不犹豫的将其排在了一切事务的首位。 ------------ 第三十四章 丹药功效（求追读） “其次，就是那隐在谭开明背后，那屡屡针对我的恶意，必须做出实质性的回应，不能在被动挨打。” 在今日之前，他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夏青回归，是这一切的前提。 现在他终于可以着手做点什么了。 那恶意的本体到底都是些什么存在，他并不清楚，唯一比较确信的一点是，媚香楼和那位芊娘是必须要被敲掉的。 能有多快有多快，能有多狠有多狠。 此事的迫切性还要在获得夏青的头衔之上。 在对方的计划中，自己应该和谭开明一起干干净净的离世，而谭开明是前天下午走的。 现在计划出了纰漏，对方随时都有可能酝酿下一次绝杀行动。 在这两个主线之外，努力提升修为，让“夏青”有更多的行动力，此身也要学一些临战应敌的准备，当日若能在谭开明跳出来的瞬间便施展强力手段将他爆头，也不会再有后面的危险。 这些都是应有之意。 在这些要务之外，孟周还考虑到了一些看起来不起眼，却也同样必须在意的事情。 比如“周强”每五日一次的阴窖池清理是必须的，逃不掉的要务。那一天的他没有精力兼顾到“夏青”，她的一切行事都要受到这一点的限制。 说来这其实有点滑稽，“夏青”的一句话，黄执事的命运都能被轻易拿捏。 可黄执事手下的一个小杂役负责的一件不入眼的工作，却是她做任何事之前都必须充分考虑的。 将未来一段时间内需要做的事按照重要性、紧迫性、必要性条分缕析之后，原本还感觉有些混乱的前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毕竟，从今以后，他可就要真的双线操作了，毫无经验的他若不事先给自己拟定好行动大纲，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其实，按照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夏青’回家后，‘周强’再呆在青玄宗麾下的杂事院就不合适了。 不过，现在局面如此，却也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 一切都在心中盘算清楚之后，孟周茫然看天的眼神迅速复归清明，他先是花时间制作了一些清洁符，因为之前“夏青”清理痕迹用掉了几张，他必须确保下次阴窖池清理时清洁符够用。 然后，他开始验证修为突破到练气五层之后初成层次的枯木长春功的效果。 一轮修炼下来，孟周心中叹了口气，以这种趋势，哪怕他每天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修炼上，大量使用灵米灵茶，也就能确保每天的修行进度+1左右。 这自然也不算慢了，可对有两个“限时主线任务”在身的他来说，确实太慢了。 想了下，孟周从纳物袋中取出一瓶养气丹。 此丹能加速修士的修行进度，对练气后期修士都有明显效果，对现在才练气五层的他来说，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夏青”是宗门真传，丹药不能随便吃，“周强”怕什么？当然是怎么有效怎么来。 之前还有把养气丹留着应急，当成一条退路的想法，现在他已经成为制符师，自也不需要再有这种顾忌。 考虑清楚后，孟周拔开瓶塞，倾出一颗养气丹便吞入腹中。 孟周就感觉自己是吞了颗正在慢速爆炸的地雷，蕴藏着磅礴灵气的丹药之力在体内扩散，左冲右突。 他不敢分心，更不敢浪费，立刻盘膝运功，枯木长春功的法力在体内织成了一道绵密的大网，把这些如同鱼儿般左冲右突想要重归大海的灵气药力全部兜住，并随着功法运转被迅速炼化成新的法力。 若说炼化从空气中吐纳到的灵气像是驯服一匹匹野性烈马，那这些进了他肚子的灵性药力就像早就已经芳心暗许的痴女，只需要他略微表明心迹，就傻乎乎的跟了上来乖乖进了家门。 这些灵气药力似乎连绵不绝一般，收了一批又有一批，等最后一点药力也在体内消失无踪，被彻底炼化，时间已是黄昏。 结束修炼的孟周，第一次有种修炼时“吃撑”的感觉。 他查看了一下面板信息，修行进度直接+20，原本【练气五层0/100】一下子变成了【练气五层20/100】。 “太猛了，难怪修士个顶个都是穷鬼，有点灵石就恨不得买点丹药服下。 一个忙活半天，原地踏步。 一个轻轻松松，突飞猛进。 这种直接用灵石买进度的体验，有几人顶得住啊！” “照此进度，突破练气六层岂不是就五颗养气丹的事？” 心中如此奢想着，很快，孟周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体内的法力虽然充盈了许多，可也虚浮了许多，他必须花些时间让法力再次凝炼，才能再次服用丹药。 而且，那些灵气药力他也炼化的并不彻底，当时只想着不能浪费，先大口吞下再说。 现在仔细一检查，他发现充盈而虚浮的法力之下还有不少未炼化的灵气药力挟裹其间。 要把它们回炉反刍一下，这同样需要时间。 所以，要服用第二颗养气丹还要等一些时间，在此期间，此身还需要保持日常的修炼计划以恢复状态。 其他时间，孟周则计划用来制符，练习法术，他迫切的想要掌握更多的应敌手段，手上暂时没有可直接用于战斗的法术，那就先用现有的三门法术练练施法技巧和手感。 即便是不同类型的法术，也有很多共通之处，若他对这三门法术的掌握程度高，这对以后学习别的法术也是有帮助的。 当然，“夏青”那边也要时刻关注，不过，现在多是一些布局谋算之事，事情固然都很重要，却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至于“夏青头衔”之事，他想等修为再进一步以后再说，现在这修为还是太低，做“夏青”的负担太大。 …… 因为药力余效还没有彻底吸收干净，一轮正常修炼完毕之后，修行居然再次有了+2的进度。 孟周查看了一下现在的面板信息。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已佩戴）】 【寿命：51/70岁】（+2岁） 【境界：练气五层：22/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65/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小成：24/100，耘植术初成：47/100，金芒术大成：1/100 清洁符大成：38/100】 【状态：亚健康】 …… 完成今日修炼后，孟周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通过心门，顺利进入“夏青”体内。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并没有因为距离的拉大而有延迟。在神通面前，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孟周睁眼打量着卧室，浓郁的灵气弥漫，房间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建设小院所用灵木散发出来的自然香气，有清心宁神的效果。 孟周支身坐起，移步来到临窗的一张桌案前，推开窗户，可以看见灵泉细流散作的水幕在窗外视野一角如珠帘一般垂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道绚丽的弧线。 孟周从白玉螺壳中取出那一沓信件，大略翻看了一下，原本还只有个大概思路的孟周心里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小青。”她开口轻声呼唤。 只见一道青光一闪，小青便已出现在窗前草地上，好奇的看向自己，不知道自己喊它作甚。 “景婉儿认识吧？……住哪你可知道？……那好，你亲自跑一趟，把她给我接过来。” 小青歪头似乎认真想了一阵，这才振翅起飞，向着目的地疾掠而去。 ------------ 第三十五章 姐妹情深 小青去接人，还有一会儿才会回来。 趁还有些时间，孟周将所有景婉儿的来信单独跳了出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去屋外收件箱中看了看，又带回三份来信，其中一份就是景婉儿。 孟周仔细翻看这些来信，夏青记忆中与景婉儿有关的点点滴滴也在她心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宗门有时候十年都不会新增一位真传，有时候几年内就会连续增加数位，夏青就幸运的遇到了“真传旺年”。 和她同期成为真传的有四位，两男两女。 因为都是真传，年龄又最接近，四人的关系尤为亲近，隐隐有自成一个小圈子的意思。 记名、外门、内门这些弟子之间，因为彼此有着竞争关系，互相交往，利弊得失的考量更多，同门之间的情谊也有，却也不多。 倒是他们这些年龄相近的年轻真传之间，很容易就建立起比较纯粹的情谊。 四人之间就曾有过一段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温馨时光。 但后来因为一些狗血事件，四人之间的关系都变得有些不尴不尬。 说简单点，就是大师姐人美性格好，老二老三一边口称师姐，一边仿佛无意，又似故意的竭力展示自己，如同两只开了屏的孔雀。 终于，有一次老二借酒表真心，大师姐愣了，都没来得及说话，愤怒的老三直接跳出来和老二干了起来。 老四在一边努力劝架“别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同时希望大师姐表个态平了这场纷争。 大师姐没表态，而是，溜了。 她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没个准信的老二老三没胆子去问大师姐，彼此间倒是互掐得越来越厉害。 见此局面，老四也怒了，却不是对老二老三，而是对大师姐。 好好一个亲如一家的四人小团体，因为你变成这副模样，但凡你能明确的表个态，局面也不会成为这个样子。 孟周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老四应该是想对老大说“你个绿茶表，你想养几条鱼啊？” 而夏青，便是“大师姐”，她安排小青去接的景婉儿，便是老四。 孟周忍不住展开双手，低头打量自己这一具曲线起伏柔美自然的曼妙身躯，带着审视考究的意味。 “我像个绿茶吗？” 一边说着，她纤细的腰肢也轻轻的左右扭动了几下，让她能更清晰的看到那从腰到腿的美好曲线。 孟周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些来信上，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这群家人们，她是一个都不会松手的。 她可不会如夏青那般傻乎乎的当鸵鸟，以为躲起来问题就不存在了。 她要主动化解这个问题，而景婉儿就是需要被解开的第一颗扣子。 看着景婉儿的那些来信，孟周脸上浮出轻松的笑意。 最开始的那几份，还用了些幌子借口，宗门某某长老举办花会/茶会/酒会之类，邀她一起去，遣词用句也比较正式，就像是莫得感情的邀请函。 然后，来信内容变成了： “你怎么不回我话？生气啦？” “怎么这么久都不回话，你是不是出门去了？回来后记得给我回信啊！” “你没事吧？” “你没受伤吧？” “……” 最后一份，也是昨日自己回来之后投来信箱的： “听说你受伤了，情况很不好？到底严不严重？ 见信后立刻回我，我等你三天，你要闭门不出，我可就要强行破门了！” 语气倒是还挺凶。 对于拿下这位小师妹，孟周心里已经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啼鸣从远空传来。 孟周抬头看去，便见小青飞行在前，一只白色大鸟紧随其后，白鸟背上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当白鸟距离崖上平地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白衣女子便已从鸟背上跳下，一道劲风席卷，带着她的身形翩然而下，直接落在了小院门外。 “嘭嘭嘭——”她直接伸手锤门，一边大喊：“夏青青，快点开门！” 孟周起身出屋，随着她心念一动，封闭的阵法放开，院门打开，看着门外的白衣女子，笑骂道： “景婉儿，没大没小，青青姐都不会叫了吗？” 她话音未落，门外的白衣身影已经闪到了面前，双手抓着她的双手，两道精妙的法力随着双手接触一放即收，孟周知道，这是对方在趁机探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探查完“夏青”的情况，景婉儿一脸疑惑，低声自语道：“没问题啊，一切都很正常啊。” 可夏青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她就更是迷惑。 但来时路上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然后，立刻虎起了一张脸，看向夏青训斥道： “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又不在宗门，任务记录里也没有你的名字，你要再不现身，宗门都要把你列为失踪了！” 在宗门正式记录里的失踪，特别是一位真传被定性为失踪，是一定会闹出大动静的，最起码，青河坊被翻个底朝天是跑不掉的。 若真如此，藏在杂事院一间小院的衣柜里一点都不保险，随便来条灵犬就能把她揪出来。 孟周心里都忍不住揪了一下，有些后怕又庆幸，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对景婉儿解释道：“之前游逛坊市，无意间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就试着追了一下。” 说到这里，她特意停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继而笑道：“不过，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听了她这话，景婉儿的神色猛然一变，收起了所有小情绪，严肃问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孟周摇了摇头。 “你应该知道，有很多诡异之事，是不能细说的。” 景婉儿的神色再次一变，眼神的变化之间，分明是想到了什么，她轻轻点头，果然不再细问。 就连夏青的身体明明很好，却又表现得如此虚弱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弃。 “总有能说的吧？” 夏青笑道：“不急，该说的我自然都会与你说。” 说着，她不由分说的便拉着景婉儿进入屋中。 景婉儿脸上明显有些抗拒，很是不情愿的样子，身子却完全不受控制的被拉拽着往里走去。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此刻的她一个手指头都能把面前这个绿茶女人摁在地上。 回到屋内，孟周双手按在景婉儿双肩。 景婉儿不堪承受，不情不愿的被摁坐在了凳子上，撇嘴道：“夏青青，你这是要干嘛？” 孟周盯着景婉儿精致的脸颊，直接伸手抚摸了上去，温柔笑道： “真是没发现，我的婉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脸颊被一只手掌温柔的抚摸，景婉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夏青”，已暂时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能力。 “我印象中你这两颊还始终肉嘟嘟的有些婴儿肥呢。”一边柔声说着，温柔抚摸的手掌还在景婉儿脸颊上曾经婴儿肥的位置轻轻捏了捏。 景婉儿终于清醒过来，晃着脑袋后退两步，逃离了那只在她脸上肆意逞威的“魔爪”，虎着脸道：“夏青青，你干什么？” 孟周收回了手，示意她坐下，这才轻声道：“这次意外的行动，经历了一些危险时刻，有一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啊！”景婉儿吓得轻呼了一声。 “知道当时我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你。” “啊？！！” 景婉儿又被吓了一跳，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当时在想，我做人有这么失败吗？ 曾经那个粘着我，要和我盖一床被子。跟在我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看我的目光全是崇拜仰慕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和我生分了呢？” ------------ 第三十六章 师弟两只 景婉儿很激动，心跳加速，面色酡红，浑身燥热。 景婉儿很慌乱，很惭愧，直面那双温柔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 青青姐的真情告白击溃了她辛苦筑起来的所有防线，她的眼眶噙满泪水，直接扑进青青姐的怀里。 “不是这样的，青青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别扭，太矫情。 我见那两个家伙眼里只有你把我当空气，心里不好受，就把气撒在了你身上，我……我真是个混蛋！ 青青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孟周张开双臂，身形僵在那里，此刻，景婉儿紧偎在她怀里，如猫儿一般轻蹭低喃。 她知道拿下景婉儿不难，却也没想到这妮子居然如此不堪，简直一击即溃。 “啪。” 被磨得有点受不了的她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别作怪。原来是这个原因，那你早说啊……你看上了他俩中的哪一个？” 景婉儿柔软的身体陡然一紧，然后立刻弹起，瞪眼道：“青青姐，你想什么呢，我怎会对他俩有那想法？” “那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哎呀，这事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呢！”景婉儿跺了跺脚，心想，青青姐啥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太懂女人。 孟周似乎毫无眼力见，继续确认追问：“你真的对他俩没那方面的想法？” “没有没有，说没有就没有……青青姐，你要再说这事，我可就真跟你急了！”景婉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最后更是努嘴瞪眼的道。 孟周点了点头，拉着景婉儿的手，让她坐自己身边。 “既然这样，那你替我给他俩传个讯，让他们都过来。” 景婉儿愣了一下，而后惊讶的看向孟周。 “青青姐，你确定要让他们一起过来？ 他俩现在只要照了面，要不了三句话就得打起来！ 要不，还是让他俩错开吧？” “真要说来，这事我也有责任。” 孟周拍了拍景婉儿的手，笑道：“你不是一直怪我没处理好这事么？” “不是……我……”景婉儿双手比划，似乎想要极力解释些什么。 “今天，就让我把这事处理了吧，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咱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确实不该。” 景婉儿瞪眼盯着孟周，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眨了眨眼睛。 最后，她没再说什么，直接发出两道传讯符，然后，便伸手握住孟周的手，乖顺的坐在一边。 …… 青玄宗内，一处气派威严的洞府之中。 张平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前方盘膝而坐的男子，他恭敬的问候道： “范师兄，您找我？” 范凌目光向一张空椅上示意了一下。 “坐下说。” “这……”张平迟疑了一下。 范凌道：“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任务重，放心，我就问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久。”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平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只能乖乖坐下。 “你昨日传讯说得不甚清楚，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仔细说一遍。”范凌道。 “……” 张平老老实实的把昨夜与“夏师姐”遭遇的全过程仔细的说了一遍。 “昨夜，我和另几个兄弟在通青河坊的那道山门前巡守……” 范凌竖着耳朵认真听完，想了一会儿，才问：“以你的判断，夏师姐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张平认真想了一下，摇头道： “师兄，这我真看不准……” 虽然没有任何有用的新内容，范凌却依旧是认真的侧耳倾听，听当事人当面描述和看对方的飞讯传书终归是两码事。 就在这时，他眉头忽然一皱，伸手止住了张平的话头，目视远空。 时间一道飞符流光从远方破空而来，他伸手遥遥一招，将其捏在手中。 下一瞬，范凌豁然站起，脸上泛起喜色。 他对张平道：“张师弟，任务要紧，我就不留了，哪天有时间一起饮酒啊！” “……”张平。 脚踩一片如舟似叶的法器，转过一座山峰，范凌强抑着心中激动，只需再转过前面那座山峰，就是师姐的洞府，他稍微驻足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心情，这才要再次启程。 忽然，他眉头一凝，目光锐利如刀，看向另一个方向。 而就在他目视的方向，一个年轻俊逸的身影此刻正脚踩一柄飞剑，绕过一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忍不住驭使舟叶法器稍微偏转了一下方向，来到那人身旁：“姓徐的，你怎么也在这？” 徐卫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没大没小，师兄都不会叫了吗？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说罢，他脚下飞剑加速，便已超过了范凌，向前飞去。 很快，范凌的身形就后来居上，愤怒质问道：“你又去骚扰师姐？” 徐卫轻哼一声，却根本懒得回应，飞剑再次加速，将范凌甩在身后。 就这样，短短一段距离，两人你追我逐，还在飞行途中给彼此使绊子，等两人出现在平台上时，形容都有些狼狈，都在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怒视对方。 “青青姐，我就说吧，把这两个家伙一起招来，准没好事！” 随着这个语带戏谑的声音传出，前方封闭的阵法敞开，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携手走了出来。 如斗鸡一般互不相让的两人都瞬间换了个脸色。 “婉儿。” “婉儿。” 招呼完面有讥诮之色的景婉儿，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旁边的另一个身影上。 “师姐，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师姐，是哪个不开眼的敢伤你，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宰了他！” 若说以前，这样厚此薄彼的场面还会让景婉儿有些小情绪，但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有点小骄傲——我青青姐这么出众的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不是很正常吗？ 孟周认真看了看这两只……嗯，师弟，感受到她目光的注视，两人都不自觉地挺胸、抬头，竭力把自己最英武、最优秀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师姐对此却是完全不为所动，目光温柔而沉静。 “都跟我进来。”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拉着景婉儿一起走入院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乖乖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小院。 孟周没带他们进入房间，而是来到一处临崖而建的石亭中。 灵木灵药点缀左右，细小灵泉如珠帘垂挂在前。 孟周拉着景婉儿率先坐下，示意徐范二只。 “你们也坐下。”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底那莫名的情绪。 今日的师姐，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真正有了些身为大师姐的气度，如同手拿戒尺的老师，对于闹腾的学生，不再一味的迁就容忍。 但这却一点都不令人排斥，反而让两人觉得，师姐就该是这样。 ------------ 第三十六章 师弟两只 景婉儿很激动，心跳加速，面色酡红，浑身燥热。 景婉儿很慌乱，很惭愧，直面那双温柔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 青青姐的真情告白击溃了她辛苦筑起来的所有防线，她的眼眶噙满泪水，直接扑进青青姐的怀里。 “不是这样的，青青姐，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别扭，太矫情。 我见那两个家伙眼里只有你把我当空气，心里不好受，就把气撒在了你身上，我……我真是个混蛋！ 青青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孟周张开双臂，身形僵在那里，此刻，景婉儿紧偎在她怀里，如猫儿一般轻蹭低喃。 她知道拿下景婉儿不难，却也没想到这妮子居然如此不堪，简直一击即溃。 “啪。” 被磨得有点受不了的她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别作怪。原来是这个原因，那你早说啊……你看上了他俩中的哪一个？” 景婉儿柔软的身体陡然一紧，然后立刻弹起，瞪眼道：“青青姐，你想什么呢，我怎会对他俩有那想法？” “那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哎呀，这事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清楚呢！”景婉儿跺了跺脚，心想，青青姐啥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太懂女人。 孟周似乎毫无眼力见，继续确认追问：“你真的对他俩没那方面的想法？” “没有没有，说没有就没有……青青姐，你要再说这事，我可就真跟你急了！”景婉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最后更是努嘴瞪眼的道。 孟周点了点头，拉着景婉儿的手，让她坐自己身边。 “既然这样，那你替我给他俩传个讯，让他们都过来。” 景婉儿愣了一下，而后惊讶的看向孟周。 “青青姐，你确定要让他们一起过来？ 他俩现在只要照了面，要不了三句话就得打起来！ 要不，还是让他俩错开吧？” “真要说来，这事我也有责任。” 孟周拍了拍景婉儿的手，笑道：“你不是一直怪我没处理好这事么？” “不是……我……”景婉儿双手比划，似乎想要极力解释些什么。 “今天，就让我把这事处理了吧，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咱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确实不该。” 景婉儿瞪眼盯着孟周，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眨了眨眼睛。 最后，她没再说什么，直接发出两道传讯符，然后，便伸手握住孟周的手，乖顺的坐在一边。 …… 青玄宗内，一处气派威严的洞府之中。 张平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见前方盘膝而坐的男子，他恭敬的问候道： “范师兄，您找我？” 范凌目光向一张空椅上示意了一下。 “坐下说。” “这……”张平迟疑了一下。 范凌道：“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任务重，放心，我就问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久。”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平哪还有拒绝的理由？ 只能乖乖坐下。 “你昨日传讯说得不甚清楚，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的仔细说一遍。”范凌道。 “……” 张平老老实实的把昨夜与“夏师姐”遭遇的全过程仔细的说了一遍。 “昨夜，我和另几个兄弟在通青河坊的那道山门前巡守……” 范凌竖着耳朵认真听完，想了一会儿，才问：“以你的判断，夏师姐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张平认真想了一下，摇头道： “师兄，这我真看不准……” 虽然没有任何有用的新内容，范凌却依旧是认真的侧耳倾听，听当事人当面描述和看对方的飞讯传书终归是两码事。 就在这时，他眉头忽然一皱，伸手止住了张平的话头，目视远空。 时间一道飞符流光从远方破空而来，他伸手遥遥一招，将其捏在手中。 下一瞬，范凌豁然站起，脸上泛起喜色。 他对张平道：“张师弟，任务要紧，我就不留了，哪天有时间一起饮酒啊！” “……”张平。 脚踩一片如舟似叶的法器，转过一座山峰，范凌强抑着心中激动，只需再转过前面那座山峰，就是师姐的洞府，他稍微驻足整理了一下仪容和心情，这才要再次启程。 忽然，他眉头一凝，目光锐利如刀，看向另一个方向。 而就在他目视的方向，一个年轻俊逸的身影此刻正脚踩一柄飞剑，绕过一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忍不住驭使舟叶法器稍微偏转了一下方向，来到那人身旁：“姓徐的，你怎么也在这？” 徐卫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没大没小，师兄都不会叫了吗？ 至于我为什么在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说罢，他脚下飞剑加速，便已超过了范凌，向前飞去。 很快，范凌的身形就后来居上，愤怒质问道：“你又去骚扰师姐？” 徐卫轻哼一声，却根本懒得回应，飞剑再次加速，将范凌甩在身后。 就这样，短短一段距离，两人你追我逐，还在飞行途中给彼此使绊子，等两人出现在平台上时，形容都有些狼狈，都在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的怒视对方。 “青青姐，我就说吧，把这两个家伙一起招来，准没好事！” 随着这个语带戏谑的声音传出，前方封闭的阵法敞开，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携手走了出来。 如斗鸡一般互不相让的两人都瞬间换了个脸色。 “婉儿。” “婉儿。” 招呼完面有讥诮之色的景婉儿，两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旁边的另一个身影上。 “师姐，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师姐，是哪个不开眼的敢伤你，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宰了他！” 若说以前，这样厚此薄彼的场面还会让景婉儿有些小情绪，但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有点小骄傲——我青青姐这么出众的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不是很正常吗？ 孟周认真看了看这两只……嗯，师弟，感受到她目光的注视，两人都不自觉地挺胸、抬头，竭力把自己最英武、最优秀的一面展现出来。 可师姐对此却是完全不为所动，目光温柔而沉静。 “都跟我进来。”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拉着景婉儿一起走入院内。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乖乖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入小院。 孟周没带他们进入房间，而是来到一处临崖而建的石亭中。 灵木灵药点缀左右，细小灵泉如珠帘垂挂在前。 孟周拉着景婉儿率先坐下，示意徐范二只。 “你们也坐下。” 两人再次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心底那莫名的情绪。 今日的师姐，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 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真正有了些身为大师姐的气度，如同手拿戒尺的老师，对于闹腾的学生，不再一味的迁就容忍。 但这却一点都不令人排斥，反而让两人觉得，师姐就该是这样。 ------------ 第三十七章 立誓收心 徐卫、范凌两位在别处从来都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存在，此刻却如同两个听话的乖乖仔，规规矩矩的坐在孟周对面。 孟周道：“我要向大家赔个不是，咱们四人的关系搞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 敢说出这话，孟周就感到景婉儿握她的手紧了紧，孟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徐范二人的反应则更大，徐卫道：“师姐，这怎么能怪你，一切都是我酒后失态，胡言乱语所致，一切的源头都在我。” 范凌在承认错误上也不甘示弱，他甚至不允许自己的责任比徐卫小。 “世界，是我的不对，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却因我的处理不当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徐卫扭头看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范凌，心想，好小子，我的事这就被你轻描淡写的处理成了小事，再处理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了？ 见两人又要在这事上争个高下，孟周赶紧抬起双手下压，示意二人都闭嘴。 “现在，我不允许你们开口，你们都闭嘴，乖乖听我说！” 两人闻言，果真乖乖的闭嘴。 “你俩的心思，我都看明白了。说实话，我有点替你们害臊！” 替我们害臊？ 两人一脸懵逼，怔怔的看向师姐。 “你们可都是真传，是无数人磨破脑袋，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高度。是能令无数人羡慕到发狂的！ 这样的大幸运落在咱们头上，你们是觉得天经地义，还是以为这就是自己该得的？” “现在宗门弟子里面有种很不好的风气，修行求大道这种本来天经地义的事，却被人当成了虚谈妄谈，要是谁敢这么宣称，甚至会被人嘲笑。 其他弟子有这想法，倒也情有可原，我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对你们，对咱们这些真传来说，要是连这个志气都丢了，我是真为宗门花在咱们身上的这些心思不值！” “现在咱们连筑基都不是，连大道的门槛都没摸到，不把心思用在修行上，净想些男欢女爱那些事。”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直接凝视着徐范二人，让两人不自觉地心虚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是年纪大了，春天来了，心里的念头压不住了？ 要真是如此，青河坊里勾栏多着呢，只要你们亮出青玄真传的招牌，倒贴钱的生意她们都愿意做，还不够你们发泄啊？ 怎就偏要把念头打在师姐我身上？ 这会感觉更刺激吗？” 言辞如刀，刀刀扎心。 如此犀利，完全不是师姐以往的风格，感觉师姐就像是换了颗脑袋。 可此刻两人被训得跟二孙子似的，哪敢有此质疑。 范凌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此刻在师姐面前隐身消失，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倒是徐卫自知躲不过去，面红耳赤，喘着粗气，竭力为自己辩解道： “师姐，我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那样下作的念头，我怎么会有？ 我……我就是想和师姐做长久的道侣！” 既然话说开了，徐卫干脆也不再扭扭捏捏，藏着掖着。 “我就是觉得如师姐这样的好人品，以后很难再遇到第二个。 我现在要是不先下手，以后要是便宜了其他混蛋，我得怄死！”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往旁边瞟了瞟。 低头装消失的范凌则在心里又给徐卫记了一笔，“该死，居然骂我。” 听了他的话，师姐神色缓和了许多，却摇头道： “道侣道侣，大道路上携手共进的伙伴，咱们现在不就是吗？ 搞出这许多事，你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徐卫心道，这岂能一样，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去了，可他也不敢跟师姐解释个中微妙，只得道： “现在这样固然很好，可这终究是不可能长久的，师姐你也终会有个道侣。” 他心里补充说，既然如此，这道侣为何不能是我，我也不比谁差！ 就在这时，孟周接下来的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心神震动。 只见她忽然一脸严肃，以手抚心。 “青冥在上，幽泉在下，我夏青今日指道心立誓，往后余生，皆以大道长生为念，终生不近男色，不纳道侣，若违此誓，便让我一身修为尽付流水，灵魂立坠无尽轮回。” 另只手还被孟周拉着的景婉儿傻了。 徐卫，范凌二人也都傻了。 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发下道心誓言的师姐。 孟周似无所觉，一脸坦然的看着三人。 “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也是我对自己的勉励。 你们也不要想得太复杂，我就是不想在男女之事上浪费时间。” 她虽然出言主动安抚了三人，但三人内心的震动却没有因此稍弱。 徐卫更是战栗到双唇颤抖，拳头握得紧紧的。 师姐，你，你对自己也太狠了！ 你直接拒绝我，多简单的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发这么狠的誓言，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 只要你幸福，哪怕最终不是我，我也……开心，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感觉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他都无法饶恕这一刻的自己。 只见他也以手抚心，沉声道：“青冥在上，幽泉在下，我徐卫今日指道心立誓，往后余生，皆以大道长生为念，终生不近女……” 他就要以师姐的道心誓言做模板，发现同样对等的道心誓言，孟周忽然出声打断。 “停！” 徐卫暂停了言语，眼神询问。 “你要道心誓言，我不拦你，但这句话要删掉，我那般说，是完全出于我的本心，说出来我只感觉轻松，不会觉得受了束缚。 道心誓言，是要助我成道，而不是阻我成道，我可不愿意你因此束缚而半路夭折。” 她这话说得极是坦诚，徐卫默然，久久不语。 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终生不近女色吗？ 便是迫于今日道心誓言做到了，这种压抑的扭曲，不会成道，只会阻道。 于是，他也不犟嘴，将“终生不近女色”这话删掉。 “……终生不纳道侣，若违此誓，便让我一身修为尽付流水，灵魂立坠无尽轮回。” 发现道心誓言后，徐卫感觉身心都是一阵轻快，仿佛卸掉了千钧重担。 一直低头装隐身的范凌却在徐卫之后紧接着以手抚心，自顾说了起来。 “青冥在上，幽泉在下，我范凌今日指道心立誓，往后余生，皆以大道长生为念，终生不纳道侣，若违此誓，便让我一身修为尽付流水，灵魂立坠无尽轮回。” 从徐卫开始立誓开始，四人间的气氛就已变得肃然起来。 此刻，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看着范凌发下和徐卫一样的道心誓言。 待范凌之后，景婉儿也以手抚心，发下自己的道心誓言。 “青冥在上，幽泉在下，我夏青今日指道心立誓，往后余生，皆以大道长生为念，终生不近男……” 孟周忽然打断，景婉儿却对她嫣然一笑。 “青青姐，这也是出于我的本心，你要是不许，我才念头不通达呢。” “好吧，只要你想明白了就好。” “终生不近男色，不纳道侣，若违此誓，便让我一身修为尽付流水，灵魂立坠无尽轮回。” 景婉儿发完道心誓言，对孟周吐了吐舌头。 “青青姐，以后我可就只有你了，你可要负责呀。” 孟周笑着拍了下她的屁股。 这才看向徐卫、范凌二人，笑问：“怎么样，你们二人现在可还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徐卫、范凌二人相视一眼，想到之前种种，嘴角都泛起了笑意。 “那就说正事。”孟周道。 原本嘴角还挂着笑意的三人似都想到了什么，俱都神色肃然。 宛若实质的煞气在空中弥漫。 “师姐，你这伤势到底怎么回事？” ------------ 第三十八章 诡异早至 孟周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宗门最近可有盘过青河坊的底？” 她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其实有很深的内涵。 在青玄宗的意志下，青河坊始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凡是敢打破这个规则的，很快就能享受到青玄宗的铁拳制裁。 但表面之下的激流却时刻存在，这是无法避免的。 青玄宗不想管，因为这会牵扯宗门大量精力，不划算。 更不能管，因为一个繁盛的青河坊同样是青玄宗需要的。若青河坊事事都以青玄宗意志转动，那就不叫青河坊，该叫青玄宗别院了。 一个坊市若是没有了活力，吸引力也就丧失了大半，繁盛的局面很快就会凋敝下来。 所以，青玄宗对青河坊既要管，又不能管太多，简单点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把住原则和底线，其他的，就比较放任。 而其中有一项，青玄宗则抓得很死，那就是对坊市内“高质量人群”的监控。 只要修为达到筑基以上，就会进入此序列。 若修为达到筑基后期以上，就更会被重点关注。 至于修为达到假丹乃至真丹层次，宗门更会直接安排专人陪同。 大多外来修士不管心中如何想，对这规矩都会予以尊重，来青河坊后会主动备案，对于这类主动配合的修士，青玄宗也会给予善待。 可隐匿修为的也不少，若只是短暂停留，呆十天半个月，做完交易就离开，青玄宗也不管，任其来去自由。 可若既隐匿修为，又长期潜伏在坊市的，都会被宗门视为潜在隐患。 这些潜在隐患不需要剔除，但却必须心中有数，这就是青玄宗在这事上底线原则。 如何甄别这样的人，早在青河坊还没有建立之前，青玄宗就已经有了一套方法。 这么说吧，除非你完全不吃不喝，不与外界发生任何交互，甚至不修炼。不然，只要一位筑基以上的修士在青河坊停留时间超过一个月，就会被青玄宗抓住马脚。 为了确保对青河坊的掌控，青玄宗每半年就会仔细梳理遍，这在内部被称之为“盘底”。 其他时间，也会不定期的细盘或浅盘一下。 是以，孟周此刻有此一问。 而听了她的问话，另三人神色都是一动，眼神都下意识的交流了一下。 孟周心中生疑，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宗门发生了什么？” 徐卫轻咳了一声，“师姐，这些日子我跑外面的时间最多，由我来说罢。” “大概也是在三个月前，宗门辖境内的诡异事件相较于往日多了许多倍。 凡俗社会因此受到的滋扰就不说了，有不少小的修行家族和势力遭受了不小的损失，甚至有两个修行家族和一个散修势力因此覆灭。” 听到这话，孟周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可不是只咱们青玄遭殃，据我所知，别处的情况更糟。咱们青玄治下，诡异事件历来很少，就已如此，别处只会更夸张。” 孟周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回来时我见坊市热闹如故，还道真的一切如故呢。” “这些信息太分散，我们没有宣扬，知道的本就不多，而且，坊市内一切安好。” 说到这，徐卫冷笑了一下。 “便是天大的事，只要没落自己头上，又有几个能感同身受呢？” “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我们不在意。 宗门做了很大的动员，放出了远超寻常时期的任务量，任务奖励也异常丰厚。” 孟周心中恍然，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这几次去寻黄执事，每次都遇不见人，当时他就疑惑，一个杂役执事怎么也如此高频的接起了任务，这不像是宗门以往的风格啊。 原来答案在这里。 “另一方面，对青河坊的盘底也是重中之重。 几乎做到了两日一小盘，五日一大盘。 一些以往放任不管的臭虫，为免其趁乱搞事，兴风作浪，还悄悄处理了几个。” 孟周默然，他身在杂事院，距离青河坊不过咫尺之地，陈聪更是隔三差五就在外面跑，对这外松内紧的局面都是一点感受都没有，看上去一切如常。 便是黄执事那里有些蛛丝马迹，依然不足以让他窥见这些。 对“周强”来说，便是到了筑基层次，他可能都突不破这层信息壁障。 甚至不知道自己一旦突破筑基还继续留在青河坊的话，就进入了青玄宗的特别关注序列。 对他来说，这意味着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 这让他确定了“周强”更久远未来的一个准则，不能在青河坊筑基，筑基后也不能在青河坊长住。 可在“夏青”这里，这不过就是几句闲谈之语而已。 这倒是让他更进一步的领会到这个身份的重要意义。 而徐卫透露的信息本身，也让孟周很高兴。 她直接问：“勾栏之地这几个月的盘底记录能找到吗？” 对她为何会提出这项需求，三人都很好奇，却都没追问，保证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手。 “好，你们现在就去办这件事，两个时辰够吗？……那好，两个时辰后咱们再在这里碰面。” 她站起身来，看向旁边的景婉儿，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歉意。 “婉儿，很抱歉，可我现在的状态确实有些虚弱，必须休息了，不然，便是与你们说话都很费力的。” “青青姐，你别说了，快去休息吧，你现在的面色白的吓人。” 孟周点点头，又看向徐范二人。 “我知道，大家对我现在的状况很好奇。 可你们应该了解，有的事情是不能正面谈及的，不仅于我可能有危险，对接下来行动的成功率也有影响。 所以，我只能厚颜要求你们给与我充分的信任。 若是运气不错，这次行动之后你们自己就能找到答案。” 三人都郑重的点头，做了些简单分工，便各自散去。 他们都意识到了此事对夏师姐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 回到屋中，孟周径直来到床边躺了下去。 下一瞬，他已经在杂事院的“周强”体内醒来。 心中复盘了一下这次过去所做一切，便开始盘膝调理，恢复状态。 这次与景婉儿、徐卫、范凌三人的互动只为了一件事，拿到他们的战力，让他们的力量能为自己所用。 而这，求不来，打不来，只有巧妙利用“夏青”与他们曾经的关系，借情谊之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主动贡献出来。 手段且不提，结果看来倒也还不错。 至于他与他们云山雾罩的那些话，就是糊弄人的屁话。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诡异之事，不能被正面谈及，不然就会出现谋划之外的变化。 但他用这个理由，纯粹就是为了不谈。 他不能撒谎，因为这很可能会在之后的行动中被拆穿，他将得不偿失。 可他也不能提前选择性的透露些真信息，比如他唯一知道的媚香楼和芊娘的情报，他就必须死死拿在手中，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不然，他们仨要是顺着这条线把“周强”查出来了怎么办？ “周强”要是因此陷入绝境，他的自救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躲在杂事院能屏蔽掉很多危险，却对来自宗门真传的注视没有任何抵抗力。 所以，他不仅要解决掉隐患，更要确保不会因此带来新的隐患。 不能说假话，也不能说真话，那自然就只能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 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还要借到力量，除了以情谊相系的这三位，他也实在不知道还有谁会这么给面子。 这也是他为何要在这三人身上煞费苦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 第三十九章 你们……欺负人！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状态恢复过来的孟周再次进入“夏青”体内，见三人已经等在院外。 她打开阵法，与三人一道再次进入石亭中。 她也没多说什么，接过资料就看了起来。 三人准备的资料远比她说的充分，包含了这一年来对青河坊所有勾栏之地的盘底记录。 此刻，当着三人的面，孟周也没再掩藏，直接找到媚香楼那份记录。 在翻看之前，孟周心里闪过很多年头，甚至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对另个身份的他来说千难万难之事，就只是这份记录上一段简单的文字。 “卓芊芸，化名芊娘，芸娘，水儿等。 筑基二层修为，疑为三十年前被覆灭的陵水卓家后人，二十年前潜来坊市，为媚香楼实际东家，却从不以真名真面目示人，以化名扮做勾栏女娘，戏耍练气小修。 偶尔也行采补之事，隐蔽克制，危害不大，暂不予追究； 曾暗中出手谋杀巨蜈闵家练气后期修士三位，此为两家私仇，不介入。” 这是翻到“媚香楼”后首当其冲呈现在孟周面前的信息。 而后，便是每一次盘底之时，有关她的简短信息记录。 基本就是三种状态。 “不在”、“闭关”和“玩耍”。 至于到底和谁玩耍，怎么玩耍，却没有任何记录，或许是那些被她玩耍的小修士根本没被记录在这本册子里的资格。 孟周却只感觉庆幸，要是“周强”的名字在这里有记录，他还真有些麻爪。 而将这份信息与记忆中有关芊娘的一些片段相印证，基本扫清对此人的认知迷雾的同时，也窥出了其人的深沉心机。 这个芊娘，可没有她在这份记录里表现出来的这么纯良。 这份记录只能说明，青玄宗也被她骗了。 不过，这也和青玄宗对坊中修士的身份背景不感兴趣，没有刨根问底的想法，只在意其境界实力有关。 这份记录或许多有偏颇，但对其实力境界的记录应该是真实的。 孟周心中这般想着，目光在“筑基二层”上停留了片刻。 “也只能相信青玄宗的眼光了。” 她继续翻阅着，很快，便看到了一行很特别的记录。 “重伤，气息不稳，疑为修炼时气血攻心，致法力反噬，心脉受损，脏腑亏虚。” 此后的历次盘底记录全都是“闭关养伤”，直到最近两次的盘底记录变成了“气息趋稳，继续闭关”。 看着这两段信息，没来由的，孟周将之和谭开明的忽然行动联系在了一起。 “谭开明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难道是因为她在闭关养伤，暂时没有给他新的安排？ 最近状态稍有好转，就想想到了‘周强’这隐患，于是安排谭开明来与我同归于尽？” 想到这里，孟周的目光上移，停留在另一个日期记录上。 【二月二十三】。 这次宗门盘底，卓芊芸重伤。 而在此之前二月初十的那次盘底中，卓芊芸还一切都好。 两次盘底间隔十三天，而自从二月二十三这次盘底之后，日期间隔忽然就密集起来，几乎每个三两天就有一次盘底记录。 “二月二十三，这是……八十五天前，二月初十是九十八天之前。 所以，卓芊芸重伤，就在八十五天前到九十八天前之间！” 孟周心中默默盘算。 而对自己穿越至今的时间，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八十九天。 恰好与卓芊芸的重伤时间吻合。 又想到当时周强布置的血咒仪式，孟周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他忽又想起另一事，看向徐卫。 “你之前说从三月前开始各地诡异事件忽然增多，你可记得具体是哪一天？” “我想想。” 徐卫看向范凌、景婉儿二人：“今天是五月十八？” “嗯。”两人点头。 徐卫道：“那准确时间应该是八十九天，差一天三个月。” “真的是八十九天？你确定？” 师姐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颤动，徐卫肯定点头： “因为我看过相关资料，诡异事件骤增的准确时间是二月十九。 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有几位筑基师兄还讨论过二月十九这天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天本身没什么特别，真正特别的地方在于，我坑死了一位自称‘神’的诡物，穿越了过来。” 信息过于炸裂，孟周却反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所以，卓芊芸重伤，各地诡异事件骤增，都是那位死亡的余波？” 孟周在沉思，徐卫三人也是神色陡变。 翻阅信息时孟周并没有特意避人，她看到的信息他们也都看到了，此刻她又特意追问诡异事件骤增的准确时间点。 他们都已想到，师姐忽然没音信的时间居然和诡异事件骤增和卓芊芊重伤的时间都是吻合的。 “师姐！”三人看向她的神色满是担忧。 孟周正面回应着他们的目光，笑道：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和这种事情沾边，能够全身而退就已是幸事一件！” “青青姐！”景婉儿紧握住孟周的手。 孟周看向三人。 “现在我想借你们的力做一件事，可好?” …… 清河坊。 珍膳楼二楼雅间。 孟周，景婉儿，徐卫，范凌四人凭窗观望。 街道对面便是媚香楼，街道上行人往来，没有任何异常。 可唯有提前知悉一切都孟周等人才知道下面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什么。 就在这时，街上一人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正是黑脸张平，还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范凌轻轻点头回应。 张平再次隐入人群之中。 很快，随着一道低沉颤音，只见一道光芒闪过，媚香楼周围街道忽然出现一个半透明光罩，将媚香楼完全扣在其中。 一个中年修士就站在这光罩之上，国字脸，浓眉大眼，身形板正，气质刚硬，一看就是眼里不揉沙子，极不好打交道的角色。 而真正令人发怵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巨大铜印，阴刻的“执法”二字熠熠生辉。 这既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法器，更是他权柄的根源。 他双手背负身后，注视着下方的媚香楼，目光冷漠。 安静的媚香楼也早已骚动起来，一个风韵入骨的美艳女修强作镇定的上前。 “妾身见过道友，不知道我媚香楼何处开罪了执法堂，要这般大动干戈?” 媚香楼的变故吸引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她刚才本想使些手段，让自己显得更弱小无助些，而执法堂的形象则更蛮横霸道不讲理一些，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余地。 可在与那双目光碰了一次她就明白，这种手段只会更加激怒对方，这根本不是一个能被这种手段动摇心智之人。 “卓芊芸?” 中年修士终于开口，语气淡漠。 “我青玄宗早就知道你是陵水卓家后人，念你家族覆灭，孤身凄苦，容你在坊市安身立命。 可惜你不安分修行，屡生事端，借媚香楼之便，暗行采补之术，更是谋杀巨蜈闵家修士数位。 今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你可认罪伏法?” “证据确凿？认罪伏法？” 卓芊芸面目扭曲，感觉好生荒谬。 她真正担心的要命的事情没有爆发，结果青玄宗这个黑了心的却用这种理由来威逼她这个弱女子。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本就重伤，心绪不稳，经此撩拨，心底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联想到家族覆灭后自己经历的那些非人遭遇，她简直恨透了这个世道，更是恨不得立刻撕碎面前这个道貌岸然数落她罪状的男人。 “你们……真是该死啊！” 她那张假笑的脸变得越来越扭曲狰狞，原本极具风韵的熟妇脸变得越来越苍老，而且，疤痕纵横，披头散发，十指箕张，像是一个欲要疯魔的厉鬼。 周身忽然黑气缭绕，就像是要进行二段变身。 可就在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铜印从天空击下，她感应到危险，本能的抬起双手。 “咔嚓——” 一声清脆声响，双臂断裂。 然后，执法铜印无情的拍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那颗恨欲狂，仿佛快要完成二段变身的狰狞脑袋如同与巨石相撞的鸡蛋，破碎成浆。 死得是如此突然，又如此干净。 随着那已经没有了脑袋的身躯喷血倒地，她生前说出的最后言语也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你们……欺负人！” ------------ 第四十章 收尾 忽然一击拍碎卓芊芸的脑袋之后，执法铜印调转方向，正对媚香楼方向。 “执法”二字忽然光芒大方，如同两股闪着光芒的狂风，没入媚香楼的楼宇屋舍之中。 在这光芒的衬托下，数声惨叫和飘散而出的黑气显得异常扎眼。 处理完这一切后，中年男子伸手一招，悬浮在他身前的执法铜印迅速缩小，被他系在腰间。 他也不进屋，只是对张平等人吩咐道：“隐患基本已被清除，剩下的收尾就交给你们了。” 而后，他都不再多看身后的媚香楼一眼，而是环视了一圈远近关注此地局势的一众修士。 “青河坊大开门户，历来奉行与人方便，但也希望诸位也能与我们方便。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各地的局面变化，为了稳定局面，我青玄宗出力良多。 在此非常之时，希望各位能主动维护好青河坊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局面，不要给我们添乱。” 说罢，他一刻也不多留，向孟周四人所在方向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直接离开了此地，将媚香楼的收尾工作交给张平这些内门弟子处置。 卓芊芸要是死而有知，一定会气得活过来。 “我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栽赃啊，这是在朝一个死人栽赃啊！” 这盆脏水泼出去，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通过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还有脑子想到的，他们觉得已基本洞悉了这场处置的真意。 首先，这个媚香楼一定做了什么犯青玄宗忌讳的事情。 其次，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几月各地诡异事件增多，青玄宗调度频繁，很多不常在外走动的修士都在各处奔走，对青河坊的管理也比平日里严格，外松内紧。 若在寻常时候，媚香楼或者还罪不至死，可现在算是撞枪口上了。 杀鸡儆猴，青玄宗正要找只鸡呢。 自认为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青河坊众修也就放下心来。 只要祸事不牵连到自己身上，只要青玄宗没有杀鸡取卵，收割整个青河坊的意思，那发生在眼前的这件事，不过就是一件小事。 “走吧，咱们去看看。” 四人出了珍膳楼，与张平等人汇合。 被交代现场收尾的张平等人并没有贸然行动，直到汇合了孟周四人之后，这才将阵法解开一条口子，张平等十余位内门子弟在前，孟周四人在后，鱼贯入内。 众人先是来到无头女尸旁边，检查了一番，除了一个纳物袋和一件二阶下品的女修法袍，便再无其他有价值的物品。 景婉儿直接收了纳物袋，对张平等内门弟子道：“这件二阶下品法袍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众内门弟子闻言，也都喜笑颜开。 二阶下品法袍，最普通的款式也得价值数百中品灵石，女修法袍因为一些特别的设计和巧思，价格比普通款还要高一些，哪怕他们十几位内门平分，也有几十块中品灵石，也算不虚此行了。 处理完无头尸之后，众人进入媚香楼内。 因为突然发难的时间并非营业时间，正是媚香楼女修恢复精力，调理状态的时候。 所以，营业时热闹喧嚣的主楼倒是非常冷清，一个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仅有一些没有修为在身的女婢再做清洁打扫。 却都在执法铜印放出的那股光芒洪流冲击下晕倒在地，对这些普通女婢，大家只是稍微检查了下确认没有问题便不做理会。 她们苏醒后的处理安置，用不着他们操心，这种事青玄宗碰到的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就有了成熟的经验。 出了主楼，倒是陆续有了收获。 那些操劳了一夜的女修正调理身心，蓄养精力呢，谁能料到祸从天降，在那光芒洪流的冲击下，她们和那些凡人女婢一样，全都晕厥在地，昏迷不醒。 除了她们之外，还发现了一些隐在屋舍夹缝之间的密室和一些倒地身亡的女修，这些都是因为体内异气被光芒洪流重点照顾，现在都已经死透了。 张平等人将这些女修全部转移到中庭空地上躺着，死的放一块，活的放一块。 然后施展手段，把这些昏迷女修全部唤醒。 惊呼，恐惧，尖叫，求饶。 好一阵之后，这些女修才规矩安分下来，有问必答。 卖力表现的张平等人看着没什么价值的口供记录，心中摇头。 这些女修，天赋不咋样，修为也不咋样，她们对媚香楼的唯一价值，就是赚钱，虽偶尔也会收集些情报信息，也都是勾栏院的常规操作，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张平忍不住看向旁边那些女尸，心想，要是她们没死，或许还能有些收获。 其他人感到失望，孟周对此却很满意，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张平。” 张平快步上前：“夏师姐。” 孟周看了看那些因今日巨变，瑟缩成团的媚香楼女修，对他道： “把她们带出去，如何处置按照宗门流程走就好，不要特意为难。然后你们也退去阵外。” “是。” 张平与几个内门弟子低声商议了一下，那些媚香楼女修便被陆续带走，内门弟子也纷纷撤离。 最后，中庭除了那些死透的女尸，便只有孟周四人。 四人身前，放着一小堆纳物袋，全都是从这些女尸身上搜出来的。 四人相视一眼，范凌笑道：“我来吧。” 他伸手一招，便将一个纳物袋招入手中，然后往前一倾，随着法力吞吐，袋中所有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除了一些女修衣物和法器、丹药、符箓、灵石这些常规之物外，还有一只断臂无头的草人，草人眉心处扎着一根铁钉，看上去就不像是正经玩意儿。 而在这邪门的断臂屋头草人旁边，还有两本书，都是《血咒书》，其中一本还是半成品，只有前面三分之一，后三分之二还是空白。 对于这种邪门玩意儿，前途远大的他们只是大略了解了一下便被扔在了一边。 范凌开始继续开纳物袋。 除开那些正常物品外，这些人的纳物袋中除了一两件邪门阴秽的物品外，就是《血咒书》，少则一两本，多的有三五本。 “他们似乎是在以自己的血液为主材，批量生产这邪门的玩意儿。” 范凌说出了他的猜测，并轻松的道： “有了这些东西，就足以去执法堂交差了。铲除了这颗隐藏的毒瘤，执法堂说不定还要给我们补发功劳奖励呢。” 今天这场突然的行动，毫无疑问动用了他们四人的真传特权。 若是无功而返，虽不至于责罚，以后要还想“预支”执法堂的力量为己所用，可就不容易了。 孟周对景婉儿道：“婉儿，把那卓芊芸的纳物袋也开了吧。” “嗯。” 法力倾吐，纳物袋中的物品被她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最先倒出来的，是一堆中品灵石。 哪怕四人是真传，该他们享用的资源宗门从来都没有短缺过，却也没有拥有过这么多灵石。 这甚至超过了寻常筑基修士该有的财力。 “开勾栏，真赚钱！” 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诡异的神龛上。 ------------ 第四十一章 强大中的异化 这个神龛之中，端坐着一位三头六臂的存在。 三头三面，形象鲜明，各有不同。 其中一头一面是仇恨相，绵绵恨意如有实质，被清晰的呈现在其面相上，只是看着它，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看中，钻入心中，在其中慢慢生长壮大。 其中一头一面是快意相，恨有多浓烈，大仇得报的快意就有多畅快，而这一切，都被这快意相清晰的表达了出来。 最后一头一面是贤者相，相如其名，平淡超然，无欲无求，宝相庄严。 众人的注意力，全被这神龛吸引。 这尊神龛，似有一股魔力，注视它，人心中的念头就如同要活化过来一般，若有潜藏的恨意，更是会被此龛勾引出来，蓄养成一条毒蛇。 好在，几人心中都没有什么深潜的恨意，当一件衣物被孟周扔出盖在神龛之上，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众人的心智也很快复归清明。 徐卫、范凌、景婉儿三人看向孟周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要不是她在关键时候隔断了他们与神龛的联系，后果还真不好说。 “师姐！” 再看向那被衣物遮盖的神龛，心有余悸。 孟周点了点头。 “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邪门之物。” 一番寻找下来，也还真有一些新的收获，《血咒书》六本，诅咒草人一个，还有一些性质偏阴秽的材料。 不过，这些东西的品质也就比从其他女尸处收集来的略高，并无本质不同，再没有神龛那种勾动心神的能力。 仔细筛选了一遍后，又将如法器、符箓、丹药等物品挑选出来，剩下的就都是卓芊芸个人的物品。 因为她在媚香楼内有多个身份，喜欢在那些小修士身上玩扮演游戏的缘故，不仅衣服胭脂水粉之类的个人物品有很多，情趣用品也不少。 景婉儿因为见识少，不认识，还闹了个大红脸，骇得她赶紧将手中物品扔开。 “烧掉，把它们通通烧掉！”景婉儿道。 孟周手中拿着几本手册，也不知该说卓芊芸癖好特别还是工作认真，她对自己扮演的每一个角色所接待的每一个“恩客”，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是有过接触的，在这些册子里居然都有记录。 她“随意”翻看了一下，因为有心留意，在“芊娘手录”那本册子里就看见了周强了名字，文字记录比寻常恩客要多很多。 不过，除了她有目的的寻找，其他人很难发现这一点就是了。 看到这份能给他带来巨大麻烦的册子，孟周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听到景婉儿满是嫌恶的话语，这才笑着将手中几本册子一股脑塞她手上。 “那算什么，你看看这个。” 景婉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大略翻看了几页。 “啊！” 她惊叫一声，将几本册子远远扔开。 她感觉自己看的不是书，而是实质化的肮脏污秽，而她的眼睛，猝不及防下被污染了，脑子也跟着一起被污染了。 她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那些客观生动的、充满了动物性的简单描述，撕碎了她心中对男女之事本就不多的旖旎之念，还原成了彻彻底底的动物性。 以这样的视角去看那些文字，就是群无毛的四脚裸虫在发泄着兽欲。 美好？ 她只觉得丑陋恶心。 “烧掉，把这些玩意儿通通烧掉。” 徐卫范凌二人这时候可不会犯傻，干脆把这些本就没什么价值的个人物品弄到一堆，几个火系法术扔过去，统统付之一炬。 剩下的物品，符箓丹药灵石法器这些正常物品全部收入一个纳物袋中，那些《血咒书》和其他邪门阴秽之物全部收入另个纳物袋中。 最后，三人看向神龛，询问孟周：“师姐，此物如何处置？” 孟周问：“你们什么想法？” 徐卫道：“只凭这几十本《血咒书》和那些阴秽邪物，这次借力执法堂就有功无过。 若是咱们还能把这诡异神龛交上去，说不得，掌门都要出面嘉奖我们呢。” 范凌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态度。 孟周却忍不住眼皮直跳。 掌门，结丹后期的大佬，亲自出面嘉奖……到时候他大概会很干脆的给我一掌吧？ 她现在可没信心直面结丹大佬的目光。 “我不同意，这东西还是烧掉最好。”旁边的景婉儿却表达了不同观点。 徐范二人苦笑：“婉儿，你是不是今天烧上瘾了？” “你们以为我在无理取闹？”景婉儿看着二人。 两人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 “若我们是内门弟子，用此物去换贡献，自然无可厚非。 可咱们是真传，贡献多点少点，很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徐范二人点头，这倒也没错，从他们称为真传那一刻，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未来是我们的”。 这没有任何夸大，这就是事实。 等了一会儿，景婉儿才继续道： “你们可别忘了，咱们青玄宗来此立足，可还不足百年。 在内在外，根基都远谈不上稳固。 那些传统修仙派看咱们不顺眼，可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五十年前的升仙丹之乱，三十年前的血魔功之乱，可都是前车之鉴！” 青玄宗打破传统修仙派在传承发展上的“拘谨小气，小打小闹”，大开山门。 不仅为主动来求仙缘者指点明路，只要达到标准，就可记名、外门、内门的走下去。 甚至安排了大量的接引使游走凡尘俗世，寻找仙苗，接引修行，夏青便是因此踏上了这条路。 这与传统修仙派的观念作风有着天壤之别。 这种改变，固然让青玄宗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其内部的良莠不齐也是可想而知。 就连修行观念都因此有了很大变化，更加急功近利，鼠目寸光，绝大多数门人的修行不再是渺不可寻的大道。 而是更进一步，再进一步，得到更多的力量，匹配到更好地资源，更高的地位。 无论是升仙丹之乱，还是血魔功之乱，都成了这种思潮下的必然。 升仙丹，一种能让人精神上瘾的毒丹，原本是一种很小众的丹药，却被青玄宗一位“天才”弟子发现了特别的价值，即在练气境界冲关时服用此丹，能极大地提高突破成功率。 若是遭遇瓶颈，修为迟迟无法提升，服用这种丹药也有奇效。 因为这个发现，升仙丹很快便在青玄宗练气圈中蔓延开来，成了人人都想要的“仙丹”。 当宗门高层警觉并强行制止之时，造成的惨痛后果已经不可挽回。 “经此一乱，青玄宗相当于封山三年。” 因为，升仙丹对灵魂的伤害是不可逆的，短暂的进步带来的是终身都难以再进一步。 至于灵魂受创带来的种种后果，那更不用说。 血魔功之乱的原因也类似，只不过从一种丹药变成了一种对身体精血竭泽而渔的功法。 这两场发生在青玄宗内的乱子的根源都只有一个，身在记名、外门、内门这些环节上的弟子们，为了眼下的提升，透支未来的潜力。 他们知不知道这一点？ 基本都知道。 可身在当下的他们，若是连下一步都过不去，也根本没资格去谈未来。 “卓芊芸本人就不说了，我很怀疑她能修炼到筑基二层到底靠的是什么。 这些她的心腹，基本都由练气后期的实力，便是最差的，也有练气六层水准。 便是那些底蕴深厚的修仙家族，都很难保持这种水准！ 她孤身一人，来青河坊二十年，凭什么能网络到这样优秀的一批心腹？” 景婉儿看着陷入深思的徐范二人：“我怀疑其中关键便在这神龛上……你们说，要是这样的方法进了宗门，会不会有人想学？” 徐范眸光闪动，都没有说话。 这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不学？ 怎么可能不学！ 至于将此物献上去的同时，提醒一句“这东西可能有些隐患，你们最好小心点收藏”，这……或许也有用吧。 可既然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作为“未来都是我们”的宗门真传，何必将这种考验人心的烫手山芋扔出去呢？ 孟周在旁点头道：“那就听婉儿，把它也烧了。” 说罢，她看向景婉儿，眼中满是惊讶赞叹。 “婉儿，你这番话，真的让我很意外呢！” 景婉儿见她这般反应，心里感觉美妙的要飞起来，骄傲又得意。 “那是，你还真以为我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呢？” 徐卫范凌二人已将神龛扔入烈火之中。 而就在四人所不知的远处，一位假丹修为的护道人远远看着这一幕，见四人就这么处置了这最重要的一样收获，却并没有出面制止。 当四人处理完一切携手回返时，他更是提前闪人离开。 被送回到洞府外，孟周看向三人道：“婉儿，两位师弟，接下来我就得闭关了。” 景婉儿虽然不舍，却更知道孰轻孰重，将一个玉瓶塞到她手里，道：“青青姐，这是辟谷丹……这次收获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就先处理了，等你出关后再与你细说。” 孟周上前轻轻抱了景婉儿一下，道：“你们看着处理就好。” 回到屋中，开启阵法，孟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 第四十二章 练气六层 孟周从“周强”体内醒来，过了好一阵，才从那种巨大的落差中再次准确找到此身的定位。 “现在，你不是真传了，小杂役。”他心中对自己如此调侃道。 能用这样的方式解决掉媚香楼和芊娘这个隐患，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孟周心想，芊娘大概到临时那一刻都不知道致她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嗯，她不知道就对了。 这些邪门玩意儿谁知道有些什么手段，让她做个糊涂鬼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外面对我应该安全了……吧？” “呃……还是再等等吧，现在这样也挺好，又不是非出去不可。 何况，现在也远没到轻松的时候。” 媚香楼和芊娘这根心刺被拔掉了，新的挑战就已经在排队等着了。 现在的“夏青”，依然处于不敢见“家长”的阶段。 现在她还能勉强用闭关恢复糊弄过去，可若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就始终是个隐患，真正的连门都不敢出。 此后，孟周再次开始了规律的清修生活。 因有养气丹之助，修为进步神速。 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的法力偏虚浮，不如苦修来得扎实凝炼。 因为这个原因，他每天会花许多时间在法术修炼上，不仅提升了对法术的掌握，也让虚浮的法力得到了充分的锻炼。 不仅金芒术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提升，小云雨术、耘植术这两门法术也终于被他频繁“宠幸”，破除了从穿越以来持续三月的“冰封”状态。 原本只是初成的耘植术连续提升两次，小成的小云雨术则提升了一次，纷纷达到与金芒术相同的大成水准。 除此之外，制符孟周也没有落下。 因为向陈家两兄弟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成符率，以至于每次在制备出数量足够的清洁符后都有大量的符材结余。 孟周没有把它们积攒起来，也没有将其制成更多的清洁符，而是在试制其他新符的时候被消耗掉。 伴随着这些消耗，牵引符和飞矢符这两种新符的制法被他掌握，成功入门。 单从符材的消耗量上看，比他试制清洁符时还要多不少，但这却是他完全凭自己对符箓的理解硬闯入门的，没有再申请白老师这种场外援助。 而且，现在符材数量足够，不用再如以前那般精打细算，更多的失败消耗能够给他提供更多的经验，节省更多的时间。 通过这两门新符的入门，可以清晰看出孟周在符道造诣上的整体提升。 期间，孟周又去清理了三次阴窖池，第三颗养气丹的药力也已被他彻底吸收，开始服用第四颗。 在服用第四颗养气丹之前，练气五层就已经被他打通了大半，【练气五层78/100】。 在这样的勇猛精进之下，第四颗养气丹的药力都还没被完全炼化干净，孟周的修为便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法力冲破又一重关隘，从练气五层增至练气六层。 ……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已佩戴）】 【寿命：51/72岁】（+2岁） 【境界：练气六层：0/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初成：75/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大成：10/100，耘植术大成：10/100，金芒术大成：80/100 清洁符大师：1/100，牵引符入门：5/100，飞矢符入门：5/100】 【状态：亚健康】 …… 孟周身前摆着两张清洁符，从符箓结构上来说，两者一模一样。 但两者的区别，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左边那份更有灵性，像是一件艺术品，而右边那份却像是一件印刷品。 如艺术品般的这份清洁符，是他清洁符突破到大师水准之后的作品，而右边那份则是他在清洁符大成之时的成果。 当他对清洁符的造诣从大成晋入大师之后，孟周就感觉到了手中绘制的清洁符有了质的提升。 但他却没有制取更多大师级清洁符，而只连续制备了十份，确认清洁符晋入大师后需得十份大师级清洁符熟练度才会+1。孟周便停止了这种符箓的制取，而是继续以大成水准制取如印刷品一般的清洁符，这让他在清洁符的制取上再没有丝毫经验可得。 清理阴窖池时，他也依然使用以前那种品质的清洁符，那十份大师级的清洁符则被他一直封存在封灵盒中。 此刻，修为完成突破，阶段性目标达成，孟周终于有暇处理此事。 他先是拿起右边那份如印刷品般的普通清洁符，稍一激发，熟悉的灵流便在他身周萦绕。 待其散去，孟周拿起那张大师级清洁符，同样的激发，一股比刚才大了两倍不止的灵流在身周游走。 “威力更强，持续时间也更久，要是用这种清洁符祛除每次清理完阴窖池后周边滞留的恶臭秽气，一次根本用不了五张，两张足矣！” 孟周心中有了这样的判断，但他还是决定一如既往的用普通清洁符清理阴窖池。 他不想让自己的杂役工作增加任何一丝额外的变数，若是让人发现他个杂役使用这等品质的清洁符，对他可不是一件好事。 基础符材，基础成品符的价格都是透明的，可大师级及其以上的成符价格浮动就比较大了。 这张大师级清洁符的效果是普通清洁符的两倍以上，那么，其价格必然超过购买两张普通清洁符的价格，带有一定的程度的溢价，因为要考虑到大师级符箓的稀缺性和在应用上的便捷性。 可这种溢价在祛除阴窖池恶臭秽气这一用途上是毫无必要的，多用一张普通符箓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要用高溢价的大师级符箓？ 他这种行为若是被注意到，就会显得很扎眼，这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哪怕因此他在清洁符上的经验增长会暂时冻结，他也要远离这种麻烦。 想明白这事后，孟周的心情也舒朗了一些，来到后院之中。 相比于初来之时那杂草丛生的荒废模样，现在小院模样大变。 这是他修炼金芒术、小云雨术和耘植术的结果。 不仅杂草被清除一空，后院那株过于茂盛的大树也被他狠狠修理了一番。 将数根横生的粗干直接截断，扦插到院子的其他角落，这样粗暴的操作本来是很难存活的。 但有耘植术固根，小云雨术提供灵雨水灌溉，这些树干也还真的长出了根须，扎根生长了起来。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既练习了法术，又清理了院落，在有意的搭配之下，树冠之间枝叶牵连，在院子周围形成一道物理屏障，可以阻断那些有意无意的窥视目光。 ------------ 第四十三章 记忆拼图 青玄宗内，二阶洞府之内。 “嗯，看来花些时间让修为再进一步是对的，负担确实比练气五层之时轻松了许多。” 孟周再次于“夏青”体内醒来，原本那种头重脚轻的昏沉感几乎完全消失，只要不大动干戈，再也不用担心会因心力不济忽然掉线这种问题。 她盘膝坐在床榻上，调息入定，慢慢的，他曾在灵魂状态下看见的那团属于夏青的记忆废墟缓缓呈现在她的心灵之中。 她将所有心力倾注在这座废墟上，一点点的去拼凑整理。 此前，孟周曾对周强的记忆废墟做过类似的事，然后很快就放弃了，并再没做过第二次。 因为他发现，这是一件付出和回报极不对等的事。 诚然，这堆记忆废墟里可能也有于他很有用的信息。 可就像是垃圾堆里也可能有遗落的珍宝珠玉一样，却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可能去翻遍整座垃圾山。周强五十一年的人生记忆，就是这样的一座垃圾山。 他可不想把其这些年来斗鸡走狗，出入勾栏的记忆重新走一遍，这好歹也是数十年的人生重量，若他自己被其带偏，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他万万不能容忍之事。 所以，他对周强记忆的挖掘，只限于几次通过关键信息被主动吸附而来的那些片段。 现在，经过权衡，孟周却打算把夏青的记忆完完整整的拼凑出来。 夏青的记忆废墟止步于她二十九之时，只相当于周强的一半多一点，而随着这些日子的连续突破，灵魂壮大，孟周自信不会被这些记忆浸染带偏。 其次，相比于周强的记忆，夏青的记忆更纯粹，也更有价值。 除了九岁前的俗世记忆，基本都和修行相关。 这可是一个真传弟子从入门第一天开始所接受的全套而正规的“科班教育”，这本就是现在的她所急需的。 而且，也只有完整的吸收了这些记忆，她才能对原身以前在宗门内的人际关系有准确的把握，这对她以这个身份融入青玄宗有益无害。 而这些理由都还在其次，还有他更着紧的，“夏青头衔”该如何获得。 想到周强头衔的获得过程，他总不能主动引入一次灵魂危机，将当日局面原样复制一次吧？稍不小心那可就真的要魂飞魄散的。 左思右想，既然周强头衔来自于周强的记忆废墟，那么，先把夏青的这团记忆废墟清理出来，复归还原，先让浑水变得清澈，总是不会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除了该有的修炼不能耽误，原本用来练习法术和试制符箓的时间全被孟周用在了对夏青记忆的拼凑和整理上。 刚开始，孟周还觉得有些繁乱，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其中规律，并从中找到了一种奇特的乐趣。 虽然，夏青尽三十年的人生记忆也足够浩繁杂乱，但因为几次关键信息的吸附效应，她对夏青的人生主线已经非常了解。 九岁前的周家记忆，与景婉儿、徐卫、范凌三人交往的记忆，与周强那贯穿大半人生的糟糕记忆…… 这些“记忆线”都是清晰且明确无误的，其他碎片记忆他也不去理会其彼此之间有何关联，他只需要按照拼图原则将其与这些既有的记忆线进行比对即可。 吻合就拼凑，不吻合就暂时放一边。 随着拼凑出来的“记忆线”越来越完整庞大，其与其他记忆的“接触面”也会更多，拼凑难度会因此不断变小，持续变小。 想明白这点后，虽然眼下每日进度也不快，孟周却很有耐心。 因为将空余时间全都砸在了这上面，绘制普通品质的清洁符又没有经验增加，自从修为晋入练气六层之后，面板信息的变化倒是一下子少了很多，不再是练气五层时那样，几乎天天都有新变化。 孟周在修炼上的安排是这样，服用养气丹提速增效，配合根本功法枯木长春功的修炼。 相比于练气五层时，养气丹的效果减少了许多。 每五日服用一颗养气丹，药力被完全吸收后，加上根本功法带来的助益，修行进度也只是+10而已。 在此期间，灵米灵茶所能提供的助益更是微乎其微。 虽然如此，孟周还是停掉了普通米粮的食用，一日三餐都已经全部改成了灵食。 现在每十日一次的大采购他就有三四枚中品灵石的结余，又不需再考虑辟谷丹的购买，温饱问题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决，他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 除了灵米和灵茶，偶尔也会买鞋妖兽肉。 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孟周很有些乐在其中。 …… 这天，六月三十，孟周清理完阴窖池回来。 而陈家兄弟已经候在了院门之外。 现在，这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规律。 孟周清理阴窖池的日期都是逢五逢十之日。 逢五日清理完阴窖池回来，陈聪就会将装满秽物的纳物袋取走，次日归还。 逢十之日，两兄弟会在他清理完阴窖池后一起来拜访，泡壶灵茶，闲谈一阵，这也是孟周每旬日难得的一次休闲放松机会。 两兄弟会在告辞时带走装满秽物的纳物袋和采购用灵石，次日，陈聪会将纳物袋和各类采购物资送来。 提前候在院外的两兄弟看到他回来，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沉稳的陈勇表现还不明显，陈聪的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没办法，跟着周老哥混了这么久，终于见到真钱了，不容易啊。 就在半个月前，一枚中品灵石被孟周再次稳稳的塞到陈勇手里。 这一次，他没有推脱，手也没有一点颤抖，他拿得心安理得。 陈聪的口才很好，他已经发现，周老哥虽然脚不出杂事院，心里对杂事院外的一切却都是很好奇的，每次闲谈都会说一些坊市间的趣闻。 这一次也不例外，不知不觉间，一壶灵茶已经到底。 按惯例，应该是两兄弟提出告辞的时候，陈勇忽然问起一事。 “周哥，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七月了，又到了咱们领工酬的日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孟周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很快，从夏青的记忆废墟里整理出来的一点信息浮现在他脑海，他立刻愣住了。 工酬？ 工酬！ 对呀，我虽然是个杂役，可并不是真的给宗门白打工的呀。 有工酬拿的呀！ ------------ 第四十四章 剑气指与控鹤手 得了陈勇提醒，孟周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这个杂役还有工酬这码事。 虽然他没有从周强的记忆中挖掘出相关信息，他所有的记忆就已被彻底消融，但夏青当年在给他安排药园杂役这个差事时是做过相关了解的，这些记忆在心中浮现，也解了他的疑惑。 杂役的工酬，是按月计的。 而根据青玄宗的管理制度，这种制度化的支出都是不经任何中间人。 比如各级弟子们的月例份额，就不会经过任何教导师长或者师兄的手，而是个人执铭牌亲自去执事堂领取。 杂役们的工酬也是唯一一项不经杂役执事，由杂役和宗门执事堂直接对接的事务。 不过，一来杂役的工酬不多，二来执事堂事务繁杂，而杂役的地位又过于卑下，要想每个月都享受一次执事堂老爷的服务，实在有些为难人。 所以，杂役的工酬虽是以月计，却非月结，而是每半年一结。 今天是六月三十，上半年眼看着就要结束，马上就是七月，又到了杂役们最期盼的领工酬的日子。 而为了不耽误杂役们的正常做工，从七月初一开始到七月初十结束，执事堂的大门都会向杂役们敞开。 而陈勇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却不是问他初几过去好结伴同行，而是问他彼时具体会做何选择。 杂役们任劳任怨的替青玄宗服务，除了相较其他散修有个品质好又安全的栖身之地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在于此。 对于这些还停留在执事堂账册上工酬，杂役们有多种选择，将其直接当成灵石支取了当然是最简单直接的，除此之外，还可按照宗门内部价兑换成丹药、法术或者别的修行资源。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杂役这种层次的中低层修士来说，几乎不可能从其他渠道以同样的价格买到相同的资源，安不安全更是另说。 可想而知，这条渠道对杂役来说有多么重要。 而这些资源，只能通过工酬来兑换，不能充钱。 若有某杂役必求之物，价格却超过了其半年工酬，他要么再憋半年，攒齐一年工酬时去兑换。 要么与其他杂役提前达成私下交易，拥有更多可支配的工酬额度。只要双方自愿，执事堂对此也并不阻拦。 所以，每当到了即将领工酬的日子，杂役间的私下活动也会变得频繁，这也算是提前优化资源配置了。 孟周心中转动着这些念头，看向陈勇，有问询之意。 他虽什么都没说，陈勇却似已读懂他的意思，摆手道： “周哥，你误会了，之前你不是说缺乏实战攻防方面的手段，若有机会就要把这个短板补上么。” 孟周心中一动，自从经历了小树林谭开明一事，他心中便有了这样的念头，一次闲谈时也确实跟哥俩这般感慨过。 而陈勇说着，右手已从衣袖中取出两本册子放在桌上，在孟周面前展开。 《剑气指》《控鹤手》 看着这两本并不是太厚的册子，孟周心中一动，看向陈勇：“这是……凡俗武学？” 同时，孟周还想到了闲聊时了解到的二人在凡俗世界的身份。 在凡俗社会，陈勇曾是一个实打实的帮派大佬，因为一次仙缘，踏上了修行之路。 可惜，因为年纪太大，仙缘也太浅薄，现在的他也只能屈居于青玄宗杂事院中做个安分普通的杂役修士。 而他弟弟陈聪能踏上这条路，除了他自身的天赋和机灵，更重要的就是陈勇不遗余力的支持。 陈勇点头道： “我兄弟俩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些大路的凡俗武学了，知道你想法后我寻思了很久想到了这两门武学，你看看合不合用。若是合适，能省点工酬用到别处也是好的。” 孟周将两本册子拿在手上，好奇翻看。 陈勇在旁适时介绍： “剑气指我以为和飞弹术、飞矢术差不多，只不过，用武者真气催动的剑气指无论是在威力还是射程上都要差很多。 但当我用法力催动，发现威力和这些术法也差不多，而且，还有很多招式，更擅长灵活变化。 只不过，因其本身是为凡俗武者所创，在将其修炼到大成之前，理解上有欠缺，法力还不能与之完全契合，威力上相比同层次的飞弹术这样的法术要弱一些。 控鹤手也有同样的问题，且相比于剑气指，它的应用范围更广。 可以用于攻击，也可用于防御，掌握精熟，可直接拟化成一张张法力手掌，不仅攻防一体，控制擒拿也都可以。” 孟周听得，目中异彩连连。 虽然陈勇多次特别强调，要让这两门凡俗武学达到可实战的程度，掌握层次一定要比那些法术更深才行。 掌握一门飞弹术，只要成功入了门，施展出来就有保底的杀伤力，可武学想要达到这样的威力，单是入门可远远不够。 可对孟周来说，这是事吗？ 这根本就不是事！ 陈勇在打预防针的时候可还说了，这两种武学的入门可比飞弹术这样的法术简单多了。 “这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啊！” 孟周没有客气，收下了这两件礼物。 他也不知道该以何物作为回礼，心里便想，“下次，等下次我就把制符成功率提升到七成吧。” 这样一来，哪怕不考虑扩大生产规模，两兄弟每月从他这赚到的外快就将接近两块中品灵石，比现在提升了将近一倍。 …… 两兄弟离开后，孟周心中仔细的合计了一番。 “我现在灵石足够使用，直接换成灵石显然是不划算的，用来换些什么比较合适呢？” 七月初二，孟周与陈家兄弟都在休息时间，便相约一起去执事堂。 三人来到那个平日里都是冷面煞脸铁将军把门的进出口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杂役，把门之人居然也换成了一个难得面相和善带笑的。 排队的杂役们也不需要盘问，主动道明来意。 “去执事院领工酬。” 那把门的巡守也无丝毫为难，爽快的发放了通行令牌。 孟周三人混在人群中，一点都不显眼，第一次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哪怕是偶尔遇见一些宗门弟子，也没有特别的避讳，只是安安静静的走着。 大多弟子将他们无视，也有的会好奇的打量几眼，却没有任何人会选在这时候与他们为难的意思。 孟周忍不住心中感慨，大概，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杂役们才会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也是宗门的一份子。 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众人就来到了执事堂距离杂事院最近的一处办事点。 在这里，专门新增了一条杂役专办通道。 大家没有忙着做出决定，而是在核对了各自的身份铭牌后，每人都领取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工酬条。 然后大家就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商议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提前做了私下交流的各方在进行着最后的方案协商，对此，负责办理此事的年轻执事很有耐心的等候着，并不做丝毫的阻止。 在宗门的角度，便是把所有杂役的工酬支出全算上，大概也并不是一笔多大的数字，但对现场每个杂役来说，却是一笔需要他们仔细权衡，精打细算的巨款。 不仅要用其来维系接下来半年的生活，还要考虑到在修行上的投入，要不要留攒积蓄，这些都要仔细权衡。 看着这样的画面，没来由的，孟周想到了前世亲历的一幅场景。 一群带着黄色安全帽，穿着廉价迷彩服的农民工，罕见的排队聚集在办公室周围，每个人都拿着一份自己的工资条，认真的核算着，计较着。 哪怕有一颗螺丝帽的出入都要提前掰扯清楚，然后才会签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摁下红色的手印。 这在他们，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 第四十五章 工酬兑换，来者不善（求追读） 孟周的工酬条很简单。 药园杂役，一月-二月，工酬：200枚下品灵石每月，合计400下品灵石； 净头杂役，三月-六月，工酬：150枚下品灵石每月，合计600下品灵石。 一月-六月总工酬1000下品灵石。 孟周心中微微吐槽了一下，用下品灵石做单位，这是为了让数字显得更好看吧？ 不过，对这工酬本身却也没什么异议，他还觉得自己占了点小便宜，自己可是有长达一个月的休养期。 没想到，这辈子我居然也有了带薪休假的待遇，不容易啊。 确认了自己的工酬额度之后，孟周便取了一份兑换手册研究起来。 各种各样的好东西，看得孟周眼花缭乱。 丹药，法器，法术，功法，阵法等等。 通过这份小小的手册，便能让人领略修行世界的浩瀚广博，这已经是执事堂考虑到杂役的权限和消费能力精选又精选出来的结果。 孟周大略浏览了一遍，却也没有被这茫茫多的选择迷花了眼，在今日之前，他就深思熟虑过，并总结出了一个基本原则。 立足现实，扩大优势。 那些看起来很好很强大，却都有很长的发育期，甚至还需持续投入的，统统放弃，他只需要现在就能对他带来价值的选择； 而修行体系太宏大，他现在的身量还太小，成为一个多功能，甚至全能型的人才，暂时都不予考虑，把现有优势继续放大才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走的路。 基于这样的思考，一个个选项被他排除。 最后，孟周的目光停留在了三个选项上。 《常见属系法术》——500下品灵石 《常见属系符箓》——600下品灵石 《符法转化》——700下品灵石 《常见属系法术》，记录了大量常见的属系法术的修炼方法，多是五行类法术，也有许多冰风属系的实用法术。 诸如火弹，水箭，水疗，寒冰，土墙，藤兵，藤甲，金刀，疾风等法术，总共有一百种，平均下来每种只需五枚下品灵石。 虽然有不少法术高度雷同，比如拟箭类法术就有火箭、水箭、冰箭、藤箭这许多版本，却依然不失为一套高性价比的练气修士通用法术修炼大全。 虽然都是很大路很基础的法术，却正是孟周欠缺的。 而《常见属系符箓》与之类似，记录了五十种常见属系符箓的制作方法，这些符箓基本都可在《常见属系法术》中找到法术原型。 虽然均价比同样的法术高许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法术学会了只能自己用，符箓学会了不仅能自用，更能赚钱谋生，门槛当然会更高。 《符法转化》却是以五种基础符箓为例，让修炼者站在更高的角度，明白法术是如何被转化成符箓固定封存，而符箓又是如何在激发的那一刻再次转化为法术的。 “符箓，是凝刻的法术。” 要是有得选，孟周当然都想要。 可惜，工酬不够。 以他手上工酬，只能做个三选一。 “那当然就只能是《符法转化》了。” 看着另外两个被他舍弃的选项，孟周心中有些遗憾。 做好选择后，旁边陈勇陈聪两兄弟的低声商议也被他听入了耳中。 孟周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两兄弟比他富裕多了。 陈聪的药园杂役只当了四个半月，工酬是九百下品灵石，而陈勇可支配的工酬额度却多达两千四。 这当然不是他这半年的收入，而是早就开始为弟弟铺路的他从去年开始节省下来的。 而这一次，两兄弟总计高大三千三的可支配额度将被优先投入到陈聪身上。 这虽是两兄弟早就商量好的，但陈聪明显感觉有些烫手，但陈勇在这件事上却是异常坚持，不容拒绝。 “我该有的，早就有了，道路基本定型，现在需要的只有修炼，没有什么迫切需要的资源。 而你不同，人还年轻，还有大量潜力可以挖掘，曾经的道路也有许多可以校正优化的地方，现在，都可一次性解决。” 陈勇最后拍着他的肩头，“别浪费时间，这次错过了，下次可就在半年之后了！” 陈聪明显有些哽咽，却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选择。 他先是选择了一门更优秀的根本功法，然后选择了一件正好与之匹配，能够发挥出一阶下品威力的一阶中品法器，另还选择了三门可与根本功法和法器配合的法术。 这些选择刚好可抵三千工酬。 剩下三百工酬，两兄弟并没有继续选择的意思。决定攒到下一次，反正他俩现在还有点积蓄，还能从孟周这里赚点外快，把接下来这半年糊弄过去没有问题。 孟周心中一动，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做出选择后的两兄弟也很放松，都被他这带着弄弄惋惜的叹气声吸引了过来。 “周哥？”陈聪没忍住开了口。 孟周一脸郁闷，“可惜，真是……哎！” 可说出这话后，两兄弟却没有捧哏，而是心明眼亮的看着他。 孟周顿了一下，干脆挪了下身子，与两兄弟凑得更近些，手指在一个兑换项上戳戳点点。 “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制符水平卡在了一个瓶颈，只要迈过去了，清洁符的成符率至少能够提升到七成，可就有那么一个坎过不去。 刚才我看到这个，心中就有种预感，只要能够换到它，这个坎立刻就能迈过去。” 瓶颈这事，对所有修行者来说都不新鲜，两人也没有怀疑他所说。 若能助他在制符一道上更进一步，两兄弟也很愿意帮忙。 可看着他手指之处，两兄弟却皱起了眉头。 《符法转化》——700下品灵石 若是帮了这个忙，岂不就意味着陈聪好不容易做出的选择要砍掉一个，甚至重新选？ 孟周自然不可能让两人为难，赶紧道：“两百，我只需要再有两百，就可以了。” …… 最终，孟周把《常见属系符箓》淘汰掉了，怀揣着《常见属系法术》和《符法转化》两本修炼典籍与其他杂役一道返回。 从陈家两兄弟那里借来的两百工酬额度，会在下一次结领工酬时还给他们。 一路平安的回到杂事院，回到家中刚要好好看看这两本修炼典籍，就被院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以为是刚辞别的陈家兄弟有事回返，可出门一看，孟周惊讶的发现，敲门者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黄执事。 孟周很是诧异，却不敢怠慢，赶紧来到院门前将他迎了进来。 进入小院的黄执事并没有立刻随孟周进入客厅，而是在院中踱步转悠了一圈，看着被整饬一新的院落。 最后，他似被院中的几株榕树所吸引，走过去将手按在上面感应了一番，过了一会儿，黄执事缓缓的收回了手。 看向孟周，眼神中满是赞叹。 “你几株榕树都是你用后院那株大榕树上修剪下来的枝干种活的吧？” 孟周心中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当面对此问，自也不能说谎。 “是。” 黄执事啧啧赞叹了两声，“应该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吧，它们的根须却已经长得这般好，生机充沛，连扦插移栽的痕迹都已察觉不到，看来你在小云雨术和耘植术上的造诣很不低啊！” 孟周心中咯噔了一下，对于他的这番点评，没有应承，也没有否认。 黄执事也不在意，自顾自便往客厅走去。 进入客厅后，都不用孟周这个主人招呼，他便饶有兴趣的转悠了起来。 书房中，他看着孟周刚搁在桌案上的准备翻看的两本书，轻声念出了声：“《常见属系法术》、《符法转化》……” 他转身看向默默跟在身后不说话的孟周，笑问：“老周，你的制符水平应该很高吧？” 孟周没有否认，道： “刚入门，这事您的夫人应该最清楚，我还曾向她请教过很多制符常识呢。 说来，我在制符一道上能够成功入门，您的夫人还有一份功劳呢。” “你这个老滑头，现在还不给我说实话！” 黄执事指着孟周半玩笑半认真的道： “你给我耍的心眼不少，这就是一件。 你去找我夫人请教制符技艺？你是来过明路的吧？ 毕竟，忽然展露出不俗的制符技艺多少有些突兀，你就想在我这造成一种才开始接触学习的假象，对吧？” 孟周已经确认，此人今天真的是来者不善，但他的这番推测反而让他紧绷着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一点。 与他周旋道：“前辈，您这壳误会我了，我也没给您耍什么心眼啊！” “没给我耍心眼？”黄执事轻哼一声，“你耍的心眼可不少。” “来之前我特意了解了一下，你通过陈家兄弟代你采购符材，用制作的符材来清理阴窖池……” 孟周连忙承认错误道：“前辈……我……我承认，这事上我确实挖了宗门的墙角，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能自制符箓，那是你的本事，谁管你这个？”黄执事嘿了一声。 “我要说得也不是这个，你别给我打岔，我要说的是，你骗陈家兄弟说你只有六成的成符率，这只能骗骗他们这种外行。 他们购买的符材数量本身，就已经暴露了你的真实水平，清洁符的成符率至少在七成以上，甚至更高！” 孟周先是有些不解，后看见黄执事那副“你装”“你接着给我装”的眼神，忽然就想通了。 因为灵石过于紧缺，每份支出他都精打细算，既然说了成符率是六成，那购买符材就紧卡着这个来。 但是，作为一个在制符一道上有追求的人，不可能不研究新符，而在一种新符入门之前，失败才是常态。 所以，若把这些消耗也算上，他这符材数量确实不对。 不过，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两兄弟看出来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也算是一个制符师的必要消耗。 不过，在黄执事眼中，却又是一件他耍滑头的明证。 “前辈……” 黄执事赶紧摆手，“可别，可别，我可当不起你叫我前辈，要说耍滑头，这件事上你最不能抵赖的！” 他上下打量着孟周，问：“你现在是练气六层，对吧？” 孟周一滞，他没有敛息藏气的手段，在修为更高的人眼中，这是藏不住的。 “是。这几个月闭关苦修，有了一些突破。”不得不点头承认。 “半年前，你是练气四层，对吧？” “对。” “你在练气四层上停留了多少年来着？怎到老了忽然变天才了，短短数月修为连晋两层，而且，当时你可还是重伤来着！” 黄执事逼视着孟周，神色玩味的问： “所以，你这修为到底是修上了，还是不打算继续深藏啊？ 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什么时候展示练气七层的修为呢？” 孟周茫然道：“前辈，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好，我换个你听得懂的。”黄执事点头，忽然问出了一句让孟周心凉了半截的话。 “谭开明是怎么消失的？” ------------ 稍晚点 家庭琐事，孩子闹腾，稍晚点 ------------ 第四十六章 忽成囚徒 黄执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手忽然插入孟周胸膛，将他的心狠狠攥紧。 但他面上还是强撑着一脸茫然的问： “前辈，您在说什么？谭开明……谭开明怎么啦？” 黄执事却似已懒得和他兜圈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这几个月，宗门任务忽然多了起来，我野很少在杂事院，但也不是一直不在。 有几次在家时还曾动念想邀你聚一聚，可惜，每次你都是在闭关苦修，我也不好扰你。 就觉得，你这忽然老来立志，转性也转得太彻底了一点。” “不过，这本来也没什么，人的变化，很多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对吧？ 这次回来，门里忽然给我通报了一个消息，说是谭开明有连续数次旷工记录，让我关注一下这事。 我当时还很奇怪，真家伙虽然和以前的你一样，喜好流连勾栏之地，但本职工作都是很尽职尽责的。 我就找原因啊，院里找不到人，问了几人，都说许久不曾见他，我当时还以为他久出未归，要么是不告而别，要么是遭了意外。 可我调出阵法记录一看，却发现他最后一次留下的记录是返回，而不是出去。” “这就怪了，阵法记录不会错，院里没人也是事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这是。 这事我当然得仔细捋一捋，这不就想起你和他之间的旧怨么。你和他绝交，他造你的谣。” “这本来也没啥，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可当我大略了解了一下你的近况。 好家伙，简直吓了我一跳，这变化也太大了，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孟周眼皮狠狠跳了跳，不过，黄执事却第一时间就把正确答案给排除了。 “当时我就觉得你这家伙不简单，这是一直都在藏拙呢！” “要说，这本来也没什么，藏拙的修士多了，不差你一个。 可这几件事凑一起，我想不对你多留意一些都不行啊！” “我也没听说闭关苦修要闭到与世隔绝的，偶尔外出散散心反而更好。 你躲在杂事院内一步不出这事本身也很蹊跷啊，就像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能随时要你命似的。 ……反正啊，我这越琢磨，就发现你身上的疑点越多，问题越大。” 黄执事真是一点都不遮掩，把他是如何将孟周一点点“挖”出来这事娓娓道出。 可听着他这些分析，孟周那原被狠狠攥住的一颗心却是又放松了一些。 “我一直很好奇这背后的原因，这事确实令人好奇，对吧？ 而且，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手下的一个兵，要是对你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我睡觉也不踏实啊！” “那您找到原因了吗？”孟周终于没再继续沉默，反而询问道。 黄执事脸上绽放出笑意，拍手道： “本来我是琢磨不明白的，这个坊市中谁身上没点隐秘之事呢，除非问你本人，谁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可这不巧了么，这次回来后，我从其他同门口中听说了一件事，和你身上的疑团联系在一起，我心里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啊！” 他这般说着，眼睛盯着孟周，似乎很想让孟周亲口问出到底是什么事。 不过，孟周没有问，他稍觉遗憾的摇了摇头，自顾自道： “执法堂以雷霆之威摧毁了媚香楼，有不少内门弟子参与其中，结合媚香楼过往信息，挖出了不少有趣的消息。 其中一个最是让人津津乐道，大家都说，媚香楼掌握了一种可快速提升修为的邪法。” 黄执事的目光盯在孟周脸上，似乎要看着他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 “其中有个讨论也很有意思，因为使用了那种邪法的全是女修，就有人猜测，这种邪法有局限性，只对女修有效，对男修没用。 却也有人反驳，媚香楼那种地方，本就不适合男修藏匿，便是人家偷偷培养了男修，也不会放在那里，一定会悄悄放在别处。” 听着黄执事的讲述，孟周心中的念头却很奇怪。 他在以真传“夏青”的视角看待这事，觉得当初把那邪门神龛一把火烧了是正确的。 不然，以门内在这事上如此积极的态度，要是让他们知道邪法的源头还在，怕是磨破脑袋也会把这邪法弄来自己试试。 而黄执事以这般“坦诚”姿态来访，也是对这邪法存了觊觎窥视之心。 面对黄执事那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孟周连连摇头辩解。 “前辈，您这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我怎么可能和媚香楼有这种关系！” 黄执事却不听他辩解： “呵，有没有关系不是嘴上说的，反正，我将你身上的谜团和媚香楼联系在一起，忽就全都明白了。 你和谭开明唯一的交集就是勾栏之地，怎地忽然就起了矛盾？ 你躲在杂事院内那么怕出去，到底是在怕什么，躲什么？ 你怎么不继续隐藏了？ 把你的变化和媚香楼这半年来的变化联系在一起，真的能发现很多有趣的细节。” 说到这里，黄执事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孟周饶有兴趣的问： “若我所料不错，你的修为突破到练气六层之时，正是在谭开明消失，执法堂覆灭了媚香楼以后吧？” 您猜对了，可是，原因真不是您脑补的这样。 孟周一脸的无奈，“我现在说什么您大概也不会信了，您现在是要把我送去执法堂吗？” “我送你去执法堂干什么？你又没做危害宗门的事。” 黄执事摇头，忽又提醒道： “哦，在来之前，我把今日之前的阵法记录给消除了，谭开明那事也解决了。 现在，这事就你知，我知！” 孟周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前辈，您到底想要什么？” 黄执事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我这段时间经常外出，有些疏于对杂事院的打理，杂役们没了管束都变得散漫了许多，以至于有了谭开明旷工数次这种事。 执事堂的意见是让我从值得信任的杂役老人中找一个执事副手，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盯一下，能解决的事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第一时间上报到执事堂。” 说到这里，他盯着孟周，笑道：“我报了你的名字。” 孟周惊得连连摆手，“我……我怎么担得起这样的重任？不行的，不行的！” 黄执事道：“怎么不行，你就只是做我不在时的眼睛，而且，你也只是担个名头，杂事院便是真有什么事，自会有我的夫人去解决。” 孟周有些恍然，原来就是个台前傀儡。 既如此，这个执事副手你何不直接提名你的夫人，何必多此一举？ “以后，每五天一次的阴窖池清理你就不用去了，我已经安排了另外的人负责此事。 不过，每月三十三枚中品灵石的清理费用还是到你这，你定期把所需符箓交到我夫人那里去就行了，这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福利。” 说到这里，他上前拍了拍孟周的肩膀。 “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在杂事院闭关修行吧。” 孟周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那感情好，我正好去坊市里逛逛，采买一些物品。” 黄执事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向下按了按，似笑非笑道： “你安心在杂事院闭关就好，以前陈家兄弟不是把事情办得挺妥当吗？” 交代完一切之后，黄执事还语重心长的勉励他，好好做，且宽心，一切等宗门忙过这段时间后再说。 黄执事走了。 孟周遥遥看着杂事院大门的方向，“现在，我是真的成了囚徒了。” 以前，他是不想出去，不敢出去。 现在，他是不准出去，不能出去。 他也想明白了黄执事此番来访的用意，他是想拿捏自己，他想完全的霸占自己，他甚至不想把自己交到宗门手上。 他是想慢慢的、完全的，把自己身上可能存在的价值全都榨出来。 ------------ 第四十七章 各有底气 这场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曝光，到底是因自己疏忽所致，还是一系列阴差阳错运气太差造成的，又或是多种因素交错，兼而有之，孟周暂时都将这些心思压在心底。 现在的他，正在一遍遍复盘黄执事今日所说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试图以此进入到他的内心，揣摩他的所思所想。 “他撕掉了我的伪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对我的态度并不恶劣，除了限制我的出入，把我彻底拘在这杂事院中，并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把我净头杂役的职务拿了，给了个挂名的执事副手，他这是……怕我暴露在宗门其他人眼中？ 我就像是一头意外进入他地盘的猎物，他是铁了心的要独享！” “他也不怕我炸刺，因为他笃定，我比他更怕这事闹大。 而在这一点上，他猜得确实不错！ 这就是他拿捏我，控制我的信心。” “他想挖出我身上的秘密，但他的态度温和，没有任何逼迫威胁。 因为他知道这事不能急，他想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的软化我的态度。 而且，他还有任务要完成，他要尽量让自己的行为在他人眼中显得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常。” 思量自此，孟周心中有了明悟。 “所以，我现在的处境会比较宽松，可等他忙完这一阵，如以前一样常驻杂事院，那我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想到这里，孟周心中有些感慨，今日之前，他对黄执事的印象还不错，至少是个很合格的领导，但，人心真的是经不起考验的。 现在他满心想的应该都是如何才能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吃进肚里，然后仔仔细细没有丝毫浪费的彻底消化掉。 对黄执事来说，他现在或许已经在期待“忙完这一阵”之后两人的相处时光。 而孟周，自然是相反。他希望的是，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孟周心中念头转动，一个个或朴实愚钝，或夸张离谱的解决方案在他心中如跑马灯一般转动着。 远处，黄执事离开孟周的小院后默默观察了很久，见“老周”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做，他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可很快，他的眉头就已悄悄皱起。 孟周当局者迷，分析出了许多，却没有看出黄执事心底隐隐的提防和担心。 因为在黄执事的心中，孟周的真实修为是练气后期，至于具体是练气后期的哪一层，他不知道。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孟周的修为没到筑基，不然，绝对瞒不过宗门定期不定期的筛查盘底。 他现在的心态就是，自己家里溜进来一条大鱼，他想要独吞，但又怕自己一人捉不住，或是在抓捕的过程中闹出太大动静，惹来左邻右舍的注意。 所以，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非常注意出手的分寸和力度。 今天他忽然来了这样一出，孟周的表现却远比他意料中平静，这让他不得不对孟周的“真实实力”更高估一些。 毕竟，对修行者来说，实力是最大的底气之源。 孟周表现得越有底气，他心中的顾忌就越多。 “等着，等我这阵子忙完！”黄执事心中自语，终于转身离开。 …… 夜。 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思路的孟周已经从“夏青”体内醒来。 这个意外的事件，打破了她自以为平静如水的生活，虽然没有显出杀机，但这已抵在喉咙上的刀锋却是实实在在的，她不可能无视，一刻都不能多等。 她起身走出房间。 “小青。” 随着她的呼唤，一道青色身影便携裹着一道劲风，降落在她的身前。 “去把婉儿给我请过来。” 小青却歪着脑袋看她，并没有动。 直到她伸手在它主动伸过来的脑袋上揉了揉，小青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振翅远去。 回到屋中，孟周取了一壶灵泉水在火炉上烧着，水都还没烧开，就见景婉儿的身影在前疾飞，小青扇着翅膀在后面追，很快就来到了洞府门前。 “青青姐。”景婉儿刚一落地就喊，脸上带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开心。 “婉儿，过来。”孟周伸手招呼。 景婉儿小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便上下打量，脸上的笑容就更开心了。 “青青姐，你这次的气色确实比上次好很多，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彻底恢复了。” 孟周没有回话，而是给小姐妹沏了一杯灵茶。 景婉儿忽地“呀”了一声，拍了下手掌，“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她手中就已多了个果篮，果篮里，满满的一篮各色灵果，她贼兮兮的笑道： “郝师兄前几天办了个小聚会，我和徐卫、范凌两个也去凑了个热闹。 他两个有些放不开，假模假式的，我可不跟他客气，我见聚会结束时还有许多灵果碰都没碰。 我就问‘郝师兄，这些灵果没吃完，我能打包带走吗？’ 他哪能说个不字，还主动找了个果篮帮我装。 这果篮本身就有保鲜之效，鲜得很，你尝尝。” 孟周挑不同的品类尝了几颗，果真鲜美无比，各有各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灵气，充沛无比。 而夏青记忆中有关“郝师兄”的信息也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孟周心中一动： “看来，整理记忆也并不需要一个人关起门来玩记忆拼图，与景婉儿他们这些熟人闲聊，借着他们提供的一个个信息点，效率或许还会更快一些。” 两姐妹坐在一起，仿佛真的是随意闲谈。 当然，主要是景婉儿在说，孟周在听。 景婉儿也知道她脱离宗门这个圈子已有近半年的时间，也在借此机会将宗门内的新情况新变化说与她听。 孟周表现得也很闲适随意，遇到感兴趣的就多问两句，遇到不怎么感兴趣的就只听不说，而景婉儿这个讲述着又很留意她这唯一听众的反应，谈及的话题就这般换了一个又一个。 这时，景婉儿说到宗门这几个月发放的任务比平日增加了许多，很多平日里几乎不主动接任务的宗门执事都多了一些任务指标。 孟周忽然好奇问：“执事们都有固定职务，领的也是固定工酬，现在给他们强派任务，就不怕他们不满吗？” 景婉儿摇头道： “倒是没听说哪个执事有怨言，主要是任务奖励实在太丰厚。 那些筑基执事能得些什么奖励且不去说，那些还没筑基的执事，其他奖励且不提，宗门已经承诺，只要表现能令宗门满意，等这次事情结束，给他们每人一次筑基的机缘。” 孟周闻言，心中一动。 黄执事，这就是你的底气么？ ------------ 第四十八章 青玄宗的大局（求追读） 事实上，孟周已经想得非常清楚。 除非黄执事当时是直接杀上门来，动用酷烈手段逼问。 不然，今日这番忽来的变故，就只是一场虚惊。 “夏青”宗门真传的身份，放在青玄宗地界上，真就是皇子储君一般的人物。 一个身藏许多隐秘的筑基修士，稍微使点手段，就能令对方死得憋屈无比，到死都是糊涂鬼。 如黄执事这样宗门内的杂役执事，处置起来就更简单。 处理青玄宗之外的人，还要考虑一下“外交”影响，糊弄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处理黄执事这样的人，连这些都不用考虑，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来。 最简单的一条，黄执事在杂事院“卖官鬻爵”，将杂役职务明码标价。 这种潜规则只要她这样一个真传肯较真，把它摆到台面上来，黄执事就绝无幸理，必被执法堂明正典刑。 再不然，编造一个理由，唆使对自己信任有加的景婉儿或者徐范二人出手。 反正，她若铁了心要黄执事的命，这事还真不难。 可这些方法全被孟周否决了。 太糙了。 这次黄执事忽然一棍敲下来，就已经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这不是一个单机世界，自己这个身份的任何言行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 她必须竭力避免让这个身份和“周强”之间产生任何直接的关联，不能让这两个身份同时进入到一人的视野之中。 她若直接针对黄执事，哪怕成功了，也很可能成为将来此身暴雷的一个重要因由。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再无他法，她不会这样做。 她希望自己这一次的手法，要比针对卓芊芸那一次时更加隐蔽。 不仅要让黄执事本人不明就里，还要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全都不明就里。 从计划开始到计划结束，都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目标何在。 …… “婉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连执事都被分派了这许多任务，宗门这次出手的力度是不是太大了一点，便真是诡异事件频发，有这么严重吗？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青青姐，你眼光好敏锐啊，没想到你自己就能看出来。”景婉儿眼中都像是要闪出小星星。 “……” 孟周语塞，都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夸奖还是埋汰。 缓了一下才问：“你知道？” 景婉儿点头：“这还是我在郝师兄他们的聚会上听来的。” 青玄宗真传，自然不止他们四个，景婉儿口中的“郝师兄他们”，同样也是宗门真传，且年纪都比他们大，现在都已是筑基修士。 虽然在宗门传续上是同辈，但因为大家的年龄、修为差距都很大，相处的时间少，没多少共同话题，关系远没有他们四人这般亲近。 若说她、景婉儿、徐范四人是亲兄弟、亲姐妹，那他们和郝师兄他们就有点堂亲表亲的意思。 “从他们聚会上听来的？你说来听听！” “这事说起来其实挺复杂的，你让我整理整理。” 景婉儿从果篮里摘了一颗形似葡萄的红色灵果扔进嘴里，明眸转动，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青青姐，你是知道的，咱们山门所在的这座青林峰，原是星宿宫的一处产业。” 孟周心中一动，属于夏青的相关记忆如铁屑般被吸引梳理出来。 若说青玄宗存在于当下，那星宿宫就一直活在传说之中。 青玄宗占据着三阶灵脉青林峰，有结丹大佬坐镇，是所有散修都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瞻仰的存在。 而星宿宫的段位还在青玄宗之上，占据着一处四阶灵脉的道场，有元婴真君坐镇，其辖境范围，远非青玄宗可比。 青玄宗依之为核心的三阶灵脉青林峰，原本只是星宿宫的一处园囿别业而已。 布设一个简单的阵法，在里面种植一些灵药灵果，奇花异草，散养一些妖兽灵兽，不时进来收割一波，或者当成后辈的试炼之地。 星宿宫之所以这么壕，除了有元婴真君坐镇，乃是一方霸主之外，更因秉承的乃是传统修仙派的理念。 挑选门人讲究的是在精不在多，宁缺毋滥。 哪怕辖境极广，治下凡民无数，贵为四阶大宗，从上到下也就几百人而已。 这么点人手，连四阶灵脉的道场都被经营得像是个原始森林一样，哪有闲心打理青林峰这样的地方。 布置个阵法，安排一个结丹修士看护，确保自家产业不被外人侵占破坏，就是星宿宫治理青林峰的极限了。 百多年前，随着元婴真君坐化，星宿宫盛极而衰。 而在此之前，星宿宫就已经开始执行收缩战略，所有外派门人全部缩回四阶灵脉道场，大阵封山。 摆出一副弃车保帅，死守四阶道场的姿态。 如此一来，包括三阶灵脉青林峰在内的多个原本属于星宿宫的三阶灵脉、二阶灵脉一下子成了无主之地。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为了这些灵脉，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从练气到结丹，全都集体亢奋，狗脑子都打出来，大量外洲修士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些灵脉全都数易其主。 为了夺得灵脉，参与各方斗得十分惨烈，合纵连横，朝秦暮楚，无所不用其极。 渐渐也催生了一种完全有别于古典修仙派的理念。 宁缺毋滥？ 在精不在多？ 不存在的！ 人多，就势众！ 人多，力量才大！ 只有人多，才能在惨烈的拉锯中生存下来，并坚持到最后！ 为了有别于修仙派，奉行这种理念的势力被称为修行派。 持续数十年的混乱终于逐渐结束，新的秩序在混乱的磨合中成型。 “青玄五老”也终于在八十多年前彻底守住了青林峰，并与其他几方夺得星宿宫遗落三阶灵脉的势力达成默契，守望相助，大局彻底稳定下来。 青玄宗成立。 青林峰开始了大开发，渐渐有了如今模样。 随着这些记忆的被激活，一个更加真实立体的青玄宗形象呈现在孟周的心中。 以修行界的眼光，短短八十多年的时间，青玄宗的根基还虚得很，远未稳固。 青玄宗辖境内的局势，远比星宿宫统治这片区域时复杂百倍不止。 数十年的惨烈激斗，不仅没有让被星宿宫放弃的这些区域变得凋敝，反而变得更加热闹。 有别处灵脉争夺失败的避难者，有大量各怀心思的外来者。 更有因为修行派理念扩散，中低层修法大肆传播，数量远超以往的中低层修士从凡人社会中涌来。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要是在星宿宫时期，周强这种硬贴上来的非仙缘凡人，哪怕有心离家寻妻，终其一生，连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遑论成为一名练气修士。 又如经营凡俗帮派的陈家兄弟，同样是受惠于这样的时代机遇，才有可能双双进入修行之门。 “……按照郝师兄他们所说，有很多师叔师伯对辖境内现在这种局面早有不满。 都觉得这次诡异事件频发正是个好机会，便想着借机多使点力，以加强宗门在辖境内的影响力。” 孟周心中一下子敞亮起来。 青玄宗和其他三阶势力达成默契，大局便已稳定。 而随着三阶灵脉的争夺结束，围绕在二阶灵脉、一阶灵地的争夺也迅速结束。 一个让青玄宗不爽的局面就此形成。 为了尽快止戈停战，三阶势力对各自的辖境范围，基本默认了曾经星宿宫时期就已约定俗成的划分。 “此后，大家就在自家内部经营就好，不要随便去别家晃悠。 若有事需要跨境，提前招呼一声，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这是辖境范围确立的意义，一只只猛兽确认了彼此的力量边界，平息了无止息的争端。 可真正的情况是，在青玄宗夺得三阶灵脉青林峰的时候，那些二阶灵脉，一阶灵地也已各自有主，且与青玄宗毫不相干。 当然，在青玄宗成为这片区域的统治者之后，辖境内的各方势力都第一时间献上了贺礼和忠诚，没有一个敢昂着脖子不来拜见新老大的。 好不容易得到和平发展的青玄宗虽然不爽，也不可能把这些修士统统杀光。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八十年前，青玄宗一心经营青林峰这个大本营，大搞基建，完善宗门内部组织建设。 四十年前，大本营走上正轨，青玄宗就开始经营附属二阶灵脉，发展出了青河坊。 现在，基本盘更进一步稳固，青玄宗应该是认为时机成熟了，目光看向了更远处。 “若将青玄宗视为一国，在此之前，青玄宗真正能直接影响的范围，只限于国都。 其他地方都只是名义归附，这比皇权不下乡还要惨。 诡异事件骤增就是个由头，是青玄宗将力量和影响力伸向别处的一个契机。” 从宏观层面看清了大势，理解了宗门策略。 再去看身处局中的黄执事，就如同一只在大势滚滚之下被迫裹挟着向前的小蚂蚁。 “所以，我只需要在这个大势上巧妙的推一下，就能够达成目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会被大势的变化所吸引。 绝不会有人怀疑我推这一下是为了碾死一只蚂蚁！” 孟周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明亮，心中原本还很模糊的计划变得越来越具体清晰。 “为了青玄宗的大局，牺牲几只小蚂蚁，宗门一定是乐见的吧？” ------------ 第四十九章 根本功法突破 话题至此，孟周却并没有继续深入。 不知不觉间，景婉儿又把话题引向了别处，有兴趣的孟周就与之应和，不感兴趣的就轻轻滑过。 景婉儿离开时，心情明显非常愉悦。 “青青姐，和你聊天真开心，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离开前，景婉儿拉着孟周的手表达感受，就差直接腻她怀里。 孟周笑道：“我也是，闭关久了烦闷无聊，和你闲坐一阵，就觉轻快了好多。 要是隔三差五能找你说说话，说不定比一味苦修恢复得还要快一些。” 景婉儿惊喜道：“好呀，你想我了就让小青过来通知一声，我随时都有时间。” …… “找合适的人聊天真的是个好办法。” 此刻，孟周正在查看夏青记忆废墟的变化。 在此之前，因一些重要信息点完成的记忆线和在他长期的坚持下，这片记忆废墟大约完成了10%的梳理，还有90%的记忆是以碎片的形式存在的。 可今天在她有目的的引导下，景婉儿给她提供了许许多多的全新信息节点，梳理除了一条条全新的记忆线，再与已经完成整理的记忆相结合，许多相邻的空白记忆也有了明确指向。 只做了一番很简单的操作，完成梳理的记忆便已达到整个记忆废墟的15%左右。 效率远比她一人玩“记忆拼图”高多了。 在彻底洞悉宗门高层真正的意图之后，孟周便已明白，黄执事他们期盼的“忙过这一阵”的时间，远比他们以为的更加漫长。 宗门如此慷慨的承诺，就像是老板给员工画的饼，是吊在驴嘴前咫尺之遥，却很难够着的那根胡萝卜。 一时半会，他“这一阵”是忙不完的。 她的谋划也可从容一些，不用那般急切。 而且，在谋划正式推行之时，她不可能始终藏在幕后，要做任何事都全让景婉儿代她出面。 且不说她能否完美执行自己的意图，这种行为也会显得很奇怪。 她本人难免会与郝师兄这些筑基真传接触，在此之前，完成夏青记忆的完整梳理，得到“夏青头衔”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 孟周没了清理阴窖池的工作，成了执事副手，可以安心的在杂事院中修行制符，这在陈家兄弟看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陈聪在恭喜的同时，还笑嘻嘻的说以后请周哥多多关照。 个中原委，孟周也不会与两兄弟细说，笑着接受了他们的祝贺。 倒是再去黄执事家取灵石的时候，与白老师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白前辈。”孟周的态度很是恭敬，这和以往有很大不同。 因为白芷引领他进入符道的正途，少走了许多弯路，孟周对她，有对师长的敬重。 同时，她生得好看气质又好，与她交流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白芷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些变化，看向孟周的目光有些抱歉，有些无奈。 “黄彬之前向我打听过你的情况，我便把教你制符的事情与他说了，我也只说了这个，毕竟咱俩的交集仅止于此。 这对你带来了多大的困扰，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对你比以往重视了许多，临走前还特意为你做许多安排。” 孟周的神色始终平静，白芷却忽觉再说这些有点无聊，摇了摇头，把一袋灵石递到孟周手上。 沉甸甸的重要，让孟周感觉有些异样，打开袋子一瞧，吓了他一跳。 数量之多，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他惊讶的看向白芷：“这是多少？” “一百枚中品灵石。”白芷道。 “怎会这么多？” “这是三位净头杂役每月份的灵石用度，你既然在制符一道上成功入门，我想多些制符经验总是好的。” 孟周负责清理的那十八口阴窖池，只是宗门所有阴窖池中的一部分，基本都是男性门人的产出，这他一直都知道，白芷一说，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周沉默了一下，却是伸手从袋中取出三十三枚中品灵石，便将灵石袋递还给白芷。 “谢谢……白老师的观照，我真的只需要这些就够了。” 白芷怔了一下，虽然好心没有被对方接受，但对方在称呼上的改口还是让她有些高兴，点了点头。 “那好，或许你有你的计划，不过，这个机会我会一直给你留着，有需要时你给我说一声就好。” “……好的。” 白芷或许以为，自己拒绝她给出的这份厚利好意是因为自己对黄执事的情绪作祟，但这当然并非事实。 他之所以拒绝，原因很简单，他真的没那个时间。 他现在赚到的灵石，已经足够维持此身正常的用度，他也不用考虑积蓄什么的，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符箓绘制上就纯属不知。 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没有了五日一次的阴窖池清理，孟周在杂事院的生活变得更加规律，适量制符，其他时间都用在修炼上。 而其他时间他都把转移到“夏青”体内，要么自己梳理记忆，要么与景婉儿或者徐正、范凌闲谈。 她从与他们散漫的交流中，激活了一个又一个新的信息点，梳理出一条又一条记忆线，原本是一片废墟的记忆正在逐渐显出秩序而规整的面貌。 那片存在于灵魂层面的记忆废墟，像是被无形之手重新捏制，隐隐有了人形的轮廓，且清晰度越来越高。 孟周的修为也没有落下，在稳步提升，期间，还发生了一次非常重要的突破。 七月初九。深夜。 随着一轮枯木长春功的修炼结束，体内法力在质量上的提升并不是很明显。 但一种玄妙的气机却在经脉之间流动，如同干涸的土地有点点甘霖渗入，嘎吱作响、磨合生硬的机械间灌入了高品质的润滑油。 法力与经脉、法力与整个身体的契合明显提升了一大截，变得更加鲜活，透露着更加旺盛的生命力。 身体如同浸泡在温暖适中的液体里，浸润着，抚摸着，舒服的差点让他轻哼出声。 随着这些变化在身体内发生，脑海中，对于枯木长春功的经验和灵感源源不断的涌现。 随着这一切变化结束，孟周对枯木长春功的掌握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枯木长春功的主要特点就是法力醇厚温和，有延年益寿之效，随着这次提升，他的寿命有了很大的提升，远比修为提升来得明显。 ……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已佩戴）】 【寿命：51/80岁】（+8岁） 【境界：练气六层：74/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小成：0/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大成：10/100，耘植术大成：10/100，金芒术大成：80/100 清洁符大师：1/100，牵引符小成：20/100，飞矢符入门：5/100】 【状态：亚健康】 ------------ 稍晚 孩子半夜高烧，折腾了一晚 ------------ 第五十章 参与聚会 根本功法给孟周带来的改变，是全方位的。 有的甚至没在面板信息中体现出来。 最显著的一点，当他的生命上限提升到八十岁，他明显感觉从内到外的轻快许多。 当他再次进入“夏青”体内时，更是明显感到，此身给他的负担更进一步减轻。 在做“记忆拼图”的时候，也更加敏捷从容，游刃有余。 对记忆废墟的整理，本就一直都呈现出一种难度渐低、速度渐快的持续加速过程。 而景婉儿、徐正、范凌等人在聊天中不时提供的信息点更是提供了额外的助力。 记忆废墟被渐渐的梳理，慢慢有了人形的轮廓，这个轮廓还在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清晰。 当被仔细梳理出来的记忆超过整个记忆50%的时候，秩序超过无序，东风压倒西风，形势瞬间明朗起来。 根本不需要孟周再做什么，这个人形轮廓便已产生了一股自发的吸力，将那些碎片记忆不断吸附到体表周围，嵌入准确的位置。 随着源源不断的记忆碎片的填入，这个人形轮廓就像是从遍布马赛克变成立体高清，最后，更是完全成了夏青的模样。 孟周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明悟。 他伸出手掌，魂质的手掌刚一接触到“她”的手掌，其便如流水一般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向上，覆盖手臂，覆盖肩臂，覆盖周身。 这一瞬间，夏青二十九年人生的种种记忆，如同成了他的记忆，他只需要念头一动，就能够轻易轻松的调阅。 虽然无法对镜自照，但孟周却知道，此刻自己的灵魂形象便是夏青的模样。 面板信息也清晰的记录了这种变化。 【头衔：周强（可佩戴）、夏青（已佩戴）】 “倒是比我预想的容易了许多。” 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夏青头衔，孟周也很高兴。 她决定找个试验对象验证一下效果。 她走出洞府，这一次，根本不需要她出声呼唤，一道青色身影便已疾掠而至，在临近之前，身形陡然变得轻盈，飘然落地。 那些劲风在它的控制下，直接避开了近在咫尺的孟周。 它看着孟周，再无犹疑审视的神色，眼中满满都是孺慕眷恋之情，就像孩子对待父母亲人一般。 孟周心念一动，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小青却似已与她心意相通，直接展开了翅膀，俯低了身子，她向前迈出的右脚刚刚好踩在她的背上。 它完全如同孟周的身体延伸，般随着她的心意在周边区域盘旋了几圈，然后平稳落地。 这番验证的效果，孟周非常满意。 现在的她，感觉就像是完全版的夏青。 拥有她完整的记忆，在她悉心培养下，早已与它心意相通，这些感受也被她一并继承了过来。 而戴上夏青头衔后的她，灵魂特质也完全成了夏青模样，得到了关键认证。 “计划，可以试着往前推了。”她心中轻声喃喃。 …… 青林峰更深处，一处灵气浓郁的二阶上品洞府之内。 一个男子正招待着另外四人列坐。 这男子正是这座洞府的主人，同时也是宗门真传的郝祯，另四人同样也是宗门真传。 这样的小聚这段时间他已经举行了多次，非是他热衷于此，而是不得不如此。 青玄宗会在很早的时候，就会定下孰为真传，即便没有明确公布，一般也会在一人刚入修行之门时心中有数。 这是因为真传从一开始接受的教育就和其他弟子不同，这些不同，能直接影响到一人道路的选择，自然要赶在这之前定下名分。 但严格说来，直到这些真传筑基之前，都只能算是“准真传”，宗门是以半放养的态度来对待的。 没有任务，没有指标，除了提供优渥的成长环境，几乎不主动施与任何外界压力，甚至连个明确的师父都没有，只有他们主动请教后才会为他们答疑解惑的宗门长辈。 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是没有练气真传自己把自己玩废了的。 而这本就是宗门真传所需面临的一个考验。 练气真传在宗门眼中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对于其可能的夭折，宗门是有预期并且是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的。 完成筑基的真传，算是结束了孱弱的幼生期，进入到成长期。 对于他们，宗门自然会寄予更多的期待，相应的，他们也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双向选择一位师父，确认更明确的成长道路，努力修行，这都是必不可少的。 与此同时，还要更多的参与到更多的宗门事务中去，小事可以划水摸鱼，越重大的事件越不能缺席。 真传与宗门之间绑定一体，真的是荣辱与共，盛衰一体。 现在，青玄宗正在悄悄进行一次重大的战略调整，事关青玄宗上下，特别是他们这些真传的前途命运，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正聊着，几人都停了话头，扭头向远处看出。 几道身影或乘飞禽，或御法器，划过一道山岭，贴着葱茏翠林快速接近。 “是那几个小家伙。” “看来他们对宗门事务还挺热心。” “咦，今天还多来了一个。” “是夏青，很有手段的一个师妹，那三个对她可都服帖得很。 咱们这些人里面，也就郝师兄能与她相提并论。” 几人随意的闲聊着，这番评论也一点都不避讳近在咫尺的郝祯。 郝祯呵呵假笑。 “你们能说出这话，就说明我的手段不敌夏师妹远矣。” 几人闲谈间，孟周四人已经来到他们近前。 小青带着婉儿的小白飞到远处的山林间耍乐，孟周四人则已来到五位真传师兄面前问好。 郝祯示意他们随意就坐，然后看向孟周，一脸关切的问：“夏师妹，听说你受伤了，现在恢复得如何？” “劳烦师兄关心，已经好了很多。” 就这般，她很自然的就被接纳进了这个圈子里。 郝祯几人谈话，也完全没有避讳他们四人的意思，有时候为了照顾他们，还会特意对他们做一些解释。 孟周还发现，无论是郝师兄，还是其他四位师兄，对自己的态度都很友善，经常性的与自己互动，要么询问自己意见，要么问自己还有没有不了解的地方。 婉儿也多少享受了些类似的待遇。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徐正范凌二人，几位师兄完全把他们当成了低年级过来的旁听生。 除非他们主动询问，不然他们是不会单独为他俩答疑解惑的。 而且，即便他俩偶尔询问一两句，他们的回答也都很简短，绝不会如回答两位师妹般周详备至，甚至还会主动问她们有没有疑惑。 “这就是身为师妹的优势吧。” 这种鲜明的区别对待，让孟周心中很是感慨。 而她不同于景婉儿的一点在于，对于徐范两位师弟那种微妙的尴尬和窘迫，都不需要共情，看一眼就明白了，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很乐意帮他们缓解一下，不至于感觉过于憋闷。 方法也很巧妙，或是多请教几次，把他们可能好奇的点借自己的口问出来； 或是偶尔利用身为师妹的特权，缓了一下节奏，让严肃的讨论中多一些欢笑和愉悦，并不会刻意的把徐范二人捎带上。 如此几次之后，郝祯看她的神色明显多了几分不同，作为整场聚会的主持者，主动调整了谈话节奏，与她打起了配合。 聚会结束，另四位真传师兄都已告辞离开，郝祯这才笑着看向夏青。 “夏师妹，了不起，有了你，整个聚会都增色不少，不像以往那般干巴无趣了，以后师兄我这聚会你可要常来啊！” ------------ 第五十一章 集中力量，重点突破（二更大章求追读） 第一次参与几位真传师兄的聚会，其中所得且不去说，整个过程的无惊无险更是让她心中吃了一颗定心丸。 此后一段时间里，这样的聚会孟周又去参加了两次。 虽然她从来没有刻意的表现自己，却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意见领袖。 第一次聚会时，其他筑基真传师兄偶尔会询问自己的意见看法，是占了“漂亮师妹”这个便宜。 若她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言语，这种现象必会在后续的聚会中逐渐消失。 但她无论是提问，还是发表意见，都能切中肯綮。 不说句句发人深省，至少让人明白，对于他们的谈话，她是真的理解，并偶尔还能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参考，那种原本单纯对师妹的关照消失了，而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聚会参与者中很有分量的一员。 做到这一切，孟周并没怎么用力，反而收了很多力。 若这些师兄谈论的话题是修炼相关，那她这个筑基未成的小师妹自然只有乖乖听着的份。 可他们这些日子的频繁聚会讨论的都是宗门这次重大的战略调整相关，全是实务，对她来说，自是不存在听不懂看不透的。 事实上，以她前世也曾偶尔键政的眼光和骨子里隐隐的钢筋天赋，她认为这些师兄也就在修炼上是个先行者，在其他方面，其实都非常单纯。 有时候他们的发言甚至会让他联想到前世的大学生，清澈可爱。 成为这个聚会的小小意见领袖，已是她非常克制的结果了。 第四次聚会时，郝祯先是分享了宗门趁着这次机会在几个二阶灵脉周围所做布置，然后习惯性的看向孟周。 “夏师妹，你怎么看？” 几次聚会下来，这已经成为一种自然的习惯。 其他几位师兄也都纷纷看向她。 孟周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半晌，直到把他们的胃口充分吊起来，这才开口。 说出的第一句话就大出众人预料之外。 “几位师兄，请恕师妹无礼，想说几句冒犯尊长的话。” 几位师兄都是一怔，过了一会儿，郝祯第一个反应过来，诚恳道： “师妹有什么只管说！ 门中让咱们多参与宗门事务，本就有查漏补缺之意。 只要你说得中肯有理，他们求之不得呢，哪会感觉冒犯？” 孟周点头。 “这几次聚会参与下来，对于宗门的想法和布置，已基本了然，也有一些想法。” “首先，对于宗门想要趁着这次各地诡异事件骤增的由头走出去这事本身，我认为无论是想法本身，还是时机选择，都很正确，几乎是踩在了最好的节点上。 所以，对于此事的立意和发心，我是坚决赞同的。” 孟周先是向大家展示了自己坚定的立场，顿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但具体的操作，恕我直言，我只有八个字，乏善可陈，毫无重点。” 她这话一出，几位师兄全都瞪大了眼睛，景婉儿、徐卫、范凌三人更是目瞪口呆，眼神间难掩担忧。 八个字就废掉了宗门上下多少人近半年的努力，简直是——狂妄！ 郝祯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沉声道：“师妹，能说得更仔细些吗？” “师兄，咱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走出青林峰，将力量真正扩散到辖境各处。” “那你觉得，照现在这种做法，最终能有多少效果？” 郝祯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师妹认为有多少效果？” “我认为不会有多少效果，甚至可能有反效果。”孟周很直接的道。 “怎么会？”另一个名叫汤健，被孟周暗中贴上了“清澈可爱”标签的师兄惊讶反问，神色间写满了不相信。 “咱们现在借着诡异事件骤增的由头打破以往常规，向各处大量派出人手。 可这终非常态，以最近各处反馈回来的消息就可看出，各地的诡异事件正在快速减少。 那么，汤师兄你认为，等各处异常消失，重归平常，咱们现在大量分布在各处的人手应该如何处置？” “呃……”汤健直接扭头看向郝祯，似要寻求亲友援助。 孟周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道： “撤回来吧，我想大家都不会甘心！这岂不成白忙活了？ 留下吧，也不合适。 宗门现在把太多人手投放到了各地，这种状态本就是非常规的。 所以，现在安排出去的一大部分人终究都会慢慢的收回来，只在各地留很少的一部分保持长期的影响力。” 说到这里，她看向郝祯，问：“师兄，我猜得应该不错吧？” 郝祯点头：“大略上就是如此。” 孟周摇头：“太绵软，根本没有一个三阶大宗的气魄，而且，还有些一厢情愿。” 郝祯一脸黑线。 “咱们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大家看不出来？ 会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咱们得逞？” 汤健道：“不然呢？难道他们还敢杀我们的人不成？” “杀了又怎样？”孟周反问。 汤健瞪眼：“那他们是不想活了！” 孟周问：“你知道是谁杀的？总不能在谁地盘上死的谁就是凶手吧？ 这么简单的栽赃陷害，难道还要人教？ 咱们不想强力破局，不就是不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再次变得混乱吗？ 真要起了这个由头，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这样的乱子在各处都会发生！ 你觉得，除了咱们自己，有几个是真心盼着咱们越来越好的？” 郝祯心中一动，此刻他想到的却不是辖境内的那些势力，而是其他和青玄宗一样，成为星宿宫收缩后最大受益者的三阶势力们。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若是其他三阶势力在发展中吃瘪受挫，他确实是乐见于此的。 那么，他们呢？ 郝祯反思，这确实是宗门未曾考虑到的一个方面。 习惯性的把现在的战略调整当成纯粹的内部事务，这个疏忽，说不定真的会吃大亏。 他的态度越来越郑重，最后，看向孟周，以求教的姿态询问： “那师妹你觉得如何做才最好呢？” “八个字，集中力量，重点突破。” 她先是定下了总基调，在郝祯还在慢慢咀嚼时，更详细的解释： “现在这样不仅毫无重点，持续时间越久，力度越大，还会越发引起各方抵触。 既如此，何不主动收回散在各处的人手，一个不留，把这次大规模行动真就定性为应对诡异事件骤增的举措。 然后，以绝对力量取下一两个有价值的灵脉据点，牢牢的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咱们的人手大量散在各处会造成宗门空虚，可若只是集中在一两处，却毫无问题。 这实实在在的扩张，难道不比原来的策略好？” 孟周虚握了一下拳头，“这就叫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郝祯等人还在慢慢消化，汤健便已反驳道： “师妹，真要是你这样蛮干，这事宗门早就做了！还等到现在？” 孟周点头：“我明白，青玄宗现在上岸了，是名门正派，做事要讲究，得有章法。” “呃……”汤健很想反驳，却一时词穷。 她已继续道： “这还不简单，不就是要个名正言顺的宣战借口么？ 没有现成的，咱们给他造一个不就得了！”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郝祯已经眼冒精光，身子微微前倾，道：“师妹，你有什么想法？” 孟周正要开口，却左右看了看，忽然迟疑了，欲言又止。 “怎么？有顾虑？”郝祯询问。 说着，他悄悄挥了挥手，想把其他人先遣开。 其他人正要起身离开，孟周却已开口，“师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的人？” 她身侧的景婉儿瞪大了眼睛，徐范二人也是一脸惊愕。 郝祯郑重道：“怎么会，师妹秀外慧中，有着一颗玲珑心就不说了。 更难得的是心思细腻，愿意不动声色的维护咱们的情谊。 有了你的参与，咱们的聚会不仅更加有趣，大家的关系也明显比以前亲近。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我却知道，这都是师妹之功！” 说到这里，他不吝称赞道：“这份用心，比你的聪慧机敏更加难得！” 徐卫、范凌二人都认真点头，他俩的感触可比郝祯还要深。 景婉儿也是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 孟周深吸一口气，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以示她此刻的情绪非常不平静。 然后，她微微闭上眼，握紧秀气的拳头，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以力量。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师兄问我，那我就告诉师兄。 我想到的宣战借口很简单，而且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郝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打乱了她的思路。 “要是哪个势力先杀了咱们的人，这个理由够不够？”她轻声道。 郝祯浑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汤健疑惑道：“这什么话，谁会这么不开眼？” “那就想办法让他不开眼啊！”她轻声回道。 汤健张了张嘴，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师妹。 她微闭着眼睛说话，睫毛一翘一翘的，他刚才还有些心动呢。 可现在，他却只觉毛骨悚然，浑身一片冰凉。 他吓得赶紧移开了目光。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夏师妹”微闭的眼睛颤动得更加厉害，手握成的拳头也捏得更紧，指甲都快要扎进手心里。 仿佛中了定身术的郝祯立刻活了过来，一巴掌打在汤健脑门上。 然后对孟周道：“师妹，我现在要马上去见师尊。不过，我有些话要先与你说！” “师父经常感慨，身为宗门真传，有责任担起整个宗门的前途重任。 身在此位，感情用事，幼稚天真，不是善良，而是失职失责！ 我们，全都不合格！” 说着，他伸手按在她肩上。 “现在，有了你！” “我们所有师兄弟都要感谢你，因为有你，师父他们再也不会对我们如此失望！” “你，万不可因此自责！” “要是哪个混蛋敢因此以别样心思看你，我剥了他的皮！” 说着，他直接看向一旁捂着脑袋目瞪口呆的汤健，喝道：“说的就是你！” ------------ 第五十二章 真诚必杀技 孟周脚下踩着小青，飞行在前。 景婉儿脚下踩着小白，紧随在侧，稍落后半个身位。 徐卫驭使飞剑，范凌脚踩一件舟叶法器又落后半个身位，分居两侧。 一路无话。 三人就这样护送她一路回到洞府，见他们站在院外，有点要进又不敢擅进的意味。 她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三人立刻都有种脸皮表面被酥麻电流淌过的机灵感。 她上前就抓住景婉儿的手，往院里带，见徐范二人还在那不动，轻喝道： “都跟我进来。” 然后，拉着景婉儿便自顾往里走去。 徐范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向院内迈出了脚步。 拉着景婉儿挨自己坐下，令徐范二人也乖乖坐好，她终于“敞开心扉”，“坦然”道： “你们应该都看出了，在郝师兄那里，我做了些戏。” 三人皆是默然。 “你们是我在门内最亲近的人，我不妨与你们说些真心话。” “以前的我，表面看去心态平和，与人为善，却是个性格很独的人。 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也不想别人给我带来麻烦。 如果一段关系让我感觉到困扰，负担越来越重，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正面解决它，而是远离它，不去理它。” 听一个他们很在意的人剖析自我，对三人来说，这种体验都是很新奇的。 此刻，他们更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但这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让我明白，这样的我，是走不远的。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全，那些标榜自我的坚持就变成了矫情。”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在这大恐怖中，我重新认识了自己。” 这般说着，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移动，一片坦然。 “我提醒自己，我是青玄宗真传，我要善用真传的身份，更要善用宗门的力量。 唯有如此，我才能走得更远！” “而身为宗门真传，我与宗门的命运是一致的。 宗门兴盛，我的前路根本不用忧虑，宗门凋落，我的前路也将枯萎。 在这样变化面前，个人的努力程度乃至天赋高低，反而是很次要的东西。” 倾吐完心声，她不再说话。 而是自顾自烧起一壶灵泉，准备冲泡灵茶。 三人也都不说话，可目光落在她那舒卷自如、从容不迫的动作上，却都各有所得。 她将热气升腾，灵气袅袅的三盏灵茶放在三人面前，手中端着一盏灵茶，面对三人。 “我真心希望咱们四人能一直同路，不要掉队。”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器。 这样一招真诚绝杀，景婉儿、徐正、范凌三人哪里抵挡得住。 心底对师姐变化如此之大的疑惑和不安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眼中只有清澈的坚定！ 四人将手中灵茶一饮而尽，这杯灵茶入腹，感觉彼此的心都连得更紧了，求道之心也变得更加坚定。 比上次指道心立誓来得更加自然，效果还更好。 徐范二人放下灵茶，几乎同时起身，向孟周提出告辞。 “嗯，去吧。 婉儿没事的话，就陪我再待一会儿吧。” 两人出了洞府，本来应该分道扬镳，向两个方向归去。 徐卫却忽然御剑追上范凌。 “诶，范师弟。” 范凌扭头看向他，似在问，喊我干嘛？ 神色间，没有一点师弟对师兄的态度。 “你可要努力啊，千万别掉队。” 对他这样的勉励，范凌却不为所动，当成一句屁话。 “不过，要是以后师姐身边没有你，我也是会想你的。”徐卫道。 “你想得美！”范凌终于不再沉默，反唇相讥。 …… 次日。 一股轻风推送，虚空而行的郝祯落在洞府门前。 很快，孟周便迎了出来，一脸惊讶。 “郝师兄？” …… 屋中，郝祯已经道明了来意原委。 孟周一脸为难的坐在那里，双腿并拢，低头盯着脚尖前那方寸之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郝祯的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虽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碍于师尊的命令，他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一个建议。 “师妹，你看这样可好，你只需要在背后筹划，抛头露面之事全交给师兄我。 除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之外，绝不会再有更多人知道你与此事相关！ 就当是师兄借你的聪慧机敏一用，你就帮帮师兄这个忙，如何？” 真诚，是必杀技。 在郝祯真诚的目光下，孟周终是点了头。 郝祯立刻拍了一下手掌，高兴得什么似的。 “不过，师妹我现在对局势详情一无所获。 你先得给我一些资料，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将大势彻底了解清楚以后再与你仔细说我的想法。” 郝祯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说这就去取资料。 就在他要离去之时，孟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提醒道： “师兄，你可别忘了，你把现在这些资料提供给我，那在我给出具体方案之前，现在那些外派任务可不能出现任何变化。” 郝祯一愣，继而恍然点头。 “这是为了确保根据现有资料制定的计划和实际局面吻合，不至于因此出现破绽对吧？ 我这就安排，不仅不能安排新任务，那些完成任务的也得在现在的任务地呆着，不能回来，更不能去别处。” 孟周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轻轻颔首：“师兄明白就好。” …… 郝祯离开了。 孟周轻松的笑了。 果然，和她预料的那样，这桩“苦差”，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她这个小小练气真传的头上。 虽然，在郝祯登门之前，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只有六七成的把握自己会被强行拉下水。 还有三四成可能会绕开自己，那样一来，她就得主动点往水里跳了，稍微有点瑕疵。 现在，自己是以一种被动的，甚至是被迫的姿态参与到这场事件当中。 这样就最好了，是她最想要的一种局面。 之所以说她在郝祯来访之前就有六七成把握，是基于她对青玄五老的解读。 在其他宗门弟子的眼中，这五位青玄宗的真正缔造者，早已是传说中的人物。 自从青玄宗成立之后，他们就隐居深林，韬光养晦，不问世事，常年闭关。 青玄宗内的大小事务，都是他们的弟子在打理，也就是郝祯他们那些筑基真传的师父们。 对于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她不知道，也不是很关心。 她只是很坚定的确信一点，作为青玄宗的缔造者，他们的行事风格一定深深的烙在了青玄宗的基因里。 ------------ 第五十三章 领导的艺术 作为宗门内活着的神话，有关青玄五老的“创业”传说，在青玄宗内流传颇多。 这些故事，在完整接收了夏青的记忆后，自然也被孟周一并接收了过来。 孟周确信，这些能够流传的故事，都是被多次加工美化过的。 他可不相信，在与层出不穷的恶狼鬣狗争食中，成为最终胜利者的青玄五老会有故事中那么纯良。 但只要有一双善于分辨的眼睛，依然能从这些这些故事中发现一些很有价值的东西。 青玄五老能在如此险恶的局面中成为最终的胜利者，有一个因素即便不是最具决定性的，也至少是决定性因素之一。 这个因素就是，他们非常善于培养弟子，挖掘出他们身上隐藏的潜力。 在别人手上可能是一块石头，他们却能将其打磨成玉石。 其中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梗概，说得就是一个在其他势力普普通通的修士，转投到他们名下之后很快展现出超凡才能，并在一次具有决定性的战役中做出了重大贡献。 这看上去很神奇，也给青玄五老加了厚厚的一层美化光环。 孟周眼中却没有这层滤镜，其他人看到的都是顽石变玉石的激励，她却看到了更多顽石在这一过程中变成了废渣。 与其说青玄五老独具慧眼，不如说他们胆更大，心更硬，也更懂投资。 一百块顽石，废掉九十九块都无所谓，只要有一块能蜕变成玉，就是赚！ 所以，他们非常舍得放权。 在他们麾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担子越重。 至于担子太重会把人压垮，他们才不会担心，若真发生这样的事，只能说明这人的抗压能力还不行。 正是秉着这样的理念，青玄五老在青玄宗正式成立后，便将管理一个初创宗门的重任一点不留的全交到第二代手上。 这在几个前后脚诞生的三阶宗门中也是独一份的。 在聚会上大放厥词之前，孟周就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严格来说，这才是青玄宗成立之后，由二代们独立做出的第一件重大对外决策。 此前的经营山门，开发坊市，都只能算是内政治理。 这么重要的事，青玄五老不可能不关注！” “以他们这样的老江湖，不可能没看出问题，他们怎就不闻不问呢？” “……或许，他们正盼着二代们吃一个惨痛的教训吧？ 或许，以他们的经历，只要不是灭宗大祸，哪怕青玄宗辖境内乱成一锅沸水，也只是一件小事吧？ 相比于这个，他们或许更希望决策者们能够得到成长！” 这些当然都是她个人的推测，没有任何实证。 但这些推测也是经过他仔细的逻辑推演，而不是随意瞎猜。 不会有人知道，在她准备“大放厥词”之前，已经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也正是基于如此周详的准备，让她有很大把握事态会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二代们在别的方面得了青玄五老几分真传，她不知道。 但她确信，在如何对待弟子这一细分领域，被他们彻底的继承了过来，并进一步发扬光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越有用，就越会把你往死里用。 特别是如她这样的真传，在她在聚会上展现出自己的特殊才能后，不把她身上这种特殊才能彻底激活，宗门是不会停手的。 郝祯带来的话也坐实了这一点。 “既然你是第一个提出这种方法的，那就由你来亲自将它实现吧。 毕竟，现在整个宗门再没人比你更理解。”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郝祯将一个纳物袋交到孟周手中。 孟周催动法力稍微看了看，惊道：“这么多？” 郝祯嘿嘿笑道：“师妹你不是说要全部的资料么，全部的资料就有这么多。” “好吧，不过，师兄你得多给我些时间。” 郝祯有些为难。 孟周知道他的顾虑，便补充道：“一个月，最迟不超过一个月。” 郝师兄也是个活在师长们压迫下的可怜人，任务指标也是很重的，他不介意顺手释放自己的善意。 听了这句保证，郝祯立刻满脸欢喜。 等他离开之后，孟周命小青去将景婉儿和徐正、范凌三人叫来。 等人到齐之后，她道： “我给你们争取到一个历练的机会。” 景婉儿好奇道：“什么机会？” 徐范二人也都竖起了耳朵，一脸好奇的看向她。 因为宗门对练气真传的施教方针，大家的日常其实是有些无聊的。 除了修炼不辍，仿佛什么都可以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一个没有明确计划和强大内心的人，是很容易在这种氛围中迟钝下来。 若有一些正经的事情做，反而会让他们感觉新鲜，精神都能为之一震。 孟周便把郝祯交给她的纳物袋原封不动的取了出来，“你们分个工，花十天时间，把里面有用的东西全给我归纳提炼出来。” 三人的热情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 她却似没有看见一般，反而继续提着要求：“我要的提炼，不是简单的信息压缩，我需要你们将它变成两份表格和一张简图。” 她的变本加厉没有把三人已剩不多的热情熄灭，反而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又有些疑惑。 “表格和简图？” 从字面上，他们大约能够理解，可真要仔细琢磨，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任他们如何聪明，也不可能想象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 孟周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横竖画了几条线。 一边讲解：“我要的两份表格非常简单，一份是灵脉统计。 咱们辖境内所有的二阶灵脉和一阶灵地的数量、名称、现在都被什么势力占据，这个势力大约是什么情况，这些内容按照这样的格式填进一份表里，这个简单吧？” 她边说边讲解，都是非常简单的内容，没有什么听不懂的。 可三人就是觉得很新奇，虽然这份表格还没有做出来，但他们已经完全想象出了其成品的模样。 那种简洁明了，一目了然，还有强烈的对比参照效果，都是其他任何提炼方式所无法比拟的。 “这么简单，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他们忍不住这般想，看向依然在讲述的师姐，更加敬佩。 他们已经想明白了，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如此容易理解，绝不是因为他们聪明，真正的能人是师姐！ 聪明的他们，完全可以想象，这种方法在宗门内推广开来会带来多大的改变。 而他们，将是第一批掌握这种新工具的人。 他们想到了一种可能，师姐给他们安排这个任务，重要的不在任务本身，而在于想让他们学习到新的方法。 在竖着耳朵听师姐讲解的同时，他们都忍不住彼此看了一眼。 “这第二份表格，统计宗门任务。 宗门都安排了哪些任务，都是什么人领取的，什么修为，在宗内的职务，年龄和潜力等。 还有这些任务目的地都在哪里，全通过这样的方式填进表里面。” “简图就更简单，我想，只要你们完成了这两份表格，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画一张辖境简图，将咱们宗门以及其他灵脉、各方势力的相对方位，还有领取宗门任务的外派人员所在位置标注出来就可以了。 标注出相应的序号，到时候方便直接对着简图到表格中寻找相关信息。 若是可以，制成一个立体沙盘当然更好。” 介绍完之后，孟周抬头看向三人，问：“怎么样，有没有难度？” 面对她的目光，三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挺了挺胸。 “师姐，交给我们吧，保证在十天内完成此事。” 孟周点头，叮嘱道：“不要耽误了修炼，若是忙不过来，可以找几个信得过的内门弟子打下手。” 她这随口的一句话，让三人心中愈觉温暖。 重重的点头。 ------------ 第五十四章 练气七层 将手中事务完全转移出去之后，孟周忽然发现，“夏青”这个身体忽然就清闲了下来。 除了每天过来查看一下收件箱，看看景婉儿他们每日一传的进度汇报和郝祯每日都会发来的一份要略简讯以让她熟知宗门诸事动向之外，就无事可做了。 这让他得以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杂事院内，闭关修炼。 七月二十五。 深夜。 枯木长春功的法力在经脉中如流水漫灌，继续着，滋养着。 不知不觉间，便已悄然冲破一层无形的桎梏。 孟周感觉，曾经的自己，就像是身周始终蒙了层油膜，与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始终有些疏离。 现在，这层油膜悄然破碎，消失。 世界在他面前变得更清晰了，天地间的灵气吞吐吸纳起来，更加如意了。 以往，自己要想吐纳灵气，炼为法力，身体、情绪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现在，他却觉得哪怕是在行走呼吸之间都能做到。 虽然效率不高，但这却标志着他在修行路上又迈出极其重要的一步。 他的修为，已从练气六层突破到练气七层，正式迈入练气后期。 寿命上限也从八十增至八十四，+4岁。 体会了一会儿新的修为层次给身体带来的一系列改变，孟周取出丹瓶，里面还有养气丹八颗。 二十颗养气丹，练气五层消耗了四颗，练气六层消耗了八颗，这便是剩下的八颗。 若是根本功法没有突破到小成，按照计划，他大约也会在这段时间把修为突破到练气七层。 不过，养气丹的消耗却会在十颗左右。 根本功法突破到小成后，不仅炼化养气丹的效率提升，修炼功法带来的提升也变得可观起来。 考虑了一番之后，孟周并没有增加丹药的使用量以让修为突破的时间提前到来。 反而减少了丹药的使用，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运转枯木长春功之上。 这不仅为他省下了两颗养气丹，还增加了更多的功法经验。 也正是得益于此，虽然每次修炼所得功法经验更进一步降低，但在他这些日子的不辍坚持下，也达到了【枯木长春功小成：9%】。 次日。 孟周醒来后就修炼起了枯木长春功，修完一轮后仔细一检查，他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哎，基本被打回原形了。” 效果和根本功法还没有突破前练气六层的修炼进度差不多，很不明显，聊胜于无。 然后，他又服用了一颗养气丹，仔细体味了一番，心中便也了然。 同样是效果大跌。 他心中大约估算了一下。 “剩下的养气丹，应该能坚持到一个月以后，再辅以日常修炼，修为进度应该能达到25%左右。 若是枯木长春功每日都能坚持修炼三轮，修为进度应该能超过30%。” 除非他对根本功法的掌握更进一步，或者有效果更好的辅修丹药，不然，这就是当前条件下他所能达到的极限。 而且，一个月后，要想维持这样的高增长还得解决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他必须拥有足够数量的灵石，还要有合适的渠道，买到足够的养气丹，这才能继续维持这种高增长。 不然，他就在地上慢慢的爬，体验龟速进步的滋味吧。 要达到这样的要求，他现在这点灵石进项就远远不足。 “必须考虑赚灵石了，越多越好！” 原本是够花就行的孟周，对灵石的态度忽然迫切起来。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老师。 理清这一切之后，孟周如往常一般，进入“夏青”体内。 最后一点负荷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具身体终于不再让她感觉沉重。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扭扭腰胯，原地蹦跳，她能清晰的感觉这具身体的轻盈，活力，敏捷。 那种体验，远比成为“周强”美妙得多。 但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第一次，在这具身体内看到了面板信息，虽然充斥着大量不知就里的问号，这依然让他心潮澎湃。 既有的经验告诉他，这就是登天的梯子。 只要这些信息清晰的呈现出来，他的修炼进步就将变得从所未有的简单。 …… 【真名：孟周】 【头衔：夏青（已佩戴）】 【寿命：？？/？？】 【境界：？？】 【功法：？？】 【神通：？？】 【技能：？？】 【状态：健康】 …… 孟周以为和之前的“周强”一样，这些问号很快就会消失。 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这些问号还在，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猜想。 “难道是因为修为差距的原因？ 是不是得等到修为更进一步，这具身体的具体信息才会向我解锁？” 意识到这一点的孟周，赚灵石的念想就更足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谋划此事，景婉儿、徐卫、范凌三人便已带着她需要的成果登门了。 按她的要求制成的两张表格，一份简图，还有一个长宽达到五米的大沙盘。 沙盘的精细程度，远远超过了她提出的要求。 沙盘地貌起伏，由山由谷，有平原，有丘陵，有河流，有湖泊，青玄宗辖境内的地形地貌在这沙盘上，一目了然。 灵脉所在地，围绕一座座灵脉的势力分布，也有鲜明的颜色标示了出来，同样是一目了然。 沙盘各处还插着许多小旗帜，而每个旗帜，都代表着宗门发放出去的任务。 拿了这些成果，孟周不得不暂停所有计划，除了日常的修炼，其他时间全都花在了这些图表中。 五日后。 八月初一。 孟周相邀，郝祯登门。 他一脸期待的看向孟周，“师妹，有成果了？” 期待之中，又隐隐有些忐忑担忧，毕竟此时距离他们当初约定的一月之期还颇有些时日。 他既担心师妹过于“慢工出细活”，拖延时日，同样担心师妹为了赶时间，做得不细致，以致计划出现瑕疵。 孟周却是坦然点头。 “对，弄好了。” “而首先，我确定的是目标！” 说着，她直接将手中一根小旗帜插进了一个湖泊之上。 “二阶上等灵脉，翠玉湖？” 郝祯看着这个湖泊，眼神便是一凝，而后看向孟周，郑重相问。 “师妹，你选它有什么理由吗？” 当然是因为黄彬就在那附近……啊，呸呸呸。 “当然是有理由的，我简单说一下，你就明白了。” ------------ 第五十五章 翠玉湖局势 同一阶的灵脉，也有品质高低之分。 二阶上等灵脉翠玉湖，乃是青玄宗辖境内除三阶灵脉青林峰之外最好的一处修行之地。 首先是灵气充沛，品质极高。 其次是范围极大，翠玉湖方圆八百里，中央最大的翠玉岛单拿出来品质都能超过其他二阶灵脉。 周围更有成百上千的大小岛屿如群星般环列点缀，这些岛屿有不少品质也是极佳，有着一阶灵地品质的岛屿数量更多。 而翠玉湖本身，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耕种经营，每年就有大量灵鱼，水生灵兽和水生灵植产出。 就像是一块可自动的、稳定的产出大量修行资源的天赐灵田。 因为这些原因，翠玉湖的局势也是青玄宗辖境内最为复杂的。 不少修仙家族在各座岛屿上扎根，大量散修在此聚集。 练气修士的数量之多，尤在青河坊之上。 而中央的翠玉岛则被几个最强的家族共同占有，实力和底蕴都不可小觑。 这不仅是一块硬骨头，而且还是最硬的那一块。 “无论我们宣战的理由多么合理，就结果而言，这都是咱们第一次这般明确的露出獠牙。 其他势力生出兔死狐悲之意，对咱们警惕防备，都是难以避免的。 若不想搅得辖境大乱，维持大体的问题，这种事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第二次。” 说到这里，她看向郝祯，特意强调了一句。 “哪怕咱们能够再造一个更合情理的借口，都不合适。” 郝祯仔细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认可。 “没有人是傻子，这种事，效果最好的就是第一次。 用的次数越多，越容易引来反效果。” “既然如此，那这挥出去的第一刀，自然是哪里最肥往哪里去。” 好有道理！ 如此简单而朴素的道理，让郝祯觉得，自己要是反驳都是一种无理取闹。 “这是一个理由，再一个，我仔细梳理了一下辖境内各处灵脉的势力情况。 我认为，翠玉湖是青玄宗辖境之内最大的一个隐患。” 郝祯的神色再次凝重起来。 “郝师兄，若我说翠玉湖内藏着另一个青玄宗，你信吗？” 郝祯一脸愕然，疑惑道：“师妹这话我怎么不能理解?” “翠玉湖虽为二阶上等灵脉，但却足以撑起一个三阶宗门。 我这么说，没错吧？” 郝祯仔细想了想，点头认可。 “翠玉湖方圆八百里，水深且广，而水域的蓄灵能力本就比山脉更好。 要是能找到一位三阶阵法师，将散布于八百里水域的灵气集中在翠玉岛周边，确实可以撑起一个三阶宗门。” 一个三阶宗门的核心关键，在于其中是否能为修士提供从筑基突破到结丹所需高品质灵气，以及足够支撑结丹修士修行进步之用。 这是一个宗门留不留得住天才弟子的关键。 若翠玉湖真按他的思路改造一番，虽然规模档次都远不如青林峰，但也足够撑起一个三阶宗门的门面了。 郝祯不是蠢人，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便已悄悄皱起，神色越来越凝重。 “翠玉湖的历史我了解过，也曾是星宿宫的一处资源产地。 咱们在与其他势力争夺三阶青林峰的时候，翠玉湖也正在发生着类似的故事。 而且，因为争夺三阶灵脉，没有结丹修士存在的势力根本没资格参与，这变相抬高了入场门槛。 所以，青林峰的争夺虽然激烈，但参与者基本都是有数的，争斗虽然激烈，却也算是有序。 可翠玉湖不同，没有结丹修士入场，下到练气修士，中到筑基家族，上到假丹修士，都冲了进来想要分一杯羹，混乱与惨烈程度远在青林峰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要想争出个结果就更困难。 但从我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在咱们青玄宗正式成立前后，翠玉湖的局势正在渐渐走向明朗。 最核心的翠玉岛，局势已从一片混沌发展到几家势力默契共掌。 若有外敌，联合共击之。 照此局势，若是再给翠玉湖二三十年时间，翠玉岛的局势大概率会更进一步整合到一个势力之下。 师兄你觉得，咱俩都能想到的翠玉湖改造方案，那些为此杀得血流成河的势力，会想不到吗？” “届时，翠玉湖被改造成三阶灵地，撑起一个三阶宗门，岂不是一件顺理成章之事?” 孟周语音轻柔，做着合情合理的推演。 但听在郝祯耳中，却像是一股股冷风吹入心中，让他内心一阵阵不受控制的激灵。 “可惜，咱们青玄宗成立了。 在与其他三阶势力的默契瓜分之下，翠玉湖名义上成了咱们的辖地。 为了不给咱们插手的理由，还没有完成彻底整合的翠玉湖立刻止战休兵，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郝祯的情绪已被充分调动了起来，此刻哪还会被这种表面上的氛围所迷惑。 而孟周也为这篇长篇大论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从宗门提供给我的信息中，我发现了好几起翠玉湖势力之间的联姻记录。 而我听说过一句话，当你在家里发现一知蟑螂的时候，意味着家里隐蔽的角落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蟑螂在活动。 咱们知道的联姻就有好几起，那咱们不知道的呢？ 他们如此热衷于联姻，目的又是什么呢？” 最后的最后，她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但话题到此，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连回答的必要都没有。 这个世界虽没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话，但，这并不妨碍当局面至此时局中人做出同样的选择。 青玄宗绝不可能容忍辖境之内出现第二个三阶宗门。 此刻，郝祯已经完全认可第一刀砍向翠玉湖的提议。 但，具体如何做，他心中却是一片混沌。 按照师妹说的，制造一个开战理由，然后，青玄宗便集中力量杀向翠玉湖?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凭直觉的判断，他就认为这很不妥当。 真到那时，有没有开战理由还重要吗？ 老大与老二激情对狙，还想家里有个好? 虽然他自信青玄宗能取得最后胜利，但若因此把家里弄得一塌糊涂，损失的同样是青玄宗。 他紧紧皱着眉头。 师妹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轻声道： “师兄，我可没说要和整个翠玉湖开战，也根本没必要。 咱们只需要打掉其中一家就可以了，至于其他势力，咱们不仅不会去打，还要和他们交朋友，送好处。 就把打掉的那家拆了当礼物送出去，你觉得他们愿意和咱们交朋友呢还是和咱们做敌人呢？” ------------ 天惶惶地惶惶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好人一生平安 ------------ 第五十六章 新任务，安排！ 师妹的一语点拨，就像是一束光照进郝祯那混沌一片的大脑里。 当他从长久的沉默中清醒过来，孟周忽然轻声问：“师兄，想好应该打哪一家了吗？” 郝祯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哪家最强就打哪一家！” 言语间，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坚定。 “看来，师兄是真的想明白了。” 孟周点头，继而又问：“那么，具体的行动，师兄心中有成算了吗？” 郝祯眼神微眯，这些，在他刚才的沉默中已经基本想得差不多了。 此刻闻言，便竖起两根手指。 “两件事。 一是为我们介入翠玉湖制造一起合理的事端，这事端本身，不是给受害人看的，而是告诉翠玉湖其他人，我们只针对一家，不针对整个翠玉湖。 二是在门中悄悄集结起一支足以在短时间内覆灭对方的力量，这对咱们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 孟周点头赞道：“看来师兄已将此事彻底看透了。” 郝祯闻言苦笑，“师妹就不要埋汰我了，这哪是我的本事，分明是师妹手段高妙，化繁为简，拨开迷雾，我要还看不出来，那就真的是蠢材一个了。” “那……这第一件事让师兄来，您有把握吗？”孟周问。 郝祯一怔，看向脸上带着一些希冀的师妹，心中了然。 师妹虽然心智近妖，但本性却还是善良的。 原本，他对此也并不是太在意，现在却觉得，师妹既然不想双手沾血，那自己就要努力成全她。 哪怕她这种善良有点自欺欺人的伪饰的意味，他也情愿她这伪饰一直保持下去。 不然，若师妹进化到对杀戮和鲜血再无丝毫排斥，再加上她那七窍玲珑的智慧，他自己都觉得那样的师妹太可怕。 那么，那些肮脏事就由我们这些师兄弟来做把，师妹只需要做个智力输出就可以了。 这般想着，他便点头把这事先应承了下来，然后才请教道：“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但具体该选什么人来担此重任，心中还有些拿不准。” 孟周点头了然，更明白“担此重任”到底是何意。 给出建议道：“现在本来就有很多门人在各项任务的安排下分布各地，翠玉湖旁边也不少，这些人是最好的选择，尽量不要从远处调。” 郝祯点头。 “记名弟子，乃至外门弟子的分量都太轻。” 郝祯想了下，缓缓点头，轻声道：“那就只有内门弟子、执事、客卿这几种选择。” 孟周摇头：“客卿不行。” 青玄宗对人才的需求是不拘一格的，门人也并非全都自己培养。 带艺来投，只要通过了审核，同样可以客卿的身份在山门内修行。 在青玄五老带着一帮手下打天下的时候，真正完全由自己培养起来的嫡系力量反而很少，绝大部分都是被青玄五老的手腕和光明的前景吸引，带艺来投的修士。 不过，只要是青玄宗成立前的这类修士，都直接以宗门嫡系人马视之。 青玄宗成立之后，方圆千里的青林峰大开发，很短的时间内又吸纳了一大波带艺来投的修士，为了区别于嫡系人马，这些人便都是客卿身份。 这是宗门吸纳的第一批客卿，也是数量最多的一次。 后来，随着青玄宗渐渐走上正轨，修士培养体系越发完善，客卿招的便越来越少，且门槛越来越高，大多针对那些能力突出的手艺人，在炼丹炼器阵法制符这些领域有独到天赋的。 虽然，为了让客卿群体归心，宗门也采取了许多笼络手段，比如客卿们的子嗣后裔或者招收的衣钵弟子，只要是在宗门内成长起来的，完全享受嫡系后裔相同的待遇。 一代是客卿，二代三代就完全是自己人。 但这依然难免给人一种客卿只能算是半个自己人的认知。 若用客卿，对外说服力不够，对内很难不让客卿群体多想。 “还是师妹想得周到。” 郝祯再次被说服了，对师妹的反对，打心底里表示认可。 “筑基境界的也可排除。”她再道。 郝祯点头，这也是应有之义，哪怕以青玄宗的家大业大，每个筑基也都是宝贵的，不是轻易能舍弃的。 更何况，饵太大很可能把鱼吓着，达不到相应的效果。 “若以宗门的利益优先，年龄大小，修为高低，潜力深浅，也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对此，郝祯同样认可，简而言之，宁选老的，不选小的。 因为前者的潜力耗尽，而后者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未来的成长空间更大。 这样一来，执事，特别是那些年纪偏大，修为偏低的执事将具备最高的优先级。 他心中如此想着。 他正想再去仔细收集一下翠玉湖附近有没有这样的人才，孟周便已贴心的地递过来一份表格。 “这是……”郝祯先是有些疑惑，但只是看了一眼，便被这种从未见过的信息整理方式所吸引。 一项项信息分门别类的放进一个个格子里，没有一点阅读障碍，非常好理解，他已经忍不住仔细读了起来。 “这张表把宗门放出去的所有任务都统计了出来，包含了任务地点，领任务的门人身份，修为，年龄等信息。 ……翠玉湖的在这一块。” 郝祯的目光在师妹的指点下移动，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他的视线便停留在其中一格。 黄彬，杂役执事，练气九层，四十八岁。 他的目光在这段信息上停留了好久，心中有种奇特的熨帖感。 就像是挖好了一个萝卜坑，然后发现，有一个萝卜实在是太适合了，放进去严丝合缝。 对于内心多少有些强迫症的郝祯来说，这是件能令他身心愉悦的一件事儿。 “嗯，一个分量还是太轻，再找几个。” 他的目光停顿良久之后，再次缓缓移动起来。 孟周在旁，安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笑而不语，任由郝师兄做决定。 …… 十天后，翠玉湖旁边一处山林中。 一群修士正在拉网式的小心搜索，每有双眼泛红的妖兽避无可避，想要做最后一搏，便会被他们斩杀。 这些人都是青玄宗修士，这片山林在三个月前忽有雾气连续月余不散，翠玉湖一些势力也曾做了简单探索，在发现这些雾气有迷惑心智的能力后便避而远之。 直到许多青玄宗修士到来，一副要与这片诡雾山林死磕到底的架势。 后来，雾气逐渐消散，青玄宗修士开始对山林进行反复清洗，把那些受了诡雾浸染的动物和产生异变的植物统统斩杀毁灭。 带队的是一位筑基后期修士，他并没有亲自参与行动。 虽然以他的神识，那些躲藏的变异妖兽根本无所遁形，轻易就可全歼。 但他就是不动手，任由一群练气修士在那里和它们互掐，明目张胆的拖时间，磨洋工。 此刻，一道传讯符从天边射来，落在他手中。 看罢传讯符中信息，他对林中三人传音道：“黄彬，王超，罗锋，你们过来一下。” 待三人来到他身前，态度前所未有的温和，“收拾一下，这个任务你们不需要再跟了。” “师伯？”三人都是一愣，神色间有疑惑，又有担心。 筑基后期修士笑着宽慰道： “放心，是好事，宗门给你们安排了一个新任务。 下次见面，咱们大概就要师兄弟相称了。” 黄彬三人相视一眼，心中的疑惑更甚。 “师伯，宗门怎会在我们这个任务还没完成时就安排新任务？” “放心，这个任务我会给你们算完成的。宗门这么安排，自然是有原因的。” 筑基后期的师伯先是给仨人吃了颗定心丸，便继续给他仨灌起了迷魂汤。 “你们都有练气九层修为，对吧？ 以你们的年龄和潜力，要独自完成筑基是不太可能的，必须有外物之助才行。 宗门之前不是对你们承诺了一大批筑基机缘么？ 现在自然要早早准备，宗门准备近期炼制一批筑基丹。 因为数量会比较多，不仅把库存的材料全部用光了，还得到处收集，越多越好。 这边临时安排了一些新任务，全都是收集炼制筑基丹相关材料的。 而翠玉湖附近，恰好就有一种筑基丹主材，因为一些原因，只能安排练气修士去取，这任务就落在了你们仨头上。” 听到这里，黄彬、王超、罗锋三人都是又惊又喜。 他们也明白为何师伯说下次相见可能就要师兄弟相称了，他们这些日子的付出，本来就有拿一份筑基机缘的资格。 现在，宗门有把这个任务交到他们仨手上，这基本就意味着，他们都已经被内定了一颗筑基丹的分配资格。 于是，三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 第五十七章 为君谈笑静湖纱 黄彬三人领了任务后，把身上能暴露他们青玄宗身份的物品统统取下收入纳物袋中。 他们在这里也呆了一段时间，知道翠玉湖修士对青玄宗修士敬而远之的态度。 现在他们仨落单，要是暴露了青玄宗身份，指不定闹出什么麻烦。 他们现在只想悄悄把任务完成，任何意外都不要发生。 五天后，他们绕着翠玉湖外围的山林潜行了上千里，与之前所在的那个山林，恰好隔了座八百里翠玉湖。 深夜，三人悄悄潜到一处深潭边。 他们一身练气九层的修为在高品质敛息符的遮掩下丝毫不露，如同三个普通人。 因为按照任务信息，这处深潭中有一种名为黑鳅灵甲鱼，可作为筑基丹主材。 其对气息的感应非常敏锐，一旦有筑基修士的气息靠近，立刻就会躲藏起来，让人根本寻不到踪迹。 即便是练气修士要想捕捉，也得先把气息收敛好才成。 三人商量好之后，便悄悄潜入了水中。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身影入水的瞬间，距离此处并不太远的一座隐蔽洞府之中，便立刻想起了刺耳的尖鸣之声。 一个盘坐静修的青年当即中断了修炼，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机。 他叫莫炎，乃是翠玉湖最大势力莫家的天骄，不到三十岁便已完成筑基，这份成就尤在青玄宗真传之上。 筑基不到十年，便已稳稳晋入筑基中期。 对于青玄宗这个被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对待的名义老大，他心中是有些不屑的。 “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要是我早生百年，哼！” 而最近，也是因为这个青玄宗，他和家族闹起了别扭。 青玄宗借着平息各地诡异的由头，打破以往惯例，将大量人手堂而皇之安排各地。 翠玉湖更是被频频“骚扰”的重灾区，他曾在家族内强烈表示，莫家作为翠玉湖的老大，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个时候决不能做缩头乌龟。 不说与青玄宗正面对抗，拉一起一直队伍，清扫周边诡异。 告诉青玄宗，“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能够解决，不劳您费心”，这总是能做到的吧？ 青玄宗既然这么爱惜羽毛，总不能因此就把莫家怎么样了吧？ 却不曾想，他这番发言，却迎来了莫家老祖的呵斥。 这位从来都对他关爱有加的莫家老祖声色俱厉，当着所有家族高层的面训斥他，骂他。 最后，更是把他打发到这个清苦地方看守黑潭，简直就像是流放。 “不准离开，更不准给青玄宗捣乱！” 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几个月在此静修，他的情绪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糟。 越想越气，从对青玄宗的不满到对家族的怨愤，憋得他快要爆炸。 可即便如此，居然还不得安生。 听到那响彻洞府的尖利响声，他目中满是杀意。 现在，是个人都可以和我作对，是吧？ 他身形一闪，便已离开洞府。 黑潭在望，他却没有更进一步，而是远远地守着。 因为黑鳅灵甲鱼对气息的感应特别敏锐，连阵法都只能布置一个隐蔽的警示阵法，而不敢做更多布置。 他若继续接近，很可能让潭中黑鳅灵甲鱼出现异常反应。 若因此让偷鱼贼起了防备，甚至用破坏这处产地做威胁怎么办？ 所以，他只是提着一柄二阶上品飞剑远远地看着。 不知不觉间，黑夜将近，时间已到破晓前最黑暗的一刻。 三道身影悄悄从潭中露出了身影，脸上都带着丰收的喜悦。 就在这时，就见一柄飞剑从远处激射而来。 那无可匹敌的威力，吓得三人亡魂大冒，心底凛冽生寒。 “住手，我们是青玄宗……”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隐藏身份，虽然任务失败有些丢脸，甚至可能因此失去获得筑基丹资格，但总比丢命强啊。 可那已经到了三人上空的飞剑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是一抖，便已化作三道剑光。 下一刻，纵身逃窜的三人心口飙血，跌落黑潭之中。 就在三人气息弥留之际，忽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胆莫家，竟敢杀我青玄宗门人！” 与此同时，还有数道璀璨的光华射向天空。 那分明是青玄宗独有的呼叫法符，此符一处，方圆千里之内都可看见。 现在又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整个翠玉湖，必然都能看见这一幕！ 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疑惑、震惊，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将他们最后的生命耗尽，化作三具生机散尽的尸体。 黄彬在临死前心中的念头还要更复杂几分。 在听到三人自爆身份的那一刻，莫炎稍稍迟疑了一下，也只迟疑了一下。 在斩出那一剑之后，他感觉这几个月的负面情绪都跟着一起倾泻了出去，身心俱是一阵轻快。 可下一刻，随着一声忽然响起的厉喝，数道从山林中掠出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遥遥包围。 只从透露的气息，修为个个都不弱于他！ 俱是青玄宗门人打扮。 莫炎忽然遍体生寒。 因为此地距离翠玉湖本就不远，呼叫法符的动静根本无法遮掩，只半个时辰之后，就已有大量本地修士聚了过来。 后来者只能远远看着，因为前方更加的视野已经被先来的修士占了。 练气修士只能远远地垫脚看着，只有达到筑基修为的本地修士才被允许进入更内圈。 而在更内圈，那个黑潭旁边，十几个青玄宗修士脸色铁青，其中一个似乎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手指黑潭。 而在他们对面，都是翠玉湖本地筑基，他们个个眉头紧皱，气氛压抑得要滴出水来。 而就在他们旁边，一个年轻修士脸色惨白，笔直的跪在地上，看双腿那微微有些别扭的造型，不像是主动下跪，倒更像是被人打折了双腿。 而在他面前，则摆放着三具早已冰冷的尸体，胸口心脏部位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一柄飞剑摆在旁边。 …… “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稀罕事，你不知道，听说是青玄宗的弟子知道这黑潭产宝贝，偷偷脱离队伍想要来捞一笔，结果撞上了莫家那位小祖宗，直接把命丢在了这里。 他们在死前放出了呼叫法符……你说这事给闹的！” “这黑潭谁不知道是莫家的，青玄宗的门人怎么啦，去别人家偷东西被杀也是活该！” “谁说黑潭就是莫家的？这不过是岛上那几家拳头硬，没人反对罢了，现在遇到个拳头更硬的。 要按你这说法，整个翠玉湖都还是青玄宗的呢！” “莫家那小祖宗在翠玉湖横行惯了，这次终于撞铁板了。 也不知道这事怎么收场？” 就在此事疯传翠玉湖，各方为此议论纷纷之际。 半天之后，青玄宗的回应来了。 五艘飞船从五个方向横跨翠玉湖，威临翠玉岛，莫家这个翠玉湖最强家族被夷为平地。 莫家那位据说有着假丹修为的老祖在大战中暴露出了结丹实力，可依然在众目睽睽下授首，尸骨无存。 青玄宗这忽然露出的獠牙，骇得整个翠玉湖、乃至青玄宗辖境内所有修行势力全部噤声。 ------------ 第五十八章 一座仙城的诞生 青玄宗忽然露出的狰狞獠牙，一个有着结丹修士坐镇的强大势力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被抹除。 这忽然的变故，就像是一阵极寒冰风在青玄宗辖境内吹过，让人不得不为之噤声胆寒，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吸引来这头獠牙还在滴血的猛兽的目光。 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涌动的却是快要沸腾的大势。 青玄宗，同样是一片沸腾。 这一次的忽然行动，不仅打了各方势力一个措手不及，就是宗内九成九以上的人也都是蒙在鼓里。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正在内门弟子和众多执事之间疯传。 郝祯！ 在黄彬等人领取新任务前后，他在宗门内还紧急拉出了一支强大的力量，人数虽然不多，修为最低的也都是筑基中期修为，另还有假丹数位，而事后的事实证明，这支队伍里还有结丹修士藏匿其中，还不止一位！ 这样的行动根本瞒不过自己人，何况，郝祯本来也没有刻意隐瞒。 当时大家不知道原因，虽有些猜测，却也不至于太过震惊，或许就只是又一场聚会呢，这在青玄宗并不鲜见。 等到翠玉湖巨变传回来，大家才后知后觉的知道是怎么回事。 经此一事，全面操盘了这次事件的郝祯一下子成了三代真传中绝对的领军人物。 但，在更核心的人心中，却都装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不过，能接触到这个故事版本的，都非常有默契的将其牢牢的封死在心底。 现在这样，就挺好。 就让郝祯去吸引那些崇拜畏惧，还有风刀霜剑吧。 此刻，成为无数人话题中心的郝祯，却噗通一下跪在孟周洞府之前。 明明有着筑基后期修为的他，面对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的柔弱师妹，却完全是面对师父叔伯们才有的恭敬态度。 孟周被她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避开。 “郝师兄，您这是怎么啦？” 郝祯却像是向日葵追逐着太阳一般，也跟着转动了过来。 “师叔，长幼有别，以后您可别再叫我师兄，叫我师侄就好。” 他一脸郑重，不似玩笑，孟周眼神一凝，看向郝祯：“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祯大概解释了一下，孟周恍然。 在宗门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翠玉湖巨变吸引过去的时候，以青玄五老为核心的一代，以掌门及执法、执事、执经三堂之主为核心的二代们的注意力却全都不在翠玉湖，而在她这个才练气境界就崭露头角的三代“黄毛小丫头”身上。 原本，按照二代们在三代真传之上的默契，都会等到三代真传完成筑基后才考虑具体跟谁修行的问题。 但这种默契在她这个妖孽特例身上自然不作数了，但凡是个能开口的，都想提前把她抢来做徒弟。 可就在二代们争得难分难解之际，早已不问世事多年的青玄五老很不要脸的跳了出来。 “你们都清醒点，她只可能是我们的，所以，散了吧！” 就这样，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在宗门的辈分已从三代晋升成了二代，和掌门和各个实权堂主都可以师兄妹相称。 她身上发生这么大的事，青玄五老却不曾亲自现身与她说明白，是因为她具体跟谁五人还没争明白。 “在没确定下来之前，谁都不准提前与那丫头见面！” 反倒是郝祯没什么负担，为她说明了情况。 “……” 孟周无话可说，只觉世事奇妙。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如此器重而得意，只是感触于世界的参差。 同样10分的才华，在不同的位置，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 在杂事院杂役那里，乃至层次更低下的人那里，能有1分的效果就很不错了，更可能在兜售才华的时候被骂成一坨狗屎； 可在这里，拥有真传身份的她使出来，却呈现出了100分甚至1000乃至更多，放大了何止十倍百倍。 若非还有另一个身份在杂事院提醒着她，这样的待遇，说不定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了呢。 郝祯偷偷留意着曾经师妹，现在师叔的反应，神色之间居然没有一点得意，反而在沉默中反思自省，这让他心中震动不已。 原本对她这番遭遇有些羡慕的他，心中只剩下纯粹的敬服。 “不过，虽然没有确定您会拜谁为师，五老却给师叔交代了一件事。” “什么事？” “接下来该怎么做？”郝祯问。 “什么接下来？”孟周疑惑，眨了眨眼睛。 郝祯不回避，也眨了眨眼睛。 孟周明白了。 果然，好用就往死里用才是青玄宗内不变的规则。 “既然你这么能干，那就请你再能干点吧。” 所以，什么三代晋二代，自从踏出第一步开始，都改变不了她将变成拉磨驴的宿命。 不过，对此她倒是真心不排斥。 对于翠玉湖的后续，她心中本来就有些想法。 而且，键政而已，反正也耽误了她多少时间，就当是一种特殊娱乐了。 至于键政失败，终于把青玄宗带进了沟里，她更是毫无心理负担。 把重任扔自己肩上的人都不怕，自己怕个什么。 还能趁机把这担子卸下来，怎么都没坏处。 于是她开口道： “先说其他地方，现在应该都被咱们给吓着了，把人都叫回来吧。 不然，我真怕有的势力紧张过度，和咱们的人打起来。 若因此又死掉几个咱们的人，反倒不好收场了。” 郝祯点头，还学会了补充完善。 “也不能就这么悄悄地走，不然还以为我们心绪了呢。 和各地做个交接，把没处理完的诡异后续留给他们自己处理。 这不仅表明了咱们的态度，大家也才会安心。 说不定还会送些礼物犒劳大家这些日子的辛苦呢，毕竟咱们确实帮他们解决了大麻烦。” 孟周点头表示认可，即便人家不主动送，开口索要些辛苦费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再说翠玉湖，最强莫家的覆灭已经为咱们赚到了足够多的凶威，现在，该是展现咱们宽宏一面的时候了。” “如何展现？”这是郝祯最关心的问题。 “现在莫家覆灭，咱们成为翠玉湖最大的股东。 我原来想的是直接从原莫家的残骸上拆一部分下来给其他势力，现在却觉得这还是太粗糙。 咱们青玄宗进入翠玉湖，难道不应该是堂堂正正，理所当然的吗？ 怎还去花钱买人心，这岂不反显得咱们不够理直气壮？” “那该如何做才最妥当？”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从远处山岭中传出。 然后，数道身影便已从中闪出，下一刻，就已站到了孟周面前。 这数人的忽然出现，哪怕他们脸上都带着和善亲切的笑容，孟周却还是吓得心跳漏跳了半拍。 直到好一阵之后，他们的态度依然如此，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他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夏青头衔真的弥补了我这身份最后的破绽。”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但毕竟不是完全有底。 她原是想找个更安全的机会验证一下，却没有想到和结丹修士的近距离接触会这么突然，还一次就是五位。 好在结果是好的，并没有出现预料之外的偏差。 她定了定心神，上前施礼问候：“掌门……师兄好，各位师兄好。” 被她问候到的各位都捋须颔首，微笑点头。 就在这时，人群中唯一一位女修佯作不满道：“怎么，我这师姐不值得小师妹单独问候一声吗？” “冯师妹，可别吓着咱们的小师妹！” 站在最前、被孟周称作掌门师兄的男子对女修轻喝了一声，这才又换成一副和煦笑脸，介绍道： “这是冯珂，是你之前年龄最小的小师妹，今天你成了咱们的小师妹，她倒是最高兴的，也是她拉着咱们过来偷瞧，对你喜欢得紧，没有恶意。” 孟周当即恭恭敬敬的对已近在咫尺的女修问候道：“冯师姐好。” 女修毫不见外的拉起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欣赏和欢喜，她在身上掏了掏，似乎想要摘个什么物件下来与她做见面礼，最后却看向她身后的洞府，笑道： “你这洞府倒是有些不合你的身份了，师姐我旁边一块地方就很不错，足够建成一座三阶品质的洞府。 怎么样，来和师姐作伴吧。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会把洞府给你弄好交你手上。” 孟周吓了一跳，心道，我疯了才搬去和你们做邻居。 当即摇头表示，这里已经足够自己使用，而且住的时间久了，早就生出了感情，不想搬家。 冯珂有些惋惜，又道：“那我给你把这洞府改造一下吧，引一些灵脉过来，争取升级成准三阶洞府。” 孟周再度摇头，这岂不是意味着她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自己还怎么回杂事院。 要知道，她现在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杂事院修炼，这边只在有应酬的时候才过来的。 虽说现在她已经可以长时间使用这具身体，但杂事院那边也得经常回去才成。 那个小院连个阵法都没有，要是长时间不露面，后果难料。 不过，面对这么热情的一位师姐，她也没有拒绝得太死，只说现在这洞府品质对才练气的她已经溢出了，弄得更好也不会对她的修炼带来多大影响，这种事等筑基后在考虑不迟。 连续两次送礼没成功，冯珂撅起了嘴巴，不开心已经挂在了脸上。 “那……我给你把这洞府阵法的品质提升一下吧。” 孟周还没回答，旁边的掌门已经赶忙开口了。 “你这冯师姐因自觉还没结丹，没脸在你们这些真传面前露面，可能因此有些生分，但心地却是很好的。 而且，她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极高，修为还没有突破结丹，阵道造诣却先行了一步，现在是已经是一位三阶阵法师。 让她给你提升一下洞府阵法也好，也不费事，最多半天就能搞定。 虽然我们已经非常注意，但你以后受到的关注难免会越来越多，阵法品质高一些，也能省些不必要的麻烦。” 孟周心中一动，没再拒绝，赶紧道：“谢谢冯师姐。” 不开心的冯珂已经再度开心起来，道：“什么冯师姐，直接叫我师姐！” “谢谢师姐。” 孟周从善如流，冯珂当即笑弯了一双卧蚕般的眼睛。 孟周赶紧把话题拉回正题。 “既然师姐是三阶阵法师，那翠玉湖的事正好能用得上。”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勾得主动跳出来的掌门赶紧问：“怎会用到她，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孟周看了眼已经缩到一旁仿佛透明隐身的郝祯。 “之前我就和郝师……侄讨论过在翠玉湖布置阵法将其打造成三阶灵地的做法，这事我们现在可以自己做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让在场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便是对谈话内容最不关心的冯珂也面露惊讶之色。 之前，青玄宗上层毫不犹豫的配合了针对翠玉湖的行动，不就是要防止这样的可能吗！ 现在，青玄宗用最激烈的行动剪除了这种隐患，怎又要他们自己来完成这未竟的一步。 这不是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么！ 孟周看向在场几人，抛出了一个问题。 “现在，咱们辖境内修士的数量十倍于咱们自身所有。 虽然绝大部分前途堪忧，能修到练气后期便是万幸，能与咱们扳手腕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能把他们全灭了吗？” 掌门摇头，直接道：“不能，不行！” 不能，是做不到。 青玄宗的核心理念有别于传统修仙派，是新生修行派的典型代表，也正是靠着这个，青玄宗才能在短短不到百年时间达到如今成就。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修行法也在随着修行者的扩散而扩散，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凡人世界。 青玄宗就是发狠把辖境内所有非宗门的修士全灭，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从凡俗世界冒出来。 总不能把凡俗世界也犁一遍吧，那和头疼便直接把脑袋砍了有什么区别，更何况，青玄宗真的没有这么残忍极端。 所以不能。 不行，是不能这样做。 青玄宗辖境内修士数量如此之多，除了其他各种因素，青玄宗本身就是最大的原因。 传统修仙派的理念是，你被吸纳进了一个修仙门派，就相当于大家庭中增加了一个新成员。 便是成就有限，或者因各种原因变成了一个废人，宗门都不会主动放弃你。 可青玄宗不同，每年都会有大量新人进来，同样会有很多旧人出去，如同流水一样流转不停。 记名、外门、内门弟子都有着严格的晋升标准，自然也有严格的淘汰标准。 若不如此，青玄宗很快就会人满为患。 青玄宗就像是一只挑食的巨兽，只有最精细的“食物”才会被它吞进肚里，其他都是在嘴里咀嚼一阵，把味道吸收了就吐掉了。 所谓铁打的宗门，流水的门人。 这类修士的数量不在少数，而且，还会越来越多。 他们或是加入其他势力，或是自己成立一个修行势力，或是组建修仙家族，与其他修士交往、结合，早就成了青玄宗辖境内修行生态不可或缺的一环。 青玄宗总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 所以，孟周抛出的这个问题，既做不到，也不能做。 孟周再抛第二问：“青玄宗能阻止非宗门修士的向道之心吗？” 掌门的回答，还是同样的四个字。 “不能，不行！” 其中道理，简单到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练气想筑基，筑基想结丹，这种事，没有人阻止得了，神仙也不行。 这种想法，并不会因有没有合适的灵脉领地而有任何改变。 现在翠玉湖倒是没有三阶灵地，可莫家老祖怎么结丹的？在哪结的丹？ 难道辖境内就只一个莫老祖有类似需求吗？ 和他一样在别处完成结丹又悄悄潜回来藏着的还有没有呢？具体有多少呢？” “这也是个很大的隐患，不是吗？” 小师妹说话始终是那样轻声细语，可落在几人心中却似句句都有千钧之重，他们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沉重。 “既如此，咱们何不大方点，明明白白的给他们一条上升之路呢？ 我们不仅要把翠玉湖打造成三阶灵地，还是广而告之，让所有有想法、有能力的势力都主动参与进来，以做生意多方出资合股的形式来做这件事。 咱们只需要占住最大的那份股，参与进来的势力越多越好。 不限于翠玉湖内部，其他地方的势力只要有心，全都可以来！” “唯一要确保的，是我们在这里始终要有最大的话语权。 我们是最核心的参与者，这里的一切对我们都是透明的。 这里的规则和秩序由我们制定，由所有参与者共同维护！ 任何胆敢破坏新规则的人，都将是所有人的敌人！” “翠玉湖的繁盛将十倍百倍于现在，辖境内所有心怀大志的修士都将以进入这里为目标。 为了前途，不来都不行。 那不再是坊市，而是一座城市，一座仙城！ 练气满地走，筑基不如狗，只有结丹才能抖一抖。” 说到这里，孟周看向掌门。 “师兄觉得，这样的翠玉湖如何？” 几人早已听得面红耳赤，呼吸都变得灼热。 个个双目发直，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样一座盛景仙城。 如何？ 当然是想要啊！ ------------ 第五十九章 自造萝卜坑 杂事院中。 处理完“夏青”那边的一切，孟周再次回到“周强”这边。 在睁眼醒来的时候，他的嘴角眉梢都是笑意。 自己在青玄宗高层面前勾勒出那样一副宏大的蓝图，可不是为了替“夏青”这个真传身份加码。 事实上，若非必要，他反倒情愿这个身份能够更低调一些。 他真正的用意，除了他本人，其他人想破头都不会知道。 谁又能想到呢，这一切，不过他给自己挖的一个萝卜坑而已。 孟周起身在小院中转了转，看着这个在自己打理下一点点变得漂亮舒心起来的小院，心中多了几分留恋。 今天，他将一个宏大的蓝图摊在了青玄宗掌门等人面前，根据他们当时大略的规划，这件事很快就会推动起来。 翠玉湖仙城计划，宗门将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公开，并且，还会同时抛出了一枚会令所有势力疯狂的香饵。 翠玉湖仙城将被当成一个纯粹的商业项目，青玄宗只要三成股，剩下的七成，将交由其他有意愿、有实力的势力共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特别的补充条款。 若辖境内还有如莫家老祖这种隐匿的结丹修士，也可以大胆走出来，亲自参与到这个项目之中，未来可以在翠玉湖仙城堂堂正正的修行。 孟周可以确信，随着此事风传全境，莫家覆灭所带来的震撼将立刻成为过去式。 所有有野心、有大志、有能力的修行者，都会把目光集中在即将到来的翠玉湖仙城项目之中。 首先是股权分配，然后是大家根据各自占股投入相应的资源，布设三阶大阵，改造翠玉湖灵脉。 在他们讨论这些实务的时候，孟周基本都是旁听，没怎么开口。 唯一一次开口，就让掌门等人改变了原有计划，青玄宗占三成原始股不变。 但在剩下的七成股中，现在也只会拿出三成给各家争夺分配，剩下的四成，暂时不动，留待将来。 无论是用来招揽修至结丹的天才修士，还是与外来强龙做交易，都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可谓奥妙无穷。 但孟周真正的用意，却只是提前为此身谋的一步闲棋而已。 将来走不走这一步另说，但这无疑给此身的未来多了一种选择的可能，这就够了。 而眼下，翠玉湖仙城这个萝卜坑，还有更实际的意义，就是为此身离开杂事院、甚至青河坊之后搭建起了一个足够大、也足够安全的，苟发育的环境。 现在，随着他不得不两个身份同时兼顾，两边跑，时间管理上难免有冲突。 此身继续呆在杂事院，已渐渐是有害无益之事。 继续呆在青河坊也不合适，他必然是要筑基的，而青河坊就在青玄宗的眼皮子底下，筑基修士明里暗里受到的关注非常多，这样的环境，并不合适他。 可若此身离开杂事院、离开青河坊之后，他却发现，居然无处可去。 当然，也并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而是他自己将那些路一一否掉了。 出路一，加入某个修行势力或者修仙家族，只要她展示一些制符手段，一点不难，然后默默苟发育就可以了。 这条路，被孟周第一个否掉，他连青玄宗的大腿都不想抱。 出路二，不去抱别人大腿，自己出来做老大，以他拥有的隐性优势，无论是家族种田还是经营势力都会比其他势力更容易出头。 这条路，同样被孟周否掉了，这和他想要默默苟发育的理念不符。 而且，若讲太多心思花在这些事务上，本就要两身兼顾的他，修行进度会受到极大地拖累。 出路三，做靠手艺吃饭的散修。 这本应是最合他心意的，但是，以青玄宗辖境内的修行生态，离了青河坊这种所在，不抱团的散修的境遇是最差的。 想要拥有现在这样的修行环境，那更是在做梦。 所以，若从此身的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 好在，他不只有一身，此身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交由另一身来解决。 缺乏一个安全的、比青河坊更自由、也更深广的修炼环境？ 那我就自己动手造一个。 不过，哪怕青玄宗从现在开始全力推动此事，也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适合此身进场的契机，现在，他还得暂时在青河坊内厮混。 现在才练气七层的他距离筑基也还早，倒也不用太急。 离开杂事院倒是可以纳入计划日程了。 心中转动着种种念头，孟周发现，此身对灵石的需求，一下子变得无比迫切起来。 无论是离开杂事院，还是将来去翠玉湖仙城，此身都不会去借另一个身份的力。 虽然，真传“夏青”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此身窘境立刻消失，但这却会留下无穷后患。 所以，这些问题，他全都得凭此身自己解决，而无论用什么方法，灵石都是必不可少的，且越多越多。 更何况，养气丹现在只剩两枚，要想保持修行进度的高增长，单是修行丹药就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一切盘算清楚后，孟周出了小院，径直往黄执事的住所走去。 来到黄执事家的院门前，却见院门是打开的，雾影阵也现出一条直通客厅的道路。 两个男子正从屋中走了出来，单看相貌，一个二三十岁，一个四五十岁。 前者昂首走在前面，气度不凡，后者落后半个身位跟随在侧，在与孟周错身而过时，还瞥了他一眼。 至于前面那位昂着头走路的，却是直接把孟周当成了空气。 虽然两身记忆中都没有这两人，但从他们的穿着和其他种种细节，他却知道，前面那位应该是一位内门弟子，而后面这位却是一位执事。 因为这两人，孟周心中闪过一些念头。 来到客厅内，却见白芷穿着一身素白长服，连头上的发带也是素净的白色，却是显得她越发的清丽动人。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虽然神色平静，却难掩眼神之中的惊惶迷茫。 见她如此，孟周却佯作惊讶的问：“白老师，您这是？” 从此身视角，他是不可能知道黄执事挂了这事的，虽然翠玉湖莫家覆灭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在青玄宗辖境内狂卷，但杂事院却像是一个避风港，风波到了这里，已经只剩一点余波的余波。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有大事发生。 至于什么大事，具体发生在何处，统统是不知道的。 白芷抬眼看向他，眼中的迷茫短暂的消失了片刻，隐隐有了一些神采。 而后，淡淡道：“黄彬外出任务时死掉了，刚才那两人你应该看见了吧，他们就是来正式通知我这事的。” 孟周一脸的惊讶，却忽然想起一事，“宗门可有安排新的杂役执事？” 他心中想的是，要是新的杂役执事即将上任，那什么也别说，赶紧提桶跑路吧，他可不想再与这位新执事打交道。 这时候，杂役临时工的优越性就凸现出来了，只要他自己真的不想干了，提桶就可以开溜，也不用担心青玄宗会暗中记他一笔，来找他的后账。 白芷忽然冷笑道： “青玄宗上下现在忙得很呢，谁有时间理会这个？ 更何况，这个位置现在自带三分晦气，避之都唯恐不及，谁还敢主动往前凑？” “呃……” 孟周没想到，黄执事三人成为宗门前进路上的祭品，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效果。 虽然宗门其他人不知道具体的原委，也不知道怎么死掉的就是这三个，但不妨碍他们从结果得出一些偏玄学的判断。 白芷发泄一下，就忽觉这番话有些不妥，见孟周站在那里不吭声，以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便也转开了话题。 “好了，现在黄彬死掉了，你和他之前有些什么计较，也都不重要了。他之前做的那些安排，自然也都不作数了。” 孟周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白芷似才想起他的来意，从纳物袋中取出一个灵石袋，从中取了三十三枚中品灵石递给他。 孟周接过灵石，轻咳了了一下，看着她手中灵石袋，问： “白老师，之前我时间不趁手，现在，我想多些制符机会。” 白芷看了看孟周，又看了看手中灵石袋，恍然，而后话中带刺道： “你之前不是挺骄傲的吗，我给你好处不要，现在黄彬死了，你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了。” 孟周神色一正，道： “白老师，直到今日进屋之前，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执事身死这事，也是您亲口告诉我的。 今天我过来的本意，就是想从您这多拿些灵石，不然，今天又不是每月来您这取灵石的日子，我过来作甚？ 我此来原委，完全是因为您，和黄执事死没死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向她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忽觉身后有异，他伸手往后一拦，一个灵石袋砸他手里。 与之一起过来的，还有白老师温柔的道歉声。 “今天我心情不好，是我不对。” ------------ 第六十章 符法转化 小院，客厅。 孟周分别将一杯热茶放在陈勇、陈聪两人面前。 当他把茶递到他们面前时，他们都会下意识的屁股稍抬，离开座位，双手来接。 从这细微处最能看出双方关系的微妙变化。 孟周笑着对两人道：“唤你兄弟二人过来，是有件好消息要与你二人分享。” 两人闻言，身子都做得笔直了几分。 “随着大量的制作，我在清洁符上的造诣忽然土匪猛击，就像是顿悟了一般，不仅成符率提升很大，而且制成的清洁符也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 说着，孟周就取了两张清洁符放两人面前，一张普通品质，一张大师级品质，差距之大，肉眼就能看出区别。 两兄弟的注意力全被眼前两张符箓所吸引。 之所以取出大师级清洁符，是因为孟周心中默默做了一道数学题。 他从白老师那里拿的一百枚中品灵石，是每月宗门清理阴窖池购买牵引符和清洁符的采购款，他要想把这灵石拿稳，就得每月按时准期的把相应数量的符箓交到白老师手上。 准确点说，就是一月一千九百四十四张符箓。 若是全让他一个人来绘制，每天就要绘制六七十张，以他现在的进度，这意味着每天四五个小时的净投入。 如果他把这么多时间全部用来绘制没有一点经验收益的普通符箓，就只是为了隐藏真实制符水准，就真的有点拎不清了。 他也从来不是为了隐藏而隐藏，以前那是真的有诸多不得已。 现在，这些“不得已”都已经不存在了。 只是面对陈勇陈聪两兄弟，便是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自己有着超凡制符水平又怎样？ 这样不仅能够在制符师提升制符水准，增长对符道的领悟，同时还能赚更多，那在两兄弟面前小小露一手又有何妨。 而两兄弟在仔细验看过两张符箓的区别后，看向孟周的眼神，惊喜中有震惊。 陈聪更是心直口快，直接问道：“周哥，这种品质的符箓您已经能做到稳定制取了么？” 孟周点头，“我试验过，同样是清洁符，它的效果比普通清洁符好了许多，清理一口阴窖池需要消耗普通清洁符五张，而这种只需两张便已足够。” 陈勇立刻劝阻道：“周哥，我不建议你用这种符箓去交差，交上去的清洁符，最好还是普通品质的。” 孟周心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现在都不需要他自己开口，两兄弟便已经急他之所急，积极的替他想起了办法。 陈聪道：“周哥，你还是按自己的节奏制符，那些高出普通品质的符箓，我们想办法给您兑换成普通品质的。 您放心，这种兑换只会赚，不会亏，任何同类型符箓，品质越高，溢价就越高，而且供不应求，根本不愁卖。” 孟周点头，似随意道：“我有预感，这还不是我的极限，要不了多久，我制作的清洁符品质还能更进一步。” 这可不是大话，即便现在需要制作十张大师级品质的清洁符才能涨1%的经验，但要涨到百分之百，也不过是一千张的事，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更进一步。 此后，孟周的日常修炼计划便是这样，每天三轮枯木长春功的修炼不辍，然后在饭前饭后、休息前后总共抽取两三个时辰的碎片时间，全部用来制符。 但这种制符并非埋着脑袋一味涂画，而是带着思考领悟的，将之当成一种修炼项目。 在这过程中，随着一张张高品质清洁符的稳定出产，他在七月初用工酬兑换来的《符法转化》也在不知不觉间化作种种灵感和知识渗入他的心田。 他并不一味贪多，每日只制取六十张。 而根据陈家兄弟与珍宝轩达成的密约，这种大师级品质的清洁符珍宝轩将以十五枚下品灵石的价格不限量的收购，价格是普通清洁符的三倍。 扣除材料成本，每天就有7.5枚中品灵石的进账。 不过，最初数日的灵石收益却根本没有进孟周的口袋，便让陈家兄弟直接换成了辅修丹药。 养气丹，两枚中品灵石一颗，一次就买了十颗。 益气丹，三枚中品灵石一颗，同样买了十颗。 这二十颗灵石直接吃掉了他近二十天的劳动，换来的效果就是修行进度比单服一种养气丹时还更快一些。 孟周这才切身体会到，不同丹药轮作间服是有助于药力的最大化激发的。 等到八月底，孟周将属于两兄弟的分红塞到他们手上，两兄弟的呼吸立刻变得不同。 便是素来以沉稳著称的陈勇，看到足足十枚中品灵石放在他手上，他也无法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和灼热的呼吸。 孟周却似乎还嫌这样的刺激还不够，还在继续加码。 “我的突破还是晚了点，直到这个月的后半段才开始发力，不然应该还能更多些。 不过，下个月就不同了。 而且，我有预感，我在清洁符上的突破很快就会到来。” 孟周的预感没错，就在他说出这话后不久，即九月初二这天。 当他再次完成一张清洁符的绘制之后，忽地福至心灵，脑海中仿佛注入了一道灵感源泉，有关清洁符的种种灵思源源不断的涌入心间。 当这种灵思泉涌的感觉消失，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孟周伸出手指，练气七层的法力在指尖萦绕，最后，道道灵流从指尖涌出，在他心意之下在他身周环绕流动带走沿途所见所有的杂质污秽。 符法转化，清洁术。 这一次，他不仅完成了清洁符由大师向宗师的突破，还利用符法转化的原理，利用清洁符层次突破时那涌动的灵思，抓住最合理的瞬间，成功掌握了一门新的法术。 这甚至是由他本人录入面板信息中的第一个法术。 而且，一经掌握便跨越了入门、初成阶段，直接拥有了小成的掌握水平。 而在制作宗师级清洁符之时，孟周还发现，清洁术的经验也在涨，而且，因为层次远低于清洁符，涨幅飞快，远在清洁符之上。 以这样的趋势，清洁符宗师还没走完0%到100%这段旅程，他对清洁术的掌握便已达到了宗师水准。 也或许是同时掌握了清洁符和清洁术，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制符效率有了巨大的提升。 原本，制作六十张清洁符需要他两三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却不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完成这一切。 孟周并没有增加制符数量，而是将这多余出来的时间用在别处。 没过多久，面板信息中便又多出了两段信息。 【剑气指入门】 【控鹤手入门】 而随着他在这两门武学上倾注更多的时间和心力，他对这两门武学的领悟掌握也是突飞猛进。 当时间来到九月底，除了积蓄到数量不菲的中品灵石外，面板信息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已佩戴），夏青（可佩戴）】 【寿命：51/84岁】（+4岁） 【境界：练气七成：32/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小成：41/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大成：10/100，耘植术大成：10/100，金芒术大成：80/100 清洁术宗师：2% 剑气指小成：80%，控鹤手小成：80% 清洁符宗师：97/100，牵引符小成：20/100，飞矢符入门：5/100】 【状态：亚健康】 ------------ 第六十一章 忽然的机会 转瞬之间，时间已经进入十月。 十月初三。 随着又一张宗师级品质的清洁符制成，孟周只觉清洁符那特有的灵流在心灵中出现。 他只觉心灵如同雨后的新空，通透无碍。 清洁符在他面前，再无一丝秘密可言，孟周心中有种感觉，从此以后，绘制清洁符，再不需要任何刻意和技巧，提起笔，随便画，就能成。 面板信息中，也出现了相应变化。 【清洁符圆满】。 这是第一门被孟周修炼到圆满层次的技能。 受此影响，本就已经达到宗师层次清洁术经验值猛增，+50%、【清洁术宗师：53%】。 孟周提笔绘制了一张圆满品质的清洁符，自己尝试了一下效果，也很有些震惊。 “单就清洁效果而言，威力并没有增幅，和宗师品质的清洁符差不多，这可能受到了符纸符墨的限制。 但这却不是重点，圆满品质的清洁符居然有一丝洗涤心灵的效果，单是这一点，卖一枚中品灵石一张也会被人疯抢啊！” 不过，只是稍微想了想，孟周就下定了决心，这种清洁符制作一些只用就可以了，售卖那是万万不能的。 若只是增加威力，那也没什么，说到底清洁符也只是一种基础符箓，威力比它强的比比皆是。 可这增加的额外属性就太扎眼了。 何况，清洁符层次突破宗师以后，一张的售价便已达到二十五枚下品灵石，扣除各种成本和开支，他手上现在中品灵石的数量是四百枚，此外，养气丹、益气丹的储量有四十枚。 灵石用度方面的缺口已经暂时堵住了，他想把更多时间用在对剑气指和控鹤手的修炼上。 毕竟，要走出杂事院，没有一技傍身，他心中会很不踏实。 虽然他也不会停止制符，可清洁符的制作他却打算停下来了，虽然制作此符无疑会给他带来高昂的回报，但只是灵石回报却无法让他动心。 仔细考虑了一番，孟周看中了已经成功入门的【飞矢符】，大量制作此符，不仅能快速提升制符经验，还能通过符法转化，掌握一门新的远程攻击法术，飞矢术。 此外，还要学习【轻身符】，并尽快入门，若是能够借此再次掌握一门轻身术，那更是再好不过。 孟周心中正盘算着这些的时候，院门外响起敲门声。 孟周出门一看，心中便忍不住一突，眼神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 虽然心中有些打鼓，但他还是快步来到院门前，将站在院门外穿着一身扎眼素白长裙的白老师迎入院中。 “白老师，您怎么来啦？” 孟周都没引她进入客厅，人还在院中便已开口询问起来。 实在由不得他心里不打鼓，上次黄执事的忽然登门，不仅把他吓得不轻，后果之严重，说出来都没人信。 真要说来，翠玉湖莫家的覆灭，就是从黄执事的脚迈进这座小院开始的。 同样也是翠玉湖仙城计划的真正发端。 现在，黄执事挂了，孀居的未亡人却来了，孟周下意识的就觉得，这公母两登门，一准没好事。 他询问白老师的来意，白芷却直接反问他。 “今天都月初三了，怎么还不来拿灵石？”语气中，居然带着些质问的口吻。 “呃……” 孟周语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直接告诉她，现在这笔灵石对我来说没用了？ 基础符箓所需符材的成本是一份两枚半下品灵石，而成品符箓的零售价是五枚下品灵石。 他便是能够大规模制取符箓，以他和陈家兄弟的能耐，也不可能去零卖，只能卖给珍宝轩，人家能给出单张四枚半下品灵石的售价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而他制符专供阴窖池清理所需，却是以零售价来计算的，对此，无论是以前的黄执事还是白老师，都是不计较的，只这一项，每月就是几块中品灵石的出入。 更别说之前连启动资金都没有，都是先去领了采购款才去购买制符材料。 所以，对当时的他来说，每月三十三枚甚至一百枚中品灵石的采购款真的很重要，是他能在制符道路上走得如此顺遂的重要助力。 可现在，随着他手里积攒的中品灵石达到四百枚，这一百枚中品灵石的采购款反倒变成了鸡肋。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制取普通品质的清洁符和牵引符了，上交给白老师的那些普通清洁符和牵引符，都是陈勇两兄弟用高品质清洁符在珍宝轩兑换来的，而兑换价格都是五枚下品灵石一张。 而之后的制符计划，也没有普通清洁符和牵引符什么事。 如此一来，这一百枚采购款在他手里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白芷见他不答，可聪明的她也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不外乎就是有大量制符经验做底，水平提升了，翅膀变硬了，曾经的助力现在瞧不上了。 她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但想起这段时间心中的谋算，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客厅，“我有话与你说。” 虽然心中有些发毛，孟周还是把白老师引入了客厅。 “您说！” 白芷盯着孟周，认真道：“我手上有个能让你正式加入青玄宗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孟周，在她想来，对任何一个杂役来说，这都是一个登天的机会，孟周不可能不心动。 可孟周的实际反映，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孟周不仅没有表现出激动，反而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让她很受伤，更让她难受的是，孟周的第一反应就超出了她的预期，让来前已经做好了详细计划的她有些方寸大乱，实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她虽然极力控制，但落在孟周眼中，却还是看出了她的紧张。 这反倒让孟周心中松了口气，他目光紧盯着白芷，问：“白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白芷不忿道：“你那什么眼神，弄得我要害你性命一样！” 原本，她还想用话术包装一下，以显得这个几乎的来之不易，自己对他又是何等的重视，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样一来，自己以后才好拿捏他。 可现在这局面，完全不在她预想之内。 在他那双目光之下，她觉得自己说一句谎都能被当场戳破，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距离黄彬横死已经快两个月了，杂事院没个执事坐镇的弊端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执事堂本想安排一个新的杂役执事过来，可惜，几次安排都因当事人的强烈抗拒而未能落实，最后一人更是在任命即将到达之前在山门前摔断了腿。” “……” 孟周对此非常理解，现在，翠玉湖仙城计划已经风传青玄宗全境。 青玄宗内，更是因此持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不断有新任务、新任命出台，都是围绕在翠玉湖仙城计划而来，更有许多门人被外派去了翠玉湖，大概率会常驻仙城。 而因为这些变动，青玄宗内的变动同样不少。 总而言之一句话，对宗门内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期，而且，这个机遇的窗口期很短暂，一旦翠玉湖仙城格局稳定下来，这个窗口期也将关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只要是有点资格有点门路的都在奔走着，活动着。 这个时候来杂事院任职杂役执事，这得有多想不开？ 孟周相信，除非执事堂真的拿刀架到人脖子上，不然，这个任命都落实不下去。 可这么做，岂不是更加坐实了杂役执事这个职位的“特殊”？ 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人家那么抗拒，便是强摁在这个位置上，出了纰漏怎么算？ “执事堂没办法，便想在杂役中选一个合适的担任此职，但他们对杂役的情况不了解。 所以他们就来问我的意见，毕竟我和黄彬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除了他，就我对杂役们的情况最清楚。” 白芷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瞥了孟周一眼，道： “你之前本来就挂了个执事副手的名，这还是黄彬运作的，我只要再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你就是新的杂役执事。” 孟周若有所思，她还在继续劝说： “你可别瞧不起这位置，换个时候，你便是使出登天的力气都不可能够着！ 也是现在情况特殊，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白老师，你有什么目的？”孟周直接问。 “啊？什么目的？” 白芷想要装傻，但在孟周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话说明白，这事很可能真就要黄了。 “我要继续住在院子里，你不能赶我走。”她道。 我赶你走？为什么？凭什么？ 孟周心中很是转了几圈，才忽然醒悟过来，她现在所住的院落，是宗门配给杂役执事的，是“公房”。不是她的，也不是黄执事的。 黄执事死了近两个月，她之所以还能住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新的杂役执事还没有上任。 新的杂役执事上任后，她是得给人家挪窝的！ 她这么积极的推荐我去做杂役执事，又不想挪窝，这是……想和我同居？ ------------ 晚点 要晚点 ------------ 第六十二章 果断离开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孟周忽然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低头打量了一下这具身躯。 这几个月的修身养性和规律生活，确实比周强时期好了很多。 但年过半百的相貌和体态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最多也就是因为寿命上限的提升，精气神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纵欲过度随时要挂的模样。 再加上此身在私生活方面狼藉的名声，他可不认为这对白老师有什么吸引力。 白芷似也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连忙补充道：“只需给我提供一个可以清修的房间就可以了，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哦，明白了，同居不同房。 孟周心中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忽然道：“你既然这么想留下来，那你何不自荐上位，何必还要从我这绕一下，多此一举？” 白芷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孟周见她如此，也没继续追问，却也同样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的意思。 白芷有些急了，捏了捏藏在袖中的拳头，轻声道： “我虽可自荐，但在正式任命之前，执事堂却会对我的身份做一次仔细的调查。” 孟周恍然，看白老师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杂役都是经人担保推荐才得以进入杂事院的。而且，在进入之前，执事堂海会做一次简单背调。 更重要的是，如自己这样的老人，资历本身就是一份最好的证明。 这也是执事堂想直接在杂役中选杂役执事的原因，省掉了最麻烦的信任成本，只要确定了人选，直接就可以上任。 可白芷却不同，作为黄执事的房里人，相比于杂役，她看似身份更清贵，但一切都是因为黄执事。 她若想自荐，执事堂不先把她的底盘清楚是不可能的，这变相增加了执事堂的工作量不说，她本人似乎更不愿意。 “白老师身上有秘密。” 这是个很容易得出来的结论。 以前，她依附于黄执事，游离在青玄宗规则体系之外，却又实实在在的受到了青玄宗规则的庇护。 现在，她还想继续享受这份庇护，但又不愿意，或者说不能进入青玄宗的规则体系之内。 其实，若要仔细琢磨，他应该在更早以前就发现端倪的，他接收了夏青的全部记忆。 作为青玄宗真传，也仅是知道有画师这样一种特殊的职业，没有见过。 以青玄宗的家大业大，都没有画师传承，可想而知，这种职业传承的稀缺和罕见。 只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白老师不是个普通修士。 想到这里，孟周心中的念头却忽然跳到了早已变凉的黄执事身上。 黄执事知道白老师身上有秘密吗？ 必然知道！ 这种情况下，他却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主动为她的秘密打掩护。 孟周对他给自己使的那些手段忽然有了新的领悟。 “原来，你还是个惯犯啊！” 孟周心中对已故的黄执事如此想着。 白芷见他沉默不语，又连忙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只要这事能成，我定有一份厚礼相赠。” 孟周心想，看来黄执事一定是从你这里得了不少好处。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经验，在发现自己也是个身怀隐秘的人之后，黄执事的第一反应便是从自己身上榨取好处，而不是去尽一个宗门执事的职责。 毕竟，他已经在白老师这里尝到了不少甜头。 “惯性思维害死人啊。” 真的害死人。 面对白芷期待的目光，孟周却忽然道： “白老师，你和黄执事并非真夫妻吧？你只是从他那里借了这个名分，以便托庇于青玄宗羽翼之下，对吧？” 白芷见他迟迟不做正面回应，一直在旁敲侧击，问东问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什么意见，能不能明确回我个话？” 她既然要个明白，孟周索性明确回绝道：“白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白芷急了，可任她如何劝说许诺，孟周都不松口。 白芷呼吸急促，胸脯起伏，看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头，恨得想要上前抓挠一番。 真想指着他的鼻子喝骂，想我平日里是怎么照顾你的，现在你却如此冷酷无情，你对得起我吗！ 最后，她还是努力平复了心中情绪，道：“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真的是千载难逢……你仔细考虑一下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罢，她快步走了。 而在她离去之后，孟周就立刻在屋中收拾了起来。 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真正贵重的物品全都在纳物袋中，将一些个人物品塞进纳物袋中，换了身衣裳，他就匆匆离了小院。 次日一早，白芷再次来到小院外，砰砰砰一阵叩击，院内始终无人回应。 白芷神色一变，直接巧劲一震，推断了门闩，进入屋内。 屋内空空，哪还有人。 各屋寻找了一番的她，咬牙切齿的拿起客厅茶几上的一封书信。 …… 【白老师： 再次感谢您的好意和这些时日对我的关照。 这次离开，是我心中早有的计划，请务必不要多想。】 …… 看到这个最后一句，白芷就忽然感觉有些胸口疼，你这到底是让我不要多想，还是特意提醒我不要忘了不要多想？ …… 【……我只是个无根浮萍般的小散修，我无意探问您有什么秘密，您这般行事有何隐情，但我人微力轻，不想也不敢沾惹这些，却是真的。 话虽直接，却语出真心，还请见谅。 异日若有幸筑基，有缘再遇，若您还愿意托庇于我，一定扫榻相迎，以补今日之憾。 ——一个卑微的求道者】 …… 原本心中不忿的白芷，看到这份简短的留信后却沉默了。 是啊，自己凭什么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别人负荷自己的秘密？ 她心中激烈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但终究没能彻底释怀。 看着信中一段文字，冷哼道：“异日有幸筑基，哼，你怎不说结丹以后呢，那样岂不是更加稳妥！” 小小讥刺了一下，她的情绪不可避免的迅速跌落下来，不得不面对那另她头疼万分的现实。 现在，怎么办？ 白芷顺手就把这份书信揉成了一团，就要用法力将其震碎成粉，迟疑了一下，又将揉成一团的它慢慢展开，仔细折好，收进纳物袋中。 ------------ 第六十三章 出笼第一天 在离开杂事院之前，孟周还去陈家兄弟所住小院看了下。 运气不好，两人都上值去了，他便将提前备好的一份纸条放在了他们家的客厅之中。 而后，孟周不再停留，快速出了杂事院。 走出杂事院的过程，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波澜。 随着双脚踏出杂事院的大门，虽然任何异状，孟周心中，却有种走出温室，进入荒野的感觉。 从今以后，风霜雨雪、电闪雷鸣，都要由他一人承受。 “所以，要更加的小心。” 渐渐地，周围人流已不知不觉间多了起来。 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融入到这坊市之中，但为了避免与此身曾经的熟人照面，横生枝节，孟周没有一点停留，直接来到了灵宿街。 这条街乃是青河坊主街之一，专为修士提供住宿之需。 虽然品质有高有低，安全却都很有保障，毕竟街头街尾常年有青玄宗门人坐镇。 因为缺乏了解，孟周并没纠结太多，只是根据价格进入了一家名叫“清静居”的灵宿，价格在这条街中等偏下。 但品质也并不差，毕竟，能来这条街住宿的，至少也有练气中期以上修为，对修行环境的要求更高，且手头灵石比较宽裕的修士。 对练气初期的修士来说，把灵石花在这上面，还不如每月多买几十斤灵米灵茶来得实惠。 更何况，这条街最上等的灵宿，灵气品质堪比二阶洞府，筑基修士使用都绰绰有余。 孟周在房间中转悠了一圈，虽也有客厅、书房、卧室，但面积却都不及杂事院中小院的一半。 更没有开阔的前院后院，卧室书房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头顶几片琉璃瓦，白天时可将天光引入屋内，不不至于显得昏暗。 房中的灵气浓度甚至还要低一些，而为了弥补这种不足，卧室内布设了一个空的聚灵阵，修炼时放入一枚中品灵石，修炼环境可勉强与杂事院中小院持平。 而一枚中品灵石只能坚持十天，单在这方面的花费，一个月就是三枚。 再加上这套灵宿五枚中品灵石的月租费用，一个月单是住宿就得支出八枚中品灵石。 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孟周就已经开始了怀念。 “所以说，对杂役来说，工酬都在其次，一套免费的高品质居所，才是最令散修羡慕的。” 这套居所唯一让孟周满意的地方，它有一个一阶上品防御阵。 筑基以下修士，不经他允许，哪怕强攻都难闯进来，自然也无法窥视他在屋内的动静。 不过，这也是应有之意，不然，谁还敢在这种地方安心修炼，睡觉大概都得睁半只眼。 孟周在屋中闭关修炼，还抽空去“夏青”那边转了一圈，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直到夜色渐黑，他才走出了房间。 清静居也有灵食供应，不对外营业，只为长租了灵宿的客人服务，不过，要单独收费，只不过价格要比外面实惠一些。 孟周便趁这机会去吃了一顿，味道不错，各种灵材中蕴含的灵气也保存的很好，品类也颇丰富。 看着菜单中数以百计的名目，孟周参考价格，勾选了十种菜品。 以后，清静居就会根据这些菜品早中晚准时供应，他如果腻了，想要尝试新口味，随时可以更换。 孟周看着其他菜品的价格，心中吐槽，腻不了，这十种菜我便是轮流吃上一年，也腻不了！ 虽然他手头灵石现在已经破宽裕，但从杂事院出来还不到一天，孟周就已经深刻的明白，现在的自己，还是个穷逼，要是不精打细算，很快就得喝西北风。 而且，灵食现在给他的助益其实已经很小了，所用灵食清淡点或者丰盛点，对修行的影响不大。 虽然如此，一笔不菲的支出就这么出去了。 “又是五枚中品灵石。” 走出清静居，孟周步入夜色中的青河坊。 作为青河坊的主街之一，灵宿街与最热闹繁华的青河街只一巷之隔。 哪怕夜色已深，青河街依然灯火明亮，人流如织。 夜晚的青河坊唯一可与它比热闹的，就只有勾栏院了。 孟周这时候出来，当然不是为了见识一下青河坊的夜市繁华，他是有明确目的的。 自从离开杂事院之后，他心中就始终有些不安。 他为此还有些自嘲，这是习惯了笼子里的生活，乍然出笼，可以在天空自在的飞了，反而感觉恐慌了。 他径直来到街道最繁华的路口，一栋巨大宏伟的塔型建筑映入眼帘，仰头就看到了“珍宝轩”三字大匾挂在二三楼之间，飞檐挂角，张扬而霸气。 孟周抬头看了一眼，就穿过街道，进入对面的“多宝楼”。 此楼形制上比珍宝轩要质朴低调一些，但能够与之开在同一路段，也可说明它的实力和底气，并不逊于珍宝轩。 他之所以避珍宝轩而入多宝楼，是因为陈家兄弟这几个月的卖符生意都是和珍宝轩做的。 这在短时间内给他，乃至陈家兄弟都带来了不菲的收入，特别是大师级、乃至宗师级品质的清洁符的大量供应。 虽然珍宝轩家大业大，还不至于特别重视此事，但孟周却已不想与之更多关联了。 进入多宝楼之后，一个身量高挑，丰盈有致，秀丽明朗的女修便已笑着迎了上来。 孟周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需求，对方便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区域。 对方还在身旁殷切的介绍着，孟周却已经在走神了。 “这件一阶极品法袍，效用颇多，防御力极强……” 在她嘴里，就差没明说这是件连筑基修士都要动心的宝贝，但孟周的眼神只是在价格上瞟了一眼就从容移开了。 1000中品灵石。 “这件一阶极品法器，也非常特别……” 孟周同样是先看价格，800中品灵石。 然后，他心如止水。 甚至都没等对方介绍完，就直接道：“咱们不要浪费时间，这些都略过吧。” 当孟周走出多宝楼大门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原本，他觉得有四百中品灵石压舱，足够让自己走出个四平八稳。 可实际情况是，若非他极力约束，他都怕自己下一刻就得飘起来。 一阶上品法袍一件，自带清洁术，止血术，缓冲术，微伤愈合，可防御练气后期以下的所有物理攻击和绝大多数法术攻击，对练气后期的攻击，同样有极大的防御效果，即便不能完全防御，也能极大的削减攻击威力，减轻身体所受伤害。 价格，200中品灵石。 一阶上品法器，【撼山印】一枚。 印章类法器，最朴实无华的法器。不需要任何施展技巧，只需要法力量足够，轰出去，砸出去就可以了。 其攻击威力只取决于使用者的修为高低、催动时给予的法力多寡和法器本身的威力。 不需要任何驭使技巧，这是孟周最为看中的。 虽说相比法器飞剑之类显得过于傻大憨粗，但他要的就是即战力，不可能买把飞剑还去现学御剑之术，虽说不学御剑飞剑照样捅人，但那样使的效果还不如撼山印呢。 撼山印除了一阶上品法器该有的攻击能力外，还有一个范围内迟滞法术，一旦催动，其攻击范围的人的速度就将不可避免的变得缓慢，若是修为差距大，连移动都困难，弥补了攻击速度缓慢的弱点。 若在必要时，此印同样可以当成优秀的防御法器，攻防一体了属于是。 价格，180中品灵石。 这是今日孟周仅有的两次消费，当他从多宝楼出来时，身上的中品灵石还有七枚。 不过，除了这两件法器，他身上还多了两门法术，敛息术和易容术。 鉴于他慷慨的消费，这两门加起来价值还不到一枚中品灵石的法术便成了这次购物的附带赠品。 身后响起女修甜美的声音：“前辈，期待下次与您再见。” 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孟周脚下已经忍不住开始加速，对方居然还想用这种手段勾住他，天真。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赚钱。 ------------ 第六十四章 符阵师 回到清静居后，孟周没去把玩法器，而是抓紧时间完成今日的修炼任务。 今天虽然经历了不少事情，但他并不想因此完全打乱既有的修炼节奏，制符和修炼剑气指、控鹤手的时间没了，但一天三轮修炼却还是未曾中断。 次日，上午。 完成一轮枯木长春功的修炼以后，孟周把两件一阶上品法器取了出来。 他购买的都是通用型法器，并不需要特殊的祭炼或者操作法诀，优点是简单方便易上手，拿到手里就可以用。 弊端就是若是成了别人的战利品，别人同样非常容易上手，拿来就可以用。 虽然孟周更希望获得那种与他绑定得更牢固的，但无论是财力还是精力，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孟周先是把法袍穿在身上，感觉非常舒服，恰到好处，不松也不紧，法袍都要一定的延展性，可以根据穿戴着的体型和习惯进行调整。 款式和颜色也都有多种可选，虽不至于千变万化，但在搭配组合之下，弄出十几种不款也是可以的。 玩了一阵，孟周将法袍款式固定在青河坊中最大众普通的一款，又尝了一下自带清洁术，居然是大师级的。 “这赚得才是大钱啊。” 孟周忍不住心中感慨。 这个法袍自带清洁术，依然是以符文的形式实现的，只不过载体从符纸变成了一阶上品法袍，并在绘制过程中同时融入了一些阵法元素，以为永固。 以他在清洁符上已达圆满的水准，只是大约看了一眼，就知其是如何实现的。 根据夏青的记忆，孟周知道，这种法袍的炼制通常有两个步骤。 先由炼器师赋予其一阶上品的法袍底子，这个时候的法袍，其实已经具备一阶上品的防御能力，只不过性能单一，也不太叫得出价。 然后由高水平符阵师以法袍为载体，绘制多个永固型符阵，给法袍以更多的变化，同一品阶的法袍价格不同，也是因此而来。 符阵师赚灵石的能力，远在制符师之上。 其虽然多含了个阵字，但能力要求上更多还是偏符。 对孟周来说，要转为此职，一点不难。 “可惜，这个灵石我赚不了。” 孟周遗憾摇头，要赚这灵石，单是成为符阵师还不够，还得先加入一个大势力，能够接触到大量新出炉的白板法器才成。很多甚至还要亲自参与到炼器的过程中去。 尝试完法袍后，孟周又取出撼山印，用法力祭炼了一番。 这个操作起来真的很简单，把它想象成一个榔头，以法力为柄，抓握着猛挥猛砸就可以了。 然后，孟周取出符材研究起轻身符的制作方法，而后又吃了送上门来的灵食，又去“夏青”那边转了一圈，再修炼了一轮功法，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再次出门而去。 …… 福运商会大门前，陈勇陈聪两兄弟左右四顾，似在寻找什么人。 他俩来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心思活泛的陈聪已经有些心浮气躁。 “哥，你说周哥怎就忽然走了呢，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征兆不是早就有了吗？”陈勇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陈聪惊讶不已。 “当他通过制符短时间内赚到一百枚中品灵石那天。”陈勇道。 “啊？啊！” 陈聪先是疑惑，而后恍然。 确实，人家已经能够通过制符在短短一月之内赚到数百枚中品灵石，青玄宗杂役一职对他就已彻底的没了吸引力。 既如此，离开杂事院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陈聪眼珠转动，忽然道：“哥，你有没有觉得周哥这半年来的表现有点不寻常。” “哦。”陈勇瞥了他一眼，随意应了一声。 “我也听你说过他以往的事迹，虽说他立志改变，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一点，更别说这么夸张的制符天赋，放眼整个青河坊，如他这般能耐的制符师，也是少见吧？” 陈聪正说着自己的想法，陈勇看他的眼神却变得冷厉起来。 还想往下继续推测延伸的陈聪感受到了来自血脉层面的压制，立刻闭上了嘴巴。 “老二，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咱们对周哥来说，有什么必不可少的价值？” “青河坊中，给几块下品灵石就愿意给人跑腿的人多了去，人家凭什么要花更大的代价用咱们？” “我在想如何才能继续抱住这根大腿，你却在这卖弄你的小聪明。” “老二，你就没想过，要是今天咱们的表现无法令周哥满意，这很可能就是咱们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陈聪听了这话，悚然一惊。 要是在两个月前，便是没了周哥周条腿，他也不在意。 可在最近这俩月，他才明白一个高水平手艺人的威力。 在此之前，孟周连小院都很少出，杂事院更是一步未出，外面的一切都是由他俩兄弟代为完成的。 他最是知道周哥在这短短两月制作的高品质符箓带来了多少收益。 就是他哥俩靠那十分之一的利润分成都攒下了近五十枚中品灵石。 原本一项外快副业，一下子成了两兄弟最大的收入来源。 要是这个机会因为自己的某些言行忽然给搅没了，他一定得悔恨死。 “老二，你也别做杂役了……” 陈聪一惊，正要回话，却看到他们正在等的人正在街对面的茶楼中隔窗对着他俩招手。 两人快步闯过街道，进入茶楼，来到孟周对面。 “周哥。” “周哥。” 见俩人站着问候，孟周点点头。 “坐下说话。” 分别给俩人斟了一杯灵茶，看了街对面的福运商会一眼。 “之前一意苦修，对外面的事甚少过问，今天恰好在这福运商会对面，我倒是很好奇阿聪和他们关于灵肥的后续。” 在七月之前，他还负责阴窖池的清理时，便将处理那些秽物的工作交给了陈聪。 为了一劳永逸，陈聪想出个灵肥的歪点子，变废为宝，与福运商会达成协议，由他定期供应灵肥，福运商会专门找块灵地做试点，若真能带来灵植增产，增产的部分双方便二一添作五，各分一半。 但自从七月之后，孟周成了挂名的执事副手，不再负责阴窖池清理，自然没有秽物提供给陈聪去处理了。 而自从七月之后，受了黄执事的刺激，他先是将大量精力用在了“夏青”那边，而后不是修炼就是抓紧每分每秒制符，和两兄弟也没多少功夫闲聊，一直没有关注这事。 现在，从杂事院出来，孟周知道应该做一些改变，他也需要尝试做一些改变。 ------------ 第六十五章不要小弟 而通过陈聪的回答，孟周这才知道，他虽中断了对秽物的供应，但陈聪与福运商会的合作并没有停止，一直维持着。 他主动找上了新任的净头杂役，表示愿意帮对方处理秽物。 一开始，对方也是不信的，这些秽物自然没价值，但是装秽物的纳物袋还是非常值钱的，要是陈聪因此把袋子骗走不回来了，他岂不得哭死。 陈聪便主动给对方透了一些底，甚至还带着他一起去了一次福运商会，商量好若是有收益也会有他一份，这才保证了灵肥的稳定供应。 这个时候，陈聪考虑的已经不是灵肥增收这事本身的价值，而是想要继续维持和福运商会的关系，因为他已经知道，灵肥的增产之效已经得到了验证，他不想因自己这边的变故中断了福运商会的计划。 他这做法，也确实得到了福运商会更多的好感，向他透露了更多的信息。 “按照商会透露的消息，这月中旬开始就要开始收割灵稻，经过粗步估计，相比往年，应该能增收灵米五千斤左右，到时咱们也能分不少。 周哥，你是要灵米还是灵石？” 按照和福运商会的约定，要么分增产部分的实物，要么按照收购价将之折算成灵石。 若还在杂事院，要灵米划算许多，但现在，却是灵石更省事。 “灵石吧。” 孟周回道，虽然这笔意外财路最终能分到他手上的灵石并不多，但他却没有推拒。 说罢此事，孟周将初一初二这两天制作的百余张宗师级清洁符交给陈聪，现在他兜里空空，正需要灵石壮胆。 陈聪一喜，这说明他哥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周哥还是愿意继续用他们的。 陈勇在他收拾这些清洁符之际，忽然道：“周哥，我不想让阿聪再做杂役了。” 孟周惊讶：“那他做什么？” 陈勇心中一沉，不管周哥是真的没想到，还是故作不知，都说明他并没有要将他兄弟二人收作己用的意思。 他只轻轻一点，便不再多说，他深知，人际交往中，把握好远近距离非常重要，别人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他俩若是显得太殷勤，反而适得其反。 不过，好在这番想法他也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深思熟虑过的。 “周哥，之前我把他安排在杂事院做事，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现在，有幸得周哥带着我俩发了笔小财，我便想阿聪出来做点事。” 孟周忽然来了兴趣，原本还有些随意的坐姿也变得更端正了些。 “你们到底是怎么考虑的？能给我仔细说说么？” “阿聪的性子您也知道，其实并不适合呆在杂事院，倒是更适合在青河坊中厮混，只要别不开眼去招惹那些大势力，反倒会比在杂事院中滋润自在很多。” 孟周点头，这倒确实。 只不过，万事开头难，没有启动资金，无法迈出第一步，再有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 现在，他带着他哥俩发了笔小财，只要这种好日子还能持续一年半载，大富大贵不敢想，让他哥俩在青河坊立足也已不难。 而后，陈勇又说了很多，显然他考虑这些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陈聪出来，他则会继续留在杂事院中做杂役，蹭个修炼场地、赚工酬都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利用“半个青玄宗之人”这层虎皮，在必要时也可以为陈聪遮蔽一些风雨。 他也隐晦的表明，陈聪不做杂役了，时间安排也会更加自由，可以更专心的为孟周服务，随叫随到。 在离开前，孟周告诉了哥俩，自己现在清静居长住，有事去那里找自己就行。 独自一人回到清静居，对于今天这场带着些许面试之意的再见，孟周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陈勇说出陈聪不做杂役的时候，他当然明白哥俩所想，但他没有回应，因为他并不需要一个和自己绑定得更紧的小弟，他只需要一个可以随时切割的合作者。 以他现在的情况，招个亲近小弟，纯粹是嫌自己一个人过得太安逸。 这同样也是他对白老师的忽然靠近表现如此过激的原因。 陈勇显然感受到了他的态度，后面的安排就颇合他心意，还顺便解了他心中的一个隐忧。 制符是他现在赚灵石的唯一途径，要想在短时间内多赚灵石，他必须大量制符。 可以说，只要他专注于某符，他在其上的技艺就会突飞猛进。 若想修行效率最大化，他就会经常性的更换符箓种类，一旦某符水平达到圆满，他就会另开山头。 若哥俩还是按照以往的模式，直接卖给珍宝轩，一两次没什么，可若次数多了，人家很容易从结果逆推出这些符箓制作者的恐怖制符天赋。 这种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 现在陈聪既然从杂事院出来，有了更多闲暇时间，操作余地就大了很多。 除了哥俩，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他的制符天赋。 而他哥俩哪怕是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也会替他死死瞒住这个秘密。 至于自己“恐怖的制符才能”会被哥俩知道，他却一点都不担心。 现在的他已经是练气七层，距离练气八层也已不远，哥俩一个练气五层，一个练气四层，很快，他俩就会被自己甩得连尾气都看不到。 现在，双方关系中，自己才是处于绝对主导的那一个，最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次日，陈聪来到了清静居，送来了新采购的符材和昨日卖符剩下的灵石。 孟周就以为完事的时候，陈聪又掏出五枚中品灵石给他。 “？”孟周疑惑。 陈聪解释道：“昨日回去后，我和我哥就去见了黄执事的夫人。 今天一早，她就带我们去了执事堂，把我这几个月的工酬给结了。 我以为事情完了，她却忽然问我们和你的关系。” 陈聪没有原话陈述，人家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们是不是和姓周的走得很近？” 孟周恍然，指着那五枚中品灵石，“所以，这是我七八九三月的工酬？” 陈聪点头。 “……”孟周心中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心想，自己对白老师是不是太冷酷了一点。 他点了点头，从中取了三块，道：“剩下两块是还你哥俩的。” 陈聪却将剩下的两块灵石也放他手上，“我俩的工酬并没有兑换成灵石，而是全转给了我哥，这灵石是我们自己折算给您的，您借的那部分已经扣除了。” 孟周点了点头，把五枚灵石都收了，没再在这事上纠缠。 ------------ 第六十六章 接连突破 十月初九。 清静居。 随着最后一笔画成，一道浅淡的灵光在整个符面上扫过，孟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终于入门了。” 他将此符激活，只觉身体忽然变得轻盈了许多，并不需要太过用力，速度轻易就能超越曾经的极限。 【轻身符入门：5%】 从十月初三开始，孟周在正式开始研究此符的制法。 而且，因为时间的安排，每天真正用在此符上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但随着他对清洁符的掌握至臻圆满，飞矢符在这些日子的打量绘制下技艺也是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达到大成，正在向大师级冲刺。 他对符道的理解，已在不知不觉间和曾经苦学清洁符的自己拉开了质的差距。 而随着轻身符的入门，孟周稍微调整了一下制符节奏，在大量制取飞矢符的同时，每天也会制取一些牵引符和轻身符，这使他对这两种符箓的掌握也在一天天提升。 之前没有经验，在清洁符和飞矢符的衔接上就有些瑕疵。 他预期的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当他对一种符箓的掌握达到大师级乃至宗师级水准时，还有一两种新符的掌握至少也得有大成以上、接近大师级别的水准。 这样一来，在他对“旧符”的掌握达到圆满之时，“新符”很快就可以价值最大化。 相比于在杂事院中的时候，现在他的时间安排更加自由宽裕，但他并没有将修炼之外的空余时间全部用来制符。 经过一番斟酌，孟周制定了一个更具体的目标，每月只需要赚到三百五十枚中品灵石就可以了，其他时间，他会用来尝试更多新符的制取，或是修炼一些别的项目。 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剑气指、控鹤手的掌握也在与日俱增。 并在十月十五这一天，孟周对飞矢符的制取造诣突破到大师水准，同时领悟飞矢术。 凭着对飞矢符的深厚造诣，飞矢术刚入门就连跨数步，直接有了小成的掌握水准。 也是在同一天，孟周还成功将敛息术、易容术这两门法术入门。 入门级的敛息术，可以控制修为气息在正负一层之内跳动。 而入门级的易容术，可以稍微调整五官。 而在这两门法术成功入门之后，孟周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在此之前，他掌握的所有技能，无论法术、武技还是制符，经验增长的方式都是“一次成功的使用”或是“一次成功的制作”。 而敛息术和易容术却都不是这样，而是“坚持使用的时长”，这两门法术入门后，经过验证，只需要坚持使用十分钟，经验就会自动+1。 更特别的是，这两门法术不仅可以同时维持，还可以在使用这两门法术的情况下分心去做别的事，比如制符，比如修炼法术武技，就连修炼枯木长春功之时，都可以把它们一直“挂”在身上。 所以，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对这两门法术的掌握就突破入门，达到初成水准。 初成水准的敛息术和易容术获得经验的难度提升了一倍，需要维持二十分钟才能+1经验，但距离再一次的突破，也不过是不到两天之后的事情而已。 虽然随着这一次的突破，经验获得的难度进一步加大，但提升之快、之便捷，却依然是他修炼各种技能以来的第一次。 而这两项法术快速提升的同时，却又一点都不耽误他在其他方面的投入。 “看来，这类技能才最适合我，以后得多寻些类似的技能。” 孟周想到以后身上挂满了只要挂机就能涨经验的各种技能，那种场面，想想就让人兴奋。 十月二十四。 随着枯木长春功的法力在体内再度走完一个周天，周身法力如春水涨溢，忽然丰沛了许多。 练气七层的修为，已在不知不觉间又进了一步，踏进了练气八层的门槛。寿命上限再增两岁。 又两日后，孟周一鼓作气，苦修了三个多月的枯木长春功也在小成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晋入大成水准。 这根本功法给他带来的全面提升，尤在修为提升所带来的助益之上。 单是寿命上限就因此再增十三岁。 …… 【真名：孟周】 【头衔：周强（已佩戴），夏青（可佩戴）】 【寿命：51/99岁】（+2岁，13岁） 【境界：练气八成：1/100】 【功法：枯木长春功大成：0/100】 【神通：生死相随】 【技能： 小云雨术大成：20/100，耘植术大成：20/100，金芒术大成：90/100，敛息符大师：15/100，易容术大师：15/100，飞矢术大成：40/100，清洁术宗师：90/100 剑气指大成：50/100，控鹤手大成：50/100 清洁符圆满，牵引符大成：40/100，轻身符：30/100，飞矢符大师：30/100】 【状态：健康】 …… 看着这份面板信息，孟周心中满意。 相比于刚穿过来的时候，不说翻天覆地，也有云泥之别了。 满打满算，时间也才过去八个月零几天而已。 “这可都是我一点点努力肝出来的结果。”孟周对此也很是骄傲。 没有了手机，没有了电脑，没有了那每天都能把人脑袋塞得满满的垃圾咨询，生活单调而枯燥。 更准确的说，他主动选择了一种单调而枯燥的生活方式。 不然，在这青河坊中，在这休闲界内，要找到能愉悦身心的娱乐方式还不简单么？ 单是勾栏院中的那些女修们，通过种种奇妙的法术引导，轻轻松松就能把人带到云霄之上，欲仙欲死。 但他没有这么放任自己，而是过着如苦行僧一般的清苦生活。 除了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他的日常就是修炼，修炼，还是修炼。 若非如此，哪怕有外挂在身，焉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之内，便达到如今成就。 原本，随着修为从练气七层突破到练气八层，无论是丹药还是修炼的效果都会有一个明显的衰减。 可紧接着就迎来了根本功法的突破，这一减一增之下，每天的修行进度虽依然比突破前稍慢，却也没有慢太多。 但枯木长春功的经验增长却变得更加艰难了，在这次突破之前，一天修炼三轮，刚好能够增长一点经验。 可现在，要想经验加一却需完整修炼枯木长春功五轮才可，而每天三轮，就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哪怕一直维持现在这种高强度的修炼，枯木长春功要想再进一步，也得半年之后了。” ------------ 第六十七章 筑基之议 十一月，初。 青玄宗内，崖前小院。 景婉儿、徐正、范凌三人难得的同时登门。 当日，孟周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事务，当时他们还不觉得，可等到翠玉湖的飓风吹来，他们才忽然明白自己做的那些资料图表的意义。 而后，青玄宗又紧接着推出了翠玉湖仙城计划，真的是飓风一波接着一波，一波猛过一波，宗门内外的人心，都因此沸腾得要爆炸了一般。 但景婉儿、徐正、范凌三人却反倒沉寂了下来，连往她这来走动的次数都变少了。 不是和她变得生疏了。 而是全都发奋图强去了。 今天，他们一起登门，说得都是同一件事。 孟周惊讶的看向他们：“我记得，你们的根本功法都还没修炼到圆满吧，现在就筑基会不会感觉遗憾？” 筑基通常有三种。 一是修至练气九层，自觉进无可进之时，纵身一“跃”，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这么做，成功率也有高低，可总体而言，失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大数据显示，用这种方法硬莽筑基的，成功率不足一成。 二是借外物之长，补己之不足。 最典型的就是服用筑基丹，这也是绝大多数修行者走的路。 虽然并不能保证绝对成功，但大数据显示，以此法入筑基的成功率在六成以上。 若是筑基丹的品质够好，再加上其他一些资源准备，自身的状态也调整到位，理论上是可以达到十成成功率的。 三是水满自溢，自然而然。 要达到这种状态，要么凭借妖孽的天赋，要么凭借一门品质不差的根本功法，并将其修炼到圆满。 这也是青玄宗真传们默认的选择，可他们的修行天赋虽然也不差，但也没到“妖孽”的程度。 所以，修为早已达到练气九层的他们一直都在和根本功法较劲。 大家修炼的根本功法，全都是不逊色于枯木长春功，且最契合个人道路的功法。 以她的了解，他们对各自功法的掌握虽然都很不错，可要达到圆满层次，至少也得三五年光景。 他们这时候突破，为保万无一失，是必须使用筑基丹和别的一些外物相助的。 虽然从无明文规定，但以身为青玄宗真传的身份，都有一些默守的骄傲。 比如，练气阶段不使用辅修丹药。 比如，突破筑基时不借助于外物。 这似乎已经成了青玄真传有别于其他弟子的一种证明。 这也是她对三人的决定会感觉到惊讶的原因。 三人显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决定做得一点也不仓促。 “师姐，我想跟你更紧一点，也想亲身参与到翠玉湖仙城的项目之中，哪怕什么忙都不帮上，只是旁观也好。 练气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些，等我们正常筑基，那至少也是三五年之后了，甚至更久。 到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若是错过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后悔的。”景婉儿如是说。 “都说自然筑基的潜力更大一些，但我观察了这么多年，并没有实锤的证据。 便是那些真传师兄们筑基后表现比其他筑基同门更好，但那到底是因其自身天赋、更好的教导带来的，还是不同方法筑基带来的，也是说不清楚的。 据我所知，青玄五老都是服用筑基丹才得以突破筑基的，论修行天赋，也不见得比那些真传师兄更好。 他们能走到那样的高度，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或许对结丹突破元婴有影响吧，但要考虑这个问题，先等我到了五老的高度再想也不迟。”徐正如是道。 “大境界的差距，是其他任何方法都无法弥补的。 便是我也有与筑基一战的实力，可低了一个境界就是低了一个境界，筑基修士能看到的世界我就是看不到。 哪怕最差的筑基也有超过三百年的寿数，这同样是我们无法企及的。 既然能早几年抵达一个更高的境界，为何要默守陈规呢？ 我相信，提前几年晋入筑基，得到的一定比失去的更多。 对功法圆满的坚持，到底是我的本心呢？还是真传身份给我的担子呢？”范凌如是道。 “其实，不使用外物，凭自身完成筑基，这说法本身就有些问题。 我还专门考证过，最初这说法是从那些传统修仙派里传出来的，而宗门对咱们这些真传的培养，遵循的便是传统修仙派的路子，这种默认的规矩也就一起接了过来。 而大量使用筑基丹等外物筑基，大量筑基修士涌现，是和修行派的发展脉络相吻合的。 咱们青玄宗能够这么快崛起，正是因为对外物资源的大规模使用。 要是青玄宗真的按那些老观念行事，别说没有如今局面，怕是连能不能诞生都是个疑问。”景婉儿如是道。 孟周点头。 “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想得这么透彻，那我就助你们一切顺利……这么说，下次再见，你们就都是筑基了？” 景婉儿上前一步，挽住她手肘，嘻嘻笑道：“青青姐，到时就由我来罩你啊！” …… 等他们离开之后，孟周回到屋中。 修为突破到练气八层以后，此身给他的压力已经完全消失。 而这，还不是这次突破带来的最大改变。 她盘膝坐好，视野中出现了全新的面板信息。 …… 【真名：孟周】 【夏青（已佩戴）、头衔：周强（可佩戴）】 【寿命：29/161岁】 【境界：练气九层：99/100】 【功法：青华剑典宗师：54/100】 【神通：天生剑骨，生死相随】 【技能： 御剑术宗师：60/100，御水术大师：50/100，回气术大师67/100，清洁术 青华五式·密云不雨宗师：45/100 青华五式·雷霆一击大师：78/100 青华五式·暴雨倾盆大师：15/100 青华五式·云销雨霁大成：40/100 青华五式·青莲入门：5/100】 【状态：健康】 …… 随着修为突破到练气八层，此身信息，终于完完全全的向他开放了。 在看到的一瞬间，就把孟周震得不轻。 虽然技能并不算多，但哪怕和“周强”一比…… 算了。 现在还是各论各的吧。 不过，让孟周有些郁闷的是，她虽然已经可以将此身能力完全调动，消耗完之后也可以迅速回气。 但不管是修炼根本功法还是各种技能，修炼倒是修炼了，但就是一点经验都不涨。 就像是自行车链条没挂上齿，脚底下蹬得飞快，链条哗啦啦转得快冒火花，偏偏轮子一点没动的迹象。 虽然郁闷，孟周却也不是太急，他已经很有经验。 “练气九层，等‘周强’也突破到练气九层以后，这个问题应该就不存在了。” ------------ 第六十八章 闭关收获忙 景婉儿三人决意冲击筑基之后，“夏青”这边就更加清闲了。 这让孟周得以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周强”的修炼上，除了规律的修炼和制符之外，其他方面的积累也在稳步提升。 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却是清洁术。 孟周从来没有刻意的去锻炼清洁术的能力，只在必要的时候使用以下，每当长时间制符或者修炼之后给自己用一个清洁术，提神醒脑，效果堪比小保健。 又或者打扫一下屋子。 每天使用的次数最多也不超过十次，但已经达到宗师层次的它经验增长却超出常理的快。 这种异常的快增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清洁符上的掌握已经达到圆满。 而清洁符与清洁术在很多方面是完全相同的，就只是做了个特定转化而已，他在清洁符上的经验能够反哺他对清洁术的掌握。 清洁术也成为孟周继清洁符之后第二个达到圆满的技能。 就在这时，孟周惊奇的发现，“夏青”的信息面板上，【技能】一项居然也多出了“清洁术圆满”这个信息。 从来没有修炼过清洁术的“夏青”，施展起清洁术，毫无滞涩，信手拈来，就像是使用了千百遍。 在此之前，孟周以为两个身体的面板信息是各自独立的，技能功法并不能共享，但这个忽然出现在“夏青”面板上的“清洁术圆满”，一下子打碎了他这种认知。 “所以，不是不能共享，而是需得将一项技能完全消化，达到圆满之后，另个身体才能共享。” “可若如此，清洁符圆满怎又没有共享呢？” 孟周心中琢磨，慢慢的也想到了一种可能。 把修行者的各种能力做个简单归类，有一些基本共识。 如清洁术、牵引术、飞矢术、敛息术这些通用法术的门槛是最低的，只要是个修士，只要肯花心思，都能够成功掌握。 其次是御水术、御火术、土遁术之类的属系法术，虽说若是和根本功法属系相冲的话学习起来会比较困难，但除了非常偏门的法术或者非常愚笨的修士，同样是能够成功掌握的。 然后，就是一些有着特殊门槛的技能了，比如制符，炼丹，炼器，布阵，再怎么天资聪颖的修士，都有可能不擅长。 即便擅长，若不能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专业的训练，同样无法入门。 还有一种门槛，如“夏青”掌握的青华五式，这是完全根植于青华剑典这门根本功法的御剑之术。 孟周猜测，将来便是“夏青”将这五式剑技练到圆满，“周强”也根本无法使用。 “技能共享……看来，多学几门通用型法术也不错，一个身体学会了，相当于两个身体都掌握了。” “既然青华剑典有配套技能，能够将根本功法的特点最大化的表现出来。 那枯木长春功呢？它的配套技能是什么？” 因为清洁术圆满带来的种种变化，让孟周心中多了许多念头，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修炼。 制符，修炼法术和武技，修炼根本功法，休息。 每天的日常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 足不出户他也不会觉得枯燥憋闷，毕竟他每天都要抽时间去“夏青”那边转一圈，那里空间开阔，环境清幽，念头一动，心意相通的小青就能直接载着她在天上兜一圈。 在这样的日常中，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个小惊喜。 有时候，这样的惊喜在一天之内甚至会有好几个。 飞矢符突破到宗师，飞矢术连带着突破到大师； 敛息术、易容术都悄然突破到宗师，继续挂机向圆满冲刺； 剑气指、控鹤手更进一步，达到大师级水准； 金芒术突破大师，并且通过符法转化，金芒符入门。 之前的符法转化都是符箓转法术，这一次是法术转符箓，这意味着他对符法的理解更上层楼。 这给他带来的改变虽无法具体量化，却体现在每一次制符之中，一个很显著的例子。 以前，制取清洁符时，他需要制作两千张宗师级品质的清洁符才能达到圆满，即每二十张才能增加一点宗师级经验。 可现在，制取飞矢符时他只需要制取一千九百多张甚至更少的宗师级符箓就能完成积累并成功突破。 而随着他在符法道路上的浸淫日深，此事还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有这样的利好，飞矢符在十二月中旬便成功从宗师突破到圆满层次，他对飞矢术的掌握也一跃达到宗师水准。 而此刻，牵引符、轻身符都已达到大师水准，经过一番斟酌之后，孟周暂时将轻身符作为下一阶段的主攻方向； 十二月底，长期挂机的敛息术、易容术突破宗师，晋入圆满。 他也终于借着这两门法术宗师晋圆满的契机，成功完成符法转化，完成敛息符和易容符的入门，且刚入门就达到了小成水准。 这两种符箓的符法转化之所以来得这么晚，一看它们那相比于其他符箓复杂了许多的符文结构就知道原因，它们已经不是基础符箓。 只要成符，就被归入一阶符箓中的上品，价格堪比大师级乃至宗师级品质的基础符箓。 …… 十二月二十九。 郝祯一脸歉意的跪坐在孟周对面，“师叔，打扰您清修了。” 景婉儿三人决意打破以往青玄真传坚守的默契，在自身状态还未彻底圆满的情况下冲刺筑基。 这给宗门高层，包括郝祯这些真传筑基都带了不小的震动，大家的看法有褒有贬，但有资格的人却没有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往好的方面揣测，说明青玄宗上层有足够的胸襟。 恶意一点揣测，则是他们很乐意看见有人去“以身试法”，无论成功失败，对青玄宗来说，都是一笔财富。 这种情况下，四人小团体中公认的老大，“夏青”继续按照以往的节奏不疾不徐的走着，不急不躁，却也同样另不少暗中关注她的人心中赞许。 这个时候，无论是青玄五老，还是各个师兄师姐，都默契的不来打扰她。 本来每年年底的传道授业都特意为她开了方便之门，就是怕破了她这难得的心境。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郝祯一见面就是道歉。 “没事的。”孟周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郝祯轻咳了一声，道：“师叔，是这样的，翠玉湖仙城的三阶大阵已经基本布设完成了。” ------------ 第六十九章 仙城将成 孟周闻言，惊讶道：“这么快？” 这效率确实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满打满算，莫家覆灭距今也才五个月而已。 郝祯也很高兴，甚至有些得意。 也不知道是因这事本身，还是能从这位妖孽的小师叔脸上看到这般表情。 “事情能这么顺利，我们也很意外。 我们虽然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我们真的把翠玉湖仙城计划透露出去的时候，在辖境内造成的震动依然超出我们预料之外。” 说到这里，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还竖起了右手三指。 “单是有结丹修士存在的势力，就主动冒出来三个！” “那些有假丹存在的势力就更多了，翠玉湖一下子成了风云之地，漩涡中心。 若非宗门提前做了妥善安排，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坐镇，单是为了股权分配，就足够各个势力把翠玉湖染成血色。 这件事就撕扯了两月，最后，为了显示诚意，宗门还主动退了一步，将原计划保留四成的预留股缩减到三成。 将这次交由青玄宗之外势力争夺的股份从三成提升到四成，这才勉强达成了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分配方案。” “后面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势力，完全是整个大势在推动着翠玉湖仙城计划向前狂奔。 三阶大阵所需材料以最快的速度筹备齐全，而在冯师叔还没抵达翠玉湖之前，各方势力推荐参与进来的二阶、准三阶阵法便已完成了整个翠玉湖灵脉的勘察工作。 冯师叔抵达后，在各方的积极配合下，只用了十天时间就完成了三阶大阵的设计。 之后，在他们围绕整个翠玉湖布置三阶大阵的同时，以翠玉岛为核心的翠玉湖诸岛也开始了同步改造。 现在，翠玉湖仙城的大框架可以说已经基本完成，唯一欠缺的，就是人员入驻。” 郝祯先是大概介绍了一下这近半年来翠玉湖仙城项目的推进情况，然后说明了此行来意。 “此前，其他势力都想把仙城的具体入驻方案确定下来，我们一直给压着，现在却是不能再拖了，根据仙城的建设进度，明年二月之前是一定要确定下来的。” 孟周点了点头。 翠玉湖仙城计划是她提出来的，按照宗门一贯的原则，只要不出大变故，后续与仙城相关的问题，都会最先来征求她的意见。 对于此事，她的心中却是早有腹稿。 翠玉湖仙城，都是为此服务的。 她直接问：“完成改造后的翠玉湖仙城，其最大的承载力是多少？” “啊？”郝祯有些疑惑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清澈的气质。 孟周无奈，将问题拆解得更加明白些。 “经过改造后，翠玉湖仙城拥有了三阶灵地的品质，但终归是不如三阶灵脉的，若是修行者的数量过多造成灵气流失过多，是会导致灵脉品质下降，乃至枯萎的。 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咱们自然不能去干。 那在制定具体的方案之前，确定其承载上限就是非常有必要的。 这具体包括翠玉湖仙城最多能够同时支撑多少结丹修士，假丹修士，还有筑基修士、练气修士在其中生活。” 听完孟周的讲述，郝祯擦了擦额头并没有的汗珠，尴尬道：“师叔，再您与我说这事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仅是我，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疏忽……要回答您这问题，得去信翠玉湖那边才行。 等有了确切答案后，我再来叨扰您。” 说罢，他匆匆起身去了。 很快，十二月结束，时间进入新的一年的正月。 初二，这一天，不是郝祯一个人来得，与他一道过来的还有掌门。 他见孟周起身来迎，笑着挥了挥手，道：“小师妹你不要理我，我就是过来旁听一下。” 说到这里，他一脸自责道： “哎，我贵为一宗掌门，考虑事情还没有师妹周到清晰，真是惭愧。 你虽很少发表意见，但每次都能一语中的，要是由你来做这劳什子掌门，宗门一定会发展得更好。” 孟周骇得赶紧摆手，道：“师兄，您饶了我吧，我还没筑基呢。” 不管他这随意感慨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都要坚决打消他这想法，并表明自己对此大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掌门点点头，道： “要是耽误了你修行，我师父还有其他师叔师伯，都不会饶了我。” 孟周看向郝祯，示意他别磨蹭。 郝祯看了看一旁的师父，轻咳了一声，道： “翠玉湖仙城若是完全建成，最大可同时承载十位结丹、五十位假丹、五百位筑基，两万位练气在其中长住修行。 每个境界都是按照中期进行的估算，具体情况会因实际修为的不同有很大出入。”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而且，算上我们派驻过去的两位结丹，翠玉湖仙城现在只有五位结丹坐镇。 且除了咱们中的一位是结丹中期，其他都是初期修为，假丹、筑基的数量距离极限承载也很远。 所以，现在便是安置十万练气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对他这话，孟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问： “各方势力是什么想法？” 郝祯道：“当然是把自家人尽快安排来仙城，这么好的灵地，当然是早一天入驻早一天受用。” 孟周摇了摇头，道：“若是这样，翠玉湖不就成了各家搭伙拼凑出来的一个三阶道场，那还叫什么仙城？” 她见郝祯有些疑惑，便问： “你把仙城一间丹药铺，合股各方都是这铺子的东家。那是不是大家只要需要用丹药，就可以随便去铺子里取用呢？” 郝祯摇头：“当然不行！” 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他忽然顿住了，慢慢醒悟过来。 现在，各方势力在翠玉湖仙城即将建成之际迫切的想要把自家门人子侄安排进去，占用有限的、宝贵的灵地资源，这和去丹药铺里随意取用丹药不是一个性质吗？！ 可，各方势力如此积极的促成此事，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如果青玄宗这时候双手一拦，“你们不准进”，那还不闹翻天啊。 郝祯迷糊了。 孟周道：“很简单，要设门槛，仙城只需要能为其产生价值的修士，那些只想着薅灵地羊毛的，无论他是谁，通通不许进。” ------------ 第七十章 坑位是如何炼成的 郝祯若有所思。 “什么样的修士才算有价值呢？” “随着其人的加入，能给仙城赋予更大的吸引力，给仙城带来更大的价值，都算。 说得更具体点，凡是具有炼丹、炼器、阵法、制符等才能的修士，将比其他修士具备更大的优先权。 再不然，擅长灵植栽培，灵兽饲养，或者别的一技之长者。” “你应该明白，只有这样的修士足够多，仙城才能称之为仙城。 若是招来一群只管占用灵地资源修炼，没有丝毫额外产出的修士，翠玉湖仙城相比于其他修行道场，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郝祯渐渐回味过来，那些积极参与仙城计划的势力，吸引他们的并不是劳什子从来没有听过的“仙城”，而是翠玉湖将被改造成三阶灵地本身。 或许，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个可以供自己即门人子侄修行的三阶灵地，至于其他的“旁枝末节”，相比于这核心需求，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可小师叔不同，她最看重的，恰是其他势力最不在意的点，“仙城”。 他不觉得以小师叔的智慧，在提出这个计划之时没意识到这点。 她就是故意的。 先以三阶灵地为饵，引各方势力主动入彀。 现在，三阶灵地的硬件设施已基本建成了，这才忽然露出本来面目。 “这个仙城，和你们想的并不一样。” “哪怕你们也是仙城的东家之一，但这羊毛，也不是说薅就能薅。” 真的，若非这套玩法是拳头最硬的青玄宗搞出来的，直接会被愤怒的人群围殴致死的。 郝祯为难的看向孟周，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师叔，参与仙城计划的各方势力我虽了解不深，但符合您提出的这些条件的，最多也就其麾下的一两成。 而且，真正被各自势力寄予厚望的门人子侄，哪怕有其他方面的天赋，也都会一心扑在修行上，不会分心旁顾的。 在各方势力心中，他们入驻仙城的优先级是最高的。 那些选走丹器符阵这些辅修道路的修士，多是退而求其次的一种选择。 若是咱们忽然说不许前者入驻，反给后者大开方便之门，一定会闹出大乱子的。” 孟周瞪眼无辜状。 “我何曾说过不让他们入驻？” “啊？” 郝祯瞪大了眼，有些没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如此当面抵赖。 “我说的是，无法给仙城产生价值的修士不要。” 孟周提醒道：“其实，除了丹器符阵这些手艺之外，还有一种更直接产生价值的方式呀！” “什么？”郝祯眨了眨眼睛。 旁边一直默默旁听的掌门嘴角已经弯起，轻声提醒道：“拿灵石来买啊笨蛋！” “啊！”郝祯恍然大悟。 越是琢磨，越是感觉其中意味深深。 参与了仙城计划的各方势力，现在基本都以仙城的主人自居了。 安排自己的门人子侄入驻，居然还要拿灵石来买，这乍听之下似乎很荒谬。 可仔细一想，没错啊。 各方势力在仙城的占股可是不同的，那这不同的占股所对应的不同权益应该如何体现？ 难道还给每个势力根据占股不同制定一个具体指标？ 那也太繁琐了，而且，可以想象，无论这个指标如何定，都会有人不满的，扯皮将永无休止。 用灵石来衡量妙啊。 简单直接。 反正这些灵石兜兜转转最终都会回到股东们头上。 等郝祯慢慢想明白，孟周再次提醒道： “仙城的最大承载上限是同时容纳十位结丹、五十位假丹、五百位筑基，两万位练气在其中长住修行。 长住名额，就是仙城的最核心资产。 如何使其价值最大化，是所有入股者都有义务、有责任思考的一个问题。” 好嘛，如果不这么想，连做个合格股东的资格都不配了。 “我简单提下我的想法，现在，最多放出一半作为长住名额。 而这一半里面，允许用灵石购买的，不能超过这一半中的一半。 且这名额不能永久性卖出，应该设置明确时限，最好不超过十年，价格随行就市，灵活调整。 剩下的长住名额，则用来招揽我说的那些修士。 各方入股势力之内的这类修士当然可以享受优先权，但他们的数量必然满足不了仙城庞大的需求。 那就主动去别处招揽。” 说到这，孟周忽对郝祯道：“这里面，还有个隐性的好处，你发现了吗？” 郝祯低头沉思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这一刻，他的眼中似有光芒闪过。 “这相当于在从辖境各处抽血，无形中将会极大地的削弱其他灵地灵脉的潜力。” 他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至理。 一旦翠玉湖仙城被打造成辅修职业者的圣地，其他灵地灵脉哪怕辛苦培养起几个辅修职业的好苗子，也挡不住其向往仙城的脚步，不然，真的会市恩不成反成仇。 如此一来，仙城想不繁华都不成，其他灵地灵脉则将因此缓缓落寞。 这是损全域而肥一城啊！ 孟周对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你已经想得明白，那你就应当知晓，在去各处招募优秀辅修职业者时，应当抓住一个原则，唯才是用，其他一概不论。 我们不仅不能去深究其来历，还要主动保护其隐私。” “那是当然！”郝祯露出会心一笑。 挖墙脚嘛，这种事埋头去做就行，事前事后，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多说。 毕竟，很多势力为了控制辅修修士，除了情感笼络，利益拉拢，很可能还会有一些更特殊的手段，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竞业协议了。 虽然他自信以青玄宗的手段基本都能应对，但，何必呢？ 这时候，对那些来投者的身份摸得越清楚，越是自找麻烦。 自此，郝祯再无疑惑。 一直旁观的掌门却忽然开口问： “师妹，我倒是好奇一件事，各入股方掏灵石买假丹、筑基、练气名额也就罢了，结丹呢？难道结丹修士也要买名额吗？” 孟周微微一笑。 “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 就现在来说，这当然是不需要的。 现在长住仙城的五名结丹，单是他们给仙城带来的安全庇护，就足够他们拥有一个长住名额了。 可这是现在。 当未来某一天，仙城结丹修士的数量超过其承载上限的时候，那自然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彼时，总得有人退出。 掌门缓缓点头，但他却一点都没有疑惑被解答的释然，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那就是说，彼时仙城结丹修士的数量，将达到十个人以上。” 很显然，这才是让他真正重视的一个问题。 他担心的或许是，青玄宗是不是在玩火，会不会养虎为患。 孟周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讲了个小故事。 “师兄，知道金须鲤这种灵鱼吗？” “啊，怎么啦？”掌门点头。 “那你可知道，那些鱼贩为何在售卖这种灵鱼时要往鱼箱里扔几尾黑纹鲶吗？” “因为……” 对他来说，这是个很常识的问题，他刚要说出口，可当他把这件事在心中过了一遍后，就已明白师妹意中所指。 对于修行版的鲶鱼效应，孟周点到即止。 直接发问：“师兄，咱们青玄宗，会惧怕竞争吗？” 掌门闻言，下意识的便身子一挺，心中生起昂扬斗志，刚才心底的那点顾虑也一扫而空。 是啊，我青玄宗难道会惧怕竞争吗？ 更何况，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先手优势，要是这样都还竞争失败，那要么是青玄宗太废，要么是对方太妖孽。 而无论是哪一种，已经全力以赴的他都能坦然接受。 ------------ 第七十一章 一粒沙，一座山 正月，中旬。 青河坊的氛围在一夜之间变得微妙起来。 不说人心惶惶吧，也都有些心不在焉。 上到珍宝轩、多宝楼这些撑起了青河坊门面的大商家，下到那些凭着一些手艺在坊中开了个小铺立足的小散修，乃至那些往来的路人们，都有些神思不属的意味。 哪怕孟周在清静居闭关，足不出户，依然受到了影响。 这天，轻身符突破到圆满层次，轻身术也顺势有了宗师层次的水准，为了犒劳一下，孟周也难得的走出了房门，在清静居的小饭堂内特意点了几样味美价高的灵食。 就在等菜的功夫，一个中年男子笑呵呵上前来与他招呼。 “您是？” 对方一番介绍，孟周才知道，清静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换了个东主。 至于原来那位东主，这位在介绍时，有些酸意，却又有些羡慕的道：“他呀，去仙城享福去咯。” 孟周恍然。 这是眼下青河坊内最热的一个话题，他趁机还多谈了几句。 孟周这才知道，青玄宗对他提出的意见又做了一些细化。 拿灵石买仙城入住资格，并没有局限在各个入股势力内部，而是将其中一部分以竞价拍卖的形式放了出来。 青河坊乃是青玄宗此前重点孵化的项目，就在眼皮子底下，几十年下来，造就了很多积蓄颇丰的修士。 这一波资格出售，青河坊被割了多少韭菜孟周不得而知，可有不少铺面都换了东家却是大家都看得见的。 原来在青河坊经营了几十年的老人，不知不觉换成了一些陌生的新面孔。 青河坊发生这样的变化，没有青玄宗掌门的点头是不可能的。 在回屋的路上，孟周心中琢磨这事，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深。 他刚要迈步进屋，忽然顿住脚步。 “作为仙城最大的股东，名额售卖所得，青玄宗能分到最大的一块。 青河坊经过几十年的稳定经营，已渐渐形成了一种完善的生态。 哪怕青玄宗从来没有放松对青河坊的关注，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坊中修士自然也会找到一套相应的玩法，卓芊芸这类存在，不可能是个例。 现在，这种生态直接被搅了个稀碎，青河坊再次化为一片混沌，青玄宗作为唯一的秩序仲裁者，意志将得到更好的贯彻。 甚至，有了之前几十年的经验，青河坊会被青玄宗经营得更加滴水不漏。” 这一波收割，青玄宗一举数得，赢麻了。 “所以，掌门师兄，其实是个老六啊。” …… 正月下旬，随着一艘巨大飞船降临，青河坊的气氛彻底沸腾起来。 而就在这之后的一天，孟周将陈勇陈聪兄弟一起叫来了清静居。 孟周将四十枚中品灵石放到两兄弟面前，两兄弟看着这四十枚中品灵石，并没有惊讶，而是都有些沉默。 按照惯例，孟周会在每月的最后一天给他们当月的分红。 因为他的有意控制，两兄弟每月能分到的中品灵石都是四十枚。 按理，正月的分红还有几天的。 但两兄弟对眼前这一幕却并没有一点惊讶。 沉默了片刻，陈勇问：“周哥，您已决定好了？” 孟周点头：“是的。” 陈勇点点头，道：“也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着，他双手捧起面前茶盏，道：“周哥，那我兄弟两就祝您此去筑基有成，大道有望！” 旁边陈聪也跟着双手捧起了茶杯。 “谢谢！”孟周笑着端起茶杯，与他们轻轻磕了一个。 …… 两兄弟走在路上，沉默了一阵，陈聪还是忍不住遗憾了叹了口气。 由奢入俭难啊。 虽然知道大势不可拦，他哥俩更没有任何立场让周哥别走。 可没了这样一根粗大腿，哥俩又要回到吃糠咽菜的日子，他心中又怎能没有遗憾。 正愁苦着，陈聪忽然发现，他俩走的并不是回家的路，大哥带着他进入了一条巷道之中。 “咦，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而此刻，陈勇已经径直推开了一扇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一个女子正手拿一支一阶下品符笔，蘸着普通的墨汁在白纸上勾勒着线条，听到动静惊愕的抬起头来。 看见直接进屋的两人，她皱起的眉头稍有放松，脸色却也不是太好看，她看向陈勇，不悦道：“你怎么又来了？” 陈勇直接问：“十天前你说的话可还作数？” “十天前？什么话？”女子想了下，而后恍然，哂笑道：“作数啊，你先拿两百中品灵石出来！” 她正要打脸嘲讽一番，就听“啪”的一声响，两个灵石袋扔到了她面前。 她身形当即一僵。 “你点点。”陈勇平静道。 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仔细轻点起来。 每袋中品灵石一百枚，不多不少，刚好两百。 她忽然激动的难以自已，攥紧两个灵石袋，就要往外走。 陈勇身形一闪，直接挡在了她前面。 她看向陈勇，急切道：“你快让开啊，时间不等人，晚一会儿这机会可能就错过了！” 陈勇摇头，道：“不急，事情一件一件的来，我做到了我约定的，现在该你了。” 女子紧紧的抓着两袋灵石，恨恨的瞪着他，咬碎银牙，甚至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两下，但此刻的陈勇却如同铁塔一般，哪里是她能够推动的。 最后，她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恨声道：“你快点！” 陈勇对旁边目瞪口呆的陈聪道：“老二，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便扔下陈聪，携着不情不愿的女修往屋里走去。 “#￥%%&” 听着没有隔音阵的里屋传来的动静，陈聪麻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哥比他沉稳，考虑事情也更加周到，可思维也难免因此有些僵化，没有闯劲，瞻前顾后。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陈老二还嫩着呢。 许久之后，陈勇再次出现，那位女子紧跟在他身侧，人还是刚才那个人，可又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陈聪一时间眼睛都有些直了。 “老二，愣着干什么，还不叫嫂子！记住了，以后，她就是你大嫂！” “啊？哦！嫂子好！”陈聪赶紧问好。 半个时辰后，一个左脸上长了颗痦子的老者将一份房契递给女子，欣慰道：“好好经营吧。” 女子哽咽道：“师父！” 若非这层关系，她怎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接手这间店铺。 老者却只是摆了摆手，看向她旁边的陈勇，道：“你也是个有心的，小英是个好女子，以后，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等老者离开以后，陈勇对陈聪道：“这间店铺以后就交给你来经营了，你嫂子则专心制符。” 简单商量了一下，他就带着女子走了。 陈聪看着大哥携着刚认识半天不到的大嫂离开了店铺，往杂事院而去，他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看着两人远去。 …… 正月三十，这是飞船在青河坊停留的最后一天。 孟周再次走出了清静居，无声融入坊市之中。 在经过一条无人小巷之时，他身上的上品法袍变换成了另一种款式。 骨骼、肌肉、皮肤如面团般变化，很快，“周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前世亲友看见了此时此刻的他，会生出浓浓的既视感。 因为除了没有掩饰的老态，这就是前世的他。 圆满易容术，能够从骨相层面变成另一个人，再加上孟周卸下了周强的头衔，灵魂与相貌完全吻合，便是结丹当面，也不可能发现任何破绽。 孟周来到飞船停泊的空地前。 “什么名字？” “孟周。” 很快，在专人的引导下，孟周进入一个房间。 二十分钟后，他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用一张刚绘制出来的宗师级敛息符换到了一张船票。 随着飞船徐徐起飞，孟周和其他人一起聚在甲板上，凭栏俯瞰下方越来越小的青河坊。 在他旁边，一位左脸上长了颗痦子的老者则在和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友告别。 “再见了，青河坊。” ------------ 第七十二章 船上聚会 飞船快速远去，青河坊在众人的视野中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孟周就要返身回舱，被旁边老者唤住了。 此人左脸上长了颗痦子，脸上带笑，有种自来熟的气质。 “老朽吴友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孟周。”孟周笑着回道。 “道友看起来很面生，又是最后一日才登船，应是从他处闻讯赶来的吧？” 孟周笑了笑，没有回答。 吴友生也不在意，只是与他随意闲聊。 又聊了几句，他忽然道：“有个聚会，孟道友可要一起去看看？” “什么聚会？”孟周好奇，心中也回味过来，他主动来与自己套近乎，应该就是这个目的。 “道友登船比较晚，有些情况不了解，是这样……” 经过吴友生的简单介绍，孟周立刻醒悟过来。 这艘船上，都是仙城特来青河坊招募的各种手艺人。 而且，以仙城的高门槛和严格认证，能够登上这艘船的，水平都差不了。 孟周凭着现场制作一张宗师品质的敛息符，拿到了一阶上品制符师的头衔认证，这才有了登船的资格，其他同船人的水平也大约可知。 这船在青河坊已经停了将近十天，如他这般拖到最后一天才来的极少，大多都在头一两天就拿到了船票，除了偶尔处理一些私事重回坊中，大多时候都在船上呆着。 本来就多是老街坊，现在更是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扎根，大家都很默契的加强了交际，彼此间也变得越来越熟络。 其中，又有十几位有着筑基修为的二阶手艺人，都是青河坊赫赫有名的人物。 平日里很难一见，现在有幸同乘一船，更难得的是，这些人没有摆出筑基大佬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与大家频繁接触，还经常组织一些私下小聚会。 或是交流一些手艺心得，或是大家互通有无，交换一些各自的作品，有丹药，有法器，有符箓，或者其他一些物品。 一手推动了仙城诞生的孟周立刻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大家适应新身份的能力也太快了点。 这都还没有抵达仙城呢，一个个就已经开始为进入仙城之后的新生活铺路了。 这次仙城长住名额的开放，分成了三个步骤。 先是入股势力内部购买名额，然后又高价拍卖了一部分，最后，才开放“特殊人才引进通道”。 虽然获取名额凭的是本事，不需要花灵石，但也并不是真的没有代价。 譬如孟周，在登船之前，在确认了他的真才实学后，他便被明确告知，要想获得翠玉湖仙城的长住资格，每年必须上交三百六十张一阶上品符箓。 平摊下来，就是每天一张一阶上品符箓。 而以一阶上品符箓的价格，折算成灵石，一年下来也是将近两百枚中品灵石的费用。 十年下来，更是将近两千枚！ 此外，仙城方面在知道他练气八层修为后，还特意告知，若是他晋入筑基，对仙城灵地资源的消耗必然激增。 要想继续获得仙城长住资格，一天一张一阶上品符箓就不够了，要么增加数量，要么提升符箓质量。 孟周不知道仙城开给其他手艺人的条件是什么，但想来也绝不可能比这更轻松。 而这，还只是固定支出。 这满船的手艺人，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住进仙城，自然都是有野心的。 要修炼，要成长，练气修士要谋筑基丹还有别的筑基机缘，筑基修士要谋结丹，都不需要任何人用鞭子抽打，他们就会拼了命的压榨自己。 对仙城来说，这就是一头头产奶欲望极其强烈的奶牛，那种产奶量少、品质又差的，会自然而然的被一点点淘汰出局。 仙城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些在青河坊厮混了几十年的人精们却已经领悟到了一个真谛。 仙城居，大不易。 翠玉湖仙城，开的不是善堂。 在这里，他们的能力将被最大化的压榨出来。 而偏偏，这也是他们这些“奶牛”自己所期望。 吴友生就对孟周感慨：“我现在已经年过六旬，筑基希望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渺茫，再不冲一把，这辈子都没戏了。” 和他类似想法的修士，还有很多。 他们都想借着翠玉湖仙城这个更加优渥的平台完成此身的最后一跃。 所以，这几日船上的聚会非常的多。 有拉帮结派那味儿，但更多的还是未雨绸缪。 因为严格来说，这一船的手艺人，都是散修。 即便是那些有着二阶辅修水平的筑基修士，在青河坊可能是商会头领，或是家族族长，但在翠玉湖仙城，也基本和散修没什么区别。 而众所周知，散修的每一步，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相比于天赋和努力，摸对路反而更加重要。 筑基机缘、筑基心得、大势变动……哪一样不需要了解？不需要交流？ 听了吴友生的大概介绍，孟周欣然同意，当即打消回舱修炼的想法，与他一同前往。 作为一个散修，什么交际也不参加，一天天关起门来自己修炼，要不了多久，他身上大概就会被贴上“伪散修”“秘密不少”的标签。 孟周的性格也并不独，能与其他修士多些接触，他也并不排斥。 在青河坊之所以那么深居简出，实在是因为他对“周强”这身份本身的顾忌。 夏青替周强安排了个杂役的工作，虽然也很小心没暴露自己，利用真传的便利转了好几道手，但这是经不住严格审视的。 一旦“周强”再次落入青玄宗高层眼中，要发现他和夏青之间的渊源，也并不是太难的一件事。 现在的“夏青”和以前的夏青，在宗门内受到的关注度可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别看“夏青”洞府周边一切如常，但孟周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一只蚊子想要进入那片区域，是公是母都会被筛查一遍。 要是这时候让他们注意到“周强”的存在，那局面孟周简直不敢想。 所以，在青河坊，当然是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他恨不得所有人都把他无视才好呢。 现在，周强消失了。 登船的是他孟周，甩掉这个包袱后，他的心境都轻松了不少。 在前往聚会点的路上，吴友生大概介绍了一下这次聚会的主要发起人。 “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主要有两位。 袁机袁前辈，二阶上品符师，原是珍宝轩的供奉符师。 郑铎郑前辈，二阶中品丹师。” 说到这里，他看向孟周，特意强调道：“只要材料足够，他能独自开炉炼出筑基丹！” 孟周很配合的露出个“隐晦”的惊喜表情。 对这位郑前辈，吴友生特地多说了两句。 “而且，他比袁前辈年轻很多，又是福运商会的会长，有天赋，有潜力，有灵石，现在又有了仙城这样的灵地。 我们私下里都猜测，只要不出意外，他最差也是个假丹的前途，若是运气好，结丹也不是没机会。” 孟周再次面露惊讶神色，这一次，他是真的惊讶。 说起来，他和福运商会的交情可不浅。 对这次聚会，他是真的有些上心了。 ------------ 第七十三章 手艺人的危机意识 这是一个面积不足两百平米的长方形舱室，五六十名修士随意散坐其中。 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靠坐在椅子扶手上，有的双手抄在怀里站在旁边，或者靠在墙上。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修士正在侃侃而谈，其他人也都暂时停止了说话，听他说法。 孟周和吴友生两人进入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家伙叫薛俊，平日里就喜欢高谈阔论，是个很罕见的傀儡师，青玄宗的木鸢有一部分就是他制作的。没看出来吧？” 吴友生给孟周传音道。 听到这话，孟周好奇的多看了此人两眼。 “真的是没看出来……我也实在没想到，青玄宗家大业大，居然连代步木鸢都要从外面找人做。” 吴友生嘿嘿笑了两声，传音回道： “青玄宗当然可以自己做，可执事堂一经核算，自己做居然比从外面买贵了近十倍，你说他们是自己做还是买呢？嘿嘿嘿。” 最后，他发出一串意味深深的笑声。 孟周了然，一顶草帽两千块，这事他懂。 同时，对木鸢的质量为何如此糟糕他也懂了。 好歹也是修行者的用品，轻轻一撞就碎，你敢信？ 现在他却忽然全明白了。 “要不要让掌门师兄搞一波整风反腐呢？” 这个念头才刚起，他就立刻将其掐灭了。 算了算了，没看见没看见。 两人也停止了传音交流，全被薛傀儡师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敢断言，练气层次的丹药、符箓、法器都将大跌！” “翠玉湖仙城这一次至少能从各处收罗近万名职业者，其中，最主流的炼丹师、炼器师、制符师数量至少过千。 便是如我这样的傀儡师，或者其他一些冷门职业，数量也不再稀缺。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钱。 而咱们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这一身吃饭的本事，要想在仙城立足，要想发展，都需要更多的灵石，都要卯足了劲的拼命干。” 说到这里，他目光环视众人，两手激动的在胸前虚抓，“你们想想，那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所有修士都是沉默。 有的皱眉，有的焦虑，有的沉默。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就不值钱。 薛俊的话还没有完：“可另一方面，炼丹材料，炼器材料，制符材料的价格很可能会上涨。” 这道理同样不难理解，东西多了不值钱，其反面就是对某种东西的需求变多自然就会越来越值钱。 若真有数千名炼丹师、炼器师、制符师全都卯足了劲的输出，大量的产出意味着大量的材料需求，各种材料的价格自然会上涨。 “这一减一增，到咱们手上的可就少了一大截。” “而另一方面，包括青河坊在内的其他灵地灵脉，情况会颠倒过来，丹药、法器、符箓这些物品的价格会上涨。 炼丹材料，炼器材料，制符材料的价格会下跌。” 作为青玄宗的木鸢供应商之一，这里面的道道，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随着他的描述，所有修士脑海中都有了一个很简单又很暴利的赚钱方法，那就是把仙城的廉价成品运到其他灵地灵脉所在地高价出售，然后用低价收购各种原材料运回仙城高价售出。 一趟往返，来赚一茬，去赚一茬，简直双赢了属于是。 可惜，能混到这艘船上的，都不是笨蛋。 有命赚，还得有命花才成。 可让他们心中有些受伤的是，这平白多出来的一大块肥肉，是从他们这些职业者身上硬割下来的。 他们能拒绝吗？ 这怎不让人气愤呢？ 有人忍不住轻声道：“要不，咱们提前做个约定，都克制一点，价格变贱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听了这话，很多人都是一脸漠然。 有位修士忍不住笑道：“你指道心发誓，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在背地里偷偷用功。” 那位呼吁大家都克制的修士张了张嘴，最终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没了后话。 “而且，便是咱们这一屋，这一船的人全部达成约定也没用。 仙城从别处招来的职业者和咱们可不是一条心。” 对此局面，众人都是默然。 对于即将开启的仙城生活，都有些……不敢细想了。 前一刻明明还是被众人追捧，堪比移动小灵矿的职业者，怎就忽然间变得如此狼狈？ 就在这时，五位筑基修士走进了房间。 众人纷纷停止了交谈，向这五位大佬看去。 之后的交流，进入到聚会的正轨，可在孟周看来，反而没有刚才的闲扯有意思。 可他还不得不藏好这有点懈怠的心思，很认真的听大家论道谈玄。 一番交流之后，被吴友生暗中介绍名叫袁机的筑基修士看了众人一眼，问：“若有道友需要什么丹药法器，也不妨在此提出来，我想基本都能得到满足，也会比外面购买实惠一些。” 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看了孟周一眼。 孟周了然，这大概就是说给他听的。 毕竟，自己是唯一一个今天才登船，第一次参加聚会的，其他修士便是有什么需求，也早在之前完成了。 虽然明白对方用意，但他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其他修士也都没说什么，袁机见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宣布散会。 孟周正要随其他修士一起散去，一道传音进入他耳中。 “孟小友，你等一下。” 孟周回头看去，袁机正在向他颔首轻笑。 他心中无奈，却也只能老实留在屋中，心中猜测他的用意。 对自身安全倒是并不担心，这可是仙城的飞船，袁机在自己面前确是大佬，可在仙城面前，同样是小虾米，谅他也不敢在这船上对自己做什么。 “袁前辈。”屋中只剩他和袁机两人，他主动问候道。 “哦，你认识我？” 袁机捋须笑了笑，问：“你是制符师？” “是。”孟周点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却也有些惊讶这些人获取信息的速度。 他从始至终并没有告诉吴友生自己的职业，所以，今日之前，连“孟周”这个人都不存在，唯一对自己情况比较了解的，只有登船前那几个仙城负责人，还有收录了自己信息的仙城档案库。 只能说，仙城的保密意识，压根就没有。 袁机点头，对孟周道：“那我不妨直说，我希望你以后制作的符箓能交由符师协会统一售卖。” 孟周闻言，脸色一变。 ------------ 第七十四章 再见 “前辈，符师协会是何物，晚辈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孟周一脸的疑惑。 袁机介绍道： “这是近几日我和另几位同船的二阶符师商量之后才刚成立的，在你之前登船的符师已经全部加入了进来。 而且，协会的规模还不会局限于此，来自于其他灵地灵脉的符师，我们也会在抵达仙城后邀请他们加入。 据我们了解，仙城有一位三阶符师，我们也会积极游说他的加入。” 他见孟周一脸惊愕的表情，以为他对符师协会的性质产生了疑虑，笑着安抚道： “你放心，符师协会不可能和仙城叫板打擂台，严格来说，和传统的势力区别也很大，进入仙城后，你想怎么生活，加入什么组织，我们都不会干涉，在必要时，甚至还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协会成立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制符一道的健康发展。 刚才薛俊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没有合理的应对，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这不仅会影响到所有符师的利益，符道的整体发展也将因此受到影响，还有混乱的市场和人心，我想，这些同样不是青玄宗和仙城所乐见的。 这个时候，符师协会若能代表所有符师，与青玄宗和仙城提前做好协调和沟通。 不仅能最大限度维护所有符师的利益，也确保了仙城的秩序。” 说到这里，他看向孟周。 “在此之前，我们最大的目标是说服所有符师加入符师协会，协会内的符师数量越多，我们与仙城对话的底气才越足。” “你也不需要担心自己所制符箓从协会走一遍会被刮一层油，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协会并不会真的把你制作的符箓收过来，只需要你愿意做出这种承诺就可以了。” 这算是期货符箓吗？ 孟周已经完全明白了袁机的意思，没再等老前辈多费唇舌，直接点头同意了。 袁机见他点头，也很高兴，透露了更多消息与他。 “在所有职业者中，制符师的门槛最低，数量也最多，若是仙城的市场变得混乱，受到的影响也最大。 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未雨绸缪。 我们第一个感受到危机，率先成立了符师协会。 其他职业者这才反应过来，继我们之后，丹师协会，器师协会也陆续在这艘船上成立。” 与袁机告辞，走出这间舱室之后，孟周心中还在琢磨此事。 大量高水平职业者全部聚集在仙城之中，他们制作出来的符箓丹药法器价格下挫是一定的，协会的存在并不能让职业者们的利益毫不受损，只是让这受损变得更可控。 他若制作同样数量的符箓，收益必会比在青河坊时更低。 但孟周对此，却压根就不在意，他惊讶的是这种变化本身。 仙城，是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事物。 至少，在青玄宗的视野，乃至认知范围以内，都没有出现过仙城这种新鲜玩意儿。 毕竟，修行者数量暴增都是近百年来才有的事。 在此之前，星宿宫那种世外隐居式的修仙才是正道主流。 那个时候，别说仙城了，以星宿宫的辖境之大，最多也就勉强能撑起个坊市，根本没有仙城存在的土壤。 翠玉湖仙城，是他本人一手推动诞生的新事物。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此身量身打造一个最合适的修行发育之地。 此刻，他却隐约意识到，自己一手推出来的，不只是一个具体的仙城，而是一个全新的修行生态。 一种完全有别于传统修仙派，比修行派还更加狂野激进的修行新秩序。 未来会是何种模样，他自己都难以预料。 就像一颗铁球，好端端在山顶上，他手贱，轻轻的推了一把，铁球开始动了，向山下滚去。 会撞到些什么，碾到些什么，已经完全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这还真是……” 孟周轻轻摇头，有些感慨，有些想笑，又有些期待。 此刻，他走在回自己舱室的廊道上，一侧是船舱，一侧是带舷窗的飞船外壳。 在经过一个转角时，眼前一亮，一位白衣长裙的女修正站在廊道舷窗边，向远处眺望。 刚入眼时，那婀娜曼妙的身体曲线让孟周有种淡淡的熟悉感，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女修感觉到注视的目光，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向孟周看来，却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女修，不过，她的容貌确实堪称极品，气质清冷，完全配得上仙子之称。 女修瞥了孟周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头与他擦肩而过。 人已远去，消失在转角，她带起的淡淡香风却萦绕身侧。 孟周忽然站住了身形。 刚才，见对方是个陌生人，他还在心中自嘲了一下，以为心中的那点熟悉感其实是男人的原始萌动。 可因这一股淡淡香风，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些记忆终于从他心底涌起。 第一次与白老师擦肩而过嗅到的同一股淡淡香气，面容虽陌生，身体曲线却让他感到熟悉。 再一想，那陌生的面容，不就是被白老师揉作一团的废稿中的那位仙子么？ 所以，这确实是故人。 “白老师。” 这不期而遇的相逢让他很有些惊愕：“她怎么也在这船上？” 此念刚起，他立刻便醒悟过来，这是自己的锅呀！ 正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她的同居邀请，随着时间推移，让她没了继续赖在杂事院不走的理由。 她可不得另谋出路么？ 而孟周为了不被人在身份来历上较真，直接让青玄宗提前拥有了“保护个人隐私”的觉悟，不仅不对每个职业者刨根问底，反而主动配合他们的隐瞒。 这不仅方便了他自己，同样也方便了白老师这样身怀隐秘之人啊。 所以，她能登上这艘船，简直是必然的。 站在原地停了数息，孟周继续往自家舱室而去。 步伐莫名轻快，心情莫名愉悦。 “白老师，翠玉湖见。” …… …… 我骨子里有作死的冲动吧？ 正常人知道锋利的刀锋要伤人，不能碰，我却偏要去摸一摸，不割得自己血糊糊就不信那邪。 这本书在开书前我的目的就很明确，写一个剧情流畅的故事，不投毒，不卖私货。 然后，废掉了原本构思的新题材，选了个我也很喜欢的“苟道”题材。开始具体构思，然后，越构思，就越跑越偏，越来越不像是苟道文。 大类型小分类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固定成一个个确切的标签，很多读者就是根据自己喜欢的标签选书的，在看一本书之前，他心中是有明确预期的，凡人，无限，诸天，家族，种田，苟道……概莫如此。 从这个标准来说，我前两本诸天文，是不正宗的，这本苟道文，同样是不正宗的。 介绍下这本书如此设定的原因。 最开始，在确定苟道题材后，我就想，要苟，首先要有适合苟的环境啊，若是大环境不允许，个人的意愿有毛用，若是身在乱世，大洪流之下，岂是想做“太平犬”就能成的？ 可要把大环境设定成非常适合苟的那种，又太过无趣，主角已经选择了苟，要是大背景也波澜不惊，太太平平，那整个故事完全就没意思了。 主角要苟，大背景要乱，要有变化。 那么，如何协调这两者呢？总不能一次次靠运气，靠主角光环吧。然后便有了这个双身设定，“大环境不允许我苟，那我就自己改造大环境，打造一个苟窝”“自己给自己搭梯子，自己给自己筑台阶”，同时，两个身份也能从两个视野让大背景变得更立体，这能让主角、让读者站在一个更安全、更全面的上帝视角。 然后，便是主角外挂的合理化，与世界背景融合在了一起。 这就是本书的另一个核心设定，人怀才不遇有怨气，那么，世界怀才不遇呢？ 何为世界怀才不遇？简单讲就是，天地创造万物生灵，其中，拥有超强潜能，通天禀赋的生灵，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是非常非常多的。 但传统修仙派的理念，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其才能会得到彰显，其他九成九到死那天都无法彰显其能。 那站在天地的角度，我辛辛苦苦的创造出这么好的苗子，结果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走，那，算不算世界的怀才不遇呢？ 人怀才不遇有怨气，天地怀才不遇，自然也会有，形诸于现实，便是各种诡异事件。 “天地有怨气，杂然赋流形”，然后，修行派对传统修仙派理念的颠覆，为更多人类踏上求仙问道之路拓宽了上升渠道，这在无意中削减了世界的怨气，因此，青玄宗势力越强大的地方，诡异事件越少。 随着主角实力提升，视野拓展，会发现其中的规律，自然将以更主动的姿态消除天地怨气。 修行世界也将从世外隐居式的、田园诗歌般的古典修行模式进入到人人都可寻仙问道的新时代。 但这并不是美好，反而是另一种灾难，修行世界将变得越来越内卷，毕竟，资源就那么多，门槛越低，进的人越多，人均量就越少。要想往上升，那就只能踩着其他人的头上位，拼了命的内卷啊。 天地怨气最终被消除了，诡异事件消失了，被卷死了。 至于众生有没有因此感到幸福，这个问题主角不负责解答。 这就是本书的一个核心设定。 …… …… 我已经与编辑商量过，这本书不上架，我暂把这本书的一些情节当成设定集，重写一个全新的故事。 这次不搞双身，不搞外挂合理化，金手指就金手指，主角落脚地在——翠玉湖，莫家未覆灭前的翠玉湖。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路线，主旨就一个，让剧情更有起伏，更生动，更有趣，可看性更强。 完善一下大纲，如果顺利，明天就正式开搞，如果不顺利，下周一二应该会上传。 ------------ 新书已上传 新书《苟道不死》已上传，请大家收藏，追读，推荐支持，感谢么么哒。 提前做个小剧透，为了保证新故事有足够的新鲜感，我专门给主角量身定制了一个隐藏职业，足够新鲜，足够强大，且足够的……你们懂的。 之所以晚了两天，有两个原因。 其中一个，别说你们，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苟在诡异世界修长生》这本在上架前就被我主动割了的书，会以这样的原因在我的生命中留下如此重要的印记。 上个月，四月十三号前后，这本书上传，很快签约，告诉老婆，她很替我高兴，“今晚奖励你哦”。之后，紧接着就是她生病，我生病（从去年末开始，一家人就没有好彻底过）又是去了趟琼岛，来来回回折腾，过了一个多月的素生活，前几天她忽然说，这次例假晚了十几天了，很担心，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我俩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那啥了，我一查《苟在诡异世界修长生》的上传日期，一拍巴掌，“哎哟喂！” 一查，老二居然已经悄咪咪的在娘胎里长到1.3公分了，简直是猝不及防！ 然后，如铁人般忙了一年多的她忽然间就各种不舒服（笑哭），这几天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养胎”，当然要伺候好了。她无聊得天天躺着刷手机，我觉得这不太好，就想给她找个剧看，前段时间不正好看到很多安利《漫长的季节》么，我便转手推给了她。不仅她看得入迷，我也完全陷了进去，上一次这么追一个剧还是《觉醒年代》。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几天，见谅。 不过，这些天的耽搁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每一天，我都会或多或少的在原剧情的基础上做些变动和推翻，自认为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