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这是别人的订婚宴 “它们,比印象中大。” 桑榆双手举过头顶,身子被反扣在冰凉镜面上:“你疯了?这是在别人订婚宴上!” 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肢被男人掐着,掌心下白瓷般剔透的肌肤,逐渐泛起一抹粉嫩的红。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戚淮肆嗓音微哑,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在前男友的婚礼上勾引他的亲舅舅。” 桑榆被戳穿心思,羞耻在一瞬间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漾红的眉眼抬了抬:“待会儿……他们要来换礼服的。” 戚淮肆动作一顿,眼睛微眯,头埋在女人细嫩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青涩佛手柑的舒适气息,涌入他鼻腔,带着女人特有的馨香,勾得他每根神经都在叫嚣:“那不是更刺激?” 戚淮肆略微抬起头,镜中人影斑驳不清,依稀可见一黑一红两道纠缠的身形。 “身子敏感成这样,”男人气息逐渐加重,瞳孔仿若浮上一层薄雾,“第一次?” 男人的话像是带着细密尖刺的藤蔓,一瞬间捆住桑榆的心脏,迷乱的瞳仁恢复一丝清明。 是,很讽刺,跟谢辞恋爱三年,她还留着第一次。 桑榆原本打算留到二人新婚之夜的,可笑的是,她在思考两个人的未来,谢辞却早筹划着将门当户对的名媛娶进门。 她心里怄着一口气,知道身后男人藏在心底的心思。 雏虽然干净,但容易被缠上。 像他这样的公子哥,不一定喜欢。 某处柔软被掐住,男人手上用了力气。 疼得桑榆立刻红了眼眶。 她眼睫毛颤了颤,头顶昏黄灯光照射下,在眼睑上投下羽扇般的剪影。 似惩罚一般,桑榆纤薄的背脊撞在墙壁上,后背大片雪白肌肤,跟沁凉瓷砖一接触,冷得她一哆嗦。 一室旖旎风光四散之际,换衣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桑榆听见细高跟鞋踩在松软地毯上发出的闷声,正一步步往她的方向靠近。 这间专门为准新娘准备的换衣室,有两间连在一起的独立试衣间。 她刚刚拉着戚淮肆躲进试衣间时,意乱情迷下竟忘了反锁。 “吧嗒”一阵落锁声,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桑榆随即听到一道软糯柔腻的女声。 “这间好像有人。” 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停下了脚步。 戚淮肆的动作因为女孩的声音顿住。 桑榆笑着将手掌伸进男人腰腹位置,在他紧实腰窝处用力掐了一下。 戚淮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拽紧怀里女人作乱的手,眉头紧促,眸光深深。 一门之隔外传来男声:“隔壁有空闲,别着急,我帮你。” 桑榆脸上的笑容,因为这道清冽的声音,缓慢冻结在脸上。 是谢辞,她交往三年的男友。 男人的声音耐心中带着宠溺,是桑榆最为熟悉的语调。 从前,这抹温柔只属于自己。 “哗啦。“ 隔壁传来拉链下拉后礼服落地的声音。 桑榆扫了眼隔在两个换衣间的门板,底下至少还有两层台阶高的缝隙。 只要对面人弯下腰捡礼服,就能从门板底下的间隙,清楚看到她这边的景象。 男士黑色西装裤,裤缝整齐贴身,最适合正式场合的牛津黑皮鞋上站着一双白皙纤细的足,小腿又细又长,脚趾头像嫩藕芽儿一般。 两双腿紧密交叠,地上还散落着一条粉色内衣。 她的全部神经都在关注隔壁换衣间的一举一动,呼吸小心谨慎,趴在门板上,侧身听外头的动静。 直到对面两人走出试衣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 “啪!” 桑榆屁股被人用力打了一下。 巴掌拍在饱满富有弹力臀部上发出的声音,迅速在室内扩散开。 她被戚淮肆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喊出声。 即便她很快捂住嘴唇,还是有一声伴着隐忍的娇喘传了出去。 谢辞迈出房间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他脚步不自主地往声音传来方向迈去,手掌停在传出声音的试衣间门把手上。 缓缓转开…… ------------ 第二章 是个妖精 “谢辞?” 陆暖暖拖着四散开的宽大裙摆,站在不远处催促他。 台上司仪已经开始热场,亲友入座完毕,等着新人登台。 谢辞动作停住,视线沉沉扫向眼前的更衣室,皱了皱眉后转身离开。 桑榆整理好凌乱的裙摆,对着镜子补齐男人啃花的唇瓣,一张明艳张扬的面容,搭配上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一抹微笑,弧度完美。 戚淮肆斜斜倚在门板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懒懒打量着桑榆。 “就这?” 男人话中意思直白,明显对刚才的热身不满意。 男女这档子事,半途停下来是最磨人的。 桑榆用粉饼按压着额头上因情动渗出的细密汗珠,转身拍了拍戚淮肆的胸口,歪着头露出完美的笑容:“您待会儿不是要上台给新人送祝福的吗?小舅舅!” 戚淮肆的眉尾,在听到面前女人对他的称呼时,向上扬了扬。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桑……” 男人的声音充满魅力,靠得很近,两人呼吸焦灼在一处,好不容易消弭的暧昧又有燎原之势。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桑榆声音婉转多情,在戚淮肆耳畔缓缓呼出一口气,“肆爷,我叫桑榆。” “桑~榆~” 戚淮肆咬着这两个字,神色不明,仿佛回忆起什么一般。 瞳孔像一滩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到旋涡,显得他生性凉薄。 “知道招惹我是什么后果吗?” 这句话说得无波无澜,桑榆却听出警告意味。 她甩了甩妩媚柔情的黑长发,打开换衣间的门,冲戚淮肆眨了眨眼:“小肆爷,先担心您自己怎么从这儿出去吧!” 看着男人沉下的眼,她笑得越发绚烂。 可惜戚淮肆看不见。 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了。 戚淮肆在幽暗的世界中,死死盯着那抹摇曳生姿离去的红色模糊背影,许久后,玩味般吐出两个字:“妖精。” 桑榆踏着精致的高跟鞋离开,向餐厅服务员要来回形针,勉强别住被戚淮肆扯掉的衣扣。 刚走到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台上二人正满眼喜色交换订婚戒指,桑榆眉心微蹙,退到角落中。 电话刚接通,宋女士几近急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是不是没去相亲?” 桑榆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是。” “为什么?那是你爸费了好大力气给你找的,他回头要生气的。” 沈素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 她害怕继父发火,已经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深刻。 今天,原本是继父给她安排相亲的日子。 对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经营一家石灰厂,离异带着一个儿子。 桑榆看过照片,脖子上带着金项链,大腹便便的秃顶男,一身不算便宜的西装愣是被穿出城乡结合部的土气。 “我爸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她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吐出,语带讽刺:“他绝不会让我嫁给那样的人!” 意料之中的,电话那头的沈素又在劝她:“我们寄人篱下不容易,你爸就是脾气大些,人是好的,家里情况你也知道,你哥要存钱买房结婚,你妹妹身体又不好,每年医药费压得全家直不起腰,这个袁老板家庭条件不错,你跟着不会吃苦的。” 桑榆心凉了半截,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整个家只有她是外人。 “那嫁给袁老板,真是有不少好处。”桑榆嗤笑一声。 沈素以为她松了口,语气跟着哽咽起来:“小榆,妈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是妈没本事……” 桑榆视线扫过全场,视线停留在那具挺拔宽阔的背影上,声线硬得跟铁块一样:“谁爱嫁谁嫁,我是决不会去的!” 挂断电话,坐到餐桌上时,台上新人已经站在一旁等着长辈们的祝福。 戚淮肆在身旁人的搀扶下,走到台前,头顶暖黄灯光洒下来,他半边脸隐藏在光影下,模糊了他原本分明的轮廓。 谢辞的长相已经很好看,站在戚淮肆面前,却显得黯淡无光,稍显寡淡。 后者的气质温沉修雅,矜贵帅气,一双沉水眸似古刹深井,平静无波澜,跟刚才在试衣间判若两人。 唯有男人胸口处被桑榆解开的扣子,在提醒着二人之前的疯狂。 桑榆坐着的一桌都是大学同学,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卧槽,这人谁啊?好帅啊。” “听说是谢辞的小舅舅。” “你们竟然不认识他?他是麓城最有名望的才俊,人称‘小肆爷’,以前戚家在麓城的产业都是他管的。” “以前?现在不是吗?” 答话的女同学是桑榆大学时期的班长,她手指在眼睛部位比画两下后,压低声线:“听说车祸导致眼睛瞎了,戚家的产业要全部交到谢辞手上了!” 方才还夸戚淮肆帅气的女生,拧起了眉:“啊?原来是个瞎子啊,白长这么好看。” 台上的戚淮肆拿起话筒,一手插兜,悠闲得好似他才是宴会的主人。 “为庆祝谢辞小登科,我特地给这对新人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声音刚落,宴会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 第三章 在哪见过你? 桑榆只听到一阵“哒哒”声由远及近,她好奇地转过身,脑门上被一股热气熏得一恍神。 一只通体雪白的骏马离她不到半公分的距离,鼻尖一抽一抽正对着桑榆嗅得欢快。 谁来告诉她,市中心的高级酒店为什么会有马。 还有,它鼻子快埋进她胸口了,有没有人管一管? 戚淮肆像松柏一般挺立在台上,视线中红白两色一个躲一个赶,嘴角拂了抹笑。 马,一向是靠气味识人的。 “踏雪是怎么了?平常从不让陌生人靠近,今天……”陆暖暖朝戚淮肆的方向靠近一步,身子下意识往他的方向倾过去。 戚淮肆眉梢轻挑,带着痞气的笑。 陆暖暖目光幽幽望过去,一双沉默的眼里仿佛暗含着无数情绪:“踏雪以前最喜欢时笙姐,连碰都不让别人碰呢!” 戚淮肆眉头皱拢,前一秒还带着笑意的嘴角,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嗓音彻底冷下去:“是吗?” 音调像是结了冰的湖水,冷的刺骨。 陆暖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谢辞拉到身侧。 在距离戚淮肆数米远的距离才道:“你提她干什么?” 陆暖暖不以为然,拍掉谢辞的手腕:“她是我姐,为什么不能提?” 谢辞面色不虞,手指在眉心揉了两下:“那你告诉你姐,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我外祖父家可丢不起这人。” 陆暖暖瞧出男人不悦的神色,放软了语调:“那是炒作,博话题赚流量用的,都是假的啦!” 谢辞摆了摆手,不想多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反应,只吩咐人将白马牵下去。 这匹价值百万通体雪白的赛马,品种纯正难得一见,是马中极品。 他视线扫过去,对上台下纤细高挑的红色倩影时,微不可查地收缩一下。 试衣间的那声轻吟,仿若在耳畔萦绕,让他下腹燃起一股无名的燥火。 谢辞很快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挥散开。 他太了解桑榆,骄傲自爱得像是一尊菩萨,二人恋爱三年,别说是上床,连接吻次数都屈指可数, 每次对着这副妖娆勾人的身体,却只能蜻蜓点水碰一碰脸颊,还要维持温润如玉的形象,谢辞想起来都觉得憋屈。 试衣间的人,绝不可能是桑榆! 白马很快被人牵走,同学中有不少人投来揶揄的目光,一位男同学的眼神从桑榆胸口闪过,语气戏谑:“看来是个公马。” 一桌子人笑开,哂笑的声音半点不遮掩。 桑榆冷漠的视线从他们面容上一扫而过。 他们中曾有人告白被她当面拒绝,也有人曾羡慕她跟谢辞走得近,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说得出口。 如今这份嫉妒没有随着谢辞订婚终止,反而成了他们落井下石的理由。 一个曾多次被桑榆回绝过的男生,端起酒杯踉跄着走到她身旁,胳膊倚在座椅上:“瞧瞧咱们的系花,多痴情,三年连个名分都没混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舔狗!” 桑榆拼命维持表面从容,冷冷打量说话的男人一眼,没有开口。 蒋天面不改色,对上女人冷漠的神情,嘴角的笑容越发肆意:“别这么小气嘛?玩笑都开不起吗?” “刻薄和幽默是两码事,别把没家教当成有气场,”桑榆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捂嘴夸张地挑了挑眉,“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家没人了。” 蒋天气得脸颊通红,正要说些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大家感情真好啊!这么热闹。” 谢辞带着陆暖暖站在不到两米的距离,手上端着酒杯准备给众人敬酒。 一桌人纷纷站起身,回礼。 陆暖暖娇小可人,依偎在谢辞怀里,杏仁一样的双眸扫过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桑榆身上。 大气明艳的长相,窈窕婀娜的身段,尤其是身上一股劲儿,在一群人中很是亮眼。 即便是陆暖暖这样长期浸泡在俊男靓女堆里的玩咖,也不由得多看两眼。 她微笑牵起嘴角的梨涡:“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不少人眼中浮现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辞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扣着怀中女孩的手掌紧了紧,语调却听不出一丝起伏:“是同班同学,你忘了?我给你看过毕业照的。” 陆暖暖眼尾朝上勾了勾,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意味深长“啊”了一声。 再次对上桑榆目光时,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肆意又张扬。 是对她自不量力的嘲讽。 这种眼神,过去五年,桑榆见过无数次。 众人围着陆暖暖寒暄,夸她长相好气质佳,跟谢辞是天生的一对。 桑榆不想参与,正打算坐下时,谢辞戏谑中带着威胁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贺芸的药没了吧?” 贺芸是她妹妹,母亲再嫁后跟继父生下的孩子,患有心脏病,常年服用一种名叫“左西孟”的特效药吊命。 这种药见效快,疗效好,但受到专利保护,在市面上不流通。 谢辞家里开设药厂,其中就生产左西孟,只供科学研究,不对外出售。 对他来说唾手可得的药品,对桑榆而言却比登天还难。 不对。 也有捷径可走。 答应谢辞的要求,做一个见不得光,随时待命等着他召唤的情妇。 桑榆抿了口酒,辛辣的酒精顺着嗓子眼划过咽喉,像凌烈的寒风过境。 她的教养告诉她,这是条踩踏道德底线的深渊,往前不是救赎,而是地狱。 “不劳谢总关心,我有办法。” 谢辞也抿了一口手中的酒杯,斜睨她一眼:“桑榆,女人太好强不是什么好事,跟着我至少吃喝不愁,难不成你真要嫁给暴发户,给人家带儿子吗?” 桑榆一瞬间手脚冰凉。 原来,是谢辞搞的鬼! 她就说凭继父的人脉,去哪认识的中年丧偶暴发户。 他为了圈养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桑榆浑身不适,连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是种折磨,离席走向洗手间方向。 盥洗室内。 桑榆用凉水拍了拍僵硬的脸颊。 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有些狼狈,又有些可笑。 她跟谢辞是大学同学,两人结识于一场意外,在那之后谢辞便对自己展开了追求。 那个懵懂的年纪,遇到一个长相俊郎,家世显赫,又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孩,桑榆的沦陷一点也不出意外。 她本以为遇到了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匹伪装的饿狼。 三天前,谢辞给她送来了请帖,他要跟陆家幺女订婚了。 “桑榆,你们家的情况,我是不可能娶你的,”男人靠在白沙银迈巴赫上,懒散地扯了扯领带,投过来的眼神坦荡的可耻,“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待在我身边。” “你把我当什么?情妇?” 谢辞低头点了根烟,上下打量桑榆许久,表情玩味:“别说的这么难听,宝贝,我们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男人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桑榆恶心。 当初是谢辞不顾脸面求着她当女朋友的,现在她陷进去了,他却潇洒抽身离开。 “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你不配。” 谢辞不怒反笑,随意弹了弹烟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别忙着装清高,你妹妹的药……快没了吧?” “谢辞,你真卑鄙。” …… 回忆一幕幕蚕食着桑榆,耳边还回荡着谢辞胜券在握的威胁。 漫无边际的酸楚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来气。 谢辞在逼她做选择,妹妹的药停不了,她好像走投无路了。 桑榆准备离开时,洗手间某个隔间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呕吐声,随后是马桶冲水的声音。 隔间门打开,出来一个身穿浅绿色礼服的娇俏女孩,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略显苍白的面容,捂着小腹位置蹒跚移到洗漱台。 她补妆的动作有些慌张,漱了口水后匆匆离开。 甚至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桑榆。 陆暖暖? 她怎么了?看上去像是病了。 桑榆无暇顾及别人的生活,托着沉重的脚步走出酒店。 秋天的晚风打着旋儿吹过她的脚边,周身泛起阵阵凉意。 脚边停下一辆黑色宾利,后车座车窗缓慢摇下来,露出一张深邃的五官,英气逼人。 驾驶位的司机探出头:“桑小姐,戚总请您上车。” 桑榆被冰碴子包裹的心脏,逐渐升温。 她怎么会走投无路呢? 桑榆突然想起一句话:如何在感情上摧毁一个男人? 在他最爱时离场,以及…… 无、缝、相、接。 戚淮肆不就是她的“又一村”。 谢辞此刻正揽着陆暖暖的纤腰出门送客,桑榆在二人视线看过来前,毅然坐上了男人的车。 前后座的隔板,在桑榆微愣的瞳眸中缓缓升起。 ------------ 第四章 你想吃了我吗?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桑榆坐在里面一句话没讲。 男人熨烫挺直的裤腿包裹着紧实有力的大腿肌肉,修长的食指放在上面随意敲击着,高挺的鼻梁上带着金丝黑框墨镜。 姿态慵懒的像只假寐的大猫。 后车座位置狭小,每个路口拐角处,男人的膝盖都会撞上桑榆裸露在外的小腿肌肤。 隔着一层西装裤依旧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热度。 下一个右拐角,车轮像打滑一般,滑行角度明显加大。 桑榆甚至怀疑司机是不是故意的。 她整个人卧倒在戚淮肆怀里,仅靠手掌撑着男人大腿稳住身体。 “桑小姐,很喜欢投怀送抱嘛。”戚淮肆手掌顺势抚上她的细腰。 桑榆身体只愣了两秒,借着力道,脑袋缓缓靠在男人肩头,有意无意轻蹭两下,掌心慢慢抚上他胸膛。 动作上极为挑逗,眼神中却一片清明。 戚淮肆语调愉悦:“你挺会。” 桑榆一直想不通,戚淮肆只起到装饰作用的眼睛,是怎么能每次精准找到她嘴唇位置的。 嘴里的空气被榨干前,她在男人薄薄唇瓣上咬了一口。 带了点力道险些咬破,带着缱绻和一丝羞恼。 男人闷哼一声没松口,反而在她嘴上也咬了一口,力气不小,破皮了。 桑榆觉得他报复心极重。 “你要吃了我啊?” 男人的话欲意极重,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男人托着她的臀,将她放在笔挺的两条腿上,手上动作不停。 桑榆知道,戚淮肆至少对自己是感兴趣的。 车厢内空气逐渐失控,桑榆自认为到了合适的机会,开了口:“肆爷,您有办法搞到左西孟吗?” 埋在她颈间的男人,动作瞬间停了下来,明明知道他看不清,却还是感觉那双眼陡然锐利起来。 “现在是什么?买卖前的议价吗?” 狭小空间里燃起的暧昧气氛消散得干干净净。 桑榆青葱似的指节陷入手掌,心中警铃大作,连胳膊都微微颤抖起来。 “停车。”戚淮肆的嗓音冷如冰霜,如若被侵犯领地的雄狮。 车很快停在马路边上,男人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下去。” 桑榆望着男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想再尝试一把。 手刚触碰到男人衣摆,就被戚淮肆嫌恶地抽走。 看来他已经把自己跟那些处心积虑想从他身上获取好处的女人归为一类了。 可悲的是,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门刚关上的刹那,车子绝尘而去,只给她留下一抹尾气。 …… 桑榆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一打开门,飞过来一个碗碟,重重砸在墙上,里面的褐色汤汁溅到她脸上,还有身上的鲜红连衣裙上。 她第一反应是擦了擦裙子上的污渍,没别的原因,新买的,挺贵的。 继父贺成刚站在不远处,身后是狭窄的客厅。 母亲沈素局促地立在门口位置,刚刚的碗碟是冲她来的。 “哼,你还知道回来?”贺成刚语气不悦,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愤懑。 沈素先是上前检查桑榆有没有受伤,然后窘促地搓着手打圆场:“小榆是公司有事才误了相亲的,没关系,咱们再挑个时间,我们可以给袁老板赔礼道歉。” 桑榆好像没听见他们的声音,拐进不足四平米的浴室,打开水龙头擦洗脸上的污垢。 她的无视,更加激怒了贺成刚,他不知道得了姓袁的多少好处,此刻气急败坏指着沈素的鼻子数落起来。 “你当袁老板跟你一样,每天待在家享福?人家大老板愿意见她,是给我们家面子!你女儿倒好,连面都不愿意露,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沈素不停安抚着脾气火爆的贺成刚,一个劲儿给桑榆眼色,让她服个软。 大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身穿西装,打扮得利落爽净的青年人。 是贺昭,桑榆的继兄。 他见家里气氛不对,放下公文包,扯了扯领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贺成刚气得踹翻椅子,回了屋,沈素把事情解释了一下。 贺昭面色一变,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阿姨,小榆可是你亲女儿,你舍得让她给人当后妈吗?” 沈素闻言脸色一晒,无奈地垂下了头。 她能有什么办法,这个家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贺昭揽着桑榆的肩膀,笑着打趣:“小榆这么漂亮,您还用愁她以后找不到好人家?我都愁以后家门会被踏破了。” 他嘴甜,没说几句就安慰好了陷入自责情绪中的沈素。 沈素忙着去清理污渍,留下桑榆和贺昭面对面。 “谢谢哥。” 桑榆的感谢是真心的。 贺昭不同于贺成刚,他脾气温和,从桑榆进入贺家那天起,从没给过母女两脸色,很和谐接受了她们的存在。 “跟我客气什么?” 贺昭的手掌覆盖在女孩肩头,隔着一层薄纱也能感受到藏在下面的肌肤纤细润滑。 不知道没有这层纱,摸上去会是怎样销魂的感受。 他望着身旁出落的越发水灵的女孩,在瞟到红色衣领下半露的红痕时,眉头紧蹙了一下。指尖稍稍蜷缩,捏了两下后快速撤离。 面上瞧不出一丝异常,夸赞道:“红裙子很好看,非常适合你。” 桑榆笑着点点头,心里藏着事,也并没有感受到贺昭举止上的不妥。 她进屋换下身上的红色连衣裙,浸泡在塑料桶中。 仔细清洗干净后,晾晒在阳台。 却发现……她昨天晾晒的内裤不见了。 ------------ 第五章 消失的内衣 这已经是她丢失的第二条内裤。 “小芸,你丢内衣了吗?” 贺芸坐在床上翻阅杂志,闻言迷茫抬起头:“没有啊。” 桑榆愣了一下:“我内裤又不见了。” “啊?是不是被风刮跑了?最近几天晚上风蛮大的。” 桑榆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点了点头。 她的内衣材质轻薄,或许真的被风刮走了。 洗漱完,桑榆躺在床上,贺芸顺势躺在她身边,跟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的腰。 “姐,你最近跟姐夫怎么样?” 桑榆敷面膜的动作顿了顿。 跟谢辞恋爱的事情,她只跟两个人说过,一个是妹妹贺芸,另一个是闺蜜夏筱秋。 谢辞曾说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恋爱结婚是受到严格管制的,要等他跟家里长辈报备后才能公开两人的关系。 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不过是他觉得她家势配不上,说出来哄她罢了。 桑榆随意敷衍两句,并没有说出谢辞已经订婚。 没别的原因,只是怕妹妹知道后担心特效药,对她的病情不利。 “药吃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贺芸从她怀里半坐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红晕:“挺好的,自从姐夫送药过来,感觉连生活都有盼头了。” 桑榆手抚在妹妹脸颊上,因常年少见阳光,她的皮肤白皙得像是瓷娃娃一样,只有脸上瘦脱相的颧骨,暴露出她体弱多病。 “可是……只剩最后半板了,姐夫是不是忘记了。” 桑榆抱着她瘦弱的骨架,心里一阵酸涩。 谢辞每次给她的药,只有半个月的量,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剩余的药量撑不过三天,她得尽快想办法。 风呼吼一整晚,她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桑榆出门上班,临走前看了眼阳台方向,内衣都好好待在原位置。 她打开门,撞上在门口整理鞋带的贺昭。 两人一如既往,同往公交站台方向走去。 贺昭今天一反常态,没有跟她谈论工作上的事情,反而关心起她的感情生活。 “最近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吗?” 桑榆不明所以,老实地摇了摇头。 贺昭一身板正的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理了理脖间的领带,似乎松了口气。 嘱咐道:“女孩子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着急的。” 说完,他将手伸到桑榆胸口位置。 桑榆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她今天穿了一件驼色风衣,里面的白色内搭是一字肩设计的,正好露出她漂亮的锁骨线。 贺昭动作比他还快,指尖捏出个小虫,嘴角勾起一抹坦率的微笑:“有个小虫子,应该是树上掉下来的。” “谢谢哥,”桑榆理了理额角的碎发,及时抵达的公交缓解了两人的尴尬,“我先走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桑榆来到公司楼下,刚好赶上打卡时间。 她就职于麓城当地电视台,入职三个月,还在试用期。 在人才辈出,以资历说话的电台中,桑榆只能算个小透明。 她大学学的是绘画专业,跟播音主持相距甚远。 从一个没背景没身份的普通学生,进入所有主持人梦想的电台,她准备了三年。 桑榆刚坐到工位上,闺蜜夏筱秋惊喜地冲她眨眨眼。 “小桑桑,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哦……” 下周是桑榆进公司满三个月的日子,也是同批新员工的考核日。 五进三,考评相当严格。 即便像桑榆这样工作勤勉,业务能力拔尖的员工,也不敢保证一定能留下来。 “我给你选的战袍怎么样?”她说的是那件红色连衣裙,“绝对艳压四方,男人看了疯狂,女人看了流泪。” 桑榆的身材不同于时下流行的白幼瘦,而是偏健康的前凸后翘型,肤色白皙,骨骼匀称,腿长腰细天鹅颈,是走在马路上都得回头再看一眼的明艳型大美女。 可惜美女眼神不佳且死心眼,夏筱秋这么多年眼瞧着她拒绝身边一个又一个优质男性,致力于吊死在谢辞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心里说不出的恨啊。 好在老天爷开眼,废锅配烂盖,谢辞拱了烂白菜,夏筱秋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美女恢复单身了,先到先得。 闺蜜的话不知怎的,让桑榆一下子想到戚淮肆伏在她胸前的模样,情动时一把崩坏她好几个扣子。 夏筱秋观察到戚淮肆脸颊两侧飞起的红霞,还有唇瓣上隐隐约约的新鲜伤口,敏锐捕捉到八卦的味道。 “你不正常,有情况!” 桑榆没来得细说,就被部门经理叫进办公室。 她现在所处部门是广播部,主要负责文稿编辑和撰写,直属领导赵经理是个精瘦的五十多岁男人。 为人过于市侩,桑榆不太喜欢他。 但没办法,普通员工哪有选择领导的权利。 办公室里,赵经理沏了壶茶,给桑榆也倒了一杯:“小桑,你快到转正考核期了吧,怎么样?对自己有没有自信?” 这段时间桑榆隐隐约约听到同事间传,《名人访谈》栏目的电台主持人要休产假,替补主持人会从新人中选拔一位。 目前,桑榆的呼声是最高的,她工作态度认真,干活儿灵巧,脑子转得也快,平时跟同事之间的相处也算融洽。 但真的被领导问起来,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桑榆稳了稳心神:“赵经理,我来咱们部门时间不长,却跟同事们学到了不少东西,我的能力您最清楚。” 赵经理闻言满意点了点头,面露喜色:“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韧劲,长得好看还有能力。” 他嘬了一口浓茶,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提了个意味深长的问题:“那你的述职报告,打算采访谁呢?” 桑榆原本有两个备选名单,都是各行业内新起的新秀。 但在昨晚,她改了计划。 “盛海集团首席执行总裁,戚淮肆。” ------------ 第六章 让我看看你道歉的诚意 桑榆站在苜蓿苑门口时,还没从戚淮肆如此轻易答应采访的惊喜中缓过神来。 昨天她拨通了盛海集团总裁办的电话,接听的秘书得知桑榆的来意后,口吻温和又疏远:“您的来访记录我们会传达,请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如有意向我们会联系您。” 秘书小姐公事公办,虽没有明确拒绝,在桑榆看来能采访的机会十分渺茫。 她等了一天,就在要放弃时,终于在晚上临近下班前,接到一通电话。 “桑小姐你好,我是盛海集团总裁的特助,我叫余晖,明天上午9点戚总有两小时左右的行程空隙,采访可以安排在这段时间。” “可以。”桑榆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请给我个地址,我一定准时到。” - 早上临近出发前,桑榆又接到赵经理的电话。 总台那边很重视此次采访,怕她一个新人处理不过来,又给她硬塞了个人手进来。 “桑桑,待会儿的采访让我上吧,”跟在桑榆身后的年轻女孩,叫王黎欣,也是待转正的同期生,“我大学学的是新闻传播,这方面的经验比你丰富。” 女孩语调中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 能力强又怎样,专业不对口只能是门外汉。 桑榆今天穿着一身咖色职业半裙套装,露出一双白皙纤长的双腿,本就近170的个子,穿上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站在尚不到160的王黎欣面前,压迫感十足。 “稿子是我草拟的,人是我预约的,流程也是我敲定的,你什么都没干,算盘打得倒是响。” 王黎欣脸上有些尴尬,桑榆平时为人和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她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软骨头。 没想到一涉及利益,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她斜眼打量着桑榆,口气委屈得不行:“人家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下,又没有别的意思,你不会是怕被抢功吧?” 桑榆架起机器进入别墅,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不想跟王黎欣多费唇舌,没看到她转身后王黎欣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 出门迎接两人的是戚淮肆的特助余晖,也是上次开车打滑的司机。 桑榆冲他点头问好。 王黎欣在一旁掏出镜子,补着脸上精致得不能再精致的妆容。 余晖站在台阶上,恭敬地冲桑榆示意戚淮肆在楼上书房,抬手拦下想一起上楼的王黎欣。 “不好意思,戚总说了,只接受桑小姐的采访。” 王黎欣顿时不乐意了,黑着脸满是不情愿:“我们是一起来的,为什么只有她能去?” 小肆爷的名号在麓城响当当,想见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她好不容易有机会靠近他,怎么舍得放弃得来不易的机会。 都说肆爷风流多情,万一能被他瞧上,自己哪还需要待在电视台这种破地方。 王黎欣还想据理力争:“我就站在一旁,不出声,反正戚总……” 余晖一记眼刀扫过去,凌厉得像是磨得锋利的短刃,吓得她生生咽下后半句,只能待在客厅里独自等候。 桑榆上楼时,戚淮肆正在书房接电话,电话那头是戚家老太太。 “淮肆,周末有空吗?” 老太太一张嘴,戚淮肆就知道下半句是什么。 “我帮你找了些适龄女孩的照片,你瞧瞧?不是奶奶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 戚淮肆揉了揉眉间,很无奈:“奶奶,我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残疾?” 残疾两个字戚淮肆特地加了重音。 戚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残疾?不许胡说,医生都说了只是暂时性的,我这次一定得帮你好好选一个好姑娘,家势背景差点也没关系,关键是要人好。” 八旬老太太抱着电话,语气意有所指:“你别跟陆家那个女儿勾搭不清,进了娱乐圈的女孩子,没几个能囫囵出来。” 听着戚老太太话里话外对陆时笙的不满,戚淮肆扯了扯嘴角。 “随您吧,您高兴就好。” 见他答应,戚老太太高兴得直拍腿,交代了句谢辞正带着她亲手做的糕点,在来他这儿的路上,随后挂断了电话。 桑榆站在书房门口,等里头人电话打完才进去。 全自动门板往两侧拉开,她鼻腔中涌入一股夹杂着书卷香气的沉水木味道。 戚淮肆正半躺在靠椅上,窗外投进来的光影勾勒出他刀削般好看的脸颊,肩宽腿长的身材,极其优渥,上半身白色衬衣隐约显露出他壁垒分明的腰腹。 桑榆曾经在腹肌上流连过的手掌隐隐发热。 男人翠竹般修长的指节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打着,让桑榆一瞬间想起那天二人在车上的不愉快。 “肆爷,我是麓城电视台广播部的桑榆,今天跟您约了采访。”桑榆放下肩上沉重的器材,开始自我介绍。 戚淮肆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出现一抹深色高挑人影,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走近点,”他冲着人影,勾了勾手,“怕我吃了你吗?” 桑榆有求于人,不敢得罪他,向前迈了两步,到男人一臂宽的距离,刚好瞧见他抿着唇线。 她的唇角隐约跟着痛了一下。 “肆爷,我们开始吧。”桑榆催促道。 做完工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戚淮肆缓缓站起身,刚好比面前的桑榆高出一个头,鼻尖是熟悉的佛手柑清冷香。 他垂下头,目之所及是一双白得发光的腿,即便他现在视力受损,也知道桑榆裙摆的位置高得离谱。 “招儿挺多,今天改职业诱惑了?” 桑榆脸上臊得慌,她承认身上这套衣服是为今天的采访精心挑选的。 修身西装外套,搭配高腰半身裙,就在刚刚站在门口时,她又将裙摆往上提了十公分。 桑榆知道,戚淮肆的眼睛并不像外界传言已经全盲,至少他能准确找到自己身上每一个部位。 就像现在,唇瓣上隐隐结痂的伤口,被男人带着寒意的拇指用力按压下去:“伤疤没好就忘了疼。” “嘶~” 桑榆疼得直抽冷气。 狗男人报复心理怎么这么强? 她疼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前天车上惹您不痛快,我给您道歉?” 戚淮肆嘴角扯出一抹笑,慵懒地躺回靠椅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身上的衬衣因他的动作露出劲瘦的腰身。 “那就让我看看你道歉的诚意。” ------------ 第七章 你不是来找我的? 桑榆呼吸紧了紧,许久没有动静。 明明出门前做好准备的,今天这趟一定要拿到特效药。 可机会真的摆在面前时,桑榆又发怵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只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怎么能不害怕呢? 戚淮肆等得不耐烦,侧着脸看她。 “怎么?想站着,就把药拿走?” 他一把拉过桑榆。 桑榆在惯性力道下,整个人倒在男人身上,薄薄的一层布料遮不住下面隐隐发烫的肌肤。 戚淮肆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下颚,食指在她唇瓣上摩挲了下,神色晦暗不明:“世上有那么好的事吗?嗯?” 男人声音带着蛊惑,上挑的尾音好听得不行。 被戳破目的的桑榆,顾不上羞涩,心一横,闭上眼照着男人的唇瓣“吧唧”就是一下。 力道又猛速度又快,像是走投无路的战俘,被逼无奈下只能英勇就义。 戚淮肆门牙被磕疼,怒火一下子冲上脑门,照着怀里女人的臀部就是一巴掌。 “跟了谢辞三年,就学了这些?” 桑榆羞红了脸,脸颊上火辣辣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别人。 很明显,失败了。 对方在嘲笑她的技术。 桑榆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再来一下,就听见两人身下的木质摇椅发出轻微声响,她又被谢辞抱在腿上。 动作跟那天在后车座上一模一样。 戚淮肆手掌顺着白皙的大腿摩挲向上,将本就不堪遮挡的裙摆朝上推搡,食指勾着那薄如蝉翼面料的边角。 “吧嗒。” 松紧回弹打在娇嫩肌肤上的声音,此刻听来,透着满满的羞耻。 书房内窗帘被屋外风扬起,透明白纱似波浪般翻涌,柔顺轻薄的纱尾时不时拂过桑榆后背,有些痒。 她的腰身被男人掐着,口中的呼吸越来越稀薄。 戚淮肆的吻技术太好,桑榆哪是他的对手,全程被引导着,戏弄着,除了配合男人的动作,竟使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 桑榆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模样,粉嫩的脸颊似桃花般殷红,眼神迷乱荡起水波,完全是一副缴械投降,等待猎人宰割的小绵羊形象。 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尤为清晰。 枪已上膛,气氛被烘托到顶峰,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戚淮肆的手机响了。 他置若罔闻,埋头咬着怀里女人圆润的肩头,直到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才肯作罢。 桑榆被丢弃在地上的外套口袋,紧接着也传来震动。 铃声响起的一刻,她后脊背瞬间绷直,散乱的意识逐渐回笼。 这是她给谢辞定的专属铃声,最近太忙,她忘记把他拉黑。 戚淮肆将桑榆抱得更紧,感受她因恐慌而快速跳动的心脏,嘴角恶劣地勾起一抹笑。 “你说,谢辞开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是什么心情?” 桑榆原本漾红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 谢辞来了? 戚淮肆是故意要让谢辞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楼梯间很快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先生,戚总正在接受采访,您不能进去。”余晖阻拦的声音越来越近。 谢辞脚步没停,反而越发急促:“采访而已,我旁听总没事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刻的桑榆,外套被丢在地上,裙摆也被撸到腰上,反观被她压在底下的男人,仍旧保持着她进门时的端庄矜贵。 仿佛方才沉迷其中的只有她一人,而戚淮肆只是个目睹全程的旁观者。 桑榆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不能让谢辞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先不说她跟戚淮肆还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光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个性,特效药能不能拿到还两说。 而谢辞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一旦让他发现她跟戚淮肆纠缠不清,一定会有更狠的招等着她。 桑榆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上,下意识在房间内寻找能躲藏的地方。 “你是来采访的。”戚淮肆看着视线里那道来回逡巡的模糊身影,善意提醒。 桑榆一愣,架好机器,理了理凌乱的发尾,坐在沙发上的瞬间,谢辞踏步走进房门。 书房内陈设简单,戚淮肆靠在躺椅上一派悠闲自得,桑榆坐在离他一臂之隔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斜靠在一边,裙边遮不住她那双如秋藕一般白嫩、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 谢辞视线移不开,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才能让这双腿跨在自己身上,一想到这儿,他脊背都跟着僵硬起来。 采访意外中断,戚淮肆意兴阑珊,喊来余晖送客。 桑榆还想再争取一下,药没拿到,采访也没完成,今天这趟除了被戚淮肆白占了便宜,一点收获也没有。 戚淮肆别过头,不愿继续搭理她,桑榆心中的挫败感达到顶峰。 她朝房门外走去,路过谢辞身旁,明显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股探究的视线。 谢辞紧跟在后面也想离开。 “你不是来找我的?”戚淮肆意有所指,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 谢辞只能收回脚步,将带来的糕点盒子放在桌台上。 余晖送桑榆下楼时手机震了一下。 “戚总说,今天约定的采访时间过几日会补给您。” 桑榆焦躁不安的内心,因为这句话稍稍平复下来。 接着又听到余晖的下一句。 “戚总还让我告诉您……事不过三。” 桑榆听懂男人话中的警告,已经三次箭在弦上,他的耐心耗尽了。 向他这样说一不二的上位者,给她的机会是有限的。 ------------ 第八章 一个吻换一天的量 楼下客厅。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王黎欣,终于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桑榆,立马凑上前:“怎么样?采访顺利吗?” 桑榆丧气地摇摇头,实话实说:“采访中断,要另约时间。” 王黎欣一听,变了脸:“下周就述职报告了,时间怎么来得及?” 她口气不善,仿佛比桑榆还着急,拎起小巧的爱马仕birkin扬长而去。 桑榆心里烦躁,没有坐公司的车回去,一个人漫无目地走在街上,秋色撩人,路边的梧桐掉落满地,有来打卡的小情侣在树下拍照,年轻张扬爱热闹的年纪。 她也曾有过一段自认为美满的恋情,到头来却发现过程中充斥着算计和欺骗。 秋风寥寥,吹着桑榆越发湿润的眼角。 她闭上眼,将心底的酸涩慢慢消化,一睁眼,看见一辆白沙银迈巴赫从身边驶过。 车后座,并排坐着两个人,戚淮肆和谢辞。 车上人也看到了桑榆。 “戚总,桑小姐在后面,这边不好打车,要不要送她一程?”余晖驾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打量自家boss的情绪。 戚淮肆低头不语,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听项目经理汇报工程进度。 他指尖把玩三颗金骰子,来回在他掌心翻滚碰撞,修长有力的食指划过骰子表面,动作简单却胜券在握。 谢辞观察着身旁闭眼假寐的男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方才在书房里,戚淮肆跟桑榆明明没有半分牵扯,可他总感觉空气中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车内一阵沉默,代表了戚淮肆的态度,余晖心中了然,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白沙银迈巴赫最终停在盛海大楼门前。 戚淮肆被搀扶走下车。 谢辞扫了眼男人涣散的瞳孔,确定他真的一点也看不见,说了声告辞后,开车离开。 豪车尾气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余晖搀着自家老板走进高层专属电梯,一路上受到不少员工的关注,即便知道戚淮肆看不见,依旧恭敬点头问好,为他让出一条更广阔的道路。 电梯门开,戚淮肆松开特助的胳膊,走进全景落地大平层办公室。 余晖熟稔地汇报这周的日程安排,会议居多,酒局和宴会邀请因为戚淮肆眼疾原因,几乎全部拒绝,除了一场高校的庆典。 汇报结束后,他踌躇着没有离开,几次试图张嘴,最后都没出声。 “有事?” “陆小姐电话打到我这儿来,问您这周有没有时间。”余晖措辞严谨。 其实是陆时笙向他要了这周的所有行程安排,换做是以前,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发出过了,可现在…… 没有戚淮肆的首肯,余晖不敢。 作为boss身边的首席特别助理,没人比他更清楚总裁的情绪变动。 最近一段日子,老板和陆小姐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不小的裂缝。 具体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 戚淮肆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寒意:“不用管她。” …… 暮色西沉,桑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见在客厅的贺芸,手上正拿着用过的茶盏。 这套茶具金贵,贺家只有在招呼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有客人来过?” 贺芸心情不错,上前帮桑榆拿下肩上的挎包,放置在一旁置物架上。 “是姐夫。” 桑榆换鞋的动作一滞,抬起头,眼里有一丝慌乱:“他来干什么?” “来看我啊。” 贺芸没听出桑榆话里的警惕,自顾自继续说起来,“姐夫说药准备好了,让你明天找他拿就行。” 桑榆心一沉,真想送药直接带过来就行,哪还需要她跑一趟,谢辞分明是借着贺芸敲打她来了。 贺芸哼着小曲去洗碗池洗杯子,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我前两天还以为你俩闹矛盾,今天看到姐夫才放心下来,” 桑榆一身大衣,也挡不住心底的寒意。 “姐,像姐夫这样的好男人,外面不知道多少女人惦记着,你可得抓稳了。” 听到妹妹对谢辞话里话外的夸赞,桑榆心头像是堵了块巨石,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第二天早上,贺芸没有吃药,药盒已经见底。 她的病药不能停,谁也没法保证停药后的危险,而且医生也说过,贺芸已经对左西孟产生依赖性,别的任何药品都起不到作用了。 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药。 桑榆没有戚淮肆的联系方式,只能拨通助理余晖的号码。 得到回复是,戚淮肆今天一天行程繁忙,抽不出时间见她。 桑榆心凉了半截,只能请了一天的假,去赴谢辞的约。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盼谢辞看在两人交往三年的份儿上,能发发善心,能给他半个月…… 不,哪怕是一周的药量也行。 可她还是低估了谢辞的为人,有些人的卑劣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 桑榆赶到包厢时,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谢辞选的这家餐厅,在大学城附近,以前他们来过几次,桑榆记得她家的松鼠桂鱼味道很好。 她打量着周围熟悉的陈设,思绪一下子被带入大学跟谢辞谈恋爱的那段日子。 服务员推门进来,将提前点好的菜品放在餐桌上。 每个包厢中间是用绘彩屏风隔断的,视效佳隔音效果却差了些。 隔壁桌好像在讨论一些学术上的事情,桑榆时不时能听见几句专有性名词。 谢辞推门走进来。 一身烟灰色西装,进门时便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穿着的同色系西服马甲,身上有似有若无的菲拉格慕男士香水味。 桑榆感觉食物的香味变了味,瞬间没了胃口。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谢辞心情很好,坐下后立刻给她夹了道松鼠桂鱼,“尝尝这道菜,你以前最喜欢了。” 她没有动筷,直接问出口:“药带了吗?” 谢辞望着身旁人疏远清冷的态度,感觉自己要是说没有,桑榆下一秒就会摔门而出。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盒药,放到桑榆面前。 一个月的药量。 桑榆眼睛亮了,伸出手去拿,却被一道宽大的手掌握住:“别急。” 她使了劲才从谢辞手里抽出手掌,放在桌底下狠狠擦拭两下。 桑榆的动作被谢辞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怒反笑,向服务员要来一把剪刀。 当着她的面,将药剪成一小板一小板,每一份刚好是一天的量。 桑榆感受到谢辞在她身上游走的视线,内心震颤,心里警铃大作。 下一秒,她看到谢辞捏着铝塑包装盒对她说:“过来亲我,一个吻换一天的量。” ------------ 第九章 呦,有热闹看 戚淮肆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身后是一面用屏风做成的可折叠生态板。 母校庆典结束后,他被邀请用餐,会上不少教授是他大学时的导师,戚淮肆不好推脱。 酒过三巡,聊完学术造诣的导师们,将话题放在他身上,不免回忆起当年的事。 “我的现代金融理论选修课是系里出了名的晦涩,平时上课能有十个手指的学生,我都阿弥陀佛,结果那一年场场爆满,我还得意呢,以为是我个人魅力终于被学生们赏识,结果是因为这小子。” 餐桌上笑成一片,视线都堆叠在戚淮肆身上。 戚淮肆笑了笑:“我毕业后,您的课程不照样排在学生最爱课程前三名吗?可见是您教得好,” 郑教授摆了摆手,心里却很受用。 戚淮肆在A大是本硕连读,饭桌上跟他关系较熟悉的王教授忍不住打趣。 “小戚,你上学时候可是风云人物,学校喜欢你的女孩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你倒好却总喜欢往隔壁艺术学院跑,怎么?我们A大的女生你一个都瞧不上?” 郑教授一听像是捕捉到八卦的味道,一拍大腿:“老王,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艺术学院那边哪个小姑娘让小戚惦记上了。” 戚淮肆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自然而言将话题又扯回院里的研究上,话里的意思是有意追加一笔投资,助力母校创研。 几个老头子一听乐了,方才打探八卦的心思瞬间消散,争抢着想为自己手里的项目拉投资。 戚淮肆眉间缓缓舒展开,刚抿了一口茶,就听见隔壁包间传来的熟悉女声。 自从视力受损后,他明显感觉到听力有了显著提高。 就像现在,桌上坐着一群学术界的大拿,讨论着新兴科技的发展方向,只有他一人听到身后包厢传来的对话。 戚淮肆听了一会儿,随即冷嗤一声。 谢辞的交易方式,也算别出心裁了。 他眯着眼点燃一根烟,神色隐匿在猩红中,下颚角绷紧,利落硬朗的五官透着凉薄,在蓬松升腾的烟气里等着接下来的动静。 包厢内。 桑榆情绪激动站起身,椅脚划在瓷砖地板上发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她双手置于腰侧,捏得死紧,指甲陷在皮肉中勒出道痕。 如果不是竭力控制住情绪,她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把手掌往谢辞脸上招呼。 “何必这么清高呢?交往三年,这都是我该得的,不是吗?” 谢辞睨了她一眼,筷子在碗碟边缘轻敲着,一下下像踩在桑榆的自尊上。 “陆小姐知道你想背着她养情人吗?她要是知道的话,你们的婚姻还能继续吗?” 桑榆话里带了威胁的意思。 谢辞却一点不慌张,双手抄在裤袋里,双腿交叠肆意又放松,半点没有被她的话恐吓到。 “桑榆,我也算带你见过世面的,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呢?没了陆暖暖,还有李暖暖,王暖暖,她们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我跟你之间……才是爱情。” 去你他妈的爱情。 桑榆再也忍不住,仰了仰头眼眶中隐隐有泪光:“爱情?这两个字从你最里面说出来,可笑至极!……你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却一次次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谢辞!你把我的感情当什么?随手可弃的垃圾吗?” 谢辞本想反驳,却在看见她通红的眉眼时,心中一阵刺痛。 他知道以桑榆的个性,得知自己结婚后肯定不愿意跟他有任何交集。 可一想到她以后会嫁给另一个男人,跟他抵死缠绵,为他养儿育女,谢辞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像他这样大家族长大的公子哥,从小见多了圈里人包情人,养明星,那些女孩儿里不乏有高知漂亮的名媛小姐。 甚至连谢辞的父母也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他不懂,桑榆在矫情什么?世俗的眼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桑榆跟着他至少能少奋斗百年,她那些拖累人的亲戚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包间内的氛围让桑榆感到屈辱压抑,她提起背包就想离开。 谢辞哪会轻易让她走,她这一走,下次独处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桑榆的胳膊被男人大力拉扯着,任凭她怎么反抗都收效甚微。 挣扎中,桑榆的衣领被拉扯下来,露出肩头一排整齐的粉红牙印,深深刺痛了谢辞的眼睛。 他面色沉如水,指节勒得泛白,因为愤怒全身绷紧:“是谁?” 脑子里迅速过滤一切可能跟桑榆产生关系的男性,是大学的那个学长,还是电视台的哪个同事,又或者……是戚淮肆。 “跟你有关系吗?”桑榆甩开谢辞的手掌往门口方向走。 却被男人掐着后颈拽回来,唇上落下温热的近乎疯狂的触感。 她狠狠咬下一口,谢辞呼痛猛地推开她。 桑榆踉跄向后倒,腰撞在圆桌上,“哗啦”的一声,桌上餐盘全部砸在地上,她也跟着栽在一地狼藉中。 腰窝疼得像是被碾压过一般,右手跟着一阵刺痛,是碎瓷片扎进了掌心,有大片鲜血溢出。 桑榆疼得喊出声,豆大的汗珠浓密地沁在额头上。 谢辞慌了神,想上前搀扶,却被她用力甩开。 桑榆顾不上身上的伤,眼睛直直盯着那些散落在地,被汤渍浸湿的特效药,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溢出。 “你会遭报应的。”她这话说得平静,仿佛刹那间失去所有力气。 谢辞被地上的鲜血刺红了眼:“我们先去医院。” 刚想上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神色烦躁接起电话,下一秒脸色大变,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离开。 桑榆在电话里头听到了陆暖暖的声音。 谢辞转头看了她一眼,只纠结了一瞬,很快做出决定:“我还有事,你先自己去医院,处理完事情马上来找你。”说完匆忙离去。 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食客,探着脖子往里看。 桑榆顾不上众人的眼光,手掌在满地狼藉中划拉着,试图找到没有被浸湿的左西孟。 她的自尊再次被捻碎在地上,她从没比现在更恨谢辞。 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就像木材一样裂开,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 在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中,突然,响起一阵投掷骰子的清脆声音。 “呦,有热闹看。” 说话的男人倚在浅白色墙壁上,一手插兜,一手向空中抛掷骰子。 一双眼睛空洞无法聚焦,明显是视力受损,却能一次次精准地握住回落的骰子。 众人被戚淮肆周身气场所压,纷纷让出一条道。 “戚总,是桑小姐,她好像……受伤了。”余晖皱眉望着地上的桑榆,心里泛起一丝怜悯。 最后一个金骰子没有落在准确的位置,打着旋儿顺着骨节落在戚淮肆掌心。 戚淮肆没有回应,却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我多久没复查了?” 余晖心下了然,立刻回复:“有段日子了,沈医生催了您好几回,要不……咱们现在去?” 戚淮肆闭上眼,随意地轻嗯一声。 仿佛是突发奇想,偶然做出的决定。 余晖忍着笑意,状似无意提了句:“那桑小姐……我们送一程?” 戚淮肆迈着步伐往外走,头都没回。 “你想带就带着吧。” ------------ 第十章 腰挺细,是你的菜 桑榆坐上黑色宾利前,脱掉了外套,里面只剩下一件藕荷色v领修身包臀鱼尾裙。 余晖给了她一个袋子,放她被弄脏的外套,还有几粒幸免于难的左西孟。 “谢谢余特助。” 桑榆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一丝刚哭过的软糯。 戚淮肆的心尖莫名被挠了一下,有些痒痒的。 他猜测,桑榆现在应该是粉着鼻头,通红着双眸,乖巧地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戚淮肆转过头想看看身旁女人此刻脸上的神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突然有些烦躁,点了根烟猛吸了口,猩红的火光在包间里一明一暗。 余晖没有耽搁,车子很快停在市医院门口。 桑榆道了声谢,推开车门后冷得一哆嗦,肩膀上突然一沉,夹带着熟悉男性沉水香气息的外套披在她肩头。 “谢谢小肆爷。” 桑榆声音轻得跟猫儿一样,有种让男人沉沦的魔力。 戚淮肆嗓音低哑,语调冷硬:“洗干净了还我。” 桑榆看了眼身上衣服的logo,奢侈品牌的私人订制,至少几十万,干洗一次不知道要多少钱。 进了医院,挂号急诊,等到了桑榆时,伤口上的血都快流干了。 万幸只是看着口子深,没有伤到骨头,也不需要缝合。 医生说了几句用药注意事项和日常不要沾水的嘱咐,在看到桑榆扶着后腰时,才知道她是硬物撞击造成的。 让她去骨科挂号检查,硬物撞击伤情可大可小,还是拍个片子看看保险。 骨科人多,桑榆排了好久才见到医生。 坐班医生是个清瘦的年轻男人,长相矜贵帅气,肩宽腿长,是第一眼就能让女孩子们为之疯狂的类型。 桑榆下意识扫了眼他胸前的铭牌——沈知悉。 从桑榆进门之后,沈知悉的目光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视线从她披在肩上的kiton男士西服一扫而过,落在不盈一握的腰上。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腰部位置按压两下,动作专业熟练。 “疼吗?” 桑榆点点头,眉心蹙在一处。 “拍个片子瞧瞧,”沈知悉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随即打出一串单子,“先去缴费,拍完片子直接来找我,不用排队。” “谢谢医生。”桑榆乖巧地点头,右手缠着绑带行动不便,只能用左手接过报告单。 她刚走出门诊室,沈知悉身后的围帘动了动,似有人坐起身。 他侧头看了眼,笑出声:“我送你生日礼物,是给你用来把妹的吗?” 窗帘后的男人没说话。 沈知悉一改方才稳重端庄的形象,“唰”拉开窗帘,揶揄地朝戚淮肆挑了挑眉。 “腰挺细,是你的菜。” “滚蛋。” 戚淮肆掐着眉心,头痛欲裂。 刚才休憩了半刻钟,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沈知悉收起嬉皮笑脸,用裂隙灯检查戚淮肆眼周情况,低头在病历本上记录分析病情。 “失眠还严重吗?” 戚淮肆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怎么回事?”沈知悉脸色有些难看,翻出一周前的病例,失眠情况明明有所好转,“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最近没直播。”戚淮肆的声音淡淡的,仔细听透着失落。 沈知悉无语住了,“啪”合上手中的病例本,蹙紧了好看的眉,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 谁能想到麓城手可通天,炙手可热的小肆爷,需要靠asmr助眠直播才能睡着。 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 桑榆坐在CT室门口等候拍片时。 好几个大男孩有意无意盯着她坐着的方向,看了许久,相互推搡着想让其中一个男孩上前搭话。 桑榆长得漂亮,纤细的腰肢显得不盈一握,身形匀称高挑,脸上白净没有一丝妆容的痕迹,也掩盖不了出尘的气质。 可惜披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他们都以为名花有主,一个都不敢上前。 医院人员过于密集,现在又是换季,流感正猖獗,桑榆不敢往人堆里扎,害怕不小心感染后会传染给家里人,特别是贺芸,免疫系统单薄每次发烧感冒都比常人更难治愈。 她做完CT等胶片的功夫,走到楼道里小憩。 这里安静,来往人少,适合她放空自己,思索接下来的道路该怎么走。 桑榆苦恼地用脚尖踢着墙壁时,头顶一层的安全门被人打开,弹簧回落声在寂静的角落里尤为清晰。 “喂?” 是有人在楼道间接电话。 桑榆没有偷听她人打电话的爱好,长叹一口气后打算开门离开。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一道熟悉的娇软声响起,透着一丝急躁的怒气:“孩子是你的,我不找你找谁?” 桑榆一愣,这声音……是陆暖暖! 她想起上次订婚礼上,陆暖暖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竟然是怀孕了。 听她说话的口气,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不是谢辞。 而且方才在饭店,谢辞是接到陆暖暖的电话,才匆匆离开的。 也就是说,孩子不是谢辞的! 哦莫。 桑榆迈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除了有偷窥到别人隐私的不道德感,还隐隐约约夹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她小心翼翼挪到楼梯旁,探着身子朝上看,果然看见陆暖暖拿着手机,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电话那头的男人不知道提了什么建议,陆暖暖气得直跺脚:“放你娘的屁,他到现在都没碰过我。” 桑榆见陆暖暖次数不多,一直以为谢辞娶了个温婉贤淑的世家名媛,没想到是个辣子西施,草字开头妈字结尾的话说得相当顺溜。 也不知道谢辞了不了解自己未婚妻的真实性格。 电话打了多久,桑榆就站了多久。 陆暖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显然是被电话那端的男人哄好了,两人亲亲热热腻歪半天后,她才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楼上的安全门再次响起,陆暖暖开门走了。 桑榆脑袋有些懵,突然之间知道了个秘密,当下第一反应就是给闺蜜夏筱秋分享。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立刻收到她一长串的回复。 【哈哈哈哈,苍天有眼,让谢辞脑袋上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 【找个人多的时候告诉他,这样他不会害怕,对吧,你说呢「狗头」「狗头」】 桑榆一边回复消息一边从安全通道走出来,没走几步撞到一个人。 她一抬头。 是谢辞。 他手上拿着胃药,正脚步匆匆往电梯方向走。 两人四目相对,桑榆熄灭手机屏幕,眼神不自主地朝身后楼梯间望去。 谢辞先是一愣,看她手上拿着报告单,上前两步:“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桑榆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掌,语带嘲讽:“命大,没伤到骨头。” 谢辞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难得温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桑榆,我会补偿你的。” 桑榆很淡地笑了笑。 “你想怎么补偿我?” “新款的箱包,时装,珠宝,随你挑,只要你喜欢。” “谢总好大方啊。”桑榆抬眸,很轻地说:“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谢辞望着眼前柔柔软软的女孩,乌黑卷翘的长发乖顺地散落在身旁。 他在心里想,要是桑榆本人也能这么乖巧就好了。 “左西孟是你的软肋,在没有得偿所愿之前,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谢辞拒绝的口气干脆利落,不留一点余地。 桑榆以为自己会因他的话愤怒,但出乎意料的,她这回很平静,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人心麻木到一定程度,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 第十一章 我不随便加陌生人号码 桑榆拿了CT片子回诊室。 里面还有病人在问诊,她在门口椅子上坐了会儿。 面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桑榆抬起头,对上一双明亮漆黑,弯成月牙一般的眼眸。 男孩羞涩得连耳尖都泛起红晕,白衣黑裤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阳光少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应该是大学城的学生。 “我……你……”他磕磕巴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躲在一旁的同伴气得直跺脚,心里忍不住吐槽队友的不争气。 桑榆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她长得好看,没少被人以各种方法要过联系方式。 眼前的少年清秀爽朗,单看着都觉得活力四射,是年轻女孩们最喜欢的阳光型男孩。 男孩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口:“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桑榆摇了摇头。 男孩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小火苗,熠熠生辉跳得欢快,连话匣子都打开了:“我看你也没带婚戒,所以这件西装是你爸爸的吧……那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桑榆愣了一下,爸爸?! 她并不是一个随便将联系方式给陌生人的人,但少年的眉眼俊朗声音又温和,莫名让人感到亲近,而且他藏在不远处的小伙伴们还在等着他。 大男孩嘛,都爱面子。 “可以。”桑榆笑了笑,将微信扫好友界面递过去,大不了之后不通过就好了。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男孩帅气的脸轮廓分明,笑容暖洋洋的,挥着手朝她告别,兴奋又激动地跑到同伴中间,拽过几个够着脖子朝桑榆打量的男孩,嘴巴笑得扯到耳后根。 诊室内。 沈知悉在观片灯下仔细观察:“还行,不算严重,轻微扭伤,拿两盒膏药回家养养就行。” 桑榆松了口气,不严重就好,她后天还接了私活,给一家企业活动当主持人,往台上一站就得几小时,腰杆子要是受伤可有她受的。 “二楼药房拿药去吧,膏药外敷一天一片,口服的消炎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沈知悉说得详细,结束还不忘调侃一句,“桑小姐很受欢迎啊?” 他刚才听到外头的动静,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也知道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桑榆脸一臊:“那沈医生,我还用来复查吗?” 沈知悉挑了挑眉:“复查就不必了,没准用不了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桑榆“啊”了一声,有些不解,总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有意无意扫向一旁拉起的窗帘,连声音都比刚刚小了几度。 医院外。 桑榆看着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车辆,又扫了眼屏幕上“您前面还有58人排队”的打车提示,长长叹了口气,医院生意也太好了。 她正打算拖着病体去坐公交,刚走过医院门口的斑马线,面前不远处一辆黑色车冲她打起双闪。 在麓城豹子8车牌号的豪车恐怕找不出第二辆,桑榆一眼认出是她上午刚坐过的黑色宾利。 余晖从车窗里探出头,冲她招了招手。 桑榆拉开车门,看到的是慵懒靠在座椅后背上的戚淮肆。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仿佛桑榆是误入领地的猎物。 她心下一惊,转头看见余晖疯狂朝自己点头,显然让她上车是戚淮肆的意思。 “麻烦肆爷了。”桑榆得人好处,声音也跟着软糯起来。 男人轻嗯了一声,感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桑小姐家住哪?”余晖系好安全带,打着方向盘很快驶入主干道。 “常青路大街石瓦巷,那地方不好停车,劳烦您将我放路口就行。” 桑榆住的地段,是麓城小市民最常见的筒子楼,楼间距小而窄,平日里晒太阳得靠运气。 各家各户出行全靠小电动,偶尔几辆出租车都能挤得巷子口水泄不通。 车牌连号豪车在这地方太过显眼,桑榆不想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 余晖实现扫过后视镜,十分自来熟地跟桑榆攀谈起来。 “桑小姐手怎么样?没伤到骨头吧?” 桑榆摇了摇头,她对这位特助印象不错,每次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跟她以往接触到的总裁助理不太一样,她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 “医生说可能会留疤。”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担忧和遗憾。 女孩子的手是第二张脸,桑榆一直小心保护着,护手霜一年四季不离身,长这么大连道口子都没划伤,一上来就给她整这么大伤口。 桑榆心里恨死谢辞了。 这双手可是她的第二个饭碗。 一直坐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戚淮肆,动了动身子。 桑榆以为自己挤到他,往车门方向又移了移。 戚淮肆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眼底像一摊摸不到底的深潭,越发深沉。 桑榆明显没有察觉到身旁男人此刻的心理,她满心惦记着妹妹的药和那段半路中断的采访。 “肆爷,您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把上次的采访做个收尾。”她问得委婉。 他们俩全程耳鬓厮磨,何止是尾,采访连头都没开呢。 “身残志坚啊,”戚淮肆的语调带着不寻常的味道,揶揄道,“消停点吧,腰都废了还能干什么?” 桑榆一愣,瞬间听懂了男人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戚淮肆明显是曲解了她的用意,以为自己想继续上次没完成的露水情。 可对桑榆来说,采访同样也很重要,关系到她下周试用期转正的述职汇报。 这几天赵兴隆催得急,她连采访初稿都没定下来,现在又伤了右手,工作效率肯定大打折扣,再不抓点紧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被电视台扫地出门,妹妹的手术费和药钱去哪赚。 桑榆红霞满脸,咽了口唾沫:“这次的采访对我很重要,希望您能空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实在不行一个小时也行,地点我都可以的,车上也行。” 戚淮肆硬朗的眉骨凝了凝,转头扫了眼视线里不甚清楚的人影,今天包裹得严实,看不到上次让他心神荡漾的细长腿。 “你可真不挑。” 桑榆语塞了,将视线转移到车窗外,算了,她如今在戚淮肆那里,就是个居心叵测不择手段的女人,接近他不是为了上位就是为了拿药。 车辆很快停在石瓦巷口,秋天的傍晚天黑得快,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余辉的景象。 桑榆下车前做了最后的努力:“小肆爷,我能加您个联系方式吗?” 她心里想着,微信这种社交软件,戚淮肆怕是用不了了,能加上私人电话也是好的。 谁知戚淮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抱歉,我不随便加陌生人号码。” ------------ 第十二章 失踪人口回归 陌生人? 桑榆有些被刺激到了。 且不说他们亲也亲过了,摸了摸过了,光见面次数也不至于用陌生人界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吧。 戚淮肆果真比她想的还要无情。 她还能指望两人发生实质性关系后,戚淮肆会对她特别一些吗? 桑榆烦躁极了,踢着路边的小石头往家走。 她走后,戚淮肆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记得你们医院有款治疤痕很有效的药。” 沈知悉此时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听就知道他是为谁求的药:“谢家就是开药厂的,你们戚家更是最大合作商,有什么药是你搞不到的?还用问我拿?“ “那药没投入生产,还在临床阶段。” “这么上心?怕自己体力跟不上年轻小伙子,有危机感了?” 戚淮肆也不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凤眸微眯,语气透着威胁:“不给也行,谢婉周末就从国外回来了,你别找我帮忙。” 谢婉是谢辞的妹妹,也是戚淮肆的侄女。 比沈知悉小五岁,从小喜欢粘着他,走哪跟哪儿。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沈知悉当下慌了神,明显是怕了。 他忙掏出柜子里的药膏,往随身携带的包里一塞:“给你,给你。” 电话挂断前,沈知悉再次提醒戚淮肆:“达尔夫医生下个月抵达国内,手术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戚家人说?” 沈知悉没等到回复,嘴角抽了抽:“你要出点意外,老太太得全世界追杀我。” “不至于,她老人家还想让你当曾外孙女婿呢。”戚淮肆勾起嘴角,薄唇翕动。 沈知悉仿若听到追魂丧钟一般,立即挂断电话。 …… 桑榆拐进小巷时,觉得身后一阵脚步声紧紧跟着她,鞋底声音厚重,听着像个成年男人的脚步声。 巷子里的灯早在八百年前就坏了,一直无人维修,此刻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但高层筒子楼已经遮挡住所有阳光,巷子里跟夜晚没什么区别。 她加快步伐,跟着的脚步也越发紧迫,桑榆猛然转身将手上的包往来人身上招呼。 昏暗中响起一阵熟悉的闷哼声。 桑榆这才看清来人,是下班回来的贺昭。 “哥?” 贺昭捂着胸口位置,俯下身。 桑榆吓了一跳,以为砸伤了他:“是不是砸疼了,你跟在我后面干嘛?” 男人“噗嗤”笑出声,站直了身子:“没事,逗你玩的。” 桑榆长舒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以为是流窜到附近的尾随流浪汉。 这地方鱼龙混杂,曾经出现过几起流浪汉尾随年轻女孩回家的案件,搞得巷子里的年轻女性人人自危。 安保工作不到位,摄像头老化,实在不适合居住,如果不是家里过得捉襟见肘,桑榆恨不得马上从这里搬出去。 “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了道口子,没什么大问题。”桑榆说得轻松。 贺昭却着急忙慌地握住她的右手,拇指指腹在纱布位置来回划动:“多好看的一双手,留下疤痕怎么办?” 桑榆不知怎的,感觉贺昭的亲近有些不适,她不留痕迹地抽回手掌,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 “真没事,你看我做动作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给你拉段小提琴呢。” 暮色昏暗,二人并肩往楼梯间走去,贺昭没说话,桑榆也看不清身旁人的神色,只隐隐约约感觉他气压有些低。 直到钥匙插入门锁的那刻,贺昭才淡淡道:“刚刚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我看那车不便宜的样子。” 车子停在巷子口,贺昭应该是下班乘公交回来的时候看见的。 桑榆没打算隐瞒:“是我要采访的人,今天手受伤刚好被他撞上了,是他送我去的医院。” 头顶上一闪一灭的灯光,“滋”的陡然一亮,贺昭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另一半脸上的神情由晦暗转为温和,笑着拉开生锈的铁门:“下次有机会让哥也见一见,帮了你这么大忙,咱得好好谢谢人家。” 桑榆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戚淮肆那厮才不会需要她的感谢,他只当自己是个陌生人而已。 沈素和贺芸得知她手受伤,不肯让她沾水,沈素还特地去菜场买了猪蹄,说是吃啥补啥。 桑榆也没闲着,打开电脑准备周六主持的资料,一忙就到了半夜。 临睡前打开许久没更新的某站,后台收到不少私信。 大多都是粉丝的花式催更信息。 【up主,我有个朋友想跟你做个一键三连的交易。】 【你已经一周没直播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地。】 【别催up主,她正跟张瀚结婚呢,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 桑榆翻阅评论忍不住笑出声,直到看到一个名为【四水之畔】的网友发来的私信。 【失眠好几晚,等你的直播】 桑榆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微微耸动的肩膀透着掩不住的喜悦。 她当初做asmr助眠视频只是兴趣使然,还带着一些逃离三次元世界烦闷枯燥生活的目的。 没想到发出去的视频意外收获到一批听众的喜欢,甚至后来每周固定开启直播,人数最多的时候直播间达到数万人。 粉丝们都说将她的视频当成解压神器,一天不听浑身不舒服。 能帮助这么多人桑榆也很欣喜,不过她最近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鸽了粉丝们好久。 桑榆在睡前,发布了一条动态。 「宝子们好,我回来了,明天晚上十点,暮色寂的asmr助眠直播间期待您的光临,让我们一起做个好梦吧!」 消息一出,大半夜没睡觉的夜猫子们,立即在下方回复。 【失踪人口回归了,活捉暮色寂大大。】 【为什么是明天啊,今天不可以吗?我正失眠呢!年轻人压力大,苦啊!】 【真的超级舒服,颅内高|潮的快乐谁懂啊,向全世界安利暮色寂宝贝。】 …… ------------ 第十三章 送礼物的大佬 上午九点,盛海集团二十二楼会议室内。 营销部门总监正在汇报月度工作计划,每句话字斟句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会议室弥漫在一股低气压中,大伙儿大气不敢出,因为坐在最前方正中间的戚总,面色铁青,手指不停在太阳穴位置来回按压。 戚淮肆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有一周之久,办公室里人人自危,都活在他心情不佳随时发火的阴影下。 就在昨天,财务部的经理因为汇报错账目单,被他逮在办公室里骂了两个小时,张经理回来的时候脸都绿了,一个八尺高的汉子活生生被骂得眼角含泪。 此刻的戚淮肆阴沉着脸,仰了仰不舒服的脖子,心里郁结了一股闷气,觉没睡多久,还落枕了。 会议结束,余晖捧着一沓子资料进入办公室,就看到平日里日理万机的boss神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显然,昨晚又失眠了。 失眠会直接导致他食欲下降,脾气跟着也就上来。 “戚总,这是今天需要批阅的文件,我已经全部给您转换成了音频。” 戚淮肆冷冷说了声:“还没消息吗?” 余晖立马知道老板问的是什么,好在来之前看了眼,不然难保不会被boss的怒火波及。 “今晚十点,有直播。” 戚淮肆陡然睁开眼,暗淡的眼睛突然一亮,犹如夜晚点燃了两簇小火苗,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余晖知道,今天的工作氛围妥了,脑袋再也不用拴在裤腰带上。 傍晚,暮色西沉。 忙碌了一天的桑榆回到家,终于能躺在沙发上休息片刻,舞台上站了一下午,脚后跟都磨破了皮,腰更是酸疼的厉害。 贺芸从卧室里出来,十分贴心地给她端来泡脚仪:“姐,我在里面加了艾草,你泡起来会舒服点。” 桑榆环顾四周没看到沈素:“怎么只有你在家,妈呢?” 贺芸身体不好,十几年来沈素一直在家照看她,桑榆很少会在下班的时候见不到人。 “妈找了个工作,上班去了,”贺芸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式圆钟,“应该快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大门开了,沈素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几个点心盒子,是从雇主家拿回来的。 隔壁王婶给她介绍了活儿,在一户有钱人家当保姆阿姨,薪资待遇不错,主人家也大方。 桑榆感到奇怪,她认识的王婶为人鸡毛算计,这么好的工作她不介绍给亲戚,怎么会轮到沈素。 在她再三追问下,沈素才松了口,不甚在意地说:“有钱人家脾气大,也不是什么大事。” 桑榆心中一凛,恐怕不只是脾气大。 劝沈素辞职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堵了回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心里有数。” 桑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再三叮嘱沈素如果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她可以多出去兼几份职,钱的事情她会想办法。 沈素眼眶红了红,终究没再说什么,将带回来的精美点心装盘。 母女三人围在桌前,边品尝边猜测点心的用料和制作方法。 晚上十点。 桑榆准时登陆账号。 刚一开播,直播间便涌入上万人,在弹幕里叫嚣着问为什么这么久都不直播。 粉丝们热情高涨,桑榆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粉丝的粘性不大,没想到还有一批活热粉。 桑榆带上耳机,躲进卧室最安静的一角,播放一首带着细雨声的白噪音,随后对着桌面上的双声道话筒设备进行各式操作。 按照她的习惯,直播过程中只有道具声和少许说话声,她本人不露脸。 鹅毛轻轻抚过话筒,响起“嘶嘶啦啦”的摩擦声,动作又轻又缓,让人从心底涌起一股颤栗感。 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鹅毛尾部,打圈旋转,像是在演绎一场精美绝伦的交响乐,即是视觉盛宴,也是听觉盛会。 桑榆分神瞅了眼弹幕。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太舒服了】 【我躺好了,耳朵:妈呀,声音真好听。大脑:好听就快睡吧。眼睛:不行,我要看看这声音是什么东西搞的!】 【姐姐,你手怎么了?呜呜呜,怎么包着纱布呀?】 …… 桑榆刚想解释下手受伤了,就看见屏幕上突然飞过三台“开拓者宇宙飞船”。 这是某站打赏单里最贵的礼物,扣除50%的平台费,她也能得到至少2000块钱。 桑榆看了眼打赏者名单,很眼熟的id【四水之畔】。 弹幕里又炸锅了,纷纷送上小花花,小红包热场。 桑榆手里不停变换道具,从鹅毛的摩擦、玻璃瓶的碰撞、水杯的晃动到沉浸式的采耳情景演练。 一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下播时弹幕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桑榆洗漱完上床时,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 不用猜也知道是贺成钢喝完大酒回来了。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沈素便出了门,交代说雇主娘家请客,她要去帮忙,今天会很晚回来。 桑榆趁着难得的休息机会,打算带贺芸出门买些衣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哪个愿意成天穿着居家服,连套像样的小裙子都没有。 贺芸常年呆在家,也没什么朋友,一听要出门逛街,高兴坏了。 两人打车去了市区商城,在二楼女装区门口踌躇半天,贺芸怕价格太贵,不愿意进去。 门口的服务员一瞧她们的打扮,也知道不是经常在这儿消费的人群,招呼的动作也没了热情。 贺芸本就敏感自卑,被人一打量就更害怕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紧张,喜欢哪件大大方方试,”桑榆牵着她的手往店里走,小声在贺芸耳边道,“把她们当成萝卜就行。” 贺芸“噗嗤”笑出声,压抑在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大方在店里挑选起来。 她选了两件长裙,一条清新亮丽的浅紫色外搭白毛衣的连衣裙,另一条是法式珍珠白两件套,后背带着绑带小心机,很显身材气质。 桑榆指了指她左手边的浅紫色:“这件更适合你,右手这个稍微成熟了一些。” 贺芸俏皮朝她眨了眨眼,将右手的连衣裙递给了她:“这是给你选的。” 两人被服务员引进试衣间换衣服。 桑榆衣服有绑带穿起来有些慢,贺芸先她一步走出去。 她刚换好衣服,就听到试衣间门外传来贺芸惊喜的一声呼喊: “姐夫,你怎么也在这儿?” ------------ 第十四章 来路不明,没准会变成大麻烦 桑榆一怔,很意外。 谢辞也在这家商场? 桑榆推开门,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对挽手而立的恋人,姿态亲昵样貌登对。 “姐夫?”陆暖暖言笑晏晏,视线从贺芸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身旁男人冷峻的脸上,“阿辞,她是在叫你吗?” 谢辞皱了皱眉,打算应付两句,余光却发现了角落一侧的桑榆。 “不认识,走吧,不是还要给小婉选礼物吗?” 他丢下这话,拉着陆暖暖便要离开。 贺芸脸上闪过难堪,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姐夫,我是贺芸啊……” “小芸。” 桑榆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走上前理了理她脖颈处的蕾丝边,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衣服喜欢吗?喜欢我们买下来。” 贺芸没有察觉到姐姐情绪上的变化,执拗地抓着桑榆的手臂:“姐,你瞧我看见谁了!” 陆暖暖瞥见桑榆,脸色微变,挽着谢辞的手臂越发紧,脸上依旧是甜美的微笑:“我说我哪里来的妹妹,还以为是一表三千里的穷亲戚,可把我吓坏了。” 谢辞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桑榆不想在妹妹面前跟二人产生冲突,结了帐便想离开。 谁知贺芸听到陆暖暖的嘲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挣脱她的手臂走到两人面前:“你说谁穷呢?” 陆暖暖扶了扶胸口位置,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哎呦,好凶哦,我说实话也不行吗?” 她无视贺芸气红的眉眼,食指点了点桑榆手上的衣服袋,跟一旁站着的导购说:“她手上拿的款式,还有她们刚刚试过的都给我包起来。” 导购喜上眉梢,态度恭敬中带着谄媚:“女士平时穿什么码数,s码行吗?” 陆暖暖纤细的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一副苦恼样,转头询问谢辞:“阿辞,我家保姆你见过的,xl行吗?” 谢辞眉峰拧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可以。” 导购都是人精,一看眼前的情景立刻猜到几人关系不一般,动作越发麻利地准备起来。 陆暖暖的视线穿过众人,遥遥跟桑榆对上,里面有挑衅和鄙夷。 贺芸哪怕再不谙世事,也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她刚刚一直忽略了女人对谢辞的称呼,还以为是他那个在国外读书的妹妹。 阿辞,这不是情人间才有的称呼吗? 谢辞去收银台结账。 桑榆上前拉过贺芸,语气淡淡:“走,我们回家。”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陆暖暖意有所指的嘲讽:“桑小姐,太执着于别人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事,挺掉价的。” 桑榆面色一沉,冷冷转头看向她。 陆暖暖一脸挑衅,她早知道谢辞之前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长得挺好看,但是性格寡淡无趣,谢辞从没在公共场合带她出现过,想来也不是很上心,估计……就是图她脸好看吧。 没想到桑榆突然道:“有些东西是自己的,但来路不明,没准会变成大麻烦。” 陆暖暖脸色一变,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你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桑榆耸了耸肩,“你的东西不是从我那抢来的吗?你们有钱人提高身价靠的是抢别人的东西?” 陆暖暖心里紧崩的一根弦缓缓放松下来,眉眼也跟着舒展开,她还以为…… 结完账的谢辞回来,只看到桑榆离开的背影,也没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时候不早了,再不选礼物赶不上宴会,小婉喜欢收集珠宝,我再陪你去逛逛。” 陆暖暖乖巧地点点头,跟谢辞十指相扣,依偎在他怀里,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尽早解决肚子里的麻烦。 而谢辞掏出手机打算给桑榆发条消息,今天他没站在她那边,让她受委屈了,打算待会儿也选件珠宝哄一哄她。 消息发出去的刹那,鲜红的感叹号刺伤他的眼。 桑榆把他拉黑了。 …… 回去的路上,桑榆将谢辞已经跟别人订婚的消息告诉贺芸。 省略了谢辞用特效药胁迫她当情人这段。 今天贺芸心情起伏过大,桑榆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情伤害到她。 再三保证左西孟不用她操心,自己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嘱咐她听从医生的话,不能多思多虑,保持平稳愉悦的心情,才能有助于病情的康复。 回到家,贺芸照常服了药,看着数量不多的药丸,她抿了抿唇。 以前,柜子里的药是有定数的,永远保持在半个月的药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次吃完药都要数着还有几天的药量,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贺芸白皙到有些病弱的手掌,紧紧捏着玻璃杯,透过水波浪能清晰瞧见指腹挤压出的惨白纹路。 那个挽着姐夫的女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世家名媛养大的女孩,从小养尊处优,连头发丝都透着金贵。 贺芸忘不了那女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副落魄潦倒卑贱低下的破麻袋。 “哐当。” 玻璃杯摔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桑榆闻声推开卧室的门,水渍溅得到处都是,玻璃渣子散碎一地,慌忙问:“怎么了?” 贺芸神色未变,声音软软的:“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桑榆急忙上前查看妹妹状况,把她从玻璃渣子里拉出来:“我看看,没受伤吧?你别管了,去床上躺着休息吧,我来收拾。” 贺芸点点头,坐在床沿边,思绪逐渐发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傍晚。 戚家老宅。 依山而建的中式园林风别墅,白墙黛瓦的庭院内灯火通明。 作为本次晚宴组织人的戚老夫人,出生名门望族,在贵妇名媛中人脉甚广,她曾是麓城商会的名誉理事,跟戚老太爷白手起家创办了盛海集团,奠定了麓城在全国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次曾外孙女学业完成回国发展,她举办这场私宴。 被邀请的都是跟戚家关系亲近,在麓城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 说是谢婉的洗尘宴,谁又不知道戚老太太暗地里的另一层心思,这场晚宴其实就是盛海集团总裁戚淮肆的相亲宴。 宴会上,觥筹交错,谢婉身穿一套黑色赫本小礼服,在一群名媛的簇拥下走到人群中。 “小婉,你今天真漂亮,我刚刚都没认出来你。” “以后就是海归啦,还是英国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哦。” “英国帅哥多不多,你怎么也没带个回来给我们看看?” 谢婉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对这些奉承的话早就见怪不怪。 “我心里只有我家知悉哥哥,”女孩扬了扬美丽的天鹅颈,“其他人才入不了我的眼。” 随后俯下身,跟其中关系不错的一个名媛咬起耳朵:“我倒真认识几个帅哥,回头介绍给你,英国人你懂的……” ------------ 第十五章 哑了?瞎了? 宴会厅外的露天草坪上,用白绿两色鲜花做装饰,点缀暖橙色的灯光为背景。 穿着大方得体,脖子间带着定制满钻马蹄莲海蓝宝项链的贵妇人,正穿梭在人群中,熟稔地招呼到场的客人。 戚淮肆跟沈知悉踏进会场的时候,立刻吸引全场女士的关注。 身型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修长的身影松松散散依在沈知悉一侧,鼻尖上的黑色特制镜片在灯光中镀上一层流火。 沈知悉半边肩膀被身旁人压得酸麻,他不满地抱怨:“肆爷,你是盲了,不是瘫痪了。” 戚淮肆稍稍直起身,拽着沈知悉的手掌越发用力,镜片后的清冷双眸扫视全场,懒懒道:“世上能被我依靠的人不多,珍惜机会,这是你的荣幸。” 沈知悉被噎住,埋怨车祸怎么没把身旁家伙的声带拿走。 视力坏了,嘴巴没坏,还会讽刺人,可怕得很。 戚慕安看到立在宴会场中央的二人,心情复杂走上前。 “知悉来啦,小婉都等你半天了,”她朝着沈知悉露出和善的微笑,“这丫头从小喜欢粘着你,我是真拿她没办法。” 沈知悉笑着打趣:“戚姐姐,几个月没见皮肤又变好了,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得管你叫妹妹了?” 戚慕安摆了摆手,明显对他的吹捧很受用:“你这孩子嘴真甜,不怪小婉喜欢你,阿姨也喜欢。” “我可没有这么年轻的阿姨,”沈知悉揶揄道,“再说了,我要是叫您阿姨,不就得喊阿肆叔叔,这不行,他可不能占我便宜。” 戚慕安嘴角微弯,良好的教养没有让她的面部表情有太大的波动,她明白沈知悉话里的意思,跟戚淮肆平辈,意味着谢婉就是他的小辈。 叔叔跟侄女怎么能在一块儿呢? 想起女儿回国后三句话不离“知悉哥哥”的模样,她许久没犯的头疾有隐隐发作的架势。 “你忘了沈教授每次都是怎么称呼我的吗?”戚淮肆单手插兜,恣意挑了挑眉。 沈知悉手搭在身旁人肩上,笑得没心没肺:“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哥,他管你喊弟,不冲突。” 戚慕安干干笑了下,用余光打量着端正而立的戚淮肆,那张俊美的脸有大半张都浸在阴影中,情绪也模糊不清,凌厉的五官跟当初害得她母亲郁郁而终的男人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放在身侧的手掌不自主捏成了拳,每次看见戚淮肆,她心里的恨意便多上一分,怎么都不舒服。 “知悉哥哥!” 谢婉拎着裙子跑下楼梯,兴奋地扑过来,拉着沈知悉的胳膊不松手,“我都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戚慕安看到女儿不值钱的样子,头疼地皱紧了眉头:“谢婉,像什么样子,这么多人看着呢,平时的礼仪都学哪里去了?” 客人中不少人将视线投递过来,响起不小的议论声,大伙儿都知道谢家长女,戚家外孙谢婉明恋沈家大少爷多年,二人家世匹配,样貌登对,本是郎才女貌的一段佳话。 可惜沈家少爷貌似对谢婉不来电,明眼人都能瞧出来,他躲着谢婉呢。 谢婉察觉母亲神色不悦,不舍地松开手,乖巧地打起招呼:“知悉哥好,小舅舅好。” 戚淮肆眸子半阖,微微扯动唇角,没说话。 谢婉隔着黑色镜片多看了戚淮肆两眼,三年前出国留学时,她这个名声显赫的小舅舅还是麓城名媛们趋之若鹜讨好的对象,学成归来却听说车祸瞎了眼,连选媳妇都得靠外祖母给她扯皮条。 她讥诮地动了动眉梢,继续跟沈知悉撒娇:“知悉哥哥,你帮我一起切蛋糕吧,曾祖母给我定了好大一个蛋糕,我一个人切不了。” 沈知悉本想推辞,可谢婉缠人功力一绝,加上戚慕安在一旁撮合,最后只能被两人拽着进了客厅。 戚淮肆就这么被晾在会场中,接受四周人对他的打量和议论,不知道戚慕安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他身姿笔挺,神色淡漠,镜片后的眸光清冷疏离,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周围或嘲讽或怜悯的视线无动于衷。 余晖上前搀着戚淮肆,心中门儿清就算没有自己,老板也能顺顺当当走进客厅。 但没办法,老板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非要在外人面前装出完全看不见的样子。 戚淮肆最终被余晖安排在二楼落地阳台上的沙发座椅上,这地儿清静,有一层纱制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热闹的宴会。 阳台上的灯光细碎昏黄,远不如宴会厅的照灯璀璨明亮,三丈宽的窗帘将现场分成热闹和寂静两个天差地别的空间。 戚淮肆掐着手指间的烟蒂,身形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帘帐上的白纱,被微风卷起划过他的手背。 他突然想起那个暧昧情动的早晨,桑榆趴在他双腿间时,也有白帘拂过她顺滑的背脊,惹得她频频微颤。 戚淮肆心底一热,思绪逐渐飘远。 没多久,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响起。 余晖抬眼望去,是两三个打扮时髦,端着高脚杯的年轻女孩聚在窗帘旁交谈。 “你们刚刚见到肆爷了吗?他那张脸真的绝了。” “当然啊!戚家人基因摆在那儿呢,十五年前去世的戚夫人那可是有‘麓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她的儿子……” “嗤。” 鹅黄色礼服女孩话没说完,被一个穿暖杏色单字肩包臀裙年轻女孩的嘲讽声打断。 几人见是她插嘴,都不敢作声,态度谄媚地举起手中晃动的暗红色酒杯,朝她抬了抬,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个靠捡破烂活下来的私生子,哪还有什么脸啊,早丢到三里地外了。” ------------ 第十六章 喜欢胸大腰细的 桑榆收到戚淮肆短信的时候,正跟贺芸将两盆打理好的盆栽端到阳台上。 短信没有备注,没有称呼,只有简单一句话:【带上你的设备来采访,过时不候。】 下面附带一条位置分享。 地点在麓城最著名的富人区,传闻那边的房子有钱都买不到,居住的人群多是机关政要人士和商界大佬。 桑榆利落收拾完东西,带上干洗好的定制西装外套,出了门。 昨晚后半夜一场大雨,天气更冷了。 桑榆一路打车赶到戚家老宅门口。 到了地方,才发现在此处在举办宴会,青砖白瓦的中式林园别墅前排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桑榆愣了一会儿,给戚淮肆发去一条信息:【肆爷,我到了。】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余晖出来接她,将她带到一处较为安静的人造湖旁边。 中式传统的院式风格,花园打理得精细美观,湖面上飘着数朵含苞待放的睡莲,空气中都沁着花香。 如今已是初秋天气,睡莲早应该凋谢,戚家却用控温器将整个人造湖保持在夏季,就为了观赏到睡莲花瓣包粉的美景。 桑榆环顾四周,满庭芳华只有戚淮肆一人坐在木制靠椅上,黑色墨镜放在身前方桌上,身形倨傲。 夜色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跟前厅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氛围完美隔绝。 “你只有一个小时,确定要站在那儿发呆吗?” 男人一双眼眸似寒星见血,那张脸瑰艳到极致,只可惜周身泛起的无形压迫感,让桑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心情不好。 应该说是很糟糕。 桑榆不清楚戚淮肆大晚上让她跑了几十公里,出现在戚家私宴的真正用意。 但只要他能接受采访就够了。 桑榆打量着面前人好看地蹙紧的眉梢,以为今天的采访不会太顺利。 她嘴上沉稳利落,心里却慌得很:“采访过程会全程录音,剪辑出来后我会跟您做最后的核对。” 说完,戚淮肆没有应声,依旧保持闭目养神的姿势。 桑榆翻了翻手上的笔记,其实早就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 “盛海集团作为麓城商贸经济的领军企业,一直是行业内学习和讨论的标杆,您认为由您领导的这两年,盛海集团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出乎她意外的,戚淮肆的回答内容详实,丝毫不敷衍,虽然说的字数不多,但每句话都踩在要点上。 桑榆悬着的一颗心逐渐放松下来,问题也越来越深入。 她是掐着表算的时间,等到剩下十来分钟,笔记上还有最后两个较为简单的问题。 《名人访谈》栏目不同于一般严肃板正的采访节目,有时会对采访者的生活给予更多的关注。 就像此刻,桑榆即将提问的问题。 “我在搜集资料时,感觉您人生经历方面,并没有遇到过特别大的困顿,天选之子一般的出生,顺风顺水接管祖辈留下的基业,并且凭一己之力让其更上一层台阶。可为什么您在早期发表的文章中却用‘鞠为茂草,满目荆榛’形容您的前半生呢?” 桑榆刚问完,戚淮肆侧过头,眼眸直愣愣盯着她的方向,讥诮地勾起唇边一抹淡漠的微笑。 两人视线相对,桑榆感受到男人眼底似有一湖一望无际的深渊,一眼看过去除了冷漠和死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片刻后,戚淮肆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十年了吧,查得够细的。” 桑榆知道他口中的十年,指的是那篇发表于十年前的文章,那一年的戚淮肆应该刚好十八岁。 “我就当这是您对我工作的夸奖了。” 桑榆态度恭敬,不卑不亢,工作时专业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认真严谨的样子跟戚淮肆存留在记忆深处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桑榆的目光停留在男人眼睫上,上面因为湖里的照明灯,镀了一层银色的光,眼底泛起的薄雾似乎越过时间间隙停留在过去某段记忆。 她迟迟没有等到戚淮肆开口,立刻知道这个问题涉及他不为人可知的隐私。 既然是私密,桑榆便没有追问的道理,这是主持人的专业素养,也是一个正常人理应拥有的情商。 “问完了吗?”许久后,戚淮肆淡淡开口。 桑榆看了眼时间,抓紧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道戚总平时生活中,对哪一类型的女性更有好感呢,我们电台很多热心听众,都对这个问题特别感兴趣。” 最后几个字桑榆几乎是咬着牙龈说出来的。 戚淮肆目光浮动,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最终凝成嘴边一道轻讽的“嘁”声。 桑榆放在腿侧的手有些颤抖,她承认最后一个问题,夹带私货了。 不知过了多久,戚淮肆终于有了动静,他眯眼含笑,视线直视桑榆。 “我喜欢胸大,腰细,圆臀,最好叫起来声音再好听点。” 桑榆手上的录音笔正泛着红光,活像撞破两人奸情的探照灯。 她慌忙按下暂停键,动作满是狼狈。 “小肆爷,这是要播出的,您能考虑下自己的风评吗?” 戚淮肆嘴角带笑,手肘撑在椅背上,长腿相互交叠,懒散得如同倦怠的猫。 “我说的是实话,是个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不信你去问!” “换一个。” “换不了。”戚淮肆明确拒绝桑榆的要求,明显要为难她。 桑榆太阳穴突突,录音笔后期是要交给电台部门审核的。 戚淮肆不要脸,她还要呢! 她直起腰杆,打开录音笔:“您的意思是,心胸开阔,思想丰满,说话有深度的女性,更容易获得您的青睐,是吗?” 男人嗤笑一声,就是不回答。 桑榆只能靠近戚淮肆方向,将录音笔放在离他更近的位置,手指捏着男人衬衫衣摆,讨好似地轻拽两下。 混着佛手柑味道的花香涌入戚淮肆鼻尖,伴着湿润的气息让他有些上头。 桑榆腰间忽地横出一双手臂,将她整个人调换了方向,她掀眼,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精致到不可思议的下颚线和喉结。 她被戚淮肆整个抱在了怀里。 录音笔也被男人顺势捏在手中,桑榆抬手去抢,戚淮肆手一抬伸得更远。 两人动作越来越激烈,桑榆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伸手在男人腰间肉上一掐,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手心下肌肉蓬勃的张力。 戚淮肆被怀里人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愣,录音笔“啪嗒”掉在地上,顺着小道就要滚进池塘。 “录音笔!” 桑榆喊出声,挣脱怀抱冲上前,终于在它即将掉落的时候捡了回来。 “不好意思了,手滑。”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头顶盘桓。 戚淮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道歉的语调没有半点诚意。 桑榆…… 她刚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刚下过雨的地板光滑异常,她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往后倒。 戚淮肆察觉到面前人的踉跄,却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就在他以为会听到落水声时,脖间的领带突然被一双素手拽住。 他只来得及低声咒骂一句。 嘭—— 两道人影双双跌入湖中。 ------------ 第十七章 叫我名字 桑榆是自己游上岸的。 余晖只顾得上救戚淮肆这只盲了眼的旱鸭子。 寒风料峭,吹着被湖水浸湿的面料,湿哒哒贴在后背上,粘腻又难受。 桑榆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打开手上的录音笔。 还好,她刚刚一直举着,没坏。 被捞上来的戚淮肆浑身湿透,浓密的发尖淅淅沥沥滴着水,他咬着后槽牙,脸色十分阴沉:“你故意的吧!” 桑榆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肆爷,不好意思了,脚滑。” 这似曾相识的话听在戚淮肆耳中,更坐实了她故意的罪名。 桑榆干洗完送还的西装派上用场,余晖直接披在戚淮肆身上。 他看了眼狼狈坐在地上,冷得发抖的女孩:“戚总,外面天凉,先让桑小姐进屋换套衣服吧,她嘴都冻紫了。” 戚淮肆脸色总算恢复一些,路过桑榆时,随手脱下肩上的外套,丢在她脑袋上。 余晖赶紧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在老板身上。 宴会大厅里。 戚慕安正跟几个关系不错的贵妇人闲聊最近入手的珠宝。 “还是谢夫人有福气,老公顾家体贴,新媳妇懂事又孝顺,知道你喜欢宝石,特地去高价定制了这款红宝石项链,真是让人羡慕!” “在咱们麓城,谁不羡慕谢总夫妇这对模范夫妻,您可得多跟我们传授些驯夫有道的经验呀!” 戚慕安被身旁人吹捧着,不骄矜不炫弄,面上一直保持得体的微笑。 直到一双宽大的手掌绕过腰间,将她往怀里带了一下,她脸上才出现一丝崩裂的迹象。 “我家慕安的驯夫手册可是大有门道,李夫人,王夫人有空多来家里请教一下。” 来人是谢氏集团总裁谢楚天,因保养适宜,没有中年人的地中海和啤酒肚,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跟四十岁出头差不远。 几位夫人恭维几句,调笑着走远了后。 戚慕安闻到他身上有股甜腻的香水味,熏得她太阳穴火烧一般难受。 她不留痕迹从男人怀里躲开,视线四下打量,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开口:“你养的小狐狸精,胆子不小,舞到我脸上了,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楚天脸色微变,知道她还在为几天前商场抢爱马仕包的事情闹心,语气颇为无奈。 “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你跟她置什么气。” “置气?”戚慕安冷笑,“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丫头,以为攀上个男人就能实现阶级跨越了?一看就是个胸脯肉三两,脑子里没货的东西,也就你们这些瞎了眼的男人喜欢,让我生气,她还不配!” 她这话连带着把谢楚天也骂了。 他脸色冰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愿多说一句,扭头朝身后几个有过合作的朋友走去。 戚慕安鲜红色的指甲陷入掌心里,直掐到痛得麻木。 一个女仆匆匆走上前,贴在她耳边将花园里看到的一幕,一字不落传到她耳中。 “桑榆?她怎么跟那人在一块儿?”戚慕安冷得吓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回暖,“把小辞喊过去,就说我有事找他。” 戚慕安精明得很,谢辞做过的事情,她了如指掌。 早在儿子跟桑榆交往的时候,便把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谢辞心里放不下桑榆,而作为母亲,为了谢陆两家利益的稳固,要做的就是让儿子彻底断了对那女人的念想。 一想到谢家这两父子,都被两个底层出生的平庸女孩,迷得昏了头,戚慕安心里越发堵得慌。 休息室内。 桑榆拉开换衣间的隔帘,看到镜子里的人。 高腰收腰线戚淮肆型百褶下摆,领口处漂亮的大翻领增加了一丝书卷气,黑白搭配端庄素雅,桑榆一瞬间感觉看到大学时期的自己。 很年轻的打扮,衣服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大。 她手上的绷带散开了,粘上了水,桑榆解开后随手丢进垃圾桶。 看了眼时间,十点,再不回去该打不到车了。 身上的衣服只能等洗完再还回来,桑榆心想:赚点钱都不够付干洗费的。 她拿过桌上的背包打算离开,休息室的门把手却怎么都拧不开。 “这就走了?”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吓了桑榆一跳。 戚淮肆在房间里。 浅蓝色衬衫,墨绿色西装裤,外面还罩着余晖那件风衣。 整个人成熟俊朗。 桑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是说,他一直都在? 桑榆硬挤出一个笑:“谢肆爷今天的采访,等节目播出,我……”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感谢戚淮肆。 “我请您吃饭!” 戚淮肆嗤笑一声:“我缺你这顿饭?” 桑榆陪着笑:“那您想要什么?” “记得上次采访后,我让余晖传的话吗?”戚淮肆走上前,整个人俯下身,刚好将桑榆限制在门框之间,两人中间隔了片虚恍的空气。 【戚总说……事不过三】 事不过三。 桑榆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她扫了眼室内,这是一个供客人休憩的休息室,有布置好的水吧和点心,还有两张舒适宽大的沙发,里面还贴心准备了淋浴房。 “在这儿?唔……” 戚淮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笔挺的鼻梁相抵,两人呼吸很快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吻落下的时候,又轻又缓,唇瓣蜻蜓点水一般稍稍碰到就分开,如此反复数次,一遍遍加重力道,每次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桑榆在男欢女爱上如同白纸一般,从没受过这样零碎的折磨。 她心脏狂跳不止,虽然不是第一次跟他离得这么近,但总感觉这次的感受比以往都要强烈。 男人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刚吹洗过的发丝还残留着芳香,戚淮肆却觉得远不如桑榆本来的气息诱人。 桑榆贴着门,能清楚听到门外有客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每一次的停歇都让她的心跳得越发激烈。 她被举起放在一旁梨木柜子上,双脚离地的恐惧,让她一下子抱紧戚淮肆的脖子软哼:“肆爷……” “叫我名字。” 桑榆心跳得飞快,嘴里盘旋了两遍才磕磕绊绊喊出声:“戚……戚淮肆。” “乖。” 男人清冷的声线含了点四溢荡漾的蛊惑,优雅而暗欲。 桑榆轻颤着红唇,沉迷得不行,她此刻万分庆幸戚淮肆看不清她的样子。 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两人身后的镜子,镜子里的她双颊绯红,死死抱着戚淮肆,一脸的意乱情迷。 桑榆觉得难堪又沉沦。 她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张妈,你确定是这间吗?” ------------ 第十八章 你就这么下贱吗? 谢辞声音出现的瞬间,桑榆如坠冰窖。 屋外人拧动门把手才发现房门被锁起来了,又敲了几下。 “有人在里面吗?” 桑榆不敢出声,慌忙推开戚淮肆,想从梨木桌上下来。 却被男人一把掐住腰:“慌什么?跟我一块儿很见不得人吗?” 桑榆垂眸,白如凝脂的手指颤颤地在戚淮肆面颊上拂过,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肆爷丰神俊秀,跟您一起是我的荣幸,可外面的人扫兴得很,我们……改天?” 戚淮肆一把握住女孩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嘬一口,吞吐着气息,覆在她耳根:“怕什么,他们又进不来。”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仆人的声音:“少爷别急,我这儿有钥匙。” 桑榆…… 谢辞的声音透着着急:“我妈找我干嘛?有什么事非要在这儿说?” 国土局副局长看在戚老太太的面子上出席了晚宴,城北的地皮的审批迟迟没有下来,谢辞正愁找不到机会跟他寒暄几句。 “夫人说桑小姐来找您,让她在这儿等您呢。” 谢辞猛一听到桑榆的名字,有些晃神,随后被惊喜覆盖,甚至没注意到戚慕安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存在。 桑榆来了?这还是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是不是说明那天在商场的事,她已经原谅自己了。 房门从外面拉开的瞬间,谢辞愉悦地喊出声:“桑榆,我就知道你……”没说完的话像根鱼刺卡在他嗓子眼。 房间里不止有桑榆,还有从宴会上消失许久的戚淮肆。 两人衣衫凌乱,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氛,桑榆脸颊上的绯红还没散去,红唇微肿,明显一副刚被吻过的模样。 “呀,肆爷也在,这好好的,怎么还把门关上了呢?”张妈老人精了,站在一侧打量谢辞的神色,继续火上浇油。 谢辞极力忍住暴怒的情绪:“出去!” “是少爷,您有事叫我。”张妈走出前,明显感受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门一关给戚慕安报信去了。 谢辞面色沉如水,死死盯着戚淮肆嘴角一侧的殷红:“你们在干嘛?” “看不出来吗?” 戚淮肆连眼皮都没施舍给他,搂过身旁女孩的腰,一手掐着她的后颈,俯身在她软到不可思议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桑榆仰着头,没有推开他,谢辞知道了她跟戚淮肆的关系,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她不能再得罪戚淮肆。 谢辞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尤其是桑榆的反应,更是深深刺激到他。 他眼底的震惊化作滔天的愤怒,还有一抹难以遏制的恨意。 谢辞恨不得一拳打在戚淮肆脸上,狠狠撕下他故作清高的伪装,让所有人知道戚家掌权人是什么样的嘴脸。可他不能,大厅里的那群人都是麓城有名有望的达官显贵,戚家丢不起这个人,他自己更丢不起。 于是他将炉火发泄在桑榆身上:“你就这么下贱吗?外头那么多人随时都能进来,你需要饥渴到在这里找男人!” 桑榆不怒反笑:“下贱?你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都能堂而皇之地订婚劈腿,现在他未娶我未嫁,我俩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可以?谢辞!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是下贱!” 谢辞脸色黑得要滴水。 他额头上青筋直窜,上前想拽过桑榆,却被男人一个侧身挡在身前。 戚淮肆仿若无意地站位,实则完美将桑榆藏在身后,谢辞连她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桑榆,你才认识他几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他吗?”谢辞气得一脚踹翻茶几,茶洗“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桑榆眼神无畏又嘲弄,声音却带着哽咽:“我花了三年不也没看清你人渣的本质!怪我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以后,我的事情你管不着!” 戚淮肆听到身旁女孩带着哭腔的控诉,一直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轻微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三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谢婉和沈知悉。 沈知悉一脸茫然走进来,看到满地狼藉,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打趣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躲这儿说悄悄话呢。” 他视线落在房间多出的女孩身上:“哎?你是桑……小榆?” 桑榆抬了抬眼:“沈医生好。” “手怎么样了?”沈知悉看了眼女孩的右手,上面绷带早没了,伤口处隐隐泛着白,明显刚浸过水,“不是让你别沾水吗?伤口感染后果很严重的。” 桑榆苦笑了下,她也不想啊,落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抽屉里有医药箱。” 戚淮肆和谢辞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 沈知悉戏谑的目光在室内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第一次发现你们这么有默契。” 说完翻出医药箱,坐在沙发上给桑榆换药。 谢婉从进门后一直没说话,房间里出现的新面孔,让她感觉有些眼熟。 她观察了桑榆许久,明艳张扬型的浓颜系美女长相,气质上佳,像一只饱满的人间水蜜桃,细高挑身材好得连一向以身材自傲的她都要羞愧三分。 “知悉哥哥,她是谁啊?”谢婉在沈知悉身旁坐下,拽着他的胳膊宣誓主权。 沈知悉扫了眼立在一旁187的松柏,调谑道:“朋友的朋友。” 谢婉还想追问是哪个朋友,就听到一句清丽的女声。 “谢小姐,我是麓城电视台的主持人,来给戚总做采访的,刚刚不小心掉入了花园池塘,过来换件衣服。” 谢婉一抬头才注意到,桑榆身上穿的是她那件芬迪的秋季秀场限定,她等了小半年才收到货,到手后发现版型样式太过雅素,跟自己一贯的穿衣风格不搭,一直被她放在房间里压箱底。 但这不代表别人可以动她的东西! “谁让你穿我衣服的?这可是芬迪的限量款!”谢婉平时最讨厌别人碰自己东西,男人不行,衣服首饰更不行。 她抿着唇,态度很强硬:“脱下来!你爸妈没教你不告而拿视为偷吗?” 谢婉的话一下子给桑榆扣上偷窃的帽子。 “小婉,这话过分了。”谢辞脸色阴沉,有些不悦。 桑榆更是一愣,她不知道衣服是谢婉的,更不知道衣服这么贵重。 她转身便要去试衣间换下衣服,却被戚淮肆捏住手腕,阻了去路。 “我让她穿的,你有意见?”戚淮肆沉声道。 谢婉的气焰立刻小了不少,仍然不满地嘟囔着:“那也不行。” 戚淮肆眼眸半阖,神态倨傲,说出口的话却讽刺意味满满:“不行?你的东西哪件不是刷我副卡买的?” 谢婉彻底灭了火焰,仗着戚淮肆看不见,抬眸瞥了他一眼,心里万分不服气。 刷卡怎么了?就算刷爆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没有盛海,没有戚家,戚淮肆去哪赚这么多钱? 她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是戚家人人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他戚淮肆算什么东西,没有曾外祖母的爱护,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现场气氛降到冰点,沈知悉心知戚家人的内部问题,外人不便参与。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冲桑榆道:“时间不早该散场了,熬夜会分泌黑色素,桑小榆怎么回去,我送你一程?” 桑榆早想离开了,对沈知悉的解围很感激:“那麻烦沈医生了。” “不麻烦,送女孩子回家是绅士该做的。” 谢婉一听又不高兴了,刚要开口,被谢辞的一记眼刀吓回去。 她只能看着桑榆跟心上人并排离去,用眼神剜了女孩的背影无数次,某一瞬间,心中忽然一动,闪出一道画面。 她想起曾经在戚淮肆房间里看到过一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背对着镜头,只露出半张娟秀的面容,身穿学士服,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那半张脸跟桑榆,很像。 ------------ 第十九章 离谱的谣言 休息室的监控录像被谢辞调了出来。 女孩被男人压在梨木桌面上吻得动情,一举一动看得真真切切。 他死死盯着屏幕中的两人,原来是搭上了戚淮肆这条大鱼,难怪敢理直气壮当着他的面撇清关系。 桑榆沉迷其中的模样深深刺激到谢辞,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恨不能穿过屏幕将男人肢解。 谢辞将十几分钟的视频来来回回看了数遍,终于,在桑榆某次羞怯地喊出戚淮肆名字时,将手边的玻璃杯狠狠砸向电脑桌面。 屏幕瞬时间四分五裂,四溅的茶水落到键盘上,一阵闪烁后,镜头一片黑暗。 谢辞抬起头看到黑屏里怒目圆睁的自己,“嗤”笑得近乎疯狂。 “乖一点不好吗?对付你的方法有上万种,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去,干嘛总跟自己过不去呢?” 谢辞长这么大喜欢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他自认为对桑榆的喜欢是占有欲在作祟。 因为没有完整拥有过,总觉得跟那些轻易得手的女人比起来不一样了些。 只要弄到手就好了,女人嘛,都一样,身体听话了,心自然也听话了。 谢辞知道,桑榆当初答应交往的初衷,感激大于心动。 但那又怎么样,她后来不还是一腔真心捧给了他,如果不是自己跟别人订婚,桑榆早就是他的女人了。 哪还轮得到戚淮肆这个疯子。 谢辞在满地狼藉中点燃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双脚懒散地搭在桌面上,长腿一扫将损坏的电脑踢在地上,彻底摔得支离破碎。 他拨通了个电话,那头的人很快接通。 谢辞在一阵升起的袅袅烟雾中扬了扬脖子,神情冷漠交代了几句。 那人愣了片刻后,应承下来。 …… 接下来几天,桑榆熬了几个大夜。 终于在转正那天将稿子校对完成,又拖着不灵活的右手整理出一份报道,用于同步公众号文章的发布。 她走进办公室时,精神都是萎靡的。 夏筱秋给她端来一杯咖啡,加了双倍牛奶:“准备得怎么样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桑榆打开电脑,将文件打包汇总邮箱发给了赵兴隆,扫了眼身旁闲庭信步的夏筱秋,“你呢?” 夏筱秋半点也不慌张,拖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害,我又不靠这份工作赚钱,找了个前两天认识的投行新秀采访,糊弄糊弄的了。” 一听到是刚认识的,桑榆就猜到她是在哪里认识的。 桑榆揉了揉眉心,将手边的白纸卷成桶状,递到闺蜜面前:“夏女士,我采访您一下,您是怎么做到带娃,工作,泡吧三不误的,您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咳咳咳……喂喂喂。”夏筱秋配合地凑近一些,“时间就像胸挤一挤总会有的,躺下就没了,小桑同学,你要知道一点,白天的世界是不属于你的,夜晚才是。” 桑榆拍了拍闺蜜放在肩上的手掌以示赞同,继续忙下午述职汇报的事情。 中午午休时候,桑榆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续咖啡,里面有几个同事凑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一看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噤了声。 每个公司的茶水间都是八卦集散地,电视台也一样。 桑榆一向不喜欢参加同事间见风就是雨的舆论传播,接完咖啡后便离开了。 等坐回工位时,夏筱秋突然在手机上疯狂给自己发送语音。 她点开一听,是茶水间几个女同事的谈论声。 同事A:【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匿名举报桑榆通过不正当关系,才得到了戚淮肆的专访。】 同事B:【我去,真的假的啊?她不是有男朋友吗?看着不像那种人啊?】 同事A:【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听说举报照片都发到经理邮箱了,你们说领导们会不会在下午汇报会上批评她?】 同事B:【那不丢死人了,我要是她就主动辞职不干,总好过因为作风问题被辞退!】 同事C:【我怎么感觉桑榆完全不知道这事,刚才路过她的工位,她还在准备下午的稿子呢!】 刚听完语音,夏筱秋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桑桑,这些八婆又在嚼你舌根,什么情况?】 桑榆脑仁一阵突突的疼,她双手支撑额头,背脊一阵发凉,倒霉事情都聚在一起了。 夏筱秋很快赶到闺蜜工位前,脸色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临上台搞这么一手,心也太黑了,能猜到是谁干的吗?” 桑榆右手握紧鼠标,感觉伤口处又在隐隐作痛,她视线飞速在几位候选人身上掠过,最终摇了摇头。 采访是怎么拿到的,桑榆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不敢说戚淮肆答应采访,跟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没有丝毫联系。 这封举报信如果咬紧她是靠出卖身体得来的机会,她难道要找戚淮肆帮她澄清吗? 桑榆不敢想象戚淮肆知道两人舆论发酵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像他这样上层社会的人士,应该会觉得桃色负面新闻是种负担吧。 戚淮肆帮她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群天杀的都在传,你是因为傍上了戚总身边的助理,才得到了采访的机会。”夏筱秋一掌捏爆了桌上的小猪压力球,“你我还不知道吗?这压根不可能是你做出来的事!” “……” 助理?余晖? 桑榆猛喝了一大口咖啡,才稳住上下快速跳动的心脏。 所以,不是跟戚淮肆的谣言,而是跟余晖的? 简直离大谱了! ------------ 第二十章 资格被取消 第二十章资格被取消 此时,远在市中心CBD盛海大厦的余晖,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尖,从今早起他已经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了,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换季导致的流感。 戚淮肆坐在他对面,正在对一份音频文件做收尾工作,闻声抬起头:“感冒了?” “可能是那晚把风衣给了您,吹了点小风。”余晖吸了吸鼻子,打算待会儿吃两片新康泰克缓解一下。 戚淮肆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 余晖喜上眉梢:“好的,谢谢老板。” 他刚走出两步,又听到戚淮肆的声音:“等一下。“ 余晖转过身,以为老板又有什么指示。 “窗户打开,通通风。” 余晖:…… 电视台休息室里。 夏筱秋激动地捂住嘴巴,尽量不让嘴边难以遏制的惊呼声发出去。 “姐妹,你是说你跟盛海集团的总裁接吻了,还差点睡了?” 桑榆红着脸点了点头,指尖在杯壁上来回摩擦,恨不得将上面的图案扣起来。 “天啦,那可是戚淮肆,姐妹你出息了!你知道麓城有多少名媛把他当成梦中情人吗?呃……当然我说的是他眼睛没失明之前。” 桑榆想到闺蜜的反应会很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夏筱秋一把拽过桑榆的手掌,放在脸颊上贴了贴:“姐妹贴贴,来,跟我一起念:苟富贵……” “勿……勿相忘。” “对喽!咱儿子跟我的美好生活,以后全指望你了。”夏筱秋笑得连眼睛都快没了,才想起来问最重要的问题,“所以你跟戚淮肆是在交往吗?” 桑榆将脑袋整个垂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描述清楚,包括订婚礼上的蓄意勾引,求药时的忍气吞声。 听完后,夏筱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许久后才有了反应。 “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只走肾不走心的话,戚淮肆会是你绝佳的选择,但是,如果你在没确定对方心意之前,贸然捧出整颗心,我……就是你直观的反面教材。” 桑榆肩膀轻轻撞了下闺蜜:“别这么说,小北极多可爱啊,我都羡慕死你了。你想象一下,再过两年出门有人拍照,逛街有人拎包,去哪都有人陪,并且每天都抢着说爱你,想想都觉得开心呢。” 夏筱秋被桑榆描述出的美好愿景打动,靠在她肩膀上“噗嗤”笑出声。 “你放心,少不了给你使唤的机会,小北极可是我俩的儿子。” 桑榆笑得灿若灿阳。 两人余光中扫见那几个八卦的同事又前后脚进了卫生间。 夏筱秋立刻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替她打探消息去了。 桑榆整个人瘫在身后的软垫上,闺蜜的话像是冰山顶部最严寒的雪水,一点点在她心尖上融化。 她目光望着头顶的复式吊灯,直到觉得眼睛酸涩,才缓缓闭上眼。 不想输掉一场游戏最好的方法,是不上牌桌。 降低期待,控制好边界感,不违背对方的舒适区间。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直到下午的述职报告会开始,桑榆都没有等到赵经理的面谈。 抽签上场时,她又抽到最后一位。 前3名登台的同期生,采访的人物多是各行业的新起之秀,比较下来内容上中规中矩,形式上也没有推陈出新,只能算作是一份及格的述职报告。 桑榆扫了眼台下几位主编和经理,不出意外他们的脸上也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 第四位登台的是王黎欣。 她今天穿了一件咖色职业半裙套装,桑榆只看了一眼,便发现这套衣服跟她第一次采访戚淮肆的那套西装,除了领口位置,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王黎欣的采访对象是一位在金融行业颇有建树的大牛——王振亮,是目前出场名人之中声望最高的。 这位大牛为人高调,在业内有句流传甚广的名言:人要活得敞亮,事要做得响亮。 一直以来,他对于访谈、专访之类能被大众熟知的渠道都很感兴趣。 王黎欣能约到他的采访,桑榆并不意外。 等她自信满满站上台,ppt投在展示屏上时,桑榆依旧低着头检查自己的稿子。 直到被身侧的夏筱秋疯狂戳胳膊提醒看大屏幕,她才抬起头。 屏幕正中央,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刺了下她的眼。 桑榆挑了挑眉,眼里染上几分冷意,一道轻蔑的呼吸从鼻腔中喷出。 她总算搞清楚整件事情原委了,原来是某人冲着她来的一场“好戏”。 “各位领导,在座的同事们好,我本次的采访对象是谢氏医药集团的CTO谢辞先生。”王黎欣说出名字时候,视线有意无意从桑榆脸上越过,带着一丝讥诮。 汇报开始没一会儿,桑榆又发现情况不对劲。 王黎欣的专访从思路到重点,几乎跟她的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跟你的大纲这么像?你给她看过稿子?”夏筱秋压着嗓子问。 桑榆确定,她的草稿设计,只发给赵经理审阅过,绝对没有给王黎欣瞧过:“没有,只发给了赵兴隆。” 夏筱秋一听,像是猜到什么,靠近她耳侧:“我听她们讲八卦的时候说过,王黎欣好像是赵经理的侄女!” 再联系之前采访时,赵兴隆非把王黎欣塞进她的组,桑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王黎欣从长相到能力,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她,换句话说,只要桑榆在电视台一天,《名人访谈》助理主持人的位子就不可能会落到王黎欣手上。 原来打从一开始,这两人的心思就放在怎么抢夺她功劳上。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几位主编脸上也露出罕见的微笑,连一向要求很高的屈之梦总编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显然是对王黎欣本次汇报很满意。 桑榆站上台时,刚报了个名字,连ppt都没来得及打开。 穿着一身浅白色西装的屈之梦,抬头看了她一眼,双脚相叠,下半身的流苏下裙中和了西装的硬朗,平添三分独属于女性的温柔。 “你就是桑榆?” 桑榆从她锐利的眼尾中瞧出屈之梦并不喜欢她。 她还没得及张嘴,屈之梦直接合上面前的考评记录档案,将笔往桌上一丢:“她为什么还在这儿?不是已经取消资格了吗?” ------------ 第二十一章 被辞退? 此话一出,演播厅里立刻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桑榆视线一抬,直直跟台下的屈之梦对视,眼里一片坦荡。 赵兴隆目光在屈之梦和桑榆身上来回打量,搓着手掌解释:“总编,是我让小桑参加的,我想着公平起见,毕竟她也准备这么长时间,不管她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采访,对咱们电台来说能专访到戚淮肆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在树立好领导形象上,赵兴隆算是桑榆平生见过人中的翘楚。 如果不是稿件泄露,她差点都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了。 屈之梦手掌在桌面上一拍,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公平?赵经理你问问她,在她靠身体博出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靠美色得来的机会对同事们不公平,有没有考虑过一旦被媒体知道这件事,对电视台的舆论影响有多大?大家都是媒体人,这么点简单的道理她会不懂吗?” 她一大早到岗,邮箱里就收到匿名举报信,手下的实习女员工利用美貌之便,靠身体换取晋升机会。 信里带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单人照。 屈之梦之前是做金融圈板块的,一眼认出来,照片里的男人是盛海集团总裁身边的助理余晖。 另一张,是一对男女交缠一起吻的难舍难分的照片,一看就是从摄像记录里截取下来的,绝没有p图的可能。 从拍摄角度只看到了男人的背影,身上的黑色风衣跟前一张单人照服装一模一样。 女孩的五官照得一清二楚,正是她手下的新员工——桑榆。 屈之梦能在一群男人横行的电视台当上总编的位置,靠的是自己多年摸爬滚打呕心沥血的奋斗,她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仗着有几分姿色,靠身体谋取上位机会的女人,年轻时她没少在这地方吃过亏。 一想到曾经遭到的不公平待遇,屈之梦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这样的人必须严惩,按照公司规定,开除处分!” “是是是,这件事情是桑榆做得不对,我们一定严肃处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赵兴隆脸上带着歉意,眼神却跟不远处的王黎欣对视了下。 他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冲桑榆道:“小桑,我真的帮不了你呀,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错事就得认。” 桑榆嘴角微微扯出抹没感情的笑。 没有问讯,没有查验,她们直接将自己驾到道德的耻辱柱上。 屈之梦站起身就要走,裙边流线型的苏坠划出道道利落的弧度。 “屈总编,您的行为是不是有失偏颇呢?” 桑榆靠在演示台上,白色毛衣因手部动作多了几道褶皱,她目光坦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完全不在意她的话在演播室掀起怎样的震颤。 赵兴隆眼眸一挑,他在屈之梦手下三年,知道她最看重员工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行为举止方面。 桑榆敢当着众人的面质疑她的决策,简直是自掘坟墓。 屈之梦脚步顿住,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被手下员工说她行为有失,气得笑出声。 她转过身,双手环胸直直盯着桑榆,等着下文。 桑榆不慌不忙:“按照电视台的规定,上级领导在收到举报信后,首先,要对举报信内容进行核实调查,在未搞清真实情况前不得对被举报人的利益产生损害,其次,需要向被举报人问询查证,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 感谢电视台的岗前培训,庆幸她记忆力超群,将电台的规章制服铭记于心。 桑榆又继续:“我不清楚电视台有没有对举报邮件进行核实,如果有的话还请将调查结果公示出来,至于第二点……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收到公司领导层的面谈。” “您直接给我定下罪名,是不是草率了些,就算是死刑犯也是有申辩权的。” 屈之梦对桑榆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一番话惊讶到,女孩无惧无畏的态度,让她对举报内容产生一丝怀疑。 尤其是听到桑榆说没有人找她面谈核实时,更是眉头皱紧。 她望了眼身侧色赵兴隆,眼神不悦,她一早吩咐过赵兴隆按章办事,找桑榆核查清楚,如果情况属实就不用再向她回复。 一上午过去,赵兴隆没再出现过,屈之梦理所当然认为桑榆承认了潜规则的事实。 “上午事情太多,我还没抽出时间。”赵兴隆面上挂不住。 解释完又对桑榆道:“小桑,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这种事情公开调查对你名声不好,再说,照片拍得那么清楚,还有什么好查验的呢?你敢说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吗?” 桑榆斜了他一眼:“我都不担心名声,赵经理担心什么呢?” 王黎欣嘲讽道:“你当然不担心,攀上高枝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还不得赵经理收拾……” 夏筱秋立刻抢白:“桑桑走了,最占便宜的人是你吧?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夏夏。”桑榆打断夏筱秋接下来的话。 赵兴隆脸色一沉,也用眼神示意王黎欣别插嘴,心里却有些慌。 公开调查必定会涉及盛海集团,他的本意只想让桑榆卷铺盖滚蛋,将《名人访谈》的名额让给侄女,没打算得罪余晖。 毕竟是戚淮肆身边的人,他得罪不起。 屈之梦在职场多年,能顺利坐稳总编的位置,察言观行的本事向来很好,一眼瞧出事情有猫腻。 “处分的事情再议,我会让人调查,公司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投机取巧的人。” 屈之梦扫了桑榆一眼,明艳大气的长相,哪怕放在影视圈也能吊打一众花旦。 可职场不同于娱乐圈,美貌是把双刃剑。 树大招风,赞美跟嫉妒是同时到来的,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者会变成一把利剑刺穿胸膛。 她重新坐回位置,朝桑榆抬了抬手:“继续你的汇报。” 其余几个打算离开的总编,一看情况,只能跟着坐下。 桑榆的汇报过程非常顺利,虽然是相似的大纲和问题,但明眼人一听便知道,桑榆的采访无论是重点还是内容,都比王黎欣的那份深度强多了。 她的专访发出去一定能拉高电台的收听率,论实力,转正的名额说什么也得有桑榆一份。 赵兴隆的脸色彻底黑成锅底。 王黎欣愤恨地盯着桑榆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她不明白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 照片是那人亲自发过来的,绝不可能有假。 她思索片刻后,毅然掏出手机,再次将匿名文件发送出去。 王黎欣抬着眼,眼眸转动,浑身透露出志在必得的状态,好整以暇望着台上的桑榆: 总有人能治你。 ------------ 第二十二章 你嫌我脏是不是? 盛海集团总裁办。 行政助理梁妍照常打开集团对外邮箱,对来信者记录登记。 余晖出现在办公室内,在每个人桌面上放下一杯咖啡:“戚总请客,咖啡在手,加班不愁。” 办公室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怨怼声。 自从戚淮肆视力受损,总裁办员工工作量明显加大。 “晖哥,上班一周,加班七天,我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我男朋友都要跟我闹分手了,说我只爱工作不爱他。”梁妍从电脑屏幕下探出头。 余晖眼睛都没抬一下,语调愉悦:“谈恋爱有什么意思,赚钱不香吗?周末加班可是有200%工资的,你们要是不想干,我去跟戚总说一声,刚好天天看你们也腻了,给总裁办注入点新鲜血液。” “……” 众人做好加班准备时,办公室突然有人惊呼出声“天啦”。 所有人视线落在梁妍身上。 梁妍捂着嘴,招手让余晖上前。 余晖目光落在屏幕的一刻,也吃惊地瞪大了眼。 一封匿名邮件,内容举报他利用职位之便,跟电视台女职员发生不正当关系,帮助其获得盛海集团总裁的专访。 “晖哥,这人好像不是你吧,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梁妍从吃瓜的震惊中缓过神,突然发觉照片上只露出个背面的男人,很像大平层办公室里的那位…… 余晖扫了她一眼,梁妍立刻明白,手指放在嘴角做拉链状。 顶楼办公室内。 戚淮肆刚挂断陆时笙的电话,余晖敲门进来。 一米多宽的茶桌上,放着两套顶级茶具。 余晖一边泡茶,一边将邮箱内容简短明了汇报给戚淮肆。 戚淮肆接过余晖泡好的茶,熟稔地把玩杯壁上的雕工,眼睑轻微地扇了一下:“查到人了吗?” 余晖点头:“邮箱ip地址已经让技术部的员工查到了,是桑小姐的同事,叫王黎欣。” 他对这女生有印象,第一次采访时闹着要上楼的就是她。 长得还行,脑子却不够用。 匿名举报信能发到正主手上,智商也是没谁了。 戚淮肆抿了口茶,没说话。 余晖有些琢磨不透老板的意思。 “戚总,我打听过了,桑小姐正在接受电台的调查,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戚淮肆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抬眼看过去,只是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漠地理了理手腕的袖扣。 “她找你了?” 余晖:“没……没有。” 戚淮肆轻描淡写地轻笑:“那上赶着做什么?” “……” 余晖识趣地退出办公室。 晚上九点。 桑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汇报结束后,电台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对桑榆进行两个小时的询问。 她终于看到那两张举报照片。 其实仔细看就能瞧出戚淮肆身高明显比余晖高出不少,两人没放在一张照片里,视觉上的误差,让王黎欣先入为主断定是同一个人。 桑榆以照片里参照物的高度分析出两个男人身高上的差异,并承诺如有需要,她可以跟余晖现场电话联系。 调查组工作人员没有多为难她,承诺会在一周内调查清楚。 桑榆简单洗漱完,躺上床。 贺芸最近待在小姨家,桑榆难得可以一人睡张床。 她掏出包里的药膏轻轻擦在右手伤口上,药膏是从戚家回来后在包里发现的,桑榆第一反应是沈医生送她回来路上放进去的。 药膏的清香飘在鼻尖,桑榆一头砸进枕头里,思绪乱飞,脑子里比浆糊还要浑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自从戚家老宅后,戚淮肆没再主动联系过她,仿佛忘了她这个人。 桑榆深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如薄冰般脆弱,她不加紧维系一下,鬼知道戚淮肆下一秒会不会看上别的女人。 刚好借这次的事熟络一下,在戚淮肆面前刷刷存在感,毕竟他也算此次事件的受害者。 桑榆长舒一口气,有种终于给自己找到理由的放松感。 电话接通的瞬间,桑榆脸上挂着笑容,声音软软糯糯:“小肆爷,您忙吗?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那头有几秒的沉默。 桑榆还在思考戚淮肆是不是听不出她的声音,电话里就传来一阵略微熟悉的清冷女音。 “你找阿肆吗?他现在……不太方便。” 有淋喷头的“哗哗”水声伴着女人的声音,钻进桑榆耳中,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龟裂开,像一副面具贴在脸颊上。 她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时间。 十一点。 一男一女深夜独处后洗澡,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桑榆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的跳动,心头猛地一停,这么快?才三天! 电话那头的清洌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转达吗?他今晚应该会很忙,怕是没有时间给你回电话了。” “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桑榆语气松散,佯装随意。 刚想挂断电话,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飘过来,明明温柔如水却让人不适。 “既然是不重要的事情,那下次最好不要这个时间点打过来,就……挺烦人的。” 这一刻,桑榆终于明白那股说不清的味道是什么。 是炫耀。 是电话里的女人以女主人身份自居的所有权宣判。 桑榆站到窗边,开了一盏落地灯,疲惫地垂下腰,整个人陷在夜色中。 此刻,某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内。 戚淮肆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头上未擦拭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紧致的如同女娲毕设的五官上滴落下来,头顶上的灯光直直照着他,在他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 陆时笙拿起身旁的毛巾,伸手替他擦干净,指尖刚触碰到他松软的发质,手上的毛巾便被男人不露痕迹抽走。 “谁的电话?”戚淮肆的语气无波无澜。 陆时笙正被男人一举一动弄得心神荡漾,闻言随意敷衍:“推销电话,我帮你挂断了。” 戚淮肆眉头皱了一下,指尖陷入蓬松的毛巾内:“下次不要随便接电话。”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硬,陆时笙心中不悦,却不敢明说。 她跟戚淮肆认识十多年,太清楚眼前男人对边界感看得有多重。 室内静谧,灯光温柔,陆时笙从身后环抱住男人的腰身,声音软软细细:“好,都听你的。” 因为喝了酒的原因,陆时笙的脸颊此刻微微泛红,连身体都略略发烫,贴在男人薄薄一层衬衣上。 空气中的气氛立马变得暧昧起来,陆时笙满怀期待地在戚淮肆腰腹流连,寓意明显。 下一秒,她伸向男人腰带的手被猛地掐住,戚淮肆顺势转身面向她:“时间不早,你该休息了。” 陆时笙难以置信看着沐在灯光下的戚淮肆,那双琉璃一般漂亮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情欲。 怎么可能? 她可是陆时笙,连续三年蝉联男人最想419榜首的国民女神,谁能拒绝得了她。 陆时笙红了眼,质问出声:“戚淮肆,你嫌我脏是不是?” ------------ 第二十三章 不太熟的关系 戚淮肆离开后,陆时笙气地砸碎了套房里所有东西,声音大到引来酒店工作人员。 经纪人红姐站在房门口解释:“不是什么大事,看稿子呢,时笙就这样,一旦进入角色便入戏太深,弄坏的东西我们照价赔偿,大晚上麻烦各位跑一趟了。” 工作人员闻言点了点头,娱乐圈里一直有陆时笙拍戏敬业,时常陷入角色久久出不来的传言。 原本还以为是立人设,今天一瞧竟然是真的。 红姐和善的目送工作人员离开,推开门走进房间。 满地碎成玻璃渣的落地镜,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茶几花瓶,偌大房间竟找不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能收一收自己的脾气,刚刚要是被酒店人员发现你发火砸东西,媒体又不知道会怎么报道!” 发泄过后的陆时笙稍稍冷静下来,只有微微颤抖的双肩暴露出她压抑的情绪。 “红姐,他到底在不在乎我?”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差点哽咽哭出声。 萧红在她身旁坐下,掌心在她肩窝上捏了捏:“当然在乎!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戚总对你是最特别的。” “真的吗?”陆时笙追问。 萧红口吻前所未有地确定:“他要是不在乎你,今晚的酒局上会替你挡那杯泼过来的红酒吗?他如果不是在乎你,这么多年给你的大把资源又算怎么回事呢?” 陆时笙回想起今晚的饭局,仍旧心有余悸。 新剧制片方窜地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暴发户投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打量她,那视线落在她身上恨不得当场撕碎她的衣服。 后来包厢人少了,那人甚至开始灌她酒,如果不是红姐给戚淮肆打了通电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想到戚淮肆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陆时笙心中一阵甜蜜。 又想到他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她又觉得这份甜蜜万分虚浮。 就像踩在棉花上,脚底猜不到地面,心里永远不踏实。 所以她今晚才主动出击,却没想到以失败告罄。 “那他为什么不愿意睡我?难道是嫌弃我?” 萧红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当年的事情戚淮肆对你只有愧疚和怜惜,怎么可能嫌弃你。” 陆时笙胸口的闷气稍稍咽下去,将脑袋靠在萧红肩膀上,心一点点放松下来:“不是就好。” 萧红将陆时笙散落在鬓边的一缕头发轻柔放到耳侧,柔声嘱咐:“看紧戚淮肆,现在的女孩子手段高明花样百出,抓尖卖乖扮委屈装可怜,套路防不胜防,千万别让外头的妖精钻了空子,男人花心是骨子里的劣根性,你得有手段才行。” 陆时笙从落地玻璃窗上看见自己脸的倒影,介于精致和甜美间的微妙气质,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邻家女孩的温婉,平添一分清冷。 清纯干净又灵动气质,正是娱乐圈最吃香的冷颜系美女。 她环抱着萧红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得意和高傲:“谁能比得过我啊,阿肆连我都不碰,外面的女人更是想都别想。” 萧红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 戚淮肆此时坐在宾利里,打开车窗意兴阑珊点了根烟。 路灯从车窗洒进来,斑驳光影在他脸上浮动,衬得他的轮廓愈发深刻。 余晖小心翼翼从后视镜里打量老板的神色,从上车开始老板脸色就不对劲,更准确说是从陆小姐房间出来后脸色就冷得跟冰碴子一般。 戚淮肆轻吐出一口烟,方才在酒店里,他只感受到了一个字——硌。 可能是长期减肥导致体型娇小,他连感官都没被刺激到,更别提动情。 云烟的棠梨香冲进鼻腔时,戚淮肆想起了桑榆。 准确说在陆时笙贴上来的一瞬间,他脑子里就全是桑榆娇软细腻,比泥鳅还滑嫩的腰肢,瘫软在他怀里时,整个人就像是一颗饱满圆润的水蜜桃,等着让人采摘,让他忍不住想立刻吞入腹中,一解燥热。 “她还没找你吗?” 余晖正拐过一个大圆盘,一时没弄明白,老板口中这个“她”指的是谁? “桑榆。”戚淮肆声色一沉。 “桑小姐啊,”余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没有呢,但我听说桑小姐今晚接受电视台调查了。” 戚淮肆闻言只是将脑袋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向余晖交代几句后,选择闭上眼睛休憩。 第二天一早,赵兴隆将桑榆叫进办公室。 她进去时,王黎欣正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脸上的妒恨藏不住,就差把活剐了她的想法写在脸上。 桑榆困惑不已,这么沉不住气?现在就开始翻脸了? 赵兴隆依旧是一副为和善的面孔,热情招呼她坐下喝茶:“小桑,恭喜你啊,举报信调查清楚了,你的工作不会再受到影响。” 桑榆有些吃惊,昨天结束的时候,调查组工作人员还说至少要一周才能确定调查结果。 一晚上过去,就好了? 速度可以嘛! 桑榆长舒一口气:“行,调查清楚就好。” 赵兴隆搓着手掌,有些局促:“那个……小桑,你跟盛海集团的戚总是不是很熟啊?” “什么?” 桑榆眨了眨眼睛,仿佛没听懂这句话。 赵兴隆重复一遍:“你跟戚淮肆是不是很熟悉啊?我指的是工作以外的关系。” 桑榆表情凝滞,大脑的神经紧紧绷着,在理解到赵兴隆话里意思时,猛地颤了颤。 是戚淮肆帮的她? 难怪过程处理得这么快。 桑榆突然有些紧张,扶了扶额头。 赵兴隆的表现上看,戚淮肆应该没有挑明两人的关系。 她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吞吞吐吐几次才说出口:“大学同学的亲戚,见过几次面,不是特别熟悉。” 赵兴隆的眉眼在她说完的瞬间,立刻舒展开。 “哦,那就好。” 他顿了一下,可能觉得这话有歧义,解释,“我的意思是,举报信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下次遇到戚总,在他面前多说说好话,没准能请他到台里参观指导下工作。” 桑榆:“……” 戚淮肆给电视台指导工作?亏他想得出来。 回到工位时,桑榆刚好看到王黎欣端着纸盒收拾桌上的个人用品,一副要搬走的样子。 夏筱秋拿着捶背神器敲打着后背,满脸八卦相凑到桑榆面前:“桑桑,我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吗?” 桑榆摇了摇头,昨晚大失眠,一早上浑浑噩噩,还没来得及看微信。 夏筱秋冲着王黎欣的方向努努嘴:“被炒了。” ------------ 第二十四章 你很得意吧? 说这话的时候,闺蜜的表情万分精彩。 桑榆一愣,她想到过匿名事件结束后,王黎欣会受罚,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赵兴隆不是他的舅舅吗? 后台不管用了? 夏筱秋食指朝上竖了竖:“是上边的意思。” 桑榆将戚淮肆帮忙的事情跟闺蜜提了后,夏筱秋一拍大腿,一副天下八卦尽在掌握的得意面孔:“我说电视台调查组那帮吃空饷的家伙,这次动作怎么这么快。” 说着撞了撞桑榆的肩膀,打趣,“你这后台一抬出来,还有王黎欣什么事,简直是鸡蛋撞陨石啊!” 两人凑在一处,小声密谋戚淮肆到底跟高层领导讲了什么,说道激动地方夏筱秋忍不住笑出声。 王黎欣踩着恨天高站在两人面前,木质整理箱狠狠摔在桑榆办公桌上:“桑榆,赶走我,你很得意吧?” 夏筱秋叉腰而立:“王黎欣请你搞清楚状况,是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跟我们家桑桑可没关系。” 王黎欣早看夏筱秋不顺眼:“关你什么事,你有时间不如回家奶孩子,职场跟你这种单亲妈妈不沾边,别最后钱没赚到,孩子的教育也耽误了,养出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 早在三人聚在一起的瞬间,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便聚焦在一处。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孩子是夏筱秋的软肋,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我说错了吗?他跟着你们俩能学到什么?未婚先孕父不详,还是爬床谄媚献殷勤?” 夏筱秋气得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刚撸起袖子,就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影子。 “啪!啪!” 两道响亮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办公室内响起,隐隐带着回声。 胆小的同事看到这一幕,震惊地捂着嘴,生怕惊呼声太大。 桑榆在公司为人处世一向客客气气,说话温温柔柔,这么久以来还没人见过她发脾气。 没成想也是个“能动手不逼逼”的主。 桑榆像一棵小白杨,毅然坚定地挡在夏筱秋面前,冷冷开口:“道歉!” 王黎欣的脸颊被扇歪到一边,又被扇回来,两边红成片像烙红的炊饼,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你敢打我?” 桑榆的眼眸如寒星溅血,一张脸瑰艳到极致,只可惜眼神锐利如刀:“你今天不道歉,我还敢打你,信不信?” 王黎欣气得将桌上的纸盒一股脑摔在地上,还想砸桑榆的电脑和手机。 却被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赵兴隆拦住,他扫了在场众人一眼。 “怎么回事?” 众人都跟人精一样,王黎欣反正都要走了,得罪桑榆不如实话实说,反正刚刚大伙儿都听到了,确实是王黎欣先挑事说人家孩子的。 同事里有个刚休产假回来的女员工,站了出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清楚,尤其是孩子那段,说得真情实感,仿佛刚刚被侮辱的是自家崽子。 赵兴隆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眼底一片阴沉。 他这个侄女真是蠢得可以。 “道歉。” 王黎欣满脸难以置信:“舅舅!是她先动手打的人,凭什么要我道歉?” 赵兴隆一听称呼黑了脸,扯着她的胳膊到一旁,小声说了几句。 王黎欣的脸色可以说是精彩纷呈,脚一跺心不甘情不愿走了回来,冲桑榆道:“对不起。” 桑榆望着她,眯了眯眼,指着夏筱秋的方向:“不是我,是她。” 王黎欣面色比烧锅炉锅底好不到哪去,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对不起小夏,刚刚是我不对!” 夏筱秋挑着长长的眉眼,侧头看了她一下,不情愿地拖长尾音发出个:“嗯……” 电视台地下车库内。 王黎欣在副驾驶位上哭红了眼,用所有难听的话将桑榆问候了一遍。 赵兴隆和气地对电话那头的男人道谢后,挂断电话。 “工作的事帮你解决了,你下周去报道,工资比现在只多不少。” 王黎欣仍旧丧着脸,委屈得不行。 赵兴隆心里也憋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把邮件发给盛海,能有下面的事情吗?” 王黎欣反驳:“我怎么知道戚淮肆会帮她?他到底为什么帮桑榆啊!” 她想到桑榆美艳的长相,脑海里跃出一种想法:“戚淮肆会不会看上桑榆了?” 赵兴隆瞥了她一眼:“不会!我问过了,他们俩没什么关系,估计是桑榆找同学帮忙,戚淮肆给亲戚面子才出手的。”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张信用卡。 “拿着去买几件衣服放松下。” 王黎欣一扫阴郁,高兴地接过来:“谢谢舅舅,你最疼我了。” 赵兴隆手搭在方向盘上,补充一句:“让婷婷陪你逛,有喜欢的,让她也选几件。” 王黎欣握着信用卡的指尖一顿,很快又露出笑容:“知道了,我俩是大学同学,她喜欢什么我最清楚了。” 赵兴隆愉悦地露出微笑,眼尾皱起眼纹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记,透着一股中年男人说不上来的鄙俗。 …… 转正的事情告一段落,桑榆得到几天放松。 沈素最近越来越忙,贺芸也不在家住。 贺成刚托人介绍了个夜间开大车的活儿,家里晚上只有桑榆跟贺昭。 虽然两人是法律上的兄妹,独处时桑榆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找了个借口打算搬去闺蜜家住几天。 贺昭意料之中问了她原因。 “夏夏试用期没通过,我怕她心情郁闷,想过去陪她几天。” 贺昭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桑榆拖着行李箱打车到夏筱秋家,原本说好在楼下接她的夏筱秋却不见踪影。 她被关在单元楼门禁外,只能掏出手机给夏筱秋发语音电话,微信通话刚响一下立马被对方挂断。 桑榆蹙着眉,四下张望,听见不远处的花圃旁传来声音。 她走近一瞧,夏筱秋边揪着手边的月季,边跟人通着话。 闺蜜脸颊红润,气色喜人,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哪有半点失业的郁闷。 “哎呀,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年轻,比你大3岁呢。” “海底世界吗?好啊,我还没去过呢。” “我正愁周末不知道干什么,你说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桑榆:“……” 夏筱秋正沉浸在跟奶狗弟弟的甜蜜互动中,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探过来的一只黑黢黢毛茸茸脑袋。 桑榆声音突然传入她耳边,带着后槽牙的摩擦声:“我上周不是刚陪你跟小北极去过海底世界吗?” ------------ 第二十五章 大胆点,有什么不懂尽管吻我 耳侧突如其来冷森森的语调,吓得一哆嗦,连人带手机险些砸进花丛里。 一转身,视线跟桑榆对上,对方穿着一身米白色驼绒大衣,正双手插兜,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揶揄地盯着她。 夏筱秋手忙脚乱捂住收音口,五官皱成一团,用口型冲桑榆比画三个字——别说话。 清咳嗓音后,又变成甜腻娇软的语调。 “没有,我没去过海底世界……” “刚刚?……是路人啦。” 桑榆翻了翻白眼,知道夏筱秋的电话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她直接拨通了小北极的小天才儿童手表。 电话很快被接起,软糯得像桂花糕样的童声响起:“桑桑,你到了吗?”拖着鼻音的稚嫩声满是喜悦。 桑榆心中那股,被闺蜜见色忘友无耻行径郁结的气息一扫而空,连语气都夹起来:“小北极~帮干妈开下单元门啦,干妈被锁在外面了。” “好呀。” 没过多久,单元门传来“啪嗒”一声,开了。 桑榆乘电梯到9楼时,小北极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一双踩着小兔子毛线拖的小脚看见桑榆的一瞬,在地上来回蹦跶,高兴极了。 “桑桑,桑桑,抱抱。” 桑榆心都化了,立刻抱起胖嘟嘟圆滚滚的小北极,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吧唧”亲了好几口。 小北极咯咯笑不停,热情地要帮她推行李箱,可他的个头还没行李箱高呢。 “还是乖儿子好,你妈是真不靠谱。” 话音刚落,夏筱秋乘着电梯出现在两人面前,佯怒:“说啥呢?我都听见了啊。” 小北极偷笑,手掌伸出四根胖乎乎的手指放在耳侧:“发四哦,我们绝对没有说你坏话。” 晚上,小北极抱着小被子,自觉地去侧卧睡觉。 桑榆和夏筱秋熟络地钻进一个被窝,各自拿起手机刷起来。 正在某站回复粉丝私聊信息的桑榆,眼前突然出现闺蜜的手机,上面正放着一段短视频。 视频里的男孩黑色无袖上衣,搭配灰色短裤,抱着篮球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篮球投进篮筐的一瞬,转头冲镜头露出一抹青春洋溢的微笑,拍摄角度妥妥的女友视角。 “永远喜欢20岁左右的男孩子,你也算另一种方式的长情了。”桑榆点开评论区,瞬间被网友的裤衩子糊了一脸。 “老公,亲亲啵啵啵老公。” “我直接流口水,可以看换裤子吗?” “死之前一定要谈一个这样的死之前一定要谈一个这样的死之前一定要谈一个这样的” 桑榆默默关上评论,拍了拍闺蜜的肩膀:“不怪你,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一想到这些男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心绞痛。” 夏筱秋作出西施捧心状,转头继续刷起短视频,在每个顺眼的视频评论里留下痕迹。 桑榆将头陷在松软枕头里:“皮下三寸皆是白骨,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夏筱秋斜眼瞥了眼她,恨不得把【站着说话不腰疼】几个字贴在闺蜜脑门上:“好看当然有用,不然戚淮肆为什么会看上你。” “他就不能看中我的内在吗?” 桑榆不服气了,直起腰杆,胸口往前一挺,想证明自己也是个内心富足的人。 却被夏筱秋伸过来的手掌一把按住,手指捏了捏后满意地点点头:“富足没看出来,手感倒是挺好的,又挺又有型……”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不对啊,你俩勾搭在一起时,他好像已经看不见了……戚淮肆之前见过你?不然为什么你一下子就成功了?” 桑榆心中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谢辞订婚宴上,她太生气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拿下戚淮肆,气死谢辞这王八蛋。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那场订婚宴,应该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吧? 难道只是因为她当时说了句:【大胆点,有什么不懂尽管吻我。】戚淮肆就被撩拨得比她还像个砸场子的? 不对,不对。 以她对戚淮肆浅薄的了解,他不是这种人。 怎么不是这种人! 才三天,他就找新女人了,桑榆感觉自己被撬墙角的速度赶上她支付宝余额消减的速度了。 夏筱秋靠在床沿边,看着好友的眉尖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到最后甚至气得用拳头砸向床板。 “狗男人。” 接下来一个小时,桑榆将最近几天发现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告诉闺蜜,包括电话里那女人如何在她面前茶言茶语,还有谢辞的罪恶嘴脸,听得夏筱秋和她一起骂,连连拍大腿。 说道激动的时候,还去冰箱搬来一打啤酒,一边喝一边骂。 夏筱秋一掌捏瘪手中的啤酒罐:“我艹,没有一个好东西,打电话骂他,今天必须一解心头之恨。” 桑榆红着脸,脑袋恍恍惚惚:“骂谁?” “先骂谢狗。” 桑榆点点头,翻联系方式才想起来,已经把谢辞删了。 “删了,找不到了。” 夏筱秋一把抢过手机,晃着脑袋划着通讯录:“那就先骂戚淮肆……怎么也找不到。” “我来。”桑榆又把手机夺过去,直接停留在一个备注为【妖精的唐僧肉】号码,直接拨了出去。 — 戚淮肆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擦拭干净。 寻着声音拿起桌边嗡嗡作响的手机。 视线受损后,他受过一段时间的特殊训练,即便看不清屏幕,也能准确地找到手机的各项功能键,操作流畅,半点看不出来跟常人有任何不同之处。 戚淮肆刚按下通话键,手机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就听到一声近乎咆哮的熟悉女声。 “戚淮肆,你大爷的!” ------------ 第二十六章 醉酒 戚淮肆立刻黑了脸,眸色半敛,带着湿气的指尖在手机后屏上随意敲击两下,语气阴森森的:“桑榆,你好样的。” 话刚说完,电话那头又有一道急吼吼的陌生年轻女人声音:“怎么样?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接着,戚淮肆就听到桑榆带着丝得意的回复:“他夸我。”连声线都染上了笑意。 傻不愣登的样子,一听就是喝大了。 他直接按下扩音键,将手机随手丢在沙发上,伸手摸向床边的酒瓶,十分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原本血一般红艳透亮的颜色在他眼中只有一团模模糊糊的影。 这是他每晚睡前必做的助眠步骤,没什么效果,但聊胜于无。 桑榆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流出来,依旧带着浓厚鼻音,磕磕绊绊才说清楚一句话。 “你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不骂你了吗?”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落在戚淮肆耳中却奶凶奶凶的。 他抿了口红酒,难得有兴致搭话:“为什么骂我?” 戚淮肆以为会听到跟照片谣言相关的事情,毕竟他介入的时候造成的影响已经挺大的,桑榆埋怨他也理所应当。 谁知道,桑榆支支吾吾半天,说的全是他听不懂的话。 “因为你吃锅望盆,得陇望蜀,蜀……数典忘祖!” 桑榆义愤填膺般数落他的恶行,浑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戚淮肆咬着一口牙,甘醇的红酒在唇齿间盘旋,都压不过心底涌上来怒火:“希望你清醒的时候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切!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哎,桑榆哎,你谁啊?你算哪颗葱啊?”桑榆得意的口吻没有持续很久,电话里突然出现很长段时间的沉默。 就在戚淮肆以为她脑子清醒,终于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时。 又听到桑榆像是幼兽般,低低呜咽小心翼翼地提问:“喂?你谁来着?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戚淮肆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揉了揉眉骨,眼里的无奈之色将瞳孔覆满。 — 桑榆是被屋外工地施工声音弄醒的。 电钻的“滋滋”没有打在木桩上,仿佛是在她脑袋里开了个瓢,不然为什么头疼欲裂的是她。 桑榆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盯着头顶上空的陌生灯饰,恍惚好半晌。 哦,对了,她现在住在夏夏家里。 她习惯性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手脚并用在被子里一顿划拉,终于在床尾找到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 充上电,桑榆眯着眼看了下手机。 中午十二点。 她打着哈欠对准屏幕,面目识别尝试好几下都没成功。 一定是宿醉的样子过于蓬头垢面,吓坏手机了。 她用密码解开屏幕,入眼的页面吓得她将手机一把丢到床尾,脑子里轰鸣声嗡嗡作响。 桑榆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此刻无比清醒。 她颤颤巍巍拿回手机,以为自己幻视,又确认了一遍。 昨天半夜十点半,去电1小时二十分钟,呼叫号码备注显示【妖精的唐僧肉】。 桑榆从没觉得这几个字如此恐怖过,她宛若雷击一般愣在床上,觉得此刻的自己外焦里嫩。 她到底干了什么? 桑榆将枕头扣在脑袋上,嘶喊着揪着乱成一堆的头发,拼命回忆昨晚经过。 昨晚她跟夏夏一起骂渣男,然后喝酒了,再然后……拨通了戚淮肆的电话。 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到底说了什么,能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开会吗? 桑榆手掌不停安抚上下快速跳动的心脏,感觉自己下一秒便会心律失常昏死过去。 她努力安慰自己:没事,一定是误按,大半夜戚淮肆怎么可能会接听一个半小时电话,他一定也是误按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桑榆念念叨叨半晌,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的瞬间,她像只腹背受敌的刺猬,浑身汗毛战栗起来。 直到看见来电备注,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喂?爸,怎么了?” 桑榆其实不太愿意喊贺成刚爸爸,在她心里,爸爸这个称呼早在十多年前,就随着那场车祸一起被埋进了土里。 但沈素态度强烈,从进入贺家第一天便要求她喊出口。 即便贺成刚站在一旁打圆场,贺昭也没有改口喊妈,沈素依旧坚决地将手掌按在她肩膀上,用半逼迫的语气让她改口。 桑榆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沈素对她的一种保护。 贺成刚的烟嗓像破风扇,夹带着笑意传过来:“小榆,怎么不在家啊?” “我在夏夏这儿,您有什么事吗?” 继父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他语气中带着莫名讨好的意味,更让桑榆更觉得他有事要说。 贺成刚:“没什么大事,就我那新工作,公司签的劳务合同,说是要让家属签字,小昭今天忙着在外面跑业务,我联系不上他,想让你帮我签来着。” 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桑榆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立即下床换衣服:“行,我现在回家一趟,大概半小时内就能到。” “不用不用,合同不在我手里,由公司统一保管,我把地址给你,你直接去签就行。” 桑榆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您不一起吗?” ------------ 第二十七章 被骗 贺成刚的声音有片刻停顿:“我……我接了活下午去临市,抽不开身,我跟公司负责人说一声,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继父最近工作确实很忙,经常跑货车去外地,有时三两天不在家也是常事。 桑榆没多想,应承下来。 继父自从有了新工作,人跟着充实起来,不再一天到晚骂鸡遛狗,给沈素省不少事。 看着她气色日渐红润起来,桑榆心里对贺成刚的抱怨,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多少消散一些。 桑榆简单收拾一番,画了个淡妆,准备随便搞点吃的出门。 走到厨房,冰箱上贴了张便利贴,狷狂的字迹一瞧就是出自夏夏。 【我带小北极去打疫苗,锅里有醒酒茶记得喝,午饭自己对付下,晚上带你去吃大餐,爱你(づ ̄3 ̄)”】 桑榆给自己煮了碗拉面说,一口喝完醒酒茶,脑袋终于彻底活络起来。 出门打车直奔目的地。 车在路上疾驰,桑榆的思绪却停留在昨晚,酒精害人,脑细胞都被酒精杀光了。 她苦恼不已,深知自己酒品不好,大学时就出现过喝醉酒抱着路边陌生男同学,痛哭流涕的社死事件。 昨晚还不知道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她只希望短期内不要见到戚淮肆。 不知过了多久,出租车停下来。 桑榆探头往车窗外看去。 不远处辽阔宽广的大片草地上,几匹颜色各异的马正低头吃草,枫叶被层林浸染成红色,连落在地上的树叶都带着初秋的温柔。 远处闲闲散散穿着骑马装的男男女女聚集在马棚前,距离隔得有些远,桑榆看不清长相,只能从气质上揣测出不是普通人。 ? 她要去的是货运公司,这是马场吧? “师傅,是不是开错地方了?这里是马场吧?” 司机瞅了眼目的地:“没错啊,风驰豪士园,豪士horse,不是马场是什么?” 桑榆抿了抿唇角,是这么理解的吗? 她还想再开口确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 “是桑榆小姐吗?” 桑榆抬起头,一个穿着黑色骑马服背心的年轻男人走过来。 对方确定桑榆身份后,立刻自我介绍。 原来是货运公司老板的秘书。 “桑小姐跟我来吧,我们老板已经等候多时了。” 桑榆两手的食指拇指放在身侧,相互摩擦了下,这是她紧张时候的下意识动作。 签个合同需要大老板亲自来吗? 公司人事吃空饷的? 她心中有些不安,状似随意地问身边带路的男人:“贵公司老板怎么称呼?怕待会儿见了面……” 男人性格很随和,笑着回答:“我们老板姓郑,你直接喊郑总就好。” 桑榆吊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来,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姓郑,不姓袁。 不是那个肥头大耳的相亲对象就好。 就在刚刚,桑榆心头闪过一丝怀疑。 今天的行程会不会是继父跟那个袁老板商量好的,请她入瓮。 看来是她想多了,继父为人处世虽然市侩了些,但应该做不出这样龌龊的事。 马场面积很大,两人走了快十多分钟才在一处木质回廊亭外停下。 电动感应门打开的瞬间,门口出现一个挺着啤酒肚,顶着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看见那人的瞬间,桑榆脸颊血色褪去一大半。 是她低估了贺成刚,他干得出这种恶心的事。 “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桑小姐,”袁满城龇着一口被烟渍浸染的黄牙,手掌在头顶喷满发胶的油腻腻头发上捋了捋,朝桑榆伸出手,“这不刚巧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桑榆直愣愣钉在原地,脚底下像是生了根一样,一步都无法向前迈动。 男人手垂着半晌,见桑榆没有握手的打算,脸上猥狎的笑意愈发明显。 上前一步,不顾桑榆的意愿,伸手便要搂她的腰:“桑小姐走累了吧?来,包厢里准备好了果茶点心,都是你这年纪的小姑娘爱吃的。” 桑榆忍着心底的不适,身形往一侧闪躲,避开伸过来的咸猪手:“不用老袁老板操心,我是来找郑总签合同的。” 袁满城不死心,又想牵她的手:“老郑啊,他也在包厢呢,走,我带你去。” 从进门到现在,桑榆心里压着的一团火,终于绷不住了。 她没有看袁满城,而是将目光放在带她进来的黑色骑马服年轻男人身上:“看来郑总今天没时间,刚好我也约了朋友,麻烦转告郑总,合同的事情后面会让我哥来签字,先告辞了。” 年轻男人神色一愣,目光看向袁满城,有些不知所措。 桑榆转身径直离开,却发现自动感应门怎么都打不开。 墙上的按键也跟摆设一样,明显是被人为控制了。 袁满城嬉皮笑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着什么急?来都来了,马场还没逛呢,待会儿带你去骑马。” 空旷的廊亭内除了他们几个,空无一人,连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桑榆知道此刻发火也没用,袁满城明显在她来之前将服务人员都清场了。 “我不会骑马。” 会也不跟你这头猪骑。 袁满城:“没事,哥哥教你。” 桑榆恶心的中午那顿面条在肚子里翻滚,她用余光打量四周的构造,准备瞅准时机开溜。 三人站的地方,是回廊亭靠外的位置,电动门是玻璃制的,屋外的人能很清楚地看清里面的一举一动。 可包厢在最里面,真进去发生点什么事,桑榆都能预料到一定是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的程度。 “行,那就座这儿签吧,刚好阳光好。”桑榆把随身的包往最靠近窗口的单人沙发上一甩,一屁股坐进去。 这个位置上方有个玻璃窗,可以打开,以她的高度,待会儿翻窗跳出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袁满城面色一晒,郑总早走了,去哪给她签什么鬼合同,不过是他跟贺成刚联合起来骗桑榆的借口。 他朝年轻男人摆摆手,对方很识趣地离开。 他坐在离桑榆最近的沙发上,肚皮因挤压鼓成球形,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花色衬衫里爆出来。 “听说你爸在老郑公司干得不错?”袁满城点了根雪茄,把打火机往大理石桌面上一丢,揶揄地望着桑榆白色大衣下露出半截的小腿,“这份工作工资高,又稳定,我当时可是磨破了嘴皮子的。” “谢谢袁老板帮忙。” “光嘴上谢谢?”袁满城抖了抖烟灰,“没诚意。” 桑榆将男人猥琐的神情尽收眼底,明知故问:“那您想怎么样?” 袁满城朝桑榆的方向,吐出一口烟,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这么大的忙,以身相许不过分吧。”怕桑榆不同意,他还特地加了一句,“你爸他呀,也是这么想的。” ------------ 第二十八章 麻了隔壁的 戚淮肆从回廊亭后门走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站在他身侧的陆时笙戴着口罩和太阳帽,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马场老板跟戚淮肆关系不错,考虑到陆时笙身份特殊,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给他们开通了回廊亭后门的特殊通道。 两人站的位置,刚好能清楚地看到坐在窗前男女的一举一动。 陆时笙一副惋惜的口吻,冲戚淮肆道:“我以为挟恩图报的戏码只有娱乐圈才有,原来在哪都一样。” 戚淮肆抬头瞥了眼窗前坐着的一男一女,可惜眼光太过刺眼,除了一黑一白强烈的颜色冲击,他什么都看不清。 陆时笙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人畜无害柔和的眼:“还是个美女呢,阿肆,你说她会答应吗?” 戚淮肆神色淡淡,单手入袋,手臂间留出个自然的弧度:“新戏不是要练马吗?” 陆时笙看出男人对话题不敢兴趣,会意,嘴角上扬,牵着他的手臂准备离开。 腿刚迈出去,不远处清丽绵软的嗓音传入两人耳中。 “不过分。” 戚淮肆脚下一顿,眉间蹙在一处,连下颚线都有逐渐绷紧的架势。 陆时笙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她顺着声音望去,口吻颇为惋惜:“我还以为她能坚持几个回合呢,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可惜那张脸了,这男的长得……嘶~一言难尽。” 桑榆此刻正以极为放松的姿态,靠在沙发垫上,莫名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袁满城没想到刚刚还一副烈女模样的女孩,一下子像转了性子,变得十分上道。 他有些怀疑,再次确认道:“你真觉得能以身相许?” 桑榆“嗯”了一声,脸上平静如水:“当然,这都是应该的。” 谁的恩情谁来报,管她什么事情。 贺成刚要是愿意以身相许,她当然没话说。 “我爸都同意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肯定是尊重他的决定的。” 尊重,祝福,锁死吧你们两! 桑榆嘴上一顿输出,完全没注意到侧后方投过来的两道视线,其中一道恨不得越过虚妄的空气,将她整个点着。 陆时笙挑了挑眉头:“她还挺放得开,瞧着不像第一次‘报恩’,倒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戚淮肆嘴抿成一条线,原本清澈的眼底,墨色浪潮翻涌最后化成一团散不去的阴影:“林子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袁满城高兴地将嘴里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猴急地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桑榆“去哪”两个字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后方传来不锈钢垃圾桶被人踹翻在地的声音。 发出的“哐哐”巨响声,在寂静的回廊里异常清晰。 桑榆顺着声音望去,男人一身定制西装,背脊挺立修长,背对着她的方向,胳膊处挽着一双细白柔嫩的手腕,正要离开。 “小心些。” 女人的声音让桑榆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阿肆,你扶着我。” 阿肆? 难道是戚淮肆和……那晚跟他过夜的女人? 桑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拿起包想上去看看。 她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戚淮肆沦陷。 还没走几步,她包袋被一股力拽着往后拉:“去哪啊?不是去开房吗?” 桑榆一把扯过挎包,脸上的笑比冰还冷:“开房你找我干嘛,贺成刚不是同意以身相许了吗?你找他去啊。” 袁满城愣了半晌才听明白桑榆话里的意思,一股被骗的羞恼感涌上脑门:“臭婊子,你敢耍我?” “耍你怎么了?就允许你跟贺成刚合起伙来骗我?”桑榆把包往腋下一夹,“嘴那么臭,腌了几年啊这么入味儿,看看你的五官,各长各的,谁都不服谁,长成你这样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吓唬人,往大街上一站都不用做什么就能拉低一条街的素质。” “你……你”袁满城气得拿手指头指着桑榆,上下起伏的胸口,感觉下一秒就要气的厥过去。 “你什么你,邻居撒花椒,麻了隔壁的,滚!” 桑榆大踏着步子,朝着戚淮肆离开的方向追去,丝毫不在意身后脸色臭成猪血男人的心情。 ------------ 第二十九章 金鱼的记忆 桑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在车上的时候,还想着近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真见到人,尤其是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女人。 她心底的战斗欲又燃了起来,喝醉酒打电话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当下抓住戚淮肆才是重中之重。 桑榆追出去后,找了一圈,却连戚淮肆的影子都没看见。 就在她想放弃离开时,一个拐角,却跟沈知悉撞了个满怀。 “桑小榆?”沈知悉愣了半秒,惊喜出声,“好巧啊,你也来骑马?” 桑榆更加确定方才在回廊亭的男人是戚淮肆。 “沈医生,你一个人来的吗?”她视线在沈知悉背后位置扫了扫,没看到人影。 “我跟阿肆一起来的。” 桑榆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小肆爷也在这儿?真是太巧了,我能过去打个招呼吗?” 沈知悉“当然”两个字刚说出口,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顿时感觉眉心有些酸胀。 桑榆看出他的纠结,恍若没瞧见,眼角眉梢透着欢喜,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孔。 沈知悉望着眼前女孩清澈透亮的囧囧眼眸,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两人前后脚踏进一片较为安静的区域时,桑榆的眼神已经跟雷达一般在全场搜索戚淮肆的踪迹。 沈知悉指点着各处设备,详细跟桑榆介绍:“这片区域是马场里面积最大的,被阿肆常年包下来,我们几个没什么事就来玩玩,你待会想骑马,可以去马圈里选选,有不少性格温和的马适合新手。” “还是算了吧,我恐高。”桑榆摆了摆手,骑马不是她的目的,人才是。 “没事,这里的驯马师都很专业,全程带着不会受伤的,”沈知悉目光慢悠悠扫过身旁的女孩,嘴角勾着笑,“或者……让阿肆亲自教你,他的马术是在蒙古草原学的,比专业骑士都强。” “他那眼睛也能骑马吗?” “授课没问题,不然今天也不会在这儿遇到你。”沈知悉眼底透着股说不清的笑意,“我们有个朋友在这儿练习马术,她还挺出名的,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 桑榆皱眉,他们的朋友她怎么会认识。 白色栅栏围起大片草地,地面矮小的草植因秋季来临已经变得半绿半黄。 偌大的马场只有一匹白色骏马在疾驰,上面坐着一个穿枣红色骑马装的女士,看不清面容,从背影看很像之前在回廊亭看到的女人。 秋日下午的阳光依旧刺目,桑榆将双手搭在眼睛上,做了个人字形状。 “阿肆应该是在休息室,阳光太刺眼,他眼睛受不了。” 沈知悉将她引到休息区,果然在里面看到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戚淮肆,他只穿了件衬衣,在这个季节显得有些单薄。 他耳朵上带着耳机,后背挺拔,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有眉头微蹙着,桑榆莫名感觉他心情不太好。 “阿肆,你猜我遇到谁了?” 室内清淡的灯光下,戚淮肆连姿势都没动一下,目光依旧淡淡的,抿了口面前的茶,一句话不说。 “你猜一下嘛。”沈知悉推了推他的胳膊。 戚淮肆偏头,视线里出现一抹熟悉的白,依旧没说话,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桑榆主动上前,打断沈知悉的独角戏:“小肆爷,好久不见。” 戚淮肆眉梢一挑,扬起头望着她的方向。 许久后,才缓缓突出几个字。 “这位是?” 桑榆:…… 他还不如哑了。 狗东西果然忘了她,他是金鱼的记忆吗? 还是说他们男人都这样,提起裤子不认账,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桑榆使了好大劲才勾起嘴角的弧度,眼睛眯成一条线:“我是桑榆。” “哦……你啊。”戚淮肆刻意拖长了尾音,像是终于想起来她的名号。 桑榆脸上的表情要绷不住了。 哦,哦你大头鬼。 沈知悉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圈,总觉得气氛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这两人是熟还是不熟啊? “桑小榆,你坐。”他将桑榆拉到戚淮肆身侧坐下,在她面前倒了一杯茶。 青烟袅袅,茶香似有若无萦绕在桑榆鼻尖,像是无形的手掌安抚了她内心的憋屈。 “这茶是马场的一大特色,你尝尝。” 桑榆抿了一口,点点头:“嗯,是台湾的冻顶乌龙,香气清雅,喉韵回甘浓郁且持久,很适合运动后饮用。” 沈知悉惊喜道:“才喝了一口就尝出来了?你懂茶?” “我外公早年在杭州当过一段时间的茶农,小时候跟他待过一段日子,算不上懂,知道一二罢了。”桑榆放下茶杯,余光却一直打量身旁端坐的男人。 看见他手指在耳机上轻点两下后,重新抿了口杯中的茶。 沈知悉本来是为了缓和气氛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没想到遇到个懂茶的。 他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重新冲泡茶叶后,又倒了杯放在桑榆面前,顺便给戚淮肆也换了茶。 “你再尝尝这个。” 桑榆只尝了一口,便放下:“武夷水仙茶,色泽清亮,有兰花的香味。” “厉害。”沈知悉鼓掌称赞。 桑榆不以为意,转头望了眼身侧的男人,目光灼灼。 戚淮肆即使看不清桑榆的面容,也无法忽视那股停在他身上的视线,仿佛在无形中质问他:我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夸我? 他刚张开嘴,发出个音节,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连外面的风也一起被带进来,枣红色骑马装的女人走进室内:“偷偷在这儿喝茶,也不喊我一起。” 女人声音清亮,连风声都盖住了,也掩住了戚淮肆那声低低的“嗯”。 桑榆此刻呆愣在原地,哪顾得上戚淮肆是“嗯”还是“哦”。 她大脑都快宕机了,那晚跟戚淮肆在一起的女人,竟然是当下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小花——时笙。 桑榆感觉耳边有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响起,飞机飞远了,留下被扑了一鼻子灰的她,愣愣地留在原地。 她目光从上到下把时笙打量了遍,脸上的毛孔清晰可见,皮肤白得发光一样,一看就是大把钞票养出来的。 随手摘下脑袋上的头盔,头一仰,黑灰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随意摆动两下,沁人心鼻的香水味立刻在室内飘散开。 发质细腻柔软,光泽迷人,瞧着像是瀑布一样。 桑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胸侧的发尾端捏了捏,分叉了,还有些硬。 从心底蔓延开的自卑感,让她慌了神。 这下完了,她拿什么跟时笙抢? 桑榆眼神下意识往戚淮肆身上瞥,原本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站在窗户边上。 她更气了。 她进来这么久,戚淮肆连屁股都没移动一下。 时笙一进来,他就起身迎接。 待遇真是天差地别! 桑榆在打量陆时笙的同时,陆时笙也在打量她。 常年混迹片场的经验,很快让她把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惊艳,掩藏在瞳孔之下。 “这位小姐是?” 她话是冲着沈知悉说的。 沈知悉视线只在戚淮肆身上停留一瞬,很快转移开:“一个朋友。” 谁的朋友,没说。 什么朋友,没说。 桑榆朝时笙伸出手:“你好,我是麓城电视台的主持人,我叫桑榆。” “桑榆~名字挺好听的,”时笙指尖浅浅碰了下后很快松开,“你是主持人啊,那我们算半个同行呢。” 说完,她转身朝沈知悉眨了眨眼:“这个不错哦,比上一个好。” 桑榆知道时笙是把她当成沈知悉带来的女伴了,但她的口气莫名让桑榆心中不适。 时笙评价她的口吻像是对待朋友家里新买的家具: 上一个颜色不怎么样,这个质量不错。 眼光有提高哦。 而她就是摆放在货架上供人挑选的货物,只有被选择的机会。 沈知悉一眼瞧出桑榆神色不对劲,忙解释:“只是朋友,时笙你别瞎说。” 陆时笙噗嗤笑出声:“那你可得加把劲儿,桑小姐这么漂亮,放在娱乐圈都是大美女级别的,可别让人撬了墙角。” 她话里的意思沈知悉没听明白,可桑榆和戚淮肆都听懂了。 桑榆此刻才知道,原来,刚刚在回廊亭的对话,他们两都听见了。 她眼神扫向窗前的男人,他一手搭在窗沿边,一手插进裤兜,双腿放松伸直,正看着窗外纷飞的落叶,仿若没听到屋内人的交流。 太阳已经西斜,透过木板房的蓝白色玻璃窗,穿进屋内,尘埃将阳光暴露在空气中,在彩色的光道里跳跃,一下下像踩在桑榆的胸口上,闷闷的。 看着桑榆渐渐黑下去的脸色,陆时笙眼底闪过一抹笑,打心眼里看不起桑榆。 如果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一定只会觉得桑榆是个长相美貌,落入沈知悉爱情陷阱的可怜女人。 但方才在回廊亭的对话,让时笙对她改了观点。 连那种男人都能轻易上手的女人,能是什么好货色,白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陆时笙光想想那双油腻腻的手掌落在身上的感觉,心里都泛起恶心感。 她小步走到戚淮肆身旁,熟稔地揽过他的胳膊:“阿肆,你不管管你兄弟?万花丛中过,迟早有栽进泥潭的一天。” 桑榆面色一冷,时笙对她的敌意太过明显。 她盯着戚淮肆的面容,一眨不眨,很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回复。 “他是泥鳅。”喜欢泥潭。 戚淮肆连眼皮都没抬,更别提望向她的方向。 从进来到现在,他仿佛都当她不存在一样。 时笙咯咯笑出声,在男人胳膊上撒娇般锤了一下:“也就你敢这么说他。” 沈知悉嫌弃地看着他们:“喂,我还在这儿呢,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过分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桑榆融入不进去现场的气氛,只觉得尴尬,她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巧的是包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出去接个电话。” 戚淮肆终于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淡淡的,还是没说什么。 沈知悉:“嗯嗯,去吧,等你回来带你去骑马。” 桑榆想拒绝,还是选择先接听电话。 走廊里。 电话刚接通,沈素近乎哭断气得声音传入桑榆耳中:“呜呜呜,小榆,你跑哪去了?你妹妹……她进急症室了。” ------------ 第三十章 你怎么不谢谢我? “怎么回事?”桑榆刚沉下去的心脏,再次被提到嗓子眼。 今天一天过得魔幻极了,心脏像是坐过山车一般,她感觉再受到刺激,该进医院的就是她了。 沈素泣不成声,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桑榆来不及安慰她混乱不堪的情绪。 “妈,你别着急,我马上过来。” 桑榆抬腿便想离开,想到包还在室内,只能再次走进去。 “不好意思,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沈知悉见她神色匆匆,有些不放心:“桑小榆,出什么事了?” 桑榆盯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马场位置偏僻,上面显示预计半小时后才能有人接单。 她大拇指不停在食指关节位置搓揉,眼底透着焦急,最后还是开了口。 “沈医生,能麻烦你送我去趟省中心医院吗?” 沈知悉刚想点头,又无奈道:“可我今天没开车。” 说完,他跨步走到戚淮肆面前,手一摊:“车钥匙给我,我开你车送桑小榆去医院,你坐时笙车回去。” 陆时笙自然没意见。 戚淮肆却立刻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戚淮肆:“还嫌上次的事情闹得不够大吗?她每天后面跟着多少狗仔。” 陆时笙一听,垂下眼眸,确实最近想挖她黑料的狗仔记者比过江之鲫还要多,她身上还有跟公司男星炒cp的业务,拍到了说不清。 最后,桑榆还是坐进了那辆黑色卡宴。 她都数不清是第几次坐在车里了。 只是这次的位置变成了副驾驶。 沈知悉安慰身侧的桑榆:“桑小榆别担心,我开车技术很好的,最多半小时一定给你送到。” 桑榆点点头:“谢谢沈医生,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沈知悉摆摆手:“小事。” “车是我的,怎么没听你谢谢我?” 正后方传来的男声飘入桑榆耳中,声音有些烦躁。 桑榆微微侧身,刚好露出半张姣好的侧颜,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里头的男人双手环于胸前,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不耐烦可以不来啊,又没人逼你。 跟你的小明星二人世界,不比去医院闻消毒水味强吗? 桑榆只敢在心里吐槽,面上还是那副恭敬有礼的样子:“谢谢戚总……的车。” 戚淮肆:“……” 车停在省医院门前。 桑榆走下车,沈知悉也跟着解开安全带,想跟着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结果被戚淮肆一阵怼:“我看着像很闲的人吗?” 隔着窗户,他的眼神看起来特别冷:“有个紧急会议需要处理,送我去公司。” 沈知悉没办法,只能重新系上安全带,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桑小榆,加个微信吧,我先送这家伙去公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联系我。” 能加到他的微信,桑榆当然高兴,沈知悉可是麓城首屈一指的外科医生,日后少不得会有地方麻烦他。 她打开微信二维码图案,递过去。 戚淮肆不耐烦地在玻璃窗上敲击两下,动作急促。 沈知悉扫了下后,很快钻回车内,开车离开。 一路上,低气压一直在车内笼罩,低沉的气息憋得沈知悉开口:“在马场就发觉你俩不对劲,闹矛盾啦?” 戚淮肆:“没有。” 沈知悉显然不信。 许久后,戚淮肆才漫不经心说了句:“把她微信推给我。” 沈知悉差点脚底打滑,油门踩成刹车:“不是吧哥,你连桑小榆微信都没有,哈哈哈,你也太……”失败了。 他在戚淮肆摄人的目光下,生生咽下后半句话。 — 桑榆一路小跑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沈素已经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医院雪白的墙壁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精神。 贺成刚看到她赶来,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慌张。 桑榆蹲在沈素面前:“妈,我来了。” 沈素飘忽的视线,看到她的瞬间,终于找回一丝清明,扑在桑榆怀里不停捶打她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跑到哪里去了?小芸在家门口出事,你为什么不在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邻居通知我们的。” 看着情绪几乎崩溃的沈素,桑榆红了眼眶:“我下午被……” 没说完的话,被贺成刚一声响亮的咳嗽声打断。 “你妈情绪不好,可别再刺激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小芸,医生说手术费用加后期治疗至少要二十万,你赶紧想想办法。” 沈素抹了把眼泪,紧紧拉着桑榆的手臂:“对,缺二十万,小榆你想想办法。” 桑榆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眼,肩膀缓缓沉下去。 这些年她的工资和兼职收入全部给了沈素,除了必要的开销,手上一点余额都没有。 沈素不是不知道。 她从哪弄来二十万。 “妈,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去借啊!”贺成刚说得理所当然,“你不是有同事吗?你在电视台工作,那儿的人都是有钱人,拿出个二三十万,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桑榆抬头冷冷望了他一眼:“你不也有公司,跟郑总提前预付一两年工资不行吗?你们关系不是已经好到穿一条裤子了吗?这点小忙他不会不帮吧?” 三连问的反击,成功让贺成刚闭了嘴。 他神情愤愤地盯着继女的背脊,心中万分可惜今天的计划没成功。 不然他哪还需要操心医药费,光袁老板承诺的彩礼钱,就够他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的。 沈素满脸绝望,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下,声音又响又急:“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桑榆心里难受,慌忙伸手阻止她自残的行为。 沈素还嫌不够,抽出手掌使劲拍了拍大腿:“我就算去卖血,卖肾,也要替小芸把钱攒够。” 桑榆无奈道:“妈,你别这样,我会想到办法的。” 沈素眼角挂着泪珠,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真的吗?” “真的。”桑榆艰难地点点头。 ------------ 第三十一章 S和百万少女的梦 急诊室的灯熄灭。 手术室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谁是贺芸的家属?” 沈素在地上瘫坐久了,起不了身,贺成刚老神在在坐走廊椅子上,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我是。”桑榆走上前,“医生,我妹妹怎么了?” 男医生戴着口罩,翻阅病例:“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还好送来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惊吓过度?”沈素终于站起身,“好好的,怎么会惊吓过度呢?” 医生解释:“心脏病人的承受能力本来比一般人就脆弱很多,很多突发状况都会造成心慌,呼吸困难,再严重一些就会像她一样直接晕厥,你们最好查查病人发病原因,从源头上避免此类事件的发生,不然下次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好,好。” 一想到还有下次,沈素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 贺芸注射麻醉剂,还在昏迷,被推进观察室。 戚淮肆回家收拾衣物,打算留在医院陪护。 回去路上,接到夏夏电话:“姐妹,你人呢,等你吃大餐呢。” 戚淮肆压抑一天的委屈,听到闺蜜声音才瞬间释放出来。 夏筱秋听她说完,气得将手中的陶瓷杯用力置在桌面上:“靠,你那继父简直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但凡对你有一丝父女情,都干不出这样恶心的事,你小心些,别再着了他的道。” 贺成刚跟她,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以后连最基本表面上的和平都不需要伪装。 “今天算是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情,再也没有下次。” 电话挂断后,她银行卡收到一笔转账,5万块,数额不大,对桑榆来说却如雪中送炭一般。 微信聊天框跳出夏筱秋的信息:【姐妹,你不提我也知道,你现在一定缺钱,我手上的流动资金就这些了,别拒绝啊,不然我会生气的!】 桑榆心里一暖,眼眶热热的,回复一个【小猫道谢jpg】 聊天框上方又有「正在输入……」的提示,反反复复好久后,终于发了过来。 【实在不行,我回去要,大不了被嘲讽一顿,姐们以前在圈子里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他们不至于打死我。】 明明是俏皮到欠揍的语气,桑榆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眼泪顺着低垂的睫毛滴在屏幕上,模糊她的视线。 未婚先孕的事情爆出来后,夏夏违背家里长辈的意愿,休学把孩子生下来。 她家是个礼教极严的家庭,从没出现过这样忤逆尊长,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一怒之下,将她从家族除名,连一向引以为豪的姓氏都被夺走。 那个家,夏夏至少有五年没有联系了。 那个家里的人,没一个善茬,她绝不会让夏夏回去遭受他们的谩骂和羞辱。 桑榆抹了把眼睛,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很快发过去:【算了吧,我怕到时候给你收尸,小北极哭着问我要妈妈。】 回到家时,已是星辰满天。 桑榆正准备退出聊天界面,下方通讯录冒出新的好友申请。 她才想起来,下午匆忙,沈知悉的好友申请还没通过。 桑榆点开新好友一栏,最上方却出现两个待验证信息。 一个头像是半明半暗,昵称只有一个大写的字母【S】。 另一个头像花里花哨,昵称叫【百万少女的梦】,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最近她的微信号,经常会收到一些乱七八糟人的添加,桑榆第一反应将第二个账号划分到这一类。 通过了【S】,沈医生的好友申请。 顺手发送一条微信:【手术顺利完成,再次谢谢你的帮忙,「小企鹅弯腰」.jpg】 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收拾了整整一大包。 桑榆又从货架上拿了几本贺芸爱看的杂志,一起放到包里。 去医院前,她拐去楼下,敲响了王婶家的铁门。 “小榆,你怎么来了?进来坐。” 王婶正在卧室里看肥皂剧,桑榆刚进门,眼尖地瞥见了她手上提来的东西。 桑榆把手上的两瓶酒还有一包烟,放在玄关柜子上:“阿姨,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您一定收下。” 王婶不好意思地推搡道:“哎呦,街里街坊的搞这套做什么,小芸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事我能不帮忙?拿走拿走。” 桑榆当然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一来一回几下后,王婶便拎回了屋,在里头呆了一会儿,估计是在判断谢礼的价格。 出来后把架子上的果盘茶点拿下来,摆在桑榆面前。 “王婶,我想了解下我妹妹的事,”桑榆直截了当问出心中疑惑,“您能不能跟我说说,小芸昏倒前发生了什么?” 王婶一听,大腿一拍,就跟桑榆唠起来:“这事儿啊,我只跟你说,从医院回来后好几个人跑来问我,我都没敢讲。” 桑榆一听,觉得事情不对劲。 ------------ 第三十二章 长款风衣男 “你妹妹,那是被吓的。” “是,医生也是这么说的,惊吓过度导致的晕厥。” “我发现你妹妹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但我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跑远了,”王婶边说着边观察身侧女孩的神色,“那男的穿着长款风衣,下半身……没穿裤子。” 戚淮肆背脊都直起来,后背冷汗森森,一想到妹妹可能在昏迷后,遭受过什么,她脑袋整个嗡嗡作响。 “那……我妹妹她”有没有…… 王婶知道她想问什么,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去的时候,小芸衣服好好的,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儿,架不住人言可畏,我不敢往外说。” 戚淮肆心里对王婶万分感激,再次道谢后,千叮咛万嘱咐请她务必保密。 王婶为人虽然市侩了些,但心不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事儿绝不会从我嘴里透露出半个字。” 回到医院,桑榆把事情跟沈素、贺成刚讲了,贺昭刚好也从外地赶回来。 沈素气得直跺脚,咬紧牙齿恨不得吃人血肉:“让我知道是谁吓了我女儿,我一定让他不得好死。” 贺昭:“我之前也听邻居说过,小区里出现个露|阴|癖,一直没抓到。” 桑榆:“我们报警吧。” 沈素刚想点头。 贺成刚憋着火气的声音传来:“不行!一报警不就所有人都知道我女儿被变态盯上了吗?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沈素听完,脸色一沉,觉得有道理,转头去看桑榆:“对对对,你妹妹还小,事情闹开了,对她不好。” “妈,变态一天抓不到,小芸就一天活在恐惧里,谁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下次会不会发生。”桑榆劝道。 变态之所以能在小区里肆意妄为,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到,难道不是因为居民不作为,不敢报警吗? 沈素听完,沉默许久,难得硬气了一回,不顾贺成刚的阻止,报了警。 警察来了解案件时,贺芸刚醒。 贺成刚早回去休息了,沈素红着眼不肯走。 桑榆再三保证有事情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她才放心回去休息。 医院走廊里,桑榆拿着催费单,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脑子里将身边的人一一筛选,谁能借她剩下的十五万。 最后,只剩下一张清冷的面孔。 病房里。 警察的询问接近尾声。 贺芸在他们离开前,问道:“警官,那个人被抓到的话,会关几年?” 负责询问的是位女警:“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如果没有其他罪行,露|阴|癖一般的处罚结果是拘留10日。” “才十天?” 贺芸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满脸震惊。 “那如果加上猥亵未遂呢?” 女警看了眼床上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解释道:“如果是强|奸未遂,那是公诉案件,是犯罪,量刑会严重很多,大多会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贺芸若有所思坐在床上,手指扣进身下被褥中。 她的神色引起女警注意:“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说?你是受害者,你的证词会对罪犯的审判有决定性的影响。” 贺芸摇摇头,嘴角抿起一抹笑,轻灵的瞳孔里一派天真烂漫:“警察姐姐,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能帮我把我姐姐叫进来吗?” 女警笑着点点头,她接触过不少像她这样的案例,有些年纪比她还大,还健康的女孩子,很多都在问话过程中哭得梨花带雨。 像她这样全程安静,思路明了言语顺畅的,她还没遇见过几个。 桑榆跟警察交流几句后,走进病房,给贺芸削了个苹果。 “累不累。” “不累。”贺芸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却弥补不了嘴里的苦涩,“让你们担心了。” 桑榆帮她掖了掖被角:“妈是真的吓坏了,瘫软在地上,我看到她的时候,魂都丢了。” “是我没用。”贺芸声音哽咽。 桑榆抱住她,手摸了摸妹妹细软的头发,如果可以,她也想替贺芸受病痛的折磨。 “不怪你,是那个变态的错,等抓到送他进监狱。” 贺芸下巴枕在桑榆肩膀上,视线越过窗台上的百叶窗,看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 雨丝打落在窗户上,窗外昏黄灯光下一株瘦小枯黄的树吖,在风里摇摇晃晃。 风明明不大,雨也不大,它却像遭受狂风暴雨一般无助,连最后几片树叶也保不住。 是它本身太脆弱了,禁不住一点打击。 跟她一样,都是废物。 ------------ 第三十三章 招惹我的时候不是玩的很欢吗? 苜蓿园门卫处的年轻保安,瞅了大门口站着的年轻女人好几眼。 她撑着一把黑伞,长得眉目清艳,在大雨下站了半个多小时。 一辆辆豪车从门口经过时,女人总会上前查看车子里的人,然后默默退回花坛旁,继续等。 “这女的找谁?”值班室轮班人员上岗,指着寒风中的身影问。 “找308栋户主的。”年轻保安嗦了口热腾腾的面条,眼前热气弥漫,“待半天了,人家没硬闯,我们也没法赶人。” 年长保安嗤笑一声:“308?那不稀奇,你刚来不知道,那栋别墅的户主背景大着呢,想见他的女人多了去了。” “那您说,这女的能见到吗?” 年长保安抿了口浓茶:“戏台上收锣鼓——没戏唱咯。” 话刚说完,雨中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路边昏黄灯光照不清车标,只隐约看见绿色车牌照上一串显眼的黑色串8。 花坛边安静站着的年轻女人,小跑到豪车旁,车门一拉,钻进了车后座。 桑榆裹夹着寒气坐进卡宴后座,虽然知道身旁的男人瞧不见她落魄的模样,还是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 车在两保安震惊的视线中,缓缓驶入苜蓿园内。 两人从后车座上下来,司机便开着车离开。 桑榆望着站在廊下的戚淮肆,缓缓上前,握住他的胳膊。 隔着西装也能感受到男人藏在面料下的温度,远比她在冷风中吹了半个小时的体温高得多。 两人靠得近,连微弱的呼吸都搅在一起。 “知道来这儿干嘛的吗?”男人的声音漫不经心。 桑榆呼吸定住:“知道。” 两个小时前,医院里。 桑榆拨通了戚淮肆的电话。 电话内容很简单,她需要钱。 戚淮肆回复的内容也简单,五个字:“到苜蓿园来。” 成年人的对白,夹杂着不必挑明的干脆。 点燃了这段不体面的交易。 这是桑榆第二次走进别墅,上次采访来去匆忙,她没好好打量过屋内的装饰。 偌大的客厅以灰白色系为主,家具极简,头顶简约却高级的灯饰发出冷冽的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灯光下洒下暗沉的投影,刚好打在地板上柔软的欧式风格地毯上。 所有拐角楼梯都用防护措施保护得很好,家具的摆放位置也完美考虑到视力障碍人士的生活习惯。 浴室内。 桑榆站在淋喷头下,任由温热的水珠打湿全身,冷风带来的湿气一扫而空。 心里蔓延起的寒意却怎么都消散不去。 推开浴室门,床上摆着一套睡衣,女款。 桑榆放在鼻下嗅了嗅,新的,看了眼尺码,比她的码数小一码。 刚好适合身材娇小的女人,比如,那位娱乐圈的新星——时笙。 桑榆个字高,睡裙套在身上,堪堪遮住大腿根,显得更像是情|趣内衣。 随着她的走动,从后面望去,隐隐约约能瞧见半块欲露不露的浑圆。 桑榆从房间里的落地镜,看到自己的模样,羞红的脸颊滚滚发烫。 还好戚淮肆看不清,不然她不一定敢这样站在他面前。 早在桑榆从浴室出来的刹那,带出来的靡靡香气,已经无形中撩拨了戚淮肆一下。 他走上前,从后背抱住她,桑榆惊了一下,身子微微战栗,没有推开他。 两人就这样抱了许久,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间,吹起鬓边的黑色长发。 男人坚实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两片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布料,此刻也成了阻碍。 戚淮肆只想再亲近一些:“怕吗?” 桑榆知道他问的什么,声音颤颤:“不怕。” 暧昧气氛的气息在两人周身蔓延开,本就遮不住什么风光的裙摆,探进一张作乱的手,戚淮肆感觉浑身的热气正往一处聚集。 随着戚淮肆的掌心,所到之处皆有燎原之势。 “不怕,抖什么呢?” 桑榆闭上眼,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开始胡说八道:“我冷。” 话音刚落,男人抬起她的腰,整个人猝不及防失去重心,躺倒在松软的床上。 蓬松的棉被覆盖在桑榆身上,戚淮肆顺势躺在她身旁,手依旧贴着她的背脊,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反而漫不经心跟她聊起天。 “为什么想当主持人,你大学不是学的绘画吗?” 桑榆脑子有些乱,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戚淮肆跟她聊专业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因为……一些人和事,选了主持这行。” 戚淮肆掀眼,意兴阑珊语调也没波澜。 “为什么不直接说因为谢辞?” 桑榆清醒了些,男人在床上提起床伴的前任是什么意思? 她自我认知十分清楚,绝不会自恋到以为戚淮肆在吃醋。 也只能理解成男性的占有欲在作怪,不管有没有感情,总归要跟前任比一比的。 桑榆懒得去猜测别的可能,她需要钱,没有功夫跟戚淮肆盖着被子干劈情操。 如果今晚注定逃不过,她只希望过程不要太煎熬。 她微微扬起脖子,露出好看的天鹅颈,在戚淮肆脸颊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很快撤离,却比任何举动都勾人。 戚淮肆鼻尖哼着笑,兴致又被撩拨起来。 准确说,他的兴致从今晚见到桑榆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继续,别停。” 桑榆红着脸,又在他鼻尖吻了下,再到眼睛,直到碰到唇瓣的刹那,男人终于给了回应。 回应又烈又欲,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满是拆裹入腹的霸道。 桑榆有些喘不上来气,只能一个劲往后躲。 却被男人狠狠掐着腰,逃无可逃。 绵软无力的轻哼,此刻听来更像是欲拒还迎。 桑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脸颊跟火烧过一般,明明想拒绝,可身体给出的反应太诚实。 戚淮肆咬着她的耳朵,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欲望:“想躲?招惹我的时候不是玩的很欢吗?” 耳垂湿润的触感,像羽毛拂过心间,痒痒的。 桑榆撇过脸看向窗外。 窗外雨停了,夜幕将天空压低,弯月倒挂,像是罩在子夜上的神秘面纱,光晕一片。 月色慷慨,夜风微凉,今夜的星空注定无眠。 ------------ 第三十四章 梦里的名字 桑榆在迷迷糊糊中不知道醒了几次,只觉得浑身酸软。 “够了,够了。” 开口的声音带着娇意,如温泉滚过耳膜般温和。 戚淮肆呼吸逼近,到最后两人呼吸交缠融合,早已溃不成军。 屋外不知何时又打起了雷,暴雨惊雷,疯狂肆虐秋意的萧瑟,像是在庆祝一场盛大的狂欢,又像是在警示一场错位的纠缠。 桑榆在朦胧中感受到,戚淮肆身上有股充盈到丰沛的感情。 她想起一句话,男女那档子事,只有在床上才能体会到,什么叫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原来情爱这种事,没有爱情的男女也能做。 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戚淮肆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到后来,桑榆怕了,她连梦里都开始做噩梦。 梦里她被一群豺狼追赶着,一个个亮起獠牙,留着哈喇子恨不得将她撕碎。 她在前面奋力奔跑,可豺狼的数量太多了,很快将她包围。 头狼踩着步伐一点点踱步到她面前,嚎叫一声变了容貌,竟然是谢辞。 他瞪着青红的眼,对她怒目而视:“你绿我?” “绿你大爷……”桑榆迷迷糊糊在梦里骂人。 抬手就要朝头狼身上招呼。 现实里她真的抬手了,“啪”一巴掌扇在替她盖被子的戚淮肆手臂上。 “谢辞……”去死吧你。 桑榆翻了个身,嘟囔着又睡着了。 戚淮肆沉着脸,僵硬着脑袋一点点将视线落在怀里女人身上,表情在夜色里晦暗莫辨,像是海面上即将风暴来临的诡异平静。 连梦里都在喊着谢辞的名字。 甚至是在跟他抵死缠绵一晚之后,她是有多不愿意,多放不下。 戚淮肆冷嗤一声,翻身下床,点燃香烟,站在落地窗前。 视线里远方昏暗的地平线上浮现出一抹澄黄的金光,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能看清世界。 他想看看床上没心肝的女人,是怎么样的面目可憎。 桑榆是被太阳照醒的。 一晚上放纵,加上做一晚上噩梦的后果,她不但身体上像是被撕裂一般,连精神都破碎不堪。 桑榆想骂人的心藏不住。 她掀开被子,身上红痕遍布,一丝不挂,却很干净。 应该是后半夜被人清洗过。 桑榆心中一暖,对戚淮肆的抱怨也稍稍减轻。 她视线在房内扫过去,卧室很大,半面临海,视野效果极佳。 床边的半人高转椅上坐着一个人。 侧对她,只露出半张俊秀好看的脸,背脊挺拔修阔,身上不见半点昨夜的疯狂。 桑榆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昨晚的种种历历在目,她本能地将脑袋靠在戚淮肆肩膀上,语调软软的:“怎么没叫醒我?” 她还没完全从昨晚的温柔中走出来,对初夜保留一份依赖。 而戚淮肆因为她的突然靠近,后背一僵,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冲上天灵盖,让他想起昨晚两人的缠绵,他呼吸一窒,闭上眼。 调整好久后才重新睁开眼。 “怕扰了你的好梦。” 戚淮肆的声音透着凉,还有一股嘲。 桑榆很快察觉清醒过来,温柔疯狂是属于夜晚的,太阳一出现,黑夜消散,这股温情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又变成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模样。 她差点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止步于床上,消弭与阳光之下。 桑榆心里一惊,为自己方才的举动羞愧。 她快速收回手掌,站在戚淮肆身侧,保持应有的距离。 “抱歉,小肆爷,我刚刚没睡醒。” 疏离的语气,刻意保持的距离,让戚淮肆心中的无名火更加强烈。 他将手边的纸张往桑榆方向一推,薄薄的一张纸,因为他的力气边角出现褶皱。 “这是协议,你好好看看,没问题把字签了。” 戚淮肆的语调生硬又冷漠,桑榆心被刺了一下。 她自嘲地想:男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热烈与冷漠,能在瞬息之间做出改变。 桑榆甚至都怀疑昨晚上趴在她身上欲生欲死的人,不是戚淮肆。 协议内容很简单。 戚淮肆花钱找她当情人。 不,准确来说,她连情人都不算,是合作关系。 每周一次的随叫随到,换取妹妹的手术费用和特效药供应。 桑榆仔细阅读这份卖身协议,在看到下方附加条款时,嘴角自嘲的笑意还是顺着唇齿吐露出一声轻笑。 【协议期间,乙方必须保持单身,不得以任何形式跟他人建立关系,如有违约,协议立即作废,甲方有权向乙方索要赔偿。】 桑榆咬着唇:“保持单身这条,是双方协议,还是单方啊?” 她只是随便问问,毕竟谁见过老板手下只有一个员工的。 果然,戚淮肆听见她的问题,回了个看傻子的眼神:“你说呢?你跟我的关系,到那步了吗?” 得,自取其辱了。 桑榆很淡地笑了一下,低垂着眼:“我开玩笑的,肆爷当我没问。” 她利落签下名字,换下睡衣,穿回自己衣服,走了。 — 回到医院的时候,桑榆手机“叮”了一声。 戚淮肆办事效率高,二十万,打进她的账户。 她第一时间还给夏夏五万,剩下的钱预存到医院账户。 七七八八扣下来,也不剩多少。 在医院,钱是世上最不经用的东西。 回到病房,贺芸的精神好了不少,贺昭正在给他摆早饭,见桑榆进来,将身旁的位置让给她。 几人很快聊到手术费上,桑榆表示钱已经交过了。 贺昭满脸震惊:“你去哪弄的二十万?” 桑榆撒了谎,说是问夏筱秋借的。 她不想让家人知道钱的来历,更不想让他们知晓自己跟戚淮肆见不得人的地下关系。 从医院出来后,桑榆去了趟派出所。 接待她的是昨天采访的女警,一身干练的警服,今天没带帽子,露出额间利落的短发。 “不好意思,麻烦桑小姐跑一趟。” 桑榆摇摇头:“不麻烦,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应该做的。” 女警给她递来一杯热水:“今天找你来,是有些情况还想再了解一下。” ------------ 第三十五章 贺芸的隐瞒 桑榆端正坐在位置上,像极了在学校时好好听老师授课的好学生。 平生第一次进警察局,她还有些小紧张。 女警:“是这样,昨天我们跟你妹妹聊完后,又接到一起报案电话,嫌疑人的相关信息跟你妹妹描述的差不多,但……受害者是以强|奸未遂的罪名立的案。” 桑榆一听,脑袋里骤然响起轰鸣声,王婶的话快速在她脑海里闪过。 一想到贺芸可能遭受的伤害,她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警官,你的意思是……” 女警将昨日调查时,贺芸曾提出的问题转述给桑榆。 桑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初秋的阳光并不刺眼,她还是感觉眼睛酸胀得厉害。 回去路上,她毅然走进电器城,买了监控设备。 刚到家,拉着贺昭跟她一起装监控。 贺昭有些不愿意:“我们最多只能把监控装在自家门口,公共区域装私人监控是违法的,那人专门喜欢在小区死角位置犯案,肯定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小榆,你这方法……不管用。” 桑榆手上动作没停,已经拉断电闸,准备站在高处:“我没打算靠这抓到嫌疑人,装上监控多一重保障而已,也顺便给那些爱小偷小摸的人示警。” 小区楼龄大,物业换了一波又一波,没一个愿意在楼道和公共位置安装监控,不是嫌麻烦,就是嫌成本高。 她只能自己动手,贺芸常年待在家,保不齐哪天就会遇到危险,像昨天那种情况,不能再发生。 贺昭没多说,把她拉下来,自己爬到梯子上,动作很快吸引邻居的关注。 一听是在装监控,马上有人拉下脸:“你这摄像的头转来转去,不会把我家也带进去吧,那我们以后干点啥事,你们家不马上就能知道,不行,不能装。” 桑榆转头一瞧,是隔壁马大爷,七十多岁年纪,思想古板,一直是墨守成规的代表人物。 没等她说话,人群里很快有人反驳:“马大爷,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城里好多人都在家门口装监控,省心又安全,咱们小区最近又丢东西又出变态,一直抓不到人,我看,就是没有监控导致的。” “是,物业那帮人,光拿钱不办事,每次提到装监控,又是要这个文件,又是要办那个手续,七八年了连个监控影子都没瞧见,说白了就是嫌麻烦,浪费钱,还不如我们大家伙自己装。” 马大爷一听,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想到门口前两天放的一盆白玉兰不翼而飞,说不定是哪个小兔崽子给他抱走了,有了监控还怕以后抓不到人? 他立马改了态度:“行,装吧,那大伙儿都装上,你照我我也照你,小榆,大爷不懂这些,你帮我弄?” 桑榆笑了笑:“马大爷,没问题的。” 接下来几天,桑榆一直在医院和电视台两头跑。 在医院陪护期间,贺芸问过两次案件进展状况。 桑榆宽慰她不用担心,没有在贺芸面前提到跟女警的谈话。 妹妹不想说,她便不会问。 桑榆怕哪句话没说好,会刺激到贺芸敏感脆弱的心,妹妹从小比一般的孩子早慧,想得多,却碍于体质没法做得多。 长期压抑在心里,对她身体不好,桑榆也找相关心理医生咨询过,医生给的意见大多一致。 万事尽量顺着她,心脏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不稳。 这天大早,桑榆刚坐到工位上,准备整理晚间需要播报的新闻,就被赵兴隆喊进办公室。 她以为是最近几天请假次数太多,引得上面领导不高兴,刚转正就请假的员工,除了她也没谁了,桑榆不敢再懈怠。 赵兴隆正埋头不知给谁发短信,听到开门声,抬起头。 看到是桑榆,热情地招呼她坐到对面椅子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吗?” 自从上次举报信之后,赵兴隆对她的态度堪称恭敬。 桑榆有时不得不佩服他,他应该去学川剧变脸的。 “谢谢赵经理关心,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不会影响工作。” 赵兴隆摆摆手:“文案工作都是小事情,交给她们去做也一样。” 他今天找她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让桑榆去做。 只不过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上头任务吩咐下来时,他也是一脸懵逼,按理说他们部门属于纯输出性质的文字工作者,跟业务部八杆子打不到一处。 他找熟人打听后才知道里面的门道,这事情除了桑榆其他人真办不了。 桑榆瞥了眼,察觉到赵兴隆有话要说:“赵经理,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赵兴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笑了笑:“是这样,你也知道咱们电视台经常有调岗的情况,根据员工的能力条件,有时会调去别的岗位上支援或是学习,公司领导层经过一致决定,打算把这个机会交给你。” 桑榆一听,来了兴致。 她如今所在的部门,算得上是整个电视台金字塔最底端,现在将她调岗,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桑榆唇角的笑意压不出:“是广告部,还是新闻部?” “都不是。” …… ------------ 第三十六章 钱难赚屎难吃 桑榆眼角眉梢耷拉,不会是文艺部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文艺部是电视台除了广播部的又一个冷板凳部门。 事多钱少,接触到的大多是社区的老人,工作属性跟慈善义演差不多,时不时缺人还要员工自己上台凑节目。 但好在工作时间自由些,总体来说也是比广播部好些的。 赵兴隆瞧她的样子,知道她一定想偏了,干脆直接说出口:“我们打算调你去业务部。”生怕桑榆不同意,又忙补充道,“你放心,只要完成现在跟进的项目,你就可以回来,像你这样优秀的员工,我可舍不得让你埋没在那儿。” 他话音刚落,桑榆惊讶地站起身:“业务部?赵经理你搞错了吧?” 是,业务部门是公司最吃香的部门,油水捞得多,历年表彰大会优秀员工也最多。 可跟她有什么关系,跟她现在的工作内容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业务部要的是能喝酒,会来事,能说会道会忽悠的员工。 她? 去了能干什么? 在饭桌上给大伙儿来段主持吗,还是写段文案? 桑榆想拒绝,话没说出口,就被赵兴隆堵了回来。 “小桑,你转正的事情闹出不少风波,我知道你是受害者,但也给公司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加上你最近一直请假,领导们颇有微词。” 桑榆心想公司干什么都有理由,钱难赚屎难吃,上头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别是举报信的事情下了赵兴隆的脸面,变着花样给她使绊子呢。 “那要去多久?” 赵兴隆忙道:“这是公司领导做的决定,上头有自己的考量,这样,我答应你,最多一个月时间,一定把你调回来。” 桑榆叹了口气,除了答应,她还能怎么办,能辞职不成。 调岗手续办理得又急又快,不到半天时间,桑榆已经抱着个人用品站在业务部门口。 更没想到,业务部门口还有人接她。 “江……江总。”桑榆蹙在眉心的眉头颤了颤。 什么情况?业务部副总亲自接她。 多大点事啊,部门间正常人事调动,需要把排场搞成这样吗? 桑榆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很快,这种感觉变成了现实。 桑榆被带进会议室里时,滚动电子屏幕上,刚播完一部仙侠剧的试播片段,画面停留在一张精美的海报宣传图片上。 下面做了十几号人,桑榆做了简单自我介绍后,在同事们狐疑的眼神中找了个位置坐下。 江总坐在主位上,翻动手上的资料:“《苍月记》是今年热度最大的ip改编剧,从网民热度和原著粉给出的评价来看,这部剧是最有可能成为今年现象级热剧的大爆款。” 下面人点头附和:“确实,最近几年仙侠剧火热,一直是各大电视台争抢的香饽饽。” “演员演技精湛,服道化精美,制作团队也在业内有响当当的名号,质量有保障,只要演员不出幺蛾子,上星播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桑榆坐在会议桌最尾端,连椅子都是临时插进来的,资料都得跟身旁的小姑娘合看一本。 她扫了眼主演名单,都是现下在圈内热度很高的国民男神,女神,连十八番位的配角也是曾经有过知名度的老牌演员。 电视台买版权,有时候跟网民买股一样。 买得好,演员给力,剧本扎实,播放量一路长红,赚得盆满钵满。 买得不好,演员爆出花边新闻,更有倒霉的说些触及国家利益,有碍公序良俗的话,剧砸手里面、血本无归都是小事,扯上官司才是最倒霉的。 《苍月记》确实是一部不错的剧,能在麓城电视台播出的话,一定能给电台带来可观的收益。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很棘手,《苍月记》的播放权也会成为各大电台争先恐后的对象。 难怪在座的同事,个个面露难色,八成是播放权迟迟没拿到,正为价格的事情愁着呢。 桑榆继续翻着,在看到主要配角一栏,视线猛地顿在一个名字上——时笙。 她是这部剧的女二号? 桑榆脑袋中有什么快速闪过,往后翻了几页,在赞助商那栏停下。 她鼻尖缓缓喷出一口气,气息吹起额前的刘海,她总算知道上头领导把她调来业务部的原因了。 《苍月记》的投资人,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写着【盛海集团】几个大字。 得,公司算盘打得真响。 连她这样微小的人脉关系,都想充分利用起来。 要不怎么说无商不奸呢。 但他们算盘敲错地方了,她跟戚淮肆的关系可没到这份儿上。 说不准她一参加,原本有戏变得没戏了。 下班前,江总热情地把桑榆叫到办公室。 不同于赵兴隆巴掌大点的三寸之地,江总这间无论从面积还是从方位,都无可挑剔。 “小桑,来咱们这儿,还习惯吧?” “挺好的。”桑榆面上笑得风平浪静,心里早就妈卖比。 江总没绕弯子,单刀直入。 “明天有个跟盛海集团的会议,你跟着老张一起去,就当长长见识,学习学习,也算来咱们这儿没白走一趟。” 桑榆:“江总,要不还是让别的同事去吧,我是新人,这么大的项目,别搞砸了。” 她不想出现在戚淮肆面前,刚跟他签了个狗屁协议,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对等。 现在工作上的事情也有牵扯,以后更说不清。 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看不起自己。 没准还会觉得她逮着个羊毛使劲薅。 江总对桑榆的话恍若未闻,手上一直不停看着合同。 本来像是这样让员工出外勤的小事,轮不到他亲自说,大手一挥,谁敢不去。 但桑榆不一样,上头虽然没挑明,话里话外都在猜测她跟戚淮肆关系不一般。 他们业务部也是实在没办法,《苍月记》的播放权抢了半年,跟江上电视台的擂台也打了半年,谁也不让谁,价格被推到天价,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想来想去只能从人脉关系上着手,领导人带着几个骨干开会,将所有能用的关系都想了一遍,不知道谁提了一嘴上周广播部的闹剧,说戚淮肆为了这事亲自打来电话。 众人一品感觉味道不对,才想出让桑榆接待戚淮肆的主意。 “就是因为是新人,才需要锻炼,这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时间和工作内容你找老张对接。” 江总雷厉风行,合同一放,随手拿上椅背上的西装,撂完话直接离开。 没有给桑榆半点拒绝的机会。 行。 去就去。 项目黄了到时候别怪在她头上。 ------------ 第三十七章 你……看着有些眼熟 盛海集团作为麓城的龙头企业,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地方建起的二十八层楼高的建筑,加上外表标志性的拱门建筑,已然成为麓城当地有名的地标。 桑榆跟着张槐走进盛海集团大楼时,刚巧赶上早高峰。 一个手上端着咖啡,身着绯红套装的女孩,在旋转门方向横冲直撞,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人没事,咖啡却撒出去,好巧不巧溅了身旁人一身。 桑榆飞来横祸,仅穿过一次的杏色半身西装外套上,很快晕出大片咖啡渍,连衣角都在“滴答”流着咖啡液,砸在光滑到反光的地板砖上。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女孩见状,赶忙从包里掏出湿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 她边擦拭边愧疚地抬起头,看到桑榆的瞬间,眼神陡然一变,手上擦拭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你……看着有些眼熟。” 桑榆满心都扑在弄脏的衣服上,没注意到女孩眼神的变化。 外套湿成这样,肯定没法穿了。 张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一愣,催促道:“快去洗手间擦擦,待会儿还要见戚总,不能太失礼了。” 杏色染上咖啡渍,就算现在去洗手间也洗不干净,桑榆愁得脑袋都快秃了。 “你们是电视台的吗?约了戚总今早的会面?”绯色衣服女孩问。 张槐对她莽撞的行为很不满,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鼻腔挤出个浅浅的“嗯”。 前台值班的小姑娘看到面前一幕,喊来保洁阿姨清理,十分熟络地跟女孩攀谈起来。 “小妍姐,你又卡点上班,小心被戚总逮到扣工资。” “天天加班忙成狗,还不允许人迟到了?”绯衣女孩说完,指了指身旁一行人对前台姑娘说:“登记一下,今天预约戚总的客人。” 前台是个年轻白净的小姑娘,声音也很好听:“请二位报下名字,我核对下信息。” 张槐开口:“我是麓城电视台业务部经理张槐,这是我手下员工,桑榆。” “桑榆,是哪两个字?”梁妍听到名字的瞬间,混沌一早上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桑榆解释:“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前台小姑娘见她长得好看,气质也独特,被咖啡渍染了一身,面上也没什么恼意,一看就是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名字真好听。” 梁妍此时耳畔响起巨大轰鸣声,像是有爆米花在脑袋里炸开锅。 满脑子闪过的全是眼前女孩被自己老板抱在怀里亲吻的画面。 天啦,她刚刚干了什么? 她把咖啡泼在跟老板关系匪浅的女人身上。 梁妍红着脸想补救:“桑小姐,非常抱歉由于我的疏忽,把您的衣服弄脏了,我是戚总总裁办的助理,我叫梁妍,如果你不介意,办公室有换洗衣服,我带您去换一套?” 桑榆还没张口,张槐一听是戚淮肆身边的人,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变:“没关系没关系,小事情,是她自己没注意。” 桑榆嘴角抽了抽。 他刚刚就站在旁边,什么情况他不清楚吗? “麻烦梁助理了。” 梁妍笑颜如花:“不麻烦,不麻烦。” 电梯到二十七楼,张槐先被带到会议室。 桑榆跟着梁妍去二十八楼总裁办更衣室换衣服。 刚踏出楼梯,一眼便看到坐在工位上的员工,不是位置显眼,而是人显眼,让人很难忽视他们的存在。 桑榆尴尬地笑了笑:“你们的员工装,挺特别的。” 全是亮眼的颜色,绯红,亮橙、金黄、翠绿、靛青、粉蓝、淡紫,一整个七仙女开大会。 梁妍笑笑没说话,从位置上又拿来一套绯红套装,跟她身上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这件是我放公司备用的,还没穿过,”她上下打量桑榆的身段,“咱俩身形差不多,应该合适,你去试衣间试试。” 桑榆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站在门口落地镜前调整版型。 感觉胸口位置绷着不太舒服,解开扣子又露出里面的v领打底,领口开得太深,总有种涩涩的味道。 她正纠结时,身旁突然站来一个男人。 长身玉立,端正俊秀,修长的指尖在眉间来回按压,看样子没睡好。 男人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留下一句话。 “倒杯咖啡,送到办公室。” ------------ 第三十八章 睁眼瞎小肆 戚淮肆失眠一整晚,头疼得厉害。 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复,以为助理没听见,眉头蹙得更紧,脸色都阴沉下来,刚准备重复。 听到身旁人嗡声吐出个“嗯”,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桑榆在戚淮肆走后,才敢大声喘气。 睁眼瞎小肆,他应该是把她当成助理梁妍了。 桑榆想着把倒咖啡的事情告诉梁妍,她好赶紧到会议室准备待会儿的汇报准备。 虽然是来凑人头的,也不能搞得太不专业。 结果一踏进办公区,刚刚还热闹的办公室,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就连说好在电梯口等她的梁妍,也不知所踪。 桑榆抬腿便想走,倒个毛线咖啡,她又不是助理,不干。 脚步踏出去没两步,想到戚淮肆略显苍白的面容,心软地又撤了回来。 不就一杯咖啡,倒完再走,不耽误事。 桑榆找了半天才找到茶歇室,端着咖啡敲响了挂着【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 里面传来戚淮肆冷淡的声音:“进。” 桑榆走进来,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就想退出去,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又被男人叫回来。 “加糖了?重泡。” 桑榆拽着手,愤愤地站在原地。 事真多,我怎么知道你咖啡加不加糖,能给你倒一杯不错了。 她端起杯子退出去,重新泡杯不带糖,径直走进来。 “这杯不加糖。” 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有些大,堪堪盖过她的声音。 戚淮肆这次没有直接喝,桑榆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很大,装修风格跟他家里差不离,灰白色系的简约风,临湖而立,风景采光都很棒。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透明落地玻璃窗倾洒在办公桌上,在他与光道之间形成明暗交界线,就差一点,光影便会跃上他分明的五官,照亮他刚毅的下颚线和软薄的唇。 桑榆站在原地不敢动,像是怕打扰了这一神圣的时刻,这张脸完美长在她审美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心动。 她肆无忌惮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从嘴角到眉梢,简直是颜狗的盛宴,多看一看,心脏便多一分悸动。 桑榆不得不承认,她本质上跟夏夏一样,都是老色批。 “杵那儿干嘛?” 冷淡的声音,瞬间将桑榆拉回现实。 他还是不长嘴的好。 桑榆刚准备离开,又听到男人的声音:“过来给我揉揉太阳穴。” 什么? 桑榆愣在原地,许久没缓过神。 她没听错吧? 他让女助理揉太阳穴?不合适吧! 戚淮肆平时在办公室就是这么对待女下属的? 这是性骚扰吧?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亏她之前还觉得他长得好看,再好看也是狗东西。 桑榆杵在原地不愿意动。 戚淮肆身体朝后靠了靠,半眯着眼,一副慵懒的样子:“给你那么多钱,这点事都不能做?” 桑榆牙齿都快咬碎了,给再多钱也是工资,员工应得的。 她越想越气,不知道心里这团无名火是不是完全因为戚淮肆潜规则女下属的无耻行径。 总之她现在很生气,急需找东西泻火。 按摩是吗? 行。 桑榆袖子往上一撸,大步走到戚淮肆身后。 以前小时候,跟外公生活在乡下,村里有个擅长针灸的赤脚医生,她跟着学过一两招,现在用来正合适。 纤细白皙的手指,渗入男人利落柔软的发丝中,轻松找到穴位。 轻轻按压几下,手掌下的男人舒服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嗯”。 她猛地变换方位,朝着最疼的百会穴按下去。 “啊……” 戚淮肆疼痛难忍的喊叫声,立刻在办公室里盘旋,声音大得能刺穿耳膜。 她正得意,下一秒男人带着凉意的暴怒声响起:“桑榆!你活腻了吧?” 桑榆:“……” 他什么时候发现是她的? 她干笑两声,试图辩解:“肆爷,我不太会按摩,下手没轻重,你别介意啊!” 说完抬腿便想溜,反正戚淮肆眼睛看不清,追不上她。 谁知,戚淮肆完全没给她逃跑的机会,像是料到她的动作,先一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着坐在面前的办公桌上。 他整个人栖身向前,将她堵在中间,两人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桑榆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戚淮肆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之前通宵骂我,现在都敢动手了?” 桑榆:“……” 冤枉,她什么时候骂过他。 戚淮肆勾起嘴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来,你对我真的很不满。” 桑榆??? 一点点而已,表现没这么明显吧。 “不,肆爷,我对您很满意。”桑榆身体悬着,双手撑在桌面上,抵不住男人一个劲往她身上压,背部已经完成弓形,戚淮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戚淮肆扫了她一眼:“嗯,仔细说说,哪儿满意。” 桑榆抿紧唇,心里天人交战数遍后,决心抛弃节操。 她趴在男人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蜗中,轻轻吐出几个字:“满意你时间特长。” 戚淮肆的背脊在她靠过来时,瞬间直立起来,等她贴着耳畔说出那句话,目光中本就脆弱的盈盈寒光霎时间消弭得一干二净,眼角眉梢都染上旖旎之色,衬得整张脸颜如冠玉。 戚淮肆盯着桑榆看了好久。 久到桑榆心里发毛,怀疑方才举动是不是骚过头。 她还没弄清楚戚淮肆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但夏夏说过,是男人都喜欢女的床上风情,床下正经。 她现在算在床上还是在床下? “这话谁教你的?”戚淮肆的问题有些跳跃,桑榆迟钝的“嗯?”了一声。 这还用人教吗? 白长二十五年了。 他喜欢听吗?她还会很多。 “自学成才。” 戚淮肆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蛊惑:“还自学了些什么?” ------------ 第三十九章 终于承认是故意的了? 桑榆不说话了。 夏夏还说过男人得吊着,不能说什么就做什么。 她手也不撑着办公桌了,改成环绕在男人脖子上,这样一来全身重量都转移到戚淮肆身上。 “下次说给你听。” 戚淮肆的脸色又沉了沉,掐着她腰的手掌转成拖着她脑袋的动作。 下一秒,开始在桑榆头上按压起来:“刚刚手法不错,必要时能哪来自保,按哪来着?这儿?还是这儿?” 男人指腹的力道不知比她大了多少,带着报复性意味,疼得桑榆苦叫连连。 “不不不,肆爷,这不能瞎按,你找不准穴位,按错了会出人命的。” 戚淮肆冷笑一声:“终于承认是故意的了?” 她那点小心思,在戚淮肆面前根本不够用, 桑榆欺身向前,死死抱住男人的脖颈,猫儿一样呜咽出声:“呜呜呜,肆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戚淮肆被抱满怀的柔软身体抚平焦躁的心情,眉头跟着舒展了几分。 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动作慢条斯理,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低头吻在松软香甜的唇瓣上,辗转摩挲,极尽暧昧。 桑榆脸红心跳,所有的呜咽全被男人一口吞没,除了细碎的轻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戚总,会议准备好了,可以……” 余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boss抱着身穿绯红色套装女人,肆意亲吻的画面。 吓得他赶忙用文件夹捂住眼睛。 “也不是很急,我让他们等会儿,你们继续。” 一进一出的动作,不到三秒,余晖心里的震撼比火星撞地球还要剧烈。 冷静下来,他又陷入深深怀疑。 boss怀里的女人是谁? 他越想越觉得那套绯红色西装眼熟。 绯红……靠,那不是梁妍的工装颜色吗? 自从boss视力受损后,总裁办的员工颜色都是按照亮色系排列的,每人一个色号,方便老板上班时候区分。 梁妍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造孽啊! 老板你糊涂啊! 余晖手撑着脑门,长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 “晖哥,干嘛呢?”一道女声响起。 梁妍拍着身侧化成雕塑的余晖,满脸好奇:“会议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进去叫戚总。” 余晖的表情从坦然接受又变成震惊,手指在梁妍和办公室来回转动:“你怎么在这儿?” “我找你啊,楼下电台负责人都等着急了,你不是上来找戚总吗?怎么杵这儿当门神来了?” 说完,她伸手就敲总裁办公室的玻璃门。 玻璃门却先她一步从里面打开。 桑榆原本枫叶红的唇色变得斑驳不匀,巴掌大的脸透着奇怪的殷红,连身上的绯红套装领口都出现诡异的褶皱。 一旁的梁妍看得热血沸腾。 她就知道桑小姐和戚总关系不一般,刚刚在电梯口把她支去陪客户,原来是不想让旁人看热闹。 梁妍此刻知道个惊天大瓜,却没法分享出去,憋在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一转眼看见身旁向来严肃板正的余晖,莫名涨红一张脸,她像是找到阵地的cp粉,顿时八卦欲爆棚。 如果不是碍于戚淮肆的淫威,她当场就地拉起横幅,高喊“it s real”。 会议室内。 已经续了三杯茶的张槐,迟迟没见到戚淮肆,着急地搓着手掌心。 带来当助手的员工也半天不见踪影,他真不明白江总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项目,塞进个完全不熟悉业务的新人。 他刚准备给桑榆打电话,会议室门打开。 戚淮肆和桑榆一前一后踏进门。 张槐第一次见到在麓城名声显赫的肆爷,慌忙站起身恭迎。 这位戚氏集团的继承人戚淮肆,国内的文娱产业多有控股,是实打实的大金主。 外界都说他车祸后视力受损严重,张槐怎么瞧都跟常人无异,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依旧有震撼人心的能力。 “戚总您好,我是麓城电视台业务部的张槐,久仰大名。” 戚淮肆落座后,冲声音方向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 桑榆最后一个进来,会议室只余下一个空位,还是在戚淮肆的旁边。 她正犹豫要不要跟张槐换位,梁妍一把拉过她:“你坐呀,会议要开始了。” 桑榆只能照办。 她刚在办公室被戚淮肆吻得腿都软了,好不容易坐下,下意识想找个支撑点放松身体。 双腿在桌子底下晃了晃,很快碰到一块硬硬的桌腿,蹭了两下后,随意靠在上面,开始听报告。 张槐思路清晰,口齿伶俐,从各方面说出《苍月记》在麓城电视台独播的优势,话里话外不忘暗戳戳与江上电台作对比。 他业务能力强,不然也不会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已经在人才辈出的业务部门坐上经理位置。 汇报还在继续,不时有盛海的人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两方你来我往,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桑榆做着笔记,手却不停伸到桌子底下,调整短裙的长度。 梁妍借她的这套衣服,尺码比她平时穿的小了一号,腰部位置倒是合适,只是桑榆的臀比较挺括,站着的时候感觉不到,一坐下臀部位置紧绷得不行。 加上会议室人多,桑榆感觉热得躁得慌。 还好会议桌上为了美观铺了块绒布,她悄悄将裙摆往上提了提,露出很多肌肤,才感觉没那么燥热。 ------------ 第四十章 蹭半天的桌腿,竟然是他的腿肚子 身侧人一坐下,戚淮肆便知道是桑榆。 他两刚在办公室温存过,鼻尖似乎还缠绕着她似有若无的味道。 如果不是有会议,他都怕自己会直接在办公室要了她。 心里被桑榆撩拨起的躁动还没抚平,戚淮肆忽然很想抽根烟。 谁知下一秒,桌子底下蹭过来一双腿,在他小腿位置似无意地来回摸索两下,随后依恋似地靠在上面。 戚淮肆很难不把这动作看成是身侧女人的勾引。 她比自己想的大胆地多。 他本以为桑榆最多也只敢到这步,谁知还有更大胆的等着他。 很快,靠着他的腿已经不满足于此。 他明显感受到女人下身遮挡的布料不见踪影,明晃晃地用柔嫩的肌肤蹭着他的小腿肚。 戚淮肆面上十分平静,眼神幽幽的,唯有眉心位置蹙得很紧。 正在汇报的张槐时刻观察着戚淮肆,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到位,惹恼了他,不然为什么他那双眼睛看着要吃人。 “戚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桑榆也从笔记本里抬起头,跟着众人的视线一起望去,茫然地盯着戚淮肆,两只小腿一晃一晃,很是惬意。 戚淮肆视线扫了眼桑榆,语气很轻:“你们继续。” 声音无波无澜,若不是桑榆清楚地感受到此刻夹住她的双腿的力量,整个会议室没人发现他此刻有多强势。 天啦,桑榆总算反应过来,她磨蹭半天的桌角,竟然是戚淮肆的腿肚子。 社死了,她向桌子腿发誓她不是故意的。 她双腿暗暗使劲,戚淮肆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男女力量悬殊过大,哪怕桑榆五官都扭曲到一处,使出吃奶得劲儿,也没能挣脱分毫。 梁妍看到身旁时不时扭动身子的桑榆,再结合她不算好看的脸色,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不舒服?” 桑榆脸红得要滴出血,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不敢再动,只能小声嘟囔:“腿疼,刚刚撞桌腿上了。” 戚淮肆明明看着张槐的方向,桑榆却感觉他用余光将她打量了遍。 张槐汇报结束后,紧张地汗流浃背,戚总全程盯着他,连眼皮都没转动一下,时不时皱眉,沉着脸,看着着实吓人。 偏偏他还要硬着头皮继续:“戚总,我们电视台会拿出最大的诚意,黄金时间段的位置一定会留给《苍月记》,另外还可以免费投放宣传广告,免去贵公司前期一大笔宣传费用。” 戚淮肆的脸色好了不少,舍得放开桌下控制桑榆的腿。 哪知,他下一秒又用脚背踢了踢她的小腿肚:“诚意感受到了。” 桑榆脸红,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槐一听,以为进展有望,面上大喜。 “那合作的事情……” 戚淮肆没有直接答应,却调转话题淡淡开口:“麓城电视台每年的新年晚会,邀约名单发出去了吧。” 张槐没弄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是,上周已经发出去了,新年晚会是电视台每年的重点项目,我们很早就在做准备。” 桑榆却听懂了戚淮肆的弦外音,他想加人进去,或者是调动嘉宾的出场顺序。 能让他开口,除了那个人,桑榆想不出第二个。 果然下一秒,听到戚淮肆问:“邀约名单你知道吗?” 张槐点头,名单他看到过:“知道一些。” 戚淮肆抬眼:“你觉得像时笙这种咖位的演员,能在整场晚会中排到什么位置?” 桑榆心下一沉,果然是她。 虽然早猜到结果,可时笙的名字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时,桑榆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她把腿往回缩,退到戚淮肆勾不到的位置。 张槐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戚总早知道时笙收到电视台的晚会邀约,现在嫌出场顺序不好。 想变着法子改时笙的出场位置,给她抬咖呢。 张槐愁得头秃,晚会排序他们业务部做不了主啊。 桑榆不看张槐抓耳挠腮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很为难。 夏夏有个喜欢的歌手,每年的小年夜晚会为了看自家爱豆是不是压轴出场,提前个把月蹲点电视台官博,大粉头小粉头全在下头留言,要让她们哥哥压轴登场。 拖她的福,桑榆也知道这个圈子里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娱乐圈的明星,个顶个的难伺候。 那个老戏骨跟这个老牌歌手早年感情纠纷,关系僵硬,请了一个就不能请另一个…… 这个小花跟那个明星人设风格撞型,出场位置不能放在一起…… 而整场晚会中,出场顺序又是门大学问,第一个出现的,最后压轴的,一直是各大明星强破头的好位置。 早就被事先预定了,选的全是娱乐圈粉丝数量庞大的重要人物。 时笙,算是近几年来起势比较猛的新起之秀,出道以来接了几部剧的重要配角,观众反响都不错,比较有路人缘。 颜值演技各方面也上佳,算是小花中很有潜力的,听说最近开始接触的剧本已经全是女一角色,看来是前期经验积累达标,开始放大招了。 桑榆没认识戚淮肆之前,从来没想过时笙背后的金主竟然是盛海集团。 毕竟她没像其他有背景的女明星一样,上来就参演几部大ip改编剧的女主,填鸭式地使劲往观众眼里塞存在感。 反而专挑好剧本,好班底的制作团队,跟在有名望有口碑的演员身后默默沾光。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管用,如今在娱乐圈,时笙的观众缘很好,在同期几位女星被网友追着骂能力配不上资源时,时笙的微博评论底下,一派岁月静好,全在求着给姐姐一个主角。 这方法看似退而求其次,实则以退为进,手法十分高明。 桑榆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张槐:“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需要回电台跟相关活动负责人商讨下,一有结果一定马上告知您。” 戚淮肆抬了抬下巴,不再说话,算是默认。 会议结束。 桑榆因为要还梁妍衣服,耽搁了会儿。 张槐着急回电视台,先走一步。 “其实你不用着急还我的,直接穿走也行。”梁妍看桑榆又穿回弄脏的米白色西装,心里很过意不去。 桑榆将链条包挡在咖啡渍位置,被晕染的一片顿时没那么显眼。 她冲梁妍笑了笑:“没事,别放在心上,你看,我包包刚好挡住,路人看不见的。” 桑榆长得好看,整个人笑起来像是一朵向阳而生的热烈玫瑰,热情又明媚。 梁妍一下子看呆了,落落大方的性格配上一张格外瞩目的脸,娇美动人,却完全没有攻击性,光是站在那里冲她笑笑,梁妍都感觉自己的心跟着高兴起来。 难怪能被戚总看中。 谁看了美人能不迷糊。 桑榆乘电梯下楼时,赶上午饭点。 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候在电梯门口,桑榆好不容易挤进去,电梯“滴~”发出超重报警声。 她尴尬地从电梯里出来,报警声瞬间停了,在满电梯人的注视中,门缓缓合上。 桑榆掐着腰上的软肉,陷入深深自我怀疑,是不是最近吃多,长胖了。 回去得跟刘教练跳操了。 余晖和戚淮肆就在这时候,出现在她身旁,站在高层专用电梯前。 桑榆明显感觉到身侧的盛海员工,步伐往另一侧移动不少,恨不得跟两人隔出一条银河系。 余晖冲她微笑:“桑小姐,午饭时间等电梯人比较多,你跟我们一起吧。” 周围人多,听到这话,视线已经开始在桑榆身上打量。 她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很高兴接受了提议。 三人站在专用电梯里,宽敞又明亮,桑榆甚至觉得她能当场来一段《本草纲目》。 “中午想吃什么?”戚淮肆清冷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 桑榆茫然抬头,对方眼神平视前方。 她摸不准他到底在跟谁说话,于是打算选择性耳聋,佯装没听见戚淮肆说话,低头拨弄挎包上的毛茸茸摆件。 面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停在她脑袋上,手掌宽大包住桑榆半个脑袋,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耳朵上。 戚淮肆突如其来的的亲昵,让桑榆一张脸赤红赤红。 她用余光打量身侧的余晖,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朝着他倆站如松。 “你干嘛?”桑榆小声嘟囔。 哪知道,下一瞬,耳朵传来拉扯的痛感,戚淮肆揪着她的耳尖,不肯松手:“跟你说话,听不见?” 桑榆…… 你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在跟谁说话。 “吃什么?” “蔬菜沙拉。” 戚淮肆听完,眉头一皱:“餐前还是餐后。” 桑榆:“主食!” 戚淮肆危险地眯着眼严肃阻止:“不行。” 这话桑榆不爱听了,她吃什么他也要管吗? 桑榆气呼呼嘟着嘴,直接瞪回去:“为什么不行?我要减肥。” “你太瘦,抱起来硌得慌。” 桑榆…… 本就站在角落的余晖,这下更恨不得将电梯砸个缝隙出来,这样他就可以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塞进去。 电梯门“叮”一下,到达负一楼,余晖第一时间冲出去:“我先去开车。” 桑榆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瞥了眼身旁男人:“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好歹是他身边的人,以后少不得经常见面。 让她怎么好意思跟人家相处。 戚淮肆被她责备的语气气到,黑着脸:“我说什么了?本来就瘦,再减连A都没了。” ------------ 第四十一章 嫌小你别碰 “什么……什么A,我是C,Ccup,”桑榆气得语无伦次,“你眼睛看不见,手也摸不出来吗?” 开什么玩笑呢? 她的身材很好的,平时穿点紧身的服装,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回头率。 要不是戚淮肆视力受损,她现在恨不得原地挺起胸膛,让他瞪大狗眼好好瞧瞧。 桑榆脚一跺就想走,肩膀却被别人拽了回来,坚实有力的手臂横在她身前,一条在腰上,一条压在她胸上,刚好是平时测量胸围圈住的地方:“嗯?这就C了,没吹牛吧?” 这人手劲不小,压得她喘不上来气,说出口的话更气人,桑榆一双杏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爱信不信,嫌小你别碰啊,我还没嫌你小呢,就你那——唔——” 胡说八道的代价,就是戚淮肆突然将她整个人调转方向,报复似的咬在她嘴唇上。 撕咬着唇瓣,牙齿咬了又咬。 桑榆奋力挣扎,四肢并用,膝盖往上一抬,触碰到一处滚烫发热的地方,形状相当可观,像是为了反驳她刚才的胡言乱语,隐隐有还要长大的趋势。 “你再动……”戚淮肆唇瓣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热浪滚滚,喷洒在桑榆肌肤上,瞬间染上一层殷红,“信不信在这儿办了你?” 桑榆动作顿住,抬起眼,戚淮肆就趴在她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眸。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依旧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压迫感。 桑榆不敢动了,像只小鹌鹑一样。 地下室里人来车往,戚淮肆不要脸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 一声响亮的汽车鸣笛声,打破桑榆尴尬的处境,是余晖开车过来了。 她瞬间转了语调,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肆爷,车来了,我好饿,咱们去吃饭吧。” 戚淮肆鼻子里哼出口气,扯了扯领带,心中一股郁结之气久久散不去。 “还想吃草?” 桑榆脖子缩了缩:“吃肉,吃火锅,争取听肆爷的多长点肉。” 戚淮肆眉眼弯弯。 午饭重庆火锅,鸳鸯锅。 桑榆含着泪吃下两盘牛肉,一盘肥肠,两盘小肥羊,素菜无数。 还要时不时帮对面坐着的狗男人夹菜。 他一个人一锅清汤锅底,动作慢条斯理。 桑榆和余晖只能在麻辣锅里煮食材。 余晖是湖南人,家乡拿手菜红辣椒炒青辣椒,这点辣度对他来说小意思。 平时出来吃饭要照顾老板的口味,他许久没这么痛快过。 桑榆虽然长大后常年生活在麓城,但小时候在北方城市待过一段时间,口味多年来一直保持得清淡,点菜都是微微辣。 今天这顿火锅实在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她吃得小唇又红又肿,鼻尖浸出细汗,手掌不停朝嘴边扇着冷风。 “桑小姐,把菜放清水杯里涮一涮,辣味能减轻很多。”余晖贴心地递过来一杯清水。 桑榆感激涕零,冰饮料一杯接着一杯,才能压住喉咙里的辛辣。 戚淮肆一定是故意的,打着洁癖的名义,实则就是在报复她地下室说他小。 不然为什么不点四宫格,不点九宫格,偏偏点鸳鸯锅。 小肚鸡肠的男人,他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桌上食材消灭得差不多时,余晖去前台结账,桑榆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贺昭。 “小榆,那人又出来了。” 桑榆直起身,追问:“在哪?” 贺昭:“在隔壁马大爷家杂物间附近,马大爷倒腾监控的时候发现的,一直在周围溜达,应该是没找到下手的对象,但从身形和穿着,是他没错。” 桑榆怒火涌上心头:“你先报警,我马上回去,这变态害的小芸现在还躺在医院,不踹他两脚,难泄我心头之恨。” 说完挂断电话,拿起包就要离开。 没看到餐桌前的男人,抿着唇要笑不笑:“你的小身板,能打过谁?” 桑榆:“少瞧不起人,我上学的时候体育很好的。” 戚淮肆点点头,赞同:“是,啦啦队热场跳到崴脚打石膏,身体素质是不错。” 这段荒唐的经历,是桑榆仅有的舞蹈生涯中最难以启齿的。 她羞红了脸,慌忙解释:“我那是运动前准备工作不充分,拉伸不够才……” 话说一半,顿住,桑榆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大学是啦啦队的,跳舞崴脚还打了石膏?” 那是她大一那年的事情吧,没记错的话是一场篮球比赛的助兴活动。 时间久的,连她本人都快忘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戚淮肆端起面前的红豆冰沙,抿了口,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快到桑榆根本捕捉不到。 他气定神闲抬起头:“听人说的,太好笑,所以记忆犹新。” 死去的记忆再次攻击桑榆,丢脸丢到别的学校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舞蹈。 “赶紧忘了,您天天诸事繁忙,这点小事不值得占用您宝贵的大脑容量。” 戚淮肆理了理袖口,跟着站起身:“放心,我脑容量跟你的小鸟脑袋不一样,很够用。” 桑榆:…… 余晖结完账回来,又接到新的指令。 送桑榆回家。 一路上,桑榆故意将脑袋撇向窗外,半眼不想施舍给身侧神气怡然的男人。 到巷子口,车开不进去,桑榆下车步行。 拐进一条小道,前面就是马爷爷家违规搭建的杂货房。 想回家,这儿是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桑榆没走几步,就看到那道四处张望的卡其色身影。 一件洗到褪色的风衣,下身什么都没穿,露出一双腿。 腰带随意地系在腰间,一只手时刻拽在上面,做好随时解开的准备。 对方175左右的个子,四十多岁的年纪,拼力气桑榆肯定不占上风。 她刚掏出手机准备给贺昭打电话,不远处传来“嘻嘻~”猥琐的笑声。 一抬头,原本还在十几米远的变态,突然站在她不足三米的距离,正冲着她喋喋怪笑。 戴着蓝色口罩,五官看不清,但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样子说不出的下流和粗鄙。 “小美女,一个人啊,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啊。” 男人说完伸手抽出腰间的腰带,眼尾的皱纹因兴奋挤到一处,像是在等着她大喊大叫。 结果他非但没听到哭喊声,对面的女人甚至双手环胸,看好戏似的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遍,眼神嘲讽鄙夷,嘴边溢出一声嗤笑:“我当什么呢?怎么着?现在短小精悍风都敢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完,桑榆摇了摇头,神情上万般失望,甚至有空打开视频录像,堂而皇之将手机对准男人,嘲讽:“你这么喜欢脱衣服露下|体,给你个爆火的机会,拍下来让警察叔叔们看看,没准你就火啦!” 男人又羞又恼,职业生涯遇到滑铁卢,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女人,突然猛地扑上去。 从男人神色变得恼怒开始,桑榆的手便没有从包里伸出来过。 包里有瓶防狼电弧棍,她一直随身携带,高压爆闪强电流,力道大得能电晕一头牛。 只要男人敢靠近,她就送他一程。 桑榆眼瞧着男人越来越近,说不紧张是假的,脚下意识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又想到这次抓不到这个变态,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遭到猥亵,定着泥泞里的步伐越发坚定。 在男人手掌伸过来的一瞬,桑榆被一股大力提着脖颈往后一拉,她天旋地转间身子往后仰,接着听到猛烈撞击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哼,随后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桑榆直起身,看到的是倒在泥地里的男人,还有满脸愠色的戚淮肆。 “谢……”她张张嘴,话没说完被戚淮肆抢白。 “杵在这儿干嘛?脚下钉钉子了,不知道跑?” 桑榆委屈:“这不是怕他跑了吗?” 戚淮肆一听更气了,语气冷得跟冰碴子一样:“用得着你逞英雄,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遇到这种事情作为女孩子自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你脑子被狗吃了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也要我教你?” 桑榆被他的话刺啦一下,口气也变冲:“我有防备意识,没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不帮你,你能好好站在这儿?”戚淮肆冷笑,“你口中的把握,是等他把衣服扒光了,还是等着他上手扒你的衣服!” 桑榆气得双眼通红:“戚淮肆!” 余晖一直控制着风衣变态,眼瞧着两人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忙出声调解:“桑小姐,戚总也是担心你,您下车没多久,我们就跟着您,戚总一听说那男的朝您……解衣服,紧张得不行……” “要你多嘴。”戚淮肆打断余晖的解释。 桑榆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低头看见男人裤脚染上的泥垢,明显是冲过来时,没看到地上水洼踩进去造成的。 她轻声道歉:“对不起肆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戚淮肆半点不信她,道歉速度比谁都快,一到下次该怎样还怎样。 桑榆不听劝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认定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 以前对谢辞就是这副模样。 桑榆见他脸色依旧难看,只能上前捏着食指和拇指,轻轻拽着男人悬挂在身侧的手掌。 似哄非哄般勾了勾他的小拇指,小幅度拉扯两下,求和的意味明显。 戚淮肆低下头,只看到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微微耷拉着,像是霜打的茄子,心头柔软,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密集的警笛声从远方驶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戚淮肆身份特殊,不适合出现在这儿,先一步回车上,留下余晖处理后续。 目送他离开不久,桑榆一转乖巧模样,转头就朝风衣变态走去。 余晖瞧见她唇角挑起个没感情的阴笑,后背发凉。 半跪在地上,被控制住手腕的男人,看见桑榆的笑吓得阵阵冒冷汗,一个劲往后躲。 “你想干嘛?警告你别动手啊。” “我不打你。”桑榆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来,笑意浮上眉眼,整个人好看得不行。 男人一看见美女朝他笑,又昏了脑袋,连处境都忘了,浑身上下都兴奋起来。 心里一顿懊恼,如果不是被刚刚那边站着的黑脸瘟神搅了好事,他今天本可以跟面前身材火辣的大美人好好快活一番的。 就算被逮进去,能跟她来上一发,也不枉此生。 男人激动地挺了挺腰,脸上猥琐极了:“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桑榆浅笑盈盈,“让你帮我试试好东西。” ------------ 第四十二章 骂人 “什么好东西?”男人凑上前,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给我试,我来试……啊啊啊” 话没说话,尖叫声刺破天际。 男人整个身体像是筛糠一般,剧烈抽搐起来,四肢扭曲成怪异形状,持续数秒后才停下来。 嘴里阿巴阿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数次转头试图跟身后的余晖求救。 只得到余晖皱着眉头,“啧啧”两声,看戏般的回复。 桑榆犹嫌不足,掏出电击棒再次对着男人四肢一顿猛烈操作。 “专门为你准备的好东西,不多来两下怎么对得起它。” “啊啊啊,救……命……” 男人瘫倒在地上,喊叫声异常惨烈,早已没了反抗的力气,抽搐一番后昏死过去。 桑榆照着他的身体,踹了几下,还是用的细高跟鞋的鞋跟。 每踹一脚骂一句:“你个渣渣,嘴比公共厕所脏,根比绣花针细。” “哪家精神病院把你放出来了,出来霍霍好人家姑娘,你这种人就应该牢底坐穿。” “说,是不是还偷人内衣了,死变态,八成是你干的,我艹@!你爸#$大爷%日^&老母*” 余晖在一旁目睹全程,彻底傻眼了,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从桑榆嘴里听到这么难听的骂人话。 果然,美人骂起人来,同样很吓人。 一顿输出后,桑榆舒服了。 警车赶到,从车上下来五六个警察,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拷走。 其中一名警官看男人浑身脏兮兮,大大小小的印子不计其数,再联系站在一旁气定神闲整理仪表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活该,遇上硬茬,遭报应了,等着吃牢饭吧。” 余晖跟着警察去做笔录,桑榆掸了掸鞋跟上的泥垢,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拐进巷口。 一抬头,瞧见靠在墙壁上,神态自若的戚淮肆,手指间一根烟燃了半截,缭绕出薄蓝色的青烟,显然已经待在这儿有段功夫了。 “肆爷……你,怎么还在这儿?”桑榆磕磕巴巴。 那刚刚她发疯的样子,他全看见了? 戚淮肆手一抬,沉沉吸了一口,烟蒂燃着猩红的光:“词汇量挺丰富的啊?” 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桑榆缩了缩脖子。 “今天收获满满,有幸看到个不一样的桑小姐,”戚淮肆意兴阑珊把玩手上的打火机,整个人看上去矜贵又恣意。 桑榆干笑两声:“哈哈……我平常不这样的,今天是被气糊涂了。” 戚淮肆了然点点头,脸上一派悠闲:“是,平常装得挺正经,办公室那么多人,都敢明目张胆勾引我,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冤枉。 她根本不知道靠的是他的小腿,她以为是跟桌子腿。 桑榆:“我没有,那是误会……” 男人的呼吸陡然靠近,在她眼前投下一大片阴影:“误会……我误会你什么了?你从没想过勾引我?” 戚淮肆个子高,足有187,桑榆站在他面前只能堪堪够到喉结,两人距离近到她能明显闻到男人身上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猛地让她想起那天晚上,两人疯狂过后,第二天被夏筱秋闻到沾染在她身上的烟草香,她费力解释好半天才消除夏夏眼底揶揄的笑意。 桑榆揪着挎包带子,手指不停地扣着上头的金属配饰,试图缓解尴尬。 当然有想过。 还不止一次。 所以此刻的辩驳才显得这么无力。 桑榆抬起娇俏的小脸,问:“不可以吗?” 戚淮肆轻“嗯?”一声,回过神来她话里的意思,懒懒地笑出声。 秋风飒飒,静默白桦树下的男女模样登对,本是一幅让人久看不厌的秋日油画,落在某些人眼中却比针尖刺入双眸还要难受。 谁都没瞧见,他们不远处位置两株百年白桦树后站着的人影。 贺昭在这儿站了许久,久到肩膀处都被榆树叶子露水打湿。 距离隔得远,没法听见两人交颈聊了什么,但他们亲密的动作,暧昧的神色,让贺昭觉得无比刺目。 他不愿意再看,快步离开,坐上一辆出租车往医院方向驶去。 医院里,贺芸已经能下床自由活动。 她正靠在窗前,端详楼下草坪上的几个年轻女孩。 活蹦乱跳,魅力四射,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贺芸眼里满是羡慕,许久后拉上百叶窗,不愿意再看。 病房门被人推开,贺昭领着保温壶走进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 贺芸点点头:“挺好的。”说完看向门后,好奇问:“姐姐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贺昭盛汤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桑榆娇俏靠在男人身上的模样,手心的铁质汤勺,险些被折断。 “哥?你怎么了?”贺芸心思细腻,一眼瞧出哥哥情绪不对。 贺昭:“没什么,沈姨熬的汤太烫,燎到我手指了。” 随后回复她:“小榆在处理上次袭击你的变态,警察已经抓到他,以后都不用担心了。” 贺芸听到后愣了一下,反应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淡淡地点点头,低头喝汤。 两兄妹各怀心思,坐在病房内久久没再说话。 最终还是贺昭打破了寂静,他从怀里掏出两张演唱会的门票,递到妹妹面前。 “给你的,不是说喜欢这个组合吗?” 贺芸接过来一瞧,是当下最热的男子组合,king少年团的演唱会门票,还是内场区的位置。 她沉闷的心情有了缓解,连眼神里都透着光:“哥,你好厉害,竟然是内场区的票,我要发消息告诉清清,她最喜欢的爱豆就是这个男团的,之前抢票的时候秒空,她抱怨了好久。” 贺昭抬了抬眼:“为什么不跟小榆去,还能照顾你。” “我姐不喜欢弟弟型的男生,他喜欢西装革履,斯文正派类的。”就像谢辞那样的。 “西装革履,斯文正派,呵……”贺昭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来回摩挲好几次后,才沉沉道,“小榆……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贺芸支支吾吾,抬眼对上贺昭审视的目光,又心虚地低下头。 整个家里她谁都不怕,哪怕是一向在家吆三喝四的贺成刚,她也不憷,唯独面对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时候,心里总是毛毛的。 哥哥对她很好,但有时候严肃板正起来,仿佛一下子换了个人,让人莫名发慌。 贺芸缩了缩脖子,闷声:“谈过,不过已经分手了。” “跟谁?” “她的大学同学。” “谈了多久?” “差不多,有三年吧。” “三年……呵!”贺昭冷哼一声,声音严肃而冷冽。 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摸跟男人谈了三年恋爱。 小榆,你当真长大了。 ------------ 第四十三章 身世 桑榆又去了趟派出所,代替妹妹指认嫌疑人。 在披露风衣变态恶劣行径时,派出所负责相关案件的民警告诉她,男人承认骚扰猥亵未遂等多个罪行。 却唯独不认盗窃罪,死活说自己没有偷过女性内衣裤,一直都是在二手网站上购入。 警官指着男人网站交易记录道:“我们推测过,偷内衣的应该不是他,毕竟偷盗在猥亵罪面前,罪行不值一提,他没撒谎的必要。” 桑榆思索后,觉得警察的话有道理。 最后只能将丢失内衣的锅,背在肆无忌惮狂吼的秋风身上。 几日后,贺芸出院。 沈若愚一家也来医院接她,还买了好大一束果篮。 病房里,沈若愚托着贺芸的下巴,满眼心疼:“哦呦,瞧瞧你的小脸蛋,生了场病,又瘦了,回头去小姨家,小姨给你熬你最喜欢的山药枸杞炖排骨,还有红枣乌鸡汤,保准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贺芸脸上堆着温婉的笑:“谢谢小姨,您对我真好。” “可不是,我妈对你真没的说,连我这个亲女儿看了都要嫉妒。”赵清清坐在床沿,掰了半个橘子塞进嘴里,语气酸酸的。 沈若愚瞪了她一眼:“我没给你煲汤吗?是谁一天到晚想着保持身材,饭桌上多吃一口都跟要了命似的,你现在的年纪正是摄入营养的时候,努力一把,个子说不定还能往上窜一窜……” 赵清清捂着耳朵,一句话也不愿意多听。 沈素低头整理贺芸的生活用品,闻言抬起头:“若愚,别说清清了,现在的孩子都一样,追求什么……白、幼、瘦,不像咱们当初的年代,恨不得顿顿有红肉,身上多重几两,不然哪有力气干活。” 赵清清嘟着嘴,挽起贺芸的胳膊,两人笑吟吟做到角落里商量演唱会当天的穿着。 留下沈素和妹妹沈若愚。 沈若愚:“你那便宜大女儿呢?小芸出院这么重要的日子,她都不来?” 沈素替桑榆解释:“电视台忙,小榆抽不开身,之前一直是她照顾小芸的,我来得还没她勤快呢。” 沈若愚冷哼一声:“那也是她应该做的,当年要不是桑承远把她抱回家,她现在还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讨饭呢?能过上今天的日子?” “若愚!”沈素声音一冷,视线往角落里嬉嬉闹闹两个女孩身上瞥了眼,见她两没听见,才松了口气。 “不要再说这种话,桑榆是我女儿,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沈素平日里温柔惯了,即使生气,说出的话也没有半点威慑力。 沈若愚才不怵,她这个姐姐就是个软绵绵的绣花枕头,被人搓扁揉圆都不吭声,前半辈子有父亲照顾,长大嫁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司机,钱没赚到还把命搭进去。 现在倒好,跟了个老酒鬼,平日里忍气吞声,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家子烂摊子的破事,她光想想都觉得头疼。 “姐,我说错什么了?那个桑榆本来也不是桑家的种,你把她养这么大,废了多少心力,我是你亲妹妹才会这么跟你说的,她现在正年轻,你不好好给她找个婆家拿笔彩礼钱,等她以后翅膀硬了去了婆家,哪还记得这个家,到时候你怎么办,小芸怎么办,难道要指望你那个不成器的男人吗?” 沈素收拾完行李,将包拉链一拉,沉默不语。 沈若愚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你舍不得,毕竟姐夫死之前,你一直以为桑榆是你亲生的,可你心里好好掂量掂量,坐在那边瘦得皮包骨的才是你的女儿,她才是你下半辈子的依靠,你不替她打算,谁还会替她考虑。” 沈素定定地望着她,语气依旧坚定:“我养的女儿我最清楚,性子好脾气好,为人善良,绝不会丢下我们娘儿俩不管。” 沈若愚哭笑不得。 她笑骂:“你傻啊,那是桑榆不知道你不是她亲妈,血缘大过天,等哪一天她知道事情真相,你敢保证她不会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 第四十四章 躲不过就呛 “她不会。” 那对把孩子丢弃在福利院的父母,能是什么好东西。 桑榆即便知道身世,沈素也有把握她只会对她们更好。 当年她难产,在手术室里昏死过去,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丈夫怕她知道真相后挺不住,跟贺芸外公一起想了个法子,从外地福利院抱回一个婴儿。 这件事,丈夫瞒了她八年,一直到那年车祸,桑榆和他被送往医院抢救,急需输血,检查后才发现,她跟丈夫的血型都是O,根本不可能生出个hr阴性桑榆型血。 丈夫的死和亲女变养女的双重打击下,她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父亲疏导下,才渐渐走出来。 沈素没有打算对桑榆区别以待,毕竟是她付出满腔真心养大的孩子,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她都打算对小桑榆一如既往。 沈若愚不知她哪来的自信,冷哼:“要我说,那丫头就是个害人精,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她,姐夫能死吗……” “别说了!”沈素的声音高了八度,连声调都带着颤抖,拎在手上的背包带子被她拽得死紧,连指骨都泛起白,明显是动怒了。 角落里窗户旁的两个女孩,也被声音吸引,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沈若愚终于闭上嘴,心里忍不住吐槽:都过去十几年了,提到当年的死因,沈素还是这副鬼样子。 感情这么深,怎么没给桑承远守节,丈夫死了不到一年就改嫁,现在搁这儿装什么深情。 病房里气氛尴尬。 桑榆就在这时候推开房门走进来。 她背了个白色帆布包,一身简单的黑色风衣配长筒靴,简约的打扮穿在她身上依旧好看得紧。 “小姨好。” 她冲沈若愚问候一声,对方也不说话,瞥眼看她,鼻腔里施舍似的“嗯”出个短暂的音节。 桑榆习以为常,走上前帮沈素提行李箱:“妈,我来吧,你腰不好,别提重物。” 沈素心里一口气还没消下去,看到大女儿便想到枉死的前夫,堵在胸口的气越发难受。 她把包往身侧移了移,刚好擦着桑榆的手指划过去:“不用,我可以。” 桑榆脚步一顿,感受到房内不寻常的氛围,掀起眼皮,视线落在沈若愚身上。 不用深究也能猜到,一定是沈若愚女士又跟沈素说了什么,每次见完她,沈素总要消沉一段时间。 桑榆不喜欢这家人。 每次跟她们见面,她少不得要被沈若愚夹枪带棒嘲讽几句,顺带炫耀下自己一双儿女有多优秀。 桑榆早就见怪不怪,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能躲就躲着,躲不过就呛回去。 “表姐好。” 赵清清穿着一身小香风套裙,踩着精致的细高跟走上前,桑榆明显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打量和探究。 桑榆回给她一个跟沈若愚同款的打招呼方式,头昂得高高的,看人只能用鼻孔。 赵清清眼角抽了抽:“表姐,你就背这个包去电视台上班啊?” 桑榆提了提肩膀上的帆布包:“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轻巧还能装,你喜欢我送你一个。” 沈若愚带着奚落的声音响起:“这包在我们家买菜都嫌寒酸,你自己留着吧,清清的包都能装满一整个衣柜,不缺你这个。” “是啊,表姐,你现在好歹在电视台上班,怎么还跟以前穿得一样,不会被人笑话吗?”赵清清嘴角牵起一丝笑,有意无意侧了侧身子,将胳膊上背着的包露出一角。 Hermes'家的浅紫色kelly,部门家境富裕的同事有个一模一样的。 售价小二十万。 桑榆眉心皱了皱。 赵家在县城开一家小饭馆,生意还算红火,听说今年有把店面开到麓城市中心的打算。 家庭条件跟贺家比起来,算是甩出一条街。 但再富裕,也不过是小资家庭,怎么可能舍得花二十万买个包? 看包的成色和纹路,是正品不错。 赵清清见桑榆不说话,以为是羞恼,觉得没面子,口气越发得意:“表姐,你要是没合适的包,可以跟我说啊,反正我的包背了一次就腻了,送给你也好过放在柜子里吃灰嘛。” 说完特地将kelly包放到小腹位置,细长的手指在上头轻轻敲击着,惬意又得意。 贺芸弯下身:“清清姐,你这个包好漂亮。” 赵清清骄傲地扬起头,看到桑榆眉间蹙紧,也一直盯着她身前的包,心里越发美滋滋。 她正沉浸在让桑榆难堪的喜悦中,下一秒,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附和:“好啊,刚好帆布包背腻了,你的这个包,看起来就不错,送我吧。” 赵清清脸上的笑意冻结在面部,连表情管理都忘了维持:“不行……这包我才背第一次。” “你刚刚不是说,包背一次就腻吗?刚好送我,你也不用带回去压箱底了。” 赵清清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这包不一样,这是……” “表妹不会舍不得吧?”桑榆惊讶地捂住嘴,表情夸张,“还是说刚刚说送我包的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客套话。” 她敲了敲脑门,模样懊恼极了:“哎呦,瞧我这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表妹别介意,我不要了。” 赵清清眼睛抽了抽,表情从不自然,变得极其不自然。 还是沈若愚站出来,才缓解她的尴尬:“清清说的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她现在背的这个包,对她有特殊意义,是……她男朋友送的,小榆想要包,等我们回去,给你寄一箱都成。” 沈若愚白眼一翻,反正都是清清八百年也用不到的包,本来收拾屋子也打算丢掉,送给桑榆权当捐赠贫困山区穷人。 那些包除了款式老点,颜色不鲜亮外,没开胶没染色,比桑榆背的帆布包好上百倍,她拿到手指不定怎么谢她们。 贺芸相比较与包,更感兴趣赵清清的恋爱:“清清,你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没跟我说,他是干什么的?长什么样啊?” 赵清清眸子微挑,十分得意:“他家是开公司的,比我大一些,这包就是他送我的,二十万哦,还是要1:1配货的那种,也就是说为了买这个包,花了四十万呢。” “四十万,买个包?” 一直没出声的沈素,惊讶得瞪大双眼,盯着包满脸不赞同。 沈若愚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笑一声:“你以为呢?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很多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赚上里面一个包的钱。” 沈素直摇头:“有钱人的生活我不懂。” …… 谢家客厅里。 一身红色连衣长裙的戚慕安,拿着一长串银行流水坐在欧洲进口皮质沙发上。 窗外夕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只有最后一抹橘红从窗口透进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残阳落在戚慕安肩膀处,些许散落在她未见岁月痕迹的面容上。 佣人张妈走到沙发旁,手上捧着一碟瓜果:“夫人,我看您晚饭没吃几口,吃点水果垫一垫吧。” 戚慕安端了杯茶,摆摆手:“没胃口,拿下去吧。” 张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早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知道戚慕安此刻的胃口被谁所累。 “夫人,您身份尊贵,犯不着为了外面的贱蹄子影响食欲。” 戚慕安放下茶杯,力道没控制住,撒了一半在茶几台面上。 她瞳孔散发出锐利的光芒,眸子里面露出深寒:“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四十万。” 张妈知道戚慕安不是心疼钱,四十万对谢家来说,无异于九牛一毛。 富家太太们平时下午打麻将消遣的输赢,都不止这个数。 她气的是钱花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张妈:“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戚慕安紧皱眉头,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他这些年的眼光越来越差,早些年选的至少还是些有点名气的小演员,女网红,现在倒好,连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都不挑,只要是个女的,长了对胸他都能上,呵……” 戚淮肆眼底闪过一丝暗淡,转头握住张妈的手,语气说不出的委屈:“张姨,为什么呀?他连那种女人都能上,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她们除了年轻还有什么?” 张妈看着心疼,轻轻喊了声:“小姐。” 这是当年戚慕安没出嫁时,张妈在戚家伺候时对她的称呼,代表二人间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亲昵。 “其实您刚嫁进谢家的那两年,姑爷对您挺好的,万事顺着你,两人和和美美不知让多少麓城富太太羡慕,可惜后来,夫人……去了,老爷也出了意外,戚家发生那么多事情,姑爷对您也没了从前的体贴,外人不知情,还以为你两感情十年如一日,可我是一直跟在您身边的人,这些年您心底的苦,我敢说没人比我更了解。” 戚慕安红了眼,张妈的一番话,又让她想到母亲当年死状,她的心脏有种绞痛感,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瞬间抽空,捂住胸口弯下腰。 “都怪那对贱人母子。” “如果不是那贱人插足父母的感情,还抱着戚淮肆那野种上门,母亲怎么可能旧病复发,情绪激动失足而亡。” 张妈:“对,都是他们的错,您何必因为他们折磨自己,那野种到现在活得好好的,甚至坐上戚氏集团老总的位置,他配吗?” 戚慕安情绪激动:“他当然不配。” 她黑眸幽深,眼神像淬了毒汁,阴狠又危险。 一想到戚家几代人汲汲营营的成果,最后会落在戚淮肆手上,戚慕安的心仿佛跟火烤一般难受。 “他是不是下周出发?” 张妈点点头:“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本来应该是达尔夫医生来国内,但国内医院的各项设备不如国外齐全,就将行程改了,直飞法国。” “成功概率有多大?” “不到三成。” 戚慕安神色稍缓:“呵,我倒要看看老天爷这次会不会保佑他。” ------------ 第四十五章 谁是S 桑榆掌心的伤口,涂了药膏,结痂掉落后连道印子都没留下。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得人帮忙,要心怀感恩。 她打开微信,调出跟沈知悉的聊天框,才发现上次在医院发去的信息,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复。 许是医院太忙,忘记了。 桑榆想了想,组织语言又发过去一条。 【谢谢你的药膏,很好用,有空请你吃饭。】 本以为这次的短信也要石沉大海,没想到手机很快“叮”地响一声。 她拿起手机一瞧。 S:【去哪吃?】 桑榆微愣,他的意思是现在就去? 她看了下时间,中午十二点,刚好到饭点。 桑榆:【省医院附近有家杭州菜挺出名的,要不去那儿?】 那头又超快回复。 S:【可以,三十分钟后到。】 桑榆考虑到沈知悉职业特殊,医院科室可能随时叫他回去,特地选了离医院近的饭店,步行最多十分钟,他竟然还得要半小时才能到。 她叹口气,回头地打消小北极想当医生的梦想,忙起来连吃饭都顾不上,保不齐女朋友都找不到。 桑榆在网上预定了位置,赶到【四季金沙】时,刚好排到她。 大厅坐满人,正播放着舒缓的音乐。 她把包厢号发给沈知悉,拿起菜单,先点了几道招牌菜,八宝豆腐、糟烩鞭笋,还有西湖醋鱼和东坡肉。 等菜的间隙,无聊刷起朋友圈。 看到夏筱秋晒出一段小北极的吃饭视频。 视频里粉嘟嘟的小人,一本正经把餐具用开水清洗一遍,竖起筷子,正面浇一下,倒过来再浇一下,结束后又用纸巾仔细擦拭干净,动作谨慎又认真。 桑榆看了直想笑,留言:【准备吃饭中,打算寄一套餐具过去。】 夏夏很快回复:【小小的人儿,还有洁癖。】 等的人一直没来,桑榆抽空去了趟厕所。 回来就看到站在店门口,皱着眉一脸苦相的沈知悉。 桑榆以为他没找到包厢,招招手:“沈医生,进来啊。” 沈知悉跟朋友约饭,临时被放鸽子,正苦恼中午吃点什么凑合一顿。 突然听见有人叫他,闻声望去,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桑小榆?” 桑榆没注意到男人脸上的异样:“医院挺忙的吧,大中午还不放人休息。” 沈知悉刚下一台大型手术,胳膊肘都是酸麻的,闻言点点头:“是,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吃饭,蹲厕所都得给你揪去手术室。” “走吧,菜应该上了。” “你菜都点好了?” 沈知悉更错愕,这话怎么听都像是专门等他。 如果不是桑榆面上表情太正经,沈知悉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看上他。 跟着走进包厢,发现菜真的已经摆上桌,包厢里空无一人,连座椅都只摆放两张。 桑榆递给他菜单:“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先点了些店里的招牌菜,你瞧瞧再添些什么?” 沈知悉呆愣愣接过菜单:“桑小榆,你真的在等我?” 桑榆跟他接触过几次,了解沈知悉是那种爱开玩笑,喜欢闹腾的性子。 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新套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不然呢,沈大医生,不是你说今天吃饭的吗?” “我什么时候……” 桑榆掏出手机,点开两人聊天记录。 沈知悉凑上去一瞧,熟悉的微信头像和微信名,让他险些没崩住,忍了好久才没笑出声。 他就说桑小榆怎么没通过微信好友申请,原来是闹乌龙了。 沈知悉轻轻吐出一口气,稳住神色,拿起菜单像模像样点起来。 “这道南肉春笋好吃,我每次都点。” 桑榆“嗯?”一声:“我以为你之前没来过呢,提这家店的时候,没感觉你是常客,早知道换一家了。” “没事,有人没来过就行。” 桑榆不解,但没多想,她的五脏庙在食物香气刺激下已经开始造反。 刚伸出筷子夹起菜,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修长的身形立在门口位置,肩背遮挡住屋外阳光,勾出肩宽股窄优越的轮廓。 男人扯了扯领带,松开衬衣的第一粒扣子,露出两道凹凸有致的锁骨,视线在包厢内一扫而过:“你还约了其他人?” 桑榆筷子里夹着的东坡肉掉落在碗碟中,满脸震惊,不明所以:“肆……肆爷?” 沈知悉乐呵呵站起身,仿佛男人的出现是意料之中,又向服务员要来两张椅子,将戚淮肆和余晖按在座位上,故意道:“你俩来得巧,桑小榆请我吃饭,便宜你们了。” “请你?”戚淮肆拖长尾音。 沈知悉理所当然道:“对啊,不信你问桑小榆。” 戚淮肆眼神凉凉朝对面身影扫过去。 桑榆莫名感觉这道目光充满压迫性。 怎么了嘛? 她请人吃饭还要经过他的同意吗? “是,沈医生之前帮我一个忙,今天是为了谢谢他。” “哦?”戚淮肆懒散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奏响一只听不见的乐曲,“你帮了她什么?” 桑榆被直接忽略,努了努嘴,筷子在碗碟里戳来戳去。 再低头时,好好一块五花肉已经烂糊得不像样子。 沈知悉脸皮厚,故意拉长语调:“桑小榆手受伤那次,我给她一管去伤疤的药,那药啊……有、奇、效。” 戚淮肆气笑了,抬眼时目光深深,咬字又缓又重:“你、给、的?” “当然,你敢说那药不是从我这儿拿走的吗?” 沈知悉难得能让他吃回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眉眼弯弯等着看戚淮肆着急。 谁知下一秒听到戚淮肆的笑声,声音慢条斯理:“沈市长前两天联系我,说三个月没见到人,怀疑你又在外面为非作歹,让我盯着点。” 沈知悉动作一顿,瞬间收起调笑的嘴脸:“靠,老头怎么宁愿相信你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亲儿子呢?说了我最近工作很忙,连吃饭蹲坑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泡妹子。” “只能怪你劣迹斑斑,信用值太低。” “天地良心,我连这点信任都不配拥有吗?” “那得看谁去跟你爸说。” “哼——”沈知悉只敢在鼻腔里出声反抗。 戚淮肆下巴一抬:“现在再说说,药膏是谁给的。” 沈知悉没张嘴,桑榆已经将过程整个联系在一起。 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祛疤药膏如果是戚淮肆塞进她包里的。 那她微信里的S不是「沈」,而是「肆」? 今天约她吃饭的也不是沈知悉,而是戚淮肆? ------------ 第四十六章 关于开车 “哎呦,开个小玩笑嘛。” 沈知悉勾唇一笑,手指着戚淮肆冲桑榆道:“药膏是他给你的,一听说你手上会留疤,肆爷可担心了,威逼利诱我交出医院还没上市的特效去疤药,你不知道当时……” “废话真多。” 戚淮肆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生生把沈知悉奥斯卡般的演技踢没了。 看着沈知悉捂腿的痛苦表情,桑榆想笑不敢笑。 得知真相后,内心有一丝窃喜。 戚淮肆这人虽然嘴毒,但有时候对她确实不错。 桑榆端着茶壶走到男人身旁,弯腰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谢肆爷。” 语调婉转动人,轻轻的像是踩在棉花上。 戚淮肆被撩拨一下,脸上表情逐渐放松,喉咙微微滚动:“小白眼狼。” 桑榆用身子隔绝视线,手指在桌底下勾上男人的小拇指,动作又轻又缓。 直白的道谢方式,带着男女间不可视于人的小情趣,让戚淮肆有些燥热,他修长手指微动,拉松领带。 沈知悉对此浑然不知,正仔细清理用餐碗碟,准备干饭。 滚烫的热水将碟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擦拭得干干净净,又用纸巾把细长瓷骨筷从头擦到尾,莫名感觉到两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一抬头,桑榆盯着他的动作发愣。 戚淮肆眉梢拧在一处:“你怎么还坐在椅子上?” 沈知悉:…… 不然他应该坐哪? 坐桌底下,还是坐餐桌上? 戚淮肆目光冷冷,光盯着他不说话,言外之意:你怎么还不走? 沈知悉筷子一丢,像是只炸了毛的刺猬:“连口饭都不让人吃了?我一上午救死扶伤,他们放我鸽子,你们也嫌我碍事?是不是人啊,苍天啊,没天理了,白衣天使被人嫌弃了……” 桑榆刚想出声,戚淮肆拉过她的小手,示意她别说话。 继续定定地看着对方作妖。 到最后沈知悉嗓子嚎干了,也没见戚淮肆松口。 余晖知趣站起身,拉着沈知悉的胳膊往外拖:“沈医生,沈医生,我带你吃去吃,隔壁老骨头汤熬得贼浓,你一定喜欢。” 沈知悉知道再不走,某人又要黑脸,借坡下驴的姿势十分顺滑。 “那家骨头汤都是调料包兑的,真正的骨头熬出来不是那味道,纤维感觉比那强多了,我带你去另一家。” …… 两人走后,包厢回归清净。 “沈医生没去娱乐圈,可惜了。” 桑榆的赞扬是认真的。 戚淮肆的嘲讽也是认真的:“他干嚎,光打雷不下雨。” “你们感情真好。” “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戚淮肆将桑榆一把拉入怀中,坐在他双腿上。 桑榆脸颊微红:“别闹,我饿了。” “饿了?”戚淮肆故意拖长尾音,手在她腰腹位置流连,“想吃什么?”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加上动作瞬间不正经起来。 桑榆脸蛋更红了,她觉得戚淮肆就是个闷骚怪。 别看平日里西装笔挺,人模人样,骨子里就是披着羊皮的狼,闷骚得不行。 好在桑榆奉行的人生信条是:遇到不要脸的,要比对方更不要脸。 她细长双手揽着男人脖子,在他耳边轻呼:“吃你啊……” 戚淮肆动作一窒。 他看不清桑榆通红的脸颊,只能感受到她身上滚烫的热意,让他莫名想到两人结合那晚。 桑榆羞涩紧张的模样,说是第一次他也相信。 但戚淮肆知道,那不是,桑榆早在大学时就跟了谢辞,两人相处无数个日夜,怎么可能还留着第一次。 所以她的这些情话,以前也对谢辞说过吗? 桑榆感受到男人情绪不佳,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太孟浪了,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去哪?”戚淮肆掐着腰肢不让动,扯出一抹笑,“不是要吃我吗?” 笑起来的样子,比平常板正的模样,更英挺惑人,随便一举一动都好看得像是一幅世界名画。 “怕你不给吃。”桑榆低下头,声音嗡嗡的。 声音刚落,戚淮肆已经俯身亲上来,用行动反驳她的话。 耳鬓厮磨,有过一次的两人,很快被心底压抑的感觉覆盖,轻易撩拨出情意。 戚淮肆附在桑榆耳边:“会开车吗?” 桑榆浑身都泛着红,像是被煮熟的虾米,支支吾吾半天:“不是正开着吗?” 戚淮肆趴在她肩膀上,后来实在压抑不住,笑声闷闷得像是从胸腔里发出,从他嘴角的小漩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他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放在桑榆手掌心。 嘴角的笑意一直下不来,语调正正经经,仿佛刚才深陷其中的只有她:“知道桑小姐迫不及待,但还是得克制点,这地方……”不行。 桑榆脸颊红的滴血,此开车非彼开车。 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接过车钥匙,声音微若细蚊:“会。” ------------ 第四十七章 豪车招惹的狂蜂浪蝶 可等桑榆真的摸到方向盘,却发现连豪车怎么启动都不会。 教练教了她怎么开雪佛兰,没教怎么开宾利呀。 后座上的戚淮肆,似乎察觉到她的尴尬,轻描淡写道:“启动旋钮在方向盘下方靠左的位置,别紧张,撞了也不用你赔。”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桑榆更紧张了。 戚淮肆带好安全带,随后听见前方一阵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然后……挂挡,松手刹,再然后……打左转向灯,踩油门。” 戚淮肆皱起眉,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桑榆一本正经:“三年前。” 戚淮肆一颗心缓缓放下。 “但我没怎么开过。” 戚淮肆心又提了起来,考虑要不要把余晖喊回来,他现在对驾驶位上的女人很不放心。 他正想着,车身已经启动,缓缓驶入主干道。 第一次开豪车,桑榆整个神经崩成一条线,一会儿检查车况,一会儿关注与前方车辆的车间距,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她记性好,当年驾照考试每科都是满分,很快熟络起来,越摸方向盘越觉得顺手。 桑榆开过电视台同事的车,没一辆摸起来有这台上手舒服。 她也算是开过豪车的人了,先到这儿,桑榆甚至高兴地哼起曲子。 “喜欢?”戚淮肆早注意到桑榆的变化。 “嗯?” 桑榆忙着查看后视镜,后面跟着的车一直朝她打双闪,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顾不上思考男人话里的意思,随口道:“喜欢什么?” 戚淮肆想问桑榆是不是喜欢这车,喜欢可以给她开,反正他地下室那么多车,他开哪辆都行。 话还没说出口,听到车窗外传来一声绵长的哨声。 几声不怀好意的调笑声响起。 “小姐姐,车挺不错,认识一下?” “卧槽,美女开宾利,别太有魅力。” 桑榆皱眉,扫了眼左车道的白色车,上头坐了三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 几个男人看见她朝他们方向张望,美艳动人的眸子一扫而过,说不出的魅惑和勾人。 起哄声越来越大,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露骨。 “美女加个联系方式,有空一起玩,哥哥开车技术超好的哦,带你飞啊。” “副驾驶没人啊,哥哥能不能坐上去啊?” 戚淮肆坐在后车座,眉头都能夹死苍蝇,黑色浪潮在眼底聚成一团散不去的阴影:“记下车牌号,告他们寻衅滋事。” 桑榆稳稳开着车,听到后车座上人声音冷如冰霜。 知道他一定生气了,高高在上,过惯好日子的戚总,怕是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车会被人调戏。 她笑道:“肆爷,小问题,放着我来。” 戚淮肆听她口气把握十足,像是经常面对这类状况。 想来因为长相出挑的原因,生活中怕是没少被这类人渣言语调戏过。 一想到这儿,他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脸色越发阴沉。 这时,前方车窗被缓缓降下来,他听到桑榆嚣张又娇软的嘲讽声: “呦~大众啊,听你们口气我以为至少是个卡宴呢,看清楚姑奶奶开的什么车吗?就你那送人都得倒贴修理费的铁疙瘩,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还想教我开车,屎壳郎大哈切——口气真不小,我开宾利的需要你来教,车身都抵不上我一车胎,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相。” 戚淮肆…… 白色大众车上的几个男的,被桑榆一顿输出愣住神。 有个稍显年轻的黄毛不服气:“嘚瑟什么呢?开宾利了不起啊,车是不是你的还不知道呢?” “就是,你个小姑娘买得起大几百万的车?睡老男人睡出来的吧?” “老男人”戚淮肆受不了了,按下车窗挡风板,视线冷冷扫向几人,危险警告的黑色眼睛,仿佛看不见底的漩涡,让几人冷不丁打起寒颤。 即便视线受损,也不妨碍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桑榆抿唇看着几个男人,心里狐假虎威的快感又冒出来:“怎么不骂了?继续啊?见到老男人怎么怂了?” 戚淮肆…… 车上几人一看后车座上的男人,光从气势上便知道此人不一般,哪还敢继续口嗨。 慌忙道歉:“不好意思哥们,不知道有主了,打扰了。” 随后,一踩油门,跑远了。 桑榆笑得腮帮子疼。 后车座的戚淮肆皱起眉:“对方人多,还都是成年男性,你怎么敢挑衅的?” 桑榆理所当然:“这不有你在吗?”当然你不在,也一样怼。 戚淮肆气顺了不少,低声轻笑:“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车子遇到减速带,颠簸了一下,桑榆没听见男人说的话。 却突然想起上车前,戚淮肆好像问她喜欢什么来着。 “车刚开的时候,你是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什么?” 戚淮肆回忆被打断,眼前浮现她刚刚被搭讪的情景,眼底冒起一层火焰。 本来长得就显眼,再开豪车,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扑上来。 戚淮肆眉心蹙了蹙,轻咳一声:“没有,你听错了。” 桑榆眼神闪了闪,她还以为戚淮肆要把车借给她开两天呢。 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 黑色宾利流线型的车身,划破空气,逐渐驶入车辆较少的干道。 却没发现一辆白沙银迈巴赫,正紧随其后。 ------------ 第四十八章 被小三 车停入苜蓿园车库,桑榆挽着戚淮肆走到别墅门前:“要输密码。” 戚淮肆:“980205。” 听到密码的瞬间,桑榆一愣:“是谁的生日吗?” 戚淮肆点头,没有多说。 能把生日设置成家门密码,应该关系很亲近,98年,25岁。 对方会是个女的吗? 桑榆在心里思索各种可能性,打开手机百度。 搜索栏输入【时笙生日】几个字 跳出来的名人百度百科,生日一栏赫然写着1998年2月5日。 结合上回马场两人相处氛围,桑榆很难不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 所以戚淮肆和时笙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还是秘密交往的情侣? 这对桑榆来说很重要。 她不想成为被世人唾骂的第三者,更不想插足别人的感情。 更何况时笙还是娱乐圈知名艺人,她的粉丝数量比桑榆身上汗毛还多,万一某天东窗事发,光时笙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不行,她得问清楚。 “肆爷,您是单身吗?” 戚淮肆眼一抬:“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晚了点?” 天,她难道真的被小三了! “不晚!”桑榆声音都高了,“我还有得救。” 戚淮肆俯下身:“怎么救?钱拿了,药给了,觉也睡了……你脱得了关系吗?” 桑榆红了眼,数次想辩解,都张不了口。 他说得没错,亲也亲了,睡了睡了,怎么解释得清。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明明很多迹象表明戚淮肆是有女朋友的。 电视台匿名信那回,时笙半夜接她电话,当时戚淮肆在洗澡。 第一次在别墅留宿,戚淮肆拿出的女款睡衣,也是时笙这种娇小身型的码数。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刻意可以忽视。 “肆爷,您给我一句准话,”桑榆有些紧张,“您有女朋友吗?不是情人,不是暧昧对象,是确定关系的女友。” 桑榆的口吻很严肃。 严肃到戚淮肆一度以为只要他点头,桑榆就能自刎谢罪的程度。 空气中出现一瞬寂静。 桑榆失望垂下肩,她问得什么傻话,像戚淮肆这样优秀的男人,麓城名媛恨不得倒贴,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她现在怎么办?往前一步是罪恶的深渊,退后一步是压得喘不过气的债务。 算了,深渊里有吃人的猛兽,债务总有还完的一天。 她抬脚想离开,刚转身听到男人的回复。 “没有。” 桑榆满脸喜色:“真的?” “真的,你满意了?” 桑榆好奇:“肆爷,你条件这么优秀,怎么还单身啊?麓城那么多名媛闺秀,个个都想当戚太太,你一个都瞧不上眼?” 戚淮肆揉了揉眉心:“送上门的有什么意思。” 桑*送上门*榆,有被内涵到。 别墅里保姆正打扫卫生,看到戚淮肆回来,恭敬喊了声:“戚先生。” 又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桑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刘妈,做些吃的送到楼上,简单些就行。” 刘妈点点头:“好的先生,老夫人刚派人送了些水晶虾饺,我再煮点芙蓉鲜蔬汤,待会儿给您送上去。” 戚淮肆颔首,往楼上走去。 桑榆跟在后面,跟刘妈眼神对视时,乖巧点头微笑,打了声招呼。 刘妈笑眯眯端详面前没见过面的女孩,白净的瓜子脸,窈窕修长的身段,笑起来比春风还惑人,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她是被戚老太太亲自指派到苜蓿园,照看戚淮肆起居的,在别墅干了七八年,头一回看见他带女娃回家。 望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刘妈赶紧掏出手机给老宅打了通电话。 “老太太,戚先生大白天带着位姑娘进卧室了。” —— 戚家老宅。 戚老太太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翻看年轻时的相册。 陆暖暖端着一盘瓜果和红茶,轻声走到她身旁。 “曾祖母,刚切的新鲜水果,您尝尝。” 回忆被打断,戚老太太压了压鼻梁上的老花镜。 “谢小子最近忙什么呢?” “阿辞最近都在公司加班,药厂订单量比往年多了不少,他经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您待会得好好说说他。” 戚老太太没接话。 陆暖暖打量着老太太,古稀之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少痕迹,唯独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抬眼间依稀可以想象年轻时的雷厉风行。 桌上放着的老照片,里面不少材质已经泛黄,照片里的男女穿着上个世纪的着装,除了戚老太太和已故的戚老爷子,还有一对比较年轻的夫妻,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她捏紧手,有些紧张地将红茶递到戚老夫人面前,纠结再三犹豫道:“先前您身体不适,没能出席我们的订婚宴,我父母和大伯一家一直想来拜访您,如果您不嫌他们麻烦,我约你们见见?” 戚老太太瞧着面前的红茶,神色微凉。 只有极其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在喝茶方面相当挑剔,红茶只喝顶级祁门红茶,品相色泽口感香气每一项都是精挑细选。 这个习惯连戚家小辈里都没几个人知道,陆暖暖一共跟她见了不到三次面,就能将她的喜好摸索清楚。 说好听点是体察入微,不好听就是刻意讨好。 戚老太太想起前两次见她时,她的打扮都极为时髦,面上妆容精致得宛若瓷娃娃一般,无一处不精细,脚上踩着的高跟鞋也是能有多高有多高,尽量弥补先天身高不足的缺点。 可今天,陆暖暖竟然是素颜。 脚上的鞋也换成仅有两三公分的粗跟鞋,衣服也换成宽松舒适型,跟前两次修身极力勾勒曲线的风格大相径庭。 陷入回忆中的戚老太太,眉头锁在一处,陆暖暖被她的表情弄得心中一慌,动作束手束脚起来。 “曾祖母,你要不愿意……” 话还没说完,阳台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奶奶。” 戚老太太回头,门口站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眼角眉梢跟戚淮肆有五分相似。 ------------ 第四十九章 独家秘方 不同于戚淮肆矜贵清隽难以靠近的内敛气质,眼前男人眉如墨画,眼神凛冽桀骜,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自带一股风流韵致。 他斜靠在门框上,态度随意慵懒。 戚老太太抿起唇:“站没站相。” 男人挑挑眉,站直身子。 戚老太太冲他招手:“过来坐。” 男人走上前,在陆暖暖身旁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茶色不错,能给我也倒一杯吗?” 陆暖暖后背僵直,脸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小舅想喝,当然可以。” “你从国外回来也小半年了,公司业务熟悉得怎么样?” 戚老太太合上相册,将眼镜拿下,用叉子夹起一块蜜瓜,送到戚谭声手边。 戚谭声接过:“我如今在技术部门,了解的都是产品设计相关的内容,跟我学的市场营销管理八竿子打不着,奶奶,您帮我跟堂哥说一声,把我调到业务部门去吧。” “不着急。”戚老太太顿了顿,“技术部是业务支持部门,在整个公司构架中的作用同样重要,阿肆把你放在那儿,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好好干,别再跟以前一样整天混不吝地混日子,我能保你一次,保不了你一辈子。” 戚谭声脸色微沉:“我倒是想好好干,也得给我施展能力的平台,堂哥现在看不见,工作上多有不便,要不我去总裁办帮忙也行,总好过在技术部空有个经理的头衔,工资多少不在意,我就是想尽早成长起来。” 戚老太太叹了口气:“出国深造三年,还是没能改了你急躁的性子。” 戚谭声眼角抽了抽,急躁? 他能不急躁吗? 戚淮肆在公司根本不给他接触重要项目的机会,把他一个学市场营销的,流放到技术部门。 谁不知道,业务部门才是整个盛海集团的命门,权利大,晋升快,油水多。 技术部说得好听辅助业务部,其实跟打酱油的后勤职能部门差不离,都是公司的冷板凳。 说到底,戚淮肆还是忌惮他们二房,想着法子不让他在公司坐上高管的位置,生怕哪天把权从他手上夺走。 戚谭声还想再争取一下,戚老太太的手机突然响了。 “老太太,戚先生大白天带着位姑娘进卧室了。” 老年人的手机外放声音大,在场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戚谭声和陆暖暖对视一眼,眼底有异样情绪闪过。 戚老太太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等人走后,她则抱着手机笑道:“长得怎么样啊?” “漂亮得跟明星似的,乖巧又有礼貌。” 戚老太太来了精神:“等她出来,拍张照我瞅瞅。” “先生让送些简单的吃食上楼,我待会进去就给您拍。” “送吃的?”戚老太太弯着眼睛,“给肆小子热点百合甲鱼汤送上去,他现在最需要这个。” “好嘞,还是您想的周到。” —— 桑榆在卧室里,站在落地窗前看临岸的风景。 上次走得急,没仔细看。 白天的风光比晚上还要漂亮。 湖水澄蓝,波平如镜,阳光照在湖面上熠熠生辉,像是天际掉落的碎片。 刚接完工作电话的戚淮肆,抬头看到的就是趴在窗户上的一片晃眼的红。 她好像很喜欢穿红色,热烈张扬鲜活,跟她整个人一样。 下一秒,空旷卧室内传来一阵“咕咕”绵长的声音。 桑榆万分后悔,先前在四季金沙没有多吃两口。 着什么急呢,吃完饭回来也完全来得及。 “过来坐,吃的待会儿送上来。” 话音刚落,房门被敲响。 “进来。” 刘妈推着小餐车进来,将食物一一摆放在两人面前。 桑榆震惊,二十分钟不到的功夫,阿姨竟然还煲了个汤。 盖子掀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桑榆吸了吸鼻子:“好香,什么汤?” 戚淮肆闻到味道的一瞬,眉头紧锁。 刘妈笑道:“百合甲鱼汤,最适合在秋天养生,我给你们盛一碗。” 桑榆不疑有他:“不用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拿起汤勺往碗里盛,刚舀了半碗,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发话:“少盛点。” 桑榆动作一顿,小气鬼,刚还给你当司机,喝你点汤都舍不得。 她动作继续,直到小碗装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戚淮肆面前的碗比她的大了一号。 刚想给他盛,就听到戚淮肆说:“我不喝。” 张妈忙道:“先生,这是老太太亲自熬的独家秘膳,从配方到火候都是她老人家亲自把控,炖了七八个小时才煮得软烂,老太太要是知道您一口不沾,会伤心的。” 戚淮肆不为所动。 桑榆见状,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汤味醇厚,入口顺滑,滋味清鲜,味道很不错。 “很好喝的,老人家一片心意,喝一点吧。” 张妈附和:“是是是,就喝一点,楼下还有一锅,不喝浪费这么好的食材了。” 桑榆震惊,一锅? 天,捅了甲鱼窝了。 戚淮肆眼角抽了一下,最后咳嗽一声,低声道:“可是你让我喝的,待会儿别后悔。” 桑榆低头喝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男人神色变化。 喝碗汤,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喝你才会后悔。” 戚淮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端起盛满的汤碗,一饮而尽。 楼下厨房。 张妈笑意盈盈,将见底的汤碗拍照,连带着刚刚在卧室里偷拍的照片,一起发给戚老太太。 那边很快发来语音:“都喝啦?姑娘也喝啦?” 戚老太太低着嗓音,刻意压低的声线仿佛怕被人听见,语调里透露出喜悦。 “是,两人喝了小半砂锅。” “好,你晚些时候再做些补气活血的。” 张妈点头:“放心吧老太太,我这就出门买食材去。” “对对对,你先别在家里,出去待会儿,两个小时,不……四个小时后再回来。” 张妈一把年纪,听得脸都臊红,仿佛跟着年轻十来岁。 收拾完厨房的碗碟,拎着买菜专用小推车,门一开,出门买菜去了。 ------------ 第五十章 谁伺候谁? 卧室里。 桑榆坐在椅子上,感觉异常燥热。 一开始只当是汤喝多了,把身体里的虚汗逼出来,脱了大衣,只穿一件白色打底低领毛衣。 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凉水从食道一路滑过咽喉,进入体内,稍稍缓解了燥热。 可很快,她发现一杯水完全不顶用,杯水车薪,燃起的火不但没有熄灭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 “好热,秋老虎真厉害,感觉像回到夏天一样。” 戚淮肆道:“室内温度只有18。” 桑榆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我好像发烧了,额头好烫。” “不是发烧,是……算了,让你少喝点,你听了吗?” 桑榆好奇地瞥了他一眼:“跟喝汤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她猛地想到什么,眉头蹙得死紧,面色不虞地望着男人:“你怎么不早说?” 戚淮肆面色不改:“我叮嘱过你少喝点,你没听,还怂恿我多喝点,我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 【少喝点】这能算叮嘱吗? “你打哑谜呢?” “我以为你知道,说了是秘密药膳,甲鱼汤用来干嘛的你不知道吗?” 桑榆…… 她真不知道! 而且这些不是重点吧。 为什么戚老太太会给自己孙子熬壮|阳汤啊? 桑榆想着,视线忍不住往男人下腹位置望去。 脑子里止不住回忆上次两人在身后大床上的点滴。 她突然感觉背脊阵阵发凉,上次没进补的戚淮肆都是快凌晨破晓才停下的,现在又有buff加持,她留下来得受多大罪。 桑榆顾不上体内燥热,拎起包,假装接电话:“喂?张经理啊,什么?有工作要做……必须现在吗?我有些忙……离不开我,必须得我去,行……” 还没等她走到门口,便被一股大力扯着拉入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背上贴过来的胸膛比她体温更高,呼在脖颈间的热气仿佛燎原一般,引起桑榆浑身战栗。 “去哪?” 桑榆腿都软了,磕磕绊绊:“张经理喊我回去加班。” 戚淮肆手一伸,她掌心的手机落到他手上:“开免提,我跟他说,你现在很忙,没空。” 桑榆哪敢,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唇突然被堵住了。 戚淮肆的吻十分霸道,带着侵略性的意味,撕扯衣服的动作又急又快。 他的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抵在门上,力道比上次要大,弄得她有些疼。 但这点疼跟心底被勾引出欲望相比,不值一提。 桑榆在床上一直是被动一方,主动权永远握在戚淮肆手上。 她挺享受跟戚淮肆做的过程,两人身体契合,仅睡过一晚,他就找到她身上的敏感点,知道碰哪里会痒,揉哪里身体会软,能让她发出压抑的低声轻吟。 桑榆仅有的一点经验,也是从戚淮肆身上学来的,但不妨碍她知道他的技术很好,每次都能让她情动不已,沉沦在无尽的欲海里。 有时候分神,桑榆会想如果她困难时遇到的男人不是他,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迷失在一轮轮悸动中。 她无从得知,下巴被男人捏住,戚淮肆注意到她心不在焉,身下动作更激烈,像是为了惩罚她一样。 “在想什么?” 桑榆被撞得往后一缩,喘着气搂住戚淮肆的脖子:“想晚饭……啊!”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咬住肩膀,语气恶狠狠:“我在劳作,你满脑子想吃的?” 桑榆冤枉。 她在想晚饭前能不能结束。 不然待会儿保姆阿姨来催他们吃饭,多丢脸。 戚淮肆眼神深了几分,加深力道几次后,猛地抽离,躺靠在一边。 手肘放在眼部位置,胸膛上下起伏猛烈呼吸。 半途停下来,桑榆一脸懵。 什么情况? 壮|阳补肾汤不管用了? 她这会儿劲儿差一点就能得到舒缓,箭在弦上,拖把了。 这不是折磨她吗? 戚淮肆跟个没事人一样,即便下身依旧雄赳赳气昂昂,他本人依旧淡定地躺着。 “自己来,到底谁伺候谁。” 他辛辛苦苦累成狗,她倒好,上次梦里喊别的男人名字,这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走神,想吃晚饭,做梦吧她,除了吃他今天任何吃的都没有。 桑榆脸红得滴血,踌躇半晌:“我不会。” 戚淮肆眼角抽了抽:“上来。” 桑榆…… ------------ 第五十一章 他的狠厉 到最后,桑榆也不记得到底做了几回,翻来覆去被男人折腾到倒头就睡。 手脚酸软,浑身都被碾压过一样。 夏筱秋又骗她。 说好的第二次就不疼的呢?她怎么还是感觉浑身都痛。 怎么傻到听信她的话,她自己就是个一回生的主,第二回还不知道在哪呢,全是理论知识,纸上谈兵中的王者。 迷迷糊糊中,感觉戚淮肆下床去洗澡,没多久又回来。 桑榆懒得动,往身侧移了移,她太累不想洗澡。 戚淮肆有洁癖就别动她,她现在只想睡觉。 可戚淮肆却不想让她睡,手掌从后背绕到胸前,低声道:“我下周去法国,要一段日子才能回来,通讯可能不及时,你有事联系余晖。” 桑榆来了点精神:“去出差吗?” 戚淮肆默认。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少受点罪。 桑榆微微睁开眼,侧过身,看到戚淮肆目不转睛盯着他,仿佛有话要说。 又好像在等她说话。 她想了想,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一路顺风,等你回来。”然后亲在男人薄薄的嘴唇上。 刚在床上呜咽地哭过喊过,桑榆的嗓子有些哑,这会儿低声说话又带了些糯糯的味道。 戚淮肆知道她随意敷衍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被怀里人软软的声音和讨好的动作撩了一下。 他眸色深深,手掌在桑榆胸前肆虐,声音夹着欲:“下次还喝汤吗?” 桑榆脑袋一激灵,又清醒不少。 别说是甲鱼汤,就算是鸡汤她也不敢喝了。 桑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片温热的床单。 离她不远处位置,戚淮肆拿着手机正一脸严肃,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别哭……我马上来,先封锁消息,别让媒体知道。” 挂断后又拨通电话:“开车来接我。” 随后打开衣柜,熟练地拿出衣服准备换上。 桑榆望着他的背影,未着寸缕的后背,猿臂蜂腰,双腿修长,腰腹处松松垮垮系了条浴巾,手掌放在腰腹上,预备解开浴巾。 她望得出神,目不转睛,小脸红霞满天,又羞又想看。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没看够?” 桑榆移开视线,又听到戚淮肆的声音:“过来帮我。” 她随手抽出男人散在床上的衬衣,套在身上,堪堪遮住大腿根,走起路来下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有急事?需要我载你去吗?” “不用。” 桑榆随便问问而已,真需要她开车,戚淮肆刚刚就不会喊别人过来。 显然,方才打电话过来的人,她不方便见。 又是哄对方别哭,又是封锁消息。 怕不是时笙的事吧。 难怪他会这么着急。 桑榆正给他系领结,腰突然被掐住,手掌像灵蛇一样在前后滑过:“没穿?” 她想起来就来气,狗男人力气大,除了那件白色毛衣,全给她扯坏了。 “你还好意思问,都撕烂了,我怎么回去。” 戚淮肆忍不住笑出声:“你提醒我了,下次得多备几套,特别是贴身穿的,太容易坏。” 桑榆捏着领带结,手下缩紧,直抵他的喉咙:“那是你手劲大。” 两次都给她扯的稀烂。 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撕东西的癖好。 欲望被满足过后的男人,总是异常包容。 戚淮肆任由她的小报复,淡淡道:“我今晚可能要到很晚,你先睡,明早让人送你回去。” 桑榆点点头,没问他去哪,要见什么人。 戚淮肆没有主动说,她也不会主动问。 成年人的边界感是一种点到为止的默契。 桑榆时刻告诉自己,即便此刻他看上去好说话,还能时不时跟她开始两句玩笑,但他们不一样。 分寸感的恰当拿捏,才能维持住两人间用利益维系起来的脆弱关系。 余晖来得很快。 戚淮肆走出房门前,交代一句:“别忘了吃药。” 桑榆半靠在床上,扯了扯薄被,看了男人一眼,眼底没有太多情绪。 “知道。” 她比他更害怕怀孕。 堕胎的危险性和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桑榆清楚,她不会傻到用孩子捆绑男人。 戚淮肆走后。 桑榆没了睡觉的心思,只觉得口渴难忍。 裹上大衣,拿起房间见底的水杯,下楼接点水。 别墅的厨房占地面积很大,桑榆找寻一番,没看到阿姨的身影,只能自己烧了壶水。 等水烧开的间隙,门口的按铃想起来,声音急促,像是很着急。 桑榆以为是戚淮肆忘记拿东西,又回来了,还笑道:“开不了门,用指纹……”话没说完,她的脸霎时间失了血色,活像是见了鬼。 门外站着的不是戚淮肆,而是许久没见的谢辞。 她浑身僵硬,屋外的秋风顺着门缝飘进来,在桑榆光着的小腿附近打转,她突然感觉浑身冷得颤抖。 她不知道他是故意找上门,还是偶然撞见:“你来干什么?他不在。” 说完想把门关上。 谢辞却没机会,面无表情伸出一条腿从半掩大门中插进来,轻易把桑榆推搡到一旁,径直走进屋里。 他四周打量,确定别墅里只有她一人。 桑榆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辞不说话,只是冷冷望着她,从头到脚,视线一直扫过她小腿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 桑榆被他的眼神看得难受,绕过他想往楼上走,刚迈出两步,一股强劲的力量令她猛地往后倒退数步,肩胛骨撞上沙发后背,发出一声不小的“咚”声。 她顾不上背脊的疼痛,因为喉咙又被谢辞掐在掌心,虎口位置抵在她咽喉部位,一点点收紧,像是要将她掐死在这儿。 他阴沉的脸上透着狠厉:“你们睡了?” 桑榆得不到呼吸,感觉随时要窒息而亡,只能用手无力地捶打男人的手臂。 大衣的腰带在这时散开,随着她剧烈的动作,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男士衬衫,隐约可见下面有密密麻麻鲜艳的红痕。 谢辞瞳孔猛地睁大,松开遏制桑榆的手,转而大力扯开她身上的衬衫,纽扣冲击直接蹦出来,砸在感觉到反光的地板上。 衬衣下摆遮不住两条光溜溜的长腿,谢辞瞬间起了反应。 “贱货,你的清高是装的吧?”他开始解开外套,随后丢在沙发上。 “我TM三年连你身子都没碰一下,认识戚淮肆才几天,你就迫不及待爬他的床。” 桑榆惊骇地看着谢辞开始解开腰间的皮带搭扣,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他。 跑到桌前拿起手机,直接往楼上跑,中途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下,被那头挂断。 ------------ 第五十二章 你这是在犯罪 等她再准备拨通110时,手机被人抢夺,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闪了一下后彻底黑屏。 “谢辞,你疯了?你这是在犯罪。”桑榆长发被谢辞拽在掌心,头皮拉扯的痛感瞬间让眼眶溢满泪水。 她试图跟被愤怒冲击头脑的男人沟通。 两人交往三年,认识快五年,她知道谢辞浑蛋,人渣。 但从未想过会用暴力手段强迫他。 “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你本来就是我的。” 谢辞把她拉扯到身前,不由分说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桑榆偏头躲开,下巴又被掐住。 谢辞再低下头时,桑榆没有反抗,却哭了,泪珠顺着惨白的脸颊低落下来,顺着男人的指腹往手心里钻。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桑榆整个人滑落在地板上,眼泪越来越多,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辞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涌上来深深的无助,他拽紧拳头,直到捏得指骨泛白吱吱作响。 “桑榆,你不愿意当我情人,却愿意跟戚淮肆在这儿苟合。” “你以为戚淮肆真的喜欢你吗?他不过当你是个解闷的玩具,有时笙在一天,你永远见不得光。” 桑榆抬起头望着他,眼里照射出头顶吊灯的昏黄光芒,宛若琉璃。 里面早已没了曾经对他的爱慕和依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 谢辞嗤笑一声,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她。 “你不信?我们走着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踩踏地砖的身影越来越远。 到楼下,打开门,买菜回来的刘妈惊讶喊出声。 “谢少爷,您怎么来了?” 谢辞:“小舅不在,我下次再来。” 桑榆抹了把眼泪,躲进楼上浴室,望着镜子里披头散发的人,扯出抹悲凉的笑。 刚走出浴室,刘妈推门进来,手上拿着她摔碎的手机:“小姐,这是你的吗?怎么摔碎了,怪可惜的。” 桑榆脚步微顿:“不小心从手里面滑下去的。” 刘妈没瞧出异样,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明儿换个新的。” 桑榆点点头,接过手机试了试,真的一点都打不开。 从钢化膜碎到外屏,彻底用不了。 —— 省医院VIP病房内。 戚淮肆站在窗前,再次拨出被误按挂断的来电,电话里只有嘟嘟的忙音,一直没人接听。 身后传来一阵委屈的女声:“阿肆,是不是工作上的电话?” 戚淮肆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含糊地“嗯”一声,眉头蹙在一处。 时笙抱怨道:“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想着工作。”她闹脾气地把身后的软枕砸向地板,刚好落在男人脚下,“哼”了一声后赌气转头生闷气。 眼睛却一直瞥着男人的方向,时刻关注他的神情。 经纪人萧红见状,捡起地上的枕头,掸了掸后塞回时笙身后:“公司的事情是正事,像戚总在公司的职位,每天恨不得分身乏术,一天掰成两天用,别耍小孩子脾气。” 时笙噘着嘴要反驳:“我哪有……” 萧红给她使了个眼色,时笙立马噤声。 戚淮肆神色没什么变化,收起手机,走到病床边。 “媒体那边我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把你在片场的照片散播出去,你安心在医院养病,骨裂不是小事,好好养着,剧组我去打招呼,你的戏份往后排,尽量不影响拍摄进度。” 时笙面色不佳,就算影响又怎么样,她是拍戏受的工伤,没找他们要误工费不错了。 她仰面看着男人,听他周全紧密地安排,话里话外都在为她着想,脸上神色缓和不少。 “好,都听你的。” 萧红站在一旁,替时笙掖了掖被角:“说来奇怪,你的骑马技术是戚总亲自教的,跟普通人比起来算出类拔萃,前几天的骑马戏拍得都挺好的,怎么今天马突然就不受控制了,会不会是有人……” 时笙跟她对视一眼:“我也不清楚,剧组分给我的那匹白马从今天上午开始一直很暴躁,我以为是天气原因影响马的习性,没想到下午拍摄时突然就发了疯,把我摔在地上。” 戚淮肆沉默半晌:“最近有跟人起冲突吗?” ------------ 第五十三章 男人的话不能信 时笙红着眼摇头:“没有,我跟片场的工作人员处得挺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萧红在病床前来回踱步,仿佛是对时笙的回答很不满意,语气着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戚先生又不是外人,非得等她把你害死……” 时笙含糊打断:“红姐,别说了,不会是她的。” “她?”戚淮肆皱起眉,抓住重点,抿唇问,“哪个她?” 萧红忙道:“剧里的女二号,乔北玥。” “乔北玥?”戚淮肆觉得名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站在一旁的余晖适时提醒:“戚总,乔北玥是正娱经纪公司签下的艺人。” 正娱是盛海集团众多分支公司中微不起眼的一家娱乐公司,他不记得很正常。 前几年娱乐圈流行飒爽型女强人职场剧时,乔北玥主演的几部都市剧反响不错,一度站在圈里女星中很高的位置。 去年本是职业上升期,却被前男友爆出早些年交往时的不雅视频。 视频里尺度很大,几乎全裸,陷入恋爱中的乔北玥展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对话行为跟往日里塑造的角色差别很大。 网络舆论发酵后,她的口碑直线崩盘,不少合作方代言取消,定好的剧也要求换演员或者是降番。 时笙现在拍的这部戏的女主,就是从乔北玥手上捡漏的。 戚淮肆想起他曾见过乔北玥两次,对方话少,一直是跟在一旁的经纪人主导全程。 本人看着安静,给他感觉不像是会陷害他人坠马的人。 他沉声:“为什么觉得是她?” 萧红赶忙把时笙在片场受的委屈,一股脑倒豆子般讲出来。 “这部剧是时笙第一次担任女主挑大梁,剧组里难免有人不服气,这些都正常,大伙儿憋在肚子里表面上依旧和和气气的,偏偏乔北玥时不时冷言冷语,前两天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骂时笙抢她资源,当场就把笙笙气哭了。” “开戏前,几个主要演员去选马,笙笙刚挑完,乔北玥就把她看上的选走了,到拍戏现场又觉得马不听话,非要跟笙笙换,她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萧红一顿输出,听得戚淮肆眉头蹙紧。 女人间小打小闹的事情,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牵扯到时笙,他不能不管。 “知道了,事情我找人核实,你安心休息,别想太多。” 时笙乖巧点头,手指忸怩地拽着戚淮肆的手指,微微勾了两下。 “阿肆,我想去洗漱,你抱我去好不好。” 她现在腿上打了石膏,行动不方便,走动只能靠一只脚。 萧红见状,附和:“对,是得洗漱一下,我女人家没什么力气,还要麻烦戚总。” 本以为戚淮肆一定不会拒绝,时笙甚至做好两个手臂伸出去的姿势。 半天没等到男人的回应,只听到一阵声音砸在头顶上。 “你忘了,我看不见。” 时笙刚想说,抱到轮椅上也行,轮椅就在他身侧位置,操作起来很容易。 戚淮肆已经抢她一步发话:“让余晖抱你去。” 余晖…… 时笙脸沉下来。 余晖走上前,手还没搭到她肩膀上,就被胳膊挥开。 “不用!我不习惯陌生人碰我。”声音闷闷的,像是在生气。 说完,强撑着走下床,受伤的右脚重量不稳,整个人身子一歪,朝地上倒去。 萧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 时笙狼狈地倒在戚淮肆脚边,痛呼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鼻腔里发出的抽泣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 下一秒,身体被人打横抱起来。 时笙抬头,撞上男人的下巴,顺着视线往上看到男人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五官,她的心头被撞了一下。 “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倔脾气?”戚淮肆声音听不出喜乐。 时笙嘴角扬了扬,手顺势搂上男人的脖子:“不改,你不就喜欢我这样?” 戚淮肆没回应。 时笙头埋进他胸膛,声音嗡嗡的,手指在男人耳后发尾拂过,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阿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戚淮肆安慰:“没事,都过去了。” 时笙微微侧头,手指死死挽着他不松开,声音欲泣。 “现在闭上眼睛全是马踩下来的画面,我好害怕,阿肆,今晚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戚淮肆迟疑一瞬,终是点了点头。 —— 桑榆一夜没等到戚淮肆。 却在早上等来了她的助理梁妍。 梁妍递给她一个大包装袋,里面从内衣到外套,应有尽有。 包装袋上的大logo,提醒着桑榆价格不菲。 梁妍见到她的时候,面上没有半点惊讶:“桑小姐,这是戚总交代我买的,尺码也是戚总告诉我的。” 听到“尺码”两个字,桑榆脸上一红:“谢谢。” 换好衣服下楼,坐上梁妍来时的出租车,离开苜蓿院。 后驾驶座上,桑榆状似随意问:“梁助理,肆爷是直接去上班了吗?” 梁妍:“没有,戚总今天上午有私事处理,原本安排的会议也交代往后挪。” 桑榆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梧桐,嘴角扯出淡淡的笑。 看来,他是陪了时笙一晚上。 车进入人流量较多的闹市,桑榆下车跟梁妍告别。 直奔药店,买了盒紧急避孕药,又问店员要了碘酒和消肿药膏。 好在她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不然连钱都没法付。 店员接过红票子,话里话外提醒:“太激烈不好,还是让男朋友注意分寸,女人很脆弱的。” 桑榆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女店员看她脸色不好,像是被折磨一晚上,连神情都变了,严肃道,“小姐姐,需不需要报警。” 桑榆忙摇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并再三感谢她的仗义,离店时还是感受到店员小姐姐探究的目光追随在身后。 碘酒和消肿是用来擦后背伤口的。 昨晚谢辞把她撞在沙发上那下,后背又疼又麻,火辣辣的难受。 她不方便找刘妈拿药,一直忍着,这会儿明显感觉背部摩擦布料刺拉拉的疼。 上药位置不方便,她打车直奔夏筱秋家。 夏筱秋看到她后背的刹那,愤怒地爆粗口:“谢辞那王八犊子真干得出来,明明是他劈腿在先,竟然倒打一耙,怎么着分手还要替他守贞节牌坊吗?” 桑榆回想起昨晚的一幕,仍旧后脊背发凉:“他掐我脖子的时候,眼神恐怖的吓人,我以为自己要交代在那儿。” “他敢,杀人犯法,除非他想牢底坐穿。”夏筱秋用碘伏轻轻在伤口附近按压,动作轻缓,还是让桑榆疼得倒吸一口气。 “有点疼。” 夏筱秋在伤口上呼出口气:“那我再轻点。” 看着上头又红又肿的划痕,在大片雪一样白的后背上显得格格不入,不用细想也知道桑榆受了多少苦。 “亏我以前还觉得谢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现在……打女人的男人都该死,下十八层地狱拔舌挖眼去吧。” 桑榆笑了笑:“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我就可惜我的手机,刚用一年,屏幕碎得稀烂,又得买新的。” 夏筱秋怒不可遏:“打人还损坏财务,桑宝,咱们报警吧。” 桑榆穿好衣服,掰开避孕药,就着桌上的温水,一口吞下。 夏筱秋慌了,拽着她的胳膊,眼里满是惊恐:“那王八蛋碰你没?” 说完拿起手机便要报警,浑身气压低沉得吓人,仿佛谢辞站在面前,抽出刀便能捅了他。 桑榆按下她的动作,解释:“没有,不是他。” 夏筱秋思索一瞬,一个名字在脑海里蹦出来:“戚淮肆?” 桑榆点点头,躺在床上闭上眼,疲惫地睁不开眼。 夏筱秋火冒三丈,挥起枕头往床杆上砸:“戚淮肆怎么能让谢辞动你,他不应该照着谢辞的脸揍下去吗?你好歹是他的女人,就任由别人这么欺负?” “他不在,接到一个女性朋友的电话,一晚上没回来。” 这话更加惹恼了夏筱秋:“什么?为了个女的,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被谢辞欺负,哪个女的?干什么的?靠,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桑榆睁开眼,笑意不达眼底,这话真没说错,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好在她对戚淮肆没什么感情,他彻夜不归把她丢在别墅,桑榆心里也没多伤心。 但她打电话向戚淮肆求救,却被他挂断电话那刻,心里还是闪过一丝失望。 “你认识的,还夸过她好看。” 夏筱秋皱眉:“我认识?戚淮肆的朋友我怎么会认识。” 桑榆坐起身,打开电视,没翻两下,便找到时笙参加过的一部田园类型的综艺。 夏筱秋震惊地张大嘴:“时笙?昨晚把戚淮肆喊走的女人是时笙?” 她见桑榆没反驳,眼底骇然之色更甚,忙掏出手机打开微博,递到她面前。 微博热搜榜单第一名,赫然写着#时笙坠马送医#词条,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字。 紧跟在后面的第二条热搜,#时笙恋情曝光,男子深夜探访,二人紧密相拥#,后面依旧是个大大的【爆】。 点开词条,一个大V账号转载量已经达到百十万,配图将环境打了码,只能从周围设备看出是一家医院。 图里男人的面部做了模糊处理,正将一位身量纤细的女人打横抱在怀里,两人姿态亲昵,时笙脸上溢出的笑容,满足又羞涩。 即便看不清脸,桑榆还是从男人体型和身上熟悉的西装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戚淮肆。 评论区,聚集着众多吃瓜群众,全在猜测男人的身份。 「姐夫身材真棒,蜂腰猿背,公主抱的姿势男友力满满,谁懂啊,磕死这种设定了。」 「我们笙宝看着好娇小,脸上幸福满足的微笑,一看就是陷入热恋中的小女人才有的娇羞。」 「大家重点跑偏了吧,现在不应该调查清楚笙宝坠马原因吗?强烈要求剧组公开现场视频,为什么好好的会从马上摔下来,是现场人员工作不到位,还是个别人士别有用心的陷害。」 「复议楼上,恋爱自由,笙粉不过多关注,给小情侣足够空间,坠马事件一定要调查清楚!」 不少网友对这起报道态度良好,但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报一丝,大伙儿是不是忘了,时笙前两天还在跟我家哥哥炒cp,有对象的人还想吃cp粉福利,真是又婊又当。」 「就是,拜托清纯玉女离我家哥哥远一点,别来沾边。」 桑榆看着网友们激烈的探讨,眼底晦暗不明。 夏筱秋咬牙道:“什么情况啊?戚淮肆跟时笙是一对吗?那他还招惹你?” 桑榆…… 准确来说是她先招惹的他。 “我昨晚问他了,他说单身。”桑榆声音淡淡的。 夏筱秋满脸不信:“男人的话能相信?那些酒吧里蹦迪喝酒的,都说自己是全网无初恋,实际上呢,私底下不知道同时交往多少个妹。” ------------ 第五十四章 被火速撤掉的热搜 桑榆把手机关上,还给闺蜜。 撒谎也好,真心也罢,她现在都顾不上。 情爱不果腹,她跟他们不一样。 桑榆将手机卡插入夏筱秋的旧手机,刚开机,电话栏跳出未接来电。 一条是业务部经理打来的,其他三条都是来自戚淮肆,当时她的手机已经被摔得稀巴烂。 桑榆将电话拨回去,那头响了两声后接通:“喂,桑小姐您好。” 电话里的男声不是戚淮肆,而是余晖。 桑榆愣了下:“余特助,肆爷在忙吗?” “是的,戚总正在处理事情。” 余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 “我昨晚手机摔坏了,没接到电话。” 余晖紧接着回复:“好的,等戚总这边结束,我会替您传达。” 挂断电话,余晖推开VIP病房的门,病房里站满了陆家人。 陆长鸣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时笙,你受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什么事情让别人去做,你这几个月好好养着。” 时笙因为吊着腿,一晚上没睡好,此刻小脸惨白,可怜兮兮的样子落在陆家人眼里,更是惹人怜爱:“知道了,爸爸。” 陆夫人将煲好的汤端到时笙面前,轻轻吹气降温,好像生怕烫到她:“来,多喝点骨头汤补一补,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汤过来,你可别再因为减肥忌口了,伤到骨头最重要的是补充营养。” 时笙接过碗,神情不太自然:“谢谢妈。” 低头抿了口汤,只尝了一下,再也没动第二口。 喊着腿不舒服,汤放在床头柜前,直到热气散尽,也没能等到时笙第二次端起来。 陆夫人看破不说破,眼底一闪而过失落,站在一旁没再开口。 陆长鸣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他的所有心思全放在屋内坐在沙发上沉寂高冷的男人身上。 他整理下着装,走到戚淮肆身旁,态度恭敬谦卑:“听时笙说,是戚总您找的骨科专家,阻止了媒体的肆意报道,又照顾了她一晚上。” 一晚上,几个字落在病房众人耳中,生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时笙红着脸垂下头。 陆夫人神色淡淡,没有过多情绪。 陆暖暖肩膀撞了时笙一下,两人眼神交汇后清楚看懂目光中传达的意思。 戚淮肆:“应该的,举手之劳。” 陆长鸣因为他这句话,情绪颇为激动,仿佛是沾上无上荣光:“戚总对时笙的好,我们一家都记在心里,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戚总不要客气,尽管找我们陆家。” 戚家在麓城地位卓然,他们办不成的事情,区区陆家更不可能办成。 陆长鸣浸淫商场多年,长袖善舞,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 戚淮肆抿起唇,颔了颔首。 陆暖暖见场面气氛温和,将微博热搜榜单指给时笙瞧:“姐,网上都在传你俩谈恋爱,好多网友想看肆爷的正面照,这条评论点赞十几万了。” 时笙视线瞥了戚淮肆一眼,确定他脸上没露出抗拒的神色,娇嗔道:“都是网友瞎说的,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哪有瞎说,大伙儿都觉得你俩很般配,你看这图拍的,多有骑士和公主的味道,要是有人把肆爷的照片放到网上,热度一定会更高。” 时笙也抱着相同的心思,但不敢在众人面前表露。 照片是昨晚特地找人拍的,红姐遮挡住男人的相貌,用匿名的方式投给当红狗仔团队。 等的就是今天网络舆论发酵后,看戚淮肆的反应。 他如果能公开承认两人关系最好,如果不能,权当试探他的心意。 戚淮肆此刻眉心微皱,侧头看向余晖。 余晖弯腰靠近他耳边,小声道:“昨晚有记者偷溜进来,拍了张您公主抱时笙小姐的照片,这会儿网民情绪很高涨。”全在吃瓜。 戚淮肆不喜欢在网上冲浪,视力受损后更是碰都不碰。 他一直觉得上百万,甚至上千万人放着自家事情不处理,欢欣鼓舞爬着电缆线讨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件极其无聊且浪费人生的事情。 戚淮肆抿起唇:“交给公关处理,不想再听见这种无聊的议论。” 盛海集团公关部办事效率极高,撤热搜的速度奇快。 桑榆晚上坐在市中心烤鱼店时,微博#时笙恋情#热搜相关话题已经不予显示。 夏筱秋拿出指点江山的气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上千万的热度说撤就撤,以我在饭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两种可能:一,这事是假的,戚淮肆怕被时笙碰瓷,火速撤热搜;二,这事儿是真的,时笙团队怕恋情曝光影响形象,才花钱找微博撤掉热搜。” 桑榆挑了块鱼肉塞进嘴里,没说话。 夏筱秋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个人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一些,你想,时笙前段时间跟同组男演员炒cp,一连上了好几次热搜,这回被曝出恋情,对象还是圈外人,肯定对她有影响啊。” 桑榆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锅里的鱼头,转而问道:“小北极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夏筱秋摆了摆手:“他在学前班认识了位好朋友,今天过生日,去人家家里给小寿星贺寿去了,留我孤家寡人惨兮兮。” “你是心里乐开花了吧。” 桑榆还不知道她,天天想着跑出来玩,如果不是有小北极压制,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 夏筱秋露出两颗小虎牙:“有这么明显吗?” 桑榆点头:“说吧,贿赂我一顿饭,打算让我干什么?” 从她进门开始,夏筱秋一直在补妆,小脸擦得白里透红,笑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黄豆大的梨涡若隐若现,被烤鱼的烟气一熏染,竟然见鬼的有种朦胧美感。 身上的灰色大衣瞧不出什么,动作间却隐隐约约露出里面带着细闪的内搭。 桑榆只瞧见一条细细的黑色肩带,从胸前延伸到脖子后。 “你里面穿的什么?外套脱下来我看看。” 夏筱秋不愿意:“非礼勿视,大庭广众的,不合适。” 她这么说,桑榆更感兴趣了,上手就要硬脱。 夏筱秋挣扎不过,别看她吃得多,力气却远不如桑榆。 大衣被扯着挂在身后,露出半个肩膀,和大半的内搭。 “哇哦~你有情况。”桑榆捂嘴笑的意味深长。 黑色修身上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两条一扯就断的细长带子在脖子后面打个结,细碎闪钻陈铺在半透明的材质上,不难想象灯光打在上面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夏筱秋脸一红,将大衣披上,长发挡住胸前若隐若现的曲线:“哇啥,你可比我有料多了。” 她说的是实话,桑榆的身材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腰肢纤细,却前凸后翘。 别说是男人,她个女的有时候看着都心神荡漾。 桑榆被夸,半点不谦虚,挺直腰板得意道:“没办法,天生的,羡慕不来。” 夏筱秋又气又想笑,两个小姐妹打闹许久才双双举手表示休战。 “快点说,让我干嘛?趁我心情好说不准能答应,等吃完烤鱼再想说,不加一顿烧烤解决不了!” “没什么大事,”夏筱秋笑道,“我晚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把咱儿子接回来。” 桑榆不信:“就这?值得你请一顿?” “哎?你这人……我请你吃饭,还用找理由吗?” —— 【桑桑,你到地方了吗?】 桑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夏筱秋的微信就发过来:【小北极戴了儿童电话手表,你直接call他。】 她站在小区门口,跟保安说明来意,保安很快放她进去。 小区面积不大,胜在地段和绿化环境都很不错,独栋独户的小洋楼,装修精致美观。 虽然比不上戚淮肆苜蓿园的别墅,但也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难企及的高度。 桑榆拨通小北极的手表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乖宝,你那边结束了吗?干妈已经进小区咯。” 小北极奶呼呼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马上就好,等我吃完手上的巧克力蛋糕。” 没等桑榆说话,电话里又出现一道软绵绵小女娃的声音:“夏冀北,你要走了吗?还有烘焙曲奇饼干没做好哦。” 小北极思索一会儿道:“唔……那可以让我干妈进来吗?” 小姑娘不知跑去询问谁的意见,很快气喘吁吁回复:“可以,我去给她开门。” 桑榆停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洋楼门前,屋内灯火通明,将楼前的绿草坪照得恍若白昼。 一个穿公主裙的粉嘟嘟小女孩跑出门,踮起脚按下门旁的按钮,乖巧地招呼桑榆进屋。 “阿姨……唔……姐姐好。” 桑榆笑弯了眉眼,在她头顶上两个小啾啾摸了摸:“你好小美女,生日快乐。” 小姑娘双眼笑成月牙:“姐姐是大美女,沫沫是小美女,我们都是美女。” 说完,拉起桑榆的手往里走。 大厅用鲜花气球布置得很温馨喜庆,欢快的庆生歌曲反复吟唱,唯独却没有热闹的人声。 客厅中央的大理石餐桌上,只剩小北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右手边厨房有影影绰绰的人影,瞧身型像是个女性。 桑榆猜测应该是沫沫的妈妈。 小北极看她进来,兴奋地朝她招手:“桑桑,过来吃蛋糕。” 桑榆走上前,用纸帮他擦拭被蛋糕糊一脸的小花脸,打趣道:“蛋糕这么好吃吗?同学都走光了,就剩你一个,也要吃完才走?” 沫沫站在一旁摆摆手:“姐姐,没有其他同学。” 桑榆一楞。 厨房传来推拉门打开的声音,她刚想做个自我介绍,一抬头,跟端着餐盘的女人撞上视线。 乔……乔北玥。 ------------ 第五十五章 你怎么还单身 桑榆确定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是娱乐圈女艺人——乔北玥。 前年,乔北玥主演的一部女性题材的群像剧,演技优秀,火爆网络。 桑榆不是那种会因为一部剧喜欢一个演员的类型,却在看完《起落的人间》后被她的演技折服,将她从前的作品翻出来考古。 发现这个演员,不同于娱乐圈其他艺人,她是真的热爱演戏。 从乔北玥的作品就能明显感觉到,她每一部戏都在进步。 观众嘲讽她台词不清晰,下部剧上映就会发现她的台词会有明显改进。 网友奚落她只能演绎某种固定类型的角色,不出半年就会发现她古装现代,正派反派双开花。 对家买通稿说她的脸小家子气,只能混混小银幕,大屏幕面前一定见光死,隔年乔北玥便带着新电影出席电影节活动。 主打一个啪啪啪打脸。 看过乔北玥采访的人,不难看出,她是个话少,但很有想法的新时代女性。 只可惜最近一年,她因为一些事,遭到网络暴力,资源和声誉都大不如前。 但这些都不影响桑榆觉得她是个好演员。 突然撞见喜欢的女演员,桑榆有些局促不安。 让她更不安的是,网络上有传言乔北玥有个女儿,是她跟某个公司高管的私生女。 结合现在的情形,桑榆很难不把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 乔北玥先开口:“你好,我是沫沫的姐姐。” 姐姐? 桑榆看了眼沫沫,才发现两人眉眼确实很像。 都是专出美人的丹凤眼,高鼻梁,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温柔可人,驾驭起冷艳美人也同样得心应手。 许是打量二人的时间有些长,乔北玥清冷的眉眼往下压了压:“你不信?没关系,很多人都不信。” 她的声音带了丝嘲讽的意思。 网络上键盘侠过激逾越的言论,让她产生了防备心理。 有时候说再多总有人质疑,时间久了,也就懒得再澄清。 桑榆眉目弯弯:“是不太信。” 乔北玥的神色又黯淡几分,就差把果然如此几个字贴在脸上。 桑榆笑道:“毕竟我没有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多少会有点嫉妒你。” 乔北玥动作一顿,惊诧抬起头,视线对上面前人漂亮的双眸时,在女人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信任。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但你有个勇敢善良的儿子。” 桑榆才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小北极的干妈,我叫桑榆。” 乔北玥笑着点点头,朝她伸出手掌,再一次介绍自己:“你好,我是乔北玥。” 桑榆从容将手递过去,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说点什么呢? 【你好,你的戏演的太棒了,我超喜欢你。】 好像有点土。 【我能要张你的合影吗?】 会不会不太礼貌? “我能请你拍张照吗?”乔北玥温软的声音响起,淡淡的,跟她整个人一样。 桑榆满脸震惊:“啊?当……当然可以。” 乔北玥从抽屉里拿出相机,递到她面前。 桑榆一愣。 原来是帮她拍照,而不是一起合照。 乔北玥招呼沫沫到跟前,又把小北极抱在身侧,身后是【小仙女,四岁生日快乐】的大横幅。 三人冲着摄像头,绽出鲜花般明媚的笑意,连充当摄影师的桑榆都被感染,笑容在脸颊上荡漾开。 回去路上,沫沫对小北极恋恋不舍,一直送到小区门口都不愿意离开。 出租车上,桑榆冲小北极打趣:“沫沫好像很喜欢你哦。” 他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我跟沫沫是好朋友,我现在还小,不想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桑榆被他的样子逗乐:“谁教你的?跟个小大人一样,你这会儿应该红着脸害羞,这才是四岁小朋友该有的样子。” 小北极怀里抱着沫沫送他的玩偶,一本正经道:“四岁应该什么样?二十四岁应该什么样?人家二十四岁都在谈恋爱,桑桑你怎么还单身?” 桑榆…… 得,她还是闭嘴吧。 夏筱秋晚上果然没回来。 桑榆不放心小北极一个人住,在闺蜜租的单身公寓里住下。 原本打算跟小北极一起睡,他却红着脸死活都不愿意:“我是男孩子,不能随便跟女孩子睡在一起。” “我也不行吗?”桑榆心痛不已,这么多年干妈白当了。 “不行,只有媳妇才可以。” 桑榆笑问:“你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知道,是跟我过一辈子的人。” 桑榆再一次被小北极的话惊讶到,心中万分欣慰。 遵守男德,从娃娃抓起。 夏筱秋不靠谱,儿子倒是教育得很好。 桑榆拍了小北极的睡颜,给闺蜜发过去。 她很快投过来一段视频,点开后音乐声震天,舞池上人影攒动。 外面寒风料峭,室内男女各个布料少得可怜。 看得桑榆直打哆嗦。 她不忘嘱咐一句:【少喝酒,不许在外面过夜。】 得到一个大大的【遵命.jpg】表情包。 刚发完消息,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妖精的唐僧肉】。 桑榆一想到网络上戚淮肆跟时笙的八卦,心里一阵不适。 按下挂断按键,权当没看见。 睡前随手刷起朋友圈,发现前两天加上的沈知悉也发了条动态。 视频里的场景跟夏筱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 沈知悉的位置在二楼,视野空旷观感更佳。 桑榆在下面留下评论:【沈医生也在Glori戚淮肆酒吧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桑小榆你也在?(惊喜,惊喜,惊喜)】 【没有,我闺蜜在。】 沈知悉:【(失望)刚开业的新酒吧,我算半个老板,下次来玩酒水全包。】 桑榆想说她对音乐声音震天的地方,没什么兴趣。 想想又觉得对方好意邀请,可能只是客套的场面话。 【行。】 ------------ 第五十六章 脾气大的小妮子 —— Glori戚淮肆酒吧内。 一个V领开到胸口,短裙露出半个屁股墩的大波浪卷美女踏着妖娆的步伐,走到戚淮肆身旁。 身姿妩媚,眼神含春,声音娇滴滴无比惑人。 “帅哥,我刚刚玩游戏输了,能要你个联系方式吗?” 戚淮肆不为所动,耳边被挂断的通话,让他莫名烦躁。 美女加大力度,弯腰的幅度也跟着增大:“我如果要不到微信,她们会灌我酒的,帅哥,帮帮忙啦。” 戚淮肆恶劣地扯出抹笑,声音低沉蛊惑。 美女感觉小腿肚都站不稳,没喝几杯酒,已经沉醉在他俊逸的眉目之下。 就在她以为一定能要到联系方式,沾沾自喜时,却听到男人冰冷如山间雪的讥诮声。 “关我屁事!” 女人脸蛋涨红,脚一跺:“得意什么,长得帅了不起啊。” “总比长得丑还爱显摆强。” 美女眼睛气得烧出火,咬紧后槽牙,扭着腰恼火地离开,高跟鞋跺在地板上的声音无比响亮。 沈知悉早已笑趴在沙发座上。 坐下不到半个小时。 戚淮肆已经冷脸赶走七八个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女人。 从青春靓丽,到性感妩媚,再到清冷美艳,类型多样,让人眼花缭乱。 沈知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你改名叫戚淮石算了,不解风情。” 戚淮肆揉了揉眉间,处理一整天事,好不容易得闲,又被沈知悉拖到新开业酒吧捧场,别提有多糟心。 想起白天余晖告诉他,桑榆手机摔坏了,思索半晌直接让助理网上选购款手机,快递送到电视台。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想给她打个电话,解释昨晚彻夜未归,小妮子竟然不接电话。 心烦意乱间,听见对面的沈知悉来了句:“桑小榆闺蜜也在这儿。” 戚淮肆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 沈知悉没察觉到好友神情不对劲:“我发了条酒吧的朋友圈,她刚刚评论回复我的。” 说完起身往台下舞池内张望,手搭在戚淮肆肩膀上,口气颇来劲:“不知道哪个是桑小榆的闺蜜,不然还能一起喝杯酒,能跟桑小榆当闺蜜,八成也是个美女,阿肆,打个电话问问。” 戚淮肆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没兴趣。” 沈知悉抢过他的手机,通讯列表第一位,五分钟前刚呼出去,备注不是桑榆是谁,关键通话还被对方挂断。 “我说你为什么黑着脸,原来是吃了闭门羹,哈哈哈……” 说完又将电话拨出去,梅开二度,再次被挂断。 —— 夏筱秋的卡座在酒吧拐角位置,舞台视野效果不佳,不少男男女女在位置上玩起游戏。 先前输了游戏,被惩罚去要帅哥微信的波浪卷大胸妹子,气呼呼坐回位置。 恼怒的直骂人:“眼睛瞎了吧,说我丑,这年头的男人素质真低。” 卡座是拼桌组成的,大伙儿多是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来玩,相互之间不太熟悉。 跟波浪卷妹子一起来的几个小姐妹,好言安慰:“动怒伤肝,没必要姐妹。” “你都算丑的话,我们怎么活?别放在心上,那男的说不定是个0,gay最见不得比他们长得漂亮的美女。” “就是,那男的不识货,平常大把帅哥上赶着要你联系方式呢,喝酒喝酒……”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妹子捧得高高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高高兴兴又加了几瓶人头马:“我男朋友待会儿过来,今天让你们也沾沾光,桌上酒水全部由我们买单。” 卡座上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 夏筱秋跟朋友眼神交换,示意去趟厕所。 回来时,人头马刚好送上桌,卡座上多了位穿潮牌,打扮时尚的年轻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波浪卷妹子挽着男人的手,得意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家里开公司,具体从事什么行业不能说,一说你们准能猜到。” 众人心领神会,一般的富二代出来玩,恨不得把家里年度账目表揣身上到处发放,牟足了劲儿证明家里有钱。 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会低调到连姓氏都不愿透露,生怕麻烦缠身。 女生羡慕地直拍马屁,男生聚在一起研究新酒。 “我靠,人头马XO玛瑙骑士白兰地,国内售价至少3万一瓶,一上就是一沓,牛逼。” “三万块的酒,我酸了,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年轻男人不以为意,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仿佛几十万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没什么大不了的,酒对我来说跟水差不多,喝多了都一样。” 有人问了一句: “有没有懂酒的,尝尝味道跟咱们平时喝的有什么区别?” 朋友看到夏筱秋回来,朝她招招手:“我朋友懂酒,让她试试。” 年轻男人闻声,顺着众人视线转过身。 看到夏筱秋的一瞬,眼底闪烁一抹惊愕,紧接着转变成恶意满满的嘲讽。 ------------ 第五十七章 上辈子是醋缸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陶筱秋,好久不见,这几年过得好吗?” 跟夏筱秋一起来的女孩,见气氛不对,忍不住插嘴:“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朋友姓夏,不姓陶。” 陶青阳眼中鄙意更甚:“姓夏?也对……都被赶出家门了,哪还有脸继续用家族的姓氏,跟你妈姓挺好的,至少以后做了丢人的事,不至于连累全家。” —— 桑榆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后半夜。 “夏夏?” “喂,你好,是桑榆吗?小夏她喝醉了,你能过来接她一下吗?” 桑榆脑子还没睡醒,却记得睡前再三叮嘱夏筱秋少喝醉,这丫头把她的话当放屁呢? 套上外套,打车下楼,动作一气呵成。 半夜冷风彻底驱散她的睡眠,坐上出租车的瞬间,桑榆还在心里骂骂咧咧,打算待会儿见到夏筱秋一定要臭骂一顿。 她是她妈吗? 负责接娃,还要给她当监护人。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桑榆示意司机师傅等一会儿,她接完人出来原路返回。 她推门而入,米色大衣里穿的是没来得及换下的棉质睡衣。 上头卡通动物形象,搭配她脚上软乎乎的棉拖,跟酒吧里其他客人显得格格不入。 更像是早上刚睡醒,出门买菜逛超市,而不是出现在这种男男女女打扮精致的酒吧里。 可桑榆的长相又极为出挑,即便是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素颜朝天,也掩盖不了浑身冷艳的气质,反而在一众浓妆艳抹女孩里更加显眼。 毕竟上了妆的都是美女,谁知道卸了妆是什么样。 桑榆没走几步,就被人注意到,上前搭讪,想请她喝酒询问联系方式。 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视线在酒吧里逡巡,终于在吧台前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 站在她身旁等候的女孩,扎两个彩色麻花辫,穿着是当下流行的多巴胺风格。 桑榆见过她,是夏筱秋泡夜店的酒搭子。 女孩看到她,愣了会儿后,冲她招招手:“这边。” “她怎么了?” 夏筱秋已经趴在吧台上醉得说胡话:“酒呢,给我酒。” 鼻尖红红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刚哭过的样子。 桑榆晃了晃她的肩膀:“夏夏,夏夏。”捏着酒杯的女人没有半点回复。 女孩将先前卡座上的事情复述一遍,特别强调夏筱秋的情绪是在见到年轻男人后才开始不对劲的。 “你刚刚说,那男喊她陶筱秋?” 女孩点点头:“是的,说话可难听了,小夏差点没跟他打起来。” 桑榆沉默片刻,望向吧台前轻声啜泣的女孩,路上积攒一肚子的火气一扫而空。 “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 女孩手一挥:“不用谢,我也是小夏的朋友,帮她是应该的。”说完看了眼手机:“男朋友来接我,我得先走了。” 桑榆笑着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酒吧里放着动感音乐,声音嘈杂,她得趴在夏筱秋耳朵上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我不后悔,我一点都不后悔……” 桑榆叹了口气,想伸手将她紧握在手心的玻璃杯拿走,结果被她紧紧拽在手里,死活不松手:“干嘛?干嘛抢我东西?” 她气不过,又不能对着酒鬼发脾气:“夏夏,我们该回家了。” 夏筱秋抬起后,眼神迷离恍惚,视线停在桑榆身上,盯了好一会儿。 摇摇晃晃站起身,扑在她怀里放声哭泣:“桑宝,我没有家了,他们……他们都欺负我。” 夏筱秋双颊绯红,头发有些凌乱,满身酒味熏得桑榆头晕。 桑榆伸出两根手指头戳着她的额头,让两人间空出半臂的距离。 语气颇为无奈:“别撒酒疯啊!这招对我没用,那家人早不值得你撒眼泪了。” 原本站起来都摇摇晃晃的夏筱秋,听见她的话,瞬间站直腰板,脸上的眼泪珠子也跟变戏法一样,说停就停,冲着桑榆扯出抹傻兮兮的笑。 “桑宝,你说得对,他们算个屁。”说完骄傲地竖起两根手指头,“所以我今晚喝了两瓶人头马,还都是顶级品质的,反正是陶青阳那狗东西掏钱。” “我现在可没机会喝到这么好的酒,3万块人民币一瓶,以前给我做菜都嫌档次不够,现在成了灰姑娘,三百块一瓶的XO我也照样喝得快活。” 桑榆不想跟酒鬼说话,抬着夏筱秋的胳膊,往酒吧外走。 “先不跟你计较,等你明天酒醒了,再好好跟你算账,大晚上把我从床上喊起来,你有毒吧夏筱秋。” 先前送桑榆来的师傅还在原地等着,她把夏筱秋抬到副驾驶,才想起来包没拿。 司机师傅人好,拍着胸脯保证有他看着,绝对出不了意外。 桑榆再踏进酒吧时,直奔吧台,却撞上了来拿酒的沈知悉。 “桑小榆?”沈知悉愣怔,“你怎么在这儿?” 桑榆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我来接闺蜜,她喝醉了。” 沈知悉一听来了兴致,四下张望:“哪儿呢?” “送上出租车了,我回来拿包的。”桑榆看了眼时间,不放心把夏夏一个人丢在出租车上,“沈医生我还有事,先不聊了,下次找机会一定来捧场。” 沈知悉见她要走,忙道:“阿肆在楼上,你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桑榆眼眸沉了沉,摆摆手:“算了,不打扰他。” 说完,拧起包快步走出酒吧。 二楼包间内,沈知悉一进门就将遇到桑榆的事告诉戚淮肆。 “害,人家本来打算上来喝一杯的,一听你在这儿,拿起包就跑了。”沈知悉揽过男人的肩膀,不怀好意,“阿肆,你到底干什么了?桑小榆这么嫌弃你。” 戚淮肆脸黑如炭,听见他在这儿就跑了? 电话不接,面也不肯见,脾气真大,不就没遵守承诺回去陪她睡觉吗? 他绷着脸,声音阴恻恻:“我考虑过了,酒吧放在你手里是个赔本买卖,投资的事情找别人吧。” 沈知悉直接黑了脸。 “别呀兄弟,我能找谁啊?” 戚淮肆讥讽道:“找能陪你喝酒的。” 沈知悉一愣,一时没弄明白他说的谁,等反应过来呼嚎声震天:“你上辈子是醋缸吗?我的醋也吃?” 戚淮肆没回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送我回去。” “我不,阿肆你别走,你答应过会帮我的,我不能没有你。” 沈知悉上前一把抱住戚淮肆,声情并茂地演起来,惹来不少女孩的关注。 两人颜值高身边又没女人作陪,本来在酒吧里就异常显眼。 现在又抱在一起,说出口的话引人遐想,所有看向他们的漂亮姑娘眼神变了又变,眼底都划过一抹【原来如此】的了然神色。 从这刻开始,再也没有女生上前要联系方式,关注他俩的人群,也逐渐转变成各式各样0里0气的妖娆男性。 —— 桑榆使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把夏筱秋抬到床上。 “姐妹你该减肥了。” 夏筱秋嘟囔一声以示抗议。 桑榆又去厨房煮了碗醒酒茶,一点一点喂给她。 小半碗下肚,夏筱秋睁开眼盯着她瞧,眼里依旧雾蒙蒙,不知道醒没醒。 “桑宝,你真好。” 看来是醒了。 桑榆嫌弃地将碗递到她手上,嫌弃道:“自己端着喝。” 夏筱秋半靠在床上,桑榆在她腰窝处塞了个枕头,帮她调整舒适的位置。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点亮床头灯,她蜷缩在床榻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粉色抱枕,脑袋低垂,一勺一勺喝着醒酒茶。 喝着喝着眼睛被水雾遮挡住,感觉下一秒要哭出来:“桑宝……” 桑榆以为她是遇到陶家人,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想起夏筱秋数次当着她的面,大骂那群白眼狼,豪言壮志说以后遇到那家人,一定要挺直腰杆不让他们看扁。 再看看现在她的模样,哪有半点当初壮志凌云的影子。 就在桑榆打算数落闺蜜一番,挑起她往日里气壮山河,慷慨激昂斗志时。 夏筱秋从碗里抬起头,小脸皱成一团,连两腮旁的酒窝都挤出来:“好苦,你是不是没加糖。” 桑榆…… “爱喝喝,不爱喝倒掉。” 凌晨两点下厨房,还敢挑三拣四。 —— 赶到电视台打卡时,还是晚了三分钟。 桑榆瞥了眼业务部办公室里同事们忙碌的身影,弯腰耸背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降低存在感,刚坐在工位上,江副总笑意吟吟朝她走来。 “小桑来啦,怎么感觉气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职场上,最怕领导突然的关心。 桑榆站起身:“看文件看得有点晚,我下次注意,一定不影响白天的日常工作。” 江副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一定要注意休息。” 说完,拍拍手掌,原本交谈声不断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纷纷向他投来。 “大伙儿停下手中的工作,我宣布一件事,上周跟盛海集团《苍月记》的播放权已经被我们电台拿下,感谢这段时间辛苦付出的各位,这部剧如果能大爆,年底奖金少不了各位的。” “哇喔……” 全场响起如浪潮般的掌声,每个人脸上洋溢出笑容,还有几个爱热闹的带头起哄:“请客,请客……” 江副总大手一挥,叫来财务,立刻批了团建款项。 “今晚,东方倚楼酒店,一个都不能少,不来的算缺勤。” ------------ 第五十八章 天下男人一般黑 众人又是一阵热闹的起哄声。 桑榆跟在后面鼓掌,心里半点不想去。 她还打算晚上回去开场助眠直播呢。 饭桌上少不得推杯换盏,一会儿给这个领导敬酒,一会儿感谢那个同事照顾,说好听点是团建,其实就是变相加班。 她扫了眼在场的人,起哄声大的,叫得最开心的几乎都是男性,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女孩各个强颜欢笑。 上午的工作不算繁忙,桑榆处理了些《苍月记》后续文案宣传上的工作,算是专业对口,做起来相对得心应手。 突然有同事叫她,说是门口有快递需要本人签收。 桑榆一愣,她最近穷成狗,好长一段时间没逛购物网站。 站门口等人的京东小哥,看了眼包裹上的名字,确认道:“桑榆是吗?” 她点点头:“是我。” 桑榆将包裹拿回坐位时,还在疑惑盒子里放的是什么。 跟她邻座的同事薇薇凑上前:“买什么了?” 桑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撕开包裹,里面躺着的竟然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包装盒。 知道她手机摔碎的人不多,戚淮肆,夏筱秋,加上始作俑者谢辞。 夏夏也是穷鬼一个,有心无力。 戚淮肆忙着处理时笙的公关,又要去医院献殷勤,更没时间。 难道是谢辞? 薇薇扬了扬脖子,刚好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新手机哎,还是最新款,男朋友送的?” 一想到谢辞那晚掐着她脖子,用言语羞辱她时的恶心嘴脸,桑榆心里阵阵反胃。 盒子一盖,往桌子上一推:“不是我的,寄错了。” 重新叫来快递小哥,原路退回。 傍晚,东方倚楼酒店。 餐桌上围着十几个业务部门的员工,江副总坐在c位,右手边是经理张槐。 整晚聚餐的主题依旧围绕《苍月记》项目,张槐两杯酒下肚,开始回忆在盛海集团那天项目推进有多难。 “你们没瞧见,戚氏集团总裁气场有多强,别看他眼睛看不见,往那一坐,全程皱着眉头,什么话都不说,我总感觉他那双眼睛在盯着我瞧。” 其中一个女同事好奇道:“戚总本人长什么样,跟采访里一样帅吗?” 张槐摆摆手。 男同事们立马误会:“采访里肯定化过妆,后期还会p图,瞧着当然好看,我们几个要是打扮一下,不见得比他差。” 女同事撇撇嘴,小声吐槽:“能一样吗?就算化妆也要底子的,胖倭瓜怎么p也成不了细柳条吧。” “哎……怎么说话呢?”男同事明显不服气,追问张槐,“张经理你说,戚淮肆到底长得怎么样?” 张槐回忆了一下,啧啧两声:“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放在娱乐圈也是天花板级别。” 话音刚落,女同事们兴奋地直拍桌子,后悔签约当天没跟着一起去。 坐在桑榆身旁的薇薇撞了撞她的肩膀,揶揄道:“那天你不是也在,你觉得戚淮肆怎么样?”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 桑榆跟大伙儿相处时间不长,平日里也没机会交流。 不少男同事早在她调过来第一天,私下讨论了好多次她的长相气质,几个单身男性早已经蠢蠢欲动,想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其中还有人跑去电台打探过她的感情状态。 这一打听,不免将前一段时间桑榆跟戚淮肆特助的事情扒出来。 虽然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举报照片有诬陷的嫌疑,仍旧免不了大伙儿的好奇心。 纷纷追问。 “对对对,我听说戚淮肆当时的专访就是小桑跟进的。” “戚总可是大人物,没点关系背景约他采访难如登天啊。” “小桑,戚总喜欢什么样的女的?外界从没传过他的绯闻,他谈过恋爱吗?” 原本只顾低头吃饭的桑榆,没办法只能抬起头:“我跟戚总不熟,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是不熟,只是睡过两次。 确实算不上普通朋友,她们是债主和欠主的关系,妥妥金钱和肉体的交易。 众人一阵唏嘘,以为听不到八卦时,桑榆又开了口。 目光落在刚刚提问戚淮肆喜欢什么样女性的女同事身上:“不过采访的时候,确实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性。” 女同事来劲,追问道:“他怎么说?” 桑榆一本正经地回复:“胸大,腰细,腿长的。” 众人…… 男同事:“戚总,真性情,吾辈楷模。” 女同事:“滤镜碎一地,天下男人都一样,庸俗。” —— ------------ 第五十九章 跟踪 医院VIP包厢内。 萧红看着手机上麓城电视台重新发来的晚会合同模板,脸上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电视台新合同发过来了,笙笙,你的出场位置改成倒数第二位,连舞美和灯光设计也跟着提了个档次。” 时笙嘴角笑意上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阿肆用《苍月记》播放权作饵,电视台想出爆款赚钱,怎么可能不同意。” 萧红将切好的凤梨端到她面前:“好好准备,距离晚会不到两个月时间,想想唱哪首歌,或者唱跳结合怎么样?到时候肯定一堆女演员唱歌,没法凸显出你的优势。” 时笙抬抬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是你说的吗?到时候观众看我又唱又跳,假摔的事情不就曝光了。” 萧红一拍脑门,她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此刻时笙腿上的石膏板已经拆下来,随意摆放在床尾,她正挤着白色身体乳在小腿部位擦拭。 “两天没洗,干死我了,石膏又重又厚,小腿都开始脱皮了。” 一双白皙细嫩的小腿上还残留厚重石膏板的压痕,留下一条又红又细的印子。 萧红注意力是不是往窗户旁张望,确认百叶窗捂严实:“祖宗哎,做戏做全套,你人还在医院,快把石膏板带上。” 时笙不以为意:“红姐你怕什么?医生亲口确认我从马上摔下来,骨头裂开了,DR片摆在桌上,谁敢不相信?” 这话说的,萧红也拿她没办法。 还好她们做局时,事先准备充分,买通私人诊所的医生弄来一张脚腕骨裂的片子,骨裂又是那种伤情严重,偏偏从外观看不出来的毛病。 沈知悉就算是骨科行业的翘楚,也查不出来。 时笙无聊地躺在床上:“公关那边的通告准备什么时候发?我待在医院都要枯燥死了。” 萧红一直低头跟团队的员工布置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任务,闻言抬起头,挑挑眉:“戚总不是派人调查了吗?相信很快会查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的,用不了几天,乔北玥陷害你的证据一定会在网上掀起浪花来,比她上次私密照曝光热度还高。” “这么大的曝光度,便宜她了。”时笙恶劣地笑了笑。 一想到乔北玥会被挂上热搜,收到网友们网曝羞辱的画面,她忍不住笑出声。 不自量力,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跟她抢东西。 她看不顺眼乔北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两人同属一家娱乐公司,几乎是同一时期签的合约,少不得被拿出来比较。 一开始,乔北玥的资源不如她,架不住那女人运气好,演了几部剧,突然出了个大爆款,资源还有找上门的商务一下子拔高好几个level,她怎么能不眼红。 好不容易等她摔了次跟头,定下来的女主剧本也被投资方强行换下来,结果片场上又是跟导演讨论剧情,又是写人物小传,把女二的角色演得比她这个女主角还出彩。 工作人员私底下也讨论乔北玥演技更好,比她更适合女主人设。 时笙想到这儿,就一肚子火。 病房里空间狭小,闷得慌,她急需找个空旷点的地方顺顺气。 —— 桑榆从没想过有天聚餐会聚到医院里。 急诊室内。 头发半白的医生拿着手电筒在她口腔里照射后,扶了扶厚重的眼镜片:“还好扎得不深,在扁桃体上,小姑娘扁桃体长得不错。” 桑榆…… 半个小时前,酒店上了一道黄焖金丝鲈鱼,她觉得味道不错,多吃了几口,结果鱼刺卡到喉咙,别提多难受。 喝醋,吞米饭,结果没半点用处,只能赶来医院挂急诊。 “医生,我这能取出来吗?” 喉咙里一阵难受,吞口唾沫都跟小刀划拉一般。 “小问题,幸好来得及时,现在取出来最容易,”医生让桑榆张大嘴,伸进个镜子一样的工具,没用半分钟,一根长约一厘米的鱼刺被扒出来。 “出来了,很久没看见有人扎这么大的鱼刺,还好你吞米饭没影响到,不然划破食道都是轻的。” 桑榆看着医生在灯光下观赏她的鱼刺,又尖又锋利,阵阵后怕。 从急诊室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乘坐电梯到一楼,拐角处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衣黑裤,身后背着个包,身形跟贺昭很像。 她本来没在意,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却在看到男人侧脸时,脚步一顿,真的是贺昭。 大晚上,他为什么出现在医院? 桑榆原本打算上前问问情况,却发现他每走两步便会四周张望,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来做贼的。 贺昭现在的工作,是在一家网络自媒体公司,主要负责网络运营,有时候忙起来几天都不回家。 她之前有次给他送落在家里的文件,看过公司的环境,不大的空间里摆放了不少专业录像设备,七八个工位有一半都是空的。 贺昭当时解释说,他们的工作外勤出得比较多,公司一般没什么人。 过完种种,此刻越想越奇怪,什么自媒体公司需要员工彻夜出外勤? 她脚步没停,跟上贺昭的步伐,看他熟练地躲避一个个摄像头,步伐匆匆,最后停在VIP病房门口。 门口有护士值守,贺昭试了两次都没能进去。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桑榆脑海中似有什么划过。 这里!是时笙骨折住的地方! 没等她细想,贺昭转身离开,她赶紧将身形隐藏在墙面后。 确定贺昭没察觉到她,才敢放心跟上去。 桑榆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去,却看见他打电话喊来打扫阿姨,两人不知为什么争论一番后,贺昭手机一顿操作,阿姨喜滋滋用钥匙打开上锁的出口铁门。 动作熟练地把她都怔住了。 贺昭的行为,怎么瞧着……像狗仔? 保洁阿姨在门口蹲守,很快拿出手机刷起短视频,中途又去接了个电话。 桑榆趁她不注意溜进病房。 VIP病房的长廊很宽,周围设备齐全,相当于一个小型家居生活馆,每间房隔得远,私密性很强,不会出现相互之间打扰的状况。 桑榆一进来便找不到贺昭身影,又不知道时笙住在哪间病房。 站立在原地,后悔自己脑子一热冲进来。 刚准备原路返回时,身侧窗户下出现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打电话。 楼下有个草坪,枝丫繁茂,种植的是四季常青的龙柏,此时开得郁郁葱葱。 月光皎洁,万物寂静。 娇俏的女声在此时显得尤为清晰:“阿肆,你亲我一下,我马上就回去休息……” ------------ 第六十章 发现秘密 时笙此刻正脚踩在松软的草坪上,头顶戴着的白色毡帽,挡住大半张脸。 秋天的晚上气温只有几度,她仅穿了件单薄的纱裙,外面套上大衣,满意地晃晃她那双又长又直的腿。 双腿在月光照耀下像是撒上一层银色的细闪,白得发亮。 一旁不远处的木质坐椅上,摆放着半截白色石膏,孤零零躺在那儿。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低沉醇厚:“时候不早,你该去休息了。” 时笙嘟囔着嘴,抱怨道:“白天睡晚上睡,我都快跟床长一起了。” 戚淮肆因为失眠,耐心不足,却还是尽量稳住情绪,催促她好好修养。 偏偏时笙像是铁了心缠着他。 弄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仿佛有人拿螺丝刀在钻他的大脑。 戚淮肆的心思,时笙哪里知道? 她沉浸在等待男人回应的喜悦中,娇羞地露出小女儿家的模样,手指羞涩地卷着裙摆花边,小声催促:“阿肆,你快点啊。” 电话里迟迟没有反应,空气中却突然出现一道不合时宜的铃声,在寂静的夜晚异常响亮。 时笙快速转过头,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有道身影迅速躲藏到窗户后。 室内昏暗的灯光打在窗户上,刚好映出墙边站着的女性身影,举着手机,手忙脚乱挂断电话。 桑榆心脏快跳到嗓子眼。 她几乎是手机响起的瞬间便掏出来挂断。 见鬼的是白天用得好好的手机,突然间按键失灵,她戳半天屏幕没反应,只能强制关机。 桑榆抚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等她再探头朝外张望时,草坪上已空无一人。 外界媒体都说,时笙的腿是片场拍马戏受伤骨折的,可刚刚在下面草坪上又蹦又跳,恍若没事人一样的女人,不是时笙是谁?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桑榆半点八卦的欲望都没有。 她赶紧离开病房,不愿搅合其中。 却没发现先前跟踪的身影,在她离开之后,也跟着消失在病房中。 —— 桑榆回到家时,沈素和贺芸早已经休息,贺成刚又变成之前彻夜不归家的状态。 她洗漱完毕,待在客厅里,手机屏幕停留在微博上,某个大V对时笙受伤前因后果的分析。 从时间线到作案动机,将这场莫须有的意外,解释成人为故意陷害。 评论区里,网友们个个福尔摩斯上身。 有几个异常活跃的账号,几乎在每个跟坠马有关的微博底下,发布不实言论。 风向被人为引导,不明真相的键盘侠暗戳戳将矛头对准新剧女二号乔北玥。 叫嚣着让工作人员将现场的视频放出来,要给时笙一个公道。 桑榆看得入神,大门被人打开,贺昭站在门口。 他没穿医院的那套黑衣,而是换成平日里出门时,最常穿的西服套装。 “这么晚,还没休息?”贺昭语气平静,半点不露破绽。 桑榆单刀直入,没有给两人相互试探的机会:“哥,你是不是去医院了?” 贺昭神色淡然:“我去医院干嘛?公司加班的活儿都干不完。” 桑榆一直盯着他的表情:“我在医院看到一个人很像你,背的包是去年生日,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贺昭唇角弯了弯,走进房间,出来时手上提着熟悉的双肩包,跟医院见到的一模一样。 “一直没舍得用,放在柜子里,你瞧瞧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桑榆愣了一下,接过去仔细观察,真的连吊牌都没摘,跟当初送出手时一般无二,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心中涌起一股疑团。 不可能啊,真有这么多巧合嘛? 她跟贺昭相处十多年,彼此的身形相貌早铭记于心,况且在医院,她确实清楚见到过他的侧颜。 贺昭不愿意承认,又想尽办法打消她的疑虑,只能说他现在干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桑榆冷静下来,再抬头时,眼底的疑惑已经掩藏在黑眸之下,重又变回平日里的明净清澈。 “是我看错了,长得相似的人太多,我一看包还以为是你。” 贺昭脸上挂着笑,伸出食指敲了敲桑榆的脑袋:“你呢,又跑去医院干嘛?最近一段日子跑医院的次数比上班打卡都多。” 桑榆掏出急诊挂号单:“最近倒霉得很,吃鱼都能卡喉咙。” 贺昭瞥了眼面前的单据,视线停留数秒,足够他将上头的字看仔细。 桑榆进入卧室休息。 许久后,独自待在客厅的贺昭打开包里的摄像机,调出今晚拍摄的照片,一一仔细地翻看。 月光下,站在绿色草坪上来回闲散晃悠的女人,头顶白色毡帽时不时露出大半张脸蛋,满脸笑意打着电话,那双本应该打上石膏的小腿,此刻行动灵活,半点没有骨裂后的模样。 贺昭背靠在松软沙发上,满脸得意,将照片导入U盘,发送到某人的聊天框。 【这回能赚多少?】 那边很快发来消息:【不着急,看看风。】 ------------ 第六十一章 为什么要她自证清白? 桑榆第二天大早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朦朦胧胧中拿起手机,电话那头似寒潭般冷漠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 “马上到苜蓿园来。” 命令式的语气令桑榆非常不舒服,充斥着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一度感到烦闷。 “我今天有工作,晚上再去吧。” 戚淮肆的声音又冷了几度:“桑榆,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工作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别忘了当成签的协议,你是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桑榆拽紧手指,手心里的被褥被揪出细长的褶皱,内心一片冰凉。 赶到苜蓿园时,余晖已经在门口等着接应。 他神色不对劲,多次欲言又止。 桑榆察觉到戚淮肆突然叫她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余特助,出什么事了?” 余晖纠结半晌才说出口:“桑小姐,您昨晚是不是去过时笙小姐病房?” 桑榆身形顿了下:“时笙她……” 门口的男人不知站了多久,听见他们的对话,一个眼神睨过来,让她生生咽下后半句。 别墅大厅里有两个人,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的时笙,正趴在一个身穿玫瑰紫色套装的成熟女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面前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上播放的片段是一段监控录像,桑榆的脸清晰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从站在VIP病房第一秒开始的一举一动,全都准确地被摄像头记录下来。 时笙听见脚步声,红着眼抬起头,刚好跟桑榆撞上视线。 “桑小姐,我自问从没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散播我受伤的照片?” 她说着扭头望向在她身侧坐下的戚淮肆,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他腿部位置,满眼的委屈无助。 “阿肆,你把沈知悉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女朋友的。” 戚淮肆愣了下,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手术忙,这点小事不用让他跑一趟。” 萧红不满道:“这怎么会是小事呢?笙笙是公众人物,本来遭受的关注就比一般人多,女演员最重要的就是形象管理,现在有人拿着照片上门威胁,这是明晃晃的勒索,是要判刑的。” 桑榆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面前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恍若当她不存在。 可笑的是,时笙竟还以为她是沈医生的女朋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在说我吗?” 萧红一道锐利的眼刀射过来:“监控证据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桑榆眉头微皱,目光打量面前穿戴珠光宝气,行事做派却雷厉风行的妇人:“你哪位?” 余晖插了一嘴:“这位是时笙小姐的经纪人,红姐。” 桑榆笑了笑:“红姐?我狡辩什么?监控最多只能证明我昨晚进过VIP部的病房,至于你说的拍照勒索什么的,不好意思,没做过的事情,我不背锅。” “你……”时笙情绪激动,说着便要站起身找她对质,结果没站稳,身形一歪,身体朝着沙发方向砸去。 好巧不巧坐在戚淮肆身上。 戚淮肆忙按住她的身体:“你腿上有伤,别乱动。” 声音温和细腻,转头对桑榆的态度却生硬许多:“你昨晚去医院做什么?为什么那么巧出现在时笙病房。” 他质疑的语气,让桑榆很不舒服。 “吃鱼卡到了,去挂急诊。”桑榆语气不善,“需要我把就诊单拍给你们看,或者你们去调急诊室的监控?” 时笙已经被戚淮肆扶正身体,手却放在她肩膀上没有移开,一副将女人护在怀里保护的样子。 桑榆深吸一口气,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冷漠移开视线。 萧红不为所动,张口态度依旧恶劣:“桑小姐,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你为什么出现在VIP病房里面,你别跟我说,你是去看望亲友的,据我们所知,你妹妹之前确实在医院住院,但以你家的经济状况,住不起上万块一晚的病房吧?” 贺芸住院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戚淮肆告诉他们的。 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将她的家庭隐私暴露给别人。 桑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说错了,时笙怎么能算是别人呢? 戚淮肆跟时笙之间的关系,可比跟她亲近得多。 “走错了。” 时笙明显不相信,端着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转头问:“阿肆,你相信吗?” 戚淮肆没回答,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却紧了紧。 萧红要求检查桑榆的手机相册。 桑榆不愿意给:“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你们没有检查的权利。” 时笙在这时候充当起好人:“桑小姐,看在知悉的份儿上,我们也不想为难你,既然你说没有,查手机完全是在帮你证明清白。” 桑榆望着端坐在一旁的男人,眉眼里很冷清,眸色半敛,目光微微低垂,视线一直盯着时笙藏在裙摆下打着石膏的腿。 两方对峙了许久,空气中气氛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让。 桑榆期望戚淮肆能帮她说句话。 她知道,只要他肯帮忙,时笙和萧红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定不敢继续。 “给她们查。” 戚淮肆终于出声,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直直盯着桑榆的方向,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情绪。 说出口的话,却比桑榆寒冬腊月如坠冰窖还寒冷。 ------------ 第六十二章 掉屎里的男不捡可惜,捡了嫌脏 这算什么? 自证清白的方式,就是让诬告者随意践踏她的隐私吗?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戚淮肆眼里,她的自尊跟时笙受的委屈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桑榆强压心底的不适:“凭什么你们怀疑,我就要委屈自己,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时笙勾着嘴角,瞥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这样啊……那报警吧。” 这话一出,戚淮肆眉宇间有了皱拢的弧度。 “不能报警!” “阿肆,我们好心给她证明清白的机会,可人家不领情啊。” 时笙握住他的手,放在她受伤的右腿上,直觉告诉她身旁男人情绪不佳。 桑榆的不满从进门积攒到现在,冷着脸道:“可以,那就报警!” “我说了,不能报警!”戚淮肆脸沉得可怕,“把手机相册翻出来,查完就可以走人。” 时笙当场想反驳,被戚淮肆按住手腕:“你是公众人物,如果报警调查,媒体知道一定会大肆宣扬。” 桑榆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瞧瞧,说来说去,都是在为他的真爱考虑。 她知道今天不让她们查看相册,戚淮肆是不可能让他走出别墅的。 桑榆忍着不适:“想查我手机,可以,先给我看勒索你们的照片,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照片会损害女明星的形象。” 萧红半晌没动静,时笙脸色也不对劲。 “怎么?拿不出来?”桑榆好笑地摇摇头,“不会根本没这回事,你们瞎编的吧?” “怎么可能!”萧红立刻打开手机,翻出照片放在桑榆面前。 照片里,时笙穿着依旧是昨晚的大毡帽和纱裙。 不一样的是,她腿上打了石膏,拼命在草地上练习走路,却多次栽倒在地,形容狼狈,一身白纱裙沾满泥垢,确实看上去楚楚可怜。 视频拍摄角度,跟她昨晚站在窗前的位置一模一样。 桑榆感受到两束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试探和怀疑。 她忍不住想笑出声,眸底多了抹不屑。 原来,她们藏着这样的心思。 今天的鸿门宴,目的根本不是揪出谁是勒索犯。 而是为了试探,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时笙是假受伤。 桑榆被攥紧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下来,面上不露声色:“身残志坚,摔得确实挺狼狈,不过照片跟我没半点关系,手机在这儿,不相信自己查。” 她把半旧不新的手机递到萧红手中,提醒道:“手机功能退化,像素达不到你们照片的清晰度,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说谎。” 萧红一愣,前后翻看手机,确实是几年前出的版本,肉眼可见的老旧。 打开摄像功能,镜头模糊的自拍都困难,更别提远处照相。 片刻后,萧红将手机还给桑榆,语气终于松缓一些,但还是带着股说不清的高高在上:“不好意思,桑小姐,我们也是工作需要,这样……作为今天让你跑一趟的补偿,我们出钱给你换部手机。” “不用。” 桑榆拎起包,目光在客厅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戚淮肆身上,“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没出声,视线一瞬不眨地落在身旁人身上,语气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满意了吗?” 时笙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瞥向桑榆的眼神没有丝毫歉意:“劳烦桑小姐跑一趟,下次……我们聚餐的时候,让知悉把你带上。” 她语调里满是优越感,仿佛能跟她们同桌吃饭是一种荣幸。 而这样的荣幸,也是需要她施舍的。 桑榆:“我跟沈医生除了医患关系外,没有别的交情。” 时笙显然不信,以为沈知悉又另觅新欢,桑榆此刻的辩解倒像是强行镇定的伪装。 她扯了扯嘴角:“阿肆,让余晖送送桑小姐吧。” 戚淮肆颔首:“听你的。” 桑榆从别墅出来的时候,连空气都少了些恼人的香水味。 一路上余晖偷瞄后视镜,看到后车座上人安静地没说话,脸上神色也辨不出喜怒。 绕在口齿间的话,不知怎么开口。 今天一大早,时笙小姐跑来别墅哭诉,说被人偷拍照片卖给狗仔,对方要价百万才愿意销毁底片。 boss视力受损看不清图片里的情形,只能他代劳。 他没觉得照片内容有多少价值,偏偏时笙小姐哭得厉害,戚总一向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 让人调出监控,结果把桑小姐扯进来,查来查去她动机最大。 余晖心里明镜一般,戚总不让喊警察来,更多是怕消息泄露,时笙的粉丝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桑小姐不管有罪没罪,一顿网络暴力一定少不了。 他想替老板解释一下,可桑榆全程低着头拒绝交流。 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点击,连他都瞧出那股溢进屏幕里的愤怒。 桑榆正将今天遇到的糟心事跟闺蜜吐槽。 夏筱秋嫌文字展示不出她的愤怒,发来一段长达30秒的语音。 桑榆点开后直接放在耳侧,却不知道破手机怎么点成外放,比老人机的声音还要响亮。 【时笙不当厨师太可惜了,又会甩锅又会添油加醋,象棋下得挺好的吧,这么擅长马后炮,还有戚淮肆,像是掉屎里的一百块钱,不捡可惜,捡了嫌脏……】 桑榆赶紧掐断,抬眼跟后车镜里的余晖对上目光。 对方给了她一个憨憨的笑。 桑榆扯半天嘴角,才勉强道:“手机确实该换了。” ------------ 第六十三章 买一送一,这笔买卖不亏 第二天中午,桑榆下楼拿完外卖,瞧见办公室里同事凑在一处。 走上前,才知道大伙儿在聊八卦。 她打开微博,热搜词条排行前五位全部是跟乔北玥相关的词条。 #乔北玥现场霸凌时笙# #乔北玥私密照# #乔北玥私生女照片首曝光# #时笙片场坠马系某女星蓄意报复# 夏筱秋刚好在此时打来电话,桑榆还以为她也是奔着八卦来的。 结果是她接了个新娘妆造的活儿,已经在出发去临市的路上:“我找了个住家保姆,这几天她送小北极上下学,你要是有空帮我去看看,我有些不放心。” 自从电视台离职后,夏筱秋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化妆师上,原本只是业余兴趣爱好,在她的锻炼和学习下,竟变成一份收入可观的主业。 她爱玩爱闹的性子,平时认识不少人,相互之间介绍活儿,加上她技术又好,工作日程表已经排到半个月后。 “你不是不愿意出远门的吗?”桑榆记得她当时怕没人照顾孩子,推了好几个在外地的活儿。 夏筱秋在电话那头,痛心疾首捂着胸口:“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跟妆三天,一万块,还包食宿车旅,谁能拒绝这种诱惑。” “行,没问题,刚好明天我出外勤,去幼儿园瞧瞧他。” 电话挂断,桑榆看着微博评论里不堪入目的话。 其中甚至有人为了博眼球,放大沐沐的五官,逐帧分析她的长相,更有甚至打着看面相的名义,恶意满满解释孩子的相貌。 她看不下去反驳了两句,又在跟时笙受伤有关的评论下发了条较为隐晦的评论。 结果一下午她的手机消息没停过。 时笙的大帮无脑粉冲到后台发私信骂她,词汇量多到远超桑榆平生认知。 —— 天使派幼儿园。 园长办公室内。 一位头发半白面,容慈祥的老人,笑眯眯递了杯茶给面前的男人。 “淮肆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戚淮肆难得恭敬地朝老人颔首,笑道:“王姨是怪我平常来得太少了吗?” 老人食指在空中虚点一下,哭笑不得:“知道你忙,能偶尔来瞧瞧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像我那不中用的孙子,指望不上他。” “奶奶,我还在这儿呢,您能不能顾及下我的感受?”沈知悉双手环胸,很不服气。 沈老太太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哪句话说错了?你都多大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害得我一把年纪还要在幼儿园里才能体会到含饴弄孙的快乐,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沈知悉翻了翻白眼:“我去哪给你弄个孩子?” “而且你怎么光说我,不说阿肆?他还比我大两岁呢。” 沈老太太目光转向戚淮肆时,又变成了满心满眼的中意:“淮肆跟你能一样?麓城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你呢,谁会愿意嫁给你?再过几年成了老男人,更没人要,等着找个二婚带孩子的吧。” 戚淮肆轻吹茶水,揶揄道:“买一送一,这笔买卖不亏。” 沈知悉瘫坐在椅子上,气得张牙舞爪:“我一定是捡的,整个家里没一个人疼我。” …… 桑榆之前来过幼儿园,门卫瞧她眼熟,登记后便放行。 这家幼儿园是麓城数得上名的好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设备先进,来这儿上学的,多是家底殷实的人家。 夏筱秋当时为了给小北极争取到入学名额,挤破了脑袋。 这会儿是中午,小朋友们午休的时间,家长按理是可以探望的。 她看了眼手机,猜测小北极应该在用午餐。 刚走到食堂门口,便听见里面乱糟糟的,像是有哭喊声,桑榆听着耳熟,加快脚步。 结果里面冲出来一个穿教师制服的年轻女人,满脸的不悦,在看到桑榆的瞬间眉头锁得更紧。 “食堂外人不能进,赶紧离开。” 桑榆被她的口气弄得一愣,解释道:“老师好,我找夏……” 女人不耐烦摆摆手:“找谁都不行,现在是小朋友午休时间,见不了,赶紧走。” 说完关上食堂门,就往楼梯口走去,行色匆匆像是要去找什么人。 桑榆觉得奇怪,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午饭点,明明没人拦着。 她心里想着刚才的哭喊声,不放心,趴在食堂外的窗户上朝里看。 窗户设置得高,她跳了几次才搭上窗沿,两只手使劲儿用胳膊肘支撑身体,才勉强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一看把她吓坏了。 ------------ 第六十四章 倒打一耙 不大的食堂里,只有几个小孩子,一个胖高个男孩,正端着冒烟的汤盆准备往一个小姑娘头上倒。 嘴里骂骂咧咧,说出口的话,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知道的。 “我妈说了,你是小三生的,是私生子。” 跟在他身后穿黑衣服的男孩附和:“难怪从来看不到她爸爸妈妈,一定是没脸见人。” 被推搡在地的小女孩,哭得喘不上来气,抬起头露出红红的鼻头,反驳:“不是,我爸爸妈妈不是!” 小姑娘头顶扎了两个啾啾,带着粉色发夹,正是桑榆前两天刚见过的沐沐。 眼见滚烫的汤要撒在沐沐身上,桑榆喉咙里的制止声还没喊出口,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把将胖高个男孩顶翻在地。 汤水瞬间浇在他胳膊上,痛得他哭喊不已。 桑榆这才发现,那小身板竟然是小北极。 刚才一直被两个孩子压在角落里的桌子底下,她没看见。 以高个男孩为首的小团体,很快朝小北极扑过去。 桑榆大喝一声。 “住手!” 里面的几个小孩吓得一哆嗦。 而她同时也被身后带着呵斥的一声“喂”,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原先态度不佳的女老师,怒目盯着她:“不是让你走了吗?想被保安轰出去吗?” 桑榆刚看到一起校园霸凌,对象还是自己的宝贝干儿子,正一肚子火没处撒。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赶我走,原来是怕我知道我家孩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女老师面色微变,神色有些慌张:“你……你家孩子叫什么?” 她今天值班,中午吃完午饭负责带孩子去小房间午睡,点人的时候发现少了好几个。 一路找回来,在食堂发现几个孩子,当时乔沐沐一个劲儿地哭,夏冀北冲出来说乔沐沐刚刚被顾海他们几个欺负了。 她原本以为是小孩子间的吵吵闹闹,没当回事,加上顾海家里很有钱,她也不想得罪。 可夏冀北不依不饶,她只能去找副园长,遇到桑榆的时候心情正不好,又不想被外人看到传出对幼儿园不利的留言,才将门关上。 谁知道,刚走开一会儿,面前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爬到窗户口偷看。 女老师心中将桑榆的长相,跟屋内几个孩子一一比对,确定没在学生亲属档案中看到她的身影。 桑榆说:“我是夏冀北的干妈。” 一听只是干妈,女老师的慌张一扫而空:“这位家长,请你不要瞎说,只是孩子们小打小闹而已,现在是午休时间,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桑榆懒得跟她废话,冲着窗户喊:“小北极,给干妈开门。” 食堂的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桑榆在女老师不满的表情中大踏步走进去。 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沐沐,指着她脏乱的裙边和哭花的脸,冲女老师冷冷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小打小闹?” 又把小北极拉到身边,掀开衣袖裤腿,果然找到几处擦伤,语气越发森冷:“你的工作,就是放任这些小兔崽子霸凌我的孩子吗?” 霸凌两字威慑力很重,女老师耸了下肩,正想解释,以顾海带头的几个男孩哭着喊:“方老师,是夏冀北先动手的,你看我的手……” 方老师看到顾海烫到红肿的手,满眼惊骇,吓得不知所措。 顾海他爸可是上市公司高管,他妈前不久又当上学校的名誉理事,刚给学校捐了几十万的物资。 要是知道宝贝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成这样,还不得把学校屋顶掀了。 “快跟老师去医务室。” 桑榆看着方老师像供祖宗一样,把顾海带去医务室。 从没想到恶人先告状会出现在四岁孩子身上。 更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等顾海母亲站在桑榆面前时,她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 教务处。 一个身形富态,脸上粉底三两重的女人推开门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响。 打扮十分前卫,黑丝搭配半身裙,红里衬套上貂毛大衣,年纪不轻,看得出来平时有保养,但眼角的细纹藏不住真实年纪,至少有35岁往上,甚至更高。 算是高龄得子,难怪溺爱成这样,把孩子都养歪了。 桑榆打量女人的同时,女人也在打量她,看到桑榆长相美貌,尤其是身材火热性感,半点没有生过孩子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嫉妒,说出口的语气更加冲。 “就是你家小兔崽子的把我儿子烫伤的?” 说话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中年女人。 没等她自我介绍,方老师恭敬地迎上去:“李副园长,您回来啦,我刚刚找您……” 李副园长手一抬打断她的话,表示已经清楚事情经过。 走上前殷勤地招呼女人:“顾太太,您坐,别发火儿,有事咱们好商量。” 顾太太一听更生气:“商量什么?她儿子把我儿子烫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 桑榆嗤笑一声,她在食堂时,看得一清二楚,顾海的烫伤看着吓人,其实用冷水冲泡一下,没多久便能消肿。 面前女人不依不饶的样子,明显是想把事情闹大。 副园长对她态度恭敬谄媚,一看就是个有后台的。 又是那套倒打一耙的操作。 李副园长连连点头:“对对对,放心,今天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转头对桑榆道:“你是夏冀北小朋友的监护人?” 桑榆掀起眼皮:“不是,我是他干妈,监护人在外地,他的事情跟我说一样。” 李副园长一听,眉头蹙紧,板着脸冲方老师道:“赶紧联系监护人过来,干妈算怎么回事,叫直系亲属过来。” 方老师为难道:“夏冀北她妈在外地出差,没有别的亲属。” “爸爸呢?” “没有爸爸,他是单亲家庭。” ------------ 第六十五章 一下认了两个爸 方老师故意没有控制声音,在场所有大人小孩都听得一清二楚,明显是想让桑榆方难堪。 顾太太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养成这副模样,李副园长,我可不放心让孩子跟这样人家的小孩一起上学,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残缺,指不定下次会做出什么更恶劣的事情。” 这个顾太太面狠话更狠,揪着单亲家庭的点,反复做文章。 小北极气急了,小拳头捏得死紧,要不是桑榆拦着,毫不怀疑下一秒就会冲上去。 桑榆拍拍他的小肩膀,后者抬眼对上她冷静的双眸,立刻冷静下来,情绪转变之快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 只一眼看懂她眼眶中的情绪:耐心些,别乱了阵脚。 沐沐从进入房间开始,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看人。 却在此刻涨红了脸,冲顾太太喊道:“你胡说,小北是好人,顾海才是坏人。” 顾太太一听,指着沐沐的鼻子,面色凶狠:“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你……” 沐沐吓得躲到桑榆身后,只敢探出双眼睛。 顾太太打量她片刻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乔北玥那戏子的女儿?难怪帮着这小子说话,一个小三养的,一个有妈没爹,烂锅配破盖啊。” 桑榆等她说完,才开口:“顾太太是吧?你嘴里塞粪了,说话这么难听。” 顾太太一拍桌子站起身:“你说什么?” 桑榆继续道:“我刚开始还奇怪,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把小三、私生子这样的话挂在嘴里,看到你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家从根儿开始就是烂的。” “你的孩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孩子就能被随便欺负吗?顾太太,你问过顾海吗?那碗撒在他手上的汤,一开始是他打算泼在谁身上的?” 桑榆说到一半转身看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李副园长,你来之前调查过事情原委吗?你有问过孩子们,整件事情经过是什么样的吗?甚至……最基础的,食堂的监控你查了吗?但凡你做了其中一点,今天都没脸站在这儿,讨好的要给加害者一个公道。” 她的话直白又字字见血,几个问题抛出来,被点名的两人,个个面色难看。 顾太太一向走到哪里都是众人吹捧的存在,时间长了,也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说出口的话越来越难听,偏偏大伙儿看在她老公的面上,没人敢反驳她。 不久前当上幼儿园的名誉理事,更是有数不清的学生家长上赶着拍他马屁。 即便心里再不满,谁又敢当着面发表意见,最多私底下吐槽她目中无人,没素质没教养。 可今天,她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女人,指着鼻子骂上梁不正,本就暴躁的脾气一点就着,威胁道:“嘴皮子挺厉害,就是不知道你腰杆硬不硬,李副园长,把监控调出来,她儿子把我们家小海烫伤是事实,监控就是证据,看她怎么狡辩。” 李副园长也是满肚子火,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没被学生家长这么数落过。 勉强稳住情绪,才解释道:“顾太太,食堂的监控前几天坏了,正准备找工人来维修。” 桑榆嗤笑一声:“这么巧?” 李副园长不想理她,监控来之前她早看过了,真实内容什么样她比谁都清楚。 夏冀北伤了同学是事实,顾海有没有欺负乔沫沫,现在空口无凭,只要没人能拿出证据,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顾太太撒够了气,幼儿园接下来跟顾先生公司项目的洽谈才有进展的可能。 至于其他人,是不是受到委屈,她才不关心。 “信不信随你,事实摆在面前,夏冀北同学伤害顾海同学在先,现在我代表学校要求夏冀北向顾海同学道歉,并支付其医疗期间的所有费用。” 桑榆手伸进口袋,正准备掏出手机,门口方向传来一道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声音。 “代表学校?区区一个副园长有这个权利吗?”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两人样貌俊秀的男人站在门前,说话的那位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口袋中,视线在屋内众人身上扫射而过,最后落在桑榆身上。 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高个男人,虽然没说话,但通身的气场比前者还要强,离得三四米远的距离,依旧可以感受到那股骇人的压迫性威力。 方老师见两人衣着不凡,气质更是一流,心底有些发怵,以为又是哪个学生的家长:“二位是?” 沈知悉指了指桑榆方向:“我们一起的。” 顾太太见状,嘲讽道:“呦,怎么着,人多就有理了?” 李副园长见两人面生,没好气道:“不是直系亲属,谁来都不管用。” 桑榆还没张嘴,小北极先一步冲上前,指着沈知悉道:“这是我爸爸。” 沈知悉…… 桑榆…… 李副园一愣,又指着另一位默不作声但气场压人的男人说:“那这位是谁?” 小北极想了想,回头看向桑榆的方向,脸不红心不跳:“这是我干爸。” 桑榆…… 戚淮肆…… ------------ 第六十六章 被当成保镖的大佬 一下给自己认了两个爸,小北极仿佛很高兴,连腰杆子都直起来。 桑榆愁得头秃,什么亲爸干爸,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她用余光打量戚淮肆的神色,确定对方没有生气,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方老师质疑道:“你不是没有爸爸吗?” 沈知悉十分配合走进房间,站在小北极身旁:“谁没有爸爸?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李副园长扫了眼说话的男人,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还有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那位,鼻梁上的黑色墨镜给他平添了几分高冷,却总让人觉得镜片后的目光闪着森森冷意。 李副园长观察他们的穿着,衣服版型质量倒是不错,却看不出什么牌子。 她心里基本有了数,这两人,八成跟那牙尖嘴利的女人一样,都是长得好看的绣花枕头,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在她眼中,学生家长只分两种,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 戚淮肆和沈知悉很自然被她划分到后者行列。 沈知悉十分自来熟地搬来两张座椅,招呼戚淮肆坐下,位置刚好在桑榆旁边。 他拉着小北极到身前,两人站在一处,竟然真的有几分相似。 都是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薄下唇的长相,把其他几个不知情的人唬住了。 沈知悉两只腿翘着,态度慵懒道:“继续啊,刚刚聊到哪了?要给我儿子道歉是吧?行,道歉吧……” 顾太太一听,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是你儿子打了我的孩子,还想让我们道歉,做梦去吧。” “有这回事?”沈知悉疑惑地转头望向小北极。 小北极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是顾海想把汤倒在沫沫头上,我推了他一下,汤才泼在他身上的。” 顾太太激动道:“听到没,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推了我儿子,我们家孩子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桑榆生平头一次听说,烫到手,需要住院的。 她道:“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你儿子把汤泼小姑娘头上,这几个字被你吃了吗?恶人先告状我见多了,像你家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屋子里的阵营发生变化,原本桑榆1V3,变成现在3V3。 虽然身旁的男人除了散发寒意,一句话不说,她依旧觉得腰杆硬起来了。 顾太太不以为意,蛮横地站起身要打人:“小贱货,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结果她刚冲上前,连桑榆的边角都没碰到,被她身旁神情漠然的男人抬手一挡,往后一推。 明明没使什么力气,整个身子像是站不稳的胖鸡蛋,踉跄两下后向后倒去,连带着将身后一沓文件一起扫落在地上,别提多狼狈。 戚淮肆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方巾,仔仔细细擦拭触碰女人的指尖,然后,像是扔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一套动作带着骨子里的冷淡,天生的高贵。 顾太太气得双眼涨红,推开上前搀扶的方老师,呵斥道:“李副园长,你看见这家人的态度了吧,今天不给我个解决方案,没完!” 李副园长被点名,心下一慌,财神爷发怒了。 她赶紧上前扶起顾太太:“看见了,太过分了,我向您保证,从明天开始夏冀北不会再出现在学校。” 顾太太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恨不得将桑榆生吞活剥,眼神像是淬了毒:“听见没,你干儿子被开除了,这就是你们得罪我的下场!” 沈知悉笑了,直视李副园长:“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区区一个副园长就能随意开除学生了?那我也可以保证,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你踏不进学校的大门。” 他声音森冷,明明是在开玩笑,桑榆却觉得无比认真。 这两个大忙人,分分钟赚够她半辈子的钱,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幼儿园? 李副园长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嘲讽道:“当学校是你家开的?开除我?今天就是园长来了,也没有这个权利!” “是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瘦小,穿着浅灰色女士西装,头发半白却很有威严的老太太推门进来。 李副园长呆愣,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园……园长,您不是在招待客人吗?” 沈老夫人瞧着满地乱糟糟的文件,又看见狼狈的头发散乱的顾太太,声音冷了几分:“不像样,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这是学校!” 李副园长忙解释事情经过,特地指着一旁目中无人的沈知悉道:“学生家长太自以为是,还以为学校是他家呢,想赶谁走就赶谁走……” 她话没说完,身子被挤到一旁,刚刚一脸懒散的男人,向园长露出抹讨好的微笑:“奶奶。” 李副园长震惊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什么? 奶奶? 这男人,难道是园长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在麓城医科界久负盛名的沈家独苗,沈知悉? 难怪她第一眼见到男人会觉得眼熟,这不就是园长办公桌上全家福里的一员吗? 一想到刚刚自己说话的态度,她忍不住冷汗涔涔。 等等,好像不是态度的问题。 李副园长此刻才意识到,她一直包庇的顾海,把园长的曾孙给欺负了,还倒打一耙要人家赔付医药费。 她后悔得恨不得以头抢地,本来园长明年内推后,自己是最有可能的园长接班人。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被开除不错了。 顾太太见此情景,再蠢也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拧起包就想离开,却被面容冷峻的男人,挡住去路。 他身姿高大,肩宽窄腰,187的身高站在不足160的小个子面前,挡得严严实实。 桑榆走上前,淡淡道:“这就走啦,顾太太,事情还没完呢。” 顾太太满脸菜色:“不好意思王园长,一定是我家小子搞错了,您曾孙一定不是故意的,小孩子玩闹受点小伤在所难免。” 王园长一愣,狐疑道:“曾孙?” 李副园长只当她不知道事情发展的经过,还在想办法,把事情恶劣影响降到最低。 沈知悉先抢一步趴在王园长耳朵上,窃窃私语一阵。 桑榆看着她越粗越紧的眉头,等王园长将视线转到小北极身上时,眼神中突然炸出星星点点的微光,挑了挑眉头审视好久。 最后,意味深长点点头:“别说,还真的挺像。” 李副园长舔着脸凑上前:“确实像,难怪夏冀北同学刚入学时,我瞧着眼熟,现在再瞧,他的眉眼有几分像您呢!” 桑榆极佩服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轻嗤一声:“马屁精。” 声音不大,刚好被站在身侧的戚淮肆听见。 他微微侧头望着她,嘴角不甚起眼地抬了抬。 王园长很快一通电话,让监控室调来食堂的录像。 顾海欺负同学的证据,清楚地摆放在众人面前时,顾太太羞恼得满脸通红。 迫于面子和威压,只能承诺回去好好教育孩子,等顾海烫伤好了,一定亲自带着他来给沐沐和小北极道歉。 至于之前提到的医药费赔偿,现在半个字都不敢说。 —— 市儿童急诊病房内。 护士再次提醒:“先生,您儿子的手部烧伤不严重,完全可以回家修养,现在医院床位紧张,您看,能不能留给伤情更严重的孩子?” 顾永庆不满道:“手都烫红了,怎么不严重,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要把床尾让出去?” 护士急的鼻尖都出了细汗,手术室正在给背部大面积烫伤的孩子做植皮手术,那才是真正性命攸关的大事。 可407号床的小孩,手背只是撩了几个小水泡,上了药挑破后修养三天照样活蹦乱跳,在他们科室连轻伤都算不上,却非要占用资源,简直不可理喻。 女护士语气冷了一点:“先生,我们是急诊科,急诊没有先来后之分,只有轻重缓急,你要真觉得孩子需要住院,请到门诊部挂号,别耽误我们工作。” 顾永庆一听,顿时黑了脸:“你什么态度,知不知道我是谁?这家医院可是我……” 他话没说完,踩着高跟鞋,满脸菜色的女人推门而入。 走到病床边,一巴掌将顾海手上的零食挥在地上。 顾海吓了一跳,平时被骄纵惯了,立刻撒泼打闹起来:“我的零食,我的零食,你赔我零食。” 顾永庆也是一愣,朝门外张望:“你不是去找那小兔崽子算账了吗?人呢……怎么没来医院道歉?” 顾太太满肚子的火,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指着顾海的鼻子破口大骂。 “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在学校干了什么?” 顾永庆满脸懵。 “他把园长的曾孙给打了。” 顾海一听,还没反应过来他妈的意思,盯着满地碎成渣的零食,又胖又圆的身体气得直发抖。 顾永庆问:“谁是园长的曾孙?那个把咱儿子泼伤的小子?” “不是他是谁,园长孙子亲自找我对质,监控视频里拍得一清二楚,赖都没法赖!” 顾太太恨铁不成钢,指头用力戳在顾海脑袋上,一下下满是愤怒。 顾永庆皱眉,嗅到一丝不对劲:“不可能啊,沈家孙子辈就一个独苗,至今未婚,哪里冒出来的儿子?” “夏冀北没有爸爸,他没有爸爸。”顾海跺着脚,声声控诉。 顾太太此刻静下心想了想,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那孩子姓夏,要真是沈家的曾孙,怎么可能用外姓。 还有王园长当时的神情,仿佛也被震惊到一般。 要真是亲曾孙,怎么可能开学这么久,家长圈里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不科学。 “妈的,他们骗我!”顾太太气急,脏话乱飚,踢了下床板便要回学校对质,“老娘找他们去。” ------------ 第六十七章 没点歹毒的心思听不懂 人被顾永庆给拦下:“现在去有什么用,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人家执意偏袒,你去了也讨不到好。” 顾海年纪不大,心思不小,听到这儿已经知道父母没法帮自己讨公道。 躺在床上撒泼打滚:“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顾永庆老来得子,对儿子的溺爱,比顾太太还厉害。 “不怕儿子,爸爸迟早收拾他。” 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子,敢伤他的儿子,不给点教训,他“顾永庆”三个字倒过来写。 顾太太一想到教务处牙尖嘴利的女人,恨得牙根痒痒:“还有那小子的干妈,嘴尖舌头快,不知道什么本事哄的两个男人帮他说话,还敢骂我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里面就是坏的。” 说到这儿,他不免又记起那个浑身散发着森冷气息的男人,后背汗毛有隐隐冒出来的趋势。 她把今天在教务处被两人欺负的画面,添油加醋告诉顾永庆:“老顾,自打跟了你,我没受过今天的窝囊气,那男的把我推在地上,到现在尾巴骨还是疼的,你得给我跟儿子讨个公道。” 顾永庆一听老婆不仅在外受气,还被人打了,顿时脸黑得如同锅底:“那男的什么人?” “不知道,跟在园长孙子身边,一直没说话,带个黑框墨镜,估计是个保镖吧。” 顾太太想当然地将带墨镜,穿西装的男人当成保镖。 却不知她口中所谓的保镖,能让他老公的公司,瞬息间化成渣滓。 给小北极和沫沫讨回公道的桑榆,心情愉悦的邀请沈知悉吃饭。 沈知悉答应得爽快。 桑榆扫了眼站在一旁双手插兜,默不作声的男人,考虑到刚刚如果不是他,那疯婆子说不定能挠花她的脸。 郁结在心里两天的闷气,消散一半。 “肆爷不忙的话,也一起吧?” 戚淮肆嘴角抽了抽,总觉得她说这话不是真心实意的。 桑榆无暇顾及男人的心思,她蹲在两个小娃面前,笑眯眯道:“中午没吃饱吧?我刚帮你们请了假,下午不用上课了,带你们吃大餐去。” 等三大两小,坐在金拱门靠窗圆桌前。 立刻吸引店内不少人的关注。 大伙儿被这一桌高颜值惊讶到,俊男靓女搭配萌娃,组合惹眼到不行。 尤其是坐在最中间位置,全程冷着脸的帅哥,周身气场跟周围喧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应该站在国际时装周,再不济也该是职场上挥斥方遒的领导者,而不是手拿炸鸡薯条的碳水炸弹帅哥。 戚淮肆紧蹙的眉尖。从进门开始就没放下来过:“帮那么大忙,就吃这个?” 桑榆无奈耸耸肩:“是沐沐和小北极选的。” 沈知悉倒是笑得很高兴:“好多年没吃过他家,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说完,凑到小北极跟乔沐沐中间,三只脑袋在自主机器前选购起来。 餐桌上只剩下戚淮肆和桑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桑榆低头把玩手机,指尖翻来覆去在屏幕上滑来滑去,有意忽略身旁男人停留在她身上的打量目光。 “送你的手机为什么不要?”清冷的男声从身侧传来,语调淡薄。 桑榆下意识以为他在说昨天苜蓿苑的事,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时笙和她经纪人,趾高气扬般施舍的模样。 她声音淡淡,带着一丝讽:“无功不受禄,我不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谁知道哪天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想想都恶心!” 戚淮肆凌厉的眉峰紧了紧,心中苦笑,施舍?恶心? 原来他在她心中是这幅形象。 所以让她恶心的到底是那份协议,还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的他。 他又想起两人第一晚,桑榆躺在他床上,嘴里却喊着谢辞的名字。 不管对哪个男人来说,这都是极大的侮辱。 偏偏他心里明明气得要命,却找不到质问的资格。 谢辞是她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他算什么? 被迫委身的金主? 戚淮肆眉尖凝起一层寒霜:“我还以为贺芸的病,早敲断了你高傲的根骨,却忘了你是属壁虎的……” 桑榆皱着眉头,没听懂。 却知道男人在拐着弯儿骂她。 戚淮肆现在骂起人来真高级,没点歹毒的心思都听不懂。 不就是没给他心尖尖上的时笙小姐面子,没答应收下手机吗? 怎么着,一个两个的,强买强卖啊? 真当她不知道,时笙的本意,不过是想花点小钱,补偿下她胡乱冤枉人的小愧疚。 一部手机的价格,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两三个月的生活费,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连顿像样的午饭都抵不过。 桑榆气的往身侧移了好几下,坐在离戚淮肆最远的位置,支着下巴歪过头,拒绝继续交流。 沈知悉端着食盒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互相不理睬的画面。 他眼神在两人间来回逡巡,故意将戚淮肆往里挤了挤:“让让,手上有可乐,小心撒在衣服上,往里挤一挤,挤一挤。” 结果,桑榆肩膀抵着戚淮肆手臂,半幅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桑榆被包裹在男人气息中,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冷松针,混着一丝微弱的如同枯木焚烧过的木质烟草味,很淡,不仔细闻,根本发现不了。 给男人带了些许野性夹杂清冷的禁忌感。 桑榆一下子记起那两个晚上,两人肌肤贴合在一处,大汗淋漓时,男人脸颊上的汗水刚巧砸在她鼻尖,萦绕在她嗅觉中的味道和此刻如出一辙。 她脸颊微微泛红,往后一躲。 动作急促到有些慌乱,前两天被谢辞弄伤的后背,猛地撞上坚硬的墙角。 “嘶”她疼得倒抽口凉气。 戚淮肆听出她压抑的轻呼,眼尾轻扫,看她的眼神无波无澜。 莫名让桑榆记起那晚被挂断的求救电话,心底燃起的悸动被火速浇灭。 乔沐沐一直盯着戚淮肆的方向看,害羞又腼腆地将最爱的麦麦脆汁鸡,递到男人面前:“哥哥,这个好吃,你尝尝。” 桑榆认识她时间不长,但也知道沐沐是个面对外人比较害羞的个性。 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等桑榆转过头望向戚淮肆时,心里的狐疑顿时有了解释。 精致的五官,像是工艺品一般恰到好处,棱角分明无一处不精细。 搭配一身纯黑色西服,泛着高级定制感的面料,质地考究,在头顶灯光下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沉沉的,像是从北寒之地而来。 上到八十,下到三四岁,通杀的长相,试问谁能不喜欢? 沈知悉埋怨道:“沐沐,你刚刚还叫我叔叔,怎么到他那变成哥哥?” 沐沐一本正经回复:“他是桑姐姐的男朋友,喊哥哥不对吗?” 沈知悉…… 桑榆背脊僵直,生怕沐沐的话会引来男人的不悦。 “他不是我男朋友,而且……我们都有喜欢的人。”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话音刚落,身旁人周身温度立刻降低数度,冷得桑榆想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打颤。 等她转过头,发现戚淮肆眼中除了淡漠疏离,什么也没有。 桑榆自嘲的笑笑,为了不让自己太丢人,她说谎了。 戚淮肆是真的有位放在心尖上的时笙小姐,她寡王一个。 沐沐完全没意识到桌上人的异样,天真地仰头问沈知悉:“你真的是小北的爸爸吗?” 沈知悉笑道:“怎么可能,他出生那年我才21岁,还没睡过……” 话到嘴边,他脸色一僵,像是记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咳嗽两声后转移话题。 “小北极的爸妈是离婚了吗?” 这话是他轻声问桑榆的,特地压低了声音。 谁知道小北极耳尖。 还没等桑榆回复,回答道:“妈妈说,爸爸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沈知悉…… 桑榆用尴尬掩饰笑意,坟头就坟头吧,反正那人跟死了也没区别。 饭后,沈知悉和戚淮肆有事要忙,准备离开。 桑榆走到戚淮肆面前,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网上出现很多账号散播乔北玥的黑料,网友都说时笙坠马跟她有关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希望你帮她出气的时候,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别被蒙在鼓里,冤枉真正无辜的人。” 戚淮肆抿着唇:“你什么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 桑榆张张嘴,犹豫许久,换了个问题:“如果,我要说的话,会让你那位时笙小姐名誉受损,你还想听吗?” 男人脸色一变,瞬间透着冷意,神色凝重。 他这幅样子落在桑榆眼中,已经变相回答了她的问题。 果然,下一秒戚淮肆语气冷森森,仿佛被人触碰到逆鳞一般:“别招惹她,代价你承受不了。” 桑榆冷笑,她当然知道。 时笙是谁啊,全网粉丝数量几千万,她不过发了条评论,被粉丝追着骂了两天,就这会儿口袋里手机还不停有私信消息提醒。 退一步说,就算时笙不出手,戚淮肆能放任她受委屈? 她甚至觉得,戚淮肆说不定早知道时笙是装病,配合她演了场戏罢了。 桑榆仰首看着男人:“我哪敢飞蛾扑火?她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不会蠢到让自己惹火上身。” 她话是这么说,可等真的站在乔北玥面前,看着她颓废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波斯地毯上,胸口又堵着口气,不上不下,良心不安。 ------------ 第六十八章 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桑榆送乔沐沐回家,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酒瓶倒了一地,一身浅色家居绵柔长裙的女人,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口口往嘴里灌酒。 听到脚步声,抬头朝玄关处望过来。 原本清澈透亮的杏仁眼,明显不久前刚哭过,眼尾还挂着泪珠,悬悬欲滴。 “姐姐……”沐沐被眼前一幕吓到,飞奔到乔北玥怀里。 乔北玥看到她身后的桑榆,眼皮抬了下:“你怎么来了?” 桑榆原本想把沐沐送回家就离开,现在这样,她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沐沐把幼儿园的事情讲给乔北玥听。 桑榆眼瞧着她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着急地检查沐沐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确定没受伤也没淤青才松了口气。 沐沐双眼湿漉漉:“姐姐,我没事,是桑姐姐和小北帮了我,他们还赶走了顾海跟他妈妈。” 乔北玥感激地望着桑榆,颤颤巍巍想站起身,地上坐得太久,双腿血脉不顺畅,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桑榆把她扶到沙发上:“乔小姐,你怎么样?” “叫我北玥就好,我记得你叫桑榆,对吧?” 桑榆点点头,疑惑道:“你不是应该在剧组吗?” 她这几天一直有关心乔北玥的动态,《梦回》剧组女主坠马后,为不影响进度,一直在先拍主要配角的戏份。 作为仅次于女一号的她,应该是最忙的,怎么会有时间在家里喝酒。 桑榆看着躺了一地的酒瓶,判断她至少已经独自喝了两三个小时。 乔北玥苦笑一声,自嘲道:“拍戏?哪个剧组还敢用我?” 早上一进组,导演找她谈话,说是舆论影响太大,建议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娱乐圈混迹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导演话里有话。 说是等风向,不过是换下她的另一个说法,只要网络舆情不退,她就没机会再回剧组。 一天不到的时间,经纪人那边已经收到好几份毁约通知。 里面包括刚谈下来的商务,已经签约的综艺和新戏。 乔北玥眼圈通红,又往嘴里灌了两口酒,想用酒精麻痹神经,暂时从现实中脱离出来。 结果下一秒,酒瓶被桑榆夺过去。 她转头对小北极道:“你先带沫沫去房里玩会儿,我跟北玥阿姨有话要说。” 小北极十分有眼力见,拉着沫沫的小手离开,进房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酒除了伤身体,没有任何作用,酒醒了该面对的问题还得面对。”桑榆起身将酒瓶放在柜子上,朝厨房走去,“你喝太多酒了,我煮点醒酒茶,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有你受的。” 乔北玥一只手搭在沙发沿上,另一只手随意耷拉着,下巴靠在手背上,嗤笑道:“这点酒算什么?刚出道的时候,他们让我去陪酒,都是整瓶灌,喝到胃穿孔,不然就得陪肥头大耳的资方睡。” 桑榆切柠檬的动作猛地一顿。 以她跟乔北玥的熟悉程度,完全够不着让她说出这么大的瓜。 乔北玥瞧她呆愣的模样,笑得卧倒在沙发上。 “吓到了?你胆子也太小了?” 桑榆摇摇头:“女明星陪酒算是大瓜吧?你不怕我告诉媒体吗?” 乔北玥手掌撑着脑袋,一头利落齐肩短发被她揉得贴在脸上,眼神定定:“你不会,你跟那些人不一样。” 桑榆动作熟练,很快端出醒酒茶,递到她面前。 “有什么不一样?人都有欲望,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例外。” 乔北玥笑了笑,刚想说什么,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经纪人打来电话,又有两家品牌方,要取消合作。 兰姐是个脾气有些急躁的女人,说起话来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 “小玥,我们被人搞了,对方明显想让你在圈里混不下去。” “我托朋友查了几个黑你账号,都是同一家控评公司出来的,我想了好多办法,好不容易撬开一个工作人员的口,你猜怎么着?离大谱,竟然是我们自己公司买的通告。” “公司是不是疯了?花钱买自己旗下艺人的黑热搜,我从业十多年,从来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乔北玥明显愣了下,很快恍然大悟一般,扯了扯嘴角:“有什么想不明白?戚淮肆要护她,金山银山都能砸下去,我算什么东西?” 手机被砸在绣着忍冬花纹的地毯上,发出一道闷声。 桑榆听见戚淮肆的名字,愣了一下。 本来不想跟娱乐圈的人和事扯上关系,看着眼前颓丧到自弃的乔北玥,又想起下午戚淮肆维护时笙时的模样。 凭什么时笙撒谎污蔑他人,却能收到万众粉丝的怜悯和同情。 她和乔北玥什么都没做,反倒要被诬陷成有罪的人。 站在权利顶端,就能武断地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桑榆心里一阵不舒服。 “北玥,我知道一些事情,或许对你有帮助,我能保证事情的真实性,但没有证据,你想听吗?” ------------ 第六十九章 208w的世界 乔北玥眼尾微红,看着面前满脸严肃的桑榆,自暴自弃道:“我现在是穷途末路,谁也帮不了我,所有人都认为我是阴险毒辣的女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私生女小三的脏水泼了一盆又一盆,代言一个个掉,负面新闻层出不穷,网上的键盘侠编造黑料的水平你不是不知道,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信了。” 桑榆在她身旁坐下,眉头蹙紧:“你的公关团队呢?” 像她这样的咖位,在娱乐圈怎么也算得上二三线水平,艺人出事,公关团队不下场吗? 撤热搜,买水军,发通告,告诽谤,不是一套操作吗? 桑榆作为门外汉都知道,经纪公司没理由事情发酵两天,半点反应都没有。 像是眼睁睁看着乔北玥往死路上走。 “从出事到现在你的公关团队什么都没做,沉默有时候确实是应对诽谤的有效方法,可沉默不代表不作为?”桑榆不得不怀疑,公司背后有猫腻。 果然,下一秒听见乔北玥颓丧的声音:“公司要搞我,公关团队听从上级指挥,他们是想让我自生自灭。” 戚淮肆为了时笙,断了她的资源,想让她在圈里站不下去,不出意外,下一步连她身边的人也会抢走,从经纪人到助理,到执行策划……最后连她也得被扫地出门。 一想起那个眉眼深沉阴鸷的男人,乔北玥后背忍不住阵阵发凉,没想到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化成绕指柔的一天。 桑榆跟乔北玥相处时间不长,但作为她的粉丝,见不得她现在颓丧的样子。 “公司不作为,我们自己来。” 乔北玥秀气的美目满是疑惑:“我们?” 桑榆点点头:“我也是玥粉,有义务督促你打起精神,你的粉丝们还在等着你回应呢。” “我在电视台负责文案策划,文字功底还行,微博账号是你自己在运营吗?” 乔北玥茫然好半晌,才意识到桑榆要做什么。 她直起腰背,眼神恢复清明:“微博是用我手机注册的,公司也知道登录密码。” 说话间,桑榆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纸笔,针对网上发布的言论,在纸上写写画画。 乔北玥微怔,第一眼瞧见桑榆时,只觉得明艳大方,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此刻的桑榆,在灯光下整个人看上去明媚张扬,裸露在外的天鹅颈细腻白皙,神情专注认真,眉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乔北玥莫名被她感染,探身伸长脖子看她纸上的内容。 桑榆此刻正好落笔,满满两张A4纸上,分条清晰地写着网络上爆料内容的解决方案。 每一条都逻辑缜密,让人找不出错漏。 乔北玥甚至觉得,公司公关处的那群人,也未必能做到她这样的效果。 “你以前做过公关?还是当过经纪人?” 桑榆耸耸肩:“都没有。” 乔北玥更加震惊:“那你很有天赋啊,如果不是我现在泥菩萨过江,我都想把你挖到我身边来。” “这可是你说的,等你度过这次危机,可别不认账,我要价很高的。”桑榆边开玩笑,边低头完善内容。 “多高,说来听听。” 桑榆头都没抬,伸出两根手指比画了下。 乔北玥迟疑:“万?” 遭到桑榆的白眼攻击:“你脱离群众太久,还活在208W的世界里,不知人间疾苦。” 乔北玥被吐槽也没生气,一本正经十分大气道:“我给你翻两倍。” 桑榆权当她时酒后说胡话,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想着帮她涨工钱,也不知道她们俩谁更惨。 目前网络上针对乔北玥的主要言论,围绕三个方向。 一、时笙坠马二、前男友发布的不雅照三、沐沐的身世。 至于其他,混入其中刷存在感的恶意谣言,像是红毯抢C位,对前辈不敬耍大牌等等,桑榆不打算做出回应,这类放之四海而皆准,随便套在哪个明星身上都适用的谣言,没有回应的必要。 乔北玥盯着坐在地毯上的女人,她纤细瘦长的指尖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几分钟的功夫,草拟好一份声明,嘴上也没停歇。 “老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天底下还是蠢人更多一些,你是演员,身份跟一般人不同,粉碎谣言最好的方法拿出证据。” “前任不当人,你就当受伤小白莲,年轻不懂事被渣男骗才会拍下那些照片。” “妹妹被当私生女,甩出出生证明,四年前的照片有吧?” 乔北玥茫然地点点头:“有,那年我刚从影视学院毕业。” “要那种人多的,最好穿紧身衣的照片。” 乔北玥思索片刻,从上千张相册里翻出几张:“这是我那年毕业表演的剧目,当时台下有上万观众,穿的是舞蹈服。” 桑榆扫了眼,小腹平坦,四肢匀称,别说是孕肚,连一丝丝小肚腩都没有。 等声明润色编辑完成,乔北玥依旧苦着一张脸:“那时笙坠马怎么说?剧组工作人员说是我干的,有人证有物证。” “他们手上的证据如果是真的,你就是蓄意伤害他人,早被送监狱了,还能安稳地坐在这里?” “可网友不信啊!” 桑榆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那是他们不知道,时笙是假摔。” 乔北玥惊得站起身:“假!摔!她没受伤?” 桑榆将那天在医院,见到时笙的情形讲给她听。 乔北玥脸色沉得吓人,收紧拳头砸在身侧沙发上,声音阴恻恻。 “为了封杀我,做了这么大个局,真是难为她了,也难为戚总,陪时笙演这出好戏,渣男贱女!” ------------ 第七十章 你值这个价吗 让桑榆没想到,在乔北玥发出声明没多久。 两人还在商讨怎么找到时笙假摔证据时。 证据找上了门。 微博某个名为【内娱迟早玩】的大v账号,发来私信,配图是一张打了厚码的照片。 对方要价500万,提供清晰原图。 桑榆一眼认出,图片上的人是那晚医院草坪上的时笙。 乔北玥双手一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拿不出五百万。” 说着打开手机计算器,一笔笔算给桑榆听,从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到投资亏损,房贷车贷…… 总结来说一句话,此路不通。 拒绝大V的第二天,【内娱迟早玩】和乔北玥的声明一起被顶上热搜,原因是他发布的一条爆料预告微博。 【千万顶流,S姓二字流量女星黑料,下午三点记得来直播间看大瓜,点击预约→】 配上那张模糊的爆料图片,很快吸引一众网友围观。 【又是哪来的糊咖冒充顶流,别最后又是小糊糊顶瓜。】 【S,两字,娱乐圈能对上的女星不多,不会是时笙吧?蹲一波。】 【不会是乔北玥那绿茶团队买来分散热搜的吧?她昨晚发的声明,闭口不谈让我家宝坠马的事情,明显是心虚。】 【复议楼上,算不算变相承认故意伤害同剧组女演员,坐等回复。】 【你们这些脑残粉真是够了,不回应的时候骂人家缩头乌龟,回应了说人家避重就轻,阿基米德的后人吧,天天就知道抬杠!】 …… 桑榆在人事处办完调岗手续,抱着纸盒回去广播部的路上,一直在刷着时笙的相关新闻。 脚下没看路,上台阶时被绊了一脚,整个身子朝前仰,手上盒子散了一地,脸直直向地面撞去。 就在她慌张地闭上眼,等待剧痛来袭时,胳膊被人拽起,天旋地转间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手掌接触的衣料光滑挺括,没有丝毫褶皱。 头顶响起一道温柔清洌,带着笑意的男声:“几年没见,四肢还是这么不协调。” 桑榆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摄魂的眼,男人翘起的嘴角好看地往上扬了扬。 她恍若一下子被带回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季赛场,热烈的欢呼,伴着激情的舞蹈,球场上大汗淋漓的少年,还有中场休息因跳舞摔断腿的她。 桑榆眼神变了又变,不自觉偏过头,想避开男人的视线,却被他伸出的手掌,将脑袋掰直,再次对上他的漆黑如夜空的双眸。 男人俯下身,压低嗓音,不满道:“桑榆,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尾音上扬,带着质疑和无奈。 桑榆被他好听的嗓音,晃了神,想起她还半靠在男人怀里,姿势亲昵,已经引起过路电台同事的注意,瞬间羞臊不已。 “学长,你先放开我。” 顾南行眉尾漾起笑意,松开桑榆,往后退了一小步,举手投足间涵养十足。 跟四年前比起来,男人脸部线条越发清晰,褪去少年最后一丝张扬肆意,整个人多了份沉稳静默,桑榆险些没认出来。 顾南行弯腰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个人用品,等最后一只墨水笔投在笔筒中时,桑榆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光亮。 “听说你分手了?” 桑榆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顾南行是谢辞身边,为数不多知道她存在的朋友,也是那些人里对她态度最好的一个。 大三那年去英国当交换生,之后留在那儿继续攻读,她没想到会跟他再次遇见,还是在她工作的地方。 顾南行语调轻快:“分得好,谢辞配不上你。” 桑榆抱起地上的纸盒,默不作声。 她对顾南行没意见,但一见到他,难免又会想起跟谢辞间的不愉快。 桑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学长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英国留学吗?” 顾南行眸色微沉:“家中长辈身体不适,我回来探望。” 说完后,又补充一句:“不出意外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学妹吃顿饭?”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桑榆身上,温柔沉静,不会给人丁点冒犯的感觉,绅士得让人不忍拒绝。 桑榆因为长相的原因,从小身边不乏追求者,直到大学跟谢辞在一起后,仍旧有不少胆子大的敢当众表白示好。 顾南行的举动带了些试探,却意味明显。 “抱歉。”桑榆冷声回了一句。 她不想再遇到谢辞,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仅跟他小舅有一腿,还同时吊着他朋友。 桑榆怀疑下次掐着她脖子的,就不是他的手,而是要换成刀了。 顾南行被拒绝也不恼,长身玉立靠在走廊浅墨色石柱上,笑道:“那你请我,别忘了,当年那场篮球赛,你还欠我一顿。” 四年前,戚淮肆大与艺术学院的两校友谊赛上,桑榆作为啦啦队热场篮球宝贝,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上场表演,结果后空翻失误,头比脚先落地,造成小腿骨折,骨诺米牌效应绊倒身后一长串队友。 在场的媒体和学校校刊的同学们,十分会抓拍,桑榆算是一战成名,比那年获胜的球队还要惹人注目。 那场面至今还是桑榆人生中社死榜第一名。 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舞蹈队找过她,哪怕只是当个摆设样的花瓶,都没人要。 当时,是顾南行背他去的医务室,也是在那时,谢辞记住了她。 上次从戚淮肆口中重新提起,她尴尬得脚趾扣地,今天又被顾南行翻出来反复鞭尸,她羞恼地想离开这个操蛋的世界。 顾南行看她脸色红了绿,绿了黑,忍着笑意不再逗她:“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了吗?” 桑榆报出一串号码,口袋里的手机很快响起来,设置好备注后,火速离开。 顾南行望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许久,直到掌心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他看了眼来电,接起电话,语气说不出的喜悦:“你猜我刚遇见谁了?” 电话那头的男声低醇清冷:“谁?” “桑榆,哦,你应该不认识她。” 戚淮肆沉默片刻后,回了个简短的“嗯”。 语调平和,听不清情绪,恍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顾南行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男人的情绪,欣喜道:“她要请我吃饭,你说我们去哪家餐厅比较好?好几年没呆在国内,你帮我参谋参谋,最好是意境情调好些的。” 男人冷冽的嗓音通过电流传来:“不知道。” 随后电话被猛地挂断。 顾南行满脸懵,不是戚淮肆主动打电话过来的吗? 等回拨过去时,电话里只有冷冰冰的电子女音提示,号码在通话中。 —— 桑榆刚回到工位上,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以为是顾南行,没想理会。 谁知电话跟发了疯一般,一直打过来。 她拿出来一瞧,是戚淮肆。 他这么着急找她,难道又是因为时笙? 桑榆接通电话,男人声音冷硬:“协议第三章第四条是什么?” 戚淮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她一愣。 恍惚半晌才明白他说的协议是什么。 桑榆咬着下嘴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鬼知道第三章第四条是什么内容,协议早不知道被她塞在哪里了。 男人带着鄙夷和警告的声音,飘进她耳中:“不知道?” 三个字像是揉碎了,被他咬在后槽牙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桑榆心脏一颤,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虽然在戚淮肆面前,她表现的胆子很大的样子,是不是还敢跟他开两句玩笑。 但桑榆知道,戚淮肆的性格不好惹。 可能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在床上得到满足后,也能容忍会儿她的小脾气,但现在,他的情绪不对劲。 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桑榆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小声问:“肆,肆爷,我惹您生气了吗?” 戚淮肆听到她略带讨好的嗓音,沉得如同泼墨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却依旧森冷得吓人。 桑榆见他不回复,不敢再问。 仔细回忆这两天的行为,她心中一惊。 戚淮肆难道知道乔北玥的声明是她发的?还是他查到八卦记者爆料的照片,其实是她哥贺昭拍的? 她胡思乱想之际,戚淮肆只冷冷回了几个字:“你说呢?” 又把问题抛给了她。 在她天人交战要不要跟戚淮肆抗争到底时,听筒里传来男人鄙夷不屑的声音:“是我满足不了你吗?需要在外面勾搭男人?” 桑榆…… “什么?”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打电话,就是要问这种问题?” 戚淮肆冷声道:“回答我。” 男人突如其来的无理取闹,让桑榆觉得无聊又生气,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我勾搭谁了?” 戚淮肆声音越发冷硬:“你心里清楚。” 桑榆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烦闷,淡淡回应:“我不清楚,肆爷还是说明白的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你招蜂引蝶的本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但你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女人。” 男人的话落在桑榆耳中满是警告和威胁。 他口中的招蜂引蝶指的是她主动勾引他那次吧。 桑榆苦笑不已,她这辈子在戚淮肆面前怕是洗不清拜金女的称号了。 既然他已经把她想得这么不堪,自己何必…… 桑榆改口道:“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您好歹是麓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出手未免小气了些,您给我的二十万,连个像样的包都买不到吧?” 办公室里,戚淮肆神色一滞,一双好看的眼里,满是寒意。 “你想要多少?” 桑榆完全是被戚淮肆刺激后,胡说的。 此刻被反问,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道:“翻三,不,四倍……” 戚淮肆嗤笑一声:“八十万,在御都会能包下一个二十岁的雏,你值这个价吗?” ------------ 第七十一章 建议去挂男科查查 桑榆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御都会是麓城最繁华的夜总会,听人说里面的会员年费都高达上千万,是公子哥儿们的销金窟,有钱人的后花园。 戚淮肆把她拿来跟里面出来卖的小姐比较,不就是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下,想看她难堪吗? 她淡声反问道:“不值吗?我的长相身材放在御都会应该有不少人抢吧?肆爷别欺负我不懂行情。” 她的语调听起来十分认真。 戚淮肆眼底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静默片刻后,冷声问:“所以你是为了钱,去勾搭别的男人的?” 桑榆勾了勾嘴角:“随你怎么想。” 她颓然耸下肩,无力辩解,也懒得解释。 却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此刻的神情有多阴冷恐怖,他恨不能立刻掐死桑榆,把她恼人的小嘴堵上。 他用力挂断电话,狠狠砸在桌面上,动静太大引来余晖。 戚淮肆周身气焰低沉到吓人,眼底的寒意仿佛要溢出来:“给桑榆账户上打六十万。” 余晖不明所以,却没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他是专业助手,知道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 “好的总裁,我马上去办。” 桑榆收拾完个人物品,去赵兴隆办公室报道回来。 手机银行传来短信,账户到账六十万元整。 她心底一阵错愕,没想到戚淮肆真的把钱打过来了。 桑榆苦笑不已,现在好了,拜金女的名号是彻底摘不下来了。 屏幕上很快又跳出来一则信息,是戚淮肆发过来的。 他让她现在到盛海集团,去履行义务。 义务,什么义务? 陪他睡? 现在是上午,外面阳光四溢,大白天他就要…… 桑榆拒绝的理由还没想好,那边很快发来第二条信息,是一段10s左右的语音。 她点开后,放在耳边,男人压低嗓音,带着威胁的语气:【下个月的药,在我办公桌上,半小时内见不到人,我会让余晖碾碎了冲进下水道】 戚淮肆向来说到做到。 左西孟特效药家里不到三天的余量,戚淮肆之前说要出国做手术,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两天。 今天如果拿不到药,意味着接下来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她都没机会见到戚淮肆。 桑榆不敢拿妹妹的命做赌注。 她向赵兴隆请了假,打车前往盛海集团大厦。 赶到二十八楼总裁办时,超时三分钟,刚好瞧见余晖抱着一大袋子药往外走,走廊尽头就是男士洗手间。 她连忙冲上前拦住余晖,一把抢过手上的药盒:“余特助,别丢。” 余晖被突然冒出来的桑榆,吓了一跳,刚想解释:“桑小姐,这药是……” 桑榆抬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分钟都没耽误,可距离太远了,半小时根本来不了,我去找肆爷说清楚,这药不能丢。” 说完,抱着特效药死死护在怀里,生怕余晖动手抢走,头也不回地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戚淮肆在办公室开远程会议,屏幕前的外国团队,正针对新研制的防脱发药剂做详细解说,他时不时回应两句。 流利的正宗伦敦腔发音,低醇又富有磁性,听在耳边魅惑,很难不沉沦,频频引得在线的女职工心动不已。 他却无暇顾及他人的情绪,纤细修长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停停。 时间已经超时,那女人还没来,看来她是真的不怕他把药丢了。 他紧抿着唇,脸上神色不耐烦,视频中正在汇报的金发美女,动作一滞,大着胆子询问是不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刚巧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室内,顿时吸引会议中众人注意,以及她手上刚拿出去又被抱回来的试用药品。 桑榆抱着抢回来的药,倚在玻璃门上喘着粗气,没有注意到男人正在开视频会议。 “三分钟你都等不了?建议去医院挂男科查查。”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桑榆抬头,对上戚淮肆投过来的视线。 男人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她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忍不住猛咽口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空旷的办公室里,很快传来沉闷的声音,透过戚淮肆身后的电脑屏幕传到桑榆耳中。 一串长长的法语,充满试探的语气。 桑榆听不懂,但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戚淮肆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低沉起来,阴鸷到吓人。 屏幕前的合作方问的是:“戚sir,您如果有需要,我们研究院有相关方面的研究……” “没有!”戚淮肆语气冷得掉渣,紧锁的眉头拧成麻花状。 满脸为难的表情,更加验证了屏幕中众人的猜想。 戚淮肆阴沉晦暗的脸色对上桑榆,指着办公室隔间方向道:“滚进去。” 桑榆不敢再得罪他,乖巧点了点头,抱着药拐进小隔间。 这里应该是戚淮肆平时休息的地方,装修风格跟别墅几乎一模一样,灰白两色居多的性冷淡风,从外面瞧不出里面的大小,还以为只是个单独小房间。 实际面积比她家都大,没有任何隔断的空旷房间里,只摆放了一张两米宽的大床,零零散散几个家具,连十分之一的空间都没占到。 除了床,整个房间没有一处可以让她坐下。 桑榆站在原地踌躇不已,身后房门打开,很快又被人关上,“啪嗒”一声落锁。 戚淮肆紧张地捏紧怀里的药盒,指甲无意识在包装袋上划拉,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手上拿着什么?” 桑榆眉头微拧,他在明知故问。 “被你丢掉的药。” 男人解领带的动作顿了下,很快恢复神情,抽出领带随意挂在门口衣帽架上。 桑榆看他慢条斯理接着手上昂贵的腕表,又将袖口往上翻了一圈,露出精壮有力线条清晰的小臂,动作说不出的优雅。 他跃过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侧松软的床垫:“坐过来。” ------------ 第七十二章 听你口气好像很失望 桑榆知道今天是逃不掉要被啃一顿,与其磨磨蹭蹭,不如享受一把。 至少戚淮肆床上功夫不错,身材又好,每次除了时间太久搞得她有点烦,其他方面都是挑无可挑的完美床伴。 她虽然没跟别人做过,但长这么大,多多少少对男女之间的情事有了解,戚淮肆绝对是男人中的极品。 想到这儿,桑榆的眉头舒展开,找了个地方放好药,麻溜地开始脱衣服。 生怕男人跟前两次一样,扯坏她身上的衣服,这件黑丝绒长裙是她最喜欢的。 桑榆刚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伸手拉开黑色缎面连衣裙后背的拉链,刚滑下一半,露出半块白皙细腻的肌肤,头发却被卡在拉链缝隙中,拉扯得头皮阵阵发麻。 戚淮肆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掏出块蓝色铁皮盒,放置在掌心。 桑榆以为他良心发现,终于知道吃药伤害女性身体,改成戴|套。 上回的紧急避孕药,吃得她身体不适,一向准时的大姨妈推迟一周都没到。 来之前她还在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男人答应不弄到里面。 毕竟前两晚上,她喊破喉咙也没能阻止戚淮肆的动作。 狗男人,只顾自己爽,哪管得了她。 戚淮肆转过头时,视线里出现的黑色身影,正以诡异的姿势扭来扭去。 他冷声问:“你干什么?” 桑榆无力地垂下酸疼的手臂,走到戚淮肆面前无奈道:“拉链被头发卡住了,衣服脱不了。” 戚淮肆眉尾扬了扬,用一双裹挟着讥讽的双眸,上下打量她一眼:“收了钱就是不一样,态度和速度都提升了。” 桑榆捏紧手心,脸色骤然沉下来:“你还做不做,我很忙,下午还要赶回去打工。” “下午?哪回下午能结束?” 桑榆心脏一紧,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她下午两点上班,给他四个小时还不够吗? “那就请肆爷速度快点,我请假是要扣钱的。” 戚淮肆嗤笑一声:“快不了,怕你四处宣扬我要去医院看男科。” 桑榆…… 小肚鸡肠的男人,锱铢必较的戚小肆。 “还有,我刚给你转了六十万,还不能买你一个下午?桑榆,你是有多缺钱?” 桑榆扯了扯嘴角:“谁会嫌钱多,肆爷你生下来什么都有,当然不会懂我们这种人,每天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她用力拉扯头发,终于在扯断一小撮后,成功将拉链拉下。 谁知道,下一秒,身体被男人翻过来,宽厚的手掌停留在背部,顺着底部拉链往上一提。 她好不容易扯下的拉链又被重新拉上。 戚淮肆哼笑一声,匀出一丝慢条斯理的味道:“后悔给你转钱了,你看起来比我这个债主还急。” 说完将手上的铁盒丢给桑榆。 她堪堪接住,听见里面有轻微擦边的撞击声。 男人白衬衫西装裤,慵懒地躺在大床上,头往松软的枕头里靠了靠,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面。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戚淮肆半边身子上,刚好形成一道明暗交界线,他就在这样惬意的动作中,开了口。 “打开,自己插进去。” 声线清冷,带着一点哑,禁欲感爆棚,落在桑榆耳中带着星星点点的蛊惑,优雅又暗欲。 她瞬间涨红了脸,说话声音磕磕绊绊:“我……我不要。” 床上的男人,像是一头惬意的狼,优哉悠哉地等着她自投罗网。 “快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桑榆抿着嘴唇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沉默让男人不满,于是起身抓着她的手臂,一用力整个香软的身躯覆过来,两人身体贴在一处。 桑榆慌得手抖,手心的小蓝铁盒不巧擦着床脚落在地板上。 小盒子被摔开,露出里面躺着的闪着银光的U盘。 “怎么是个U盘……”桑榆呆愣愣问出心中的疑惑。 戚淮肆环着怀里女人的腰,笑意不明:“听你口气好像很失望,你以为是什么?” ------------ 第七十三章 夹好狐狸尾巴 桑榆连耳尖都烧红了,闭口不答一个字,慌忙捡起地上的U盘。 腰间的长发擦着戚淮肆手背,又轻又柔的触感让他心底一痒,指尖顺着发尾打了个旋,将头发缠在自己食指指腹上把玩。 “这里面是什么?”桑榆问。 戚淮肆唇角勾了勾,她却感觉男人笑意不达眼底。 “500万,”他语速放缓,淡淡地重复一遍,“这里面的东西值500万。” 又是500万。 时笙的那张照片,卖给乔北玥的价格也是500万。 难道…… “插进电脑里瞧瞧?” 戚淮肆明明是商量的口气,落在桑榆耳中却是满满的胁迫。 U盘里的内容打开,果然,是那晚时笙在医院草坪上的照片,刁钻的拍摄角度,将时笙的相貌和木椅上的石膏拍得一清二楚。 “肆爷,什么意思?”桑榆问。 桑榆继续把玩指尖香软的长发,缠了一节在指尖,微微用力向下拽了拽:“拍照片的人叫贺昭,熟悉吗?” “唔……” 戚淮肆不敢动弹,头皮拉扯让她发出细碎的嘤咛声,听着很像床榻上情难自抑的呻吟。 男人听到她软绵的声音,松开指尖的秀发,修长的大手转而在她脑顶上拂过。 动作是轻柔的,松弛的,却莫名让桑榆感到害怕。 他已经查到是贺昭偷拍的照片,怎么可能查不到贺昭跟她的关系。 不过是把她当成小猫小狗一般逗趣,想从她嘴里亲自听到实话罢了。 桑榆轻声道:“他是我哥。” “哦?你哥混进医院偷拍照片,又用照片威胁时笙的事,你知道吗?” 半天没听到回应。 男人重新靠在床榻上,身体随意笔挺,双目微阖,仿佛耐心所剩无几。 桑榆咬了下唇,倔强道:“不知道。” 她模棱两可回应着,也不算撒谎,她确实不知道贺昭拿照片威胁时笙。 桑榆虽然不是娱乐圈人,但有些行业规矩还是知道的。 如果贺昭真的靠偷拍照威胁时笙转账五百万,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只要时笙那方咬死他胁迫犯罪,那贺昭就得进局子,不关上三五年别想从牢里出来。 可狗仔一行已经发展成专业团伙,规避法律风险的事情他们比谁玩得都在行。 早上冲上热搜的爆料预告,与其说是发给上亿网友吃瓜,不如说是给时笙还有他团队打的预防针。 告诉她们:我手上有你们艺人的黑料,不想被我曝光,就准备好诚意,我们这不是强买强卖,完全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进行的友好协商。 即便是最专业的律师团队出面,也没法找出破绽。 “撒谎。” 戚淮肆的声音压得很低,听在桑榆耳中像是催命的丧钟。 桑榆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惹怒男人的下场一般都很凄惨,她尝试过几次,已经不想再冒险。 “医院是跟在我哥后面去的,但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我不知道他拍了照片,更不知道他用照片威胁时笙。” 戚淮肆嗤笑声再次响起:“你们家缺钱缺疯了,哥哥敲诈勒索,张嘴就是500万,妹妹不遑多让,三两句话让男人转账60万,贪得无厌是遗传的吗?” 桑榆被他嘲讽的语气,激得脱口而出:“是,我哥爆料的行为是不对,可时笙用假摔欺骗网友,栽赃同剧组女演员,她让乔北玥被全民网曝,自己躲在后面袖手旁观,仗着有你当靠山,肆无忌惮践踏别人的尊严,难道就对了吗?” 说完桑榆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外套,便想离开。 室内的空气让她觉得憋闷,她必须出去透口气,才能舒缓心底涌上来的一团怒火。 “你不想知道你哥在哪吗?” 戚淮肆森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激得桑榆动作一顿。 她猛地转过头,快步走到床前,质问道:“你把贺昭怎么了?” 他嘴角勾了勾不说话。 越是这样,桑榆越害怕:“肆爷……” 他们这些上位者的手段有多狠辣,她没见过也听说过。 几年前,一个狗仔因为爆料某暴发户保养的七八线开外女艺人,没过多久遭到人报复。 腿被打折,还剁了一根手指头。 狗仔想报警,警察都找不到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一个小小暴发户尚且有这么大本事,更何况戚淮肆是整个麓城的天,谁敢不给他面子。 今天就算他杀了人,只要想脱罪,多得是人排着队找上门求顶包,说不准连公安局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他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没了半条命也只能忍气吞声。” 戚淮肆的轻描淡写配上满身贵气,半躺在床上的动作惬意散漫地如同在海边度假,却无端给桑榆种疏离感,他没开玩笑,他在用玩味的语气很认真地警告她。 跟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比起来,贺昭和她不够格,弄死他们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 他在变相告诉她,时笙背后的靠山是他,招惹他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桑榆心里默默骂着,抬起头时,又换成楚楚可怜的模样:“肆爷,您真的会动手吗?”她往床沿走近几步,刚好是男人起身便能碰到她的距离。 戚淮肆如果真的想整治贺昭,完全可以不通知她。 既然提了,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再近点。”男人冲她勾勾手指,动作仿若闲聊般信手拈来。 桑榆心脏停了半拍,踌躇的步伐刚迈出半步,身子被男人猛地拉扯到身前,天旋地转间被压在身下。 混着窗外招进来的暖阳,桑榆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沉木香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她一直不喜欢男人抽烟的味道,可戚淮肆身上的烟草味明显是极为高档的定制货,她第一次知道尼古丁的味道也可以这么好闻。 唇齿间柔软发烫,桑榆任他汲取,不到片刻已经溃不成军,伏在男人肩膀上喘息。 戚淮肆指腹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来回摩擦,颇有些恋恋不舍的味道。 另一只作乱的手,像是拽住她的心脏,被男人捉弄探索的不成型,如同孩童玩弄算盘珠子,一下下,弄得她心脏激烈跳动着。 桑榆挣扎想从男人身下挣脱,结果力气悬殊根本无能为力。 “肆爷,这是办公室。”她咬着牙,颤抖着嗓音。 戚淮肆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将她翻过身。 桑榆感觉身子瞬间腾空,紧接着天旋地转,她被掐着腰翻坐在男人腰上,细长腿半截藏在黑色丝绒裙下,半截卧倒在冷色调床单上,仿若隐匿其中的细藕,仔细看还在微微打着颤。 她不知道身下男人想干嘛。 很快戚淮肆勾了勾唇,吐出一个字:“脱。” 拉链拉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 他全程没主动,只是按在桑榆头上的那双手,泄露出他有多急切,仿佛要把自己全部没入她身体里,才能满意。 最后那下,桑榆冲进浴室,吐在水池里,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 她感觉这次比前两回都累。 戚淮肆存心不想让她好受。 桑榆鼻子发酸,眼泪顺着眼角悉数落下,混着脸上的水渍,一起砸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桌面上。 她抬头望着镜中人,红唇微胀,脸上有未散的红潮,眉眼间尽是湿漉漉的,仿佛写满了任君采撷的字样。 真贱。 连她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下贱。 桑榆捧了把水,泼到镜子上,模糊了上头的人影。 从浴室里出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未散尽的靡靡味道。 她没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 没走两步,身子被人从后面抱住,手掌落在她嘴唇上,很快发现两颊未干的泪渍:“哭了?委屈你了?” 桑榆紧抿唇不说话,眼泪造反似的流个不停,很快砸在男人虎口位置。 她的沉默让戚淮肆不满,被掰正身子抬起下巴,指腹发了狠似地用力在她脸颊上擦拭,拉扯得两腮生疼,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戚淮肆失了耐心:“再哭下午就别回去了。” 桑榆眼泪骤停,被吓得。 戚淮肆顿时觉得好笑,停在脸颊上的手掌耽于指尖滑腻的触感,舍不得放下来。 铺天盖地的吻重新落下,疯狂中停顿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一把扯开桑榆身上的丝绒长裙的领口,上头的一粒贝母色的纽扣,瞬间蹦出来弹到光滑地板上,两声响动后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 男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间,桑榆很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阻止的力道在常年健身的戚淮肆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双手被反扣在身后。 男人仅用一双手遏制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得闲又把衣领拉得更低,露出胸口处的半抹雪球样的浑圆。 滋滋啦啦的疼痛从脖间蔓延到胸口,密密麻麻落得到处都是。 戚淮肆视线不佳,看不清,只以为力道不够大,还想继续。 桑榆扯着嗓子喊:“够了,很红了。” 他的吻重新落在她的红唇上,像是有始有终,附在她耳侧,声音嘶哑:“盖上章,我不在国内的日子,夹好狐狸尾巴,让我发现你试图勾搭哪个男人……” “我没有!” 桑榆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受够男人的怀疑和污蔑,脸撇向一旁生气。 戚淮肆不再说话,静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里的女人模糊不清,却让他着迷。 他更加期待手术完成后见到她的样子。 手上的束缚被解开,桑榆抬脚便想离开。 刚走到门口,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 “不是说在开会吗?他人呢?” ------------ 第七十四章 那你要倒霉了 桑榆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住,外面的女人是时笙!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隔间房门敲响。 急促的“咚咚”声像是敲击在桑榆心脏上,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为什么每次跟戚淮肆在一起,都要上演一出捉奸的戏码? 她慌忙扫视四周能藏身的地方,太空旷了,一览无余,无处躲藏。 浴室的门形同虚设,淋浴间用半透明玻璃窗做了干湿分离。 虽然模糊看不清人影,但一眼便能知道里面站了人。 背部依靠在黛蓝色墙壁上的男人,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姿态闲散肆意,仿佛慌乱的只有桑榆一人。 “时笙来了,你一点不着急吗?我还在你卧室里!” 戚淮肆扯了扯嘴角,口吻不知是幽默还是事实如此:“那你要倒霉了。” 看着男人漫不经心地笑,桑榆心沉到谷底。 时笙就算发现他卧室里有女人,难道还敢质问戚淮肆?倒霉的只会是她。 男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让桑榆胸口莫名堵得慌。 想把她拖出去挡枪,不可能! 她一把扯下衣领,露出胸口位置的大片红痕,淫靡又醒目。 威胁的语气没有半点危险性:“我待会儿就说是你强迫我的。” 戚淮肆看她这副明明慌得要死,还佯装镇定拉他下水的样子,有些好笑。 门口方向已经吵吵嚷嚷起来,电子密码锁很快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与此同时,桑榆被戚淮肆拽着身子拖进浴室。 她甚至没看到男人什么时候脱了衣服,已经露出精壮的腰身。 花洒骤然打开,喷洒在两人身上。 桑榆冷得一激灵,差点喊出声,被戚淮肆冷眼一扫:“想让她听见,就喊大点声。” 她的嗓音带了丝颤抖,捂住双唇,任凭水打在身上,不敢再作声。 好在温热的暖气和热水很快将洗漱间弄得烟雾袅袅。 桑榆紧紧贴在男人胸前,依靠他宽大的背脊挡住外人所有视线。 时笙打开房门的动作又急又快,余晖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冲进房间。 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浅灰色女士太阳帽被她拿在手上,边走边摘下戴在脸上的口罩。 视线在房间里来回扫视,没有看到意料中的身影,却听到浴室方向传来阵阵水流声。 她的嗅觉很灵敏,一下子捕捉到空气中那抹淡淡的腥甜味道。 这是…… 时笙眸色闪了闪,勾出抹了然的微笑。 难怪阿肆大中午洗澡,原来……他也是有欲望的。 “阿肆,你在里面吗?” 余晖挡在她面前,好意提醒:“时笙小姐,总裁在洗漱,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时笙哪会听他的,挥开男人阻挠的手臂,径直朝浴室走去。 浴室的门仅用一块磨砂推拉门板做隔离,轻松被她打开。 白衬衫,黑长裤,被随意丢弃在地上,氤氲的室内热气袅袅,玻璃板上透出男人精壮的背脊,花洒喷射出的水珠一半打在他身上,一半喷洒在玻璃板上,在上面形成大片大片的水珠。 时笙看着眼前不甚清晰的高大背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是她朝思夜想的身体,如今离她这么近,怎么能不让她心动。 她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男女之事上早就驾轻就熟。 深知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男人,此刻是最禁不住诱惑的。 五指兄弟有什么意思,哪比得上她的身子。 时笙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阿肆……”尾音拖长,带着浓厚勾引的意味。 听得桑榆眉头微皱,真TM…… 她此刻心脏狂跳,像是即将被人捉奸,又像是要撞破别人赤裸裸的引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时笙已经将帽子和墨镜摘下放在一旁,红着脸开始解开衣服扣子。 戚淮肆看不见,不代表桑榆看不见。 她垫了垫脚,刚好从男人肩膀处瞧见时笙已经脱下外套。 戚淮肆立马按着她的脑袋往胸口位置压,手掌扣在她脑袋后面不松手,另一只手关了花洒。 半转过头道:“不是让你好好在家待着吗?” 时笙解衣服的动作一顿:“我……我来道歉,坠马的事不该骗你,害你担心,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女人声音委屈又讨好,柔得恨不得滴出水来,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得立刻原谅她。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骗我。”戚淮肆冷冷出声。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如果你心里还生气的话,我愿意换种方式向你道歉,什么方式都可以的……” 时笙又往前走了几步,桑榆将身体缩成一团,尽量降低存在感,可再怎么缩她也是个成年人,个子又高,靠得近一定会被发现。 桑榆听着女人娇软带着引诱意味的言语,脸蛋涨红,她此刻比时笙还要紧张。 她想抬头看看男人此刻是什么表情,美女投怀送抱,他心里应该很高兴吧? 结果头没抬起来,花洒又被戚淮肆打开,巨大的水压冲在玻璃板上,再次模糊外面人的视线。 时笙见戚淮肆不拒绝,喜上眉梢:“你不开口,我当你答应了。” 桑榆浑身被浸湿,捏紧拳头在戚淮肆胸口锤了锤,示意他快回答时笙的话。 男人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手指在自己薄唇上点了点,寓意明显。 桑榆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戚淮肆也是个疯子。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她便宜。 她没办法,踮起脚飞快在男人唇瓣上落下一吻,伸出手指在他胸口写了个大大的“快”字。 戚淮肆只感觉在他胸口滑来滑去的指尖弄得他又痒又疼,他头也没回地出声。 “不需要。” 时笙衣服脱到一半,听到男人拒绝的声音,怎么肯放弃机会,平日里戚淮肆在她面前跟尊怎么都勾引不动的菩萨一样,好不容易今天遇上他有兴致,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阿肆,你明明……我刚刚闻到味道了,我可以帮你,不用忍着……” ------------ 第七十五章 看里面穿没穿 桑榆震惊得瞳孔张大,懊恼地喷出一口热气撒在男人胸膛上,脑袋将面前的肉体当成人墙,“哐哐”朝上头砸。 丢人啊! 戚淮肆被她一系列小动作搞得心烦不已,本来在床上的欲望就没有完全得到疏解,本想着放她一马,现在倒好两人贴得这么紧,她一双作乱的小手还不停在他腰腹位置徘徊,隐隐压抑的欲望又有了冒头的趋势。 桑榆第一时间感受到男人的变化,头皮阵阵发麻。 心里痛骂戚淮肆无数遍:狗男人,听到有美女送上门,激动成这样。 今天如果不是她在这儿,是不是站在花洒下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戚淮肆心烦意乱,出口语气越发冲:“我再说一遍,不需要,时笙,别把自己搞得太掉价。” “我……” 时笙像被打击得厉害,支支吾吾很久,终究没再继续。 戚淮肆貌似也察觉到语气过于生硬,软了好几度的声音落在桑榆头上:“我保证不会有人用这事威胁你,回去路上小心些,别再被狗仔碰上。” 时笙神色稍缓,很快应了一声,退出浴室。 余晖还等在外面,见到她出来不动声色上前:“时笙小姐,我送您下楼。” 他走在前面,帮时笙开门,没注意到身后女人一双美目,死死盯着门口衣帽架上的米色女士大衣。 时笙短暂的震惊过后,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 很年轻的款式,不可能是长辈落在这里的。 员工的服装更不可能出现在老总休息室内。 阿肆的房间来过年轻女人! 还是说,有女人正在房间里。 时笙几乎是下意识转身朝浴室走去,没走两步脚步顿住,目光幽幽恨不得将门板砸出个洞。 血液在身体里崩腾不休,她咬紧了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才稳定住情绪。 她不能进去。 如果没有别的女人,她疑神疑鬼一定会让戚淮肆生气。 如果有…… 她又能怎么办? 红姐说过,没有男人不偷腥,像阿肆这样身居高位的男人,扑上来的狐狸精数不胜数,她能防得了一个,防不了一群。 时笙拳头使劲捏着,葱白似的指甲陷入掌心的肉中,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勒出一道道血痕。 脚步声退出房间后,“嘭”地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 桑榆终于长嘘出一口气,往后退好几步,远离男人的怀抱。 浑身湿漉漉,没有一片地方是干的,狼狈不堪,反观男人从浴室里出来,扯过一旁的浴巾裹上,依旧是满身贵气,姿态散漫的麓城肆爷。 从浴室出来,没了暖气环绕,桑榆冷得直发抖,麓城的秋天来得早,温度看着高,其实湿气重,连衣裙穿在身上越发冷,还不如脱了暖和。 “啊秋~”桑榆打了个喷嚏,她得把衣服脱了,不然明天一定感冒。 她周末还接了商演主持的私活儿,不能倒下。 桑榆从戚淮肆身旁擦身而过,拿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 她知道男人看不清,也不端着,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 拉链“滋啦”一滑到底,像是朵黑色花瓣绽放在她脚边,跟正中心雪白的脚腕形成鲜明对比。 贴身的内衣也被浸湿,她犹豫几秒,终是没有脱下,套上米色羊绒大衣,将腰间的系带扎紧,仔细检查确定不会春光外泄。 戚淮肆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宽大的手掌从大衣上方领口位置探进去,停在某处浑圆,用力掐着,声音不满:“穿成这样出去?桑榆,我刚说过的话,怎么快就忘了?” 他说什么了? 哦,他不在的日子不能出去勾引男人。 桑榆用力推开男人的手:“没人会像肆爷一样,把手伸进人家大衣里,看里面穿没穿。” 戚淮肆被这话气乐了,听着像在说他是变态。 他解开她腰间的系带,衣领往下一拽,大衣立刻从她身上脱下来,动作顺滑一气呵成。 “去橱柜里选,上面,下面,缺一样打断你的腿。” 桑榆浑身只穿了两件薄如蝉翼的布料,此刻在男人的注视中泛起点点粉色。 知道眼前的男人看不清,她还是心跳得如同打鼓一样。 黑色波浪卷长发,被她拨到胸前,堪堪遮住半片春光。 橱柜里的衣服大多是西装,每一套搭配整齐。 裤子太长,版型对于桑榆来说太过肥大,根本穿不出去。 她挑选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件没拆吊牌的白色羊驼毛衣,瞧着眼熟,像是最近在网上很流行的明星同款。 戚淮肆见他半天没动静,不耐烦地催促:“很难选吗?” 桑榆小心翼翼问:“这件白色毛衣可以吗?” 戚淮肆头都没抬:“随便。” 羊驼毛衣质感很好,摸起来价格不菲,穿在她身上刚好到大腿位置。 “好了。” 戚淮肆抬起头,脸上又露出不悦的神色:“我没瞎。”下面没穿。 “裤子不合适,大衣裹上没人能瞧见的!” 戚淮肆没再说什么,走出房间,再回来时丢给桑榆一包药。 打开一看,是左西孟。 她先是一愣,然后跑到先前放药的桌旁,打开塑料包装,看到上面的药名。 “防脱生发……”她哽了一下,“谢谢肆爷。” 戚淮肆换好衣服,头都没回:“我得了我该得的,你自然也应该拿走你该得的,我是商人,在商言商。” 余晖送桑榆下楼时,她把防脱药又重新还给他。 “我还以为,桑小姐也有这方面的需求。” 桑榆顿了顿,想到戚淮肆每回做事时都喜欢拽她头发,手掌忍不住抚上脑顶:“有用吗,这药?” 余晖道:“还在使用阶段,不知道药效。”将人送下楼后,便重新坐电梯离开。 负一楼人迹稀少,桑榆看了眼时间,下午半天的班又要泡汤。 她正想着去附近吃点东西,肩膀突然被人遏制住,一抹人影窜到面前, “贱人。” 一声响亮的巴掌伴随着辱骂声,落在桑榆脸上。 ------------ 第七十六章 她刚刚想掐死我 眼前的女人,一身熟悉的装扮,棒球帽配黑框眼镜,姣好的面容被口罩遮住大半。 正是已经离开的时笙。 “是你?竟然是你?” 女人摘下眼镜,像是要把眼前人戳出个窟窿。 她满眼怒火,夹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攀不上沈知悉的高枝,就想来爬阿肆的床,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桑榆觉得自己所有的霉运都堆在了今天,千防万防没料到时笙会在下面蹲她。 她揉了揉脸颊,火辣辣地疼,声音冷清:“你是肆爷女友?” 时笙愣了下。 桑榆看穿她的沉默,嗤笑一声:“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什么不行?” 说完她指了指周围角落闪着红光的摄像,“时笙小姐,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人设是坠马摔断腿在家疗养,你看看你脚步生风,有半点伤残人士的样子吗?” 抬手动作间,腰间的细带松开,露出里面的白色羊绒毛衣。 时笙完全没把桑榆的话听在耳中,她眼底闪过惊骇,死死盯着那件白色毛衣,眼中狠意更甚,“谁允许你穿这件衣服的?贱货,马上给我脱下来。” 她被愤怒遮住双眼,完全忘了身为女明星的仪态。 这件衣服是她送给戚淮肆的情侣款。 她手上那件,因为她穿着拍过几次机场私服穿搭,已经火出圈。 男款上的图案做过特别处理,绝不可能认错。 时笙边说边上手扯桑榆身上的衣服,两人很快扭在一处,动作实在不好看。 她脸上的口罩掉落在地上,露出那张画了整妆的精致脸庞 桑榆却觉得她的样子阴鸷得有些吓人,双眼红涨,形容癫狂,甚至不像是正常人能表现出的样子。 她从女人眼中看到的恨意,浓烈又明显,让她有些怵。 好在时笙因为常年保持身材,力气比桑榆小上不少,她没费多大力气推开时笙的纠缠,往后连退好几步。 谁知拉扯间,又让她看见藏在毛衣底下的暧昧红痕,她立马又跟疯了一样上前,这次不再是扯桑榆衣服,改成掐她脖子:“小贱人,去死去死。” 她的声音异常尖厉,像是声带被劈了一般。 桑榆是真的感到害怕:“你疯了吗?” 最后,是时笙的经纪人萧红出面阻止了这场闹剧。 她从阿尔法保姆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时笙疯狂要掐死桑榆的一幕,她吓得腿都在打颤,四下查看监控位置。 好在时笙没有完全被愤怒迷失心智,两人所在的角落是监控死角。 她赶忙拉开时笙,用力晃着她的肩胛骨:“笙笙,你冷静一点。” 时笙听到萧红的声音,才慢慢冷静下来,望着桑榆眼神依旧不善,上下起伏的心脏暗示着她刚刚的行为有多疯狂。 “她勾引阿肆!”时笙像是终于找到靠山一般,大声呵斥。 “你先上车,我来解决。” 萧红情绪淡定,手一挥马上有助理上前搀着时笙离开。 她神情愤恨,但迫于萧红的威压,不敢再作声。 时笙走不久,桑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萧红双手插在深蓝色风衣口袋里,语气淡淡:“桑小姐,笙笙情绪失控,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理解什么?理解她刚刚想动手掐死我?” 萧红神色出现一丝异样,很快又稳住情绪:“男友被别的女人惦记,我想很少会有人沉住气,笙笙也是个小女孩,对待感情跟普通人一样。” 桑榆抬起头冷冷地望着她:“男友吗?戚淮肆承认了吗?” 萧红言语讥讽,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笙笙跟戚总之间的羁绊,你是不会懂的,哪怕你现在上了他的床,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信不信只要笙笙想把你拉下床,戚总二话不说就会把你踹了。” 女人眼底的讥讽刺得桑榆眼睛疼。 她就算不知道时笙跟戚淮肆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清楚以目前情况来看,在男人眼中,她怕是给时笙提鞋都不配。 —— 阿尔法保姆车的车厢被人用力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暗示着女人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萧红脸色阴沉,盯着靠在椅背上的女人。 质问的语气,却是对着一旁低着头的女助理。 “她多久没吃药?你把我的话当放屁吗?” 助理抬起头,脸上带着黑色粗框眼镜,神情惶恐:“笙姐她……不肯吃。”最后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又小又害怕。 萧红怒骂:“你是没长脑子,还是脑子里长了霉,她不吃药你会来告诉我吗?我每个月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这份工作你还能不能干,不能干赶紧给我滚蛋!” 助理眼眶通红,咬着下唇不敢反驳,一个劲儿地道歉,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最后被萧红痛骂一顿后,赶下车,让走回公司。 助理下车后,靠在椅背上的时笙,终于舍得睁开眼,阴沉着眸子不说话。 萧红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备用药丸,拧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时笙扭过头:“不吃。” 萧红额头的青筋已经在隐隐跳动,还是忍着脾气好言相劝:“笙笙你听话,妈妈不会害你的,你的病情还不稳定,医生说了药不能断。” “我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吃药?这药副作用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每用一个疗程我至少胖七八斤,我是女演员,长胖还不如让我死算了。”时笙满脸厌恶,仿佛要塞进嘴里的是毒药。 “没事?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易怒癫狂,你差点要把桑榆掐死!” ------------ 第七十七章 只是睡了两次的关系 “那是她该死!”提到桑榆,时笙又像是一只易燃易爆炸的炮仗,眼底狠厉之色浮在黑白眼眶中,久久不散。 “所有想勾引阿肆的女人,都该死!” 萧红长叹一口气,望着女儿的目光满是心疼。 只要涉及戚淮肆的感情生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暴躁。 自从五年前发生那件事后,时笙隐藏在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逐渐显露出来。 刚开始还只是发发脾气,摔碗砸东西。 到后来情绪控制不住,开始拿身边的人出气,首当其冲是陪在她身旁的助理,轻则辱骂,重则殴打。 因为这,近几年时笙身边的助理换了一波又一波,要不是她出手够大方,入职前又让助理签了保密协议,黑料早就满天飞。 等萧红意识到不对劲,带时笙去医院检查,发现她竟然患上躁郁症。 戚淮肆动用身边所有人脉,给她找寻全球最好的医生,才逐渐稳定住病情,前提是需要一直服药。 可时笙倒好,为了保持身材,悄悄私底下瞒着她把药停了。 萧红苦口婆心劝导:“笙笙,你难道想一辈子在娱乐圈混青春饭吗?如果你的病根治不了,戚家能让一个患有躁郁症的女人进家门?” 时笙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嫁给戚淮肆的诱惑太大,她拒绝不了。 药片混着清水,在她口腔中化开,苦涩的味道弥漫整个喉腔。 “妈,我不能轻易放了桑榆,她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抢?” 萧红帮她系好安全带,坐上驾驶位,漫不经心道:“这点小事,不用你动手,你爸还有那个女人不是很疼你吗?找个时间去他们面前哭诉一下,桑榆能有好日子过?” 时笙勾唇笑了笑:“我爸当然恨不得我立刻嫁进戚家,他的公司才能蒸蒸日上,至于……陆太太,她对我倒是很殷勤,知道我摔断腿,每天换着花样熬汤。” 保姆车缓缓驶出车库,萧红冷声回了一句:“那女人想坐稳陆家女主人的位置,当然会费劲思想讨你开心,她嫁给陆长鸣这么多年,除了当年夭折的孩子,一个种都没留下,不巴结你谁给她养老?” 时笙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脑袋因为服用药物,变得昏昏沉沉:“她当年抢了妈你的位置,晚年凄惨是她该有的报应。” 很少有人知道,陆家独女就是娱乐圈女星时笙。 更没有几个人知道,时笙不是陆太太的亲生女儿,而是当年亲女夭折后,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养女。 时笙视线望向窗外,慢慢回忆起陆家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很小的时候,就从父亲陆长鸣口中得知,她不是陆家养女,而是真正的陆家大小姐。 她的生母萧红,是父亲的初恋情人,陆太太的位置原本是属于她的。 那个女人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父亲为了能给母女俩更好的生活,才勉强跟她在一起。 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那女人发现时笙跟陆长鸣的真实关系,哭闹过一阵。 可她娘家势力远不如前,甚至还要靠着陆长鸣才能在麓城有一席之地。 最后,这场闹剧只能不了了之。 时笙的身份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改变,反而成了陆家真正的大小姐。 时笙回到陆家后,很快将今天的事情全部告诉陆长鸣,边说边哭:“爸,你就让你女儿被人这么羞辱吗?” —— 桑榆从盛海集团离开后,没有回公司。 她脖子上被时笙掐出来的红痕明显,身上毛衣领口也被扯得不成样,只能去了夏筱秋的住处。 借了套衣服,又把弄湿的黑丝绒长裙洗干净晾晒。 夏筱秋刚从秀场赶回来,连续昼夜颠倒几天高强度工作,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还不忘跟桑榆吐槽。 “天啦姐妹,你不知道那些小模特有多难伺候,明明没有超模的底子,非要我弄出超模的效果,一会儿嫌妆素了,一会儿嫌妆容不贴脸,世上没有一笔钱好赚,全是我该得的。” 桑榆从洗浴间出来,用吹风机吹着湿润的长发,撩起脖间秀发时刚好被夏筱秋看到上面的掐痕,小半张脸又红又肿,清晰的巴掌印看着触目惊心。 夏筱秋翻出膏药给她涂上:“时笙疯了吧?她这是下死手。” 桑榆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时笙扑上来的画面,面容狰狞,她蹙眉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她掐我时候的眼神……像是发狂一样。” 夏筱秋不甚在意挥挥手:“名气越大脾气越不好,大卖场的野模还耍大牌呢,更何况你抢的是戚淮肆,你问问麓城有多少女人想攀他的高枝,想睡的男人被你捷足先登,她能不发狂吗?” “她怎么不去掐戚淮肆的脖子?”桑榆愤愤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刚说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背后果然不能随便议论人。 电话接通,对面的男声低沉:“到公司了?” 不知道是不是时笙跑去质问戚淮肆,他打电话过来的速度才这么快。 戚淮肆之前从没在事后,主动联系过她。 “没有,衣服被扯坏了,来闺蜜家换。”桑榆心烦,语气淡淡又重复一遍,“你的情侣款毛衣坏了。” “她脾气不好,你别跟她起冲突。” 戚淮肆偏袒的口气像是在护犊子,仿佛在说:我家孩子还小,脾气大,一定是别人主动招惹。 “肆爷,她为什么找我麻烦,您最清楚。”桑榆几乎咬碎银牙,“之前签协议,可没说会有生命危险,我只是跟您睡了两次,罪不至死吧?” ------------ 第七十八章 宣誓主权 “呵~” 听筒里传来笑声,像是被她的一番话逗笑一般,声音清洌得如同山间清泉。 “你笑什么?” “嫌次数少,死不瞑目?等我回来好好补偿,如你所愿,把数量搞上去……好不好?” 桑榆猛地倒吸一口气。 她感觉跟男人的思想不在一个维度,永远鸡同鸭讲,说不清楚。 手机收音效果不好,夏筱秋兴奋地躺在沙发上鲤鱼打挺。 桑榆小脸涨红,语气中带了些愤慨:“你别说给我听,你去告诉时笙,问问她觉得好不好!” “你以为我不敢?”戚淮肆声音散漫。 她不敢,行了吧! “肆爷,我们小老百姓讨生活不容易,您行行好,让她别找我麻烦,我也算是靠脸吃饭,今天被她一巴掌打得几天见不得人。” 戚淮肆沉重的呼吸传入她耳中,男人声音带了些阴恻恻的味道:“她打你了?” 桑榆没回应,夏筱秋突然凑上前,贴在话筒上喊道:“是,我家桑桑现在脸肿着,脖子也被掐红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肆爷您不心疼吗?” “你瞎说什么呢?”桑榆压低声音凑到闺蜜耳边,他怎么可能会心疼她。 夏筱秋摆摆手,示意她别插嘴:“桑桑回来一直哭,受了委屈也不敢跟您讲,哎……说是怕您为难,那可怜样看得我,心里难受啊!” 哀怨的口吻,落寞的语调,立刻将桑榆塑造成一个贴心的,知书达理不争风吃醋的深宅大院妇人。 夏筱秋最近在追一部宅斗剧,此刻的语气神态,跟电视剧里,站在姨娘身边,出谋划策的老妈子一模一样。 “你差不多的了。”桑榆咬着后槽牙狠狠道。 抢过手机,躲到阳台上,电话里的男人懒懒笑了一下:“哭了?” 桑榆原本想否认,话到嘴边突然一转:“是,哭了,肆爷会怎么样?替我打回来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心底酸滋滋的不舒服,像是捂着厚棉被被人一下下砸在心尖上,不疼,但是闷得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桑榆心底嗤笑不已,大白天的,她做的哪门子梦。 总裁室里的戚淮肆揉了揉眉间,站在办公桌前的余晖,满脸震惊。 他记得时笙刚出道那会儿,没用陆家大小姐的名头,圈里不少人以为她就是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小演员。 因为出色的长相,吸引不少资方,甚至是导演的注意。 当时有个胆子大的,趁着工作之便在片场摸了下时笙的手背,她当场翻脸骂了导演一句,结果被对方甩了个耳光。 总裁第二天就找人打断那导演的手,斩断他所有的人脉资源,放话谁敢给他投资,便是与整个戚家为敌。 一夜之间,原本小有名气的新人导演,瞬间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也没可能在圈里混下去。 现在,桑小姐竟然敢当着总裁的面,让他动手打时笙小姐。 余晖仿佛听到笑话一般不可思议。 听到这话的戚淮肆同样脸色不佳:“别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你,这个,不行。” 桑榆淡淡一笑:“好,我看过左西孟的保质期,五年,肆爷一次性给我妹妹五年的药量,可以吗?” “你做梦。” 男人单薄地扯扯唇,带着俾睨天下的倨傲摸样,仿佛把桑榆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一次性给五年的药量,他还能控制住她? 以这小妮子的个性,早拍拍屁股跑了,这不就是在变相作废那份协议。 “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在我没腻味之前,哪都别想去。” 桑榆察觉到他想挂断电话,忙抓着话筒追问:“等一下,肆爷。” 戚淮肆尾音上扬,几不可闻回应一声。 “我哥他……” “看在你的份儿上,这次小惩大戒,留他一条命,但桑榆,你记住,只有这一回。” 桑榆抱着手机直点头。 男人话里意思很明显了,再有下一次,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到时候怕是她上赶着取悦戚淮肆,贺昭都得为得罪时笙付出代价。 — 盛海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余晖再次提醒戚淮肆,时笙打来电话。 男人拧了拧眉头,抬手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余晖跟在他身边近五年,仍旧不能完全将眼前男人的情绪摸透。 一小时前,总裁接的那通电话,他也听见了。 电话里,时笙小姐哭得撕心裂肺:“阿肆,你是不是跟桑榆睡了?你怎么对得起我?” “她还敢穿着我送你的衣服,炫耀脖子上的吻痕。” “她说你只喜欢她这种,床上够骚,床下又浪。” 女人的声线因气愤,像是被掐着喉咙,十分刺耳。 戚淮肆只淡淡回了几个字:“你控制下情绪。” 结果时笙语气更加癫狂:“阿肆,你是不是因为我的病才去找桑榆的?我已经好了,医生也说过这种病遗传的概率很小,不会影响下一代。” 到后来,又带着楚楚可怜的语调哀求:“阿肆,你跟她断了好不好,你别这样……我受不了的。” 戚淮肆放缓语气,耐着性子跟她说话:“医生说了,你的病,不能情绪激动,最近的药有好好吃吗?” 时笙声音嗡嗡的,像是在怄气:“你跟她断了,我就好好吃药。” 戚淮肆长叹口气,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她,以后也不许再跟她见面,我要你回国后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电话挂断不久,总裁便拨通了桑榆的号码。 让余晖震惊的是,总裁非但没有如时笙所说,跟桑榆断绝关系,反而更像是等回国后,要加深两人间的联系。 他很想捂住耳朵,不听老板的隐私。 知道太多的人,命都不长。 当天晚上,沈知悉窜了个局。 地点选在他的Gloria酒吧,算是给顾南行的洗尘宴,也是给戚淮肆践行。 沈知悉勾着顾南行的肩膀,边给他倒酒,边道:“哥儿们新开的酒吧怎么样?阿肆资金入股,每年分三成红利,你呢,要不要考虑技术入股,我记得你调酒的手艺一绝。” 顾南行笑笑,抿了口面前刚调制出来的大吉利:“确实比你这儿的调酒师,技术好点。” 戚淮肆打趣:“你让名导给你当调酒师,打算分红多少?” 沈知悉摸摸下巴,竟真的算起账来:“我算算啊……我的酒吧,每年营收利润算2000万,抛去成本……”他拍拍顾南行的肩膀,兴奋道,“可以给你开20万一年。” 戚淮肆横了他一眼,嘴里的嗤笑声溢出来。 顾南行怼他:“你怎么好意思开口?我一部剧投资上亿,在乎你这三瓜两枣?” 三人是发小,玩闹惯了。 沈知悉和顾南行从小便认识,因为两家长辈关系颇好,小辈们自然也经常玩在一处。 戚淮肆进入戚家后,两人小团体发展成三人联盟。 三人年纪相仿,性格差异却大。 沈知悉天生的乐天派,风流多情最爱玩闹,顾南行温柔有才,艺术细胞造就他一身忧郁气质,而戚淮肆淡漠沉稳,话少却噎人,一直是三人中最有经商头脑的。 震天的音乐声中,沈知悉缠着顾南行问酒吧意见。 顾南行被他烦得不行,看着舞池里劲辣的歌舞道:“国内夜店更像是个年轻人娱乐休闲的场所,而国外的,更像是给成年人释放压力,流通欲望的交易场所。” 说到这儿,沈知悉眯了眯眼:“那你有没有,在里面‘交易’过啊?” 顾南行推开他凑过来八卦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对外国妞没兴趣,还是东方美人更合我审美。” 沈知悉立马捕捉到他唇边的笑意,兴奋地拍着戚淮肆的肩膀尖叫:“铁树开花了,千年难遇啊,这小子绝对有喜欢的人。” “是吗……”戚淮肆冷冷回了一句,不知道想起什么,扯了扯唇角,“叫桑榆吗?” 顾南行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昨天让你介绍餐厅,就被你猜出来了?” 空气中出现几秒的凝滞。 音乐声像是将三人隔绝起来,外面呼声震天,他们周围安静异常。 沈知悉震惊的瞪大眼睛,视线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打量。 兄弟喜欢上同一个女人的戏码,终于让他碰上了。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激动?吃瓜? 沈知悉想打个电话给桑榆,问问她是怎么办到的,让他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兄弟,双双老树开花。 顾南行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诧异道:“怎么了?你们也认识她?” 沈知悉刚想开口,被戚淮肆抢了话:“他是谢辞前女友,你知道吗?” “知道,当初还是我先认识她的,后来被谢辞抢了先,我后悔好一阵。” 沈知悉看到戚淮肆渐渐黑下去的脸,打圆场道:“你大学就搞暗恋,兄弟们都不知道,你不厚道啊!我每一任都会介绍给认识的。” “那你还是别介绍了,反正每次我们都记不住,是吧,阿肆?” 戚淮肆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出声。 顾南行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以为他在担心后天的法国手术:“达尔夫的技术全球顶尖,你大可把心放肚子里。” 沈知悉附和道:“在国内,算是个大手术,可对他们来说,早司空见惯。” 戚淮肆垂眸云淡风轻又端起一杯酒,朝二人抬了抬。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玻璃声。 混着音乐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戚淮肆喉结滑动一下,再抬眼时,神色肃然望着顾南行的方向道。 “桑榆现在,是我的人。” ------------ 第七十九章 挨打 顾南行的笑停滞在脸上,他动作僵了一下,眼底流露出罕见的深沉:“什么意思?” 男人话里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顾南行不愿相信。 在他印象中,桑榆从没跟戚淮肆有过交集。 况且,他身边不是有大美女时笙吗? 两人关系虽没有公开,但关系亲近的人都知道,戚淮肆对时笙的包容和宠溺是无人能及的。 除了没给戚太太的身份,圈里谁不知道陆家大小姐是戚氏总裁不可触碰的逆鳞。 顾南行捏着玻璃杯的骨节,泛起阵阵白,隐忍道:“你们在恋爱?” 戚淮肆勾唇嗤笑一声:“可能吗?” 顾南行紧锁的眉头,锁得更深。 男人一句话,将桑榆这个人贬得一文不值。 除了当女友,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只有一种可能。 他让桑榆当了情人。 顾南行掷下酒杯,玻璃底座碰到坚硬的大理石桌面,从腰部折断,分成两节。 他眼底闪着寒光:“你用什么威胁她的?我了解桑榆,不是迫不得已她不可能答应当别人的情妇。” 戚淮肆静默半晌,脸色一点点寒冷下来:“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了解她,我跟桑榆之间,是她先挑的头,” 眼看气氛又焦灼起来,沈知悉忙打圆场:“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伤了哥几个十多年的感情,阿肆也不知道你小子一把年纪搞暗恋,我们三个好久没聚,一见面就吵架算怎么回事,为了个女人不值当,信哥儿们一句话,女人都是大麻烦,哥儿们才是你永远的依靠。” 顾南行也静了片刻,直到眉宇间的冷然消散,重新恢复成平日里端庄方正的模样。 他肃然道了一句:“阿肆,如果你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会有很多女人上赶着投怀送抱,你也不是非她不可,看在我的份儿上……” 没说完的话,被戚淮肆截在半途,声音森冷,带着警告意味:“我碰过的女人,就算以后不要了,也绝不会让她出现在兄弟床上。” 一句话,算是断了顾南行所有的后路,也断了桑榆的路。 沈知悉脑门上开始渗出冷汗,他发觉今晚的戚淮肆很不对劲。 如果说他的霸道是男人占有欲作祟,那桑小渝未免太可怜了些。 跟了戚淮肆,意味着以后在麓城所有高门望族,豪门显贵,都跟她绝缘了。 别说是想嫁入豪门,有了他这句话,桑榆连像样点的中产家庭都进不了门。 戚淮肆临走前,回头看了眼顾南行,语气意味深长。 “以桑榆的家世背景,你们顾家长辈能瞧得上?就算你为了她愿意跟家里抗衡,顾家那群人能轻易放过她?南行,你早晚都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就算没有我,你跟她照样不会有结果。” 顾南行被堵得哑口无言,温润的眼眸,渐渐弥漫出一丝自我厌弃。 说到底,还是他现在能力不够,没法脱离顾家带来的荣誉,自然要在以后为顾家付出相应的代价。 联姻,便是他作为顾家长子,必须要遵守的义务,他反抗不了,也摆脱不了。 至少现在的他,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看着眼前的戚淮肆,顾南行颓丧不已,或许等他能真正接手顾氏的那天,才能有底气反驳男人的话。 —— 桑榆脸上的巴掌印,用厚重粉底遮盖后,勉强能出门见人。 可微微鼓起的侧脸,还是很容易被察觉。 她只能等到半夜家里人都睡着后,才敢回家。 结果在家门口撞见同样晚归的贺昭,她用半边黑墨长发挡住脸颊。 抬起头,才发现站在面前的贺昭比她还狼狈。 原本笔挺的西装现在褶皱不堪,满是泥印子,灰头土脸的面上还带着淤青和伤痕,走路姿势也不对劲,像是被人用力踹了后膝盖骨。 完完全全是一副刚被暴打的狼狈模样。 “哥,你……” 桑榆哑然,到嘴的话被她咽下去。 戚淮肆没骗她,他真的动手了。 说话间,红肿的半边脸颊露出来。 “怎么回事?” 贺昭一眼瞧出来不对劲。脸色沉了沉。 他抬手想触碰桑榆那张微肿的脸,眼底流露出一抹心疼。 天色太晚,头顶的昏黄灯光照不清楚他脸上的情绪。 桑榆并没发现他的异样。 贺昭沉声问:“谁打的?” 桑榆犹豫一下,还没张嘴,被贺昭冷声打断:“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皱眉望着面前的男人,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她和戚淮肆的事情了? ------------ 第八十章 酒驾闯祸 贺昭神色颓丧,望着她的眼神中带了份歉意:“一定是上次在医院,被他们查到你头上,小榆,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你。” 桑榆长叹一口气,心中郁结之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难受。 他猜对了一半,找她麻烦的人是对的,可事儿可比偷拍照片严重得多。 既然他不知道,桑榆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她跟戚淮肆之间的关系终究见不得人,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哥,时笙的照片真是你发出去的?”桑榆追问。 她更好奇贺昭为什么从好好的互联网公司职员,变成人人唾弃的娱乐圈狗仔。 “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为什么要去当狗仔啊?” 这份工作辛苦危险性又高,不小心得罪了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贺昭脸色寒下来:“两年前就开始了,当时经济不景气,公司裁员,机缘巧合遇上之前的朋友,就进了这行,一开始想的是来钱快……” 他揉了揉被踹得难受的膝盖骨,继续道:“没想到这次碰上个硬茬,时笙那戏子背后的金主不简单,工作室几乎所有人都被整了一顿,账号也被封了,我身上的伤算轻的,他们几个都住院了,连警察都赶来调查,谁也不敢把真实情况说出口。” 当然不简单,时笙背后的男人可是有“麓城活阎王”之称的戚淮肆。 上流社会的人和他们普通人之间是有壁垒的,轻易动他们的蛋糕,事后能不能承受代价还未可知。 贺昭想赚快钱,想凭借抓住公众人物的把柄,获得一笔不义之财,无异于惹火上身。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指不定哪天的罪人大佬都不知道,有命赚钱没命花。 桑榆将贺昭扶进屋,找了跌打损伤的药帮他涂上。 刚准备去冰箱找些冰块,冷敷下肿起的脸蛋。 门口传来响动。 贺成刚打开铁门,慌慌张张跑进屋,瞧见屋里灯亮着,神情呆愣住。 桑榆瞧他眼神局促不安,心里咯噔一下,一看就是遇上事了。 贺昭上前询问:“爸,你怎么了?” “我……”贺成刚脸急得通红,支支吾吾语无伦次,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桑榆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浓厚的酒味。 “你喝酒了?”桑榆冷声问。 贺成刚低着头不说话。 贺昭瞧他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会酒驾了吧?” 贺成刚是负责跑夜间卡车送货的,因为夜晚开车有补助,每晚上能多拿200块,他当时想都没想便应下来。 反正平日里他的作息时间也是昼伏夜出,白天还是晚上开车,对他影响不大。 偏偏他有个好喝酒的坏毛病,尤其喜欢在晚上小酌,有时跟着狐朋狗友到马路牙子上喝酒吃烧烤,要么就是跑到私密的小赌坊,边喝酒边打牌。 以前没工作的时候,家里没人敢管他。 后来托人找了份工作,他也下定决心要改掉以往的坏毛病。 没想到,过去还没半个月,他老毛病又犯了。 不仅喝酒,还酒驾。 桑榆心凉了半截。 视线往下,眼神赫然顿住,贺成刚衣摆上粘上隐约的暗红血渍,血迹新鲜,像是刚弄上的。 “你撞人了?” 贺成刚恐慌地盯着桑榆的方向,依旧嘴硬:“是他突然跑出来的,我好好在路上开着车……我今晚根本没喝多少,就一瓶……以前从来没出过问题。” “人呢?被你撞的人呢?送医院没有?”贺昭神色凝重,此刻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 只觉得最近倒霉透顶,全家跟被下降头一样,没有一件事情顺心。 贺成刚不顾满身泥泞血渍,瘫坐在沙发上:“我下车看了眼,人……人好像昏过去了,他没看到我的脸,不会有事的,那条路上没有监控,警察不会查到我身上。” 桑榆一听他竟然放着昏倒的人不管,自己一个人为了脱罪逃逸,心中的怒火已经顶到喉咙眼。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万一对方还有救,他肇事逃逸,抛下伤者不管,延误治疗导致对方伤情更严重,那他毁的就是两个家庭。 “报警自首,打120叫救护车!” 贺成刚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不行!没人瞧见我撞人,只要我不承认,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 桑榆气恼的冲贺成刚大声道: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以为能逃得掉吗?行车记录仪,路上的目击者,哪怕就是你的车轮胎痕迹,警察都能把你查出来,贺成刚,你想死别拉着全家给你当垫背!” 自从上次在马场,贺成刚将她骗去跟暴发户袁老板见面,两人间本就淡薄的亲情,早已烟消云散。 桑榆之所以忍着没发作,完全是看在沈素的面子上、 他现在对她而言,不过是名义上的养父,她母亲的再婚对象,其他的……桑榆早抛诸脑后。 贺成刚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谁敢忤逆他,更别提是从小在他手下长大的女孩。 一听桑榆连名带姓大声训斥他,一时间连撞人的事都忘了,满脸横肉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反了天了你,跟谁说话呢?老子是你爹,我就算犯了事你也别想摘干净,下半辈子,你就等着替老子赔钱还债吧!” 站在一旁久久没出声的贺昭,听到这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立刻拿起电话要报警,被贺成刚一把抢过来:“臭小子,你也要看着我去死吗?老子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想看我晚年在监狱度过?” “不然怎么办?等警察主动找你?还是你想让受害者家属,拿着高额医疗单上门要债?”贺昭双眼通红,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模样。 几人争吵声,很快吵醒睡着的沈素和贺芸。 她们俩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个性,一听到贺成刚酒驾逃逸,吓得脸色惨白。 特别是沈素,眼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与此同时,铁门又被拳头大力砸响,巨大的声音在夜里异常清晰。 “警察办案,请开门配合调查。” ------------ 第八十一章 索要赔偿 沉稳生硬的声音,吓得满屋的人一哆嗦。 所有人都没想到,警察查案的速度会这么快。 贺成刚慌张地四下张望,已经打算从厨排气管道里溜出去。 “按住他。”桑榆吼了一声,“事情没调查清楚,逃跑有用吗?” 贺昭冲上前:“爸,逃不了的,你听我的,万一根本撞得不重呢,说不定赔点钱就没事了。” 铁门还在被砸的“哐哐”响。 桑榆在警察暴力执法之前,将门打开。 立刻冲进来三四个穿警服的民警。 为首的一身腱子肉的警察道:“谁是贺成刚?” 被点名的贺成刚身子都在颤抖,小声嗫嚅:“我是……”没有半点平日里张扬跋扈,打鸡骂狗的流氓气焰。 “有人举报你在春晖路肇事逃逸,这是你的车吧?” 民警掏出手机,将一张清晰的图片放在众人面前。 桑榆视线扫过去,那是一张拍摄十分清晰的图片,精准地将车牌号,以及贺成刚撞人后下车查看,又逃逸的全程记载得清清楚楚。 又有一名警察拿出仪器,对准贺成刚:“张嘴吹气,测试下有没有喝酒。” 结果显而易见,酒驾。 贺成刚还在为自己狡辩: “我的酒量我最清楚,那点酒根本不可能影响开车,我车开得好好的,是那个人突然从暗处冲出来,警察同志,真的不关我的事。” 人证物证齐全,贺成刚喝酒驾车成定局,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桑榆却眉头皱紧,察觉事情不对劲。 酒驾撞人的事情发生在贺成刚身上一点不稀奇,可警察速度来得这么快,路人的照片拍得又这么清晰,他又说被撞的人是从暗处窜出来的。 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切像是设计好的大坑,等着贺成刚往下跳。 可桑榆的猜测终归只能是猜测,警察办案讲究证据,现在证据确凿,贺成刚完全没有抵赖的可能,当晚便被拘留。 第二天一早,受害者家属闹上门。 为首的男人身强体壮,秋天早晨天气寒冷,他只穿了件背心搭皮衣,进门的刹那将皮衣脱下搭在肩膀上,露出臂膀上占满整只胳膊的花臂。 四五个健硕男人,一进门四处打量,站在桑榆家狭窄的屋子里,感觉一下子占了大半空间。 桑榆怕贺芸身体不好,情绪过于激动会导致病情复发,把她按回卧室,没准她出去。 昨晚上得知贺成刚撞了人,她已经不舒服一整晚。 外面来要债的人,一瞧就是道上混的,个个小痞子一样,待会儿闹起来吓坏贺芸,桑榆才要愁得头秃。 她趴在门缝上,关注外面的情况。 这群人目的简单,就是来要钱的。 单刀直入,一点不拖泥带水,仿佛是不是第一次讨债,倒像是驾轻就熟的专业讨债团伙。 桑榆更加肯定贺成刚这次被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贺昭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此刻不得不站出来,面对眼前身形壮硕的几个大块头。 桑榆感受到他微微战栗的后背,那条尚未痊愈的膝盖,正打摆子一样颤抖着。 “怎么个私了法?” 花臂男笑得不怀好意,嘴上一派风轻云淡:“很简单,100万。” “我们家没有这么多钱。”贺昭直言。 花臂男的笑依旧挂在嘴角,却多了份威胁:“那我管不着,三天内筹不到一百万,你爸就要牢底坐穿。” 沈素站在一旁,哭了一晚上,眼圈早已红肿一片:“我们……我们真的拿不出来,这不是逼着我们家去死吗?” “你们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我弟弟还在医院躺着等医药费救命呢。” 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嘴里一直不停骂骂咧咧。 已经开始吊儿郎在客厅里随意翻翻弄弄,很快将屋子弄得一团糟。 “妈的,穷成这样,用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没钱就去想办法,问亲戚朋友要,向高利贷借……这年头想搞钱还不容易吗?” …… 花臂男立在沈素面前,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压下一道投影,气势吓人,怒目圆瞪。 桑榆怕他们吓到沈素,立刻从房里出来,挡在她面前:“赔多少钱不是你们说的算的,事发到现在我家还没见过伤者,具体伤成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你们张嘴就要一百万,把我们当傻子吗?” 弟弟被撞上住院,当哥哥的面上没有半分担忧和悲痛,才隔了一晚上,连她家住址都打听清楚,上赶着来要债。 说他们不是故意栽赃陷害,桑榆打死都不信。 花臂男在桑榆出现在客厅的那一瞬,眼睛都直了。 叉着腰,捋着络腮胡,上下打量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身上的衣服,神情猥琐语调揶揄。 “你是贺成刚的女儿?长得不像啊,那老东西能生出你这么靓的种?” 桑榆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道:“我不管是谁雇你们来闹事的,想要一百万没有,贺成刚酒驾是事实,坐牢判刑也是他该得的。” 花臂男脸色一变,似是没想到她一眼瞧出他们的目的,更没想到她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大义灭亲起来比男人还狠。 出乎桑榆意外的是,来要债的人没反驳,沈素先绷不住了。 “小榆,你不能不管你爸爸,他年纪大了,不能坐牢的,家里没男人不行的!” 沈素的哀求,让桑榆一阵头疼,她实在搞不懂这样不顾家又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到底留着有什么用,养条狗都比他会看家。 在沈素的哭诉下,桑榆只能先答应去医院看看受害者情况,至于其他的,得等搞清楚状况后才能决定。 到了医院,花臂男一直低头发着消息,一看就是在提前跟病房里的人串通。 沈知悉刚从手术室出来,就看见桑榆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围着,往住院部方向去。 桑榆神情严肃,步履匆匆,明显是一副心事重重,摊上事的样子。 他没顾上换下身上的手术服,跟了上去。 ------------ 第八十二章 不麻烦我,你想麻烦谁? “桑小榆?” 桑榆闻声脚步一顿,扭头看见沈知悉朝自己走来,立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微笑,看得他都愣住了。 花臂男看见沈知悉,眉头一皱,又看见他身上医生专属的手术服,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沈医生,好巧啊,刚好有事想请你帮忙,这会儿有时间吗?” 桑榆笑意盎然,特地加重“医生”两个字,故意说给身旁众人听。 沈知悉抬了抬眉,笑道:“别人找我那肯定是没时间的,桑小榆你嘛……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 说着,朝她走近几步,刚好将围在桑榆身旁的几个壮汉挤到一旁。 医生自带的威压,还有大家族从小养成的气势,不是市井小混混能够比拟的,沈知悉视线凌厉扫过花臂男还有他身后的小弟,低头询问她发生什么事。 桑榆简单将事情交代清楚。 沈知悉立马跟着往住院部病房走去。 路上,还抽空掏出手机,给戚淮肆发去消息,三言两语将事情复述一遍。 最后不忘坑他一笔。 【回来给我带一支黑色鳄鱼皮纹陀飞轮表,我帮桑小榆解决困境,到时候好人你来当。】 戚淮肆刚到法国,下了飞机,一路专车接送,到达尔夫医生任职的研究所。 助理将沈知悉发的消息转述给他。 很快沈知悉收到回复:【再送一支黑色珐琅银盘漆皮卡地亚钻表给你母亲,收拾得干净些。】 得人钱财,替人消灾。 沈知悉脸上笑开花,别提多高兴,连走路都哼起小曲儿。 桑榆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没多问,总不会是见她倒霉,才开心的吧! 病房里,早得了消息的年轻男人,躺在病床上“嗷嗷”直喊疼,一会儿腿疼,一会儿腰疼。 花臂男见状,忙上前安慰,只是眼神一直盯着桑榆的方向,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弟弟,你受苦了,放心哥哥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不会轻易放过害你的那家人!” 沈知悉走上前,熟络地拿起病床前放着的档案袋,伸手要打开,被花臂男抢过来阻止:“你要干什么?” “我是医生,看看你弟弟的检查资料,不过分吧?” 花臂男眼神闪躲:“你又不是我弟弟的主治医师,凭什么给你看,再说,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我弟弟身上多处擦伤,肋骨骨折,心肺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昨晚抢救一晚上才醒过来,要不是命大躲过卡车的碾压,现在早躺在火葬场等火化了!” 沈知悉抿着唇,笑意不达眼底:“是吗?我看你弟精神好得很,喊疼的声音中气足回声响,心肺受伤了?谁是你们的主治医师,我去问问是不是误诊。” 花臂男没办法,只能将入院后的检查资料递到他手上。 沈知悉拆开档案袋,拿出里面的各类检查报告。 桑榆凑上前,看不懂上面的专业术语,小声问:“沈医生,怎么样?严重吗?” “嘶~”沈知悉倒抽一口凉气,眉心蹙成一团,眼底情绪沉沉。 报告上清清楚楚写着,伤者肋骨断裂一根,肺部挫伤,伴有积水,右下角诊治医生的签名做不了假,连拍摄的CT片子也是跟报告结果一致。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花臂男慢悠悠道,“检查报告是在你们医院做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可没人做过手脚,你就算是这小娘们的朋友,也不能冤枉我们,医生说了,我弟弟伤得严重,下半辈子都干不了重活,他今年才22岁,要你们一百万都是少的。” 他一边大声叫嚣,一边在桑榆和沈知悉看不见的角度,冲床上的男人使眼色。 男人立刻心领神会,立刻剧烈咳嗽起来,大片大片血渍从嘴里溢出来,滴落在雪白床单上。 桑榆心下一惊。 病房里瞬间慌乱起来,先是护士冲进来,然后主治医师赶来。 在一群人中看到沈知悉,姓张的主治医师脸色一愣,眼底慌乱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镇定地打过招呼后,将病房内人员清空,给患者诊治。 走廊里。 沈知悉跟桑榆对视一眼:“报告没问题。” 桑榆心凉了半截,是她推断错了吗?不是人为陷害? 想着花臂男前后态度,整个事件发展不合理的地方,她又不确定起来。 如果贺成刚真的酒驾导致受害者重伤,赔偿一百万一点也不多,哪怕上了法庭,不管是法律还是舆论。都不可能会站在他们这边。 到时候,贺成刚进监狱判个十年八年,屁事不用管。 她们呢? 赔偿受害者家属的钱,不还得她和沈素出。 没多久病房里救治结束,主治医师推开门看到走廊上的人,神情有一丝不自然。 “沈医生,还没走呢?” 沈知悉点点头:“张医生,病房里的患者跟我朋友有些联系,想问问您他状态如何?” 张医生扫了眼立在一旁的桑榆,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眼底情绪不明:“病人被卡车撞击严重,如果不是救治及时,下半辈子瘫痪都算他命大,就目前情况来看,一百万的赔偿不是大数字,上了法庭没准会判得更严重。” 他说话间,伸出手在鼻梁下摸了摸,刚好将口袋里的圆形硬币弄掉在地上,滚到桑榆脚边。 桑榆捡起来,没看仔细。 又被张医生抢回去,脸上哂笑:“家里儿子又胡闹,把游戏币塞我工作服里。” 桑榆拧着眉,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来。 戚淮肆在法国安顿好,又处理了些这边的海外事务,连达尔夫医生的面都没来得及见。 心里想着桑榆的事,拨通国内的电话。 “是我。” 桑榆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无声点点头,又想到男人看不到,才缓缓开口:“我知道。” “遇到事了?” 桑榆诧异:“你怎么知道?”又一想沈知悉,事情变得合理,“沈医生告诉你的吧。” 她声音嗡嗡的,带着点烦恼的意味。 “之前不是告诉过你,遇到事可以找余晖,他在国内。” 桑榆此刻才知道,戚淮肆已经出发去法国做手术。 “不想麻烦你。”她声音淡淡。 他们之前签署的协议,也没说过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毕竟贺芸的特效药和他转账的八十万,已经超出之前说好的价格。 桑榆不是不知足的人,也知道两人的关系远没有亲密到一通电话,便能指挥戚淮肆最亲近的特助办事。 有时候男人的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戚淮肆平时工作忙,盛海接触的项目,少则上千万,多则十几个亿,用日理万机形容他一点不为过。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上赶着麻烦他。 戚淮肆抿起唇:“不麻烦我,你想麻烦谁?” 桑榆一听男人口气,无奈闭上眼,长叹一声。 这男人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桑榆?” 一声许久没听到的熟悉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 第八十三章 脸真硬 桑榆吃惊地回过头,一时间忘了还在跟戚淮肆通话。 谢辞一身黛蓝色定制西装,站在她身后楼梯旁,指尖捏着没点燃的香烟,望着她的眼神有瞬间的错愕。 “你来医院做什么?不舒服吗?”谢辞三两步跨到桑榆面前,担忧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桑榆心里还记得上次在戚淮肆别墅,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对谢辞的态度越发不善。 “没被你掐死,谢总很失落?” 谢辞一时语塞。 上次他情绪失控,对桑榆动了手,回去后很后悔,一直想找个时间跟她道歉。 可她不愿意见他,联系方式拉黑,用其他号码给她打过去,一听到是他的声音,想都没想立刻挂断,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加上最近工作生活上,事情掺杂不清,他腾不出时间去找她。 没想到陪陆暖暖来趟医院,却撞上桑榆,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上次的事我跟你道歉,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可以打回来。” 谢辞一本正经站在桑榆面前,手上的烟被他重新塞回烟盒,身子朝她方向微微倾斜,脸上神情笃定,仿佛料到她不会动手。 “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桑榆看着男人无耻的嘴脸,嘴角抽了抽,笑道:“真的?” 她声音婉转,还带了些娇柔的味道。 谢辞以为她气消了,毕竟从前谈恋爱的时候,桑榆脾气一直很好,他也经常用同样的戏码哄她高兴,没有哪次她会真的埋怨自己。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下一秒,空荡的走廊里,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谢辞捂着微微偏斜的脸颊,满脸不可思议:“你……” 桑榆甩了甩酸痛的手掌:“脸真硬。”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独留谢辞在走廊里风中凌乱。 她走远后,才想起来跟戚淮肆的通话一直没挂断。 “肆爷……你还在吗?” 戚淮肆早在电话那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掐你了?什么时候?”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现在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桑榆随意道:“有段时间了,上次在苜蓿院过夜那次,他发现我跟你睡了,发羊癫疯……” 戚淮肆声音冷硬:“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榆心慢慢往下坠,告诉他有什么用? 他当时忙着处理时笙坠马受伤的事,衣不解带在病床前照顾。 哪有功夫理会她。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想麻烦您。” 戚淮肆眉心蹙紧:又是怕麻烦他。 这是她今天晚上第二次这么跟他说。 一句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拉得极远。 戚淮肆顿时觉得脖子上系着的领带勒得慌,松了松之后,才感觉能喘上来气。 低沉的气压,连跟在身后的助理都察觉到,凝声屏气不敢说话。 他跟总裁单独出差次数不多,平时跟在身后的都是余特助,这回不知怎么搞的,安排他跟着一起到法国,反而把一项最得力的余晖留在国内。 刚下飞机就收到沈医生发来的短信,以一枚百万级腕表做交换,帮个叫桑榆的女人处理麻烦。 结果总裁又叠加一枚三百万出头的钻石腕表,只为了帮她妥善解决幕后黑手。 助理前前后后阅读信息,不就是一场酒驾导致的刑事案件吗?能有什么幕后黑手? 他眼瞧着戚淮肆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玻璃台面上,才怯生生开口:“总裁,达尔夫医生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门口方向走进来一个中年法国人,许是欧洲人更容易老些,又或许是从事医疗行业的人,总会比其他人更辛苦些,达尔夫医生不到五十岁的年纪,两鬓染霜,眼角皱纹明显。 标准的欧洲人长相,随着年纪渐长,身体微微发福,肩膀宽厚,个子很高,穿一身休闲套装,身上没有医生的肃穆,反而显得很平易近人。 他从一进门就盯着戚淮肆的双眼瞧,发现对方瞳孔不时随着他走路方向转动,欣慰地点点头。 “戚先生的状态,比我想象中更好。” 戚淮肆勾了勾嘴角,一口流利的法语,从口中溢出:“不知道能不能提高手术成功率?” “原先保守估计,成功率是三成,现在可以给你提高到四成。”达尔夫医生眯了眯眼,“戚先生,我必须再次提醒你,手术风险很大,一旦手术失败您面临的结果,可能是永久性失明。” 戚淮肆摇了摇头,不以为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也有很重要的人想要再见。” 达尔夫医生了然点点头,吩咐助手准备手术相关事宜。 —— 沈知悉独立办公室内。 他挂断手中电话,抬头对桑榆道:“调查过了,那些人手上的报告数据确实是从医院出来的。” 桑榆迟疑半晌,问出心中困惑:“有没有可能,医院开的报告是假的?” 沈知悉抿着唇:“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概率不大,一旦被发现,轻则被医院开除,吊销医生执照,重则违背法律,承担刑事责任,没有医生敢拿自己事业开玩笑,除非……” “除非什么?”桑榆追问。 “对方承诺给他更大的好处,或者……他极度缺钱。” 桑榆突然想起张医生掉落在地上的硬币,她当时握在手中,重量和大小,不像是游戏厅的硬币,到更像是赌场的筹码。 她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沈知悉。 结果他一拍手掌,连眼神都在发光:“之前听科室同事议论,张医生经常请假,跟家里老婆关系不好,最近在闹离婚,有不少人怀疑他染上赌博,我先前还不信,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张医生为了钱跟患者串通一气。” 可猜测终归是猜测,他们手上没有证据,不会有人相信。 况且,桑榆打心底里觉得,整个事件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不论别的,光是她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得罪的人都不少。 还是个个伸伸手指头,就能捏死她的那种。 会是谁呢? 谢辞吗? 桑榆心里想着,立马出去寻谢辞的踪迹,不管是不是,她总得找他问清楚,能排除一个是一个。 人是在楼梯口遇到的,桑榆就在附近逡巡。 最后却在妇科诊室外看到踪影,谢辞搀着陆暖暖,走路姿势小心翼翼。 抬头看到桑榆,他面上一怔,立刻松开扶着陆暖暖的手。 陆暖暖也注意到她,讥诮的脸上,得意之色尽显,浑然不在意身旁男人突变的神色,撒娇道:“阿辞,我口渴,你去帮我买瓶水。” 谢辞本想拒绝,他打心底里,不想让桑榆跟陆暖暖单独待在一起。 可一想到陆暖暖现在是全家捧在掌心里的宝,连一向跟他关系不融洽的谢家老爷子,最近对他的态度转变巨大,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好,你待在这儿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离开前,谢辞朝桑榆的方向望了眼,里面有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桑榆心里记挂着贺成刚的酒驾,想跟上前问清楚。 结果被陆暖暖拦住脚步。 “听说,你爬上了盛海集团总裁的床?好本事啊!怎么?现在被戚总甩了,又想来勾引我家阿辞?” ------------ 第八十四章 喜当爹 陆暖暖撑着下巴,围绕桑榆扫视一圈,嗤笑出声:“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也没什么用,还不是被男人白嫖……” 桑榆凌厉的眼尾射向陆暖暖,眼底的晦涩像是无尽的深渊,阴沉而狠厉。 唬得对方生生咽下后半句话。 “你想被白嫖还没机会吧?胸对你来说的作用,除了分清前后一无是处,送上门戚淮肆都不会搭理你。” 陆暖暖涨红了脸,伸手调解斜跨在肩膀上的背包,试图挡住胸口。 桑榆笑道:“别遮了,什么都没有,谁会看?还有,别斜跨包,胸罩会压瘪。” 她现在烦得很,没工夫陪陆暖暖打嘴仗,说完抬起腿便想离开。 陆暖暖哪会轻易放过她,呵斥道:“死到临头的蠢货,还跟在我面前叫嚣,我伯父一家已经知道你下贱的心思,你们全家等着倒霉吧!” 桑榆被她的话一震,蓦然回头:“什么意思?” 陆暖暖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威慑吓到,腰杆挺得笔直,语气更加轻蔑。 “戚总早答应我堂姐,跟你断得干干净净,我看这次谁能帮你!” 桑榆冲上前,揪着她的衣领,重复:“我问你,让我们一家倒霉,是什么意思。” 她的个子本来就比陆暖暖高出不少,加上鞋跟差异,无形中形成一股压力。 只是这股压力没有持续太久,桑榆很快被人大力拉开,手掌挥向一旁的坚硬石柱。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及时躲避开,她刚好没多久的手又得缠上绷带。 谢辞许是没料到自己力气对桑榆而言这么大,上前想检查她的状况。 却被身旁的陆暖暖拉住手臂:“阿辞,我不舒服。” 谢辞脸色大变,忙俯下身捂住她的腹部,脸上担忧恐慌的神色几乎要溢出来:“肚子不舒服吗?孩子不到一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去找医生看看。” 他此刻是真的害怕,陆暖暖怀的是谢家长孙,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个孩子,不过是酒后喝多才孕育出来的产物。 可家里长辈如珠似宝地捧着,耳提面命让他时刻注意陆暖暖的情绪和状态。 作为奖励,甚至将谢家最大的药厂交给他打理。 掌握家里最大经济命脉,无疑意味着,他以后会是谢家话语权最高的人。 陆暖暖手上拿着王牌,怀里揣着太子,此刻脸上说不出的嘚瑟,望向桑榆的目光满是挑衅。 她现在在谢家,谁不把她当块宝供着。 戚慕安得知她怀孕的那刻,立刻将自己陪嫁那副,有市无价的满钻马蹄莲耳饰加项链,作为奖励赠送给她。 一向不着家的谢楚天,难得在家住了好几日,还给她带回来上百万的名包。 谢家资历最老的谢老爷子,看全家和睦齐聚一堂,将功劳全都安在她身上,夸赞的好话说了一箩筐,立刻通知好友,准备大摆宴席庆祝。 陆暖暖如今的日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多惬意,让她一时间迷糊得都要忘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谢辞将陆暖暖小心翼翼推进专家门诊。 出来时发现桑榆还站在门口,眼神遥遥望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怀孕了?不到一个月?”桑榆双手环胸立在一旁,看着谢辞手忙脚乱的样子,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谢辞忙解释:“孩子是跟你分手后才有的,” 意思是,他没劈腿。 桑榆眉尾扬了扬,意味深长道:“哦~恭喜啊,喜当爹了。” 谢辞没察觉她话中不对劲,还以为她在吃醋。 “我们这样的家庭,孩子不嫌多,只要你愿意……” 桑榆手一抬,打断他接下来的话:“高攀不起。” 谢辞脸一沉:“戚淮肆你就能攀上了?” “我不是已经攀上了吗?” 谢辞嗤笑不已:“我听暖暖说,你跟小舅的事被时笙当场撞见,看在我们交往多年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女人狠起来比男人还厉害,你脑子清醒些,千万别作出胁子逼宫的蠢事。” 他在大家族长大,从小不知道看母亲戚慕安处理过多少带球上门的戏码。 圈养在外的女人,大多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太清楚。 在他刚上高中的年纪,曾经有个胆子大的年轻女人找上门,叫嚣着让戚慕安让位。 成册的大尺度照片撒得到处都是,对方明显是个老手,录音视频照片,一个不少,当着戚慕安的面展示的一清二楚。 他就站在楼梯口位置,将全程尽收眼底。 戚慕安从头到尾面上表情变都没变,端着茶杯抿着杯口,动作从容不迫。 反倒是让对方先慌了神,用更加恶劣的言语辱骂。 最后,还是谢楚天回来拖走了那女人。 从那之后,谢辞再也没见过她。 即便没有人敢说,他也知道,这其中少不了戚慕安的手笔。 后来,他从一直跟在戚慕安身边的张妈口中得知,那女人肚子里七个月的孩子流产了。 据说是被一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劫匪抢劫,在逃跑过程中腹部被捅了一刀,连脸都被人划伤,当场丢了大半条命。 她家里人在派出所闹了大半年,一直没有找到那群人。 最后那女人身体废了,精神也变得恍惚,只能被送进精神病院,下半辈子都没有再出来的可能。 这些事都是谢家的隐私,外人极少知情。 谢辞自认为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在警示桑榆离戚淮肆远一些,可偏偏她不领情。 桑榆脸不红心不跳,掌心在小腹位置轻轻一拍,笑得颜若灿阳。 “至少,我的孩子肯定是我的,你的……就未必了。” ------------ 第八十五章 调查 二十分钟后,桑榆再次出现在沈知悉办公室。 她已经能确定,贺成刚酒驾撞人,是有人刻意促成。 巧的是,沈知悉也从别处查到一些信息。 “张林的银行流水,昨天有一笔大额进账,五十万,转账户头是一家公司……” 他声音停了停,见桑榆神色并无异样,才继续说下去,“公司跟陆家有关系。” “陆家?”桑榆不解。 沈知悉心底有些发怵,不知道调查出来的结果应不应该告诉桑榆。 时笙在戚淮肆心中的重要性,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瞧出来。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肯定不会管,可偏偏对方是桑小榆。 两人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桑榆不管是从性格,还是从相貌,都比时笙那个疯婆子好得多。 虽然家势差了些,但架不住戚淮肆喜欢。 他跟在戚淮肆后面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对谁例外过。 能有人压一压陆时笙,他乐见其成。 更何况,是戚淮肆自己说的,帮桑榆解决始作俑者,他能得到两块高奢腕表。 这样不费力又讨好的事情,没人比他更合适! 沈知悉很快解答桑榆的疑惑:“时笙是陆家的女儿,你招惹她了?” 桑榆恍然大悟,一切都理顺了,这场车祸就是针对她来的,贺成刚倒霉成了替罪羊。 她将跟时笙的纠葛,简单告诉给沈知悉,没提散不去的味道,也没提浴室里的奸情。 哪怕是这样,依旧震惊地对方久久合不拢下巴。 “卧槽,卧槽,你竟然活着从时笙手下出来了,知道上一个打阿肆主意的女人怎么样了吗?” 桑榆反问:“怎么样?”她难不成还敢杀人? “你问阿肆去。” 沈知悉啧啧摇头,吊足胃口,最终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两人凭借找到的张医生收受贿赂的证据,又顺藤摸瓜探出他赌博的地点,终于在赌场门口将张林堵截住。 仅仅用了半天功夫,他又将到手的五十万输得精光。 证据把柄被甩在脸上的那刻,张林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他声泪俱下检讨犯下的过错,发誓以后绝不会再赌。 哭着祈求桑榆不要告发他,家里还有孩子老人要照顾,他是全家经济来源。 几乎没威逼利诱,张林便将陆家人贿赂他,伪造受伤记录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桑榆一向对赌徒没有好感,赌博会上瘾,他们输光了钱的时候会跪下来自我审判,会赌咒发誓,可他们的誓言跟狗叫没有区别,一旦有机会,他们会再次回到赌桌上,沉迷于搜哈的刹那间快感中。 跟赌徒做交易,无异于在悬崖峭壁上走钢丝,稍不注意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陆家人这步棋,走错了。 有了主治医师的证词,桑榆再次站在病房门口时,底气硬气不少。 从房门上的探视窗望进去,原本病重到恨不得插管的“受害者”,双手惬意地枕在脑袋上,正有说有笑吃着水果。 见她进来,躺在病床上装病的男人,瞬间脸色一变,朝立在身旁的花臂男努努嘴。 花臂男见状,嘴角的笑意咧到耳后根,轻佻的视线让人生厌:“钱准备好了?这才对嘛,识趣的女人招人疼。” “钱,没有,敲诈勒索罪,我倒是可以给二位普及一下。”桑榆声音淡淡,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花臂男一愣,健壮的身躯两步跨到她面前,满脸横肉恶狠狠道:“臭娘们,耍我们呢?” 桑榆半点不慌,他们的目的是要钱,她不担心花臂男会动手。 躺床上的年轻男人,以为桑榆没注意到他,往嘴里塞进样东西,很快又有浓稠的红色液体从他嘴角边溢出。 “我弟弟现在每一次抢救的治疗费用,都得你们家来出。”花臂男说着要去按床头的抢救铃。 按了半天,却没反应。 正发愣按钮是不是坏了,就瞧见桑榆一把掀开他弟弟的床单,藏在被褥底下的血袋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呦~哪个片场的?吐血包挺专业啊。” 花臂男许是没料到她会来这招,愣怔好半晌才回过神,跟半坐在床上,生生咽下口中“血渍”的弟弟大眼瞪小眼。 他当即想冲出门叫人。 被桑榆挡住去路:“找主治医师是吗?我帮你。” 刚说完,探出半个头到门外,喊道:“张医生,你的病患吞了吐血包,估计得洗胃。” 张林被沈知悉带进来时,垂头丧脸,一句话都不敢说。 花臂男还有什么不明白,把戏玩砸了。 进了派出所,花臂兄弟一口咬定,碰瓷的事情无人指使,是他们兄弟俩财迷心窍,选上贺成刚这个冤大头。 而张林也在招供时,突然改口,承认赌博,却死活说陆氏给他账户上的转账,是他作为家庭医生的薪资,他也是为了筹集赌资才答应了花臂兄弟二人的贿赂。 陆氏虽然不像盛海集团在麓城的声望,但也是盘踞一方数十年的老牌企业,影响力和威慑力可见一斑。 桑榆没想过仅凭一次反击,能将陆氏拉下马。 这次的陷害,算是给她一个教训,提醒她,时笙算是彻底恨上她了。 往后的日子里,她可能都没有清闲日子过。 ------------ 第八十六章 照片 贺成刚最终因酒驾吊销驾驶证,拘留半个月,并处罚款五千元。 沈素在家里给他收拾生活必需品时,止不住地抹眼泪。 一会儿担心他在里面睡不好,一会儿操心他会不会在监狱里被人欺负。 贺芸哄了她好半天,才稳住她的情绪。 桑榆站在阳台上,听着沈素的话,心里烦躁不已。 口袋里的手机,刚好在此时响起来。 法国跟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桑榆这边艳阳高照,电话那头晨光熹微。 戚淮肆站在全景玻璃窗前,晨曦的光辉打在他双眸上,连声线都染上一丝柔:“听知悉说,你爸撞人的事,解决了?” “他不是我爸,我爸在我八岁那年就死了。”桑榆声音钝钝。 不知道是被时笙陷害,导致她心情不佳,还是沈素委曲求全,为渣男操碎心让她烦躁。 戚淮肆听出桑榆话中的不满,勾勾唇,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手术,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桑榆整了整情绪,问道:“成功率高吗?” “四成。” 桑榆皱皱眉头,这么低。 当初,她阑尾炎发作,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在95%,桑承远愁得两天两夜没睡好觉,生怕手术台上会出意外,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变成倒霉的5%。 更何况,是眼睛这种重要部位的手术,成功概率这么低,戚淮肆为什么要冒危险尝试。 她没有问出心中疑惑,毕竟是戚淮肆自己的决定,她除了尊重祝愿,此刻说什么都无用。 “祝你手术顺利,早日回国。” 戚淮肆语调随意:“还有呢?” 桑榆愣了下,他还要什么? “要不,我去找个寺庙给你烧烧香?听说千云寺的菩萨灵得很。”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复,明显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桑榆扯了扯嘴角:“那您想怎么样?” 戚淮肆手指轻轻敲击手机后屏,意味深长中带了些揶揄的声音响起。 “我的主治医师说,做完手术的人,最好能看一些姿色姣好女性的照片,迅速调节视觉神经,眼部肌肉和视网膜,加速眼睛周围血液循环速度,才能达到明目润神的效果。” “所以?我去找些美女视频照片,发给您备用?”桑榆心里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偏不顺着他的话说,“这点小事,我一定给您办漂亮,萝莉,御姐,少妇,清纯的,火辣的,温婉的,应有尽有,保准让肆爷看过瘾。” 戚淮肆笑了笑,声音阴森森:“桑榆,装傻是吧?” “没有。”桑榆语调轻得跟小猫一样,“我不上镜。” 戚淮肆才不信她的鬼话。 大学时候,她可是在美女辈出的艺术院校都能杀出一条血路的人,理由牵强极不合理。 “一天一张发我手机里,别敷衍,别偷懒,半个月我就能回国。” “知道了。” 桑榆挂断电话走出阳台,一家人已经出发去监狱看望贺成刚。 她的日子照常过着,下班没事便去夏筱秋住处看望小北极,跟她约约晚饭。 除了每天变着花样给戚淮肆发送自拍,日子跟以前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从那天后,跟戚淮肆的聊天框中,再也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她想问问沈知悉他的情况,多次打开手机又放下。 一周后,桑榆突然收到乔北玥的邀约,想请她吃顿饭,感谢上次微博帮她发声明的事。 因为艺人特殊身份,餐厅选在一家风景雅致,私密性强的私人饭店中。 乔北玥打扮低调,大墨镜配鸭舌帽,看到桑榆进门,欣喜地冲她招招手:“小榆,这边。” 桑榆刚落座,服务员已经将餐盘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整桌,足足有十七八道菜。 她惊得下颚大张:“你还请了别人吗?” “没有啊,只有你一个。”乔北玥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秋水般的眼眸。 “两个人,这么多菜,夸张了点吧?” 乔北玥摇了摇头,目光炯炯望着桑榆:“不多,今天是好日子,值得大肆庆祝。” 桑榆以为,乔北玥要庆祝的是网络上对她不怀好意的议论声,已经消失干净。 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些传言和绯闻,也不见踪影,又能重新回归到原先的生活中。 先前针对她而来的坠马风波,在时笙发微博澄清,是她自己骑术不精导致摔倒受伤后草草收尾。 相关爆料工作人员针对散播的不实举控,也纷纷下场道歉。 桑榆原先以为,戚淮肆替时笙按下假摔丑闻,会放任她对乔北玥的诬陷。 没想到隔天澄清微博便发出来。 以桑榆对时笙短暂的接触和了解来看,她的小心眼是却不可能主动做这些损害她利益的事情。 只有可能是戚淮肆看不下去她诓骗他的行为,用给乔北玥洗白的方式,小惩大诫给了时笙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么看来,戚淮肆在是非大事上还是挺公正的。 桑榆将她和乔北玥面前的玻璃酒杯倒上红酒,笑着举杯碰撞。 却在酒杯相撞时,听到乔北玥清冷的声音。 “庆祝我从今天开始回归自由身,正式跟正娱经纪公司解约。” ------------ 第八十七章 回忆 桑榆杯子一歪,红酒险些洒出来。 什么? 乔北玥跟正娱经纪解约了? “是你主动解约的吗?”桑榆担忧道。 乔北玥抿了口杯中酒:“当然不是,你不太清楚我们这行,签约经纪公司的时候,合同条款写得清清楚楚,艺人主动解约需要赔付的违约金都是天价数字,我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有那个闲钱赔给公司。” 桑榆更不解。 舆论不是已经处理好了,乔北玥在网上的风评也没收到过多影响,正娱经纪没理由放着她这条潜力股不要。 “那是为什么?” 乔北玥给桑榆碗中夹了块红烧仔排,抿着唇道:“我得罪人了,公司高层要给某人出气,我待在公司,不是给她添堵吗?” 她口中的某人,除了时笙还能有谁。 桑榆没想到戚淮肆表面上为时笙出格的举动生气,拉了乔北玥一把,压下网上舆论风暴,私下里竟然直接将她踢出公司。 他哪里是公正严明,明明是挟私报复。 哪怕乔北玥在整个过程中是最无辜的一方,只要时笙不高兴,戚淮肆都心甘情愿为她扫除障碍。 “太过分了!我们去告他!”桑榆气恼道。 乔北玥摇摇头:“告不了,正娱经纪背靠盛海集团,当初拟定合同时,用的是最尖端的律师团队,合同条款找不出丝毫漏洞,他们可以不用任何理由辞退我。 就连跟在我身边好几年的经纪人,助理和司机,也全是公司给我配置的,现在解约,就像是离婚净身出户一样,除了我这个人,其他什么都带不走。” 净身出户的比喻太形象,桑榆心酸得连胃口都没了。 不愿让乔北玥情绪低落,想着法子安慰她:“没事,你演技那么好,还愁找不到下家?其他经纪公司不得上赶着签下你!” 乔北玥一听,脸色越发沉重:“解约后,我联系过几家口碑不错的经纪公司……” “怎么样?” “他们都不敢要被正娱解约的艺人,怕得罪盛海集团的戚总。”乔北玥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圈里消息都是流通的,大伙儿现在都知道我得罪了戚淮肆,谁还敢收我,除非是想跟盛海对着干!” 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一向是职场生活的常见现象。 更别提娱乐圈这样灯红酒绿的名利场,每个人的心眼子比马蜂窝都多,个个九曲回肠山路十八弯。 桑榆伸手拦了拦已经喝下大半瓶红酒的乔北玥:“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成立工作室,自己做自己的老板,不用看上司脸色,也不用为了给公司赚钱,接些自己不喜欢的影视。” 乔北玥脸上阴霾一扫而空,表情瞬间阴云转晴,拽着桑榆的胳膊:“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望着桑榆的目光亮得惊人,像是在端详心头好一般仔细,看得桑榆莫名紧张。 接着便听到乔北玥略带撒娇的声音:“我想……让你当我经纪人。” 桑榆:???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手指指向乔北玥,最后又落在自己身上,确认道:“你想,让我当经纪人?” 乔北玥狂点头,此刻酒精上头,脸颊有些微红,看上去像是在说胡话。 桑榆哭笑不得:“我对娱乐圈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更别提经纪人这种专业性比较强的职业,我不行的,别开玩笑了北玥,你是不是喝醉了?” 乔北玥挥挥手:“我酒量好着呢,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榆,我在娱乐圈见过很多人,什么人适合当经纪人,我清楚得很,请相信我的专业眼光,我不会拿自己的演艺生涯开玩笑的。” 桑榆还是更愿意相信她喝大了。 好在,乔北玥只是提了一嘴,没有打算让她当场同意,说是要给她时间考虑。 “我答应过,会带你发财的。”说完,她竖起两根手指,在面前比画了下,“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月入好几个达不溜的日子,不想体验一下吗?” 桑榆感觉乔北玥现在的样子,活脱脱是个蛊惑人心的巫婆。 她笑了笑,应和道:“好,谢谢北玥还惦记着带我赚大钱的承诺,我回头好好想想。” 桑榆没把她饭桌上的话当回事,等酒醒后,乔北玥意识到自己说过的胡话,当经纪人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乔北玥是开车来的,桑榆给她找了代驾,送她上车后又拐回餐厅。 一桌子菜只动了几样。 桑榆瞧着浪费,喊来服务员打包。 光打包盒就拎了七八个。 从饭店回家路上,桑榆去蛋糕店,给小北极选了块最喜欢的慕斯草莓熊蛋糕,一起拎在手上按响夏筱秋家门。 夏筱秋化妆师的工作昼夜颠倒,此刻刚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鸡窝头,眼底黑眼圈比熊猫还厉害。 看到桑榆拎着饭菜上门,扑到她怀里撒娇:“还是我家桑宝好,知道我饿了,特地给我补充营养来了。” 桑榆手上饭盒本来就重,夏筱秋扑在她身上的重量更是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得她腰都要断了。 “腰腰腰,要断了。” 夏筱秋忙站直身子,打趣道:“断不了,你的腰又细又软,恨我自己不是个男人!” 桑榆站稳身体,将两大袋食盒放在餐桌上,一个个打开盖子摆放整齐。 冬日羊肉煲、青椒焖鱼干、芋头蒸排骨、盐烤青花鱼…… 每道菜色香味俱全。 不得不说,乔北玥在选餐厅方面是一绝,菜品口味都相当惊艳。 结账时,桑榆扫了眼单子,价格也是相当骇人。 小北极闻着味道,从小房间里走出来,抱着慕斯蛋糕开始大快朵颐。 夏筱秋夹了块排骨,惊喜道:“这是品味轩的私房菜吧?价格贵,位置又难定,你怎么会去那儿?” 桑榆半点不意外夏筱秋能尝出来店名。 认识她的那年,富家千金刚刚落魄成灰姑娘,常年被美食滋养起来的胃口,容不下路边的大排档,巷子口的苍蝇小馆。 不是精神上的看不上,是身体切切实实发出的信号。 一吃就吐,一闻味道就反胃,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 非得桑榆跑断腿,给她找来从前常光顾大饭店的菜品,才能勉强挽救她岌岌可危的肚皮。 过了两年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夏筱秋才融入到普罗大众的生活中。 现在,不管是没洗干净的小龙虾,还是掺着春泥的菜叶子,铁一样的肠胃再也没造反过。 “这么多年,味道一点没变,师傅的手艺还是一级棒。”夏筱秋吃得油光嘴滑,全然看不出,她曾经是坐在跑车上喝香槟,卧在游艇上晒太阳的富家小姐。 抽空不忘追问桑榆,“你还没说,去品味轩干嘛呢。” 桑榆将跟乔北玥的相遇相识,以及她想让自己当经纪人的事,当笑话一样讲给夏筱秋听。 夏筱秋动作一顿,抽出纸巾擦拭唇角:“为什么不答应?当知名艺人的经纪人不比你在电视台赚得多?而且……” 她声音顿了顿,小心打量桑榆的神色:“你不是一直觉得叔叔当年车祸,跟娱乐圈内人有关系吗?” 桑榆眉心微拧,眼底闪过一丝哀痛,那段被她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瞬间如雨后春笋般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年代,在某猪,某滴还未出现的时候,跑出租车算得上是一门拿得出手,且收获颇丰的工作。 桑承远经常驾驶黑色大众,送她上下学,回家后用完晚饭,继续出去开夜车,常常到半夜才会回来。 沈素心疼他工作操劳,建议他晚上不要出去跑出租。 桑承远总会在这时候抱起年幼的桑榆,掂掂重量,冲沈素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得给小榆买漂亮衣服,一家人换到大房子里面,再雇个保姆帮你干活儿,你瞧你的手,都裂成什么样子了。” 沈素嘴上说着浪费钱,眼角眉梢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这些小女人的神色,在她跟贺成刚结婚后再也没出现过。 桑榆本以为他们一家三口,会跟所有家庭一样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却没想到一场车祸夺走桑承远的命。 她至今记得,那天下着小雨,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湿气。 学校放学,她跟往常一样等着桑承远接她回家。 上车时,却发现后车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女人,女人头顶的黑色毡帽很华丽,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 桑榆没看清长相,都能猜到一定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女人。 桑承远从前也有过搭载乘客,顺路接桑榆放学的情况,通常会在完成这单后,父女两再一起回家吃晚饭。 那天跟以往数次没有什么不同,桑榆靠在驾驶座上休息,耳畔窗外稀稀落落的雨声,听得她直打盹。 半梦半醒间,听到身后女人在通电话。 没说几句争吵声大起来,红衣服女人压抑着声音,口气不满:“他没天赋,没长相,唱片不卖座,影视不吸粉,拿什么赚钱?我们公司是救济院吗?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掺一脚?” 桑榆当时年纪小,没听懂女人的话,加上路上水泥地不平滑,颠簸下很快睡着。 却是被一阵尖叫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时,汽车发生侧翻,顺着滑坡往山下滚去。 桑榆在颠簸中被甩出车外,腰腹位置剐蹭到凹凸不平的枝干,瞬间丧失力气。 桑承远在驾驶位,头部受伤严重,涓涓血流顺着他的头顶落下,已经一动不动趴在方向盘上。 车座上的女人从玻璃窗上爬出来,除了脚腕上被玻璃碎片划出道口子,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她骂骂咧咧看着被弄伤的脚腕,又瞧了眼昏死过去的桑承远:“走八辈子霉运,到穷乡僻壤的小镇出差,还能遇上车祸,早知道听土帽司机的话,不赶时间,走大路了。” 红衣女人抬腿走了,没有报警,没有叫救护车。 即便她手上捏着手机。 她在路上拦下另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大雨倾盆,桑榆喊叫声吸引不了路上匆匆忙忙脚步的注意。 加上车辆侧翻的地点,刚巧挡在行人死角位置,加上天色渐暗,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而桑承远,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 第八十八章 自恋了 当年监控普及范围不广,加上那条路本就偏僻,即便桑榆在医院里对前来调查的警员再三保证,车上还有位女人,他们也无从查证人员信息。 这么多年,桑榆数次在梦中回到那个瓢泼大雨的黄昏,想仔细看看那个女人的长相,看看是怎样一张歹毒的面容,能放任两条人命,心安理得驾车离开。 见死不救,跟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 夏筱秋看着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的桑榆,担忧地摇了摇她的胳膊:“桑宝,别想这些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这个。” 桑榆从回忆中回过神,勉强扯出抹微笑:“我没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夏筱秋才不信,桑承远的死一直是她过不去的一道坎,连她妈妈沈素都在那场事故后,对桑榆的态度有了变化。 她怎么可能没事,不过是压在心底不说罢了。 桑榆强撑起精神,将话题拉回艺人经纪上:“北玥找我当她经纪人,是信任我,可我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我连娱乐圈的明星都不认识几个,去帮忙不是害了她!” 夏筱秋想反驳,艺人经纪最重要的是社交,处理紧急状况的应变能力,再带些商业头脑更好。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她觉得桑榆蛮适合的。 长得漂亮能说会道,头脑思路清晰,处理事情雷厉风行。 这样的人,不管在哪个行业都能吃得开,夏筱秋觉得桑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多边形人才。 她满脸自豪,如果闺蜜当上艺人经纪,她以后不就可以在娱乐圈想要谁的签名照,就找谁拍照,想听谁的八卦,就去找谁的司机聊天。 想想都觉得日子很有盼头,劝解桑榆的劲头更加起劲。 接下来一周,桑榆又被电视台各项繁杂冗长的报告采访,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转正员工的待遇除了加了20%的窝囊费,其他一切没有任何变化,螺丝钉依旧是螺丝钉。 这天下班,桑榆在电视台门口,又遇见顾南行。 他穿着一身今年热度很高的格纹西装外套,卡其色格纹中短款,内搭白色打底和黑色阔腿裤。 看着白净清爽,治愈系十足,配上无死角的脸庞和身旁贵到一眼瞧不出价格越野车,立刻吸引来无数围观的视线。 桑榆就是在这些探究的打量中,迎上了顾南行的目光。 “好巧,又遇见了。”顾南行冲她抬手打招呼。 桑榆勾了勾嘴角:“学长好,你来电台……”不是为了等我吧? 不是她自恋,是顾南行看她的眼光属实算不上清白。 上次见面,加上联系方式后,他问过几次有没有时间聚一聚,都被桑榆以工作太忙为借口,拒绝了。 她以前也有过拒绝追求者后,被他们堵在学校门口,或公司楼下的经验。 看到顾南行等在电视台门口,桑榆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想法,便是他在蹲她。 桑榆叹了口气,走上前,脸上情绪严肃:“学长,可能上次讲的不太清楚,我想再跟你说一遍,我对你没有男女方面的想法,你在门口堵……” “顾南行。” 桑榆没说完的话,被一句清丽的呼喊声,堵在喉咙口。 一个身材曼妙,长相气质极佳的女人,上前挽住顾南行的胳膊,亲昵地撒娇起来。 “我收拾好了,走吧。” 桑榆认识她,她是麓城电视台的一姐主持人,绮落落。 顾南行不是来堵她,而是来接别人的。 桑榆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脑袋钻进去,她到底是多厚脸皮,才会舔着脸说出刚才一番大言不惭的话。 顾南行喉咙眼里溢出一抹笑,在桑榆头顶上方响起。 绮落落注意到两人间的气氛,晃了晃身旁男人的胳膊问:“南行,你认识?” 顾南行嘴角笑意未散:“大学学妹。” 绮落落看到桑榆挂在脖子上的工作吊牌,好奇道:“你也是电视台的?以前没见过,新来的吗?” 桑榆冲她点点头:“落落姐好,我是电台部刚转正的员工,我叫桑榆。” “桑榆?”绮落落晧腕撑着下巴,嘴里面仔细琢磨这个耳熟的名字,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顾南行扶着女人的后背,示意她先上车。 绮落落自然地坐上副驾驶位,调出头顶的化妆镜,从车座地下掏出只口红,开始补妆,动作熟络一气呵成,明显经常坐这辆车。 桑榆心中更加尴尬,顾南行何止不是来蹲她的,他连女朋友都有了。 对方还是电视台一姐,论长相气质,处处甩她几条街。 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一次两次误会顾南行的举动。 人家看在同校情意上,想请她吃顿饭聚聚,她倒好推三阻四,自恋地以为对方看上自己。 光屁股拉磨——转着圈丢人。 “学妹,你以为,我在门口堵……堵你?”顾南行的眼睛亮得发光,里面有温润的笑意,良好的教养让他即便被误会,依旧可以保持绅士模样。 他双手插兜,眼神微微眯了眯,嘴里细碎的字眼一字一句往外蹦:“你对我,没有,男女方面的想法……” 桑榆慌忙摆摆手:“不是的学长,我……我对您是崇敬和瞻仰,这种情感超越性别,哈哈,我是这个意思。” 顾南行仰了仰脖子,意味深长“哦~”了一声,本就高挑的身姿,越发挺拔修长。 桑榆只能瞧见他脖间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两下后,陡然靠近她,停在她脑袋上方。 一阵力道不大的轻拍,落在她脑顶上,带着笑意的埋怨传入桑榆耳中。 “你以为我会信?” ------------ 第八十九章 你怎么确定,跟她结婚的不是我 桑榆伸手捂了捂脑袋顶,觉得动作有些许暧昧,眼神下意识去看越野车副驾驶位的女人。 绮落落正细致地描摹眼线,时不时冲着镜子wink一下,半点没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越野车驶入主干道时,绮落落终于补完全妆,拿出手机对镜自拍后,打开美图软件开始修图。 “刚刚的女孩,是你之前提的那个吧?” 顾南行握紧方向盘,喉咙里溢出个浅浅的“嗯”。 绮落落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长得挺漂亮,不缺人追,你下手快些,不然等着包红包吧。” 顾南行眉心微皱:“什么红包?” “订婚,结婚,孩子出生,满月,你不得包大红包啊,学长~”绮落落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刺激他。 顾南行心里更加堵得慌,捏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面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你怎么确定,跟她结婚的不是我呢?” 绮落落观察着镜中男人的神色,眼尾朝上一抬,笑得花枝乱颤,一个劲儿地用手扇眼睫,生怕笑出眼泪,花了妆。 “你?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小时候跟女孩子说话都要脸红半天,你抢得过戚淮肆?” 顾南行跟绮落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俩,打打闹闹二十多年,关系比任何人都亲近。 那天见完戚淮肆回来后,绮落落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再三询问下得知,他们兄弟俩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顾家跟谢家的小辈们一向不对付,至少在绮落落眼里是这样的。 她尤其看不惯谢辞、谢婉两兄妹,连带着不喜欢当舅舅的戚淮肆。 不蒸馒头争口气,当下便怂恿顾南行抢人。 “别听姓戚的小子胡说,咱爸妈怎么不能接受跟咱家地位悬殊的女孩,只要人品好上进努力,对方肯要你,他们一定八抬大轿给你抢……不是,抬回家!” 顾南行斜眼瞅了她一下:“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说完,脚下猛踩刹车,车身快速停在路边。 “干什么?”绮落落茫然道。 “你自己打车去生日宴,跟姐夫说一声,礼物我过两天补给他。” “不是,你干什么去啊?” “抢人。” 顾南行只来得及回复她两个字,车身快速划破空气,驾驶越野车原路返回。 桑榆在站台等车的功夫,随手刷起微博热搜。 时笙像是买了微博热搜榜年费会员一样,最近上榜的频率,比她出道加起来都要多。 挤在最前列的热搜词条#时笙机场穿搭#、#时笙腿玩年# 画面中的人,深冬季节仅穿了件薄短款白色西服外套,下面黑色遮臀半裙,配上双低筒马丁靴,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匀称长腿,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异常显眼。 几张照片里,时笙的视线频频往后方张望,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桑榆正准备放大图片,一辆越野车停在她面前,从上面下来一个眼熟的人。 她微愣一下:“学长?” 顾南行急匆匆赶来,他刚刚被绮落落的一番畅想刺激到,站在桑榆面前时,才发现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桑榆歪了歪头:“学长,有事吗?” 她注意到副驾驶位上的女人,不见踪影,好奇问:“你女朋友呢?” “女朋友?”顾南行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绮落落,苦笑解释,“她是我姐姐。” 并郑重其事道:“我没有女朋友。” 绮落落是顾家人?怎么两人姓氏不一样? 桑榆有些吃惊,她在电视台工作时间不长,但听说绮落落的大名有好些年了。 电视台一姐,业务能力强,长相端庄秀丽,没想到家世背景也同样优秀。 果然,老天爷是不公平的,给别人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又砸开一堵墙,到她这儿,关上一扇窗,还顺带用水泥糊了玻璃。 桑榆笑了下,温声道:“是我误会了,抱歉。” 顾南行眼角微弯,叹息一声:“我哪会有女朋友,她总说我一把年纪没人要,给家里丢人。” 桑榆半点不信他的鬼话。 顾南行没人要? 英国前三艺术学校毕业,长相俊朗进入娱乐圈都能直接出道,家族是麓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为人宽厚温和,气质华然…… 以上种种,单拎出来一样,都能让麓城待嫁女孩抢破头。 顾南行再次提议想请她吃饭。 桑榆拒绝太多次,连她都不好意思再回绝。 上了越野车,两人很快定下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顾南行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当年在学校的人事。 车辆拐入岔路口时,车内的车载电话响起。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沈知悉。 顾南行上学时跟谢辞走得比较近,上流圈子里来来回回交往的人都差不多。 他认识沈知悉,桑榆一点不意外。 或许,顾南行跟戚淮肆的关系也不错。 电话很快接通,顾南行没有避讳她,直接开了外放。 “南行,阿肆回国了,你知道吗?” 沈知悉的声音有些急切,甚至带了些微颤。 顾南行眉心一蹙:“不是说至少要半个月吗?他没跟我说,手术顺利吗?” 说完,他下意识从后视镜中,看了眼后座上的桑榆。 “手术,失败了。” ------------ 第九十章 手术失败 刹车的“刺啦”巨响声在柏油马路上升起。 桑榆因为惯性,整个身体往前冲,脑袋撞在前座椅背上,忍不住痛呼出声。 可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此刻脑海中全是沈知悉的那句。 手术失败了。 戚淮肆的手术失败了。 顾南行忙转身查看桑榆的伤势,看到她脑袋上红了一块,心中愧疚:“抱歉。” 桑榆挥挥手,示意他没事。 电话那头的沈知悉听到撞击声,询问道:“南行?” 顾南行关闭蓝牙,拿起手机,推开车门下车继续接听电话。 被留在车上的桑榆,看着车窗外的男人神情,不用听两人交谈内容,也能猜到话题有多沉重。 她掏出手机,翻开跟戚淮肆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发过去的。 照片里的她,一身浅绿色藤蔓般的裙子,腰间堆叠褶皱花纹,胸口位置心机V型小设计,显露出她极好的腰臀比。 这种贴身的包臀裙,普通内衣会勾出布料痕迹,所以桑榆穿的时候从来都不穿内衣。 好在她胸型挺括,没有外物托举依旧挺拔傲人,外人完全看不出来。 一连好几天发过去的照片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桑榆这次下了狠料,故意选的角度勾人又魅惑,一眼能瞧出来轻薄布料下什么都没穿。 桑榆心中苦涩,她按照戚淮肆的要求,每天换着花样,寻找各个角度拍摄自己最好看的样子,等着他手术成功后,看个够。 现在倒好,戚小肆手术失败,彻底看不成了。 桑榆肩膀耷拉着,一瞬间仿若丧失力气一般,瘫坐在坐椅上,心里坠坠地有些难受。 戚淮肆那么骄傲一个人,以后要终生跟黑夜为伴了吗? 他怎么受得了。 顾南行开车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桑榆微红的眼尾。 他眼眸微垂,阴影挡住眼底的情绪,低声问:“想去见见他吗?” 虽然他内心很希望桑榆能拒绝,可作为戚淮肆的朋友,他不忍心看到兄弟“人走茶凉”。 越野车驶入苜蓿苑,在别墅门口停下。 余晖上前帮忙推开车门,在见到桑榆的刹那,震惊地瞪圆眼睛,好在他反应迅速,又恢复成平日里专业稳重的模样。 “桑小姐,里面请。” 桑榆朝他礼貌点点头,跟在顾南行身后,踏进别墅大厅。 余晖跟在后面,手心紧张得直出汗。 这是今天第三波到访的客人,从上午飞机落地,总裁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机场便偶遇时笙小姐,缠了好久才摆脱。 回到别墅屁股没坐热,戚老夫人带着家里长辈第一时间赶来查看情况,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欣喜的,悲伤的,痛哭流涕的……比唱大戏的表情还要丰富。 此时已近日暮黄昏,客厅内却没开半盏灯。 在一片昏暗中,桑榆看到坐在沙发上,背脊佝偻的身影。 白色衬衫贴着后背,隐约能瞧见里面的肩胛骨,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瞬间丧失以往的傲气和自信。 他好像比半个月见面那次,更瘦了。 谁能将眼前的男人,跟麓城人人称羡,说一不二的小肆爷结合在一起。 没来由的,桑榆眼眶发酸,胀胀得有些不舒服,连鼻尖都开始微微泛红。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戚淮肆身上,只有站在一旁的余晖见到她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摸摸鼻尖,心里百感交集,却一个字不敢往外说。 顾南行走上前,弯下腰在戚淮肆身旁坐下,声音带着试探:“阿肆。” 比他们先一步进来的沈知悉,已经在一旁坐了许久,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无力地耷拉着。 戚淮肆听到人声,寻着声音方向,抬起头:“来了。” 随后,低着头继续把玩手上的金色骰子,金属边角的摩擦碰撞声,在寂静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知悉像是受不了过于安静的气氛,站起身道:“我们也不想说些没用的安慰话,阿肆,你直接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兄弟们一定竭尽所能帮你。” 顾南行应和:“知悉说得没错,你现在的情况,戚家那边一定早知道了,你二伯一家惦记盛海产业不是一天两天,还有……” 他抬头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的桑榆,很快调离视线:“谢家,你姐姐的婆家,想吞下盛海集团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次回国,集团内部一定会马上召开股东会议,戚家不会让你继续担任总裁一职的。” 桑榆站在三人后面,有些局促,他们聊的话题貌似不太适合被她听到。 她转身想去厨房,那里是全别墅唯一亮着的地方,里面时不时有杯碟声响起。 桑榆猜测应该是刘妈在准备晚膳。 大厅里没有光线,她没走几步,脚腕撞上摆放在一旁的两个行李箱上,顿时痛得她倒抽凉气。 声音引来沙发前坐着的沈知悉侧目。 而那个背对着她的背影,一直没什么动静。 “桑小榆?你什么时候来的?”沈知悉惊讶道。 桑榆没察觉到沙发上的白色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 她回复道:“刚刚,跟顾学长一起到的,看你们一直在讨论事情,不想打扰你们。” 沈知悉视线立刻扫向顾南行。 顾南行点点头:“本来打算去吃饭的,路上接到你的电话,没来得及送她回家,一起带过来了,阿肆不是也认识小榆吗?” 桑榆觉得他这的话有些奇怪。 明明每一句单拎出来都没问题,组合在一起却变了味。 说得像是她本来想回去的,因为顾南行的原因才勉强过来。 一直熟稔把玩黄金骰子的男人,不知怎的,突然将骰子往大理石茶几上一丢,清脆叮叮当当的响声滚了两圈后,掉落在波斯花纹地毯上,瞬间淹没了声音。 桑榆指了指厨房方向:“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帮忙。” 踏进面积比桑榆家还大的厨房时,刘妈正背对着她抹眼泪,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刘妈,好久不见。” 见到桑榆时,刘妈眼睛亮了亮:“桑小姐是来看望少爷的吧,快去客厅坐着,厨房里油烟大。” “他们几个在客厅讨论公司的事,我也听不明白,挺无聊的,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 厨房餐台上摆放着新鲜瓜果蔬菜,灶台上正“噗噗”冒着烟,像是在炖什么东西。 刘妈眼眶红红,长长叹了口气:“公司要变天了。” 桑榆对盛海集团内部人际纠纷并不清楚,只知道戚家老太太生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戚威二十多年前,从戚老太爷手上继承公司,无功无过经营了二十年,期间没出过什么大纰漏,也没做出什么优秀的业绩,想来是经商能力有限,能维持住盛海繁荣已经实属不易。 两年前,戚威出海谈合作,回来路上遇上飞机失事,连人带私人飞机一起坠落进大海,机毁人亡至今没找到尸骨。 戚淮肆作为长房长孙,不出意外应当接管公司事务。 可外界都在传,戚家内部反对戚淮肆当掌权人的声音异常强烈。 反对的原因,一直是各路媒体八卦深挖细究的重点,留言传得最多的,是说戚淮肆不是戚夫人亲生的,而是戚威跟外面的小三生养的。 大房一直生不出儿子,戚威才在外面找个了家世背景远不如戚夫人的女人,一直在外头养到十岁左右的年纪才领回家。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少媒体也纷纷议论,戚淮肆出现在大众面前的照片确实只有十岁之后,十岁之前的痕迹半点也找不到。 戚家人联合反对戚淮肆当掌权人,偏偏戚家话语权最高的戚老太太,以一己之力将戚淮肆推举上戚氏继承人的位置。 从此后没人敢再说一个不字。 可豪门继承人哪会这么好当,在半年前,戚淮肆在高速路上发生车祸,人没死却被挡风玻璃碎片划伤眼睛,肇事司机当场身亡,警察立案人死债消。 外界传言是戚家内部的权利纷争,可谣言毕竟是谣言,没有证据只能是空穴来风。 当时的戚淮肆眼睛还有做手术复明的可能,戚家人就没说什么。 如今,手术失败,戚淮肆的眼睛彻底看不清,戚家掌权人的位置无疑是坐不稳了。 而戚家又不止他一个男丁,二房长子长孙,都是壮年青年,论才干虽不如戚淮肆,但身体健康,耳聪目明,比他一个伤残人士,更适合当戚家继承人。 二房若是实在不顶事,长房长女戚慕安也同样有继承权,到时候她的儿子,谢家长子谢辞接管谢家,谢戚两家合二为一。 不管哪种,都比把公司交到戚淮肆手上合适。 桑榆对戚家来说,只是个外人,没有置喙别人家事的权利。 她手上帮刘妈切水果摆盘,微微扯了扯嘴角:“公司的事我不懂,但我相信他能处理好的。” 不是她吹捧戚淮肆。 是这个男人的本事真的很大。 他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商业头脑和敏感度,即便少双眼睛,天才还是天才,依旧比那些长着眼睛,却装耳聋眼瞎的人厉害得多。 刘妈欣慰地点点头:“是呢,我们少爷可厉害了,比戚家二房那些老的小的强多了。” 桑榆切完水果,刘妈的茶水也准备好,一起送出去端到客厅桌上。 沈知悉接了个电话回来,说医院病人发病,要赶回去做手术。 离开前拉着顾南行一起走:“我没开车,你送我一程。” 顾南行当场想叫上桑榆一起离开,却被余晖抢先一步:“桑小姐我送回去就好,刚好顺路。” 他要去哪都没说,就顺路了。 一听就是临时瞎编的,顾南行不信。 桑榆知道让她留下来是戚淮肆的意思,他现在是伤患,桑榆不想再惹他不高兴。 冲着顾南行示意,让他们先走。 顾南行还想再说什么,被沈知悉拖着往外走:“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快点啊!” 刘妈极有眼力劲儿:“余助理,仓库有箱白葡萄酒是老夫人送来的,你帮我搬一搬,我想拿它来炒菜。” 桑榆…… 葡萄酒炒菜,刘妈你离场的理由别太离谱。 余晖立马应和:“好的,我现在就去。” 人一离开,客厅里立刻变得空旷起来,安静的桑榆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端起水果盘子放到男人面前,轻声问:“肆爷,吃水果吗?” 一直闭眼抿唇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揶揄的眼风扫到桑榆身上,眼眸暗沉如夜。 “内衣穿了吗?” ------------ 第九十一章 棒打鸳鸯 桑榆…… 什么意思? 戚淮肆是单纯调戏她,还是说看到今早给他发的照片了? 为了印证心中猜测,桑榆走上前,手掌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从左边晃到右边,从上边划拉到下边。 戚淮肆的眼球没有半点动静,静静地凝视在同一个地方。 从外表来看,这双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如暗夜琉璃般好看,瞧不出半点视力受损的样子,偏偏直愣愣盯着同一方向,用耳朵辨别方向的模样,又跟桑榆曾见过的盲人一模一样。 两人距离靠得近,戚淮肆感觉有微微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面容上,心口像是有一只羽毛在轻撩,鼻尖涌入熟悉的清香,瞬间将他包裹住。 可惜此刻房间昏暗一片,眼前人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依稀通过窗外射进来的最后一丝光亮,勉强瞧见面前女人柔和的五官,和一双盯着他细细打量的大眼珠子。 还有……她因为弯腰,胸口处露出的大半片雪白肌肤。 他眼神逐渐晦涩,眼底藏着一抹暗欲。 桑榆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看她的眼神,早在她身上辗转流连数遍,心中还在惋惜戚淮肆英俊面容上的这双大眼睛,以后只能起到装饰作用。 不知是不是黑夜壮了她的胆子,她突然俯下身,在那双眼眸上轻轻落下一吻。 动作又缓又柔,唇瓣落下的一瞬,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躯一颤。 还没等她作案完成,逃离现场,天旋地转间,桑榆身体掉了个方向,侧坐在戚淮肆双腿上,腰间的手掌炙热地发烫。 戚淮肆感觉眼皮前所未有的滚烫。 桑榆声音微哑,轻声问:“手术……疼吗?” “疼你能怎么办……”男人声音沙哑。 做手术哪有不疼的,刚睁开眼的那刻,眼周刀片划拉过的刺痛感,折磨得他连续失眠,细碎的折磨半点不比身体皮肤受伤带来的痛感少。 戚淮肆沉浸在近半个月不好的回忆中,下一秒,感觉到一股暖风裹挟着淡淡的体香,飘在他眼眶周围,轻柔得如同四月的风。 “吹吹,就不疼了。” 桑榆声音婉和,尾音带着些许微颤。 霎时间,身体突然悬空,腰肢被猛地往上一抬,戚淮肆带着急躁的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够,疼得厉害。” 戚淮肆不是情场上的高手,桑榆也不确定在她之前,他有没有过别的女人,但这次的吻,莽撞中带着急切,甚至比两人在换衣间里第一次接吻那回,还要着急,像极了没有经验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 他几乎是拉扯着她的唇瓣,开疆拓土后,将里面搅合得翻江倒海,带着势不可当的霸道,恨不能一口吞她下肚。 两人的气息在瞬息间,交换交缠数次,早已分不清谁是谁,桑榆惊讶又羞恼,口腔中仅存的一点空气被男人蛮横地掠夺干净。 她感觉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时,头顶的灯光突然“啪”一声被打开,四射的白炽灯光瞬间投射在两人身上。 桑榆眼部长时间沉浸在黑夜中,顿时被突然的亮光照得眼睛一痛,“呜”的一声不满呜咽起来。 她没注意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体有瞬间呆愣,原本微眯的双眸,紧闭在一处,恍若未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动作停顿一下后,再次投入到更加激烈的攻城略地之中。 戚淮肆的位置背对别墅大门,可桑榆被他抱在怀里,视线刚好能对上大门方向。 此刻,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浅色系中山装的老太太,鼻梁上戴一副银边框老花镜,正冲她们的方向举起手机,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手指头不停在屏幕上点点。 被人撞见亲吻,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桑榆脸颊通红,揪着戚淮肆的衣领,拍了拍,示意他松开。 哪知伏在她肩膀上的男人,动作幅度不减,眼见就要扯开她的衣领,将手探进去。 桑榆失声惊呼:“戚淮肆,有人来了。” 戚淮肆皱了皱眉,松开她的脖颈,连头都懒得转过去。 “让他滚。” 门口站着的老太,将手机收回口袋,拄着拐杖,在地板上敲击两下:“让谁滚呢?” 戚淮肆不说话了。 手快速从桑榆身上拿下来,顺带着拖着她的腰让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转过身恭敬冲来人方向点点头:“奶奶。” 桑榆…… 眼前一脸严肃却挡不住看好戏神色的小老太太,竟然是戚淮肆的奶奶,那个曾经代掌戚氏集团数年,如今依旧拥有极高话语权的女人。 她一直以为会是个雷厉风行,相貌稍显板正严肃的老人家,一个眼神射过来便能吓死人的那种女强人。 不然怎么在一群男人中站稳脚跟,挥斥方遒间将偌大家业支撑起来,又在后来以一己之力将戚淮肆抬上继承人的位置。 桑榆从没想过,对方竟然会是个长相如此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太。 头顶白色小礼帽,笔直板正的后背不见丝毫佝偻之态,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珠宝加持,除了手上黑漆银绘拐杖上镶嵌一颗拇指大小的宝石,起来看起来跟路上遇到的普通老奶奶没什么区别。 非要找出点不同,那就是,气质好些,精神头更显得年轻一些。 桑榆手足无措站在一旁。 头低得不能再低,当着长辈的面搂搂抱抱,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戚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悠悠靠近桑榆,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片刻后,指着戚淮肆身侧的沙发道:“坐下说话。” 桑榆拘谨地坐下,屁股刚沾到松软的沙发,身旁男人出声道:“我让余晖送你回去。” “不着急,我有话想问桑小姐。”戚老太太将拐杖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叉子夹了块西瓜递到桑榆面前,笑道,“来,吃点水果,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桑榆恭敬地接过:“谢谢戚老夫人。” 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余晖和刘妈,此刻纷纷出现在客厅。 戚老太太指着戚淮肆的方向,冲余晖道:“把他扶上楼休息。” 余晖不敢不答应,视线在沙发上三人间来回逡巡,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不知道离开的时间里,总裁到底干了什么,惹得老太太要单独留下桑小姐说话。 戚淮肆还想留在客厅,被戚老太太三两句话,给赶上楼。 离开后,刘妈给两人重新端来新茶。 桑榆局促不安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她明显感觉到老太太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恨不得能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跟我们家阿肆处多久了?”戚老太太抿了口茶,动作端庄有度,一瞧便是长期优秀环境浸养出的气质。 “不到两个月。” 戚老太太缓缓重复道:“两个月啊……” 桑榆想说,两人算不上处对象,完全可以称作是合作关系。 可她不敢说。 桑榆有些惴惴不安,像戚家这样的豪门望族,长孙的婚姻交往都有着极严格的要求,不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最不济也得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小家碧玉。 她仿佛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聊天话题,戚老太太一定会明里暗里告诫她,她的身份地位跟戚淮肆相差过大,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最好趁现在双方感情不深,赶紧断了联系。 桑榆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以往看过的狗血剧,心里盘算起来戚老太太待会儿会用多少钱打发她。 五百万? 好像少了点,像戚淮肆这样的金龟婿,怎么着也得上千万吧。 桑榆在心里演练起来,待会儿拒绝的口气怎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接过银行卡的动作怎样才能透露出无可奈何,最好加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迫于无奈的妥协。 “我们戚家是麓城名门大家族,挑选媳妇有一套自己的标准,阿肆是我的大孙子,他的婚事我从来都是慎之又慎,从他接管盛海以来,明里暗里想把女儿嫁进戚家的门户,比这西瓜上的黑瓤都多,他啊,一个都瞧不上。” 桑榆手指在瓷杯边缘来回摩擦:来了,来了,棒打鸳鸯的戏码来了。 “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这里有张银行卡,密码是阿肆的生日。”戚老太太将银行卡推到桑榆面前,“里面有一千万。” 一千万,桑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有钱人家劝退的理由都是这么清新脱俗,把分手费说成见面礼。 戚老太太给的是行情价,为人还算实诚。 她低下眉眼,控制住面部表情:“老夫人,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拿了一千万滚蛋,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戚淮肆面前。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再跟戚淮肆有任何关系。 戚老太太眉开眼笑:“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说着又把银行卡往桑榆面前送了送:“这钱你拿着,去买点喜欢的首饰,买点漂亮衣服,别委屈了自己。” 一千万,那可是一千万,她在电视台干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可戚淮肆要是知道她为了一千万把他丢了,会不会发火? 算了,管他呢。 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桑榆手往前伸了伸,指尖刚触碰到薄片表层,戚老太太再次发话。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们着手准备婚礼,场地礼炮客人名单,什么都不用操心,你安心嫁过来,跟阿肆培养培养感情,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子,我老婆子做梦都能乐醒。” 桑榆…… ------------ 第九十二章 催婚 桑榆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的婚礼? 桑榆指尖像触电一样,立刻从银行卡上缩回去,“老夫人,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戚老夫人不会是想让她嫁给戚淮肆吧? 别太离谱,老夫人,这一点不符合您的人设。 戚老太太又给桑榆夹了块芒果:“好孩子,你不喜欢我们家阿肆吗?” 桑榆被她问得一愣:“不是……” “那就是喜欢!”戚老夫人喜笑颜开,“既然喜欢那就操办起来,你不知,他都28岁了,再不结婚都成老男人了,没人要的。” 说完,站起身就要回老宅准备婚礼事宜。 被桑榆拦下:“老夫人,您等一下,您确定肆爷能同意吗?您还没问过他的意见。” 老夫人拐杖在地板上一敲,眉眼像个小孩子一样调皮:“他要是不喜欢你,刚刚你两在沙发上干嘛呢?” 桑榆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我们家阿肆是清白大小伙子,你得对他负责的。”说着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到相册里,点开其中一张图举到桑榆面前,“我可都拍下来了,你不许赖账啊。” 桑榆满头黑线,谁对谁负责啊? 他是大小伙子?她怎么这么不相信。 戚老夫人怕不是见戚淮肆眼睛瞧不见了,随便抓了个人就结婚吧。 下一秒,果然听见戚老太太的声音:“丫头,你是不是觉得他瞎了,看不上他了?” 桑榆慌忙摆手:“没有,当然不是!” 戚老太太面上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那些人不一样,你跟我们家阿肆是真爱。” 神tm真爱。 “奶奶,您别胡闹了。”楼梯口走下来的男人满脸不耐烦,不知站在那儿听了多久。 “姚叔!”他冲着门外喊了声。 很快有个管家模样的中老年男子走进来,恭敬地冲戚淮肆弯腰:“肆少爷。” “时候不早,送奶奶回家。” 姚叔点点头:“是,少爷。”转身朝老夫人走去,结果还没开口,被老夫人怼回来。 “我不走!”老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拉着桑榆一起坐下,“我还有话要跟未来孙媳妇说。” 桑榆有些好笑,这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 “你叫桑榆是吧,麓城艺术学校毕业的?瞧瞧这身板,一看就是学艺术的料,长得也俊俏,你俩以后的孩子得好看成什么样,哎呦……想想都开心。”戚老太太双手直拍腿,仿佛孩子已经出生般高兴。 桑榆除了脸都赔笑地僵硬,目光寻着戚淮肆的方向望去,希望他说点什么解救下自己。 一抬头,看到戚淮肆阴沉着一张脸,眉心蹙在一处,明显一脸的不高兴。 被长辈拉着跟她这样身份的人谈婚论嫁,他是觉得丢人了吧。 也是,他心中的结婚人选,应该是像时笙那样家庭,长相的,更重要的是,戚淮肆将感情上的喜欢和身体上的喜欢,分得很清楚。 从一开始,两人之间,就是一场纯粹利益驱使的靠近。 无关爱情。 只有欲望。 桑榆起身便要离开,他们的家事,她没掺和的必要。 与其等戚淮肆主动说瞧不上她,不如由她来拒绝这段荒唐的提议:“我现阶段还没有结婚的想法,打算先把事业做好,感谢老夫人抬爱,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吃完晚饭再走吧,厨房里炖了汤。”戚老太太拦了拦。 桑榆一下子想到上回那满砂锅补血溢精的药膳,脚下步伐走得越发快:“不了不了。” 她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完全不顾身后老夫人追着喊:“卡,卡没拿走呢。” 余晖送桑榆离开后,别墅里只留下戚淮肆和戚老太太。 “你板着张脸做什么?”戚老太太不满地跺跺脚,数落道,“嫌我多管闲事?” 在戚家戚淮肆天不怕地不怕,戚慕安在场也敢阴阳怪气嘲讽几句,偏偏对这个从小看护他长大的戚老夫人,他半点脾气都没有。 没有她便没有今天的自己,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亲情都是戚老太太给的。 戚淮肆对她相当恭敬,总是尽自己所能,最大程度满足老夫人所有期望。 “奶奶,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戚淮肆无奈地垂下肩。 “那你什么意思?这么大年纪不结婚,前些年追在陆家那女儿后面,我权当你是想报答她当年帮过你,可你也不能因为报恩把自己搭进去吧?今天这姑娘我觉得就不错,长得好看,人也伶俐,刘妈跟她接触过两回也觉得人不错,就是家庭差了些,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咱家有钱不怕她娘家造,只要你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戚淮肆一听便知道,老夫人连桑榆家庭背景都调查清楚了,难怪一进门连她姓什么都知道。 “我不喜欢。”戚淮肆嘴硬。 “不喜欢你刚刚啃得那么带劲儿?以后可别说我老眼昏花,我眼神比你好。”戚老太太睨了他一眼,重新将银行卡塞回口袋,嘟囔道:“白送一千万,人家都不要,还假扮成瞎子,她更不会要你!” 戚淮肆双手扶额,头疼得愈发厉害。 他就不该告诉戚老夫人眼睛的事。 早上飞机刚落地,得知手术失败消息的老夫人,第一时间赶到别墅。 抱着他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年近80,近些年心脏不好,戚淮肆生怕她大悲之下挺不过去,才将她拉进书房,将手术成功但是为了查清当年车祸原因需要对外假装失明一事告诉她。 老夫人当场重重两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力道不大气势唬人:“臭小子,连我都骗,害我掉这么多眼泪,你知不知道,年纪大的人不能轻易掉眼泪,要折寿的。” 骂完后,她拍着胸脯保证演技一定过关,不让随行来探望的戚家人看出端倪。 事实证明老夫人演得确实好,出了书房又痛哭两嗓子后,直接昏了过去。 当场瞬间乱作一团,分散不少注意力。 谁知道,戚老夫人刚被送回去没多久,又悄悄跑回苜蓿苑,还撞上他跟桑榆……。 戚淮肆突然很后悔告诉戚老太太实情,她不担心他眼睛,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了。 —— 谢家。 戚慕安刚跟谢婉从商场大采购回来,桌面上摆满了高档奢侈品的**袋。 谢婉正一个个试穿,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妈,好看吗?” 戚慕安从礼盒里挑出一套宝石首饰,佩戴在谢婉身上,满意地点点头:“我的女儿,是天生的名媛,穿什么都好看。” 谢婉高傲地扬起天鹅颈,衬托得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越发璀璨,整个人站在水晶吊灯下,白得发光。 “我要穿这套去音乐节。” “好,都随你。” “这套宝石切割不算上乘,我还是更喜欢他家的新款,可惜只有一套,还被人捷足先登。”谢婉嘟着嘴不满道。 戚慕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喜欢就定制,这年头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谢婉心里高兴,却有些局促不安:“可我们今天已经花了上千万了。” 上千万说保守了,光她脖子上的项链就价值三百万,戚慕安一下子下单了三条。 谢家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是五十万,加上戚慕安手上的几家美容院,桑拿馆的盈利,每个月可以支配的花销七八十万。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这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谢婉来说,这不过是几个包的钱。 她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平常跟小姐妹出门在外也习惯充门面摆阔气,请客送礼都是按照最好的送,七八十万对她来说,只能维持日常花销,时不时还需要谢辞接济一下。 谢婉的消费理念从小是跟戚慕安学的,母女两如出一辙。 今天两人舍得下血本,提前预支大半年花销,完全是被戚淮肆眼瞎的喜事了昏了头,非得大肆采购一番,才对得起这样的好事。 “怕什么,你哥马上就会接管戚家,到时候别说珠宝首饰,就连游艇别墅,还不是想买就买。” 谢婉轻声道:“就算那私生子因为眼瞎会被董事会赶下台,可戚家还有表舅一家,妈你怎么能确定戚家当家人的位置能落到哥哥手上?” 戚慕安嘴角勾了勾:“你表舅一家,老的为老不尊,拿着公司账户的钱,在外面瞎投资,亏得血本无归,小的眼高于顶却没本事,天天眠花宿柳不上进,一家子智商加起来也没你哥高,老夫人只要没老年痴呆,就不可能看着戚家落到二房手上。” “可表舅一家才是真正的戚家人,我们毕竟是外姓,曾祖母能愿意吗?” 戚慕安眼神暗了暗:“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我是长房长女,天生有继承家业的权利,当年如果不是她非要带那野种回来,我们也不用过得这么憋屈,这世上,谁都能当戚家掌权人,就他戚淮肆不可以。” 谢婉轻声安慰戚慕安,好不容易把她情绪控制住,谢楚天进了家门。 戚慕安看到他,脸色顿时又黑了三分。 谢楚天三天两头不着家,摆明了在外面养起了小情人。 她心照不宣,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让全家人下不来台。 见他难得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呦~大忙人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时间贵步临贱地。” ------------ 第九十三章 凌辱 谢楚天收到公司财务发来的账单,戚慕安没按照走账要求,私自从账户上提取了一千万。 他最近正因为国际药品原材料上涨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手上流动资金本来就不够用,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到两千万。 戚慕安逛个街,一下子提走一千万。 谢楚天看着桌上摆放的颜色各异的包装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最近国内新崛起好几家药厂,引用高新科技,势头越来越猛,隐隐有成为后起之秀的架势。 他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神经一刻不敢放松,家里的女人给不了助力也就罢了,还在关键时刻捅娄子。 特别是戚慕安成天吊着一张死人脸,端着大小姐的架子,处处让他下不来台,不体贴不温顺,半点比不上年轻漂亮又好打发的大学生。 谢婉见谢楚天面色不对,拿起桌上一件衬衫走到他面前:“爸,这是我们特地给你选的,你去试试?” 他看了眼材质和价格,面色又沉了不少,一千万花出去,她们只舍得给他买一件五千块的白衬衫。 谢楚天拿起购物小票,嘴边的笑意更加嘲讽。 衬衫甚至不是买的,是买女士大衣送的。 清清每个月从他这儿领走十万块当生活费,都舍得给他买上万的袖扣,他的老婆孩子却只考虑自己,半点不在乎他的处境。 谢楚天一把夺过衬衫,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家,指着戚慕安的鼻子数落:“公司账上的钱是用来抵抗风险和应急的,是能随便动的吗?你好歹也是戚家养大的女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浆糊吗?” 戚慕安常年养尊处优,连个大着嗓门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哪受得了他这样的数落。 她站起身,三两步跨到他面前。 “谢楚天,你好意思跟我提从前,我在戚家从没受过窝囊气,我告诉你这就是我日常消费水平,没嫁给你之前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你有本事就应该出去努力赚钱,而不是在这儿冲我吼,你凭什么让我下降生活档次,我不过预支了一千万生活费而已,没有我们家,你谢家早破产了,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跟条狗一样乞讨。” 厨房里干活的仆人个个噤若寒蝉,竖起耳朵听八卦。 谢楚天顿时觉得丢尽了脸,脸涨得通红,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当年谢家财政危机,面临重组危险,是靠着跟戚家联姻,注资十几亿才挽救回颓势,造就今天的谢氏集团。 因为这个,戚慕安在他面前永远高一头,平时吵架没少拿出来说,次次往他男人尊严上践踏,他早就受够了。 戚慕安还没意识到,面前的男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自顾自地数落这些年的不易和委屈。 说道激动的地方,也顾不上男人的尊严,将谢楚天数落地一无是处。 谢楚天气的连砸数个花瓶,巨大的响动,吓得刚进门的谢辞和陆暖暖一震。 谢辞皱着眉头,视线在厨房仆人面上一扫而过:“爸,妈,你们又在闹什么?不嫌丢人吗?” 陆暖暖没嫁进谢家前,跟外界人一样,都以为准婆婆公公是麓城难得一见的恩爱夫妻。 进了门才发现,豪门哪有真感情,不过是利益捆绑,比谁更离不开谁。 在外人面前和和美美一家亲,关起门来照样骂娘。 她安静站在谢辞身旁,闭上嘴一句话不说。 帮谁都得得罪人,当和事佬也捞不着好,不如当个鹌鹑。 谢婉也被面前一幕吓到,不明白好好的购物怎么会惹来谢楚天这么多不满,直到被陆暖暖扯着衣角拉进房间,才呜咽地小声啜泣起来:“爸妈以前关系挺好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她常年待在国外,借着深造音乐的名义,鲜少回家。 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家宅万事兴阶段,不知道近几年父母的婚姻早已岌岌可危。 陆暖暖安慰道:“谁家都有糟心事,左脚都能绊倒右脚,叔叔阿姨相处这么多年,吵两句嘴算不得什么。” 她跟谢辞的婚礼还在筹备中,对他父母的称呼一直没改口,此刻站在外人角度劝解谢婉,更显得真切。 陆暖暖此刻满腹心思都放在谢婉脖子上的项链上,她刚刚进门看得一清二楚,桌上放了三盒子珠宝项链,每个的品质和雕工都不输戚慕安送她的那件。 果然,亲女儿比儿媳妇亲近,她拿到的不过是戚慕安指甲里流出来的。 楼下客厅里。 谢楚天被谢辞拖进书房,避免父母见面再争吵。 独留下戚慕安坐在沙发上,阴沉着一张脸。 厨房里,几个仆人推三阻四,谁也不敢去打扫战场。 在谢家干活干久了仆人都知道,戚慕安脾气不好,尤其是现在更是她有怒气没处发泄的时候。 “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没看到满地碎瓷片,想扎伤我的脚吗?” 戚慕安不满的斥责声,很快传进众人耳中。 “小李,你去,你是新来的,夫人没见过你,不会太为难你的。” 张妈是佣人里管事的,手一挥便让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抖得更加厉害。 “我……我不敢,张妈,您找别人吧,我手脚笨,夫人见了我只会更生气。” 张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剜了她一眼。 “你们几个呢?谁去?” 众人静若寒蝉,不敢作声。 戚慕安的脾气火爆,动不动非打即骂,连跟在她身边几十年的张妈,都得提着精神干活儿。 眼看外面的女人,越来越焦躁,拖下去只会害得所有人被责骂。 一个身穿白色保姆服的中年女人,举了举手:“我去吧。” 众人立时松了口气,纷纷表示,这个月的活儿会帮着她分担。 客厅里,此时只剩下戚慕安一人,她早等得不耐烦,拽起身旁的摆件,狠狠砸在地板上。 摆件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碎瓷片刚好擦着沈素的小腿飞过,顿时血流不止。 “夫人,您小心手。” 戚慕安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商量半天,把你推出来了?” 沈素不敢顶嘴,手下麻利打扫起来。 戚慕安却不打算放过她,懒懒靠在沙发上:“过来,替我把鞋脱了。” 沈素立马上前,半跪在地上,拖着她的脚腕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褪下脚上的鹅绒软底拖鞋。 她乖顺的模样,不仅没有取悦到戚慕安,反而让她心中的怒火越发强烈。 低贱的东西,跟那些被养在外面的女人。 为了丁点钱,连尊严都不要,趴在男人脚底下扮乖巧,摇尾乞怜。 光是在心中想着,戚慕安的怒火已经堵在嗓子口,她笑得阴鸷恶劣,一双眼像是毒蛇吐露的信子:“去,把手放在碎瓷片上。” 沈素呆愣住,仿佛预料到女人要做什么,祈求道:“夫人,您饶了我吧。”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因为主人家的一句话,承受刺骨的疼痛。 戚慕安当然不会放过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红艳艳的现金,甩在沈素脸上:“够不够?” 纸币的锐利边角,擦着她的眼角划过,落下一道细小的伤口,很快渗出血来。 沈素不敢拒绝,只能任凭戚慕安抓着她的手掌按在碎瓷片上,再用脚掌狠狠碾压在上面,直到手背肌肤被刺破,白色大理石砖面,渗透成红白相间的刺骨殷红,她仍旧沉溺其中,不愿松手。 最后,是谢辞过来拉开戚慕安,沈素才保住右手。 手背早已血肉模糊,皮肉外翻,一直不停滴着血。 谢辞眉心紧蹙,立刻让人送沈素去医院包扎。 他站在沈素面前,居高临下道:“夫人心情不好,别往心里去,稍后我会往你的工资卡上打三万块钱,你最近工作辛苦,在家好好修养几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知道的!” 最后几个字带着警告意味。 豪门贵太太最看重的是名声,哪怕私底下性格乖张阴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公关做得好,在外人面前的形象都是可以随意捏造的。 沈素哪敢说一个不字。 为了工作,为了家庭的负担,只能将委屈咽回肚子:“是,少爷,手是我不小心弄伤的,夫人体恤让我休息,我知道该怎么说。” 沈素从医院回家,右手裹上厚厚一层纱布,连日常行动都成问题。 桑榆追问再三,她坚持说是自己打碎花瓶摔跤,不小心将手压在玻璃碎片上。 脚腕和眼角的划痕,没有逃过桑榆的细究:“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先前你说工作地方主人家脾气不好,是不是她……” “不是!”沈素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惊觉反应过于激烈,缓缓道,“我在那户人家做得挺好的,主人家出手阔绰,同事间相处也融洽,我年纪大了,能找到份工作不容易。” 桑榆面色一滞,沈素明显不想追究这件事。 当保姆的一个月来,她时不时会带上些伤痕,有时是烫伤,有时是淤青,每回提起,沈素都说是她手脚笨,自己弄伤的。 桑榆心里的疑惑早不是一天两天,沈素在家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干了二十多年,从没出现过手忙脚乱弄伤自己的情况。 怎么去豪门大户当一个月保姆,三天两头弄得一身伤。 偏偏沈素嘴风严谨,半个字不肯透露。 晚饭是桑榆做的,简单的三菜一汤。 因为贺芸身体原因,家常菜也是少油少盐,尽量健康营养搭配均匀。 贺昭最近不知道在跑哪个明星的八卦,好几天没看到人影,问就说在外地出差。 饭桌上,贺芸胃口不佳,没吃两口放下筷子:“爸是不是快出狱了。” ------------ 第九十四章 差别对待 沈素伤了手,只能用左手拿筷子,也没吃上两口,轻声回应道:“后天出狱,我去接,你俩要一起去吗?” 贺芸立刻摇头拒绝:“我不去。” 她对贺成刚没什么好感,虽然是亲生的,感情却不深厚。 从小因为生病原因,没少被贺成刚明里暗里骂赔钱货,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付出也是双向传递的。 她有时恨不得贺成刚在牢里关一辈子,省得出来只会给家里添麻烦。 桑榆更不会去,找了个理由敷衍:“我后天接了活儿,没时间,妈你也不用去接他,这么大个人,不知道回来的路怎么走吗?” 沈素叹了口气:“牢里日子不好过,也不知道他瘦了没有,回来我给他炖点汤补一补,刚好我最近也不用去上班。” 她一直都是好脾气的传统家庭主妇,将丈夫看成天,即便这个天破洞不堪,经常给她们带来狂风暴雨,她依旧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和忍受。 桑榆顿时没了胃口,收拾完碗筷,洗澡淋浴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时,她收到电视台发的工资。 辛苦一个月的窝囊费,先拿去还花呗信用卡,留下来的仅够家里日常开销。 桑榆半点高兴不起来。 睡前贺芸告诉她,剩下的特效药不多,意味着她又得去找戚淮肆。 左西孟是国内一家药品研发公司制作的,专利被谢氏药行垄断,目前并没有投入市场,没有门路根本买不到。 即便日后上市,也会因为惊人的药效,将价格定得极贵。 几千一瓶都算平民良心价,上万也是极有可能的。 去年,谢氏上市的一款治疗骨癌的特效药,投入市场前,找了几位患者做免费实验,服用半年后,再次去医院检查,癌细胞数量减少一半,那几位幸运儿的生命得以延续。 当时,铺天盖地的纸媒网媒对药品大肆宣扬,病情缓解的患者家庭相拥而泣,给了不少同样被病痛折磨家庭希望。 大伙儿都等着药品上市,拯救家庭于水火。 谁知,药品价格问世的那天,高昂的费用再次将那些家庭打入深渊。 五万一瓶,一瓶只能服用半个月。 三个月为一个疗程,至少需要服用三个疗程。 光特效药,就得准备100万的医药费,普通家庭有几个能承受? 左西孟的研发团队,跟治骨癌的特效药是同一家公司研发的,从疗效和市场来看,最终定价不会差太多。 桑榆打开银行余额,里面躺着六十万,是上次戚淮肆转给她的,她没动。 也不敢动。 她将手背搭在额头上,头顶昏黄灯光照着她的眼,吊灯时不时因为楼上的走动蹦跳晃了晃,一墙之隔的邻居又在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老旧筒子楼隔音效果不好,网速不佳,生活也极其不便利。 自从贺芸出生以来,两人合住在一间房,睡的是一张床。 但桑榆心里知道,贺芸也想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地方小点没关系,只要有自己独立空间,比什么都强。 贺成刚马上出狱,找不到工作走鸡斗狗,天天无所事事喝酒混日子。 两人本来就撕破脸,再待下去折磨的只会是她。 桑榆想搬出去住的心情此刻达到顶点。 她翻开租房软件,立刻在电台周围小区看起房。 没注意到一向早睡的贺芸,此刻正被沈素拉到房间里说话。 贺芸刚吃完药,有些昏昏欲睡,手机“叮”响一声。 她点开一开,是银行卡的转账记录,账户上多了三万块钱。 她震惊地望着沈素:“妈,你哪来这么多钱?” 沈素摸摸她的脑袋,满脸心疼:“妈上班攒的,你拿着买些好看的衣服,你不总说清清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吗,咱家也有这个能力,用不着羡慕别人,我的女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不能被她比下去。” 贺芸眼角微微酸涩,扑在沈素怀里撒娇:“妈你最好了。” 随即又问道:“姐姐知道你给我转钱吗?” 沈素面色一顿,劝慰道:“你别管这些,拿去花就好,你姐姐有工作,用不着我给钱。” 贺芸用力点点头,心里已经盘算好三万块怎么花。 过几天的演唱会,她跟赵清清商量好,要装扮成新歌mV里的角色去应援,本来还在想去哪弄来服装和化妆的费用,现在天降横财,立刻解决一大难题。 第二天一早,桑榆买来沈素和贺芸爱吃的早餐。 贺芸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跟赵清清发了一晚上信息,激动地整个人小脸红扑扑,半点不像病人。 桑榆以为她要去见偶像才激动,没管她。 沈素生物钟早,跟桑榆一起在桌前用早饭。 桑榆按照惯例,每个月发薪日第二天,她会给沈素转三千块,作为家里日常生活开销。 贺昭也会给些钱,具体多少她从来没问过。 钱转到沈素银行账户上,桑榆提醒一句:“妈,这个月的生活费我转你卡上了。” 沈素拿起手机看了眼,轻轻应和:“好的,收到了。” 桑榆又将想搬出去住的想法,跟沈素提了一嘴。 “电视台离家太远,每天上下班通勤时间得三个小时,我还是想在公司附近找个便宜点的单间。” 沈素问:“一个月得多少钱?” “位置好些,朝南视野开阔的,两千左右吧,”桑榆咬了口包子,补充道,“合租便宜,靠近市区能接到的私活也多些,我可以把省下的时间用来提升自己,总比浪费在路上好。” 沈素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了句:“再看看吧。”回房补觉去了。 桑榆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住不安全,又给她发了几张平台上的租房信息,再三强调不会有问题。 直到上班座到工位上,也没等来沈素的回复。 ------------ 第九十五章 难题 月度报告会议是电台部每月工作的重点,赵兴隆坐在位置上,针对每个人接下来呢一个月工作任务做细分。 《名人访谈》节目的女主持休了产假,回家待产,原本呼声最高的桑榆,却没等来接替岗位的机会。 女主持亲自推荐业内好友代班,无论是名气还是号召力都高出桑榆不少。 她去业务部支援的一个月,新主持以极快的速度上岗。 同事间都在传,是女主持害怕产假回来后,岗位会被新人代替,才选择自己信任的人代班。 桑榆心里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工作总得继续做下去。 会议上,赵兴隆将她跟另外一位女同事罗琪分到一组,负责三天后一场演唱会的追踪报道。 部门新增一款名为《音乐之声》的栏目,专门为当下追赶潮流音乐的男女量身定做的一档新节目。 目前节目还处在筹备阶段,公司领导有意从她和罗琪中选拔出一位,担任主持工作。 这无疑是桑榆职业生涯中一道阶梯式跨越,将她从代班主持落空的失落中拯救出来。 能在部门拥有独立的主持节目,意味着她以后再也不用当个搬砖一样,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会后,赵兴隆将桑榆和罗琪留下,语重心长对两人道:“《音乐之声》栏目是台里很重视的一档节目,你们俩好好干,互帮互助,争取找机会弄到King少年团的专访,实在不行,个人专访也可以,他们粉丝量大,一定能给新节目造势,到时候收听率定会节节高升。” 罗琪笑了笑:“赵经理放心,采访年轻艺人我有经验,他们性格外放,每天活在聚光灯下,传统采访内容不能引起他们兴趣,未必能让他们接受采访,我打算在提问环节作出创新。” 赵兴隆满意地点点头,视线投在桑榆身上:“小桑,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桑榆思索片刻,轻声道:“我认识团队中的一名成员,会许可以让他帮帮忙,给我们腾出些时间……” 她话没说完,被罗琪嘲讽的声音打断:“撒谎不用打草稿吗?你能认识king少年团的成员?你怎么不说你是他们家亲戚?” 桑榆白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亲戚谈不上,不过,也差不多。” “既然是亲戚,弄张演唱会的门票不难吧?我的那张已经托人搞定了,至于你……”罗琪神情不善,压低声线凑在桑榆耳边继续挖苦,“好歹也要弄张内场前座位置,才对得起吹出去的牛吧。” 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在二人之间蔓延开。 说得好听两人是队友,其实大伙儿心里门清,主持人的位置只有一个,当上了工资福利翻倍是基础操作,在台里的地位和声望也能水涨船高,罗琪明显已经将她当场竞争对手。 两人离开办公室时,罗琪看桑榆的眼神都变了。 她先前在公司跟王黎欣关系最好,两人在大学就认识,她比王黎欣大一届。 能进电台王黎欣托她舅舅走后门,帮了不少忙。 两人在职场上关系好得跟穿同一条裤子一样。 上次王黎欣违反公司规定被劝退,罗琪碰巧在外地出差,没来得及回来帮姐妹一把。 回电台时,王黎欣已经被辞退,私下里跟她约饭时一直在哭诉遭到的不公平对待,直言桑榆背后有人,她是得罪桑榆背后金主,才被开除的。 从那之后,罗琪在公司没给过桑榆好脸色。 现在赵兴隆将她们俩分在一个组,负责同一个项目,跟撞枪口上没什么两样。 办公室里,赵兴隆正为手上得到的消息纠结。 今天一早,盛海集团要换执行总裁的新闻在圈里流传开。 他托人找关系才知道,是戚淮肆眼部手术失败了,戚家要换掌权人。 连他都能收到消息,说明可信度极高,已经近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盛海集团要抛弃一个残废,是情理之中的事,赵兴隆高兴的是,戚淮肆都不受戚氏重用,那桑榆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当初转正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桑榆害得他的亲侄女被开除,连他脸上都没光,被领导层耳提面命下了好大面子。 当时顾忌她背后的戚淮肆,只能小心捧着,说好话哄着。 现在,赵兴隆只想想尽一切办法,把桑榆搞出电视台。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琪。 ------------ 第九十六章 撮合 罗琪是他推荐进入电视台的,两年来一直在他手底下干活。 赵兴隆了解她的个性,典型的非黑即白型人格,工作能力不算出挑,但胜在忠心,是他工作场上不可多得的马前卒。 有她在工作中给桑榆使绊子,穿小鞋,桑榆的日子能好过? 盛海集团总裁办。 余晖的电话被轮番轰炸,他头疼地再次踏入办公室的大门。 将手机放在桌上问道:“总裁,要接吗?” 戚淮肆不堪其扰,无奈按响接听键:“你到底想干嘛?训练不够忙是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后,很快安静下来,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一道阳光朝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忙,我刚还在排舞!都是抽空给你打的电话,哥,明天我演唱会,给你留了最好位置的票,你收到没有?” 戚淮肆捏了捏眉心,扫了眼桌上内场超前排位置的门票,淡淡道:“没兴趣,不去。” “不行,我特地给你留的,”少年音调着急,“这可是我今年巡回演唱会第一场第一天,你不来捧场说得过去吗?” 电话里没反应,明显没将他的话放心上。 少年委屈巴巴道:“队里其他人都有家属应援团,只有我没有,我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爱,拼命努力站在舞台上,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我发光的样子,这么重要的时刻,哥你却不愿意出现,看来我注定……” “唐逍。”冷冷一声轻哼,打断少年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唐逍顿时安静如鹌鹑,等着男人继续。 “你全网粉丝数量几千万,天天微博评论里疼你爱你的人,从黄浦江排到恒河,能站上舞台是因为你努力吗?不是!是因为我舍得给你砸钱,不然你早被市场淘汰了。” 唐逍蔫儿了,心中满腹怨气瞬间转变成心虚。 小声嘟囔着:“不来就不来,搞什么人身攻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站在全身镜前上下打量许久,很快又恢复自信:“哥,你净瞎说,我这张脸,就算你不捧我,也能火。” 电话里的忙音,回应了唐逍的自恋。 盛海办公室内。 戚淮肆挂断电话后,拿起桌上的演唱会门票,塞进西装口袋里,冲身旁的余晖问:“上次交代你的事,找到合适人选了吗?” 余晖掏出平板,翻了两页后屏幕停留在一份详尽的个人简历上。 “这是那边发过来的资料,底子清白,长相是他喜欢的风格,已经谈好了价格,要见一面吗?” 戚淮肆抿着唇,扫视一眼简历:“把人带到老房子那边,我瞧瞧。” 余晖立刻道:“好,我现在去准备。”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老房子去年装修后,给我打电话求出租的人更多了,谁能想到十几年前那地方四周荒凉,现在直接翻了十倍,要不怎么说总裁您有眼光呢?” 戚淮肆回忆起年少时某段记忆,眼神暗了暗,道:“当年,是卖不出去的烂尾楼,流离失所的人才会聚在那里。” 余晖知道说错话,连忙闭上嘴。 —— 唐逍回到舞蹈室时,队友大多离开去吃饭,留下king少年团的队长宋程嘉一遍遍对着镜子纠动作。 他的业务水平一向是队里顶尖的,不论是从长相、唱功、舞蹈都是当之无愧的队长人选。 粉丝都以为宋程嘉是天赋异禀,天生为舞台而活,只要长期跟他生活在一起的队友才知道,宋程嘉为了这个位置,有多努力。 指导老师让七点舞蹈室集训,他永远在六点前热身完毕。 出道前期,队友粉丝笑他穿着土气,他拼命阅读大量时尚杂志,请教身边一切能用到的资源,找寻适合自己的穿衣风格,如今谁敢再将土气,跟宋程嘉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连国外时尚潮牌都上赶着找他合作。 宋程嘉的努力和坚持,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他的成名不是一夜爆红,是日积月累挥洒无数汗水后的开花结果。 唐逍有时想,如果他像宋程嘉一样没有背景,全靠自己努力向上爬。 能不能达不到今天的成就。 保不齐像肆哥说的那样,早被当韭菜嘎了。 他靠在压腿杆上练了十分钟,双手一摊最终选择摆烂。 打开手机点开游戏,杀得昏天黑地,一局结束,宋程嘉的练习也接近尾声。 “怎么样?你哥来吗?”宋程嘉抽了条毛巾,边擦拭脸上的汗渍,边问。 唐逍给他丢了瓶矿泉水:“他说不来。” 宋程嘉三两口解决大半瓶水,用投篮动作将塑料瓶扔进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帅气中带着少年蓬勃张力。 “那我还要不要喊她过来?” 唐逍上前一把搂住哥儿们肩膀,严肃道:“当然要,我哥对我一向嘴硬心软,他说不来一定会来,老男人都这样,浑身上下嘴最硬。” 宋程嘉眼皮跳了跳,一脸便秘状,仿若听到恐怖故事。 “他已经老到……不行?” 唐逍慌忙摆手,惊恐道:“不是,当然不是!他才28岁。” 要是让戚淮肆知道,他在背后编排他不行,非得像小时候一样,把他按在地上收拾。 宋程嘉皱皱眉头:“28岁也不年轻了,从没谈过恋爱?真的不是有隐疾?我姐肤白貌美大长腿,大把男人追求,你可别害我挨骂。” 唐逍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嗓子哽得慌,解释道:“他……眼睛有点小问题,但你放心,他家贼有钱,商贾巨富,长得帅身材棒,学历高智商高,除了那点小缺点,其他全是优点。” “行吧,那我打电话说一声。” 宋程嘉刚掏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屏幕上“小桑姐”三个大字闪烁起来。 “姐,好巧,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桑榆此刻正在下班路上,售票网站的票早被一抢而空,连闲鱼上黄牛售票都找不到门路。 她第一次感受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现在有多火。 “程嘉,演唱会的门票你手上还有吗?” 开演唱会时,主办方会预留部分场位视野很好的位置,这些位置的门票会分发到歌手或重要工作人员手中,拿去送给粉丝或家人好友。 宋程嘉没成名前,也参加过几场拼盘演唱会。 遭受过被台下观众唏嘘,赶下台,也受过观众不满小糊咖串场,减少他们偶像出场时间,愤然离席的现象。 桑榆一直默默参加他每场演唱会,给他加油打劲,哪怕全场只剩下她一个听众,刻着“宋程嘉”三个字的灯牌,永远高举着,在黑暗空中摇晃。 她亲眼瞧着他从寂寂无名的小偶像,成长为现在前呼后拥粉丝无数的当红偶像团体台柱子。 后来,他的名气大了,演唱会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她反而来的少了。 宋程嘉惊喜道:“你要来看我演唱会吗?” “是的,欢迎吗?我好歹也算老粉了。” “当然欢迎,我的演唱会,永远会给小桑姐留个最好的位置,不管你来不来。” 桑榆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成就感,心里欣慰极了。 她又解释了一番工作上的任务,刚想问宋程嘉有没有时间做个专访。 唐逍一听对方是要介绍给戚淮肆的那位,激动地抢过话筒:“姐姐你来吧,位置多得很,别说是专访,我们整个团队都能接受你的采访。” 桑榆愣了下,随即被喜悦冲昏头,差点错过下车站。 “真的吗?那我可不跟你们客气了,帮我留两个位置。” “没问题姐姐,我办事你放心,到时候多给我点镜头,我粉丝影响力嘎嘎的。” 桑榆不用问也知道,电话那头神采飞扬的男生一定是团队里,以活泼外向着称的队内门面担当——唐逍。 她笑了笑:“好,一定。” “你个显眼包,跟你有什么关系?”宋程嘉没好气抢过手机,再张口时,语气轻了不少,“明天到现场记得联系我,我让助理去接你,走特殊通道,不用挤来挤去。” 唐逍…… 这男人是学过变脸吗? 谁见过king少年团台柱子用这么温婉的口气说话,宋程嘉平时逼迫他们练习时的恐怖模样,跟现在温顺的样子比起来,简直是藏獒变成小金毛。 “行,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桑榆刚挂断电话,带她看房的业务员迎上来。 “桑小姐是吗?我是鹏程地产的工作人员,你叫我小张就好,今天由我负责带您看房。” 桑榆点点头:“麻烦你了,我还约了个朋友陪我一起,稍等一下。” 夏筱秋赶来后,一行三人一起走进小区。 先看的第一套是环境和设施都相当不错的公寓式套房,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日式原木,除了价格哪哪都好。 桑榆转身对销售员道:“我记得我报过心理价位,这套房子是好,但远超我现在接受水平。” “桑小姐,我知道您的价位,这套房子是我手上刚空出来的,上一位租户没住满合同期,现在交由我们转租,价格上便宜了不少,我看您是诚心租房才推荐给您,捡漏的机会不多,下次再有价格和环境相差这么多的房子,不知要等多久。” 销售一顿忽悠,听得夏筱秋都心动了,贴在桑榆耳旁窃窃私语:“机会难得,环境真的很好,离你上班也近,价格确实超预算,但性价比高啊!” 桑榆遏制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稳住心绪:“先给你看租不起的,再用环境诱惑你上钩,假装大降价让你误认为捡到宝,其实整个小区都是一样的价格,我来之前网上做了功课,这是销售人员的租房套路。” 夏筱秋恍然大悟,忙道:“货比三家,再做决定。” 第一个小区没谈下来,销售又带着去一街之隔的普通小区。 这里的环境比上一个降了个档次,价格也跟着缩水一大截。 楼层看着有些年纪,一问才知道,已经有近三十年。 上上下下跑了几间,最终仅有一套带独卫的单间过得去,其他不是男女混住卫生堪忧,要么就是屋内设备老旧,用起来糟心。 夏筱秋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那离电视台太远,咱俩合租个大些的两室一厅,多美。” “等我哪天不想上这个逼班,立刻辞职去给你带孩子。”桑榆笑着打趣,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这天来得会这么快。 ------------ 第九十七章 艳遇 销售人员领她们俩下楼时,桑榆发现其中一层的装修风格和新旧程度,跟其他楼层完全不同。 墙壁重新粉刷过,地板换成颜色更舒适的浅色瓷砖,连空气中散发的味道都跟别的楼层格格不入,带着高级香薰的氛围。 里面像是住着误入贫民窟的有钱人,或者是为了体验生活,强行融入普通人的富家公子小姐。 夏筱秋也察觉出不对劲:“这层……有房子出租吗?” 小张瞅了眼,像是对她的问题习以为常,解释道:“这层只有一个户主,房子主人很少回来住,几乎每个我带来看房的租客,都会问我这房子出不出租,公司领导找了户主好几次,偏偏人家不缺钱,宁可空着,也不愿意出租。” 桑榆一听,更好奇。 汇景苑每层的结构是四室两梯,按照麓城当地普通小区的房价,四室加起来也得一千两百万。 人跟人的差别,果然比人跟猪的都大。 她在为一两千的租房愁得掉头发,有人空着上千万的房子,连住都不住。 夏筱秋摆摆手,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我知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户主对房子有感情,我以前也干过这种事。” 小张…… 夏夏说这话的时候,肩上背着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帆布包,套着件洗到起球的大衣,脚上的球鞋跟桑榆同款。 是两人在夜市上,跟地摊老板嘴炮半小时,杀价到50块钱买下来的。 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钱。 却敢在这儿做上千万的美梦。 小张上下打量她两眼,面上全是,你继续吹牛,我静静看着表演。 桑榆却眼睛一亮:“那房子现在还在你名下?” 夏筱秋点点头:“在啊。” 桑榆一顿:“空着?” 小张扫了两人一眼,怎么还一唱一和演上了。 夏筱秋说:“是啊,空好几年了,就是位置有些不太好,在肿瘤医院旁边,每回路过那儿都能看到患者哭天抢地,心情跟着受影响,后来再也不想去了。” “租出去呀!”桑榆恨铁不成钢,感觉亏损一个亿,“医院附近的房子都被抢破头了,房价高得离谱,你租出去每个月拿固定收益,不比空着好?” 夏筱秋一拍手掌,顿觉有理,她怎么没想到。 房子空着她每年还要交物业费,时不时遇上管道漏水,设备零件老化,也不能及时知道。 去年邻居去物业投诉,说是她房子漏水,结果去了才发现,哪是她那层漏水,是她楼上那户浴室水龙头没关,水渗透到她这层,连带着楼下遭殃。 赔付裁定时,倒霉的她却要跟着承担楼下用户的损失,真是有怨没处诉。 夏筱秋打定主意要把房子租出去,却又有些担忧:“现在好多人打着租房的名义诈骗,分不清哪些是诚心租房,而且我工作挺忙,哪有时间联系房客,还要带客看房,想想都累……” 小张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突然觉得眼前穿着不出众的女人,不一定是在吹牛。 有钱人喜欢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平日里为了几块钱在菜场里讨价还价,却用几十万的包装菜,出门骑共享单车,私底下说不定豪车排满地下室。 他挤上前,递上名片给夏筱秋:“小姐,看你气质不俗,平常一定很忙,我们公司承接房东委托租房,您放心把房子交到我们手上,每个月除了收房租,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们会有专业人员维护房客关系,省时又省力,公司在业内口碑卓绝,您放一万个心。” 夏筱秋瞥了他一眼:“真的?” 小张神情诚恳,常年销售锻炼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拉着她一顿分析利弊。 听得夏筱秋一愣一愣,只觉得没把房子交到他手上,损失了好几个亿。 两人在一旁聊得热火朝天,恨不得当场签下合同,明天打款,后天就有房客上门入住。 租房现场变成出租现场,桑榆也是万万没想到。 夏筱秋和小张互加联系方式的时间,桑榆闲得无聊,在楼层里转悠起来。 黑白灰三色为主的装修颜色,透着冷淡的简约风格,一下子让她想起戚淮肆别墅和办公室内的摆设。 简直跟眼前的装修风格,如出一辙。 尤其面前挂在走廊上的一幅白马图,怎么看怎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 与此同时,与桑榆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正站着两个人。 年轻女人一进屋,很快判断出这单不小,雇佣她的人非富即贵。 余晖简单问了女人一些问题。 “做这行多久了?” “入行三年,专业的。” “做过哪些职业?” 年轻女人伸出手指,认真回忆起来:“保姆,老师,夜店服务员,站街女……” 余晖扫了眼女人随身携带的大包,好奇问:“里面装的什么?” 女人来了劲儿,立刻拉开拉链,将里面的布料倒在沙发上,脸上神色一本正经:“根据这次的角色,我特地选了些适合的服装,各种风格都有,兔女郎、制服诱惑、睡衣pa……” 余晖看着散落满沙发的单薄布料,神情一怔,她真的很专业。 耳朵里传来滋滋电流声,很快有冷硬的男声传来:“给她两个情景演练,看看临场反应能力。” 测试结果,不负众望,女人反应灵敏,不愧是团队里业务王牌。 一举一动比风俗女更像失足妇女。 在监视器前将客厅里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的戚淮肆,许久后,说了句:“就她吧。” 余晖将面试结果当场告知女人,并提前预付二十万,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百分之八十。 “好好干,事情办得漂亮,老板说不定会有额外奖励。” 年轻女人抬了抬眉眼,笑得花枝乱颤:“请老板放心,我们是专业的,不成功退还预付金。” 说完,冲余晖眨眨眼:“还没有男人能逃过我们的陷阱。” 余晖被她的笑,颤得晃眼,尤其配上一身不算正经的装扮,耳尖不由自主浮出一抹红。 正打算送女人离开,再三叮嘱目标对象的性格爱好。 刚拧开房门,就看到站在门口仅三步距离的桑榆,余晖瞬间愣在原地。 桑榆还在思索,是不是现在人装修房子,都有往性冷淡方向发展的偏好,身后电子锁出现“吧嗒”一声。 她一回头,余晖站在走廊里,和她面面相觑。 他身后出现一个女人,露出一抹艳红色裙摆,半截黑丝勾勒住小腿,隐隐约约露出裙底下带卡扣的吊带丝袜,若隐若现说不出的勾人。 这种装扮,她只在某些特定片子里见过。 女人探出头,好奇问:“怎么不走了~” 甜到发腻的女声,带着一丝矫揉造作的尾音。 桑榆愣怔过后,刚抬起手想打个招呼,余晖迅速闪进房内,连带着房门被重重关上。 一门之隔传出女人不满的娇嗔:“干什么呀?” 桑榆…… 搞什么? 余晖的表情跟见到鬼似的。 刚刚的女人谁啊?穿得不像正经人,瞧着更不像是做正经工作的, 大白天的,不会是余助理工作压力大,出来找时间松快了吧? 想法在脑子里打了个弯,很快被桑榆掐灭。 余晖是24小时待命的工作,跟长在戚淮肆身边的挂件一样,走哪都得带着。 况且现在戚淮肆看不见,更离不开他。 以桑榆的了解,一般情况下,余晖出现的地方,大概率会伴随戚淮肆的身影。 一下子买下一层楼,确实像是他经济实力会干出来的事情。 买了四间不常住的房,却不愿意租出去,房间里还有声音艳丽的年轻女人,加上助理看到她时慌慌张张的样子。 戚淮肆该不会金屋藏娇,在这儿养小情人吧? 关上门的余晖,瞬间有些后悔,刚刚的举动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趴在猫眼上,发现桑榆没离开,焦急得直跺脚。 身旁打扮娇艳,面容精致的女人问:“你女朋友?” 余晖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女人一身打扮极不正经,为了面试,特地选了身凌晨三点巷子口揽客女郎的打扮。 这要是被桑榆看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嘘,别瞎说。” 年轻女人见怪不怪,一脸“我明白”的神色:“你把门打开,我可以跟她解释。” 余晖:解释什么? 在监视器里刚面试完红衣女的戚淮肆,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见到出门的余晖又折返,问道:“什么事?” 余晖走到一旁,按了按耳边的耳机:“桑小姐在您家门口。” 戚淮肆闻言,咖啡险些烫到嘴:“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要不,我开门请桑小姐进来,您自己问?”余晖试探道。 戚淮肆沉默片刻,淡淡道:“从另一个门走。” 一下子买下一层楼的好处,就是四间房连通在一起,每个门都能出入。 余晖很快带着女人,从其他门离开。 桑榆还趴在猫眼上,探着头往里瞧,电子门锁“啪嗒”一声突然自己打开。 她精神上还在愣神,动作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已经推门大步跨进来。 屋内的装饰,果然跟苜蓿苑如出一辙,一瞧便是戚淮肆的风格。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戚淮肆有pc嫌疑,心头涌起的一股无名火,正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桑榆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没看见人。 却眼尖地发现,沙发边角,有块红艳艳的布料露出头。 她走上前,伸手勾了勾,薄如蝉翼的布料从沙发缝里被扯出来,前后仅用两个比手指还细的绳子系住,大小只能遮挡重要部位。 桑榆…… 戚淮肆下楼时,看到的就是桑榆用小拇指嫌弃地勾着情趣内衣一角,脸上表情跟锅炉一样黑。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桑榆拧着内衣一角,在他面前晃晃,嘲讽道:“肆爷真有兴致,穿成这样,不是给瞎子抛媚眼吗?” ------------ 第九十八章 误会 戚淮肆嘴角勾了勾,斜斜倚靠在楼道口墙壁上,难得有兴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桑榆才不信。 男人这种生物,她算看透了。 不到捉奸在床,是不会认的。 “多久了?” 一想到他可能一直跟那种女人掺杂不清,桑榆浑身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去趟医院,做套妇科检查。 谁知道会不会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戚淮肆愣了一下,随即蹙起眉:“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 桑榆以为他在故意混搅话题,穷追不舍道:“余晖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满脸心虚,你敢说你俩不是在这儿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推着她往那方面想,桑榆下意识就觉得戚淮肆在寻新鲜。 听夏筱秋说,越是身居高位家产丰厚的男人,越是喜欢糜烂的生活,名媛碧玉满足不了癖好,便会将手伸向经验丰富的站街女郎,寻求肉体带来的刺激。 夏夏曾告诉她,不少富家公子哥儿,不喜欢正经八百的大家闺秀,尤其喜欢浪到飞起的夜店女招待,像是会上瘾一般,三天不找乐子,便会弑骨挠心般难受。 戚淮肆轻笑出声:“确实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跟你想的一定不一样。” 女人是他找的,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二房贪婪美色,纵情犬马的堂弟戚潭声准备的。 戚淮肆没有继续解释,三两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双腿肆意搭在茶几上。 他将桑榆的抱怨,当成是女人家的吃醋,心底咕噜噜冒起愉悦的小气泡。 桑榆见他承认,一时被怒火冲昏头,没注意到戚淮肆走路的姿势过于丝滑,完全不像是失明人该有的局促模样。 她手一松,红色布料重新丢弃在沙发上,刚好落在男人左手上。 没等戚淮肆甩开,就听到桑榆说:“这是你的私事,原本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管你今天跟哪个女明星睡,明天带哪个夜店女郎回家,可……可我们还有一纸协议,偶尔需要尽一下义务,这么多人……我怕得病,我不干了。” 戚淮肆…… 感情刚刚他的话,桑榆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以为自己在乱|交? 在她眼里,他是那种人吗?逮着个人就能上? 什么叫她不管他今天跟哪个女明星睡,明天带哪个夜店女郎回家…… 戚淮肆心里不舒服起来,她未免太不把他当回事。 她的气恼并不是因为发现他跟别的女人独处一室,而仅仅是怕得病? 桑榆还在思考,待会儿回去是去妇幼挂号,还是去省中挂号…… 头顶上突然挂下来一个东西,红艳艳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她扯下来一瞧,正是她刚刚丢在男人旁边的情|趣衣物。 一想到这套衣服曾经被穿在身上,经历过一系列不可描述的运动,桑榆心里一哆嗦,拎起一角想丢进垃圾桶,刚好被门口站着的夏筱秋瞧见。 夏筱秋见她一脸菜色,脸拉的恨不得拖到地上,又看见坐在沙发上男人。 她连对方长相都没看清,第一反应就是桑榆被欺负了。 一把将人拉到身后,扯过桑榆手上的薄薄布料,往地上一摔,用力踩上去:“光天化日有没有法律了,大白天就敢把人往房里子拉,还威逼良家女试图满足你龌龊的心思,报警,马上报警!” 说完,掏出手机要打110,拨号间隙还不忘埋怨桑榆:“你怎么不喊人啊?我要是没赶过来,被他得逞怎么办。” 桑榆想解释,无奈夏筱秋的话太密集,她找不到插嘴的地方。 “夏夏,你听我说……” “我知道,一定是他威胁你的,对不对?别怕,等警察来,让这丑逼……” 夏筱秋恶狠狠指着沙发上的男人,这次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 她愣了半晌,连拨通按钮都忘了按。 沙发上的男人通身气质高华,矜贵帅气,跟丑字沾不上半分关系,懒懒靠在松软垫上,一双暗黑如夜的凤眸正冷冷盯着她。 夏筱秋盯着对方看了半晌,视线一转不转,身体却凑到桑榆身旁,小声道:“现在的变态都长成这样吗?图什么啊?” 桑榆恨铁不成钢瞪了她一眼:“长得好看犯罪的多了去了。” “有道理,抓起来,菊花残铁栏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犯事!” 戚淮肆脸一黑。 桑榆挡下夏筱秋想报警的冲动。 虽然她现在很想让警察把这个涉嫌pc的男人逮起来,让他长长记性。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也得罪不起戚淮肆。 桑榆扯了扯夏筱秋的衣摆:“他是戚淮肆。” 夏筱秋被突如其来的反转吓到,磕磕绊绊问:“他谁?” “盛海集团总裁,戚家掌权人,我妹妹的药就是从他这儿拿的,之前跟你提过的,我的债主。”桑榆声音小,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音调。 她每说一点,夏筱秋的脸色就难看一点。 她万万没想到,看个房子能撞上麓城财神爷,她刚刚还想把财神爷送进大牢,她是大脑脑干被抽干了,才能说出这种话。 夏筱秋低头瞧了眼满是鞋印的情|趣内衣,突然有种后背麻麻的感觉。 所以,刚刚不是胁迫威逼,是男女间的花式乐趣。 戚淮肆冷眼瞧着面前傻掉的女人,沉声问:“还报警吗?不报的话,我就要报警了,擅闯他人住宅,判个十五天拘留算轻的。” 夏筱秋攥紧手,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那股震惊,迅速道:“我马上走,你们继续。” 桑榆一顿。 夏筱秋快步走到门口,不忘冲桑榆眨眨眼,回头交代一句:“带我们看房的小张已经走了,他手上没房源,桑桑你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完,迅速跨过门槛,不忘“贴心”地关上大门。 她人刚走,桑榆手机微信响起来。 夏筱秋发来一条短信。 【戚淮肆在这个小区有四套房,你还租个屁的房子,随便哪间不能让你住?】 戚淮肆扫了桑榆一眼,问道:“要买房?这小区房子老旧,入手不划算。” 真看得起她,她浑身上下像是买得起房子的人吗? 桑榆摇摇头:“不买,租个单间。” 戚淮肆来了兴致:“从你们家的蚂蚁洞,改成麻雀窝,有什么区别?我给了你八十万,凑一凑都能付个小二室的首付,再差也能租尚景华庭的单身公寓吧?需要到这儿来?” 尚景华庭就是刚刚业务员带桑榆看的隔壁楼盘,单身公寓的价格在五千到一万每个月不等。 桑榆现在恨不得租个五百到一千的房子,最好是不要钱白送的那种。 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淡淡道:“那钱不能用,留着有用处” 戚淮肆好奇道:“什么用处?” “留着当嫁妆啊,我们家的情况肆爷不是很清楚吗?妹妹吃药看病得花钱,父母半辈子的心血都放在她身上,我不替自己自己考虑,谁替我考虑?” 桑榆脸上一派气定神闲,说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戚淮肆脸色沉下来:“你拿我给你的钱当嫁妆?哪个冤大头能同意?现在的女孩子不都宣扬婚前买房,独立自主吗?把钱拿出来,去付首付。” 他面色冷峻,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麓城的房价,就算是最外环的单身公寓,我也还不起月供,”桑榆说的是实话,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 她没有在男人面前故意示弱的小心思,只是突然间有种挫败感。 寸土寸金的大城市,像她这样没背景没依仗的普通打工人,想买上房就得跟大多数人一样,找个家庭相当,实力匹配的对象,组建一个家庭,用两个人的工资还款生活。 与其说相互扶持,不如说各取所需。 集合两辈人的努力,买上一套面积不大的房子,用下半辈子三四十年的时间还贷,再用余生给子女贷款买房,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戚淮肆没有买房的烦恼,他只有房子太多,住不过来的烦恼。 他皱皱眉头,淡淡道:“月供?供多少?” “七八千吧。”桑榆随便报了个数字,大差不差,她身边买房的房奴,每个月还的钱大多在这个区间。 戚淮肆嗤笑一声,盯着桑榆的方向瞧:“你好歹也是麓城最好艺术学校毕业的,还不起七八千的月供,说得过去吗?据我了解,艺术学校跟你同年的毕业生,平均薪资在五万一个月,你不是在拖后腿,是在劈叉。” 桑榆愣住了,表情变得有些羞窘:“你也知道是平均工资,艺术生毕业大多投身娱乐圈,那是暴利行业,能一样吗?” 戚淮肆看她微微涨红的脸,表情比上一次在苜蓿苑还要丰富多彩,忍不住想再气气她。 “选择也是一种本事,很显然,你没有。” 桑榆已经懒得跟他废话,明天演唱会的采访稿她还没准备好,租房的事情没着落,贺成刚今天出狱,回家指不定是什么腥风血雨。 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实在没心思刷嘴炮。 桑榆还记得前两天贺芸提醒她的事,左西孟特效药所剩无几了。 她声音忍不住软下来:“肆爷,别说这些扎我心的话题了,离您上次给药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言外之意,新的药在哪呢? 戚淮肆不缓不慢收回搭在茶几上的长腿,扯了扯脖间的领带,语调波澜不惊。 “你不说我都忘了,是挺久没照章办事。” 桑榆眼皮跳了跳:“您兴致真好,刚刚的美女业务不太行呀。” 戚淮肆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将脖子上的领带栓在桑榆脑袋上。 勒死她的了。 耳朵长着当摆设,他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第九十九章 被打 桑榆被戚淮肆从房子里轰出来,下楼时,遇到只身一人的余晖在花圃周围溜达。 见到她下楼,余晖瞅了眼腕表的时间,迎上前打招呼:“桑小姐好。” “余特助。”桑榆点点头,“怎么不上楼?” 戚淮肆现在生活离不开助理,余晖的工作强度比以往大不少,不知道戚淮肆有没有给他加工资。 余晖扯开标准八颗牙微笑:“刚送完公司新签约艺人,正准备回去跟总裁汇报。” “艺人?刚刚穿的……是你们公司的艺人?” 余晖点点头:“是的,演技不错,服装自备,各方面条件都可以,今天来参加面试的。” 桑榆不信,谁家演员面试会选在老总家里。 那不成潜规则了? 她质疑的话还没问出口,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窗户拉动声音。 紧接着在余晖瞪大的双瞳,还有张大嘴没来得及喊出口的话中,一大桶透心凉的不明液体从桑榆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 “哗啦啦~” 一瞬间,桑榆的风衣被完全浸透,连带着里面的内搭和胸衣,一起被从里到外湿个彻底。 关键是她手上拎着包,里面还放着电脑,也一起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她立刻拿出电脑,擦干上面的水渍,按下开机键。 电脑却因为进水,开不了机了。 桑榆怒火一下子冲上脑门,转身冲肇事者大喊:“没看到有人啊?高空泼水是违法的!” 没成想楼上的老妇人半点悔意没有,揪过一旁的小男孩站在阳台前:“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他哪知道什么法不法,不就是弄湿了衣服,他又不是故意的!” 阳台是用铁栏杆围起来的,看不清两人长相,却将身形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塑料桶有小男孩半个身子高,以他的力气根本抬不起来。 明显是女人做错事,拿小孩出来顶包。 “你当我瞎?这么多水,他拎得动?道歉,你今天必须给我道歉!” 老女人冷着脸,沉声道:“你事怎么这么多?都说了孩子小不懂事,一盆水而已,又没受伤,作怪!” 说完拉上窗户,头也不回躲屋里去了。 桑榆的血液“蹭”的一下,全涌上头顶,盯着阳台看了一秒,抬脚上楼找人算账。 余晖跟在他后面,手上却不停发着消息。 【总裁,桑小姐被人泼水了。】 手机很快跳出来回复:【泼回来了吗?】 【还没,她气势汹汹想上楼找人算账。】 那边安静片刻,回过来两个字:【随她。】 余晖亦步亦趋跟着桑榆,看着她越来越白的脸,小声道:“桑小姐,您要不先去换套衣服?” 日落黄昏,太阳最后一丝暖气也消散殆尽,桑榆本来穿得就不多,被冷水一浇,这会儿更是冷得发抖。 但一想到平白无故飞来横祸,对方还一脸嫌她矫情的模样。 心里的怒火烧得她,感受不到寒冷。 “哐哐哐。” 门板被拍得大声,很快将屋内的人吸引过来。 一开门,瞧见是桑榆,脸立刻拉得老长:“你有完没完?” “我要你道歉!” 老人身形有些胖,看着个子中等,面容却有些横,年纪五六十岁左右,手上拿着浇花用的花洒,插着腰扯了下嘴角:“你有毛病吧?为了这么点小事,追到我们家门口,道什么歉?我有什么错,路那么宽你偏要走我们家阳台下面,被浇水是你倒霉,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在阳台浇花,没用完的废水倒在阳台下面,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平常偶尔浇到人,只要她说是孩子不小心弄洒的,大多数人自认倒霉,埋怨两句就算了。 没人像桑榆这样斤斤计较,还特地冲上门来要求道歉,就她金贵,被水浇一下能掉一皮吗,事多! 桑榆原本想说,道声歉,泼水的事她也就不计较了,没想到对方非但半点悔意没有,还反过来指责她,瞧着对方那让人堵心的嘴脸,发疯文学一下子被激活了。 “跟你没关系?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吗?高空泼水等同高空抛物,情节严重判你个拘留都是轻的,哦……还有,因为你的行为,给我造成财产损失和身心健康损害,我现在要告你故意伤害,余助理,帮我打110,还有120,我现在感觉心脏不太舒服,需要做全身检查。” 桑榆说完虚弱地靠在门框上,刚好将老人试图关门的动作阻挡住。 余晖瞧她脸蛋煞白,配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极了虚弱到极点的模样,如果不是她侧头冲他眨眨眼,差点要信了。 “桑小姐,电话已经打过了,警察正在来的路上。” 一听警察要来,老女人黑着脸,胸口剧烈起伏,胡搅蛮缠起来:“讹人啦,小海,快去把你爸妈喊过来,有人年纪轻轻的要讹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咯!” 桑榆??? 恶人先告状,半截身子入土就得让着她吗? 还没死呢,跟她来死者为大这一套,吃错药了吧! 被叫小海的男孩,此刻从门板后面伸出头,用力瞪了桑榆一眼,瞳孔里恶狠狠的样子一下子让她想起那次初见。 屋内听到声音的年轻男女很快走出来,见到桑榆也是一愣。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不就是上回在幼儿园欺负小北极的那对夫妻吗? 桑榆一下子明白他两的是非不分和胡搅蛮缠从哪来的,全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一个德行。 顾永庆和他老婆明显也认出了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老太婆一瞧有人来撑腰,立刻恢复成一开始趾高气扬的模样:“儿子,这女的讹上我了,还报警让警察来抓我。” 顾永庆了解情况后,嗤笑一声:“上回在我儿子学校被你骗了一次,这次又跑来敲诈我妈?真当我们家人好欺负吗?” “上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小海跟你干儿子怎么说同学一场,你只要跟我妈道个歉,立刻从我家滚出去,今天你敲诈的事我就不追究。” 桑榆被他不要脸的劲儿气笑了:“你不追究我?顾先生,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放什么屁?” 顾太太面色一沉,上来拽起桑榆往外推:“别不识好歹,什么玩意儿。” 结果被余晖捏住胳膊,没用什么力气就疼得她嗷嗷叫,挣脱后躲在顾永庆身后,只敢那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桑榆。 房内人这时候才注意到,桑榆身后还跟着个身穿西服的男人,站在那儿一句话不说,气势却明晃晃在给女人撑腰。 顾永庆眼神骤然冷下来:“又来个保镖?上次戴墨镜,拽得二五八万的那个呢?他上回推我夫人那事儿我还没找他算账!” 戴墨镜?拽得二五八万? 余晖第一反应,说的是自家总裁。 桑榆笑出声:“那个是保镖队长,今天的事用不着他出马,手下人就能办。” 余晖…… 桑榆掏出包里的电脑,掀盖摊在手心,冲几人道:“你们妈法盲,你们替她听好了,第一,我的这台电脑因为高空泼水,现在开不了机,电脑售价一万三,年初刚购入,我有购买记录作佐证;第二,我的资料和日常工作都需要用到电脑,你妈的行为给我工作带来的损失我要申请赔付; 第三,高空泼水属于危险行为,现在快到冬天,晚上外面气温零下,她浇湿我的衣服,一定会导致我感冒,精神损失加生病赔偿,你们等着到警察局商量吧。” 顾永庆在公司混了个中层管理,早过惯了山高黄帝远,脚下皆平民的生活,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他的面数落他的家人。 更何况眼前的女人,一看就是个没什么身份背景,光嘴皮子厉害的女人,她凭什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可他最近正跟政府那边走得近,手上的项目刚到关键时刻,这时候因为家人闹事去派出所,传出去不值当。 倒不是他怕承担后果,完全是传出去太丢人。 顾永庆攥紧手:“说来说去,不就是冲钱来的,钱,老子有的是,大家各退一步,给你两三百块洗个衣服,剩下的钱拿去洗个热水澡,小区对面就有家澡堂子,二十块钱顶天了。” 桑榆抬眼凝视着男人:“我答应你。” 顾永庆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桑榆接着道:“那我就是脑子也进水了。” 顾永庆神色一僵,脸色猛地沉下来:“你耍我呢?” “我没空跟你掰扯,”桑榆拧了拧身上的湿衣服,“今天的局子,你是想蹲也得蹲,不想蹲也得蹲!” 老太婆看着面前这张美艳的脸,一听她要送自己去蹲局子,火气一下子涌上来,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扇她。 余晖被顾永庆和她老婆两个人拦着,分不出身上前帮忙,好在桑榆早有准备,往旁边一躲,老太婆扑了个空,自己踉跄摔倒在地上。 可下一秒,她脸上还是挨了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 桑榆耳畔一阵轰鸣,顾永庆站在他面前,刚准备冲她继续动手,后背像是遭受猛烈撞击一般,狼狈地扑在一侧半人高的鞋架上,脑门磕在木头上,顿时流下血。 老太婆吓了一跳,忙三两步爬到男人面前:“儿子,你流血了!” 随着他的倒地,桑榆也看到动手的人。 戚淮肆立在不远处,悠闲地弹着裤腿上不存在灰尘,目光像是看死人一样盯着顾永庆的方向。 ------------ 第一百章 真假 顾永庆看着眼前男人鼻梁上扛着的黑框眼镜,一下子认出是那日趾高气扬的“保镖”。 他先是愣了一下,忽然感觉额头有温热液体流下来,用手拂过额前,瞧见指尖的鲜血,颤抖着手掌喊道:“救命,救命!打120,快打120。” 顾太太一见顾永庆吓得不轻的样子,顿时脸色煞白,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扑上前。 老太婆瘫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捶地板,指着戚淮肆的方向嘶吼:“破相是会影响财运的,杀千刀的王八蛋,老娘跟你拼了!” 边喊着边起身朝戚淮肆冲过去,速度又快又急,哪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那架势恨不得将戚淮肆生吞活剥。 桑榆看得冷汗直冒,好在余晖动作比她还快,将老太婆拦下来。 对方年纪大,余晖不能动手,他一拳头下去,她不死也得重伤。 只能任由她撒泼撕咬,动作粗鲁野蛮,瞬间在他脖子上留下几道鲜红的血痕,看得人心惊肉跳。 直到手脚被控制住,才改成污言秽语持续输出:“狗娘养的东西,你们摊上大事了!知道我儿子是谁吗?知道他跟顾氏集团什么关系吗?脏心烂肺瞎了眼的王八羔子,敢跟我们动手,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氏?”戚淮肆嗤笑一声,反问,“我还真不知道顾氏有你们这号人,说说吧,你们想让我怎么死?” 戚淮肆语调轻缓,看似慢条斯理,却带着看不见的威压。 顾太太进屋拿了条干净毛巾捂在顾永庆伤口上,闻言抬起头,神情倨傲:“顾氏集团的太子爷是我老公的侄子,得罪我们就是得罪顾家,你敢弄伤我老公的脸,今天不把你身上戳出三刀六个洞,谁都别想走!” 桑榆愣在原地,脑子里飞速运转。 顾氏集团的太子爷? 他们说的不会是顾学长吧? 顾学长文质彬彬,瞧着家族修养极佳,平日里待人接物温柔和顺,怎么会有这么飞扬跋扈的亲戚? 戚淮肆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淡:“顾南行的叔叔?你是顾从之?” 顾永庆还没弄明白一个保镖队长怎么知道顾家人的名字,就听到男人继续道:“我去年见过顾从之,年纪快到50岁,声音浑浊深沉,跟你的公鸭嗓可不一样。” 顾永庆常年吸烟,嗓子早被尼古丁熏坏了,说话声音像是拉风箱一样,特别是大声叫喊的时候,宛若破麻袋灌风,沙哑又难听。 麓城人都知道,顾家是盘踞在麓城时间最久的百年家族。 顾家男人家风甚严,至今还依从旧例,在乡下老宅安置祠堂,放置着祖先牌位,每到年节小辈们再忙也得去祭拜祖先,在顾家,抽喝嫖赌都是大忌。 顾永庆如果真是顾家直系亲属,不可能不遵守家族铁律。 “我老公姓顾,身份证上铁板钉钉的事实,他在顾氏集团干了这么多年,是你个保镖可以随便质疑的吗?” 桑榆…… 戚淮肆到底哪里像保镖,被这家人三翻四次挂在嘴边? 她早站到戚淮肆身旁,生怕顾永庆发起疯了又要朝她脸上招呼。 刚好察觉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不悦和疑惑:“我看着像保镖?” 桑榆狂摇头:“不像!保镖如果长成你这样,打架都不用动手。” “为什么?” “被你美色迷死了呀!” 戚淮肆…… 桑榆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戚淮肆从墨镜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差点被她唬住。 人的嘴巴能骗人,眼睛可骗不了。 这小狐狸崽子,在他视力受损的时候,不知道干过多少口不应心的事情。 戚淮肆扫了桑榆一眼,注意到她身上湿透的风衣和还在滴水的发尾,眉头皱得越发紧,声音阴恻恻冲余晖道:“给南行打电话。” 随即脱下身上的外套,打算披在桑榆身上时,停下动作。 手一抬,沉声道:“披上。” 桑榆“嗯”了一声,没有矫情,立马披在身上,吹了半天穿堂风的身子终于带了一丝热气,满满的独属于身旁男人的气味,瞬间将她包围。 冷热交替下,桑榆打了个哆嗦。 余晖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他开了外放所有人都能听见。 顾永庆一听他是给顾氏集团太子爷打电话,嗤笑一声:“装得有模有样的,你说对面是顾南行就是顾南行啊?我还能给顾氏董事长打电话呢。” 与此同时,顾氏老宅。 今天是顾家祈福拜祖的惯例日子。 顾南行跟家人祭拜完祖先,准备用晚饭前,几个小辈聚在一起聊天。 年纪小的几个趁长辈顾不上管他们,开黑杀得昏天黑地。 绮落落拉着顾南行坐在沙发上,看他新导的电影。 “这女演员,看着有点眼熟啊!” 作为顾南行的处女电影,《扬帆》在国内的上映票房不算高,知名度甚至不如在海外市场吃得开,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现在的市场流量为王,而他首次挑大梁就挑选新人女演员出演女主角,票房惨淡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好在,电影票房不高,口碑却不错,几乎每个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九成九都是好评。 不少网友因为这部戏,认识了故事中的主人公,一个明媚张扬,鲜艳夺目却不媚俗的冲浪女运动员,饰演主角的新人一时间在网络上积攒不少粉丝。 顾南行对绮落落的调侃,冷静回复:“明艳大气挂的女艺人,大多是这种长相。” 绮落落斜了他一眼,笑道:“得了吧,你当我瞎啊?这女演员明显是照着桑……” 她未说完的话,被顾南行捂在手掌心里:“知道太多的人,寿命都长不了。” 绮落落掐着他腰上的软肉,挣扎半天才有机会透口气。 “我身体好得很,你姐夫说活到八十岁不成问题,倒是你,朝思夜想,我怕你哪天死于相思病,到时候顾家产业就得落到我手上,想想做梦都能笑醒。” 顾南行撇撇嘴:“我对顾氏没半点兴趣,你想要,去找爷爷,让她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你,我一定举双手赞同。” 绮落落蹙眉:“算了,劳心劳力活不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加班,还有五天得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祭祖,这种福气爱给谁给谁,我现在跟你姐夫小日子过得挺好的,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 顾南行:“祭祖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来,爷爷要生气的。” 绮落落袒护老公,低声道:“我们家裹脚布一样的规矩,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再说了,他去忙工作上的事情,又不是有意不来的!” 她盯着屏幕看得聚精会神,很快将话题转到电影上:“你这次回本了吗?我看里面有不少特效场景。” “没有,亏了几千万。” 绮落落:“老弟,要不还是回来继承家业吧,大伯母找人算过,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经商奇才,千年难得一见的艺术毒瘤,你现在立刻放下满身的艺术细菌,说不准没两年咱家产业就能超过戚家,到时候麓城名媛想嫁排行榜榜首,就是你了!” 顾南行刚想拒绝,戚淮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凶横的声音。 “就算是顾南行,站在我面前也得喊我一声舅舅……” 顾南行站起身,朝落地玻璃窗外看去,他的舅舅顾从之正因为黑子下在棋盘哪个位置,跟他爸吵得不可开交,两个暴脾气差点动起手来。 “阿肆,你从哪又给我弄来个舅舅?” 电话里传出温润的男声,很快在走廊里传开。 顾永庆一愣,又迅速恢复镇定。 他只在几年前见过顾南行一面,听他说过两句话,早把声音忘得一干二净,只以为对面男人是跟戚淮肆串通好的。 “随便找个人,就说是顾氏太子爷,你当我是傻子吗?” 桑榆瞥了眼已经被夫人搀扶起来的顾永庆,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深。 “语音不相信,切换成视频,总没话说了吧?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顾南行长什么样子?” 桑榆从余晖手上接过电话,正要切换成视频模式,顾南行带着试探的声音传来。 “桑榆,你怎么也在?出什么事了吗?” 桑榆实在没脸将被泼水引出来的一系列旧怨说给他听,只简短将前因后果描述一遍。 顾南行的声音明显沉下来:“他动手了?” 桑榆“嗯”了一声,打开视频时,顾南行刚好瞧见她微微肿起的侧颜。 眼底的心疼差点冲出屏幕,看得戚淮肆心底堵得慌。 偏偏装瞎子限制他不少行动,不然非得将桑榆手上的手机,丢出去。 桑榆将摄像头转换方向,顾永庆一家人的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这个人自称是你舅舅,学长,你认识他们吗?” 顾南行很快回复,声音冷得吓人:“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不认识啊!”桑榆举着手机走到顾永庆面前,扯了扯嘴角的微笑,“那你认识他吗?” 顾永庆瞪大眼睛看了眼屏幕,额头上冷汗直冒,他见过顾南行本人,但心底还是藏着最火一丝侥幸。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AI诈骗能伪装成任何人的样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说道最后,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连腰杆子都挺起来:“除非你能证明你是顾南行,不然……休想让我相信!” 顾南行气笑了,脸上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深沉,眼底像是一滩不见底的深渊,平静中带着可怕。 “那就让你,死得明白些。” 镜头一转换,窗外围坐在一起的几位气质卓然,谈吐不凡,平日里在公司都难得能聚齐的几个高管,正凑在一起下棋。 其中一个两鬓斑白,精神烁烁的老人,冲着镜头喊:“南行,过来把你舅舅拉走,输了棋不认账。” 如果说见到顾南行本人之前,顾永庆还能狗仗人势,在见到屏幕前的男人后,他已经彻底心如死灰。 顾氏集团早已退居二线的董事长,谁能不认识,谁敢说不认识。 豆大的虚汗从顾永庆额头上低落下来,脸色惨白到说不出一句话。 顾夫人见他举着手机不说话,只看到屏幕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年人,以为对方是糊弄他们的,嗓门大起来:“从哪搞来的老不死,没钱请不起演员了……” 话没说完,一道有力的掌风呼啸在她脸上,打得她脸颊迅速红涨起来。 她震惊地看着动手的丈夫,刚想骂出声,却被他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闭上嘴。 ------------ 第一百零一章 受伤 顾永庆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镜子做最后辩解:“顾少爷,我叫顾永庆,是您舅舅干姑妈的表妹儿子的堂兄,辈分比您稍稍高一点……” 说道后面,连他音调都止不住低下来,越来越没底气。 这就是传说中一表三千里的亲戚,桑榆见过蹭关系的,没见过弯道拐成山路十八弯的蹭法。 顾南行很快从公司人事那儿了解到顾永庆的资料。 职位不低,进公司七八年,已经混上分公司副总的位置,能力一般,却依仗着跟顾家“沾亲带故”的关系,一路爬上管理层的位置。 在几次集团大换血,改革创新中都能活下来,可见顾永庆此人深谙职场之道。 顾永庆还想再说什么,手机被余晖一把夺过去,放到戚淮肆手上。 戚淮肆神色冷淡,语气揶揄:“南行,你舅舅刚刚说要弄死我,我好害怕。” 桑榆…… 大藏獒装什么小绵羊。 他的口气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吗? 顾南行满头黑线,这家伙心底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 顾永庆回过神,忙道:“开玩笑的,我不知道二位认识,额头上是小伤,已经止住了,道个歉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客户,看在顾少爷的面子上,价格都好说。” 他给戚淮肆介绍客户? 顾南行仿佛听到笑话一般,他们顾氏到底招了些什么奇葩,难怪最近这几年绩效一直比不过盛海,频频被抢占市场份额,生生抢走了顾家百年盘踞麓城龙头老大的位置。 戚淮肆本身厉害是一方面,顾氏内部冗长复杂的裙带关系才是需要立刻着手解决的一大问题。 顾南行扯了扯嘴角:“阿肆,我舅舅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他恨不得把你偷到顾家当儿子,要不是我姐结婚早,你俩早被绑在一起家族联姻了。” “谢谢你姐英年早婚,我无福消受。” 戚淮肆抬了抬眼,余光有意无意扫向身旁人,却见对方只顾着低头发短信,浑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他眉头皱了皱,有些不高兴。 桑榆收到沈素发来的微信,贺成刚出狱回家,沈素让她早些回去,家里准备了洗尘宴。 她简单回了个“好”,再抬眼时,眼里透着不悦,警察怎么还没来,她没功夫在这儿跟这家人瞎几把扯淡。 “肆爷,我有点冷。”想走了。 她是真的冷,湿透的衣服贴着后背,凉飕飕的,早知道听余晖的话先换了衣服再来找人理论。 偏偏她那会儿被愤怒冲昏头脑。 戚淮肆低头看桑榆泛白的嘴角,连脸颊两侧都开始晕出抹不正常的红,眉心蹙得愈发厉害。 该死,带着墨镜,一直没注意到她的脸色。 “余晖,剩下交给你,该怎么处理你知道。” 余晖点头:“放心总裁,我明白。” 桑榆和戚淮肆走后。 “总裁?”顾永庆吓得脸都煞白,即便再傻,他也听出来,能被称呼成总裁,能跟顾家女儿联姻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保镖队长。 几次遇到戚淮肆都见他带着副墨镜,顾永庆以为他在装逼,却忽视了另一种可能。 他视力受损,需要墨镜隔绝刺眼的阳光。 全麓城能对得上以上条件的人,只有一个,盛海集团现任掌权人,戚淮肆。 顾永庆欲哭无泪,盛海集团的总裁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破小区啊? 他倒了八辈子霉运,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他妈这边几回,一来就接二连三得罪大人物。 还没等他为自己的有眼无珠道歉,试图抢救下岌岌可危的事业和前途,“叮”一声电梯门开,走过来三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和几个抬担架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警察出示证件,对余晖道:“受害人在哪?” 老太婆扑到警察面前,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惹了多大祸,哭喊着:“警察同志,他们把我儿子打了,你看看他脸上的伤,都破了相了!” “谁先动的手?” 警察视线一扫,顾永庆哪敢出声,拽着老娘的胳膊往后拉:“你还嫌惹得事不够大吗?” 要不是她把水泼在别人身上,他哪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说了多少次,城里跟乡下不一样,楼下公共位置,不是老家门口的水泥地,想泼水泼水,想挖土挖土。 这层楼里的住户,早被哭喊声吸引住,个个趴在自家猫眼后面看戏,见到警察出来,一个个打开门,将这些年受到的委屈一股脑吐出来。 老太婆占用楼道堆放杂物,大白天开着门在房里放黄梅戏,往楼底下泼水更是三天两头的事…… 大伙儿积怨已久,没等余晖开口,纷纷站出来主持公道:“这家人朝楼下泼水弄坏人家电脑,死不承认,说话难听,还动手打人,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警察同志你没看到刚刚那个姑娘,脸肿得像塞了个馒头,就是他,他动的手。” 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没少跟顾家老太婆吵架,指着顾永庆的鼻子恶狠狠道。 警察瞥了顾永庆的额头,上头还有斑驳血渍:“脑袋怎么回事?” 他哪敢说是被人一脚踹的,只能支支吾吾打破牙齿活血吞:“不小心撞桌角了。” “真是自己撞的?”警察眉锋一扫,从顾永庆眼神中知道真相肯定不是这样。 但对方非说是撞的,他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理会。 来之前队里有人打过招呼,报警的人跟戚家有关,原本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轮不到他们出马,但局里重视。 结合周围邻居的怨声载道,今天案件的肇事者估计得从严处置。 带头的警官,手一抬,将在场人都带回了警局。 浴室内。 温热的水珠倾泻而下,花洒的水压打在身上的瞬间,桑榆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裹上浴巾走出浴室,房间里暖气充足,桌子上放了杯姜茶。 原本应该待在客厅的男人却不见踪影。 桑榆看着几乎湿透的内搭和外套,将她们一股脑丢进烘干机。 姜茶热气腾腾,上头还漂浮着几片形状规整的姜片。 桑榆还在思考,瞎了眼的戚淮肆是怎么给她做出这碗姜茶,走出卧室就看到满地狼藉的厨房。 锅碗瓢盆散落一地,灶台上扑出来的水渍正顺着灶沿滴滴答答往地板上坠,砧板上的生姜片,切得奇形怪状,形状最好的两片估计在她杯子里。 桌上还放着三碗见底的姜茶,里面孤零零躺着几个看不出形状的姜片。 桑榆有些犹豫地瞅了眼杯中的姜茶。 能喝吗? 她尝试着抿了口,味道竟然出乎意外的不错。 一饮而尽后,又将像经历过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厨房,收拾干净。 擦拭砧板时,发现刀尖上有抹隐隐血渍,像是刚沾上去的。 桑榆眉心一跳,戚淮肆不会是切姜片把手给弄伤了吧? 与此同时,跟桑榆一走廊之隔的房间里,戚淮肆正跟沈知悉通电话。 “你做的姜茶能喝吗?别把人家毒死了。” 戚淮肆掏出医药箱,沾着碘伏涂在手指伤口处,嘴硬道:“煮给我自己喝的,没有别人。” 他喝了三碗才尝试出最好的味道,绝对拿得出手。 沈知悉一脸“鬼才信”的反驳:“自打我八岁那年认识你,就没见你进过厨房,你可别把手指切了!” 戚淮肆顿了顿,突然感觉手上的指尖火辣辣地疼。 丢人啊! 沈知悉见他半天没反应,笑道:“你不会真的切到手了吧?哈哈哈……没事没事,戚淮肆,你现在是瞎子,情有可原,没人会笑话你的。” 听筒里的男声越笑越放肆,戚淮肆有理由怀疑沈知悉是在报复他骗他眼瞎的事。 那天从苜蓿苑离开后,沈知悉立刻打了通越洋电话给在法国的达尔夫医生,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手术非常顺利,戚淮肆的视力已经恢复七八成,等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达到跟车祸前一样的视力。 这狗东西连他都骗,害得他赶去看他的路上还流了两滴猫尿。 浪费他感情也就算了,他更气戚淮肆瞒着他。 当即拨通戚淮肆的电话过去质问,结果这狗东西没有半点羞愧,语气散漫:“我刚还在跟余晖打赌,你跟南行哪个会先发现。” “你赌谁赢?” 戚淮肆叹了口气:“余晖让我谢谢你,他白得了半个月假期。” 沈知悉满脸得意:“那是,我多聪明,这点小伎俩这么能瞒得过我?” 戚淮肆笑了笑:“论聪明,南行肯定比你强,是我忘了考虑达尔夫医生跟你的关系。” 沈知悉…… 桑榆收拾完厨房,烘干机也运行好了。 她脱下浴袍,进卧室换衣服。 抽出腰间的系绳随手一丢,白色浴袍褪到一半,露出半截纤细雪白的腰肢,房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 桑榆急忙将浴袍重新拉上来,结果动作手忙脚乱,系绳被她丢在床尾,她边快速在两米五宽的大床上快速匍匐,边喊着,“等一下,先别进来!” 话音刚落,戚淮肆就推门进来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一僵。 桑榆半跪在床上,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在胸前散落开,一手拽着腰带,一手撑着身子,满脸错愕地跟他对视上。 戚淮肆十分熟稔地将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没说话。 余光却在时刻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从她脸颊的绯红,一点点往下到胸口雪白饱满的起伏。 因刚刚在床上匍匐的剧烈运动,桑榆此刻呼吸急促,胸口位置跟着起起伏伏,越发衬得那地方显眼。 戚淮肆眸色暗了几分。 桑榆瞧他眼神闪躲的模样,只以为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方位,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她又忘了,戚淮肆眼睛看不见,她就是光着,他也察觉不到。 戚淮肆走进房间,明知故问:“你在干嘛?” “换衣服。”桑榆腰带也不要了,随手开始脱浴袍。 “换好了吗?”戚淮肆不由自主向她方向靠近两步。 桑榆浑然不觉,手一松,浴袍厚重声音落地,胴体上不着寸缕。 仗着戚淮肆瞧不见,开始糊弄:“好了,等我擦下头发。” ------------ 第一百零二章 撩拨 桑榆全程背对着戚淮肆,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欲色越发浓烈。 她在烘干的衣服中找寻那件森绿色蕾丝边内衣,翻了半天没找着。 将头发捋到胸前,一只腿半跪在床沿边,一只腿立在地板上支撑身形,口中念念有词:“去哪了?没拿出来吗?” 从戚淮肆角度望去,简直是一副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笔直修长的双腿匀称纤细,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视线从小巧粉啄的脚踝一路向上,越过细挑的细腿肚,攀上欣长似白藕的大腿根,再到那对圆润饱满的…… 戚淮肆快速移开目光,心跳如雷,仿佛下一秒要猝死在当场。 这是他第一次通过双眼看到桑榆的身体,比他想象中更迷人,更让他心悸。 他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兽性大发,更怕被桑榆发现他装瞎。 可眼睛比脑子诚实得多,脑子劝说了一万遍:不要看,不要看。 抵不住眼睛一次偷瞄,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许是戚淮肆的目光太过惹眼,桑榆莫名感觉后背方向火辣辣灼人。 她转过头,看到戚淮肆靠在衣柜旁的架子上,时不时伸手探探鼻尖,摸摸耳垂,安静拘谨的样子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桑榆重新披上浴袍,随意用手捏住衣角,勉强固定在腰间,打算去烘干机里找找消失的内衣。 路过戚淮肆身旁时,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顿时脸色大变:“你过来。” 冲上前拽住戚淮肆的手掌,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手一勾抬起他的下巴:“别动,千万别动。” 戚淮肆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一愣,满眼全是桑榆突然贴近的美艳容颜,高挑的鼻尖险些擦过他的鼻头,如琉璃一般好看的双眼中,此刻盛满了惊恐。 “你流鼻血了,你知道吗?”桑榆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看着他。 戚淮肆此刻才察觉到鼻尖温热的气息,头一低,伸手想去擦鼻尖的血渍,谁知入眼就是桑榆敞开的衣袍和惹眼的身体。 他立刻将头又仰了回去。 桑榆眼见着血越流越多,蹙起眉:“你干什么了?上火吗?” 戚淮肆咽了口唾沫,喉咙干燥:“有点热,可能是水喝多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感觉血流的速度要将他交代在这儿。 桑榆想起桌上的三个空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擦拭血迹的动作一顿:“你不会连喝了三碗姜茶吧?” 戚淮肆瞥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桑榆顿了顿:“你不知道姜茶是上火的吗?” 戚淮肆…… 沈知悉没说啊,他只告诉他可以祛风寒。 那他之前没下过厨房,为了精益求精,他只能一遍遍尝试味道,余晖又不在身边,没人当小白鼠,他只能自己喝。 桑榆无语了,这男人没点生活常识的吗? 她拽过蓬松的枕头,拖着戚淮肆的脑袋让他躺在枕头上。 “你先躺着,家里医药箱在哪?” 戚淮肆闭了闭眼,手肘搭在额头上,此刻心里越过一万只羊驼:“出门右拐第二间房,药箱在桌上。” 桑榆很快提着药箱回来,拿出棉球消毒后塞在戚淮肆鼻腔中,又去冰箱里找来冰块,用打湿的毛巾裹着冰块,敷在他额头和脖颈位置。 一套动作下来十分熟练,鼻血很快止住。 “以后记得,姜茶不能连续喝,还有……”桑榆声音顿了顿,瞥了眼男人受伤的手指,“不会下厨就离厨房远点,我刚还以为你们家被扫荡了。” 戚淮肆欣赏着半俯在他身上女人的表情,嫌弃中带着无可奈何,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喟叹一声,轻声道:“姜茶不好喝吗?” 桑榆顿了下,心底一软:“还行吧。” 等她拿开放在男人头顶的毛巾,想站起身时,却发现小腿不知什么时候被戚淮肆勾住了。 紧接着腰也被掐住,禁锢得桑榆整个人动弹不得。 戚淮肆直愣愣盯着她,眼底一片清朗,抛开她事先知道戚淮肆失明来看,他的这双眼睛真的好看到让人嫉妒,瞳孔琥珀色,不是传统黑白分明的亚洲人瞳眸,盯着某处看的时候,雾蒙蒙的。 这双眼睛长在女人身上一定是颠倒众生的狐狸眼,偏偏长在男人俊朗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削弱了原本的妖冶,反而多了一丝透彻。 就像此刻,桑榆被他盯着,突然生出股被一眼看穿的窘迫感。 “好喝好喝。” 戚淮肆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桑榆被看得发毛,伸出唯一没被束缚的手掌,冲着戚淮肆的瞳孔上方,微微弯起两根手指朝他瞳孔上方戳了戳。 配上龇牙咧嘴的表情,要多搞怪有多搞怪。 戚淮肆放在她腰间软肉上的手用了力,眼神危险地盯着她:“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下床了。” 桑榆察觉到戚淮肆语气不对劲,缩手挡在胸前:“你刚流了鼻血,要避免剧烈运动,情绪不稳定会导致血液回流的。” 戚淮肆按住她乱动的腰,嗓音低沉:“回流到哪?” 桑榆脸颊绯红,权当听不懂,听不见,不知道。 “不说话?”戚淮肆手指慢慢摸索,顺着她腰肢往上移动,声音越发低沉缓慢,“不说话就能糊弄过去?” 说着扯开桑榆身上的浴袍,刚露出个圆润的肩头,连背都没看见,听到身上女人一阵惊呼。 “别动,你又流鼻血了!” 戚淮肆亲眼看着桑榆用手伸进毛巾里,蹭了蹭后贴在他鼻梁上,装模作样抹在他手心让他感受液体触感。 “你当我是傻子吗?”戚淮肆按住她的双手,深沉的双眸里满是不屑,一个挺身将桑榆压在身下,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勾唇道,“水和血的味道,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小伎俩没得逞,桑榆气成河豚。 这狗东西,怎么这么不好骗! 两人动作翻滚动作有些大,桑榆感觉胸口位置凉飕飕的,低头一瞧,本就松垮的领口大开,场面要多色气有多色气。 偏她双手被戚淮肆捆着,没法遮挡。 桑榆一抬头,看见戚淮肆眼神刚好落在她胸口位置。 下一秒,桑榆感觉胸口一热,微微的,带着痒痒的感觉,“滴滴答答”的血落在她身上,那场面说不出的吓人。 此刻的戚淮肆更是震颤,满眼都是白茫茫大雪里的红梅。 一点丹红雪里开。 桑榆气得脸都绿了,瞪眼挣脱开他的束缚:“说了不能剧烈运动,非是不听,活该了吧。” 戚淮肆翻身躺在桑榆身旁,顿了顿:“不会有后遗症吧?” 桑榆…… 上火能有什么后遗症。 —— 桑榆走后,戚淮肆拨通沈知悉的电话。 沈知悉正在酒吧里跟妹子搭讪,一看他的电话,朝美女挥挥手,示意待会儿再聊。 “找我干嘛?想我了?” 戚淮肆纠结半天,决定选择种委婉的方式:“我有个朋友,他上火了流鼻血,两次……” “你流鼻血啦,煮点金银花,蒲公英茶喝喝。” 戚淮肆黑了脸。 算了,他不打算问了。 说出去得被沈知悉笑三年。 桑榆回到家时,一家人难得聚集在客厅。 贺成刚因为酒驾,被行政拘留半个月。 沈素又交了五千罚金,才带他回来。 贺成刚坐在餐桌前,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本就不饱满的面部,此刻看上去瘦削得厉害,身上还穿着进去时的那套,没了往日的颐指气使。 人沉默地端坐在椅子上,从桑榆进屋到沈素把菜端上桌,他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客厅里气氛沉闷,沈素特地给他倒了一杯酒,贺成刚碰都没碰,专心吃着碗里的饭,吃完洗漱过后,直接回房休息,期间没有跟任何人说话。 沈素对贺成刚的转变不适应,搓着手着急:“怎么关了半个月,把人都关傻了,不说话不喝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贺芸没功夫搭理父亲的转变,她三两口吃完饭,打算回屋收拾明天演唱会的行李。 贺昭也是电话不停,匆匆吃完饭后又出去了。 只剩下桑榆在厨房洗碗。 沈素手不能沾水,家务活大多都落在桑榆身上,她从小在厨房里忙惯了,早习以为常。 桑榆打算等沈素伤好后,便搬出去住,找房子的事情等落实后再告诉她。 晚上,宋程嘉给桑榆发来消息。 【小桑姐,位置给你安排好了,内场前区最好的位置,两个。(求夸奖jpg.)】 附带一张舞台现场的自拍照。 满屏青春洋溢的荷尔蒙气息,恨不得从屏幕里溢出来。 桑榆回了个,奥特曼竖大拇指的妖娆表情包,随手将对话截图发给夏筱秋。 【king少年团的演唱会内场票,有人想要吗?(得意jpg.)】 原本躺在沙发上追剧的夏筱秋,看到消息激动地蹦起来,几乎是秒回:【我我我,姐姐看看我!】 【明天晚上七点半,奥体运动馆,你有时间吗?】 夏筱秋:【必须有!一定有!当然有!】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 她一直想去King少年团的演唱会,无奈票太难抢,又不想便宜了黄牛,她都做好打算到时候趴在体育馆门口听回声了,桑榆却给她送来内场门票,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夏筱秋激动完,冷静下来,看着截图中的备注: 嘉菲猫。 疑惑道:【送你票的人是谁啊?宋嘉程的粉丝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本人?】 夏筱秋差点摔了手上的杯子,瞳孔地震。 【所以,你之前说有个参加唱歌海选的邻家弟弟,那人是宋嘉程?】 ------------ 第一百零三章 应援 桑榆发去一个【思考】表情包。 【我没跟你说,他成团出道了吗?】 夏筱秋回了她个【无语凝噎】表情图,外加一长串…… 桑榆笑了下:【作为赔礼,我马上打包十串烤羊肉,十串掌中宝,十串烤鱿鱼,外加半只烤羊腿上门道歉。】 夏筱秋:【算你识相,再带一打啤酒。】 放下手机后,桑榆再次尝试打开电脑,被水浸湿过的屏幕没有半点反应,已经无法开机。 家里没有备用电脑,好在她平时工作有备份数据的习惯,不然就算赶稿赶到明天早上,采访资料也整理不出来。 桑榆跟沈素交代今晚住夏筱秋家,收拾几件贴身衣服塞进包里。 临出门前,又返回屋里,拉开衣柜,找到一个被压在箱子底下的手牌,一起放进包里,出了门。 一路上,她明显感觉到今晚坐地铁的人比平常多,大多是些从机场方向过来,手上提着行李箱的年轻女孩。 桑榆在夏筱秋小区一马路之隔的烧烤摊前,等师傅烤串。 滋滋油光四溢,烟雾缭绕。 她无聊站在马路牙子上,第三次给两个路过的女孩指明酒店方向。 其中一个穿明黄外套,带可爱发箍头饰的女孩注意到她包里的手牌,激动道:“姐姐,你也是星程嘉人吗?” 桑榆愣了一下,拿出包里富有年代感的应援手牌,笑了笑:“是的。” 宋程嘉三个字,用天蓝色打底,荧紫色描边,楷体端正大气,四周画上几只懒懒散散的加菲猫,圆润滚胖,可可爱爱,十分招人喜欢。 手牌上的每个字每一张画,都是桑榆和宋程嘉亲手做出来的。 当年,他只是个练习生,远不如现在出名,粉丝寥寥无几。 参加选秀比赛时,五十多个风格迥异的男孩子只有他的粉丝没有应援灯牌,大夏天,几个小姑娘举着手写的横幅,脸上汗水顺着额头滴落,她们宁可苦着自己,也不愿让手幅有一点褶皱。 即便手幅在黑暗的室内根本比不过周围闪着各色灯光的应援灯牌,她们也不愿意放下来。 那场比赛,桑榆也去了,位置就坐在几个姑娘旁边。 她听到粉丝们懊恼地自责,没有给偶像准备好物料,害得哥哥上场时,连个像样的应援物都没有。 当年,一个尚未出名的小糊豆,想做个带名字的灯牌,价格是很高的,他的粉丝大多是在校学生,经济并不宽裕。 几个人商量着攒下生活费,下次哥哥登场一定要在黑暗中,亮起一张属于宋程嘉的灯牌。 桑榆将这件事告诉宋程嘉,当晚,两人连夜做出三个灯牌。 她负责设计和画画,宋程嘉负责找pvc板和彩色灯串,终于在第二场比赛前,将灯牌交到几个女孩手中。 桑榆私心留下了最好看的一个,因为她觉得上面的加菲猫像极了宋程嘉。 “好漂亮的应援手牌,姐姐你自己做的吗?” 思绪被问路女孩拉回。 问路女孩满眼羡慕,掏出手机腼腆道:“可以让我拍一张吗?我们有个麓城演唱会的后援群,群主在收集物料给哥哥做宣传图。” 桑榆点点头:“当然可以。”说完将应援灯牌朝前递了递,怕她看不见,还特地用手机帮她打光。 另一个高个子女孩是个自来熟,当即将桑榆拉进后援群里。 桑榆只来得及扫了眼群名——星程大海中的嘉人,就被烧烤摊上的老板喊走了。 拎着两大袋烧烤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口袋里的信息震天,没有片刻停息。 好不容易等她有空掏出手机查看,群消息早已99+,还有满屏信息接连不断跳出来。 桑榆只能点开群信息免打扰功能,才让手机得到片刻安宁。 自然没能注意到群里因为她的出现,引发的一轮激烈讨论。 群里粉了宋程嘉几年的老粉,看到灯牌的刹那激动得热泪盈眶。 【姐妹们,这位是哥哥头号大粉,灯牌被哥哥微博认证过的!】 【我证明,是真的,嘉人老粉都知道,哥哥有三副遗落在外的灯牌,是早期送给粉丝的,其中两个想必大家都见过,第三副带加菲猫图案的已经好几年没有踪迹了。】 【呜呜呜……姐姐终于回来了,这几年是不是爬墙去了?】 …… 出租屋内。 夏筱秋正拉着桑榆愉快撸串。 因为晚上要完善稿子,啤酒桑榆只喝了半瓶就放下了,抱着夏筱秋的笔记本窝在沙发上修改文档。 夏筱秋胃口好,将剩下的烧烤全部消灭干净,撑着肚皮在沙发上打嗝。 “你还没说怎么跟宋程嘉认识的?” 对于闺蜜认识男团顶流队长这事,她还没缓过神。 这是能吹一辈子牛的事情,桑榆竟然谁也没说,她是真能藏秘密。 桑榆从屏幕前抬起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小时候住我外公家,在杭城认识的,他家住我家隔壁。” 夏筱秋喝了四罐啤酒,脑袋有些晕晕乎乎,好不容易从记忆深处回想到某些片段。 确实听桑榆说过,以前在杭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外公家隔壁住了个小她好几岁的小胖墩。 小时候爱跟在她后面喊姐姐,长大后一直没断了联系,前几年跑去参加国内某档男团海选。 当时,夏筱秋还开玩笑问是哪一个,她去给他投票,出不了道,好歹名次不能太难看。 桑榆回复她什么来着?好像说了个名字,但她当时没记住。 想着一个小胖墩参加男团海选,十成十得被刷下来,后来也就没再问。 谁能想到,那人会是宋程嘉? 她生生错过了一个养成系的潜力爱豆,悔得她肠子都要青了。 “你不是说他小时候很胖的吗?” 桑榆点了点头:“是很胖啊,十六岁那年跟姑娘告白被拒绝后,狠下心减肥,一个暑假就瘦下来了……爱情,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 夏筱秋一听来了劲儿,这不得是当红偶像男团的顶级八卦,还是保真的那种。 “仔细说说,仔细说说,我想听。” 稿子改得差不多,戚淮肆仰了仰脖子,回忆道:“我记得……那年我刚跟谢辞那王八蛋在一起,暑假他刚好有个专业研究项目在杭城,送我去看外公时,在巷口看到宋程嘉跟一女孩争论,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当时脸色都变了。 后来在我追问下,他才反问我,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瘦瘦高高,穿西装打领带好看的男孩。” 夏筱秋好奇道:“你怎么说的?” “那我肯定不能说是,我说千人千面,喜欢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这样的感情是长久不了的,内在美才是真的美,而且当时我真觉得他肉肉的样子挺可爱的。” 夏筱秋白眼翻上天,瞥了他一眼:“屁嘞,那你为什么当年选了谢辞,难道不是因为他的脸和身材?” 桑榆眼角抽搐:“巧了,宋程嘉当时就是用你现在的眼神,还有你说的话回击我的!” 夏筱秋…… “为伊消得人憔悴,古人诚不欺我,等我第二年回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了,又高又帅,十七岁个子猛往上窜,那时候就180了,整整高我一个头。 我跟他说现在一定没有女孩会拒绝他,问他想不想谈恋爱,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夏筱秋摇了摇头。 “谈恋爱一堆烦恼,不谈恋爱只有偶尔想谈恋爱一个烦恼。” 夏筱秋“呵呵”了两声:“我以前要是有这觉悟,世界福布斯排行榜指不定有我名字了!” 桑榆挑了挑眉:“姐妹,你现实一点,上不了福布斯是因为恋爱脑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实力不允许,就算世上男人死绝了,咱前面还排着千百万优秀女同胞呢。” 夏筱秋沉默许久,缓缓说出一句话:“那……麓城富豪排行榜,我总能想一想了吧?” 桑榆…… 好在夏筱秋的自我疗愈能力非常强,转头发微博炫耀起要去参加King少年团的演唱会,还配上演唱会现场的内场区座位图。 底下很快吸引来一群少年团的粉丝,其中有人发现她是个化妆师,问能不能明天请她给自己画演唱会妆容。 参考图点开,是少年团最新专辑里女主角的妆容,时下最流行的人鱼姬装扮,蓝头发,鳞片彩粉做面部装饰,特别适合演唱会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氛围。 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会玩。 夏筱秋立马接下三单,她人手不够,三单是极限了。 兴冲冲收拾起明天要用的化妆工具,又将专辑mV翻出来看了几遍,全方位无死角研究女主的妆容。 桑榆好奇道:“你忙什么呢?” “接了明天演唱会粉丝的妆造,为我麓城富豪排行榜的位置,添砖加瓦!” —— 第二天,从早上九点开始,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出现在出租屋客厅里。 年轻女孩活络又爱闹腾,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 好在小北极去参加冬令营,他的玩具收起来后,房间里勉强能站人。 妆容上夏筱秋尽量保证出了钱的女孩,都能物超所值,一直精益求精,不放过一丝疏漏,忙得连午饭都是桑榆一口口喂进嘴里的。 终于等到下午四点左右,送走最后一批女孩,桑榆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当她收拾东西准备赶去现场时,被夏筱秋一把拉到化妆台前。 “别动,该咱们了!” ------------ 第一百零四章 一口一个哥哥 演唱会现场离夏筱秋住处很近,两站地铁顺利抵达,却在出站口被堵住了。 桑榆身上带着设备,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生怕被撞到。 好不容易挤出人海,一回头,身后走过两个扛着长枪短炮大型摄像的女孩。 一开始,桑榆还以为遇到同行,仔细一看她们的装扮,竟然是站姐。 现场粉丝数量庞大,买着票的,没买到票的,等着卖票的,将体育馆外圈围得严严实实。 少年团一共五名成员,各家举着各家的应援牌,分庭抗礼各站一角,按照五种颜色进行区分,非常好辨别。 一路上,每隔一百米便有个保安维护治安。 桑榆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娱乐圈各大粉丝跟随正主参加某戚淮肆pp年度盛典,那场面堪称娱乐圈“围攻光明顶”,结果因现场秩序混乱,被安保强制叫停活动。 光用耳朵听听,都能猜想到现场有多抓马。 傍晚七点的深秋,裹着棉服还是觉得有些冷,可现场的女孩子们露腿露胳膊的比比皆是。 一眼望过去,蓝色头发比黑色头顶都多,假发厂商得卖脱销了吧。 夏筱秋激动地拽着桑榆的胳膊:“梦回十八岁,老娘多少年没看过演唱会了!我们也去买两根荧光棒。” 桑榆正跟宋程嘉分享位置信息,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 对方很快给了回复:【稍等,马上来,我让助理去接你。】 卖荧光棒和周边的小摊贩三两步一个,每个摊位前都生意火爆。 桑榆晃了晃手上的应援牌:“我自备,买一个就好。” 夏筱秋好不容易挤到最前边,问道:“老板,荧光棒怎么卖。” 老板忙得很,抽空回了句:“一百二一根,两百两根。” 即便做好了被宰一顿的准备,价格爆出来的刹那,还是吓了桑榆一跳。 “镶金边的棍子,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吧?” 老板打量了她两一眼:“哥哥的爱是无价的,我摊上的应援物都是带logo的,还有少年团专属颜色和形状,跟网上卖的可不一样。 荧光棒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归属感的体现,一种对哥哥忠诚度的证明,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吗?” 桑榆听着四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的摊主,一口一个哥哥,喊得豪迈又大声,眼皮子跳了又跳。 夏筱秋蹙起眉头:“能还价吗?我只买一根。” 老板说:“便宜你二十块钱,一百拿走,权当打包价。” 夏筱秋掏出手机想付钱,被桑榆拦下:“这玩意成本不到十块,不能滋长小贩利用偶像割韭菜的行为,恶性循环下去,我家小孩的名声都要被败坏了!” 老板一听,面色一沉:“不买赶紧走,别挡着后面的人,我还要做生意!” 夏筱秋觉得桑榆的话有理,朝老板晃了晃手上的应援牌:“拿着明星的幌子挣钱,瞧好了,我们这种手工diy的应援才是最棒的!” 老板绷着脸,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赶人,却被围在摊前的几个小姑娘挡住身形:“干什么,想动手?我们嘉人粉丝可不是好惹的。” 有人认出桑榆手上拿着的应援牌,正是前一晚在群里掀起热议的古早之作,刚想上前打招呼,却发现两人离开摊位后,径直走向绿色通道入口。 随后,被带着工作人员吊牌的女人,接进馆内。 这一幕,很快被人拍下来发到群里。 原本热闹的演唱会搭子见面会,立刻被照片中的熟悉人影怔住。 【这不是Vivi姐吗?从哥哥出道一直跟在身边的助理,她把谁领进去了?】 【羡慕可以走绿色通道的人,不用在秋风中吹冷气。】 群里粉丝一听,被领进去的人正是昨晚加菲猫灯牌拥有者,纷纷不淡定。 【我就说这大粉身份不一般,该不会是哥哥的亲戚吧?】 【没人注意到小姐姐的颜值吗?怎么同样是人鱼公主妆,我手都p酸了,也没达到人家现实里的效果。】 【巨好看,我当时就站在姐姐身后,简直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美得我像是武则天守寡——失去李治。】 桑榆和夏筱秋跟在助理身后,一路上除了几个保安,没见到半个人。 助理道:“程嘉在化妆间为上台做准备,不方便太多人进去。” 夏筱秋立刻心领神会:“我不去,我找个地方蹲着就好。” 助理十分意外。 她见过不少粉丝,想尽一切办法跟偶像接触,很少会有临门一脚,愿意放弃面对面见真人的机会。 之前的演唱会,也出现过粉丝利用资源和背景,通过特殊通道提前到后台见偶像的现象,她们大多热情地让人害怕,恨不得将所有的爱意一股脑宣之于口,又是拍照又是要签名,三番四次告诉她们歌手要化妆上台,也不愿意离开。 非要待在旁边,发誓强调绝不影响工作,只是想多看哥哥一眼。 却不知道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影响。 偏偏偶像不能亲自赶人,只能由助理代劳,她没少得罪人。 Vivi笑了下:“不用蹲着,休息室里准备了水果零食,你可以坐在沙发上休息,或者打打游戏刷刷剧,只有一个要求……别乱走动。” 夏筱秋没想到待遇这么好,用力点点头:“我一定乖乖的,我保证!” 桑榆被带去化妆室的路上,手机一直在不停震动。 罗琪的微信频频跳出来。 【门票买到了吗?买不到也没关系,采访有我就够了,进不去演唱会现场,听听露天音乐节也不错。】 【我跟主办方打过招呼了,演唱会前能有十分钟的单独采访。】 【《音乐之声》主持人的位置我要定了,你要是不想输得太难看,建议主动到赵经理面前退出这次的任务。】 桑榆抬手拍了张场内建筑,给罗琪发过去。 【人已进场,勿狗吠。】 ------------ 第一百零五章 找帅气小伙子 离开场不到一小时,桑榆见到了宋程嘉。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过去半年时间,褪去稚嫩气息的男孩,穿着一身皮衣夹克、亮片外套,金属配饰点缀挂在两肩,黑色主调搭配白色内衬,脚上的马丁靴时髦又亮眼,活脱脱一个又帅又酷少年。 宋程嘉朝化妆师点点头:“张姐,就这样吧,辛苦了。” 张姐瞅了桑榆一眼,乍一看,以为是哪个演唱会嘉宾,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张好看的生面孔。 要么是粉丝,要不是娱乐圈没出头的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艺人。 桑榆见化妆师一直盯着自己,朝她笑了笑,点头打招呼。 张姐仔细端详她的妆容,临走前评价了句:“妆挺好看的,适合你。” 桑榆道了声谢,转头满脸姨母笑盯着镜子前的少年,内心吾家少年初长成的成就感,滋滋往外冒。 她在打量宋程嘉的同时,他也是在打量桑榆。 见她的装扮跟新mV里女主角相似,愉悦地勾勾唇角。 又瞧见她手上拿着的应援牌,一下子回想起当初那个寂寂无名的自己。 汗水和时间铺筑的前路,造就了今日的他。 这条铺满鲜花和荆棘的路上,少不了桑榆的鼓励和支持。 她能来参加演唱会,是宋程嘉最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帅得我不敢开口,你是圆墩墩吗?” 桑榆笑得花枝招展,跟小时候一样,想捏一捏他肉乎乎的小脸,却怕蹭花他的舞台妆,只能改成捏他两侧的耳朵。 宋程嘉见到桑榆的喜悦,瞬间被这个称呼击得粉碎。 “小桑姐,我不要面子的吗?” 圆墩墩是宋程嘉小时候的外号,当年在学校因为身体不好需要服药,药物里含有的激素让他变成个喝水都能长胖的体质。 小时候没少因为体型的原因被人欺负。 同学们给他起了各式各样或侮辱或嘲笑的称号,某次回家几个胆大的,竟然追着他喊到家里,“胖猪”、“死肥宅”等恶毒的字眼透过玻璃窗,传到桑榆耳边。 她当场拿起靠在墙根的铁锹,挥舞着上前赶人:“嘴巴不想要我帮你们敲下来,我明天就去问你们老师,学校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 几个小男孩仗着人多半点不害怕,拿起石子丢过来:“他就是死胖子,一身肥肉,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坟墓。” 桑榆气得将铁锹丢着一旁,揪着那男孩的衣领甩了一巴掌。 很快场面变得十分混乱,几个人扭打在水泥地上,一时间尘烟缭绕,哭声震天。 桑榆虽然个头窜得快,力量上却比不多几个半大小孩,很快没了力气。 就在她以为今天要被小孩子暴打一顿时,平日里连句话都不敢大声喊的宋程嘉,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大喊着冲上前,一手一个将几个毛孩子丢在地上,坚毅地挡在桑榆面前。 “谁敢动她,我打死他!不怕死的就上前试试!” 宋程嘉脸色阴沉的吓人,加上块头大力量又强,真把几个小子唬住了,吓得没一个人敢再上前。 事后,几个熊孩子恶人先告状,几家父母找上门要宋程嘉赔礼道歉。 桑榆叉着腰站在跟宋程嘉家一墙之隔的枣树上,将几个男孩的恶行原原本本讲给他们父母听:“你们要是不相信,我们就去学校找老师同学对质,看看你们孩子在学校都是怎么欺负我弟弟的,别以为先哭就有理了,今天不给我弟弟道歉,谁都别想走!”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小孩子是这样,大人也是一样。 后来,宋程嘉问桑榆:“你明明打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桑榆一本正经道:“你是我弟弟,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宋程嘉感动得当场便要哭出来,又道:“可你也给我起过外号。” “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我是你姐,是吧,圆墩墩?” 宋程嘉酝酿半天的情绪,活生生被桑榆的称呼给气地憋回去。 桑榆拖了把椅子坐在宋程嘉身旁,扫了眼满桌子的化妆品,视线最终落在身旁少年的双手上。 “紧张?” “没有。” “没有你拳头捏得青筋爆起?从小就这样,一紧张就面无表情,浑身僵硬,见到漂亮女孩也是,口吃结巴连句利索话都说不清楚,以前也就算了,你没见过世面,现在可不行,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丢人!” 宋程嘉眼皮跳了跳,他有些后悔让桑榆进来了,她真是明知道他哪疼往哪扎,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吧。 他扯出一抹笑:“有什么不好吗?爱豆本来就不提倡谈恋爱,我的女朋友就是舞台和观众,小桑姐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这么多年你那男朋友都没公开你的打算,这恋爱不谈也罢。” 宋程嘉会知道她和谢辞在一起,完全是场意外。 “我早分手了。”桑榆满脸无所谓。 宋程嘉一听来了兴趣,他早看谢辞不靠谱,桃花眼鹰钩鼻,薄唇翘眉,都是花心的长相。 偏偏桑榆像是被迷了眼,看不出来。 桑榆继续道:“你现在也算我在娱乐圈的人脉,有没有帅气小伙子介绍给姐姐?” 宋程嘉恨不得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巧了不是,今天刚好来了一个。 他立刻站起身,交代一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去哪你?” “给你找帅气小伙子去!” 宋程嘉推开房内一扇门,桑榆透过缝隙看过去,对面屋内装饰跟她所处这间几乎一模一样。 化妆镜前正坐着一位少年,身上穿着跟宋程嘉同系列的舞台服。 被门框挡住的一角,露出一双漆黑发亮的私人定制皮鞋,往上是两条西装裤褪,那腿又挺又长。 ------------ 第一百零六章 十个男人五个gay 宋程嘉迈进队友化妆间的刹那,被靠在沙发上假寐男人的气场镇住。 一身瞧不出牌子的定制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的腕表价值千万,一张脸冷冷清清却棱角分明,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高贵,活脱脱是娱乐圈小生挣破头想塑造的霸道总裁本裁。 唐逍朝他递了个眼神,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他,帅吧,我没吹牛吧? 戚淮肆似乎察觉到宋程嘉过于热烈的视线,微微睁开眼。 眼神空洞凝视某处的模样,确实跟盲人一样。 宋程嘉失望地叹了口气。 人是帅,但怎么说都是盲人,他小桑姐盘靓条顺,年轻又努力,想找个家境殷实对她好的男人不是什么难事。 嘶~ 宋程嘉皱着眉,有些为难。 唐逍早在宋程嘉打量戚淮肆的时候,跑到隔壁化妆间跟桑榆唠起嗑来。 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嘴甜会来事,一直是队伍里的团宠。 “姐姐,你好漂亮,我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没见过几个比你长得好看的,姐姐考不考虑进娱乐圈啊,我们公司待遇很好,老板长得帅资源也好。” 哪有女人不喜欢被人夸,还是被年轻帅气的男孩子夸。 虽然知道他话里有恭维和夸张的成分,桑榆依旧很开心。 打趣道:“你看我的条件,有没有跻身一线的可能?” 唐逍撑着下巴,做思考状,伸出食指晃了晃:“不是一线,是超一线,必须是金鸡百花,白玉金鹰满贯得主。” 桑榆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拉着唐逍问宋程嘉在队里的生活,事无巨细,天南海北,想到什么问什么。 唐逍也不嫌她啰嗦,他对桑榆第一印象很好。 明艳大气的长相,亲切又没有距离感,说话还幽默风趣,刚好跟他那嘴毒腹黑,一天到晚冷冰冰的肆哥互补。 “姐姐有男朋友吗?”唐逍直冲主题。 桑榆直言不讳:“没有,刚刚还跟程嘉说,介绍两个娱乐圈的帅哥给我,刚好我闺蜜也单身。” 唐逍摆摆手:“娱乐圈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十个里面五个gay,还有四个是渣男。” “那还有一个呢?” 唐逍眨眨眼:“还有一个适合演水仙,全天下他最帅,没人配得上。” 桑榆…… 感情娱乐圈没一个好男人? 那他呢和宋程嘉呢? 唐逍一眼看穿桑榆的顾虑,笑道:“我们团队的都是好孩子,就是年纪小了点,跟姐姐不太合适,不过没关系,我哥年纪跟你相仿,而且他家巨有钱,上市公司老总,身家千亿,关键是从来没谈……” “唐逍!” 沉厚的男声自对面化妆室传来,立刻让少年闭上嘴。 “滚回来!” 少年马上龇牙咧嘴冲桑榆做了个搞怪的表情,三两步蹦回化妆间,嚣张得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立在门后男人面前,却只敢装模作样亮一亮没什么杀伤力的爪子。 “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男人不知道轻声跟少年说了什么,唐逍瘪瘪嘴,乖顺地坐回椅子前调整妆容。 桑榆却因为这两句简短的话,在心中掀起一阵风浪。 这声音……不是戚淮肆是谁? 没等她上前证实心中疑惑,化妆室的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个身穿黑白格长款大衣外套,九分长皮裤搭配黑色尖头高跟鞋,耳朵上挂着五颜六色亚克力圆形的耳饰,满头明黄色系染发,眉眼间全是着急的时尚女性。 怎么说呢,见到她的那一刻,桑榆的潮人恐惧症要犯了。 来人在房间里巡视一番后,视线落在桑榆身上:“你谁啊?化妆室不能随便进不知道吗?Vivi把人带出去!” Vivi紧随其后进来,神情有些局促。 宋程嘉忙从隔壁化妆间跑回来,冲来人道:“思润姐,这是我姐,是我让她进来的。” 姜思润的眼神听见宋程嘉的解释,稍稍缓和一些,随即按下墙上的按钮,连接几间房的隔板被一下子全部打开,正方形布局内,她站在最中间位置。 她拍了拍手掌,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她身上。 “收到通知,嘉宾航班延误,歌曲顺序有调整,各部门准备好妆造道具,尽量缩短舞台留白时间。” 唐逍拿到最新演唱顺序表,脸顿时拉得贼长:“要死了,四首唱跳连在一起,这不要我老命吗?” 姜思润眉头拧成麻花,本就因为演唱会大量筹备工作心绪不佳,又出现不靠谱的嘉宾,打乱舞台出场顺序,害的所有部门都得重新排序。 偏偏这嘉宾后台强硬,是主办方临时塞进来的,她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原定的三个嘉宾,一个是歌坛颇具声望的前辈,一个是近两年新兴的solo男歌手,演唱过诸多热门电视剧的插曲,最后一个嘉宾位置原本打算留给歌手身份出道,近年在影视歌三栖的女艺人乔北玥,却半路被人截胡,换成了时笙。 时笙连彩排都没参加,直接远程把歌单发过来,临上场又飞机延误没法准时抵达。 姜思润对她的不满,一时间到达顶峰,心里连带着主办方一起骂了无数遍。 高跟鞋在松软地毯上发出闷闷的脚步声,姜思润走进唐逍化妆室,沉声道:“四首歌就能要你小命,只能说明体质太差,平时训练强度不够,演唱会结束给我去练习室好好锻炼,敢偷懒……” 没说完的下半句话,在见到房内端坐在一旁的男人时,顿时堵在喉咙口。 姜思润脸色微变:“肆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人通知我一声?” 前一秒还在吐槽主办方爸爸捧女艺人,下一秒就看到爸爸莅临,心里翻江倒海般慌乱。 戚淮肆松了松领带:“过来看看唐逍。” 姜思润紧绷的脸色稍霁:“这里人多杂乱,我带您去贵宾室休息?” 戚淮肆淡淡“嗯”了一声,站起身。 姜思润主动上前想扶着他,却连衣角都没沾到,惺惺收回手。 一直隐在角落的余晖,扶着总裁往外走,路过桑榆身边时,朝她咧嘴笑了笑,刚好被戚淮肆瞧见。 手掌微微用了力,余晖立刻心领神会。 “桑小姐,演唱会开始还有半小时,一起去休息室等会儿吧?” 桑榆没想到看个演唱会都能遇到戚淮肆,更没想到他会对流行音乐感兴趣,他不是应该听肖邦莫扎特这种高大上陶冶情操的音乐会? 再看看他的打扮,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哪是来听演唱会的,怕不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吧! 姜思润职场浸淫多年,十分有眼力见:“是,嘉程姐姐也一起吧,休息室比这儿舒服,让小伙子们做做上台前的心理建设,怕他们紧张。” 桑榆点点头,余光不停打量两步开外的男人,她现在一看到戚淮肆,脑子里全是他昨天鼻血横流的画面。 昨晚她趁着戚淮肆去洗手间偷偷溜走了,不知道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有没有记仇。 她朝宋嘉程挥挥手,跟着走出化妆间。 一出门,遇上工作人员找姜思润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见她身旁有人,只能贴在她耳朵上小声细语。 姜思润的脸色当场沉下来,眼神淬着火敢怒不敢言。 余晖开口道:“姜制片您去忙吧,休息室我们自己去就行。” 姜思润恭敬地朝戚淮肆点头致意,目送戚淮肆一行人坐上电梯,冷着声朝工作人员道:“你脑子里灌的水吗?这点小事也要问我?演唱会马上开始,哪有时间给媒体做采访?” 小姑娘新来的,工作流程不熟悉,忙道:“她是麓城电视台的,说跟主办方打过招呼,我去确认过,那边的负责人说确实答应过会前专访。” 姜思润现在一听到主办方几个字就头疼,快得ptSd综合征了。 她绷着脸,神色僵硬:“去跟她说,演唱会结束再采访。” 小姑娘一愣:“可明天在沪上有新代言的剪彩,结束后要立刻赶飞机,时间完全来不及的。” 来不及就来不及,她们鸽掉的媒体还少吗? “按我说的做!” 姜思润交代完便匆匆离开。 夏筱秋早在房内惬意地打了好几把游戏,期间还去微博上体会了把寒风料峭中等待演唱会的人间疾苦。 休息室的零食都是高档货,其中的一款芋泥虎皮馅蛋糕味道不错,夏筱秋猜桑榆一定会喜欢,特地留了些给她。 见桑榆迟迟没有回来,给她发了条消息。 得知她遇上戚淮肆,夏筱秋想都没想,立刻重新打开游戏,将剩下的芋泥虎皮馅蛋糕吃进肚子里。 与此同时,与普通休息室隔了两层楼的贵宾室内,余晖识趣地退出房间。 桑榆原本想回休息室跟夏筱秋一起,无奈身旁的男人从上电梯后,紧拽着她的手,直到进了房间才松开。 贵宾室内布置不亚于一间总统套房,各式茶点准备齐全,暖气充足。 桑榆没吃完饭,这会儿肚子早饿了。 她脱下外套,熟练走到咖啡机前,泡了杯咖啡,递到戚淮肆面前:“咖啡有点烫,放在你正前方位置了。” 接着转身拿着个小盘,选起小糕点,挑着吃着。 戚淮肆眼见她嘴里还没吃完,又塞了块进去,搭配脸上炫彩的五色鳞片,两腮鼓得跟胖头鱼一样。 在化妆室的时候,桑榆一直正对着他,戚淮肆没注意到她穿在身上的吊带鱼尾裙,背后竟露出大片雪肌,仅用两条波光粼粼的彩带,打了个大蝴蝶结。 走起路来垂在下面的彩带,跟着动作摇晃,一身打扮说不出的好看。 也说不出的……勾人。 戚淮肆眼神暗了暗,收回视线。 哪个缺心眼设计师设计的衣服? 穿的什么东西! 他当即给余晖发去短信:【演唱会开始的时候,场内不许开暖气。】 收到消息的余晖一脸懵逼:【可今晚刮风,室内温度不到十度。】 戚淮肆:【几万人又唱又喊,她们会冷?空调不要钱吗?相应国家号召,节约用电!】 余晖…… ------------ 第一百零七章 跟我一样甜 桑榆一转头看到戚淮肆沉着个脸,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速度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微垂的眼眸,甚至时不时跟着指尖转动。 桑榆知道手机有盲人模式,一直挺好奇,戚淮肆是怎么使用手机的。 之前刷短视频时,见到过盲人用手机点外卖,网络购物,她当时直呼神奇,科技改变生活。 桑榆悄悄走到戚淮肆身后,想看看他的操作。 在她印象中,盲人模式是会有声音提示的,怎么他的语音播报功能安静如鸡,动作丝滑得让人以为他跟正常人没两样。 戚淮肆早在桑榆靠近的瞬间,按熄了屏幕。 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脚步轻轻没发出一点声音,却不知戚淮肆对她身上的气息极为敏感,别说他视力如常,哪怕真的瞎了,也能在接近的瞬间找准她的方向。 戚淮肆面不改色,淡淡道:“饱了?” 桑榆正为他的警惕性懊恼,闻言摇摇头:“小蛋糕当不了主食,打打牙祭勉勉强强吧。” 说罢,又塞了块牛角包进嘴里,边吃边晃晃脑袋点评:“这个好吃,肆爷要来一块吗?” 按照戚淮肆的饮食习惯,晚饭后是不进食的,但桑榆鼓得像仓鼠一样的脸颊,让他很想掐一掐。 他这么想着,也真的动手了。 桑榆吃得正高兴,打算走的时候往包里揣点,演唱会上分给夏筱秋尝尝,冷不丁脸蛋被人扯了一下,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捏得她软肉挤成一团,说话都不利索。 “放……放搜!” 戚淮肆松开手,眉头微皱,一本正经道:“最近是不是胖了?” 桑榆听到“胖”字,眼皮跳了跳,嘴里的松软小面包顿时不香了,手掌胡乱在身上几个部位掐了掐。 “没有吧,我前几天刚称过重,难道是昨晚烧烤吃多了?还是前天的火锅,上周的小蛋糕……”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没有底气。 因为勾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腰间挤出一层小肚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胳膊上的拜拜肉多了些。 桑榆个子高,骨架却小,体型不是当下流行的白幼瘦,一百斤出头的体重放在娱乐圈是微胖女孩的代表,可在现实中却是匀称,健康的典范。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的肉很懂事,细胳膊细腿,肉全长在胸和屁股上。 桑榆不是吃不胖的体质,平常没少身材管理,天鹅颈,帕梅拉,周六野……跟很多贫民窟女孩一样,锻炼仅靠一张瑜伽垫。 最近生活和工作事情多,她有段时间没自律,没想到肉肉这么快找上门。 戚淮肆看她一通比划,满脸的不高兴,不知怎么就笑出声来。 桑榆横了他一眼:“我胖了你很高兴?” 戚淮肆扬扬眉,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划到小巧圆润的耳垂上,食指指腹轻轻来回摩擦两下,软糯中带着一丝微凉。 耳垂上的蓝色贝壳耳饰,衬得桑榆本就白皙的耳蜗越发剔透,耳尖上一粒红痣更像点睛之笔。 戚淮肆没有回答桑榆,反而抛出一个问题:“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语调捉摸不清,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桑榆没有察觉到他话里危险的成分,自顾自地理了理他弄乱的鬓发:“当然啊,看演唱会不得打扮好看些,可惜您没眼福,今天现场来了一大群美女,个个腿长腰细,好看得不行。” 话音刚落,耳朵上的手指用力往上一提,带着警告的声调,在桑榆耳侧响起:“桑榆,我发现你胆子是真的肥,每次见面都得提醒我一次,我瞎了。” “瞎了”两个字戚淮肆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从他手术失败后,别说是公司员工,就连身边关系近的朋友,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调侃他的眼睛。 大家像是同意达成默契,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偶尔提及,空气中也会散发出死亡般的沉寂,生怕惹他不高兴。 只有桑榆对他的态度,始终如一,好像他失明与否对她而言没有区别。 桑榆耳朵被扯得疼,心里却不害怕,跟戚淮肆接触这么多次,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 戚淮肆如果真的生气,早让她滚了,哪还会跟她废话。 桑榆从戚淮肆手中挣脱出来,往后移了移,顿觉行动不妥,说不准会惹得他真生气,凑上前环着戚淮肆脖子,轻轻在他眼睛上方落下一个吻。 “失明不是什么悲惨的事情,只是黑夜长了些,肆爷生来是天之骄子,自带光芒,会怕黑夜吗?” 戚淮肆身形一僵,即便方才心里有再多不满,也被这吻消散大半。 他微微眯着眼,许久后才道:“还有一只。” 桑榆眉头一顿,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十分配合的又在另一只眼睛上方亲了下,低头时,鼻梁擦过戚淮肆的鼻尖,想起昨晚血腥冥场面,轻声问:“你后来找医生了吗?流鼻血病因可大可小,我昨天仔细想了想,没见过谁上火流那么多血的,是不是你身体出什么毛病了?” 戚淮肆原本兴致正高,被桑榆一头凉水浇下来,熄了大半,眉头皱紧:“没毛病,好得很。” 桑榆见他一副急于撇清的模样,心想又不是问他男性功能问题,需要反应这么大吗?讳疾忌医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正想说什么,戚淮肆放在身侧的手机响起来。 【时笙】两个字在屏幕上跳跃,一下子让桑榆想起上回两人在地下停车场的撕扯,至今想起她的神色,仍感觉脊背发凉。 戚淮肆滑动屏幕,手机依旧放在掌心。 桑榆这才发现,戚淮肆左耳上一直带着蓝牙耳机,难怪她听不到盲导提示音。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戚淮肆表情淡淡的,语气却说不出来的温和。 回复全是短音节,“嗯”、“好”,仿佛只要是时笙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他不答应的。 桑榆早在电话接通的那刻,便从沙发上站起身,识趣地没有出声,并不是因为她怕时笙找她麻烦,而是她想看看戚淮肆的反应。 可真当戚淮肆前一秒还在跟她暧昧,下一秒自由切换状态跟时笙对话时,她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 她掐着嗓子道:“肆爷,要不要尝尝这块儿小蛋糕,可甜了,跟我一样甜,张嘴我喂你。” 戚淮肆一愣,送到嘴边的戚风蛋糕,飘着蛋糕胚的香气,他瞧着眼前女人颜若灿阳的笑容,一时竟无法拒绝。 这会儿,桑榆哪怕给他端来一瓶毒药,他都能喝下去。 刚下飞机的时笙没有马上去演唱会现场,反而呆在机场VIp休息室里小憩。 经纪人萧红走过来,在她桌上放下一盒三明治:“吃点东西,晚上还要上台表演。” 时笙扫了眼食物,兴致缺缺:“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萧红从包里掏出彩色药盒,挑出每日服用量,语气不容拒绝:“没胃口也得吃,空腹吃药对胃不好,也不促进药物吸收。” 提到“药”时笙头就疼,即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有萧红盯着她不能不吃。 自从上次在地下室出现隐隐发病迹象后,萧红将平时监督吃药的工作重新接管过来,每天定时定量盯着她吃下去,没有丝毫逃避的机会。 半个月下来,她的体重又重了十斤,不管在跑步机上锻炼多久,因药物导致的肥肉甩都甩不掉,时笙恨死天生的遗传基因。 萧红知道她心情不好,安慰道:“公司给你配了的营养师和塑形教练,按照他们的方法训练,体重一定能掉下来,现在外界都以为你脚伤没好,伤筋动骨一百天,粉丝每天私信你让你补充营养,胖点也没关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时笙冷嗤:“嘴上说得好听,等我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媒体杂志不知道会怎么报道!” 一想到之前服药被媒体拍到发胖,“怀孕”、“颜值暴跌”、“形象崩塌”的传闻一个比一个离谱,她心里就难受地恨不得砸了那些媒体的摄像。 萧红垂眸道:“好在舞台上有灯光加持,你现实中瞧着依旧苗条,演唱会结束后休息个把月,商务我都给你推了,你减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专心跟戚淮肆培养感情,他现在盲了眼,心里指不定多脆弱,是你上位的好时候。” 瞎了眼睛的男人有什么用! 时笙腹诽了一句,沉声道:“外面都在传,戚家掌权人要换人,我就算真的嫁个戚淮肆又有什么用?戚家还能让个瞎子继承家业吗?” 萧红太阳穴一阵发胀,为女儿搞不清楚状况头疼。 “你以为戚家二房的人有本事拿下掌权人的位置?老的为老不尊,小的花天酒地,一家子酒囊饭袋凑不出一个脑子,戚老夫人只要没老糊涂,就不可能把几十年的家业败在二房手上。” 萧红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十年,人脉如大树的根茎早绵延万里,放眼整个麓城,找不到第二个比戚淮肆更适合让女儿托付终身的男人。 她从各方面打听到,戚家老夫人已经在背地里寻摸适合的孙媳妇人选。 萧红更愿意相信,戚老夫人宁愿扶持没影子的曾孙子,也不会把戚家二房的酒囊饭袋推上位。 时笙吃下几口三明治,把药服下。 萧红把她扶上保姆车,趁着药效没发作,给戚淮肆打了通电话。 得知戚淮肆已经在演唱会后台小憩,时笙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 她能当上演唱会嘉宾,主办方没少看戚淮肆的面子,第一反应戚淮肆是为她来的,心里因他眼盲的一丝嫌弃瞬间烟消云散。 萧红说得不错,戚淮肆对她的偏爱和照顾,两人间认识多年的情分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与其日后跟圈里女星一样,嫁给假豪门,或者找个咖位差不多的男星,忍受他数不清的出轨和丑闻,不如选人品长相学识都在线的戚淮肆。 至少,她是真的喜欢戚淮肆。 正当时笙软下语调,想跟戚淮肆好好培养感情时。 手机里传来一道粘腻的熟悉女声:“肆爷,要不要尝尝这块儿小蛋糕,可甜了,跟我一样甜。” 她立刻听出是桑榆的声音。 ------------ 第一百零八章 银幕捕捉 戚淮肆很快挂断电话,欲盖弥彰的动作让时笙更加窝火。 她摔了手机,用脚使劲踹着前座靠椅后背,“哐哐哐”的声音在寂静的保姆车里越发清晰。 被颠簸得恨不得吐出来的小助理,脸色煞白,敢怒不敢言。 待在时笙身边不到半年,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演唱会现场,上万观众陆续进场,现场吵杂声不断,粉丝激情洋溢,兴奋异常。 随着主持人倒计时提醒,吊顶的白炽灯光逐排关闭,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中漆黑一片,唯有各色应援灯牌闪烁。 工作人员帮桑榆推开门,她在一阵如浪潮般的欢呼声中进了场。 台上追光灯亮起,打在几位青春洋溢的少年身上。 桑榆的位置靠舞台近,从特殊通道往内场位置走去,路过舞台时唐逍朝她挥挥手,顿时引起她周遭一大群粉丝热烈的欢呼声。 “唐逍,唐逍,唐逍。” “逍宝娶我,逍宝娶我。” 在众多激情洋溢的欢呼声中,出现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骚包!” 桑榆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双手插兜,态度闲散,眉间透着隐隐不耐,看起来像是被胁迫参加演唱会的。 他个子高,挡住前排观众的视线,惹得几个女粉丝不满:“杵在那干嘛?赶紧找位置坐下啊,挡着我看哥哥了!” 戚淮肆视线冷冷扫过女粉所在区域,不满的声音立刻小下去。 现场男粉少得可怜,一眼望过去一水儿的娘子军,为主不多的几个男生不是撑着脑袋看戏,就是在tImI。 被瞪了一眼的女粉丝以为戚淮肆是来陪女朋友的,小声嘟囔道:“一脸不情愿,谁稀罕你来,不如把票让给场外没抢到票的姐妹,至少她们是真的喜欢哥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桑榆和戚淮肆耳中。 她立刻拉着脸色不虞的戚淮肆找内场前区的位置。 夏筱秋先瞧见桑榆,冲她挥挥手,又看到她身旁立着的男人,挥舞的手臂顿时感觉万分沉重。 “他要跟我们坐一起吗?”桑榆刚一落座,夏筱秋凑上前,趴在她耳旁嘀咕,“他这个年纪的人也看演唱会吗?而且……他不是……” 说着伸手比划了下眼眶。 桑榆低声道:“他是瞎了,不是聋了,演唱会是用来听的。” 夏筱秋点点头,随即打了个冷颤:“场馆有些冷,早知道听你的带件外套。” 桑榆瞥了下四周,不少女孩冷得披上外套,遮住里面好看的小裙子:“待会儿应该会开空调,等等吧。” 内场前区的座位不同于后排的软座折叠椅,而是传统的大排档塑料座椅,整个风格跟戚淮肆的气质格格不入。 尤其是他与生俱来时刻保持挺阔的背脊,跟周遭闲散的氛围格格不入,数次迎来周围人的视线。 开场音乐是一首曲调舒缓的慢歌,五位成员一人一种乐器,音节在空气里飘荡,一点点汇聚成词谱,由队长宋程嘉松缓的钢琴音开始。 前奏后,音符顺利衔接进一段热烈的贝斯曲调,一动一静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首歌是KING少年团的成名作,台下的粉丝纷纷合唱,容纳上万人的馆内飘扬着声声音潮。 挥舞着荧光棒的人海,像是受到过提前训练一般,整齐划一的五色海浪左右摇晃,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夏筱秋听得忘我,第一次坐在离舞台这么近的位置,第一次见到几个少年清隽的相貌,她早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桑榆晃着手中的灯牌,视线多次跟黑白钢琴架前的少年对上,受现场情绪感染,她内心与有荣焉的荣耀感塞满胸腔,激动地拽紧身旁人的手腕。 “帅死了,不愧是我弟弟。” 戚淮肆盯着黑暗中相握的手掌,微微加深力道,两人手指密不可分:“我只知道你有个妹妹,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桑榆沉浸在歌声中,一时间没察觉两人紧握的手掌:“邻家弟弟,小时候两家关系好,我俩经常吃住在一起,我还帮他洗过澡呢。” 小时候白胖白胖的,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谁能想到现在光芒四射站在舞台上的少年,会是当初追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的小娃娃呢? “你还给他洗过澡?”戚淮肆声音一凛,透着寒气。 桑榆立刻听出男人不佳的语气,无语道:“说了是小时候了!” 戚淮肆冷声道:“那也不行,他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你都没给……” 一曲结束,掌声与尖叫声同时响起,淹没了男人下半句话。 舞台重新陷入黑暗,耳边的欢呼声却一浪高过一浪。 桑榆只听到前半句,没听清他的话,俯身靠近戚淮肆,侧耳:“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只听到前半句,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奶娃子,就算长了手脚也不会自己洗澡啊! 戚淮肆鼻尖萦绕一股清甜的香气,沾染上些许面包的奶香,此刻像是采着花蜜的蜜蜂往他鼻腔里钻。 他歪过头,唇贴在她耳骨上:“我说,你都没给跟我洗过澡。” ! 漆黑的空间给了桑榆遮蔽羞意的屏障,她耳尖泛红,咬着牙回复:“那能一样吗?” 绚丽的舞台灯光倾斜而下,追光灯打在少年们身上,现场再次欢呼声四起。 前排突然弯着腰走过来一个工作人员,将一块应援牌递到戚淮肆手上:“逍哥让给你的。” 桑榆替他打开开关,上面【此生只做唐门人今生不悔入唐门】两排大字异常闪耀。 戚淮肆扫了眼,眼皮一抽,立刻嫌弃地想丢掉。 舞台上摆好造型的唐逍,趁着音响师准备前奏的间隙,凑到离他最近的宋程嘉身旁,嘚瑟道:“瞧好了,我的应援牌比你大得多。” 唱第一首歌时,他就瞧见台下观众席的桑榆跟宋程嘉互动的场面,两人你来我往眼神交汇无数次,桑榆手上的应援牌舞得飞起。 反观他那个全程双手抱胸的肆哥,板着一张脸,不像是来听演唱会,更像是来开家长会的! 把唐逍气得差点唱错词,下了台就让助理搬过去一个应援牌,排场他也得有。 第二首歌是唱跳结合的流行舞曲,正是刚发行的新专辑的首封《人鱼公主》,立刻引得全场欢呼,声音大得恨不得将天花板掀开。 桑榆被现场气氛渲染,跟着音乐节奏跌宕起伏。 随着动感音乐而来的,是漫天数不清的彩色细碎纸片,从十数米的高空飘下,顿时在长馆内迎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 内场前区的好处是地方大,间隔宽,即便站着蹦迪也不会影响到后面山上的朋友。 夏筱秋仿若回到快乐老家一般,拉着桑榆站起来,随着音乐摇晃身姿,内场区很快受到感染,全都站起身跟着音乐节奏摇摆,除了老神在在的戚淮肆。 深秋夜晚,本应寒风习习,冷意寂寥,粉丝心底却热烈滚烫,连带着周遭的寒意都消减,加上剧烈运动,喊得嗓子都哑了,额头开始沁出汗,不少开始嫌弃外套厚重,阻挡她们发挥实力。 桑榆也是其中之一。 她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闪烁的五彩霓虹灯光,照在她本就波光粼粼的裙面上,在一众粉丝中异常亮眼。 加上白得晃眼的皮肤和一身装扮,跟她美艳立体的五官上完美适配,活脱脱像个刚上岸的人鱼公主, 监控室里的余晖,从镜头中看到自家老板黑成煤球的脸色,终于明白先前让他通知场馆不许开空调为的哪般。 桑小姐实在太惹眼了! 周围几个胆子大的男人,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游走,余晖从监控里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在桑小姐身上了。 总裁离得那么近,不可能没注意到。 可他现在的人设是个瞎子,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替他惋惜。 不知道多少首曲子后,在桑榆终于蹦累了坐回椅子上,立刻有男生凑上前:“小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加个联系方式呗,我也很喜欢宋程嘉。” 没等桑榆回复,身上被披上件外套,一阵堪称森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乖乖坐好,医生说你胎不稳,不能激烈运动。” 男生愕然,忙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 戚淮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瞥了男生方向一眼:“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 桑榆…… 狗还是你狗。 男生悻悻而归。 桑榆小腿轻踹一下:“你干嘛?人家是程嘉的歌迷。” 戚淮肆冷哼一声:“他们团队有男粉吗?”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桑榆敲了敲他手上的应援牌,笑道,“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好几个小姑娘跑来跟你搭讪,用的理由都是【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逍逍有新歌一起分享】。” 结果都被他一句话噎回来。 “我是唐逍黑粉。” 想起他板着脸说这话时的口气,桑榆忍不住想笑。 戚淮肆白了她一眼,沉声:“那希望你下次被搭讪,也能跟我一样,用最严厉的方式拒绝!” “那不行,桃花赶多了就不灵了。” 忽然间,长馆内的欢呼声发生变化。 桑榆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夏筱秋抓着猛晃。 “桑宝,快看大屏幕!”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桑榆在头顶大屏幕上看到一个女孩的脸。 女观众长得清丽可人,面露差异,很快回过神朝身旁男友脸上亲了一口。 现场欢呼声更甚。 夏筱秋懊恼道:“早知道带个帅哥来,银幕初吻呀!” 镜头继续切换,几秒后,又停留在一个扎着脏辫的女孩身上,女孩立刻挥舞起手上的灯牌,大喊:“程嘉,我爱你!” 桑榆:“这是……观众捕捉?” 一张张脸在屏幕前闪过,每一次都能引起一片骚动。 夏筱秋:“宝,待会儿如果照到我俩,咱两亲一下吧,总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话音刚落,她看到屏幕上出现一道熟悉的面孔,眼熟极了…… “卧槽,桑榆,你上大屏幕了!”夏筱秋拉起她的手激动地喊叫,刚准备亲上去,身旁人的身体整个往另一侧倾斜。 她转过头,震惊地捂住嘴,呆愣在原地。 戚淮肆将桑榆搂在怀里,两人在接吻! ------------ 第一百零九章 吃你买卖麻花醋 大屏幕上的镜头很快落在下一个漂亮小姐姐脸上,一扫而过的画面却没逃过在现场贺芸的眼睛。 她此刻脸颊红晕,一看就是被现场气氛烘托得不正常的红,转身对赵清清道:“刚刚的人是我姐!” 贺芸语气肯定,反而是赵清清声线中透着一丝怪异:“那男的是谁?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他手上的表很贵。” 岂止是很贵,普通人一辈子也攒不到钱买个表带,谢楚天有块相似的腕表,每回只有重大场合才会佩戴,回来后跟宝贝似的放在抽屉中,生怕摔了坏了。 男人看表,女人看包。 这个男人明显不简单。 贺芸掏出手机,想给桑榆打通电话,可一想到现场气氛嘲杂,打通了也听不见什么。 她注意到赵清清不算好的脸色,心底不由闪过一丝窃喜,是桑榆的男朋友过于优秀给她压力了吗? 想到这段时间,赵清清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炫富的模样,贺芸竟觉得有些畅快。 年轻帅气的有钱男人,可比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强得多,即便赵清清没说过,贺芸也知道她一定是攀上哪个有钱人,不然以她的个性早拖出来当展品炫耀无数次。 一个从没拉出来遛过,只存在言谈中的优质男,除了薛定谔的猫,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个有妇之夫,是个除了腰缠万贯什么都拿不出手的老爹爹。 贺芸抿着嘴,尽量不泄露嘴角的微笑:“可能是我姐刚交的新男友吧,等我回去问问,瞧他的样子说不定跟你男朋友认识,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大伙聚一聚,你谈恋爱这么久连人都没带给我瞧,是不是没把我当好姐妹?” 赵清清掐着应援牌的手指扣的塑料板生生凹进去一块,语气依旧是找不到错处的无奈:“我也想带他来见你,可他工作太忙,早出晚归每天连觉都不够睡,别说是陪我看场演唱会,就是吃顿饭也得提前约。 因为没时间陪我,我俩都闹过好几回了,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是那些混日子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钱今天约小明星,明天跟美女蹦迪看演唱会,家里产业都等着他拍板,烦啊!” 贺芸瘪瘪嘴:“总能有时间跟姨妈姨父见见面吧……” 舞台上喷起金色冷焰火,长馆内再起陷入热闹中,赵清清抓着她的手臂摇晃,陷入新一轮的欢呼热潮中,非常自然地忽视了贺芸的话。 桑榆呆愣在座位上,缓了好久,心脏依旧“突突”狂跳。 戚淮肆蜻蜓点水的吻,对比两人先前天雷勾地火的水乳交融差得远,却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上万人面前见证的屏幕吻,说实话,桑榆心动了。 她甚至忘了舞台上少年的表演,注意力全在身旁男人身上。 戚淮肆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方才作案的人不是他,只有两人相交的手掌上男人时不时随着音乐鼓点敲打的指节,透露出他此刻的心情。 他还……挺高兴! 桑榆叹了口气:“肆爷,你知道这是全网直播吗?” 戚淮肆扬了扬头:当然,他是整场演唱会幕后最大的赞助商,就是主办方站在他面前也得点头哈腰给足面子,全网直播的主意还是他提出来的。 桑榆怒火攻心:“你知道还……”嫌她命太长,上赶着给阎王爷递刀子,时笙那个疯婆子看见两人接吻,不得冲上来挠花她的脸。 不对,以她癫狂的样子,说不定手上有把枪,桑榆都觉得她会开枪崩了她。 戚淮肆眯了眯眼:“气氛烘托到那儿,不亲怎么行,你难道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下当les?” les? 他还知道蕾丝?知道的真不少! “我无所谓,跟您扯上关系吃亏的又不是我,到时候媒体大肆宣扬,您心尖上的时笙小姐找你哭诉,可别怨在我头上!” 戚淮肆挑了挑眉,尾音拖长:“不怨你,我自愿的。”上挑的眉眼,活生生像是个男狐狸精。 演唱会接近尾声,最后一位嘉宾正式登场。 按照惯例,能作为压轴登场的嘉宾一般是业内音乐创作上颇有建树的大拿,不是创作过销量百万的知名歌曲,就是在粉丝体量,风评口碑上都赶超新秀的老牌制作人。 夏筱秋伸长脖子往舞台后方瞅:“华语乐团顶流和老牌歌手前辈都出场了,谁能压轴啊?” 桑榆不由想起在后台时有位嘉宾飞机延误,制片人急得跳脚的模样。 原本的压轴嘉宾恐怕不是她,临时调整出场顺序,不得以才将真正压轴的艺人前辈往前挪位置。 不知是真的延误,还是有意为之。 在粉丝们还在猜测谁是压轴嘉宾时,人未至,声先起,婉转多情的歌曲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正是前段时间大爆影视剧的插曲《寄相思》,原唱就是在其中饰演女二号的时笙。 桑榆顿时听到到身后观众的议论:“时笙来了吗?她不是因为骨折在修养吗?” “骨折还要赶通告,她挺敬业的,换成别的艺人早撂挑子不干了!演技好长得漂亮,路人缘也不错,出道这么久没黑料,内娱小花旦迟早有她一席之地。” “可她是影视的,跟歌坛不搭边,连拿过金曲奖的周野都没能压轴,她凭什么啊?” “谁让人家有个好靠山呢?前段时间的新闻你们没看吗?盛海集团总裁在医院赔了她一晚上,后来又传出机场两人相拥的亲密照,那可是麓城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咱们爱豆所在公司就是盛海旗下的,人家公司老总的女朋友想压轴在演唱会露个脸,谁敢不给面子?” 夏筱秋听得一肚子火,转身瞪了后排女生好几回,看得对方闭上嘴,心里直呼莫名其妙。 桑榆也是满脸愕然。 想什么怕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她将手从戚淮肆手掌中抽回来,压着嗓子:“我还以为肆爷是来看唐逍表演的,原来等的人在这儿。” 难怪他从坐在椅子上,屁股上就跟扎了图钉一样,这么坐都不舒服,偏偏耐着性子看到最后,醉翁之意不在酒,戚淮肆是给时笙站台来了。 戚淮肆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轻声道:“你吃醋了?” “我……”我吃你买卖麻花醋。 桑榆瞪了他一眼:“我不管,待会儿时笙要是因为你大庭广众下亲我,朝我发疯,你必须拦着她。” “有我在,她不会。” 桑榆…… 意思是他不在的时候,时笙就敢了? 一道打光灯照在舞台中央,时笙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登上舞台, 她的视线在内场区位置搜索后,精准地落在戚淮肆的身上。 准确说是落在桑榆脸上。 凭借着多年演技,她才没在舞台上将话筒砸在桑榆头上。 临上台前看到大屏幕里桑榆和戚淮肆接吻的画面,鬼知道她倒吸了多少口气才稳定住情绪。 舞台经过细致布置,粉色半圆形秋千座椅,用无数白色羽毛装饰,时笙一身浅紫色抹胸长裙,刚好遮住她“受伤”的脚腕,妆容精致美得不像真人,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时笙盯着桑榆的同时,桑榆也在看着她。 感觉跟上次见面比起来,胖了不少,细尖的下巴有了弧度,原本瘦得露出排骨的胸口也饱满了些。 桑榆离得近,抬头就是大屏幕,时笙本人比屏幕里好看得多。 难怪明星个个瘦得跟骷髅一样,现实里匀称的体型,上了大银幕,确实……嗯……很显胖! 一曲毕,全场掌声雷动,主持人上台介绍时笙,两人你来我往间言语幽默风趣,惹得观众好感倍增。 演唱会最后,是传统项目,也是观众最最期盼的福利,歌手与粉丝的亲密互动。 节目主持人邀请少年团成员和时笙共同上台,考虑到时笙脚伤,一直让她坐在专属座椅上。 亲密互动形式很简单,拍照打卡留念,被选上台的粉丝激动得无以言表。 桑榆先一步离开座位,到后台休息室做采访前的准备工作。 工作人员在知道她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后,顺畅地将她带到一间休息室,随后离开。 桑榆以为是宋程嘉提前安排好的,谁知推开门进去,看到的却是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的罗琪。 罗琪也意外进来的是她,标准笑容停滞在脸上,随即沉下去。 “之前说好的公平竞争,怎么反悔了?想用我打通的关系?”她一脸嘲讽,翻阅手上的资料,连个眼尾都懒得扫在桑榆身上。 “你不是少年团某个成员的亲戚吗?还需要跟我一样在这儿等,直接去他住的地方采访啊?实在不行,家庭餐桌上随口提两个问题也行。” 桑榆一向低调做人,不是罗琪这种腰有十文钱必振衣作响,每与人言必谈及贵戚的人。 手机“叮”一身响,宋程嘉发来短信。 【小桑姐,演唱会结束我们要去机场赶飞机,路上有大概四十分钟时间,我跟经纪人说过了,队友们也同意采访,你直接到b3出口跟我一起坐车走,四十分钟时间够吗?不够我们去机场VIp休息室继续。】 桑榆:【够了,稍等我马上到。】 罗琪还不知道她等着的人已经准备坐车离开,掏出镜子不停整理妆容。 桑榆弯了弯眉眼:“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渠道找到的采访途径,不过好像……不是很管用的样子!” 罗琪嗤笑一声,只以为桑榆在嫉妒。 她跟主办方总统筹是高中同学,多年来一直有联系,为了这次采访光请客吃饭就花了大几千,礼物送了两回。 这些她当然不会跟桑榆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以后少吹牛,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 第一百一十章 吃瓜第一线 桑榆钻进b3出口一辆加长林肯,宋程嘉贴心帮她接过手上的背包,冲身后几个少年道: “这是我姐,在电视台工作。” 没等他介绍队里成员,几位先跟桑榆打起招呼。 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正是精力最活跃的时候,接近三小时演唱会下来,非但没有疲惫之态,反而更加兴奋。 于是桑榆看到仰着脑袋,从座位后伸长脖子朝自己挥手的几个少年,盯着她看的目光好奇又诧异。 “你是不是刚刚屏幕捕捉里的小姐姐啊?全场就你跟你对象颜值最般配!” 桑榆脸一红,没做声。 唐逍一向冲在吃瓜第一线,此刻却有些呆愣。 他哥第一回见面,就把人家给亲了,这不高低算个性骚扰! 宋程嘉对此也是紧皱眉头,但他一眼瞧出桑榆的不对劲:“小桑姐,你认识他?” 桑榆知道瞒不过,戚淮肆的行为实在没法解释,只能承认:“之前工作上有过接触,见过几回。” 唐逍顿时喜笑颜开,恐怕不只是见过机会这么简单吧! 他见宋程嘉还想细问,忙把话题扯远。 “早听嘉哥说有个美人姐姐,还以为他吹牛呢,不过你俩长得不太像哎,嘉哥,你姐比你好看多了。” “姐姐也看我们演唱会了吗?你最喜欢我们五个里面哪一个啊?” 宋程嘉翻了翻白眼:“这还用问,我姐当然喜欢我!” 挑染着白灰短发的少年不服气,继续问:“除了老大,我们四个姐姐最喜欢谁?” 其他几个人也投来殷切的视线,期盼地等着桑榆的回答。 桑榆咳了一声,笑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少年们,仿佛身边一下子涌过来几只眼巴巴的小狗,张着湿漉漉的狗狗眼等着她的答案。 她佯装思索一阵,最终将手指向白灰短发少年:“我喜欢你的舞台风格,镜头面前热烈张扬,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难怪粉丝都说你是玫瑰少年。” 被夸赞的少年满脸得意,没多久又听到桑榆指着另外几人说:“你前段时间出演的网剧我看了,演得超级好,跟你本人反差巨大,特别是眼神戏份比很多在圈内多年的艺人都强不少。” “《人鱼公主》的词曲是你原创的吧?超级有意境,特别是那句‘海风叮嘱我要热爱这个世界,我给它寄去人间的明信片’我特别喜欢。” 少年们出道至今一直被“天才少年团”的名号包裹着,也见多了粉丝的花式夸赞,但真正能夸到他们心里的人不多。 爱舞台,擅表演,专创作…… 桑榆能精准把握住男孩们的心理,私下下了不少功夫,只要是少年们的歌曲和影视,一个不落,连超话和贴吧她也混进去研究好几天。 她现在甚至能将每个人的生辰八字,过往笑料,爱好专长倒背如流。 宋程嘉…… 我姐一碗水端平的手法,还是这么熟练。 休息室内。 罗琪等得焦心,手上的稿件都翻烂了,也没见到少年团成员的影子。 推开门走到表演场地,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展架,现场观众走得差不多,留下几个零零散散坐在椅子上。 演唱会结束有一段时间,却找不到几个少年,连跟在他们身后乌泱泱的团队也不见了踪影。 罗琪心下一慌,忙冲到后台,站在化妆间门口,拽着一个穿工作服的女孩问:“少年团成员呢?” 女孩上下打量她一眼,瞧见罗琪胸前的记者牌,道:“走了啊,演唱会结束就离开了。” 罗琪愣怔:“走?去哪里了?我还约了采访呢!” 女孩只是体育馆的工作人员,哪里知道明星的行程,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怎么知道,你跟谁约的找谁去!” 罗琪愣在原地,忙掏出手机给统筹打电话,提示音响了许久才被接起,那头闹哄哄的,像是在酒桌上。 知道她来意后,对方说帮忙打个电话问一下。 罗琪满肚子怨气没地方出,又不敢得罪他,只能软着声音道:“汉阳,同学一场你可得帮帮我,我那边还有两罐毛峰,记得叔叔喜欢喝茶,下次聚会我拿给叔叔尝尝?” 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刚挂断没多久,就收到对方发来的短信。 少年团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今晚的飞机去国外参加代言奢侈品的新店开幕仪式,只能等回国后再找时间补上采访。 新闻要的是时效,等他们回国,别的媒体早把演唱会的消息报道得一干二净,她的采访还有什么用? 罗琪气得直跺脚,心疼打水漂的钱和餐桌上被对方白占的便宜。 楼道里的金属墙面上映射出她近乎扭曲的脸。 没多久她逐渐平复下来,她没找到机会采访,桑榆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少年团。 两个人都没拿到新闻,她也不算输,新节目那边有赵兴隆帮忙撑着,没有被桑榆抢占位置的可能。 十二月的夜晚,空气中满是寒风刺骨的冷意,许久没等到出租车的贺芸,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厚实的毛绒外套中。 即便身上的衣服比周围人厚上不少,因为天生体质原因,她依旧冷得发抖,脸颊上因为演唱会上激动喊叫漾出的红晕久久没有散去。 早上出门急,忘记带药,加上场内为了好看,她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后背浸出的汗渍干了贴在后背上十分不舒服,贺芸这会儿身体虚晃得有些厉害。 一旁盯着打车软件的赵清清看到贺芸不中用的样子,嗤之以鼻:“你都快裹成粽子了,还冷啊?” 贺芸嘴唇泛白,在精致妆容的遮挡下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赵清清生怕她出意外,这个表妹从小是个病秧子,药罐子泡大的,比瓷娃娃还金贵,要不是这次演唱会门票是她出的,赵清清半点不想跟她出门。 “这边人太多,打车不方便,我们往主干道方向走,说不定能拦下一辆出租车。” 贺芸捂着胸口,抬手看了眼周围全在打车的粉丝,只能忍着心慌跟在赵清清身后。 黑色宾利从车库驶出,流线型的车身缓慢驶向主干道。 余晖探头望向窗外如织的人流,感慨道:“年轻真好,大冷天愿意出门为偶像加油,让我一下子想到上学的时候,不像现在,工作忙成狗,下了班只想窝在家里,连找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戚淮肆被时笙缠了半天,才脱身,坐在后座上,手上拿着ip戚淮肆d,正在看上个月娱乐公司的财务报表,闻言连头都没抬。 “嫌工作累,可以转岗去行政部,小林上次跟我出国,工作表现不错,我看他完全可以替代你的工作。” 余晖心下一惊,连忙打嘴:“忙点好,忙点充实,我现在,正是奋斗的年纪,我爱上班,上班爱我。” 戚淮肆眉眼一扫,淡淡道:“不耽误你找女朋友吧?” “我还年轻,不能被情情爱爱束缚住手脚,智者不入爱河,爱情哪有金钱香。” 开玩笑,盛海给总裁特助的年薪,百万起步。 余晖是疯了才会到行政部门任闲职。 小林是吧,平常工作没看出来,竟然冷不丁成了他职业生涯中的拦路虎。 不行!他当特助的主打一个让总裁无可替代,必须做到思总裁所思,想总裁所想。 余晖正思索着,视线突然被路旁一副摇摇欲坠的身影吸引住。 他刚看清女孩的脸,下一秒,人眼睛一闭,身体一歪倒在马路边上。 “总裁,那好像是桑小姐的妹妹!” 赵清清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怕什么来什么。 贺芸整个人像是朵被冷风吹蔫的小白花一样,趴在她脚底下没了动静。 赵清清慌了神:“小芸,你别吓我,你醒醒。” 任凭她怎么晃,贺芸半点反应都没有。 站在路旁的行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是不是看演唱会太激动了,我在里面也吼得缺氧,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一样。” “好像不是,那女孩脸好白,别不是有什么病吧?” “啊?粉丝场馆外昏倒,要是出点什么事,消息被八卦媒体知道了,哥哥们不得被骂死!” 赵清清顾不上周围人的议论,心里恨死了贺芸这具不中用的身体,更害怕贺芸有什么三长两短。 沈素把女儿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真要今天死在这儿,她往后不得一辈子活在小姨的怨恨的阴影下。 她慌忙掏出手机打救护车,却被一双修长的手阻止住动作。 “体育馆地方偏僻,救护车来回至少四十分钟,上我车,送你们去医院。” 赵清清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气质修沉,谈吐温文尔雅,视线扫过身后的车。 黑色宾利,车型流畅,比她之前见过的相同品牌的车身更长一些。 一眼望过去,就一个字。 贵! 赵清清心念一动,车后座的车窗缓慢划下来,露出后座上的男人。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形优越,下颚线清晰而鼻骨高挺。 男人视线朝她扫过来,冷淡疏离。 赵清清希望跟他目光交汇的一瞬,跟男人说声谢谢,偏偏车内人从始至终只是坐着,靠着椅背的身体松弛笔挺。 双目快速扫了一眼后,立刻闭阖,眉心微蹙,仿佛转过来的目光不是在看她,只是无意间的余光扫过,有种目空一切的不耐。 待看清男人的相貌,赵清清瞳孔微张。 这不是……大屏幕上跟桑榆接吻的男人吗?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桑榆真的傍上了个有钱人,还是个长相如此俊朗的年轻男人。 余晖以为她是担心安全,劝慰道:“你别怕,我们认识贺芸的姐姐桑榆,你要是不相信,上车后打电话问问她。” 赵清清扯了下嘴角:“我信,你们愿意停车帮忙,一定不是坏人,我妹妹身体要紧,劳烦二位了!” 在余晖的帮助下,贺芸被抱进了后座,赵清清扶着她的身体,戚淮肆坐到副驾驶位上。 车身划破夜晚寒冷的空气,快速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桑榆这会儿已经采访完,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看到赵清清打过来的电话,便按了接听。 电话那头不是赵清清的声音,而是戚淮肆磁性的嗓音:“桑小姐,市医院急诊中心,你妹妹又昏倒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不吃醋,我有点伤心 桑榆动作顿住。 顺利采访带来的好心情,瞬间因这场意外,烟消云散。 她赶到市医院时,先见到的是余晖。 他将桑榆带到医生诊室,并告诉她贺芸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休息,医生有话叮嘱她。 桑榆吊了一路的心,终于沉下来,点了点头,坐到医生面前。 “您好医生,我是贺芸的姐姐。” 医生扶了扶镜框,扫了桑榆一眼,不满道:“心脏病人最怕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你们当家属的怎么回事,敢让她去听演唱会,现场人多环境杂乱,本来就不适合病人待着,她还冷热交替,发起高烧,如果不是送来医院及时,少不了并发症复发。” 桑榆自觉理亏,头埋得很低:“对不起,我回去一定好好看管,绝没有下一次!” 从诊室出来,余晖陪桑榆去药房开了药,回到病房门口,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 赵清清围在戚淮肆身旁,侧着身子,恨不得要贴在他身上,一双眼睛不停在他面容上试探。 “先生,今天幸亏遇上你,我妹妹从小身体不好,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今天的情况,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打量戚淮肆的神色。 男人异于常人地行为,走路时甚至需要人搀扶,一双瞳孔雾蒙蒙凝视在同一个位置,行动全靠听声辨位。 赵清清大着胆子伸手在戚淮肆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半点反应,审视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 如此俊美的男人,竟然是个瞎子! 她说桑榆哪来的本事勾搭上富二代,原来是个残废。 一时间,赵清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桑榆从病房上方观察框里,冷冷看着赵清清一举一动。 戚淮肆眼瞎,看不到赵清清暧昧到拉丝的眼神,以及她刻意弯着胸口,露出的傲人视线。 桑榆不以为意,她这个表妹从小在小姨的教导下,长成了一副拜高踩低嫌贫爱富的嘴脸。 小姨对她的培养,严格遵循女儿要富养,在学习上不重视,却将心思都花在音乐,绘画,品茗插花等附庸风雅的高雅艺术上。 很小的时候开始,在桑榆还在为学业操心的时候,赵清清已经在上三千块钱一节的钢琴课,打着才女的名号,出入高端场合。 还没成年时,小姨便多次在沈素面前炫耀,她女儿被有钱人追求,一家子把嫁豪门的野心写在脸上,赵清清会对戚淮肆产生兴趣桑榆一点都不意外。 此刻,戚淮肆坐在病房休息椅上,对于赵清清的靠近,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赵清清嗓音带着温柔软糯,身子不由自主又靠近一些,肩膀处擦着男人的西装外套:“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想请您吃个饭,多谢今天的帮忙。” 戚淮肆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头。 女人身上稍显刺鼻的香气,因她的靠近越发浓郁,肩膀处有意无意的摩擦,试探意味明显。 就在戚淮肆要开口时,他看到了桑榆。 桑榆双臂环绕在胸前,满脸看戏的姿态。 她倒是悠闲。 大概是没得到回复,赵清清又轻促他:“先生?” 戚淮肆压下眉尾:“想要联系方式,找你姐,她要是愿意给,我没意见!” 赵清清一愣,男女间你来我往的试探,本来就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不相信戚淮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哪有男人不偷腥,哪有男人不喜新鲜,她不信戚淮肆是意外。 赵清清还想再试一把,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 桑榆穿着浅色长款风衣,带进来一股秋意的凉气。 微愣的赵清清立刻直起身子,跟男人稍稍拉开距离,脸不红心不跳道:“表姐,你来得好快。” 桑榆勾勾唇角,扫了她一眼:“打扰你们了?” 赵清清神色有些慌张,很快镇定下来:“表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桑榆走到病床前查看贺芸状态,见她只是睡着了,脸颊有些泛红,手上吊着药瓶,其他一切正常。 转身对赵清清道:“时候不早,表妹再不回学校,要过门禁时间了。” 她说这话时没看着赵清清,反而是盯着戚淮肆的方向。 赵清清知道桑榆一定是听到刚才两人的对话,生怕她再接近戚淮肆,抢了她的风头,心里更加确定她跟戚淮肆不过是玩玩的关系。 毕竟如果是正式女朋友,早就腻腻歪歪宣誓主权。 更重要的是,戚淮肆方才的话,给了她希望,只要桑榆愿意,她就能拿到戚淮肆的联系方式。 潜台词不就是,只要桑榆不介意,戚淮肆跟她也有可能? 赵清清坐着没动,睁着一双大眼睛认真道:“我今天请了假,可以不回学校,姐,这位先生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头顶昏黄灯光映着桑榆冷艳的脸庞,照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她用一种跟平常不符合的口吻好奇道:“想怎么谢?” 这句话像是在问赵清清,更像是在问戚淮肆。 戚淮肆把玩着袖子上的金色袖口,笑了一声:“我都行。” 赵清清立刻来了兴致,心里闪过无数个适合约会的场所,刚准备提议,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起来。 她掏出一看是谢楚天的来电,微信里是二十分钟前他发来的问候。 【宝贝,演唱会结束了?我今晚去公寓,需要去接你吗?】 许是看她半天没回复,谢楚天没耐心才打过来电话。 赵清清想都没想按下挂断键,站起身走到窗边拍了张医院照片,给谢楚天发过去。 【亲爱的,今晚不能陪你咯,我表妹住院进急诊,我得留下来陪她。】 对方很快发来消息,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她没家人吗?我更需要你,宝贝,我快想死你了!】 谢楚天最近被家里的母老虎管得严,加上公司生产线出现问题,挺长时间没跟赵清清见面。 今天难得戚慕安跟牌友彻夜通宵打麻将,他在酒局上喝了点酒,半微醺状态,就来了兴致,想找个女人温存一番。 最近他的小情人里,最得他宠爱,让他满意,也是投入最多的就是刚上大二,才20岁的艺术女大学生。 弹得一手好钢琴,人瘦瘦高高,嘴甜貌美,特别是在床上的功夫,够骚够带劲,让谢楚天五十多岁的人,像是回春一般找到年轻时的活力。 原本兴致勃勃,却被赵清清淋头浇了盆凉水,心里一阵不痛快。 赵清清见识过戚淮肆的清贵俊朗,这会儿一回想起谢楚天老态的身体,油腻的神情,浑身上下一阵不舒服。 顾忌谢楚天的权势,她不敢得罪,小心陪着笑,好言好语劝了许久,甚至发过去几张私密照讨好对方,只为了让他赶紧结束对话。 【两张照片聊表慰藉,上次想玩的姿势不是还没试过吗,改天一定给亲爱的补上。】 【一言为定。】 赵清清嘴唇一抿,嫌恶地将手机塞回包里。 她不知道的是,谢楚天看了她的两张照片越发心痒难赖,心里跟挠痒痒一样难受,将赵清清发过来的医院照片放大后,立刻驱车赶往市中心医院。 大晚上的,病人躺床上睡觉,有什么好照顾的。 他现在被小浪蹄子勾得心痒,不发泄一顿今晚是注定睡不着的。 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总能抽出来,实在不行在医院…… 戚慕安原本约了通宵牌局,谁知道刚坐下打了四圈,攒局子的王太太老公突然从国外回来了,夫妻两小别胜新欢,三缺一又临时找不到牌搭子,只能约下次。 她刚回家,连车都没来得及下,就看到谢楚天火急火燎驾车离开。 本来看着别人家夫妻你侬我侬心里就不是滋味,自家老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来去匆匆。 她立刻给谢楚天打去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在公司加班。 要是在平时戚慕安懒得管他的事,但今晚被王太太夫妻两一刺激,她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戚慕安指挥司机道:“跟上去,别被发现。” 司机是专门给谢家开车的老人,见状有些犹豫:“夫人,这……要是被先生知道,他会生气的。” 戚慕安冷笑道:“我会怕他生气?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先生现在说谎不打草稿,我倒要看看他大半夜出门见哪个小贱人!” 司机只是个拿钱干活的,没有反驳主人家的权利:“好的,夫人。” 病房里,赵清清兴奋地提议:“我有个朋友开了间清吧,就在医院附近,刚好大家看了一晚上演唱会也饿了,我们去那逛逛?” 桑榆替贺芸掖了掖被角,淡淡勾了勾唇:“我留下来照顾小芸,就不去了。” 赵清清眼神一亮,语气中却带了一丝犹豫:“可是表姐,我跟……” 戚淮肆像是感应到一般,抬起头:“我姓戚。” 赵清清温柔一笑:“我跟戚先生不熟悉,你要是不在场,多少有些尴尬吧。” 桑榆眼皮跳了跳。 你会觉得尴尬?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去吗? “那你得问他了,”桑榆看了眼吊瓶,挺云淡风轻的模样,“戚先生是客人,他愿意就行。” 赵清清没想到桑榆会这么通情达理,声音很轻,语气里满是期盼地问戚淮肆:“戚先生……” 戚淮肆罕见地勾了勾唇,连眉眼都带了丝笑意:“好。” 桑榆查看药瓶的动作一顿,她不觉得戚淮肆是那种会跟陌生女孩子大半夜去酒吧的男人。 她瞥了眼戚淮肆,在看到他嘴角明显的笑意时,更是眉头紧蹙。 狗男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清清没察觉到两人间的不对劲,兴奋道:“那我先去跟朋友联系下,让他给我留个视野好些的位置。” 说完推开门去洗手间补妆去了。 桑榆在病床边坐下。 没多久,桑榆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是淡淡烟草味夹杂须后水的男人体息,很好闻。 “我要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你一点都不吃醋,我有点伤心。”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放在心上的人 吃醋?伤心? 桑榆从不觉得自己在戚淮肆的人生规划里,他们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露水姻缘,什么时候他腻味了,就散了,她将心态放得很低。 没有希望就不会产生失望,所以即便两人有过多次最亲密的接触,桑榆也时刻捏紧了一颗心,每当这颗心稍稍偏离航道时,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拉回正轨。 可戚淮肆作为一个男人,实在过于优秀,桑榆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某些行为,某些言语,时常会让桑榆产生一种他对她不仅是合约关系的错觉,生出些不该有的旖旎幻想。 比如现在,戚淮肆语调中明显的委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质问,让桑榆感觉出撒娇的意味,平白撩得她本平静地一汪池水,乍起波澜。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撩人不自知吧。 沉默良久。 桑榆淡淡开口:“我吃醋,肆爷就不会去吗?” 她转过身,才发现戚淮肆不知何时已经离她仅半臂距离,在桑榆回身的瞬间,他又往前进了一步,小腿眼看要踢到病床角。 桑榆下意识伸出手扶他,指尖擦过他袖口冰冷的袖口,稳稳握住男人的包裹在西装下紧实的小臂。 “小心。” 戚淮肆顺着桑榆的手腕,没骨头似地扑在她怀里,下巴搁置在她脑袋上,轻轻蹭了蹭:“那你到底会不会吃醋?” 病房里静默良久,久到戚淮肆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喜欢桑榆,喜欢了很多年,在她还没有跟谢辞交往时,他就见过她。 没等他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桑榆就和自己的侄子好上了,两人一交往就是五年,男才女貌两情相悦,戚淮肆以为他不会再有机会。 他今年28岁,从研究生毕业开始,戚老夫人每年都在给他安排何时的结婚对象。 戚淮肆如果想结婚,以他的条件早就儿女双全,可他不愿意,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一场坟墓,他从小就见识过父母失败的案例,对婚姻早没了期盼,如果娶不到心中的那个人,这辈子他宁可孑然一身。 可老天爷偏偏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桑榆主动找上戚淮肆的那天,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昏头转向。 他隐藏心底里的狂喜,却发现桑榆找上他的动机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刺激前男友,心底好不容易搭建的围墙,被一股滔天巨浪一下子拍平了。 合作协议是戚淮肆引导桑榆签下的,他实在找不到其他方法,能在她单身又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杜绝她跟其他男性发展的可能。 桑榆长得有多招人惦记,戚淮肆早见识过了。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桑榆对他什么态度,戚淮肆很清楚,敬畏他的权势,依仗他的金钱,好听的话不吝啬开口,一举一动也乖巧顺心,偶尔亮起锋利的小猫爪子,也是伪装在狐狸皮下,唯有那刻心,死死地紧闭着,不给他探进去的机会。 桑榆被戚淮肆拦在怀里,头顶的呼吸穿过发丝,仿佛要吹进她的脑海里。 不知怎的,桑榆感觉今晚的戚淮肆莫名有些奇怪。 她伸手在他手背上顺了顺,轻声道:“很晚了,熬夜喝酒对身体不好,酒吧别去了。” 戚淮肆眉头瞬间因桑榆的一句话舒展开。 她还是在意他的。 戚淮肆稍稍松开怀里的桑榆,亲吻她的耳朵撩拨她,耳朵是桑榆最敏感的部位,每次只要稍稍碰一下,桑榆身体就软得不行。 她没有拒绝,由着他的动作,继续道:“明天白天再约时间吧,我想清清不会介意的。” 戚淮肆动作一顿,眸色深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蓦地,松开扣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两步平息片刻:“夜色撩人,美人相伴,就今晚!” 说完喊来余晖,跟恰好回来的赵清清一起出了病房门。 三人走后没多久,桑榆长长叹了口气。 男人的脾气变幻莫测,比秋天的天气还莫测。 她整理陪护椅的时候,余晖给她发来短信。 【桑小姐,总裁的手机落在病房了,能麻烦你送到地下车库吗?】 她扫视一圈,在戚淮肆方才坐过的沙发上看到一副黑色手机。 桑榆拿起来时,不小心误碰按钮,屏幕瞬间亮起来,屏保图片让她愣了半晌。 绿草如茵的校园草坪上,站着位背对镜头的少女,藏蓝色学士服搭配紫色领带,宽大的腰身被六月的微风拂过,一头栗色长发随风微微荡起,画面说不出的好看。 桑榆一眼认出照片拐角里的建筑,是她母校一栋标志性图书馆。 被戚淮肆拿来当做屏保的女孩,应该是他很看重的人,可惜只有一个背影,桑榆看不到女孩的长相。 无法得知什么样的女孩,会被戚淮肆放在心上。 桑榆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无奈,她毕业那年也在这片草坪上拍过照,摄影师就是谢辞。 现在想想觉得挺遗憾的,当时的照片都存在谢辞相机里,作为当事人的她手机里都找不到一张毕业照,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什么样了。 戚淮肆站在黑色宾利前,指尖点了根烟,手指撑在车顶位置,指尖烦躁地敲着。 “她怎么还没下来?” 余晖默默叹了口气,刚发完消息不到三分钟,桑小姐就算从十二楼跳下来,也来不了这么快。 “可能是桑小姐不知道手机在哪,找起来费时间。” 戚淮肆扫了余晖一眼:“就在沙发上,那么大个东西会看不见?” 手机是他故意落在病房的,屏保也是戚淮肆刻意换上去的。 小妮子半点不在乎他,不给她下点猛料,勾不起她的情绪是不是! 赵清清尴尬地立在他身旁,她原本想坐在车里等,偏偏戚淮肆连车门都锁着,她完全进不去。 “表姐应该很快就下来了,戚先生你别急,酒吧都是开到凌晨的。” 戚淮肆…… 谁管你开到几点。 戚淮肆情绪越发烦躁,他不应该跟赵清清下楼的,这女人肆意打量她的目光让他不舒服得很。 欢欣的眼神中带着悲悯。 她以为她是谁? 一个被谢楚天圈养起来的女人,被有钱人当成金丝雀打发时间,她不悲悯自己短暂的花期,不思考色衰爱弛后的下半生,竟然有时间操心他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桑榆就从来没在他面前展露过。 她在他面前,永远把他当成正常人看待,时不时还能损两嘴。 戚淮肆心里有些懊恼,但凡桑榆稍稍露出一丝心疼,他都能原地小题大做抱着她撒娇。 “余晖,你去接她。”别不是不知道他车停在哪儿,找不到位置了吧。 余晖瞥了眼站在一侧的赵清清,点了点头:“好的。” 地下停车场的气温比室外还要低几度,赵清清站在风口位置,冷得有些发抖。 她往戚淮肆方向靠近好几步,仗着他视力受损瞧不见,尽可能在不碰到他的基础上,靠得最近,脸上时不时展露出红晕, 刚把车挺稳,从驾驶位上下来的谢楚天,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 短信里说在病房照看亲戚的女孩,此刻正羞红着脸半依靠在男人身上,车库不算亮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透着股温温柔柔的味道,那眼神比平日里对他展露的表情更加动人。 男人身形半隐匿在车身后,黑色西裤,外面套了件商务风衣,看不清脸,只知道个头很高。 从谢楚天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低头看着赵清清,像是默认她靠近的动作,两人瞧上去不清不白。 谢楚天一股火气冲上大脑,三两步走上前,将赵清清从男人身边拉开。 “你不是在医院照看亲戚吗?怎么有闲情在这儿勾搭男人?” 赵清清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谢楚天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戚淮肆的神色。 这一心虚的举动没能逃过谢楚天的注意:“你瞧他干什么?我在问你话!我说你今晚怎么这么奇怪,平常上赶着贴上了,今天推三阻四,原来是搭上小白脸,他……” 谢楚天指着戚淮肆的方向,目光与车前男人对视上的瞬间,没说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 “戚淮肆?” 戚淮肆早在男人走过来的瞬间,便知道是谢楚天。 可他现在是个盲人,只能注视着他的方向,语气寡淡问道:“谢总?好巧,你怎么也在医院。” 谢楚天万万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是戚淮肆。 “我……” 他支吾半天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来医院找小情人约p:“有个朋友的亲戚住院了,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戚淮肆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深长:“谢总真是大善人,朋友亲戚住院这样的小事也能劳烦你大半夜赶到医院,哪怪去年麓城慈善企业的称号会被谢氏医药斩获,实至名归。” 谢楚天不傻,知道戚淮肆在阴阳他。 慈善企业称号是他花钱买的,业内人士约定俗成的规矩,买几个好听的称号撑撑门面,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这会儿被戚淮肆提出来,明显是想让他下不来台。 赵清清手腕被捏得疼,痛呼出声:“弄疼我了。” 谢楚天赶忙放开他,心里依旧对她方才的举动心存疑惑:“清清,你什么时候认识戚总的?也不早说,害我误会。” 赵清清心中感慨万分,她万万没想到桑榆搭上的关系竟然是盛海集团。 也怪她,戚本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姓氏,戚淮肆又眼睛看不见,她是被他美色迷了眼睛,竟然忘了麓城还有戚淮肆这号人物。 戚淮肆是谢楚天老婆的弟弟,正儿八经的小舅子,有这层关系在她是彻底没戏了! 赵清清丧着脸,语气不算好:“戚先生是我表姐的朋友,今晚我妹妹晕倒是他送我们来医院的,今天之前我跟戚先生根本不认识,你一上来就质问,我哪有机会解释!” 谢楚天见她生气,口吻忍不住软下来,当着戚淮肆的面又不好意思道歉。 戚淮肆笑了声:“谢总,不用考虑我,举手之劳的事情,人你带走就好。” 谢楚天轻咳一声,想走又考虑到戚淮肆毕竟是戚慕安名义上的弟弟,嘱咐道:“清清的事别让你姐知道,你也了解她这个人,小心眼脾气差,容不下人,淮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戚淮肆神色冷淡,不置可否。 就在谢楚天以为他默认时,身后一辆显眼的商务车上下来一个人。 车门被甩得震天响:“他当然会帮你,一个小三,一个私生子,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世 戚慕安一身大红色小羊皮外套,黑色阔腿皮裤搭配同色系高跟鞋,沉闷有节奏的脚步声在空旷四寂的地下停车场响起,鼓点般敲打在谢楚天胸口上。 他万万没想到,半个小时前还在手机上跟他发消息说通宵打麻将的夫人,会突然出现在面前,甚至刚好抓到他跟小情人。 谢楚天怒道:“你跟踪我?” 戚慕安被他恶人先告状的嘴脸惹得更加不快,嘲讽道:“我只是想看看在公司加班的你,为什么突然跑到医院来,没成想来得不巧,撞见你们见不得人的秘密,小心眼脾气差,不容人……呵呵,谢楚天,我不跟踪你,都不知道私底下你对我的评价是这样的!” 谢楚天理亏,碍于戚淮肆在场总想挽回颜面,语气依旧不佳:“我说的是实话,当着你的面我也敢这么说,你脾气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 戚慕安脸色阴沉到极点,余光瞥了眼站在车前闲散摆弄指尖金色打火机的年轻男人,心中的怒火一个劲儿地往上窜,甚至比她看到那个躲在谢楚天身后的小情人,更让她生气。 她竟然不知道戚淮肆什么时候跟她老公关系这么好了,连在外面包养情妇这样私密的肮脏事都能相互隐瞒。 到底是男人间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戚淮肆天生道德底线低,跟他那个当人小老婆的妈一样,对想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女人,有莫名的好感。 积攒一晚上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戚慕安冷冷盯着男人道:“戚淮肆,搞砸我的婚姻,你很得意是吧?看着我丈夫在外面养女人,你心里很畅快吧?” “咔嚓”一声,金属打火机卡扣摩擦声响起,稍显昏暗的地下室内,燃起一撮小火苗,照亮男人半明半暗的脸。 戚淮肆轻笑一声:“姐,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也是刚知道。” 戚慕安最讨厌的就是他每次皮笑肉不笑盯着自己,喊出那声违心的称呼,每回都让她恶心。 戚淮肆刚被接回戚家时,她刚嫁给谢楚天没多久。 虽然在私家侦探那看到过戚淮肆的照片,但当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时,戚慕安还是被他的长相震了一下,眉眼像极了她父亲,却又多了一份那女人的秀美。 每当看到这张脸,戚慕安便会想起那个害她母亲郁郁而终的女人,恨不得能掐死他了断这段孽缘。 她将对戚淮肆的讨厌写在脸上,偏偏他像是看不见一样,惯会用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将她所有的举动抛回来。 戚淮肆住在戚家老宅的第一晚,戚慕安就告诉他:“你是个野种,如果不是戚威要儿子,你以为你能走进戚家大门?你就应该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死在廉价出租房里面,让老鼠啃食尸体,发烂发臭才会被人发现。” 一个十岁的小孩,即便再心智成熟,面对旁人对母亲的诋毁和嘲讽,理应跟条恶狠狠的小狼一样浑身竖起尖刺,反驳她,辱骂她,甚至攻击她。 戚慕安做好了被反击的准备,她要让戚家人看看这个新认回来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戚家长辈不是看中血脉吗?戚淮肆身上躺着那个疯女人的血液,注定会变成跟她一样的疯子。 可她没想到的是,戚淮肆不但没动手,反而心平气和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冷漠而机械:“我是爸爸的儿子,当然要回家承欢膝下,姐姐已经嫁了人,戚家的事……以后有我。” 他当时的笑容与今晚一模一样,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通体生寒。 戚慕安知道他伪善的笑下藏着怎么样一副面孔,牙龈咬得越发厉害:“你也配叫我姐姐?我母亲是冠绝麓城上流社会的第一名媛,我外祖父家是京北百年大族王家,你母亲是什么东西?沿海小镇上的捕鱼女!你身上刻在骨子里的鱼腥味,这辈子也别想洗掉!” 掷地有声的嘲讽在地下车库响起,仿佛要撕开眼前男人的伪装。 戚淮肆棱角分明的下颚抿成一条线,阴沉着脸没说话,猛地合上金属打火机壳的声音透着森冷。 谢楚天却莫名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骤降,冷得他哆嗦两下。 他脸色微僵,沉着脸拉扯戚慕安的衣摆:“你说这些干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深知戚淮肆如今的能力的地位,早不是当初可以任由戚慕安辱骂的少年,哪怕是在麓城盘踞已久的谢家,很多时候也要靠他的脸色生存。 戚淮肆背靠盛海,根基深厚是一回事,他本身的能力和胆识才是撑起戚氏的关键。 戚慕安不懂公司运营,不知道企业的发展是一项多么艰难的工作,单纯地认为戚淮肆能有今天的高度完全依赖盛海这座平台,却不知道戚淮肆的雷霆手段和经营的前瞻性,才是支撑盛海屹立不倒,昌盛繁荣的关键。 戚淮肆可以没有盛海,盛海却不能没有戚淮肆。 赵清清此刻躲在谢楚天身后,视线却一直盯着戚淮肆的神色。 她第一次知道,戚淮肆不是戚家大夫人亲生的,而是死去的戚先生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 一个私生子都能当上盛海集团的总裁,那如果她也怀上谢楚天的孩子,谢氏医药怎么说也该有她一份。 新出的婚姻法不是规定了,私生子跟亲生孩子一样有继承遗产的资格。 赵清清抬眼看了下挡在她面前的男人,谢楚天年过五十,保养得再好也难掩衰老的痕迹,她今年才刚满二十岁,真的要为了一个老男人奉献宝贵的青春吗? 可若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下一次……她还能找到更有钱的吗? 戚慕安寒着脸,骂道:“一家人?渣男贱女配上个私生子,你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说着动手将陷入沉思的赵清清扯到面前,“啪啪”照着她的脸扇了两巴掌。 动不了戚淮肆,她还动不了一个小贱人吗? 桑榆从电梯里出来,就被这两声巨响的巴掌声吓到。 不远处的黑色宾利旁站着两男两女,年纪稍大的男女好像是一对夫妻,其中穿大红色外套的女人瞧着非富即贵,刚刚的巴掌就是她甩出来的。 对象正是桑榆那个爱慕虚荣的表妹。 桑榆虽平日里看不惯赵清清的很多举动,可亲戚一场,今天贺芸晕倒也多亏她在场,于情于理桑榆都没有站着看她被人打的道理。 她快步上前,却被跟在身后的余晖拦住。 “桑小姐,留步。” 她不解:“为什么拦着我?” 桑榆不认识那两人,余晖却再熟悉不过,他不知道谢总夫妇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但他知道但凡有戚慕安在的地方,总裁心情都好不了。 那女人嘴毒又刻薄,三句话不离小三、私生子。 总裁一定不会希望这些字眼被桑小姐听去。 “那两位是谢氏集团的总裁和总裁夫人。” 桑榆脚步一顿,他们是谢辞的父母? 谢辞的父母为什么会在医院打她表妹? 桑榆皱起眉,难道是因为她? 他们知道谢辞曾经跟她交往过,怕自己缠着谢辞,特地过来警告她的?赵清清因为是她亲戚被无辜连累? 桑榆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当即不顾阻拦往几人方向走去。 赵清清被两巴掌扇蒙了,等她回过神捂着肿胀的脸颊,眼泪珠子已经止不住往下掉,她想反抗,偏偏手还被戚慕安控制着,只能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戚慕安顿觉好笑,什么时候正室教训小三,还要被质疑为什么了? 她举起手又准备再动手。 谢楚天从愣怔中反应过来,顿觉胸腔火气上涌,戚慕安哪是在打赵清清,她是在打他的脸! 没等他拦住戚慕安的动作,一双洁白修长的皓腕挡住了女人的动作。 陌生年轻女人穿着及膝大衣,个子高挑长相妍丽,眼神清清冷冷仿若皎月,攥着戚慕安的手用了力。 “夫人,公共场合,请您注意言行。” 戚慕安双眼直视桑榆,皱起眉:“桑榆?” 她果然认识自己,桑榆更加肯定先前的猜测。 赵清清被解救,揉着酸痛的脸颊闪躲到桑榆身后,声音期期艾艾:“表姐……” “表姐?”戚慕安没想到谢楚天的小情人,竟然是儿子前女友的表妹,当时脸色黑得像是锅底灰,她忍不住笑出声,“好啊,真好,你们姐俩尽喜欢盯着谢家男人霍霍是吧?姐姐嫁入豪门的美梦破碎了,就让妹妹勾引老子,老少通吃,打得一手好算盘!” 戚慕安的话实在难听,桑榆却从中获取到重要消息。 表妹的这顿打,或许不是因为她。 桑榆转头去看赵清清,女孩昂着脖子,眼神倔强,见她看过来,立刻后退几步藏到中年男人身后。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清清口中所谓的有钱男朋友,竟然是谢辞的父亲,谢氏集团的当家人。 看她的模样,没有半点当人情妇的羞愧。 桑榆觉得此刻心凉了半截,什么混乱的男女关系,她刚才就不应该从病房里下来。 谢楚天一头雾水,但他此刻最关心的是小情人的脸有没有被打坏,当即拉着赵清清去挂急诊。 不管戚慕安在身后怎么喊叫,他都充耳不闻。 戚慕安感觉自己像个笑话,手指甲扣在掌心中,直掐得指甲断裂,血肉模糊。 桑榆被她阴森的眼神吓得咽了口唾沫,只想赶紧离开是非地。 戚慕安却不想放过她,仿佛想从桑榆身上找到丢失的面子。 “别以为谢辞惦记着你,你就妄想能飞上枝头,有我在一天,你休想借谢家一分势,花谢家一分钱!我管不了老的,还能管不了小的?” 没等桑榆反驳。 戚淮肆冷冷的声线响起:“桑榆,过来。” 桑榆虽不知他要干什么,还是听话地走向男人。 戚淮肆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懒懒开口道:“谢家的钱势算什么,没了就没了,我把戚家送给你。”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醉酒 自那晚戚慕安在医院停车场无能狂怒后,已经过去三天。 期间桑榆跟戚淮肆没有再联系过。 那晚戚淮肆张狂的宣誓,如今想起来依旧让她心颤巍巍地,知道是男人一时气上心头赌气的话,桑榆还是忍不住幻想,戚家到底有多少钱,如果真的天降一笔巨款,她该怎么花。 连工作的时候,也忍不住思维发散,被同事从白日梦中晃醒,桑榆忍不住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 KING少年团的采访稿,整理完成后,桑榆发到赵兴隆邮箱。 罗琪知道她拿到少年团采访条件,气得脸都绿了,呆在公司女洗手间里,整整两个小时才出来。 打扫厕所卫生的保洁阿姨,骂骂咧咧从隔间里扫出一堆被人揉碎泄愤的厕纸。 桑榆原本以为拿到新节目主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三天过去却没收到半点消息,连给赵经理的邮件也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动静。 贺芸的身体好了很多,医生让回家静养。 桑榆将妹妹接回家时,收到上门送货的快递小哥,打开包装盒,里面放着贺芸的特效药,不多不少,半个月的量。 她将药盒放进抽屉里,翻出戚淮肆的对话框,发了条语音道谢。 盯着屏幕瞧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 贺芸从那日昏倒后,频繁收到赵清清的关心,两人联系频率越发密切。 她也知道那天送她去医院的,正是演唱会上跟桑榆接吻的男人,准确说,应该是她姐姐现在的交往对象。 贺芸很聪明,即便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没怎么收到过正规教育,也难以掩盖她天生极强的察言观色本领。 左西孟特效药是谢氏医药生产的,谢家跟戚家是亲家,关系亲密。 她现在吃的药八成是桑榆从戚淮肆手中拿到的。 桑榆跟谢家公子分手,又跟戚氏总裁扯上关系,先不论戚家门第有多高,单凭桑榆跟谢辞交往过,戚家就不可能会允许她进门。 贺芸长叹一口气,连她都知道的事,桑榆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戚淮肆是个瞎子。 都是因为她身体太差,才害得姐姐操碎了心,要委身给一个残疾。 “姐,你喜欢他吗?”贺芸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桑榆正将贺芸每日份用药仔细分类,闻言抬起头。 见妹妹用一种近乎悲戚的目光望着她,不由淡笑出声:“我没事的,戚淮肆对我还不错,再说他年轻长得又好看,以后出去跟人吹嘘,我跟盛海集团总裁在一起过,多有面子!” 贺芸被她说笑了。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那你们,有没有……姐,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桑榆眼皮跳了跳,看着妹妹一脸单纯的样子,难道要告诉她成年男女独处一室,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啊! 又不能说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在谢辞订婚后台亲得难舍难分,第二次见面又在他别墅摇椅上踉踉跄跄,她跟戚淮肆的见面不是在开车,就是在去开车的路上。 桑榆含糊地说:“正常的,循序渐进的步骤,该有的都有了。” 贺芸小脸一红,瞪着双眼,没好意思再问下去。 桑榆换了个话题。 她跟贺芸说要搬出去住,公司离得太远,不方便,贺芸挺赞成:“上班起太早人没精神,下班回家晚也没什么自由时间,租房子挺好的,这样我们都能睡大床!” 她又跟桑榆说不用担心她的身体,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桑榆听后觉得很舒心。 她轻声道:“我周末会回来,你在家乖乖的哈。” —— 桑榆给上次带看房的销售打电话,决定定上次看的那间带阳台独卫的房间。 销售小张让她到小区等他,两人签完合同今天就可以搬家。 汇景小区。 桑榆在销售的带领下,又进了出租屋,检查完配备设施,不到十分钟时间签好了合同,一式两份,双方各自保管一份。 当天,她就将行李搬进了出租屋,说是行李,其实只有一个行李箱,她东西不多,仅带了些日常生活用品,其他的打算等每周回家分批带回来。 桑榆躺在出租屋床上,打算安静享受下难得的独处时光,从小到大没有单独房间的女孩,心底对隐私空间的渴望有多强烈,一般人难以体会。 可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多久,七点多的时候,一墙之隔的客厅里传来男女的调笑声,声音不大,奈何房子隔音效果实在不好,桑榆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有说有笑,女孩撒娇缠在男孩买什么东西。 大概是觉得价格太贵,男孩犹豫了一下。 女孩当场照着脸颊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男孩犹嫌不足,两人很快嗯嗯唧唧发出些不太和谐的急促声音。 许久后,男孩痛快地付款下单,举手投足间的潇洒劲儿惹得女孩娇笑连连。 两人随即进了屋,门一关,桑榆的世界终于清净了。 没等她长长呼出胸口郁结的一口浊气,又有人下班回来,没多久客厅里烟熏火燎,烟火味十足。 房东为了最大程度利用房屋空间,客厅是单独隔断出来的,没有窗户通风。 桑榆房间里很快飘进来油烟味,很快隔壁刚进屋的男女走出来,语气不佳道:“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厨房做饭油烟散不去你不知道吗?说了多少次了,别炒菜,二手油烟比二手烟还伤身体!” 炒菜的女人年纪比她稍微大些,立刻回击:“厨房就是用来做饭的,妹妹,这里是群租房,环境就这样,看不惯你去租单室套啊!装什么公主病!” “你什么态度?我在跟你商量,你说话夹枪带棒做什么?我租这里是花了钱的,你有什么资格赶我出去?” 女人盖锅盖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嘲笑道:“你花钱,你男朋友花钱了吗?合同上写的是一房一人,你三天两头把男人带回来,我说什么了吗?” …… 争吵声不断,两人不知是积怨已久,还是这样的场面时有发生。 桑榆将被子蒙住头,也难掩门外涌入的争论声。 她将被子一掀,穿好衣服,打开了门。 客厅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桑榆身上,仅仅是扫了几秒后又快速转移开,冷漠,习以为常,拒绝交流。 桑榆在她们脸上看到的就是这些大字。 嗯…… 她还是下楼逛逛吧。 十二月的晚风带着冬季的飒飒凉意,小区街道旁已经支起热闹的夜市,小食摊位前袅袅升起的白色雾气,驱散了冬日夜晚的寒冷,多了份温暖人心的热意。 桑榆顺着马路牙子踢散落在路边的碎石子,走着走着意外看到不远处一辆眼熟的黑色车辆。 余晖从副驾驶位上下车,熟练地跑到路边一个看起来颇上年纪的摊位前,买了份八宝藕粉,等待的功夫一直不停发着消息,眉头蹙得很紧,像是很着急。 桑榆绕着车身从挡风玻璃看向车内,果然,戚淮肆正坐在后座上。 不同于平常端正的坐姿,今天的戚淮肆坐相有些懒散,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桑榆轻轻敲了两下玻璃,座位上的人灵敏地动了动,睁开微微眯起的双眸,朝她看过来了。 只一眼,她看到戚淮肆迷茫的视线,有些呆呆的,不像是刚睡着,倒像是喝醉了。 余晖买完八宝藕粉回来,刚好看到桑榆唇角带着笑趴在车窗上朝里看。 他顿时觉得宛若天神降临,今晚家里人给他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他爸单位同事的女儿,听说长得好看学历又高,约好了下班后见一面,谁想到总裁应酬喝大了,只能由他送回家。 女孩那边已经到约定地点,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总裁,桑小姐就出现了。 简直是他命中的救星。 余晖跟桑榆快速解释一番后,将戚淮肆塞进她手上:“拜托了桑小姐,你也知道我们做特助的,找个女朋友有多困难,求求你,帮帮忙,帮我把戚总送上楼。” 桑榆一脸懵,怎么下楼散个步还能捡到男人?戚淮肆那么多房子,怎么今晚非要住汇景这个破小区? “余晖,我搞不定,你好歹帮我把他扛进电梯再走。” 戚淮肆自从下了车,身体就跟软绵绵的橡皮泥一样,摊在她身上,半幅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肩膀上,险些喘不上来气。 余晖看了眼桑榆的身板,也觉得凭她的力气很难扶动一个187的成年男人。 他正想将自家老板拉过来,手一拉没拉动,对方死死抱着桑榆不撒手,连喉咙里都发出不满的呜咽声。 “别动!” 戚淮肆即便喝醉了,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平日里的威压。 “戚总,我们得坐电梯上楼了。” 不理。 桑榆脖子上全是他鼻腔散出来的热气,她耐着性子哄道:“肆爷,到家再睡好不好?” 戚淮肆这下微微抬起头,眼珠子动了一下,依旧迷迷瞪瞪的,却听话地松开了手。 昏黄灯光下,桑榆手上提着散发热气的八宝藕粉,跟在两人身后。 “余助理,你竟然喜欢吃藕粉?” 余晖道:“不是我,是戚总的,那个摊位的老奶奶在这儿摆摊快二十年了,戚总从小就喜欢吃。” 桑榆一愣,好奇道:“他小时候住这儿?” “是,汇景的房子,就是总裁小时候住的。” 竟然真的被夏筱秋猜中了,这儿的房子,对戚淮肆有特殊意义,应该是没回到戚家前,跟他母亲一起住过的地方,所以才会一连买下一层,当做回忆。 房门口。 桑榆看着电子锁,陷入沉思,用肩膀晃了晃下巴搭在上头的男人:“我开锁啦,不算非法入室吧?” 门锁密码跟苜蓿别墅大门密码一样,时笙的生日。 想到这儿,桑榆心里有些不舒服,仗着戚淮肆现在听不见,大着胆子吐槽:“还敢说跟她没关系,连密码都是人家的生日,不会手机密码,银行卡密码也是时笙的生日吧?” 戚淮肆当然不会回复她,脑袋里一团浆糊,只感觉自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沉沉浮浮。 最后像是猛地坠入湖底一样,被一团柔软的海水包裹起来。 桑榆将不省人事的戚淮肆丢在床上,拿被子胡乱几下盖在他身上。 手机从他口袋里滑落,桑榆鬼使神差捡起来。 扫了眼床上无知无觉的男人,恶向胆边生:“呀,谁的手机掉出来了?” “我来看看,哦,有密码……我试试看能不能解开,能的话我要联系失主的。” “哒哒哒”桑榆指尖快速输出六个数字。 打不开。 密码错误。 还好,还没有无可救药。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错人 桑榆自嘲一声,她在干嘛,私自动他人手机的行为太不光明磊落,要是被戚淮肆知道,是不定怎么阴阳怪气她。 她一抬头,刚想物归原主,原本紧闭双眸,呼吸沉稳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桑榆手上的手机。 将她抓了个正着。 戚淮肆这是醒了? 男人眼底一片清朗,少了份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倒多了些难得的柔和,以及……懵。 桑榆顿时觉得手机烫手,竟一下子忘了眼前人是个“瞎子”。 慌忙辩解:“我……我不是故意要解开你手机的,是它掉地上了,不小心碰到了按钮,我什么都没看见。” 床上的男人不说话,依旧静静地盯着她瞧,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桑榆被他看得一阵发毛,总觉得眼前的戚淮肆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下一秒,仿若石化的男人,忽然咧开嘴,冲桑榆绽放出一抹绚烂的笑容,搭配上他本就俊朗的五官,眉眼弯弯好看得不行,桑榆顿时傻了眼。 “肆爷?戚淮肆?” 无人回应。 桑榆现在确定,床上的人醉得不轻,但凡他还有一丝理智,都不会冲她露出这么人畜无害的笑。 怎么说呢……像是桑榆在路边散步时,遇到的那种被主人家牵出来遛的大金毛,看到人朝它招手,高兴得尾巴疯狂摇晃,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桑榆从没见过这样的戚淮肆,大着胆子靠近他,手掌遵从内心的呼喊,在他浓密的黑色短发上蹭了蹭。 发质柔软,发量王者,摸起来很舒服。 这人喝醉了,脸上不红不白,光从面容完全看不出是不是清醒,但他的神色却骗不了人。 “真乖!要是清醒的时候也这样,多好!” 桑榆趁他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这些都是戚淮肆以后的黑历史,好好保存,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房间窗户没关,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窗帘微微飘动,带起阵阵凉意,也吹起阵阵酒香,里面夹杂着一丝隐隐约约甜腻的香味,桌上的八宝藕粉飘着热气,消散些许冬日里的冷冽,勾起桑榆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听了一晚上吵架,她早饿了。 桑榆打开盖子,打算把八宝藕粉吃掉,反正床上的男人现在失去意识,吃不了东西,留着也是浪费。 她刚舀了一口进嘴里,身旁突然探过来一个黑黢黢的脑袋。 “阿姨,来一碗八宝藕粉,多加山楂,不要花生碎。” 桑榆被藕粉烫得嘴唇一哆嗦,差点打翻了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戚淮肆盯着他,目光十分清澈,认真道:“阿姨,老样子,来一碗藕粉,钱月底一起给你。” 桑榆看呆了,随即吃惊地问:“买个藕粉你都要月底给钱,怎么了钱太少,不配少爷你打开尊贵的支付宝?” 话音刚落,戚淮肆突然将脸凑上前,眼珠子滴溜溜朝着藕粉方向打转。 桑榆这时才意识到,大床位置离她现在坐着的椅子,隔了好几米远的距离,一个视力受损的人,怎么能精准地找到她的位置,还眼巴巴看着碗里的八宝藕粉。 为了证实心中猜测,桑榆端起碗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戚淮肆的视线竟然跟着她的动作从左到右,没有一丝一毫错误。 “戚淮肆,你是装瞎的吧。” 单用几个词,实在难以形容桑榆此刻的心情。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戚淮肆是手术成功了,所以能看得见?还是压根从一开始,从来没有视力受损一说,全都是他装出来骗外界的? 去年环北大桥上的车祸,媒体铺天盖地地采访在各大平台上,连续报道了近一个月。 即便戚家人有心隐藏戚淮肆的伤情,作为车祸受害者的他,事无巨细纷纷被报道在大众视野中。 他的眼睛确实受了伤。 所以,戚淮肆装瞎很有可能是从法国做完手术回来开始的。 桑榆不清楚他装盲人的用意,毕竟一个正常人谁会愿意顶着“瞎子”的名号生活,平时生活上还要cospl戚淮肆y,稍不留意便会被人发现。 回国后,她跟桑榆见过这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察觉到,到底是戚淮肆演技太高超,还是真正瞎掉的人,其实是她? 似乎是桑榆沉思的时间太长,一直没得到回应的戚淮肆逐渐不耐烦起来,清澈的瞳仁染上一丝平日里常见的烦躁:“你不相信?我现在很有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赊账!” 赊账? 戚淮肆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连碗八宝藕粉都要赊账? 桑榆不想跟个酒疯子计较,将碗往他方向轻轻一推:“拿去吧。” 谁知男人扫了眼后,一脸嫌弃:“我不要,这碗你刚刚吃过了!” 桑榆捏紧双拳,忍了好久才长舒一口气,压着后槽牙说道:“最后一碗,你爱要不要,收摊了,明天再来吧。” 她一定是疯了,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跟戚淮肆玩角色扮演。 他骗她的账,还没算呢,等他酒醒了……不行,直接问出口太便宜他了。 戚淮肆不是爱演戏吗? 行,从明天开始互飙演技吧。 男人面色纠结了好一会儿,幽幽道:“好吧……” 桑榆拿过碗勺准备继续吃,被他一折腾,藕粉都快凉了。 “打包吧。” 桑榆…… 她听得发愣。 戚淮肆是有多喜欢八宝藕粉! “这个……有这么好吃吗?”桑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原本只是没别的东西吃,凑合一下,这会儿她是真的想要尝一尝了。 “我妈喜欢,她最近身体不好,没什么胃口,她喜欢吃甜食,我想让她开开胃。”戚淮肆眼神中有一丝悲伤,像是覆上一层淡淡的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桑榆心头一跳,戚淮肆的母亲? 是那日在地下车库戚慕安口中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感觉难以言喻。 麓城富人家的秘辛多得很,尤其是家族里亲戚多的大门户,不为外人知的传言加起来能出一本书。 她做戚淮肆专访那次,调查相关资料时,已经知道他不是戚家那位貌美名号满麓城的戚夫人所生。 十岁前的戚淮肆信息几不可查,外界只知道某年戚家举办的私宴上,突然高调宣布戚家多了位寄养在外的小儿子,因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在乡下长大,现在正式接回戚家,作为下一任继承人培养。 风风雨雨的议论围绕在戚家和戚淮肆身上很多年,不用外界特意扒料,单从戚家接连死了两位重要人物,也能猜出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孩身份不一般。 戚家长辈不会允许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接任盛海,那只剩下一种可能。 戚淮肆是戚家大房跟外面的女人生的,私生子。 金钱权利,能力地位赋予了他焕然一新的身份,可对于上流社会的人来说,他依旧是个异类,好比穷人乍富的暴发户,咸鱼翻身的小镇做题家,在那些人心中,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吹得楼下灌木沙沙作响。 先前为了驱散房里的酒气,桑榆没关窗,这会儿看外面有下雨的迹象,她还是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拉上。 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桑榆转头望去,好家伙,满满一碗藕粉被男人掀翻在地,撒得桌上,地上,包括戚淮肆的衣服上全都是。 偏偏他满眼无辜地望过来,仿佛做错事的不是他:“撒了……” 语气里可怜兮兮,听得桑榆想抱怨都说不出口。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装起委屈来,比女人还让人无可奈何。 桑榆自认倒霉从厨房拿来扫把,收拾残局。 她今晚就不应该出门的! 好不容易打扫完,一转身,发现戚淮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利落地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 他拎着换下来的衣服,十分熟稔地塞进桑榆手上:“刘妈,帮我洗干净。” 桑榆…… 好家伙,她又成保姆了! 戚淮肆的眼睛还不如瞎了。 桑榆忍着气,抬头看他,他上身一丝不挂,紧实的肌肉线条难掩平常锻炼的痕迹,下身一条黑色四角裤,包裹着紧翘的臀,还有……咳咳,桑榆很快移开视线。 非礼勿视。 不能趁人之危。 她当然不会帮戚淮肆洗衣服,她又不是他的保姆,将衣服一卷丢进浴室脏衣篓中,等着明天清醒过来自行解决。 刚准备从浴室出去,门后传来“啦擦”一声关门声,浴室的门被人关起来了。 男人站在门内,光着脚走在地板上,摇摇晃晃要去浴缸里放水。 桑榆怕他摔着,浴室可不比卧室,这里的瓷砖都比外面的地板硬得多,加上戚淮肆为了美观,里面的装饰从马桶到浴缸,全是结实的人造大理石,磕上去轻则脑震荡,重则晕厥。 要是让媒体知道堂堂盛海集团总裁醉酒晕倒在自己厕所,或者是差点被浴缸里的水淹死,不知道戚淮肆会不会迁怒站在一旁没帮忙的她。 桑榆泄了气,认命般走上前,将他往外拉:“明天酒醒再洗澡好不好?” “不好!”戚淮肆想都没想拒绝她,嗅了嗅自己的胳膊,满脸嫌弃,“脏。” “不脏。”桑榆昧着良心说话。 “骗人。” 戚淮肆都喝醉了还这么不好骗,今天这澡是非洗不可了。 “不用浴缸,用淋浴行不行?” 她真的很怕现在的戚淮肆淹死在浴缸里。 “为什么?” 桑榆满口胡诌:“因为老奴今天没有打扫浴缸,浴缸脏。” 戚淮肆盯着她,许久后道:“好吧。” 说完,伸手就要脱下最后一件遮蔽物。 “等一下,我先出去!” 桑榆慌不择路,朝门口跑去。 直到关上门,才捂着快速跳动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吓唬 戚淮肆从头痛欲裂中醒过来时,睁眼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刺了下眼。 他撑着手肘坐起身,盖在身上的暗色绒面毛毯,从胸口位置滑下,露出光滑,一丝不挂的上半身。 戚淮肆怔了一下,他没有裸睡的习惯。 脑海中对于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宴会上。 那是商业内举办的沙龙,聚集不少行业内拔尖的新锐,三年一次,机会难得,换成是平时这样的场合戚淮肆能推就推,但盛海现在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二房父子最近蠢蠢欲动,仗着他看不见将手伸到公司管理层,明里暗里拉拢不少高管。 戚淮肆有意放任,却对他们的举动心知肚明。 盛海不少员工是他父亲在世时留下的老人,在公司待的时间比他还长,关系盘踞复杂,谁敢说哪个手底下没几个心腹。 从他回国开始戚氏换掌权人的声音越喊越烈,戚潭声父子忙不迭在私底下拉拢高层,等着董事会上将他振出局,其中一些老奸巨猾,见风驶舵的员工,私下早跟二房达成协议,等着一朝天子一朝臣,替换掉戚淮肆的人。 戚淮肆原本只想浅尝辄止两杯,没打算喝醉,他知道自己酒量一般。 不知道是他长时间不沾酒,还是宴会上酒后劲太大,仅仅两杯下肚,他当时就上头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只能让余晖将他接走,上了车后思维就不太清楚,甚至连怎么上楼的都不知道。 戚淮肆走进浴室用凉水冲了把脸,余光扫到一旁脏衣篓里换下的衣服,正是昨天他穿出去应酬的那套西装。 丢在最上面一层的衬衫上,不知道被什么粘腻的东西弄脏,洇湿了一大片,隐约还沾着些许细碎的不明物体。 他第一反应是昨晚喝醉后吐了,眉头蹙起,满脸嫌弃。 一想到余晖半夜把他送回来,还替他脱了衣服,可能还洗了澡,戚淮肆欣慰助理贴心的同时,免不了又觉得让个但男人照顾他,多少有些梗得慌。 想起宴会上,余晖好像跟他说晚上有相亲,现在想来,他忙着照顾自己,八成约会得泡汤。 戚淮肆作为管理者对下属一直很慷慨,当即给余晖微信转账两千,权当昨晚放姑娘鸽子的补偿。 余晖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总裁,你酒醒了?” 戚淮肆打开衣柜找了件深色家居服套上,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余晖已经在盛海大楼楼下,瞥了眼大厅挂在最顶上的时钟,八点四十五分,酒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至少能让常年失眠的戚总睡到日上三竿。 他想起刚刚收到的转账,疑惑道:“转账是需要买什么东西吗?” “作为昨晚你失约相亲对象的补偿。” 余晖一愣:“啊?没有啊,我跟人家女孩相处的挺好的,昨晚我央求桑小姐把您送上楼后,赶去商场时间刚好,我带她看了电影,吃了顿饭,还去麓城地标看了夜景……” 戚淮肆动作一顿:“桑榆?”他眼皮跳了跳,“昨晚是她?” 没听到电话里余晖的回复,戚淮肆先听到了门口电子锁传来的开门声。 他立刻走出房门,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桑榆。 开门瞬间,鼻腔里先涌入一股香味,下一秒视线对客厅里站着人的一双狡黠的桃花眼。 沈知悉放下手上的解酒药,看了他一眼,笑道:“呦,醒这么早,我记得你以前喝醉都得睡到第二天中午的,长进了呀,小戚同学。” 戚淮肆眼一沉:“你来干嘛?” 沈知悉没好气道:“我是关心你才来的好不好,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屈尊到这种破小区?你都不知道我的玛莎拉蒂停在门口时,引来多少羡慕的目光。” 戚淮肆懒得搭理他,转而走到厨房接了杯清水,喉咙干哑得厉害,余光却扫见大理石案几上从买回来就没有用过的砂锅,正噗噗冒着烟,像是在煮什么东西。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会煮粥?”沈知悉凑上前闻了一下,“好香,刚好没吃早饭,给我盛一碗。” 戚淮肆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不行。” 沈知悉正在开醒酒药的手一顿,问:“为什么不行,我怕你头疼,大老远给你送药,你连碗粥都不愿意给我喝,有没有人性啊?” 戚淮肆瞥了他一眼:“这不是给你的,是特地给我准备的。” “特地”两个字加了重音,沈知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一锅粥当成宝贝,里面放了不老仙丹吃了能成仙不成。 “你家保姆安全意识不行啊,砂锅怎么能离开人,万一出事故怎么办,你现在可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沈知悉自来熟翻出两副碗筷,将戚淮肆挤到一旁,开始盛粥。 戚淮肆还没开口,大门方向又传来电子锁“滴滴”输密码的声音。 桑榆拎着楼下买回来的早餐,一晚上没睡好,她现在眼底乌青精神都萎靡了。 她从来不知道喝醉酒的戚淮肆这么难缠。 原本打算等男人洗完澡上床休息,她就离开回出租屋,结果,戚淮肆洗了个澡,精神更好了。 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却成了个话唠,平常惜字如金的男人,一晚上拉着她东拉西扯,说的话加起来比她认识他这么久,加起来都多。 最后,戚淮肆说累了,倒头睡着了。 桑榆错过了最佳睡眠时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越来越清醒,最后只能爬起来找点事情做。 “桑小榆?”沈知悉见到来人,有些吃惊,“你怎么也在这儿?” 桑榆看到沈医生也没提起什么劲儿,蔫蔫地打了声招呼:“沈医生早,我住这个小区。” 沈知悉立刻警觉起来,眼神在桑榆和戚淮肆身上来回瞟:“你两同居了?” 桑榆嘴角抽了抽:“我住楼上,昨天刚搬过来。” “你把楼上也买下来了?”沈知悉看了眼戚淮肆。 “没有。” 戚淮肆听到也很吃惊,想起来上次在小区遇见时,桑榆好像就在跟租赁公司看房子。 他当时还奇怪,在他印象中桑榆是个对家人极富责任感的人,不管是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那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继父和继兄,一家子出了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桑榆收拾烂摊子。 谁能想到一个家里有兄长,有父亲的家庭,却需要一个女人支撑。 桑榆将买来的早餐摆在桌上,沈知悉闻着味道走了过来。 戚淮肆站在厨房没动。 桑榆嘴角勾了勾,视力受损嘛,没人搀着怎么走得了路? “肆爷,我扶你?” 沈知悉视线转了一下,重新回头:“我来我来。” 三人坐在餐桌前,沈知悉吃了两口小笼包,称赞道:“味道不错哎,比我在很多大饭店吃得都好。” “我问楼下晨练的阿姨,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她推荐了这家,说是快三十年的老字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桑榆也夹了一只塞进嘴里,外皮松软,肉汁浓密,口齿生津,味道确实比其他地方吃的要惊艳不少。 戚淮肆点了点头:“是真的,开了很多年,我小时候吃过。” 桑榆扯了扯嘴角:“肆爷好厉害,我都没说买的哪家的,你怎么知道是你小时候吃的那家。” 沈知悉指着包装袋上印着的店名,道:“这不写着吗?张氏包子铺。” 说完,才想起来戚淮肆看不见,正打算想什么说辞糊弄过去。 听见身旁男人解释道:“尝一口就知道了,没点特色怎么能开三十年。” 沈知悉笑了两声,又道:“桑小榆,你都住在这个小区了,怎么能再花钱租房子,阿肆不是有现成的房子吗?四套打通,什么都没有,就是房间多。” 说完,他又冲戚淮肆抱怨道:“阿肆,这我就要说你了,你怎么能让桑小榆住出租屋呢,那里面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会跟什么样的人住在一起,我前两天还看到新闻,出租屋谋杀事件,人都被藏在床底下一个月了,才被发现是室友杀掉的,要不是天热有味道,还不知道尸体要被藏多久!” 戚淮肆嘴里的白粥顿时不香了:“闭嘴吧你。” 桑榆也被他的话说得唬住,却还是强装镇定:“那是小概率事件,而且我看这个小区的安保挺好的,我那层在五楼,歹徒应该爬不上去,而且我室友都是女孩子,应该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搬过来住这儿,阿肆好歹是个男人,知根知底,而且他应该不经常住在这个小区,平时你一个人住,权当给他看房子。”沈知悉转头看了眼身旁一直没做声的男人,“阿肆,你说句话,我说的对不对?” 戚淮肆不置可否,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有垂下来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随意,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桑榆以为他不乐意,低声道:“还是算了吧,搬家挺麻烦的。” 沈知悉嘴里塞满包子,反驳道:“麻烦什么呀,我帮你搬。”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喂药 沈知悉为了感谢桑榆一饭之恩,十分殷勤地帮他上楼搬运行李箱。 一个不大的背包,一个26寸行李箱,桑榆的东西少得很。 期间沈知悉接了电话,行色匆匆要离开:“桑小榆,酒吧有点事,我得先走了,桌上的药你记得盯着阿肆吃,他酒量差到离谱,不吃药能晕三天。” 戚淮肆黑着脸瞅着他的方向:“赶紧滚。” 沈知悉贼兮兮凑到桑榆身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菜还不让人说。” 桑榆嘴角忍不住上扬,朝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将他送出门。 戚淮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被人戳破小缺点的焦急:“你别听他胡说。” 桑榆倒了杯被开水,打开沈知悉带来的醒酒药,语调上挑:“好,我相信,先把药吃了。” 嘴上说着相信,口吻却没半点信任的意思。 掌心里多了两粒白色药片,戚淮肆眉头皱紧,不想吃。 桑榆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问:“怎么着。吃个药还要人喂?” 戚淮肆黑眸寻声望过来,半晌后竟然将手朝她方向一抬:“喂我。” 桑榆眼皮一抽,她就不应该多嘴。 算了,跟给宿醉的酒鬼有什么好说的,昨晚上兵荒马乱都熬过来了,喂个药算什么事。 她将药送到他唇边,戚淮肆舌尖轻轻一卷,在指尖留下一圈湿润,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淫靡。 狗男人,孔雀开屏,又在散发魅力。 昨晚面对戚淮肆紧实的肉体都没丧失理智,区区挑逗,她完全招架得住。 不仅如此,桑榆甚至在戚淮肆喝下水后,伸出指腹轻轻将他嘴角的水渍擦拭干净,动作又轻又柔。 她做这些时一直盯着戚淮肆的眼睛瞧,以前没想过男人是装瞎,现在谎言被拆穿,突然觉得戚淮肆的演技也没那么好。 瞧,他眼珠子慌乱转个不停,就是不敢跟她对视的模样,很明显是心虚嘛。 桑榆偏偏不想放过他,葱白如玉的指尖在男人眼前微微滑过,像是描摹五官一般温柔。最后停在戚淮肆如蝶尾般纤长的浓密眼睫上。 戚淮肆嗓音沙哑,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伤心:“如果我永远都看不见,你会嫌弃我吗?” 太阳打西边出来,不可一世的肆爷,竟然有天能从他嘴里听到“嫌弃”两个字,还是用来形容他自己的。 桑榆十分配合地用食指堵住他的唇,轻声道:“别这么说,不管你眼睛看不看得见,只要你是戚淮肆,你就是最好的。” 演戏嘛,她也会,情话一箩筐,要多少有多少。 刚说完,她就被戚淮肆拉到腿上,脑袋搁在桑榆发顶位置,跟昨晚一样蹭着。 “昨晚是你照顾我的?” 桑榆轻嗯了一声。 戚淮肆一手抬起他的下巴,笑道:“煮粥是怕我喝酒后肠胃受不了吗?” 其实不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睡不着觉,闲着也是闲着,可听他的口吻好像很想听他说是。 “昨晚把你的八宝藕粉吃了,煮粥赔给你。” 戚淮肆心情貌似很好,垂下头吻在她唇瓣上,随即拉开一段距离:“嗯,好甜。” 桑榆耳尖还是止不住发烫,戚淮肆的脸实在太好看,尤其是沙哑着嗓音贴在他耳廓旁说话的声音,太具蛊惑味道。 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有吗?” 戚淮肆神色暗了暗,再次陷入攻城略地之中。 …… 一个小时后,桑榆站在浴室里淋雨,还是没想明白,好好的喂药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想起方才的一切,她心尖颤了颤,抛开一切来说,戚淮肆真的是个很好的床伴。 或许也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富埒陶白,丰神俊朗,好像天底下最好的词汇全拿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只可惜,王子和灰姑娘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 现实里,门当户对才能算得上佳偶天成,身世差距过大,勉强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结局。 更何况,戚淮肆跟她的关系只有那薄薄的一纸协议,风一吹雨一淋,脆弱得不堪一击。 好在桑榆天生乐观,只执着于当下,成年男女各取所需,彼此乐在其中就够了。 正如她跟贺芸说的那样,以后两人分道扬镳,还能跟人吹嘘一番曾经可是睡过麓城梦中情人的。 桑榆思绪发散,肩膀位置冷不防被人咬了一口,力道不大,可她皮肤本就白皙,顿时落下一排红红的牙印。 “不专心,这种时候走神,会让我怀疑自己的,桑榆。” 桑榆转头看了眼身后人,语调委屈:“好累啊,肆爷。” 结束吧,她一晚上没睡好,本来精神就不如他,偏偏男人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翻来覆去折腾她,从沙发到床,再到浴室,跟长在她身上一样,推都推不开。 戚淮肆不满道:“你累什么?你干什么了,你动都没动一下。” 桑榆脸一囧,嗓子沙哑:“喉咙疼,还很困,昨晚没睡好。” 戚淮肆见她精神确实不好,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眸,耷拉着眼皮,眼里都快没光了。 掐着腰弄了几下,终于舍得放开她。 桑榆躺进软绵绵被褥里时,眼皮已经困得在打架,还不忘问了句:“我住哪个房间?” 戚淮肆穿上衣服,系好领夹,整个人神清气爽,仿佛前一晚宿醉的人不是他。 “除了尽头拐角上锁的那间,想住哪住哪,”他顿了顿,“住这间也行,我平时不常来,来了你也住不了别的房间。” 男人话里暗示意味明显,桑榆羞红了耳朵,将被子往上一拉彻底遮住脑袋,昏昏沉沉睡过去。 戚淮肆坐进车后座,难道有闲心对驾驶位的余晖道:“昨晚的姑娘满意吗?” 余晖平日里一本正经,提到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还行,她是律师,挺有共同话题的,我觉得她挺好的。” 戚淮肆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我是问她对你满不满意?” 余晖一愣,呆呆“啊”了一声,局促道:“应该……应该还行吧。” 戚淮肆轻轻拉松领带,露出锁骨上隐隐约约的红痕,挺漫不经心地说:“那就好,单身的日子苦,别总想着工作,得学会劳逸结合,不然平时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余晖…… 他怎么觉得此刻的总裁这么像只炫耀的花孔雀。 狗粮都快塞他一嘴了! 车辆驶入盛海停车库,准备倒车入库时,刚好有一辆白色帕加尼横插一脚,抢了他们的位置。 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暗红色手工定制西装,外面套一件长款风衣,长得不错,身形高挑匀称,可惜眼角眉梢间的冷意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算计。 戚潭声走到黑色宾利旁,抬手敲了敲后座上的玻璃。 玻璃窗很快降下来,露出里面跟他有五分相似的面容。 “堂哥,不好意思,没看见你,抢了你的车位,不会生气吧?” 戚淮肆连个眼尾都没施舍给他,冷冷开口:“你也就这点小打小闹的本事。” 戚潭声神色一沉,静静看着他,眼里像是淬了毒:“堂哥是商业奇才,手可通天,本事自然比我大,可惜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承受范围之外的能力,便想着从其他地方拿回来。” 说到最后,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嘲讽:“戚淮肆,戚家掌权人的位置你坐得够久,也该轮到我们二房了。” 从戚潭声有记忆起,父亲戚严从没在他面前掩饰过对盛海的野心。 明明同样是戚家老太爷的孩子,同样是儿子,他们二房就只能当个集团副总。 凭什么,就凭他晚出生两年吗? 戚潭声对于那个死去多年伯父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那是个身形壮实,眉眼间总是透着愁苦的男人。 平心而论,伯父在打理家族企业上,不论是手段还是为人处世的圆滑,都不及他父亲。 掌管盛海的十几年里,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几次商业决策上的失败,险些害得戚氏几代人心血打造的商业王国受到重创,要不是有父亲坐镇,从中周旋,盛海哪会有如今的繁盛。 父亲心里虽然对这个大哥不满意,但兄弟一场还是会帮衬着。 戚潭声出生那年,戚严已经到不惑之年,戚家孙辈终于出了个男丁的喜悦笼罩着整个戚宅。 戚严喜不自胜,大哥羡慕的目光,让他心里满是骄傲,看在他一直没有儿子的份上,想着戚氏迟早会传到自己手上,一直忍气吞声,尽心尽力打理公司。 谁能想到,一直在麓城以爱妻扬名的戚威,竟然在外面养起女人,甚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带回来一个快十岁的男孩子,甚至比他儿子还要大上两岁。 戚严瞬间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一个私生子,不但被接回戚家由戚老夫人亲自照顾,甚至对外宣称是王夫人的亲生儿子,只是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放在乡下养,现在长大了才接回家。 大房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打乱了戚潭声父子原本的计划。 戚老夫人对这个孙子偏爱有加,明显是照着接班人培养,这让戚潭声怎么能不生气。 他从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都没享受过如戚淮肆一般的待遇,他怎么能不嫉妒。 车里的戚淮肆不以为意,嗤笑道:“潭声,不是我想占着公司不松手,你扪心自问,盛海给了你,你做得稳这个位置吗?” 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更像是在对戚潭声说,你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肖想公司,你也配?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吃醋 戚潭声也不恼,像是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掸了掸袖口。 “堂哥还有心思替我考虑呢,新一季度的产品设计图已经完成,全公司上下等着您拍板投入生产线,可惜,等你有什么用呢?你的眼睛现在就是两没用的玻璃珠子,当个摆设罢了。” 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笑得愈发猖狂:“一个瞎子当戚家掌权人,说出去不得被麓城人笑死,戚淮肆,你要是主动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我还能给你留点脸面,给你投资个盲人按摩馆,去那当你的总裁去,你要是非霸占着不松手,就别怪我不念情分!” 戚淮肆走下车,将墨镜带上,掩去眼底暗沉的光芒,视线扫向戚潭声说话的方向,冷冷道:“二伯父二伯母也算是聪明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痴,常年泡在女人身上,除了嘴皮子厉害,没半点长进,温柔乡把你脑干抽走了?” 说完带上耳机,连半句话都不想再跟眼前人说。 余晖视线偷瞄了眼脸色蜡黄的戚潭声,上前扶着戚淮肆去坐专属电梯。 戚总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半点不留情面,但是像这样直白地讽刺戚潭声还是头一回。 戚潭声望着在余晖搀扶下,渐渐远去的背影,气得一拳头砸在宾利车顶上。 当即拨通电话,跟对面的人交代几句后,挂断电话,跟着上了楼。 电梯直达二十八楼总裁办,办公室里忙碌的众人,看到戚淮肆出现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朝他打招呼。 “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将你们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做个汇报。” 戚淮肆留下一句话,冷着脸进了总裁办公室。 余晖从办公室出来时,立刻被总裁办的助理们围成一圈,他们各个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戚总脸色不好,遇上什么事了?” “哇,戚总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晖哥,总裁气压这么低,待会儿的工作汇报会不会很难熬?大伙儿怎么办才能活下来?” 余晖边整理手边的资料,边回答他们:“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其实总裁今早出门的时候心情挺好的……” 他忍不住想起,总裁今早刚上车的时候,表情傲娇地像是一只刚被母孔雀临幸过得公孔雀。 “可惜在楼下遇到技术部的小戚总,话里带刺,想让咱们总裁主动辞去现在的职位。”然后去开个盲人足疗馆。 不得不说,小戚总胆子是真的大,脑子也是真的蠢。 一想到,总裁私下里,一直在调查车祸和当年戚先生飞机失事案件,不少信息都指向二房,余晖便觉得小戚总未来日子会很难过。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戚淮肆回到办公室,余晖给他准备了午饭。 午饭配菜丰富,荤素搭配齐全,颜色也鲜艳,偏偏戚淮肆半点胃口都没有。 他想起桑榆,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午饭。 电话拨通的那刻,听筒里传来女孩刚睡醒瓮声瓮气的语调,像是被吵醒脑袋却昏昏沉沉,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喂?干嘛?”桑榆嗓音微哑,温温柔柔的,说话声音比平时小,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戚淮肆心尖颤了一下,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还没睡醒?吃午饭了吗?” 桑榆睁开惺忪的睡眼,盯着头顶上华丽的吊灯,视线转向周围的装饰,迷迷瞪瞪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睡在戚淮肆的房子里,他的床上。 许久没听到回复,戚淮肆松了松领带,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醒了。”桑榆伸了个懒腰,将头埋进被子里,涌入鼻尖的全身戚淮肆的味道。 清淡的,带了些冷沉木香的味道,跟他整个人一样。 桑榆感觉像是被他抱在怀中一般,连带着她身上都染上男人的味道。 “饿不饿?”戚淮肆听到电话里窸窸窣窣的声音,笑意盈盈。 他不说还好,一提桑榆的五脏庙传来明显的饥饿感,乖巧地点点头:“饿。” 戚淮肆站起身,拿过沙发上的外套披上:“想吃什么?带你去。” 可怜余晖会议后还没吃上两口热饭,又被领导薅起来去载人。 助理的命不是命。 桑榆坐在包间里时,从包里掏出早上的药,沈医生说药得吃三顿。 戚淮肆享受着她的照顾,身心都极其舒服,药片下肚时他突然问:“你……以前也这样照顾过谢辞吗?” 桑榆动作一僵。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戚淮肆重新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戳。 声音淡淡:“随便问问,可以不说。” 桑榆回想了下,脑海中关于谢辞喝醉的回忆的确有。 谢辞跟他第一次告白,是在一场同学间聚会上,他当时喝了不少酒。 聚会结束后,所有人都相继离开,他将桑榆拦在路边,眼神真挚而热烈地诉说了对桑榆的喜爱。 桑榆知道谢辞对她感情不一般,两人因为贺芸的病有了交集,加了微信后谢辞一直表现得很主动,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来谢辞对她的好感。 可桑榆还没想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在所有的同学口中,谢辞无疑是个完美情人,帅气多金,温柔体贴,可她总觉得两人间缺少了点什么。 两人在一起后,谢辞也喝醉过,他的朋友多,聚会也多,喝醉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有几回,他醉酒给桑榆打电话,喊着浑身不舒服,让她去接他。 谢辞家里为了方便他上学,在学校附近买了一栋别墅,谢辞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那儿,桑榆将他送回家,想离开时,却被谢辞拽着手臂不让走。 说话颠三倒四,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她,连动作都有些不规矩起来。 要不是桑榆推拒,说不定,真的就…… 戚淮肆看到眼前人明显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手上的汤勺敲得“当当”响。 连站在门口的服务员都进来询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桑榆从回忆中回过神,冲服务员摆摆手,等人走后,才轻声道:“那时候,我跟他在交往,照顾他也很正常。” “现在呢?” 桑榆一愣,现在? “现在他喝醉了,打电话让你去接他,你会去吗?” 桑榆觉得好笑,当然不会,她实话实说:“他都订婚了,给我打什么电话,自然有人会去接他,用不着我担心。” 她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我把他拉黑了,他联系不到我的。” 桑榆觉得自己的回答挺好的,实话实话,还跟谢辞划清了界限,但戚淮肆听了并不怎么高兴,他眉头轻皱,却并没说什么。 吃完饭,戚淮肆把她送回去后,又回了公司。 一整晚都没再回来。 桑榆想,他大概是回苜蓿苑了。 —— 第二天大早,桑榆打开前一天去超市采购的食材,给自己简单做个份三明治。 拎起包准备去上班时,门铃叮咚响了。 门是密码锁,直到密码的都是戚淮肆很熟悉的人,桑榆跟他说过,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儿有套房,平时不会有人来打扰,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 她趴在猫眼上看了眼。 门外,站着一个精神烁烁的老太太。 住着宝石镶嵌的拐杖,身后还跟着个管家,手上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 来人是戚淮肆的奶奶戚老夫人,上回在苜蓿苑两人见过。 桑榆忙打开门。 戚老太太明显知道桑榆住在这儿,见到她非但不惊讶,还很高兴,倒显得她有些局促不安。 桑榆喊了声老夫人,忙把人迎进来。 秦管家将手上的礼盒放在桌上,善意地冲桑榆笑了笑,然后规矩地站在一旁。 礼盒包装繁复,从补品到服装,从小零食到化妆品,应有尽有,看得桑榆愣在原地。 戚老夫人笑着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旁,上下打量后越看越满意。 上回见是晚上,她年纪大了,灯光一照都看不清漂亮姑娘,这会儿是白天,才发现小丫头长得比上次见还要好看。 在房间里扫视一番,戚老夫人马上抓到重点,除了主卧里有人住过的痕迹,其他几个房间冷冷清清,明显没人用过。 她眼神里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不错,铁树开花,那小子终于开窍了。 桑榆昨晚忙着去超市采购,回来后只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箱,衣服什么的随意摆在床边,此刻看上去房间里乱糟糟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怕给老人家留下个狈懒得印象。 谁知道老夫人非但没责怪她,反而热情地招呼桑榆参加她八十岁的寿宴,她怕在宴会上遇到谢辞一家,推拒几次,无奈老人家邀请态度坚决。 长者赐不敢辞,盛情难却下她只能先答应下来。 到时候再想个办法拒绝,工作繁忙啦,家里有事抽不开身啦……只要愿意想,理由总会有的。 可惜戚老太太一番美意,她注定要辜负,想想挺对不起老人家的。 戚淮肆进门时,看到的就是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 秦管家先出声:“少爷回来了?老夫人来看您了。” 戚淮肆昨晚在公司忙到半夜,直接在办公室里的休息室睡下,早上醒来想起昨天的事,心里还是有些坠坠的不舒服。 忍了一晚上没给桑榆发消息,结果小蹄子也没主动给他发一条,气得他头疼。 余晖见他状态不佳,提议让回去休息,过两天要开股东大会,到时候一定是血雨腥风,四面加击的场景,没有好的精气神怎么对付盛海的豺狼虎豹? 他知道戚淮肆的心思,问都没问,直接把车开到汇景。 总裁装瞎,苦的是他,很不得跟挂件一样贴在他身上,时时刻刻都不能离开他身旁。 不行,大会结束后,他要加工资。 余晖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他现在身兼数职,一人多岗位,加点工资怎么了,都是他该得的! 谁想到,戚老夫人动作比总裁还快,看眼前的架势,桑榆挺得老夫人喜欢的。 戚淮肆目光不经意扫了眼桌上五花八门的包装盒,问道:“奶奶,一大早,你来干嘛?” 桑榆昨天刚搬过来,戚老夫人就知道她住这儿,除了沈知悉那个嘴把不住门的,他想不到任何人。 戚老太太笑得和蔼又狡黠:“放心,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乖孙媳妇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于平价的误解 桑榆心猛地一跳,看向戚淮肆的目光称得上慌张。 误会有点大。 戚淮肆眉眼弯弯,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桑榆上班要迟到了,您先回去吧,秦叔,扶奶奶下楼。” 戚老夫人哪里肯离开,拽着桑榆的衣摆笑道:“上班啊,奶奶送你去,刚好在车上陪我说说话。” 桑榆微囧:“老夫人,我上班的地方离这边骑车十分钟就到了,实在用不上开车。” 前脚刚才油门,后脚就得踩刹车,她当初选择这个小区,很大程度上看中的就是它离电视台近,剩下的部分原因……是戚淮肆也在这儿。 戚老夫人摇了摇头:“骑车多冷啊,大冬天的外面还在刮风,你细皮嫩肉的,被风吹坏了可怎么办?” 夸张了,她又不是泥塑的,风一吹就干裂,哪有那么娇贵。 对方甚至觉得只送一次不行,转头朝戚淮肆方向瞥了一眼:“他不懂心疼女孩子,只能由老太婆我出手了。” 桑榆还没弄懂她话里的意思,就听到戚老夫人发话:“老秦,前段时间婉儿吵着要买的那辆车,让4s店再留一辆出来,说是女孩子最喜欢开的样式,我想小榆一定喜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连称呼都变成更亲近的“小榆”。 张口就是买车,桑榆哪敢要,想拒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乘着众人不在意,蹭到戚淮肆身旁,捏着他的袖口小声嗫嚅:“你说句话啊。” 一直不做声的戚淮肆,盯着被女孩葱白指尖捏着的袖口,上下微微晃动两下,显示出对方此刻的心慌。 一辆车而已,把她给吓得,没出息。 戚淮肆伸手握住桑榆的手掌,轻轻捏了两下,开口道:“谢婉喜欢的车,不是花哨的跑车,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豪车,不适合上班族,我来给桑榆选一辆。” 戚老夫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又看到两人紧紧握着的手,笑得一脸慈祥,戚家有二十多年没添新人了。 第一次有孙媳妇,她高兴死了。 看戚淮肆那满脸温柔的样子,可不仅仅是老树开花,怕是一颗心都掏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人家小姑娘对他感觉如何。 戚老人有些愁,孙子脾气差,成天板着一张脸,不知道跟桑榆相处是不是也这样。 一想到这儿,戚老夫人又觉得愁得慌。 桑榆长得这么漂亮,平常一定少不了小伙子追,这挺巧的鼻梁,标志的五官,还有那双看着人时仿佛会说话的眉眼,笑起来眼角弯弯,像是一轮皎月,险些让人溺死在一池温柔中。 嘶……这眉眼,瞧着有些眼熟,好像跟记忆中某张脸相似。 老夫人垂眸想了半晌,就是想不出来跟谁像,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最后安慰自己,可能是美女总是相似的,却又各有特性。 下午,戚淮肆的身影出现在4S店,陪同他一起的还有余晖。 VIp包厢里,销售经理热情地接待俩人。 他认识戚淮肆,店里的贵宾,戚家的车辆几乎都是这里订出去的,大金主上门,今天高低又是千万大单,光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谁能想到前两天刚成交一辆适合年轻女性的保时捷,今天戚家人又上门了。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骄奢淫逸,换车的速度比他换衣服还要快。 “肆爷,您来得巧,店里今天刚到一辆路特斯Evija,全国限量款,麓城只此一辆,沈氏小公子盯它好久了,您要是也想要,我马上帮您安排!” 戚淮肆不甚在意,车对于他来说只在某些场合下有彰显身份的意味,更多时候只是代步工具,舒适安全第一位,没必要像换衣服一样,追求新颖和时尚。 “有哪些适合女孩子开的车,不要那种中看不中用的。” 谢婉上周开回家的新车,一辆全车粉石钻的法拉利,在阳光下,闪得带着墨镜地戚淮肆都觉得刺眼。 这座只能坐下两个人,除了兜风拍照,没有半点作用,也就谢婉这种年纪的小女生会喜欢。 销售经理知道上周的车,是被谢氏小姐,戚淮肆的亲侄女买走的,当时刷卡还是从他账户上扣的钱。 那这次的车……买给谁的? “像是桑榆家的经典款,还有F家今年刚推出的新系列,都很适合年轻女孩子,价格也合适,都在五六百万上下……” “价格太高。” 销售经理滔滔不绝的嘴巴一顿,身体僵了一下。 嫌贵? 这还是第一次从肆爷口中听到这句话,销售经理险些没反应过来。 “明白,明白,您的心理价位是?” 戚淮肆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一番,好半天后,转头问身旁的余晖:“你的车买了多少钱?” 突然被cue到的余晖,老实道:“我那辆,好几年前买的,当时落地不到40万。” 下午出门时,他就知道这趟是陪总裁来给桑小姐选车的。 作为打工人,最理解打工人,以他对桑榆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开辆几百万的豪车去上班的,那不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我,傍大款了! 他组织了下语言:“戚总,桑小姐以前可能没怎么开过车,第一辆还是易上手,安全性能强为上,价格平民些比较好,送得太贵,桑小姐不一定会收。” 戚淮肆点点头:“有道理,那选辆两百万左右的。” 余晖…… 你理解的平价,跟我理解的平价不一样! 最后,好说歹说一番,才定下那辆八十万的白色商务车。 提车的时候,戚淮肆依旧满脸怀疑,再三检查安全性能等方面的问题。 余晖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一串字“这价格,安全能得到保障吗”? 桑榆这边,忙碌一天回到住所,戚淮肆竟比她回来的要早。 他递给她一个文件袋,唇边带着笑:“打开看看。” 桑榆脑子里第一反应是房子的租赁协议,昨晚她提了一嘴,住在这里也会正常给房租的。 戚淮肆当时嘴角噙着笑,貌似很无奈:“我缺你这三瓜两枣?” 桑榆一本正经道:“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不然我住着不安心。”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点点头:“好,要不要我找公司法务拟份合同,安一安你的小心脏?”戚淮肆说这话的时候,浅浅吻了她唇瓣一下,苦恼道:“看来我得找个文件夹,把我两的协议放好,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冒出来一份。” 桑榆摸着文件夹,感觉手感不对,最下方有沉沉的坠感,上方薄薄的像是有文件。 她狐疑地打开。 里面是一份《汽车购买合同》随附保险单、合格证等其他文件,还有一串车钥匙。 桑榆愣住了。 她以为亲自挑车,只是戚淮肆帮她解围的一句话,没想到却成了真。 抬眼望着他:“你怎么真去买车了?”还是一辆价值80万的车。 戚淮肆“嗯”了一声:“不然呢?我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不兑现的。” 他拉过桑榆坐在身旁,手指划过她的面颊,停在她下巴位置,轻轻往上一抬,将桑榆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合拢上。 “车不贵,适合你上班开去电视台,本来还有辆小一百万的,考虑到怕价格太高你心里有负担,再者……电视台那地方,开太贵的车,容易将你处在舆论中心,还是低调点好。” 戚淮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严肃,为自己的严谨沾沾自喜。 桑榆注视着她,这一瞬间,她心底很感动,再坚硬的心肠在金钱面前也会柔软下来。 她就是这样肤浅的人。 可,谁来告诉她,八十万跟小一百万的区别在哪里? 有钱人眼中的低调,让她看不懂。 戚淮肆一直注视着她的神态,桑榆虽然表情除了刚开始的震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底闪着金光的眼神,还是暴露出对礼物的喜爱。 看来选对了,余晖有两把刷子,季度奖金可以涨了涨。 戚淮肆冲完澡,从浴室出来时。 桑榆还盯着车钥匙发呆,灯光下眉眼微微蹙着,像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从后面环着她的腰,鼻尖带着浴室内的潮湿气,在她脖子间蹭了蹭:“想什么呢?” “在想明天穿什么,才能配上我的新皮肤。” 戚淮肆…… 让桑榆没想到的是,本来作为代步工具的新车,不但没能缩短上班时间,反而让一向不迟到的她,破天荒迟到了。 原因无他,电视台停车库的车位爆满,桑榆以前没车,从未关心过这一现象,等她将车开进地下车库,转了一圈竟然没一个地方能停。 最后,又开了出来,找了个距离八百米远的商场停下。 一来一回,比她骑车上班花费时间还长。 生生错过了每周重要的早会。 赵兴隆坐在会议室,左右手边都是各个板块的编辑和主持,桑榆开门进来时受到了所有人关注的目光。 好在经理只是提醒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会议内容很简单,一个人事任命,却听得桑榆心下一怔。 《音乐之声》的主持人岗位,给了罗琪,在没有任何风声的情况下,在没有完成当初说好的工作任务的前提下。 将位置给了罗琪。 桑榆心里忍着怒火,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却察觉到大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或多或少带了几分同情。 论业务她比罗琪强,论上镜她的长相更是毋庸置疑,论工作完成度,她甩了罗琪三条街,她不明白既然人选位置内定,这场演唱会的主持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桑榆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会议结束,她立刻进了赵兴隆办公室。 “经理,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是不是我不发火,把我当傻子!” ------------ 第一百二十章 被摆了一道 赵兴隆知道会议结束后,桑榆一定会来找他,对她的抱怨不以为意。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大火气,消消气,姑娘家家的,生气老得快,没事多喝点菊花茶,败火。” 桑榆扯了扯嘴角,恼怒他和稀泥的态度:“经理,当初会议上答应的好好的,KING少年团的采访让我跟罗琪负责,依照两人表现,从中选出合适的新节目主持,采访我整理出来了,你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罗琪甚至连采访的机会都没捞着,她凭什么能坐上那个位置?” 赵兴隆慢条斯理拧开手上的玻璃茶杯,轻轻嘬了一口,带起的茶叶被他啐进杯子里,掀了掀眼皮。 “小桑,罗琪的任命是公司上头的决定,你在我跟前闹,有什么用?我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经理,上头想用谁是我能左右的吗?” 他这话就是在放屁,一个部门出新栏目,他作为经理完全有权过问任命人选,毕竟上面的领导只看节目播放率和带来的收益,对人员选拔一事并不清楚。 谁能力强,谁态度端正,还不是赵兴隆说的算。 他摆明了故意放水,让罗琪走后台拿走了新节目的位置。 桑榆算是看出来了,赵兴隆在针对她。 或许是上次匿名信事件,他侄女被辞退,又或者是工作上,她并不像其他女同事一样好说话,将他偶尔的勾肩搭背,肢体接触当做习以为常。 总之一句话,在赵兴隆手下,她是混不到出路了! 桑榆拿下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往桌上一丢:“想让我当冤大头?做梦!我不干了!” 话音刚落,罗琪抱着文件夹走进来,视线一扫办公桌上工作牌,笑道:“小桑,别意气用事,电视台有多难进你最清楚,真辞了职,去哪找这样体面又有意义的工作?” 说着拿起工作牌,盯着照片上笑得颜若灿阳的女孩,眼底讽意满满:“你忘了当初为了转正,将其他几个同事踢出局,费了多少精力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转正的事情,赵兴隆脸色便止不住的难看,一下子想起侄女王黎欣。 自从王黎欣被电视台辞退后,他托关系给侄女找了份商务代理的工作,工资不低但平常应酬比较多,那丫头半个月都没坚持下来,就辞了职。 现在在家做起了网红直播,收入不固定,平时又养成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没少向他开口要钱。 赵兴隆不过是电视台一个部门经理,收入来源除了工资,便是一些广告回扣,养一大家子的人都费劲,更何况还要时不时接济侄女。 偏偏每次王黎欣开口,他都不好拒绝,毕竟当初他看上她的室友,还是侄女帮的忙,他总觉得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上,心虚地很。 赵兴隆问罗琪:“明天的新节目首播,准备得怎么样了?” 罗琪弯起眼睛:“经理放心,稿子校对过了,KING少年团那边也看过最终版本,没问题,明天一定可以准时播出。” 赵兴隆很欣慰,用KING少年团的采访打出第一枪,趁着演唱会的余热,一定能吸引大批粉丝,新节目的播放量和关注度也能水涨船高,名声打出去,商务广告接踵而至是迟早的事。 桑榆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两人恬不知耻当着她的面,掠取她的劳动成果,嘴脸实在可恶! “赵经理,过河拆桥的手段,太上不上台面了吧?稿子是我采访来的,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你拿着我的劳动成果给罗琪做新节目的敲门砖,不怕砖头太重,砸伤自己吗?” 稿子发到他邮箱好几天,期间桑榆找了赵兴隆好几次想聊一聊采访的事,都被他用其他工作推搡过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兴隆一点也不慌,像是早料到桑榆会这么说,从抽屉里翻出一沓照片,漫不经心摆放在她面前。 “上次匿名信的事,你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那这次……也是被冤枉的?” 铺在桌上的照片足足有十几张,全是桑榆私下接的私单的现场图,各个角度都有,清晰得能看到她的毛孔。 “公司明文规定,为维护电视台形象,不允许员工接私活,违反规定的需要赔付违约金,按照你的岗位和等级,差不多是15万,你瞧瞧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赵兴隆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眼底的得意快要溢出来。 桑榆咬着后槽牙,居心叵测啊,为了抓她的把柄大费苦心了。 公司是有规定不能接私活,但人人都知道那是用来捆绑限制头部主持人的,像桑榆这样连个正经节目都没有的编外人员,电视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信的话,出去问问,干她们这行的,谁没在外面接私单,能露脸的干主持,不能的跑场务,写文案做策划,不然光靠电视台每个月的那点窝囊废,早饿死了! 大伙儿心知肚明,约定俗成的事情,怎么放在她身上就要被拿出来批判了? 她在电视台都没赚到15万,现在让她赔15万违约金,开什么玩笑? 桑榆寒着脸,语调沉沉:“非得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是吧?” 赵兴隆挥一挥手,示意罗琪先出去。 站起身走到桑榆身旁,手掌搭在她肩膀处,状似无奈深深吐出一口气:“同事一场,大家还是有感情的,收拾好东西去人事那儿主动请辞,采访的事情把嘴捂严实了,别再让我听到些不服气的风声,照片的事……我全当不知道,” 说着,他拿起工作牌朝着桑榆胸口方向拍去。 好在桑榆反应快,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工作牌顺势掉在地上。 赵兴隆眼神一冷。 桑榆走出电视台大门时,撞上了上次在门口遇到的电台一姐,琦洛洛。 准确说是琦洛洛看到心不在焉的桑榆,主动叫住了她。 “桑榆?大早上的,要出外勤吗?” 桑榆意外她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嘴角勉强扯出抹笑:“没有,下楼买杯咖啡。” 琦洛洛一瞧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情不好,明显心底藏着事,想到眼前姑娘可能是堂弟的梦中情人,忍不住想多亲近亲近。 “刚好我昨晚没睡好,一起去,我请你。” 说着挽着她的胳膊往街角的星巴克走去。 桑榆被琦洛洛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顾学长的这个姐姐有点过分热情了吧? 咖啡厅里。 桑榆点了杯馥芮白,琦洛洛点了杯冰美式。 望着大冬天嘬冰块的琦洛洛,桑榆感觉口腔隐隐发凉,冷得差点打了个寒颤。 “你跟我弟弟是怎么认识的?”琦洛洛好奇道,“他上学有没有追过你?” 啊? 桑榆没想动琦洛洛一张嘴问得就是这样的问题。 “顾学长比我大两届,我们是在一场两校篮球友谊赛上认识的,他当时帮了我……” 琦洛洛盯着她,等着桑榆的下半句话。 桑榆不知道顾南行在她面前说过什么,让她对两人的过去如此好奇。 “我跟学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个不怎么联系的同学。 “那你跟戚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琦洛洛撑着下巴看着她,一双上扬的杏眼微微上扬,眼妆画得极其精致,凑得这么近也看不出一点瑕疵,明晃晃的眼里满是八卦的味道。 桑榆顿时觉得手里的咖啡烫手得很,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没……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低头猛喝一口,缓解脸上的心虚。 琦洛洛切了一声,声线拖得细长,明显不相信:“拉倒吧!没关系,他会在少年团演唱会上跟你热吻?” “噗~”地一声,桑榆嘴里的咖啡喷出来,顿时吓得她咳嗽不止。 她愣在原地,感觉背脊都僵硬起来。 不是吧!她当时看了演唱会录播视频的,镜头因为扫向她,戚淮肆顶多露出个耳朵,贺芸和赵清清可能因为他的穿着打扮,认出他是现场跟他镜头捕捉的人。 琦洛洛是怎么认出来的?她当时也在现场? “你怎么知道?” 桑榆的反问,落在琦洛洛眼里是明显的心慌。 “竟然真的是他!”她满脸震惊,演唱会她没去现场,看的线上直播,镜头扫到桑榆时她还愣了一下,再看到有个男人吻她时,震惊到极点。 男人背对着镜头,没看清脸,琦洛洛只是炸了桑榆一下,随口胡说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戚淮肆那种公开场合看人腻歪都能满脸嫌弃的人,竟然在万人演唱会现场亲吻一个姑娘。 别跟她说,他是在赶潮流。 戚淮肆才不是那种人! 琦洛洛不免在心底为老弟垂泪,他这回的竞争对手有些难缠了,铁树开花的不止一个人。 桑榆将习惯咬得稀烂,留满了牙印,她都快社死了,找了个借口溜了。 回去路上,宋程嘉发来信息。 “小桑姐,你的首挡直播什么时候开始啊?需不需要我空降一下给你助助力?” 桑榆满腹委屈:“晋升之路黄了,连工作都丢了。” “??” 两个大大的问号发过来,很快电话也打了过来。 “什么情况?是上次的采访不够好吗?我可以重新安排时间的。” 桑榆将事情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她忙前忙后却被领导摆了一道,现在不仅工作丢了,还面临赔付违约金的风险。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经纪人 宋程嘉这边,队友唐逍对公司过河拆桥的举动也是嗤之以鼻。 他们身处娱乐圈,看过这世上最肮脏不堪的职场环境,深知小鬼作祟,必定是背后有大鬼撑腰。 电台那帮人想借着他们的声望博取流量,还敢欺负他们的人,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蒜。 桑榆走在路上,听着电话里宋程嘉比她还激烈的抱怨,突然插进来另一通显示号码“114”的电话。 她接听后,对方说她的车挡住了路,现在别人没法挪动车位,弄得人家的车出不来了。 桑榆想起早上为了赶时间,停车的时候忘了观察周围车辆的间距了。 等她赶到现场时,一个扎高马尾辫,打扮利落整齐的女人,正焦急地靠在一辆保姆车旁,手上的电话半刻没停,看上去十分忙碌。 看到桑榆过来,伸手指了指身前的车辆,脸上写满了“你的车?”的疑问。 桑榆带着歉意点了点头。 对方立刻插着腰,满脸无语:“你搞什么?停车不看路的吗?这边车间距都小成什么样了,想让我从你车头顶上开过去吗?” 桑榆理亏,笑着道歉道:“不好意思,我马上把车挪开。” 可她也是第一次开这辆车,各方面操作还不熟练,方向盘转了半天,车胎左右方向摩擦好几回,都没能找准方向。 女人上下扫了桑榆一眼,看她穿着打扮一般,却开了辆近百万的车。 以为她大概率是帮领导下来挪车的打工仔,抱怨起来:“我的时间很宝贵,麻烦你快点好吗?知不知道浪费了我多长时间,造成的损失你来赔吗?” 她越催,桑榆手上动作越乱。 女人更加确定车不是桑榆的,嗤笑一声:“看你样子也不像是开得起这种车的,第一次开豪车是吧?油门和刹车分得清吗?” 嬉笑的声音透过玻璃,一字不差传入桑榆耳中。 她烦躁的心情在一瞬间达到顶点,她将脑门搁在方向盘上,茶色长发挡住她的眼底的神色,只能从她上下缓慢起伏的背脊看出此刻的心情巨差。 加上今天郁结于心整天的苦闷,手一拍碰到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在车库里传遍。 吓得车外的女人一哆嗦。 “你有毛病吗?乱停车浪费别人时间,你还有理了,你知道挡的是谁的车吗?你……” 剩下的话,桑榆没听见,好像是被人打断了。 “咚咚”车窗被敲响。 桑榆缓缓抬起头,寻声望去,立在车门外的女人换了个人,一头大波浪卷的棕红色过肩长发,挺翘的鼻梁上黑色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红而不艳的嘴唇正微微笑着。 车窗被晃下来,桑榆黑眸注视着她,觉得一阵说不出的熟悉感。 直到对方将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凤眸,眉毛细而上扬,颜色是跟头发同色系的棕红色。 “北玥?” 乔北玥招招手,示意她下车。 随即自己坐上驾驶位,三两下后车胎打了个漂亮的转弯,顺利滑入车道,下车时动作飒爽地甩了甩头发,瞥了眼桑榆。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帅气的姿势迷倒?” 桑榆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有工作要出席吗?” “商场有个代言的新店开业,我来剪彩,”说着跟身后扎高马尾的女人道,“寻雪,把车后座品牌方送的礼盒拿过来。” 叫寻雪的女人视线在两人间流连片刻后,面上有瞬间的尴尬。 “我不知道你跟北玥认识,这位小姐,刚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千万别放在心上!” 应了一声后,朝保姆车方向走去。 “这位是?”桑榆注意到寻雪打量她的目光,审视探究,让人心里一阵不舒服。 乔北玥无奈撇撇嘴:“新招的助理。” 桑榆眉头微皱,想到方才助理看人下菜碟,说话尖酸刻薄的模样,摇了摇头:“这人……” 她话没说全,乔北玥却心领神会:“就那样吧,工作能力还行,但是人品一般,拜高踩低,变脸的样子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那你还敢用? 娱乐圈这样的地方,助理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艺人,像寻雪这样的,平常得给乔北玥招多少黑料。 就刚刚的事情来说,如果她只是乔北玥的一个路人粉,纵使一开始是桑榆理亏,可寻雪一番话里带刺看不起人的发言,她立刻就能从路人变成黑粉。 都说物似主人型,网友在不了解艺人真实性格的情况下,手底下工作人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艺人的品性的。 寻雪拿着两大盒包装精致的礼盒,递到桑榆面前,脸上的笑有些讨好:“这些都是品牌方送的,有护肤全套,也有彩妆全套。” 桑榆有些犹豫要不要收,这牌子她认识,光一盒面霜都得上千块,两大礼盒的化妆品,少说也得上万的价格。 乔北玥将礼盒往她怀里一塞:“拿着,跟我客气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化妆品多得很!” 桑榆抱满怀,浅浅笑了一下:“行,礼尚往来,我请你去吃饭,不知道大明星有没有时间?” 乔北玥捋了捋头发,昂着脖子道:“那得看我行程单,我来瞧瞧,啊……刚好有两个小时空闲,便宜你了。” “受宠若惊,喜不自胜。” 餐厅里,桑榆特地选了间靠里的包厢。 乔北玥以要单独跟她说话为由,让寻雪单独去大堂用餐。 寻雪出去前,嘱咐道:“北玥,别喝酒哈,晚上还要试戏。” 乔北玥不冷不淡回了句:“知道了。” 桑榆边点菜边问道:“你要试新戏了?” “对,一部叫《醉倾城》的古装玛丽苏爽剧,轻逻辑,重撒糖,男女主爱的莫名其妙,恨得更加莫名其妙!” 嫌弃的口吻,略带嘲讽的评价,将乔北玥对这部剧的不喜,展现的清清楚楚。 “那你去试戏干嘛?你是正剧出身,北玥,你这行一定要爱惜羽毛。” 乔北玥长叹一口气,跟桑榆哭诉起从娱乐公司解约后的状态。 自从网络舆论后,到她手上的资源收到严重影响。 先前还能收到S+大制作女主的剧本,现在连A等级的女主都得她主动找机会。 本来最近,她手上在接触两个剧本,一个是《醉倾城》,一个是新人导的叫《故旧茶山》的剧,前者是大制作里的反派女三号,后者是小成本剧的女主。 《醉倾城》的板底在业界很出名,他们极为擅长宣传和炒作,拉投资赞助方面是翘楚,剧本研磨和艺人演技半点不在乎。 光从导演上几部戏就能看出来,大制作,钱投了不少,出来的效果,三毛特效,演员演技拉胯,剧情稀烂,某瓣平均分一直在5分左右,每次新剧播出,前期宣传声势浩大,一上映骂声一片。 网友都戏称这个导演的剧,就是业内用来洗钱的。 而后者《故旧茶山》剧本夯实,是当下最流行的女性觉醒大女主剧,内核是女孩帮助女孩的互帮互助,剧情环环相扣,讲述主人公跟随老一辈学习茶艺,从一个重男轻女家庭中以一己之力冲破桎梏,宣扬中华茶文化的故事。 导演是刚入圈的新人,唯一一部电影作品在业内口碑好,流量却不太行,仅仅在国外得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 如果是乔北玥自己选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故旧茶山》,刚拿到剧本的时候她就被故事里主人公的气质吸引。 但寻雪,现在兼任她的助理和经纪人,十分不赞同乔北玥选A级剧而放弃S+剧本的举动。 在寻雪看来,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艺人手上有几部S+作品才是硬实力,观众更看中数据,小成本电视剧从一开始就流失了很多进入大众视野的机会。 乔北玥叹了口气:“我前两天去顾导那试了戏,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本子。” 桑榆眼皮一跳。 新人导演,只有一部电影作品,姓顾。 “你说的顾导,不会是顾南行吧?” 乔北玥点了点,夹了个藕片进嘴里:“对啊,你认识他?他不出名的,这也是我很担心的一点,毕竟之前没导过电视剧,水平怎么样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这行,拍十部电视,能有一半播出去都是谢天谢地,没点关系,黄在手里的成片多了去了,这也是很多人为什么非要选S+级剧本的原因,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无法维持一定的曝光,对演员来说是很危险的,圈里新人就像是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马上会长出新的一茬,比上一把更嫩,更好,涌入同一片市场瓜分流量。 蛋糕就那么大,艺人一年能拍几部戏呢?如果倒霉遇上播不了的剧,就是白拍,长时间产生空档,再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谁还能记得她呢? 桑榆越听越觉得,乔北玥这次的选择不对劲。 “北玥,你要不再想想,顾南行是我大学学长,他的作品真的很棒,你在娱乐圈这么多年,遇到过的剧本数不胜数,你说好的本子一定有特别之处。” 乔北玥咬了咬下唇,纠结道:“可我,上次面试完,已经拒绝顾导了。” 桑榆立刻道:“没关系,我试着帮你联系一下,说不定主角人选还没定下来。” 说完,桑榆马上给顾南行发去消息。 【学长,冒昧打扰一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请给我回个电话。】 乔北玥探头过来,声音柔柔的,带了份别样的蛊惑:“我说你很适合当我经纪人吧,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答应,我马上把现在的助理换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人挑唆 桑榆还没来得及回复乔北玥,顾南行的电话打了过来。 男人声音温柔,像是和风细雨般传入耳中:“桑榆,我很意外,你会主动联系我。” 乔北玥耳朵贴在手机上,将对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震惊地张大嘴巴,脸上写满了“你俩关系不一般”的八卦味道。 桑榆竖起两个手指,抵在乔北玥额头上,将她推远,低声回复道:“学长,不好意思,大中午打扰你休息了吧。” 顾南行此刻刚下国际航班回住所休息,连续飞了十二个小时,精神早已疲惫,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笑了笑:“不会,找我有什么事吗?” 桑榆捏紧手机,其实她也摸不准,顾南行会不会看在她们一场的份儿上,告诉她新剧选角的事情,毕竟她只是个行外人,两人关系也不算亲切,对他的工作横插一脚,某些角度上说,实在有些不礼貌。 顾南行抿起唇,等了良久后没回复,又道:“有事可以直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我办不到的,找人帮你。” 桑榆…… 这也太好说话了。 乔北玥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劲,捏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桑榆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我有个演艺圈的朋友,很喜欢你新筹拍的剧,不知道学长那边女主的人选有没有定下来。” 顾南行有些吃惊,桑榆找他竟然是为了《故旧茶山》,这是他回国后,操手的第一步电视剧,在业内的名气不是很大,宣传工作也一直处于躺平状态,知道的人并不多。 桑榆开口说认识娱乐圈的朋友,他以为是十八线开外的小艺人,没想到一上来问的就是女主人选。 顾南行抿唇笑了笑,声线婉转迷人:“小榆,我现在是在拍电视剧哦,不是上大学时候排练的舞台剧,随便从话剧社拉过来一个声台行表过得去的女孩就能当主演,戚淮肆级剧对女主人选是有要求的。” 他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桑榆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朋友业务能力很强的,有代表作傍身……实话跟你说吧,她是乔北玥,之前已经试镜过一轮了。” 乔北玥紧张地扣着袖口的珍珠扣子,满脸焦急盯着桑榆的表情。 顾南行一愣:“女主人选没定。” 桑榆扯出一抹笑,刚准备问能不能再给桑榆一次机会,就听到对面人淡淡的声线。 “但,我不会用她。” 桑榆一怔,笑容停滞在脸上,困惑道:“为什么?是她不符合人物形象吗?” 顾南行直接说道:“不,乔北玥是来试戏的十多个女孩中,最符合杭景这个角色的,不管是从气质,还是从演技台词,都是无可挑剔的不二人选,但……我不跟倨傲自负的艺人合作,尊重对手是我选择演员的底线。” 倨傲自负? 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跟桑榆印象中的乔北玥完全不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桑榆抬头视线对上一直焦心等着回复的乔北玥,唇边微张,还是没能将话问出口。 电话挂断后,乔北玥隐约从桑榆脸上瞧出八成是没戏,圈子里长得好看,气质佳,片酬比她低的女孩子多的是,人家干嘛非得等她,况且她之前还让助理回绝了签约邀请。 反复无常的个性落在导演眼中,应该很减分。 她拍了拍桑榆的肩膀,扯出抹苦笑:“多大点事,拍不了就拍不了,我争取拿下《醉倾城》的反派角色,没准还能吸引粉丝,现在配角演得好比主角还出彩,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桑榆看着她失落的眼神,却还要强装洒脱的模样,心里跟着也闷闷的。 不行,她一定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凭借顾南行的本事,在圈子里混起来是迟早的事,北玥不能得罪她,现在看起来只是丢了个无关痛痒的角色,谁知道会不会成为日后前进路上的拦路石。 桑榆又拉着乔北玥将《故旧茶山》从试戏,到接到邀请,再到拒绝中间的过程,事无巨细都说给她听。 乔北玥只以为她是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回忆着,边吃饭边补充细枝末节。 “《故旧茶山》在找演员的消息,是业内一个关系跟我不错的前辈告诉我的,当时我正处于空档期,没有助理和经纪人,工作很不方便,就找到了寻雪,她刚好也从经纪公司辞职,打算出来单干,我看她工作能力挺不错的,先前对接的都是业内叫得上号的一二线艺人。” “《故旧茶山》试戏是寻雪负责的,包括跟顾导那边的沟通,也是通过她转达,试戏过了没多久寻雪通过她手上的人脉拿到了《醉倾城》的剧本,角色是个女三号,但据说背后有资本投资,是个近五亿的大项目。” “寻雪说《醉倾城》那边的投资人很看好我,试戏只用走个过场,内定就是我,刚好这时候《故旧茶山》也满意我的表演,想请我演女主,两部戏的开拍时间都在年末,我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最后……” 最后乔北玥听了寻雪的话,放弃了喜欢的《故旧茶山》,选了流量更大的《醉倾城》。 “我让寻雪帮我回绝了顾导那边,让她态度好一些,毕竟试戏了又不去,我们已经理亏了。”乔北玥撑着下巴,陷入后悔中。 桑榆顿了一下,按照乔北玥的描述,她全程跟顾南行那边除了试戏,没有别的直接接触,她也说学长对她的表演很满意,不可能是试戏过程中产生的矛盾。 以她对顾南行的了解,不可能是因为北玥没选择他,而说出倨傲自负这种评价。 那只有可能,是平时沟通中,出现了问题。 桑榆将心里的想法告知乔北玥,她一听顾南行拒绝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个人品德问题。 也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叫来寻雪,以要看看账号运营情况为借口,要走了她的手机。 偷偷翻到微信聊天界面,查看起跟顾南行的对话。 两人交流内容正常,拒绝时,对方的态度也未见不满,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乔北玥眼神一暗,对着桑榆轻声道:“可能是我在别的地方,得罪了顾导吧。” 饭局散场时,乔北玥也得知了她要离职的消息,热情地想拉她入伙。 桑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定一般,道:“我还想再试试,如果成功了,《故旧茶山》就是我的投名状,如果不行,我都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帮你做事。” 目送乔北玥走后,桑榆再次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顾南行发来的邀请吃下午茶的短信。 回复道:【承蒙邀约,却之不恭,去哪里吃?】 【刚从英国带回来的司康和甜点,要不要试试?】 桑榆驱车赶到顾南行住所,按响门铃。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最先涌入他鼻腔的,是一股清新如松果的木调香,夹杂着些许湿气,给初冬的下午带来一丝暖意。 面前的年轻男人换上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微乱,额前的碎发挡住原本温柔的眉眼,看到桑榆的瞬间眼尾抬了抬,平添一份光泽,看上去刚洗了个澡。 顾南行错开身子,请她进去,淡笑道:“刚下飞机,洗了个澡,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桑榆局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她以为顾南行今天休息,才会在家,没想到竟是刚回国。 早知道换个时间了,没睡好的人脾气都不太好,比如戚淮肆那家伙,跟他睡在一起的几晚,只要他没睡饱,桑榆就别想起床。 顾南行边从冰箱里拿出糕点,边转身对桑榆道:“你来,不算打扰。” 桑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暧昧。 外皮金黄的司康,即便远隔千山万水,依旧保持着酥脆的口感,内部松软又不干,带着蔓越莓牛油果的味道,甜而不腻,味道非常好。 顾南行贴心地给她准备了咖啡作伴,一句话挑明桑榆来意。 “你是为乔北玥来的?” 桑榆点点头,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弄清楚两人间的误会,一方面,乔北玥是她的朋友,她的妹妹跟小北极关系玩得很好,另一方面,她不希望顾南行错过一个极其贴合角色的演员。 “学长,不瞒你说,我跟北玥认识有段时间,在我印象中,她不仅不是你口中说的倨傲自负的演员,相反,她是圈里难得的真性情,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种判断?” 顾南行没有解释什么,只翻出跟寻雪的聊天记录,递到桑榆面前。 桑榆一瞧内容,顿时感觉不对劲,她上下滑动反复跟记忆中的聊天内容核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 寻雪把聊天记录选择性删除了,那些高傲的,目中无人的对话,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除非乔北玥能像他一样看到顾南行的手机,不然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身边人干了什么! 从挑剔剧本不合理,到不满意女主的报酬才区区三百万,S级的女三号都不止这个价,小作坊就是小作坊,再到质疑服道化团队的专业性,甚至连顾南行这个导演,她都没放在眼里,明里暗里之质疑他的能力。 难怪能把顾南行脾气这么好的人气到,就是桑榆看着眼前的对话,都恨不得当场撕了寻雪的嘴。 桑榆气恼道:“学长,我跟你保证,这些对话北玥不知情,是这个工作人员的个人问题,当然,我不是在给北玥开脱,识人不清是她的错,但……这真的是个误会。” 她将寻雪手机上的内容告诉顾南行。 顾南行拧着眉,半天才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但是这种人,还是趁早开除得好,留在身边迟早惹出大乱子。” 桑榆惊喜得差点呼出声,立刻拍了几张对话给乔北玥发过去。 解决心里一块大石,连跟顾南行说话都轻松起来,两人聊到大学的一些见闻,不约而同笑出声。 连身后玄关处的大门,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发觉。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往 戚淮肆进入别墅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贵妃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桑榆。 顾南行手执咖啡杯,坐在离她不远的沙发上,一身松垮舒适的家居服,一副惬意随性的打扮。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衣领口敞开得厉害,从戚淮肆的角度望过去,隐约能看到胸口紧实的肌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还不如瞎了好。 两人正在聊大学时的逸闻,桑榆讲得认真,顾南行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望着桑榆的眼神温温柔柔的。 “真的假的,他进监狱了?” “大概是你出国后的第二年吧,有个被他骚扰的女生站出来,在学校论坛里公布了那个导师的罪行,一开始他还不承认,说是那女生专业成绩不合格,求到他面前,他没答应改成绩坚持让她留校一年,女生是狗急跳墙反扑他一口,”桑榆说到激动的地方,往嘴里塞了块小蛋糕。 “后来,是他老婆闹到学校,把他手机里偷拍女学生的照片捅到教务处,再后来,越来越多女生站出来,包括一些已经毕业的女生集体实名制举报,学校才发现这位导师在任教十几年里,竟然前前后后性骚扰过近二十多个女生。” 顾南行叹气道:“真看不出来,当时我还选修过他的摄影课,看起来文文弱弱艺术气息很浓的男人,私底下竟干出这么禽兽的事情,第一个站出来的女生顶着压力和世俗的眼光,揭发那禽兽的嘴脸,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桑榆很赞同,同时又十分欣慰顾南行作为一位男性,能切实地替女性考虑,难怪从他的作品中,她总能感受到强大的女性“她”力量。 他是个好导演,是一个值得被演艺圈熟知的导演。 这也是桑榆坚持让乔北玥跟他合作的原因,她相信两人定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顾南行视线落在桑榆身上,余光瞥进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的戚淮肆,突然道:“阿肆,快来尝尝,我人肉背回来的甜点,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偷听我们说话是不是?” 桑榆惊讶地转身望过去,男人换了一身跟早上不一样的笔挺墨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肘上,一手插在裤口袋里,冷冷地立在不远处,嘴角没什么温度地扬了扬。 “你们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需要我偷听吗?” “在回忆上学时候的事,桑榆跟我是一个学校的,比较有话题。”顾南行说着起身拉戚淮肆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三个人刚好形成一个对等三角形,“都是些以前接触的人和事,你大我们几届,大学又上的经管类名校,我们艺术类院校的八卦,你可能会觉得无聊,将就着听听吧?” 戚淮肆抿紧唇,淡淡一笑:“A大和艺术学院隔了两条街,你三年不在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知道得比你多。” 顾南行被这一下噎得不轻。 出国三年,太多的新人和琐事占据他的身心,刚刚桑榆提到时,其实不少人的样子已经跟记忆中对不上号,甚至可以说,全不记得了,哪怕是当时在学校有名的人物,现在早已模糊了印象,他看桑榆讲得认真,不由自主也听得认真起来,受到感染似的想继续看她滔滔不绝的模样,整个人瞧上去鲜活不少,比前几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都要和谐,融洽。 桑榆没注意到两个男人间微妙的气氛,只觉得戚淮肆偶尔投来的目光不太友善,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像是为了印证刚才的话,戚淮肆眉眼抬了抬:“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主动站出来举报的女生,是你大学同宿舍的室友吧?” “你怎么知道?” 桑榆以为他说的了解只是说说而已,竟连这些都知道,他是趴在她们学校墙根下听的八卦吗? 当年桑榆去学校报道晚,宿舍安排也分在后面,恰巧跟表演专业的同学分到一个宿舍,大家天南海北来自不同地方,只有桑榆是本地人,加上她性格好,自然而然跟宿舍几个女生打成一片。 骚扰事件过后,受害女孩萎靡了好一阵子,桑榆看出她不对劲,情绪低落常常走神,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终于在某次她逼问下,说出了导师的罪行。 桑榆当时听完,抄起厕所的拖把就去找那导师算账,将导师拦在男厕所,蒙眼暴打了一顿。 冲动完后,她才想起来楼道走廊里都有摄像头,蒙头也没用,那混蛋一查记录就能把她揪出来。 为此担惊受怕好几天。 她都做好准备被学校处分,结果偏偏那层楼的摄像当天记录全部丢失了。 桑榆欣慰不已,一定是那渣男恶行干得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后来大伙儿群策群力,搜集证据,终于在那个导师企图再次下手时,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当场将室友和导师带去做痕迹学检验,从衣服和肌肤上提取到指纹信息。 尽管他再三狡辩,甚至泼脏水说是女生为了能顺利毕业,主动勾引,却抵不过女生事先录下的语音和平日里发来的暧昧短信。 证据确凿,导师老婆闻讯赶来,揭发了他更多的恶行,拔出萝卜带出泥,更多受迫害的女生站出来,终于将这个人渣绳之以法。 戚淮肆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停留在桑榆身上,嘴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他不仅知道,还全程参与了! 那年他研二,在艺校任职的小姨,让他去学校取母亲落在老家的遗物。 母亲很早离开原生家庭,常年跟亲人没什么联系,留在家里的东西很少,仅仅一个老旧的铁盒便装盛了过往二十多年的青春。 那天,戚淮肆的心情低落谷底,在戚家生活了十几年,即便有戚老夫人的疼爱,他依旧过得如履薄冰,一举一动克制守礼,不敢也不能露出一丝差错,被人找到错处,阴阳怪气满怀嘲讽地说出那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穿再好也改变不了骨子里下等人的劣性!” 他本想跟小姨多说几句,哪怕聊聊曾经的母亲也好。 可小姨明显不愿意跟他多交流,送完东西匆匆离开。 他独自游荡在教学楼里,就在这时看到了气势汹汹拿着拖把的桑榆,满脸的凶神恶煞,手掌心握着跟木棍,隐隐露出手背的青筋,可见当事人的心情有多糟糕。 她从他身边路过,没有流出一丝多余的目光跟他交流。 那时,桑榆还不认识他,戚淮肆却已经见过桑榆很多次,并且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他跟在她身后,眼见着她跟在一个瘦高个子老师模样的男人身后,进了男厕所。 是的,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女孩子,尾随男人进了男厕所。 紧接着木棍的闷声,夹杂着男人痛苦的哀嚎声在厕所里响起来。 戚淮肆探进去瞧了眼,本以为桑榆会吃亏,却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些愣住。 男人应该是个老师,头上套着黑色麻袋,敞口处不知道用什么勒得死死的,怎么挣扎都扯不下来。 桑榆估计是突然袭击,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上,背上、腿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 戚淮肆没进去,立在厕所门口百无聊赖望望天,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狐狸崽子擅长伪装,这是遇上什么事了,才会露出尾巴,凶巴巴的。 迎面走过来几个男生,被他拦住,以厕所在修缮为借口,将人赶去了楼下。 男厕里传来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哪个王八蛋干的?不要命了你,我要查监控,被我找到你就死定了!” 桑榆许是被这句话吓到了,原本还气呼呼的小脸,出现一丝慌乱,手忙脚乱拎着拖把跑了。 监控是戚淮肆入侵删除的,在那之后的几天,他有意无意又去艺校几回。 看到桑榆心不在焉,有点风吹草动就慌慌张张。 后来,那导师的事传得很大,戚淮肆才知道她是为室友出气当了回侠女,有胆子打人,没能力善后的侠女。 思绪被拉回现实,戚淮肆笑着看了眼桑榆:“我还知道,你当年把那人渣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 桑榆一愣,如果她跟女孩是室友的事情,知道的人还算多,那她打导师的事,就只有同宿舍的几个女生才知道。 戚淮肆是从哪得知的?她实在想不明白! 顾南行早在听到桑榆回忆监控那段,便猜到帮忙的人是戚淮肆。 只有参与其中的人才会清楚事情经过,也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入侵学校监控网络删除视频,还能在事后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没想到戚淮肆跟桑榆的交集竟然在几年前就有迹可循,他一直以为……他对她是临时起意。 接下来的时间,顾南行再也没能插入他们的话题。 桑榆将车开出别墅时,被黑色宾利拦住。 戚淮肆从后车座上下车,走到桑榆车身前,拉门顺滑坐上副驾驶位置,调整椅背,带上安全带,一套动作丝滑顺畅,半点不掩饰“盲人”的身份。 “呦~医学史上的奇迹啊,肆爷,您能看得见了?” 戚淮肆语调不紧不慢:“装什么?不是醉酒那晚就知道了?” 她冷哼一声,轻声吐槽:“以为您爱好角色扮演,打算跟您多演段日子呢?” 戚淮肆不以为意,开始秋后算账:“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大白天出现在一个男人别墅里,不打算给我个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半夜出现在这儿。”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防小人 戚淮肆单手扣着桑榆的手臂,眼神危险:“你还想半夜来这儿?你现在是我的女人!离不三不四的男人远些!” “那是我大学学长,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说话别那么难听!”桑榆神情专注观察者两边路况,脚下片刻不敢松懈,对戚淮肆突如其来的发难无语,“我跟顾学长认识的时间比你长!还有,当初立协议的时候,说得很清楚,这属于我正常社交,没有跟你报备的必要!” “你为什么护着他?”戚淮肆眼睛要喷火,“桑榆,他可是谢辞的朋友,顾谢两家来往紧密,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桑榆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拐弯的。 一起吃个下午茶就得考虑交往结婚的事,那她跟他都滚在一张床上了,是不是得考虑下死后合葬在哪的问题? “嫁进顾家有什么意思,朋友妻哪有小舅妈的名头有威慑力,有您这颗大树在,我哪还用去找别的歪脖子树。” 戚淮肆喉结滚动一下,看着目不转睛直视前方的桑榆,竟然从她眼里看到一份坚定。 “我也不行。”他视线闪躲,侧头看向窗外,藏在眼睫下的瞳孔,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 赶上下班高峰,马路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不管你是千万的豪车,还是几万块的欧拉,都得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堵车。 桑榆百无聊赖,拿出车辆说明书,开始研究怎么放车载音乐,别嫌她没用,以前没开过八十万的车,得适应两天。 戚淮肆手撑在车窗上,侧着头看她笨拙的动作,云淡风轻道:“要帮忙吗?” “不用,不敢劳烦残障人士。” 话音刚落,桑榆那侧的玻璃窗被敲响。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男人,立在车旁,示意她将窗户降下来。 桑榆微愣,听话地摇下车窗:“有什么事吗?” 警官扫了眼车身,严肃道:“新车?宝马x5?” 桑榆一脸懵,开新车违法吗? “是,新车……不能开吗?” 她是真的在真诚发问,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她一看警徽就心里犯怵。 “能开。”警官掏出小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将条子一撕,递到桑榆面前,“新车也不能占用应急通道,扣六分,罚款200。” 开车第一天,痛失200。 “你是不是早发现了?怎么不提醒我?”桑榆车停在汇景小区地下车库,忍不住问出声。 男人嘴角笑意明显,挑眉:“残障人士怎么会知道,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距离年底还有半个月时间,你驾照还剩6分,省着点花。” 桑榆牙齿痒痒:“少看不起人!” 晚上,桑榆躺在床上,戚淮肆在隔壁书房里处理文件。 她翻出手机询问乔北玥的试镜结果,刚把消息发过去,电话打了进来。 “狗屁,说好的试镜走个过场,结果我到那发现现场来了好几个女孩,还都是业内叫得上名字,并且作风不太好的几个,”乔北玥应该是真被气得不清,将选角导演一顿数落,“试戏地点选在酒店,进去一看除了选角导演一个人都没有,拿了件裙子让我换上,布料少得让人发指,老娘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他撅个腚我都知道想干什么!潜规则我?**没有三公分,吃屎去吧他!” 等乔北玥冷静下来,桑榆劝慰道:“那样的剧组,不去是好事,谁知道进组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乔北玥点头,随即懊恼起来:“这样一来,我手上一个本子都没了,明年的工作可怎么开展啊!” 桑榆轻笑出声:“怎么没有,咱们还有《故旧茶山》的女主剧本呢!” 乔北玥震惊了。 许久后,惊叫出声:“桑榆,你拿下顾南行了?” “不是拿下顾南行,是拿下了《故旧茶山》。”桑榆纠正道。 “一样,都一样,你太厉害,我以为顾导对我评价都那样了,一定不会……你等着,我马上让寻雪联系剧组的人。” 桑榆忙出声阻止:“等一下,先别去!” 乔北玥以为是剧组那边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又想起先前她答应自己,拿下剧本后当自己经纪人的,激动道:“我知道了,你想自己跟剧组人联系是不是,桑经纪。” 桑榆无奈地笑了笑,下一秒,语调严肃正经:“给你发几张图,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听筒里沉寂了几分钟,随后爆发出阵阵优美的国粹。 “两面三刀的贱人,亏我给她开那么高的工资,背地里摆我一道,我说呢,顾导好端端怎么会说我桀骜自负,原来都是她在搞鬼,我出道攒了这么多年的人品,生生被她几句话给败光了。” “要不是你发现,我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同行的吐槽!” 桑榆理解她的心情。 换做是谁,发现身边人拿着她的钱,还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都宽容不起来。 她劝诫道:“北玥,你最好查一下她跟上家公司离职的原因,我觉得肯定不像她说的是为了独立出来单干。” “好,我马上找圈里人问问。” 乔北玥看她满心为自己着想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一软,声音温和中带了丝可怜:“小桑,你来帮我吧,我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才不会踩坑。” 桑榆心里犹豫,不是不想去,而是觉得以她现在的能力和见识,实在称不上是个合格的经纪人。 主持虽多少根娱乐圈搭边,可隔行如隔山,万一,乔北玥跟她合作后,资源不进则退,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可放弃这次机会,她又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没有这个能力呢? 最终,桑榆下定决心:“你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把电视台的手续走完,再详细聊聊这件事。” “行,我等你,电视台的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想起赵兴隆让她赔钱的嘴脸,桑榆心里一阵不舒服,真要她放弃少年团采访的稿件,她又不甘心。 桑榆轻声问:“真有件事,想麻烦你,你认识的人多,有么有什么靠谱的律师?” 乔北玥思索一番,很快道:“我当年在正娱经纪时,跟公司法务关系不错,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我看他朋友圈,最近应该是被调回盛海总部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接手你的案子……” 盛海? 桑榆呆住了,那不就是戚淮肆手下的员工。 她怎么把戚淮肆这尊大神忘了,舍近求远。 “不用了北玥,我有办法了。” “真的?那我先去把寻雪那小贱人收拾了!你有事情随时联系我。” 书房里。 戚淮肆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手术过后的后遗症,长时间用眼过度,眼部神经总会疼得厉害,伴随而来的还有整晚的失眠,哪怕是睡着了也是多梦短眠。 他拉开抽屉,倒出每日份的药,才发现桌上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喝完。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半夜。 桑榆是个从不熬夜的早睡一族,八成已经在梦里会了几次周公了。 戚淮肆刚想起身去接水,书房的门被敲响。 接着,本应该早睡的桑榆立在门口,手上端着餐盘笑意盈盈望着他。 “我没打扰你吧,肆爷?” 戚淮肆眉头微挑:“还不睡?” 桑榆小步走上前,餐盘放到他面前,温温柔柔道:“看你一直在忙,给你准备了点吃的,还有蜂蜜水,能帮助入眠。” 戚淮肆抬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一直在等我?” “嗯?” 桑榆心里吐槽,等你干什么?睡我啊? 又不是小孩子,睡觉还要人哄吗? 你在,我才睡不好! 但桑榆面上不敢显露,毕竟人在屋檐下,现在她又有事求他。 她用银叉戳了块草莓递到戚淮肆嘴边,唇边的笑意能甜出蜜来,眼底却闪过狡黠的目光,看起来像满腹小心思的小狐狸。 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 戚淮肆嘴一张,草莓入口汁水饱满,口齿留香,因为是某人喂的,味道更甜了。 桑榆看他眉头轻扬,也塞了颗进嘴里。 味道浓郁,果肉多汁,她打开冰箱的时候就瞧上了它,白色的草莓,一看就与众不同。 “好甜,再吃一个?” 戚淮肆拒绝了桑榆的邀请:“大半夜,不喜欢吃甜食,你有事说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说话间,又是三两个草莓下肚。 戚淮肆眼底掠过笑意,面上不动声色:“好,那别说了,去睡觉。” 说完,拽着桑榆的胳膊往卧室走,样子看上去兴致勃勃,方才开门时看到的疲乏仿佛瞬间一扫而空。 桑榆脚底像是定在原地,忙道:“有事,有事,想借你们公司律师用一下。” “借?” 桑榆改口:“租?我会给律师费的!” 戚淮肆眼皮跳了跳:“我公司的律师年薪大几百万,你用的起?再不说什么事,没耐心了。”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解开衬衫扣子,往浴室方向去。 “是我要离职,电视台经理说我违反公司规章制度,私自在外接私活,让赔钱,十万块呢!” 戚淮肆脚步一顿,转头望着她的目光满脸嫌弃:“就这?案子太小,他们看不上眼,盛海请他们是按案件数量结算工资的,每回百万上下的咨询费,刮胡子用菜刀,合适吗?”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病 “肆爷……” 桑榆又叫他,声音软绵绵的。 戚淮肆“嗯”了一声,脚下步伐没停,白色衬衫脱下随手挂在置物架上,长年健身使得他的背脊挺括舒展,满是男性力量。 桑榆舔了舔嘴唇,小声嘟囔:“那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等戚淮肆从浴室里出来,床上人早已不见踪影,连被子都没给他留一条。 第二天大早,桑榆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喂?” “干妈,你快来,妈妈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她刚说看见我太奶了。” 桑榆没睡醒,脑袋昏昏沉沉的,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多,好奇道:“太奶?你太奶不是去年就过世了吗?” 小北极拧着眉:“是哦,那妈妈看见的是谁?” “你等着,在家好好待着,哪都别去哈,我马上过来。” 小北极乖巧道:“好的,我哪里都不去。” 桑榆拎着早饭,敲响了闺蜜夏筱秋的家门。 来开门的,是还没门锁高的小北极。 一问才知道,夏筱秋发了一晚上烧,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宝贝,你先吃早饭,干妈去看看你妈怎么样了。” 小北极十分乖巧从厨房柜子里拿出餐具,爬上儿童座椅,一本正经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桑桑不用管我。” 桑榆应道:“宝贝真乖。” 她推门进卧室,床上人耸成一团,睡得极其不安稳,听见开门声,眼皮微微掀开,耷拉着眉眼没什么精神。 夏筱秋眼泪巴巴望着她,小脸红得厉害,声音沙哑:“桑宝,你来救我了,我喉咙要冒烟了。”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桑榆边说着边找出医疗箱,拿出体温计对着她额头量了下,一看度数,吓了一跳。 39.8°c 这烧下去,不得成傻子。 夏筱秋感觉鼻尖呼出的气都是烫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一样,不用晃都昏得很,四肢百骸难受得很。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泪眼婆娑,感觉自己要挺不过去了。 桑榆已经打开衣柜开始翻找衣服:“不行,我们得去医院,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烧下去,你要变傻子了。” 说着掀开被子,伏着夏筱秋坐起身穿衣服。 好不容易把她塞进车里,又收拾好小北极,顺道把他送到幼儿园上学。 桑榆嘱咐道:“下午放学别乱跑,等干妈来接你哈。” 小北极点点头,担心地忘了眼瘫倒在后车座上的夏筱秋,漆黑的小眼珠里蓄满了担忧。 桑榆摸摸她的小脑袋:“别操心,妈妈只是感冒了,等医生给她打两针,就好了。” 小北极这才放心,背着小书包进了校园。 等车开到市中心医院,扶着摇摇晃晃的夏筱秋去挂号,挂号医生一瞧她脸颊红润,咳嗽不止的样子,手一挥,让去急诊科。 夏筱秋双眼猛得一张,满脸不可思议,拽着桑榆的手臂焦急道:“我是不是病得太严重?” 桑榆…… “怎么可能?” 挂号医生是个小姑娘,手上敲键盘的动作飞速,白了夏筱秋一眼:“最近流感严重,所有发热患者,全去急诊科挂门诊,没什么问题,麻烦往旁边站站,下一个……” 夏筱秋长舒一口气,扯出一抹惨白的笑,扶了扶胸口:“吓死我了。” 急诊室内。 人流量很大,或许是换季的原因,造成流感大范围肆虐,尤其以老人和小孩居多。 桑榆到自助机上买了口罩,分别给夏筱秋和她带上,可别交叉感染了。 “你这样子,估计照顾不了小北极了,让保姆来吧。” 拿了号,两人在回廊里坐着等叫号,夏筱秋喝了杯热乎的豆浆,找回一丝精神。 摇头道:“保姆没时间,最近请假回乡下了,说是女儿明年六月要考大学,她打算辞职回去陪孩子备战高考。” “那谁给你照顾孩子?” “再找一个吧。” 桑榆说:“我看你的感冒一时半会好不了,小北极跟你住一起,别被传染了,小孩子抵抗力不比大人,要不……让他去我那儿吧。” 夏筱秋犹豫一下:“你室友会不会不高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小孩子。” 她还不知道桑榆跟戚淮肆住一起的事,估计知道了,更不会让小北极过去。 戚淮肆一看就是那种不太喜欢小孩子的类型。 “我打个电话问问,同意的话,再带回去。” 戚淮肆早上起来,满屋子没找到桑榆的身影,以为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不让她用公司律师,又没说不帮忙。 小妮子真记仇。 余晖接他去公司路上,一眼察觉出总裁情绪不对劲。 才同居两天,就闹矛盾了吗? 果然,距离才能产生美。 戚淮肆从后视镜里看到余晖一直停在他身上的目光,问道:“路什么时候长在我脸上了?” 余晖赶紧收回眼光,道:“您跟桑小姐闹矛盾了?” 戚淮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我记得你有律师资格证,在来盛海前还在某红圈律师事务所,实习过一年,当初,为什么没有继续从事律师职业?” 余晖一听,眼皮一跳,这个问题当初进盛海面试时,hR也问过,毕竟律师是一份说出去让人尊重的职业,未来前景也广阔,好好在岗位上深耕,职业发展十分可观。 可当律师一直以来不是他的梦想,是他母亲的。 余晖是在一个律师世家里长大,从小围绕在他耳边听得最多的,不是这个案件,就是那个法律条款,连当年父母离婚,法庭上为了抢夺他的抚养权,两人群枪舌战,很不得把婚姻法从头举例到尾,引经据典,寸步不让。 父亲在外面欠下巨款,母亲私下偷偷转移财产…… 父亲常年冷暴力,母亲在外面有情人…… 可笑的是,他们在做这些事时,对方都是知道的,隐忍不发,相互搜集证据,只等法庭上作为呈堂证供。 他从没想过父母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职业,有一天会用在对方身上,从那时起,他心里对律师带来的光环消散殆尽。 他甚至不知道父母是从何时开始相互算计对方,只觉得一切都虚伪的不行。 上大学后,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让他报考法律专业,毕业后,又让他进红圈事务所工作,盼望着他能成为一个顶尖的优秀律师。 可余晖不喜欢,他厌恶这个职业,他有自己想从事的方向。 终于在实习一年后,拿到了转正注册律师的资格,却也放弃了这个机会,即便事后母亲跟他吵闹不休,一度要到断绝关系的地步,他不后悔,现在一切足以证明,他有能力按照自己的喜好,走上一条更好更合适的道路。 他现在的年薪,可比在事务所时,翻了好几倍。 更重要的是,他满头秀发浓密茂盛,不像他当初的那些同学一样,不到三十的年纪,两鬓都隐隐有白发冒出来。 余晖不知道总裁突然提到这茬的原因,难道是最近他工作上有哪里做的不让老板满意? 不应该啊? 总裁前两天还夸他给桑小姐选的那辆车好。 他简单说了下原因,随后补充一句:“戚总,我很爱现在的工作,能跟在您身边学习,是我这辈子的荣幸,律师我是不会再去做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戚淮肆抿着唇:“我要个鬼有什么用?” 余晖:“替您扫清轮回路上的障碍?” 戚淮肆瞥了他一眼:“既然你有当律师的本事,还是不要浪费的好,有件事情你去办一下。” 等戚淮肆跟他交代清楚,余晖好奇道:“总裁,你不也过了法考吗?干嘛不自己帮桑小姐,” “她请得起我吗?” “请不起!” 话音刚落,桑榆的电话打进来。 戚淮肆扫了眼,没接。 余晖琢磨不透老板心思,不好开口。 等电话再次打进来时,戚淮肆才慢悠悠按下接听键。 “肆爷,您今晚住汇景吗?” 戚淮肆唇角微微扯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低声道:“不住。” 桑榆音调上扬,追问:“那明天呢?” “也不住。” “你最近挺忙的?” 戚淮肆“嗯”了一声:“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好的,好的,您忙您的。” 电话挂断,余晖明显感觉到总裁头顶密布的乌云,瞬间消散不少。 真是阴晴不定的男人。 医院里。 夏筱秋挂上吊瓶,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刷着手机。 桑榆告诉她最近室友不在家,带小北极去住没问题。 “两天时间,你差不多也能好了,到时候我再把小北极送回去。”桑榆从车上拿过来一条毛毯搭在她腿上。 夏筱秋此刻才有精神问她车的事:“车是戚淮肆送你的?” 桑榆点点头:“是,前两天买的,也不能说是送,等我两关系结束那天,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还什么还,这点钱对他来说洒洒水,还是你觉得还回去后,盛海的老总会开辆不到百万的车出去?” 桑榆嘴角扬了扬:“说不定等我开顺手,到时候舍不得还回去了!还有,你不知道,我开去上班第一天,就被炒鱿鱼了,晚上回来又被交警罚款200,这车是不是跟我磁场不搭?” “别给你的倒霉找借口,破工作早该辞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小话 两袋生理盐水挂到中午,桑榆送夏筱秋回家后赶回公司,半路上接到余晖电话。 两人约在电视台楼下咖啡厅见面,这会儿刚好是午休时间,店里人不少,咖啡是麓城本地一家比较有名的品牌,很受年轻人欢迎。 桑榆进了店,一眼看过去,就扫见好几个眼熟的同事,平时在楼道里遇上的那种点头之交,今天竟连个眼尾都没留给她。 看来她要离职的消息已经在电视台内部传开了,难为赵经理四处散播,让她这颗小螺丝如此引人注目。 余晖坐在拐角一处靠窗位置,今天打扮地格外精神,西装革履搭配金丝眼睛,头发修剪的非常整齐,甚至用发胶做了造型,看到她的瞬间冲她热情挥了挥手。 桑榆心想,他这幅打扮跟平常出入还蛮大的,难道是戚淮肆对身边人的穿着有限制,工作人员不能穿得比他帅? 她刚入座,服务员上前。 “女士您好,需要些什么?” “焦糖拿铁,再配一份你们店热销款的小蛋糕,还有牛角面包也来一份。” 桑榆刚说完,就看见对面的余晖整理了下耳机,抬头看过来。 “桑小姐,你没用午饭吗?” 桑榆摇摇头:“还没,早上遇到些事,在医院忙了一上午,没来得及吃。” 余晖忙收拾起桌上的电脑和文件:“抱歉,不知道你没用午饭,我们换个地方。” 桑榆摆摆手:“不用,聊正事要紧,电话里你说,要帮我处理离职赔偿金的事,是真的吗?”她想了想补充一句,“是肆爷让你来帮我的吧?” “是,戚总交代的工作,我一定会尽职完成。” 桑榆没想到昨晚上还一脸嫌弃她案件太小的男人,一大早就将事情交代给下属,她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口是心非,好好一个人怎么不会说话呢? “你们盛海的企业文化,是口是心非吗?我很好奇你跟在戚淮肆身边工作累不累?” 余晖咳嗽一声,又伸手去调节耳骨上的无线耳机。 偏偏桑榆完全没意识到,刚好服务员将蛋糕和咖啡送上来,她一边吃着一边吐槽:“哎,余晖,你跟我说说,戚淮肆工作上是什么样的,也跟平时一样毒蛇,不好接近吗?” “没有!总裁工作上雷厉风行,言辞犀利些也是为了员工更好的工作,至于待人接物方面……总裁一向平易近人,大家都觉得他很好相处。” 桑榆一口蛋糕停在嘴里,难以咽下去,看着面前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余晖,漆黑如黑夜的瞳孔开始滴溜溜往四周打量,连声音都跟着低下来。 “是不是戚淮肆在附近,你为什么一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样子?” 余晖抿了口咖啡,掩饰眼底的慌乱:“没有,总裁在公司处理公务。” “那你慌什么?”桑榆眼角带笑,声线柔和,“吐槽老板是每个打工人天生自带技能,你放心,我不会传闲话的,本质上来说,我跟你也算是同事。” “同事?” 桑榆摆摆手:“算了不说了,聊正事,戚淮肆那厮的坏毛病,三天两夜也说不完。” 余晖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大冬天的,他竟觉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桑榆出门时将合同以及采访稿件都整理出来,递到余晖面前。 当初签订合同时,人事部走流程并未对合同上的各项条款进行逐一解释,但合同中确实有对员工不得在外兼职,做出过明文规定。 这也是赵兴隆一直抓着她的把柄不放的原因。 余晖将合同条款逐一细看,很快出具一份免责协议。 桑榆在一旁看着,刚开始还对他律师身份存疑,这会儿看着他的举动竟跟他一身穿搭出奇的搭配。 简直是cbd大楼里走出的高级律师精英。 每个字眼都非常地专业和慎重。 “现在的情况是,公司要辞退你,还是你要主动离职?” 桑榆愣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 余晖笑了笑:“区别在于电视台主动辞退你,需要向你支付赔偿金。” “我领导的意思,想让我主动离职,并且自愿让出少年团采访的署名,不然就以违反合同辞退我,并且还要赔偿电视台损失。” 余晖说:“电视台想以兼职理由解除劳动合同,需要具备以下条件之一:(1)兼职对完成本单位工作任务造成严重影响;(2)用人单位对兼职提出反对意见,劳动者拒不改正,以你现如今的情况,这两点都不存在,更没有支付用人单位损失这种说法。” “你是说,我经理是炸我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对《劳动法》不熟悉,以为违约赔偿是天经地义的事,却不知道这份合同从一开始签订就是不合法的。” 桑榆长舒一口气,继续道:“那采访怎么办,今天下午新节目就要开播了,将劳动成果白送给对手,我不甘心。” 余晖笑了笑:“小事,他们不仁我们不义,桑小姐不是跟少年团的成员很熟吗?只要他们拒绝稿件播出,在合理期限内通知对方,拒绝肖像许可,你们电视台的新节目就不能继续播出,不然就构成肖像侵权了!” 桑榆有些沉默。 稿件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出来,视频每一帧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当时一为了给新节目打响名号,二为了给少年团成员们增加曝光度,提问和互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男孩们的回答也兼具真诚和欢乐。 非常难得的一次和谐顺畅的采访过程,不能展现出来给观众,桑榆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就在她纠结的功夫,肩膀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 “好巧,又遇到你了。” 琦洛洛的声音极具特色,可能是看过她太多主持节目,即便在喧闹的咖啡厅里依旧独树一帜,让人耳目一新。 她应该是刚进店,十分熟络地坐在桑榆旁边位置,眼神在余晖身上停留一瞬,惊讶道:“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余晖明显认识绮落落,朝她点点头:“顾家大小姐好。” “你不是戚淮肆的助理吗?”绮落落扫了眼桌上的电脑和文件,笑道,“怎么了,出来找新工作?你老板即将被分权,产生危机感了?” 盛海集团内部暗流涌动的风声,早在业内传遍了,所有人都在看,未来戚家的风会往哪个方向吹。 有觉得戚家二房不堪重任,没法托举起盛海的,有嘲讽戚淮肆继续掌管盛海,宛如盲人摸象,迟早搞垮公司的,看戏的看戏,观望的观望,每个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思,全在盯着戚家的一举一动。 顾家在其中,属于特例。 原因无他,顾家长辈对戚淮肆的商业才能极为看重,尤其是顾二老爷,至今还时常在绮落落面前抱怨,当初放弃戚淮肆这样的高质量优秀男性,转而选了个无论是家势,还是能力都远不如他的男人。 旁敲侧击想让女儿离婚,将绮落落丈夫贬得一无是处。 可惜,绮落落天生反骨,顾家人越是不赞成她跟沈倦在一起,她偏要活得畅快肆意给他们瞧。 心底日渐产生的逆反心理,使得她现在一听到戚淮肆的名字就炸毛,一看到戚家相关的人和事就想挑毛病。 “现在的就业环境可不太行,我看你跟在戚淮肆身边干得不错,不如跳槽到顾氏,薪资待遇方面跟盛海同工同酬,”绮落落挑挑眉,“怎么样?给我爸当助理可比跟在戚淮肆身边轻松多了,我听说他的助理二十四个小时连轴转的,没假期没对象,老板脾气还古怪。” 说着,转头看向身旁人:“桑榆,你来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戚淮肆是不是个很别扭又难伺候的人?” 桑榆觉得绮落落的评价挺中肯的,不仅别扭,有时候还阴晴不定。 动不动就生气,心情好的时候极其好说话,像个昏君一样,说什么都答应。 心情不好的时候,像个刺猬,碰一下被扎一手血。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余晖使劲儿给桑榆递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偏偏对方完全没意识到,自顾自地说得更欢了。 两个女人头交错在一起,时不时贴着耳朵小声吐槽,话题很快从戚淮肆,转到绮落落老公沈倦,再到所有男人。 最后得出结果,这世上就没有会呼吸的完美男人。 余晖在一旁听着他们对戚淮肆的评价,刚消下去不久的冷汗,又蹭蹭往外冒。 耳边的无线耳机里,传来男人冷淡到有些危险的声线。 “余晖,我是不是对她太好了?胆子肥成这样?” 余晖不敢回答。 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老板自愿的。 不知道聊了多久,桑榆终于将话题转到今天的重点上,余晖一度以为今天案件商讨接近尾声,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绮落落在知道桑榆要离职,并且还被同事抢走采访稿时,脸上嘲讽一笑。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这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科技都日新月异了,他们的脑子却没法推陈出新。” 桑榆好奇问:“落落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年刚进电视台,也遇到过这种关系户,仗着跟领导亲近,挤走新员工,霸占别人的劳动成果。” “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绮落落双手一摊,一副女霸王的模样:“论关系户,谁能有我关系硬,我背后可是整个顾家。” 桑榆失笑,微服私访小公主独闯电视台,遭遇前辈不公平待遇,霸气亮出强硬后台,一切解决得水到渠成。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击 “这份是采访资料?”绮落落拿起桌上一份稿件,随手翻阅起来,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随意逐渐转变成赞同,“你是今年刚进电视台的吧,稿件做的不错,不管是从选题还是切入角度,新颖不落俗套,敏锐又能捕捉看点,电视台没了你,是损失。” 桑榆知道她话里的夸赞有夸大的成分,她采访做得再好,在绮落落这样的老人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落落姐,你过奖了。” 绮落落伸出食指晃了晃:“我是诚心实意的夸赞哦,一般人可得不到我的赞扬。” 桑榆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可惜要便宜别人了,辛辛苦苦一场,给别人当了垫脚石。” “既然要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吧。”绮落落失笑,“落在我手上,总比白送给那个绿茶好。” 桑榆不解。 “我的节目你看过吧。” “当然,电视台收视第一的王牌节目,台里的常青树,放眼全国也找不到比这更火的综艺节目。”桑榆顿了顿,困惑道,“可……我的采访是偏正式的问答形式,适合穿插在你的节目中吗?” 绮落落主持的综艺,是以游戏为主,宣传影视和专辑为辅的节目,每一期都有相应的嘉宾和主题,即便是过程中出现少许问答,也是围绕在嘉宾身上,哪有节目播放过程中,穿插别的成员采访视频的。 绮落落大手一挥:“这你不用管,我有办法,你只要说愿不愿意,把这现成的果实送我。” “当然。” “那就行,通知少年团那边更换节目授权吧。” 说完,她拿着稿件在桑榆面前挥了挥,嫣然一笑,离开了咖啡厅。 宋程嘉那边的反馈给的很及时,看得出来他在团队里关系真的很好,临时更换节目这种事,不管是成员还是经纪人没有一个反对。 许是他们现在的流量大,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完全需要听从公司导向的小团体,不得不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实力强硬才能有话语权。 还有一方面,《音乐之声》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尚未出名的新节目,论粉丝论流量远远比不过电视台的扛把子节目,只需要更改授权,就能获得更大的曝光,何乐不为呢? 冬日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身心都舒坦起来。 桑榆拍了张暖阳的照片,po在朋友圈:阳光终会驱散阴霾,包括那些藏在黑暗中的荒诞。 没几分钟,她收到了赵兴隆打来的电话,桑榆直接挂断。 那边却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打过来,恨不得将她的手机打爆,连罗琪也发来消息,大骂她是小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节目的死活。 笑话,她都被他们逼得离职了,还会管一个破节目的死活? 办公室内。 赵兴隆气得数次想将手机砸向地板,面目可憎地大吼道:“桑榆这贱人,节目临开始了给我来这出,想让我开天窗?” 罗琪更是气得恨不得当场挠花桑榆的脸,愤愤道:“经理,她就是故意的!” 她在电视台待了快三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全新的节目,离她当上主持人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偏偏临门一脚出了问题。 罗琪心里的恨意如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口,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属于她的机会溜走。 最近几天,部门里她抢桑榆功劳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屑和鄙夷,她都一一承受了,将那看作是羡慕着的瞻仰。 三年,她整整耗费了三年的青春,才从一个小小助理岗位,一步步爬上编辑岗,再到现在的主持人,其中的辛酸和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在这个人才辈出的电视台里混出头,没有扎实的背景和强硬的后台,她付出了多少! 为的就是今天能完整地拥有一档属于自己的节目,即便过程不够光明磊落,使用了一些小心思,可谁敢说现在在岗位上混得风水水起的那帮人,背后没有人支持? 既然大家都一样,凭什么轮到她就要被指责手段低劣。 桑榆难道就没有利用关系走过后门吗? 当初匿名稿件里的主人公,不就是她最大的后台,别以为公司领导瞒的好就没人知道,桑榆跟盛海集团某个高层关系不一般,指不定仗着那张妖艳的脸,私底下早做了哪个老男人的外室,不然凭她那点收入,能买得起近百万的豪车? 桑榆开车上班第一天就被罗琪看见,当时在地下电视台地下车库,她刚把自己那辆几个月前提的大众停稳,桑榆就出现在她视野里,探着脑袋找位置。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罗琪刚开始没认出来她,只一眼看到车标还有崭新的车身。 电视台里有钱人多,开好车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可如果驾驶位上的人是桑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桑榆家庭什么条件,罗琪清楚得很,比她还糟糕的家境,绝对不可能有闲钱让她买上一辆价值百万的车。 车从哪来的,不言而喻,左不过是从哪张床上睡来的。 她都已经开上豪车了,还用屈尊在电视台,拿着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跟她抢节目吗? 一想到节目采访授权被少年团那边撤回,转而送到绮落落手上,罗琪心里的火便如燎原一样,下不了。 “经理,您能去跟上边谈谈吗?少年团的采访是我们这边辛辛苦苦准备的方案,怎么能说送就送给综艺组呢?”罗琪知道赵兴隆一直看不上综艺组的执行导演,来电视台时间没他长,职位上升速度却跟坐了火箭一样,她专门挑着火往赵兴隆面前送。 “综艺部门的选题从来都是挑花眼的,平时好的有看点的内容紧着他们那边就算了,今天可是咱们部门新节目的首播,王导临时截胡的做法,是不是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果然,赵兴隆一听这话,拍着办公桌站起身,叉着腰指着综艺部的方向阴阳怪气道:“人家现在电视台的中流砥柱,领导面前的红人,能看得上我?他王浩眼里根本没有我!” 罗琪识相地给赵兴隆面前的茶杯添了添水,轻声道:“王导刚进电视台时,还是您带的他,高低地喊您一声师傅,就算现在人家攀了高枝,前后辈的关系在这儿,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她不知道桑榆那边使了什么诡计,让综艺组抢走了采访,只要王导那边拒绝播放,那播放权重新回到他们手上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反正电视台领导只看最终收视结果,哪个节目播出的,他们根本不关心。 赵兴隆脸上有动容的迹象,比起面子,新节目开天窗更让他难以接受。 可他又不想轻易向王浩低头,只能埋怨地瞥了眼罗琪,嘴里满是抱怨:“你好歹也在台里干了三年,节目要有备选准备这种小事也用我教你吗?但凡你能有个拿得出手的pLAN b选项,我都不用像今天这样低三下四去求人。” 罗琪脸上臊红,却无法辩驳,当下最火男团的备选方案,她除非能拿到天王天后的独家,不然都是白搭,比推迟节目播出好不到哪里去。 赵兴隆的电话很快拨通,他脸上的笑意做作地堆成一团,皮笑肉不笑地跟对面人寒暄。 几句话后切入正题,却被对方四两拨千斤怼回来,赵兴隆的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偏偏王浩态度和善,用词堪称恭敬,找不到一丝错处。 一问到节目的事情,王浩只有一句:“赵哥,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虽然是节目导演,可洛洛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比我高得多,她非要将独家采访穿插在节目里,我也没办法。” 罗琪意外万分,她万万没想到,桑榆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绮落落这条线。 她拽在衣角的指节捏得发白,青葱样的夹片恨不得要撅断,声音里透着寒意:“我真是小瞧了桑榆,男的不放过,女的也不放过!” 要知道,搭上绮落落,就是搭上顾家这条大鱼,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那我就再说清楚一点,别说男女,阿猫阿狗我都不会放过。” 桑榆清冷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位置传来,她一脸轻蔑地望着面前焦躁的二人。 赵兴隆一见她脾气又上来了:“谁允许你进来的?” 桑榆浑然不在乎他的发难,走上前将离职协议甩在他面前:“你以为我想见你这张老帮菜一样的脸?是hR非说离职要领导先签字,我只能先来找你了!” 赵兴隆脸一黑:“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篓子,还想顺利离职?” “嗯,不然呢?经理难道想看我成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吗?” “当初我可跟你说过的,顺利离开电视台的前提,是少年团的专访顺利播出,”赵兴隆嗤笑一声,“你倒好,转头把稿子给了综艺部,桑榆,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宁可把播放权给外人,也不愿留给同部门朝夕相处的同事!” 罗琪乘机插了一嘴:“是啊,桑榆,《音乐之声》这个节目当初是我们俩一起设计的,少年团的采访方案也是赵经理提出来的,功劳不是属于你一个人,你有什么权利把稿子让出去,你这么做考虑过我们部门的脸面没有,你让小伙伴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做事!” 桑榆忍不住笑出声,人无耻起来真的能刷新三观。 一个踩着她往上爬的同事,一个时时刻刻想把她赶出去的领导,现在开始道德绑架pua她。 偷换概念的本事比他们工作上的能力还要强,想要吃她的红利,还想一脚把她踩在泥坑里。 当她桑榆是好欺负的吗?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父子 要不怎么外界都在说电台近些年节目质量愈来愈差,就是有像罗琪这样的人,卯足了劲儿往上爬,却不愿意花心思钻研节目质量。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劣币驱逐良币吗? 桑榆翻出包里余晖拟好的协议,往赵兴隆面前一丢,轻飘飘的纸张飘落在他面前。 “看看吧。” 《免责协议》几个大字明晃晃立在标题处。 赵兴隆看了个开头,以为是桑榆不想缴纳违约金,找他协商来了,笑着晃了晃手上薄薄的纸张:“这会儿想起来妥协了?得了,趁着《音乐之声》还有一小时开播,你赶紧想办法拿回播放权,违约金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桑榆捏着眉心,在赵兴隆手底下干活快小半年,他自以为是的毛病没有半点改变。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左手的手心,示意他停止妄想:“你手上拿的,是我代理律师写的协议,麻烦你看全了再发表高见。” 罗琪凑上前,跟着赵兴隆一起将文件上的内容读完,当场脸色就不好了。 条理清晰,法律条款论述详实,每一句话都在表明,桑榆不仅不需要承担公司莫须有的损失,还拥有采访稿件的独属权。 尤其是在看到代理律师名字的时候,赵兴隆瞳孔涨的越发厉害。 盛海老总身边的助理,曾经在顶尖律师事务所待过,不是什么新鲜事,让他意外的是,桑榆怎么能请动他的! “看完了吗?”话音刚落,桑榆动作干净利落地抽走赵兴隆手中的文件,礼貌一笑,“文件电视台人事和法务已经瞧过了,你就算有异议,也没有用。” 赵兴隆看着眼前眉眼如画,却笑得满脸鄙夷的女孩,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好像唯有这样才能缓解郁结于心的怒火。 桑榆走到办公桌前,从笔筒里挑出一只笔,连带着离职申请一起递到赵兴隆面前:“请吧,领导。” 唰唰唰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在办公室异常清晰,光从下笔人恨不得戳穿A4纸的力道,也能看出她这会儿有多恼火。 桑榆拿回协议,临走前经过罗琪身旁,语调轻快地问:“罗主持,距离节目开播只剩下半小时,广告一周前就打出去,你可怎么跟粉丝们交代啊?” 罗琪满脸的难堪。 三人在办公室的对话,被外间工作的员工听得一清二楚, 两声带着嗤笑的窃窃私语传入罗琪耳中。 “我以为她多大本事呢,踩着别人上位,现在好了吧,一个没站稳,摔下来了,这不得被人笑死!” “听说少年团的采访给了绮落落主持的综艺,还是桑榆主动送给对方的,如果不是经理和罗琪做事不地道,结局也不会搞得这么难看。” “我看桑榆脾气还是太好了,换成是我,早闹得天翻地覆,罗琪平时什么样子大伙儿不清楚吗?狐假虎威的货色,仗着跟赵经理关系好,出外勤永远是最轻松的活儿,最高规则的报销待遇,哪像我们,跟孙子似的,每回找赵经理签报销单,都得被数落一遍。” “你没听人说吗,赵经理是把罗琪当接班人培养呢,等着他升上去,罗琪就接替他的位置,你还敢在这儿编排未来上司,活的不耐烦了?” “就她?论长相论能力,咱们谁不比她强?舔着脸讨好男人,排挤同事,一个走后门进来的货色……” 罗琪攥紧手指。 麓城电视台招聘季的时候,她投递的简历连初选都没通过,大学同学都相应拿到了offer,只有她一个人还悬着。 她没办法,找到了当时跟她关系不错的王黎欣,通过引荐认识了赵兴隆,才得到了录用机会。 她承认当初进电视台靠了关系,可后来在岗位上,她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生怕一个不注意会被别人甩在身后。 况且!赵兴隆是什么样的人,部门里谁不知道,一向以业绩说话。 她能在部门里呆下来,完全靠的是自己,这些人凭什么议论她,她们也配? 等罗琪从洗手间出来,刚刚在工位上闲聊的同事,突然聚在一起,冲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一个平日里跟她关系不好的女生嘲弄地望着她,嬉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害群之马遭到报应了。” 罗琪愣了一下,原本以为是她们对自己新节目开天窗的奚落,等回到工位上,才发现上面赫然放着一份红头文件。 文件内容主要写的是,她违反公司规章制度,进行同事间恶意竞争,取消全年奖金,记处分一次,一年内不得参加任何岗位晋升。 罗琪红着眼眶往赵兴隆办公室方向望去,对方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将墙上的百叶窗帘拉上,隔绝她的注视。 看来,她这回得自己承担责任了! 没有人能帮她! —— 离职后的桑榆,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精神压力没了,内耗也没了,连开车时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整个人进入了,看什么都顺眼的状态。 桑榆先去超市屯粮,又买了两大袋蔬菜瓜果,打算今晚下厨,好好做一顿饭,犒劳下自己,顺便喂饱小北极。 又添置了些零食和小孩子喜欢的饮料。 汇景房子里的冰箱常年应该是处于闲置状态,除了上次戚老太太来后,冰箱里多了些应季的水果,平时比桑榆的钱袋子都干净。 不用想也知道戚淮肆在房子里待的时间有多少,半点生活的烟火气都没有。 去幼稚园接完小北极,桑榆打电话跟夏筱秋报备平安,驾着车往家赶。 一路上,小北极嘴巴巴拉巴拉没停下来过,不停跟她说着幼儿园里的见闻。 到后来,在讲到老师今天布置的功课时,他的声音逐渐小下来。 “今天,陆老师让我们回家画一张画……” 桑榆问:“什么画呀?” “全家人一起的那种画。” 桑榆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摇了摇下唇:“那小北极打算怎么画?” 小北极低下头,长长的羽睫闪闪烁烁,掩盖那双大眼睛里的酸涩,语气带了些悲伤:“画妈妈,画北极,还有干妈。” 后视镜里小脑袋快垂道膝盖的小男孩,语调委屈得不行,“可我,还想把爸爸画上去。” 桑榆看着他的模样,心像被针扎过一样。 对于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而言,从没见过生父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虽说夏筱秋给予了小北极所有的母爱,桑榆也倾尽全力照顾疼爱他,可父亲的那份爱却是谁也代替不了,那是存在于人性中的依赖。 单亲家庭的孩子被保护得再好,心里始终是缺一块的,因为外界太多因素会直接或间接的向他抛出疑问: 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爸爸,你却没有? 你是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你是喜欢爸爸多一点,还是妈妈多一点? …… 桑榆眼眶有些红,语调却带着上扬的笑意:“可以啊,小北极可以画爸爸。” 低着头的小人猛地抬起头,眼眶里闪闪发着细碎的光,不一会儿又暗下来:“可我没见过爸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妈妈说,他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桑榆…… “那如果未来有一天,小北极能见到爸爸的话,你希望爸爸长什么样子?” 小北极眨着亮闪闪的眼睛,蹬着两条腿,仿佛这个问题不是他第一次想,而是烙印在他脑海中,脱口而出。 “我的爸爸,一定长得又高又帅,比王牧阳的爸爸帅上一万倍,他还很有钱,比钱媛媛的爸爸更有钱……他会对妈妈和我很好很好,哄我睡觉,陪我去游乐园,来学校看我的节目表演,对了,他还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 车一路开进汇景地下室,桑榆注意查看车况,停稳后才有时间继续跟小北极唠嗑。 “你爸爸如果是医生的话,可赚不了很多很多钱哦,也没有很多很多时间陪小北极的。” 小北极背着小书包下车,十分贴心地帮桑榆从后备箱领起一袋零食,抱在胸口位置,抬起头满脸懵懂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医生钱少事多,还容易秃头!” 洪亮轻快的男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响起,语气里满是戏谑,一身卡其色大衣穿在男人身上显得他个子挺拔,背脊开阔,高领灰色毛衣打底,衬得他的脖颈越发修长。 整个人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俊朗青年,脸上带着笑意,嘴角位置还有个不太明显的酒窝,一笑起来有种别样的温柔,绚烂地让人移不开眼。 “沈医生?你怎么来了?” 沈知悉朝她挥挥手,视线很快被她身旁抱着大袋零食的小人吸引。 蹲在他面前,满脸笑意打着招呼:“哈喽小帅哥,又见面了。” 小北极明显愣了一下,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无措地抬头朝桑榆张望。 沈知悉看着眼前粉嘟嘟的小人,胸口位置止不住软了下来,顿时作出捧心状态:“好伤心,上次见面还喊我爸爸来着,才多久没见,就把人家忘了?” “爸爸?”小北极重复了一下,很快恍然大悟一样,笑起来,嘴角处闪现出一个跟面前人如出一辙的小酒窝,软软的,黄豆粒般大小。 “我记得你,你是那天帮我的叔叔!” 沈知悉揉了揉小男孩松软的头发:“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妈妈说,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总会让人容易记住。” 沈知悉哑然一笑:“那你妈妈还挺有趣的。” “我妈妈还说,点头yes,摇头no,看见帅哥喊哈喽……” 桑榆赶忙伸手捂住小北极的嘴,防止他泄露更多夏筱秋见不得人的秘密。 “哈哈哈,小孩子开玩笑的,沈医生别当真!” 沈知悉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妈,跟小孩子说这些,难道现在家庭的育儿观已经进化到如此地步了吗? 长见识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过敏 沈知悉是来找戚淮肆的,酒吧上回有人闹事,亏他找人帮忙,才平息下来。 按照两人交情,算不上什么大事,电话里道声谢就能解决,更何况戚淮肆还占着酒吧的股份。 可他心里惦记着,想来看看戚淮肆和桑榆的同居氛围。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两人迈出同居一步的催化剂。 “沈医生,你来错地方了,他最近都不住这儿。”桑榆话音刚落,车库前方驶来一辆眼熟的黑色车辆,明显比普通车型长一节的车身,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不是戚淮肆的那辆林肯是什么。 沈知悉双手一摊,打趣道:“怕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啊?” 桑榆忙摇头,愣怔着看那辆车在面前停稳,余晖从驾驶座上下车,冲二人点头示意后,走到后座上拉开车门。 这人怎么回事啊? 下午刚问过他,说好的不住汇景呢? 桑榆视线下移,扫了眼身旁到她小腿上方的萝卜丁。 先斩后奏带个孩子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惹财神爷不高兴。 电梯里。 桑榆手上拧着的两大袋蔬果,被眼明手快的沈知悉接过去。 她笑着道谢,不知找些什么话题。 小北极背上背着小书包,里面装着这两天换洗用的小衣服,怀里的零食抱着有点沉,渐渐有些拿不动。 他眼珠子滴溜溜看到沈知悉帮桑榆拧东西,脑袋一扬,望向身旁长身玉立,双手插兜,鼻尖上带着墨镜,一副冷冰冰样子的叔叔。 这个叔叔他也记得,幼儿园那会跟顾海爸妈吵架,他也在。 后来,顾海曾在小北极面前说,如果不是沈叔叔带了保镖,吓唬他们,他爸妈是不可能饶过他的。 “保镖叔叔,饮料有些重,我拿不动。”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封闭的电梯里响起,精准地投入每个人耳中。 戚淮肆沉默着没说话。 沈知悉压着差点笑出声的嗓子。 桑榆眼皮一跳,唇瓣不自主抖了抖。 不是保镖,是房东啊小北极! “干妈帮你拿……”手上伸过去,另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掌速度比她还快。 戚淮肆眼神冷漠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轻飘飘的落在小北极头顶上:“这就是你下午问我回不回来的原因?” 桑榆自知理亏:“夏夏得了流感,小北极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不放心把他留在夏夏身边,只用住三天……” 说道后面,男人脸色依旧没有转变的迹象,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嗡嗡道:“或者我出去住酒店也行。” 戚淮肆看她垂着头的脑顶,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幅模样,好像她总认为自己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 他的脾气有这么糟糕吗? 她怎么知道提出领个小团子回来,他不会答应。 戚淮肆指尖抬了抬手上的塑料袋,从缝隙中看到里面的食物,应该都是身旁小萝卜丁爱吃的。 他心底升起几分莫名的情绪,他敢保证,桑榆绝说不出他饮食上的喜好。 不止是饮食。 是所有生活上的,她……一个都说不出来。 戚淮肆有些无力的垂下手腕,电梯门“叮”一下开了。 沈知悉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打圆场道:“多大点事,住什么酒店,我喜欢这小娃,他不让你住,桑榆,你住我那去,我家不比阿肆家小,房间管够,还有两保姆。” 戚淮肆抬腿往外走,语调带了几分强硬:“就住着这儿。” 沈知悉还是没放弃:“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越小越不喜欢,上回我姑家小儿子不小心把奶昔撒在你身上,你当时的眼神,都把我侄儿吓哭了,到现在,我姑姑还总那你吓唬他呢。” 桑榆开门锁的动作一顿,这么吓人的吗? 她有些同情地望了眼小北极,开门口,立刻把他拉到卧室,门一锁,蹲下身认真嘱咐起来。 “刚刚戴墨镜的叔叔,不是保镖。” “那他为什么在晚上带墨镜?” 桑榆扶额,想到戚淮肆可能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眼睛的事,选择了隐瞒:“叔叔眼睛受过伤,现在看不清楚东西了,记得干妈教你的……” “记得记得,遇到残疾人我们要有耐心和爱心。” 小北极做了个伸手抢答的姿势,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奖。 桑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有些语塞:“可以,这么理解吧……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的,待会儿见到他,记得谢谢人家让我们住在这儿。” 小北极将背上的背包卸下来,拉开拉链,开始往外掏东西。 “桑桑,我知道的,妈妈在家跟我说过了。” 桑榆稍稍放下心,夏筱秋在孩子教育上还是靠谱的。 没等她在心里把夏筱秋多夸几遍,就听到小北极童真的声音:“可是桑桑,他的房子不就是你的房子吗?妈妈说你们在交往,我知道交往是什么,是天好地好,我只跟你好的意思。” “嘘嘘嘘,这话不能说……” 没等她交代更多,身后的门被敲响,沈知悉的声音传来:“桑小榆,小北极,晚上想吃什么?我打算定写百味轩的外送,oK吗?” 桑榆打开门,沈知悉依着房门站在,戚淮肆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带墨镜的黑眸锁着她。 “我本来打算做饭的,小北极体质有些特殊,不太适合吃外面的东西,”桑榆又怕扫了他们的兴致,“要不点你们的分量就好,我做些家常菜式给小北极。” 沈知悉一听她要做饭,来了兴致:“那我肯定更愿意吃你做的,是不是阿肆。” 头顶上的灯不知怎么的,细微地闪了一下,男人收回视线:“随便。” 沈知悉道:“他同意了。” 厨房里。 桑榆规整着买回来的食材,还好她储备的是两天的量,不然今晚的果蔬可能不够四个人吃。 客厅里,沈知悉打开电视,正陪小北极看《猫和老鼠》,戚淮肆不见踪影。 桑榆环腰立在案板前,考虑要不要去问问两个男人的口味,她跟夏夏好辣,小北极有些食物过敏,但整体来说也养成了无辣不欢的习惯。 但他们两就未必了。 沈知悉看着屏幕里被猫追得满屋子跑的老鼠,跟小北极讨论起童年。 “我小时候看的就是这动画片,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还看这个?” 小北极撑着下巴,老成持重回了句:“经典永流传。” 沈知悉忍不住笑出声,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心里觉得这小娃娃,比自己五岁大的侄子好玩多了。 别说,跟他小时候还挺像。 他妈以前总说,小时候他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比现在招人喜欢多了。 “我想看看tom什么时候能抓到老鼠。”小北极看得目不转睛。 沈知悉哥两好一样搂着小北极的肩膀,坏笑道:“那你要失望了,猫抓了一百多集老鼠,全部失败了。” 小北极…… 剧透者不得好死。 桑榆从厨房探出个脑袋,问:“沈医生,你跟肆爷有什么忌口吗?” 她虽然跟两人都多少吃过几顿饭,但她心大,每回也没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沈知悉脱口而出:“阿肆不喜欢蒜和生姜,我对花生和奶制品过敏。” 这么巧? 小北极闻言,也扬起脑袋,眼珠子闪着细光,像是找到伙伴一样开心道:“好巧哦,我也是。” 沈知悉不解地视线在两人间逡巡。 桑榆以前总觉得过敏算是种精贵的毛病,有人对花生过敏,有人会对奶制品过敏,但两种食物同时过敏的,在她认识的人里面,还没见过第二个,今天算是让她撞见了。 她笑了笑,解释:“小北极也是先天对花生和奶制品过敏,你们俩真有缘。” 想到沈知悉是医生,对过敏应该了解的比她多,顺便问了下心中的困惑。 “过敏这种症状,是会遗传给下一代的吗?” 沈知悉点点头:“导致过敏的原因有很多,一是食入性的,牛肉、海鲜、鸡蛋牛奶,还有呼吸性的,比如户尘螨、屋尘、花粉等等,从医学角度来说,父母遗传有过敏基因,遗传给子女的概率会很大。”说着他轻轻掐了掐小北极腮边的软肉,问:“你是遗传的妈妈,还是爸爸呀?” 桑榆还没回答,小北极一脸自豪的样子,说道:“爸爸,一定是爸爸。” 桑榆扯了扯唇角,无奈地笑了笑,抬眼看到戚淮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走廊里瞧着他们。 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黑眸盯着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桑榆转身进厨房,男人很快跟进来,顺便拉上推拉门,隔绝外界噪音,也隔断了外面人听到里头交谈声的机会。 “要帮忙吗?”戚淮肆声音淡淡的。 桑榆抬眼看他,笑道:“你会?” 戚淮肆嗤笑一声:“瞧不起谁呢?我在厨房干活的时候,你还没学会走呢!” 夸自己不是这么夸的。 算桑榆智力开发晚,三岁会走路,他大他三岁,难不成六岁就下厨房了? 一只有力而骨节分明的手结过案板,打算处理躺在上面的青椒。 桑榆想起上回厨房里的惨状,忙抢了过去。 上次,戚淮肆切生姜给她熬药的事情,她还记得呢,亏她当时还以为他是眼睛看不见才将厨房搞得鸡飞狗跳。 感情他是真菜鸡。 ------------ 第一百三十章 打赌 桑榆做饭手艺是在父亲去世后练起来的。 小时候桑承远还在时,沈素没让她下过厨房,一家三口的小家不算富裕却其乐融融,父母感情好,桑承远会疼人,但凡有空,总能在厨房看到他和沈素配合默契的身影。 桑承远跟她说过,男人会做饭,竞争对手少一半,以后找丈夫一定要找个能下厨房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在餐桌前等着就行。 那时候桑榆还小,笑呵呵地看着沈素嗔怒地冲他道:“你就惯着她,哪有女孩不做饭的。” 桑承远车祸去世后,沈素整个人精神不振,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度到了生活难以自理的地步。 为了母女两人以后的生活,桑榆不得以围起围裙,学会各项生活技能。 沈素再婚后,又有了妹妹贺芸,家里琐事日渐繁杂,母亲全部心思放在妹妹身上,桑榆在十几岁的年纪,已经能照料一家人的饮食,渐渐地,手艺也慢慢练出来。 桑榆想得出神,被烧水壶的“噗噗”声拉回现实。 戚淮肆不知何时已经挽起袖口,露出紧实有力的小臂,抬眸道:“看来今天不给你露一手,你是不会相信的。” 桑榆有些想笑,打趣:“连切生姜都能伤到手指的人,我怎么相信?” “那是意外,不信我们比比刀工。” 进戚家后他极少进厨房,手生可以理解,但做饭这东西,学会了就藏在骨子里了,锅铲子颠颠,案板切切,感觉不就来了? 桑榆笑道:“行,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任你处置。”简单四个字,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你要是输了,戚老夫人八十大寿宴会上帮我解释一下,我有事去不了。” 老夫人的生日宴桑榆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不去的好。 先不说她跟戚淮肆如今不明朗的关系,她实在不喜欢参加这类宴会,一想到还会遇上谢辞,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也难以下咽。 戚淮肆眉头一皱:“不行。” “为什么?”桑榆不解,传句话的事儿,对他来说小事一桩吧。 “你答应奶奶的,不想去自己跟她说。” 桑榆无语:“我就是不好意思当面跟她说,才想找你帮忙。” 戚淮肆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你先赢了我再说!” 桑榆思索一番,感觉这把胜券在握,她在厨房呆了这么多年,有段时间为了研究新菜式,曾在网站上研究过刀工,自认厨艺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戚淮肆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丝瓜和黄瓜分不分得清都两说,能赢她的概率比彗星撞地球还小。 桑榆扫了眼他身上整洁如新的家居服,从抽屉里翻出围裙,抖开后发觉图案有些过于可爱。 戚淮肆没说什么,上臂一伸,等着桑榆给他系上:“帮我。” 从身后环绕到身前,两根系带子在戚淮肆后腰上打了个蝴蝶结,桑榆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眼前人的腰肩比如此优越。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原谅她短视频刷多的后遗症,满脑子都是那些没穿上衣的美男后背。 她罪孽深重,十分羞愧,但……手痒。 戚淮肆感受到背后的手掌,在系好带子后停在腰腹处的动作,速度很快,像是不小心碰到后,又快速撤离,让他摸不清身后人的意图。 “你还没说你输了怎么办。” 桑榆瞥了他一眼,他还真觉得能赢自己啊! “随你处置。”一样的话,原数奉还。 戚淮肆眉心一动,嘴角扬了扬,狡黠的眼眸中似有东西一闪而过。 砧板上的菜切得“哐哐”响,除了最开始几下有些生疏,桑榆察觉到男人的动作越发顺畅,以至于到最后,甚至快得都能看到残影。 她的心顿时往上提了提,眼看着打算用来做麻婆豆腐的豆腐块,被戚淮肆切成了丝,最后像是显摆一样,放入盛着清水的海碗中,豆腐丝入水散成一朵白色莲花。 戚淮肆眼神中多少带了点嘚瑟,写满了打脸了吧,我很厉害的。 沈知悉被厨房两人的动作吸引,打开门走了进来。 先是对戚淮肆腰上的围裙一顿嘲笑,在看到他将豆腐切成一丝一缕后,表情虽也愣住,但比桑榆好得多。 “你小子厉害啊,刀工不减当年,私底下偷偷练过是不是?” 桑榆听到话茬不对劲,眼睛都圆了几分:“你……你学过厨师?” 戚淮肆笑而不语,歪了歪头,将后上的刀递到她面前,“到你了。” 这还比什么啊,他都把豆腐切成丝了,桑榆难不成要在豆腐上雕花? 沈知悉视线在两人间徘徊,很快明白过来,笑道:“桑小榆,你不会在跟阿肆比刀工吧?他可是跟国宴崔大师学过手艺的,你可别被他骗了!” 桑榆脸一黑。 她已经被骗了。 她没这本事,只能认输。 “我输了,我刀工没你好,”桑榆丧着小脸,继而扬起头又满脸愤愤,“你耍诈,你没说学过厨艺。” 戚淮肆优雅地打开水龙头冲刷手掌,语调漫不经心:“你也没问。” 餐桌上。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那道文思豆腐,不管从卖相还是从味道,都挑不出毛病。 桑榆连喝两碗,心里因为戚淮肆藏拙害她平白无故白送了次“随意处置”的不满,也渐渐消弭。 连嘴上也夸了两句:“味道不输大厨手艺。” 滑润的豆腐扫过喉舌,不仅让她想起大学时的一件趣事。 大三那年,戚淮肆大校门口开了家据说是百年老店的分店,将文思豆腐当做招牌菜,做成展示牌在竖在店门口推广。 那时的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同宿舍的室友拉去探店。 其中一位室友的父亲刚好是位厨师,擅长做中餐,导致她每次遇到新菜前总养成先点评一番的习惯。 那次,她们组团斥巨资点了份,价值199的文思豆腐,兴致勃勃入口,败兴而归。 桑榆记得当时尝的味道都比不上戚淮肆的水平,空有噱头,营销过头。 后来有人来问她那家店的口感如何,桑榆非常实诚地劝退。 “别提了,一块钱的豆腐卖我199,198都送给了刀工。” “味道这么差劲!” 桑榆想了想,还是觉得是厨师不行:“一定是那家店不行,可惜麓城离扬州太远,吃不到正宗的文思豆腐。” 她却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被有心人听到,并且记在了心里。 戚淮肆多年来极少下厨房,每回进厨房也只做一道菜,就是这道文思豆腐。 照顾他饮食的刘妈,每回看到他在厨房,只以为戚淮肆是对这道菜极其偏爱,也曾尝试过做出文思豆腐,最后发现成品甚至不如他的一半,就放弃了。 却不知道他私底下尝试数次的成果,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展示到某人面前。 当年他跟研究生团队一同去扬州参加市里比赛,偶然间认识一位国宴大师,祖辈曾在宫廷中给达官贵人做过膳食,手艺精妙,无人能出其右。 国宴大师跟他有缘,非说他在厨艺上有天赋。 戚淮肆当时比赛结束,也不着急回麓城,便用几天时间跟在大师身后学了刀工,可能真的是有天赋在身上,别人辛辛苦苦练习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达到的程度,他仅仅用几天功夫已经足够糊弄外行。 记得当时国宴大师问他有什么想写的菜式时,戚淮肆说有,文思豆腐。 现在想来,当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多少跟眼前人沾些关系。 沈知悉吃得欢快,不忘对戚淮肆一顿吹嘘:“桑小榆你不知道,这家伙的拿手菜就是文思豆腐,今天托你的福,能吃上,平时这家伙不让碰的。” 桑榆一愣,怎么就是拖她的福了。 戚淮肆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脚在下面踹了踹沈知悉,语调平淡:“吃完去洗碗,不干活话还多。” “我这是在夸你呢!现在会下厨的男人可不多,”沈知悉冲桑榆抬抬眉头,“桑小榆,把握住!这家伙可不只有脸能看!” 桑榆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戚淮肆的长相可比厨艺还招人,桑榆每次都要感慨,长成他这样的,追女孩都不用张嘴,往那一站,就有女孩子过来搭讪。 可又想到他冷冰冰的性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孔,又觉得被搭讪的概率大打折扣,毕竟在面对他冷漠神情时,极少有女孩子能受得了。 偏偏桑榆是个例外。 她是个颜控,冷冰冰的美男也是美男,不影响她观赏和撩汉。 戚淮肆一直知道自己的长相在某些时候,对桑榆主动接近他创造了机会,他原本是很反感这种肤浅的,只看外貌的女人,但如果那个人是桑榆,他只觉得还好他长了张俊脸,还好这是张桑榆喜欢的脸。 他视力恢复后,两人亲密那次,桑榆以为他眼睛看不见,直勾勾在床上盯着他的神色,现在想起来还有些难为情。 拿手描摹着他五官的时候,满眼都写着,这张脸,真是帅惨了! 肤浅得明明白白。 沈知悉屁颠屁颠跑去厨房刷碗,小北极十分配合地跟在身后帮忙,洗不了碗就递碗,帮不了忙就站在旁边加油打气。 桑榆一眼看出来,小北极很喜欢这个新交的大朋友。 一大一小立在水池前的画面,意外的和谐,甚至有一丝……相似。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哄骗 暮色霭霭,入冬的夜晚空气比白日更增一份寒凉。 麓城属北方城市,冬天的冷像是刺骨的剃刀,刮着人的骨头般难受,好在室内装有暖气,抵挡了冬日的严寒。 小北极初次在陌生环境过夜,桑榆怕他不适宜环境,打算今晚跟他睡一起。 刚好晚饭那会儿,小北极也吵着想跟干妈睡。 等桑榆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沈知悉已经离开,此时正是酒吧生意兴隆的时候,他八成去温柔乡里开心去了。 她在卧室里找了一圈,只瞧见小北极背在身后的卡通背包,孤零零晾在椅背上,人却不见了踪影。 书房里。 灯光昏黄,唯有书桌前亮起一盏明亮的落地灯,打在男人精妙的五官上,衬托得他整个人明暗莫测。 戚淮肆在处理公司白天遗留的文件,戚潭声那草包最近被金夜会所的一个小姐迷得团团转,出手大方可谓一掷千金,竟然胆子大到将手伸到公司财务账上。 酒色装怂人胆,果真是更古不变的真理。 他正跟手下人交代,对戚潭声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他娄子越捅越大,胆子越来越肥,才能一击必中,在此之前三瓜两枣的小打小闹,戚淮肆半点没看在眼里。 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探进来一个黑黢黢的脑袋。 小北极蹑手蹑脚走向戚淮肆身旁,垫着脚尖踩在地毯上,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小心,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面前的叔叔眼睛看不清的,压根不知道他进来了。 胆子不由得大起来,步伐也渐渐放开。 他张着清澈如泉水的瞳眸打量眼前的男人,不由得捏紧手上的东西。 “这么晚,还不休息?” 戚淮肆突然的一句话,吓得小北极一慌,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进来的。 他举着手上的东西,塞进面前形容冷肃的男人手里。 “叔叔,这是我最喜欢的蜘蛛侠酷车,送给你了,谢谢你让我住这儿。” 戚淮肆扫了眼手上的乐高积木玩具,淡淡道:“幼稚,不要。” 小北极愣了一下,这是他玩具里最拿得出手的,桑桑送他时,他拼了三天才拼成功的,怎么会幼稚。 叔叔的眼睛看来是真不好使。 他耷拉着脑袋,轻声“哦”了一下,抱着蜘蛛侠汽车打算回去睡觉,临走前礼貌地冲戚淮肆挥挥手:“那叔叔晚安,我跟桑桑去睡觉觉了。” 戚淮肆呼吸一滞,唤道:“回来!” 小北极动作一顿,刚迈出去的小脚又收回来,仰头看着坐在长椅上眉头紧锁的男人,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跑车有多炫酷,后悔了要收下。 结果看到男人眼神沉了沉,嘴角微微下弯:“你今天几岁?” 小北极老实回答:“四岁半,明年就五岁了,妈妈说五岁就是大朋友了。” 戚淮肆压了压嘴角:“五岁睡觉还要人陪,像什么样子?在学校里,老师没教你生活上要独立自主吗?” 小北极眨着乌溜溜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想起桑榆先前跟他说的话。 “桑桑说我第一次来叔叔家,怕我不习惯……” 戚淮肆嘴角勾了勾,微微眯着眼,背靠在椅子上,状态散漫:“她是怕你胆小,一个人睡觉会吓哭,也是,毕竟小孩子嘛,怕黑也正常,不像我小时候,胆子大又独立,做什么都不让人操心,现在的小孩……比不了。” 他四两拨千斤的两句话,要是对面站着个成年人,立马就能听出语调不对劲,摆明了在用激将法,手段幼稚到可笑。 可偏偏他面前站着的是个五岁都不到的小孩子,连“激将”两个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糊里糊涂就上了套。 小北极心里一阵闹心,他才不是胆小鬼,他一点也不怕黑,桑桑总夸他是个小男子汉,他才不相信自己比不过叔叔小的时候。 “我可以自己睡,我不怕黑,能照顾自己。” 戚淮肆唇角勾了勾:“是吗?光嘴上说说可不行。”说着视线扫了眼小北极手上的玩具汽车,“喜欢小汽车?” 小北极点点头。 “你手上这款落伍了,明天叔叔送你款最新的赛车模型,但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小北极一听眼睛都亮了,最新款的汽车模型全班只有顾海有,每回带到班上嘚瑟时,全班男生都围在他身边。 他也喜欢顾海手上的小汽车,又炫酷又拉风,变身后还自带音效和动作,甚至能跟人互动。 可惜,妈妈说太贵,要一万多。 他先前不知道一万多是什么概念,缠着妈妈给他买,后来妈妈带他去楼下张阿姨开的包子铺,用两块钱买了个包子。 妈妈告诉他,一万块钱可以买五千个包子,如果他每天早上能吃一个包子的话,五千个包子可以让他吃十三年。 那次是小北极第一次对钱有了直观的认知,他向来是个懂事听话懂得体恤夏筱秋的好孩子,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提过买贵价玩具的事。 现在叔叔要送他玩具,小北极乐得快找不到北,别说是帮他做一件事,做十件他也愿意。 桑榆走到书房门口时,刚好看到小北极从里面出来。 她上前搀着他,余光扫了眼身后缓缓关上的房门,问道:“你来这儿干嘛?不是跟你说了吗,叔叔平时工作忙,不要去打扰他。” 小北极冲她展示怀里的玩具,语气有些惋惜:“我是来给叔叔送玩具的。”没送出去,还白得了个高级玩具。 桑榆脸一黑,这不是她给小北极选的蜘蛛侠小汽车的乐高积木吗? 送给戚淮肆? 亏他想得出来。 看着小北极丧头耷脑的模样,八成是被里头人拒绝了。 “送礼物要投其所好,积木是小朋友喜欢的礼物,叔叔是大人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北极歪着头思索,戚叔叔喜欢什么呢? 他脑海中不由得冒出方才戚淮肆认真叮嘱他的事情。 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地跟桑榆说道:“桑桑,我晚上想一个人睡。” 桑榆刚拉着他回卧室,突然听他发话,有些愣住:“晚饭那会儿,不是你非说怕黑,要跟干妈一起睡的吗?” 过去有一个小时吗,就变了挂,小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桑榆不放心小北极一个人睡,尤其是在新环境,他又不熟悉,半夜磕着碰着夏筱秋不得骂死她。 晚上天气凉,小孩子睡觉不老实,这个季节冻感冒了,可有得受。 小北极道:“我想了想,男孩子不应该跟女孩子睡在一起,这样不好。” 桑榆差点笑出声,这是什么理由。 夏筱秋男女大防的教育相当成功啊,小北极才五岁都知道男女授受不清了,不错,男德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从小养成洁身自好的好习惯,以后一定是个痴情又专一的好男人。 没想到夏筱秋不靠谱,在教育孩子上面,这么肯下功夫。 “我可是小北极的干妈,跟其他女孩子能一样吗?”桑榆帮他换上睡觉穿的小睡衣,又将床铺重新整理了一遍,做出要躺下的动作。 小北极急了,这怎么行,桑桑今晚睡这儿,他不就真成了怕黑,胆小的胆小鬼了吗? 那他刚刚在戚叔叔面前的话,不就成了谎话。 更重要的是,没完成戚叔叔交代的独自睡觉的任务,他的小汽车要打水漂了。 小北极拽着桑榆的手,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口气有些着急:“不行桑桑,我要自己睡,我是男子汉,男子汉不能怕一个人睡觉。” 桑榆扭头望着小北极,越看越觉得他不对劲。 难不成真的是孩子长大了,不爱跟人睡一个房间了。 小北极态度强硬,感觉再说下去都要哭了。 桑榆没办法只能答应,离开前再三叮嘱晚上上厕所一定要穿件衣服,不许踢被子,她半夜会来检查,发现被子没盖好,明天早餐罚他喝最讨厌的豆浆。 小北极连连点头,每一项都应下,被子往头上一盖,瓮声瓮气道:“好了,我要睡觉觉了,桑桑晚安。” “晚安。” 桑榆轻手轻脚关上门,刚转身,就看到半依在墙上,姿态闲散地仿佛是特地在此处等她的戚淮肆。 “被赶出来了?”戚淮肆瞥了她一眼,淡淡笑出声,语气里多少掺杂了些嘲笑的味道。 桑榆…… 她轻声道:“小北极以前可喜欢缠着我了,不睡着都不肯放我走,今天奇了怪了,说是长大了想一个人睡,可能是心绪来潮吧,说不定明天又变样了。” 戚淮肆眉心挑了挑。 别说是今天,以后每一天,他都得自己睡了,对小北极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限量款玩具的诱惑,可比找个人哄他睡觉高多了。 桑榆软下声音:“可能得劳烦肆爷收留我了。” 戚淮肆勾勾唇:“勉为其难吧。”话刚说完,整个人突然凑到桑榆身旁,温润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清冷中带着诱惑的嗓音响起,“任我处置的惩罚,做好准备了吗?” 桑榆眼角抽了抽,当下的时间,加上男人此刻的语气,戚淮肆的惩罚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她往后缩了缩,望着男人的眼里有一丝惶恐:“你想做什么?”动作不由得将衣领口紧了紧。 一直以来两人的床|事还算正常,没有猎奇,也没有特殊癖好,总得来说一句话。 中规中矩。 可这会儿戚淮肆看她的眼睛,总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猫在哪? 半夜的麓城,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声嘈杂,遮盖了屋内羞人的声响。 桑榆在不知道经历了第几次沉浮后,身体终于从悬空中落入安全感满满的床榻上,酸软的脚窝处被肇事者掐出一道红痕,在白皙的腿弯里显得异常显目。 眼看着男人又要俯身过来,桑榆眼皮狠狠跳了跳:“停,再下去,我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呜咽着,声线细微地像是小兽般在叫。 听得戚淮肆一阵心跳,好在他自制力强,加上桑榆一晚上都忍着没叫出声,满足了他难以言说的趣味。 “你太看得起我了,累得不止你一个。” 戚淮肆声音带着性感的沙哑,半点没有白天清冷的味道,全是一副鼓腹含和后的满足感。 说完,抱起她往浴室方向走:“出这么多汗,不洗澡,明天得感冒。” 桑榆早累得抬不起手,全程环在戚淮肆脖间才没让自己摔下来。 今晚“任凭处置”四个字,用得过于淋漓尽致。 桑榆在昏昏沉沉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连在梦里睡得也不安稳,坐在一条小船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狂风暴雨袭来,小船被摇晃得厉害,她使劲抓紧船两侧,努力保持平衡,依旧没能阻止一股巨浪袭来,小船被掀翻在地。 密集的海水将她迅速包围,鼻腔里的呼吸越来越稀少,直到最后吓得从梦中惊醒。 桑榆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人,走到床前拉开窗帘,屋外世界换成了银装素裹的新天地。 后半夜竟下起了雪,她从窗户朝外探去,马路上有环卫工人在清理路边的积雪,混杂着雨水的雪景,不如纯白雪地美丽,里面夹杂了些许灰色泥土般的污垢。 却完全不影响麓城人民,欣喜地举起手机拍照,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多少带了些特殊的意味。 这会儿的朋友圈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全是各地的风景。 桑榆掏出手机看了眼,八点整的时间吓了她一跳。 完蛋,送小北极上学得迟到。 她心下不好,准备去隔壁叫醒小北极,转头却发现床头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一张便利贴。 龙飞凤舞的字,明显出自某人之手。 五颜六色的彩纸,桑榆合理怀疑戚淮肆是从小北极书包里偷的。 【一场大雪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天下,奈何雪天要上班,只能说声雪好大。】 桑榆看完“噗嗤”笑出声,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要上班”三个字下面还用小括号补充了三个字“要上学”,可怜兮兮学生党和上班族的抱怨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哪怕做到老总位置,也跟小孩子一样有不喜欢干的事。 打工人不用骂老板了,资本家下大雪也得去上班。 桑榆撇了撇嘴角,眼角眉梢的笑意不减。 拍了张照发到戚淮肆微信,配文两个字:“幼稚。” 戚淮肆坐在林肯后车座上,视线扫了眼坐在驾驶位上,垂着脑袋打瞌睡的小男孩。 脑袋瓜子跟小鸡啄米一样,就差把车底座戳出个洞。 余晖是第三次见到小北极,看他长得圆润可爱,忍不住伸出逗弄的心思。 “小朋友,昨晚没睡好啊?小心上课打瞌睡被拉屎罚站。” 小北极睁开朦胧的眼,往日里精神奕奕,乌黑明亮的眸子空洞地没有一丝光彩,显然是眼睛睁着,脑子还没清醒。 只是听到老师两个字,条件反射般先睁开了眼,发现是身边开车叔叔在跟他说话,才懒洋洋地点点头。 接着转身望着坐在后排的戚叔叔。 白天的时候,这个叔叔总是带着眼镜,配上一身黑色衣服,总感觉没有昨晚上的平易近人。 小北极大着胆子,说出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语气里委屈巴巴的:“叔叔,你家晚上有怪声音。” 戚淮肆一只耳朵里正在播放今天的国际新闻,闻言抬起头,视线从小北极身上一扫而过。 他以为是小孩子怕一个人独自睡觉找的借口,本不想理睬他,却瞅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 无奈应了句:“什么声音?” 结果小北极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后悔得脸一僵,尴尬地想立刻收回刚才提出的问题。 小北极眨了眨眼,小脸严肃极了:“有像小猫咪一样的叫声,叔叔屋子里养了小猫咪吗?” 余晖眼皮猛跳,他早上去接总裁时,小孩是从总裁卧室隔壁出来的。 一墙之隔,大半夜听到小猫咪叫声,那可是在四楼,就算是昨晚天冷有小猫寻求温暖钻进家里,也爬不上四楼的高度。 那小北极听到的小猫咪叫声是什么? 一想到某种让人脸红耳赤的可能,余晖连脚下踩着刹车的腿都开始颤抖。 听不见听不见,他就是个无情的开车机器。 心里却止不住的吐槽,当初设计装修图纸时,设计师特地以一个人居住的房子为基调,整体突出氛围和视觉享受,所以选用材料时,只顾虑美观和环保,隔音效果丝毫没有考虑在内。 毕竟请来的设计师,以往都是给占地上百亩的豪宅做设计的,哪个富豪会烦恼房子隔音效果问题,反正这块地是我的,爱咋闹咋闹。 可一想到房子当初的装修是他亲自监工的,余晖多少感觉后背阵阵发凉,总裁是个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人,不会要找他秋后算账吧? “没有小猫,你听错了,不信今晚再听听看。”戚淮肆苍白无力辩解一句,打消了小北极内心的顾虑。 小北极见他语调坚决,也觉得可能是他听错了,毕竟那声音很小。 抵不过困意来袭,他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戚淮肆心情复杂,往日耳机里听来浅显易懂的英文词汇,这会儿竟中英切换困难起来。 小北极到学校门口下车,挥挥手冲车内人再见。 在门口接应孩子的,正是上次偏心顾海,瞧不上单亲家庭的方老师。 她看到小北极从豪车上下来,热情地迎上前,刚想探头朝窗户里的人打招呼,隔板缓缓升起来,她连里面人的眉毛鼻子都没看清。 车驶远后,方老师难得和蔼地弯下腰,语气试探道:“夏冀北同学,刚刚送你来的是什么人啊?” 小北极不喜欢方老师,他人小确很懂得察言观色,平时方老师只喜欢夸奖班里几个家里有钱的孩子,连上课回答问题的小红花,也是那些孩子拿得多。 可明明他们回答地一点也不好。 “是我干妈的男朋友。”小北极虽然不想回答,可幼稚园教他,小孩子说话要诚实。 方老师一听,若有所思点点头,上回顾海家长跟夏冀北母亲闹矛盾的时候,她以为夏冀北是园长的曾孙子,为此还关照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结果最近才知道,园长哪有什么曾孙,她孙子都没成婚呢! 不过是小少爷来幼儿园看望园长,心绪来潮帮了朋友的忙,信口胡诌的话罢了。 上回沈少爷也是看的夏冀北干妈面子,今天这辆豪车又是她男朋友的座驾,夏同学的这个干妈真不简单啊! 黑色宾利一路朝着车道驶去。 戚淮肆望着窗外长在道路两旁的常青树,枝丫被厚重的雪压得沉甸甸,时不时有树叶承受不住重压,抖落两下震落一小捧白雪,晃得人眼花。 余晖忍不住提醒:“戚总,达尔夫医生交代过,您的眼睛不能看过于刺激的颜色,积雪反射的强光,看久了紫外线会被眼睛吸收,眼角膜会被灼伤的。” 戚淮肆点头,收回视线。 手机刚好“叮叮”震动两下,拿起手机看到桑榆发过来的短信。 他回复道:【今早有人跟我说,昨晚听到小猫叫,你猜,小猫藏哪里了?】 那头沉默很久。 正在输入的提示一直在动,许久后,桑榆发了个将嘴巴封死的表情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人的愤怒。 【不许在小北极面前胡说!什么破隔音啊?好歹也是亿万身家的总裁,屋子的隔音能不能用点好材料?】 提到隔音,戚淮肆眼神凉凉瞥了眼开车的余晖:“下午找人把主卧和次卧的隔断墙处理了。” 余晖一听,连连点头。 再三拍着胸脯保证:“总裁放心,下午一定搞定,绝不耽误您的事!” 戚淮肆脸上的神色稍稍好转,“欣慰”地嗯了一声,抽出平板继续看新闻。 —— 桑榆在跟戚淮肆发完消息后,收到了乔北玥打来的电话。 “宝,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乔北玥那边有些嘲杂,像是在户外餐厅里。 桑榆将离职过程简单讲述一遍,愉悦道:“终于逃离那个内耗的地方,连呼吸都透着自由的气息。” 乔北玥笑道:“自由,你怕是没有了,等当上我的经纪人,只会更忙碌,当然付出跟收入是成正比的。” 桑榆想起来她身边助理的事,问了下两人现在是什么状态,对方有没有为辞退的事情胡搅蛮缠。 乔北玥嗤笑一声:“老娘造成的损失还没找她索赔呢,她竟然还有脸让我支付赔偿金和精神损失费,说我诬陷她,给她心灵造成极大损害,都把我给逗乐了。” 能做出撒谎删对话这样的事,桑榆没指望对方是个好对付的主。 “你有向圈里打听过,她从上家离职的原因吗?” 说到这儿,乔北玥嘲讽的声音更大了。 “我问了前部戏认识的一个前辈,她的经纪人跟寻雪上家公司人事熟识。” “她告诉我,寻雪是因为跟手上艺人打架被开除的,打架的原因,你猜是什么……她私底下勾搭艺人包养的小奶狗,两人那什么的时候被正主撞见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身份 更离谱的是,那只被艺人花钱圈养的小奶狗,当初还是寻雪从一票粉丝中海选出来的。 夏筱秋爱打听娱乐圈八卦,加上化妆师的工作有时会认识些小网红,小网红搭上大网红,化妆时百无聊赖,聊得最多的就是圈子里的感情八卦。 她每次听到些骇人听闻,不可思议的明星八卦,回来第一时间便是分享给桑榆。 桑榆多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 她听说过当红男爱豆,会借着粉丝见面会的机会,选嫂子,甚至身边有专门从事拉皮条的工作人员,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要帮艺人全国海选年轻女孩,每晚上像是后宫里顶着绿头牌的公公,等着正主翻牌子。 也有表面上家庭美满,夫妻感情深厚,出席各个场所便是狗粮满天飞的老牌艺人,私底下,夫妻俩各玩各的,年轻小网红,十八线小艺人包养了一个又一个,每到一个城市出差,都有种回家的感觉。 到头来,真情实感磕cp的,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广大网友,人家夫妻两立人设,赚得盆满钵满,游艇、别墅刷卡刷的手都酸了。 可工作人员睡艺人男友的事情,桑榆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听说。 不为别的,单单就凭那位女艺人在圈里知名度和吸金量,挤不进一线的行列,二线绝对能占到一席之地。 一般情况下,这种艺人的团队都已经相当成熟,威望和话语权也立得差不多,工作人员都是捧着、哄着、惯着艺人。 平时商量点事都得左思右想,想好措辞,生怕一句话没说好,惹恼了衣食父母,谁敢跟艺人抢男人? 乔北玥明显也知道桑榆的疑惑,笑了笑解释:“要不怎么说寻雪有两把刷子呢,那小奶狗在介绍给女星之前,就已经跟她搭上关系了,两人合起伙来摆了女星一道,也不知是谁给谁带了绿帽子。” 她跟那女艺人先前活动上见过几次面,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圈里都说女星年轻的时候是个恋爱脑,受过几次爱情的伤。 年纪渐渐上来后,手上的剧本大多从一开始的玛丽苏恋爱,转变成在都市顽强打拼的女强人形象,许是戏路变了,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再执着爱情,反而一股脑陷入另一个极端,不停地换年轻帅气,体力好的小伙子。 圈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少,可却没几个人知道,这回的小奶狗是个极没下限的凤凰男。 女星找人将寻雪和小奶狗打了一顿,要不是寻雪手上握着她这些年处过的男模、网红、小艺人的资料和证据,女星绝对会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乔北玥觉得自己蛮倒霉的,圈里经纪人那么多,偏偏让她遇到了寻雪这个奇葩,差点丢了顾导的剧本,还要有桑榆的帮忙,挽回了损失。 寻雪想从她身上获利,甚至连《醉倾城》这种垃圾选角导演的选角,都上赶着将她推出去捧臭脚,半点不为她的职业生涯和形象考虑,乔北玥也算是忍到极限了。 赔偿一分钱没有,寻雪若是不能识相点收拾铺盖滚蛋,她不介意律师函警告寻雪渎职,损害她的利益。 乔北玥收回情绪,拿起桌上顾导那边新发来的《故旧茶山》全篇剧本,想起接下来的沟通手续还没人交接,不免内心有些焦急。 《故旧茶山》选角除了女主角色,其他人物早在半月前定下来,现在女主人物饰演者也确定下来,速度快的话,下周她便能进新剧组。 预计档期拍摄时间三四个月,刚好跟时笙担任女主的新剧《将门女星》在同一个拍摄场地,杀青和定档时间说不准也会撞上。 最近有隐隐约约的新闻,报道时笙脚部受伤愈合迅速,近日已经开始频繁出现在剧组,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正常拍摄。 乔北玥一想到会在剧组碰到上一家将她踢出局的剧组,心里的不适顺着心脏冲向四肢百骸。 她一定得争口气,让《将门女星》的导演和主创看看,离了他们的乔北玥只会过得更好! “桑榆,”乔北玥收回视线,“下午的剧本签约,你跟我一起吧,以我经纪人的身份。” “好的。” 桑榆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下来。 她换了一套较为正式的衣服,简单化了个不算精致却很得体的妆容,开上车隐入车流中。 路上,桑榆接到戚淮肆发来的短信。 【下午有工人上门动工,你要是觉得吵,出门找个地方玩会儿,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办公室。】 桑榆眉头微蹙,想了想,问:“动工干嘛?” “修墙。” 桑榆…… 她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撬开戚淮肆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下午有事,约了乔北玥跟《故旧茶山》签合同。” 盛海集团办公室里。 戚淮肆正坐在椅子上开远程会议。 电脑端那头的合作商讲得滔滔不绝,考虑到投资方视力受损,原本应该ppt展示的成果,全变成演讲者口述,直说得他喉咙冒烟,嗓音沙哑。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等着投资方领导给出意见,等了半天,灰暗的代表对方账户的小窗口没有半点动静。 戚淮肆盯着手机屏幕上桑榆发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余晖见总裁没反应,提示他会议还在等他做决定。 戚淮肆收回思绪,扫了眼大荧幕上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声线清冷地吐出一连串流畅的法语。 几句话的功夫指点出项目上存在的不足,以及现阶段需要改进的地方,提出项目中的潜在风险和与之而来的收益。 合作方听完连连点头,认可而迅速地分配完接下来的任务,结束了会议。 通话刚挂断,戚淮肆立刻叫来余晖。 余晖以为是项目上的工作需要他完善,本次国内外联合研发的新产品,过程繁琐艰难,只要能顺利完成,一经上市,一定会在医药的洪流中产生划时代的意义。 谁知,戚淮肆没有给他布置工作,反而指着手机屏幕上桑小姐发来的一句话,问:“这个叫乔北玥的,是不是上次跟时笙上热搜的女星?” 余晖点头,顺带补充一句:“《故旧茶山》是顾先生的剧,听说一直没找好合适的女主角,先前盛海旗下的经纪公司,有几个在娱乐圈里还叫得上号的女艺人,去争取过女主的角色,全被顾先生驳回,连个配角都没混上。” 他没说还好,一提《故旧茶山》的导演是顾南行,戚淮肆瞬间不淡定了,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桑榆什么时候跟乔北玥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余晖同样好奇:“乔北玥签合同为什么会拉上桑小姐?听桑小姐的口气像是参与其中似的,难道她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 戚淮肆脸一沉:“那么大年纪,去娱乐圈干嘛?现在十七八出道的女艺人都没行情,她一定不会跳舞而不会唱歌,演技……”演技勉强说得过去,至少在他面前装傻充愣的本事挺大的。 余晖不赞同,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桑小姐长得漂亮,就算跟一线女艺人比颜值也不见得会输的,更何况……25岁,也不大,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没说完的话,被戚淮肆一记眼刀憋进喉咙里。 “什么可能?”戚淮肆一想到娱乐圈那样的大染缸,白莲花进去都得洗成黑莲花出来,桑榆成天傻呵呵地,谈个恋爱都能被男人骗,一看脑子就不好使。 长得好看,加上没脑子,进了娱乐圈不跟小绵羊入了狼圈,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又想到顾南行现在是导演,桑榆要是当了演员,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肯定成倍数增长。 那家伙对桑榆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戚淮肆还没想出办法掐灭两人间跃动的火苗,一定不能让其有燃烧起来的希望,掐死在源头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当即给桑榆发去消息:【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桑榆收到消息时,刚好停完车。 顺手回复一句:【我开车来的。】 【那你接我回去!】 【你不是有助理吗?】 【助理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我是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让员工待命的人吗?他有约会,下午没时间送我回去,地址发过来,我跟你一起回汇景。】 桑榆没办法,只能将茶室名字发过去。 说是茶室,私密性却很强,踏入大门看见的就是一排古色古香的屏风,服务人员素质极高,统一着装山水花色旗袍,身量芊芊,行动间十分养眼。 进入包间,扑鼻而来的香味,是桑榆从小极为熟悉的茶香。 仿佛一下子将她带回住在杭州乡下的时光,那是她童年生活里一段极为难得的美好回忆。 外公常年与茶圃为伴,好茶研究茶,投身其中半辈子,至今仍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不愿意离开。 桑榆一手品茶的本事,也是在那时候学会的,多年没拿起茶具,如今瞧着摆放在茶几上的茶组,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顾南行跟在她身后进了包间,看着她笑道:“我记得你很擅长烹茶,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幸再喝到你的手艺?” 乔北玥比两人来得早,看到立在门口闲聊的两人,插了句嘴:“再次?顾导以前喝过桑桑煮的茶吗?” 顾南行眼眸微抬,轻轻颔首:“是的,很久之前,有过一次,至今想来,仍旧恋恋不忘。”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衬托 桑榆却有些不太记得,顾南行口中的上次是什么时候。 但他既然想喝,作为乔北玥新上任的经纪人,万万没有得罪导演的道理。 “顾导抬举我的手艺,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就是好几年没碰茶,待会儿烹茶翻车了,可别笑话我。” 顾南行听到她对他的称呼,皱起眉头,轻声道:“都开始喊顾导了,看来是生分了。” 桑榆手指蜷缩一下,轻咬下唇,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语调中带了丝莫名的委屈。 关于称呼,来的路上,她仔细想过。 乔北玥现在跟顾南行新剧的艺人,她现在成了乔北玥的经纪人,跟顾南行之间除了校友之外,又多了层合作伙伴的关系,再叫“学长”,多少有点拎不清,摆不清楚位置的感觉。 桑榆自认是个善于处理分寸感的人,不想再以后的工作中,给双方交流带来困扰,给别人一种乔北玥是搭线拿到的角色,而并非她本人实力卓绝,让顾南行另眼相待。 顾南行看她表情纠结,叹了口气:“顾导就顾导吧,以后在片场跟着大伙儿一起喊,我注意不到你,可别怨我。” 桑榆轻笑出声:“不会,我的声音比他们好听,顾导一准第一个注意到我。” 茶艺师将茶具摆上桌,三人成功入座。 来烹茶的女孩年纪不大,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妆容素雅,一身棉麻长裙,举手投足间动作舒缓,仪态满满。 桑榆心里清楚,像这种茶室,来的客人大多是来谈生意,品茗赏花不过是附庸风雅,真正懂茶的人不多,除非是真心喜欢茶道,不然更多的不过是看茶艺师展露一手赏心悦目的煮茶手艺。 美人配香茶,滋味能不好吗? 女孩嗓音清冽,介绍茶品类时,目光一直停留在顾南行身上,下意识里觉得他应当是在场唯一稍微懂点茶文化的人。 茶还没泡上,先来了段花式盖碗茶艺表演,手指纤细,掐盖翻飞,动作还算流畅。 落在桑榆眼中,多少带了些花里花哨的味道,尤其是她手指甲涂上粉色的指甲油,虽不显眼,却让整套原本行云流水的动作变得喧宾夺主。 外公从小教过她,常年与茶为伴的人,最忌讳好茶沾染上人工香精的味道。 一套动作完成,女孩嫣然冲众人一笑。 乔北玥很捧场地拍拍手:“不错不错,我以前总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男的总喜欢跑到茶室里来谈生意,今天才知道,他们不仅是来喝茶的,还是来看美女的,喝的是茶,却比酒还醉人!” 顾南行面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也瞧不出来满意不满意,。 桑榆没说话,淡淡笑了下,却在茶艺师伸手想从罐中捏出茶叶时,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一下!”桑榆抬头望着顾南行,“你不是说想和我泡的茶吗?接下来就不麻烦这位小姑娘了。” 顾南行冲茶艺师挥挥手。 女孩视线落在桑榆身上,秉持职业道德,嘴角一直保持上扬的笑意,劝道:“这位小姐,我们店里每种茶都有各自泡法,结合温度和地域,泡法都不同,如果不是专业人士,还是不要尝试的好,毕竟好茶不易得,如果浪费……怪可惜的。” 她没走,只是退到一旁站着。 她是这所广府茶楼里年轻女孩中,烹茶手艺最好的一位,训练三个月才被允许上岗,自认为在烹茶一事上,虽比不上那些好茶的老茶客,却比大多数普通人懂得多。 面前的女孩,年纪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说不准连红茶白茶都分不清,更别提她们的做法和味道。 她不是心疼浪费的茶叶,毕竟能在这里消费的客户,没人会在意那点茶钱。 只是她身旁坐着的男士,长相气质都不俗,从进门开始她就听到乔北玥喊他“顾导”,应该是混娱乐圈的。 女孩还指望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她自认长得还不错,又听说有些导演喜欢自己挖掘新人,没准看到她有一技之长,能让她混上个角色演演。 她在接受茶艺培训时,连老师都说,她烹茶时的姿态和气质清雅出奇,让人回味。 桑榆哪里知道茶艺师心里的小九九,她完全是因为看到女孩伸着涂指甲油的手,就往茶罐里伸,心疼那罐子雨前龙井。 外公前段日子还打电话来跟她抱怨,今天收成不好,春日里下了好几场大雨,又遇上东边海上刮台风,影响到茶叶的收成,茶农日子不好过,能得一罐茶得珍惜。 桑榆神色淡淡,对女孩道:“这样,你就坐在这儿,看着我泡茶,如果觉得我步骤,或者是哪里不对,可以跟我提。” 女孩一听,顿时同意,指导个没经验的门外汉,有时候比她亲自上场更引人注目,毕竟鲜花再美,也得有绿叶衬托嘛。 “好,那请小姐开始吧。” 乔北玥和顾南行也满脸期待地等着她动作,桑榆反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好在她从小养成的习惯,烹茶时心无旁骛,专心将精力放在茶叶与热水间的无声翻涌之间,仿佛一下子回到在乡下的那些年。 没到春天,每一个爱茶人,定要来一场茶山之约,半山腰百来亩的茶园里,满是混着春泥气息的浓浓茶尖清香。 外公从茶园回来,给桑榆欣喜地展示他刚采下来的新茶,春天最嫩的绿意,便在这万物复苏的茶山之上。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煮茶第一步,先闻茶香,将干茶放入茶盏中,沸水烫洗盖碗。 桑榆动作娴熟稳重,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无数遍演练,没有半点多余的花哨。 原本等着看桑榆笑话,想着上前指点一二的茶艺师,愣住了。 从桑榆抬起手的第一个动作,她就知道眼前的女孩是懂茶的。 桑榆继续手上动作,等温度提高后,投茶,摇香,纤长的指尖扣住茶盖,使得茶叶余热,激发茶香。 将茶跟热水完美融合,看着茶叶在水中起起落落,叶舒叶展。 茶瓷的碰撞声在安静室内响起,轻微的,像是敲击在人心上的鼓点,微微舒缓中又带了些惊喜。 茶艺师女孩脸色渐渐沉下来,桑榆烹茶时的从容和熟练甚至比教授她茶道的老师更胜一层。 不是说她的手艺有多精湛,而是泡茶时跟茶叶融入一处的感觉,非得是那种常年浸染在茶海中的人,才能拥有的特殊氛围。 一壶茶分别倒入各自杯中,桑榆特地给茶艺师也倒了一杯,抬手示意:“很久没碰过茶了,手法有些生疏,尝尝看,希望没有浪费你们店里的好茶。” 女孩微微点头道谢,抿了口茶,茶香刚划过喉舌,便知道桑榆的话谦虚了。 心里直感慨,还好她今天没抢着蒸茶,不然对比下来,成小丑的就得是她了! 乔北玥是个对茶没有研究的当代年轻人,对茶的了解可能仅限于奶茶里的乌龙、红绿茶做的茶底料。 给出的评价也同样简单地很:“好喝,香!” 顾南行明显懂行的多,一闻盖碗的香气,二闻茶叶叶底的香气,三闻杯中底部的挂香,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到极点,感觉看他喝茶要比茶叶本身更让人着迷。 “茶汤醇厚,入口微微苦涩感,却马上被回甘覆盖,两颊生津,入喉丝滑,桑榆,不愧是你,手艺跟大学那会儿一样,喝一口让人惦记很多年。” 桑榆一愣,顾南行的赞美多少有点夸张成分在。 顾家大少爷,想喝好茶,多的是人上赶着捧到他面前,请他评鉴。 不过他话里的提到的大学,倒是让桑榆尘封在记忆里的回忆满满掀开一个角落。 她大学好像真泡过一回茶,在一场两校辩论会上。 本来是被入了茶艺社的室友抓壮丁,拉过去干活的,没想到那场比赛顾南行竟然也在。 她那个室友本身对茶艺不感兴趣,入社团完全是为了追男神。 听说桑榆小时候跟在外公后面学过煮茶,非拉着她去辩论会上帮忙。 她还记得,那次煮茶时的茶叶相当不错,瞧着不像是学校茶艺社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茶盖的碰撞声将桑榆拉回现实。 三人杯中茶瞬间见底,桑榆只能由给他们续上,正式一点没干,光顾着喝茶了。 “雪降人间寒,茶来人间暖,冬日风雅,无外乎听雪烹茶,悠然对坐,三两好友窗前闲话。” 漫天雪景中,从远处驶来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茶楼门口。 男人从后车座上下来,没撑伞,黑色大衣肩头很快飘上雪花。 桑榆的位置刚好靠窗,视线跟戚淮肆在半空中交汇。 很快小跑着走来一个茶馆工作人员,撑着伞态度殷勤,脸上的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 “肆爷,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做准备。” 戚淮肆淡淡道:“有朋友已经在里面了,不用陆经理费心。” 被称呼为陆经理的男人,很快反应过来:“您说的是顾家少爷吧,到了到了,已经来了有段时间了,我搀您进去,地上滑,小心脚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穷得一佛出天 戚淮肆一进包厢,顾南行先起身迎上去。 虽然知道他眼瞎是装的,但有外人在,多少得顾忌些,配合地扶着他走到茶桌前。 顾南行和桑榆身旁都有位置空着,他本想拽着男人坐到自己身旁。 却抵不过戚淮肆经过桑榆身边时像生了根的脚,死活拽不动。 顾南行瞥了戚淮肆一眼,他敢说,这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桑榆感受到身旁位置有人落座,藏在桌腿下的脚,轻轻踹了踹戚淮肆,带着“谁让你进来的”的抱怨。 偏偏戚淮肆浑然不觉,动了动鼻尖,语气闲散:“我来蹭杯茶,你们有事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他这么大一人在这儿杵着,存在感满满,又身份特殊,搀他进来的经理恨不得亲自上前给他斟茶,跪式服务。 一看茶桌上器具的摆放位置,陆经理才看出来,煮茶的竟不是他们的员工,而是坐在靠窗位置,一位面容姣好,气质舒华的年轻小姐。 他刚想问是不是服务不周到,就被戚淮肆三两句赶出房间,连带着茶艺师姑娘也一起被顾南行以私事要讲请出包厢。 人一走,乔北玥终于开了口,先跟戚淮肆打了声招呼,毕竟两人原先也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心里虽还因他为博美人一笑,那她当炮灰的事情膈应着,但谁让人家是麓城的天,得罪他对自己没好处,这点眼力见和隐忍乔北玥还是有的。 “肆爷,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我是乔北玥。” 为避免戚淮肆贵人多忘事,记不住她的声音,乔北玥直接自报家门,好在他视力受损,她连表情管理都不需要控制,只要保持声音听起来是愉悦的就行。 皮笑肉不笑,声笑眼不笑的一幕落在桑榆眼中,满是滑稽。 戚淮肆不在乎,冲乔北玥方向微微点点头,权当打过招呼。 手指放在杯上,往前一推:“渴了。” 脚却在茶桌下,缠在桑榆的小腿,要不是茶几高,几人注意力没放在桌底下,戚淮肆的动作非得被另外两人瞧见不可。 桑榆瞪了他一眼,手上却给他倒了杯茶,怕他鼻梁上扛着的黑色墨镜,瞧不出茶杯里的滚滚白烟,叮嘱道:“刚煮好,烫。” 顾南行视线从二人身上逡巡而过,在今天见到桑榆之前,他已经从跟沈知悉口中得知,她住进了戚淮肆汇景公寓里。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很惊讶,不仅是因为两人同居带来的震撼,还有一点,那套房子曾是戚淮肆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他能让桑榆住进去,代表的意义显然不一样了。 再看两人状似隐藏很好,其实亲近的相处状态,心里不禁一沉。 好在他善于隐藏情绪,云淡风轻地聊起今天的重点:“小榆,听说你成了乔老师的经纪人,以后少不得要在工作上麻烦你。” 桑榆轻笑道:“我是个新人,还指望你在工作上多指点,有麻烦我不怕,只希望在片场顾导多照顾我家北玥,咱们相互合作,争取新剧一炮而红。” 顾南行视线转落在乔北玥身上,打趣起来:“瞧瞧你这新经纪人,剧还没开拍,先给我提要求了,你得给她多开点工资,说不定哪天成长起来,就被别人挖走了!” 乔北玥不慌不忙,“那是一定的,桑桑帮我促成跟您的合作,待遇在我这边一定会给到最好,我还指望她帮我接下更多剧本和代言呢!” 顾南行拿出合同,递到桑榆手上:“合同已经拟好,用的是圈里艺人最常用的模板,你查看下相关条款。” 桑榆接过手,昨晚她恶补了下艺人合同相关知识,也请教了宋程嘉,对合同有了基础了解,具体的还是得跟乔北玥商榷后才能确定。 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个小菜鸟,乔北玥在这行这么多年,了解程度肯定比她高。 顾南行特地给她们留了间房,用来核对和查阅合同,就在跟包厢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 桑榆拉着乔北玥进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片酬:“a级剧女主,拍摄周期四个月,片酬600万,跟你以往价格比起来怎么样?” “少了。” “少多少?” 乔北玥找了个沙发,往上面一靠,撑着下巴抱怨道:“少小几百万呢,我先前咖位能到千万级别,都怪先前微博搞得乌烟瘴气,害得我商业价值都降下来了。” 桑榆翻阅着文件,仔细核对每一项,不忘安慰乔北玥:“你是演员,跟流量明星不一样,作品是立身之本,只要这部剧观众缘起来了,下面片酬涨回来是迟早的事。 换一种思路想想,你先前是签了公司的,片酬至少给跟公司三七开吧,到手价格跟现在也差不多,等忙完合同的事,你安心进组,我去准备开工作室的相关手续,再给你招个助理负责平时生活和片场协助。” 一通安排下来,乔北玥立刻驱散阴霾,选桑榆当经纪人果然没选错。 她凑着脑袋,搁在桑榆面前,笑嘻嘻道:“我还要一个造型师,一个化妆师,一个司机,还有一个帮我拍照修图的运营。” 桑榆伸出两根手指头戳在她脑门上,将她整个人往后推了推。 “我可以给你当司机,新买的车,八十万,还能对得起您的身价吧?助理可以兼职运营,化妆师确实需要找一个,毕竟这行看脸严重,好的造型才能出圈吸粉,我们还得留着钱请法务和财务,这两个岗位不能少,关系到工作室以后纠纷处理和报税。” 助理好找,吃苦耐劳的女孩子蛮多的,价格给到位,上赶着应聘的人不会少。 可化妆是个技术活,找不到有知名度的化妆师,至少也得是对行业有洞察力和时尚敏锐度的,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桑榆思考的功夫,一个人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夏筱秋,没准可以试一试。 可最终决定权还是得乔北玥点头才行,桑榆将夏筱秋的基本情况跟她交代了一下,没有夸大夏夏化妆的手艺,也没有隐瞒两人间闺蜜的关系。 乔北玥一听,惊讶道:“小北极的妈妈是化妆师啊?真巧!你让她来试试,放心,价格方面好商量,不会比她现在的工资低,看在沫沫的份儿上,我也不敢得罪她未来婆婆。” 桑榆…… 神特么未来婆婆。 上次生日会上她就瞧出来沫沫挺喜欢小北极,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平时在学校,小北极也说沫沫也很喜欢找他玩。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桑榆端坐在桌前,眼神灼灼望着乔北玥:“说吧,你手上有多少流动资金?” 开工作室要选场地,缴水电物业,招聘新人,买办公用品,乔北玥作为明星,还得给她准备功能强些的摄像,灯光,音响,化妆品和服装。 每一笔支出都得花在刀刃上。 她原本以为能听到乔北玥说出个七位数,一部剧千万片酬的女艺人,手上有几百万的存款不是什么难事吧? 谁知乔北玥直接给她看了银行卡余额。 【万。】 “我这个月的信用卡还没还,还一下后,还能剩下20多万。”乔北玥眨了眨眼,看着桑榆越来越黑的脸色,有些瑟瑟发抖,“不够吗?” “你说呢?” “我有很多包包和衣服,我可以拿去二手咸鱼上倒卖!” 桑榆感觉被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乔北玥穷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竟然是个有多少钱花多少钱的月光族。 在认识她之前,桑榆从来不知道一个明星能穷得只剩衣服和包包。 新工作室启动资金有限,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桑榆感觉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你钱呢?你一个明星存款还没有普罗大众多,你不羞愧吗?” 乔北玥脸一耷拉,家里的破事原本不想跟桑榆说,一想到以后两人的荣辱绑定在一根绳上,又觉得没什么糗事是不能讲的。 “父母不当人,因为我是女儿,觉得赚多少钱都应该给他们,我之前的片酬除了买了两套房子,其他的能花就花了,不然被那老两口找上门,也得以各种理由搜刮过去。” 乔北玥的父母,桑榆见过,精明市侩的两个老人,满眼里写满了算计,对她的付出没有感恩,反而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遇上这样的父母,当子女的没得选。 桑榆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慰:“没有能选择自己出生的家庭,和他们成为家人,是你的不幸,所以我们更应该为自己考虑。 你放心等工作室成立了,你的钱都得存在公司,找个财务帮你看着,她们来要钱你就说工作室业绩不好,负债累累,没准以后还需要父母帮忙还债,到时候她们撒丫子跑还来不及。” 乔北玥噗嗤笑出声,语气有些哽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圈里有能力的艺人,都会出去单独成立工作室……有人为我着想的感觉,真好。” 在她的描述下,桑榆才知道,她先前在的经纪公司,艺人每年还有盈利指标。 按照个人流量和吸金能力,艺人等级分为四个等级,最高级别的S级享受公司最好的团队,和最佳资源,收入分成也是最高的二八分。 像乔北玥这样等级的,跟公司签订合同时,分到的也只是b签,努力了几年好不容易爬上A签的位置,结果被时笙一脚踹出公司大门,别说是资源,连平时跟在身后的助理都一起被公司收回。 从那时起乔北玥知道了,培养自己信赖的工作人员的重要性。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谋划 茶室里,茶香袅袅,静坐桌前的两人,各怀心思。 顾南行见戚淮肆半天没说话,浅浅笑道:“你上回送的那幅《采薇图》,爷爷很喜欢,跟宝贝似的挂在书房里,隔三岔五拿下来细品,他让我好好谢谢你。” 戚淮肆抿了口茶:“应该的,顾爷爷一直很照顾我,刚好上次出差遇到位喜爱古画的收藏家,听说家里长辈酷爱画作,忍痛割爱,成全了我。” 他说得轻巧,顾南行却知道求画过程一定不容易。 既然都是喜爱收藏画作的收藏者,哪会轻易忍痛割爱,戚淮肆怕是出了大价钱。 大师之作,有市无价,一幅难寻,戚淮肆选这幅图给爱画如命的顾老爷子,让老爷子一连高兴好几天,逢人就夸他孝顺长辈,是几代世家里难得的才俊,比顾家几个孙子辈的都省心,那模样,恨不得戚淮肆才是他的亲孙子。 顾老爷子话里话外,不乏数落顾南行的成分在。 毕竟说到顾家“最不成器”、“叛逆”的小辈,顾南行的名字赫然在列。 一个放着家里上百亿生意不顾,削尖脑袋往娱乐圈闯,整天跟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拍些乌烟瘴气,不知所谓的片子。 钱赚不到几个,还得搭些进去。 这对于商人起家的顾家来说,就是赔本买卖。 顾老爷子没少因为顾南行当导演,不愿意继承家业的事情数落他。 顾南行也曾依照家里长辈的要求,去顾氏企业上班,可烦闷枯燥毫无创新力的工作,跟他理想中的生活相距甚远,没几天就溜了,重新投入到新作品的创作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适合商场,至少不能像眼前人一样,不露痕迹又圆滑妥善地将一幅用来讨好的画,说成是小辈对长辈的尽孝。 顾南行抬眼扫过戚淮肆,不轻不重道:“麓城外环的那块地,听说是你们家二房在接洽,过几天就是投标会,怎么?你有别的想法?” 今年年中,市里出台政策,大力开发麓城周边的地皮,放出消息要规划改革,发展经济。 地产商收到消息,有门路的走门路,没门路的找门路,纷纷抢着拿下周边的地皮,等着一座座居民楼,写字楼拔地而起。 盛海集团作为以医疗器械和研发药品为主的公司,自然不会错过这波红利,当即收购黄金地段的地皮,建立盛海私人医院。 对于医院遍布全国,甚至海外都有涉及的盛海医院来说,投资买地建造本不是什么难事。 戚淮肆上任以来,盛海医院的版图迅速扩张,短短五年时间已经成为国内名声最响,遍布范围最广的医院。 加上跟谢家深度绑定合作,一个研发,一个生产,全国范围内无人能出其右。 可偏偏在年中那会儿,戚淮肆意外遭遇车祸,导致双目视力受损,在医院休养的时间,戚严作为公司大股东,以戚淮肆要安心养病为由,接手了麓城周边地皮开发。 又迅速召回年前因为做事混账,被戚老夫人发配到国外反省的儿子戚潭声,打算在戚淮肆受伤期间,将戚家掌权人的位置拿下。 期间,甚至跟谢辞联合在一起,一个负责接洽国土局那边的领导,一个负责找经济实惠的建设公司,打算等戚淮肆回公司时,彻底架空他的位置。 顾南行第一次听到谢辞跟戚家二房勾结在一起时,也很震惊。 可戚淮肆给出的证据,无一例外都在证明谢辞并不冤枉。 他不明白,谢辞的母亲是戚家大房的人,按理说,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站在戚淮肆这边。 后来又想到,戚淮肆跟戚慕安不是一个妈生的,两人从小就不亲近,心里的困惑就又少了一些。 戚淮肆半靠在椅背上,纤长的手指缓慢摩擦着手上绘着青花瓷纹的茶底,语气平淡无波:“那块地,他们拿不下来。” 戚潭声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做事全凭冲动,不动脑子,自以为在国外野鸡学校学了两年管理,就能有本事撑得起盛海的重担。 当初戚严把项目交给戚潭声,他是知道的,为此他找过戚老太太。 在戚淮肆心里,戚家二房是死是活不重要,但戚老太太的想法他很看重。 毕竟大房二房都是她老人家的孩子,戚氏又是她跟老太爷一起经营起来的,戚淮肆于情于理都应该遵循她的意见。 结果不出他所料,戚潭声虽然是个草包,戚老太太却还是想给孙子一次机会。 她老人家的意思是,戚潭声在国外养尊处优久了,非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不妨把这回的机会让给他,如果到时候真的能办成事,戚淮肆在公司也算有个助力,不管以后视力如何,都有个帮手。 如果最后搞砸了,戚氏也有的是时间和金钱,承受戚潭声失败带来的损失。 戚潭声就这样带着整个戚家做支撑,开始了他第一个大项目。 戚淮肆原本以为他好歹能做出点成绩,毕竟戚严在商场上还算有些头脑,至少比他那个成天除了睡女人,搞外遇,把别人肚子弄大了十年才敢认亲的人渣老爹强得多。 没想到生出个儿子,不仅蠢,还很犟。 一意孤行不要戚严帮忙,大刀阔斧从拿地开始办事,美其名曰趟过所有的坑,才能避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以至于前期成本严重超支,只能靠压缩给地皮上原住民拆迁费用,节省开支。 一来二去,矛盾连连,冲突不断,压土机强拆房子,原住民抵死不从,当场就有住户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IcU躺着,差点闹出人命。 戚严封锁消息,控制受伤者家属,才没让这一丑闻暴露在大众视线中。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得不到妥善解决,放在原处对于戚氏来说就是个,不知何时何地会爆炸地雷。 顾南行苦涩地笑了笑:“投资方伤害住户性命,在他们居住的土地上,建设救死扶伤的医院,听起来怪讽刺的,都能想到记者报道新闻时,会覆上多夸张的用词。” 这种新闻一旦爆出,对于戚氏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击,是洗不去的污渍。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新闻报出去,戚严和戚潭声两父子在公司的威望定然会大打折扣,对于戚淮肆来说,是拉他们下马的绝好时机。 戚淮肆将杯盏放置在桌面上,茶底跟木桌相撞,发出细微的响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需要老爷子的帮助。” 顾南行嘀咕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拿送画当借口,商人重利轻情意,说吧,想我们家怎么帮忙?” 戚淮肆扯了扯嘴角:“其实很简单,手上的那户人家,之前受过老爷子的恩惠,只要顾爷爷出面,那家人会卖面子的。” “你关系挖得够深的!”顾南行不自觉身体向前倾了倾,好奇道,“什么恩惠,说来听听,我家老爷子仁善好施,做过的好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当亲孙子的都没享受到祖辈的好处,你个外人,倒是想沾光!” 顾老爷子生来富贵,家族百年基业,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乐善好施,心怀感恩,时常做慈善,一位树立企业形象,二是真心想帮助更多的贫苦之人。 因此,顾氏在麓城的风评很好,顾老爷子的形象就是一块移动的活招牌。 “受伤患者的儿子,小时候被拐子卖到山区,被一户生不出孩子的农户收养,没几年后那户人家又生了个儿子,打算把买来的大儿子卖了,幸好有好心人帮忙,从人贩子手里救下了险些被二次拐卖的男孩。” 顾南行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那个好心人,是我爷爷?” 戚淮肆点点头。 “顾爷爷多年前曾在山区考察地貌,刚好救下那名男孩,待回城里后,联系失踪人口和血型库,找到男孩的亲生父母,那家人自此,对顾爷爷感恩戴德。” 虽然是简单几句话,却是那名被拐卖男孩的亲身经历,可想而知,那户人家对顾老爷子的感恩之情都多重。 顾南行瞥了戚淮肆一眼,唇角压了压:“你算盘打得响,我爷爷也不是傻子,定是在你送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的用心。” 戚淮肆笑了笑:“顾爷爷心里明镜一样,他要是不答应,也不会接受那副画,毕竟为了拍下它,我可是花了近三千万。” 三千万,买一幅画。 顾南行心里直摇头,他为新剧拉投资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戚淮肆出手就是三千万。 他想重新在茶杯里倒了杯茶,提起茶壶发现,不知何时两人谈话间,已经将茶消灭得一干二净。 还是桑榆烹茶的手艺好,不仅不腻,还有种上瘾的错觉。 他把玩手上的茶盏,另一手的指尖轻轻扣在桌面上:“阿肆,我家帮你这么大的忙,我提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戚淮肆抬了抬眼,沉声道:“投资你的剧?” 顾南行勾唇:“还差最后一笔,你放心,绝不会让你亏本。” “我可以投资,多少都没问题”戚淮肆声音淡淡的,透着股莫名的压迫感,“但,不是为了你。” 顾南行苦笑点点头,没再说话。 桑榆跟乔北玥签完合同,从小房间里出来时,包厢的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两个男人安静坐着,不说话也不喝茶,却总让她觉得气氛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合同签完了,你看下。”桑榆将合同递给顾南行。 顾南行直接到身侧:“不用看,你办事,我一直都很放心。” ------------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病 桑榆驱车离开时,离小北极幼儿园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空隙时间。 戚淮肆坐在副驾驶位上,打量着车内新装饰。 黄白两色相间的柯基靠背枕头,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设计师的作品,头靠着的位置,刚好是柯基的电动马达臀。 桑榆突然问:“你跟顾学长聊什么呢?” 戚淮肆掀了掀眼皮:“让我给他新戏投资。” 桑榆面色一喜,加投资好啊,资金越多,剧组无论是设备,还是后期、宣传,选择的余地就更多,作品整个质量上来了,演员更能出圈。 不过盛海旗下有娱乐公司,即便投资也应该会先考虑自家艺人出演的剧本。 乔北玥曾跟她透露过,时笙的那部新剧,最大的投资方就是盛海,从造型到团队,尽最大可能给她提供最好的资源,盛海小公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那你答应了吗?” 戚淮肆勾起唇角:“在思考,怕亏本。” 桑榆有些着急:“怎么会亏本呢?顾学长之前导过一部电影,名字叫《扬帆》,网络上口碑很好的,你看没看过?” “没有,”戚淮肆眼尾上扬,带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但我知道,这部电影亏本了。” 桑榆…… 新人导演,新人演员,又是文艺题材,市场不卖座,也很正常。 但豆瓣上的高分是有目共睹的啊,说明顾南行本身能力是在线的。 桑榆感觉自己像是在给顾南行打工,变着法子推销新剧,绞尽脑汁帮他说好话。 “第一次导电影,取得现在的成绩很不错了,有几个新人能一举成名,不都的百炼成钢,网上有人评价顾学长是新人导演里的天才,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成名指日可待!” 话音刚落,就听到戚淮肆轻嗤声:“世间的天才,多的是十几岁功成名就,三十岁的星星,能不能升起来我不知道,入土的倒是不少。” 桑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险些被他气死,一脚踩向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身望着副驾驶位上的男人。 “你为什么对学长敌意这么大?” 戚淮肆的声音冷冷淡淡:“那你为什么总帮顾南行说话?” 桑榆脸色一顿,哭笑不得:“他现在是北玥新剧的导演,我还指望着她靠这部戏翻身,当然希望剧能拉到更多的投资!” 戚淮肆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问:“没别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真的欣赏他?” 桑榆说:“这两件事不冲突吧?” “冲突!” 此刻的戚淮肆像极了蛮不讲理的小孩子,桑榆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她的有职业道德,她现在是乔北玥的经纪人,一切以艺人的利益为优先,不能惹怒潜在的金主爸爸。 “《故旧茶山》的剧本我看过,剧情出彩,立意深厚,比现在的一些没营养的古偶言情剧好得多。 乔北玥之前是你娱乐公司的艺人,她的演技不用我多说,放眼娱乐圈同年龄段的女演员,她绝对是排在金字塔顶尖的存在,如果不是资源没跟上,后发力不足,以她的能力,包揽几个重量级奖项不是问题。 肆爷,你给这部剧投资,一定能得到超出预期的回报!” 戚淮肆沉默片刻,桑榆一度以为他被她劝服。 结果等她脚踩上油门,听到身旁人阴恻恻地回答:“顾南行没有团队吗?需要你给他拉投资,还是从我手上弄钱,桑榆,你胳膊肘拐到脚后跟了吗?” 顾南行开口让他帮忙投钱,跟桑榆主动帮顾南行拉投资,是两码事儿。 特别是在知道顾南行对桑榆心思不单纯后,戚淮肆越发觉得要减少他在桑榆面前出现的次数。 “学长”、“学长”叫得亲热,让他头疼。 顾南行早出国当交换生,两人不是同专业,平常也没交集,大学四年,连面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在毕业后反而亲厚起来。 现在连工作上都有了交集,以后在片场,生活中不得常来常往,接触得越发频繁。 戚淮肆顿觉呼吸不畅,松了松领带。 他不想让桑榆跟顾南行有过多接触,又没有立场表明心中所想,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些不愉快。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无能为力。 桑榆此刻更加无语,她不知道戚淮肆生气的原因,到底是觉得顾南行的项目没有赚钱的可能,站在商人角度上,没有投资的必要; 还是因为是她开口要求投资,觉得她偏心顾南行,惹得这位祖宗不快,才会说出胳膊肘往外拐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不管是那种,桑榆都觉得此刻她还是闭嘴为上。 幼儿园门口,下课铃声响起,成群的小孩子排着队,在各自老师的带领下站在校门口,乖乖地等家长来接。 桑榆下车前,扫了眼脑袋撇向一边,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 她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道:“我去接小北极,马上回来。” 戚淮肆头依旧保持看向窗外的动作,只是鼻尖发出声小小的“哼”。 得,又把这位爷得罪了。 桑榆穿过人潮,小跑到校门口,在一群半大的小萝卜丁里找寻小北极的身影,视线落在小北极所在班级时,却没发现他的踪迹。 她奇怪地问领头的女老师:“老师,夏冀北同学没出来吗?” 女老师是个新面孔,扫了桑榆一眼,问:“你是?” 桑榆解释:“我是夏冀北的干妈,是他妈妈让我来接她的。” 女老师一听,眉头微皱:“夏同学已经被人接走了,你不知道吗?在下午的时候,课没上完就被接走了。” 桑榆神色一变,着急道:“谁接走了?” 如果是夏筱秋接走的小北极,她一定会发消息告诉她。 可除了夏筱秋还有谁能将小北极带走,桑榆心里隐隐不安,一个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下一秒,听到女老师的声音:“对方说是夏同学的舅舅……” 桑榆一瞬间感觉脑后一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怎么能让他随便把孩子接走呢?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怎么办?难道不应该打通电话问一问吗?” 她的声音不小,很快吸引周围家长围观,一听是孩子被陌生人接走,纷纷指责学校做事不地道。 “不认识的人也能把小孩接走?学校也太不负责任了,孩子丢了家长找谁说理去?” “老师刚刚不是说了,是舅舅接走的。” “谁知道是不是冒充的,你看那家长那么着急,明显是被吓到了。” …… 女老师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脸面有些下不来,看桑榆的眼神严肃了几分:“学校是经过认真核查的,来人确实跟夏同学的母亲,夏筱秋女士,是兄妹关系。” 她声音顿了顿,抿着唇稳住声音:“没有及时给监护人打电话报备,是我们的失误,但当时情况紧急,夏同学的舅舅说联系不到她妈妈,而夏同学的外公又重病在医院,危在旦夕,老人家想见外孙……” 女老师接下来的话,桑榆没听清,她只听到了小北极外公,重病在医院。 她慌忙往车方向跑去,边系安全带,边给夏筱秋打电话。 戚淮肆早在她站在幼儿园门口跟老师对峙时,察觉到桑榆的不对劲,可惜距离太远,没能听见两人交流的内容。 现在见她神色慌张,又没看到小北极的身影,大致猜到跟孩子有关。 他声音淡淡,却意外地温柔:“别着急,开车不能打电话,用车载免提。” 桑榆差点就要一脚油门踩到底,闻言,将手机切换到车载上。 车辆在柏油马路上驰骋,一路向着夏筱秋公寓开去。 电话拨了一通又一通,没人接听,就在桑榆要放弃时,终于听到夏筱秋没什么精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桑桑?怎么了?我刚在睡觉,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是小北极放学了吗?” 桑榆皱着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住:“夏夏,你听我说,小北极被陶家人接走了,我现在在去找你的路上,你赶紧联系下陶青阳……小北极的老师说,叔叔可能在医院抢救。” 一声倒抽的凉气声,在电话里响起,许久后,夏筱秋带着奚落的声音传来。 “不可能,一定是陶青阳又想到什么新花样,骗我回去羞辱我,他做这种事情不是一两次了,上回在酒吧嘲讽我还不够,现在连老头子的命,都能拿出来开玩笑。” “老头要是真命在旦夕,陶青阳会喊我回去?他天天防着我跟他争夺继承权,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将我彻底从陶家除名,他会蠢到叫我回陶家?” 她虽极力隐藏情绪,桑榆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颤抖。 夏夏现在很慌张,不管陶青阳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足以让她情绪崩溃。 桑榆安静听着夏筱秋的分析,心里也疑窦丛生。 但不管怎样,陶家人带走了小北极,这趟见面时再说难免的。 桑榆驱车赶到小区楼下时,忘了眼副驾驶位上的男人。 踌躇道:“要不打个电话让余晖送你回去,夏夏这边,我暂时走不开。” 戚淮肆眼尾扫过来:“家里在装修,我暂时没地方去,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就行。” 桑榆想说,要不将他送回公司,戚淮肆已经熟练地把靠背椅子一放,整个人懒懒散散地躺在上头,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一副说什么都不走的架势。 桑榆没办法,只能随他。 夏筱秋打开后车门,坐上车,脸色依旧有些白,身上的外套明显是出门匆忙,随便找了件披在身上的,薄薄的一件,挡不住什么,一路跑过来,冻着嘴唇都有些发紫,瑟瑟颤抖着。 外面雪停了,开始融化,正是温度最低的时候,她感冒没好,再被冷风吹着,病情只会更严重。 桑榆看得一阵心疼,忙把空调温度调高。 没多会儿,夏筱秋缓过来了,桑榆鼻尖热出细汗,转头望着躺着休息的男人,情况没比她好多少。 “联系到陶青阳了吗?” 夏筱秋点点头,声音满是悲戚:“在市中心医院,说是脑溢血。” 桑榆启动车辆,开启导航。 连医院地址都报出来,看来这回不是狼来了,而是真的危在旦夕。 一直没做声的戚淮肆,突然睁开眼,薄唇轻启:“陶氏瓷业的陶青阳?”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挨打 夏筱秋上车后一直低着头,蜷缩着身子,一度没发现车里除了桑榆,还有个男人在。 她鼻尖吸了吸,黑眼珠子眨了眨,问:“你认识陶青阳?” 戚淮肆轻嗤一声,又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莫名地,桑榆就是觉得这回的哼哼,比方才在幼儿园门口那声,要不屑地多。 “陶家不中用的二世祖,吃喝玩乐的本事挺出名的,他脑溢血了?” 盛海集团产业遍布麓城,陶家也在当地小有名声,戚淮肆认识也不足为奇。 让桑榆意外的是,麓城二世祖比天上的星星还多,陶青阳何德何能可以被戚淮肆亲自diss。 陶家的财力,在盛海面前不值一提,就算陶建成站到戚淮肆跟前,也只有迎合卖好的份儿。 桑榆撇撇嘴,真要是陶青阳脑溢血就好了,那街溜子除了仗着家里有钱混吃等死,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欺负同父异母的继妹夏筱秋。 她抿唇,冷淡道:“不是他,是陶建成。” 戚淮肆眉尖扬了扬,许是想到什么似的,视线落在后视镜中,打量起坐在后车位上的夏筱秋。 “听说陶建成娶过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个儿子,死得早,二老婆是他身边的秘书上位,结婚后生了个女儿,后来也死了,最近几年陶家小女儿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传出过相关消息,圈里人都说陶建成克妻克女,没想到他女儿竟然有个四岁的儿子。” 夏筱秋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没错,我以前是陶家人,但现在不是了!” 话刚说完,眼眶瞬间红了,倔强地抿着唇,放置在双腿间不停摩挲的指尖,却暴露出她交集的内心。 戚淮肆扫了她一样,没再说话,转头询问桑榆:“知悉认识脑科方面的专家,需要帮忙联系吗?” 桑榆踌躇地望向夏筱秋,对方挑起眼皮,淡淡道:“陶家本事那么大,需要一个被流放的女儿找人脉?” 嘴硬心软是桑榆对她的一贯评价,想到人命关天,陶建成对她再不好,名义上两人也是父女关系,小北极也得叫他一声外公,于情于理都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只能小声跟戚淮肆道:“联系一下吧,以防万一。” 市中心医院。 急症室外。 小北极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身上穿得还是在幼儿园课堂上的小西装,羽绒服外套走得急,没带过来。 医院里开了空调,仍然挡不住大雪带来的寒冷,他一双小手懂得通红,小身板时不时冷得打寒颤, 周围站着几个陌生人,各个焦急地搓着手,是不是望向闪着红光的手术室大门。 小北极冷得厉害,想站起身跳两下,却被一旁眼明手快的男人,遏制住身体:“别动!好好在椅子上待着。” 陶青阳语气不佳,面上神色更是不悦,手上下手没轻重,扣在小北极肩膀上的手腕弄得他有些疼。 李静雯瞥了小北极一眼,语气僵硬:“你带他来干什么?陶筱秋小蹄子呢?大哥现在还躺着里面抢救,她当女儿的连面都不露,像话吗?我早说过那小贱人就跟她妈一样,鲜廉寡耻,没心肝。” 陶建军扯了扯李静雯的貂毛大衣,示意她少说两句:“孩子还在这儿呢,少说两句。”说着转身问陶青阳,“那丫头联系你了吗?她来不来?” “她敢不来吗?”陶青阳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敲着个二郎腿,一手点着烟,一手扣在小北极蓬松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她儿子在这儿,不来也得来。” 小北极头一撇,躲过他的手掌,眼神恶狠狠盯着陶青阳,葡萄一样的眼珠子里全是防备。 陶青阳被他的眼神一瞪,瞬间想起陶筱秋在的时候,也总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防备的,不屑的,又带着些厌恶。 他心里不快,一把扯过小北极的手臂,掐着他的下颚,恶狠狠道:“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杂种,你跟我豪横什么,等你妈来了,乖乖把协议一签,以后你们俩是死是活都跟陶家没关系……艹!” 话没说完,原本被陶青阳狠狠遏制住的小北极,突然张开牙齿,一口咬在他虎口位置,动作又快又准,像是只领地遭受攻击,拼劲全力反抗的小狮子。 陶青阳痛得大喊出声:“小王八蛋,你敢咬我?” 说着,掐住小北极的后颈,把他往后拽,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伸出手便甩了小北极一巴掌。 小男孩直直跌倒在白得反光的地板上,手心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疼。 声音太大,引来值班护士,看到跌倒在地的小孩,不悦地望向陶青阳:“家长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小点声!里面还在做手术!” 李静雯走上前打圆场:“不好意思,小孩子不听话,吵着要出去玩,放心,我们会教育的!” 护士扫了眼磕磕绊绊站起身的小男孩,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显示刚刚的教育足够刻骨铭心,让人意外的是,小男孩只是倔强地站着,不哭也不闹。 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没有掺和的必要,交代了几句,转身忙工作去了。 陶青阳看了眼伤口,一排红色牙印,连皮都破了,望向小北极的眼神越发厌恶。 陶建军叹了声气:“别跟小孩子置气,他知道什么!现在重要的是大哥的手术,青阳,你得做好准备,医生说了手术难度不小,一旦失败人就没了,大哥财产继承的事,律师的方法靠不靠谱啊?” 他从小看着陶青阳长大,因为自己跟李静雯夫妻多年,却没有一儿半女,早把他当成是亲生孩子看待。 当年大嫂病故,大哥没多久后娶了身边的秘书当老婆,夫妻两人蜜里调油,时常顾不上陶青阳,后来新老婆怀孕,大哥放在大儿子身上的时间就更少了。 年少丧母,又得不到父亲疼爱的陶青阳,难免在性格上有些缺陷,暴躁阴沉。 好在这孩子跟他关系不错,大哥忙碌的那几年,陶青阳是他跟老婆照顾的。 陶青阳不喜欢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陶筱秋,陶建军和李静雯疼爱陶青阳,自然也跟着看不惯母女二人,都觉得那女人是个靠美色上位的心机女,后来者居上,抢占了原本属于小青阳的一切。 陶青阳嗤笑一声。 律师的方法都不靠谱,这世上还有人花大价钱找他们咨询吗?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头 “放心吧二叔,趁我爸还活着,让陶筱秋签下放弃财产继承协议,不然等他归西,我爸生前再怎么生她气,她都有合法继承财产的权利。 李静雯皱眉:“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主动放弃?你上回不还在酒吧见过她,落魄地没半点名媛的样子,是,她当初跟你爸关系闹得僵,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继承财产能把她从现在一穷二白的困境中急救出来!” 陶青阳笑出声,眼神里满是淬着恶意的毒液,他站在手术房门前,抬眼盯着头顶亮着的手术灯。 幽幽开口:“继承财产的前提,得有财产,如果陶家只剩一个空壳,外面还欠债无数,她难道还会选择继承财产,帮陶家还债吗?” 李静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陶建军抚耳在她身旁解释几句,她才恍然大悟。 一时间,她对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产生,说不出的欣慰。 大哥年纪大了,手上的家业是年轻的时候跟第一任妻子打拼攒下来的,她们夫妻俩跟在后面帮忙操持,一点点看着陶氏瓷业从一个小作坊,慢慢发展成如今在麓城首屈一指的头部企业。 近几年,在大哥的带领下,陶氏发展迅速发展,甚至在不久前竞标得到了盛海的首轮融资。 这对于企业来说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步,天使轮运转顺利,陶氏就有上市的可能,到时候陶家不仅在麓城,哪怕是在全国也能迈上新高度。 偏偏在这时候,陶青阳跟大哥争吵,气急败坏下突发脑溢血,医院当场下达病危通知书。 陶建军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些年,能让陶青阳跟陶建国争吵的,除了那位未婚先孕,又死活不肯说出孩子父亲的陶家大小姐,再也没有别人了。 自她走后,陶建国的脾气越发不好,医生多次提醒高血压,要减少工作强度,可他不听劝,五十多岁的年纪,熬夜成了常事。 一来二去,送进了医院。 现在公司那头忙成一锅粥,陶青阳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公司事务,而是想着陶建国死后,财产分配的问题。 陶建军没孩子,也从没想过大哥死了,公司能落在他们手上。 但对于陶青阳,她们抱着的感情是特殊的,全身心地希望陶青阳能接管公司,将陶氏发展得更好。 哪怕陶青阳不是商场上的这块料,她们夫妻俩也愿意在他身后支撑着。 在财产分配一事上,他们当然也希望陶家能落在陶青阳手上。 几人在走廊里等着手术结果时,不远处走来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一老一少,并肩而行,直直朝众人走来,最终停在手术室门口。 陶青阳几人没什么反应,以为是医院的检查,却听见一直缩在一旁默不做声的小北极大喊一声。 “沈叔叔。” 沈知悉一转头,双腿被人死死缠绕住,刚到他大腿的小人,仰着头可怜兮兮望着他,眼眶里瞬间聚集满泪水,吧嗒吧嗒滴下来。 小北极强忍着哭出声的冲动,声音沙哑道:“我要妈妈,我要干妈,你帮我找她们来好不好?” 沈知悉蹲下身,这才发现小娃娃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看着像是刚弄上去的,鲜红鲜红的,显然是个成年人才能甩出的力气。 他眉头锁紧,声音低沉:“谁打的?” 小北极像是遇到主心骨一样,趴在沈知悉身上哽咽哭起来,边哭边不忘伸手指出罪魁祸首。 陶青阳脸黑如锅底。 刚才一巴掌,没把这小子打听话,他就应该多抽两下,打得他不能说话才对! 李静雯依旧是一副和稀泥的样子:“小孩子不懂事,闹腾得厉害,我们手里有数,没事的医生,你们忙你们……” 没说话的话,被沈知悉一记森冷的眼刀卡在喉咙里,畏畏缩缩闭上嘴,躲到丈夫陶建军身后,眼神时不时瞥一眼他,不敢再说话。 陶建军没察觉到妻子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全被站在男人身旁,头发半白,精神烁烁的老医生吸引。 他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欣喜道:“您是脑外科的专家,黎明,黎院士?” 站在一旁的陶青阳,不明就里。 陶建军忙上前打招呼,想跟黎院士握手。 却被对方拒绝:“抱歉,手上细菌太多,待会儿要进去手术,不是很方便。” 说着他伸手指向众人身后紧闭的手术大门,神情疏远,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陶建军一听黎院士要亲自操刀,给陶建国手术,喜不自胜,却疑惑不已:“您怎么会亲自来,我听说您三年前说过不再上手术台的。” 大哥发病后,他第一时间动用所有关系,想找脑溢血方面最权威的专家,所有人都给他推荐黎院士,可惜,人家早已经退居幕后,不再动刀。 没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别人。 如果是黎院士亲自主刀,那陶建国活下来的几率就很大了。 黎明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只是朝沈知悉道:“为了戚总一句话,我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以后要是有人拿这事求我上台,我不找别人,就找你!” 沈知悉边安抚怀里哭唧唧的小人,边笑着回应黎院士:“救死扶伤是壮举,老天爷都看不得您一身本事退居二线,我说,要不趁这次机会,您重新出山吧!” 黎明气得直瞪眼:“我都多大年纪了,站在台上脚都抖,提早退休是我该得的!” 说完,踏着步子推开手术室大门,走了进去,全程没再看陶青阳众人一眼。 李静雯趴在窗口朝里望,却看不清里面的动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兜圈圈。 陶建军却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一个很重要的名字。 戚总? 是戚总请黎院士过来的? 几个月前盛海选中陶氏进行投资,助力公司发展业绩,并将盛海几处医院的装修工作一并交给陶氏。 当时负责项目,过来接洽的是戚氏二房的戚严。 陶建军下意识以为是戚严找来的医生。 双方是合作伙伴关系,戚严能做到这份儿上,实在难得。 陶青阳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陶家连见一面都困难的黎院士,戚氏一开口便能将人召唤过来,说到底还是陶氏不够强大,没有可以随意指使他人的权利。 他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他也要站在权利金字塔顶端,得到让所有人仰望的资本。 “麻烦戚总了,等我父亲病情稳定,一定亲自上门致谢。” 陶建军附和道:“是是是,我大哥若是能脱险,戚总帮了大忙了!以后生意场上常来常往,戚总……不,戚大哥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沈知悉眉头皱紧:“你想当小弟,问过戚淮肆意见没?” ------------ 第一百四十章 装瞎的快乐 桑榆车刚停在医院地下车库,夏筱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一股寒风立刻吹进来,冷得人止不住打颤。 “夏夏,等一下,”她脱下身上的大衣,丢向后车座,“把外套披上。” 夏筱秋看了一眼手上厚实的大衣,又瞅了眼桑榆里面单薄的高领毛衣:“那你怎么办?” “你就别管我了,赶紧去找小北极,我把车停好,立刻上去找你!” 夏筱秋没再纠结,套上衣服,一路小跑而去。 桑榆停稳车身,松开安全带,身旁丢过来一件深色外套,带着一股温暖清洌的气息。 “披上再下车!” 车里温度适宜,却抵不过车外冷意森森,刚刚后车门被打开的刹那,带进来的寒气都裹挟着冬天的凌冽。 桑榆看了戚淮肆一眼,脱了大衣外套的他,里面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墨绿色西装。 好在车里温暖,冻不到他。 “你在车上等我,等我处理好夏夏这边,马上下来。” 说完,她开门下车,却被戚淮肆拽着胳膊。 “等下,我也去。” 桑榆一听,立马转过头,小声道:“你要不还是在车上等我吧?医院里人来人往,你又要装瞎,不方便。” 戚淮肆墨镜一带,车门一推,走到桑榆身旁,将手伸进她的臂弯:“你扶着我,走慢点,不会有人发现。” “肆爷,我能问一下,你装瞎要装到什么时候吗?你是喜欢躲在墨镜后面观察旁人对你的态度,还是有什么非得装瞎才能办成的事情要做?” 别说,这两个问题,都是戚淮肆装瞎的原因。 自从发过手术回国后,带上墨镜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他真的瞧不见,戚淮肆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每天看着这些人口不应心在他眼前各种小动作,小表情。 明明对他说的话不赞同,甚至是反感,却不敢反驳,嘴上说着“对对对,您思虑周全”,面上的表情,白眼都快翻上天,皮笑肉不笑成了常规操作。 这不比测谎仪好用? 桑榆一看他不说话,就知道,她的猜想怕是全都蒙对了。 她假模假样地扶着戚淮肆坐电梯上楼,同乘时遇到来医院看病的患者,两个小姑娘以为没人注意到她们的眼神,使劲用余光打量戚淮肆。 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从一开始的惊艳,到好奇,再到最后的惋惜…… 甚至在走出电梯的刹那,她们落在桑榆身上的目光,都带了些同情。 大尾巴狼获得了小绵羊的悲悯,多少有些可笑了。 “下回把墨镜借我,我也试试。” 戚淮肆淡淡道:“你不行,演技太差。” 桑榆瘪瘪嘴,冲着电梯里的反光镜整理了下头发:“也是,我长得真好看,如果演技也好,娱乐圈的明星哪还有活路。” 戚淮肆压下墨镜框,瞥了她一眼:“桑榆,要点脸行吗?” 桑榆被噎了一下,伸出手将他的墨镜重新推回原处,指尖在戚淮肆挺立的鼻尖轻点两下:“瞎眼小肆,我要是长得不好看,你能看得上我?”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戚淮肆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瞧上她了,所以她才能在谢辞订婚宴上,一勾引,鱼饵就上钩了。 戚淮肆刚准备说话,电梯门开了,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声音里夹杂着夏筱秋愤怒的声音。 桑榆立刻加快脚步,手一松,顾不上戚淮肆,向着声音方向跑去。 病房里。 夏筱秋被一中年男人控制住手脚,一个穿着貂毛的女人拽着小北极的胳膊,地上正狼狈地坐着个年轻男人,黑色西装上多了几个白色沾上泥土的脚印。 病房里椅子倒了一地,可见刚才经过一番“恶战”。 躺在地上的男人应该就是夏夏口中,那个不学无术却心思歹毒的继兄,陶青阳。 桑榆见到眼前一幕,愣了一下,跨过陶青阳,径直走向小北极,甩开中年女人的手。 才发现他身上,披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士外套,上面还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小北极眼圈红得厉害,明显哭了好久。 他双手得到自由,立刻跑到夏筱秋身边,用拳头捶打起陶建军:“放开,放开。” 陶青阳脸色阴沉从地上站起来,盯着一脸恶狠狠的夏筱秋,攥紧拳头径直朝她走去。 桑榆注意到他的动作,在他冲过来前,猛地站到夏筱秋面前,挡住他即将抡起的手腕,将他甩向一边。 陶青阳声音森冷:“你谁啊?滚开!” 桑榆直视他的眼睛:“我是夏夏的朋友,你敢动手,我马上报警!” 陶青阳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朋友?”说着,侧头望向被护在身后的夏筱秋,“你还有朋友呢?” 夏筱秋红着双眸盯着他。 陶青阳嬉笑着鼓起掌,上下打量桑榆,随后嗤笑一声:“你这朋友不错,穷是穷点,能替你挡巴掌,比以前那些好,哦,以前那些朋友你还有联系吗?听说离家后,你问她们借钱来着,她们理你了吗?” 桑榆皱起眉,眼前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恶心得很,难怪平常夏夏提起他满脸的厌恶。 真的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她当然有朋友,毕竟亲戚不当人,老天爷总得中和一下。” 陶青阳死死咬着牙,压低声音:“别把自己当盘菜,这是我陶家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桑榆转身,用力拉开陶建军,握住夏筱秋的手,冷冷望向陶青阳:“夏夏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我管定了!” 说完,她轻声对夏筱秋道:“别怕,我在呢,刚刚发生什么了?” 一想到进门时,看到儿子脸上鲜红的掌印,还有小人冻得哆嗦的身体,她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儿子 夏筱秋表情冰冷又阴沉,死盯着陶青阳的方向,恨不得将他活吃了。 桑榆顺着视线望去,冷睨了对方一眼,没什么表情道:“你对小北极动手了?” 陶青阳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以为意:“怎么,我不能打?一个小杂种……” “哐当”一声巨响,男人原本笔直的身子猛地向前倾倒,整个人以四脚着地的姿势,十分狼狈地再次卧倒在地上,动静大得连手边的床榻都跟着颤动一下。 仔细看过去,陶青阳黑色西装腰窝处多出个圆形印记,刚刚突如其来的力道,来自站在他身后一脸肃穆的戚淮肆。 陶建军和李静雯吓得大叫一声,忙上前扶起今天接连两次被踹倒在地的侄子。 陶青阳痛苦的压抑声从嘴里溢出,扶着腰窝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被硬物猛戳的位置疼痛难忍,轻轻一碰,苦叫连连。 掀开衣角一瞧,红肿一片,颜色醒目,他赤目圆瞪猛地转身破口大骂:“谁他妈不长眼……戚总?” 没骂完的话,在看到病房口森然立着的人影,生生停顿在嘴边。 桑榆跟着众人投去目光,戚淮肆绷着脸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明暗莫辨,手上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不锈钢棍子,轻轻在地砖上点了点,发出冷然的声音。 他没什么表情道:“看不见,探路。” 陶青阳嘴角抽了一下。 哪个瞎子探路,棍子能戳到别人腰窝,还是那么大的力气,活像跟他有仇一样。 这还好是背对着戚淮肆,要是正对着,一棍子下去,他不得断子绝孙? 可对方的气场实在骇人,哪怕陶青阳心有怀疑,可戚淮肆一个瞎子,看不见路误伤,他又能说什么? 再说了,就算戚淮肆是故意的,陶青阳也不敢吱一声。 桑榆扫了眼陶青阳一脸吃瘪的表情,心想,让他嘴贱,要不是小北极搂着她的腿,刚刚人倒地上她就应该乘机冲上去踩两脚。 陶建军一脸谄媚迎上前:“戚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戚淮肆随意应和一句:“听闻陶总住院,顺路来探望。” 陶建军神经一绷,距离大哥发病过去尚不到半天功夫,为防止消息泄露影响企业融资,陶青阳封锁了消息,连公司高管都没几个知道大哥病情。 戚淮肆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想清楚事情发展,脑子了突然闪过走廊里,年轻医生说过的话,黎院长是戚总开口请过来的。 现在看来,请黎院长过来的人,恐怕不是戚家二房,而是此刻站在门口的这尊大神。 陶建军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谢谢戚总帮我大哥找来黎院长主刀,您对陶家的恩情,日后定会报答,您放心,公司有青阳支撑着,一定不会让盛海的投资打了水漂。” 戚淮肆藏在镜片后的双眸落在立在一旁闷不作声的陶青阳身上,眸色沉了沉:“给陶氏瓷业的投资是我二叔做的主,他的眼光……”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唇舌间传出一道紧凑的“啧啧”声,眉头微微蹙起,似是非常不屑的样子。 男人面上的每一个表情,或嫌弃、或嘲讽,都精准落在陶建军眼中,弄得他下不来台。 没成想,戚淮肆十分不给面子地继续道:“我帮陶总找来黎院士,看的也不是你们陶家的面子!” 陶青阳面色越发不愉,知道眼前男人只是个瞎了眼的纸老虎,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极其不耐烦和烦躁的模样,听到戚淮肆直白到有些刻薄的话,一手插着腰,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朝他方向带着警告意味地点了点。 动作很快被陶建军制止住,依旧声音带笑讨好道:“不管戚总是看在咱们合作的份儿上,还是看在投资回报率上,您都是我们家的恩人,等大哥脱险,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不用!”戚淮肆出声制止,神色颇为不耐,话锋一转,“道谢不用,道歉却是要的。” 陶建军一愣:“道……道歉?” 戚淮肆将手上的棍子往一旁随意一丢,声线轻缓:“小北极,过来。” 他声音不大,落在陶青阳叔侄二人中,却异常震撼。 这小贱种,什么时候认识的戚氏总裁? 话音刚落,小北极屁颠屁颠跑到戚淮肆身旁。 奶团子十分会看人眼色,察觉到房间里几个讨厌的大人,都很怕面前男人的样子,立刻抱住他的大腿,亲热地撒起娇来:“呼呼,小北极脸痛痛。” 戚淮肆弯下腰,将奶团子抱到怀里,轻声道:“谁打的你?” 小北极立刻告状:“他!”伸手指完才发现男人看不见,补充道:“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 戚淮肆点点头,又问:“想不想打回来?” 此话一出,震惊一屋子的人。 陶青阳满脸愕然,似是受到极大侮辱。 连夏筱秋都睁大眼,手指不停拍在桑榆手背上:“他什么意思?让小北极抽陶青阳巴掌?这会不会……” “是不太好,会不会助长小孩子暴力因子?”桑榆以为夏筱秋担心的是这个,想着要不要上前阻止。 结果,听到一旁的女人激动的声音:“刺激!早看那王八蛋不顺眼,抽!使劲抽!” 得,是她多虑了。 夏筱秋的样子明显高兴得很! 小北极扭头望向戚淮肆的双眸,刚好能瞧见藏在墨镜底下的那双眼睛,黑得像是老家后院那口望不到底的井,沉沉得让人害怕。 “不打,老师说被打的时候,打回去,是互殴。” 戚淮肆抿唇,没想到小屁孩懂得挺多。 不打就不打吧,看在他是桑榆的心头肉,以后没准是他干儿子的份儿上,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陶家人。 谁知,下一秒,小奶团子出口惊人:“报警吧,让他坐牢。” 戚淮肆神色一展,挺好,这睚眦必报的个性配当他干儿子。 陶青阳还在愣怔中,思考着戚淮肆跟小贱种的关系,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脑子里甚至在猜测小贱种会不会是戚淮肆的儿子。 不然以戚淮肆的个性和风评,怎么可能会对个小孩子如此上心。 等他听到小北极对戚淮肆说要把他送进牢里,戚淮肆又一脸满意笑容的时候,他开始真正慌起来。 “小北极?你叫小北极是吧?我是你亲舅舅,一家人说什么报警!” 小北极撇开眼不看他。 陶青阳只能转身去求夏筱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和顺,甚至多了些讨好的意味。 桑榆懒得看他一眼,走到戚淮肆身旁,嘴角勾起一抹笑冲小北极道:“你倒是会狐假虎威,别赖在叔叔身上,快下来。” 小北极搂着戚淮肆的脖子不撒手,眼珠子滴溜溜转,刚好看到不远处朝他走来的沈知悉。 挥舞着藕节样的手臂冲来人打招呼:“沈叔叔!” 小腿蹬了两下要下地。 刚还一副缠着戚淮肆模样的小人,一见到沈知悉立刻变了一张脸,小腿刚落地蹭蹭往他方向飞奔而去,换了怀抱抱人去了。 桑榆笑着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臂:“哦呦,你被抛弃了。” 戚淮肆攥紧她作乱的手,声音不觉沉了几分,缓缓抬起眼:“没关系,只要亲儿子不抛弃我就成。” 两人距离靠得近,近到桑榆都能看到他镜片后热烈的有些灼人的桃花眼。 一度让桑榆有种他在占自己便宜的错觉:“你哪来的亲儿子?” “以后的。” “无中生有,无鸡之谈。” 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好不容易攒聚起来的一点旖旎,被桑榆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是会浪漫过敏的,总能恰到好处地掐灭所有粉红泡泡。 沈知悉替小北极换下身上不太合适的外套,将一件新买的儿童红色羽绒服套在他身上。 “喜欢吗?” 小北极摸了摸身上的新衣服,心里暖和和的:“喜欢,谢谢叔叔,小北极最喜欢红色了!” 沈知悉揉了揉他松软的脑顶,他还是第一次给小孩子选衣服,进入儿童专区时,入眼满目琳琅五彩斑斓的颜色,让他进了一番新天地。 导购问听说他是给小男孩选外套,热心地帮他推荐好几件,沈知悉一眼看中这件红色外套。 他小的时候就喜欢红色,鲜艳夺目,不知怎的,他下意识觉得小北极一定会喜欢。 果然,不出意外,小家伙喜欢得很。 桑榆走上前,替他理了理领口,笑道:“你都那么多件红色衣服了,还没穿腻呢?” 小北极摇头:“不腻,一直穿。” 沈知悉越看越觉得跟小北极投缘,正想问下孩子妈妈来没来,小北极脸上的伤还有手术室里的陶建国的病情,需要跟家属商讨一番。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夏筱秋颇为豪迈的一声怒吼:“去你大爷的,陶青阳,小北极是我儿子,你动手打了他,还想靠他攀上戚家的大树,你当我是死的吗?” 桑榆一听顿觉不对,立刻快步走进病房。 戚淮肆也在她动身后,跟着身后走上前。 唯独留下站在原地发愣的沈知悉。 这声音…… 好熟悉。 沈知悉仿佛一下子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愣神良久,直到手掌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牵动,晃了晃,才将他从记忆的碎片中拉回。 “叔叔,他们又在欺负妈妈。” 小北极声音委屈巴巴,一个又字,听得人心酸。 沈知悉看着脚边站着的小男孩,眉眼分明,五官姣好,肉嘟嘟粉团子一样,他此刻才意识到,小北极的眉眼确实跟记忆中的那张脸有某些细微相似之处。 眉眼…… 不高兴耷拉下的眼尾,微红的眼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是那个女孩的……儿子? 她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知悉似是被这一认知刺了一下,心里麻麻的,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感。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的坟头草 病房里两拨人吵得如火如荼,原本打算以公司财务状况堪忧为由骗夏筱秋放弃财产继承的陶青阳,此刻面对站在房间里的戚淮肆,怎么都张不开嘴。 又想到黎院士亲自给父亲操刀,陶建国脱险的概率大了不少,遗产的事情暂时也没有纠结的必要。 那作为被陶家赶出门的夏筱秋,自然也没了待在医院的必要。 夏筱秋是个炮仗脾气,在陶青阳三言两语嘲讽下,拉着儿子就想离开。 桑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轻声在她耳畔分析:“冷静点,陶叔叔还没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走了,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父亲病危,作为女儿的连面都没见到就急匆匆离开,你想被戳脊梁骨吗?还有,如果叔叔……最后一面,你不想见吗?” 夏筱秋一下子泄了气,明白过来陶青阳的险恶用心。 她一转身,扶起病房里四处散落的几张座椅,大大咧咧往那儿一坐,权当自己耳朵聋了,不再理会陶青阳一句话。 她心里惴惴,怕手术里的那人挺不过来,又怕他挺过来后,见到她,会气得厥过去。 桑榆陪夏筱秋坐了会儿,一转头,发现戚淮肆不见踪影,连原本站在走廊处的沈知悉也不知去了哪里。 交代她几句后,桑榆走出病房往沈知悉办公室走去。 独立办公室内。 沈知悉把玩着桌上一只黑漆金边钢笔,笔盖顶端有明显磨损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被主人常年使用留下来的。 只是今天的沈知悉,触碰钢笔的动作,带了些烦躁和淡淡的失落。 戚淮肆立在办公桌前,语气颇为不耐:“找我干嘛?有什么话非得在这儿说?” 他心里记挂着桑榆,生怕他不在的时候,陶家人又对她口出恶言。 依那小妮子的个性和袒护闺蜜的程度,没准会跟对方打起来,一想到她一个女人,虽平时对着他凶巴巴的像是只刺猬,真正遇到豺狼还不得被生吞活剥。 心里阵阵不安,连好友的反常都没察觉到。 沈知悉垂着眼睑,几次尝试后,才状似无意问出心中疑惑:“桑小榆跟陶筱秋认识?” 戚淮肆淡淡“嗯”了声,随即补充道:“她闺蜜,现在改名了,姓夏。” “我怎么没听说陶家女儿结婚了,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戚淮肆抬抬眉眼:“你问我?我问谁?” 沈知悉挺了挺腰杆:“你去问桑小榆啊,她两不是闺蜜吗?小北极的爸爸是谁啊?陶筱秋什么时候结的婚,现在是不是离了啊?” 不然为什么他跟小北极见面这么多回,一次都没见过那男人。 ! 他想起来了。 小北极之前有说过,他爸坟头草三尺高了。 原来她嫁了个短命鬼。 沈知悉的表情顷刻间变换多次,从失落到震惊,又到现在的惆怅。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当年张牙舞爪跟在他身后边,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女孩,婚姻竟然如此不幸。 戚淮肆此刻才意识到,面前的好友对桑榆闺蜜的好奇心,属实有些多,那双隐隐发着绿光的眼睛,让他有种不好的错觉。 他义正言辞道:“你想干什么?警告你,别把心思打到夏筱秋身上,桑榆不会同意的。” 沈知悉瘪瘪嘴,顿时有些心虚:“你什么意思?” 戚淮肆长腿一伸,在桌前坐下,上下扫了眼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友,好言相劝:“你的那些女朋友,有超过三个月的吗?桑榆要是知道你惦记她闺蜜,能同意?” 沈知悉不高兴了,反驳:“谁惦记她了,我要是有心,小北极现在就是我儿子了,还轮得到别人?” 桑榆推门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你们聊什么呢?” 好端端怎么说起小北极了? 戚淮肆立刻打起小报告:“沈知悉在打听你闺蜜。” 可不能让桑榆以为他跟沈知悉是一伙儿的,据他所知,那些被沈知悉拒绝的女孩,最后无一不是哭着喊着求复合,闹得不欢而散,甚至还有自杀闹到派出所的。 要是哪天夏筱秋真抵抗不了沈知悉的勾搭,最后又被无情抛弃,难免桑榆不会迁怒到他身上。 保险起见,还是扼杀在摇篮里为上。 桑榆眨了眨眼,以为是陶建国手术方面要了解家属情况,立刻道:“沈医生你想问什么?我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她家里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亲自问她比较好。” 沈知悉一听她要给夏筱秋打电话,立刻起身阻止。 他还没想好多年后第一次见面,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语气。 更重要的是,他昨晚值班一晚上,现在的样子一定邋遢到不行。 沈知悉下意识扫了眼桌上的圆镜,果然眼底有黑眼圈,眼皮也从双眼皮困成三眼皮,连抬头纹都比平时深不少,一身白大褂半点不流畅,上头满是褶皱。 现在的模样半点不适合见人,更不适合出现在曾经对他有好感的女孩面前。 “不不不,我不管这些,”沈知悉状似匆忙看了眼腕表,手指在上头敲了敲,“我该下班了,连续工作快二十四个小时,把我累的,回去补觉去了。” 说完,伸了个懒腰,没给屋内两人反应时间,车钥匙一拿,走了。 留下桑榆和戚淮肆面面相觑。 窗外夜色来袭,冬天的夜晚来得更早,北方呼啸着,隐隐又好像飘起了雪花,让人光听着声音,都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 戚淮肆只穿了件单薄的春秋款西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冷得很。 桑榆想脱下外套,还给男人,手刚放在肩膀上,被戚淮肆制止住动作。 “穿着。” 男人的手温比平时低了不少,微凉的指尖落在桑榆手背上,瞬时间击起皮肤上的畏寒反应。 “你手好凉。” 戚淮肆反手握住桑榆的手掌,大拇指在手背上摩挲着:“捂一捂,就不冷了。” 桑榆莞尔。 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没吃晚饭,缺少衣物御寒,又没有食物提供能量,桑榆肚子隐隐唱起空城计。 不知道夏筱秋那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准备着。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陶建国的手术做完了。 等桑榆赶到时,夏筱秋坐在门口走廊里,小北极困顿得已经在小鸡啄米点头。 病房里,陶青阳跟二叔一家围在病床前,陶建国还在昏迷中。 黎院士走过来,先跟戚淮肆打了声招呼,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将剩下工作交给原本的主治医师,离开了。 总得来说一句话,陶建国脱离危险了,等醒过来就能转普通病房。 夏筱秋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抬头对桑榆道:“谢谢你,桑桑。”接着又对立在一旁没说话,却存在感极强的戚淮肆说,“谢谢肆爷帮忙,还有小北极这两天住你那里,打扰了,改天请你和桑桑吃饭。” 她鼻尖红红的,眼眶周围也是红红的,不知道是感冒鼻塞引起的,还是担心造成的。 桑榆抚上她的后背,问道:“不进去看看?” 夏筱秋摇摇头:“算了,又没醒,有什么好看的,陶青阳上赶着尽孝,也轮不到我。” 桑榆轻声安慰道:“那等叔叔醒了,我再陪你来看他。” 夏筱秋鼻腔里哼出一口气,表情满是自嘲。 陶建国的脾气比石头还臭,是家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谁也不敢得罪他,偏偏她从小喜欢跟他对着干。 长大后更是不得了,未婚先孕执意生下孩子,差点没把陶建国气死。 当着全家人的面,挥着棍子要打在她身上,怒斥没有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要不是有人拦着,夏筱秋感觉没准当场会一尸两命,交代在那儿。 原本跟父亲关系就不好,母亲死后两人相处方式一度降到冰点,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两人之间最后一点亲情,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得了吧,醒了更不能来,没准又被我气昏过去,那我真成罪人了!” “行吧,那我勉为其难替你跑一趟?” “我才不在乎,谁爱来谁来!” 桑榆莞尔一笑,没拆穿她的嘴硬。 她知道夏夏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指不定多难过。 毕竟是从小养育她长大的亲生父亲,亲情哪是那么容易斩断的。 考虑到小北极今天收到惊吓,桑榆最终还是将他交给夏筱秋接回家。 回汇景的路上,桑榆想起匆忙的一天,疲乏感从四肢百骸穿过全身,困得眼皮都在打架,连吃完饭的兴致都没了。 饿过了,也就不想吃了。 回到住所时,已经是近半夜。 桑榆踏进屋子的第一秒,立刻察觉到原本隔在主卧和次卧之间的那堵不太牢固的墙,已经被彻底翻新。 足足加厚了一尺来宽,里面用的全是隔音专用材料。 桑榆伸手敲了敲墙板,只有一点闷闷声。 这下好了,别说是不能为外人听的踉踉跄跄声,就连在隔壁房间里扯着嗓子喊,对面次卧也不一定能听得清。 戚淮肆跟着桑榆的动作,也敲了两下墙板,神色颇为满意。 临睡前,桑榆迷迷糊糊间,闻到厨房飘出的香味,奈何困意严重,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 最后,还是戚淮肆过来强行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喂着她喝了几口粥。 “工作安排的怎么样?” 桑榆点点头:“准备资料呢,打算先注册个工作室。” “需要帮忙吗?” 桑榆提起一点兴趣:“那把余晖借我用一下,开公司的程序我想咨询下他。” “后天有场晚宴,你陪我去,我可以考虑一下。”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争抢 桑榆这会儿穿着一套白色睡衣,头发随意散着搭在肩头,脸上的表情困顿的很,闻言抬了抬眉眼:“缺女伴?” 能让他出席的晚宴,必定是上流社会云集的高端场所。 有钱人喜欢装面子,好酒喝着,小曲听着,美人挽着,觥筹交错间拓展人脉,推杯换盏中谈下千万大单。 女伴在这种场合的作用,无非是装点门面的花瓶,可你又不能只是个不做声的花瓶,圆滑的交际手段和适合的吹嘘本事,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对男人的事业起到作用。 桑榆自认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好话从她嘴里说不出口,怼人的本事倒是可以露一手。 戚淮肆带她去,没准项目没谈成,别人一瞧,咦,花瓶本瓶。 她多没面子。 “不想……呜……” 戚淮肆手指掐着她的两腮,将她没说完的话,阻隔在口腔中。 “我听说,晚宴主人请了不少娱乐圈当红明星站台,确定不去?” 桑榆往后缩了缩,才从男人掌心逃脱,龇牙咧嘴舒展半天才开口:“什么晚宴?” “房地产新楼盘开盘。” 最近一年,麓城房市上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北面新新拓展的开发区,各大房地产大佬涌入市场,拿地盖楼,造势吸金,一座座大楼即将拔地而起,没卖先火。 现在又找来明星站台,老百姓凑热闹吃瓜,讨论度居高不下,楼价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盛海一直以来在医药研究反面颇有建树,桑榆不知道还涉及房地产。 如果真能在晚宴上结识到娱乐圈的资源,对乔北玥以后的发展一定大有裨益。 这样想着,桑榆突然有了动力,乖顺地答应下来。 临睡前,翻出手机找了一家打印店,加急打印五百张名片,一想到明天的场所她能仗着戚淮肆的势社交一番,突然觉得那枯燥的场景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加了钱的加急,速度就是快。 第二天晌午,厚厚两大搭名片送到桑榆手上。 她仔细打量着金丝边银底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北玥在榆悦有限公司——艺人经纪桑榆】 工作室的名字,是她跟乔北玥一起想的,简单好记,又有趣味,很符合娱乐圈艺人从事工作的趣味性。 桑榆将名片塞了两大叠在随身携带的包里。 戚淮肆临出门前,看到的就是她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桑榆护在怀里的样子,像极了做贼心虚,从哪偷来的宝贝。 “包里装的什么?” “我的未来。” 戚淮肆…… 晚宴明明在晚上,桑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大中午就得出门。 余晖开车来接两人,下车给她开后车门时,她才注意到平时一直穿一身板正西装的余助理,今天特地打扮过了。 多大的晚宴啊,连助理都得打扮? 桑榆一下子知道,她们这么早出门要去哪里了。 车子在马路上一顿疾驰,最终驶入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 她心里生出一丝期待,传说中的shopping要来了吗? 桑榆的激动没持续多久,在进入一家造型设计中心后,热情的经理上前接待,像是等了两人许久的样子。 她很快被人带去试衣服,做妆发。 戚淮肆坐在外面沙发上等,余晖站在他身旁。 经理等桑榆进去后,才尴尬地搓手道歉:“肆爷,您昨天让我们给桑小姐留的那件礼服,被时笙小姐看上了,她现在正在试衣间换呢。” 戚淮肆眉头一皱。眼神冰冷:“你没说那是我预留的吗?” 经理急的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道:“说了,但是之前您也说过,时笙小姐看上的衣服,不问价格不问款式,只要喜欢都能拿走,时笙小姐非要,我们的工作人员不敢得罪她……” 戚淮肆身形顿了顿,起身:“带我去看看。” 经理将人带到换衣室外时,刚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这套礼服腰身收的真好,虽然比不上国外的大牌高定,也是今年国内最热设计师的作品,颜色款式都不错,就是整体气质偏熟,跟你平日里穿衣风格不太符合,要不还是拿刚才选的那套,腰间有蕾丝镂空,肩颈出修饰天鹅颈,清冷中又夹带些性感,更符合你的人设。” 萧红给的意见很中肯,站在一旁的造型师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偏偏时笙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谁规定我平时是什么风格,永远就只能是什么风格,清冷风我早穿腻了,偶尔尝试下成熟风有什么问题,还是你们觉得我穿这套衣服不好看?” 时笙的语气压迫感极强,眼神往一旁扫过,造型师瞬间闭了嘴,不敢再反驳。 她跟时笙有过几回接触,网上都说她平易近人,是娱乐圈里少数的待人和善,笑脸迎人的好脾气,可真正接触下来,她才发现网络营造出的人设都是骗人的。 眼前这位的脾气和难伺候程度,半点不比影帝影后级别的大咖地。 造型师没办法,只能捧着:“当然不是,您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套礼服能穿在您身上是它的福气。” 可负责礼服保管的女孩是个新来的,她只记得经理说过这套礼服是给一位姓桑的小姐准备的。 店里有规矩,谁下定的衣服就是谁的,先来后到是原则。 她赔笑着,以为时笙不知道礼服已经被人预定了,解释道:“这件礼服已经被人预定了,尺码昨天晚上连夜按照客户要求做了修改,您看腰臀位置的比例,是不是跟您的身材有些不太符合。” 时笙今天进店一眼看中这套礼服,想试穿的时候,被告知礼服是戚淮肆给一位女士预定的。 她原本还很高兴,喜悦溢满双颊,以为是戚淮肆知道她今天要给华峰地产站台,特地帮她预定的。 结果经理告诉她,礼服是戚淮肆给一位姓桑的女士预留的。 她当场火气“蹭”的一下子窜到脑顶,要不是萧红拦着,当场就能把礼服烧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身材比不上她?” 时笙手指猛地指向刚被造型师带进试衣间的桑榆,眼神里满是阴冷和愤怒。 桑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时笙。 方才要试新衣服的欢喜劲儿,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瘪干劲了。 造型师愣在原地,尴尬地望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准确来说是时笙单方面的拔剑相向。 萧红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急忙打圆场:“时笙换礼服累了,需要休息会儿,这里不需要你们,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会再叫你们。” 造型师恨不得早点离开修罗场,得到指令,跑得比兔子还快。 桑榆看着已经完全脱离拐杖的时笙,微微弯了弯嘴角:“好久不见陆小姐,骨折这么快康复了?人类医学史上的奇迹啊!” 时笙朝前迈进两步,深v黑色上半身搭配深紫色到浅紫色渐变的下半身长裙,礼服垂坠感很强,露出白皙的脖颈,走动间裙摆微微晃动,在透顶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多变的紫色光晕。 衣服是很好看的,可惜,时笙太瘦了,简单来说,就是没料。 这又是一件需要极好腰臀比例,胸部又是深v设计的礼服,对穿衣服人身材要求近乎苛刻。 桑榆进门前从造型师口中得知这套衣服,应该是戚淮肆事先给她准备的,原本在听说他贴心的提前交代造型师按照她的身材修改礼服,心里还有一点点小感动。 在看到这套衣服的瞬间,这份感动突然间变了味儿。 狗男人眼光够毒辣的,他怎么知道自己穿衣服的尺码? 可惜,衣服她还挺喜欢的,被时笙穿过,她就没那么喜欢了。 时笙见到桑榆,可以用怒目圆瞪来形容,她是真没想到,经过上次的警告,桑榆还敢跟戚淮肆勾搭在一起。 戚淮肆甚至还要带她参加晚宴,这不就意味着,他要将桑榆介绍给外界认识吗? 这么多年,戚淮肆参加各种宴会,从没带过女伴,时笙曾经开玩笑跟他说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出席当你的女伴。” 戚淮肆当时是这么回答的:“那种场合,女人只分为两种,妻子和无关紧要的女人,你是明星,不合适。” 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戚淮肆,以为他不带自己出席,是不想在结婚前,让外人以为她跟那些不值钱的女人一样。 是戚淮肆保护他的一种表现。 现在他要将桑榆带在身边,心里打的是什么注意,时笙不愿想,也不敢想。 她急于求证自己在戚淮肆心中的地位,固执地抢走他给桑榆准备的礼服,就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套礼服更合适我,你,选别的吧。”时笙轻描淡写一句话,将明抢说得清新脱俗。 刚好此刻戚淮肆推门进来,她立刻跑上前挽着他的胳膊,“阿肆,我喜欢这套礼服。” 自从戚淮肆手术失败后,两人没怎么联系过,一方面是她要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一方面萧红不停劝她将眼光放在其他豪门公子身上,戚氏将戚淮肆赶下台是迟早的事,萧红不希望她将心思滞留在一个瞎子身上。 时笙原本也想听从母亲建议,可她跟戚淮肆之间认识多年,曾经付出的感情也是真心实意的。 麓城这么多豪门,富二代,创一代,官二代,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学识谈吐,不管是洁身自好还是接人待物,能跟戚淮肆比一比的,寥寥无几。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艳压 桑榆抬眼看向立在门口的男人,还有跟在她身后一群探着脑袋看戏的工作人员。 大家的目光在她和时笙脸上来回打量,好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档奢侈品店铺,平常应该是见多了叫得上名号的女人之间的抢夺。 此刻她们脸上的表情除了些许惊讶,更多的是一份吃瓜群众的好奇。 两个女人看上去跟戚总都关系匪浅,不知道他会偏向谁? 是当红流量小花,还是那位容貌妍丽的新面孔。 戚淮肆当即给出答案,他对桑榆说:“重新再选一套吧。” 此话一出,设计师十分有眼力见,一挥手,跟在后面的助理立刻拖来四个三米宽的衣架,滚轮在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落在桑榆耳中,莫名不舒服。 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尽管心里并没有抱有期待,尽管她也不喜欢跟别人抢东西,可戚淮肆亲口做出选择的那刻,她的心有些闷闷的,像是拳头隔着浸湿了的棉花砸在胸口上,不疼,但堵得慌。 好像每次有时笙在的地方,她总要让步。 在浴室那次,她要躲着时笙。 在地下车库被打那次,戚淮肆也让她远离时笙。 他从来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桑榆抬眼刚好跟时笙轻蔑的眼神对上,她此刻手腕还挽在戚淮肆臂弯里,脸上满是得意扬扬的炫耀,像是一只被偏爱的孔雀,尽情散发着胜利的气息。 桑榆突然不想让时笙这么得意:“那就选一件相同款式的吧。” 时笙嘴角微勾:“你什么意思?学人精啊?” 桑榆轻笑出声,没理她,反而是温声问戚淮肆:“可以吗?” 戚淮肆以为她是对这类款式的礼服有偏好,胳膊一缩,从身旁人臂弯里挣脱出来,淡淡道:“当然。” 时笙抿紧唇,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戚淮肆对桑榆的包容,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想发作,却被一旁的萧红拉住手腕。 萧红冲她摇摇头,将她拉出换衣间,去前厅搞发型和妆容。 设计师按照桑榆的身材和气质,从一堆光看设计和款式都足以在麓城付个首付的礼服中,选出一套跟时笙身上礼服款式近乎一样的v领长裙礼服,不同的是,腰间细了根银色拇指款腰带。 化妆间里,时笙没有用店里的造型师,而是让自己的御用化妆师设计造型。 她原先的礼服是为了今天的晚宴实现预定的,造价不菲,算是品牌方赞助,连珠宝都一起准备了一套,用来给礼服做装饰。 设计师的造型设计,也是依照礼服风格基础提前完成的设计,没想到,临上台,改了礼服,还是一件跟时笙平日里清新风格完全不搭边的热烈性感风。 胸口v领开得极低,偏偏时笙胸前又没什么料,最近因为服药长胖了些,可放在普通人眼中依旧是瘦得很,长胖的肉也没长在应该长的地方。 礼服穿上身,竟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错觉,让这个从业十余年的化妆师,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萧红看出她的犹豫,手搭在时笙肩膀上:“真要穿这件?品牌方之前赞助的那套,怎么办?” 时笙毫不在意:“该怎么办怎么办,反正都是他们品牌的衣服,我身上这件好歹是阿肆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品牌方也不能说什么,给他们送钱,还能不乐意吗?” 萧红见她态度坚决,考虑到时笙出道以来一直以清纯形象对外,公司有意让她尝试新的风格,年纪上来后,不能总待在舒适区,适当跳脱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今天刚好用这套轻熟风探路,看看网上粉丝路人的评价,如果反馈好,让时笙往轻熟方向转行也不是不行,毕竟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市场上独立清醒大女主人设更讨喜。 当然这一切的设想,都是在萧红没见到换上礼服的桑榆之前。 换衣间里。 换好礼服出来的桑榆,踩着双银色尖头露脚背高跟鞋站到众人面前。 姣好的身材仿佛跟礼服完美融合一般,每一块布料都恰到好处地包裹住紧致的腰臀,同样是V领设计,相较于先前时笙小孩过家家一样的事业线,桑榆锁骨往下白皙的皮肤,在天蓝色镶嵌珍珠边领口下,有种迫人心魄的魅力。 即便此刻的她,面上没有一丝妆容的痕迹,也演绎掩盖桑榆本身散发出的气场。 瑰丽到妖艳。 她真的太适合性感风,最好的年纪,遇上合拍的礼服,才能最大程度地展示出女人的美丽。 造型师已经搓着手掌,跃跃欲试,他脑海中闪过好几个适合的妆造,一时间竟觉得每一个都合适出现眼前人身上。 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恨不得一个个试在桑榆身上。 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产生出分享的欲望,造型师热情地发自内心的冲戚淮肆赞扬。 一时间竟忘了对方是个瞎子。 戚淮肆靠在沙发上无聊地打发时间,却在桑榆从帘后走出来的瞬间,愣在当场。 要不是有墨镜挡住他的眼神,在场人定能看到他震惊到有些呆滞的眼神,哪里还有平时挥斥方遒,杀伐果断的模样。 戚淮肆喉咙阵阵发干,抿着唇看着桑榆,眼神在触及到胸口白得晃眼的,没多大面积的布料时,危险地眯了眯。 嘴角肉眼可见往下压了压,周身的气压明显往下降了不少。 偏偏造型师无所察觉,献宝似的夸赞桑榆有多惊艳。 桑榆冲着镜子转了两圈,掀了掀裙摆,觉得造型师的赞扬挺诚恳的。 她想问问戚淮肆的意见,借口让工作人员出去准备下,她等会儿去化妆。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桑榆问道:“好看吗?” 戚淮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好看。” 桑榆…… 他回答的速度过于迅速,让桑榆产生一种戚淮肆是在很认真评价的感觉。 她重新打量镜中自己。 还行啊。 她觉得挺好看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 走在路上回头率不得爆表? 戚淮肆什么审美,他懂不懂什么是好看? 桑榆皱起眉,追问:“哪不好看?” 戚淮肆藏在墨镜后的眼睛闪躲一下,答:“显得你胳膊粗。” 桑榆语塞。 这礼服的设计专门避开了胳膊,细珍珠做成的流苏完美遮住拜拜肉,别说桑榆根本没那玩意儿,就算有,也被挡得一干二净。 戚淮肆是有透视眼吗,能从透过流苏看到里面? 这男人怎么睁眼睛说瞎话呢? 戚淮肆垂着眼,有些心虚,心里盘算着再挑点毛病出来时,鼻尖突然涌入一股好闻的栀子清香。 一抬头,一双皓腕将他的墨镜摘下,他就这样直愣愣地对上一双疑惑的大眼。 桑榆睫毛轻颤,微微眯起双眼,一瞬不瞬盯着男人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说,好不好看?” 没了墨镜的遮挡,眼前人的美越发具有攻击性,像是无数鼓锤敲击在心间,入眼处的白让他止不住逃离慌乱的视线,耳尖隐约泛起一抹红。 戚淮肆的转变没能逃过桑榆的注视,她勾起唇角,像是只得逞的小狐狸,高兴地摆着尾巴,出去找造型师化妆去了。 留下呆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戚淮肆。 时笙昨晚造型出来时,刚好遇上同样设计好妆造的桑榆。 因为礼服偏成熟,化妆师给她编了个盘发,收敛了平日里刻意营造出来的清冷气质,多了份端庄,整体设计还算出彩,时笙一开始挺满意的。 可等看到桑榆的瞬间,方才心里的丝丝喜悦,瞬间像是被巨浪淹没,海水退潮,剩下一地狼藉。 时笙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长相有绝对的自信,可那都是在舒适圈待久了,被粉丝们吹嘘出来的。 原本待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也能算个领军人物,偏她要证明自己,搞成现在这幅上上不去,下不来的局面。 如果没有桑榆,她的装扮也能算惊艳,可有了桑榆,她的样子跟东施效颦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现场被记者捕捉到,桑榆的风头一定会盖过她。 时笙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走到戚淮肆面前,语气有些生硬:“阿肆,今晚的商演我要上台的,她跟我撞款式,不合适吧?” 戚淮肆弄不清楚女人间的争奇斗艳,在他眼里,男人的西装都一个样,不一样出席一个又一个场所。 更何况,他觉得这两件礼服完全不一样啊。 颜色不一样,一个有腰带一个没腰带,一个穿着好看,一个穿着……一般。 戚淮肆扫了她一眼:“那你换一件吧。” 他提的意见是发自内心的,落在时笙耳中却变了味道。 “阿肆,你……” 女人的声音多了一丝颤抖,眼尾有渐渐泛红的趋势。 戚淮肆叹了口气,顿觉越发郁闷,随后找来经理。 “找套合适的珠宝给时笙小姐。” 经理连连点头答:“是。”又将视线落在桑榆身上,“那这位小姐呢?” 戚淮肆淡淡道:“她用不上,不用管。” 经理一愣,V领礼服最适合佩戴珠宝,不然空着个脖子,多突兀。 难道是想用珠宝压桑小姐一头?好让时笙的光彩更夺目一些? 时笙眼中的光彩听到这话的瞬间,由阴转成艳阳。 桑榆也在看着戚淮肆的方向,眼睫垂下来,静静地不说话。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设套 载着戚淮肆和桑榆的林肯,一路畅通无阻,驶进一处装点的豪华精致的楼盘。 往来宾客无数,门前忙着招呼客人的门童,热切地上前想替车内人拉开车门,被余晖挡住动作。 车内,桑榆拖了拖裙摆,手腕搭在车门上,侧着身子刚准备下车,突然肩膀上多了条披肩。 白色带着羽毛绒边的披肩,状似随意丢在她身上,却刚好将桑榆胸前的风光挡得一干二净。 戚淮肆声音清冷,语调沉稳:“外面冷,小心感冒。” 桑榆刚想拒绝,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冬日傍晚的冷风,打着旋刮进车内,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透心凉的寒意。 她不由得瑟缩一下,下意识将披肩裹紧。 此次晚宴的举办地就是年中政府要开发的那块地皮。 拿下最大面积的承建商,也是这次晚会的组织人之一,目的就是将麓城政商界,房地产内相关的企业和人脉,通过今晚的晚会连接在一处。 说是晚宴,更像是为日后楼盘投标,建造,开业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有好大家分,共同拿下开发区这块丰盛的蛋糕。 因此出席此次晚宴的宾客人数众多,几乎囊括麓城所有沾边的知名企业,谁不想来分一杯羹呢? 桑榆注意到,宾客中几乎每位男性,身边都带着女伴。 站在不远处觥筹交错,跟周围人颔首轻笑的,正是谢氏总裁谢楚天,挽着他胳膊,满脸挤出笑意的,是戚慕安。 他们正跟身旁人说着话,没注意到桑榆的到来。 桑榆手掌被戚淮肆握着,他半边胳膊都靠在她身上,姿势亲昵。 某名地,桑榆突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视线,投射在她背上。 她转身寻找那某目光,刚好跟舞台旁的谢辞撞上。 谢辞盯着桑榆的眼神,像是淬着寒冰一般阴冷,视线顺着她的脸往下,落在两人五指相扣的手掌上,嘴角的弧度多了抹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桑榆来不及仔细探究笑容里的含义,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大厅里不少人,开始往门口方向移动,尤其是年轻男女走得尤为快。 “听说今天主办方请了不少明星,走,去瞧瞧谁来了。” “我提前收到点消息,据说来的人腕都挺大的,还有得过白玉兰视后的左晴,连时笙也来了。” “时笙不就是陆家大小姐吗?我一直在网上能看到她跟戚氏总裁的绯闻,一直有传言说盛海旗下的经纪公司,就是专门为捧时笙创立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刚看到戚淮肆带了个女伴过来,今天这种正式场合能被带出来的女伴,代表什么我们都清楚,时笙如果跟他是真的,怎么可能受得了?” 几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越八卦越兴奋,声音跟着高起来,刚好被站在一旁的戚淮肆和桑榆听得一清二楚。 戚淮肆对这些议论早已免疫,垂眸看了眼刚到他下巴,正伸长脖子恨不得将耳朵贴在那两个女孩背后的桑榆,眼底沉了沉。 “要不要凑上去跟她们一起八卦?” “八卦是人的天性。”桑榆瘪瘪嘴,心里却对几个女孩的议论泛起一抹烦躁。 戚淮肆是麓城名流圈的传奇,没出车祸以前,不知道多少圈里名媛想尽办法,削尖了脑袋想当戚夫人,为此闹出过不少供人一乐的谈资。 这家的小姐为了见戚总一面,隐藏身份,心甘情愿到盛海当枚小螺丝钉,千方百计找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上演一出又一出偶遇,制造一个又一个误会,堪称现实版霸道总裁和他的迷糊小员工。 那家的千金,为了能跟戚氏建立长久的联系,砸重金投资盛海研究的各项医疗技术,拿下一项又一项专利,生生发展成合作关系,建立牢不可破的利益枢纽,名正言顺地增多跟戚淮肆的接触机会,谱写一出男女双强,驰骋商场的壮丽瑰歌。 那些年,桑榆对戚淮肆的记忆还只停留在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中,曾经一度怀疑,戚淮肆在事业上的成功是不是靠的他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 连她这样的圈外人都对戚淮肆的粉红八卦有耳闻,可想而知,当时的戚淮肆风头有多盛。 桑榆此刻站在大厅里,四周投来打量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拆开来看清楚,内里到底装的什么芯。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这女的到底什么本事”?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觉得快喘不上气,冲戚淮肆指了指门口位置。 “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不出意外,戚淮肆没兴趣。 门外记者的闪光灯比白炽灯的灯光还要亮眼,一群穿着礼服,不是露腰就是露腿的女宾伸长脖子看热闹。 桑榆长得高,即便站在最后面,也能将远处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驶过来的第一辆豪车上,走下来一个保养得宜,看起来像是刚三十岁出头的女星,一袭黑色修身礼服,没有过多装饰,却显得端庄大气,气质不俗。 左晴。 她是新晋白玉兰得主,也是前两天乔北玥口中被助理敲了墙角,对年轻弟弟有特殊偏爱的冤大头女星。 但看她的脸,真的很难相信这张精明的面孔下面,会有这么多坎坷的感情经历。 果然,聪明是可以演出来的。 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当红流量小生,一身银灰色燕尾服,穿在身上说不出的帅气,笑容灿烂,引得不少女生连连尖叫。 池宴是选秀歌手出身,桑榆看过他演的几部戏,演技没有,团队炒话题的本事一流。 二流的剧,三流的演技,每回都能做到一流的宣传。 桑榆十分佩服,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跟他搭上关系,从他团队那里学学营销手段。 接着又陆陆续续从车里走下来几个艺人,都是娱乐圈里叫得上名字的,甚至还有几个最近在网上很出名的网红。 时笙的车辆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工作人员上前给她开车门,无数镜头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这是她坠马后为数不多几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由她主演的新剧前段时间在网上未拍先火,赚足了话题度,近日又有记者得到消息称,从剧组辞演的女二号乔北玥,跟盛海经纪公司解约后,转头当上了顾南行新剧的女 两人拍摄地点在同一个地方,预计杀青、播出时间也相同,少不得要被网友们拉出来议论。 双方粉丝早在网上撕了八百回,记者收到舆论风向,也对两位艺人的行程格外关注。 车门被打开,一双柔夷探出来,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时笙巧笑嫣然出现在大众视线中。 桑榆见到她的瞬间,一身轻嗤从鼻尖溢出。 抢了半天的礼服,到最后也没穿在她身上,换上一件香槟色及膝裙,胸口处的藕叶荷边设计,衬得她出尘绝艳,分外清冷。 时笙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扬长避短,就是不知道这脑子是长在她头上,还是她团队里哪个胆子大的直言觐见了。 想了想也只有萧红有胆子敢说真话,时笙在她面前挺听话的,总会给足她面子。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夸耀的话不绝于耳。 桑榆扯了扯嘴角,于人群中跟时笙对上眼,对方眼里的高傲和恼怒,仿佛隔着人海也要撕了她。 桑榆呵呵两声后转身离开,抱着怀里的手提袋,开始满场寻找合适的人,散发名片。 在她走后,立在她前方的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一眼后,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两人正是方才旁若无人说着桑榆和戚淮肆八卦的两个女孩。 “听见没?她刚刚嘲笑时笙了?”其中一个女孩话里带着激动。 “她们果然不和,你瞧没瞧见时笙投过来的目光,凌厉地要吃人,明显是冲着我们后面那女的来的。”另一个女孩分析得头头是道。 “无声的硝烟,在我们面前爆发了。” —— 桑榆刚把名片塞在一个被称呼为“张导”的男人手中,嘴上的笑容还维持在脸上,手腕突然被一股力气一拉,整个人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男人捏住,扯着往人少的偏门位置走去。 桑榆挣扎无果,眼尾含怒:“谢辞,你放开我!” 谢辞脚下动作不停,手掌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语调冷然:“你可以再大点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过来。” 桑榆眼神淡下来,咬着牙,被他拉着远离人群,视线不停在众人中寻找某道熟悉的身影。 耳边男人恶劣的笑意响起:“找什么?想让戚淮肆发现你不见了?可惜了,他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我就算在他面前吻你,他也看不着!” 桑榆被谢辞生拽着,来到一处跟前厅热闹繁华完全不同的废弃水池旁,湖面上空还飘着几朵被积雪覆盖的残荷。 她打量四周,这里荒芜的很,明显是一处还没被开发的地段,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谢辞这疯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找我干什么?” 桑榆语气冷淡,目光不停观察周围,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谢辞被她冷漠的态度一刺激,心里见到她跟戚淮肆一起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她在那男人身边笑得明媚张扬,温婉地像只小猫,一见到他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浑身都是扎手的尖刺。 明明曾经,她才是自己手中那只可以任意把玩的猫。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混乱 肩膀上的披肩在挣扎中半挂在桑榆肩头,露出被藏住的风光。 谢辞眼底微沉,被那抹耀眼的白晃了眼。 “打扮成这样想给谁看?门口拍照的明星都没你高调,不嫌丢人吗?” 一想到她出现时,大厅中众人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谢辞心里像是堵了块棉花一样不舒服。 他知道桑榆漂亮,她的美是那种带着些攻击力的瑰丽,不化妆的时候还好,明艳大气,五官秀美,双眼剔透有神,好似暗夜里耀眼的宝石。 可一旦化上妆,整个气场都变了,原本立体的五官,显得越发突出,狐狸状的大眼,尽显妩媚,立刻变成极具诱惑性的勾魂大眼,给人一种狡黠却夹杂着玻璃心的美感,可以说是我见犹怜。 在一起的那几年,谢辞总以不喜欢她化妆为由,限制她的美丽,像是藏着块宝石一样,不让他人觊觎。 可现在,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散发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光芒,明明美得无以复加,谢辞却觉得离她从未有过的遥远。 桑榆现在看一眼面前人都觉得浪费时间,她今晚是来拓宽人脉的,不是站在这儿听他说废话。 “你拉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谢辞眉头皱紧:“像个花蝴蝶一样在那些男人间穿梭,知不知道行为很掉价!他们眼睛全盯在你身上,你跟戚淮肆一样瞎了,看不见吗?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桑榆扯了扯嘴角,耸耸肩:“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想往哪看往哪看,谢辞,你摆清楚位置,我今天是你舅舅的女伴,轮得到你教育我?” 她是今天晚宴上出现的新面孔,又是戚淮肆亲自领着带进来的女伴,别说是男的,就是那些贵妇人,哪个不是端着高脚杯,凑在一起将她上下打量个干净。 看就看呗,她能少一块肉吗? 这不,靠着戚淮肆的声望,包里的名片发出去大半,还加了几个从事媒体和演艺重要人物的联系方式。 谢辞被怼得脸发白,刚想反驳,一双素手伸向前,葱白似的指尖夹着一张薄薄的名片,递到他面前。 “什么东西?” 桑榆费了好大劲才扯出抹笑:“我的名片,听说谢总公司新项目在招代言人,考虑考虑我们家艺人啊?” 谁会跟钱过不去。 只要脸皮够厚,前男友也能成为人脉。 谢辞接过名片,视线从金灿灿的纸片上一扫而过,转落到桑榆脸上:“艺人经纪?你不当主持人了?” 话到此处,他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悲凉:“你当初入行是因为我,现在转行也是因为我们分手吗?” 桑榆白眼快翻上天,不与傻瓜论断长。 她转身就走,多留一秒,感觉智商会被同化。 结果刚走没多远,破败的雪景中,传来一阵细微到不易察觉的呻吟声。 细密又压抑,缠绵又克制。 天黑加上灌木丛的遮挡,两具交缠的身影不易被察觉。 桑榆离得近,突如其来闯进别人的幽会现场,尴尬得只想迅速逃离。 步子刚迈出去,一道身影挡在桑榆面前,阻隔了她回去的路。 眼前的男人,她没见过,一身板正的定制西装,胸前别着枚精致的水滴形胸针,气质有种阴柔感,长相俊朗却透着一丝让人脊背发凉的阴冷。 唇上还带着刚沾染上的口红,月光的照射下越发显眼,尤其那双盯着她的眼眸,桑榆觉得他对自己有敌意。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戚潭声未动,他比桑榆来得早。 她跟谢辞在湖畔的纠缠,一字不落传入他耳中。 戚潭声的眼带着审视又颇具兴趣的意味,将桑榆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嘴角痞笑的弧度缓缓张开:“戚淮肆知道他的女伴跟前男友暧昧不清吗?” 桑榆皱起眉,这才发现,男人的眉眼细看之下跟戚淮肆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阴柔冲散了原本分明的五官,举手投足间又给人一种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感觉,一时之间很难跟戚家人联系在一起。 她笑了笑,提高了声音,眼神落在灌木丛后那一抹红上:“戚家长辈还在大厅里,来往宾客也都是麓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要是知道戚二少爷,在主办方场地急不可耐跟女伴……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一声嗤笑,回应了桑榆。 戚潭声侧着身子将路让出来,做了个“请”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桑榆面容上,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 桑榆抬脚离开,路过灌木丛时,刚好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身影。 一身红艳显眼的礼服,大冬天的也没披件外套,肩膀处冻得有些微微泛红,那张妆容精致的小脸暴露在空气中。 是她? 桑榆差点没认出来。 戚潭声的女伴竟然是那天在戚淮肆家门口见过的女郎。 桑榆还记得当天女孩身上艳俗的打扮,还有藏在沙发缝隙里那套薄到透明的情|趣内衣…… 这两人怎么会勾搭在一起? 对方显然也是一愣,很快又恢复神色,冲她轻轻微笑打招呼。 秉着不多事活的长的原则,桑榆礼貌回应后快速离开。 等回到大厅里时,人群已聚集在一处,她一眼找到众人中最抢眼的那位,三两步走到戚淮肆身边,拿起桌上的玻璃酒杯,抿了口,左右打探确定没人关注,贴着他的胳膊打算把刚刚看到的一幕八卦给戚淮肆听。 戚淮肆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挑了挑眉:“刚才去哪了?” “发名片去了,托你的福,大伙儿很给面子,如果能接到活儿,给你发红包哈。” 戚淮肆眼睛落在桑榆明显有些湿润的发尾,潮湿的水汽说明她刚刚在室外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外面冷吗?” “冷。” 桑榆吸了吸秀气的鼻头,仍不忘之前的八卦:“我刚刚看到先前在你公寓留下情|趣内衣的女的。” 戚淮肆眉头一皱,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谁。 桑榆啧了一声:“就我看房子那天,出现在你家的,打扮得很艳俗的那位,我当时以为你嫖……” 最后一个字她没说出口,因为男人看她的眼神,感觉要吃人了。 桑榆噎了一下,咳嗽一声继续:“她跟你弟弟在一块,两人那什么……被我撞见了,他要是因为这个找我麻烦,你可得帮我。” “找你麻烦,又不是找我麻烦。” “可我现在是你的人啊,我丢人,不就是你丢人吗?” 戚淮肆眉眼瞬间舒展开,眯着眸子瞥了眼身旁抿着红唇喝香槟的女人,嘴角的笑意几不可查。 “他不敢。” 桑榆还想问问戚淮肆跟那女的什么关系,大厅里响起一道声音,主办方上台发言。 简单几句开场,欢迎在场众人的到来,并且表示新区唯一未被拍卖的地皮,将在稍后的竞标会上角逐出最终赢家。 所以今天的晚会不仅是主办方的人脉分享会,也是给竞标得主的庆功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对几个大热门公司表示善意。 其中以戚潭声为代表的盛海,呼声最高。 戚潭声不知何时回到宴会厅内,端着酒杯跟身旁寒暄的众人致意。 “戚副总年少有为,几家竞标公司只有盛海实力最强硬,新地皮一定会被您拿下。” “听说前段时间,是戚副总亲自出面解决了那块地上不愿意搬走的住户,不然地皮被那帮漫天要价的小市民占着,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说得不错,土地规划是国家安排的,能被拆迁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例子见得多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决,还是靠戚副总的本事。” 戚潭声眼底肉眼可见的倨傲,一点点溢出来,嘴上却道:“哪里哪里,应该的,希望待会儿的投标会上,招标人也能跟各位一样,看到我们盛海的一片心意。” “一定一定。” 桑榆站在不远处,周围人的吹捧大多是冲着戚潭声去的,倒是将盛海真正的总裁晾晒在一边。 她瞅了眼身边岿然不动的男人,有些担心:“戚淮肆,你是不是被架空了?” 戚淮肆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扫到她身上。 桑榆更难过了,她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 从进门开始,落在她和戚淮肆身上的目光,大多都带着可惜和看戏的意味。 桑榆多多少少听到些盛海内部权利争夺的消息,总裁视力受损,没法带领公司继续发展,戚家二房的几位蠢蠢欲动,已经开始将各大项目抢到手上。 如今的地皮竞标,就是戚潭声手中一个很重要的项目。 一旦竞标成功,意味着戚潭声顺利进入集团管理高层,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都会被认可。 这样看来,说戚淮肆被架空都委婉了。 他简直是要被拉下马。 可戚淮肆是在装瞎呀,桑榆总觉得扮猪吃老虎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心思。 桑榆一时间突然不知道应该心疼谁。 竞标会上,不出意外地戚潭声的团队实力最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地皮非盛海莫属时,门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十几个安保人员被赶着踉跄到大厅里,有几位甚至摔倒在地上。 ------------ 第一百四十七章威胁 桑榆愣了一下,这些保安看着人高马大的,对面得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才会撞飞他们。 带着凑热闹的心,她提起裙角打算上去看看,手腕却被身旁人拽住。 “你不是喜欢小甜点吗,坐沙发上吃去。” 戚淮肆扯着她的胳膊坐在离大厅口较远位置,角度刚好能看到一群人涌入宴会厅。 朴素的装扮跟现场的灯红酒绿氛围格格不入,尤其是每人脸上气势汹汹的模样,为首的那位撸着袖子,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雄厚的暴怒声夹杂着妇女的哭喊在大厅里响起:“把负责人叫出来,无良的资本家,我兄弟在医院命悬一线,你们在这儿好吃好喝,人模狗样过得潇洒,你们这是踩在我兄弟的血肉上狂欢,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负责宴会的经理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平常接触的上流社会的男女,不管骨子里多蛮横,在面子上大多装腔作势,自诩有身份做不出大吼大叫的事情来。 他忙上前安抚众人情绪:“大家安静,有什么误会等我们今晚的晚宴结束后,自会有负责人跟各位联系,大家稍安勿躁,不要大声喧哗。” “你们的人为了赚钱,强迫我们搬家,不同意就大打出手,把人害得进医院,到现在还在IcU躺着,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开宴会,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谁也别想好过!” 原本站在不远处看戏的众人,一听到为首男人的话,立刻明白这群人是新区土地上的原住民。 拆迁价格没谈拢闹事来了。 这些事放在在场人身上,见得多了,穷人乍富,一朝得道升天漫天要价,瞧不上开发商给的价格,死活要当钉子户,软磨硬泡将拆迁费用涨上来,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桑榆坐在沙发上,只能大概看到前厅人吵得不可开交,瞧不清面容。 原本因为项目落地,请来的一大群明星和媒体,此刻迅速调转相机,将关注力全放到突如其来的变故上。 “你们如果对拆迁款不满意可以跟开发商细谈,而不是叫来一大帮人扰乱我们的活动,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恐吓,再闹信不信我们报警处理!” “报!你立刻报!等警察来我问问他,故意伤人到底是个什么罪,我兄弟躺在医院到底是谁的责任!我要见戚潭声,我要见盛海的副总戚潭声。” 话音刚落,跟在男人身后的众人一起高声呼喊起来:“戚潭声,我们要见戚潭声。” 保安上前制止,几个个子娇小的妇女从间隙里挣脱出来,小跑着冲到来宾中,扯着脖子四下寻找。 其中一个将小香风套装穿成米其林轮胎,手腕上夹着个包的中年妇女,尤其扎眼。 桑榆看到她的刹那,眼睛都瞪大了。 正是她那个爱炫耀的小姨,沈若愚。 桑榆一下子想起来,前段时间贺芸住院时,沈若愚来探望,话里话外没少提到她家在老街区的房子,要拆迁了。 言谈中满是得意,好像拆迁后,全家立刻能翻身做人上人。 只是后来再也没听沈若愚提到后续进展,桑榆就渐渐淡忘这码事。 就在她以为沈若愚要发现她时,突然看到几个冲进来的女人,每人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高举着到头顶。 那架势活像是拿的炸弹,要把整个宴会厅炸了。 有人离得近,看到瓶身上的字,大喊起来:“她们拿的百草枯。”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原本事不关己的宾客,渐渐面露惊恐。 百草枯是什么东西,没人不知道,一口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今晚现场来了这么多记者,真要出什么事,不仅是戚潭声遭罪,每一个在场的宾客都能被网友的唾沫星子淹死。 “让戚潭声出来,不然我把这瓶全喝了。”沈若愚大喊起来。 她们这么一威胁,原本有心帮着戚潭声藏身的众人,没一个再敢沾边,怕对自家公司产生影响,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不得不说,这群小市民,实在是难缠。 沈若愚情绪激动地控诉:“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被政府以发展经济的名义送到资本家手中,拿那点钱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们本来也不想惹事,谁想到那叫戚潭声的不做人,用推土机强拆楼房,逼迫老人妥协,老人阻止未果还被推土机压成重伤,这还有天理吗?” 负责拆迁项目的工作人员挡在戚潭声面前,先发话:“沈女士,您家跟我们的合同已经签过了,当时协商的价格也是经过您同意的,白纸黑字板上钉钉,您现在跟着闹这出是什么意思?” “什么合同?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还不是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工作人员没料到她这么不讲理,气得脸都绿了。 双方互不相让,直到一道躁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戚潭声被推着走到众人面前,此刻脸上哪还有高高在上的样子,眼里写满了烦躁和慌张。 他记得眼前这个女人,当时签订拆迁协议的时候,明明高兴得很。 现在闹这出无非是看到闹事的人多,想推翻先前的协议,将拆迁价炒得更高,浑水摸鱼好分一杯羹。 无耻至极! 还想用喝药威胁他,命如草芥的一帮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宴会的负责人也没料到,热热闹闹的一场晚宴会发展成现在这幅样子,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将宾客疏导到包厢,只留下几位跟项目有关的公司领导。 其中就包括了谢家和戚家人。 今晚的投标戚潭声原本信誓旦旦,临出门前反复跟戚严保证,一定能中标,戚严才放心地去外地出差。 谁想到闹成这样,更出乎他意外的,现场已经有媒体偷偷用手机拍了段视频,发布到网络上。 顿时在网络上掀起热烈反响,立刻有网友将整件事复原全貌,连在医院躺着的患者都有视频和照片流传到网上。 一时间,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的宴会厅,跟清冷孤寂的医院病床形成鲜明对比,讨伐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不妥妥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前脚把人打进IcU,后脚人模狗样当人上人。】 【大家不要无脑喷,这里面明显有人浑水摸鱼,贪得无厌,有拆迁款就拿着呗,还是嫌少,相当钉子户,没准里面还有已经签了协议的,一看闹起来了,想着按闹分配吧!承包商也挺可怜的!】 【竟然有人同情资本家,跪舔跪久了,站不起来了是吧?】 【强拆就是不对,况且还是用推土机碾压老人,明显没有任何人性,这样的公司谁还敢合作,领导这幅死样子,坚决抵制该公司任何产品!】 …… 桑榆点开强拆现场的视频,不知是谁偷偷录的,画面清晰得血腥。 她把网上的舆论告诉戚淮肆:“你们公司摊上大事了。” 盛海市值蒸发是小,一旦在百姓心中留下污点,企业再想翻身,不做出点实质性地解决方案,就难了。 戚淮肆比她淡定多了,此刻还有心情悠哉地品红酒,仿佛是个看客,此刻发生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道沉稳的男声在两人背后响起。 “戚总,潭声怕是扛不住事,您不去帮帮他?” 谢楚天双手插在裤袋中,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给他增添一份儒雅之气,只是面色不太平和,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担忧,只是他隐藏的很好,轻易不会被人察觉。 戚淮肆修长的指尖,敲击在杯壁上,一下一下,富有节奏,仔细听竟然跟大厅里没来得及关闭的钢琴曲附和上。 他抿着唇,不作回答。 被晾在一旁的谢楚天,脸色有些阴沉,他没说话,到时站在一旁的谢辞看不下去,冲上前:“戚淮肆,我爸在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谢楚天忙拦着儿子,目光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以往的端正:“阿肆,大家都是一家人,盛海如果出事,合作企业都会受到影响,大家一荣俱荣,潭声第一次结束大项目,出现纰漏也正常,你帮帮他,他日后一定会感谢你的。” 谢家跟盛海是关联最密切的企业,谢氏的医药生产厂,几乎所有的订单全来自盛海。 多年来,仰仗着戚氏的繁盛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所以戚慕安才敢在他面前得意扬扬,指着鼻子骂他。 戚潭声这回接手的项目,谢家没少参与,跟在后面打点人手,疏通关系,不然凭戚潭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不知道要捅出多少娄子来。 谢楚天跟戚严商量好了,新的戚氏医院落地,谢家会以股东身份入股,以后不再仅仅是医药供应商,也能在股东大会上占有一席之地。 谁想到戚潭声这么不中用,连个善后工作都做不好,非得等人闹上门,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戚淮肆抿了口香槟,淡淡道:“新城区的项目,我没参与,一直是二叔和戚潭声负责,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姐夫,我实在无能为力!” 他语气平缓中带着漫不经心,桑榆一听就知道,戚淮肆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人平时擅长装大尾巴狼,实际心里的弯弯绕绕比谁都多。 谢楚天跟戚淮肆交往最多,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个妹夫有多少本事,他清楚的很。 只要他想帮忙,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除非,他压根不想管!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救兵 谢楚天到底不是真正的戚家人,有心想让戚淮肆出头,奈何人家不把他放眼里,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戚慕安却不如他懂得收敛情绪,踩着细高跟,三两步走到戚淮肆面前,声音满含怒气:“你现在还是盛海的总裁,公司出了这么大事,你不出面,不是让外头人看我们戚家的笑话吗?” 戚淮肆扫了她一眼,环视一周,眼睛极具威严,某名的,戚慕安从这双眼睛中看到十足的威慑,明明是一双瞎了的眼睛,却比从前更具震慑力。 他勾了勾嘴角,声音犹如寒冰般刺骨:“我还是盛海掌权人啊,姐姐不说我都快忘了,以为董事会联合我把架空了,不然为什么戚潭声惹出一堆破事,没一个人跟我汇报?” 一句话,将二房跟董事会高管私下里勾结的那些事,明明白白摆上台面。 其实,参与其中的何止戚严父子,谢家在这场暗度陈仓的勾搭中,同样功不可没。 戚慕安毫不在乎戚淮肆的处境,她只知道,盛海不能有污点,戚家的面子更不能丢,这关系到她日后在谢家的地位,同样影响到她在上流社会中的面子。 她在盛海是有股份的,任何一点对公司不利的消息,都有可能带来股市动荡,她现在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儿子女儿各自有了生活的重心,除了金钱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其余的什么都不在乎。 戚慕安出声道:“我不管你跟戚潭声有什么过节,现在,立刻出面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别忘了,你是靠什么当上盛海的总裁,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这话声音说得不低,不少没撤场的人都听见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戚淮肆的出身一直是戚家密而不谈的秘密,外界众说纷纭,有说他是私生子的,有说他是戚家大房从孤儿院领养的,更有离谱的说是戚夫人代孕出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说法,戚淮肆的身份都算不上光明正大,当初能坐上戚氏当家人的位置,跌破不少人眼镜。 戚慕安这几句话,让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来宾,纷纷停下脚步,其中以那些年轻没成婚的女孩居多。 她们本就对戚淮肆感兴趣,长相气质和能力吊打一众人,是麓城所有名媛梦中情人的模板。 特别是他眼睛瞎了后,原本觉得跟戚家门第差距太大,只能望而却步的小姐闺秀们,一夜之间仿佛信心大增,她们条件再差,匹配个瞎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桑榆眼见着周围聚集的女孩越来越多,她们或侧头交谈,或举杯共饮,无一例额外全部耳朵侧着朝向戚淮肆所在的位置,脸上的吃瓜表情明显的恨不得贴在脑门上。 戚淮肆无所察觉,眼底寒霜,冷冷道:“我存在的意义轮不上你来说,戚潭声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今天他不仅要依法承担重伤他人的刑事责任,明天召开董事会我还要让他为抹黑公司形象付出代价。” 刚说完,谢楚天一愣:“你……你想干什么?” 桑榆一直在关注沈若愚的动态,死死盯着她手上的百草枯,虽说以她对沈若愚的了解,她不是那种能轻易结束自己性命的人,八成是靠这种方法威胁戚潭声。 可看着她一副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正看得出神,手掌被人捏了捏:“报警。” 桑榆回过神,发现是戚淮肆在跟她说话,扫了眼周围人的脸色,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谢楚天心颤了颤,有些慌张。 住户闹事,闹得再大,也只是私下矛盾,只要妥善解决,外界风向很好控制。 可一旦报了警,公司就惹上了官司,到时候钱一分不少得给,说不准还要吐出来更多,调查下去,不仅戚潭声会收到惩罚,拔出萝卜带出泥,谢家掺和其中的事情也摆脱不了关系。 谁敢保证,项目进程中,没有违法乱纪,踩红线的事情发生。 就在他想阻止桑榆动作时,大厅里的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嘲杂的叫喊声:“有人喝药了!” 众人纷纷转头,竟然是沈若愚仰头将药整瓶吞了下去。 桑榆惊呆了,小跑着走上前,却被重重人海淹没,连个缝隙都插不进去。 原本还叫嚣地厉害的戚潭声,瞬间像是被踩着喉咙的鸭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踉跄着回头,眼神慌乱,四下寻找,许久后将目光聚焦到安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快步冲上前,蹲到戚淮肆面前:“哥,帮帮我,我就是个副总,新区项目是整个公司的业务,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戚淮肆垂首扫了他一眼,这点场合都镇不住,平日里还敢在他面前叫嚣,盛海真放到他手上,能不能撑过两年都难说。 他嘴角弧度扬了扬,轻声道:“我总跟二叔说你经验不足,缺少历练,二叔爱子心切,非不相信,觉得我是故意打压,见不得你施展能力,潭声,现在你觉得我当初的话。对吗?” 戚潭声看戚淮肆的眼神仿佛是看救星,哽咽着附和:“对,哥,你说的都对,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习,你先帮我摆平这群人,那女的把整瓶百草枯喝下去了!” 两滴就能要一个成人命的毒药,那泼妇眼睛一闭全tm倒嘴里了,真是个狠人,为了几十万值得吗?看她一身打扮,不像是缺这点钱的人。 桑榆这边,好不容易钻到沈若愚面前,手机里的120正在问她事故地点,她刚准备报出地址,就察觉到躺在地上的人不对劲。 按理说百草枯这种强腐蚀性的毒药,人喝下去后,立刻就会产生剧烈发应,呕吐抽搐时最基础的。 反观躺在地上的沈若愚,除了双腿绷直,眼睛一闭,什么反应都没有。 呼吸匀称,连面色都没半点变化。 桑榆捡起地上的空瓶,底部还残留着少许蓝色液体,凑近闻了闻,带着淡淡的甜味,像是蓝莓榨成的汁。 搞了半天,装的啊! 桑榆俯下身,用只有沈若愚听到的声音道:“小姨,你装的可不像,待会儿救护车来了拖你去洗胃,那滋味很难受的。” 沈若愚今天的任务就是胁迫加故意装死,把事情闹大得到更多的赔偿。 她刚躺下没两分钟,现场果然乱成一团,心里正美滋滋,却意外听到桑榆的声音。 心里正好奇,桑榆怎么在这儿,却又不能张嘴问。 听她说洗胃难受,盘算着待会儿抬上救护车后,她再醒过来,这样既不用洗胃又不会耽误要债大事。 死了心不开口,继续装死。 桑榆眼角抽了抽,演上瘾了,她是没办法叫醒一个装死的人的,还是闭上嘴当路人吧。 刚准备回去找戚淮肆,没走两步,胳膊被人拽住。 要债人中叫嚣地最大声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冲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片刻后,突然道:“你也是戚家人吧,我刚刚看见你跟戚氏总裁坐在一起,那你也有份儿参与,都是吸血鬼,蚂蟥,周扒皮。” 桑榆…… 管她什么事? 搞得好像她是恶人一样! 桑榆甩了甩手臂,没挣脱开,语气有些不悦:“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事故发生谁也不想,但讨说法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喝假药,又打又砸,威胁动手,不管哪一样,警察来了你们都占不到理,说不定还得赔偿损失!” 男人额头上有条长长的疤痕,看着年代久远,像是很小时候留下的,脸一皱起来,连带着疤痕一起被挤成波浪形。 “你少哄我们,我找律师问过了,开发商恶意强拆,不顾居民死活,走到哪我们都是有理的!”男人越说越激动,“我知道盛海家大业大,上面关系大着呢,我们不怕,市里官司败了,我们就去省里,再不行去京里,总有老百姓说理的地方!” 男人明显是众人里面带头的,话一出,很快有人跟着附和,看桑榆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善。 桑榆胳膊上的披肩在几次挣扎中,摇摇欲坠挂在身上,手腕处很快被勒出红痕。 突然,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有力的掌心将她的胳膊从男人桎梏下解脱出来,嗓音压得很低:“放手!” 男人打量着顾南行,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以为又是戚家搬出来敷衍他们的工具人,态度越发不满。 刚准备发难,一道浑厚而沙哑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富有节奏的拐杖敲击声。 来人正是顾家早已卸任,隐居不管俗事的前任掌权人,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一身灰白色唐装,笔挺肃穆,鹤发童颜,精神瞧上去烁烁有力,走路带风,手中的拐杖更像是一种装饰,漆黑的手柄和杖身,一瞧便价值不菲。 刀疤男人看见老人,原本怒火攻心恨不得当场干架的态度,立刻转变得异常恭敬。 “顾爷爷,您怎么来了?” 桑榆正疑惑,刚好跟面前转头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的顾南行对上视线。 他笑了笑,解释:“我爷爷跟伤者家有点交情。” 这话一出,桑榆立刻知道,顾老爷子怕不是戚淮肆请来的救兵吧!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许诺 依旧处于状况外的戚潭声,以为自己丢人的事迹已经快速在圈子里发散开,连平日里隐居不出的顾老爷子都惊动了,心里更慌了。 戚严人在外地,没法帮他收拾烂摊子,心在公司能站出来维持场面的,除了戚淮肆再不找不到第二个。 今天的事情不能妥善处理,往后他“能力不行,行为乖张”的骂名,算是背定了。 戚淮肆扫了眼跪坐在脚边,惊慌失措的男人,眼底嘲意尽显:“潭声,大家总归是一家人,我也很想帮你,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打着盛海的名号在外面横行,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天这一闹……” 戚潭声愣住了,他上次已经因为行为不端被戚老夫人罚去国外三年,名义上是修学增长见识,实际上就是发配。 这回的项目是他在公司翻身的头仗,要是被戚老夫人知道搞成如今的场面,一定对他失望至极,戚氏继承人的位置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戚潭声支支吾吾半天,脑中灵光一闪:“哥,这样,找个人顶替我的位置,就说项目实际负责人不是我,我就是个挂名的,这样对公司对戚家都好。” 他眼睛瞪得滚圆,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合适。 戚淮肆对他的的毫不意外,顺着他的话道:“这么大的项目,选谁顶替你呢?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们也不敢用,万一以后东窗事发,被他反咬一口,罪名可就更大了。” 他一步步引领着戚潭声,一字一句像是海面上引诱水手的塞壬,将猎物诱捕到陷阱中。 果然,戚潭声听完,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很快选中目标。 “项目部的副总监赵科,怎么样?” 戚淮肆眉尖一挑:“赵科?他可是你亲舅舅,我听说赵家有意从适龄的女孩里,选一个跟你联姻,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这……合适吗?” 最后几个字,他尾音拖得极长,似乎是对人选颇不信任。 戚潭声听到这话,越发觉得赵科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家只是个落魄小门小户,当年他母亲嫁给父亲后,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戚潭声对赵家那边的亲戚没多少感情。 近两年,赵科有意无意在他身旁提起过多次,想跟戚家再续姻亲的想法,无非是想靠个女人缠住他,从公司获得更多的利益。 特别是赵科那两个不中用的儿子,听说毕业后一直在家啃老,眼高手低天天泡吧睡女人,三十多岁一事无成,前阵子老大为了个女人,寻衅滋事到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让赵科操碎了心。 戚潭声心想,只要抓住他的软肋,许诺赵科一些无关痛痒的承诺,不怕他不替自己背黑锅。 “可以,他一定会答应的,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戚潭声边说着边掏出手机,走到一旁不知道跟对面人说了些什么,没多久挂断电话,脸上是长舒一口气后的放松。 戚淮肆在这边哄骗某人钻陷阱,另一边顾老太爷跟闹事头头早已寒暄到一处。 自从十五年前,顾老太爷把张也从山区里救出来,帮他找到家人免受骨肉分离的悲剧,张家人就将老太爷当成恩人一般。 逢年过节问候,大包小包的瓜果蔬菜送了一波又一波,张家人知道顾家不缺这点东西,但这是他们的心意,十五年来从不间断。 顾老爷子被顾南行搀着,做到一旁椅子上,招呼张也上前:“听说你们家拆迁跟盛海闹了些矛盾,你爸现在情况怎么样?” 见到熟人的张也,一下子没绷着,一米八的黑皮个子,眼眶唰的一下红了,哽咽起来:“医生说命是捡回来了,腿却保不住了,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神情悲切:“造化弄人啊!” 张也袖子一擦眼泪,语气坚硬:“都是盛海那个狗屁副总干的,今天一定要讨个说法。” 说着,眼睛又落在桑榆身上:“你,去把盛海负责人叫过来,戚潭声也行,戚淮肆也行,总归要有个人出来处理问题,派些小虾米出来算怎么回事?” 突然被cue的桑榆,嘴角抽了抽。 她看起来像是能叫动这两个人的吗? 桑榆扫了眼大厅里已经喝下“百草枯”的三名妇女,对张也道:“你们想好要什么赔偿了吗?或者我多嘴问一句,这些躺在地上假死的,跟你谈好赔偿金额分配了吗?” 张也一愣,许是被她当场戳穿骗局,面上有些挂不出,大老爷们脖颈立刻泛起红,一看就知道这种唬人的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 顾老爷子顺着视线望去,果真看到几个躺在地上的妇女,一人手上捏着个药瓶,拐杖重重敲击在地砖上,砰砰作响。 “胡闹!” 张也羞愤极了,但又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大多是老实本分的打工人,老人种地,年轻人进城打工,没什么学问,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喝农药诈死的办法还是邻居沈姨想出来的,她女儿是个文化人,平时也比大家主意多,大伙儿都是听她的。 “我们也是没办法,戚潭声躲着不见人,我们这些人除了一身蛮力,还有什么能跟他们斗的?” 桑榆道:“怎么没有,现在是法律社会,信访上告是办法,找媒体曝光是办法,找律师维权也是办法,你们偏偏选了一种最暴力的解决途径,有没有想过,今天一旦发生人员伤亡,你们有理也会变成无理,你难道想看到邻里们,没拿到赔偿款,先去监狱里蹲几年吗?” 她刚说完,感受到一股落在身上的目光,一抬头,跟顾老爷子带着探究的视线对上。 张也咬紧牙,被一个小好几岁的姑娘教育,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更何况这人还是戚家那边的。 “你说得轻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戚淮肆的女人,你当然帮着他说话。” 这话刚吐出来,桑榆立刻感受到那道视线更热烈了。 “这丫头是戚淮肆的女朋友?”顾老爷子指着桑榆问顾南行,他刚刚看自己孙子一脸殷勤地跑过去关心女娃受没受伤,以为抱重孙有望,没想到搞了半天,是戚家小子的人。 顾南行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弯,最后道:“没听戚淮肆提过,不清楚……” 桑榆瘪了瘪嘴,戚淮肆确实没在公共场合说过他和自己的关系,顾南行这么说没问题。 她刚想回应。 “桑榆。” 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桑榆转头望去,戚淮肆正伸出手臂,等着她上前,姿态闲散地像是古代居高临下的帝王,手一抬,就有小太监弯着腰上前搀扶。 “小榆子”在众人注视下,走上前,一手从男人腰间穿过,一手揽着他的胳膊,手掌心微微用力,掐在戚淮肆小臂上,声音淡淡:“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个瞎子一样。” 戚淮肆偏头望向她。 不知道这女人又在说什么胡话。 戚淮肆跟顾老爷子简单几句寒暄,很快将话题转到张也身上。 “关于令尊的伤情和拆迁相关事宜,明天上午到盛海,我会安排项目负责人和律师拿出完善解决方案,你放心,盛海绝不会推卸责任,也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践踏公司名誉的员工存在。” 张也一直在观察戚淮肆,距离靠得近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瞎子,让一个瞎子出来处理事务,好像也不合理。 他努力克制住脾气:“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只是敷衍我的呢?” 戚淮肆不紧不慢伸手指了指周围的媒体,说道:“今天现场的媒体朋友,都可以作证,盛海不会拿公司的名誉跟你开玩笑,你若还不相信,只能请顾爷爷做个见证。” 顾老爷子一听,知道今天自己来这儿作用要发挥出来了。 捋了捋胡子,道:“我可以给戚小子作证,明天要是不给你个解决方案,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把盛海的大门砸了!” 周围摄像咔嚓咔嚓照个不停,张也扫了眼同行的邻里,大伙儿脸上都纷纷点头,他只能答应。 事情暂时解决,闹事人群很快散尽。 包厢里的宾客早没了晚宴的兴趣,早先行一步从侧门离开。 只有时笙一直待在里面,时刻关注门外的动静。 听到闹事的人离开,立刻拖着裙子走出来,站在戚淮肆身旁,将桑榆挤到一旁:“阿肆,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戚淮肆忍着鼻腔中涌入的浓烈香水味,还有胳膊上缠上来的手臂,沉声道:“放手。” 时笙瘪嘴,声音委屈:“阿肆……” “有媒体在。” 时笙脸上顿时小雨转晴,扭捏地望了眼还未散尽的媒体,手掌缓缓松开男人胳膊,转而落在脖子上的整套宝石项链上。 “你送的这套珠宝我很喜欢,今天被好几个夫人夸漂亮,还是你眼光好,比品牌方选的还合适。” 戚淮肆声音带着轻笑:“我眼光好?” 一句话像是在时笙神经上戳了一下,一时间让她不知所措,拽紧手,紧抿着唇支支吾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忘了……”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想去拉桑榆的手,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早不见了踪影。 桑榆早在被时笙挤到一旁,腻腻歪歪缠着戚淮肆时,就离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中烦躁,眼不见为净。 螺旋门前,北方吹得越发厉害,雪花竟比昨晚下得还要多,明早的雪景怕是比今天还要美。 桑榆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小小一片,在落到她掌心后,很快被余温融化成一摊几不可见的水。 肩膀处突然一沉,一股冷杉木味道袭来,宽大的西装替她遮挡住大部分风雪。 ------------ 第一百五十章 青梅竹马 顾南行从旋转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桑榆伸手接雪的画面,粉面红唇,晧腕似雪,宛若误入美景的精灵。 寒风料峭,赏雪景的人儿瑟缩一下,昏黄灯光映射在她精致的五官上,顾南行看到那双翩跹的羽睫微微抖动两下,似一把轻柔的小刷子,从他心尖上拂过。 他脱下外套,覆上桑榆单薄的双肩,被突如其来举动愣住的女孩,转过头看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顾南行心下一沉:“在等他?” 桑榆扯了扯嘴角:“没有,外面空气好。”里面气味太冲。 顾南行没点破:“放心,今晚的事不会影响到阿肆,戚潭声不是他的对手,那些闹事的居民有我爷爷出面,不会出现大问题。” 他怕桑榆担心今晚的状况,没等她问,将知道的和盘托出。 “我知道,谢谢。” 桑榆的一声谢谢,带着疏远和客气,让顾南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转了转袖口上的袖扣,一抬头看到桑榆眼睛直盯向大厅内,他寻着视线望去。 身材娇小,面若桃李般笑得动人的时笙正半贴在戚淮肆身旁,不知道说着什么,下一秒,面带羞涩的仰头望着男人,脸上尽是小女生人的爱慕之情。 桑榆看得生气,更为心底泛起的一股某名的涩意恼火。 顾南行眼尾微扬:“他两关系还是这么好,阿肆对时笙的迁就和妥协,永远出乎我的意料。” 桑榆抿唇不语,视线却反落在顾南行身上。 男人眼里的笑意,没逃过她的眼。 时笙跟戚淮肆亲近,他好像很高兴。 车停在门口,司机下车撑伞接顾南行上车。 顾南行望了眼桑榆,道:“我送你回去吧,阿肆要处理的人和事太多,怕是顾不上你。” 桑榆本想拒绝,话刚到嘴边被他堵了回来。 “车上,我可以跟你说说他两的经历,或许你心里的情绪能少点。” 桑榆坐上后车座时,给戚淮肆发了条短信:“有事,先回家了。” 顾南行紧跟其后上了车,坐在她身旁,两人间隔了半个人的位置。 车不紧不慢行驶在大路上,雪天路滑,司机不敢开快,成片的雪花打在车窗上,雨刮板不停运转。 顾南行沉稳的声音在桑榆耳畔响起:“时笙是陆家大小姐,你知道的吧?” “知道。” 陆家大小姐孤身闯荡娱乐圈,不靠家庭不靠父母,在美女如云,新旧交替堪称神速的演艺圈闯出一片天地,乍听之下,是部职场励志剧。 如果没有戚淮肆专门为她打造的经纪公司,桑榆差点就信了。 顾南行声音不紧不慢,似乎是回忆一般,缓缓道出陆时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阿肆在没进入戚家前,就认识时笙,她当时还不姓陆,只是红山孤儿院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 桑榆愣了一下,时笙竟然不是陆太太的亲生女儿。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接回陆家,那她跟戚淮肆认识时间长达二十多年,算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桑榆想到之前采访戚淮肆时收集到的一些资料,结合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母亲去世后,他因为无人照料,也被社区工作人员送到孤儿院里住过一段时间。 直到后来,被戚威接回家,认祖归宗,以戚家大少爷的身份重新站在众人面前,许是觉得过往经历太多丢人,戚家有意隐瞒戚淮肆的从前,导致当时在查阅相关资料时,他十岁以前的相关信息,少之又少。 “在孤儿院的日子,说好过也好过,说不好过也不好过,孩子太多,修女总要照顾不到的时候,时笙当时个子矮,长得又瘦小,难免会成为孩子里被欺负的那一个,好在她从小眼力见极好,知道能力不行,当朵依藤而生的菟丝花才是生存之道。 阿肆就是她选择依附的那棵大树。” 顾南行语调平缓,桑榆却从中听出少许不一样的意味。 有着同样经历的男孩女孩,在遭受人世间巨大打击后,对出现在身边的任何一道光,都会当做救命稻草般对待。 时笙的出现,对戚淮肆来说,就是那道光吧。 “识于微末,曾经互相取暖过,这样的感情,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取代的。” 桑榆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涩。 顾南行不知道他此刻将两人过往讲给桑榆听,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她有权利知道这些。 如果桑榆在知道时笙跟戚淮肆的纠葛后,仍旧选择执拗地一往无前,他尊重她的选择。 若她选择放弃,他会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回头,他将是比戚淮肆更好的选择。 顾南行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样,完全不足以让阿肆对她另眼相看,他是个多冷淡的性子,你不知道吗?” 桑榆抬起头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阿肆刚进孤儿院时,年纪已经不小了,相较于从小在里面长大的孩子而言,他的出现意味着孤儿院里的资源又少了一份,能分配到每个孩子头上的食物和衣物更加捉襟见肘,所以他并不受孩子们待见,总是形单影只。 时笙就是抓住这点,数次在阿肆面前刷存在感,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回应,阿肆形单影只,独来独往惯了,对出现在身边的小女孩并不感兴趣。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关系。” 桑榆背脊微微挺直,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跟两人有关。 “那时候,孤儿院为节约用电,晚上烧的是蜡烛,某天休息时间,宿舍突然燃起大火,所有人四散奔逃,等修女带孤儿们逃到空地上,清点人数时,发现阿肆不见了。” 桑榆手背绷直,屏住呼吸不敢喘气:“他还在宿舍里?” 顾南行点点头:“是的,当时火太大,房梁倒塌,大人身形过高,已经进不去,就算进去带人出来的概率也微乎其微,就在所有人要放弃的时候,时笙冲了进去……” 桑榆难以想象,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冲入火场救人,她扪心自问,如果当时她在现场,未必能比时笙更果断。 一时间,她背脊缓缓沉下来,佝偻着像是一瞬间失去力气。 救命之恩,青梅竹马。 她哪里比得过? 顾南行继续道:“那场大火,时笙腰部被大火灼伤,留下很大一块疤痕,即便是现在阿肆找遍全球最好的整形科医生,也没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不仅救命,还负伤,女孩子的身体落疤,是一件多重要的事。 戚淮肆的债哪里还得清,只能以身相许了吧。 桑榆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雪势,心中越发沉重,被冰天雪地冻得硬邦邦的心脏,连跳动的频率都变得缓慢了。 车稳健地停在巷子口,顾南行有意下车送她,被桑榆阻止。 她现在满脸耷拉,像是半辈子积蓄投入股市,全部打水漂的表情,不适合被人看到。 “谢谢学长,不用麻烦了,时候不早,明天就是《故旧茶山》的开机宴,一定很忙,早些回去吧。” 顾南行打开车窗,倾出半个身子,问:“开机宴你来吗?” 桑榆想到现在的身份,又想到还没给乔北玥找到合适的助理人选,点点头道:“当然。” —— 因事先给贺芸打过招呼,桑榆到家门口时,房门是开着的。 屋内开着暖气,气温比屋外暖和数倍,一瞬间扫清一身凉意。 没等桑榆舒缓过来,一道略带奚落的女声响起:“瞧瞧我们桑榆,一身礼服穿得多好看,不知道的,以为要去给哪个大户人家当少奶奶呢?” 说话的,正是那本应该躺在医院里洗胃的沈若愚。 此刻,她正大咧咧坐在客厅桌前喝茶,四方桌另外三角,分别坐着沈素,贺昭和贺成刚。 贺昭在桑榆进屋的一瞬,眼底蹦出惊艳的微光,他一直知道这个跟他没血缘关系的妹妹长得好看,没想到打扮之下,惊艳地让他难以转目。 他的工作就是偷拍娱乐圈明星八卦换取报酬,知道某些女星私底下不化妆的样子,比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桑榆的各项条件都好得让他内心翻涌。 贺成刚自从上回进了趟监狱后,人老实多了,但骨子里对桑榆的不满没有半分减少,脸上的表情多有不满。 沈素是众人里唯一一个,上前帮桑榆掸落肩膀上雪花的,动作轻缓,语气温和:“穿这么点,冷不冷?” 沈若愚插嘴道:“姐,这你就不懂了,参加晚宴就得这么穿,你以为是去菜市场逛街,过得跟个球似的,去那种场合,穿的越少,看得人越多。” 她这话,暗示意味明显,乍听之下,俨然将桑榆塑造成去宴会上勾搭上流社会,不择手段的女人。 桑榆多少能猜到她大半夜来家里的目的,手放在墙角取暖器上搓了两下,扯了扯嘴角:“小姨,大半夜不睡觉,有空来我家喝茶?” 沈若愚也是被同伴抬出宴会厅后才知道,桑榆竟然是跟盛海总裁一起参加的晚宴,那一刻,她心里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胸口好似被锯齿来回摩擦,痛苦的很。 她原以为自己的女儿够给自己长脸的,年纪轻轻结交有钱人,几十万的包说买就买,平日里高档化妆品和营养品,一件不落送到她手上,逢人她都得说上两句,惹来不知多少艳羡的目光。 就在她以为女儿要嫁进豪门时,却被她发现,赵清清的男朋友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不仅儿女双全,老婆还是戚家出了名会驭夫的戚慕安。 那一刻,沈若愚什么高兴的心思的都没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昏君 一辈子争强好胜,哪能允许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姐姐,胜她一筹。 沈若愚手指捏紧杯壁,笑而不语。 早在桑榆进门前,她已经添油加醋把这丫头参加晚宴的事透露给大姐一家。 话里话外强调,出席那种场合的男人,带在身边的女人,多是些攀附权贵,不择手段的捞女。 沈素刚开始不信,桑榆在电视台工作得好好的,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况且,她的女儿她清楚,平时看上去沉稳安静,骨子里清高敏感,绝不可能是沈若愚口中不知检点的女人。 可等桑榆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礼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出现在她眼前时,沈素心里坚守的防线动摇了。 “你跟谁去的宴会?”沈素脸色微沉,“小榆,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你可不能做错事,走错路啊!” 贺成刚不满她的话,桑榆能跟上流社会的公子哥攀上关系是她的本事,说不准以后靠着这层关系,他们一家人都跟着鸡犬升天。 对沈素没眼力见的行为很是不屑,呵斥道:“什么走错路,你好歹现在也是大户人家的保姆,眼光怎么还是这么短浅,桑榆这是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多了条选择的路,能跟着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 贺昭沉着脸不说话,紧盯桑榆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松懈,眉骨紧锁,等着她的回复。 桑榆一听便知道,沈若愚定是让沈素他们误认为,她今晚参加的晚宴是那种豪门灯红酒绿,奢靡淫|乱的酒局。 她眸色暗淡地向沈素解释:“妈,今晚的晚宴是地产界的资源置换,正经地不能再正经地聚会,”桑榆说着视线落在沈若愚身上,目光冰凉,“小姨晚上不也在宴会上吗,里头是个什么情况,需要我重复?” 沈若愚咬牙道:“我又没参加过,怎么知道?” “既然没接触过,信口白牙胡说合适吗?”桑榆声音冷得能结冰。 在场众人看出她有隐隐发怒的迹象,讪讪地不再开口。 只有沈素出来打圆场,推着桑榆的胳膊往卧室里走:“不说了,你难得回来一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却被沈若愚挡住步伐,沈素不明就里,感觉这个妹妹今天从进门开始情绪就不对劲,话里话外没少讽刺挖苦桑榆。 她知道妹妹一直不喜欢小榆,但从没察觉过比今晚更大的不满,她甚至从中窥到一股,某名的恶意。 “若愚,你这是干什么?” 沈若愚努力收起脸上的情绪,想到今晚来的目的,语气难得放缓:“小榆,你跟盛海总裁什么关系?朋友?情人?总不会……是女朋友吧?” “女朋友”三个字她咬得死紧,像是从牙齿缝隙中蹦出来的。 桑榆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沈若愚被她盯着心里发毛,心想攀上富公子就是不一样,连她这个长辈都不尊重了。 她脸色一沉:“不管哪一种,总归有些交情,开发区拆迁款的事,你去跟盛海的人说说,他们给的那点赔偿款,打发叫花子呢?” 桑榆扯了扯嘴角:“那小姨想加多少?” 沈若愚顿觉有戏,原本比划出的三根手指,在伸出的瞬间,改成一整个掌心:“再加五十万,要求不过分吧?听说他们要在我家位置盖私立医院,私立医院多赚钱,不用我多说吧?戚家人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都不止这个数!” 她自顾自说着,全然不在意桑榆越来越阴沉的脸。 甚至觉得自己要少了,恨不得国家把拆迁政策改了,让她家能入股新地皮上建立起来的戚氏医院。 桑榆笑出声,沈若愚家拆迁款到账的时候,可没听她提过,生怕被自己家惦记上。 现在仗着张也家的事,浑水摸鱼,抓住点苗头狮子大开口,可谓无耻至极。 “你以为我是盛海的财务吗,想要多少钱就能给你多少钱,有这心思,不如多放在明天的调解会上,在我这儿,只能送你三个字:帮不了!” 沈若愚脸色阴郁不已:“傍上大款就不管亲戚了?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没有我们沈家,你早不知死……” “若愚!” 沈素言辞激动喊出口,挡住了妹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不想让桑榆知道自己的身世,至少现在还不行! 桑榆只以为沈素是在保护她,沈若愚口出恶言的举动,消散了她最后一点淡薄的亲情。 “我从小跟着外公生活,长大后也是我妈在照顾我,不管出钱还是出力,都轮不到你来置喙。” 桑榆凉薄的眼瞥向沈若愚: “小姨有空不如多管管表妹,她那个名义上男朋友的儿子,年纪比她都大,不知道怎么下得去嘴的,啊,当然,如果表妹就是冲着人家有儿有家室去的,当我没说,毕竟捞在手上的真金白银才是最稳妥的!” 说完,将房门一关,彻底无视沈若愚涨成猪肝一样的脸色,不管屋外人怎么叫嚣,权当听不见。 这一晚,她又跟贺芸睡在一张床上,简单安抚几句妹妹,又问了些她最近的身体状况。 得到满意回复后,闭上眼,被褥被晾晒过,上头满是淡淡的阳光气息。 松软,舒服,温暖。 但却睡不着。 今晚的种种映入眼帘,让她辗转反侧,一会儿想到宴会厅里时笙望向戚淮肆的眼神,一会儿想起顾南行在车里跟她说过的话。 晚上做梦,梦里都是戚淮肆在孤儿院,跟时笙欢声笑语的画面,还有火海中,时笙将他救出来的场景。 天刚亮,听到外面有动静。 沈素起得早,在帮一家人准备早餐,还有熟悉的贺成刚挑三拣四不满的声音。 她将被子蒙过脑袋,睡意全无,身后捞过手机,昨晚发出去的一条短信,至今没有回复。 桑榆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给乔北玥拨通了电话。 “北玥,今天新剧开机宴,我跟你一起去。” —— 黑色宾利在马路上行驶,一晚上的大雪,环卫工人起得早,道路两旁积满了被铲的雪。 余晖车开得慢,一是担心车速太快轮胎打滑,不安全,另一点是坐在车后座的戚淮肆脸色不佳,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想到公司掺杂不清的破事,还有二房一对难缠的父子,加上戚淮肆失眠是老毛病了,几件事凑在一块脸色想好都难。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作为老板心里的蛔虫,鞍前马后的狗腿子,余晖比谁都清楚,真正让戚淮肆心烦的是桑榆。 昨晚,她一声不吭坐上顾南行的车离开,连汇景公寓都没回。 戚淮肆好不容易摆脱时笙的纠缠,四下找桑榆的身影,就看到她披着一个男人的外套,两人亲密地立在雪风中,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 隔着玻璃旋转门,顾少落在桑小姐身上的模样,连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戚总本来就对顾少私下跟桑小姐联系的事,心里不舒坦,后脚又发现两人以后还有更多数不清的机会能在一起。 男人最了解男人,顾南行心底打的什么算盘,余晖三里地外都听见了,更何况是戚淮肆。 明明是一起出席的晚宴,最后却跟另外一个男人坐车离开,桑小姐这事办得太不地道。 昨晚晚离开的几个合作伙伴,向戚总询问一起来的女伴时,戚总脸色都变了。 余晖顿了顿:“戚总,桑小姐没联系你吗?” 戚淮肆自嘲一声:“联系我?她都跟别的男人走了,还联系我干什么?” 余晖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又道:“开发区那片的拆迁名单,法务部做背调时,发现里面有户人家跟桑小姐家沾亲,真巧。” 戚淮肆瞥了他一眼:“什么亲?” “桑小姐母亲的妹妹,哦,也是昨晚喝毒药诈死妇女其中一个,”余晖想到昨晚的场景就想笑,“亏她们想的出来,救护车一到,躺地上的人全跑没了,速度比兔子都快,我查了下那人叫沈若愚,已经签过拆迁协议,应该是觉得赔款不满意,想趁着闹事多要一笔钱,戚总,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戚淮肆语调冷淡,“拆迁协议我看过,完全符合赔偿条款,为了一个人破例,剩下那几百户知道了,会闹成什么样?” 余晖一愣:“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怕桑小姐家里人会为难她,毕竟昨晚那么多人都知道她是您的女伴。” 戚淮肆扯了扯嘴角,冷哼:“你觉得她会来找我帮忙?想多了,每笔账她跟我算得可清楚了!” “会不会是桑小姐觉得麻烦您不好意思,毕竟现在的女孩子,都流行独立自主,走得就是不依附男人的路线。” 戚淮肆…… 他咬咬牙:“花钱还花出错误出来了,独立自主……顾南行的新剧女主,难道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定下来的?这不算另一种方式的依附?” 余晖顿觉后脑勺凉凉:“您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桑小姐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况且,能拿下合约本来也是她的本事,顾少跟您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吗?公私分明的很,他跟您可不一样,不是那种会烽火戏诸侯的人。” 越说道后面,戚淮肆越发觉得余晖在嘲笑他。 心里不舒服,反驳道:“什么意思,我是昏君,他是明君啊?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余晖闭上嘴,唯有一双眼满是狡黠的笑意。 戚淮肆背靠在软垫上,反复琢磨助理二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要是昏君,桑榆一定是妲己,顾南行顶天算个姬发,想来想去,两人都没可能。 车子很快停在盛海大厦停车场。 余晖下车后,自然地打开车门扶“眼盲”的戚淮肆下车,两人同时乘电梯上顶楼。 在电梯门打开前,戚淮肆突然来了句:“如果她来找我,沈家的赔偿款从我私人账户上划,多少都行。” 余晖…… 这还不是昏君? 约莫半小时后,盛海和开发区地皮上的原住民代表,在二十二楼会议室面对面展开协商会。 会上,不出意外的,戚潭声的舅舅被拉出来当了垫背,主动承认项目开展过程中的重大失误,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任何经济赔偿,或者是法律惩处。 赵科脸色蜡黄,眼圈周围黑眼圈严重,显然一晚上没睡,默默承受着来自受害者家属的指责,全程敢怒不敢言,显然是一副替人背黑锅的模样。 戚潭声姿态肆意地靠在椅背上,玩弄指尖的尾戒,仿佛周围一切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新剧开机 昨晚戚潭声连夜驱车去赵科家,以他两个儿子未来前途做诱饵,又以自己名下的股权为补偿,没费太多力气,让赵科扛下了黑锅。 他走后,赵科家是怎么样乱成一锅粥的,戚潭声不知道,也不关心。 只要,他能完美隐身就行。 会议最后,张也一家获得连拆迁款在内的两百万赔偿,盛海愿意接受其父亲的转院,给予最好的医疗条件,并承担他父亲所有医疗费用,直到顺利出院。 至于那些跟在后面将事情闹大,浑水摸鱼企图获利的住户,盛海法务部也不是吃素的,统统驳回。 这话一出,引起不少人不满,当场又有闹起来的架势。 盛海又用新区建设中的小区为诱饵,承诺在场众人日后若买房,有优先择房的特权,并表示新的戚氏医院落地时,所有人都能成为医院的VIp用户。 抛出买房诱饵时,住户们心里还有些牢骚,谁也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在开发区上买新房,再说房价一年一涨,谁知道新房建立起来时,他们还买不买的起房子。 当然是趁着现在,赶紧入手新房。 因此多数人并不买账。 可等戚氏医院VIp用户的福利抛出来时,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冒头拒绝,脸上的神情瞬间大变,喜不自胜。 戚氏的医疗设备和医护人员的能力,是全国顶尖水平,房子可以不要,身体总不能不顾。 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医院,如今好点的医院,挂个出名的专家门诊还得找黄牛,排队排半个月,耗资巨大不说,耽误病情才是最要命的。 在麓城有句老话,阎王要你三更死,盛海留你到五更。 在场众人和和气气坐下签订了新的协议,再无一人闹事。 二十八楼总裁办公室内。 余晖将整理好的资料递交到戚淮肆手上:“王律跟法院那边的人取得联系,按照惯例,赵科最终处罚不会少于五年。” 五年,换取儿子的前程和家人下半辈子的安康,这笔买卖划算吗? 戚淮肆翻阅资料,扯了扯嘴角:“如果是你,你愿意背这个黑锅吗?” 余晖神情严肃,义正言辞拒绝,并解释道:“不会,潭总的为人不值得信任,顶包更是罪加一等,一旦被查出来,数罪并罚,从重处理,结果比现在严重数倍。”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那个弟弟怎么就想不明白?”戚淮肆斜靠在椅背上,视线落到窗外森白的冰雪世界中,世界宛若镀上一层银装,仿佛要遮盖这世间一切灰暗。 冰雪终有融尽的一天,真相也终有大白那日。 “找人私下跟着赵科。”戚淮肆收回视线,神情淡漠,“阮茜那边进展怎么样?” 阮茜,是他放在戚潭声身边的一枚监视器。 也是那晚桑榆在宴会厅后院见到的女人。 余晖兴致勃勃将最近几日,阮茜送来的消息汇报给戚淮肆,看着总裁眉尾越来越讥诮的神色,心底默默为戚潭声烧香。 —— “大家一起合个影。” 新剧开机宴到场不少媒体,长枪短炮摆了满地。 乔北玥穿着剧里角色的定妆服饰,出现在现场,看到这么多媒体有些意外。 戚淮肆级剧哪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顾南行也说没花钱找媒体过来宣传。 直到桑榆小跑着从不远处过来时,大伙儿才知道原因。 今天不仅是《故旧茶山》的开机宴,也是时笙重新进组的日子。 这些媒体也不是特地奔他们来的,而是在等采访时笙的间隙,抽空过来拍了两张照。 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站定位置,乔北玥拉着桑榆一同入镜,媒体刚准备按下快门,演员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知是谁喊了声“时笙来了”。 媒体瞬间如作鸟散,扛起长枪短炮跑的比兔子都快,上赶着到时笙面前占个好位置。 留下乔北玥众人尴尬地愣在原地,脸上神色灿灿,望向《醉倾城》剧组方向的眼神都带着恼怒。 流量为王的时代,现场几个主演加在一起的知名度都不及时笙,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拜高踩低再正常不过。 桑榆见众人情绪不佳,开机第一天被对手剧组给了个下马威,多少有些不吉利。 她从包里掏出摄像机,站到原本摄像师的位置上。 摄像机是她打算给乔北玥拍些剧组美图的,这会儿用来正合适。 “摄影师小桑第一次有幸给这么多人拍大合影,大伙儿给点面子,笑得开怀些啊。”桑榆举着相机冲众人比了个俏皮地手势,模样阳光又绚烂,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顾南行笑出声,冲着身后的工作人员道:“敬天地,拜四方,大伙儿把手上的香火举高些,这可是我们剧组的第一张合影,一定要喜气!” 导演发话,谁敢不听,纷纷举起手中代表顺遂的香火,虔诚祭拜。 桑榆头一次参加剧组的开机宴,知道一部剧能呈现在观众面前,背后承载无数工作人员的汗水和心血,从主演到配角,从导演到助理,对新剧都是满怀期待。 在剧播出之前,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成为主创团队们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乔北玥笑着冲身边人道:“大家看着相机啊,跟我一起喊口号。” “咔嚓”一声,伴随着全体员工“祝《故旧茶山》开机大吉,一炮而红。”的口号声,桑榆留下了职业生涯的第一章剧组照。 这边呼声震天,时笙那头同样热闹非凡。 像是知道会有记者来访,剧组甚至给她单独分出一间休息室给时笙接受采访。 片场上,《醉倾城》的导演孔逍,脸色不虞地多次瞥向休息室。 副导演上前帮他泡了壶姜枣茶:“好热闹,剧组好久没来这么多外人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孔逍的怒火直往上蹿。 “她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走秀的?本来就因为她受伤,耽误剧组的工作,搞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 副导演最了解孔逍脾气,安慰道:“圈子里都这样,也不止她一个人。” 孔逍鼻腔里冷嗤一声,重新回到机器前看现场拍摄进度。 镜头前饰演女二号的新人女演员,是不久前时笙推荐到剧组的,在圈子里跟她关系不错。 出演过几部校园剧,演技一般胜在长相不错,气质跟角色符合。 加上有投资方的发话,即便孔逍心里有更合适的人选,也不得不妥协。 他原本以为新人好歹饰演过几部女主戏,就算演技比不上乔北玥,好歹态度能端正些。 谁知进组一个多月,连台词都背的磕磕绊绊,更不用说表情和演绎,孔逍甚至怀疑木头都比她演的有感情。 “咔咔!怎么回事?这地方情绪应该是这样的吗?你被心上人拒绝会是这幅表情?” 孔逍气得将茶杯砸在桌面上,眼神沉寂地吓人。 演戏门槛这么低吗?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分一杯羹! 女演员瘪瘪嘴,一脸委屈样:“导演,不能怪我,是隔壁剧组开机口号喊得声太大,害我都出戏了!” 孔逍最见不得女演员没本事,还总喜欢遇事找借口推脱责任,语气越发不善:“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演员!这会儿就算天上下刀子,你做出的反应也要跟角色吻合!别把撒娇卖乖那套带到片场,这里没人惯着你!” 女演员哪受过这种气,当下红了眼,又不敢得罪大导演,只能委屈巴巴继续拍戏。 台词错漏百出,表情动作毫无感情,咔了一次又一次。 孔逍气得把耳机一丢,怒道:“回去找状态去,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回来!场记,让下一场演员准备!” 大冬天冰天雪地,他生生被气出一身汗,连忙多喝几口姜枣茶顺顺气,不然早得被气死! 现场人人自危,从演员到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喘一下,深怕再次得罪导演,遭挨骂。 隔壁剧组欢天喜地的热闹声,跟他们形成鲜明对比。 孔逍招呼来副导演,好奇道:“隔壁哪个剧组?” 副导演刚从手下工作人员口中得知消息,回答道:“好像是顾南行的新剧,叫《故旧茶山》,今天开机,拍摄地跟咱们一样,以后少不了会撞上。” 孔逍一脸疑惑:“撞上就撞上,一个拍摄基地同时有好几个剧组,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说到这儿,他随口问了句:“主演是谁?” 副导演尴尬地吐出几个字:“大女主剧,女主是乔北玥。” 孔逍动作一顿,须臾后恢复如常,看着不远处被助理围在中间,哄着安慰的新剧女二号,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极力保下乔北玥,至少她演技合格,性子也飒爽大方。 “买束花送去给她吧,解约的事,我多少占点责任,”孔逍冲副导演吩咐,又想到乔北玥跟盛海经纪公司闹解约,现在不知道签在哪家名下,他倒是认识好几个业务能力不错的经纪人,可以带一带她。 算是为当时解约的事,做出点补偿吧。 副导演是剧组的选角导演,人脉广,八卦消息传递最灵通,看出导演的意图,小声道:“乔北玥成立了工作室,现在的经纪人是个新手,好像叫……桑榆,之前是电视台的主持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入这行。” 说着,他停顿了下,补充了一句:“这个桑榆,貌似跟戚淮肆有点关系。” 孔逍一听,太阳穴突突的跳,他现在听不得投资方的名字,像是患上应激障碍综合征一般,一提就浑身难受。 他视线又落在时笙休息室门上,看到对方笑意满满地送记者们出门,一转头,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满脸嫌弃。 变脸的演技,放在整个娱乐圈都是相当炸裂。 不知道能有几分用在新剧上。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骂 开机宴后,剧组组织聚餐,地点选在拍摄基地附近一家评分不错的火锅店,大大小小占满了座位。 桑榆等菜间隙刷了会儿手机,发现乔北玥上了热搜词条。 【乔北玥风波后首部剧,资源大跳水。】 紧跟着这条热搜的,好巧不巧是时笙的出圈美图,营销号大力吹捧:【女神回归,妖魔鬼怪统统让道。】 甚至不忘在其后跟发一张,不知从哪个角度偷拍的乔北玥怼脸照,顺带把桑榆也带出镜。 时笙的粉丝在评论区阴阳怪气,拉一踩一。 【笑死人,侧脸虐成这样,好意思当演员,普女本女。】 【乔北玥身边的助理都比她漂亮,赶紧辞退吧,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大家多关注我女鹅的新剧《醉玲珑》,三大平台联合出品,质量有保证,班底超豪华,服道化吊打隔壁野鸡剧组一条街!】 要不是桑榆按住暴怒边缘的乔北玥,她当场就要上大号骂人了。 当初因为坠马一事,乔北玥和时笙的粉丝在网上闹得不可开交,至今狭路相逢,高低得互骂两句,剜一眼对方才会离开。 时笙粉丝数量庞大,大多是心智没完全成熟的未成年,骂起人来又狠又毒,乔北玥的粉丝是她早年影视剧攒下来的,水平素质高不少,不屑于小孩子吵闹。 导致两路粉丝一撞上,乔粉多数情况都被怼得哑口无言。 乔北玥戳着碗里的牛肉,指着后台一封说她专门选同样拍摄地点,蹭时笙热度的私信,气不打一处来:“蹭她个奶奶腿的热度,我还怕被她粉丝褪下层皮呢?” 桑榆抢过手机,直接退出微博页面,按熄屏幕,往桌上一扣。 “影响食欲,别看了,待会儿给你拍两张美照,各大社交账号你好久没营业了吧?” “以前都是公司打理账户,离职后我也试着发了两条,又要拍摄又要剪辑,还得想文案,麻烦得很,懒得搞。” 桑榆从没见过比乔北玥还佛系的女艺人,恨不得在脑门贴上“不想营业”几个大字。 好在拍摄剪辑一直是桑榆的长项,吸引眼球的文案更是跟她从先的工作息息相关。 吃火锅的间隙,桑榆找准角度,迅速出图,文案一编辑,打算直接po到乔北玥社交网络上时,被她拦住。 两人贴脸亲昵拍了张合照,紧跟在火锅和开机宴图片后。 乔北玥满意地看了眼合照,完美地都没有p图的余地,问道:“你有微博吗?” 桑榆翻出手机,眼瞧着乔北玥在文案最后@她的账号,一同发到网上。 【恰逢初雪,新剧开机,冬日祈愿,万事顺遂。 贴贴经纪人小姐姐,往后岁月请多关照。 ps:太喜欢吃火锅,感觉上辈子是个锅。】 不仅背黑锅,还总被人恶意拉踩。 当然最后一句话,乔北玥不会发出去,可聪明的网友,哪里看不出来她的一语双关。 乔粉在评论区热烈欢迎桑榆,没几分钟,她的后台收到几十封私信。 点开一看,全是北玥的唯粉,话里话外的语气,活像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托付给她一般。 桑榆看着粉丝们情真意切的嘱托,眼眶微微发热,立刻转发乔北玥的微博,配上文字。 【万千人海中,为你而来。@乔北玥】 随后放下手机,与坐在对面的乔北玥举杯相撞,不再关心网络上的动态。 “合作愉快,以后能不能冲刺金马奖,拿下白玉兰,全都靠你了,我一定全力配合!” 桑榆微微勾起狐狸眼:“真的?” 乔北玥卷起一筷子肥牛卷塞进嘴里,不忘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当然!” 桑榆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扒拉走乔北玥碗里油光水滑的半碗肉,换上一杯清水和两碟蔬菜。 “最近注意控制体重,戏里女主是个清瘦美人,前期生活落魄,以后你的主食只能是水果沙拉和水煮鸡胸肉。” 乔北玥刚昂扬的斗志,在看到桑榆大快朵颐吃掉她的半碟肉时,眼神再次变得灰蒙蒙的,咬牙切齿喊:“你也太狠了吧?” “后悔了?来不及了!” —— 时笙在专属休息室看到乔北玥跟桑榆合照时,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 小助理气喘吁吁跑进来,将好不容易买来的奶茶放到桌面上:“笙姐,你要的奶茶,不加糖去冰。” 新出的网红饮品,茅台酒配咖啡,打卡人超多,她生生排了来个小时队,才买到。 连气都没喘匀,下一秒,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意,从头顶灌下,黏黏答答的咖啡伴着酒糟味自发间滴落在肩膀出,一身米白色外套瞬间被染出污渍。 更别提助理脸上的咖啡渍,惨白的面容,褐色的液体,还有一双因惊恐瞪大的双眼。 时笙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恶劣地勾勾唇:“不错啊,长本事了,一声不吭?” 小助理咬紧牙关,才勉强遏制住因寒冷而哆嗦的身体,她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 这不是时笙第一次朝她撒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刚开始在她身边当助理时,时笙还温温柔柔过一段日子,见人三分笑,遇事礼貌又谦让,让她一度以为幸运地遇到一个好艺人。 没想到,伪装没几天,时笙本性暴露无疑,一有不顺心就拿助理撒气,泼咖啡,向她身上砸东西都是小事,有时脾气大起来,伸手打人也是常有的。 经纪人萧红不管不问,每次小助理想反应情况,或是提出离职,她都以再忍忍,找到下一个就放她走敷衍过去,并以合同约定时间做威胁,要求赔偿。 一天天拖下来,助理被时笙阴晴不定发的脾气折磨得两个月掉了二十斤,原本就瘦弱的身板,现在远远看过去,像个单薄的衣服架,风一吹就能倒。 时笙坐回椅子上,长腿一伸踢在助理半月板上:“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再买一杯。”说着抬起头看了眼手机,“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候看不到人,今晚给我睡浴缸!” 小助理抹了把脸上的咖啡渍,眼角红得厉害,低着脑袋除了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得罪不起时笙,更得罪不起时笙的粉丝,只要一句话,她就能断了她在圈子里的路。 萧红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眉头微微促紧:“收敛点,这里是片场,传出去你风评要不要了?” 时笙瞥了小助理一眼,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传?谁敢传?”说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在小助理身上,“你吗?”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茅台咖啡的魅力 助理慌忙摇头,心底压抑的一根弦,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崩断。 萧红冷眼扫向女孩,满身污渍看得人难受,她嫌恶地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等休息室里只剩下她跟时笙时,才靠在化妆桌旁,小声道:“戚总来了。” 时笙眼睛一亮:“真的?在哪?” 萧红一看女儿的样子,连连摇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把心思分点出去,戚淮肆现在就是个瞎子,你考虑过你俩的未来没有,上回追你的百利集团的言总,我看就不错,你抽时间多跟人家接触接触,言家家大业大,你能嫁过去,很不错了!” 言家是近些年进军麓城的新家族,听说老一辈都在都城发展,因业务拓展,派遣小儿子到麓城提前考察。 小伙子长得俊秀,说话办事伶俐,上头只有两个姐姐,以后集团迟早会落在他头上。 萧红左看右看,都觉得此人比戚淮肆更适合时笙。 时笙边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边回复她:“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言家小儿子刚到,身边就围满了扑上来的花蝴蝶,他那样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上赶着的有什么意思,欲擒故纵才是上策,至于阿肆……”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指尖被沾上的咖啡渍,腻腻乎乎难受得很,眉头逐渐蹙紧。 “阿肆现在依旧是盛海的掌权人,只要一天没下台,盛海就还是他说的算,我们有的是时间,着什么急呢?” 还有一点,时笙没有说出口,她是真心喜欢戚淮肆的,他是自己年少时第一个心动的男孩,也是一举将她抬到如今位置的男人。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放弃戚淮肆。 毕竟当年,她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获得他的另眼相待。 时笙手掌抚上后腰位置的伤疤,思绪渐渐回到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半清醒半昏迷中的男孩,燃着火焰的木棍,还有那瓶被她丢弃在床底的安眠药…… “阿肆在哪?我去找他,他一定是听说我今天重新回剧组,来看我的!”时笙对着镜子转了两圈,确定镜中人完美无瑕。 萧红想起那辆黑色宾利停稳的方向,忍不住泼冷水:“确定是来看你的吗?别忘了,桑榆也在这里,他会不会……” “不可能!” 尖厉到刺耳的女声从喉咙里破土而出,夹杂着愤怒和决绝。 萧红不敢多说,放任时笙走出休息室。 —— 桑榆好不同意从某咖啡店门前人山人海的长队中挤出来,拎着手上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长长舒了口气。 要不是为了蹭茅台咖啡的热度,她才懒得在这儿拍两个小时队。 她看着像是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远远望去,不见尽头。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男男女女在寒风中冷得跺脚,却没人愿意挪动半步,眼里全是对新品的渴望。 网红经济真吓人,不仅要掏空你的钱包,还要霸占你的时间。 桑榆拧着咖啡往酒店走,剧组人员统一下榻在同一所酒店。 拖乔北玥的福,她分到一套单人间,窗明几净,正对拍摄片场。 手机“叮”收到一条短信。 桑榆打开一看,消失一整天的男人,终于舍得给她发来消息,简单到冷漠的三个字。 “你在哪?” 桑榆瘪瘪嘴,合上手机往回走,没走几步重新掏出手机,编辑文字发过去:“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拍摄基地离麓城城区,隔了六十多公里,可不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消息发过去,再次石沉大海。 桑榆嘟起唇,小声吐槽:“多发一句问候,会死是不是?” 只顾着低头看消息,没注意到从身边擦过的车辆,直到“滴滴滴”的鸣笛声响起,桑榆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站在车辆行驶的主干道上。 眼看汽车就要撞上来,突然从身后伸过来一直细长的胳膊,拉着她往后猛拽。 “小心。” 女孩焦急到有些慌张的声音响起。 直到车辆从眼前呼啸而过,桑榆才来得及转头望向救她一命的女孩。 女孩皮肤白白净净,原本应该是很可爱的一张脸上,此刻却满是咖啡渍,从头顶到外套无一幸免,隐隐散发着酒味,发尾甚至有结冻的趋势。 桑榆第一反应以为手上的咖啡泼了人家一脸,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却发现手上重量没变,咖啡盒子盖得好好的,一滴都没洒出来。 “你……”桑榆顾不上女孩身上的咖啡渍从何而来,忙掏出包里的纸巾帮她擦拭,“快擦擦,别冻着了!” 麓城的冬天冷得厉害,尤其是晚上的北风呼啸声跟鬼一样,小姑娘头发湿哒哒,不处理一定会感冒。 辛禾冰冷的脸颊突然接触到面前人温暖的指腹,忍不住颤抖一下。 桑榆以为她是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很快松开手。 “你这是要去哪?”浑身湿哒哒也不换套衣服。 “去买咖啡。” 桑榆一愣,都这样了还要去买咖啡,网红经济害人不浅! “别去了,那边队伍都快排到马路边上了,等轮到你店员也下班了。” 辛禾摇摇头,倔强道:“不行,我得去。” 桑榆看着她瘦弱的小身板,一下子想起妹妹贺芸,忙拉住她的手:“你等一下。” 女孩抬起湿漉漉的眼,跟个小奶狗一样可怜,神色迷茫。 “我刚多买了一杯,喝不完也浪费,给你吧。” 辛禾震惊的目光落在桑榆身上,像是在询问她话里的真实性,得到对方点头回应后,忙掏出手机:“我把钱给你。” 桑榆将咖啡送到她手上,笑道:“不用,算我请你的,权当是报答你刚刚的……救命之恩!” 边说边冲她眨了眨眼,笑容明媚,仿若春日暖阳,射进辛禾被幽暗遮蔽的心底,连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临走前,桑榆脱下脖间系着的围巾,替女孩带上:“晚上天冷,早点回去换衣服,别冻着了!”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别拒绝啊,围巾不是送你的,下次有机会碰上,要还我的。” 辛禾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手指抚上脖间的围巾,冬日的寒风,仿若一瞬间被吹跑。 其实,早在刚刚见到女人的第一眼,辛禾就认出,她是乔北玥的经纪人。 跟这样的人一起工作,不知道会是种什么感觉。 总归,比她现在像地狱里的生活,好得多。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是我的尺码,有点勒 桑榆拎着咖啡打开乔北玥的房门,她正在浴室洗澡。 两人隔着磨砂玻璃门对话。 “记得拍图营业,茅台咖啡现在是顶流,给我使劲蹭热度!” 乔北玥把沐浴露冲干净,裹着毛巾走出来,见到桑榆手上还散发着热气的咖啡,一下子想到之前喝新品的味道,眉头皱得能打结:“我忘记跟你说买冷饮了。” 桑榆不解,大冬天喝冰块,铁胃也受不了:“有什么区别吗?” “你知道热饮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 “喝了以后感觉像是被五十多岁大叔舌吻一样,大叔前一天晚上喝酒呕吐还没刷牙!” 桑榆…… 等拍摄完毕,发到小某书上,桑榆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房间。 她的房间在乔北玥楼上,整体设施简陋不少,因为来得急,不知道开机宴第二天要开始新剧拍摄,桑榆的换洗衣物还没来得及打包带过来。 正想着叫快递送来些贴身换洗衣物,房门突然被敲响。 桑榆下意识以为是乔北玥在门口,问也没问,直接开了门。 走廊灯光昏黄,有几盏因电力不足正一闪一闪,门口处修长的身影松松散散倚着墙,眸子在灯光中镀上一层流火。 不知哪个房间正放着嗨炸天的音乐,戚淮肆指尖在裤腿边弹动,仿佛在跟着音乐合拍。 “你……” 未说完的话,被吞噬在男人口舌之中。 桑榆呜咽着,手掌有气无力捶打在戚淮肆胸口位置,却跟隔靴搔痒一样,达不成任何威慑力,但凡有第三人在场,都会误认为她软绵绵的动作,更像是欲拒还迎。 房门“嘭”一声被关上,紧跟着还有一声车轮滚动的声音。 桑榆后背抵在墙壁上,鼻腔间满是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夹杂着些许冷冽的清雪味,还有一丝未消散的寒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放开她,微微错开身子,依旧保持一个将她整个环住的架势。 桑榆大口喘息新鲜空气,脸颊红得厉害,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戚淮肆垂眸,看到怀中女人如蝴蝶般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一双薄唇上的口红被咬得一片荼蘼,眼神暗了暗:“这家酒店是盛海投资的,查个人还不容易吗?” “哦。” 桑榆轻咬上唇,不知该作何反应,空气一时间陷入奇怪的气氛。 视线落到一旁,一个红色26寸行李箱正立在身旁,刚刚的车轱辘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让她意外的是,贴身立在红色行李箱旁边的,还有个明显小一号的纯黑色小箱,乖巧得像是个陪衬。 “这不是我的箱子吗?” 戚淮肆心里还在为桑榆昨晚跟顾南行一声不吭溜走的事情别扭,没好气道:“除了你,谁会用这么艳俗的颜色?” 艳俗? 明明是很大气的中国红,好不好? 桑榆抿唇想反驳,意识到箱子里装的应该是她的生活用品,想到男人大老远给她送过来,心里再有不满,也被丝丝上涌的喜悦掩盖。 她从男人臂弯里钻出来,拉过来行李箱打开。 里面从洗漱用品到大衣棉服,应有尽有,连夹层里都塞进了她的贴身内衣。 桑榆看着那几双被单独装在小袋子里的蕾丝套装,耳尖渐渐泛起红晕。 不知道是不是戚淮肆故意的,带过来的几套内衣,都是平时这家伙最喜欢的,每回她穿着,某人总是格外凶猛。 桑榆心跳如雷,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隐隐又有被勾引的趋势,她随手指了指黑色行李箱。 “这里面装的什么?” 她也有款黑色小号行李箱,但好像不是这种皮质。 心里想着,桑榆手上已经打开行李箱,摊开的瞬间,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摆在最上方的几套眼熟的男士内|裤。 桑榆眼皮一跳。 正是她前段时间在某直播间凑满减下单的。 当时,主播喊得激情洋溢,男模们恨不得贴身试穿展示,都换不来屏幕前所有女生的青睐。 桑榆刚好买了套洗护套装,300减40的活动,还差七八十块,左挑右选没选到满意的。 恰好戚淮肆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浴袍一拉露出精壮挺翘的臀部,桑榆鬼使神差把直播间八十块五条的内裤收藏进购物车,一键下单。 后来,桑榆偷摸找机会翻看了眼戚淮肆内裤的牌子,一串读不懂的英文单词,她当时还舒了口气,不是她认识的大牌,估计价格高不到哪去。 掏出手机一搜,好家伙,屁股镶金边了,一条一万多,还只卖给高净值客户,有市无价。 她当场就想把八十块五条的内裤退了,可惜快递发货迅速,完全没给她考虑的时间,已经在运输途中。 客服只说快递到货后拒签就行,桑榆没再管,时间一长,她都快忘了这码事。 万万没想到被戚淮肆看到了,还签收了。 桑榆此刻脸红得要滴血,恼羞成怒:“你怎么能随便拆人家快递?” 戚淮肆眼尾一扬:“不是给我的吗?为什么不能拆。” 桑榆嘴硬如鸭子:“谁……谁说是给你的?” “那你给谁?”戚淮肆眸色危险,仿佛下一秒不管从她嘴里蹦出哪个野男人的名字,他都能立刻提刀上门砍了对方。 戚淮肆昨晚睡眠质量奇差,中午见完客户,顺道回汇景休息,刚进入浅眠,门口“砰砰砰”传来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快递到了,出来签收一下。” 戚淮肆阴沉着脸,打开门,周身低沉的气压,把快递小哥吓了一跳,忙低头看了眼纸盒上的名字:“桑桑是个大美女,是住这儿吗?” “给我吧。” 戚淮肆捏了捏眉心,最近有个什么购物节,桑榆下单一堆快递,每天晚上都能在门口看到各种包装盒。 他随意扫了眼快递盒,刚准备丢在沙发上,眼神在接触到某个字眼时,突然顿住动作。 【纯棉潮流男士四角裤】 捏住纸盒的指尖微微用力,没有任何思考,撕开包装盒。 带着明显笑意的“切”声,在客厅里响起。 被人打扰睡眠的低沉气压,在瞬间消散殆尽,戚淮肆像是一只被抚平毛发的野兽,刹那间化身软萌可亲的大金毛。 连走进洗漱间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桑榆伸手打算拿走内裤,却被戚淮肆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给谁的?”他语调强硬,态度坚决,脸色阴沉。 桑榆扶额叹气,只能妥协:“给你的,给你的。” 戚淮肆心情瞬间云销雨霁,晴空万里,挑了挑眉尾,重新将内裤塞回箱子里:“下次先问下我尺码,有点勒。” 桑榆脸又红了,上手去抢:“那这次别穿了,下回重买。” 她还怕布料太差,污染了他金贵的屁股,到时候过敏,丢脸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戚淮肆一把按住行李箱,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箱子:“不,勉勉强强能穿。”拉链一拉,行李箱往衣柜里一塞,动作干净利落。 桑榆这是才意识到,箱子里放的都是他的生活用品。 什么意思? 戚淮肆要住这儿? “你不会要住这儿吧?”桑榆焦急地直跺脚,“不行!” 开什么玩笑,剧组里人来人往,乔北玥经常来串门,保洁阿姨每天都得来打扫卫生,房间里住个男人根本藏不住,用不了一天全组局都得知道。 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戚淮肆才不听,他忙了一天,赶了两小时车程,身心疲乏地很。 伸手扯开领结,自然而言当着桑榆的面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拿起桌上毛巾走向浴室。 路过桑榆时,不忘说了句:“准备点吃的,饿了。”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很快遮挡住高挑健硕的身形。 满屋子只剩下花洒压强的声音,还有桑榆长长的一声叹息。 —— 戚淮肆口味刁钻,不知是不是常年山珍海味养刁了胃口,轻易不会尝试小菜馆的菜式。 跟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桑榆对他的饮食有了些了解,葱姜蒜不吃,多油多盐不健康的不吃,油炸卤味不吃…… 桑榆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中餐馆,打包两荤一素,特地嘱咐大厨少油少盐,不加葱姜蒜。 服务员上下扫了她一眼,眼神都透露出一股不耐烦,以为又是哪个不出名的小艺人,把他家菜当成减脂餐了。 拎着食盒往回走,刚进电梯,好巧不巧撞上顾南行,还有站在他身旁的时笙。 两人应该是刚从地下车库上来,见到她的瞬间,顾南行微微点头颔首,视线从她手上的包装盒一扫而过。 时笙头上的发饰还是古装造型,脸上妆容明显,鼻孔朝天,连个眼尾都没施舍给她。 “顾导。”桑榆笑了笑,按下十二楼的按钮。 “晚饭没吃饱?”顾南行指着她手中的食盒问。 他记得火锅店里,桑榆胃口挺好的,不仅吃了自己碗里的,连乔北玥那份儿也抢过去了。 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还时不时冲乔北玥挑眉,模样又可爱又招打。 桑榆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不好意思干笑道:“有点。” 都怪戚淮肆,她都快成被人眼里的饭桶了! 时笙瞥了她一眼,似是嫌弃菜品上不了档次,眼角眉梢都是嘲讽。 顾南行住的楼层在八楼,这层设备齐全,不仅有独立的自助餐厅,还有洗浴桑拿,美容护肤项目,是只有导演和主演才有资格住的豪华大包间。 电梯在八楼停下,顾南行和时笙前后离开。 门关上的刹那,桑榆听到顾南行略带无奈的声音:“你经纪人是不是看错人了,他真没联系我,更不可能藏在我房间里。” 时笙不满道:“不可能,车停在楼下呢,难道……” 难道后面的话,被电梯门阻隔,桑榆没听见,自然也没看到时笙转身投来的恨不得蹦出火花的眼神。 进屋时,戚淮肆已经洗漱完毕,在用毛巾擦拭头发,用的还是她行李箱里的粉色毛巾。 桑榆将食盒推到他面前,没好气道:“时笙在找你。” 戚淮肆没什么反应,毛巾随意搁置在床沿,打开饭盒,眉头微皱,终究没多说什么,慢条斯理吃起饭。 桑榆以为是她声音太小,某人没听见,又重复一遍:“我说,时笙在找你!” 与此同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抬眼看去,屏幕显示是时笙的视频通话邀请。 桑榆心里一阵刺啦不舒服,狗男人,就不应该给他买吃的。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他怎么没撑死? 68.5的饭钱,一分不能少,待会儿全得转给她! 她在心里骂了戚淮肆不知道多少下,却见戚淮肆将手机一翻倒扣在桌面上,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找我,我就得见吗?每天那么多人想见我,早累死了。” 桑榆站在原地,憋憋嘴,心里却像破土而生的嫩芽,宛若照到阳光一般,愉悦地颤了颤芽尖。 行吧,68.5算她请客吧。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意 房间面积不大,只能容纳一张一米五大床,戚淮肆往上一躺,187的个子,瞬间占去一大半。 偏他本人无知无觉,完全没有入侵别人领地的意识,双腿盘膝,膝盖上搁置着电脑,手指飞速敲击键盘,忙得不可开交。 桑榆洗完澡出来,问道:“开发区的事情处理好了?” 戚淮肆微微点头:“差不多,收尾工作交给余晖就好。” 说到这儿,桑榆才意识到,一直像是影子跟在他身边的余晖不见踪影:“他人呢?也住这间酒店吗?” “不住,他回公司。” 桑榆顿了顿:“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没他你怎么回去?” 戚淮肆从电脑前抬起头,没了白日里墨镜遮挡的眼睛,在白炽灯光下比暗夜里的星辰还耀眼,眉尾一扬,一本正经:“谁说我要回去。” 好不容易把手头上工作交代出去,仅留下些可以线上处理的文件,戚淮肆终于有时间可以亲自来现场盯着,那肯轻易回去。 桑榆每天在片场呆着,近距离跟顾南行接触,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被人挖墙脚。 顾南行那小子有多招女孩子喜欢,戚淮肆从小看得一清二楚。 小意温柔,嘘寒问暖,对谁都是三分笑意,沦陷的女孩子不要太多。 “你不会一直住我这儿吧?”桑榆摩擦了下掌心的发丝,心里有些坠坠的,像是偷情般的奇怪感受。 戚淮肆扯了扯嘴角,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住的是戚家的产业,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住吧,我去找北玥借宿。” 桑榆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突然覆盖上来的身躯整个抱住,后背贴的严丝合缝,脖颈间的头发还是未擦干,贴在皮肤上冰凉凉的,却跟男人鼻尖喷洒出的滚烫呼吸完美中和,又痒又舒适。 “小白眼狼。”戚淮肆的声音带着低沉的尾音,却让桑榆听出一丝委屈,好像在控诉她的薄情寡恩。 大老远跑过来瞧她,就这待遇? 戚淮肆抿起唇:“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就去走廊里挨个房间敲门,敲开一个,问一句……看到我离家出走的小狼崽了吗?” “戚淮肆,你个狗东西?”桑榆气得脸都红了,“要丢人别带上我,我还要在剧组待三个月呢,你想让我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社死吗?” 第一次被人称呼为狗东西的戚淮肆,眼神一暗,片刻后,俯下身在桑榆脖颈间猛吸一口气,挺括的鼻尖来回蹭着上面的肌肤,直到原本白皙透彻的肤色,被摩擦出明显的大片红晕。 更像一只大型犬了! “砰砰”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桑榆刚好贴在门板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谁?” 顾南行眉头一皱,房内的声音带着急促和防备,让他一下子想到最近拍摄基地闹出的尾随新闻。 酒店常年承包给剧组,行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对外招收一些散客,贴补成本。 这一举动,无疑给粉丝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其中不乏一些心思不端的代拍和黑粉。 有名气些的艺人还好,居住的楼层有专门的保安和最先进的设备,出入都需门禁和指纹录入,大大减少代拍成功几率。 可一些小成本之作的网剧,居住的楼层,安保设施就没那么严格,给了不少人可乘之机。 专门伺机跟踪偷拍长得好看的女演员,从裙底到日常私照,再高价卖给某些无良媒体,谁能保证这里面日后会不会出一个顶流。 顾南行声音有些着急,拍了拍房门:“小榆,是我。” 听到声音,桑榆才察觉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她看了眼一览无余的房间,连浴室都是半透明的,根本藏不了人。 只能将戚淮肆推到门后,打开房门问:“顾导,找我有什么事吗?” 桑榆半个身子堵在门口,顾南行只能从间隙中看到她身后的床榻,还有散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女士行李箱。 他眉心微皱,笑着递过去一个模样讨喜的物件:“基地空气干燥,不少第一次来的人,第二天早上起来会流鼻血,冬天晚上开空调时插上这个加湿器,可以保持房间湿度。” “谢谢学长。”桑榆真心感谢顾南行为她着想,笑道,“我待会儿就插上。” 伸手接过加湿器时,房门因她的动作往后挪了一点,一双明显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掌暴露在顾南行视线之下。 手掌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尾指上的一抹红痣,让他一下子猜到藏在房门后的人是谁。 难怪时笙找遍了停车场和拍摄现场,都没找到他的影子。 原来人家一早跑到桑榆这儿来了。 顾南行指尖在虎口出摩擦数下,勾了勾唇角:“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管是我们之前的情意,还是往后的合作关系,你在我这儿,与别人,始终不一样。” 情意…… 桑榆感觉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安慰自己,校友情应该也算情意的一种吧。 顾南行走后,门刚关上。 桑榆耳边贴过来一片柔软的唇瓣,夹杂着愤愤不平的语调,眼前伸过来只胳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腕表的银盘表面散射着弧光。 “都几点了,夜黑风高,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顾学长为人正直,人品端方,连门都没进,你不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吗?这都能算不成体统,你睡在我床上岂不是要被浸猪笼?” 戚淮肆咬了咬牙:“你还帮他说话!还有,你们有什么情意?” 顾南行方才黏黏糊糊的一番话,将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进,听得他心里不舒服极了! 他就不该让桑榆接下这部戏,让她跟顾南行有这么多接触的机会,娱乐圈花花世界迷人眼,太危险了。 “校友情!不然,你以为呢?” 桑榆推开男人,半靠在床上,不再理戚淮肆。 打开手机看群里对接的行程,她现在是乔北玥的经纪人,所有工作都得通过她来传达,光洗澡的功夫,剧组那边对接人已经给她发来十几条消息,全是乔北玥明天剧场的工作表和注意事项。 戚淮肆被忽视,心里不是滋味,看桑榆一脸认真处理工作的样子,又不敢打扰,他还真有点担心把她惹毛了,会被赶出去。 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明天四点就得到现场,算下来不到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得赶紧找个助理,不然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发布完职位招聘信息,准备休息时,一直盯在她身上那道幽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助理 凌晨四点,桑榆被闹钟喊醒,拖着疲惫的身子扶着腰,进入浴室洗漱。 出来时,看到躺在床上睡得舒适得很的戚淮肆,一气之下,拿起枕头砸在他身上。 “我起得比鸡早,晚上还得伺候祖宗,你是来折磨我的吗?” 戚淮肆微微眯着眼看她,随后一拉被子盖过头顶,挡住嘴角险些露馅的笑意,沉沉睡去。 桑榆来到乔北玥的楼层,一刷卡进房间,将还没从床上爬起来的女人拽起来:“快点!第一天别迟到!” 乔北玥披头散发,全然没有女明星的样子,嘴里嘟囔着困,身体跟床粘在一起似的,半点挪动不了。 桑榆手上回复着服装老师发来的今天服饰打扮,叫醒乔北玥的同时,顺道给两人冲了杯咖啡。 好不容易到了片场,跟前很后,大事小情全都来问她,桑榆深感三头六臂都不够用。 午休间隙,抽空看了眼招聘软件后台,投递简历的人不少,可惜要么是没有工作经验,全凭对演艺圈的好奇,想近距离接触演员,要么是有工作经验,但工资高的厉害,简历天花乱坠,明显华而不实。 工作室资金紧张,暂时只能精简人手,缩减开支,想找个物美价廉又勤劳诚恳的小助理,好难! 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夏筱秋来探班时,看到的就是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桑榆。 她晃了晃手上的小蛋糕:“吃点东西吧,今晚不是还要熬大夜吗,身体受不了的,剧组工作强度一直很高,你要是适应不了,用不了三天就得倒下。” 桑榆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吃不下,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今天累得要死,却没半点胃口,我要瘦了。” “那是你肠胃功能减弱,多来几次,胃病就找上门了,”夏筱秋硬是盯着她吃下半块小蛋糕,才想起今天来找桑榆的另一个原因,“助理找到了吗?” 桑榆脸色更差了:“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桑榆一愣,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夏筱秋一直跟娱乐行业有联系,有时候帮网红画画妆,给小网剧当当化妆师,人脉一定比她广。 “不过,她现在还没离职,手续办起来可能有些麻烦。”夏筱秋想起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身上还带着伤的情形,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两人是两年前,在一场服装发布会上认识的,她当时给两个蹭台的小野模化妆,小姑娘是两人的临时助理。 当时说好的,展会完成结算工资,却被野模故意拖欠,以各种由头赖掉工资,最后甚至放话说她们偷窃重要首饰。 夏筱秋和小助理当时都涉世未深,没想到辛苦忙活几天,颗粒未收,还要被诬陷偷窃。 夏筱秋哪受过这种污蔑,扯着衣服就要去干仗,蹲守野模公司,拉横幅,堵出行,但凡野模出现的地方,一定少不了她和小助理的影子。 最后,野模被搞得崩溃,生怕名声扫地,耽误她们以后成名之路,不得以只能付款,还赔偿了两人近些天的损失。 两人也是在那时结下并肩作战的友谊,后来一直有联系。 小助理进了一家规模较大的公司,后来又分配给一个知名艺人,只是因为签了保密协议,夏筱秋至今不知道她在给谁当助理。 本以为小助理以后的职业生涯会步步高升,却在后来几次联系中得知,女艺人脾气暴躁,根本不把她当人看待,时常打骂。 她想离职,经纪人以封杀威胁她。 夏筱秋当时气得破口大骂,直把女艺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帮她找到更好的工作。 一时上头激情承诺,冷静下来后开始头疼。 她去哪找个招艺人助理的岗位,还得是个不能比那女艺人差太多的圈内人。 刚好这时候,桑榆招聘助理的消息传来,瞌睡送枕头,这不巧了吗? 桑榆一听也来了兴致,她现在只要是个人就行,有没有经验都无所谓了,赶紧帮她分担点工作。 “什么麻烦?” “那艺人说要封杀她。” “咦~好大的谱啊,多大的咖位啊?” “不清楚,签了保密协议,没说,但她也在这个基地拍戏,你要是有兴趣,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坐下聊聊?” 桑榆表情一凛,现在这个基地,拍摄的大小剧组少说三四十个,艺人从顶流到十八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如果真能找到个有经验,又知根知底的熟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行,你去安排吧。” —— 时笙刚结束一段拍摄,在换衣间里更换服饰和发型。 替她换装的是剧组里的金牌造型师,看着镜子里的清冷如出水芙蓉的女人,夸赞道:“时老师跟角色的适配度无人能比,这套留仙裙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太漂亮了。” 时笙笑着回应:“哪有,是您手艺好,我不过是人靠衣装。” 造型师被夸,心里止不住的得意。 她的手艺自然不俗,女艺人嘴甜更让她高兴,心里对时笙的评价不自觉高了一分。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他们拍完这场,再来叫你。” “好,谢谢老师。”时笙嘴角恰到好处扯出抹笑,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口,才陡然转变脸色,对着镜子里的人,转了转身形。 “衣服再好,只有穿在我身上才有价值,夸你几句,还当真了。” 萧红坐在一旁椅子上看银行户头发来的转账,上一步部戏的尾款,终于在多次拆分合同避税成功后,转入账户。 她欣慰地望着余额,心里盘算是继续买房投资,还是跟风搞一个个人潮牌联名,再收割一波粉丝韭菜。 抬头看着镜子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满是得意,她从没想过,当初被迫弃养在福利院的女儿,能有今天的成就。 想到那段日子,内心既有对女儿的亏欠,又有一丝宽慰。 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时笙怎么会认识戚淮肆,怎么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一切自是天意,也是人为。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抢人 辛禾抱着时笙换下来的剧服,小心翼翼整理好塞进随身携带的行李箱。 时笙有很严重的洁癖,每日剧组准备的服装不管出镜几分钟,一定要清洗干净后再上身,她不放心交给剧组工作人员,怕她们偷懒跟别人的混在一起清理,每天都是让辛禾抱回酒店手洗后再烘干。 冬天水温冷得刺骨,古装用料特殊,不能浸泡在热水中,辛禾手指冻得通红,最近已经有红肿发痒生冻疮的趋势。 口袋里的手机“叮”了一声,夏筱秋给她发来一条十几秒的语音。 辛禾抬头看了眼休息室内各种滑动手机的二人,悄悄退出房间。 “小禾,好消息,我之前跟你说过招助理的姐妹,刚好也在影视城,你今天有空吗?抽个时间一起吃饭,认识一下。” 辛禾内心一动,今晚有赞助商的晚宴,时笙作为产品代言人,一定会出席。 一般这种场合,都是萧红亲自盯着,用不着她跟随。 夏筱秋将地点时间告诉桑榆后,她十分痛快比了个“ok”手势。 晚饭时分,跟乔北玥交代去面试个助理后,桑榆跟夏筱秋一起去了约定好的淮扬菜馆。 刚进店,她就注意到坐在拐角位置的女孩,一头浅棕色的齐肩发,没了昨日被咖啡泼满脸的狼狈样,此刻看上去小脸白皙,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珠子,给整张脸增色不少。 夏筱秋冲女孩挥挥手,拉着桑榆上前。 辛禾见到她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颇感意外。 桑榆笑着朝她点点头:“你好,真巧,又见面了。” 辛禾懵懵地跟着点头:“桑小姐好。” 夏筱秋好奇地“咦”了一声,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你俩认识啊,太好了,省得我介绍了。” 原本对今天的面试还有些信心的辛禾,此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原来是乔北玥要招助理。 以她跟时笙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在时笙身边工作过的工作人员,留着给自己添堵吗? 桑榆点了几道店里特色菜,又把菜单递给辛禾,她总觉得从自己进来后,小姑娘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对劲。 辛禾摇摇头,表示吃什么都可以。 桑榆又多加了两道菜,三荤三素一汤,外加三份甜品和一沓饮料。 夏筱秋问:“会不会点太多了,我们三个吃不完浪费了。” “不会,我打包一份带回去。” 酒店里的祖宗,半个小时前就在微信里轰炸说饿了。 菜上桌,桑榆先打包了一人份,随后问起今天的重点。 她知道辛禾签了保密协议,但为了工作室着想,她还是得知道辛禾雇主是谁。 逼近能放出狠话封杀的艺人,在圈子里多少有点地位,或者说,自认为有点地位。 辛禾沉默片刻,筷子都快被咬断,下定决心说:“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岗位。” 话音刚落,夏筱秋先跳出来:“怎么不适合?你不是想辞职吗?是不是那女艺人不让你走?” 一想到朋友现在过的日子,她气得连饭都咽不下,什么年代了,还敢打骂助理,以为签了合同就签了卖身契了? 桑榆看出小姑娘心里的纠结,时不时抬头瞥向她的目光里,有不易察觉的哀伤和惋惜……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你的简历我看过,很漂亮,跟我现在想找的人十分吻合,我们是双向选择的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还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愿意与我合作?” 桑榆声音很轻,也很温柔,每次面对辛禾,她总有种跟自家小妹交流的感觉,两人都是文文弱弱,看起来不太爱说话,其实内心想法很丰富的女孩子。 辛禾松松地握着筷子,缓缓放在桌面上,抬头看着她。 声音委屈地不行:“我怕你不要我,我……我是时笙的助理。” 时笙名字一出来,连夏筱秋都愣住了,乔北玥前段时间跟时笙在网上都吵成什么样了,两人势如水火,梁子早结下了。 桑榆要是这个时候把辛禾挖过去,被时笙粉丝知道了,非得寄刀片不可。 怪她没事先了解好情况,白白让两人今天跑一趟,夏筱秋内心一阵愧疚。 桑榆笑了笑,沉静的神色里,点缀着些许笑容,仿佛并不觉得辛禾说的话,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因为这个?” 辛禾原本以为,桑榆听到她的身份,即便不会当场下她脸,也断不会再提招她当助理的事。 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在意,温柔笑起来的样子,比春日里的微风还惬意,辛禾心里陡然生出一丝企盼。 桑榆眼尾翘着:“如果我在乎,你愿意来我们团队吗?我不知道时笙那边给你开出的工资是多少,以她的咖位,或许你的晋升路径会更明晰,但如果你愿意来,我保证会尽可能帮你争取最大利益。” 她态度诚恳,说话时候那双剪水般动人的眼,饱含诚意,让人很难拒绝。 辛禾心中苦笑,她哪有什么晋升路径,从入职到现在,快两年时间,工资一分没涨,心里压力大得每晚失眠,梦里都是时笙对她非打即骂的画面,早上醒来,枕头上全是泪水。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我愿意,”辛禾眼神比入党还坚定,随即想到当初签订的协议,瞳孔里的光又暗淡下来,“可现在她们用合同威胁我,当初约定的时间是三年,没到期提前离职,要赔付违约金。” 桑榆无语了,怎么现在的公司都喜欢用违约金捆绑打工人。 她戳着碗里的东坡肉,突然道:“你的合同是跟时笙单独签订的,还是跟正娱经纪公司签的?” 辛禾老实回答:“跟公司签的,当初也是公司把我分到时笙手上的。” 桑榆眉尾一扬,冲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加菜,打包。” —— 余晖刚跟戚淮肆交代完戚严父子,最近两日的动向,从视频通话镜头中看到他身后堪称简陋的居住条件,多嘴问了句:“戚总,酒店顶楼给您预留的总统套房,您怎么不带桑小姐住过去?” “避嫌。” 戚淮肆冷冷两个字,饱含浓浓的不甘。 说着,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普通套房的枕头他睡不习惯,只一晚,就落了枕。 桑榆刷卡进门时,手上拎满了东西,比昨晚打包带回来的菜品丰富数倍。 “路过一家很出名的淮扬菜,比较符合你胃口,”桑榆还说,“全是你喜欢吃的,怕路上凉了,特地用保温袋装着,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 戚淮肆被她突如其来的殷勤弄得一愣,这女人早上出门时还一副凶狠的样子,就连一个小时前让她带饭,字里行间满是不愿意。 这才过去多久,变脸也太快了。 桑榆把东西摆放在桌面上,一一摆好,连筷子都亲自递到他面前。 戚淮肆狐疑地接过筷子,抬头看了一眼,桑榆弯着腰,眉目带笑,鼻梁上有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小黑痣,为他忙碌着。 这场景一下子戳到他心尖上,十分受用。 心里知道这小蹄子一定有事求他,但她乖巧,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让戚淮肆连眉眼间都染上笑意。 饭菜飘香,他是真饿了,余光看到一直盯着他的桑榆,动作越发斯文起来。 等戚淮肆放下筷子,桑榆就赶紧发问:“味道怎么样?” “还行。” 戚淮肆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又不是你做的,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我亲手做的,但是我亲自,吩咐他们做的!” 戚淮肆眉心微动,重新抱起电脑,故意忽视身旁那束盯着他越发热烈的目光。 直到桑榆再也沉不住,拽着他的手臂嗫嚅道:“看在我投喂两顿,还收留你的份儿上,帮我个忙呗。” 戚淮肆扬了扬眉尾,不咸不淡开口:“先说说看。” “我想要正娱经纪公司的一个助理。” “谁?” “辛禾。” 戚淮肆思索一瞬,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眼皮子一抬:“就这?” 他以为至少得是帮乔北玥拿下S+大项目,才值得她今晚鞍前马后地一顿殷勤。 桑榆顿觉有戏,欣喜道:“你同意了?” “没有。” 桑榆脸上的笑瞬间耷拉下来,却又听到戚淮肆的声音:“除非你跟我去顶层住。” 每个酒店的顶层都是给大客户预留的,桑榆即便是个游离于富人圈之外的打工人,也知道这样的常识。 她心一横,顾不上被人发现跟戚淮肆同住的风险,点头答应。 —— 桑榆拎着行李箱,跟在戚淮肆身后乘坐专属电梯到达顶楼时,才意识到之前的想法有多狭隘。 整个顶楼只有一间房,配套设施半点不比麓城最繁华的府越人家差,整层楼上千平的面积,只为一人服务。 而戚淮肆一年中,却不见得有多长时间会住在这儿。 浪费! 桑榆心里泛起酸水。 戚淮肆似乎心情很好,甚至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桑榆酒量一般,喝了半杯后,不适合再喝,架不住顶楼风光好,加上又解决助理一事,心里一阵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等乔北玥下大夜,给桑榆发消息报平安时,她已经大醉。 ------------ 第一百六十章 醉酒露营 桑榆醉了,但还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戚淮肆在吻她,她感受得很清楚,就是脑子特别糊涂。 桑榆没办法思考,只觉得肩胛骨附近的皮肤异常灼热,她依稀记得那块地方有个红似月牙的胎记,小小的一块,在雪白肌肤上甚是显眼。 年少时她曾多次想找个美容机构将胎记去了,这样夏天穿露肩装时,不用再遮遮掩掩,或是给胎记涂上一层厚厚的粉底液。 可戚淮肆却好像很喜欢它,每回亲热,少不了流连许久。 周身笼罩着他的味道,很淡,清洌又雅致。 桑榆拖着戚淮肆的下颚,仔细打量他的样子,高挺的鼻梁在他鼻尖剐蹭着,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交颈鸳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桑榆比平日里更加感性,也更加脆弱。 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颗颗饱满晶莹,砸在戚淮肆手背上,比砸在他心尖上还要酸涩。 他攥着桑榆落在沙发上的一缕长发,轻轻摩挲着,声音说不出的温柔:“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弄疼她了,不是还没开始吗? 桑榆扭头,下巴刮过一片利落扎手的触感,像是在草地上摩擦,青色胡茬刮得她又痒又疼,很不舒服。 一直没等来桑榆消息的乔北玥,心里有些担忧,回酒店后直接去了她所在楼层。 门敲了半天,每半点反应,去前台找服务员,却说桑榆早回来了。 出示证件后,工作人员给了她房卡,打开门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每留下半点痕迹。 乔北玥慌了,大活人凭空在酒店消失,她急得疯狂拨打桑榆的手机。 没成想,一直处于没人接听状态的电话,这次却接通了。 “喂?” 一声清洌如山泉,沉稳中带着些许冷漠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乔北玥一愣,男人? 她脑海中立刻脑补出桑榆被变态跟踪,挣扎无果下,被对方胁迫的画面。 “你谁啊?我警告你现在是法治社会,你逃不掉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道上我也是认识几个人的,赶紧把人交出来,桑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牢底坐穿! “听你声音年纪应该不大,生活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跟我说,千万别走弯路,她就是个助理,要钱没钱,你绑她有什么用?” “我是戚淮肆。” 乔北玥急得已经打算去找顾南行帮忙:“你是谁都没用!等一下……” 谁? 她刚刚听到谁的名字? 戚淮肆! 电话那头的男人是戚淮肆! 乔北玥语气里带着怀疑:“戚总?您怎么跟小桑在一起?” “她喝醉了。” 戚淮肆此刻正被意识不清醒的桑榆用被子盖住身体,两人只露出个脑袋。 桑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明媚的眼眸傻乎乎盯着他:“我们来露营,我睡里面,你睡外面,狼来了先吃你!” 乔北玥…… 看来真的醉得不清。 “不好意思戚总,桑榆平时不这样,你们在哪,我现在把她接过来。” “不用,她一直都是跟我住的。” —— 翌日,桑榆醒来时,像是被裹在蚕蛹里一样。 蚕蛹里,除了她,还有戚淮肆。 宿醉的后遗症,让她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眼睛半明半昧,想翻个身却发现被死死压住,清晨慵懒的语气里带着不悦:“戚淮肆,松开我,我要被你压死了。” 戚淮肆在她的呼喊声中,缓缓张开双眼,迷茫一瞬后继续抱着她闭上眼。 桑榆彻底清醒,手脚并用,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8点24分。 救命,上班第二天,不仅宿醉还迟到。 她此刻觉得当初信誓旦旦,当着乔北玥的面承诺好好工作的自己,极其不敬业。 戚淮肆看着怀里蠕动的像是只爬行动物的桑榆,松开手,被子一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扣上衬衫扣子,一边观察她的情绪。 桑榆看到通讯记录里十几条未接电话,感觉头痛得更加厉害。 黑色皮带绕过戚淮肆线条流利的腰身,“咔嚓”一声,金属扣完美扣在腰扣上,他倦懒的眼神落在桑榆脸上,表情温和:“别担心,我昨晚帮你解释过了。” 桑榆脸颊陡然一白,眨眼仰头看他:“你解释什么了?” “说你喝醉了呀。” 表情好像还很无辜,仿佛她在问什么白痴问题。 这是重点吗? 盛海集团总裁大半夜拿她手机回电话,才是重点好吧! 桑榆没再理他,冲进洗漱间光速梳洗。 等她到片场时,上午的拍摄进度已经接近尾声。 乔北玥一个人坐在休息椅上,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剧本,看似专心致志,其实一个字都没看到心里。 平复一晚上的吃瓜心情,至今还在隐隐跳动。 好不真实。 桑榆竟然跟戚淮肆勾搭在一起了。 网上不都说时笙才是他的秘密情人吗? 看戚淮肆的样子,不像是那种吃锅望盆的男人,难道网上传言的消息是假的。 想来也是,她家桑榆比时笙漂亮多了,但凡是个没瞎的男人,都不可能放着桑榆不要,选那个白莲花。 不对,戚淮肆不就是瞎了吗? 桑榆赶到乔北玥面前时,后者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简直是五色杂陈。 糟糕,她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虽说是朋友关系发展成的合作伙伴,但在工作上,昨晚确实是她太不敬业了。 桑榆垂着脑袋,半蹲在乔北玥身边,轻声喊:“北玥,昨天晚上……”对不起。 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原本神情有些迷茫的乔北玥,视线落到她身上的瞬间,迸发出一股诡异的色彩,像是沙漠里渴了三四天的旅人,好不容易发现一处泉眼,眼睛里都是闪着金光的。 “来这么早?”乔北玥上上下下打量桑榆,一身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驼色大衣,随便扎了个丸子头,整张脸上看不出化妆的痕迹,满目风情却在顾盼之间展露无疑。 真不愧是她的人,漂亮得没话说! 乔北玥看到桑榆眼尾红红的,连唇瓣都有被咬破的痕迹,越发觉得昨晚“露营”场面一定额外刺激。 桑榆愣“啊”了一声,都快吃午饭了,还早啊。 乔北玥一把拽着桑榆的手腕,拉到身前,小心翼翼左顾右盼,深怕被人听到。 桑榆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事情,耳朵凑上前,就听到她乐呵道:“戚淮肆活儿怎么样?” 这人怎么跟夏筱秋一个德行! ------------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解脱 被cue到名字的夏筱秋此刻又拎着美食来探班,昨天来时,乔北玥在拍戏,没找到时间打招呼,今天特地又过来一趟。 桑榆之前跟她提起乔北玥在找化妆师,她心里蛮想试一试的。 因为小北极和沐沐的关系,两人见过一次,但没说上什么话。 乔北玥拍完上午最后一场戏后,三人上了房车。 剧组给主演准备了特制餐,专门送到房车前,加上夏筱秋带来的美食,刚好够三人的量。 “桑桑,昨晚打你电话,怎么一直都没人接?” 桑榆心口一跳,往乔北玥的方向看了眼,对方正喝着排骨汤,冲她扬了扬眉。 她咬了咬唇,说:“困了,睡得早,没听见。” 说着,将话题转到昨日面试助理上,戚淮肆动作很快,在来片场的路上,已经有正娱经纪的工作人员跟她联系,辛禾的辞职申请正在处理中,预计两天内流程走完。 “北玥,这姑娘能力不错,人品也好。就是之前一直跟在时笙身边,据说时笙对她很不好,你如果觉得用她心里膈应,或者是担心时笙的粉丝作妖,我可以把她安排在工作室,负责剪辑和后期处理,她这块也很拿得出手。” “我没关系,我讨厌的是时笙,又不是她身边的人,更何况有机会能反将她一军,心里不知道多痛快。” “那好,等辛禾流程走完,我立刻安排她上岗。” “行,你定就好。” 一顿饭敲定辛禾同时,也定下了夏筱秋的化妆师试岗时间。 解决两座大山,桑榆连心情都好了很多,开始继续找门路,帮乔北玥确定更多工作,毕竟她现在除了手上这部《故旧茶山》的拍摄,已经没有其他工作安排。 艺人最重要的是曝光度,没有源源不断的作品,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 听说最近刚在麓城冒头的一家旅游公司,在找城市代言人,桑榆觉得是个机会,整理好资料后,立刻将乔北玥的简历投递出去。 —— 时笙第七次被威压甩出去时,孔逍脸上的耐心几近消耗殆尽。 一个侧空翻的动作,做不到干净利落也就罢了,连完整动作都做不出来。 “咔,替身呢,让替身上!” 孔逍气得丢下对讲机,猛灌一口浓茶才能平复焦躁的耐心,冲一旁的武指道:“不是让提前排练吗?怎么还打成这幅鬼样子!” 武术指导老师满脸委屈:“就练了半小时,我也没办法。” 半小时,连走位都没法熟悉,更别提时笙这种常年不练基本功,早把柔韧度丢到姥姥家的女演员。 人家时间比金子贵,排练的时候不是腿疼就是腰疼。 要不干脆不出现,三天时间,武术指导就见到时笙半个小时。 一问经纪人就说身体不舒服,明眼人都知道,她是跑去外面接活儿去了。 孔逍越听越来气,偏偏对方是投资方钦定的女主,说到底他就是个打工的。 敷衍是吧,那大伙儿都敷衍算了。 他反正手上大把高评分好剧,偶尔一部烂片影响不了他日后的导演路。 时笙满眼烦躁坐在休息椅上,由辛禾帮她用药膏擦拭皮肤上被威亚勒出的红痕。 红痕不严重,连皮都没破,只是看着吓人,上药时难免会有刺痛,辛禾下手很轻,还是弄疼了时笙。 她当场就想破口大骂,想到周围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压低嗓子咬牙道:“给我轻着点,小心剁了你的手。” 辛禾颤了一下,忙点头,手上动作越发小心。 萧红从保姆车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辛禾垂着脑袋,乖巧的像是鹌鹑的模样。 她轻哼一声,谁能想到鹌鹑也会胆大的时候,攀上高枝,要舍弃旧主了,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她带进圈的。 白眼狼。 一大早正娱hr给她发来消息,公司收到辛禾的辞职报告,已经进入审批流程,这几天显得助理会来接任她的工作。 萧红万分不解,辛禾是时笙的助理,虽说当初合同跟正娱签订的,但两年多来她才是辛禾真正的上司,公司没理由问都不问她,直接把人放走。 正娱hr私底下跟萧红关系不错,悄悄透露,辛禾的离职申请是总裁亲自答应的。 这更让萧红困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有什么本事能认识戚淮肆? 直到上午,一直跟在时笙身旁的化妆师透露消息,昨晚趁着见客户,辛禾竟然私下跟桑榆见了面。 挖墙脚挖到她面前了。 桑榆真是好本事! 时笙得知辛禾要离职,投靠乔北玥时,气得在休息室发了好大火。 当即拨通戚淮肆电话:“阿肆,你为什么要同意辛禾的离职申请,我用了她两年,换别人不习惯!” 戚淮肆昨晚答应桑榆时,并不记得辛禾是时笙的助理,经余晖提醒后,只是淡淡掀了掀眼皮,并未对决定做出改变。 他开口道:“听说她多次提离职都被萧经纪否了。” 时笙顿了顿,嘴硬说:“我不清楚,萧姨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正娱不是家强行罔顾员工意志的公司,他们是去是留,自己决定。”戚淮肆绷着声音,语调不耐,“能在你身边待两年,她的耐心也磨到头了。” 时笙立刻红了眼,男人的语气太疏远,疏远到一瞬间让她以为,两人的关系又重新回到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 他总是独来独往,高傲如孤山雪,眼神里的冷漠仿若淬了寒冰,将一切靠近的人扎得血肉模糊。 “阿肆,你怎么了?”为什么她有种隐隐的不安,甚至不敢质问男人是不是桑榆那贱人挑唆,他才愿意为了绿豆大点小事出头。 戚淮肆淡笑一声:“没事,安心拍戏,新助理很快到岗。” 时笙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挂断电话的,心底不断翻涌而上恐慌,如果不是剧里妆浓,一定遮挡不住此刻惨白的脸颊。 萧红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小笙?” 门口呢传来开门声,辛禾抱着熨烫好的戏服进门。 时笙扫了她一眼,万千怒火涌向胸口。 不好好收拾这贱人,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丑闻 “真不是来约妹子的,我有正经事。” 沈知悉在车里拿着手机跟母亲交代行程。 “你怎么就不相信呢、你儿子在你这儿连这点信誉度都没有吗?”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知悉扶额叹息:“求您了,别折腾了,有空跟我爸出国散散心,或是跟你的那些小姐妹搓搓麻将、逛逛街,别一天到晚盯着我的私生活。” 说话间,眼睛无意识瞥向窗外,紧接着动作猛然顿住。 对面路边两个有说有笑,搀着胳膊亲昵无比的少女,正是桑榆和夏筱秋。 沈知悉心跳如雷,连忙弯下身子想藏住行踪,谁知越忙越出错,手掌碰到喇叭,“滴滴滴”嘹亮的车鸣声大作,立刻迎来路上行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原本说说笑笑的二人。 他慌不择路,只能卧倒躺下装死。 一系列动作做完,又后悔不迭,他躲什么,迟早都是要见面的。 沈知悉凝起眉,跟电话那头道:“我还有事,一伙儿再回你电话,还有,别再让三大姑八大姨给我介绍对象,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挂了电话,再探出头时,两个身影已经走远。 沈知悉长长输出一口气,心里莫名万分惆怅,从后备箱拿出两提红酒,走进酒店,直奔顶楼套间。 —— 沈宅花园。 沈夫人看着被匆匆挂断的电话,眉心微拧:“这孩子,快三十了,还这么不稳重。” “男孩都这样,我家那小子也是今年订婚后才安稳下来的。”戚慕安抿了口茶,赔笑 沈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麓城名媛,后来嫁给世代从政的沈家大少爷,商政结合,强强联手,沈家地位日渐水涨船高,她在太太圈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连一向心高气傲,恨不得鼻孔看人的戚慕安也得给三分面子。 今天是一场由沈夫人举办的品茗会,说是交流感情,实则大家心里清楚,沈小少爷到了适婚年纪,沈夫人这是给他找合适人家的姑娘相看呢。 沈家门户高,要求也高,非知书达理名门之后不要,来往的几位夫人有心将自己的女儿或侄女推荐出去,又忸怩着怕瞧不上惹人笑话。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坐在太太们最尾席的女客,出了声:“沈小少爷年轻又有才华,省中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多少人熬得两鬓斑白也达不到的成就,对他来说,比吃饭睡觉难不到哪儿去。” 沈夫人笑着举杯抬了抬:“陶夫人过奖了,听说你娘家有个侄女也是从医的。” 陶夫人一听对方主动提到自家侄女,喜不自胜,滔滔不绝赞扬起来:“是,我那侄女跟小少爷都是医科大毕业的,两人是校友呢,现在在省中住院科当护士长,也是年纪轻轻出类拔萃。” 仗着侄女跟沈知悉是同门又是同事的关系,陶夫人自认为比周围的人跟沈夫人更亲近。 沈夫人微微笑了下,却没有接话。 陶夫人灿灿闭上嘴,抿了口茶没再继续。 众人都知道沈夫人此举何为,眸光中或闪过看戏的,或嘲讽她不自量力的。 沈家花园种植不少四季常青的花卉和树木,屋外寒风凌冽,却丝毫挡不住屋内的如春日暖阳般舒适的环境,温室中的花朵不知严寒为何物,肆意绽放花枝,供人取乐。 李静雯去洗手间的功夫,接到自家哥哥打来的电话,语气急迫:“怎么样,沈夫人对如儿印象如何?” 她扫了眼四周,确定无人,才沉着嗓音道:“就那样吧。” 电话里的人分外不满:“什么叫就那样,你有没有好好给如儿介绍,她们俩同窗又是同事,不管怎么说,沈夫人都会感兴趣的。” “我说了!人家不搭话我有什么办法!”李静雯嫁进陶家几十年,没生下一儿半女,本来对哥哥的孩子也是视如己出的,奈何娘家人总想着借她攀高枝,以为陶家现在好歹算得上麓城名门,给侄女选个金龟婿不是什么难事。 谁又知道陶家真正的情况,除了陶建国有经商才能,陶青阳和她老公陶建军不过都是依附大树存活的浮游罢了。 有一天大树倒了,浮游又能存活到几时? 沈家是什么身份,高干家庭! 最不缺的就是上赶着巴结讨好的商人,哪会看得上区区陶家! 回廊里,戚慕安见李静雯走了才开口:“前段时间听了个好笑的传言,说给你们听听?” “安姐,你的消息一直是最灵通的,能被你说出口的传言,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哦呦,那我可不敢往外说,别回头,说是我造的谣。” 沈夫人笑了笑,不紧不慢道:“好了,慕安,别吊着她们了,快说说。” 戚慕安抬了抬眉眼:“我们家前段日子给陶氏瓷业融资这事,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忙点头,当然知道,戚家的动态一直是圈子里关注的重点,能被盛海选中的合作伙伴那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精挑细选留下的。 圈里流行一句话:盛海今朝同路人,明日财神到家门。 说的就是,跟戚家合作企业,在被选中后源源不断的资源和财富收入。 陶氏瓷业是老牌企业,质量过关,品牌在大众心中口碑不错,盛海选它并没有出乎大伙儿的意外。 “我听说在给企业做背调的时候,为降低后期沉没成本,三代以内的近亲都是要调查的。” 其中一个穿着富贵的胖太太插嘴道:“难道是查出什么来了?” 戚慕安说:“陶家掌权人娶过两个老婆,大老婆生了个儿子后病故,又续弦娶了第二个,没多久身下个女儿后又去世了。” “这我知道,早些年我还见过那姑娘,俏皮可爱胆子也大,挺招人喜欢的,就是后来突然没了消息,算起来,至少五六年没见过了。” “胆子确实大,未婚先孕,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被陶家扫地出门了!” 戚慕安满脸不屑,对她们这种人而言,家族名声大过天,一群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中出了个离经叛道的,顿时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胖夫人连呦数声,转头望向沈夫人:“这样的人家,家风得差成什么样,谁要是跟陶家成了亲家,不得平白无故给别人家养孩子?” 还是跟她家联姻得好,她家女儿最听话。 沈夫人却不如众人表现的一般感兴趣,捋了捋怀里松狮的毛发,不发一言。 躲在拐角处,将众人议论听得一清二楚的李静雯,气得差点咬碎牙齿。 又是陶筱秋那丫头,阴魂不散,一人无用累死全家。 害得她不仅要被哥哥数落,连自己的风评都跟着被害。 她怎么没跟那小野种死在外面! 李静雯最气的还是陶建国,当年,就应该拖着那丫头去医院剁了孽种,不至于事情过去五六年,还能被有心人翻出来反复鞭尸。 她甚至没脸再坐到富太太中间,这些人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李静雯脸上带着勉强的笑,跟沈夫人推辞说家中有急事,僵着背脊落荒而逃。 日落时分,宾客散尽,回廊里只剩下沈夫人依旧坐着。 仆人上前收拾桌椅,松狮乘人不备,逮着块糕点飞奔而去。 身形快得能飘出残影。 仆人“哎呦”一声,忙想上前去追,却被沈夫人拦下。 “算了,随它吧,小东西,机灵得很,跟它原主子一样。” 仆人是两年前来沈家的,下意识以为沈夫人嘴里的原主子说的是沈知悉。 余晖落尽,天边唯一一丝云彩隐匿踪迹,沈夫人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幽幽出声:“原来还以为,那丫头能跟小悉成一对,造化弄人了。” 影视酒店顶楼。 沈知悉大咧咧往沙发上一躺,掰着蜜桔往嘴里扔,视线扫了眼办工作前忙碌的某人,笑道:“我以为你小子来度假的,感情是换了个场所继续办公。” 戚淮肆连头都没抬:“你还呆着干嘛,桑榆马上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见不得人吗?我也是桑小榆的朋友,好久没见她了,还有点思念。” 话音刚落,一道利落的冷箭射过来。 沈知悉忙改口:“朋友之间纯洁的感情,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戚淮肆瞥了他一眼:“她也看不上你。” 沈知悉瘪瘪嘴,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哥儿们护犊子护成这样? 他不是一台没感情的工作机器吗?每天工作效率精确到秒,吃住在公司,嘴里提的还是公司,如果问他身边的人,戚淮肆心里排第一位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一定是工作。 可现在,沈知悉觉得这个答案要变了。 他想了想,犹豫道:“那你觉得,她闺蜜能不能看上我?” 戚淮肆看了他一眼:“你要给别人养儿子?” 沈知悉闭上嘴没说话,许久后,又磨蹭到戚淮肆身边:“买一送一,挺划算的,你说是不是?” “你爸能同意吗?” 沈知悉刚攒起来的气焰,又消磨下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提他爸。 沈父从小对他教养极严,棍棒底下长大的他,长没长成孝子不知道,但一定长成了逆子。 表面上事事对着干,其实内心慌得一比。 戚淮肆摘下金丝眼睛框,揉了揉发酸的眼尾,突然出声:“桑榆马上回来,还有她闺蜜也一起,你要是真有兴趣,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好好表现。” 刚才还惬意十足,把这儿当家的沈知悉,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他 沈知悉匆匆忙忙想从侧门溜走,打开门一看,桑榆和夏筱秋已经出了电梯。 他只能重新回到房间,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戚淮肆看向他跟无头苍蝇乱转的模样,有些好笑:“不知道的,以为你债主上门呢。” 沈知悉最终找了个大衣柜钻进去,动作太急,小腿磕到门框,痛得他泪腺爆棚。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桑榆带着夏筱秋进了屋。 “这里比麓城夜晚冷得多,你从小怕冷,晚上空调一定开整夜,刚好朋友昨天送了我一个加湿器,我暂时用不上,给你吧。”桑榆说着去找床头柜上顾南行送的加湿器,留下夏筱秋站在原地。 夏筱秋有些拘谨,偌大客厅里装修金碧辉煌,光一套沙发都比她住的小公寓面积大,不远处那个打个喷嚏,能让医药行业抖三抖的男人,正垂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她至今还不难以想象,戚淮肆跟自己最好的朋友有男女私情。 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太真实。 “戚总,打扰了。” 戚淮肆微微抬了抬下巴:“请随意。” 夏筱秋跟男人单独呆在空间里,手足无措得很,只能靠抖腿掩饰尴尬。 房间里。 桑榆看着被肢解的四分五裂,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加湿器,脸都黑了。 精密得连螺丝都不放过,再无复原的可能,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的手笔。 桑榆嘴唇颤了颤,抓起一把碎片冲到客厅,往桌上一拍,质问道:“你干的?” 戚淮肆连眼皮都懒得掀,鼻腔里挤出个“嗯”,回答得十分随性。 “它招你惹你了?”桑榆气不打一处来,好歹是顾南行送过来的,要是哪天被他问起,她要怎么说? 某个小心眼的男人,让你的加湿器尸骨无存了,请节哀。 戚淮肆浑然不觉自己哪里做错,扯了扯嘴角,眼底带笑:“医生说多拆解组装电器,有助于对外界的感知。” 放屁!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 你就是个假瞎子,真腹黑。 夏筱秋眼瞅着闺蜜要发火,忙上前阻拦:“算了桑宝,加湿器一晚上不用也没事,明早你陪我一起去挑个新的就行。” 戚淮肆附和着点头:“选最贵的,我出钱。” “用不着,我有钱!”桑榆气还堵在胸口,转身冲夏筱秋抱歉道,“对不起啊,夏夏,让你白跑一趟。”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道:“上回北玥给了我两套高档化妆品,有一套还没拆封,刚好我带过来了,送你一套。” 夏筱秋跟桑榆之间关系亲密,连裤子都能共穿一条,分享化妆品再正常不过。 说着转身想重新回房,结果动作太急,脚趾直接撞上桌腿,一股剧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立刻弓起腰,“哎呦”叫唤一声。 戚淮肆立刻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桑榆,将她全部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皱着眉,心疼道:“着什么急,它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桑榆瞪了他一眼,一只脚蹦蹦跳跳坐到沙发上。 夏筱秋帮她脱下鞋子检查,看到伤口,倒吸一口气:“都流血了,还好没指甲外翻,不然去医院拔指甲,能疼死你。” 她以前也干过这种啥事,醉酒后,半夜起床发现身边躺了个男人,慌不择路,连夜灯都没打开就想溜走,刚下床没走两步,脚大拇指,直直撞上床头柜,撕心裂肺的疼痛硬生生被她吞回肚子里。 十指连心,那酸爽,这辈子难忘。 更让她难忘的是那荒唐的一晚,以至于后来无数次梦中再度回忆起当初的画面,依旧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桑榆强忍着疼痛,鼻尖沁出细汗:“没事没事,涂点药膏就好。” 夏筱秋以手作扇给她消减疼痛,问:“药箱在哪,我去拿。” “好像在卧室衣柜隔板里,昨天收拾东西是看到过。” “好,我去拿,你等着。” 沈知悉在桑榆说出医药箱位置的瞬间,已经从屋内透进衣柜的光亮中,看到躺在脚边的白色医药箱,顿住警铃大作。 期盼好兄弟能来帮帮忙。 哪知戚淮肆此刻满心满眼全是桑榆的伤势,早把沈知悉躲在衣柜里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捧着桑榆的脚腕,让她踩在自己膝盖上,动作又轻又柔:“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的。” 桑榆还是心软,见他垂着头像是只做错事的大金毛,心里不忍心再埋怨他,大不了明天再去买个一样的加湿器回来,这样学长总不会发现异样。 可她嘴上却不饶人:“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桑榆原本想说,让他亲自去买个新的回来,又想到这货还在装瞎子,顿时有气没地方撒。 戚淮肆伸手将她脸侧的发丝朝耳后拨了拨,低声道:“我给你报仇,明天把那桌子砍了当柴烧。” 桑榆……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声从卧室里传来,随即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散落一地的声音,吓了桑榆一跳。 她脸色一变,忙喊:“夏夏,出什么事了?” 卧室里短暂的惊叫声后,陷入久久的沉默,安静得比窗外午夜的冬日还要寂静。 戚淮肆抿起唇,他想起来了,沈知悉还在柜子里躲着。 桑榆跟戚淮肆对视一眼,后者朝她摊摊手,随即重新低头查看她的伤势,对周遭一切全部不感兴趣。 桑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快扶我过去看看。” 戚淮肆难得没反驳,手掌扣着她的腰肢,微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蹦着一只脚朝声音方向走去。 卧室里,沈知悉涨红了脸从柜子里钻出来,方才砸在他身上的医药箱,此刻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里面的玻璃药剂瓶碎了满地。 站在面前的女孩,脸上的神色由惊恐转为震惊,唇瓣抖动得不像话。 沈知悉摸摸后脑勺,心里想像过无数次两人再见面的场景,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种,被对方误认为偷盗入室歹徒的狗血桥段。 “陶筱秋……”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的招呼甚至没有说全,面前女孩慌乱地拔腿就跑。 沈知悉…… 他有这么可怕吗? 当初这丫头不是一直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吗?怎么赶都赶不走,现在避他跟避瘟神一样! 他想上去追,奈何长时间躲在柜子里,双腿蜷缩着供血不足,没走两步腿一瘸,差点摔在地上。 桑榆看到夏筱秋慌慌张张从卧室里跑出来,忙问:“夏夏,到底怎么了?” 夏筱秋眼神涣散,看到桑榆的瞬间才找回一丝清明:“我有事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桑榆忙然的转头望着戚淮肆。 戚淮肆眉心微皱,视线在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屋内方向逡巡后,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看来两人不但认识,还交情颇深呢。 沈知悉僵着腿走出来时,吓了桑榆一跳:“沈医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晚上刚到,我叔叔的酒庄新产了批成色不错的葡萄酒,带点过来给你们尝尝。”说着指了指玄关货架上的两提包装完好的红酒。 桑榆指了指夏筱秋离去的方向,眼里满是疑惑。 这两人是撞上了吗? 她歪头看到沈知悉后方散落满地的玻璃渣子,场面壮烈地像是刚经历过第三次世界大战。 沈知悉揉了揉眉心,语带歉意:“我刚才,好像吓到她了,她是不是生气了?” 桑榆以为是夏筱秋拿药箱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个陌生人,才激动地拿药箱防卫,误会一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不会,我待会儿解释一下就好。” 说着,蹦蹦跳跳到桌前拿手机,给夏筱秋发短信。 错过了身后两个男人无关乱飞地无言交流。 沈知悉:怎么回事?直到她要来拿医药箱,也不来帮老子,害的我被发现! 戚淮肆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我看不见。 沈知悉:&#¥Ntm —— 夏筱秋冲进电梯时,心脏位置依旧跳得像是要蹦出来一样,连呼吸都变色异常急促,喘息不止。 沈知悉。 她看到了沈知悉。 五年了。 距离那晚已经五年了。 夏筱秋捂住双眼,才发现脸颊滚烫的厉害,眼框中抑制不住的泪水从指缝中溢出,低沉的呜咽声在狭小的金属铁盒中回响。 等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时,桑榆的消息发过来。 【宝,你是不是吓到了,沈医生是戚淮肆的朋友,不是坏人。】 夏筱秋将身子陷入被褥中,想到刚才的行为太过反常,无力回了句:【是我误会了,不小心打碎了药箱,抱歉啊。】 【没事,我现在去找你?】 【不用,刚刚小北极说要找我视频,估计又是睡不着想让我讲故事。】 【好,那你早些休息,明天片场见。】 跟儿子视频是夏筱秋随口胡诌的,她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实在不适合见人。 可等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小北极的视频通话申请映入眼帘时,夏筱秋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隐藏情绪,很快调整状态,和视频里的小北极互动。 小北极高兴地跟她说幼儿园里发生的新鲜事,眉眼带笑,很是激动。 “妈妈,老师说要开亲子运动会,需要爸爸妈妈一起参加,小北极没有爸爸,怎么办?” 夏筱秋心里的酸楚再次上涌,声音哽咽起来:“妈妈是超人,一个顶两个。” 小北极乖巧的,没有再提起爸爸,反而笑着安慰道:“我不喜欢妈妈当超人,超人太累了,明天我问问老师,可不可以让干妈参加。” 夏筱秋在屏幕看不清的地方,抹了把眼泪。 “好。” 冬日寂静。 夏筱秋哄着儿子一点点睡去,看着小北极肖似某人的眉眼,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有小北极陪着,妈妈不累。 还有…… 乖宝,我今天看到你爸爸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偷窃被捕 第二日凌晨五点,片场出工,今天有场吊威亚的戏份,桑榆提前帮乔北玥在腰部和肩膀处抹上防摩擦的药膏。 “夏夏,帮我递一下药箱。” 坐在椅子上愣神的人儿,迟迟没有反应,双眼无神虚晃的落在不远处,明显在走神。 直到桑榆轻轻触碰她的肩膀,神游天外的夏筱秋才反应过来,捧着药箱走过去。 乔北玥看她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将桌上咖啡递过去:“不习惯早起吧,喝点咖啡提提神,咖啡一杯快乐起飞。” “谢谢笙姐。” 一旁正在化妆的女二号,闻言抬起手上的咖啡,笑道:“我每天全靠冰美式消肿,一天不喝浑身难受,怎么没有咖啡品牌找我做代言,我可是死忠粉啊!” 乔北玥笑出声:“你才多大就要消肿,让我这种年纪的怎么活?” “要不是您是前辈,我真不想叫您姐,你的皮肤和状态跟我站一块,谁能分清我俩的年纪啊?” “小嘴抹了蜜了。”桑榆拿着药膏,顺便帮她也抹上,进门时就发现,一直跟在小姑娘身边的助理不见踪影。 “谢谢桑桑姐,你真好,来,亲一下,看看我是不是抹蜜了。”说着撅起嘴要亲亲,被桑榆按着脑袋动弹不得,像是一张被遏制住命运咽喉小柯基的动图表情包。 人美嘴甜的小姑娘,谁能不喜欢,当即热热闹闹的跟乔北玥团队打到一处。 女二号喻幸是选秀节目出身,先前出演过几部热度不错的网剧。 不同于那些演技稀烂,全靠粉丝滤镜带出来的网剧,喻幸的演技吊打同期出道的队友,硬生生在爱豆转型演员是收割粉丝的骂声中,杀出一条血路。 顾南行当初也是通过她在网剧中的表现,和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定下了女二号乔家大小姐的角色。 喻幸不负众望,近两日的表演中,稳定发挥,努力揣摩人物形象,桑榆看过她写的人物小传,逻辑清晰,个性分明,明显是下了功夫的。 加上她性格活跃,为人谦逊,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每天的工作氛围都热热闹闹,笑声不断。 跟隔壁《醉倾城》主演粉丝撕番位,在网络上吵的不可开交不同。 《故旧茶山》从定下角色演员开始,从未出现过撕番,抢妆造,女主女二不合,粉丝撕逼的传闻,超话贴吧一片岁月静好,粉丝们积极宣传,不吵不闹。 不少路人粉将两部剧放在一起比较,路人缘高下立判。 喻幸小嘴唧唧咋咋,半刻不停,不得不说,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 桑榆见她顶着一头繁重的头饰,去饮水机前接水润嗓子,上前帮忙:“你助理呢?” “去隔壁剧组了。”喻幸咬着吸管,怕弄晕口红。 桑榆疑惑地问:“去那儿干嘛?” 从开机第一天,时笙摆了剧组一道,喻幸对她一直没什么好评价。 “昨天隔壁剧组的八卦你们听说没?”喻幸拖着裙摆坐下,将椅子拉近,贼兮兮道,“我派助理打听进展去了。” 《醉倾城》剧组能有什么八卦? 替喻幸化妆的小姐姐没忍住,先发问:“是不是剧组丢贵重物品的事?” 桑榆无甚在意地翻着手机,化妆室的门刚好在这时候被打开,一个个子小巧,面容讨喜的姑娘钻进来,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正是喻幸的小助理。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桑榆安静听着,没有插嘴的意思。 剧组人多手杂,丢东西不是什么怪事。 可一般丢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毕竟现在剧组很少会用真东西,道具老师考虑到风险问题,不可能把真东西放在群众演员视线中。 喻幸忙问:“怎么样?怎么样?时笙丢什么了?” “一条钻石项链。” 桑榆抬起头,不知怎的,心跳快了一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喻幸眉头一皱:“她有病啊?古装剧带什么钻石项链?” “听说是为参加过两天一场宴会,特地准备的,锁在休息室的箱子里,昨天下午突然不见了,剧组都翻了天了,连警察都出动了。” “多少钱,这么大阵仗?” 小助理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了下。 “三千万。” 喻幸倒吸一口气:“那确实要报警的。” 桑榆将刚接过的热水递到小助理手上,给她取暖:“暖暖手,你脸都冻红了,别感冒了。” 小助理感激地接过手,看桑榆对她温柔地笑,小脸更红了。 开机宴上第一次见到桑榆时,她还以为是剧组女演员,长相艳丽却不俗气,气质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任谁看一眼,都得说声“不进演艺圈可惜了”。 后来在化妆间再遇上,才知道她是乔北玥的经纪人,兼助理…… 显然她这个助理是临时拉过来凑场的,很多时候业务不熟练,桑榆总会笑盈盈过来请教她,然后递上一杯奶茶或是甜点,那笑容,甜地人心又快化了。 “抓到是谁偷的了吗?” 小助理喝了口热水,驱散一身寒气,才道:“听说是时笙身边的助理,叫辛……辛什么的。” 桑榆心中警铃大作。 夏筱秋喊道:“辛禾?” “对,辛禾,在她房间行李箱里找出来的,人赃俱获,昨晚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三千万啊,不得牢底坐穿,你们说她怎么想的啊?”同为助理,小助理此刻内心感慨颇多,为了钱偷盗,丢了几十年大好青春,真的值得吗? 桑榆不知道怎么从化妆室里走出来的,脚步虚浮,脑袋乱成一团。 夏筱秋站在她身后,一脸怒气。 “辛禾不是这样的人,她绝对不可能偷东西!” “我知道,”桑榆抿了抿唇,冷嗤,“时笙,是冲我来的。” 她挖走了她的助理,就给辛禾扣这么一顶帽子。 三千万。 时笙知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能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人命在她看来到底是什么? 是她可以随便践踏,肆意羞辱的东西吗? “快看热搜,时笙发微博了。” 桑榆点开爆了的热搜词条,#时笙助理疑似偷盗三千万项链,现已被警方拘捕# 评论区里大片粉丝在为时笙发声,甚至有人扒出辛禾的个人信息和家庭成员,顺着网络跑过去泼脏水。 【嘿嘿嘿,刚给小婊砸她妈p了张遗相,马上准备给她爸也来一张,想钱想疯了,去地府收冥币吧,都是千亿起步呦。】 【花花世界迷人眼,见不得姐姐带千万项链,贱骨头偷过来想拿去换钱吧,祝你牢底坐穿,在监狱里美一辈子吧!】 【不是自己的圈子不要硬融,年初我就给时笙算过命,岁运逢岁破,大耗之年容易破财,财神冲撞日支,身边会有小人作祟,每一卦都精准应验,感兴趣的友友们,点击头像私聊我。】 …… 桑榆看到那些不怀好意,不明真相,只是一个劲儿被时笙带节奏的网友,气得心尖一阵刺痛,心里恨不得把时笙扎成筛子。 “我要去趟警局,北玥这边先交给你,有事电话联系我。” 夏筱秋红着眼眶,早在一旁把时笙骂了千万遍,一听她要去派出所,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时笙明显是为了报复我们挖人,釜底抽薪想搞烂辛禾的名声,你得在北玥身边待着,万一她又想出什么损招,把注意打到北玥头上,我们也能提前做准备。” 夏筱秋冷冷道:“论污蔑,她也算我见过的人里面数一数二的,戚淮肆果然是瞎了眼,人品差成这样的演员,他也敢力捧,别哪天赢沟里翻船都不知道!” 桑榆没心思思考其他,走出影视城,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赶去派出所。 路上想到沈知悉的父亲好像在政府里身居要职,她单枪匹马去警局,警员不一定能让她见到辛禾。 犹豫再三,她还是给沈知悉拨打了电话,只希望他还没离开影视城。 沈知悉此时正跟戚淮肆在酒店里下棋,黑白子落在棋盘格上,一步接着一步,白字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满盘旗桌上只剩下大片黑子和寥寥几颗白子,垂死挣扎中。 沈知悉将手里的白子一丢,脸色难看:“不玩了!我找你来当老师的,你赢我有什么乐趣?” 戚淮肆慢条斯理整理棋盘:“不先体验输的感觉,怎么在棋场上翻身。” 沈知悉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子,跟在老头子身后看了这么些年围棋,你下棋的风格主打一个让人退无可退,攻无可攻,根本没想好好教我。” “能看出来,说明不傻。” 沈知悉心里不爽,又不敢发作:“你到底愿不愿意教我,年底沈家亲友聚会,我一定会被我家那老头子拎出来跟伯伯家几个堂兄比试,输了要挨骂的!” 戚淮肆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端详着酒店工作人员新送来的书桌,满意地点点头。 沈知悉气得在沙发上打滚,直到手机震动才不耐烦地停下来。 一看来电显示,“蹭”一下站直身子,坐到戚淮肆对面,故意大声道:“桑小榆啊,找哥哥有什么事吗?哎呦!” 小腿被人结结实实来了一脚,痛的他大喊出声。 桑榆一愣:“沈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撞桌腿上了。” 最近跟桌腿杠上了,一个两个都倒霉的很,回头真得把书桌换了,一定是构造不符合人体工学,哪有让人适应桌子的道理。 “我遇到点事,想找你帮帮忙,你现在还在影视基地吗?” 桑榆将前因后果简单跟沈知悉交代清楚,踌躇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沈知悉瞥了眼对面一脸正经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的某人,笑道:“不麻烦,小事一桩,哪个派出所,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谢谢沈医生,事情解决我一定请你吃饭!” 沈知悉对吃饭不敢兴趣,但想到夏筱秋可能会去,立刻答应下来:“一言为定啊,好歹是帮你们团队的忙,到时候叫上所有人一起,没问题吧?” “没问题。”桑榆欣然答应。 临挂电话前,沈知悉挑眉多问了句:“你怎么不找阿肆,他出马,立刻把人捞出来也是小事一桩。” 桑榆沉默片刻,敷衍道:“他太忙,没时间。” 她不找戚淮肆自然有她的道理,事情牵扯到时笙,在没确定戚淮肆对时笙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她不能将辛禾置于危险处境。 戚淮肆出马确实能轻而易举捞辛禾出来,可他如果心里偏向时笙,她无疑是给辛禾又添上一层枷锁。 电话挂断,客厅里的气压已经低沉的能压死人。 沈知悉甩了甩头发,对镜子整理妆容,故意道:“没空陪你下棋了,自己玩儿吧,我得去英雄救美了。” 说着,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手还没落在门把手上,身后探过来一双修长的胳膊:“一起。” “桑小榆喊的是我,你去有什么用?” 戚淮肆白了他一眼:“你确定警局的人认识你?还是你打算当场给沈叔叔打电话?” 沈知悉闭上嘴,不说话了。 ------------ 第一百六十五章你们当拍电视剧呢? 桑榆赶到警局,不出意外被警员拦住,不允许探视辛禾。 她声音带着哀求:“我只跟她说两句话就好,麻烦您通融下。” 负责接待她的是个年纪稍大的男警,眼周黑眼圈严重,双眼泛着红血丝,明显一副休息好的样子,听到桑榆是为了昨晚偷窃案的嫌疑人来的,语气不太好。 “你跟嫌疑人什么关系?” 桑榆沉声道:“朋友,我是她朋友。” 男人上下打量一眼桑榆的穿着打扮,脸露不耐:“所里有规定,非直系亲属不得探望,想见面,让她父母过来,等案子敲定,想见面也见不到了。” 桑榆皱起眉,事情调查清楚了吗?现在就着急结案,警局破案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警官事情经过你们调查清楚了吗?我朋友跟失主两人之间有矛盾,整件事情是栽赃……” 警官一听,脸色一变:“警察怎么查案子,需要你来教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赶紧走,不然治你个妨碍公务。” “我朋友不会偷东西的!”桑榆打量对方一眼,换了个口气道:“我们会找律师过来,在此之前我需要问辛禾一些事,警官您不用哄我,只要没定性,朋友也是可以探视的。” 男人当警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跟他讲法律的,当时就笑了。 “姑娘,别觉得在网上看了几条法律科普,就懂法了,看见我身上穿的什么了吗?”说着,男人指了指身上的绿色警服,“我才是警察,你搞清楚状况,我说不能探视就不能探视,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是这个说法。” “是吗?” 一道冷冽如青松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沈知悉绷着脸走进来,身旁站着的男人一脸沉色,明明一言未发,却总让人感受到几分肃杀之气。 “你们谁啊,谁让你们进来的,报案去服务台!” 沈知悉拖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我们不报案,来探视!” 戚淮肆站到桑榆身侧,牵起她稍稍有些冰凉的手,在掌心里揉了揉。 男警收回打量的视线,了然道:“你们跟这丫头一伙儿的吧?我说了,除了直系谁都不能探视,想辩护,找律师吧。三千万的钻石项链,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属于情节特别严重的巨大数额盗窃,判无期都有可能,你这朋友被抓个现行,还嘴硬死不认账,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不好好工作赚钱,尽想些歪门邪道。”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目光扫到桑榆身上,多少带了些“物以类聚”的有色眼神。 “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要见嫌疑人,派出所不乱了套,你们当这儿是菜市场啊?赶紧走,一天天忙得很。” 桑榆见此,脸色越发沉下来,这个警察明显敷衍应付他们,她不敢肆意猜测警察跟时笙之间的关系,却很肯定,他在阻挠自己见辛禾。 沈知悉冷冷道:“你们派出所负责人是姓廖吧?” 男警皱起眉:“是又怎么样?” “,我记住你的警员编号了,让你们廖所出来,我要问问他,贵所手下的员工枉顾纪律,故意刁难阻拦探视,会受到什么惩罚?” 男警半点不怵,他见多了来所里报案的男女,遇到些不顺心的事,动不动要见领导,拍着桌子说服务态度差,要投诉。 他没半年就要退休了,身上除了年轻时热血争下个三等功,再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想着在最后一段时间做出点成绩来,没想到所里只安排他去处理些小偷小摸的案件。 本以为荣光退休无望,昨晚值班却接到报案,价值三千万的钻石项链失踪。 他想都没想冲在最前线,案件侦破过程异常丝滑,熟人下手,人赃俱获,辨无可辨。 当即将嫌犯抓捕回警局,等着案件一审定罪,他破案有功少不得又是一级嘉奖。 男警扯了扯嘴角,抿了口浓茶:“不巧了,廖所去外地出差,不在。” 沈知悉一愣,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心里暗道糟糕,难不成真的给老爹打电话。 让他知道自己在影视城泡了几天,非得误会他是来找哪个小明星的,回去不得打断他的腿?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动用沈父关系时,戚淮肆已经拨出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很惊喜:“淮肆,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听说盛海遇到些麻烦,怎么样,能处理吧吗?有事记得找曹叔帮忙,别跟我见外。” 戚淮肆淡淡道:“曹叔,公司的都是小事,我能应付,今天找您确实遇到些麻烦。” …… 男警看着戚淮肆立在窗前打电话,修长的身影加上挺拔的姿势,竟有一种掌握人生杀大权的错觉。 他竖着耳朵听了两句。 曹叔。 他们所里可没有姓曹的。 对面八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戚淮肆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桑榆身边,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 桑榆瞬间被安慰道,小声道了声谢。 戚淮肆垂眼看着她,心里依旧在为她遇到困难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发闷,好像好几次都是这样,自己永远不是她遇到困难第一个想要寻求帮忙的人。 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让戚淮肆很难受。 “找到外援了吗?”男警嗤笑一声:“电视剧看多了吧?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真以为自己是那些呼风唤雨,人脉逆天的资本家,一个电话打过去,马上就有特牛的人过来警告我:立刻按他们说的做,不然卸了你的职。” 他边说边掐着嗓子演起来,将领导范儿演得十成十。 不知道的,以为他私下里练习过无数次呢。 没浸淫过几十年官场,拿不出这种调调。 沈知悉在戚淮肆喊出“曹叔”的那刻,知道眼前人要倒大霉了,双手环胸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说:“记住你现在的嘴脸,希望待会儿你还能笑这么开心。” 桑榆不清楚状况,也能猜到能让戚淮肆态度恭敬的人,全麓城找不出几个。 男警还想将人赶出去,接待室的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门框摇摇晃晃碰到一侧的盆栽,“嘭”一声掉在地上,绿萝盆摔得四分五裂。 “队长?你怎么来了,是要出任务吗?等一下,我把这三人请走,马上准备。” 杨队今天倒了八辈子霉,破天荒这辈子头一回接到大领导的电话,竟是来质问他怎么管理手下的。 他冤枉,早上半只脚刚踏进派出所,凳子没坐热,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白了手下一眼,转身对桑榆三人恭敬道:“三位是要探视昨晚收进我们所的辛禾是吧,去导台签下流程,我亲自带你们去探视。” 男警一听不乐意,以为杨队没来得及看今早他发去的报告:“杨队,那个辛禾偷盗财物,数额巨大,是重点看顾人员,他们三人非亲非故……” “闭嘴,待会儿再收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蠢货,得罪人都不知道,别连累我们整个组替你受罪!” 男警被骂一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听到杨队走到穿黑色商务大衣男人身旁,满脸褶子挤到一处:“戚总,不知道您亲自来,我们廖所人在外地抽不开身,非常抱歉,等他回来一定亲自上门致歉,至于曹局那边……” 戚淮肆从始至终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淡淡道:“杨队长做好分内事就行,不是你的责任,不会让你连坐。” 得到这句保证,杨队长舒一口气,笑容越发真诚。 出门前,袖子被手下拽住。 男警此刻才知道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物,颤声道:“他口中的曹局……是麓城市里的曹局长吗?” “你还听过第二个曹局吗?”杨队手一抬,将袖子拽出来,怜悯地瞥了他一眼,原本半年就能顺利退休,好歹能混上个三级警司,获得不错的养老金待遇,现在好了,别说升职,会不会被扣上个枉顾执法的帽子都两说。 千万珠宝失窃,被助理偷拿,调查中显露助理跟艺人平时生活中矛盾众多,加上助理要跳槽,案件明明有很多疑点,偏偏男人急功近利破大案,想一锤定音给嫌疑人定罪。 搞成现在的局面,除了说一句自作自受,杨队没有第二句评价。 桑榆见到辛禾时,她整个人憔悴得不行,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没了光彩,里头只剩最未来的恐慌和无望。 辛禾见到桑榆的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桑姐,我没有偷东西,你相信我,呜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辛禾抹了把眼泪:“我没有见过那条项链,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行李箱里。” 桑榆安慰女孩几句,抓紧时间问:“你上次打开行李箱是什么时候?” 辛禾思索一瞬,立刻道:“昨天早上去片场前,我觉得棚里温度太低,将箱子里的暖手宝拿了出来,那时候里面还没有项链!” 桑榆继续让她回忆从昨天早上到被发现项链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出现在她的卧室里,或者是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平常我都是一个人住,没什么人会来我这儿,昨天……”说道这儿辛禾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睛闪着异样的光,“昨晚奇怪的事,时笙让我去她房间,送了我一瓶贵价香水,说是为了感谢我这些年的照顾,希望我到下家后也能继续努力工作。” 桑榆一听觉得不对劲,时笙可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你有单独待在她房里吗?” 戚淮肆低沉的嗓音出现在房间里,冷不丁吓了辛禾一跳。 “戚总?”她没想到戚淮肆会出现在这儿,下意识以为他是来帮时笙收拾自己的,连身体都忍不住微微佝偻起来。 桑榆见状,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看你干的好事! 戚淮肆顿感无语,还是重复道:“你有单独待在她房里吗?” 辛禾刚想摇头,想到什么,又重重点了点头:“有,时笙给了我香水后,说导演找她有事,让我在房间里等会儿,过了一会儿打电话给我,说有文件落在卧室里,让我去拿。” “她的卧室平时不让人进的,我也是再三确认,才进去的,后来才知道,项链就缩在卧室的保险箱里。” 桑榆有些不解:“你不是她助理吗?为什么平时连卧室都进不去?”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纵火之人 辛禾抿起唇,抬眼再次看向戚淮肆方向,话在嘴边徘徊许久,说不出口。 “实话实说,”戚淮肆淡淡道,“你跟正娱的劳务关系已经解除,从今天开始去哪,干什么,正娱任何人不会再过问。” 他顿了顿又道:“是萧红跟你交代过什么吗?” “萧经纪只是说时笙讨厌别人进她房间,这点很多工作人员都知道。可有一回,片场久久等不到她人,导演发了好大火,我去房间找时笙,从卧室门口的缝隙里看到她拿着张薄薄的锡箔纸,上头有些白色粉末,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 我当时没看清就被萧经纪发现,她还发了好大一通火。” 锡箔纸、粉末…… 时笙不会是在吸食…… 难怪不让人进房间,但凡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她身败名裂,从娱乐圈彻底消失。 戚淮肆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丝丝裂纹,眉头皱紧,眼底闪过不悦。 桑榆问道:“警察问询的时候,时笙一定说文件不在卧室里,她也从没让你进去卧室,是吧?” 辛禾哽咽着点点头:“是的,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故意进卧室的。” 一个从不让人进的卧室,一个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的禁忌,除非是明知故犯,另有所图,不然谁会冒着惹怒时笙的下场去冒险尝试。 从警局回影视基地路上,沈知悉说道:“我认识处理这方面的大律师,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桑榆坐在后车座上,回道:“谢谢沈医生,总是麻烦你。” 沈知悉从后视镜里打量后座上某人的脸色,挑了挑眉头:“小事,以后我要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可不能推脱啊。” 桑榆不觉得以他的本事,能有什么事需要她的帮助。 但既然人家提了,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然,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帮忙!” 沈知悉勾起唇角,有桑榆这句话他就放心了,至少不担忧闺蜜劝分这种事了。 戚淮肆冷哼一声,不知是对着桑榆,还是冲着沈知悉。 车停在拍摄基地门口,桑榆下车直奔片场。 等桑榆的身影已经瞧不见,沈知悉才道:“阿肆,时笙近些年越来越过分了,沾染上那玩意儿,下半辈子就毁了,我记得你以前对她挺好的,为了她躁郁症的事亲自去美国找专家,又是砸钱开娱乐公司,又是大把资源送到她面前奶给她,现在是怎么了?” “怎么了?”戚淮肆将三个字重复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嗤笑道,“偶然间知晓了一些陈年旧事,发现当初自认为的恩情,是处心积虑的谋划。” “你说的,是当初时笙把你从火场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事?” 戚淮肆点点头,换来沈知悉满脸震惊。 他缓缓将余晖调查的结果叙述出口,语气里满是讥诮。 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戚淮肆带着已经成名出道的唐逍参加福利院的文艺汇演。 一方面为了宣传唐逍的营业,更重要的是给福利院投资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用于院里建设和日常开销。 戚淮肆见到多年前将他领进福利院的女院长,如今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满鬓斑白,眼睛因玻璃体混浊早已不能视物。 本以为会不认人的院长,却在听到戚淮肆声音的那刻,第一时间喊出他的名字。 后来,他们回忆了很多当年的人和事,包括那场大火。 女院长拄着拐杖,神色幽远地望着头顶的大片白云,沉默片刻说出一件隐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当年那场大火,来得蹊跷,火被扑灭后当地曾有消防局的人推测现场燃火点,是打翻的烛台,可当晚刮的是北风,本不应该引起那么大的火灾。” 戚淮肆当年醒来时,已经在医护室躺着,对当晚的事没什么印象,知道的一丝消息,也是从别的小孩口中得知。 “不是说是因为烛台点燃了窗帘,一路烧到木质放量屋顶,才导致大火失去控制吗?” 院长摇了摇头:“窗帘被风吹起的高度,根本碰不到桌子上的烛台,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点燃窗帘,做出风大打翻烛台的假象。”戚淮肆接道,眉头锁紧,声音低沉,“是谁?他想做什么,烧死我们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一群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在福利院里艰难活着,一没有得罪人,二没有侵犯谁的利益,却收到灭顶之灾。 纵火人能溜进孩子们睡觉的地方,知道利用彻夜燃着的烛灯点燃房子,一定是福利院里的熟人。 老院长长叹一口气,至今回忆起那晚已经胆战心惊,但凡晚赶到一会儿,熟睡中的孩子吸食过量浓烟一定活不成。 她本以为那场大火是场意外,却在无意中发现是人为,纵火者甚至是她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女孩。 她替那孩子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如今想起来那晚被烧伤的孩子,心里仍旧愧疚不已。 那场大火中,不少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有些伤了脸的,伤疤至今难消,生活过得很艰辛。 反观始作俑者,却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大屏幕里,赚的盆满钵满,却在离开福利院后从不回来探望一次。 连活在最底层的孩子们都知道感恩图报,时常回来做义工,捐钱捐物。 某些人,心比石头硬,良心进狗肚。 老院长如今半只脚踏进棺材,思来想去不想带着秘密入土,她颤巍巍抓着戚淮肆的手臂:“那晚我发现你们中,有个人的手掌有被蜡烛烫伤过得油腻痕迹,那是只有碰过烛台的人,才能留下的印记,好孩子,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毕竟她于你而言,救了你一命……” “您说的是时笙?” 老院长垂下头,重重点了点。 戚淮肆皱起眉:“这不可能!她没有纵火的动机!” 时笙当年才七岁,个子没比放烛火的桌台高多少,她一不小心就会打翻烛台烧伤自己…… 戚淮肆愣住了,他想起时笙手臂上确实有被火烧过的疤痕,面积不大,小小的一块。 他当初以为是那场火灾留下的,后来时笙在上面刺了朵玫瑰花,时间一长,他已经快忘了这回事。 火如果是时笙故意放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几乎没有过分多思考,戚淮肆很快想起来另一件事,着火那晚他之所以是最后一个被救出来的,时因为在入睡前,时笙给了她一粒安眠药。 药,是她从医助那要来的。 戚淮肆进福利院后整晚整晚失眠,精神很不好,所以在时笙给他安眠药时,他面对眼前这个明显想讨好自己的女孩,没有过多防备。 吞下去后,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等再次有些许意识时,周身已经是一片火海,肺腔吸入过多灰烬,导致他很快再次昏迷,昏过去前听到了时笙的呼喊声。 加上有周围人对时笙不顾危险冲入火海救戚淮肆的赞扬,他脱险后自然而言将她当成救命的恩人,从此之后有求必应。 沈知悉早在听到时笙纵火后,五官已经开始皱在一起,又听到她还事先给戚淮肆吃了安眠药,让他陷入昏睡,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时笙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她的手段跟戚家二房父子二人不相上下!” 戚淮肆勾起唇角:“何止是不相上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知悉面露疑惑:“那你怎么还让她在公司待着,她现在有的一切,包括陆家因为她从你这儿得到的资源,都是处心积虑骗来的,按我的脾气,一定当面找她对峙。” “对峙?然后呢?” 沈知悉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断了她的路,让她彻底在圈子里待不下去,别跟我说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时笙有感情,下不了手。” 戚淮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我不至于眼瞎到看上个连脾气都控制不住的野蛮人。” “野蛮人”三个字用来形容时笙在合适不过。 原本他打算让时笙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现在看来,是戚淮肆高估她了。 吸食违禁品,栽赃陷害他人入狱,虐待殴打助理,不用他出手,时笙也撑不了多久了。 桑榆回到片场时,夏筱秋正在给乔北玥拆头上的发包。 今天她的戏份少,收工早。 桑榆跟顾南行打过招呼后,打算跟乔北玥回酒店商量帮辛禾的对策。 被顾南行叫住:“小榆,时笙助理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桑榆不知道他是从哪知道她正在忙辛禾的案件,疑惑地皱皱眉:“顾导,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听北玥说,你打算把时笙的助理挖过来给她当助理,”顾南行摇摇头,满脸的不赞同,“小榆,娱乐圈助理一抓一大把,你想要助理我可以给你推荐,但像辛禾那种,已经被警局抓捕,如今在网络上风评被踩踏进泥里的助理,没有再浪费时间。” 桑榆抿着唇没说话。 顾南行以为她听见去,继续道:“即便后期能证明她的清白,她也不适合在圈子里呆下去,只要时笙在一天,辛禾就不可能过得舒坦,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些人,相互之间多少有利益纠葛,她再想往上爬,很难了。” 桑榆知道顾南行的意思,当红艺人想毁掉一个小助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连乔北玥这样有粉丝有作品的老人,在跟时笙对峙中输了一筹,都能落个被解雇的下场,更不用提辛禾。 可这世上终归是有法律可言的,时笙的所作所为不会永远遮蔽在黑暗之下,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她也相信这天不会远。 从今天戚淮肆的态度中,她多少窥探出,这男人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对时笙有求必应。 今天某些时刻,她甚至在他眼神中瞥见,提及时笙时的不耐和嫌恶。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人之女 萧红端着一碗燕窝,站在卧室门口,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时笙一丝微不可闻的声音,推门进去。 “笙笙,吃点东西吧,”她将燕窝搁在床头柜上,轻声道,“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又忙了一天,别因为减肥把身体熬坏了,你现在已经很瘦了!” 时笙一脸烦躁,却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 屋外北风潇潇,拍打在窗户上,萧红被窗外的冷风吹得一激灵,起身去关窗。 “天这么凉,怎么能开着窗户睡觉,冻感冒了怎么好?”她转身时脚下不小心踹翻垃圾桶,里面没燃尽的锡箔纸和上头隐隐约约的残渣,刺激得萧红太阳穴猛跳。 难怪进来时没闻到味道,开窗竟是为了散味。 萧红脸色大变,恨铁不成钢:“不是答应过不碰了吗?” 她明明已经将时笙所有行李都翻遍了,没放过一点残留,这些东西又是从哪来的? 时笙却没萧红反应大,被抓个正着也是一脸坦然:“这不是一直吃药,又胖了两斤吗?放心,我心里有数。” 萧红表情满是怀疑:“确定吗,给你药的朋友真说不会上瘾?”她越想越不放心,沉下声,“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问问他,什么朋友啊,靠不靠谱?” 从半年前,时笙被她发现偷食违禁药品,两人争吵过好几回。 时笙再三保证不会成瘾,再加上萧红有意观察,断了一个月时间的药,她也没有发作成瘾的样子,才放下心。 体重反复时,她盯着时笙服用过两次,减肥效果确实不错。 后来还是不放心,将时笙所有的药全都没收销毁,没想到今天又被她撞上。 时笙心头微动,表面却依旧淡定:“妈,真没事,你看我每天精神好得很,而且我答应人家不说名字的,大家都是圈里人,害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着当着萧红的面吃下燕窝,以及两片控制情绪的常用药。 萧红看着女儿乖巧的模样,难得不用她哄着惯着才肯吃药,心里再有疑惑,也只能咽下去。 她眼神温和,轻声道:“笙笙,辛禾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答应你趁着她不注意,将项链塞进她行李箱,原本只是想给你出口气,把她在圈里的名声搞臭,让b不敢要她就好,我没想到你会报警,一旦报警,事情性质就变了,偷窃贵重财产是会被判重罪的,警局那边查不出来还好,可要是被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翻出是我们陷害的,事情就麻烦了。” 辛禾在时笙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多少都了解一些,保不齐那蹄子在监狱里乱嚼舌根,将女儿的事情说出去。 她在圈子里一直奉行的原则,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一旦撕破脸,不要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 昨晚事发后,时笙的那条微博也没经过公司和她的筛查,轻易发了出去出。 造成的舆论和影响已经没法挽回,现如今定死辛禾的罪名,是唯一的办法,最好能让她永远闭上嘴。 时笙声音冷了下来:“她要是出来,保不齐会反咬我们一口,妈,你想想她做的事,想想b,我能咽的下这口气吗?” 萧红脸色变了几变,说来说去,祸根还是在b身上,时笙能气得失去理智,全是b那贱人造成的。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好,我又认识的律师名嘴,一定让她翻不了身。”说完从卧室出去,临走前不忘把垃圾桶里的残渣带走,找个隐秘的地方销毁。 时笙重新躺回床上,因药品刺激带来的神经快感还未消散,她四肢酸麻难以动弹,却完全抗拒不了骨子里被充盈般的满足,只想永远沉浸在其中。 她翻出手机,拨通电话,那头很快被人接起。 “喂?药用完了?效果如何?是不是不但减肥效果惊人,连通身的舒适感都像是上天一样?” 低沉的男声带着戏谑,吊儿郎当的语调在时笙耳边响起。 “别贫嘴,差点被我妈发现。” “陆夫人?” 时笙嗤笑一声:“你放什么屁呢?” 男人像是猛的想起什么来一样,轻笑出声:“怪我怪我,萧大经纪人没发现端倪吧?” “暂时没有,”时笙看了眼枕头底下空荡荡的药盒,皱起眉,“再给我弄点过来,别每次都只有一点,我不差钱。” “行,等着,这两天一定到位。” 麓城。 戚家老宅。 戚老夫人接过戚慕安递过来的人员邀请名单,带上脖子上的老花镜,点点头:“嗯,交给你我放心,这些事每年你都做惯了。” 戚慕安将切好的水果端到老太太面前,身边站着谢辞和陆暖暖,笑道:“孙女没出什么力,这回都是阿辞和暖暖帮着打点的,我享福偷懒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眼陆暖暖微微隆起的肚子,欣慰地朝她招招手:“别站着了,来我身边坐着,你现在有身子不能累着,寿宴的活儿交给下头人去做。” 陆暖暖乖巧地笑了笑:“外曾祖母,暖暖没有那么娇气,能给您准备寿宴,是我的荣幸,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想沾沾您的福运呢。” 戚老太太眼睛笑成一条直线,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儿孙绕膝,子孙满堂的和顺场面。 她之前对这个曾孙媳妇,没什么特殊感情。 她阅人无数,一眼便能从陆暖暖眼神中看出她的野心和小聪明。 可陆暖暖偏偏是戚慕安亲自挑选的媳妇,她也不方便说太多。 有心计不可怕,只要心术正,戚家总能压得住。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福气不错,订婚没两个月,就怀上了谢辞的孩子。 戚老太太心里对陆暖暖的不满,也因为孩子的到来渐渐消散。 她拍了拍陆暖暖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枚通体翠绿的祖母绿手镯,戴在陆暖暖手上。 陆暖暖眼睛亮了亮,嘴上却推脱着:“这……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手上却不停摸着手镯的材质,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 戚慕安看儿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鄙夷不已,面上却笑着帮她说话:“外曾祖母给你,你就拿着,长者赐不可辞,这是礼数。” 陆暖暖心中大喜,脸都要笑烂了,连忙借口去厨房给戚老夫人沏杯茶,实则是想去好好看看手镯的材质。 戚老夫人没点破,指了指邀请名单,冲戚慕安吩咐:“名单里,再帮我添两组人,到时候请帖找人亲自送过去。” 戚慕安忙拿笔记下,戚老夫人在麓城有不少故交,此次八十大寿不仅是生日宴,也是各大家族拓展人脉的好时候,自然是来得人越多越好。 能被老夫人亲自点名的,一定是特殊人物。 戚老夫人眼神幽幽望着不远处的一座紫藤雕花屏风,淡淡道:“一封送到住在清河北苑的言家。” “言家?”戚慕安笔下一顿,“言家来麓城了?” 一直站在一旁低头发消息的谢辞,插嘴道:“是前段时间刚进驻麓城旅游业的言家吗?” “是。” 谢辞不解:“一个刚起家的小企业,有什么资格来您的生日宴吗?” 多少中型企业的老总,削尖脑袋,拖了多少关系想拿到一张老夫人生日宴会的入场券,都不得门路,一个小门小户刚发家的小公司,凭什么有此优待? 言家虽然进军旅游业势头很猛,刚来麓城已经吞下几家势头不错的小型旅游公司,可对于树大根深,行业全备的戚家来说,根本不够看。 戚老夫人摆摆手,指了指戚慕安方向。 她立刻心领神会,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怒斥道:“不许胡说,言伯伯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爸房间里摆放的明朝青玉碟,就是他送的。” 谢辞又问:“这个言家,不会是小时候跟外曾祖母有交情的言伯伯家吧?他不是走南闯北做玉石和古董生意的吗?什么时候改行做旅游业了?” 此话一出,大厅里沉寂一瞬。 戚老太太长叹一口气。 戚慕安见状,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噤声。 老太太垂下眼帘,眼里蓄满悲伤:“你言伯伯曾有个很疼爱的小女儿,刚出生没多久被对家偷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他将一切怪在自己身上,那伙人偷盗的贼人本是奔着一座唐朝棺椁去的,当时两家争的不可开交,最后被他抢了去,你言伯伯没想到那伙人人会用他女儿报复他。” 谢辞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震惊,他一直以为言家只有个儿子,没想到还有个女儿。 他没敢多问,只安慰了戚老夫人几句后,跳开话题:“那还有一家您想请谁?” 戚老夫人从悲伤情绪中转移注意力,笑了笑:“一个小丫头,你们做好请柬后,拿给我,我自己拿过去给她。” 戚慕安好奇问:“哪家名媛值得您如此上心?” 戚老夫人发自肺腑笑出声:“没准她能成为阿肆的媳妇,老婆子我能不上心吗?” 谢辞一愣,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她叫什么名字。” “桑榆。” 戚慕安笔下一打滑,生生在名单上划出一道长印。 —— 陆暖暖借着灯光,走到楼道拐角仔细打量手镯,耳中却听到二楼方向小声打电话的男人声音。 她听着熟悉的男声,唇角一勾。 嗫脚上前,那声音越发清晰,类似“药”、“经纪人”之类的字眼传来。 没等她成功拍到男人后背,已经被耳聪目明的戚潭声一把拽住手腕。 陆暖暖身形不稳,差点往后仰倒,从楼梯上滚下去。 吓得她赶紧拽出戚潭声衣袖,惯性之下扑到他怀里:“你要死啊,差点摔了你儿子!” 戚潭声挂断电话,搂着陆暖暖的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我哪舍得啊!” 四下环顾无人,拉着她的手,躲进二楼尽头房间,房间落锁。 没一人发现藏在石柱后的一双眼,已经将面前见不得光的一切尽收眼底。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突变 沈知悉将律师联系方式给桑榆后,乔北玥和夏筱秋连夜商量对策,争取最快时间将人捞出来。 等月照当空时,律师长舒一口气:“案子我们辩护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的,等我拟好状纸再到现场调查相关信息,争取最短时间内结案,让当事人免受些罪。” 屏幕里桑榆连忙道谢,并且将自己怀疑时笙栽赃陷害的几个要点,详细讲解给律师听,希望能对案件有帮助。 回到顶楼套房,刚打开门跟行色匆匆的戚淮肆撞上。 对方面色焦急,眼神冷得吓人。 桑榆脸色微微沉了沉:“出什么事了?” 她扫了眼楼道里的监控,用身子挡住摄像头,避免被发现戚淮肆视力异常。 戚淮肆眼神一暗,眼底满是张皇失措,桑榆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这种情绪,像是失去方向只知乱撞的苍鹰。 “奶奶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抢救。” 桑榆心里一刺,进屋拿起车钥匙,拉着戚淮肆的胳膊往电梯方向走:“哪家医院?我送你去!” 沈知悉下午被沈母call回家,说要安排个大家闺秀见见面,威胁说他不回来,就让沈父手下将他绑回来。 沈父从前在军队待过,收下都是些五大三粗腱子肉横飞的粗人,沈知悉吓得从警局回来后便匆匆赶回去。 余晖现在人在麓城,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万一……老人家有个好歹,现在正是争分夺秒,跟时间赛跑的时候。 黑色车身行驶在国道上,流线型车壁刮过寒风,发出“嗖嗖”声,快的像是一束利箭。 半夜时分,天气寒冷,国道上车辆少,给了桑榆加速的机会,车速飚的很快。 原本需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让桑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到达盛海医院门口。 这所医院是盛海旗下设备最齐全的,医疗人员的水平在国内居于顶尖水平,特地为戚家人开设特殊通道。 戚老夫人受伤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院长率领所有专家严正以待,神情高度紧张,生怕耽误一刻,救不回来戚老夫人的命。 收到消息的沈知悉已经在地下车库等着,他虽然不是盛海医院的医生,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骨科专家,戚淮肆第一时间通知他来帮忙。 沈知悉会见完团队医生,立刻来接他们,将二人带了进去。 等电梯的间隙,他快速简短交代戚老太太病情:“老夫人送来医院时,生命体征已经很弱,身上多处骨折,后脑勺撞到地板是导致昏迷的重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各项素质不如年轻人,阿肆……你要做好准备。” 戚淮肆双拳捏的很紧,上头青筋隐隐爆出,身体微微颤抖着,眉头拧到一处,声音暗哑道:“麻烦你了。” “应该的,老夫人平时对我很好,我一定会尽全力,”沈知悉拍了怕男人的肩膀,感受掌心下紧绷的身子,心中微微叹息,想到病房门口堵得人山人海的一幕,嘱咐道,“来的人不少,你小心有人借机发作文章。” 戚淮肆轻笑一声,声音如同冰山上万年不化的寒潭:“不怕死的可以试试。” 手术室外。 焦急地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戚家人,将手术室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碰巧谢家今天也在戚家老宅用家宴,事情发生的那刻,所有人慌慌张张把人送到医院抢救,谢楚天自然也得跟着一起来。 “怎么突然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家里的地砖不都做过防滑措施吗?”戚慕安着急地太阳穴突突的跳,斥责跟在戚老太太身边多年的刘妈,“奶奶她老人家身体一直很康健,平常不拄拐杖走路照样虎虎生风,是不是你们打扫卫生偷懒了,害得奶奶摔倒。” 刘妈顿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当场恨不得举手朝天发誓:“大小姐,冤枉啊,别墅的地板我们每天擦拭,不敢有一丁点怠慢,连铺在楼道里的地毯也每日两回吸尘器清理,半点污垢都没有的。” 她真是倒了大霉了,她本来已经被戚老夫人喊去照顾戚淮肆,要不是管家前些日子摔断了腿,行动不便,加上老太太寿宴要到,人手不够,她也不会被喊过来帮忙。 结果倒好,刚接手没两天,戚老夫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戚慕安这话明显想把她推出去当替死鬼,如果真能替老夫人受罪她一定去。 老夫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拖了自己一把,替老夫人死也心甘情愿。 可刘妈唯独看不惯,戚慕安朝她身上泼脏水。 “妈,别怪刘姨,说不准是外曾祖母她没站稳,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老人家年纪大了,站不稳也是常有的事。” 一道清丽的女声给刘妈解了围,声音温柔绵长。 刘妈朝陆暖暖投去感激的微笑,心里对这个谢家新媳妇的好感一下子涨了不少。 戚慕安面色一冷:“要你插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想到她现在怀有身孕,更多的指责只能吞进口中,收敛神色冲谢辞道,“把你媳妇带回去,医院人多,到处都是病毒,万一有个好歹,哭都没地哭。” 谢辞此刻满腹心思放在抢救室里,分不出半点神,现在正是戚家权利交替的关键时刻。 方才得知戚淮肆已经在从外地赶回来的路上,若曾祖母挺不过去,盛海高层要大洗牌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离开。 他一通电话叫来司机,转身牵起陆暖暖的手,随意安慰两句。 陆暖暖离开前,眼神跟人群中的戚潭声对上。 对方冲她挑了挑眉,目光里是只有二人才能看懂的情绪。 陆暖暖乘着电梯下楼,电梯门关闭的瞬间,看到倒映在不锈钢门上的倒影,里面的人儿嘴角殷红,眼神里不见半点悲伤。 她手掌伏在肚皮上,慢条斯理垂着头,笑出声:“要怪就怪那老虔婆命不好,我跟你爸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让她活着说出我俩的事,是不是,乖儿子?” 话音刚落,脸上的笑容没来得及收回,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陆暖暖嘴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瞬间扭转成悲伤的情绪,却因嘴角弧度扯的太大,落在门口三人眼中,滑稽地很。 “小,小舅……” 沈知悉扫了她一眼,眼底微沉:“嫂子看上去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要分享吗?” 谢辞的年纪比他大点,喊声“嫂子”是他此刻对陆暖暖最大的客气。 戚老夫人作为她的曾外祖母,如今命悬一线,生死未卜,难为她笑得出来。 陆暖暖面露尴尬,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忙自己找理由解释:“刚刚老夫人晕倒,吓到我了,肚子有些不舒服,找医生看了下,没什么大问题,让回去休息就好,我是因为这个才……” 沈知悉耸耸肩:“嫂子慢走,阿肆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他会处理,你回去休息就成。” 陆暖暖点点头,刚要离开,看到被两个男人挡在后面的桑榆,语气瞬间不悦起来:“你来干什么?”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推诿 桑榆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医院你家开的?我想来就来,需要跟你报备?” 陆暖暖被噎住,想反驳,看到一旁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将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瞪了桑榆一眼,刚想迈出电梯的腿,瞬间收了回来。 谢辞还在楼上,近些日子她观察下来,这男人还没忘了这贱人。 有一回她从陆家提前回谢宅,站在房门口,刚好看见谢辞对着一张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女孩一身学士服,青春洋溢,笑容灿烂。 她当时离得远,没看清女孩的脸,开门进去的刹那,谢辞做贼心虚似地将照片藏在身后,语气不甚温柔地问:“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说一声?” 陆暖暖压着心里的火气,没有当场发作,在谢辞洗漱的功夫,翻出被他收藏起来的照片。 位置藏得很好,夹在一堆经济学和管理书籍之间,这些书是她永远也不会翻开的。 照片足足有七八张,每一张上的人都是同一张脸,桑榆。 大学时期的桑榆。 比如今的美艳少了分攻击力,照片上的女孩,清丽动人,是男人看了都会动心的长相。 她当场怒上心头,将照片全部撕毁。 这就是谢辞口中所说的玩玩而已?真当她陆暖暖是傻子不成! 她的男人心里绝不能藏着另一个女人,半点也不行! 原本以为那晚两人要大闹一场,没成想,谢辞从浴室出来看到满地照片残渣,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笑着嘲笑她小心眼,爱吃醋,喊来下人打扫干净后,将照片毫不留情丢进垃圾篓。 明明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落在陆暖暖眼中,却比他怒火中烧指责还要难受。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觉得没有跟她闹的必要。 或者,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了孩子,让她三分罢了。 照片他存有底片,想打印多少张就能打印多少张。 陆暖暖站在电梯里,脚步像生了根,她不能回去,谢辞还在楼上,她不能给两人接触的机会。 不管她心里的男人是谁,只要她还是谢家少奶奶一天,决不允许别的女人觊觎她的位置。 特别是桑榆,绝不可以! “我突然想起来,医生开的药还没拿,得再上去一趟。” 陆暖暖解释着,半天听不到一个人的回复。 电梯里三人没一人搭理她。 手术室的灯熄灭,院长着急忙慌从里面出来,擦着手上的汗水,跟堵在门口的戚家人解释。 “老夫人身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可摔下楼梯造成头骨碎裂,脑脊液漏,现在要开脑进行积液抽取手术,手术风险很大,如果不做手术,也能采取保守治疗,但戚老夫人年纪大了,会有并发症发作的可能,家人商量下用哪种方法,尽快做出决定,如果做手术,需要亲人签订手术意向书。” 戚严作为儿子,拥有手术签字的权利,他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看到医生递过来的不仅有手术同意书,还有一份病危通知书,手指颤了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签病危通知书,你刚说风险很大,是多大?” 院长脸色微沉:“三成,手术的好处是一次性到位将积液全部抽出,没有后续遗留问题,保守治疗虽会有并发症,但生还几率高。”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的,但凡是思想正常的人,都会选择保守治疗。 作为医生,他没有给患者做决定的权利,尤其是像戚老夫人这种位高权重的老人,他更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选择权交给亲人,不管结果好坏,都怪不到他头上。 戚严捏着纸张边缘,思索良久,视线对上戚潭声,瞬间从他眼神中明白他的选择。 三成,概率太低。 手术台上一个不小心,三成跟一成差不了太远。 老夫人年纪活得够大了,福气也享了一生。 手术成功老夫人醒了,外面人会说他当机立断,救了老母亲一命,手术不成功…… 那也是她老人家命该如此! 母亲不在了,戚家大房剩下的瞎儿子,就没了撑腰的人。 这么多年,戚老夫人偏心大房,早让戚严不满许久。 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让他们二房翻身当盛海主人的机会。 老夫人死了,戚淮肆被拖下马是迟早的事。 可戚严不敢私自做决定,准确说,他不敢让人觉得手术是他一言堂做出的决定。 于是,他询问戚慕安意见:“慕安,你觉得呢?手术和保守治疗选哪个,一个一劳永逸,一个剩下的日子被并发症折磨,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可能。” 戚慕安原本还想保守治疗,至少能留下一条命,听戚严这么一说,也发愁起来,转身想问谢楚天。 谢楚天当了好半天隐形人,此刻好丈夫形象上身,将妻子半搂在怀里安慰:“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别让老人家受太多苦,奶奶年纪大了,撑不住的。” 戚严一听,眉头微微展开,眼眶却瞬间红了,垂着头哽咽起来:“谁能想到她老人家连八十岁大寿都没过上,就……” 戚慕安跟着红了眼:“二叔,你来定吧,我们都听你的。” 戚潭声安慰父亲道:“爸,奶奶不会怪你的,我们也是为了她好,谁也不想走到这步,您是她的儿子,只有您有这个权利签字。” “那就……手术吧。” 戚严语调悲戚,像是下了被剜心挖肉的痛苦决定,颤抖着双手捧着手术单,准备签字。 “我看谁敢!” 一道怒气声,像爆发的山洪,响彻医院四周,听得人心里为之一振。 ------------ 第一百七十章各怀鬼胎 医院走廊响起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落在每个人心尖上。 戚慕安是第一个开口反驳的:“我们有什么不敢的,二叔还在这儿,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她平日里跟二房不算亲近,但跟这个同父异母弟弟比起来,戚严一家跟她还算好的。 至少平日里遇上,能笑着打招呼,至于戚淮肆,戚慕安梦里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戚潭声脸色变了变,上前两步,视线先落在站在一旁的桑榆身上,唇角勾了勾:“为了个女人撇下公司,跑到影视基地潇洒,戚淮肆,奶奶今天有个好歹,你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盛海的掌权人!” 沈知悉拦住他的脚步:“潭总,你好像搞错重点了,老夫人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大伙儿做决定,你现在揪着公司管理权的事情不放,未免操之过急,漏了马脚。” 戚潭声瞪向沈知悉,想反驳,被戚严拽着胳膊往后拉。 戚淮肆冷冷扫了二人一眼,莫名让戚严觉得这双眼睛极具压迫性。 他指着手上的手术同意书,戚严语调严肃,搬出长辈的架势:“医生说了手术成功能消除血瘀和积液,不做手术爆发的并发症,老人家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你也是当孙子的,老夫人平日里对你最好,临了,你还想让她受这种折磨么?” 戚老夫人的孙子辈里,最疼爱的就是戚淮肆,加上他见不得光的身份,从进入戚家第一天起惹来不少人嫉妒,可以说,老夫人的疼爱有多深,他遭受的奚落和白眼就有多少。 如果不是顾虑到戚老夫人的感受,他不可能迟迟不对戚家人动手,想着等老夫人百年后,再收拾他们也不迟,没想到这群豺狼昧了良心,连血亲的命都不顾,满脑子想的都是争权夺利。 他的计划该早点提上日程了。 院长见到戚淮肆,立刻迎上前,将先前的交代再次重复一遍,说得更加详细,生怕漏了半点,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选保守治疗。”戚淮肆轻轻一句话却比千斤顶还重,砸在众人身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引来诸多不满。 戚潭声首当其冲:“戚淮肆,你安的什么心,奶奶一把年纪哪受得了一趟趟跑医院,针管子没扎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痛是不是,枉费奶奶那么疼你,没良心的东西。” 原本更偏向于保守治疗的戚慕安,一听戚淮肆独断专行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反驳:“二叔才是奶奶的儿子,他是手术第一签字者,轮不到你在这儿替奶奶做决定,我们一致认为手术效果比保守治疗更好,院长,我们做手术!” 说着,胳膊肘戳了戳戚潭声,示意他赶紧让戚严签字。 戚潭声眼神倨傲,富有挑衅的目光瞥了眼戚淮肆:“爸,签字吧,奶奶在手术里等着呢。” 戚淮肆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一阵嗤笑:“第一签字者,不是非的儿子吧?”说着叫来院长,“莫院长,你来告诉他们,我的决定到底有没有用。” 众人视线一致落到莫院长身上。 莫院长手心刚擦拭干净的汗珠,又有冒出来的趋势,他清了清嗓音,开口道:“按照医院和法律规定,如患者处于昏迷状态,第一手术签字者其配偶,依次是父母、子女,戚老爷子已经过世,没有意外情况,严总的确是老夫人手术单签字第一人。” “听到没有,我爸有决定权!” 沈知悉瞪着他:“没有意外情况,没有意外情况,这几个字你是耳背听不见吗?” “能有什么意外情况,奶奶今天从楼道上摔下来就是最大的意外!”戚慕安咬咬牙,她心里总觉得老夫人的摔倒不对劲,明明上楼前她还跟自己交代生日宴当天的细节,精神烁烁,容光焕发,半点异样没有。 怎么会走了两步楼梯的功夫,就能滚下楼道。 要不是陆暖暖发现及时,地上铺了那么厚的羊毛地毯,滚下来连个声音都没有,还不知老太太要什么时候才会被送进医院。 这时,一个小护士小跑过来,递给莫院长一封文件,文件上头用蜡封口,明显不是最近一段日子的资料。 他将文件递到戚严手中:“老夫人未雨绸缪,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事先做好了准备,答案就在密封信件中,亲笔签名,没有作假的可能。” 戚严心头一跳,手上动作迅速,撕开封条一看,里面躺着张授权协议。 戚慕安上前一看,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沉得吓人。 协议上,白纸黑子写的清清楚楚,若有一天她昏迷需要手术,手术单上戚淮肆才是签字第一顺位人,下面鲜红的印章,是戚老太太的私章,确实没有作假的可能。 戚严手掌攥成拳头,牙龈咬得充血,脸上的五官皱在一处,明眼人都能看出在酝酿一场风暴。 亲儿子还活着,老太太却私下签署协议,让孙子决定自己的生死,这不是活生生打他的脸吗? 说出去,他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戚严从未像此刻这般恨过戚老夫人和戚淮肆。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憋得双颊红涨,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既然这样,就听淮肆的,母亲她老人家看来信不过我,还是淮肆你有本事,真让二叔佩服。” “我也很佩服二叔,狠得下心对亲人下手,不怕报应不爽,有天落在自己身上?”戚潭声言辞犀利,没给对方半点面子。 戚严脸上下不来,面色绿成野菜地,鼻腔里喷出热气,在冬日室内形成两股长长的气体,活像一头有怒气不敢发泄的大水牛。 桑榆噗嗤笑出声。 引来众人回头。 戚慕安像是找到宣泄对象一般,指着桑榆的鼻子质问:“你来干什么?这是我们戚家自己的事。”一想到儿子前女友傍上她最恨的人,戚慕安膈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桑榆双手一摊,她本来也没想掺和进去。 戚老夫人对她不错,时不时还会发消息让她去戚宅做客,桑榆虽每次都想理由拒绝,但老夫人的热心肠还是给了她很大欣慰。 桑榆跟戚淮肆交代几句后,想离开,却被对方拽住手腕:“别走,奶奶要是醒了,肯定想见你。”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辱的少年 这话一出,桑榆哪好意思开口拒绝,抬眸冲戚慕安扬了扬眉。 戚慕安气得头昏,脚一跺,冲进休息室小憩去了。 谢辞神色深沉地望了眼戚淮肆跟桑榆相扣的手掌,冷漠地收回视线跟着母亲进去。 戚老夫人被推出手术室,院长安排最好的医护人员,24小时,时刻关注病人动向,病情稳定下来,再采取保守治疗措施。 戚家人大部分顶不住医院的枯燥,戚严满腔恼火无处发泄,早拍拍屁股佯装有事走人,戚慕安受不了医院消毒术味道,借口陆暖暖要安胎也走了。 到最后,三三两两走得差不多,只剩下戚潭声不愿离开。 “表哥眼神不行,没法照顾奶奶,还是让我来的好。” 他挤进病房,率先在沙发上坐下,翘着腿抱胸,半点没有要伺候人的样子,眼神不停在病床上的人身上打量,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主治医师期间来了两回,给老夫人检查各项指标。 戚潭声不断追问:“医生,病人什么时候能醒?” 主治医师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解释道:“不好说,全看个人身体素质,可能三两天,可能半个多月。” 戚潭声输出一口气,得知今晚醒不了,瞥了眼房里两人,双手插兜,走了。 戚淮肆和桑榆在老夫人床边守到大半夜。 凌晨三点多,呼吸机“滴滴滴”传出报警声,吓得桑榆从梦中惊醒,赶忙通知医生。 过来查看身体各项指标,发现是场乌龙,等人散尽,桑榆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戚淮肆给戚老夫人掖了掖被单,187的大个子此刻孤寂得像是丢失全世界的小孩,背影落寞让人心疼。 他已经不眠不休一晚上了。 桑榆抚上男人肩膀,示意他去休息会儿。 戚淮肆摇头。 “老夫人醒来看到你,会心疼的。” 看着男人下巴长出的青渣,两鬓的头发微微凌乱,桑榆有些难受,亲人病重的无力感只有体验过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揪心。 就像当年车祸,她从医院醒来,被告知父亲死亡的消息,直至今日,那份从心脏深处蔓延而出的刺痛,依旧能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席卷全身,像是藤蔓般掐住四肢百骸,在夹缝中勉强挣扎呼吸。 室内灯光昏暗,淡黄暖色调灯光,撒在戚淮肆半明半昧的脸颊上,桑榆看到他眼眶微红,神情沮丧,似是陷在回忆中。 “刚从孤儿院被接回戚家那年,我不到十岁,这个世界对我满是恶意,下人表面恭敬,背地里在我牛奶里加料,光第一年,我被送进医院洗了三回胃。 戚慕安当面羞辱我母亲,骂我是野种,仗着家里没人敢惹,将我推进冬天里的游泳池,跟戚潭声围在泳池边踩着我的手掌,不让我靠近岸边,那男人当时就在二楼书房窗户看着,不闻不问,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戚淮肆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是在描述一个不认识人的生平,不夹带一丝感情。 “奶奶那时候已经远离商场,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却因为我的遭遇,发了好大一通火,”想到这儿,戚潭声嗤笑一声,“头一次见那男人被骂得不敢吱一声,戚慕安和戚潭声更是大气不敢出,那是我知道,戚家谁才是权利顶端的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奶奶亲自抚养我,给我撑腰,教我为人处世。” 他的人生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光的,在那之前,是苟活。 桑榆喉头哽咽,十岁不到的孩子,在陌生环境下受尽凌辱,戚老夫人对他的意义,不仅仅是亲人,更是拉他出地狱的恩人。 她握住男人的手掌,贴在脑门上,感动与祖孙俩的感情,更心疼他的遭遇。 “他们那是谋杀。”桑榆带着哭腔,眼泪秫秫往下掉,“我要去告她们。” 戚淮肆眼神温柔盯着下巴处蓬松的脑袋,笑出声:“其实不算谋杀,很多时候,我是自愿的。” “嗯?” 自愿……被欺负? 戚淮肆神色一凝:“我不是傻子,第一次送医院洗胃后,我就知道是戚家下人搞的鬼,后面两回我都是故意的。” 桑榆擦干眼泪,眼巴巴看着他,歪着头像是只好奇小猫。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食物里掺和泻药,为了达到效果,还帮她们加了几片安定,”戚潭声眸光沉地吓人,“救护车赶来时,受到指使下药的仆人吓得脸色铁青,等第三次食物中毒事件再次爆发时,戚家想瞒都瞒不住,媒体介入,扑朔迷离的猜测一个接着一个,顶着舆论的压力,戚家不得不把那几个仆人送去派出所调查,戚慕安也被关了禁闭。” 说到这儿,戚淮肆笑出声:“那蠢东西,到现在都不知道,第三次是谁下的手。” 桑榆听着戚淮肆不痛不痒地描述,仿佛被推进抢救室洗了三次胃的男孩,另有其人。 她将头靠在戚潭声肩膀上,听着他继续缓缓讲述那段从未向人提及的少年时光。 “后来我知道,与其指望别人的庇护,不如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而整个戚家只有奶奶能让我有资格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游泳池那回,我故意激怒戚慕安,她冲动又没脑子,大冬天推我进游泳池,戚潭声更是又蠢又坏,两人嬉嬉闹闹不让我上岸。” 桑榆想起戚淮肆不会水,上回跟她一起掉进荷花池,还是她救的他,当时就感觉出来,戚潭声有些怕水。 原来是小时候被欺负的有了阴影。 她刚想安慰几句,听到戚淮肆继续道:“那泳池浅得很,当时又是冬天,水只到我腰位置,压根淹不死人,我不上岸,是因为……看到奶奶来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洗 所以…… 戚淮肆是故意的。 桑榆诧异于他的性格竟然在小时候已经初具雏形。 这一晚,戚淮肆跟她讲了很多年少时候的往事,从他一路走来的艰辛,到进入公司后众人态度的转变。 让桑榆认识到一个全新的戚淮肆。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心疼眼前的男人,心疼他那副隐藏在面具之下,需要人理解关心的内心。 第二天一早,护士过来抽血做检查,动静很轻,还是吵醒了浅眠的桑榆。 她扭过头,陪床的躺椅上空无一人,一件宽厚的男士外套搭在她身上,戚淮肆不知去了哪里。 桑榆站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VIp病房用品齐全,昨晚风尘仆仆赶了一路,身上不太舒适,干脆洗了个澡。 花洒关掉时,听到病房里传来一阵声音,她以为是戚淮肆回来了,穿上衣服打开门。 房间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妻,五十多岁上下的年纪,说话很和善。 女人手上提着礼品,包装看上去很昂贵的样子,身上穿着得体,气质是那种长期舒适环境中浸润出来的松弛感,她看向桑榆时愣了一瞬,才道:“你是……” 莫名的言夫人觉得眼前的女孩有种熟悉感,和亲近感…… 桑榆颔首解释:“我是戚总的朋友。” “朋友~”言夫人细细咀嚼两个字,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前段时间跟戚老夫人联系时,听说过戚淮肆最近有个交往密切的小姑娘,把那女孩好一通夸,说是长得漂亮,人又乖巧,让人看着心里高兴。 今天一见,果真跟老夫人说的一样,她第一次见桑榆,也觉得有股似曾相识感觉。 “我们是戚姨的旧识,听说她受伤,特地来探望。” 桑榆点头,忙招呼两人坐下,端来两杯热茶。 然后有些局促地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应该是戚家人来接待访客的,她一个外人,什么都不知道,戚淮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言儒磊瞧着眼前女孩的眉眼,杏仁眼,带笑含情三分,明艳又大气,一时间竟让他想起初见夫人的第一面,跟着小姑娘差不多大的年纪,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很像。 一瞬间,言儒磊想起小女儿,如果活到现在,应该跟桑榆差不多大的年纪。 女儿从小粉雕玉琢,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胚子,笑起来眉眼弯弯,别提多好看。 想到这儿,言儒磊眼神暗淡下来,找寻二十余年,去了全国上百个城市,从高楼耸立的大都市,到苦寒贫穷的山村,只要是夫妻两双足能踏到的地方,早被他们走遍。 偏偏找不到半点女儿的消息。 曾经言儒磊一度想放弃,可看着夫人坚定的模样,到嘴边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上个月派出去调查的人找到蛛丝马迹,说女儿很可能曾在杭城出现过。 他们赶到杭城时,从当地上百家福利院中找寻适龄的女孩,果真找到一份相似度极高的卷宗。 可惜领养人改了姓名,搬离了杭城,调查人查到的最后信息停留在那户人家搬到了麓城。 言儒磊立刻以公司规模拓展的名义,让儿子言辞先到麓城调查。 言辞动作迅速,近日进展颇快,收获不少,相信过不了几日通过言家建立起来的信息网,很快能找出那对夫妻。 得到消息的瞬间,言夫人喜极而泣,可多年来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感受,他们夫妻俩经历过无数次,即便心中再期待,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言儒磊夫妻俩,刚踏进麓城,连儿子面没见到,就听说戚老夫人重伤住院。 早年时,戚家跟言家关系匪浅,是事业上的战友,生活上的伙伴,戚老夫人曾在言家最困难的时候给予过帮助,于情于理,言儒磊都应该来看一眼。 不成想戚老太太床前没一个戚家子孙照顾,只留下个小姑娘。 言儒磊听言辞打来电话告知,盛海集团连夜召开股东大会,想趁此机会大洗牌,戚家二房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平时最不屑这种手段,虽没跟戚淮肆见过几面,但近几年行业里的风声听到不少,那孩子的经商的手段和人品,不知比戚严父子俩高出多少。 桑榆见男人表情凝重,以为他在担心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声音不觉软了几分:“叔叔,别担心,戚老人她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医生说醒过的几率很大。” 言儒磊抬起头,看到桑榆面容白得不正常,眉心微蹙,好一会儿才道:“辛苦你照顾,你也注意休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桑榆抚了抚脸颊,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吃东西,晚上又没睡好,应该是有些低血糖,加上刚洗了热水澡,头晕晕的,眼睛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她刚想找个位置坐下缓缓,天旋地转间,忽然听到一阵呼喊。 “医生!有人晕倒了。” 桑榆整个人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言儒磊按了好久人中,也不见人有反应。 言夫人很快喊来医生,着急地在原地打转。 医生赶来时,见桑榆裹着浴巾,头发没来得及擦干,脸颊一片惨白,给她松领口翻身时,不小心露出桑榆的后背,刚好将背后肩胛骨位置的胎记暴露在空气中。 言儒磊移开视线,背过身,拉着夫人想到病房外。 却发现言夫人呆愣地立在原地,书钠盐直勾勾的盯着人小姑娘的后背瞧,眼底满是错愕。 “她后背的胎记……” 言儒磊寻声望过去,桑榆已经被医生调整好姿势,没看到方才露出的胎记。 约莫十分钟后,医生从里面出来。 桑榆没休息好,加上疲惫和饥饿,又在贫血的情况下洗热水澡,导致血管中血容量下降,脑和心脏的供血不足,好在是洗完澡才晕过去,不然晕倒在浴室里,情况会很危险。 医生知道桑榆是照顾戚老夫人一晚的人,跟戚家的关系定然不一般,不敢怠慢,当场抽血安排做个全身检查。 言儒磊发消息告诉戚淮肆,桑榆晕倒的消息,想带着妻子离开:“走吧,儿子还等着我们呢。” 言夫人脑海中不停闪过方才病房中看到的一幕,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想告诉丈夫心中猜测,又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世上最难受的,莫过于给了生处绝境的人希望,又亲手将希望碾碎,不如从一开始便没有希望。 再说,刚到麓城就见到遗失二十多年的女儿,也太巧了些。 言夫人已经不相信老天爷对她还留有怜悯之心。 “等一下,我们等那姑娘醒了再走吧。” 她听见医生说抽血去化验了,她记得女儿刚出生时检查过血型,万一…… 言儒磊以为夫人对桑榆颇有好感,这些年每遇到过一个跟女儿相似的小姑娘,夫人总是异常关心。 他心里明白,她不过是希望若女儿还活在世上,也能有人关心照顾她。 这些年,言儒磊捐款无数,原本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年年去庙里祈福,每一次都是为了不知踪迹的女儿,祈愿她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与此同时,盛海集团。 一场硝烟在所有人身上蔓延开,办公室里大小领导人人自危。 唯有处在最底层的打工人聚在一起吃瓜。 “听说没,戚老夫人昨晚重伤住院,到现在都没醒,几个老总连夜召开董事会,打的什么主意?” “还能是什么注意?有人想趁太上皇病重,将瞎皇帝拉下马,改朝换代呗。” “戚总被拉下来,谁能上位,声总?不会吧,他前段时间不是刚因为项目施工导致人重伤的事情,被降职了吗?” “降职怎么了,人家老爸是正儿八经的皇位继承人,就算是个傻子也能被捧上位。” 会议室里坐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股东和高管,将会议桌围成个弧型,最中央位置坐着的就是戚淮肆。 戚严站起身,从目前公司经营,到企业未来发展,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多钟头,话里话外全是声讨戚淮肆现在已经不配当公司cEo,也不允许戚家有一个影响家族形象的瞎子当掌权人。 会议上,不少被戚严拉拢的股东和高管,纷纷点头附和。 戚淮肆一一看过去,这些人里有些被戚严承诺的利益诱惑,有些被他抓住工作上的把柄,以此威胁,甚至有些墙头草,主动投诚表忠心。 余晖看着戚淮肆的手指,在会议桌上慢条斯理敲打着,每一下都精准敲击在他心尖上。 他同情地看着那些争前恐后发表意见,想将总裁拉下马的高管们,心里默默给他们点上三柱香。 戚严见自己口干舌燥讲了半天,戚淮肆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表现出他意料中的恼怒和悲愤,也没有丝毫害怕和慌张。 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夫人在医院躺着,生死未知,如今场上的股东手里占的份额大部分倾向他,按照董事会的章程,半数以上股东请愿重新选定盛海总裁,戚淮肆没有拒绝的权利。 “淮肆,不是二叔不想让你当总裁,是你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继续领导公司,盛海是老爷子一生的心血,里面还有你父亲半辈子的操劳,你也不想看着他走下坡路,生生断送公司几千号人的工作吧?” 戚淮肆冷冷反问:“严总的意思是,公司在我的领导下,倒退了?” 戚严被噎了一下,盛海在戚淮肆的带领下,这些年蒸蒸日上,做到全国第一,世界排名都数得上号,跟“倒退”两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他声音一沉:“是,你对盛海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但那是从前,现在的你就是个残障人士,连生活都没法自理,怎么带领大伙儿更上一层楼,我也是为你好,你专心回家养病,没准时候,老天爷开眼,又给你重新光明的机会。”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暴打 戚淮肆眉尾一扬:“各位觉得,谁能胜任我的位置?” 戚严整理了下西装衣角,施施然坐下,视线在几位重要股东身上扫过。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很快有人出面,力荐戚家二房父子。 “严总是戚老太爷的亲儿子,于情于理都比戚总您更适合盛海集团cEo的位置,当初老夫人推举您上位,我们几个股东虽略有微词,却愿意给你个机会,这些年,您对集团的贡献有目共睹,大伙儿很是感激。” “我们商议过了,戚总您让贤,退居幕后,集团绝不会亏待您,人事部特地建了个新部门,战略咨询顾问部,您依旧可以当领导,每年由公司发放薪资,集团业绩好的时候,分红多少都会有些的,事少有益您身心健康,还不用担心下半辈子的生活。集团有言总和声总顶着,照样一往无前蒸蒸日上。” 这群老家伙堂而皇之说出的屁话,冠冕堂皇得让人恶心。 说得好听是让贤,其实就是逼宫。 余晖面色冷漠,直直对上说话人的眼:“人事部向来是由戚总直属的,成立新部门这样的大事都没人通知总裁办,董事会擅权操作违反公司规定,惩罚可不小。”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黄总,您别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情。” 被称呼为黄总的董事一愣,下意识去看戚严的脸色。 助理梁妍推门进来,在戚淮肆面前放上一杯咖啡,还有一个铁制U盘,轻声道:“总裁,您交代找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戚淮肆点点头,示意将人带进来。 戚潭声原本坐在位置上看戏,今天的会议是一场冲着戚淮肆来的鸿门宴,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父亲将盛海捧到他手上就好。 他翘着腿,兴致勃勃跟手机对面的女郎调情,言语间毫不避讳地炫耀公司即将到手。 这几个月,阮茜凭借出挑的长相身材,和日积月累训练出的讨好男性的本事,成了戚潭声身边最讨喜的女伴,大小场合毫不顾忌身份带在身旁,公司大事小情三言两语被套个清清楚楚。 包括项目上吃回扣,性骚扰女员工,对赵科阳奉阴违…… 男人有时候喝了几瓶猫尿,兴致上头真的什么都能抖落出来,脑浆跟被人抽干了一样,蠢得不可一世。 当戚淮肆将u盘里收集到的资料,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里面包括戚家二房父子俩,勾结供应商采购低价原材料建设医院,将公司女员工性侵怀孕后不管不顾的资料。 戚潭声看到证据的刹那,脸色一白,反倒是戚严老油条,很快镇定下来。 供应商采购涉及环节多,牵扯人员广,过程中难免有疏漏,再者,项目拿回扣几乎成了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便被抓到把柄,法不责众,戚严抓住的就是这一漏洞。 “原材料采购手续正规合法,层层上报,人人签字审核,戚总现在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有些牵强吧?” 在场几个从项目中多少都有获利的高管,纷纷应和。 大屏幕还在继续播放,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员工,哭着控诉戚潭声性侵,脸上打了厚厚一层马赛克,清楚地讲述出事情发展的过程,言辞犀利。 “连脸都不敢露,算什么证据?我儿子长得好,又有才华,公司女员工爱慕不是一两天的事,这些女的走捷径不成,想用污蔑的手段逼我们就范,该要说法的是我们才对。” 戚潭声应了一声:“没错,她们都是自愿的,我需要女人还要用强吗?” 他甚至没认出屏幕上的女人是哪一个,毕竟公司里被他哄骗过的女孩十个手指都数不清楚。 每年校招,是他最积极的时候,仗着戚家人的身份,面试场上想选谁选谁,再用一点小恩小惠迷惑这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花言巧语加上长相突出,十有八九都能得逞。 一到手马上失去新鲜感,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那些被欺骗身心的女孩,运气好的摆脱渣男,运气不好的怀孕堕胎,身体遭受极大伤害,还要受到戚潭声的威胁恐吓,不允许将两人的事情往外说一个字。 女员工们敢怒不敢言,积怨已久,得知梁妍私底下收集资料,再三保证会保护隐私和安全,才有大着胆子的女孩们站出来纰漏渣男罪行。 戚淮肆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血液从头顶冷到脚底,戚家的男人老的小的,都是一副德行。 当年那男人以未婚的身份哄骗母亲未婚生子,让她一生背负小三的骂名,让自己从有记忆开始,“贱种”、“野孩子”的代名词没有半刻停歇。 这一瞬间,戚淮肆觉得戚家二房的嘴脸异常丑陋,他想尽快结束这摊烂泥般的破事,回去医院。 那儿有他在世上最牵挂的两人。 赵科被带进会议室时,余晖猛一刹那没认出来。 短短半月没见,他消瘦了一圈,原本西装笔挺,成日里极其注重打扮的男人,现在身上衣服左边一个破洞,右边一块不知名污渍,头发污糟得像是鸟筑的巢,表情惊愕恐慌。 见到戚淮肆的刹那,他猛地扑倒在他脚边,大声呼喊:“戚总救命,开发区的项目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是戚潭声将黑锅硬扣在我头上,我是冤枉的。” 戚潭声早在赵科进来时,惊慌失措地打碎手上的杯子,眼双目瞪圆,尽是质疑。 赵科明明已经被警察带走,判了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放屁!”戚潭生猛地推开桌椅,三两步跨到赵科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在他耳边道,“舅舅!当初我们可说好的,等价交换,坐牢是你心甘情愿的!” 赵科使出浑身力气,朝戚潭的脸上抡了一拳。 当场将他打倒在地,动作又狠又快,周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拉,连戚严都愣在原地呆住了。 只听赵科气急败坏大喊:“王八蛋,去你妈的舅舅,我姐怎么生了你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戚潭声被打中下巴,牙齿松动两颗,吐出一嘴的血沫子,偏偏赵科骑在他身上,微胖的身体将它压得死死的,半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戚严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扑上前将人拉开,冷斥:“像什么样子!大家都是亲人,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呸,我们赵家小门小户,攀不上你戚家的门楣,我儿子现在重病躺在医院,病危通知书都送到监狱了,你们父子俩当初答应我的事,都答应到狗肚子里去了?”赵科气得青筋爆出,指着戚严的鼻子痛骂,“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顶替坐牢的事我回去就向上反应,受多少罚都认了,我一定要把戚潭声送进监狱!” 戚严忙大声叫唤:“保安,保安呢,快把保安叫来。” 在场众人这才知道,赵科能出狱,是儿子病危了。 可这跟戚潭声什么关系。 赵科是黄总手下的总监,平时关系不错,上前劝和:“有什么事情好好说,非得动手吗?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闹成这样多难看。” 戚淮肆早见识过黄总和稀泥的本事,嗤笑一声:“看来黄总不清楚事情经过,不然也不会上赶着重蹈覆辙。” 黄总没好气道:“戚总,你什么意思?” “开发区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声总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想必大家都清楚,”余晖站起身,将手上的资料慢悠悠发到众人手中,“当初,两人私下达成协议,赵总监顶替声总的牢狱之灾,声总帮忙照应赵总监的两个儿子,至于是给钱,还是给名,我们就不清楚了。” 发到每个人手中的是几张彩印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带着氧气面罩,不省人事,带给在座众人的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赵总的两个儿子一个被人打伤,重病住进IcU,一个因为寻衅滋事,赵总前脚踏进监狱,后脚跟着送进派出所,导致这些发生的罪魁祸首,就是当初承诺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声总。” 赵科刚从医院过来,要不是有戚淮肆的帮忙,这会儿就得被扭送回监狱,直到服刑期满都不能将戚严父子二人的罪行揭露出来。 他声泪俱下控诉戚潭声的所作所为,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多岁般,满眼悲戚,赵家算是被他们给毁了。 戚潭声捂着下巴,痛得眼冒金星,从小到大没人感动他一根头发,今天不但被人打了,还是被他一直看不上眼,从小阿谀奉承讨好着他长大的舅舅。 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耻感,扶墙站起身,冲赵科喊:“你那两个儿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老子替我办了件事,就能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当初答应你给他俩找份工作,确实做到了,公司安保,多适合他们,是他们不愿意去,还跑来跟我动手。” 赵科一听自己从小捧在手里长大的儿子,被人喊去当保安,气得又想招呼戚潭声。 戚严双手遏制住赵科的肩膀,眼见要控制不住:“保安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保安”两字一出来,赵科挣扎力气更大,要不是有余晖上前拦着,下一个进重症监护室的就是戚潭声。 狱警来接走赵科,与此同时来了另外一伙儿身穿工作服的警员,当场宣读戚潭声诸多罪责,带回局里调查。 股东和高管见状,人人自危,原本针对戚淮肆摆出的鸿门宴,现在风水轮流转,画面滑稽又可笑。 戚严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知道定跟戚淮肆脱不了干系。 他恶狠狠冲上前要跟戚淮肆动手,仗着他看不见,选的角度刁钻又恶毒,失去理智般拿起观赏架上的青花瓷往他脑袋上砸。 动作又快又狠,失去视力的人,摸不清方向,一定会被击中,脑袋当场开花。 让戚严没想到的是,花瓶落下的一瞬,身前的人影不但快速闪开,甚至一脚精准踢在他腰腹位置。 “咔嚓”一下,青花瓷碎了满地。 紧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响起,戚严暴露在外的手掌被碎瓷片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沾染满地血渍。 他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满脸愕然地盯着戚淮肆的眼睛,语调颤抖得如同筛子。 “你……你没瞎?”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得胜 会议室内一片骚动,几个原本还趾高气昂的高管,脸上写满震惊,眼底惨败,视线慌乱,不敢直视正中位置上人的眼。 几个胆子小的,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脚下滑轮不稳,险些摔倒在瓷砖上,勉强镇定许久,才找回状态。 戚淮肆没瞎,那他们之前所有布局的前提,完全不存在。 今天的董事会,就是场别出生面的大笑话。 所以,戚淮肆到底是刚恢复的视力,还是从始至终都是他设的局,目的是为了钓出公司内部哪些高管和股东向着戚严父子。 方才在会议上明明白白站出来,替戚家二房喊票,表忠心的高管,脸上的冷汗秫秫往下掉,大冬天后背的衬衫湿了大片。 那些私下跟戚严父子达成合作,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的,此刻心虚地抚着胸口,眼神张皇失措左顾右盼,生怕被戚淮肆看出心思。 一瞬间,会议上的气氛冻得跟雪山上的万年不化的冰块。 戚严被赶来的保安控制住,手掌上的伤口不停往下滴血,他本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眼神中的惊愕转变成了然:“戚淮肆,你好手段,想不到我那个蠢哥哥,竟然能生出你这样的种,心机深沉手段卑劣!别忘了我也姓戚,搞垮我对你没好处!” 戚淮肆嗤笑一声,深沉的瞳孔堪比暗夜下的寒潭,对视一眼,仿佛会被里头的漩涡吞噬。 “二叔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们是一家人,”戚淮肆走上前,慢条斯理举动散漫而高贵地替戚严衣领上,被沾上的血渍,微微弯下脑袋,轻声道,“你指使人在高架上制造车祸时,没想过万一没弄死我,死的会是您父子两吗?” 戚严脸色煞白,语调僵硬,唇瓣磕碜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戚淮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保安:“送严总去医院包扎,失血过多脸都白了。”说完转过头对上戚严的眼,“二叔保重身体,不然后面的日子,我怕你熬不过。” “戚淮肆,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盛海的副总,老夫人还在医院躺着,你想趁她不知情,把脏水泼我身上?我才是戚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不过是个贱人生的野种,戚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戚严剩下的话,被冲上来的余晖捂住嘴吞回肚子里,脚窝处猛地被踢上两脚,剧痛袭来,他连哭喊的声音都发不出,由保安架着胳膊拖进电梯。 戚淮肆扯了下唇角,嘲弄地看向会议室的人:“严总伤得不清,声总被带走接受调查,这股东大会还开吗?” 众人被噎了一下。 没一人敢做声。 戚淮肆冷漠的眼神所到之处,皆是一阵战栗,薄唇轻启:“黄总?你刚才的建议……” “不不不,戚总,我刚才是乱说的,盛海只有您当家做主我们才能放心。”黄总心里后悔死刚才充当出头鸟的举动,更恨戚严父子不中用,害他现在里外不是人。 戚淮肆眼皮抬了抬,用眼神询问其他人的意思。 无人敢反驳,屁股在位置上如坐针毡,恨不得早点跑,远离面前离发火不远的活阎王。 最后,戚淮肆一句“散会”,鹌鹑一般的众人,如作鸟散,会议室里霎时间跑得空空荡荡。 余晖…… 跑有什么用,他已经把墙头草和投敌叛国的人名,一一记录下来。 看着会议记录本上,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和利益纠葛,他视线从上头扫过,寻找该从哪个开始下手。 年底了,公司也到了开除蛀虫的时候,新员工早已准备就位,就等着这些人让座呢! 余晖刚准备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就看到戚淮肆绷着脸眉头蹙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总裁,怎么了?” 戚淮肆抿着唇,快速起身往外走:“去医院。” 余晖一愣,以为是老夫人身体出了状况,赶忙跟上前。 驱车赶到医院时,才知道是桑小姐昏倒了,发消息联系戚淮肆的竟是戚家的故交,不显山不露水,一直低调行事的言总夫妻两。 戚淮肆打开病房门,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透着不正常惨白的桑榆,心被狠狠刺痛一下。 他压下心底的情绪,低声询问:“医生怎么说?” 言儒磊见戚淮肆冲进来时,眼神快速锁定病床方向,行动便捷没有半点失明人的不便,愣了一下:“淮肆,你……” 戚淮肆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桑榆的病情,忧心忡忡没心思跟长辈解释自身状况:“言叔,她到底怎么了?医生检查过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身上有受伤吗?” “没事,没事。” 言儒磊看他着急的模样,一下子相信了戚老夫人先前跟他说的话,孙子这回是真找了个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女孩。 他解释道:“医生来检查过了,说是疲劳加上贫血,脑供氧不足导致的晕倒,已经在输液了,这瓶输完,差不多能醒,别着急,医生采了血样,差不多也该送来了。” 戚淮肆抿起唇,点了点头,心缓缓放下。 是他的错,桑榆连续高强度工作好几天,还大半夜地开车回麓城,一整晚陪在奶奶身边没休息好,自己竟一点没注意到。 他看着眼前昏睡中的女孩,走到床边,抚了抚鬓边的长发,动作又轻又柔,像是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又易碎的珍贵宝物。 言夫人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欣慰一笑,如果事实真跟猜想中的一样,兜兜转转,一切都是缘分。 医生推门进来时,先跟戚淮肆打了声招呼。 视线在他动作上停留片刻,心底更加为之前机智的决定庆幸,这女孩果然跟戚家关系颇深。 戚淮肆还未开口,言夫人比他先一步问道:“医生,没什么问题吧?” “血红蛋白含量偏低,最近切记操劳,多补充点蛋白质和瓜果蔬菜,其他还好,没什么大问题,病人醒了就没事了。” 戚淮肆心里依旧担忧:“真的没问题吗,我看她脸色很不好?” 医生看着眼前焦急的男人,心里知道他的担忧。 行吧,那就全身大检查,图个安心好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失望 桑榆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望着医院天花板,脑子里闪过昏倒前的片段,想拿手机看下时间,才发现手掌被压着,动弹不了。 她微微抬起头,伏在床沿的男人侧着头,枕在她掌心里,温热的鼻息吐在手心,暖暖的有些痒。 戚淮肆正睡着,即便在梦中,他的眉头依旧蹙在一起,眼睫不安的颤动着,不知梦到了什么。 桑榆不忍心吵醒他,直到手掌有些微麻,指尖下意识颤了颤,男人瞬间睁开眼,眼底泛着红血丝,明显没休息好。 见桑榆醒过来,忙按响铃,上下仔细端详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桑榆摇摇头,开口说话发现喉咙沙哑,想起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一口食物,没顾得喝上一口水。 杯子递到嘴边,戚淮肆扶着她坐起身,动作说不出的温柔。 “老夫人怎么样?”桑榆觉得丢人,照顾病人照顾到自己先晕倒,多少有些不尽责。 戚淮肆神色一敛,表情沉重。 桑榆心头一震,语气跟着沉了沉。 不会吧,人没了? 下一秒听到戚淮肆回应:“奶奶醒了,但医生说脑部神经受损,暂时说不了话,等进一步治疗后,才有恢复的可能。” 桑榆吓了一跳,还好还好,醒过来就好。 戚淮肆接过她喝完的杯子,刚放到床头柜上,病房门被人用力推开,贺昭站在房门口,满脸着急地望着桑榆方向,身后跟着一脸愕然的沈素。 “妈,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戚淮肆轻声道:“是我联系的,你病了,家属有义务知道情况,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奶奶。” 桑榆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没注意到贺昭在两人间来回打量的视线。 沈素端详着病房里的装修和设备,嘴巴惊讶地久久合不上。 因为贺芸的关系,这些年进出医院造成了家常便饭,住院时挤过大通铺,条件好点住过四人间,她作为陪床连走廊地板都睡过,却从不知道高级单人间是什么样子的。 沈素目光一路从铺在脚下的地毯,滑到休息区的真皮沙发,许久后才扭头看了眼桑榆:“刚才离开的男人是谁啊?” 桑榆愣了一下,局促地咬了咬下唇:“朋友。” 贺昭眼神一暗,沈素不认识那个男人,他不可能不认识。 盛海集团总裁,身家千亿的富豪,一直占据工作室偷拍榜单上排名第一位,他的私生活,比娱乐圈里一线明星还要值钱。 可惜上次因为偷拍他和女明星时笙的事,被戚淮肆狠狠收拾一顿,工作室再也不敢将心思放在他身上,连带着时笙的私生活也不敢过多关注。 他刚才进门时,看到戚淮肆望向桑榆的眼,温度地能滴出水,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桑榆搬出家独自居住,他去她租房的地方看过,同居的几个女孩子告诉他,桑榆只在那里住了一晚就搬走了。 至于搬去了哪儿,贺昭的本职工作是狗仔,最擅长的就是偷拍和找线索。 只在小区楼下蹲点两天,发现桑榆竟跟戚淮肆同居了。 那刻他差点遏制不住心里的怒火,想砸开戚淮肆的家门,将桑榆带走,最后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戚淮肆,他得罪不起。 他更不能让桑榆发现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见不得光,他像是活在阴暗沼泽里的夜行动物,死寂而衰败,他很想引诱桑榆一起堕入其中,可每当她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他又会无数遍忏悔自己的想法有多卑劣。 可像戚淮肆那样的人,真的会看上他们这样的家庭吗? 他对桑榆的心态,极大可能只是富人心血来潮的玩弄罢了。 想到这儿,贺昭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打开带过来的保温盒,里面放着贺芸炖的山药排骨。 “我们刚见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昏厥,你什么时候从电台辞职,为什么不跟我……家里说一声,女孩子家跑去拍摄基地当经纪人,昼夜颠倒生活作息不规律,才半个月不见,你瘦成什么样了?” 桑榆摸了摸脸蛋,肉好像确实比之前少了点。 端过碗筷,安慰道:“我没事,这次是意外,你看我胃口好得很。”像是为了证明胃口极佳,她三两下喝光了一晚排骨汤,调侃起来,“好喝!一尝就知道是谁的手艺,中华美食文化源远流长,贺芸女士永远只会一道玉米排骨山药汤。” 沈素拉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盯着桑榆的脸看了好久,确定她没别的问题,才道。 “你这孩子,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这些年,总感觉你越来越少跟我交心,有事憋在心里也不说,现在连工作,谈对象也藏着掖着,我还是不是你妈?我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吗?” 说着说着,沈素红了眼。 桑榆受再多苦都无所谓,唯独见不得家人伤心。 她哪敢告诉沈素呢,那个家里的担子,压得沈素喘不上来气。 桑榆早忘了当初那个在父亲呵护和疼惜下活得笑容满面的女人是什么样,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个被生活磨平棱角,早失去自我的女人,她是妻子,是妈妈,唯独不是她自己。 烦恼说给亲人听,只能换来双倍痛苦。 桑榆穿着一身病号服,支撑上半身身体,靠近沈素,伸出手想摸一摸她鬓边的白发:“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 沈素没动,桑榆的手垂在半空中,听到她下一句:“你妹妹的药快结束了,之前一直是你想的办法,这回,能不能跟那人说说,多给点。” 她也腻了每次药吃完,担心受怕的日子。 直觉告诉她,刚才离开的男人,就是桑榆口中一直给女儿供药的朋友。 两人之间的气氛,沈素进病房时就感受到,那个男人从穿着到打扮,气质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她在谢家当保姆有段时间,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桑榆点点头。 沈素继续道:“还有,你贺叔丢了工作,最近一段日子又开始酗酒打牌,小榆,你认识的人多,帮他再找份工作,” 一听到贺成刚的名字,桑榆原本见到亲人的高兴心情,在这一刻,冷下来。 “他能干什么?醉驾开车被拘留,在派出所都留了案底,干什么都长久不了,一天到晚好高骛远,我帮不了他!” 桑榆一口拒绝,惹来沈素不满:“他好歹是你继父,是一家人,你能帮他一把,为什么不帮?别忘了当初如果没有他收留我们,你也上不了大学,住不了今天这样好的病房!” “妈?你说什么呢?我上大学的钱是自己打工赚的,他贺成刚没有出过一分钱,今天能住在这儿,我感激戚总,感激救我命的医生,感激所有人,唯独不会谢他,他对我的那点帮助,早在这些年他伸手要钱时还清了!你说的恩情,也早在他把我骗到那个二婚石灰厂老板手上,想用我换取利益时,散得干干净净!” 沈素和贺昭同时被噎了一下。 沈素没想到平时一直温柔不太爱说话的大女儿,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大段话。 她愣住了,一为桑榆的反抗,二是刚才她话里提到的名字。 戚总? 盛海集团的戚总? 刚才那个男人,是谢家连襟,她雇主戚慕安的弟弟,戚淮肆? 这一刻,沈素心里所有的不满烟消云散,心跳地越发厉害。 她像是浑然没听到桑榆差点被侵犯一般,自顾自抓住桑榆的手,激动道:“你……你跟戚家儿子在一起了?” 桑榆当场呆住,这一瞬间,她感觉沈素前所未有的陌生。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调查身世 是她表述得不够清楚,还是沈素心里对她压根不关心。 “妈……” 桑榆声音有些颤抖。 反倒是贺昭重重将碗碟砸在床头柜上,双拳捏得死死:“他越来越过分了!” 说着转身冲出病房:“我找他去!” 言夫人没想到病房门会突然被里面人打开,愣愣地站在原地,指尖蜷缩着,局促不安,双眼明显是刚哭过,通红一片。 贺昭想起,刚才在医生那儿询问桑榆病情时,这对夫妻就在办公室内,是他们发现桑榆昏倒叫来的医生。 他冲二人颔首致意,随即带着满身怒气,头也不回地离开。 病房里的一幕,被趴在房门上的言夫人看得清清楚楚,连带着三人的对话,也一字不落传到耳中。 桑榆血型报告出来的那刻,言夫人哭得不能自抑。 如果后背的胎记只是碰巧,那跟她一样的罕见血型却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桑榆是她跟丈夫找寻二十多年未果的亲生女儿。 言儒磊得知消息后,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脸上的表情从愣怔到狂喜。 两个年纪加起来过百的夫妻,在医院走廊里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哭声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和多年骨肉分别的怅然。 “我们去接女儿回家。”言夫人立刻想冲进病房,跟桑榆母女相认,这一刻,她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相认时的话术早在心里琢磨过千百回。 言儒磊拦住她:“这事不能急,先不说桑榆知不知道有我们的存在,就算知道,她跟现在的家庭生活了二十多年,感情肯定比我们深,我们贸贸然闯进去要带她回家,孩子心里会怎么想,她养父母又会怎么想?” 言夫人哪管得了这么多,语气里满是着急:“那怎么办,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就在面前,你让我假装看不见吗?” 言儒磊拍拍夫人肩膀,安慰:“女儿都找到了,还怕跑了不成,我先让小辞查查这家人的底细,了解情况再从长计议,如果这家人对女儿好,我们就多准备些钱,当报答他们多年来替我们养育孩子的报酬,如果他们对女儿不好……” 他的语调森森,话没说完,却让人感到寒到心底的冰冷。 言儒磊是出了名的爱女儿,当年孩子丢了,打击最大的不是辛苦孕育,十月怀胎的言夫人,而是陷入自责和愧疚中多年,一病数年,至今留下后遗症的言儒磊。 失踪多年的女儿被找到了,不敢相信会疼到什么程度,怕是女儿说要天上的月亮,言儒磊下一秒就能组织宇航员去月球上挖土。 言儒磊拨通儿子言辞的电话:“查一下这个女孩的家庭,越详细越好,最好能有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速度要快!” 言辞正在公司处理形象代言人的面试,突然听到父亲的任务,眼皮跳了跳:“是跟妹妹有关系吗?” “是。” “我马上去办。”言辞挂断电话,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查。 这些年父亲不是第一次让他调查,大多都是些跟妹妹有相似经历的女孩,老两口抱着一份侥幸,到头来,收到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言辞没多想,以为这次也跟之前无数次一样,可只要有一点希望,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想放弃。 想起妹妹刚出生时,小得跟个小猴子一样,他看到第一眼嫌弃极了:“好丑哦,她真的是我妹妹吗?” 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妹妹。 当场言儒磊照着他的脑袋弹了一下,抱着妹妹跟宝贝似的哄着:“别听你哥胡说,我们家小公主最好看了,长大一定跟你妈一样是个美人坯子。” 严夫人刚生产完,听到儿子说女儿丑,也是看脸不高兴:“小孩子都这样,没长开呢,你等着,等妹妹长大了,你在我们家的颜值一定是垫底的。” 言辞…… 他噘着嘴看着言儒磊怀里的女娃,乌黑发亮的眼珠子直愣愣盯着他,仿佛在说:让你笑话我,被骂了吧。 在那之后,言辞时常偷跑进病房看妹妹,小家伙一点不害怕,看见谁都傻乎乎地笑,一笑起来脸上的褶子被撑开,果真好看了不少。 短短几天功夫,他完全被小家伙俘获,越看越顺眼,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可某天,言儒磊陪言夫人做检查,把他留下来照顾妹妹,夏日午后易犯困,他摇着摇篮,昏昏沉沉打了个盹,醒来时,听到的就是母亲的哭声。 妹妹不见了。 他把妹妹弄丢了。 助理推门进来,将几份代言候选人的资料摆放在他桌面上:“小言总,形象代言人的面试时间已经敲定,这是她们的资料,按照您的要求,里面附带上她们所属公司和经纪人的资料。” 言辞揉揉太阳穴,从回忆里抽出来,眼尾的悲戚一闪而过,随意翻阅手边资料。 都是近些年在娱乐圈初露头角的女艺人,年轻漂亮,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但这些不是言氏旅业最看重的,他们要找的代言人,品行是第一位。 想达成长久的双方合作,只看艺人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其背后的公司团队,经纪人品性同样是考核中的重点。 言辞视线从资料上滑过,突然一个眼熟的名字映入眼帘。 桑榆。 这不就是方才父亲让调查女孩的名字吗? 巧合吗? 言辞仔细看着女孩的简历,同岁,同月,但不同日。 他指尖在右上角的照片上拂过,照片上的女孩笑颜如花,一身职业装扮,眉眼间露出的神态,霎那间让他想到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很像。 言辞心脏比平时快了半拍,抿紧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期待手下人调查的结果。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老天给他一次,弥补心中二十多年愧疚的机会。 严夫人看了眼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贺昭,扣响病房门。 桑榆还沉浸在沈素对她毫不关心的悲伤中,眼尾红了一片,心里思索起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素对她再也没了从前的疼爱与关心,两人间的话题不是围绕妹妹贺芸,就是要钱贴补家用。 以前她不觉得母亲偏心,妹妹身体不好,得到沈素更多的关心是应该的,她作为姐姐也希望贺芸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可沈素方才的行为,太让她寒心,她甚至有种被母亲抛弃的感觉。 言儒磊推门进来,看见床上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儿,一阵心疼,都怨他当初只顾拓展商业版图,得罪了对家,害的本应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公主,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了二十多年。 桑榆抬起头,看到晕倒前见到的夫妻二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言先生,言夫人,早上的事,谢谢你们。” 言夫人看桑榆眼尾泛红,心疼得跟针扎一样,挨着床沿坐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安慰两句,又觉得动作过于亲密,怕吓着她,最终只是拍拍她的手。 “应该的,多听的医生的话,平常工作别太累,注意身体,人活一世自己快乐最重要,别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手脚,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记住遵从内心,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尊重是相互的,就算是亲人也一样。” 桑榆感觉醒来后,言夫人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少。 这一番话,是不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她这句话意有所指,连站在一旁的沈素都听懂了。 沈素不悦地皱眉:“这位夫人,我看你穿着打扮挺讲究的,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言夫人转过头,第一次正视女儿的养母。 沈素头发扎着个低马尾,额前留着稀稀疏疏几根前刘海,脚上穿着不合年纪的运动鞋,一看就是家里孩子穿剩下的,今天天冷,只穿了件洗得起球的黑白格棉外套,露出一双粗糙的满是细微伤痕的手,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妇人。 作为一个母亲,或许会因为家里孩子多偏心,却不可能在听到女儿被继父送到老男人身边,半点反应都没有。 要么她事先知道这事,要么,相比较于女儿攀上高枝,这些事在她心里微不足道。 言夫人不敢想象女儿这些年,在那个家里是怎么过来的,桑榆到底知不知道沈素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声音冷硬,有些恼火的冲沈素道:“我只是看不惯一个母亲能对女儿狠到这种程度,她不是你亲生的吗?” 沈素身形一僵,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我女儿说话,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插嘴?” 言儒磊的脸色当即变得无比难看,咬着牙龈说:“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哪个母亲会在听到女儿被人欺负,还能装聋作哑问是不是攀上戚家?” 沈素脸一红,眼神朝桑榆方向望去,见她直愣愣盯着自己,眼里满是伤心,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小榆,妈不是这个意思……” 对于大女儿,沈素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她难以割舍多年来的朝夕相伴母女情,另一方面一想到当初丈夫的死跟她有关,而自己亲生的女儿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被桑榆代替。 多年来,她心里的苦楚无处发泄,累积在一起,在心口上划出一道道难以销毁的痕迹。 直到二女儿贺芸出生,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惜贺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出生起注定占据她大部分精力。 她名正言顺减少了对大女儿的关心,贺芸身体不好,理应被多照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素早将全部心思放在二女儿身上,桑榆理所应当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她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桑家养了桑榆八年,贺家又养了她近20年,她的回报都是应该的。 不是吗?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醒来 桑榆心里感激言夫人帮她说话,可沈素是她母亲,纵使偏心,也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亲人,在这世上,她也只有沈素了。 她收敛情绪,扯了抹笑:“谢谢夫人关心,我妈她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眼的,您别往心里去,戚老夫人那边情况更紧急,二位不用担心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言夫人听着桑榆生分的话,心里钝痛:“别用这么客气,叫我……阿姨,喊阿姨就好。” 她目光凿凿,恨不得当场跟桑榆认下,被言儒磊扯住胳膊。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桑榆面前,“今天能跟你遇上,是我们夫妻两的缘分,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日后遇到任何麻烦不用跟我们客气,你妈,咳咳……阿姨跟你很投缘。” 言夫人狂点头:“是是是,快接着。” 桑榆被面前优雅妇人的热情感染,道着谢接过名片。 名片烫金底,黑墨字,抬头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言”字,跟一串电话号码,设计简洁大方,职位公司只字未提。 她不知道的是,这张名片是言儒磊的私人号码,能知道这串号码的,不是至亲就是挚友。 言家夫妻一走,沈素待着尴尬,抱起保温壶也离开了。 没给桑榆留下一句话。 桑榆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打开窗,看到窗外阳光明媚,医院对面不少店铺扎起红气球和彩带,她才意识到,到年末了。 急景凋年,今年发生不少事,不知道剩下为数不多的时日里,能不能安稳度过。 她给夏筱秋打了通电话,告诉她可能要在麓城待两天。 夏筱秋一听她病倒了,急得想当场飞过来。 被桑榆拦住:“你也过来,北玥那边一个人都没有,集体旷工啊?放心,我没大事,沈医生和戚淮肆都在,刚我家里人也来过,休息两天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沈医生不是骨科医生吗,贫血归他管吗?” “沈医生专业能力超强,我这点毛病大材小用了,他是来给戚淮肆奶奶治疗的。” 夏筱秋正收拾妆台上的发髻,闻言切了声:“医科大专业第一人嘛,学霸光环加身,要不然当初在学校也不会那么受欢迎。” “你认识沈医生?”桑榆先前就发觉闺蜜见沈知悉时,态度怪怪的。 夏筱秋愣了下,笑道:“耳闻耳闻,上大学的时候,听同学提起过……好了,不说无关紧要的人,律师上午梳理了辛禾的案子,去酒店调取宝石项链失窃当晚的监控,酒店工作人员说最近两天监控坏了,一会儿又说没有权限,不能调取监控,话里话外趾高气昂不愿意配合。” 桑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时笙用了什么方法,故意不让律师拿到监控。 谁知,夏筱秋紧接着道:“可后来酒店经理接了通电话,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但交出监控,还贴心的帮我们筛查可疑人员,前后转变大得,我都怀疑他学过京剧变脸。” 桑榆笑出声:“京剧不一定学过,但一定学过盛海的员工守则。” “你的意思是,那通电话是戚淮肆打的?” 除了他,桑榆也想不到其他人。 “桑宝,我觉得你要当豪门阔太太了,贴贴,贴贴,”夏筱秋语调喜悦,“以我对戚淮肆的了解,他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没必要大费周章一次次帮你,你之前说你两签了个什么协议,这哪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明明是男女间的小情趣。” 桑榆抿起唇,片刻后,抬起眸:“真的吗?” “你要是不确定,可以试试他。” 桑榆眉心一拧:“怎么试?” …… 桑榆将衣服裹紧,打算进洗漱间简单清理一番,抬头看见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糟,昏倒前没来得及吹干头发,这会儿跟被原子弹袭击过一样,脸色萎靡不振,整体看上去像是饿了三四天的难民。 她脑袋阵阵发昏,晕倒前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不是因为体力不支,是丢人。 她刚刚顶着这副面容,亏得戚淮肆还能温柔中带着心疼的替她整理头发,他眼里的含情脉脉一定是假的,他还不如瞎了呢。 小护士推着营养餐进来,见床上没人。又听到浴室里阵阵哀嚎,急得去敲门:“桑小姐,您没事吧?” 桑榆推开门走出来,眼神空洞:“没事。” 小护士见她状态还行,礼貌将餐具摆放到桌上:“知道你醒了一定饿,医院搭配了营养餐,看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桑榆没抬头,接过碗筷,涌入鼻腔的饭菜香很快吸引了注意力,桌上摆着的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你们医院伙食跟我喜好还挺搭。” 小护士看了眼桑榆,笑笑没说话,每一道菜,从忌口到甜辣程度,都是戚总亲口吩咐的,单凭这份细心,就让科室里的小姑娘们羡慕不已。 纷纷抢着给桑榆送餐,想看看被戚总放在心上的女人长什么样,最后还是她用三天的晚班换来了这次机会。 戚淮肆这边,老夫人从醒了后,一直无法开口说话,闻讯赶来的戚家人,围满了床沿。 戚严手掌裹了层厚厚的纱布,趴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你再不醒,您儿子和孙子都要被戚淮肆那野种弄死了!” 此刻他无比希望戚老夫人赶紧好起来,浑然忘了一天前,他还抱着让母亲手术失误死在手术台上的想法,厚着脸皮,不管床上的老人能不能听见,控诉起戚淮肆在公司的所作所为。 “戚淮肆趁您病重,污蔑潭声,警察已经把您孙子带走了,潭声从小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戚严看到老夫人的手指动了动,立刻握住,“您当初就不该同意让这野种进家门,他心里恨着大哥,恨戚家当初没救他母亲,您才昏迷多久啊,他赶尽杀绝的动作也太着急了!” 颠倒黑白的一番话,恶人先告状,将脏水全部泼到戚淮肆头上。 戚潭声被带走是事实,他现在也受了伤,是个人看到都会觉得戚淮肆在清理门户,想把他们一房从戚家踢出去。 老夫人呼吸沉了沉,拼着一丝力气抽出手掌,蜷缩成拳放在身侧,胸口快速起伏,望着戚严的眼神满是失望。 刚醒过来时,诺大的病房里只有戚淮肆守在床边。 听莫院长说,他跟桑榆守了自己一夜,早上又被公司董事逼着去公司参加换选股东大会。 桑榆也因为疲惫昏了过去,躺在隔壁病房里至今没醒。 其他人呢,不用想也知道,在各自家里好吃好睡,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还没到那步呢,这群混账东西! 依着以往的脾气,戚老夫人定是要破口大骂的,现在倒好,躺在床上连动都成问题,除了简单的单字发音,什么都做不了。 从前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铁娘子,落得现在的境地,老夫人心里惆怅不已。 更让她难过的是,莫院长亲口告诉她,她在手术室里躺着等家属做决定时,儿子放弃了生还几率高的保守治疗,却选了成功率不到三成的开颅手术。 老夫人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儿子的用心,心里却对这个从小没有寄予厚望,只希望他拥有端方高格品质的儿子,失望不已。 戚严见老母亲气冲冲,脸都涨红了,以为她是被戚淮肆的所作所为气到,添油加醋数落更多戚淮肆的不是。 “您原本可以做手术跟正常人一样,戚淮肆一意孤行非要给您选遭罪的保守治疗,他安的什么心,人说隔代亲,我看都是假的,只有当儿子会心疼您。” 戚慕安同样满脸怒气,她刚才从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知道,戚淮肆一直以来竟然都是装瞎,早在去法国那趟,视力已经恢复。 她弯着腰,咬着后槽牙告状:“奶奶,那小子心机深沉得很,眼睛明明已经能看见了,却把我们当猴子耍,骗骗我也算了,他从来都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可您对他是掏心掏肺,当时因为戚淮肆手术失败的事,伤心地差点没了半条命,他说不定背地里笑您蠢,把您当傻子呢!” 老夫人双唇蠕动,有细碎的嗓音溢出,戚严以为她气得想骂人,立刻趴在母亲嘴边:“您想说什么,我帮您传达。” 沙哑的嗓音,从破风箱一眼的喉眼里冒出,拖长尾音的两个字。 “你……滚……” 戚严一愣,骂谁呢? “妈,我是您儿子。” 老糊涂骂错了吧。 莫院长不是说醒了脑子没问题了吗? 还不如死了得了,现在搞得半身不遂,说话语无伦次,麻烦的很。 “骂没骂错,你心里没数吗?” 沉稳冷漠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男人满脸肃然,眼神冷得像是利刃,穿过重重人影,射在戚严身上。 围在病床前的人,自发让出一条道,戚淮肆脚步稳健,走到床前。 戚慕安感觉到他身上的威压比平时更厚重,明明跟以往一样的相貌,却在对视上眼前人视线后,如坠深潭,浑身冷的刺骨,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位置。 戚淮肆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时,多了份柔和,执起老夫人的手,感受到瘦骨嶙峋的苍老指骨,依旧跟小时候一般温暖,心头涌起一番酸涩。 “奶奶,我来了。” 戚老夫人扯出抹笑,状态被刚醒来时差了不少,连病床周围的机器数值都开始飙升。 医生说过,她不能动怒。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气的她。 老夫人手指顺着力道,伏在戚淮肆脸颊上,动作又轻又缓。 前后对比太明显,把戚严气得够呛。 “妈,潭声也是您孙子,您不能这么偏心啊!” 戚淮肆凝起眉:“出去。” 戚严愣住:“什么?” “我让你们滚出去!” 戚严气得脸色铁青:“你敢!在公司作威作福也就算了,现在在医院,我来看我的母亲,还要遵循你个小辈的同意吗?戚淮肆,你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不尊长辈!无视人伦!” 戚慕安同样被他的态度激怒,却学乖了没反驳,老太太明显跟戚淮肆更亲近,这会儿得罪他没好处,反正戚严为了儿子跟戚淮肆撕破脸,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请个好点的律师,据我所知,你的好儿子犯得罪可不止这些,趁还有机会,多见几面,以后想见面可没那么容易。” 戚淮肆说着按响铃。 没得戚严问清楚他手上还有多少儿子的把柄,很快有保安冲进病房,架着戚严离开病房。 人一走,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医生来检查,老夫人只是一时气急,没什么大碍。 黄昏的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室内。 戚淮肆语气哽咽,轻声道:“奶奶,会怪我吗?” 戚潭声为人混蛋,但也是老夫人从小看着长大的,祖孙情肯定有。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戚淮肆可以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可以不在乎戚家其他人的质疑,唯独不能不在乎老夫人的想法。 戚老夫人摇摇头,拍拍他的手掌,眼神一如既往的和蔼。 做错事要收到惩罚,小孩子都应该懂得道理,大人没理由不懂。 她掀掀嘴皮,轻轻溢出一声:“桑……” 戚淮肆笑了笑:“桑桑已经醒了,就在您隔壁,您想见她?” 老夫人点点头。 “我马上带她过来。”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相大白 桑榆接到消息,老夫人要见她,忙放下碗筷。 两人病房挨得近,仅一墙之隔,走廊里喧喧闹闹的议论声早传进耳中。 一推开门,对上戚家众人的视线。 谢辞见到她,在原地愣住,早不知该用什么情绪对待眼前人。 一向乌眼鸡看她的陆暖暖,垂着眼,手指搅在一处,面上的表情最是精彩,一会儿愁得乌云密闭,一会儿气得紧咬下唇,一副去厕所拉屎死活拉不出来的便秘表情。 桑榆不由得多看了陆暖暖一眼,可能是体型偏瘦,本应该四五个月大的肚子,看上去跟刚显怀差不多,难怪谢辞头顶上的绿帽子,一直摘不掉。 推开病房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短短两天功夫,瘦了一大圈,本就不饱满的下颚,越发显现出棱角,瘦骨嶙峋让人心疼。 戚老夫人费力朝她招招手,桑榆赶忙上前握住。 本应该热热闹闹准备过八十大寿的老人,却要在病床上度过杖朝之年,让人唏嘘。 桑榆忍住喉咙间的哽咽,轻声道:“老夫人,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戚老夫人眼角微湿,转眼看着戚淮肆。 戚淮肆会意,伸手搭在桑榆葱白细长的手指上,老夫人会心一笑:“好……”好好的。 桑榆余光瞥向身旁的男人,感受到手背上的掌心微微用力,滚烫的体温通过手掌传递到心窝,滋养了一方菏泽。 “奶奶放心,我们很好,以后会更好。” 戚淮肆目光灼灼盯着桑榆,等她附和。 桑榆脸一红,望着老人殷切的眼和手背上男人微微攥紧的力道,嗫嚅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戚淮肆抿起唇,想起余晖去戚家老宅调查的结果,凝起眉:“奶奶,这回摔倒不是意外,对吗?” 桑榆愕然,不是意外,难不成是人为?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为之,狠心把耄耋之年的老人推下楼梯,明摆着是杀人害命,没打算给老人生还的余地。 戚老夫人眼眶中续满泪水,喉头哽咽好几回才忍住没在小辈面前失态。 戚家百年之家,世风清白,从小教育子孙知廉耻,懂道义,没想到孙子辈出了个丧心病狂,枉顾人伦的混账东西。 那天,她刚跟戚慕安在客厅里聊到故人之女,打算到二楼收藏室里翻出旧日相册。 刚拐上楼道,听到一声熟悉的男声,没个正行地说着调情的骚话,她一开始以为是家里哪个年轻女佣人跟戚潭声勾搭上。 这个孙子是个什么德行,老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当初送他出国也是因为男女关系不干不净,想着让他受受罪,没想到几年过去,陋习没戒掉,外国人那套学得更加顺手。 她刚准备出声训斥,又听到一阵娇俏的女声,硬生生将她的双腿扎在原地,竟然是陆暖暖! “要死啊你,差点摔了你儿子!” “我哪舍得啊!” 从楼梯把手的缝隙中,老太太看到戚潭声调笑着在外曾孙媳妇脸上亲了口,两人腻腻歪歪走进卧室,去干什么了,不用想也知道。 那一刻,她的怒火涌上心头,败坏家风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接他回来! 被愤怒冲昏头脑,戚老夫人当即敲响房门,门内人窸窸窣窣打开房门,震惊地望着门口站着的人。 接下来一阵推搡,戚潭声视线从不远处的楼梯上扫过,被强拉硬拽的胳膊一甩,一声巨响后,世界归于安静。 戚老夫人脑袋狠狠磕在台阶上,瞳孔中映照出楼梯口上方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彻底昏死过去。 从昏迷中醒过来后,戚老夫人第一件事就想处置那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谁知戚淮肆先出手,把人直接送进警局。 儿子戚严还敢来她面前喊冤,要不是手上使不出力气,一定狠狠甩他一巴掌,戚潭声敢肆无忌惮,少不得这个当老子的不作为! 桑榆见老夫人情绪激动,心里一惊,戚淮肆猜对了! 可惜老夫人现在张不了口,手指颤抖得跟帕金森一样,问不出太多话。 当晚在戚家老宅就那些人,一个个提名,老太太用眼睛示意,抓住凶手不是难事。 戚淮肆先从几个仆人开始,老太太没反应。 又报了戚慕安和谢辞父子俩的名字,依旧没反应。 直到戚潭声的名字脱口而出时,老夫人的眼睛猛地一眨。 戚淮肆没多意外,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只有他了,罪行本上又增添一条谋杀血亲,戚潭声下半辈子都别想再出监狱。 桑榆和戚淮肆长舒一口气,病床上的老夫人却“咿咿呀呀”声音激动起来。 —— 半夜,刮起大风。 病房值班的小护士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打起瞌睡。 戚老夫人的病房今夜无家属值守。 公司琐事繁杂,清理垃圾后,人员变动很大,戚淮肆晚上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离开。 桑榆也被家人叫回家修养。 病房里空荡荡,除了机器时不时“滴”一声,闪着绿光,连病床上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一道黑影轻轻打开房门,钻了进来,身上穿着护士的白大褂,口罩挡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杏仁圆目露在外面。 楼道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病床上人半明半昧的脸上。 戚老夫人呼吸绵长,跟常人无异,陆暖暖心中越发确定今天听到的传言。 这老东西病情越发稳定,过不了几天定能开口说话。 到时候,老不死的说出那天的情形,以戚淮肆赶尽杀绝的狠劲儿,谢家哪还有她呆的份儿。 戚潭声被戚淮肆弄进警局,想出来是不大可能,她不能再丢了谢家这座靠山。 陆暖暖眼神冷冽,透着死亡的狠厉,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枚针管,将里头的液体打入床头正输液的吊瓶内。 语气森森:“老太太,你活得够久了,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不忍心看你临了被病痛折磨,好心送你一程,放心,安乐死,很快的。” 针头拔出来的一瞬,陆暖暖赫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吓得险些喊出声。 戚老夫人“呜呜”喊着,像是在痛骂她的绝情,又像是在无助地求救。 陆暖暖手上带着手套,将输液管调到最大速度,嘴角恶毒地扯出抹笑:“别怨我,要怨就怨戚淮肆,要不是他把我儿子的父亲送进监狱,害得我无依无靠,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送你一程。” “你说你命怎么这么硬,”陆暖暖咬着后槽牙,狠狠道,“那么高的楼梯都没摔死你。” 她抿紧唇,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啪嗒”一身,头顶的吊灯在一瞬间亮起,刺眼的灯光射得她睁不开眼。 陆暖暖顾不上刺痛的眼,猛地回头,瞳孔地震,后背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桑榆举着手机将眼前的一幕拍的清清楚楚,戚淮肆站在她身旁,目光如同看向死人一般冰冷刺骨。 “我说这招好用吧!”桑榆得意地将视频保存起来,随手转发出去。 陆暖暖脸色煞白,连忙掀起床上的被子,被单洇湿一片,本应该插进老太太手背上的针管,正扎在一只假手上。 “你们……你们是故意的?”她下意识想脱门而逃,被戚淮肆拽着胳膊,跟提小鸡崽子一样控制住,双手扣在背后,按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桑榆上前查看戚老太太状况,见她温柔朝自己眨眨眼,才放心下来。 下午验证凶手时,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故意透露出老夫人情况稳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口说话的消息。 晚上埋伏在这儿,等着心虚的人上钩,没想到这么轻松,一击即中。 让她意外的是,给谢辞带绿帽子的竟然是戚潭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桑榆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关上门,大家都是亲戚嘛。 就是不知道此刻看到视频的谢辞,会是什么心情。 谢家。 “哐哐当当”瓷器摔碎的声音,吵醒所有人。 佣人们闻声赶到客厅,见到碎了满地的珍贵瓷器,连檀木架上的观赏品,无一幸免。 戚慕安披着外套下楼,满脸怒意,本来最近睡眠就不好,好不容易有些睡意又被惊醒,语气不善:“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谢婉一向晚睡,正跟新认识的男孩煲电话粥,被打扰同样不满:“哥,你干什么,都几点了?发什么疯?” 说完扫了眼四周,问道:“嫂子呢?” 一提到路暖暖,谢辞本发泄到一半的怒气再次涌上心头,一脚踹飞桌椅,面目狰狞,那模样比地狱里的修罗好不到哪去。 戚慕安立刻知道是小两口吵架了,不悦地皱眉:“她现在怀着孩子,你发这么大火,吓到我孙子饶不了你!” 谢辞嘴角扯出抹骇人的笑:“孙子?谁的孙子?我tm才是孙子!” 谢婉以为哥哥被气糊涂了,安慰道:“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嫂子人呢,这都几点了,你是不是把人气跑了,你的脾气太差了,除了之前那个想攀高枝的桑榆,谁能受得了?” “闭嘴。” 戚慕安呵斥一声,谢婉瘪嘴,“本来就是。” 谢辞踉跄两步,走上前,从地上捡起手机,递到戚慕安面前。 戚慕安看着屏幕稀碎的手机,皱了皱眉:“坏了再买就是,犯不着……” 话没说完,看到被点开的视频,画面中人背对着镜头,声音却无比耳熟。 “老太太,你活得够久了,享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我不忍心看你临了被病痛折磨,好心送你一程,放心,安乐死,很快的。” “要不是他把我儿子的父亲送进监狱,害得我无依无靠,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送你一程,你说你命怎么这么硬,那么高的楼梯都没摔死你。” …… 谢婉吓地捂住唇。 外曾祖母摔倒是陆暖暖干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潭声小舅的! 再看了眼视频发过来的人,桑榆。 她语调颤动:“会不会是桑榆陷害的?她恨你当初抛弃她,故意的。” 谢辞苦笑一声:“这些话是那贱人亲口说的,能有假?难怪每次产检都不让我陪,她那么作一人,这事上倒体贴得很,原来是怕我发现这贱种压根不是我的种!”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惊悚礼物 戚慕安胸口快速起伏,却比谢辞沉得住气。 她目光在一众被吵醒看热闹的仆人身上周旋,声音带着警告:“嘴巴都给我严实点。” 如刀似箭的眼神,吓得众人一哆嗦。 沈素站在人群最末尾,却将视频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桑榆名字从谢婉口中说出来的瞬间,她愕然瞪大眼。 孙子变侄孙,戚慕安一个头两个大了大。 让她胆战心惊的不是儿子被戴绿帽子,而是桑榆录制的视频里,陆暖暖的举动。 这个杀千刀的贱货正往老夫人吊瓶里注射不知名药剂。 半夜三更,一身特地掩人耳目的伪装,鬼鬼祟祟的行动,那蠢东西动手就动手,废话一箩筐,对着个瘫痪半死不死的病人,一通胡咧咧。 本来还有转圜余地,大不了死不承认,视频里的人五官遮挡得严严实实,白大褂一穿,不是熟人根本认不出来,硬生生被陆暖暖的自爆折腾没了。 又坏又蠢的东西。 她儿子怎么娶了这种货色! 谢婉想得更多,一跺脚,咬碎银牙:“她这不是把谢家往火坑里推吗?要是被媒体知道……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让桑榆不要把视频扩散出去,”说道这儿谢辞一顿,视频里明显能听到还有戚淮肆的声音,他烦躁地皱紧眉头,“通知陆家,解除婚约,他们要是敢胡搅蛮缠,我不介意撤了陆家投资,让他们体会体会破产的滋味。” 这一晚,谢家灯火通明,无一人能入睡。 沈知悉将吊瓶里的注入的化学液体拿去检测,很快结果出来。 分量极大的安眠药成分,足以药死一头成年老虎。 陆暖暖显然想一击毙命,没给戚老夫人半点生还的机会。 要不是桑榆和戚淮肆提前预料到会有人作梗,老夫人在昨晚便悄无声息地睡死在梦中,医院只会以为是病人病情不稳定,导致的病发,根本不会深究。 到时候,戚淮肆一定会因为阻止戚老夫人手术,被戚家人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舆论发酵下,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想洗清难上加难。 医院单独空出一间房,陆暖暖被关在房内,等候处置。 期间她多次想逃跑,又是哄骗看管的护士,又是翻窗,一伙儿肚子痛,一会儿大声哭喊被囚禁。 行为嚣张极了,半点没有悔悟的迹象。 直到谢辞怒气冲冲进房间,陆暖暖脸上才露出惊恐的神色:“阿辞,你相信我,桑榆是故意害我的。” 谢辞眼底恶意如滔天的巨浪,只等着倾盆而下,将眼前人吞噬,他一把遏制住女人的咽喉,背脊抵着苍白的墙壁:“把老子当冤大头?”说着,视线顺着女人的脸一路滑到小腹位置。 陆暖暖被看得发毛,顾不上脖颈的疼痛,下意识捂住肚子,做出防卫的动作:“你……你想干什么?” 谢辞掐着她的双颊,多看一眼女人一眼都觉得恶心,心里又愤怒又癫狂,这就是家里千挑万选给他选的好妻子,婚前与人苟且,有了贱种栽在他头上。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 戚潭声,奸夫竟然是戚潭声,那个流连花丛的二世祖。 他竟然接了这种人的班。 要不是桑榆将视频记录下来发给他,陆暖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他,让他心甘情愿替别人养孩子。 还是打算哪天将整个谢家,拱手送给戚潭声? 想到这儿谢辞心里的后悔之意越发强烈,如果当初他没有跟桑榆分手,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曾经的桑榆美丽善良,满心满眼都是他,现在…… 或许这就是报应,是他不懂得珍惜的报应! 陆暖暖被掐得难受,却不敢反抗,绞尽脑汁想熄灭男人怒火,眼睛里蓄满泪:“阿辞,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才会被戚潭声花言巧语欺骗,但现在,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如果不喜欢这个孩子,我……我马上去打掉。” 戚潭声被带去警局调查,有戚淮肆参与,他做的那些事,没有翻牌的可能。 与其遥遥无期等着他翻身,不如抓住眼前人。 陆家没了戚家帮忙,不能再失去谢家的资助。 谢辞恶劣的勾起唇角:“好啊,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他松开对陆暖暖的牵制,扶了扶她鬓边的碎发,“我现在去帮你安排手术?” 陆暖暖没看出男人眼底的阴鸷,以为谢辞在给她机会。 “好、好。” 手术安排得很快,陆暖暖被推出手术室的那刻,桑榆闻讯赶来,看到医生递过来一个密封盒子。 没走近,就能闻到盒子里散发出的血腥味。 “胎儿四个月大,已经长出手脚,孩子挺健康,可惜了。” 谢辞嘲讽地笑了笑:“可惜吗?” 医生见他这样,不敢插嘴,豪门的腌臜事太多,远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能多嘴的。 别说是四个月大的胎儿,就算是足月生产,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没法活下来。 陆暖暖躺在病房里等待麻药散尽,桑榆从窗口位置看进去,心里对她渗出一丝同情。 用打胎来留住一个男人,真的有用吗? 其他人,桑榆不敢保证,但谢辞,一定没用。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薄情寡性最好面子,被戴绿帽子对他来说,比质疑男性功能还让他难接受。 桑榆收回视线,问谢辞:“什么打算?” 谢辞道:“做错事得付出代价,陆暖暖是我放弃你的代价,那个孩子就是她的代价。” 他说这话时,半张脸隐匿在头顶昏暗的灯光下,周身气压低沉,身上找不出半点年少时的痕迹。 桑榆望着面前陌生的男人,距离两人分手不到半年时间,她却恍若隔世。 戚老夫人还等着她把消息送回去,桑榆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谢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愣得出神,许久后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陆暖暖从昏迷中醒来,摸着空落落的肚子,一阵恍惚,勉强扯出抹笑:“阿辞,孩子打了,现在能原谅我了吗?” 谢辞长腿交叠靠在墙壁上,抽出烟盒点燃根烟,吞云吐雾笑着看她不说话。 陆暖暖心里发毛,脸色惨白强撑着坐起身,男人的沉默让她不安。 床头一个精美雕着花纹图样的木质盒子,吸引她的注意:“这是?” “送你的礼物。” 陆暖暖惊喜极了,以为谢辞原谅她,还挑选了礼物作为补偿,笑出声:“是什么?” “是你喜欢的东西。” 谢辞猛吸两口烟,将烟蒂丢在脚下,反复碾压数次。 包装这么精美,是古董玉镯,还是定制金器? 陆暖暖在手术室里闻了很久的血腥味,鼻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激动地接过盒子,要打开。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字没说出口,盒子被抖翻在地,一声刺破天际的尖叫响起。 “啊啊啊!” 盒子刷在地上,碎成两半,里面血肉模糊的胎儿滚出来,被钳子夹碎的身体再次四分五裂。 谢辞走上前,啧啧摇头:“怕什么?这是你儿子,我好不容易让医生把他的残肢拼凑好,碎得太厉害了,废了不少劲儿呢。” 陆暖暖双手拽紧被单,脸上煞白一片,瞳孔瞪得极大,身体颤抖得跟筛糠一样,眼泪鼻涕一把把往下落,样子狼狈又可怜。 她看着地板上不到巴掌大的小人,四肢已经长全了,再过半年就能健健康康出生,却被她断送了性命。 反观靠在墙上气定神闲看热闹的谢辞,满眼的嘲讽,眼底冷成一片。 这一刻,陆暖暖才知道,什么原谅都是不存在的,谢辞在报复她。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孩子没了,戚潭声也进去了,陆家不会容忍一个败坏家风还试图杀人灭口的女儿进家门,谢辞是她现在唯一的指望。 房门突然在这时候被人破门而入,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员上前问话。 “你是陆暖暖?” 陆暖暖面色灰败,下意识往谢辞方向缩了缩,踉跄着下床,扑到谢辞脚边。 “阿辞,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也是为了谢家,戚淮肆被拉下台,对你没坏处的……”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将她没说完的话打断。 谢辞怒不可遏,这时候了,她还想把自己拉下水。 “闭嘴,你做的事跟我们家没关系,你别忘了,我们俩只是订婚,你还不是我谢家的媳妇!我跟你婚姻已经取消,是你爸亲口同意的!” 陆暖暖彻底瘫倒在地,眼底满是绝望,陆家放弃她了,谢家急于撇清关系,戚家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这一刻,无尽的恐慌笼罩在她身上,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桑榆接到夏筱秋电话时,对方带来一个好消息,驱散她内心多日阴沉沉的雾霾。 时笙主动求和,不仅撤销对辛禾的控诉,主动承认是其他工作人员工作失误,误将珠宝遗落在她行李箱中,事情已经查明,辛禾是冤枉的,并同步道歉发到网络上。 涉事的工作人员被当场辞退,辛禾第一时间被放出来,行李快速打包,无缝进入乔北玥团队工作。 律师询问桑榆意见:“需要对时笙追究法律责任吗?她的行为构成污蔑罪,我们手上收集的证据完全能证明这点。” 桑榆拒绝了。 还不到时候。 以时笙现在的感召力和知名度,简单这点罪名,轻轻松松就能化解。 如果不能将敌人一击即中,不如攒着精力,等她从高台掉落。 直觉告诉桑榆,大厦倾覆之日,不会太远。 ------------ 第一百八十章 探病 舆论针对时笙珠宝失窃一案,在网络上霸榜热搜好几日,居高不下。 萧红买通微博官方想撤热搜,奈何网民们生活无聊,近些天又没有八卦新闻可聊,全都一股脑探讨起珠宝失窃案件,各种阴谋论喧嚣尘上。 有替助理打抱不平的,有安慰时笙别把小事放在心上的,还有猜测被辞退的工作人员是替人顶包的…… 直到乔北玥的工作室,发微博欢迎新员工加入大家庭。 大伙儿才知道,被时笙冤枉入狱的助理,转头去了对家公司,大伙儿对此纷纷表示理解。 毕竟谁被无缘无故扣上盗窃的帽子,在局子里蹲了几天,都不会对原告有好脸色,没反告对方诬陷不错了。 休息室内,时笙气得一连砸了数个化妆镜,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个个噤声,不敢进去,生怕一个动静惹得祖宗不快,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辛禾离职,新的助理还没安排到位,收拾残局的工作只能萧红亲自做。 最近几天,她明显感觉时笙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药一颗没少吃,不见半点效果。 人比以往更加畏寒,像今天屋外阳光明媚,太阳高悬,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工作人员都只穿着薄薄的打底毛衣,或是单面薄外套,时笙却冷得裹紧军大衣,躲在休息室里烤暖气,身体还时不时冷得颤抖。 时笙脸色发白,厚重的底妆难掩不佳的气色:“陆暖暖那蠢货,一人无用累死三军,差一点我就能让辛禾那贱人下半辈子牢底坐穿,现在搞出幺蛾子,还要我来给她擦屁股,我又不是她妈!” 萧红安慰道:“戚家明摆着想用陆暖暖的事换辛禾,我们送了顺水人情的了,原本我也不支持你一棍子打死她,桑榆请的律师在业内名声很旺,手上收集到什么资料我们也不清楚,与其等他们在庭上反咬一口,不如主动撤案,给她个教训可以了。” 好在网上的舆论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加上有人愿意站出来顶包,时间一长,网友都是鱼的记忆,用不了多久新的八卦一出现,谁还记得这事! 时笙将大衣裹得更紧,语气蔫的:“我是怕陆暖暖的事,牵连到我。”她伸出手拽住萧红的衣摆,“阿肆好久没联系我了,我心里慌得很。” 戚淮肆视力恢复的消息,早在董事会结束那天,被各大媒体杂志报道得清清楚楚。 原本就不愿意放弃戚淮肆的时笙,得知消息的那刻,高兴的无以复加,随之而来又是巨大的失落。 戚淮肆从法国回来后视力已经恢复,却瞒着没说,他是瞒着所有人,还是只故意瞒着某些人。 桑榆知道这事吗? 萧红跟女儿的顾虑一样,一大早陆长鸣给她打来电话,陆暖暖被谢家退婚,肚子里的孩子也流产了,公安机关已经将她带回警局接受调查,说是涉嫌谋杀。 一件件事情,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不是舍弃一个陆暖暖能解决的。 谢家急于撇清关系,可见事情有多严重。 萧红摸不清戚淮肆如今对时笙的态度,说不闻不问有些夸张,毕竟前段时间他还在给时笙分配资源,说一如既往也不对,不仅时笙察觉出来,连她都明显感觉戚淮肆联系的频率呈现出断崖式减少。 “戚老夫人重病,我帮你向剧组请一天假,你带着礼物去医院看望。”萧红说着要出去到孔逍请假。 时笙满脸不情愿,戚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干嘛上赶着找不痛快:“我不去,那老太婆没回见我都没好脸色。” “必须去!”萧红态度强硬,“你若还想跟戚淮肆有以后,戚老太太这关必须过,戚淮肆对那老东西有多敬重你看不出来吗?没有她的首肯,你连戚家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的情形,戚家二房是彻底失势,放眼整个麓城,除了戚淮肆找不到更好的女婿,还好时笙在戚淮肆装瞎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弥补感情不算晚! 剧组一直在赶工,孔逍原本对时笙就不满意,一听她要请假,眉头皱得能掐死蚂蚁。 萧红怕惹导演不快,撒谎说时笙高烧不止,要去医院看病。 孔逍见时笙大中午裹着厚重军大衣,眼瞎乌青,连妆都压不住,摆摆手同意。 这部戏注定扑街,他也不想浪费过多精力,主演生病就先拍其他戏份,到时候将时笙的戏堆在一起拍摄,他也能少受几天气。 那边《故旧茶山》,乔北玥给全剧组买了咖啡,正让辛禾一个个发过去,权当首次亮相跟剧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 大伙儿吃了看了好几天的八卦,对事件主人公很感兴趣,知道她被冤枉,时笙连个最起码的道歉都没有,只在网络上发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解释,一时间对辛禾心疼不已。 辛禾在助理工作岗位上摸爬滚打好些年,最擅长的就是处理人际关系,很快跟周围人打成一片。 回到房车时,忙前忙后替乔北玥整理琐事,动作快又顺畅,看得夏筱秋一愣一愣。 “不愧是专业的啊。” 辛禾将泡了枸杞和花茶的水杯递到乔北玥手边,怕她烫着特地晾到温温的:“北玥姐,我听桑桑姐说你睡眠不好,最近有些上火,给你泡了花茶养养肝,没有放糖,卡路里是0。” 又掏出手机备忘录,询问乔北玥的饮食喜好和生活习惯,事无巨细,考虑的特备详细。 即便是在娱乐圈有过好几个助理的乔北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细心负责的助理。 她笑了笑,捧着剧本细数自己的喜好。 十分钟后,辛禾看着备忘录上寥寥几行字,有些不确定的再次询问:“北玥姐,没了吗?就这些?” 乔北玥喝了口茶,太阳从房车窗帘照进来,撒在身上暖暖的,她舒服的眯眯眼:“嗯?这还不够吗?”她把忌口都说了,实在想不到别的。 “够,够。” 辛禾垂下眼,手指翻到上一个文件夹,里面记录的事时笙的喜恶,整整三页纸,即便是这样,时不时还要收到时笙的刁难。 她的喜好是随着天气、心情、月份不断变动的,最爱让人猜来猜去。 能遇上乔北玥这种事少的艺人,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而送给她福气的心软的神,是桑榆。 辛禾还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谢她,是桑榆将自己从深渊里捞出来,又在身陷囹圄时,没放弃帮她洗刷冤屈,人美心善的好人,一定会有福报的。 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装模作样,实则心狠手辣的恶人,迟早会有受到报应的一天。 生活上的琐事有了辛禾的帮助,夏筱秋终于有时间回麓城看望桑榆,还有许久没见,想得她心肝疼的乖儿子。 医院电梯里。 时笙带着墨镜,穿着一身新款高奢大衣,手上抱一大束康乃馨,冲着电梯里的镜子整理妆容。 步履矫健走向病房,没想到被门口立着的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拦住:“不好意思,私人病房,闲人免进。” 时笙去哪不是一圈人围着,平常连门把手都有人帮忙开,还是头一次被人拦在外面,她压了压镜框,眉尾上挑:“看清楚我是谁。” 黑衣保镖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掀,冷冷道:“看清楚了,不能进。” 时笙一口气噎住,剜了两人一眼,掏出手机打算戚淮肆打电话。 电话那头“嘟”声响了许久,随后被人无情挂断,她气得捏紧怀里的康乃馨,揉得花瓣都变了形。 突然,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从走道里走来,停在病房门口,两个保镖态度恭敬替她打开房门:“桑小姐,请进。” 桑榆视线从时笙身上一扫而过,没做过多停留,刚想抬腿往里走,胳膊被人拽住。 随即,响起一道埋怨声:“凭什么她能进去?” 桑榆看着胳膊上染上鲜红指甲的手指,抬手一挥:“时笙小姐不在剧组拍戏,跑医院来干嘛?” 时笙声音一冷:“我以前低估你了,你还是有点本事的,想趁着老夫人病重床前尽孝,戚谢两家那么多晚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献殷勤?” 桑榆轻声一笑,作无辜状:“怎么办呢,戚老夫人喜欢我,每天一见不到我就让戚淮肆喊我过来,我陪她聊天,给她读报,老人家不知道多开心。” 时笙的脸色绿了青,青了绿,别提多精彩。 她认识戚淮肆近二十年,去戚家老宅见戚老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那老东西根本不是个好相处的主,桑榆才见过老夫人几回,怎么可能会这么喜欢她。 一定是桑榆故意说出来气她的。 时笙趁着开门的间隙,从门缝里钻进去,保安见状想拉她出来,被桑榆制止,嘱咐其中一个联系戚淮肆,随后跟着进病房。 戚老夫人休养两天,精神好了不少,可以短促地说出几个简单的字,可惜神经影响声带,恢复起来还需些功夫。 她每天的乐趣就是听桑榆跟她讲外头发生的新鲜事,或者是在床边给她读名着,读报纸时事。 桑榆以前当过主持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声音温柔似山中缓缓流淌的清泉,演绎书中的角色个个感情饱满,听得她乐趣连连。 偶尔一两声逗趣,俏皮又可爱,让她感觉躺在病床上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门一开,戚老夫人以为是桑榆进来,这个时间刚好是她读晨报的时候。 刚喊出一声“丫头……”,面前凑上来一张画得五彩斑斓的大脸。 冲入鼻腔的香水味混杂着花香,涌入她鼻尖,一时间头昏脑涨,差点要翻白眼。 时笙没察觉到老人的情绪,拉着椅子坐到床边,笑道:“奶奶,我来看你了。” 戚老夫人瘪嘴,转过头看向窗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时笙尴尬一笑,很快恢复状态,打算将花放在床头,还没立稳,被人一把夺走。 “花不能进病房,这是常识,没看到房间里的呼吸机吗?”桑榆抱着花交给门口保安处理。 保安三两步走到垃圾桶前,大头朝下,把整束花丢进垃圾桶。 时笙脸一僵,有老太太在场,她也不敢放肆,小声嗫嚅几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果,热情道:“奶奶,我给您拨个橙子吧?” 指甲刚陷进去橙子皮,黄色的汁水立刻染色指甲,她嫌弃地直皱眉,美甲可是刚做的,烦死了。 戚老夫人刚好转过头,看到的就是时笙一脸嫌弃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桑榆伸手示意她过来。 却被时笙一把握住手掌,死死拽在掌心:“奶奶,你有事找我就好,昨晚听到您受伤的消息,我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阿肆平常对敬重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他,我看着您,都心疼,呜呜……” 说着眼眶红起来,眼泪泫泫欲泣。 桑榆看得心里直想鼓掌,她怎么不知道时笙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戚老夫人被掐得难受,喉咙里硬挤出个:“松、手……” 她向来开不上陆家这两个姑娘,眼神看人透着一股算计,野心写在脸上。 当年如果不是戚淮肆说时笙曾在孤儿院救过他一命,她是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这些年,孙子私底下给她牵线搭桥,又是成立公司,又是给她资源,给她代言,硬生生把她捧到如今的地位,她倒好除了刚被陆家领养的那两年,会逢年过节到她这儿看望她。 在她这儿没讨到好后,再也没踏进过戚家老宅的大门,知道的是她没礼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老婆子故意刁难小姑娘呢。 不是大户人家从小养大的千金小姐,却把名媛高傲的派头拿捏的清清楚楚。 时笙嘴一瘪,那双手,皮肤粗糙,以为她想握。 她还嫌弄伤她娇嫩的手指呢。 桑榆见老夫人嘴色发白,上前倒了杯水,熟练地将吸管插进老人舌尖。 时笙嗤笑一声:“桑小姐伺候人的本事挺好的,是从小照顾你妹妹,锻炼出来的吧?”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骚狐狸 桑榆淡淡扫了她一眼:“比你好一些,今天来探望病人,喷这么重的香水,不知道的以为你来走秀的呢。” 时笙这套装扮是为了见戚淮肆,特地打扮过的,妆容精致得能直接接受采访,她哪会顾忌戚老夫人的感受,给戚淮肆留下好印象才是重中之重。 她勾了勾唇角,特地撩了两下发尾:“你说这个味道啊,是阿肆送我的,他说这个味道很衬我。” 话音刚落,躺在病床上的老夫人,翻翻白眼,嫌弃出声:“难、闻……” 桑榆捏捏鼻子,满脸嫌弃:“戚奶奶,你是不是也闻到了,满屋子香水味都掩盖不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骚、味……” 桑榆噗嗤笑出声,老夫人太幽默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半点不留情面。 时笙气得脸都白了,双拳捏的死紧,指尖陷入皮肉中掌心红了一大片。 却不敢回嘴一句得罪戚老夫人,她今天是来刷戚淮肆好感度的,不能为这点小事发火。 可她的火已经烧到喉咙眼了,张开嘴都能看到青烟飘出,心里的暴烈因子,又在隐隐跳动。 她深呼吸好几下,硬是将那股怨气咽下去:“桑小姐别乱说,盛海医院的卫生条件是业内顶尖的,哪来的怪味道。” 桑榆耸耸肩:“听说有狐臭的人发现不了身上的味道,以前以为是玩笑话,原来是真的。” 她的咄咄逼人,让时笙气急败坏,黑着脸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还是你觉得阿肆审美有问题,分不清香的臭的?” “开个玩笑而已,时笙小姐不是喜欢开玩笑吗?不至于这么生气吧?”桑榆摆摆手,把时笙气得够呛。 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戏的戚淮肆,转身问余晖:“我什么时候送过香水,我怎么不知道?” 余晖道:“前两年时笙小姐问您要了个代言,是一家百年香水品牌,当时正好是她的生日月,她开玩笑问算不算生日礼物,您当时没否定。” 戚淮肆脑海中思索半天,终于想起一点蛛丝马迹。 两年前,时笙在娱乐圈还没站稳脚跟,同期的女艺人手上都有高奢品牌代言,她看得眼热,自己跟几家化妆品公司联系,却因影响力不够被对方婉拒。 多次明里暗里在他面前提到想要个高奢代言,某次,时笙冲进到办公室找他,人没到满身香水味先冲击他的嗅觉,刺激得两眼含泪。 桌上摆着几份时笙想代言的品牌,戚淮肆泪眼朦胧扫了眼,迅速在一沓主打清、薄、透的香水宣传册上点了点:“这个,这个适合你。” 时笙当场高兴得恨不得高声呐喊,miu家香水是顶奢牌子,能代言的都是业内首屈一指的视后,影后。 戚淮肆说她适合miu,不就意味着在他心里,她的地位足以匹配得上一线大牌吗? 她腼腆的红着脸:“这个月我生日,我就当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了,我很喜欢。” 戚淮肆秉着呼吸一言不发,走到窗前推开窗,才感觉活过来了。 冲身后人挥挥手,示意她赶紧离开,却被对方误认为宠溺般的羞怯。 香水品牌在时笙生日当天宣布代言人,一石激起千层浪,网民们都在讨论内娱又出了个小公主,纷纷猜测她背后的金主是何人,大手笔替她拿下连一线女星都强破头的代言。 时笙走后,那间办公室被整体消毒散味,戚淮肆长达一周时间都是居家办公。 后来他才知道,不管哪款香水,用在她身上效果都一样,高级不起来。 戚淮肆皱皱眉头,仿佛又问道那股让他难受的味道,问:“香水代言什么时候到期?” “快了,下周。”余晖不知总裁什么意思,补充一句,“时笙小姐的生日也是下周。” 戚淮肆掀了掀眼皮,一本正经道:“香水不适合她,改成清洁剂吧。” “好的,需要联系哪个品牌的清……清洁剂?” 余晖嘴巴长得老大,满脸愕然。 见总裁神态正常,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立刻道:“我马上去办。” 病房里,时笙焦急地看着手机。 她只请了一天假,已经快中午,再见不到戚淮肆,两人促进感情的时间要不够用了。 戚淮肆推门进来,长身玉立走到床边:“奶奶,今天感觉怎么样?” 戚老太太刚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被时笙抢白:“奶奶精神挺好的,我刚还给她剥了橙子,喂了水,相信过不了多久奶奶就能康复的,阿肆,别担心,有我在呢!” “哼!” 一阵重重的,带着沙哑嗓音的嗤声,从病床上人鼻腔溢出。 要不是没法骂人,桑榆都能想象现在的老夫人一定怼得时笙体无完肤。 她淡淡扫了时笙一眼:“奶奶现在只能吃流食,你剥的橙子,给指甲吃了吗?” 时笙看着桌上被捅出两道指甲印的橙子,顿时被噎得够呛。 桑榆懒得去理会她,看也不看他,转身跟戚淮肆说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带上老夫人,就是没一人理会时笙。 她试着插了两次话,提了两回问题,没一人接茬。 她仿佛成了病房里的透明人。 戚淮肆拿起床边读了一半的书,随意翻阅两张,看到上头用彩色水笔做的标记,还有边框空白处随手画的卡通小人,鼻梁上带着墨镜,头大身子小,笑起来牙齿跟眼镜框一起在发光。 余晖探着脑袋瞥了眼,没绷住,笑出声:“戚总,好传神,跟你好像……” 意识到说错话,他赶紧闭上嘴,乖巧站在一旁不再做声。 戚淮肆点点书上的小人:“你在书本上画画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桑榆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课本上画画?” 这点小爱好,是她从小学培养的,小时候上课在课本上画老师,中学在历史书上画名人,上大学爱上了在专业书边角画连环画,尤其喜欢那种翻阅起来卡通人物活灵活现的动态画。 大学时候,因为画的人物过于传神,还被同学借去传阅。 传到最后,没了踪影,一本崭新的专业课书就这么消失了。 好在后来不知哪个好心人,送了她一本新的专业书,她再也不敢乱花,生怕弄丢了,期末考试没课本用。 跟戚淮肆认识后,她没再书山画过画,戚淮肆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刻,桑榆突然想起,之前也有过相似经历,戚淮肆知道她大学跳拉拉队舞蹈摔伤骨折的事,知道她酒量不好,吐行人身上…… 戚淮肆比她想象中更了解她,或许吗,还有种可能…… 他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 远在那场订婚宴的试衣间里,在大学,在她还不知道有他这个人存在的时候。 时笙揪着外套,好好的小香风衣扣,被她生生扯下来,牙齿咬得唇瓣血红,她像感觉不到疼痛般,满眼喷火看着眼前两人笑着说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她站起身,走到戚淮肆身旁:“我看看,画的不怎么样么,小家子气,”说着,想挽住戚淮肆的手臂,却被对方灵巧闪躲开,她忍着怒气,打感情牌。 “阿肆,当年在孤儿院,那场大火后,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你每晚上都读着故事本哄我睡觉,直到我睡着了才离开,你还记得吗?” 说着说着,她红了眼,像是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睁着水灵灵的言望向男人:“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她知道男人的软肋,这是他一辈子欠自己的。 以前只要不管戚淮肆再怎么生气,只要她说起那段过往,男人都会轻声细语哄着她,原谅她所有的过错。 时笙以为,这次也一样! 空气冷了一瞬,时笙没等来男人的回答,却看到戚淮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冷淡如冰,毫无温度可言,四周的气压像一块冰河沉寂起来,时笙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直到门口方向走进来一个花甲老人。 一身洗的发白的浅色外套,头发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走得很慢,戚淮肆见到她的瞬间,忙走上前搀扶。 时笙一时没认出来那人是谁,直到老妇人走动间露出脚腕部位狰狞的伤疤,她愕然瞪大眼。 “院,院长?” 来人是阳光福利院的前院长,也是当初接戚淮肆和时笙进福利院的人。 老院长跟戚老夫人一直保持联系,因为戚淮肆的关系,每年老夫人会给福利院捐赠大笔善款,从衣食住行,到设校建园,十几年来,硬生生把一个快要倒闭的福利院,扩展成麓城的标志性地点。 她这次来,是为了看望戚老夫人,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了多年没见的时笙。 时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一直很排斥小时候的这段经历。 从福利院离开后,再没有回去看望过,仿佛只要她故意忽略,那段丢人的过往就会从记忆中消除。 当红女星小时候在孤儿院呆过,说出去多难听。 时笙站在戚淮肆身后,局促地捋头发挡住面容,却听到院长的声音:“好多年没见到萧青,差点没认出来,长相变化挺大的。” 萧青是她进福利院时的名字,跟她母亲姓。 时笙觉得这个名字很土气,进了陆家后,再也不准人叫,这么多年过去,再次听到当年的称呼,一阵恍惚。 她尴尬地扯出抹笑:“院长,我一直长这样啊,您年纪大记忆不太好了吧。”说着伸手摸了摸面颊,瞥了眼桑榆方向。 “我年纪大,还没老眼昏花,一个人的骨相是变不了的,你小时候的照片还在福利院的墙上挂着呢。”院长瞅了她一眼,“方脸型挺好看的,我觉得比现在尖地戳地板的瓜子脸适合你。” 时笙脸蛋涨红,咬着后槽牙反驳:“我们有些年没见,相貌有些变化也很正常。” 网络上一直流传时笙整过容的传闻,曾有八卦媒体扒出她高中时的合照,五官远没有现在立体,身材更不如现在纤细,甚至称得上是圆润。 她的粉丝纷纷跳出来指责八卦媒体,坚定的认为自家主子是女大十八变,样子张开了而已。 时笙为此特地去医院出具未整容报告,po到网上,并保留追究媒体造谣的权利。 现在看来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一直自称是纯天然没动过刀的时笙,早在入行前整了容。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炸胡 院长笑着点点头,走到病床前跟戚老夫人打了声招呼。 老夫人脸上笑意明显,对她的到来很欢迎。 反观时笙局促地立在原地,双手捏着腋下的包,肉眼可见的恐慌。 戚淮肆扶着院长在病床前坐下,视线落在她行动不稳的右脚上:“一直想让您来做个检查,您推辞多次,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拒绝,医疗团队已经准备齐全,待会儿您跟我过去。” 院长摆摆手:“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医不医都一样,这条腿自从那场大火后,残了二十年,我早习惯了。” 不知是不是桑榆的错觉,院长提到大火时,时笙的身体震颤了一下。 她距离得近,看得清楚,时笙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院长抬头,视线落在时笙身上:“小青,当年的大火,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时笙勉强扯出抹笑,“当年是我把阿肆从火场救出来的,我后背的伤疤到现在还没消呢。” 说着伸手摸了摸后背,感觉那块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诉苦,能换来戚淮肆的怜惜,没想到男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桑榆帮老夫人整理被子的间隙,乘机戳了戳戚淮肆的腰窝:“美救英雄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盛海医院不是有整容植皮科吗,不给人家好好治疗治疗?” 戚淮肆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面部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生气了?” 口吻中带着一丝喜悦,他没压低声音,病房内所有人都清楚听到戚淮肆的回复。 众人视线一致望向桑榆,羞窘的她一时语塞。 时笙气的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面上依旧镇定,嘲讽道:“我跟阿肆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俩的情意不是别人认识几个月能比的,桑小姐吃醋也很正常。” 桑榆笑着道:“我口味清淡,从不吃醋。” 时笙脸色一沉,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可身旁突然耷拉下脑袋的男人是几个意思? 戚淮肆眼巴巴望着她,眼里写满了委屈,好像是一个无心狂蜂浪蝶的丈夫,好不容易赶走花花草草,一转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妻子非但没生气,反而插着口袋看得津津有味。 桑榆没受住戚淮肆委屈巴巴的眼神,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补充道:“好啦,有一点。” 男人的瞳孔瞬间如同夏日篝火晚会上陡然升起的小火苗,“滋滋”冒着小火花,委屈没了,抱怨没了,整个人瞬间满血复活。 连怼起人来都格外带劲。 “人跟人相处看的不是相处时间,不要蠢得用认识时间长短来衡量感情深浅,时笙,我跟你之间,从来没有情意两字,如果说以前还能用你所谓的救命之恩支撑我们的关系,现在,我不追究当年你故意纵火的恶行,就是给你最大的脸面。” 此话一出,时笙眼里一片错愕,她双唇颤动:“阿肆,你在说什么?什么故意纵火,我不知道!” 院长长叹一口气:“以前我以为你是害怕,胆子小不敢告诉大伙儿那场大火是你造成的,如今看来,你不是胆小,你是骨子里坏透了。” 隐瞒了十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无情拆穿,原本以为无人知晓的黑历史,赤裸裸暴露出来,时笙除了狡辩和否认,想不出别的办法。 死不承认还有一线希望,坦白从宽唯有死路一条。 戚淮肆是什么人,她太清楚。 纵火一事,过去那么多年,当年的受害者大多分散世界各地,时笙下意识以为是院长告诉戚淮肆的。 她上前拽着男人的西装衣摆不松手:“阿肆,你信我,我没有理由烧孤儿院的,当年……当年他们都以为你救不出来,一定会葬身火海,是我拼死带你出来的,你都忘了吗?” 戚淮肆冷冷垂下头,目光如冰霜般寒冷刺骨,嫌恶地掰开她的手掌,从牙缝里冷冰冰抛出一句话:“我更记得大火那晚,睡前你端给我的牛奶,里面搀了什么,需要我掰开你的嘴,让你也试试吗?” 被烧毁到一半的药瓶“哐当”一声,擦着时笙脚背,砸在地板上。 时笙吓得缩了缩脖子,顺着目光望去,年代久远的褐色玻璃瓶身,瓶盖被大火烧了一半,上头的字迹早已经模糊不清。 戚淮肆眼若寒芒,宛若猎豹般危险:“瓶子里装的药有强镇定作用,原本是福利院里的医生用来对付周围时常出现的野兽的,你把它掺在我的食物里,想害死我?” 时笙连连摇头:“不,没有,不是这样的!” “你下毒害我,又打翻烛台,想报复福利院里欺负过你的同伴,后来良心发现,怕被人发现,才冲进火场要带我出来,没想到我竟真的活了下来!” 时笙双目圆瞪,彻底慌了神,脱口而出:“我就算伤害所有人,也不会伤害你,什么镇定药我从来没见过,那晚牛奶里放的是安眠药,我只是想火烧起来后你没那么快醒,给我一个救你的机会,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室内一片死寂。 时笙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承认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脚下高跟鞋没站稳,脚底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她无助地抬头看戚淮肆,眼里蓄满泪水,突然像是一只受伤的狼,哀嚎出声,声音里带笑带嘲:“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戚淮肆捡起地上的褐色玻璃瓶:“可能连你自己都不记得当初的瓶子长什么样,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轻易上当。” 连瓶子都是假的。 时笙抿着唇,极力忍着哭,眼泪却不停往下掉:“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能离你近一些,哪怕只近一点也行,福利院的日子难熬,他们都欺负我,我为自己谋划有什么错?” “执迷不悟!”戚淮肆眉头紧锁,眼神总的怒气几乎能点燃周围的空气,“因为你的自私,院长的腿落下终身残疾,那么多福利院的孩子和工作人员受伤,到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你没有半点愧疚。 这些年,你有回福利院看过一眼吗?你有为那些被你伤害的伙伴们做过一件事吗?” 时笙捏紧拳头,指关节泛白,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怒火在吞噬理智:“我为什么要愧疚,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一群被亲人抛弃,被社会嫌恶的废人,与其狼狈地活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他们应该谢谢我,那场大火后,福利院不是收到了很多社会人士的捐赠吗?没有我,他们能拿到这笔钱?”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桑榆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癫狂和涣散,行为举止像极了喝醉了酒,更像是……嗑药嗑嗨了,已经忘我。 “要我说,这世上病的,老的,没用的人,早晚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哈哈哈……” 时笙鼻尖猛地嗅了两下,身上阵阵发冷,上前动手想抢桑榆的外套,被戚淮肆一把遏制住。 桑榆见她状态不对劲,动作也透着诡异。 “她好奇怪。” 戚淮肆瞥了时笙一眼,皱皱眉,叫来医生,吩咐道:“带她下去检查。” 时笙还有意识,推开众人想离开,却被门口两保安一左一右架着,往采血点拖去。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时笙血液里和汗腺毛发里都有违禁药品的成分,且分量不低,肯定是长期服用造成的。 萧红赶到医院时,身后还跟着陆长鸣,却不见陆夫人。 陆夫人不久前得知悉心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竟然是丈夫跟旧情人的私生女,自己多年没有身孕,一直觉得对不起陆家,所以当年丈夫想领养孩子时,她想都没想答应了。 一开始她还好奇,为什么陆长鸣不选年纪小一些的孩子,或者直接选个男孩,后继有人,却偏偏选了当时已经有记忆的陆时笙。 原来,是想着法子一家三口团聚,把她当傻子呢! 时笙服用违禁品的消息传到陆家后,陆夫人云淡风轻说了声:“报应。” 陆长鸣慌得六神无主,既怕女儿事业受影响,又怕被媒体知道后影响陆家生意。 陆家已经有个女儿翻不了身,决不能再折掉一个,不然整个陆家彻底到头了。 陆长鸣焦急地趴在女儿床边,看着瘾发作的时笙,冲萧红怒道:“你就是这么照看笙儿的?她服药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吗?” 萧红红了眼眶:“我知道,可女儿说不会上瘾的。” 陆长鸣气不打一处来:“亏你自诩是事业女性,脑子比猪抢不到哪儿去,这种东西能碰吗?” “这跟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你也是时笙的父亲,你有尽到做父亲的职责吗?你除了讨好那女人的娘家,为女儿付出过什么?” 不提陆夫人娘家还好,一提陆长鸣心里的火气越发严重。 陆暖暖一事发酵,几家跟陆家有交集的企业纷纷拒绝继续合作,谢家的助力黄了,还得罪了戚家,陆长鸣在麓城的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项目上缺了大笔投资,一旦资金链断裂,陆氏保不保得住都是问题。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求老丈人,却被陆夫人娘家大棒子打出来,直言他为人虚伪,谎话连篇,将亲女伪装成养女接回家,行为下作至极。 陆长鸣这才知道,不知消息从哪泄密,陆夫人知道了时笙的真实身份,他受了好大一通羞辱。 一件件事情堆叠起来,陆长鸣的耐心也被消磨光了,将一切错误的起点聚集在萧红身上。 “我当初的选择果然没错,你不仅不适合当妻子,更不适合当母亲,你去问问天底下哪个母亲在知道女儿服用违禁药,能放任不管的?” 没能成为陆长鸣的正室,却未婚生女,一直是萧红心里的一根刺,多年隐忍也在今天爆发。 “陆长鸣你别猪鼻子插大蒜,跟我装相,你是什么东西,老娘我二十年前就看得清清楚楚,当年我去杭市出差,路上出车祸,车身侧翻又遇上大雨,如果不是我命好从车底爬出来,早跟那短命司机,还有他女儿一起见阎王了,我打电话告诉你,你却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婚礼,老娘当时就知道你tm不可靠!” 桑榆听着萧红的痛骂,愣在当场,脑海中快速闪过当年那个一身红衣,头顶长帽的时髦女郎。 身形和声音重叠在一起的瞬间,桑榆头痛欲裂,眼前突然漆黑一片,脑袋嗡嗡作响。 彻底昏了过去。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追责 黑暗笼罩在桑榆周身,浓厚的雾霾挡住眼前视线。 空荡的回廊里寂静一片,冰凉的墙壁在老式吊灯的的照射下,显出冷森的白光。 “雨天路滑,城北弯道一辆载客出租车发生侧翻,伤者一大一小,大的胸部被刺穿,失血眼中,生命迹象垂危,小的昏迷,身上多处擦伤。” 厚重的车轮身,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医生焦急的呼喊声。 “手术室准备,快去叫主任!” 载着伤患的担架床从桑榆眼前滑过,原本空荡的回廊瞬间被匆忙的脚步声占满。 桑榆脚下似有万斤中,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惊恐地望着担架上被浸染成血人的男人,眼泪哗地从眼眶中掉落,声音悲痛万分:“爸,爸……” 无人听到她的呼喊,人影从她身体里一穿而过,手术室亮起绿灯。 匆匆赶来的沈素还穿着家居服,护士领着她去缴费,拿药,取报告。 桑榆跟在身后,看着她佯装镇定地道谢,实则连身体都紧张的颤抖。 病房里,床上躺着半大的女孩,脸上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小脸煞白,安静睡着。 护士进来,将报告单递到沈素面前:“还好你女儿不用输血,她的血型特殊,医院库存没有准备,一时半会儿真找不到合适的人。” 沈素看了眼报告单上的血型,有些愣怔,抓住护士问:“护士,是不是弄错了,我女儿一直是o型血,怎么变成……” 护士手上工作多,忙着离开,随口道:“不会错,刚刚抽血的只有她一个人。” 床上的小女孩微微睁开眼,干涸的嘴唇嗫嚅喊了声,妈妈。 沉浸在震惊中的女儿没有听到,指尖颤抖地捏着报告单,嘴里不同重复:“怎么可能,我当时看过的,明明是跟我和他爸一样的血型,两个o型血,怎么可能生出hr阴性血。” 小桑榆眼皮沉沉,再次陷入昏迷。 桑榆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熟悉,可脑海中却没有类似的记忆。 下一刻,她又被传送到手术室门前。 头顶灯光熄灭。 白大褂医生走出手术室,神情悲切通知沈素:“病人失血过多,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沈素瘫倒在地,情绪崩溃的哭声传入桑榆耳中,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走廊里分外难受。 桑榆缓缓闭上眼,再感受一次父亲离世前的场面,心脏依旧如刀割般疼痛,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冰水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她指尖轻颤,想上前扶起瘫软的沈素。 却在天旋地转间,周遭一切纷纷坍塌。 “爸!” 桑榆猛地从病床上坐起,脸色冷汗连连,口中呼喊声悲切,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戚淮肆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人,乱了神,心疼地冲门外大喊:“医生,医生。” 桑榆回过神,入目同样是白皙的墙壁,满鼻消毒水味,却少了浓厚的血腥味。 她声音有几分嘶哑,冷汗浸湿里衣,握住男人的手臂,语气镇定:“我没事。” “短短几天连续晕倒两次,怎么可能没事!” 乌央乌央的白大褂聚集在病房内,各个手拿听诊器和报告,脸上神色严阵以待,仿佛接下来的工作事关生死。 不是桑榆的生死,是他们的生死。 院长走上前查看桑榆状态,左看看右看看,翻翻报告,皱皱眉头,憋了半天冒出句:“低血糖。” 戚淮肆不信,当场要转院。 他严重怀疑医院这帮医生的水平,浑然忘了这些人当初都是他花高价从各个地方聘请回来的专业翘楚。 从主治医生,到实习护士,哪个没有国外留学经历,哪个不是全国top医药大学出来的高材生。 硬生生被拖过来给人研究贫血,更可气的是,还被怀疑专业能力。 院长气得胡子直飞,余晖看得直扶额,好言好语送众人出病房,安抚了好一阵。 “盛海是国内最好的私人医院,你还想转去哪?”桑榆被气笑了,从床上下来。 戚淮肆拦住她,皱眉:“去哪?你现在要修养。” 桑榆冷声道:“去确定两件事。” “很重要吗?” 桑榆目光炯炯跟戚淮肆对上,坚定道:“很重要,跟我爸的死有关。” 戚淮肆顿了顿,收回手,她眼底的脆弱让他心口阵阵发紧:“我陪你。” 时笙病房门口,萧红和陆长鸣结束争吵,两人背对着背互不理睬。 萧红在安排时笙接下来的工作,推掉所有合作,女儿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决不能让媒体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陆长鸣也是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求爷爷告奶奶哄着剩下的合作商不要撤资,心里对侄女陆暖暖给公司造成的损失,痛骂上万遍,想到女儿现在也是个随时爆炸的炸弹,愁得脸色发青。 桑榆走到两人面前。 陆长鸣先发现她身后站着的戚淮肆,讨好地姿态极其卑微,时笙醒来后,将福利院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知道一直以来的依仗,没了,只能奢望戚淮肆看在二人青梅竹马长大的份儿上,不要对陆家赶尽杀绝。 “戚总,时笙她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些年,她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她……她做出的糊涂事,我们做父母的以后一定严家管教。” 戚淮肆连个眼尾都没施舍给他,开口冷冷道:“萧女士,我们有话问你。” 我们。 萧红将视线落在桑榆身上,刚才在病房里,这丫头听到她的话后晕死过去,她为人一向谨慎,此刻大概能猜到桑榆要问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我没时间,笙笙不舒服,我要去照顾她。” “萧女士,”桑榆声音冷冽,带着威胁,“时笙的病你治不了,医院也治不了,得去戒断所。” 萧红咬紧牙关,瞪向她:“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桑榆笑了笑:“我有个当娱记的哥哥,你认识的吧,#当红艺人常年吸食违禁品#,你猜这条新闻冲上微博热搜榜,需要几分钟?” 萧红怒红眼,想发作,碍于戚淮肆像个保护神般将桑榆挡在身后,她没有半点办法。 “现在你有时间了吗?” “有什么想问就问!”萧红垂眸,双腿交叠坐回椅子上,“我未必知道。” 桑榆沉默一会儿:“十八年前,杭城嵩山环形高速发生车祸,出租车坠下山坡,你当时是不是在车上?” 萧红面色一滞:“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是在车上,怎么可能活下来?” “真的?”桑榆不信,过去十八年,那天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桑承远被鲜血染红的面容一次次出现在她梦中,她不能忘也不敢忘。 当年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裙,黑色粘帽挡住大部分脸颊,桑榆不知道她的长相,多年来连声音也渐渐淡忘,她曾想过有一天女人站在她面前,自己是否能认出她,现在看来,她没有认出来。 桑榆心里阵阵发酸,觉得对不起父亲。 萧红眼皮抬了抬:“当然。”她断定当年的技术不发达,摄像头并不普及,那条道路本就偏僻,又是下雨天,车辆匆匆,没人会发现她的存在。 她上下打量桑榆,回忆半晌,猜出她应该是当年,坐在那土老帽司机副驾驶位上的女孩。 桑榆视线下移,落在女人黑色长筒靴上,幽幽道:“我记得抛下我跟爸爸离开的女人,右腿脚踝被玻璃碎片划伤了,伤口挺深的。” 黑色长筒靴往后移了移,萧红抿紧唇不说话。 “不敢脱?” 萧红挺直腰板:“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像什么样子?而且,我凭什么要配合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戚淮肆招手喊来两个黑衣保安,下巴一抬,动作干净利落:“她的话就是证据,动手。” 彪型保安一个按住萧红肩膀,一个遏制住双腿,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陆长鸣想上前帮忙,被戚淮肆一个眼神遏制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如果不是你,让她们查查怎么了!” 萧红心里痛骂上百遍,早知道陆长鸣靠不住,没想到这么懦弱胆怯,简直不是男人! 黑色长筒靴很快被脱下来,右腿脚腕处一道三指宽的伤疤,早已结痂脱落,露出泛白的增生疤痕。 保镖退到一旁,萧红狼狈地抓鞋穿上,唇边勾起一抹笑:“车是我开的吗?轮胎打滑是我造成的吗?你爸是自己开车造成的失误,怨不得别人,他害我没赶上飞机,差点误了大事,我都没追究你们责任,你在我这儿寻什么晦气?” 人无耻起来,畜生不如。 当初如果不是她坚持走那条路,桑承远本可以避免车祸死亡。 桑榆闭上眼,努力克制情绪,她怕忍不住动手打死萧红。 “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我们丢在山坡底下,眼看着我爸被压在车底一点点流血殆尽,坐上车扬长而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控诉声带着颤抖,让听者动容。 戚淮肆望着桑榆惨白的脸蛋,心疼得直抽抽,立刻将余晖叫到现场。 萧红一时语塞,当年她上车后只顾着赶飞机回去签单,根本顾不上那对父女,她想着反正迟早会有人发现,如果她报了警,喊来救护车,少不了要去派出所和医院待着,给那父女俩出证明,交代案情。 伤情认定更是麻烦,毕竟较真起来,那条道是她非要去的。 思来想去,萧红选了最简单省事的办法——置身事外。 她也是很多天后才知道出租车司机死了,至于是当场死亡,还是救治不及时,她无暇顾及,那时的她已经在忙着给公司输送新人,忙得不可开交,觥筹交错举杯宴饮,钱赚的越来越多,那场事故不过是生命中,一场无足轻重的插曲。 陆长鸣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他惶惶不安地打量戚淮肆的神色,直觉告诉他,陆家要雪上加霜了。 萧红在桑榆情绪爆发前,跑了。 余晖知道大致情况后,无奈摇摇头:“事情过去很多年,追究起来很困难,如果真如她所说,桑叔叔是雨天路滑,开车过快导致的侧翻,萧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受害者。” 桑榆眼泪早已流干,声音干哑异常:“她有机会救我爸的,她这样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戚淮肆抱住濒临崩溃的,安抚她的情绪,冲余晖利声问:“没有什么办法能追究萧红的责任吗?漠视生命,阻碍司机驾驶……什么罪都行,这种人渣留在世上干什么?” 余晖…… 法律又不是他编纂的,没有证据到了法院也会被驳回的。 他理解总裁的心思,他刚才光听着描述都觉得萧红不是人,自私自利到极点,不愧是时笙的亲妈,两人都是没心肝的主。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交通事故肇事方,是没有责任的,非要追究,只能是道德问题。” 戚淮肆眼眸微眯:“道德问题就不用麻烦法律了,网络社会,让人死亡的方式不是只有枪决。” ------------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礼 信息社会,没有什么比舆论传播速度更广更快。 仅仅一天,萧红的名字便跟十八年前的车祸案件扯在一起。 戚淮肆买了热搜,#见死不救算不算犯罪#的热搜词条在各大软件占据榜首,整整挂了半个月。 事情发酵迅速,迎来多个部门的关注,萧红几次三番被带走调查。 再次从派出所出来时,她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 好不容易等风头过去,#时笙服用违禁药品#,#时笙虐待助理#,#时笙现场不尊重导演#等词条再次喧嚣尘上,将微博热搜榜单前十位霸占。 空前的流量盖过时笙从业以来的最大热度,以另一种方式火出圈。 这回因为是公众人物,引起的话题参与度更高。 甚至有人扒出萧红和陆长鸣的关系,网民议论掀起高潮。 【有其母必有其女,古人诚不欺我。】 【那些高举时笙大旗的粉丝们,你们正主被人黑了,不出来洗地吗?】 【勿cue,已脱粉,以粉过这种人渣为耻,新墙头是对家乔北玥,姐姐人美戏好,敢跟歹毒女硬刚,还顶着压力接纳了助理姐姐,这气度,这胆识,值得一部大爆剧。】 【这姐儿们的黑料每个都是可以上热搜爆掉的程度,得罪谁了,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 世景国际别墅区。 言家佣人正往车里大包小包塞购物袋。 言夫人站在一旁指挥:“这个放后车座,那些放后备箱,不行,车放不下。小辞你自己开车去吧,车里没位置。” 言辞看着忙碌却兴致勃勃的母亲,无奈摇摇头,从地下车库开出车。 刚停稳,言儒磊做进后车座:“车被你妈塞满了,我跟你车去戚家。” 言辞哑然:“会不会太夸张了,妹妹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会吓到她的。” 自从得知桑榆住在戚家老宅,爸妈三天两头去拜访。 言父言母昨天一整天不见人影,回来时容光焕发。 商场工作人员开着卡车送货到家,家里的佣人搬了四个小时,将言母准备的大卧室整个填满。 各色购物袋里放着她血拼商场的战绩,从时装到首饰,从包包到配件,全是时下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言母精挑细选出来几大袋,塞进车里,到最后实在装不下,才勉强放弃。 “小榆长得好看,这些衣服一定适合她,”言母兴奋地眼里都在发光,恨不得给女儿从头到脚,一年四季的衣服买个遍。 萧红嫌弃家里衣柜不够大,马上找设计师来改装房子,把二楼的房间,不对,是整个二楼都给女儿打成衣柜,中间拆掉,按照品牌和季节划分区域。 鞋子也得有专门的房间…… 包包也得有,哪有女孩子没有百八十个包包的…… 言辞想起手下人送来的调查资料,里面有不少从桑榆社交账号上下载的图片。 大多是跟小姐妹一起吃饭逛街的合照,单独正脸自拍照几乎找不到。 出镜频率最多的是个叫夏筱秋的女孩,几乎出现在桑榆每张合影中,两人照片开过美颜特效,大眼瘦脸滤镜三件套,下巴尖的能戳破气球。 言辞知道女生拍照要修图,如果精修后的照片长这样,那本人得磕碜成什么样? 他下意识认为,初映象简历上的艺术照是经过精修加工的,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 所以言母回家兴奋的告诉他,妹妹真人长得特别漂亮时,言辞藏起了照片。 想到小时候桑榆刚出生时,皱得跟猴子一样的小脸,言母都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夸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言辞默默叹口气。 父母之爱女,使人盲了眼睛,没了心智。 驱车去戚宅路上,言儒磊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掏出怀里的丝绒礼盒看了又看,抽空问道:“你给妹妹准备礼物了嘛?” 言辞…… 沉默在车里蔓延开。 言儒磊不悦瞥了眼儿子:“怎么当哥哥的,这么不懂事!空着手去像话吗?” 言辞被白了一眼,非常委屈,有没有天理了,到底谁的做法不合适,没见几次面的陌生人,送老坑玻璃种翡翠,妹妹会接受有鬼了! —— 戚家老宅。 桑榆扶着戚老夫人在花园里散步。 老人家刚做完疗养,恢复得不错,声带也恢复了,医生说以后定时复诊,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刚下过雨的地面有些潮湿,桑榆时刻注意脚下,一抬头时发现戚老夫人正盯着自己瞧,两人视线一对上,老夫人咧嘴一笑。 “我脸上有什么吗?您干嘛总盯着我?” 戚老夫人打量着桑榆的眉眼,之前总觉得眼熟,没想到竟然是故人之女。 前段时间出院,言家人跑来告诉她,失踪多年的女儿找到了。 兜兜转转,过去这么多年,言家的小女儿又跟戚家孙辈产生交集,这何尝不是种缘分。 戚老夫人弯起嘴角:“我看你长得跟你母亲不太像,是不是更像爸爸一些?” 桑榆摇摇头,她不像桑承远,小时候因为没长开,眉目间跟沈素有三分像,长大后,连这三分也没了。 沈素是典型的江南婉约美女长相,桑榆却是肆意张扬的明艳美,巴掌大的脸上全是五官,比例协调,骨架匀称。 不少认识她的人都说她长得跟爸妈不像。 小时候沈素还会帮她争论两句,父亲去世后,沈素也不争辩了,每回有人提到总是红着眼眶,沉默不语。 桑榆以为她是思念死去的父亲。 前段时间出院后,她抽空回了趟家,提到医院里的那场梦。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血型是遗传了父亲的稀有血型,现在想来,她从没亲眼看过桑承远的报告病例,也没有听说过父亲这边的亲戚有其他的血型案例。 沈素听过后,脸色明显不好了,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叫桑榆,名字是我起的,也是我照顾长大的,你就是我女儿!” 桑榆见她情绪不对,更多的话不敢再问出口,这些天心里惴惴的,时常走神,任谁突然发现一起生活二十多年的亲人,根本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心情都无法平复。 戚淮肆抱着电脑在不远处办公,自从戚老夫人出院后,他将办公室搬到老宅,每天由余晖把资料带过来签署,交际应酬能推就推,剩下的时间都在陪着奶奶。 种花,下棋,做饭……俨然成了居家好男人。 刘妈吓得不轻,生怕丢了工作。 几天下来,看到被搞得一团乱的花圃,和老夫人餐桌上嫌弃的嘴脸,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 这工作,她能干到死了! 余晖准时准点送来公司文件,将网上对时笙的议论当笑话说给两人听。 老夫人拍拍桑榆的手臂,指着不远处低头办公,实则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男人身上,小声道:“有人在邀功呢。” 桑榆视线跟戚淮肆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没多会儿佣人进来告知,言家夫妇又来拜访,这回还带着言少爷一起。 自从戚老夫人出院后,言家夫妻两个隔三差五来拜访,上次来送新摘的桂花乌龙,再上次说是路过,带了成套的古瓷器茶盏。 今天更夸张,三个人,每人拧着两个大袋子出现在花园里。 言儒磊笑的眼角法令纹堆叠:“如姨,我们来看你了,上回您不是说冲茶的水不甘甜,泡不出茶味,我让言辞特地从巴马空运回来活水,您今天再试试。” 言辞被自家老父亲使了个眼神,立刻指挥人将水抬进来,眼神却止不住往桑榆身上瞟。 妹妹真人比照片好看几百倍,哪个杀千刀拍的照片,技术太烂了。 言夫人从一进门,眼神没从桑榆身上移开过,拎着袋子走上前:“我朋友开了家服装店,叫我去光顾,她店里都是些年轻小姑娘穿的衣服,我们一家刚到麓城,不认识几个人,想着你在这儿,给你送来了,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桑榆看着面前五六袋沉甸甸的服装袋,额头飘过一条黑线。 这也太多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借花献佛 她是去店里进货了吗? “太多了,我穿不了,而且,我怎么能平白拿您东西呢,这不合适!”桑榆看到里面还有包包和首饰,她认识这个服装的牌子,一个私人奢侈品店。 当年刚毕业进电视台,需要一件看起来质量好些的衣服,夏筱秋拉她到店里逛过,整个店里没有低于四位数的单品,不是她的年纪和家庭能消费起的。 言夫人见她不要,有些急了:“怎么是平白无故呢,阿姨很喜欢你,看到你就想起……阿姨丢失多年的女儿,好孩子,你就当成全我的心愿,收下吧。” 这话说得动容,桑榆没有拒绝的道理,几大袋衣服少说好几万,她又不能全部收下。 戚淮肆走上前,看到满地的袋子,也愣了一下。 “您看这样好不好,我选几件喜欢的留下,剩下的当礼物捐赠给家里困难的女孩子们,第一不浪费,第二有意义。” 言夫人哪有不同意的,连声道好:“那交给你去办,阿姨给你的,你怎么处理我都满意。” “那我替她们谢谢阿姨。” 桑榆因为妹妹贺芸的病情,认识了很多病友。 那些家庭长大的女孩子,连基本药费都成问题,哪有闲钱给她们置办新衣服。 家里为了给孩子治病,生活捉襟见肘,这些衣服送给她们正合适。 以言家的家庭条件,不差几万块钱,有钱人都喜欢做慈善,一举两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戚老夫人把众人安排到客厅喝茶,几个佣人抱着成堆的衣服进桑榆卧室,在地板上铺满。 言辞好奇,跟在一起上楼,看到桑榆半坐在地板上将衣服分类。 华丽的繁琐的,不太适合日常的衣服,都被她单独挑选出来,剩下的用剪刀剪掉吊牌叠好重新放在袋子里。 “为什么剪吊牌,这牌子的衣服不便宜,贵的就是品牌溢价。” 桑榆闻声回头,笑了笑:“就是因为不便宜才剪的,有些女孩一辈子也没穿过几件上百块的衣服,衣服与她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价格,其次才是款式和舒适度,吊牌放着她们会舍不得穿,这跟我们的初心不就违背了吗?” 言辞怔了下:“你以前也是过着这种生活吗?” “生活有很多种,名牌名表香车宝马是一种,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也是一种,没有好坏之分,舒适安逸就是好生活。” 她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没觉得低人一等,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言辞绷着脸,想起他衣柜里那些纯手工定制,动辄几十万的外套西装,一股愧疚之情从心底溢出。 他喉结微滚,声音干涩:“你叫桑榆?” “是的,小言总,”桑榆有点意外,之前给言氏旅游投递过乔北玥的资料,想争取公司的代言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印象,“您公司‘在途项目’正招募代言人,我们工作室投递过简历。” “我知道,看到过你的资料。” 没有娱乐圈工作经验,却扛起艺人工作室从搭建到找资源各方面琐事,别的不说,但是这份胆量不是谁都能有的,不愧是他们言家的女儿。 当时好几个当红女艺人都在竞争这个代言,角逐非常激烈,乔北玥的胜算不高。 桑榆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试的,没想到能遇上言家总裁夫妻俩,她觉得有必要再争取一把。 言氏的全国代言人,知名度享誉海外,重点是报酬相当丰厚,内部流出的消息,代言费每年高达八位数。 可一想到在片场时,工作人员闲聊八卦说他追过时笙,还没追成功,桑榆顿时觉得这人眼光不咋的。 为了钱,桑榆决定在尝试一把,跟言辞套套近乎。 “小言总刚来麓城,有好好逛逛吗?麓城是百年古城,历史文化悠远,不少名胜古迹值得一看。” 言辞想说小时候是在麓城长大的,这里的城墙跟下面说不定还有他当年偷偷凿的坑。 他视线跟桑榆对上,立刻从对方眼中看出,这丫头有事求他帮忙呢。 言辞轻咳两声:“还没有,找不到好向导,总觉得差点意思。” “冒昧一问,我可以当这个向导吗?” …… 言家三人从戚家老宅离开时,言儒磊不出意外被桑榆拒绝了老坑玻璃种。 垂头丧脑坐进车里,换来言夫人一阵奚落:“早让你听我的,送点实用的,翡翠这东西不是年轻小姑娘带的,换我我也不收。” 言辞…… 实用是重点吗? 重点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翡翠价格不菲,老坑玻璃种还是翡翠中的极品,最次也得百万起步。 他嘲笑声太过明显,言儒磊大受打击,打算找儿子晦气:“你笑什么?第一次见妹妹空着手,你也好意思,别怪我没提醒你,等小榆回到言家,跟你不亲,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言辞半点不慌,手放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妹妹约我明天去逛古城,她主动约的哦。” 言儒磊动作一滞:“真的假的?吹牛的吧!” 言夫人也是满脸不高兴:“我约明天她去做脸,她说有工作要忙,你是工作啊?” “我现在是她艺人的潜在金主,可不得哄着吗?” 言儒磊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小榆现在是经纪人,公司‘在途旅游项目’在找代言人,这巧了不是,”他敲了敲车前座椅,“不用面试了,代言直接给你妹妹。” 言夫人不管公司的事,只关心明天的行程:“哪个古城?带上妈。” “我们是去谈工作,你们去她放不开,年轻人的相处方式,老人家别掺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同行出游 桑榆第二天睡醒,洗漱完毕,在包里放了很多乔北玥近年来的资料。 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时,戚淮肆已经在餐厅坐着,面前的咖啡杯见底,可见坐了有些功夫。 手机叮了一声,言辞贴心的发来短信,让她不要着急,给她预留足够多的准备时间。 桑榆指尖飞快回复:【准备出门了,半小时后到。】 戚淮肆划着手中的平板,用余光偷瞄,看到桑榆换鞋准备出门,立刻起身跟上去。 看着身后跟着的尾巴,桑榆皱皱眉头:“今天要去公司?” “不去。”戚淮肆双手插兜,今天难得没穿西服,换上一身舒适简洁的白色毛衣加黑色大衣,个子高大衣只到膝盖位置,大敞开,下身黑色长裤,干净笔直,身材修长,碎发散在额头上,整个人看上去少了份职场上的威压。 桑榆觉得他背上书包,可以去冒充大学生。 她掀了掀眼皮,走到车库,身后跟着的尾巴半刻不停地跟着。 桑榆无奈道:“我是去谈工作。” 戚淮肆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我也去,说不定对方看在我的面子上,合同当场就能敲定。”说着动作迅速将安全带系好,闭上眼睛假寐。 “临场加个人,没提前打招呼,多不礼貌。” “现在通知也不晚,这不还没出发吗?” 桑榆瞪了他一眼:“戚淮肆,你故意的是不是?” 戚淮肆自然不承认:“奶奶说你身体没恢复好,让我时刻盯着,你一出门就是一整天,我当然得跟着,老人家的话不能不听,她会怪我的。” 桑榆不信,她身体早好了,八成是这家伙自己想跟着,拿老夫人出来当借口。 “现在是通讯社会,我可以每个小时给你打电话。” 男人拒绝:“古镇人多信号差。” “你怎么知道今天去古镇?”桑榆一脸茫然,继而抿唇道:“你偷听我跟小言总说话?” 戚淮肆顿时来了劲儿,不满极了:“他鬼鬼祟祟去你房间,我当然要跟着,”他鼻尖哼出一口气,语气酸酸,“聊得可真高兴,第一次见面,有那么多话题吗?” 昨天跟着言辞上楼,看到他在房间里跟桑榆讨论童年,两人自来熟的像是认识很多年一样。 戚淮肆回想起第一次跟桑榆产生交集,喧闹嘲杂的宴会厅里坐满了来给新人祝贺的亲友,他独自待在末席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反复尝试盯着某物训练眼睛。 医生说,聚焦可以适当帮助眼球恢复,让日后手术更方便。 一直跟在身旁的余晖,有事暂时离开,安排酒店服务人员照顾他。 酒店人手不够,那服务员觉得戚淮肆安静坐着,不会有什么问题,交代两句后离开。 以他现在的状态,陌生的环境里,身边一离开人,他与废人无异。 戚淮肆从小争强好胜,考试年年跳级,是老师同学心中当之无愧的学霸,成年后接受盛海业务,天赋异禀屡创奇迹。 他一直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现在却连基本生活都难自理。 巨大落差带来的挫败感严重打击他的自尊,周围喧闹的气氛跟他孤寂自嘲的内心形成鲜明对比,自弃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闭上眼,世界满是无尽的荒芜和黑暗。 倏然间,他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踩在大厅地板上发出轻微声,从视力受损后,他的听力比常人好了很多。 戚淮肆不知来人是谁,却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靠近和明显的试探。 一席红色惹眼长裙,遮挡住窗外亮到刺眼的日光,模糊看不清长相的女人站到他面前:“戚总?” 清丽嗓音张开的一瞬,戚淮肆眼睫快速煽动两下,局促又惊讶。 是她。 戚淮肆愣在原地,等着她下一步动作,或许桑榆会像别人一样礼貌性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或许什么都不说,用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狼狈和不堪。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桑榆拉起他的手,撩拨中带着微微颤抖地把玩起来,动作胆大又笨拙。 他心脏像是被鼓锤猛地敲击,发出阵阵余音,脑袋嗡的一下失去任何反应,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对方拉着进去一块狭小的空间。 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任何预兆的,发生了。 戚淮肆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掌抚上胸口,那里又像当日一样快速跳动起来。 他跟桑榆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桑榆没走心单走肾。 只有他被心脏处跳跃的鼓点,砸得跟傻子似的。 现在想来半夜都能被气醒,他喜欢她比桑榆喜欢自己早得多。 在没把人娶回家前,一切潜在威胁都得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言辞,就是个显而易见的地雷。 —— 古城城门口。 言辞一生休闲装扮慵懒肆意靠在一座假山旁,第无数次被路过的行人偷偷拍照。 不远处混在人堆里的言父言母,相互整理衣服,眼神一个劲儿往城门口方向瞟。 他们今天打扮低调,却难掩身上的气质,混在一群跟团游中间,明显跟身上穿着小马甲,头戴黄色小帽的大爷大妈不搭。 一对精神烁烁的老夫妻,以为他两是来蹭导游的,没戳破,好心给两人分了两顶小黄帽。 桑榆从远处走来,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言家夫妻两眼神亮了亮。 第一次跟闺女出来“游玩”,两人异常激动,要不是言辞事先交代,言儒磊恨不得立刻上前假装偶遇。 言辞挥挥手,笑着跟桑榆打招呼,在看到跟着妹妹一起出现的男人时,脸上的笑一瞬间僵住。 桑榆尴尬扯出抹笑:“不好意思小言总,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人多热闹。”言辞视线仅在戚淮肆身上停留片刻,领着桑榆进入古城。 上午阳光和煦,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赶上年底城门口挂满各式各样大红灯笼,鞭炮、十字绣福字,一路上摆摊主吆喝声热闹,游客很多,等到个别拥挤的小巷,都得肩擦肩膀走。 桑榆并排跟言辞同行,戚淮肆紧跟两人身后,竖着耳朵听他们交流。 桑榆先是对言氏旅游一通彩虹屁,再将乔北玥包装一番,从品牌特性,企业文化到影响力,总能给她找到机会跟乔北玥扯上关系。 她怕言辞听腻了,又怕他对当地古镇风俗民情不了解,觉得没意思。 每到一处特色景点和经典小吃,都给言辞详细介绍。 大多时候都是桑榆在说,言辞笑着应和。 戚淮肆睨着眼打量二人,感觉吃了一盘糖醋排骨,没有糖,也没有排骨。 总觉得这小子看桑桑的眼神不对劲,双瞳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了,盯着她眨都不眨,当他是死的不成。 “七彩丝线缠香囊,祝福裹满暖心房。”摊贩扯着嗓子叫喊,看到并肩走来的男女,嘴甜地立刻招呼起来。 “小哥哥小姐姐,要买香囊吗?我家的香囊是由各式中药香料研磨成粉做而成,人工一针一线绣制,送亲友保佑她平安幸福,送爱人寓意永结同心,美满长久。” 桑榆在摊位前停下,拿起放到鼻尖轻嗅:“这里面装的是沉香和薰衣草吗?” 卖香囊的是个年轻姑娘,停下手上的刺绣看过来:“小姐姐鼻子真灵,你拿的这款可以帮助睡眠,适合挂在床头。” “我要两个。”桑榆选了两个看中的款式,一款祥云,一款仙鹤。 ------------ 第一百八十七章 踢到铁板 言辞问:“你睡眠不好吗?”说着伸手接过桑榆手中的香囊确定里面的成分。 “不是我,是……”话没说完,胳膊被人拽着往后退了半步,一个健硕的背影挡在面前,隔断二人交流。 戚淮肆眼睛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他不过是被人群挤得一时没看住,一转眼的功夫,就看到桑榆递香囊给言辞。 香囊是能随便给男人的吗? 言辞看着戚淮肆满脸的敌意,眼里写满了“离她远点,她是我的”,轻笑出声。 戚淮肆抽走他手上的香囊,塞回桑榆手里,动作又快又蛮。 “戚总大忙人,也有空来逛古城吗?您不是在麓城长大的吗,对这种古建筑也感兴趣?” 戚淮肆四下看了看,抿了抿唇:“很多年没来了,过来看看,没想到变化挺大。”说完瞥了对方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临溪古街是有言氏投资的,小言总回自家产业,也用人介绍吗?” 桑榆探出脑袋,疑惑地眨眨眼,轻声询问:“你不是说没来过吗?” 言辞揉揉鼻尖,瞪了男人一眼。 拆他台? 言家父母刚好在这时打来电话,言辞跟桑榆示意一下,走到一旁接听。 戚淮肆垂首盯着到他胸口位置的桑榆,突然觉得她今天变矮了,低头一看,穿了双平底鞋。 他突然想起来沈知悉以前跟他说,高跟鞋是女孩的散发魅力的武器。 但凡对约会的男人有兴趣,女人一定会穿上最好看的裙装,踏着最精致的高跟鞋。 戚淮肆打量桑榆今天的穿着,嗯……一身浅绿色职业套装,看上去像是去开会的,不像是逛街的。 他心里舒服了不少,说话的口气也温柔下来。 “言总小时候在麓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正宗美食,比你了解多了,吃喝玩乐是他的强项,这玩意儿看着就掉价,人家才看不上。” 身价十几块的香囊,做工粗糙,里面不知道塞的什么东西,言辞看得上有鬼了。 桑榆手指拨弄香囊的流苏,小声道:“你觉得掉价?” “当然。”某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梗着脖子继续,“言家身家上百个亿,资产遍布全国,平时出入的场所连洗漱间喷的都是顶奢香水,当然瞧不上!” 桑榆点点头,啧了一句:“摊主小姐姐说这个对睡眠好,本来打算送你,小言总瞧不上你肯定也会不会喜欢。”说着转身将祥云图案放回去,“不好意思啊,我只买一个就好。” 摊主笑道:“可以的。”伸手接过祥云香囊,却被人半途劫走,动作快得像是猎豹,生怕晚一秒,会被人抢走。 “谁说我不要!”戚淮肆心里一阵柔软,端详着香囊,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桑榆白了他一眼,幼稚的男人。 摊主一眼看出两人之间的粉红气泡,马上开始推销其他情侣饰品,舌灿莲花,说得戚淮肆一愣一愣。。 从摊位前离开时,戚淮肆手上提满了战利品,心情好得轻声哼起来。 言辞接完电话回来,身后跟着言家夫妻俩。 游客太多,两人在进入古城后立刻被人群冲散,走得腿都酸了也没看到桑榆他们的人影,没办法只能给言辞打电话。 言夫人热情地挽着桑榆的胳膊:“有看到喜欢的吗?阿姨给你买,我刚路过一家打金饰的店铺,里头长命锁的款式新颖又好看。” 没有给女儿亲手带上长命锁是她的遗憾,言夫人恨不得将以往的亏欠一次性全部补偿给桑榆。 “夫人有亲友生子吗?” 言夫人迷茫摇头:“没有啊……” 言儒磊戳了戳夫人,回复道:“有的有的,你们年轻人眼光好,帮我们挑一款女孩子喜欢的。” 送新生儿礼物是喜事,桑榆没有拒绝的道理,跟着言家夫妻说说笑笑往金店走。 后来桑榆才知道,她可能是第一个给自己挑选长命锁的小孩,这份礼物虽然来得晚,但饱含了父母无尽的思念和期盼,其中蕴含的意义非比寻常。 金店门口。 言辞双手插兜,斜眼打量未来妹夫:“你在跟桑榆交往?” “管你什么事?”戚淮肆回答得毫不留情,抖了抖手上的战利品,眼里全是炫耀。 言辞觉得他幼稚得不行,指责道:“一个没有被公开的女友,一段藏着掖着的关系,你要是对她是真心,就不应该让她受这种委屈,桑榆长得好看性格爽朗,不是非得扒着你们戚家不放。” 戚淮肆攥紧手,越听越不对劲,这人说话的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舒服,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她,我喜欢了她七年,在她还不知道有我存在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只要桑桑愿意,我非常乐意公开我们的关系。” 言辞瞥了他一眼:“你说错了。” “什么?” “这世上有很多人比你爱她!” 戚淮肆皱眉:“谁?”他眸子紧盯着言辞,眼神危险。 言辞清了清嗓子,打算告诉他,自己跟桑榆的关系:“我,还有……卧槽!”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推到金店门口的小马扎上,身子一歪,狼狈地躺在地上。 看门的小黄狗受惊一下子蹦得老远。 反观始作俑者,气定神闲拍了拍手掌,俾睨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言辞咬了咬后槽牙,他决定了,这小子想娶他妹妹,他第一个不同意! 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皮笑肉不笑:“回去后,把今天的事情好好告诉戚奶奶……” 话没说完,又被戚淮肆截胡:“奶奶非常喜欢桑榆,你更没戏!” 回去路上,戚淮肆心情极好,一路哼着歌儿。 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在他把今天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戚老夫人时,戚淮肆的快乐戛然而止。 戚老夫人一脸同情地盯着大孙子:“那是桑榆的亲哥,你这回踢到铁板了。”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份公布前夕 贺家。 沈素结束一天的工作,在厨房准备一家人晚饭。 贺芸在屋子里看书,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各项指标平稳,她有心想报考家附近的一所成人教育学校,一来增长见识,二提升下学历,为以后生活奠定基础。 贺昭照例不在家,出差忙于工作,只有贺成刚坐在客厅方桌前,哼着小曲,喝着小酒,一派悠然自得。 两天前,沈素去医院探望后,带回戚氏掌权人跟桑榆关系亲密的消息,一时在贺家炸开锅。 平日里,贺成刚因为没本事又爱吹嘘,没少在狐朋狗友面前丢脸,现在有了这种露脸的好机会,他应该早出去吹嘘的,结果一连几天过去,别说出去,连往常出门喝酒侃大山的惯例都没了。 沈素将饭菜端上桌,喊来贺芸吃饭。 贺成刚嘬了口白酒,喜笑颜开:“你生了个好女儿,没瞧出来竟是个当少奶奶的命,难怪当初死活看不上办厂的袁老板,人家志向大着呢!” 沈素嘴里的白米饭索然无味,抿着唇不说话。 贺芸早知道姐姐跟戚淮肆的关系,心里为桑榆找到好归宿高兴,也为以后再也不需要因为特效药烦恼欣慰。 贺成刚脚踩在凳子上,胳膊肘抵着膝盖骨,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看了眼沈素。 “那年你嫁进我们家,桑榆才八岁吧?当时长得就出挑,邻里街坊的小子趴在窗口都来偷看,没想到这些年越长越好看,那张脸就是她最大的资本,让她好好抱住戚家人的大腿,错过这村没这店,女人最好的年纪就这几年,把男人伺候好了,嫁进戚家才是最重要的,工作什么的,都放一放,戚淮肆还会在乎她赚的三瓜两枣吗?” 贺芸看出沈母脸色不对,怒嗔父亲一眼:“爸,姐姐的长相只是她诸多优点中的一项,戚淮肆如果只看长相的话,娱乐圈长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哪轮到姐姐。” 贺成刚瞪着她,训斥道:“小孩子家懂什么?” 转头继续问沈素:“啧……仔细看看,桑榆长得跟你不太像,是更像你前头死掉的短命鬼吗?” 他当初愿意娶沈素,还接受她带过来的拖油瓶,很大原因是看上沈素的长相。 年轻时候的她,没有被岁月蹉跎,长相温婉大方,性格温柔如水,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相。 贺成刚的第一任妻子是典型北方女人,豪爽中带了些粗犷,少了份小鸟依人的感觉,所以他见到沈素的第一眼,立刻被眼前女人的气质折服,没过多久两人成婚。 他第一次见到桑榆,是在跟沈素婚后的第二年。 杭城的茶园遭遇水灾,收成不佳,沈素父亲年迈难以照顾小孩,加上桑榆又是个女生,生活上多有不便,就被沈素接到麓城同住。 那时候的桑榆还没张开,却已经有了美人的模样,贺成刚没多惊讶,毕竟沈素也是美女,生一个美女很正常。 后来,他逐渐发现不对劲,长大后的桑榆从五官到性格,没一处跟沈素相似,美得太突出。 沈素沉默半晌,放下碗筷:“吃完碗筷放着吧,我待会儿洗。”站起身回了房间。 静默的卧室内,沈素呆呆坐在床边。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打断她的沉思。 屏幕上跳跃的号码不是第一次打过来,她实在不想接,但是对方连着打了三通,大有种不接誓不罢休的架势,沈素只好躲进阳台接了电话。 这一幕被贺芸瞧见,站在阳台窗帘后,听到了沈母交谈的内容。 电话一接通,言夫人温润的声音很快从手机里传来:“沈女士,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刚用过晚饭,忙了一天,准备睡了,”沈素故意装作疲惫的样子,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言夫人,有事吗?” 电话开的外放,言家人聚在一起都听着,言夫人踌躇道:“上次提到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桑榆跟我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们感情很好,她压根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沈素语气有些急促,“我知道你们家有钱,可钱不是万能的,当初收养桑榆的时候,也没想着以后会从她亲生父母手里得到什么,你们现在打算给点钱就把桑榆从我身边带走?做梦!” “沈女士,你冷静点,你也是为人父母的,应该能体会我的感受,当年我刚生完女儿没两天,孩子就被人偷走,苦苦找寻二十多年才换来跟她的重逢,请你体谅一个母亲的心,如果你真的是为桑榆好,我们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说,让孩子自己做选择好吗?” 沈素一下子急了,言家是大户人家,资产丰厚,桑榆去了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贺家一贫如洗,贺芸生病是个无底洞,桑榆之前就对贺成刚有意见,不然也不会搬出去住。 不管是谁,面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都会选前者。 沈素心里半点不希望桑榆知道亲生父母的存在,权当他们死了才好。 可上次桑榆已经发现端倪,她又能瞒多久? 从桑承远车祸死亡,沈素发现桑榆不是亲生女儿后,她便知道这天迟早要来。 她等了十几年,也没等到寻亲的线索,就在她以为桑榆或许是个被父母抛弃或是父母双亡的弃婴时,言家夫妻主动找上了门。 沈素红了眼,握着手机的指腹因为用力泛白:“不用,我是她妈妈,我可以替她决定,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不是随便谁来说一句就能带走的!” 她粗暴挂断电话,胸口快速起伏。 手机叮了一声,有短信进来。 【沈女士,我体谅你的心情,可我也看得出来,桑榆这些年在你身边过得并不好,你万事以自己的亲女为先,扪心自问你扣下桑榆,真的是为她好吗?】 沈素面色一晒,因为自己的自私,心里蔓延出一股愧疚感。 她害怕,她怕桑榆跟父母相认后,会离开贺家。 在这个家里,她过得太累太苦,如果没有桑榆的帮忙和支撑,她早倒下了。 掌心的手机又颤动一下,短信继续跳出来。 【据我所知,当年您并没有办理收养手续,在法律层面上我们永远是桑榆的爸妈,可您却可能连养母的身份都不占,希望我们能和平解决,不用走到法院这步,明天下午三点,我在这个地方等你商量具体事宜,请务必出面!】 沈素脸色大变,指尖微微颤抖,良久后默默闭上眼,眼尾浸湿,声音哽咽:“都是命,这都是命。” 贺芸缩回房间,跳动的心脏久久难以平静。 姐姐不是母亲的女儿,竟然是养女? 亲生父母找上门,母亲却不愿意放人。 听话里的意思,姐姐原本家庭条件极好。 言夫人…… 贺芸打开电脑搜索网页,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着……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夏筱秋 —— 戚家老宅二楼主卧内。 一双手悄无声息环住桑榆的腰,温热的唇瓣吻上她的脖颈,正在通话中的桑榆吓得一哆嗦,“啊”了一嗓子。 夏筱秋一顿,立刻询问:“桑宝,怎么了?” 桑榆推开戚淮肆的脑袋,想让他闪远些,可这家伙像是得寸进尺一样,又像是作妖终于得到主人反应的萨摩,不但嘴巴没有挪开,连手都开始不安分。 手掌上的温度刺激着桑榆腰间的皮肤,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桑榆红着脸阻挡男人的进攻,一边抽空回复:“没事,啊……工作安排就按我们商量的来,言氏的合同我看过后送过去,北玥签完字这单算是成了,你……啊!” 戚淮肆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探入衣领中,非常熟稔地解开内衣扣,一脸得意地瞄了眼桑榆,眼里写满了“我厉害吧”? 手机里再次传来夏筱秋的询问声:“桑宝,你确定没事吗?” “真的……没事。”桑榆嗓音沙哑,根本说不了再多的话,只想赶紧挂了电话避免发出更多不可描述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夏筱秋言语间支支吾吾,心里藏着事想跟闺蜜商量,话没说出口,听到句“改天聊”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手机一丢,桑榆揪着戚淮肆的耳尖,咬牙道:“被听到怎么办?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戚淮肆不满地指着房间的钟摆:“看看几点了,大半夜本来也不是聊工作的时候。” 桑榆嘴角抽了抽:“你大半夜工作的还少吗?怎么,你能为事业奋斗,我不能?” “当然不是,我是心疼你,”戚淮肆蹭了蹭桑榆的脸颊,满眼委屈,“我为你身体着想,你还凶我。” 桑榆受不了藏獒变成萨摩耶,更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戚淮肆私下里在她面前动不动变成这幅样子。 这还是她刚开始的时候认识的,嘴毒心硬的肆爷吗? “戚淮肆,你别这样,我恐慌。” 戚淮肆立刻变得无比委屈:“你不就喜欢这种吗?” “啊?”桑榆不解地皱皱眉,“我喜欢哪种?” 戚淮肆立刻像是找到批判的借口:“你抖音喜爱里,全是这种类型的男人,穿着灰色运动裤的内娱活菩萨,一次性看六十个男高中生,嘶哈嘶哈帅哥合集……” 桑榆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快速打开抖音,将点赞内容设置成仅自己可见。 “你怎么能视奸我,没礼貌!” 戚淮肆轻易挣扎开,顺便在掌心上嘬了一口,握着桑榆的手按在腰腹位置,声音带着诱惑:“别看他们好不好,他们有的我都有,他们没有的我也有。” 桑榆掌心贴在肌肉纹理上,灼热的气息仿佛在灼烧着她的理智。 不得不说,戚淮肆太知道她喜欢什么了! 她轻轻摩挲着,眼睁睁看着掌心下的肌肤逐渐变了颜色,空气里弥漫起暧昧因子,两人越靠越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桑榆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伸手去够,被戚淮肆扯回来,只来得及看到来电显示是贺芸。 “不行,是我妹,大晚上一定是有事才找我的。”桑榆挣扎着起身,毫不留情推开趴在身上的男人。 戚淮肆气的直锤床,他决定了,明天就搞一台信号屏蔽器过来,十点过后,谁也别想打扰他的夜生活! —— 另一边,刚挂断电话的夏筱秋站在浴室镜前,氤氲的水汽挡住玻璃镜,看不清一点人影。 她冲了把脸劝慰自己冷静。 走出房间的刹那,不出意外看到没离开的男人。 “不早了,你该走了。” 沈知悉背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合影细细打量,听到声音抬起头,扯了扯嘴角:“你还跟五年前一样,睡晚就不认人。” 夏筱秋忽略沈知悉的阴阳怪气,为今晚的冲动后悔不已。 傍晚收到桑榆的消息,成功为乔北玥拿下言氏代言,工作室的员工都很高兴。 乔北玥请大伙儿吃饭,一趴结束又去喝酒,因为高兴,夏筱秋喝得有点多,脑子还算清醒,走路却摇摇晃晃。 聚会散场返回酒店,在电梯里,夏筱秋使劲按着一楼按钮不肯松开。 按了半天按钮,电梯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静,死活到不了她居住的楼层。 她嘴里喃喃喊着“破电梯”,电梯在这时不上升反而打开了门。 见到沈知悉的一瞬,夏筱秋以为自己晃了眼。 直到男人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位置传来,她才猛地清醒大半。 “哪一楼?” 夏筱秋抿着唇不说话,按了九楼,缩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电梯里一共两个人,再怎么假装不存在,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知悉没回头,从镜子里望了眼女人的状态,眼底浮现出一抹不悦:“什么酒量自己不知道吗?” 夏筱秋身形一顿,顿觉委屈:“不劳烦你操心。” 沈知悉脸色沉了下来:“怕你重蹈覆辙,后悔不迭,连睡了谁的床都不知道!” “确实,跟你睡过一晚,是我一生中头等后悔的事!” 沈知悉原本皱起的眉头,此刻皱得更紧,心里唾骂自己贱得慌,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看她一眼,结果人家急于撇清跟他的关系。 “巧了,我也是,想起来更做了场噩梦一样。” 夏筱秋有些想笑,但眼眶却红了两圈,他陌生的口吻让她胸口阵阵发紧。 几乎没有思考,或许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是今晚的酒给了她莫名的勇气。 这一刻,她不想看到他嘲讽的笑,夏筱秋报复性地想让他再做一场噩梦! ------------ 第一百九十章 始乱终弃 柔软蓬松的大床,两具交缠紧密的身体。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情,直到桑榆的电话打断两人的纠缠…… 夏筱秋伸手拿走沈知悉手上的相册,心虚地扣回床头柜上。 “走的时候注意点,别被人瞧见,”她声音沙哑,语气透着慌乱。 半天不见男人下床的动静,回头一看,沈知悉眯着丹凤眼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身子一沉,往被窝里又陷了几分。 “谁说我要走?” 做了一天手术,又干了一路车,刚才体力消耗那么大,他才懒得动。 夏筱秋此刻酒醒的了,心里万分后悔又跟男人扯上关系。 五年前的跟头没摔够吗? 上赶着找不痛快! “行,你住着,我走。”夏筱秋说完抬脚离开,打算去找辛禾借宿。 “我找人查过了,这些年你没结婚,孩子哪来的?” 夏筱秋脸色难看起来,心脏跟着皱紧。 孩子是五年前那晚,怀上的。 可她不能这么说。 夏筱秋怔怔地盯着房门,心脏被揉成一团,脚下似有万千斤一般。 荒唐一晚,多了个四岁大的孩子。 她认识的沈知悉是多喜欢自由的一个人,他不会被婚姻困住手脚,也绝不允许有人用孩子捆绑他的未来。 说不说实话,都改变不了现实,孩子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跟别人无关。 感情里,谁先心动谁先输,她的存在像是沈知悉的生命里的一根刺。 以前她追赶在他身后,想拼命努力多靠近他一些,到头来才发现她的坚持,有多可笑。 她永远记得那晚后,她兴致勃勃地去找沈知悉,以为两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却无意间听到他跟朋友的对话。 “陶家那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性格大大咧咧,只有在你面前软糯得跟块一样,乖的不像话,你真不心动?” 另一人抢着回答:“当然不会,我们悉哥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么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夏筱秋躲在柱子后,一颗心坠坠不安,等着他的回复。 这些年,她明恋沈知悉早已不是秘密,却从没说出口,她找了各种蹩脚的理由出现在他身边,看着他终日玩世不恭,绯闻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看他一身白衣济世救人,专注认真的模样让她沉沦。 她等着沈知悉反驳朋友的话,等着他告诉朋友们风流成为过去,以后的他有了想要珍惜的姑娘。 结果她看着二十岁刚出头的少年,慵懒窝在椅子上,黑眸掠过身侧的人,嘴角勾起浅笑:“一个甩不掉的尾巴而已。” 那晚暴雨如注,夏筱秋冲进大雨中,任凭狂风吹乱头发,重重摔在泥潭里满身狼狈,她一向心高气傲,从小金钱富足却缺少亲情疼爱,原本以为遇到了中意一生的少年。 没成想,她在沈知悉眼里,只是个笑话。 夏筱秋在大雨中放声哭泣,这一刻,她放弃了对沈知悉的执念,瓢泼大雨将她对他的爱意冲刷得一干二净。 “同学,需要帮忙吗?”清丽的女声将她从无尽悲伤中拉回,头顶一把湛蓝色女士雨伞,将满天大雨跟她隔绝。 夏筱秋眼圈红肿,形容狼狈,为了以最好的姿态见沈知悉,她化了精致的妆容,如今在大雨的洗刷下,早就混作一团。 她奋力挡住脸颊,嗓子因为沙哑说不出一句话。 身旁的女孩蹲下身,将伞柄握在她手上,精致得小裙装被肩膀上搭上来的外套遮挡,寒意瞬间消散。 “外面冷,这把伞给你。”女孩声音温柔地滴水,如同春风吹散冬日的严寒,“不管遇到什么事,身体是自己的,早点回去吧,别感冒了。” 说完女孩将背包置在头顶匆匆离开。 夏筱秋看着女孩同样单薄的背影,声音带了丝急切:“伞我怎么还给你啊?” 女孩转身,冲她挥挥手:“我叫桑榆,艺术学院大三设计班。” 夏筱秋执伞擦拭眼角的雨水,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重复女孩的名字。 “叮咚”一声邮件提示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床上的男人眼神灼灼等着她的回复。 夏筱秋轻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孩子是你的吧?” 沈知悉瞳孔微闪,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真的不是?”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夏筱秋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将眼泪憋回去,似是被他的反问逗笑了,下一秒,她语气平淡道:“听你口气很失望?” 沈知悉身形顿住,眼中的期盼瞬间消散,脸色也沉下来,声音透着愠怒:“我是害怕,平白无故多个四岁的儿子,我可没有喜当爹的爱好。” “你想接盘,我还不乐意呢!” 沈知悉冷言讥讽:“到底是哪个倒霉鬼,被你瞒着生了个孩子,算算时间,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刚从我床上下去没几天吧?” 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但夏筱秋早已不是当初喜怒形于色的女孩,多年的职场生涯锻炼出一张见人说人话,见过说鬼话的嘴巴,只是笑了一下:“确实,也就个把月的时间,我就遇见了他,怎么说呢……” 她啧啧两声:“以前没见识,错把鱼目当珍珠,后来才发现,见识浅薄当真害人,这世上比你的好的男人多得是!” 沈知悉翻身下床:“原来是移情别恋了,我说怎么那晚之后不见人影,追到手了,觉得没意思,始乱终弃了?” 夏筱秋的笑容一点点僵硬下来,在他摔门而出的时候,喊住了他:“沈知悉,到底是我始乱终弃,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沈知悉步子顿了一下,冷声道:“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夏筱秋攥紧手,良久后认命般松开:“确实没意义。” 房门嘭的一声被摔上,粘在门后的火灾逃生示意图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夏筱秋眼底一片潮湿。 沈知悉连夜回了麓城。 戚家老宅的保姆刚打扫晚卫生,出门倒垃圾时,看到停在门口的白沙银迈巴赫。 从车窗内望去,车内人不知在这儿呆了多久,眼底一脸疲惫。 保姆惊讶出声:“沈医生,你来的好早,怎么不进去?” 沈知悉看了眼时间,皱着眉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打开车门走进别墅。 保姆从厨房端出早饭,贴心的多准备了一人份。 戚老夫人年纪大了醒的早,看到沈知悉,热情地招呼他上前:“没吃早饭呢吧,过来陪我用点。” 戚淮肆从楼上下来时,沈知悉已经在客厅里给戚老夫人量完血压。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软肋 “你们聊,我去花园看看桑榆帮我新种的杜鹃花。” 保姆扶着老夫人去花园,客厅里只留下他们二人。 “桑小榆不在吗?”他一边问,一边探头往楼上瞧。 戚淮肆喝了杯咖啡,扫了他一眼:“在休息,你找她有事?” 沈知悉绷着脸,犹豫半晌,长叹一口气,将跟夏筱秋的经过讲给好友听,想听听他的意见。 戚淮肆正给肠粉到醋汁,桑榆喜欢早膳吃这个,家里保姆按照她的口味特地去找老师傅学的,他跟在后面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都得来上一碟。 “你的意思是,当年研究生那会儿那个睡了你不负责任,人间蒸发玩消失的渣女,是夏筱秋?” 沈知悉黑着脸,重重点了点头。 “你找桑榆有什么用,夏筱秋就算再渣你一遍,站在女人闺蜜的立场上,也绝不会帮你说话,”戚淮肆看了眼时间,想起昨晚听到桑榆今天有约,犹豫要不要上楼叫醒她。 正准备起身,楼梯口传来一声怒意滔天的斥责。 “原来你就是那个只管快活,不管孩子死活的王八蛋!” 桑榆怒不可遏,往日里对沈知悉恭恭敬敬的态度荡然无存,一想到这些年闺蜜经历的一切,想宰了沈知悉的想法都有。 沈知悉被吓了一跳,很快捕捉到重要信息:“什么意思?谁不管孩子死活?” “字面意思,”桑榆的声音暴躁,“你知道夏夏过得有多辛苦吗?你知道单亲妈妈独自抚养孩子遭受过多少白眼吗?你们这些臭男人,提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一到负责任的时候,跟死了一样。” 戚淮肆缩在桑榆身旁,小声:“我跟他不一样,我也鄙视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说着冲沈知悉摆出两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眼里写满了“划清界限”。 沈知悉额头上青筋直跳,大声道:“我问过她了,她说孩子不是我的!” 他声音委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背脊微微弯曲,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她说认识了真命天子,觉得我各方面哪都比不上人家,还认为当初喜欢上我是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桑榆沉默了会儿,试探道:“真的?” “我骗你干嘛?”沈知悉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刀叉插在抹了黄油的面包片上,划得稀巴烂,“那男的你认识吗?她说跟我……认识个把月他们就在一起了。” 桑榆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认识夏筱秋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当时身边没看到有什么走得近的异性。 难道,夏夏在撒谎? 既然她说了沈知悉不是小北极的爸爸,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她都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桑榆做到沈知悉对面,面容和缓不少:“不是你就好,我想沈医生也不是这种人,刚刚有点激动,不好意思。” 用完早饭,桑榆匆匆出了门,今天有个很重要的约会,她必须准时到场。 她走后,沈知悉没胃口地推开餐盘,佣人过来收拾餐具。 戚淮肆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眸光诡异,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想说什么就说!” 戚淮肆皱了皱眉尖,试探道:“你不会是那方面的问题,她才在短时间里找下家吧。” 沈知悉脸色比墨汁还深,阴沉的目光盯着对面看戏的男人。 戚淮肆摆摆手,表示翻篇。 却在他离去前,补充一句:“我认识这方面很厉害的中医,要不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我俩到底谁医生?我需要你帮我联系男科大夫?”沈知悉气急败坏,引来厨房几个仆人注意,纷纷竖着耳朵查看这边动静。 沈知悉是被气走的。 戚淮肆拿起外套跟着出了门。 “沈医生男性功能障碍,在找先生要医生的联系方式?” “先生哪认识的男科大夫?该不会也去治过吧?” “不会吧,我昨晚大半夜路过他跟桑小姐房门口,听到里面动静可不小,嘶……不过好像没多久就停下了。” 戚老夫人站在门口,沉思良久,转身看了眼刘妈:“深冬天寒,连牛都没劲儿,给阿肆炖点汤补补。” “好的,老夫人。” …… 沈素按照地址到达约定地点后,言家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许久。 “沈夫人,我们家老爷夫人已经等待许久,里边请。” 管家一身剪裁得当的燕尾服,举止恭敬,即便对待穿着朴素的沈素,眼底也未露出半分嫌弃,训练得当,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 沈素从门口一路步行,越过几座两层楼高的巨型喷泉,又绕过一座占地百亩的花园,一景一色,一砖一瓦,无一不透露出主人家的富贵。 言家的别墅比谢家更大更漂亮,远远超出沈素的认知。 言儒磊驻足在门厅前,望着不远处三步两顾的妇人,不解问:“燕茹,从大门到别墅有段距离,为什么不让车接?” 他们平时出入都有专车接送,除了刚买下别院的那天,徒步看过园中风景,以后再也没有步行过。 原因无他,走过来太累。 言夫人神色淡淡:“不是我故意为难她,我只是想让她看看言家的实力,没有亲眼所见她意识不到差距,她要是真为阿榆考虑,会接受我们的提议的。” 言辞道:“还是妈考虑得周到,贺家人养了妹妹十多年,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家庭,该有的照顾都会有。” 沈素坐在大厅时,后背已经隐隐沁出细汗,贴在背脊上很不舒服。 佣人端来茶点,她职业习惯性地打量对方的动作和摆盘的样式,没想到伺候主家伺候习惯了,有一天也能被人伺候。 言夫人举止优雅,示意她不用拘谨。 沈素一口没动面前的点心,声音有些凄凉:“没想到小榆的父母家庭条件这么好。” 言夫人莞尔一笑:“钱财是身外之物,人老了,只想儿女绕膝享受天伦之乐,不然房子再大,不过是一所大些的牢笼。” 沈素哼了哼:“我们家是普通家庭,普通人眼中金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五的困难,你们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却是我们这样的人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单这房子里的任意一件摆设,都足够贺家奋斗一生。 言儒磊跟儿子对视一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这是张五百万的支票,沈女士放心,我们家没有买断您跟桑榆母女情的意思,只是为了感激二十多年来你对她的照顾。” 支票轻飘飘一张薄纸,却在沈素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说不心动是假的。 她抿紧唇,脑子里倏而闪过幼时桑榆趴在她膝盖上打闹嬉笑的画面,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言夫人继续道:“我知道您有个女儿身体不好,常年靠特效药维系生命,言氏跟多家顶尖医院有合作,我们愿意给她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说着拿出一份协议,“心脏移植手术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你愿意,签下名字,立刻可以给你女儿换上一颗健康的心脏。” 如果说之前沈素还能抵挡金钱的诱惑,这会儿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贺芸是她唯一的软肋。 只要能让她健康平安度过下半生,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也愿意。 “好,”沈素僵着身子,眼神一刻不停地紧盯着协议,颤声道,“我答应你们的要求,尽快安排你们相认。” 言家三口喜笑颜开,每个人脸上荡漾着微笑,言夫人差点哭出声。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跳过沈素,私下跟桑榆相认,可为了尊重桑榆,也为了体谅沈素做母亲的苦心,才想法子让她亲口告诉女儿。 管家神色匆匆走进来,道:“夫人,先生,桑小姐……大小姐来了。” ------------ 第一百九十二章 相拥 桑榆走进来时,沈素安静地坐着,没看她一眼。 言夫人眼尾微红,迎上前:“小榆,你怎么来了?外面天冷没冻着吧?” 桑榆摇摇头,视线一直落在沈素身上,直到看见那张五百万的支票和一张签好字的心脏移植手术协议书。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好丰厚的酬劳。” 言辞想解释,被言儒磊一把按住,冲他摇摇头。 桑榆此刻情绪明显不对劲,说再多只会刺激到她。 沈素眼神有些灰败,终是站起身望向桑榆,道:“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你的血型跟我们不一样,我现在告诉你,原因很简单,你不是我跟桑承远的女儿,我的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你是我爸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弃婴。” 虽然事先知道实情,可沈素亲口说出来的那刻,桑榆依旧觉得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委屈像是无尽的海水将她淹没,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为什么上次你不说,”桑榆指着桌上的支票和协议质问,“是上次价格没谈拢吗?” 沈素快速拿起桌上的东西,塞进包里,背过身擦掉眼泪:“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从今天开始你会过上跟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有时间别忘了回去看看贺芸,好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发达了也别忘了我们。”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快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不给桑榆任何回应的机会。 管家跟上去,派了车送她离开。 沈素脚步走得飞快,她不敢看桑榆的神色。 即怕她流露出不舍和依恋,又怕看到她露出狂喜的神色,跟言家人在她面前上演一出母女情深,其乐融融。 言辞想上去跟妹妹相认。 却发现桑榆的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水,她无声哭泣着,像是被丢弃的洋娃娃,又好似一碰就碎的瓷瓶。 他再也不敢多说吧一个字。 言夫人看到女儿哭得伤心,心都碎成一片一片的,跟着落下泪来:“小榆,妈妈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跟……” “言夫人,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先走了。”桑榆收敛情绪,不知道以哪种心情面对大厅里的众人。 言儒磊眼眶红红,年近五十的男人,早年挨刀挨枪都没红过眼,今天鼻头从头到尾酸酸的,难受极了。 “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我们给她点时间。”他不愿意让桑榆为难,“让言辞送送你,这地方不好打车。” 车里,桑榆闭上眼假寐,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言辞从后视镜看过去,抿抿唇:“我记得你小的时候长得黑黑的,小脑袋瓜子尖尖像是火箭头,吓了我一跳,以为这辈子脑袋瓜都得那样,我当时抱着你哭了好长时间,心里把你这辈子的归宿都安排好了。” 桑榆睁开眼,依旧没有说话。 言辞继续:“你刚被对家偷走的那年,妈妈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掉,有回半夜醒过来,我看到她站在阳台护栏上,嘴里喃喃喊着你的名字,脚再往前一步就要从二十多楼摔下来。” 桑榆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清明,问:“后来呢?” “后来医生诊断是产后抑郁加大悲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失眠,必须借助药物才能睡着,那些年,妈妈的床边不能离人,所有人都怕她一个闪失丢了性命。 爸推了工作,二十四小时在家陪妈,看着坚强好像从女儿失踪的悲痛情绪中走出来的爸爸,忙着安慰妻子,其实私底下抱着女儿的小褥子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砸在桑榆手背上,轻轻的抽泣声在车内响起。 言辞声音像是哽在喉咙里,嗓音沙哑带着轻颤:“阿榆,回家吧,爸妈都很想你。” 桑榆胸口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菇住,眼睛被水雾遮挡,眼泪翻涌而出,压抑的哭泣声让人心疼。 言辞打开车载音响,声音放大,后车座上的哭泣声渐渐在音乐声中逐渐释放出来。 —— 言辞按照桑榆的要求,将她放在行人如织的马路一侧,贴心叮嘱两句。 “有事一定找哥哥帮忙,家人会是你最坚硬的后盾。” 桑榆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她想回贺家,又怕见到沈素闪躲的目光,戚家老宅始终不是她的家,长期住在那里也只是客人身份。 一时间,她竟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她可去的地方。 戚淮肆找了桑榆一圈,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 最后抱着侥幸心理,去了趟汇景苑。 一打开门,看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沉睡在沙发上的人儿。 戚淮肆从言夫人口中得知消息,桑榆今天正式得知自己的身世。 看着睡梦中依旧促紧眉头的桑榆,戚淮肆心疼地弯下身,指尖从她脸上拂过,像是在触碰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动作很轻,还是弄醒了浅眠的桑榆。 “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戚淮肆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温柔的不行,“生病了我会心疼地。” 桑榆坐起身,满腹委屈在此刻到达顶点,哽咽着扑进戚淮肆怀里,哭出声:“呜呜呜……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就察觉到我妈对我态度变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怪我没救下爸爸,后来贺芸出生,我妈忙前忙后将全部心思放在妹妹身上,我也只以为母爱被分走了,我……我从没想过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戚淮肆心口堵得难受,满怀都是桑榆身体乳的味道,带着一股幽兰香,手掌轻轻拍着后背,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拥着他,耐心倾听她的哭诉,无声的动作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过了许久,桑榆逐渐安静下来,今天哭得太多,不用看也知道眼睛肯定肿成了核桃,她嗅了嗅鼻子,觉得现在的样子有点丢脸。 “我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戚淮肆声音低沉,像是陷入不好的回忆中。 ------------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见父母 桑榆之前采访他时,深扒过戚淮肆的身世,虽然被戚家人刻意隐瞒,只要想查,还是能调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戚淮肆在戚家的地位尴尬,他是戚威跟外面的女人出轨生下的。 不论哪个年代,小三和私生子的名声都好不了。 戚淮肆从小遭受过多少白眼,桑榆不用细想也知道。 “我妈生我的时候,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家室,”戚淮肆顿了一下,喉间轻动,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人谈及身世,眼里的怆然像一团黑墨,浓得能滴出来。 那个男人指的,是盛海的前任总裁,眼前的男人连“爸爸”这个称呼都不愿意喊出声,可见心底对他的怨恨有多深。 “他跟我妈从认识到怀孕生子,一直隐瞒自己已婚多年的身份,甚至没有像我们透露过他真正的姓名,直到我出生后的第三年,他在外面有了个儿子的消息不胫而走,被他家里那位发现,我妈才知道一直以来的两情相悦,不过是无媒苟合,我的存在也不再是二人爱情结晶,反而成了两人出轨的铁证。” “从那天起,周围所有人对我们俩指指点点,门口经常能收到带血的玩具,被解剖的动物尸体,门上墙壁上是永远擦不干净的恶毒诅咒,甚至晚上家里也会出现不速之客,用恶心的眼神提出无耻的要求……我妈受不了刺激和日复一日的骚扰,带我搬了家,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当年是一座烂尾项目,开发商低价出租给周围生活困窘的外地打工人。” 桑榆眼底一片愕然:“那……他呢?” 戚淮肆嗤笑一声:“他?不知道是被家里的夫人绊住手脚,还是舆论的压力让他变成缩头乌龟,反正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人。” 光听着戚淮肆的描述,桑榆都气得牙根痒痒,又是个懦弱的薄情男人,始作俑者没有得到半点惩罚,却在事情被揭露后完美隐身。 所有的痛苦全加注在女人还孩子身上,戚威的所作所为简直不配为人。 桑榆很难想象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要独自抚养孩子,是件多辛苦的事情,还是在那个把女人名声看得极其重要的年代。 她记得调查戚淮肆过程中,涉及他生母的资料特别少,她像是个被人刻意遗忘的人,桑榆只知道她是溺水而亡的。 那一年,戚淮肆才八岁。 戚淮肆抬了抬眉梢,跟桑榆对视片刻,看着她湿漉漉的双眼,一瞬间明白她的心思。 他垂下眼眸,痛苦的神色自眼底蔓延开:“外面的人都说母亲是溺水而亡的,呵……怎么可能,她从小长于海边,十分熟悉水性,她……是对世界失去了留恋,自己走向大海的,那里的海水连着家乡,她是想回家。”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桑榆抱着男人的肩膀,感受到他落在脖颈间的湿气,轻声道:“我相信,阿姨一定找到回家的路了,小时候总听老人们说,海的尽头是孕育万物的鲸落,海的尽头也是梦的彼端,自由的信仰,所以世人才不愿意回头。” “我不怨她,她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尊重她的选择。”戚淮肆坐直身子,抬起眼盯着桑榆,“家庭美满父母健在,是我一辈子的梦想,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阿榆,别跟自己过不去,言叔叔和阿姨找了你很多年,她们对你的爱意超越一切,别害怕,我陪你一起去,不管前路如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旁。” 跟言家人的第一次正式聚餐,在一周后的周末,这一天是言家的家庭日。 于桑榆而言,这是生命中最特殊的一天。 对戚淮肆而言,这同样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第一次正式见桑榆的家人。 “这套会不会太正式了?” 在戚淮肆换下第五套西装后,桑榆终于没沉住气,走进了衣帽间的衣柜。 一长排黑白灰色系为主的西装,整齐划一挂在衣柜中,比接受军训的大学生还要大学生。 她打量着从早上开始一直焦躁不安的男人,忍俊不禁:“说好的陪我去,给我加油打气的呢?你怎么先乱了阵脚?” 戚淮肆低头看自己的衣摆上的袖扣,有些不确定。 “人靠衣装,一件得体的衣服能无形中给人增强自信!” 说完又去衣柜里翻衣服:“刘妈,我那件定制带螺纹图案的西服呢?” 刘妈探出头:“少爷,那件送去干洗了,你要不看看别的?” 桑榆…… 她推开男人,从衣柜里随便选了款顺眼的,递到戚淮肆面前:“穿这件!” 戚淮肆伸手拉住桑榆:“你喜欢这件,当初谢辞订婚宴上,我穿的就是这件。” 桑榆瘪了瘪嘴,她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丢到一旁,重新选。 “你这么隆重,搞得我好像很敷衍一样。” 戚淮肆重新套上一件灰色系搭配白蓝条纹的外套,长舒一口气:“不一样,你是言家亲女儿,穿什么样她们都喜欢,我是去见未来岳父岳母,压力很大啊!” “肆爷商战场上几十亿的项目眼都不眨,这点小场面慌什么?”因为戚淮肆的拘谨,桑榆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逐渐平稳下来,甚至有心思看他的笑话,“放心吧,我喜欢你,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你的,别紧张。” 话音刚落,打领结的手掌被一把遏制住。 “你说什么?” 桑榆重复道:“放轻松,一顿饭而已,又不会吃了你。” 戚淮肆摇头:“不是这句。” 桑榆低着头,像是没听见,转身就想往外跑,被戚淮肆抱住腰身死活不撒手:“再说一遍,刚刚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不是我的原因。” 戚淮肆无奈只好低下头,头埋在秀发中,一字一句回应:“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喜欢了很多年。” 从这刻起,桑榆才知道一直以来的感觉没有错,戚淮肆真的很早之前就认识她,还偷偷搞起纯情暗恋。 站在言家客厅的那刻,桑榆才后知后觉到戚淮肆的紧张是有必要的。 言儒磊和言辞全程像是审犯人一样,对戚淮肆的工作到感情,人品到学识,进行彻底调查。 某人被掀得连底裤都没了,谁能想到往日里呼风唤雨,人人见了都吓得抖三抖的商界阎王,会在未来岳丈家里,乖巧得如同小羊羔一般。 一伙儿给言儒磊倒茶,投其所好陪着下棋,哪怕对方是个临时悔棋的臭棋篓子,也能面不红心不跳夸上一句“叔叔棋艺高超。”然后不露痕迹地输个一招半式。 一会儿又去跟言辞到马场赛马,被耳提面命威胁加恐吓多次,话题全围绕着以后对桑榆不好,言家会把他怎么怎么样。 戚淮肆一一应和,不敢反驳。 于是,晚饭时候,桑榆看到精神烁烁的戚淮肆,连言家保姆阿姨都没放过,夸了两句手艺好。 保姆被夸得五迷三道,没少替他说好话。 言夫人全程陪在桑榆身边,看着女儿喜不自胜,分不出别的心思给戚淮肆。 一顿饭结束,言夫人热情地想让桑榆住下,却被她拒绝。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言儒磊搂住妻子肩膀,安慰道:“来日方长,今天就是个很好的开头,孩子在一点点试着接受我们,别把她逼得太紧了,慢慢来。” 言辞附和:“放心吧妈,戚淮肆已经被我策反了。” 言夫人:? “我跟他说,想让我们一家人同意他跟阿榆的婚事,先得让阿榆真心实意接纳我们,否则免谈!” —— 车内,戚淮肆修长指尖敲击在方向盘上,看了眼身旁的桑榆,轻咳两声:“言叔言姨,人很和善哈。” 桑榆点点头,确实很好,能有这样的父母,是她的荣幸。 戚淮肆再接再厉:“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的婚礼定在春分,好不好?” 在寒冬之后的日子里,会有大地回暖的微风,会有青草抚过的幽香。 他对桑榆的爱意,萌芽于这个季节,开花结果于这个季节。 戚淮肆想让这天成为一年中最美好的光景。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结局(上) 深冬,春节。 桑榆以戚淮肆女朋友的身份参加了戚家老宅的家宴。 戚家老宅因为春节和桑榆的到来,布置得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戚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左手位置坐着桑榆。 “桑榆,过来。” 戚老夫人笑得迷了眼,握着桑榆的手,在她掌心放上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精致中带着年代感的祖母绿宝石。 戚老夫人拿起里面的水滴形耳坠,俯身朝她靠去:“这套首饰,是我出嫁那年,我娘给我定做的,全世界就这一套,现在是你的了。” 桑榆顺从地点点头,知道这是老人家对她的偏爱:“谢谢奶奶。” 婚礼定在三月后。 从春节这天开始,戚家和言家进入如火如荼的准备中。 言儒磊不愿意女儿刚认回来没几天,就要嫁人,三番四次趁着桑榆回家的功夫劝诫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前相处时间越长,越有利于夫妻二人婚后培养感情。 每次都被言夫人揪着耳朵领走训斥,可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是从古至今,不变的真理,言母对戚淮肆相当满意,一直盼着桑榆能有个好归宿。 言辞跟老爹的想法是一样的,多次抱怨妹妹刚相处没几天就要嫁人,知道没法改变,只能挖空了心思给桑榆准备新婚嫁妆。 从固定资产到言氏股份,从现金到信托基金,想尽办法给桑榆撑门面,生怕她去了戚家受委屈。 言辞还记着当初在古城,戚淮肆害他丢脸的事,心里对这位热乎的妹夫,不甚满意,总觉得妹妹能找到更好的。 戚家这边,更是严阵以待。 戚老夫人找来早已歇手退休的非遗传承姐妹,给桑榆定制了件独一无二的秀禾服,每一针每一线极尽奢华,十几个绣娘帮忙下,才堪堪在大婚前准备完毕。 桑榆这边忙的脚不沾地,公司事物逐渐走向正轨,原本清理人员空出的职位,也在注入新的血液后,逐渐步入正轨。 盛海没有因为二房的失误造成损失,一切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戚潭声赎罪并罚,即便有戚严挖空心思,散尽家财给儿子打点关系,法院的判决也没有丝毫松懈。 加上戚淮肆向有关机构递交资料,列举出当年车祸一案,以及戚潭声向多人传播违禁药品一罪,更是让他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 戚严有心找戚淮肆不痛快,却知道自己现在没了儿子,早失去了跟他抗衡的能力。 别说是盛海集团,整个戚家都不会再有人给他好脸色看。 婚礼前夕。 初春的街道冰雪消融,夜晚的校园门口比夏天还要热闹,许多戚淮肆大和艺术学校附近的学生三两结伴,穿梭在烟火气和五彩缤纷的霓虹彩灯间。 艺术学校的女生不少在这儿摆摊,有弹着吉他出售画作的,有跳着舞蹈直播带货的,气氛热闹极了。 戚淮肆和桑榆挽着手,慢吞吞走进这片热闹。 路边的烧烤摊,大排档门口坐满了人。 不少喝得醉醺醺的大学生,仍旧扯着嗓子高喊着“王牌吹瓶员申请出战!” 几声嘲弄的“嘘”声此起彼伏,嬉嬉闹闹很快又吵成一团。 见此情景,桑榆想起当年上学时一件囧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当时真是脑子长了包。 她不由地笑出声。 “想到什么?这么开心。”身旁熟悉的声音响起,戚淮肆站在她身侧,喧闹的马路牙子上,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桑榆。 “一件小小丢人的事。” 她也曾在这条马路上跟同学聚餐喝醉过,还揪着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差点非礼了人家。 当时,她还不认识谢辞,身边不乏追求者,可她却一个看不上。 总觉得那些追求她的男生,看中的只是她出众的外表,肤浅的很。 直到那天,她被室友拉出来聚餐,来之前没人告诉她是联谊,一桌上坐着大半桑榆不认识的男生,她觉得被人时刻盯着打量的滋味很不好受。 一时找不到话说,只能低着头喝酒,那是桑榆成年后第一次喝酒,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差到三杯倒。 两杯下肚的时候,她眼前已经出现重影,还疯狂想去厕所。 桑榆摇摇晃晃走向洗手间,刚走进去,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拽着往回拉。 “你走错了。” 男孩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诧异。 桑榆迷茫地“嗯?”了两声,三步一回头,眼神迷茫。 “跟谁来的?我送你回去,让你同学陪你一起。” 桑榆脑袋昏昏沉沉,胸口闷闷的不舒服,却还能分出心思想,这男孩声音真好听。 她抬起头想看看他的长相,才发现这人很高。 桑榆本身个子在女生中算高挑,穿上高跟鞋能跟普通男生一较高下。 可站在男孩面前,只堪堪到他喉结处。 男孩的轮廓半隐在霓虹灯光里,眼睛却特别亮。 他静静地看着桑榆,没再说话。 忽然,弯腰朝她靠过来,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得很近。 桑榆有点懵,脑袋里叮地像是发出一声提示音:“你长得……还挺好看。”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男孩像是被定住一般,勾了勾唇角:“你也不赖。” 桑榆不满的瘪瘪嘴,手指着不远处喝得歪七扭八的同伴,反驳道:“只是不赖吗?他们里面好几个都喜欢我呢!” 女孩得意地有些飘飘然的模样,让对方忍不住笑出声,意味深长点点头:“是吗,看来很受欢迎啊。” “当然!我可是我们系高分票选出来的校花。”桑榆心血来潮,拉着男孩蹲在马路牙子上,悄咪咪跟他说起自己是如何假装不在意校花评选,实则每天换着小号给自己投票的黑历史。 男孩就这么陪着她在春寒料峭中扯了一个钟头,直到室友找过来才把桑榆拖走。 第二天在宿舍醒来时,室友说她昨晚抱着个帅哥不撒手,非要人家留个联系方式。 桑榆脑袋昏沉沉,冷静了好一会儿后,昨晚的记忆逐渐涌现在脑海,她拉着人家在马路牙子上聊天,后来……为什么帅哥没留联系方式…… ! 她想起来了, 她吐人家身上了。 这一刻,桑榆从未有过的丢人。 给个鬼的联系方式,人家说不定嫌弃死她了! 更让桑榆感到悲催的,室友在以后日子里足足念叨了两年的帅哥,她竟然把人家的长相给忘了。 只记得,男孩的眼睛特别亮。 所有后来认识谢辞时,她第一眼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很亮。 跟那人很像。 戚淮肆听完桑榆的回忆,苦笑地摇摇头:“你是该记得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全记住了。” 桑榆挑挑眉:“怎么了,吃醋了?真别说,我当初如果记住他的样子,说不定就没谢辞什么事了!” 突然间,戚淮肆捧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角,泄愤似的亲咬一口。 “你干嘛呢?” 桑榆意思意思挣扎两下,“这么多人呢!” “当年人比这还多,你不也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结局(下) 桑榆有点懵。 “嗯?” 戚淮肆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早知道当年,无论如何也要把联系方式给你的。” 当年他同系的师兄过生日请客吃饭,他原本是不喜欢参加这些聚会的。 可那师兄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盛情难却下才赴约。 到了地方,人多嘈杂,戚淮肆并不适应周围的环境,尤其是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那种,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女活力四射,情绪高昂起来根本不顾及别人死活。 一桌眼里闪烁着清澈目光的大学生,一看便是刚挣脱父母的管制,里面不少人甚至是第一次喝酒。 比如坐在角落里,穿着一身浅粉色夹袄,半张脸陷在毛茸茸毛衣领里的女孩,捧着玻璃杯的姿势,乖巧得跟喝果汁一样。 两杯下肚,脸明显红了,谁来敬酒都笑着喝一口,样子又傻又可爱。 反观他们这桌上,有些已经出入社会,有些仍旧钻研学术,聊天的话题绕来绕去还是那些让他提不起兴趣的话题。 他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刚进洗手间没多久,身后跟进来个小尾巴,迷迷瞪瞪的样子明显是走错了。 连他都不知道一向没耐心的自己,今晚发的什么疯,陪着小姑娘在马路边上,听她讲艺术学校的八卦和趣事。 说道兴奋之处,小姑娘拍着他的后背,笑得嘎嘎得意。 小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又可爱,看得人不忍心打断她的话。 他扶着醉醺醺的女孩站起身时,寻找她的同伴赶了过来,想将她拉走。 小姑娘拽着他的腰不松手,嘴里念念叨叨:“留个联系方式吧,小哥哥。” 戚淮肆出来时没带手机,想报个手机号,看女孩的样子估计也记不住,他正想办法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 混着数种残渣和液体的呕吐物,出现在他身上。 而始作俑者头一歪,昏睡过去了。 桑榆后知后觉惊讶地捂住嘴:“是你?那天的男孩是你?” 戚淮肆长叹一口气:“我们两的第一次见面,这么难忘,你竟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转头就被谢辞捷足先登。” 越说到最后,戚淮肆的牙齿咬得越紧。 桑榆轻笑,搂着戚淮肆的腰身,抬起头,跟当年一样道:“小哥哥,你长得……还挺好看。” 戚淮肆微微弓腰,眯着眼睛笑起来:“你也不赖。” —— 三月草长莺飞,气温早早暖和起来。 对于桑榆而言,三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一大早,她还在懵懵的状态里,被言母从床上拉起来。 夏筱秋昨晚在言家住着,一起来叫桑榆起床,她今天是伴娘,又是化妆师,任务繁重。 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练习伴娘流程,光递戒指这个环节训练了三四十遍。 “大小姐,你今天结婚,能不能换个时间睡懒觉?” 夏筱秋一把掀开被子,将桑榆从床上拖起来,坐到镜子前给她化妆。 这些日子,陶家因为家主身体原因,将夏筱秋召回陶家,里头的寓意是个人都能猜到,陶家现在的儿子不顶事,陶总是有意培养女儿当接班人呢。 夏筱秋对掌管公司并不感兴趣,这些时日,更让她头疼的是沈知悉三天两头找上门。 或撒娇卖萌,或死皮赖脸,凡是能用的招式,没有沈大少爷不用的。 后来甚至连沈家夫人都亲自出面,狠狠痛打了顿沈知悉给夏筱秋出气。 直言,沈家可以没有儿子,但是一定得有孙子。 桑榆看她沈知悉相处的样子,明显两人之间旧情难忘,复合只是时间关系。 贺芸跟在身后帮忙,一会儿交代婚礼事宜,一会儿跟摄像师调整角度。 这回家里只有她跟着沈素来言家帮忙,父亲原本也想来,被言家人严词拒绝。 贺昭同样也是改了工作时间,想来参加桑榆的婚礼,却在婚礼前两天突然被戚总身边的秘书带去交谈了许久。 等贺昭回来时,整个人脸色大变,汗流雨下。 贺芸至今不知道,余晖到底跟贺昭说了什么,吓得哥哥连夜收拾房间,不顾大雨抱着一个包裹出了门,回来时浑身浸湿,当晚就发了高烧,送进医院。 化妆刷在脸上刮过的感觉,让桑榆越发昏昏欲睡,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昨晚言母拉着她说了两个小时的私房话,后又被沈素带到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为了给她筹备婚礼,沈素早在半月前也搬到了言宅。 虽然言夫人一直说大家是一家人,可桑榆了解沈素,她一直紧绷着精神,不敢在行为上有半点失礼。 桑榆知道沈素是爱自她的,只是因为很多事,她刻意掩盖了那份母爱。 婚礼现场来了很多人。 桑榆看到了昔日的老师和同学,看到了工作上的伙伴和战友。 婚礼上还因为乔北玥的出现,引起不小的骚动,她不停朝台上的桑榆挤眉弄眼,却在听到宣誓词的瞬间,泪流满面。 眼前一切的一切,桑榆终于有了种她要嫁人的感觉。 她在今天,要嫁个戚淮肆了。 心底丝丝缕缕满眼出来的喜悦,提醒着她对未来婚姻的向往和期待。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牧师话音落地许久,桑榆一直没等来男人的动作,垂首一瞧,戚淮肆的手抖动得跟筛糠一样。 差点连戴在哪根手指上都弄错。 “第一次结婚,不太熟练。” 桑榆笑出声:“好巧戚先生,我也是第一次,以后请多指教。” 戚淮肆抬起桑榆的右手,缓缓推进指尖,低头在手背上虔诚落下一吻:“请多指教,戚夫人。” 台下掌声雷动。 戚淮肆将新婚妻子揽入怀中,自此世间最美好的愿景,悉数在他眼中。 希望从今以后,年复一年,日日如此。 冷暖有相知,喜乐有分享,共量天地宽,共度日月长。 「青柠的第一篇长篇到这里完结啦,感谢陪伴到这里的小伙伴???,爱你们???,文章有很多不足之处,接下来的日子柠柠会努力,笔耕不辍,继续前行的,【表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