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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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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了
月色清冷,淡淡地洒落在紫罗院。紫罗院,为卢宅正房夫人阮玉所居,因种满紫罗兰而得名。
春季时,紫罗院中瓣瓣紫色或深或浅,妖娆而神秘。如今秋寒正浓,花逝叶黄,再加上多日无人打理,倒显得枯败寂寥。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从正房中传出一两声沉闷的咳嗽。
陈旧的淡紫色床幔里,阮玉迷迷糊糊睁开眼,吃力地翻了下身。秋风刮过,吹着落叶簌簌作响。“嬷嬷,嬷嬷!”
没有人回答。阮玉闭了闭眼,是了,她那夫君卢大祥说最近生意不好,家中开支太大,要削减人员。她的乳母赵嬷嬷、丫鬟暗香、暗梅等均被发卖,而唯一留下的那个粗使小哑巴麦芽则在入夜前被她打发去了户部尚书府求见母亲。
阮玉抚了抚平平的小腹,又迟缓地将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瘦削的脸颊。一个月前,身怀5个月身孕的她被卢大祥新收的妾室刘姨娘绊倒小产,血流不止,向卢大祥哭诉时却反被打了一巴掌。而后,卢大祥更是日日宿在刘姨娘房中,无视嫡妻在病床上日渐憔悴。
或许是产后心情抑郁,也或许是感染了风寒有失调养,她虽日日服药,病不见好,反越来越严重,前几日,更是连连咳血。看着帕中那暗红的血迹,她的心渐渐凉了。
她曾请求卢大祥去找个好的大夫,也曾请求他通知一下自己的父母,就算他卢大祥无权无势请不到好大夫,身为户部尚书的父亲肯定是可以请到好大夫。就算父亲请不到好大夫,她还有个身为皇后的嫡姐,太医院中多的是良医啊!虽说嫡庶有别,但嫡母早亡,自己的亲娘卢丽娘以姨娘之身掌阮尚书府内院十多年,可待嫡姐极厚,名声远扬啊!
谁知卢大祥每次均敷衍了事,拦下偷偷出门的赵嬷嬷暗香没多久,就借口削减开支远卖了她们。
阮玉咳嗽着,眼中迸发着浓浓的恨意,还有一丝疑惑。
她诚不明白,卢大祥怎敢如此欺凌于她!若是被她父亲、娘亲或嫡姐知晓他如此苛待自己,他岂有命在!
恨只恨虎落平阳,她如今缠绵病榻,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虽然她好容易说服了麦芽,让她带着写了自己名字的血书偷溜出府,可她不过八岁,小胳膊小腿,真能爬树翻墙出去,穿越十几条街,赶到户部尚书府吗?
“当,当,当!”
三更了,麦芽还没有回来。阮玉绝望地眯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
自己虽是庶女,可父为尚书,姐为皇后,卢大祥怎能为一个低贱的姨娘害她性命!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姑表亲上加亲,娘亲对非亲生的嫡姐比对她好也就罢了,怎么就给自己挑了个如此狼心狗肺的恶人当夫君啊!
疑问就像杂草在一丛丛在阮玉的心中疯狂滋生。
院中,又是一阵簌簌的声音。
今天的风真大啊!阮玉眼神渐渐黯去,却突然身子一僵,不是风,是脚步声。
娘亲,肯定是娘亲来了!是娘亲来了!娘亲终于来救她了!阮玉的眼睛中泛出了一丝神采。
“你守在外面。”卢丽娘在门口顿了顿,淡淡地吩咐道。随行的苏嬷嬷应着,将瘸着一条腿气喘吁吁的麦芽,拦在了院子外面。远远的阴影处,站着神色晦涩难明的卢大祥和惶恐不安的刘姨娘。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阮玉的眼角慢慢沁出了泪水。她想唤娘,脱口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好容易才喘过气来。
“你竟写了血书找我。”床幔外的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娘……”阮玉哆嗦着伸出手沿着床沿摸索着,“娘……”
卢丽娘冷冷瞥了一眼,既没有坐上床沿,也没有去握她的手安慰一番,甚至连床幔都任其静静地垂落着,遮断了阮玉泪眼朦胧的思念和依恋。
“娘,我的孩子没了。”阮玉低低喃语,语气中充满了浓重的悲哀和萧瑟。
“哦。”卢丽娘淡淡地应了一声。陷入回忆中的阮玉没有注意,只是语气激愤了起来:“娘,那个贱人弄掉了我的孩子,表哥他不但不帮我,还合着欺负我。娘,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把那个贱人杀了给我的孩子抵命!不,不能让她便宜地死去,我要让她活着,让她生不如死!还有表哥,不不,他不是我表哥,他不是人,他害了我的孩子,他不给我治病,他还把我的丫鬟全都卖了,你让爹治他的罪!”
阮玉想到恨处禁不住咬牙切齿起来,面颊也浮现出了两团不自然的红色。“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感觉到帐外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娘,娘!”
卢丽娘轻哼了一声,表示存在。
“娘,我没力气,您帮我拉开下床幔,我想看看您。您……您也好好看看您女儿吧。要是女儿今天再见不到您,恐怕您以后也再见不到女儿了……咳咳……”
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撩开了床幔,挂上铜勾后却很快又缩了回去。阮玉使劲眨了眨眼,始终看不清卢丽娘的脸。她挣扎着伸着手,想靠近娘亲温暖的怀抱,就像小时候那般,可是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只好将依恋的目光看向娘亲,期盼着她心疼痛惜地将她揽入怀中。
卢丽娘静静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阮玉的手无力地落在了被上,目光也一点点变冷。她盯着卢丽娘,嘴角一点点弯起,突然发出一阵怪笑:“呵呵,呵呵,娘,是我奢望了。虽然我是您的亲女儿,但我不过一个卑微的庶女,哪里比得上您那个高贵的皇后嫡女啊!可是,娘亲啊,您是不是忘记了,虽然您一直拿姐姐当您的亲闺女,甚至对她比对我这个亲生的还好,可您再疼她,也不过就是个姨娘!爹爹再怎么感谢,这么多年可也没将您扶正啊!”
卢丽娘闻言,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从小,有什么好事都是她的,有什么错事却尽是我的。外人看了,都说您是个难得贤良的,竟能对前夫人留下的嫡女如此尽心尽力。可是娘亲,您的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就算你要装贤良,您也没必要为着个虚名将亲生女儿如此践踏啊!”
“您说,姐姐是嫡女,一出生就是贵不可言的凤凰之命,所以费尽心机培养她琴棋书画,终得偿所愿,她成为了宫中皇后。您说,我是庶出之女,要安分守己,如果妄图高枝反会害得卿卿性命,不若表哥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会怜香惜玉。可是到头来,姐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我却落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娘,为什么?为什么?”阮玉回忆着儿时的一幕幕场景,语气中忍不住带出了一丝怨恨。
“你真的想知道吗?”卢丽娘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人的蛊惑,还含着一缕轻快的兴奋。
阮玉的心咯噔一下,她似乎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卢丽娘弯腰凑近阮玉,轻笑了一声:“你想知道,我却不想告诉你。好了,你想见我,现在也见过了。夜已深了,我却该回去了。苏嬷嬷。”
“在!”
“我们走。”卢丽娘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她的耳旁,“你的血书我看过了,字一点都没长进,歪歪扭扭。”她转身准备离去,却不妨阮玉绝望地用尽力气扑向前紧紧拽住了她的右手:“不,娘,您别走!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娘,您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孤零零死在这里……娘,娘……”
卢丽娘狠命甩了两下没甩开,又转回身,却用左手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摔门而去。“咯咯咯咯――”刚走到院门口,却听到里面响起一阵凄楚疯狂的笑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笑声嘎然而止,麦芽一震,跌跌撞撞冲进去,没一会,又如一阵风似地冲到卢丽娘跟前拦住她去路,跪在地上“啊啊啊”地指向正房,鼻涕眼泪直流。
阮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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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真相
阮玉飘浮于淡紫色帐中,看着床榻上苍白枯瘦的尸体,先是惊悚惶惶,再是自嘲一笑。原来,这就是死亡。原来,死亡也没怎么可怕。
若早知死亡就是解脱,不再痛不再伤,她又何必苦苦挣扎着求活。反正,这世上,无她所恋,无所恋她。
“啊——啊——”麦芽跪伏在床前,摇着她骨瘦如柴的手腕,泪如雨下。或许唯一记着她点的,就是这个小丫头了吧。
阮玉暗叹着,将目光移向她身后的卢丽娘和苏嬷嬷,及将才匆匆赶来的卢大祥,缩在门外的刘姨娘。秋风吹动烛火,光影摇曳,因死亡拥有了夜视能力的她将他们踏入房门看到尸体那瞬间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卢丽娘,发髻齐整顺滑,妆容恰到好处,不见伤凄哀痛,但显从容冷漠。
苏嬷嬷,几分如释重负,几分得意轻蔑,同样没有怜悯伤痛。
卢大祥,倒是这个生生害了她性命的男人,眼底深处偶尔闪过一丝怜悯。
至于刘姨娘,有欣喜,有不解,瞥三人一眼,眸中多藏惧怕。
“姑母……”卢大祥的脸上浮起了惶恐不安,“我……小玉她……我……”
“玉儿从小被我娇惯,任性妄为,有病也不肯吃药……姑母不怪你。既是她命薄去了,你且将她好生安葬吧。”卢丽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使得眼眶微红,只嘴角微微弯起,双眸中藏不住笑意,刺得阮玉无躯心口依然阵阵揪痛。
她怎能如此冷血!不如嫡姐,不如表哥,自己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阮玉心神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卢丽娘、卢大祥等人已离开了房间,只余下麦芽哽咽着在给她擦身换衣。
心神一动,她飘飘荡荡出房,再出院门,飘进了刘姨娘的海棠院。
“你姑母真的不会怪罪我们吗?怎么说那也是她亲闺女啊!”刘姨娘在房中走来走去,神色惶惶。
“你放心,我这妹子从小就不得我姑母喜欢。我姑母待我都比她要好上几分……”卢大祥说着拉住她还顺手捏了捏她滑嫩的脸颊。
“可是,再不亲厚,那也是母女啊!如果她知道了是你没有请大夫好好治疗,恐怕……”
“她知道的……”卢大祥看着刘姨娘惊讶的表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别多问了。也别跟外头乱说……”
阮玉自嘲地笑了笑,往卢府外飘去。原来娘亲她都知道,亏她缠绵病床时,还天天惦念日日期盼着她来救命。若不是想向她求救,赵嬷嬷、暗香、暗梅也不会被卢大祥找了借口发卖。
虎毒不食子,她的心竟然比老虎还硬还无情吗?还是说,自己不是她的女儿?阮玉飘飘荡荡地往阮府而去。她穿过了围墙,飘进了爹爹阮文诚的①38看書网房的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画境悠美字体隽秀,那是她嫡姐阮珺,如今的皇后娘娘所作。从小,嫡姐他就才名远扬,哪像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完全草包一个。
阮玉只目光凝了凝,穿墙而出,幽幽然飘进了卢丽娘的月香院。月香院里种满了各种月季。月季花季长,现在还有几株长着花蕾。曾有公侯夫人建议卢丽娘改种牡丹或芍药,说牡丹芍药雍容高贵。卢丽娘却说,她一介妾室,哪配种养国色天香的花王牡丹,种几株好养活也不失妖娆的月季就差不多了。倒是阮玉她嫡母嫡姐的院中多有牡丹名品。
月香院中,卢丽娘没有睡,正挑灯夜画。阮玉静静地飘在窗前,看着她细心作画。阮珺的书画虽专门请了夫子教,启蒙却是卢丽娘。卢丽娘有个习惯,她一开心就会作画,画必画月季。女儿病亡,有必要这么开心吗?看着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死了。
阮玉看着宣纸上的花儿在笔尖朵朵绽放,雍容,华丽,今儿她画的竟不是月季,而是牡丹。
卢丽娘画完牡丹,自我欣赏一番,显得颇为满意。她唇眼含笑,对着窗外的明月喃语:“顾茉雅,你贵为侯门嫡女,尚书夫人,我寒门碧玉,屈居妾室,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我女儿贵为皇后娘娘,你女儿一命呜呼。什么凤凰命格,什么贵不可言,还不是被我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阮玉浑身一震,却听卢丽娘继续着:“顾茉雅,你也莫怪我。你好好的侯门嫡女,不去寻个门当户对的王侯世子,却来抢我青梅竹马的阮郎。若非你横插一脚,我何至于成为低贱的妾室。明明你我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尚书府上,凤凰吉象,凭什么是为你女儿所显?那臭和尚说什么你女儿是凤凰之体,命格高贵,说我女儿鸩鸟转世,败家祸国。还不是被我小心经营,逆天改命。呵呵,我命由我不由天!”
“世人都说,继母难当,宠为捧杀,责为棒杀。那是她们太笨了。你看看我,只要先将你除去,再寻些错处打发了你的亲信,再将她们轻轻一换,不但改了命,还博得了个好名声。如今,谁不夸我对嫡女亲厚胜过亲女,连你的亲友族人都对我赞赏有加。阮郎早便想将我扶正,可我若早早就被扶正,阮玉身价岂非也水涨船高,再嫁不得我那不成器的亲侄儿了。如今,阮玉一死,阮郎必对我更心生歉疚,重提扶正。这才不枉我苦心经营十六年……”
“你这贼妇!”阮玉再听不下去,她发指眦裂地冲向卢丽娘。怎奈她一缕幽魂,空有满腔愤怒,穿体而过,却伤不了仇人一丝毛发。
“啊——”她一次次冲向卢丽娘,可是无论她拳打脚踢牙齿撕咬,都无法撼动卢丽娘一丝一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丽娘对着明月得意洋洋地笑。
“苍天,既然不给我复仇的能力,为何要让我在死后还了解到这残酷的真相啊!倒不如浑浑噩噩,一无所知!”
“不,我不要一无所知!哪怕轮回,我也要带着记忆轮回!哪怕堕入地狱,我也要从地狱中爬出来报仇!”
阮玉正咬牙切齿地发誓,突然一道柔和的白光包裹了她,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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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主人
山谷,无数拇指大小的七色花儿星星点点地在柔风中摇曳绽放,宛若流光溢彩的锦缎。阮玉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惊讶地大眼瞪着小眼。小姑娘戴着顶尖尖的奇怪帽子,穿着一件质地普通的纯色红裙,可能因天热,她将袖子挽到了肘部,使得白皙的手臂手腕暴露在外。
这里是哪里,怎么看起来如此奇怪?阮玉盯着小姑娘□的手臂,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刚刚还在愤怒自己十多年来认贼做母的她,没心情也没欲望多管闲事,因小姑娘距离太近,她有些不自在,向后飘远了一些。
小姑娘看着她足不点地地飘移,目光开始灼热:“轻功?”
“不是。”阮玉矢口否认,说完却抬手掩住了自己的红唇。咦,自己可以说话?
“鬼魂?或者说亡灵?”小姑娘兴致盎然地猜测。
“是。”阮玉应声而答。奇怪,自己没想回答,怎么又答了。
小姑娘眸中的兴趣更浓了:“你还记得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干什么的吗?”
“我叫阮玉,来自晋国,原是户部尚书阮府的二小姐,后嫁于表哥卢大祥,因病去世。”阮玉回答完毕,怔了一怔,脱口问道,“你用了邪术?为什么你问什么我就会回答什么。还是说……”她看看四周,惊疑不定,“这里是阴曹地府?”好像与传说中阴冷恐怖的阎罗殿完全不一样啊!
小姑娘咯咯一笑:“你觉得有我这么漂亮的判官吗?”她指了指阮玉,命令道,“过来!”
阮玉情不自禁地飘近了小姑娘。小姑娘神色一肃,指着她道:“你是我召唤来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让你往东,你不许往西,我让你往西,你就不许往东。听明白了吗?”
这不是下贱的奴仆吗?阮玉心里抗拒着,嘴巴却继续不受控制:“明白了。”
小姑娘眉开眼笑,心情一片暖好,阮玉恰恰相反,心情十分糟糕。生前,虽被卢如何李代桃僵,她还是尚书府的小姐,有一群丫鬟嬷嬷殷切伺候着。即使是临死前,贴身奴仆遣尽,这不还有个小麦芽供她差遣着去爬树翻墙送血书。就算庶女当惯难免有些小家字气,然出嫁后作为当家主母,也练出了几分骄傲和气势,哪里能容忍被一个贫贱无礼的小丫头如此作践!她感到气愤、侮辱、憋屈,可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让她对着这邪门的小姑娘保持着恭恭敬敬。这让她感到了失去自由的极度恐惧。
小姑娘在她跟前徘徊了一阵,似下定了决心道:“我想好了,你是我第一个召唤的仆人,以后就叫001吧。只要你好好听话,乖乖办事,你就是以后002、003、004的大姐大。嘿,别看我年纪小,我敢保证,跟着我,你的未来将会精彩绝伦。因为,我就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未来的魔法至尊!而你也会因为我这个伟大的主人名列青史!”
阮玉看着她意气奋发,自嘲地一笑,她这是碰到怎样自大的一个主人了。
小姑娘发完了豪言壮语,看着她目光闪烁了片刻,只简单地下了个命令:“跟我回家。”
小姑娘住在山谷几里外的七素村。这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服饰风俗皆与阮玉生前所在的晋国不同。
从邻居的片言只语中,阮玉获知她的主人名叫卡玛,幼年时父母早亡,爷爷也在半年前过世,目前是个孤儿。而卡玛经过几番试验,发现阮玉飘来飘去速度很快;另外,除了自己,没人看见她,也没人能看见她拢在袖中的小件物品。
获知这两点后,阮玉被命令站在门外看门,她自己则躲在屋中傻笑了半天,不停地喃喃自语:“发了,发了,这下发大了!”
没过几天,阮玉就彻底地理解了何为“发了”。
“001,给我偷些金币来!越多越好!”阮玉飘然而去,过了片刻,将五六个金币洒落在卡玛跟前。
“就这么几个,你让我喝西北风啊!不是让你越多越好吗?”卡玛嘟着嘴,跺了跺脚。
“村里的金币都在这里了。”阮玉面无表情地答道。耻辱啊耻辱,她堂堂大小姐今天竟然当贼去偷穷人家的金币。
卡玛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这破村子还是太穷了。001,收拾收拾,跟我去镇里。主人我带你去镇里享受享受。”
一刻钟后,阮玉背着卡玛飘落在十多公里外的卡斯洛小镇外面。进入小镇后,卡玛指挥着阮玉又偷了一袋子金币,然后大摇大摆地去了镇中心最好的天之韵酒楼。有了金币开道,即便卡玛穿着很寒酸,也能在酒楼中享受最好的贵宾待遇。
吃饱喝足,卡玛带着阮玉开始逛街。衣服饰品倒也平常,有些物品阮玉却是闻所未闻。比如那镶着宝石的魔法杖,据卡玛说可以更好地施展魔法;再比如那晶莹剔透的魔晶,据卡玛说是从魔兽身体里挖出来的,里面储存了大量的魔力……而进出这些店铺的人,几乎都穿着古怪的长袍,据卡玛说,他们名叫魔法师。
似乎只要是跟“魔”字相关的,一切都超贵。就算是人,魔法师似乎也比普通人更为高贵。为此,阮玉不得不在卡玛的命令下一次次行施盗窃。开始,阮玉还强行抗拒,后来发现抗拒无效,也就渐渐绝望麻木了。
只是,这“魔”究竟是什么呢?
“唉,这个小破镇,连本魔法书都找不到,连个魔法工会都没有,真是有够偏僻有够落后。”卡玛叹了口气,吩咐道,“001,你帮我盯着那些魔法师,看他们身上可有魔法书籍,如果有的话,都帮我截下来。想要强大,成就一番事业,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
主人一句话,仆人跑断腿。幸好阮玉不用腿,走路靠飘的。只是盯到天黑,她也没找到一本所谓的魔法书。
客栈中,卡玛从怀中取出一本残破的书籍,温柔地摸着封皮,直叹气:“看来,明天我们得去更大的城市,至少要找个有魔法工会的。我就不信,魔法工会里会没有魔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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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魔塔
娜戴维城不是东云大陆最大最富有的城市,但一定是东云大陆最神圣的城市,因为有一座最高的魔塔――九层魔塔。
每一个稍大的城市都有一个魔法工会,每个魔法工会都有一个储藏魔法书籍的魔塔。塔层越多,书籍越丰富。娜戴维城里的九层魔塔储存了东云大陆上其他魔塔所能找到的所有复制本,还有许多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孤本,故而,这座城市便成了独立于大小魔法王国外的魔法师们的圣地。
卡玛带着阮玉辗转了多个城市,听闻娜戴维城后,立刻就赶往这里,用阮玉顺来的魔晶租了个小院。待安顿下来后,阮玉驾轻就熟地飘进了九层魔塔。
魔塔一般位于魔法工会的核心区域,九层魔塔也不例外。说也奇怪,明明魔塔外内守卫森严,魔塔本身还拥有各种元素的魔法阵,涉及水、火、土、风、雷、木、光、暗各系,若是亡灵,哪怕是亡灵之王,也休想躲得过暗藏其中的神圣魔法扫描。可偏偏这一切都对阮玉无效。
当卡玛第一次从阮玉口中获知此消息后,异常兴奋,连连感慨阮玉就是她的金手指,命令她盗窃越多越好的魔法书。阮玉早失去了反抗的兴趣,面无表情地照办。不想她袖着随手顺来的魔法书准备离开魔塔时,魔塔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茫,“嘟嘟嘟――”连续报警的同时,还将魔法书给显影,固定。
守卫的魔法师看到悬空而立的魔法书,怔了一怔。他们对视了一下,风系魔法师立刻对准魔法书周边发动了风刃攻击。风刃对阮玉并没有效果,但她尝试了下取不走魔法书,只好作罢汇报给卡玛。
卡玛连连叹息,退而求其次,让阮玉带着纸张到魔塔抄录复制。谁知,这抄录复制的魔法书也同样无法带出魔塔,更因为惊动了魔塔守卫,使得守卫越发森严。卡玛郁闷非常,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让阮玉直接在魔塔偷记,再出塔背诵或默写给她。
因为魔塔里除了魔法咒语,还有许多前辈魔法师的心得记录。书籍浩瀚,卡玛不想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尽的典籍中,只让阮玉有选择地记忆背诵,然后自己再慢慢学习。魔法体系庞大,她犹豫再三,挑选了黑暗系、风系、雷系、土系着重学习。她第一个学会的魔法就是黑暗系的召唤,而且第一次施展成功就召唤到了阮玉这个金手指,黑暗系可是她心目中的福系。风系可加敏捷,雷系攻击最强大,土系防御最强大,各有选择的理由。
来到娜戴维城,见识过九层魔塔中魔法书籍的全面后,两人就定居下来,不再漂泊。每日里,卡玛反复练习魔法、冥想,练习魔法、冥想……非常刻苦。每个魔法,她都要反复琢磨,精益求精。比如土系中最简单的地刺,她就反复尝试,尝试着将地刺变大,变小,变尖锐,还尝试着缩短魔法施展时间。阮玉也见过其他土系魔法师施展地刺,长短威力几乎一致,没有卡玛的变化多端,问她她却笑而不语。
阮玉每天要做的事情比卡玛要多得多。身为仆人,照顾卡玛的衣食住行理所当然,没钱了,还得出去化化缘。而作为金手指,主人勤奋,她也不能偷懒,每日都得到魔塔中进行大量阅读,并挑选出最适合卡玛的书籍进行记忆默写。她以为自己就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下去,直到卡玛成为她梦想中的魔法至尊,不再需要自己。谁知,翻多了书籍,她却在召唤类魔法中发现了一条警告语:召唤需谨慎,召唤生物精神力超过召唤魔法师时,很容易反噬。
阮玉动心了。或许是往日的顺从,卡玛对她没啥戒心,没强迫她签下超级不平等的奴仆契约。所以,她心起反意,卡玛也意识不到。她忍不住想象,如果她也能修炼魔法,是不是也能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从而在某天彻底摆脱卡玛,甚至回归原本的世界呢?
阮玉深埋心底的仇恨重新被点燃。如果要回归原世界,她必须抓紧时间,否则等她回去,仇人们都已老死,那叫她情何以堪。
从此,阮玉在完成每日默录魔法书籍的同时开始尝试练习魔法。卡玛没有询问,而她也没有主动申报的是,作为亡灵或鬼魂存在的她,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她以疯狂的速度扫荡着魔塔内的各种书籍,一本也不漏过。只是,尝试魔法的效果并不理想。拥有各种防盗措施的魔塔对于她就像是个大漏勺,而她虚无缥缈的身体对于魔法元素同样是一个大漏勺。正当她想放弃时,她偶尔发现自己的视野竟有所扩大。
难道是精神力增加了?阮玉姑且再尝试尝试,结果猜测是准确的。修炼魔法可以锻炼精神力,而且修炼种类越多,效果越好。
卡玛和阮玉一明一暗你追我赶地修炼着魔法。卡玛得益于她主人的身份,可以心无旁骛,全身心修炼,但她要吃喝拉撒,还要有必要的睡眠。阮玉得益于她的过目不忘、博览群书、融会贯通,她无需吃喝拉撒,无需睡眠,但要伺候主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要完成每天的默写任务。
相处久了,阮玉对卡玛越发了解。她这个便宜主人对于修炼魔法,成为魔法至尊的渴望近乎于偏执。她就不明白,卡玛哪里来的自信,就她自学的魔法,真能够超越那些正规魔法学院里有导师指点的弟子?难道是因为她口中的金手指,还有那她怎么看也没看见的主角光环?
另外,卡玛似乎还很喜欢打击阮玉。自从命令阮玉讲了自己的故事后,每次就餐,卡玛都喜欢夸夸其谈,给阮玉讲故事。什么宅斗啊,什么宫斗啊,各种精彩绝伦跌宕起伏的故事信手拈来。而结尾时总要嘲笑阮玉一番:“你看看人家那手段,那智商,再看看你自己,被你庶母灭了也活该啊!”
起初,阮玉听一次,脸黑一次,再渐渐地,她开始思索,开始提问,即便卡玛哪天忘记了讲故事,她也会主动提醒。因为,她记起了自己的誓言:“哪怕轮回,我也要带着记忆轮回!哪怕堕入地狱,我也要从地狱中爬出来报仇!”
一切皆准备!她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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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产
过了三年又三天,阮玉看完了九层魔塔1-8层所有的魔法①38看書网籍中记载的所有魔法,及相应的魔法阵、魔法卷轴等。
早在一年前,她的精神力就已超过了卡玛,但接触魔法知识多了,她已情不自禁地沉浸了进去,几经思考,决定学完再说。九层魔塔塔层越高,里面的魔法越高深。进入第九层,只有寥寥几个禁忌魔法卷轴。其中一个火系禁忌魔法卷轴的前言说明,让阮玉怦然心动。
“火至尊,焚虚如,复本源,去其去,归其归,脱桎梏,或轮回,或重生……”
轮回?重生?这不正是她苦苦追寻的吗?阮玉双手紧紧抓着魔法卷轴,心情激荡,难以抑制。好半晌,她才平复了心绪,定睛去记忆揣摩卷轴中繁杂冗长的魔法咒语。虽然其他魔法她学会了都无法施展,但或许是强烈的直觉,她认为这个魔法自己一定可以。
“001,001,你在哪里?快点给我回来做饭!”精神海中传来了卡玛的命令。阮玉根本不加理睬。
“001,你个死女人,还不快点给我滚回来,我快饿死了!”
“001,你造反啊!再不回来,小心我弄死你!”阮玉正细心揣摩着魔法咒语,感觉到精神海中不时传来的恼羞成怒的咒骂,觉得很呱噪,就直接竖起了一道精神屏蔽。这下世界清净了。
一天又一天,阮玉在第九层魔塔中足足呆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她感觉整篇魔法再无滞涩,才起身飘然而去。
传说,禁忌魔法毁天灭地,她不想毁了这座对她有教授之恩的魔塔,也不想伤及娜戴维城的无辜城民和魔法师。所以,她决定去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临走前,她去看了下那个当了她三年多的主人卡玛。租来的小院中,她依然在冥想。阮玉没有打扰她,只是进厨房给她做了最后一顿饭。她虽然品性不正,对她除了役使还颇多嘲弄,但阮玉也收获良多。多年来默录的魔法书已可报恩,一顿饭仅作告别。
一个月后,东云大陆西边腹地一千多平方公里的托托拉沙漠,突然燃起熊熊烈火,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火光几乎映红了整片东云大陆的上空。十多天后,好奇的探险者们赶到曾经的沙漠边缘,发现整片沙漠凝成玻璃状,平滑如镜,晶莹璀璨,堪称神迹。
“足足――”
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轻舒羽翅,在阮府青澜院正房的飞檐上踱步,顾盼生姿。青澜院里,婆子丫鬟捧盆端水,来来往往,忙忙碌碌。
“啊――”正房中不时传来痛苦的嚎叫声。
“夫人,忍着点,您现在宫口尚未开全,还不能用力啊!”
“好痛啊……子意……”
屋外,反复在院中踱步,面露焦急之色的青年男子闻言急步奔到窗外,扬声道:“夫人,夫人,我在这里!”
“唔――”
“对,夫人,就这样,先忍着点……”
飞檐上的凤凰看着院中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青年阮文诚,心情激荡起伏。她是曾经的阮玉,经历一场骨肉尽焚的禁忌之火后,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她不想再回忆那一天一夜烈火焚身的痛苦煎熬,若非报仇的誓言在心底反复回荡,迫使她严守着最后一丝心神和记忆,她可能会熬不过去灰飞烟灭。
但如今,她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变成了凤凰,也不明白阮府院里院外那么多人都看不见她,但是,直觉告诉她,她来得正是时候。
青澜院,阮文诚正妻顾茉雅所居。
顾茉雅,她前世没有丝毫的记忆,名字也只在灵牌上见过,却是她实实在在的生身之母。卢丽娘说过,顾茉雅是被她所害,虽不明白其中手段,但今生,她却要护其周全,无论她此次产下的还是自己,或非自己。
“力――”一声古怪尖利的叫声传来,阮玉闻声转颈,见一黑身赤目,羽翼紫绿的大鸟飞落于卢丽娘所居的月香院飞檐上,不由心中一动,回想起卢丽娘的话来:“那臭和尚说什么你女儿是凤凰之体,命格高贵,说我女儿鸩鸟转世,败家祸国。”
凤凰之体,鸩鸟转世,是巧合吗?
“老爷,老爷!”月香院中匆匆奔出一妇人,赶到青澜院中对着阮文诚喊道,“我们小姐动了胎气,要生了!”阮玉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卢丽娘身边最亲近的苏嬷嬷吗?自己前世幼时可也没少腻着她,只是自己临死前,她眼中只有轻蔑得意,没有一丝怜悯,显然与卢丽娘是一丘之貉。
阮玉回忆前事,心神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发现阮文诚依然站在青澜院中,那苏嬷嬷却已离去,心中一阵莫名的轻松,随后却是苦笑。前世,爹爹对亡故正妻敬重,她站在庶出之女的角度,可没少怨恨过。如今,却是欣然。
继青澜院后,月香院也忙碌起来。
“老爷,老爷来了吗?”卢丽娘忍着腹中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询问匆匆进房的苏嬷嬷。
苏嬷嬷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他有说什么吗?”
苏嬷嬷叹了口气,道:“老爷说待夫人平安诞子,他再来看你。”
卢丽娘怒锤床榻,“顾女欺我太甚!”
“小姐……”苏嬷嬷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慎言,伺候生产的婆子们即将进院,若对夫人不敬的话语传将出去,不提会惹恼夫人,连老爷也会严加斥责。
卢丽娘咬了咬银牙,不再出言,只是唉呦唉呦呼起痛来。
青澜院上,阮玉心念流转,忽然展翅飞向月香院。鸩鸟警惕地一瞪血目,紫青双翅蓄势待发。
阮玉凤嘴轻启,“呼――”一道赤红的火焰射向鸩鸟。卢丽娘不是说她女儿鸩鸟转世吗?她且将这鸩鸟打残,看她是否还能生出个完整的女儿!
鸩鸟禹步微闪,躲过火焰,双翅挥动,淡淡的青雾罩向凤凰。
鸩羽奇毒,见血封喉。阮玉轻笑一声,吐出一朵金橘色的火焰,没入青雾中,乍然炸开,化作千百朵迷你金橘小火苗,将青雾瞬间燃没,再袭向鸩鸟。
鸩鸟双翅急挥,刚飞离红檐数米,却被无数火苗袭中,惨叫着跌落月香院中,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扑灭翅膀上的火焰。岂知凤凰神火,焉能被凡土所熄,只挣扎了几息,就强忍着炙烧之痛,伏地磕首求饶起来。
阮玉翅膀一扇,将火灭去,悠悠然飘回青澜院上的红色飞檐。她本无欲杀它,稍作惩戒而已。刚才这一番凤鸩之争,虚无缥缈,阮府中并无人察觉。
“夫人,用力,再用力!”
阮玉感觉一股无形而柔和的力量裹着她,朝正房投去。于此同时,月香院中,鸩鸟挣扎着爬入房中。
青澜院中。
“哇,哇……”
“恭喜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健康漂亮的小姐!”
“好,好!”阮文诚欣喜地抱过襁褓,看着里面皱巴巴的女儿,啧啧亲了一口。
月香院中。
“怎么样?是小子吗?”卢丽娘强撑着问道。
“是,是个小,小姐。而且……”苏嬷嬷的声音中透着恐惧和慌乱。
“而且什么?”卢丽娘瞪大了眼睛。
“小,小小姐的身上有好多红色斑点……”
卢丽娘闻言,头一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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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幻境
阮文诚,前科探花,现任吏部主事。因其嫡妻出自青原侯府,吏部尚书听闻他家添了两千金,见近日非官员升迁考核忙季,特给他批了几天假期,以陪伴佳妻娇儿。
青原侯府得闻喜讯,遣管家送了诸多的珍稀药材,指明是给顾茉雅进补。阮文诚客气地收下,而后闭门一心一意陪伴家人。
相对于卢丽娘生下的庶女,阮文诚不可避免地更看重嫡女一些,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青澜院,下午才会稍稍抽出点时间去看看卢丽娘和庶女。奇怪的是,卢丽娘并不情愿他亲近女儿,即使他抱了,也会找借口让乳母赶紧带走,还劝他应该多陪陪夫人。阮文诚感念她懂事,见她面色苍白,偷偷从青原侯府送来的药材中拨了一份送到月香院。
见阮文诚只待了片刻就匆匆离去,苏嬷嬷不免心疼卢丽娘,劝道:“小姐,老爷过来看您,您为何每次都将他赶走啊!这样,岂非冷了他的心。”
卢丽娘惨然一笑:“女儿一身红斑,触目惊心,若是他见了,还不当是个怪胎,恐怕更冷了心。嬷嬷,那个接生的稳婆打点好了吧?”
“放心,她不会说出去的。”
“很好。”卢丽娘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先过个几天,看红斑能不能下去吧。”
青澜院。
“阮珺,阮珺。夫人,夫人,女儿在对我笑呢,看来她喜欢你取的名字。”阮文诚坐在顾茉雅床前,用手指逗弄着怀中的女儿。三天过去,阮筠皱巴巴的小脸长开了一些,虽未褪尽黄疸,已初露清秀之姿。
阮珺无语地眨了眨眼,她哪里有在笑嘛!不过,回来了真好。前世,她以为自己是庶女,今生,她将是阮府的嫡长女。她会守护好自己的身份,守护好自己的娘亲。阮玉这个充满了磨难的名字,还是留给卢丽娘自己的女儿吧。
“让我看看。”顾茉雅斜靠着锦枕,抱过女儿。阮珺睁大眼睛,第n次细细打量她。娘亲瓜子脸,小剑眉,杏眼,柔雅中蕴含了三分英气,不像卢丽娘柳眉弯弯,一双桃花眼时常水汪汪的。说也奇怪,阮珺阮玉同父异母,长得却颇为相像,若非如此,卢丽娘也不会轻易得手。如今想来,可能两姐妹都是肖父的吧。
或许是产后虚弱,顾茉雅的脸色异常苍白,只逗了片刻女儿,就感头晕,示意新请的乳母抱她离去。这乳母并非阮珺熟悉的赵嬷嬷,夫家却是姓林,这让她狐疑不定。难道前世的赵嬷嬷是卢丽娘调换女儿后给她安排的?
阮珺将疑惑埋进了心底,那个现在不重要,现在她要担心的是娘亲顾茉雅的身体状况。真的只是产后虚弱吗?还是说卢丽娘已经动了手脚?
卢丽娘如今也在做月子,不可能靠近青澜院,如果要动手脚,只能是收买了这院中的丫鬟婆子。限于婴儿的身体状况,她每日清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睡眠。只要醒着,她就细心留意青澜院中的每一个人。据她观察,娘亲有四个贴身丫鬟,分明为东琴、西剑、南书、北舞,七八个粗使的小丫头,另有娘亲的乳母严嬷嬷,及几个粗使婆子。或许,她该试探一番。
夜深人静,阮珺睁开了眼睛。她小嘴一裂:“哇哇哇”大哭起来。没办法,她现在是个才出生三天的婴儿,说不了话,走不了路,翻不了身,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
和衣而卧的林嬷嬷立刻起来,给她换了尿布,还喂了奶。阮珺吃饱喝足,冲着林嬷嬷诡异地笑了笑。林嬷嬷眼神一阵迷离,取过包被将阮珺包好,无声无息地开了门出去,直直走到东耳房窗外站定。
东耳房有两间,东琴西剑一间,南书北舞一间。此夜,东琴西剑在正房中侍夜,只有南书北舞睡于房中。阮文诚本欲陪伴嫡妻,但被顾茉雅赶到了书房。阮珺闭上双眼,以少量精神力维持着林嬷嬷的幻境,更多的精神力则透过窗户形成另一个幻境。
重生后,阮珺发现此世界有着无比充沛的魔法元素,而有了躯体,她可以施展任意一种她学过的魔法,只要拥有足够的精神力。问题就出在精神力上。如果她还拥有施展禁忌火魔法时的精神力,只要一个幻术,她就能将整个阮府笼罩,让所有人都陷进她制造的虚幻世界中。但或许是婴儿躯体的限制,她现在的精神力并不强,勉强能够同时控制两个人。
幻术,对于距离有限制。阮珺先给林嬷嬷制造了一个幻境,幻境中,夫人让她抱着小姐在正房站在一旁,所以没有命令,她会一直站下去。
第二个幻术,今夜的目标是南书。当魔法施展开来,南书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里。在这个梦中,她看到老爷厌弃了夫人,卢姨娘小人得志,气死了夫人,还将小姐阮珺在寒冷的冬天扔到了冰天雪地。卢姨娘一身大红正服,威严地站在大门内,盯着青澜院的一众奴仆,冷冷道:“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如果离开,我会将卖身契还给你们,但你们一分钱都别想带走。如果你们留下,原本是什么等级,如今还是什么等级,月钱一分不少。现在,我数到十,想离开的自己滚出门。”
听着卢丽娘吐出的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南书如堕寒潭。听着大门外传来的婴儿啼哭,她茫然地看向周边的姐妹,却发现东琴、西剑、北舞、严嬷嬷,还有其他的小丫头、粗使婆子或低着头,或闪烁着目光,一动不动。
“看来大家是都选择留下了。很好!看来都很识时务!”卢丽娘轻轻鼓了鼓掌,随后却是一声暴喝:“关门!”
恰此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不!”南书心中一颤,转过身,一把推开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冲出了门外,将冻得青紫的婴儿抱起,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
“你考虑清楚了?”门内,卢丽娘冰冷的声音响起。
南书抱着婴儿直直地站着,坚定地抬头:“请卢姨娘成全!”
卢丽娘脸色铁青地冲着东琴等喝道:“都是聋子啊!还不快给我将南书这臭丫头身上的首饰衣服剥下来!”
东琴、西剑、北舞无奈地出门,拔下她头上的银簪,脱掉她温暖的棉衣,甚至还在卢丽娘的要求下换掉了她的夹棉绣鞋。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既往不咎!”卢丽娘将一张卖身契扔在她的跟前。
南书冷冷一笑,弯腰捡起卖身契,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阮府。三千青丝,一身单衣,一双薄旧绣鞋,她孤独地走在冰雪之地,没有回头。
虽然是阮珺设计的幻境,但她并没有干涉南书的决定。看到南书抱着婴儿决绝的身影,她眼角一酸。可是,她设计的幻境还没有结束。
南书抱着婴儿先是找去了顾茉雅的母家青原侯府,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眼看着婴儿饿得哇哇大哭,而自己也饥寒交迫,她无奈地将婴儿送到了城外的庵堂,自己却转身走了烟花之巷。
阮珺眨着泪眼,撤去了幻境,用柔和的圣光安抚了下南书,指挥着林嬷嬷回到了偏房。南书是个忠婢,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幻境中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无非是在青楼中卖笑,赚钱偷偷送到庵堂,希望能养大小主子。
虽是幻境,一切不会发生,南书醒来后也不会有丝毫记忆,但阮珺已记住了她的选择。她重自己,自己亦会厚待于她。待自己大些,问问她有何心愿,必让她如愿以偿。前世,自己的记忆中丝毫没有南书的印象,想来是娘亲死后,被卢丽娘给借故打发了。
此后,阮珺继续用幻术试探其他几个,得出的结论是东琴、西剑、北舞都对主人忠心耿耿,虽然路走的不一样,东琴女红好,卖艺绣坊,赚钱养主;北舞凭着舞技卖身卫国公府当了名舞娘,将小主子托养在平民之家;最有趣的是有些身手的西剑,先是盗窃了些银两,买了锦衣斗篷,买了马车仆人,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富家夫人。阮珺正感慨她倒不用愁,想撤去幻境,却听她吩咐仆人赶着马车出城,就一时好奇又看了下去。结果几天后,西剑行至一座大山下,抱着婴儿下车,对着莽莽大山喊道:“压寨夫人在此,还不速来迎接!”
阮珺被她一声厉喝打了个措手不及,震惊之下中断了幻术,再想续接,却已不能,心中又是懊丧又是好奇,暗忖以后一定要去西剑记忆中的这座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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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惊
试探完大丫鬟,接下来是娘亲的乳母严嬷嬷。本来她想放过严嬷嬷,觉得连丫鬟们都能顺利过关,她更不在话下。正如苏嬷嬷是卢丽娘最大的心腹,严嬷嬷必然也是。奶过的小姐,那除了是主子,还有一份母女的情分。
但经过三年多卡玛的宅斗宫斗故事熏陶,加上前世的经历,她潜意识中对任何人都存了份怀疑。为了求个心安,她决定也过个场。
结果,让阮珺很痛心、很愤怒!当幻境中,卢丽娘将自己扔出大门时,严嬷嬷的眼中闪过了愧疚,但脚步却如扎了根的树,一动不动。好吧,人有从众心理,严嬷嬷年纪大了,想必没有年轻丫鬟们的冲劲,那就让她再帮她一把。
阮珺改变幻境,四大丫鬟一起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外,抱起小主子,回头劝道:“嬷嬷,跟我们走吧。您是夫人的乳母,卢姨娘不会放过您的。跟我们走,我们会赚钱养活您和小姐的。”
走啊,走啊!阮珺握紧拳头,给她加油。怎奈她转身跪在卢丽娘跟前:“夫人,您吩咐老奴的事情老奴都办好了。如今顾氏已逝,您看……”
阮珺气血翻腾,愤怒不已,可这次她控制着情绪继续让幻境模拟下去。她想知道究竟卢丽娘吩咐严嬷嬷做了什么。
幻境中,西剑惊怒:“你做了什么?”
严嬷嬷垂了垂双眸,闭口不答。
卢丽娘嫣然一笑,吩咐道:“无妨,如今顾氏已逝,你告诉她们吧。”
“这……”严嬷嬷犹豫道,“老爷若是知道了,老奴……”大门口人多口杂,她终选择了缄口不言。
阮珺很着急。这老货话中有话,肯定已经对娘亲干了什么。可惜自己太小,揭穿不了她的阴谋诡计。若是不能获知真相,娘亲会很危险。这一世,她拥有着记忆,拥有着逆天的魔法,若是还不能守护住娘亲,岂非白白重生一场。
阮珺回忆着卡玛所讲宅斗故事中的种种阴招,严嬷嬷想害娘亲,在她看来,无非毒邪之物。毒者,或食物,或衣物饰品,或居住环境;邪者,或符咒,或扎小人,或蛊……
零零种种,一时没有头绪。阮珺只好设计各种幻境一样样排除。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惊了阮珺,中断了幻术。林嬷嬷醒了,抱着阮珺一片茫然。她所处的幻境,平静祥和,突然醒来,只有迷茫,并无其他不适。严嬷嬷醒了,却是不同。刚才的幻境,她正心惊胆战,睁眼一瞧,月光透过窗纸,黑色人影清晰可见,顿时心口一阵绞痛,晕了过去。
青澜院中各屋子陆续亮起烛光。丫头婆子们纷纷披上衣衫围聚过来。顾茉雅睡得浅,醒来问道:“怎么回事?”“我去看看。”和衣而卧的东琴捻亮火折子,点亮蜡烛,持着烛台用手拢着走了出来,低声喝道:“刚才是谁在尖叫?”
“东琴姐姐……”阴影处走出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脸上犹带着一丝惊恐。东琴认出她专门打扫院子里落叶的明月,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明月指了指已经离开严嬷嬷窗口的林嬷嬷,欲言又止。
东琴瞥了一眼林嬷嬷及她怀中的小姐,放缓了声音:“究竟怎么回事?”
“刚,刚才我夜急,想去茅房,一抬头,看见严嬷嬷窗外站着个黑乎乎的影子,以,以为是什么怪物,冷不防吓了一跳。对,对不起,光线暗,我没看清原来是林,林嬷嬷。”明月看着丫环婆子们围了过来,心中更是惊慌,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明月,你胆子也太小了!半夜三更鬼叫,倒把我们给吓了一跳!”
“是啊,明天我们还得早起呢!”
“林嬷嬷,你半夜三更抱着小姐出来干什么,散步啊?”
丫环婆子们议论纷纷。
“好了,虚惊一场,散了吧。明天都还有事儿做。别再打扰夫人休息了。明月,你也回去睡吧。”东琴挥挥手。
“我,还要去茅房。”明月红着脸,跟着丫环婆子们跑开了。
“林嬷嬷,”东琴走到她跟前,看了眼她怀中睁着眼睛嘟着嘴卖可爱的阮珺,抬头盯着她问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带着小姐在院子里干什么?”
阮珺眨①38看書网把责任推过来啊!就说我闹腾,非要抱着在院子里散步……
林嬷嬷却是个老实的媳妇子,在东琴的逼问下,脸一点点涨红,嘴唇皮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抱着小姐来到院里的。
阮珺急啊,这林嬷嬷虽才喂养了她几天,但看得出是个本分憨厚的人。她既弃下自己亲生孩儿来当乳母,想来家里也是困难。若因她的缘故,害的乳母砸了饭碗,于心何忍。为了替她解围,故意小嘴一扁,哇哇大哭起来。
东琴面色一变,怕春寒料峭,冻坏了小姐,忙让她哄着先回了房,自己回正屋禀报了夫人。
顾茉雅听罢,面色不豫:“这林嬷嬷我道她本份规矩,怎也如此不着调。珺儿交给她,我甚是不放心。东琴,今夜你且带着铺盖过去,照顾一二。明日我再让老爷寻寻,找个好的。对了,你刚才说明月看到她站在林嬷嬷窗外,林嬷嬷呢?”
东琴回忆一番,摇了摇头:“奴婢未曾见到林嬷嬷。”
顾茉雅皱了皱眉,嘀咕道:“嬷嬷她往日最是警醒,这么大动静,按理……西剑,你去看看嬷嬷,没事就回来。”
“是。”西剑看向东琴,见东琴点了点头,方端着烛台出去。
到得严嬷嬷屋外,西剑轻轻叩门,唤道:“嬷嬷,严嬷嬷?”半晌不见人应,拔了头上匆匆插上的银簪,插入门缝轻轻一拨,挑落门闩,吱呀推开了门。
因举着烛台不便簪发,她袖了银簪,走到床前,就着烛光一看,见严嬷嬷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当下一惊,忙将烛台放下,粗粗把了下脉,掐了掐人中,又爬上床用了点内力在她心口推拿一番。
严嬷嬷幽幽醒转,睁开眼,见一女子趴在她身上,长发散落,遮住了容颜,顿时吓得把青底绣花被往头上一蒙,在被窝里瑟瑟发抖,鬼哭狼嚎:“鬼,鬼啊!”
“嬷嬷,你胡说什么呢!”西剑恼怒地拍打了下被子,“谁是鬼啊!我是西剑,夫人屋里的西剑!”
“真的是西剑?”严嬷嬷听着声音熟悉,定了定神,两手扯着杯子慢慢往下拉了一点,探出半个脑袋,盯着烛光下披头散发的西剑看了半天,好容易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小蹄子,半夜三更不睡觉,头发也不梳,跑到我房里干什么?吓人哪!”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西剑气得转身就走,“刚才夫人问起你,担心你,我才走这一遭。你晕倒在床,我好心救你,你把我当……不说,还倒打一耙。我不管了,你爱怎么怎么滴!我这就跟夫人汇报去。”说着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到得正房门口,正遇上拿着铺盖准备去林嬷嬷和小姐房里的东琴:“怎么去这么久?夫人刚才还在问起,催着我先过去。严嬷嬷没事吧?”
“没事!精神得很,还有力气骂我呢!”东琴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没有多想,笑嘻嘻地掐了掐她脸颊,“好了,她是嬷嬷,年纪大了,让着点吧。”
西剑侧头想了想,倒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吧,听姐姐的。”一扭腰,进屋给顾茉雅回话去了。东琴低头一笑,自去了小姐房里。阮珺劳累了一夜,早也呼呼大睡。倒是林嬷嬷,心中忐忑,几乎一夜无眠。
严嬷嬷心中有鬼,坐在床沿呆了半晌,胡乱披了件衣裳,往正房而去。只是她走到正房门口,见里面一片漆黑,在门口徘徊半晌,总不敢打扰夫人睡眠,又回屋歇下。一夜胡思乱想,到得天亮,竟迷迷糊糊发起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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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乳母
次日,阮珺是被冻醒的。倒不是她蹬开了被子,就她现在还没那个力气。她,尿床了。
作为一个初生没几天的婴儿,尿床就跟太阳东出西落一般寻常。然往日,警醒的林嬷嬷总是会及时地给她更换尿布。今天,这是怎么了?
感受着臀部的冰冰凉湿漉漉粘嗒嗒,阮珺脸红红地扯起嗓子哭嚎,没办法,哭是她现在唯一一门掌握的语言。饿了,哭;尿了,哭;不舒服,哭……
“小姐已醒了。赵嬷嬷,快过来……”东琴撩开门帘,带进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圆脸媳妇子,身着水色绣花黛紫衣裙。
那媳妇子稳步走到摇篮前,搓了搓手,一摸,笑道:“原来是尿了。”边说着边换起尿布,动作轻柔利落。
阮珺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当下鼻子一吸,眨着泪眸看去,随即睁大了双眼。这,这不是她前世的乳母赵嬷嬷吗?
赵嬷嬷换好尿布,净了手,也给阮珺净了面,抱着她坐下,有些局促又带些羞涩地看向东琴。东琴抿嘴一笑:“我先出去了。”
赵嬷嬷见阮珺安安静静,不哭不闹,原本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她微微一笑,撩起上衣,很自然地给小姐喂起奶来。
阮珺犹记得第一次被喂奶时,非常抗拒。毕竟她虽是个婴儿身,却已有一颗成人心。如今,她已勉强克服了心底的别扭,即便换了乳母,也能一边叼着喝奶,一边天马行空地思索。
赵嬷嬷的出现,意味着林嬷嬷的离开。阮珺暗自叹息,她本无意害她,却终连累于她。只盼娘亲莫深责于她。
至于赵嬷嬷……阮珺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娘亲身边亲近的丫鬟,譬如东琴、西剑、南书、北舞,她前世未有一点记忆,想来是卢丽娘怕调包计被揭穿,早早使计打发了她们。
那么,赵嬷嬷呢?想起她讲述自己的故事,卡玛就笑她呆傻,说那赵嬷嬷、暗香、暗梅八成都是卢丽娘的人。
以前,她不愿意去深思,但再见赵嬷嬷,阮珺狠着心一点点剥开了掰碎了分析。首先,嫡女、庶女虽被卢丽娘使计掉了包,但按常理,小姐们的乳母不可能更换。所以,前世的赵嬷嬷在名义上只能是庶女的乳母,唯一的区别只是,她是在自己被掉包前请的,还是掉包后请的。
若是掉包前请的,无论她是娘亲所请,爹爹所请,或是卢丽娘的安排,想必对掉包是知情的。知情而不提,她只能是卢丽娘的人,或是已被卢丽娘所控制。
若是掉包后请的,真正的娘亲已死,内宅之中当家作主的是卢丽娘,花钱请她的是卢丽娘,也就是说她真正的主子也是卢丽娘。
前也卢丽娘,后也卢丽娘,娘亲的乳母成了卢丽娘的人,自己的乳母还是卢丽娘的人……
卢丽娘,贼妇欺人太甚!
阮珺气得直想磨牙,可惜乳牙还没长,只能吮着用力一扯。
“嘶——”赵嬷嬷倒吸了一口冷气,没长牙的娃娃也能咬人啊!
这才刚刚开始,就受不了了?乳母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等着吧,她会长牙,会长一口白花花冷森森的牙……阮珺伸出殷红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唇,赵嬷嬷低头看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吃完奶,赵嬷嬷抱着阮珺到打扫干净的院子里走走,听闻了严嬷嬷生病之事。因是夫人的乳母,严嬷嬷颇有几分体面,请了阮府常用的大夫来看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小丫头们说严嬷嬷自请出府到儿子家里养病,夫人本不允,让她宽心在府中养病,并赏赐了些好药材,嘱咐小丫头们尽心照料。然老爷考虑夫人正坐月子,体本虚弱,怕过了病气,顺手推舟,允了严嬷嬷的请求,只多赏了些银两。
阮珺很郁闷,她还没逼问出真相,这老货竟就避了出去。再给她几天,哪怕再给她一晚,她必拷问出她的秘密。至于怎么拷问,实在不行,直接模拟个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的幻境,让判官给她定个背主之罪,严刑拷问,看她撑不撑得住。再不然,在幻境中以她的家人威胁,看她是否会为了个卢丽娘不顾自己的亲生骨肉。
只是,她这一养病,若养个十天半个月,娘亲……
阮珺心里盘算开来,还是要让娘亲早早脱离危险才好。只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难道要去直接逼问卢丽娘么?青澜院中,尚且被丫鬟撞上,更何况要穿行几乎整个花园。就算到了月香院,月门夜里落锁,她指挥着赵嬷嬷也进不去。
算了,还是当个夜猫子,给娘亲来点圣光沐浴吧。不过,只能来超短暂的,又要控制赵嬷嬷,又要留意周边环境,还要不惊醒娘亲屋里的上夜丫鬟,靠如今的精神力,实在有些过于勉强。
几天过去,阮文诚假期结束,一大清早就去了吏部报道。赵嬷嬷喂过奶,散完步,照例抱着小姐到夫人房中呆一会。
“咳,咳……”顾茉雅斜靠着锦枕对着臂弯中的阮珺咿咿呀呀逗弄了片刻,突然转过头咳嗽起来。阮珺担心地望去,见她面色发青,两颊透着一抹异常的绯红,额头隐隐透着汗迹,心中隐约闪过些什么。
赵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抱过小姐。东琴坐到床沿,在她背上轻轻拍打,面露担忧:“夫人,李大夫开的这药吃了多日,也不见好,反添了咳嗽之症。我还是送信给侯府,请侯爷给您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麻烦。”顾茉雅咳毕,歇了口气,道,“这几日天气乍热乍寒,可能有些着凉。你还是麻烦李大夫来一趟吧。赵嬷嬷,你带着小姐回房去吧,这几日不用过来了。”又转向东琴,“我有些头晕,先睡一会。”
赵嬷嬷应了一声,抱着小姐匆匆离去。阮珺皱眉,她这几夜给娘亲施展了圣光魔法,按理说圣光对身体恢复极有好处,就算短暂,积少成多,娘亲也该有所好转,怎得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产后虚弱,服药无效,反添咳嗽……娘亲这病症怎么感觉跟自己前世病故前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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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走水
“嘡嘡嘡嘡——走水了,走水了——”
急促的敲锣声撕碎了夜的宁静。顿时间,刺耳的锣声、慌张的脚步声、惊惶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听到锣声,赵嬷嬷一把掀开被子,抓了件外衣胡乱披上,来到摇篮前,把阮珺连着粉红小花被一搂,拖着绣鞋在东琴的扶护下往外冲。
阮珺静静地看着爹爹衣衫不整地冲进了青澜院,亲自指挥着丫鬟婆子们救人灭火。双眸掠过西剑背上娘亲瘦弱的身躯,她嘴角微微弯起。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她肥嘟嘟的脸颊上,她侧头望天微笑,今夜会下雨呢!
仿佛在回应她的微笑,更多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没一会,密集的雨滴织成了茫茫的雨幕。
“快带夫人和小姐去书房!”
“下雨了,下雨了,老天开眼,帮我们救火啊……”
“这雨下得太及时了!”
……
阮珺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心中叹了口气,窝在赵嬷嬷的臂弯中陷入了沉睡。
这一夜的阮府忙了个鸡飞狗跳。先是救火,好在有老天帮忙,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院子;再是连夜收拾空院子,安置青澜院的丫鬟婆子;夫人经历了一场惊吓,要连夜请大夫诊治;丫环婆子们淋了雨,得熬一大锅姜汤,免得大家着凉……
阮文诚忙碌了一夜,到得天亮,又挂着熊猫眼亲至吏部告假。所幸上司谅解,批了假不提,还宽慰了几句,说老天总算眷顾,竟下了场及时雨。
回至府中,阮文诚匆匆去看夫人,见顾茉雅在睡,南书坐在床边打盹,就轻声唤了南①38看書网答道:“王太医来看过,说夫人受了些惊吓,给开了张宁神静气的方子。夫人服用后,就睡了。奴婢觉得,夫人今晨的气色倒比昨日还好些,早上咳嗽得也不是特别厉害。”
“如此甚好。东琴、西剑、北舞呢?”、
“东琴和赵嬷嬷在书房小间里照顾大小姐,西剑在青澜院,北舞在整理老爷您昨夜吩咐收拾的院子。”阮文诚听后,也跟着去了青澜院。他要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听着爹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阮珺心中暗叹。这火本是她放的,但现在,或许有无辜的人要受累了。对不起,但她也是无可奈何。
之前,李大夫来过了,留了处方,药煎了,娘亲服了,无效。
南书送信给了青原侯府,当日,青原侯府请了太医过来,并再次送来一批好药材。太医看了,留了处方,药煎了,娘亲也服了,依然无效。
至于自己,几乎夜夜费尽心机,替娘亲圣光按摩,还是无效。
娘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怕过病气不让赵嬷嬷带着女儿进屋。但听着从院子里丫鬟婆子们的闲言碎语,看着爹爹的愁眉不展,阮珺心中一清二楚,甚是沉重。
生病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病越来越觉得跟自己前世亡故前酷似。生病不重要,重要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判断不出缘故,只能用些中庸的方子,对症治疗。
阮珺不能眼睁睁重活一世得来的娘亲如自己前世那般一点点熬尽生命。娘亲的病是一点点严重起来的,或许严嬷嬷动的手脚具有可持久性。她想检查娘亲的屋子,也思考过用幻境暗示那几个大丫鬟检查,但想到卡玛曾经提起过的宅斗里的各种阴损法子,她怕就算屋子里有问题,没有经验,也未必能辨识出来。倒不如乘着严嬷嬷出去养病,卢丽娘也在做月子,直接来个釜底抽薪,给娘亲挪一挪窝。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或许,能被她歪打正着呢?
当然,这釜底抽薪的法子,她也经过仔细思量。昨夜,西剑上夜,她有几□手,胆子又大,遇事不慌;施展火魔法前,她已经反复确认过空气中的水元素异常活跃,就算老天不下雨,她也可以用水魔法勾搭牵引一下,避免火势过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控制着起火不早不迟,控制着火势不大不小,容易吗?
一切都在阮珺的计算之中。当然,青澜院中的丫鬟婆子们中可能会有无辜的人因此事受累,她原也忐忑不安,但在听闻昨夜阮文诚吩咐厨房熬姜汤,心就宽了下来。爹爹还是宽厚仁和的,即使要惩罚,看在娘亲病重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制造杀孽。只要不死人,日后自己就可以补偿。
再说,她也略略留了点后招。火,最早是从严嬷嬷屋子里起来的。严嬷嬷是个有体面的,拥有单独的房间。这屋子的钥匙只有一把,一直都是严嬷嬷贴身收着。她被接出府后,房门就锁上了。为什么多日没人的房间还会起火,这个很奇怪。但查看废墟,确实是那屋子烧得面目全非,最是严重。阮文诚审问了半天,不得头绪,只能发落了几个巡夜守夜的丫鬟婆子,惩罚手段不外乎打板子扣月钱。
几天后,顾茉雅搬进了新收拾出来的丹桂院。丹桂院,顾名思义,里面种植了一些丹桂树,金秋季节,最是芬芳。
阮珺眼看着娘亲病情开始稳定,终于断定,原本青澜院中必有古怪。如今,她要做的就是防着严嬷嬷和卢丽娘再动手脚。严嬷嬷尚未回府,只要她回府,自己就制造机会废了她。卢丽娘在做月子,没有借口出来滋事。至于赵嬷嬷,有东琴陪着,自己多关注些,多防备些即可。
心情放松下,阮珺开始关注些其他,比如尚蛰伏于月香院不显山不露水的卢丽娘,还有她的女儿,鸩鸟转世的阮玉。
从丫鬟婆子们的闲谈中,阮珺获知阮玉几乎不曾出现在人前过,即使出现,也是裹得严严实实。这让她十分好奇,被她打残的鸩鸟投的胎,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呢?
会不会完全不能见人?所以卢丽娘想将女儿藏于深闺。
阮珺微笑,再过十来天,她和阮玉就会满月。按照习俗,生女之家会广发桃花帖。到时候,她和阮玉都会被抱出去见人。
她,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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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舅母
晋国有俗:女子满月,发桃花帖,男子满月,发桂花柬。
前世,阮珺年幼,卢丽娘待她尚亲厚时,曾带她与冒牌嫡姐外出参加过几回桃花宴和桂花宴。只是每次出门,她总会出些小状况,渐渐地,就不太爱出门了。于是,卢丽娘就顺理成章地只带那冒牌嫡姐出门。
那些小状况,如今阮珺是一个都记不得了。对于桃花宴和桂花宴,她也只粗粗记得大概。桃花宴桂花宴,内容都差不多,主角是满月娃娃,配角是来看满月娃娃的十岁内的孩子们。办宴席的主家会准备各种精致的茶点,有的还会准备些弓箭、秋千等,供男孩女孩们取用耍乐。孩子玩孩子的,大人聊大人的,若是有互相对上眼的,说不准聊着聊着就聊出个娃娃亲来。
故而,无论收到或未收到请帖,只要带着孩子,都可以去参加。有请帖的带请帖,没请帖的就拿一枝真的或假的的桃花,再备一份给满月娃娃的礼物即可。
距桃花宴还有五天,阮文诚就开始发桃花帖了。阮家祖籍在南方,路途遥远,且阮文诚三代单传,族亲关系甚远,故未送请柬。卢丽娘只是个姨娘,祖籍同在南方,也无需送。倒是顾茉雅出自青原侯府,上有两位嫡兄,一位庶兄,均已娶妻生子,必须送的。再是吏部的同僚,包括吏部尚书、左右侍郎、郎中等。再是关系比较好的一些在京城的同年朋友。
青原侯府收到请帖次日,来信索要更多的桃花帖,说现在桃花开得正好,想替他多邀些人来。阮文诚有些犹豫,青原侯府邀请的肯定是公侯王府,若能借机结交一二,肯定对仕途有所帮助。但如今夫人卧病在床,府中没有当家主母,怕招待不周,反惹了闲话。卢丽娘倒是主动请缨,想帮忙打理,但被他给拒了。当年,纳卢丽娘为妾,青原侯府就表示过强烈的不满,两位舅兄甚至把他胖揍了一顿。
阮文诚考虑半天,还是婉拒了青原侯府的提议。谁知当日下午,青原侯府二爷温直雅及夫人温木氏就亲至阮府。阮文诚请了二舅兄到书房说话,温木氏则来到丹桂院探望小姑。
顾茉雅无力下床,只好坐起斜靠着锦枕跟她叙话,并叫了赵嬷嬷带大小姐来见二舅母。
“这珺姐儿长得可真是粉雕玉琢,长大了肯定是跟小姑一样儿的绝世美人。”顾木氏从赵嬷嬷怀中抱过阮珺,笑呵呵地夸道。
看着二舅母真诚热情的笑容,阮珺的心神一阵恍惚。这二舅母,她前世倒也见过。年幼不懂嫡庶之分,她兴致勃勃地跟着冒牌嫡姐喊大舅母、二舅母,可俩舅母对嫡姐亲热,对她却冷淡疏离,节日里的礼物也是天地悬殊。她不明白,曾向卢丽娘哭诉,为什么都是爹爹的女儿,舅母们偏不理她,表姐表兄们也只肯跟姐姐玩,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卢丽娘很冷静地告诉她,那些舅母只是她嫡姐的舅母,不是她的,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认清身份……是啊,她如今已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嫡女身份是自己的,青原侯府的舅舅舅母是自己的,表兄表姐也是自己的。
“自从珺姐儿出世,舟哥儿、帆哥儿就日日盼着桃花帖,这几日更是日夜念叨,说要来看小表妹。”顾木氏一边轻轻拍着阮珺,一边对顾茉雅道,“最近桃花嫣然,天气又晴好,凌姐儿建议干脆把银海侯府家的、烟漠侯府家的、卫国公府家的都请上,大家热闹热闹。侯爷和我们老爷一商议,觉得甚好。母亲怕你累着,大嫂又丢不开侯府的事物,故派了我这愚笨的打个下手。”
顾茉雅叹道:“是我身体不争气,所以老爷才想着简办。既二嫂肯来帮忙,我求之不得。只是劳烦二嫂了。”
顾木氏笑道:“你也莫跟我来这虚的,要谢啊,让珺姐儿以后谢谢舟哥儿、帆哥儿、凌姐儿就是。”
顾茉雅也笑,苍白的脸上倒多了抹红润:“她婴儿家家,懵懵懂懂的,哪里知事。等她大些,让舟哥儿他们也多带着她去逛逛桃花桂花宴就是。”说着,叫了几个管家娘子过来,叮嘱但凡桃花宴事务均需听从二舅夫人调派。
众管家娘子齐齐应是。
于是,顾木氏每日早上到阮府,指点着打扫院子,准备玩具、茶点等,到了傍晚,再由马车接回青原侯府。期间,苏嬷嬷领了个媳妇子来禀报,说二小姐阮玉的乳母屡屡出错,追问下得知其家中发生变故,卢姨娘怕强留着不好,就打发了回去,并托老爷重寻了戴姓的乳母。
“哼!”顾木氏不满地冷笑,“不过一个区区妾室,指个乳母就不错了,还尽想着玩花样,什么乳母家中变故,八成是觉得那乳母不可靠,想寻个得用的来吧。就我猜测,这新来的戴嬷嬷肯定不是你家那口子请的。”
“换个乳母而已,何必计较。珺姐儿也换过。”顾茉雅挥挥手,示意知晓了,让苏嬷嬷领着新请的戴嬷嬷到管家处登记一下。
顾木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满月前一天,严嬷嬷病愈归来,到丹桂院见夫人。恰逢阮珺也在正屋,直接给了她一下精神攻击。“夫人,我……”话未说话,她已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严嬷嬷,严嬷嬷……”一阵慌乱后,顾木氏赶到,派人追上还未走远的严家儿子,让重新带回家里去。
次日,就是阮珺、阮玉的满月桃花宴。顾木氏天未亮就赶到了阮府,坐镇丹桂院中。本来,她怕扰了顾茉雅休息,想去其他院里。顾茉雅的气色倒是颇好:“这毕竟是我女儿的第一个大日子,就算我不能亲自操办她的桃花宴,也希望能够多感受一些。放心,吵不了我。”
听娘亲讲了一堆也未闻咳嗽,阮珺一阵得意。昨夜,她可是尽力地压榨了自己的精神力,总算完成了圣光三沐浴。就算一些夫人来探望叙话,娘亲应该也能撑得住。
只是,哈——欠——她还没睡足,就被东琴早早捞出了暖洋洋的被窝,洗脸,洗头,洗澡,换上大红的新衣,实在是太困了。
几乎同时,月香院中也有个小女婴在梳洗打扮,只是她穿上的是一身粉色的新衣。晋国习俗,嫡妻可穿大红,妾室只能穿粉;嫡女可穿大红,庶女只能穿粉,只有当庶女嫁为嫡妻时,才拥有穿大红的资格。
同样穿着粉红衣裙的卢丽娘悠悠看着窗外,没有理会身后忙碌的苏嬷嬷及前几日刚请的戴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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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赠花
温煦的阳光下,带了一丝暖意的春风拂过桃枝,飘落片片粉红的桃花瓣。
桃花树下,架着个黄梨木的摇篮,阮珺穿着大红衣衫,裹着藕色暗金纹小被,在赵嬷嬷的摇晃下舒服地直打盹。而不远处传来的孩子们的嬉笑声也像是最舒缓的催眠曲。
昨夜的辛劳透支了她的睡眠,一大早起来,又强撑着等见被卢丽娘藏了一个月的庶妹阮玉,看到上辈子夺了自己幸福的冒牌嫡女,眉眼与爹爹极为相似,小脸儿红润润,并无丝毫弱症,心中一阵失落,越发觉得困了。
“小表妹,小表妹……”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
阮珺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沉沉的,觉得那扰人清梦的声音很烦,忍不住嘟了嘟嘴,但就是不舍得睁眼。
“大哥哥,小表妹不理你呢!”一个娇憨的童音响起。
“嘻,看我的。”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捏了下阮珺的鼻子。阮珺一阵憋闷,从迷迷糊糊中乍然惊醒,猛得睁开双眼,气愤地白了一下。
“三哥哥,小表妹白你呢!”红衣杏群的四五岁小女孩拍着手笑道。
顾惜凌,大舅青原侯爷的嫡长女,自己的大表姐。杏目流转间,阮珺已认出了她的身份。那么,旁边捏自己鼻子,脸上还挂着得意笑容的五六岁男童应是二舅嫡长子,三表哥顾惜帆,而旁边高了半个头的应是青原侯世子,大表哥顾惜舟。
在阮珺前世的印象中,大表哥顾惜舟稳重和气,即便对前世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三表哥顾惜帆则相反,调皮捣蛋,伶牙俐齿,喜欢捉弄人,又最护短。似乎前世他就曾伙同冒牌嫡姐捉弄过自己。至于表姐,很重嫡庶,又傲气,前世根本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
“哇哇哇——”左侧不远处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阮珺清晰地看到顾惜凌眸中闪过的一丝轻蔑。
顾惜舟转头望去:“好像是玉表妹。”
“什么玉表妹,那又不是姑姑生的。”顾惜凌冷笑一声,“我现在可只有小珺珺一个表妹。三哥哥,你说呢?”她说着摇了摇顾惜帆的胳膊,寻求支持者。
“嗯!”顾惜帆重重地点着头,手不自觉地去捏阮珺的肥嘟嘟的小脸颊。阮珺连忙侧了侧头,赵嬷嬷也笑着阻拦:“表少爷,大小姐的小脸蛋儿可不能捏,捏了会流口水的。”
“真的?你可别骗本少爷。”顾惜帆瞪着赵嬷嬷做凶狠状,见赵嬷嬷面色微变,但仍坚定地点头后,他嘿嘿一笑:“我去看看玉表妹去。”说着跑向另一棵桃树下的摇篮。
顾惜凌嘟着小嘴,跺了下脚:“都说了那不是咱们表妹了,三哥哥偏又忘了。”
顾惜舟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样儿:“他不是去看小表妹,是去捏脸蛋儿吧!”
顾惜凌再跺脚:“三哥哥有好事也不叫我,我也捏脸蛋去。”说着也匆匆跑了。再然后是顾惜舟。
听着左侧传来的越发大声的婴儿哭叫,想象着阮玉一边吃饭一边不停流口水的情景,阮珺就觉得心情一片晴好,眉眼唇角都弯成了弦月。
“大哥,她在笑呢!笑得好可爱哦!”
“本世子看她是在幸灾乐祸呢!”
“二哥,什么是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就是看到别人倒霉,自己很快乐!”
……
真吵啊!阮珺睁大眼睛,看向凑在摇篮上空看她的三张陌生脸。听起来,这三人行又是一家子兄弟。那大哥板着脸,面上没一丝笑容,好像谁欠了他什么。哼,今天是她的满月日,不想来可以不来,来了竟还多管自己的闲事!那二哥长相俊秀,笑意盎然,温柔耐心地给老幺解释着,看起来性子不错。老幺比顾惜凌看起来还小些,似乎晒多了太阳皮肤有些黑,眼神明亮清澈,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这三人看起来陌生,不知是哪家的。阮珺正猜测着,却听顾惜舟拉着顾惜帆顾惜凌回转了过来,笑着对她身边的木板脸道:“洛世兄,你也来了?”
洛?阮珺搜索记忆,这姓很有些耳熟啊!
洛木板淡淡点了点头。
顾惜帆笑嘻嘻凑上前:“今日春光暖好,洛世兄不如折枝桃花相赠吧!”
洛木板嘴角一抽:“本世子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也不等那俩弟弟,直接走了。
顾惜帆转头看向那老二:“轻语?”
洛轻语温和一笑:“桃花赠美人,理所应当。”他走开片刻,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枝开满粉红桃花的桃枝,轻轻搁在摇篮末端,扯着老幺翩然而去。
顾惜舟待他远去,看了看摇篮上的桃花:“可惜,可惜!”
顾惜凌更是不满地拉了下顾惜帆:“三哥哥,那洛轻语虽是烟漠侯府的,却是庶出,你怎怂恿他送桃花啊?”
说话间,那洛家老幺蹦蹦跳跳跑过来,将一枝很迷你的桃花往阮珺好容易才伸出的小手里一塞,跑了。
顾惜凌焦急地跺脚:“三哥哥,都是你啦。不仅那洛轻语,连洛轻墨这臭小子也来送桃花了!珺表妹可是姑姑的嫡亲女儿啊!”
顾惜舟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收到桃花并不代表定亲。妹妹你满月时收到过更多的桃花呢……”
无视顾家兄妹的对话,小手捏着桃花枝的阮珺终于想起这洛家三兄弟了。本来,前世她外出少,没记住几个王侯公府的世家公子,但烟漠侯府的洛家老大烟漠候世子可是赫赫有名的。据说他在□岁时得了场罕见的重病,太医诊治无效,都让准备后事了。然烟漠侯夫人不肯放弃,寻了京城所有民间的大夫一试,没料想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江湖怪医。那江湖怪医不要诊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要洛轻卓跟他流浪三年,三年后就还他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所有的人都说这怪医是个骗子,谁知道三年后他是不是还在晋国。偏那烟漠侯夫人下了决断,将病得奄奄一息的儿子交给了怪医。三年后,竟果真还了个健康的世子回来。且这世子还因祸得福,练就了一身本领,成为了晋国赫赫有名的青年将领。
至于那洛家老二洛轻语,才学甚高,考中了进士,名次还很靠前。最难得的是性情好,连嫡母都赞不绝口。
老三洛轻墨,阮珺印象不深,只记得他们三兄弟非常和睦。为此,皇帝还特赐“五好世家”匾额,倒是打了诸多内宅不稳兄弟相斥的府邸一个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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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来客
继洛家三兄弟走后,顾家三兄妹也耐不住守在阮珺旁边,各自找喜欢的玩去了。而后,是陆续的公子小姐来看她,大多年纪小小的,肌肤好好的,一把子的青葱水嫩,嘻嘻哈哈地对着她一阵评头论足,有说她漂亮可爱的,也有说她皱巴巴的,哪里就看出漂亮来,再有的说要以满月宝宝的标准打分,已算难得的了……
阮珺听着耳边一会儿叽叽喳喳,一会儿吵吵嚷嚷的,觉得自己就像是街上卖艺的猴子,被围观,被评论,很是郁闷,干脆眼不见为静,闭上眼补起觉来。又有那调皮的公子小姐折了桃花来撩拨她,弄得她耳朵痒痒,鼻子痒痒,心里气得痒痒,干脆祭出自己的终极武器——哭!
那些公子小姐闻之呵呵而笑。阮珺悲愤交集,这有什么好笑的?转念一想,自己心智已是成人,竟被一群小萝卜头弄哭,实在也有些丢脸,于是哭声嘎然而止,睁开眼放肆地看了一圈,反笑了起来,倒让他们感到一阵有趣。
好容易等他们兴致散去,结伴离开,阮珺松了口气,好累啊!倒是那阮玉的摇篮边,来客甚少。有那不明白的小小孩想去看,自有同行的大孩子拉住,劝道:“那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别丢了自个的身份。”
桃花树围着的桃花亭中,顾木氏与诸多公侯夫人谈笑风生。她们年岁相仿,生为嫡女,嫁为嫡妻,自有说不尽的话题。因顾茉雅未出来,顾木氏毕竟只是舅家亲戚,故唤了卢丽娘一同出来。但在座都是莫非嫡妻,她一个侍妾只能和丫鬟婆子们同站在身后伺候。
恰银海侯夫人忆起幼年往事,道:“说起茉雅,我痴长她几岁,倒曾参加过她的桂花宴。那时不懂赠花之意,还跟着投了一枝,回去后被我那兄长好是一顿取笑。没想到今儿个竟来参加她女儿的桂花宴了。真是岁月如梭催人老啊!顾二夫人,不知茉雅如今身体可已好些?”
“倒是好些了。今儿个精神也不错,只是身子虚久了,一时还起不了。”顾木氏应道。
“春日里乍寒乍热的最易着凉,月子期间又易出汗。”银海侯夫人瞥了眼顾木氏身后的卢丽娘,“这位想必是阮主事的妾室了,竟能跟主母同日产女,看起来怯怯弱弱的,身子倒健壮得很,想来是个有福气的。”
卢丽娘听着,忙上前行了个万福:“婢妾不敢,夫人才是有福之人。”
银海侯夫人笑容一凝。她身后的大丫鬟银枝冷喝一声:“放肆!我家夫人没问你,你插什么话!”
“是。婢妾失礼了!”卢丽娘惊慌地看了顾木氏一眼,桃花眼水汪汪的,蕴满了不敢置辩的委屈。
顾木氏目不斜视,对着银海侯夫人笑盈盈地道:“秦夫人不知我那小姑最是心软,见了那小猫小狗闯祸,也不忍苛责,故府中常有些不规矩之处。若有得罪了秦夫人的,还望看在幼年情分上,包含茉雅一二呢!”
卢丽娘心中暗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掐得拳心生疼,只脸上仍含着一抹委屈忍让的笑容,别有一番楚楚动人。待回过神来,发现这群公侯夫人早已更换了话题,却是在交流育儿经了。
“舅二夫人!”一个小丫鬟上前,在顾木氏耳边低语几句。
顾木氏怔了几秒,点了点头。小丫鬟急步离去。
“顾二夫人,可是有什么事?”烟漠侯夫人道,“若有事,你自去忙。我们都是相熟的,不必客气。”
顾木氏面上浮起笑容,带着丝惊异:“刚才门上说,来了一僧一道,都想替珺姐儿看看。”
“不过是化缘尔。”卫国公夫人吁了口气,“这年头多是沽名钓誉之辈,因着僧道尼不征徭役,不征税收,常有那贫苦多口之家为谋生存将儿女送去出家的。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经文跟着前人念诵,常有念错了也不自知,几代之后,早以缪之以千里。每逢官宦富商宴席,或敲木鱼念阿弥陀佛,或甩拂尘唱无量天尊,再以算卦算命之由,说几句好话,得些银两而已。顾二夫人实不必在意。”
顾木氏素闻卫国公夫人不信僧道,笑呵呵道:“夫人说得倒也有理。然凡事均有例外,今儿来访的这两位,那道长木兰不甚清楚,但那僧人,却实实在在是位高僧的。”
“哦,是哪位高僧?”烟漠侯夫人因烟漠侯常年领兵在外,时常去寺庙求个平安,对京城附近的寺庙最是熟悉,听着顾二夫人的话,倒好奇起来。
顾木氏笑着卖关子:“侯夫人不妨猜测一二。”
“沐灵寺主持无风大师佛法高深,但从不外出。普济寺智森大师常外出讲佛,但从不主动踏足官宦之家。音云寺清辰大师,”烟漠侯夫人迟疑了下,“他常年云游四方,一年十二月几乎有十个月不在京城,但他不讲贫富,只论有缘,莫非是他?”
顾木氏轻轻拍手:“侯夫人果然一猜即中,正是那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清辰大师。”
“清辰大师啊,听说神龙不见身尾,最是神秘的。”旁边的吏部左侍郎夫人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桃花亭很大,里面放了好几张圆木桌,公侯夫人自成一桌,阮文诚吏部同僚的夫人也自成一桌。常去寺庙的夫人们交流了一下,竟无一人曾见过那清辰大师。
在众人的期盼中,小丫鬟领着一僧一道走了进来。到了跟前,众夫人齐齐怔住。那道长六七十岁,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那僧人脸圆体圆,不看四肢,到像是个葫芦,长得实在喜感。
“无量天尊!贫道九虚!”
“阿弥陀佛!贫僧清辰!”
一僧一道不卑不亢地行礼毕,众夫人才从惊讶中醒转。虽然清辰的名声比较响亮,但看起来九虚道长比清辰大师看起来更像高人。
顾木氏回了礼,看着一僧一道,有些迟疑。清辰大师笑呵呵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这牛鼻子比我来得早,有话他先说吧。”
那九虚道长也不着恼,拂尘一挥,对着顾木氏道:“贫道冒昧前来,只因昨日心血来潮,夜观星象,见贵府之地煞气冲天,恐妖孽祸世,特来化解。今见贵府门插桃花,在办桃花宴,掐指一算,才知贵府有天煞孤星降世。”
“天煞孤星?那不是会克父克母?”有那沉不住气的吏部郎中夫人惊呼了一声,而后现场一阵沉寂,显然都想起了阮家夫人的因病缺席。自从产女,就卧病不起,很符合啊!
卢丽娘面上不显,心中却自冷笑,嫡女又如何,天煞孤星呢!只是……她瞥了眼九虚身边笑眯眯的和尚,心中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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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辰
“哪来的妖道竟敢信口开河!来人!给我轰出去!”还是那卫国公夫人反应快,怒喝了一声。她素来不信僧道,不信转世轮回,认为凡事均需靠人争取。
那九虚也不慌张,微微一笑:“这位夫人莫恼,所谓良药苦口,且听贫道说完。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六亲,更有厉害的,还克邻友。若想化解厄运,唯有舍下世间繁华出世。贫道话尽于此,信或不信,夫人们自有决断。告辞!”也不待阮府婆子前来推攘,他从容挥袖离去。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了,只留下一众夫人们面面相觑。若顾茉雅病愈倒也罢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或阮文诚再出点事,这些夫人必然想起并相信九虚之判词。即使是卫国公夫人,虽不信这些,但为了家人的安全,也会对阮家女儿避如蛇蝎。
现场气氛冷寂而尴尬,顾木氏强笑着道:“那道士从来没听说过,或许是阮家的仇人故意找来污蔑的。”
“就是,就是。”众夫人纷纷笑着应和,但心中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反正顾木氏自己盘算着顾惜帆以后还是少来阮府,回侯府后也得赶紧跟大嫂说,莫请阮家女儿去侯府玩。
“阿弥陀佛,诸位女施主不必惊慌!那牛鼻子说的天煞孤星,其他地方有没有贫僧不清楚,但贫僧敢断言,阮府今日并无天煞孤星存在!”清辰大师宣了下佛号,笑呵呵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日的不速之客,除了那没名气的九虚,可还有个传说中的高僧啊!
“大师真的是城南音云寺的清辰大师吗?”现在清辰可是阮家女儿的救命稻草了,顾木氏不能不慎重。可以很负责的说,若是清辰也断天煞孤星之词,阮珺的命运就被注定了,只能出家,至于是当尼姑还是当女道士,那那有什么分别呢?
“贫僧确是。若女施主不信,来日可向音云寺主持描述贫僧容貌。”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其他夫人们听的。
“那请问大师能否帮我家外甥女算算命理?”
“贫僧为此而来。听闻贵府有两女同日出生,女施主不妨都抱来让贫僧一见。”
“好!大师请等片刻!”顾木氏招手叫贴身丫鬟研儿过来,耳语几句。研儿叫上墨儿匆匆走到桃花树下,分别跟赵嬷嬷、戴嬷嬷交代一声,抱着两位小姐离开了桃花林。过了片刻,又抱着两位小姐回来,竟已给她们换了一样的衣裳。
清辰大师看了一眼阮珺,从手上褪下一串佛珠递给抱她的墨儿,笑呵呵道:“此小施主凤凰之体,贵不可言。这串佛珠中有一颗梧桐珠,于她有益,就算贫僧给小施主的满月贺礼。”
顾木氏看了眼墨儿,墨儿会意,抱着阮珺一礼:“珺姐儿多谢大师吉言!”轻描淡写之间已将阮珺嫡女的身份挑明。
清辰大师再看向阮玉,却是笑容一收,一声叹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清辰大师,可是有所不妥?”顾木氏装作焦急地问道,心中却是在冷笑,若阮玉有问题,过了今日,就送庵堂去。虽说她与自家无血缘关系,但名义上沾亲带故,为了安全,还是化解为好。
听着问话,卢丽娘也开始不安起来。不过,只一瞬间,她就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若这阮玉是个有问题的,就不能留了。
倒是墨儿怀中的阮珺笑眯眯地听着,原来卢丽娘说的臭和尚就是这清辰大师啊!想起她的月下自白,忍不住努力扭了扭身子,去看卢丽娘的表情。在她听到自己女儿鸩鸟转世,乱家祸国后,表情想必会很精彩吧?
卢丽娘前世打的倒真是好主意,亲生女儿背着乱家祸国之名,她就算谋了自己性命,也无法扭转。偷龙转凤,李代桃僵,这才是釜底抽薪的好谋略。好处她女儿拿,坏处自己扛,卢丽娘几乎没什么代价。难怪自己幼年跟随卢丽娘参加桃花宴桂花宴,老是出状况。鸩鸟转世,乱家祸国的孩子,能不受歧视能不被排挤吗?难怪顾惜凌不肯跟自己说一句话,倒是表兄顾惜舟即便如此,对自己也算宽厚,实在是个难得的纯良孩子啊!
“女施主们且请宽心,贫僧说过阮府之中并无天煞孤星。只是这小施主自己命多坎坷罢了。”
阮珺心中惊异,不是说鸩鸟转世吗?怎么只是命多坎坷。他既能看出自己的凤凰之体,又怎么会看不出鸩鸟转世呢?难道是那鸩鸟被自己打得太过虚弱,竟因祸得福,没给他慧眼识本质?命多坎坷可不比乱家祸国,不但不会受排挤,说不准还能博些同情。
“可怜的孩子,那请问大师可有什么化解之法?”既然对自己无害,公侯夫人们也不介意表示下自己的善良仁慈。
清辰大师一指阮珺:“那位小施主前程不可限量,若这位小施主能多多亲近,或许能化解一二。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心存善念,多行善事,才是正理!”
“多谢大师赐言!”顾木氏目的已达到,也不想多管阮玉的闲事,当下吩咐备厚礼相赠。清辰大师谢绝,只取用了些桃花糕点,说是沾染些阮府大小姐的喜气。
待清辰大师离去,桃花宴也接近尾声。众夫人纷纷携带着自家的孩子离去。今天的桃花宴,一波三折,可算精彩。
几天后,京城城南音云寺的香客大增。在确认清辰大师的身份后,他对阮家大小姐的判词不胫而走,甚至传入了晋国皇宫。而后,晋国皇帝下了封口令。因不清楚皇帝的态度是怒是喜,渐渐的,也就没人提起了。
倒是京捕司下了道通缉令,命令捉拿一个叫九虚的道士。只是几年都不曾捉到,这九虚道士竟像是从不曾在京城出现过。此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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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佛珠
阮文诚回府,仔细问过清辰大师之言后,做了两件事。一是下令府中不得议论有关大小姐的任何事情。古今认知,龙者,皇也,凤者,后也。凤凰之誉,太过沉重,压在一个小女孩的头上,有害无益。阮珺是她的嫡长女,他既不想她因承受不起压力活得战战兢兢,也不想她侍宠而骄,肆意妄为。
更何况,还不知皇帝听闻了此事,是个什么态度呢!
就算皇帝不表态,这不还有太子呢!太子年长珺姐儿九岁,总不会因一僧之言,就等着珺姐儿长大才娶太子妃吧?
只是这太子若无意珺姐儿,珺姐儿未来的姻缘却也难了。其他皇子是万不能娶珺姐儿的,敢有意于她,就等于心怀不轨。重臣之家也不可娶珺姐儿,理由同上。只能让时间冲淡一切,等大家都忘记得差不多了,找个远离京城的嫁了吧。
第二件事就是下令将阮玉搬入了阮珺的房里。要亲近,就干脆让她们从小一个房里长大,同吃同眠,以后情分自然就深厚了。阮玉是卢丽娘所出,但身上同样留着他阮文诚的血,是他阮家的种。
对于阮玉入侵她的空间,阮珺很不满。她拒奶,她哭闹,想将阮玉赶出去。可大人们哪里知晓她这么个小小婴儿也有自己的思想,以为她饿了,以为她尿了,以为她不舒服了,还找了大夫过来看病。顾茉雅因着担忧,好转些的病情又开始反复。
阮珺知晓后,立刻停止了哭闹。该吃吃,该睡睡,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她可不想自己的努力前功尽弃。不就是一只小鸩鸟吗?转世前,她就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转了世,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朵朵来!
只是,爹爹也没说要买一送一啊!自从阮玉进了自己的房,这卢丽娘可经常打着来看二小姐的幌子来丹桂院,还动辄去正屋请安伺候。看着卢丽娘跟丹桂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接触说话,阮珺心中实在腻歪。她可不想刚赶跑了个严嬷嬷,又冒出来个宽丫鬟。
阮珺当机立断出手,找机会一个精神冲击把卢丽娘击晕了。当然,她控制着力量,只是让她晕倒,休养休养就可以恢复,最多有点头疼头晕的后遗症。倒是那严嬷嬷,听说缠绵病榻,一醒来就喊头疼,是彻底回不来了!
卢丽娘,她不想太过简单粗鲁地报复。她要慢慢的一点点地折磨她,让她尝到最彻底的痛。
娘亲病情稳定了,卢丽娘消停了,阮珺终于有时间关注她收到的礼物了。桃花宴上,其他属于她的礼物已被娘亲收了起来,唯一剩下的就是清辰大师赠予的佛珠。至于阮玉,礼物寥寥无几,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佛珠因阮珺手小戴不住,就放在了摇篮里,供她摸玩。阮珺闲着没事,一颗颗用小胖手数着玩,数来数去,应该有一颗母珠,十八颗子珠,正是佛珠手链常用之数。经过仔细辨认,阮珺可以确认其中八颗子珠材质,正是佛珠常用的七宝,紫金、白银、琉璃、水晶、砗磲、赤珠、琥珀,还有一颗是菩提子。只是剩余十颗子珠,两颗木质,两颗玉石质、两颗金属质,最后四颗非金非玉非木,她却没有头绪。那木质的,按清辰大师所言,应有一颗是梧桐木材质。阮珺曾细细摩挲体验两颗木珠的区别,隐约感觉摸着其中一颗时,心中似有清风拂过,偶尔会进入一种空明的冥想状态。莫非这就是梧桐木珠?
最让阮珺惊奇的是母珠。这母珠,流光溢彩,竟是蕴含了庞大魔力的七彩魔晶。七彩魔晶,即使在魔法世界,也属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其特殊性在于两点,一是适用于任何魔法,二是用完了魔力,还可以在平时慢慢注入魔力,积攒魔力,属于可再生资源。而一般的魔晶,都属于一次性资源,消耗完了魔力,魔晶就没用了。
七彩魔晶不算大,仅有她婴儿期的拇指大小,估计里面蕴含的魔力还不足以支持一次她曾经施展过的禁忌之术。但她没事玩禁忌之术干什么?人不能太贪心,够用就好。
这世界据她所知并没有魔法,真不知道清辰大师是从哪里得来的魔晶。魔晶到她手中,也算物得其所,物尽其用了。
阮珺摩挲着魔晶,有了它,自己即使年幼,也有了安身保命的资本,当然,也有了保护娘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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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刑问
可是,再几天后,顾茉雅的病情突然恶化。夜里,阮珺消耗着魔晶里的魔力,控制了大半个阮府。她控制着赵嬷嬷来到了月香院前,控制着月香院里的苏嬷嬷打开了院门,拖着沉睡中的卢丽娘跌入了十八层地狱的幻境。
这曾经是她为严嬷嬷准备的,只是严嬷嬷得病搬出青澜院,逃过了。如今,轮到卢丽娘享受了。
鬼气缭绕的阎罗殿,阴沉狰狞的阎罗王,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招待卢丽娘的是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阮珺是不曾见过阎罗殿,可她在九层魔塔中看遍了塔中书籍,有一本杂书,是某魔法师施展幻术的心得笔记,其中记载了一个折磨人的幻术,就将那些给套进来了。至于真正的地狱是否如此,谁也不曾亲眼所见,也就无所谓真假了。
拔舌,扒皮,石磨,刀锯、火炙……
因为是幻术,本来就是虚幻的,每次卢丽娘以为自己要死了,比如都被石磨给磨成肉酱了还能活吗,偏偏过一会又活了,只是其中的痛苦难以言喻。
“贱妾冤枉,冤枉阿——”
那阎罗王根本不跟卢丽娘废话,只是让小鬼差拖着她进行下一项,下一项,一遍转完,才让小鬼将她扔在寒气刺骨的阎罗殿,问她:“卢丽娘,你知罪否?”
“贱妾不知犯了什么罪,请阎王大人明示啊!”
“不知悔改的东西,继续!”阎罗王一声令下,小鬼差又把卢丽娘拉走,重返了地狱。
再一圈下来,卢丽娘傻了。“卢丽娘,知罪否?”阎罗王阴恻恻地问道。
“贱妾,贱妾知罪。”她学乖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既然知罪,那你都犯了什么罪啊?说来听听。”
“贱妾,贱妾不该设计灌醉阮文诚,哄他说那夜他夺了自己清白。”阮珺恍然大悟。她就觉得奇怪,爹爹明显对娘亲有情,祖母早亡也不可能塞人进屋,怎么会成亲没几天就抬了卢丽娘进门,原来是这贱女人自己设计的。真不要脸!
“还有呢?”阎罗王拔出了一把寒森森的匕首一边剔牙一边问。
“贱妾不该,不该嫌弃女儿身有红斑,将亲生女儿送到乡下,又在乡下买了个跟老爷有几分相像的女婴替换。”阮珺又是一阵惊异,这卢丽娘是不是最擅长调包计啊,前世主意打在自己头上,今生不知不觉中已换了一场了。
“还有呢?”阎罗王剔完了牙,又开始削起青色的指甲来。
“贱妾,贱妾……”卢丽娘犹豫了。设计阮文诚纳妾可以说自己爱他情深,调包女儿可以说怕女儿身有红斑遭爹爹厌弃,但谋害性命……“贱妾没有了。”
“不老实,拉下去继续!”阮珺哪肯见好就收,她最想知道的卢丽娘还没开口呢!
再一轮后,卢丽娘绝望了。不交代,酷刑永无止境,还不如交代了给个痛快的。
“阎王大人,若是贱妾全部交代了,会如何?”
“自然是根据罪行判入六道轮回。行善的或入天道,或入人道,或入修罗道。行恶的自然就是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
“若是害了一人性命,又该当如何?”
“这个要看被你害的人了。若其为大善,你谋他性命,自是大恶,或入恶鬼,或入地狱。若其为大恶,你虽谋他性命,实则行善,自当入上三道。若其非恶非善,或入人道转世弥补,或入畜生道弥补。”卢丽娘既问这些,说明心中戒备已松,自不能逼迫太紧,否则狗急跳墙,自己反会得不偿失。
卢丽娘心中盘算了一下,顾茉雅此人没啥大恶,但也未闻行过大善,自己坦白从宽,或许能挣一挣回人道的机会,即使失败,大不了入畜生道,投生成猫啊狗啊之类的,总好过自己一遍遍地遭受酷刑。
只一瞬间,卢丽娘就下了决断。她盈盈拜倒在地:“阎王大人容禀,贱妾确曾犯下大错,因嫉妒老爷爱护嫡妻,谋算了主母性命。”
“你说的主母可是原青原侯嫡女顾茉雅?她阳寿未尽,你何来谋害于她?”
“顾茉雅虽尚未死,可离死已属不远。”卢丽娘既然认罪,自然准备将一切和盘托出,也好在阎罗王跟前谋得个认罪态度良好的印象,“贱妾幼时身边曾有一嬷嬷,善制奇毒。有一毒名唤‘七日血煞散’,分母毒与子毒,无色无味。母毒于常人无害,仅对产妇起效。孕妇产子,必有创口,此散可经空气入侵,初期乏力虚汗,因与产后症状相似,不会引人注意;中期入侵肺部,咳喘不休;晚期食不入口,咯血而亡。子毒无其他效用,却可加速促进母毒发作。贱妾早前买通顾茉雅乳母严嬷嬷,令其用母毒浸染顾茉雅床帐。七日前,贱妾见她病情竟莫名缓解,故借请安之际,挥了几下染了子毒的手帕。如今子毒起效,母毒再无可挡。不出两日,顾茉雅必然病故。”
原来如此!阮珺心中恨极,只是还有一事不明,只得耐着性子询问。“你既说血煞散只对产妇起效,可你也是产妇,带着染了子毒的手帕,就不怕自己也赔上性命,还是说你有解药?”
卢丽娘惨然一笑,解释道:“此毒无解。只是前些时间阮府曾起大火,顾茉雅房中床幔虽未燃烧,但搬院子后,已然换新。故贱妾虽带着子毒进她房间,倒也不虞会误伤自己。再则,贱妾此时已出月子,即使母毒犹在,也不会起效。”
“此毒当真无解?你可想好了!顾茉雅阳寿未尽,你谋她多少年阳寿,轮回中就会受多少年苦楚。若是悬崖勒马,还能投个好人家。”阎罗王苦口婆心劝道。
“此毒是那嬷嬷自行研制,只试验过一次,她就因故去世。我只寻见了制毒方子,不曾见解毒方子,可能嬷嬷还未研发出来。阎王大人,贱妾已经知罪,只是奈何没有解药,想悬崖勒马也不可得。求阎王大人看在贱妾坦白份上,让贱妾投个好人家吧。下辈子,贱妾一定行善积德,尽力弥补顾茉雅。”
“迟了!”阎罗王冷喝一声,“拉下去,继续!”
鬼差拖着瘫软的卢丽娘往熟悉的道路走去。卢丽娘苦苦用指甲扒着地面:“阎王大人,您答应过贱妾,只要坦白了,就可以入人道或畜道轮回啊!”
“没错,我是答应了你入轮回。可那也得在你享受完该得的酷刑再说。”
“啊——”看着染着墨黑血迹的石磨从天而落,卢丽娘尖叫着从床上惊起。她感到浑身大汗淋漓,黏乎乎难受。一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寒侵入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回忆梦中场景,竟无丝毫记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获知了真相,阮珺不想将魔晶有限的魔力浪费在卢丽娘身上。娘亲至多两日寿命,赶紧想法子救她才是!
下半夜,阮珺几乎时刻守护在顾茉雅的床边,施展一个个有疗伤恢复效果的魔法。光系的,水系的,木系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想起九层魔塔中有杂卷记载,说世间还有时间魔法,空间魔法,以及传说中精灵族的生命魔法。若她能得时间魔法,当逆转时间,回自己投生前,以凤凰之火烧了那毒帐子;若她能得生命魔法,即便娘亲故去,她也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若她能得空间系禁忌魔法,或可如卡玛天马行空的想象,撕开空间裂缝,将娘亲送到卡玛偶尔提起的修□医治。可她这三种魔法都不会,唯一沾点边的,是知道空间戒指的制作方法。
若手边有足够的材料,制作出内部时间流逝极缓慢的空间戒指,她也能延长娘亲的寿命,想法子给她解毒。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如今,她手边只有一枚魔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些材料。两天,至多两天,又哪里来的及制作空间戒指!
娘,不要离开我!你不要再一次离开我!前世,您没能亲耳听到我喊您娘,我不要今生您也听不到我喊您娘。娘啊,你不要走……阮珺流着泪,一遍遍重复着可能无效的魔法,即便尿湿了襁褓,她也舍不得停下。
只是,天终究会亮,她的精神也会疲惫。虽然魔晶里有现成的魔力,调用时消耗的精神力可忽略不计。但所谓积少成多,她的精神力总量实在太少,逼问卢丽娘所消耗,控制阮府所消耗,加上一个个魔法累积的,已让她的精神力无限逼近崩溃临界线。将近天亮时,阮珺直觉头疼如裂,只能无可奈何恋恋不舍地回屋,撤去魔法,睡觉。
这一觉,直睡过了白天,到了晚上。好在婴儿叼着□也能本能地进食,赵嬷嬷虽觉她睡得偏久,有些诧异,但也没小事大作。
此时,顾茉雅已病得人事不知。阮文诚请了假,始终陪在身边。至于那卢丽娘,夜间做了噩梦,着了凉,正好托病不起。青原侯府请的太医来了几趟,诊脉后摇头叹息:“阮老爷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夫人恐熬不到明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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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求医
这一夜,丹桂院灯火通明。阮文诚神色憔悴地陪在顾茉雅身边,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
赵嬷嬷抱着阮珺,戴嬷嬷抱着阮玉分别坐在一旁。东琴、西剑、南书、北舞侍立于门外。
阮珺挣扎着,赵嬷嬷或是理解了她的想法,托着她的头直抱起她,让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病床。看着爹爹似塌了的脊梁,看着娘亲散落的发丝,她努力地眨眼,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只是那泪水总也止不住,止不住地滚落。
赵嬷嬷低叹一声,从袖中取出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喃喃道:“夫人要走了,大小姐,你也知道了,对吗?可怜的小人儿……”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不,不应该这样的。娘亲不能死,不能死……上天既然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定不是为了让她再痛苦一世,一定会留给她一线生机的。不是魔法治疗,那是什么?阮珺强忍着眼角的酸涩,睁大着眼睛四处张望,希望能得到一线老天的启示。
黄梨木雕花床,挂着淡绿色的床幔。床幔撩起,清晰可见绿底白色葵花的被子,爹爹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坐在黄梨木高凳上,拉着娘亲的手,低声述说着什么……左侧,有一架古琴,罩着粉红的纱。右侧,是黄梨木梳妆台,上面不知谁放了青花瓷花瓶,里面插了数枝桃花枝,有一纤细的短枝,甚是眼熟。
桃花枝?她目光一凝,脑海中隐约闪过些什么,直觉她苦苦追寻的灵感就在于此,但一时又无法确定,只能盯着桃花枝细细思索起来。
这几日桃树已经长出绿叶,桃花也不复之前的繁华,只零落绽放剩余的花苞。花瓶中的桃枝亦然,桃花残落,绿芽儿卷起,似已剪折了多日,尽显憔悴,梳妆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枯花瓣。
东琴她们怎么也不收拾一下?那里可是娘亲一目了然的地方。自己粗枝大叶没注意到也就罢了,她们一直伺候在娘亲身边怎么会没看见?难道是娘亲不让她们收拾?
阮珺盯着纤细的短枝桃花,突然想起,那好像是洛家老三塞在自己手里的桃花枝?那么……花瓶中的这把桃花是桃花宴那天小公子们送给自己的桃花了?想想这数目,跟自己记得的还蛮符合。
娘亲不舍得扔掉这一把已凋谢的桃花,是在想象自己桃花宴的情景,还是在憧憬自己未来的花落谁家?
思绪跑远了,拉回来。这桃花是洛家老三送的。那日,三表兄顾惜帆怂恿洛家老大赠花……洛老大,洛,洛轻卓!
阮珺双眸一亮,是了,前世里那洛轻卓不是也被太医断定无救让准备后事了吗?然后被个江湖怪医救回,后来还练就一身本领,成就一番功名。前世自己死了,他还活得生龙活虎呢!
江湖怪医能救洛轻卓,或许也能救娘亲!
阮珺精神一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试试!让爹爹请怪医来府里?不,前世印象中,这怪医从不登官员权贵之门,想就医,可以,自己送到他那里,至于医不医,再说。
阮珺握紧了佛珠手链中的那颗七彩魔晶,默念起魔法咒语。禁闭门窗的屋里突然旋起一阵风,将梳妆台上枯萎的桃花瓣卷起,排列着飞到阮文诚的面前。
阮文诚微抬起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桃花瓣。那桃花瓣却在他的眼前组成了几个大字,停留几秒后,分解,重新组成新的字。
“神医林味”
“城东”
“安直街”
“柳家弄”
“送医!”
似怕阮文诚不明白,桃花瓣在他面前重复了三次。
阮文诚晦暗的眼神一点点明亮起来,待桃花瓣不再组字,飘落于床上后,他大声喊道:“来人,备车!”
一刻钟后,阮文诚指挥着四婢将顾茉雅搬上最近的侧门外的马车,正准备启程,却发现赵嬷嬷抱着阮珺也想跟上车。
“赵嬷嬷,你陪大小姐在家呆着。”阮文诚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心忖这乳母怎的这般没眼力劲儿。谁知赵嬷嬷只呆呆地抱着阮珺要上车,不应话,不吭声。事实上,此时的她正陷在阮珺为她单独设立的小幻境中,哪里意识到自己正在违抗老爷的命令。
阮文诚看她呆呆傻傻,本欲训斥,然一眼看到她怀里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珺姐儿,心一软改变了主意:“东琴,拉她上来!”虽说桃花神给了自己神医的信息,但那个林味究竟能否治好夫人尚未可知。治好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治不好,按太医的理论,夫人恐过了今晚,带着珺姐儿,至少还能送上一程。
“驾,驾,驾……”阮府的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急速奔驰。今夜月色皎洁,倒不虞看不清路,只是京城宵禁,夜里有巡夜的官兵,若是遇上,恐要费一番口舌。所以,最好还是不要遇上吧。
其实阮文诚多虑了。有阮珺这个魔法大能在,他们又怎么可能遇上巡夜官兵呢?不说她在马蹄下加了一道风魔法,使得马车如风驰电掣一般;她还在马车外裹了一层结界,隔绝声音,避免了引来麻烦。更重要的是,她通过感受魔法元素的变化监控了马车经过附近的所有街道。真的遇上巡夜官兵,她也能在两者相遇前给巡夜官兵制造麻烦拦住他们,甚至直接给他们布置一个简单的幻境。除此之外,阮珺还努力平衡着马车,不让它因速度过快而翻车。
一盏茶功夫后,阮府马车停在了安直街的柳家弄口。原来阮珺绞尽脑汁只回忆起有人提过柳家弄,更详细的就没有了!
“东琴、西剑,你们去敲门问问。”关系夫人性命,阮文诚当机立断,竟无丝毫书生的迂腐之气。
“铛铛铛!”柳家弄很快响起了清脆的铜环叩击声。
“汪汪汪!”狗叫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还有男人女人带着睡意不耐烦的叫骂声:“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你娘敲!”
好在两个大丫鬟办事能力不错,只一会功夫,就问清了那林味所在,就在弄堂最深处。
马车长驱直入,停在林家陈旧的朱红大门外。阮文诚亲自下车敲门,敲了半天,并无人来应门,只好扬声道:“林大夫在吗?在下阮文诚,前来求医!”
西剑侧耳倾听,未闻动静,恐老爷一介书生,声音不够响亮,当下气沉丹田,冲着林府扬声喊道:“林大夫在吗?林大夫在吗?”那蕴含了几分内力的声音滚滚而去,在林府上空久久回荡。
阮珺顿时满头黑线,这丫头是嫌周围的叫骂不够多,想惊起一片泼妇骂街,还是想招惹巡夜官兵过来。幸好她动作快,一个结界放出去,将声音大半圈在了林府,也因此,这林府中,回音是更响更悠长了……林大夫在吗……林大夫在吗……
“叫魂呢!”一个略带暗哑的男音响起,似在西剑耳边轻语。西剑胸口一闷,如遭锤击,喉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好容易咽了回去,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吱呀!朱红大门终于开启,里面走出个白袍青年,长得倒是丰神俊朗,然面带寒霜,看着众人的眼神亦十分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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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接单
阮文诚忙上前说明来意,并对自家恶劣的夜间打扰行为表示了诚挚的歉意。
白袍青年淡淡地听他说完,挥挥衣袖,道:“这里是民宅,不是医馆,阮大人寻错地方了。”说罢,就待转身回府。
“林味大夫!”阮文诚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忽然一撩长袍,就待跪下身去。“老爷!”四婢齐齐动容,男儿膝下有黄金,老爷如此,也不枉夫人对他一往情深,以青原侯府嫡长女的身份下嫁于他。
“够了!”那白袍青年似背后长了眼睛,手负于身后轻轻一托,阮文诚感觉似被无形的力量托住,竟怎么也无法跪下。“你有完没完?”他转过身来,剑眉紧锁,“我林味从未学过岐黄之术,倒学过杀人之法,你们若再纠缠,别怪我出手无情!”
“林,林公子!”阮文诚微微抬头,书生的倔脾气开始发作,“若你不肯救我爱妻,杀了我也罢。”
林味怒极反笑:“你当我不敢杀人?我林味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天下还真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儿。只是我倒好奇,究竟是谁指点你来寻我?”
“桃花神说你是神医,你必是神医。我知你不愿出手,必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看在我女儿刚过满月的份上,你就救救我的妻子,只要你救她,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桃花神?”林味冷哼道,“我倒从未听说这世间还有个桃花神。你且说说,这桃花神是如何告诉你我是神医,又是如何指点你来找我的?”
阮文诚听他语气放松,以为有戏,忙将经过告知。林味古怪地笑了一笑,手微微扬起,一道暗劲将街边墙角的枯草嫩草齐根而断,再聚爪为拳,将它们揉个粉碎,手指张开,草屑纷纷飘散开来。他手掌轻挥,草屑似拥有了灵魂,自行开始组字。
“桃花神”
“是”
“一头猪!”
林味收回手,负于身后,看着草屑飘落地上:“麻烦你动动脑子,这种事你身后那个大叫大嚷的野丫头勉勉强强也能做到。”西剑恶狠狠地瞪他,但看到阮文诚看过来期盼的目光,虽不愿也只能勉强点头。
阮文诚的面色渐渐胀红,然后又慢慢变得苍白。他眸中的惊讶转为恍然,再转为黯然,在得到西剑的确认后,化作无可奈何的绝望,和浓浓的悲伤。“对不起,告辞!”他勉强笑了一笑,转过身,挥挥手,向着马车走去,身影苍老,脚步沉重,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
林味正想转身回府,忽见阮文诚身影一顿,然后慢慢倒地。几乎同时,马车外的东琴、西剑及车夫也晕倒过去。
马车车帘垂落,隔断了里面的风景。林味双眸一闪,里面除了本身就昏迷不醒的病人,另两人也莫名昏倒了。只剩下抱着婴孩的女子,呆呆地站立着,眼神茫然,看不出焦点,显然也非处于清醒状态。
一阵带着凉意的春风吹来,吹起草屑飘舞。林味眨了眨眼,忽见马车旁出现五个白骨骷髅,一个动作僵硬地掀起车帘,另四个伸手入车,各扯住车内铺陈的绒毯的一角,将里面的病患连着身上盖着的棉被抬下了车,步履僵硬诡异地向他走来。
而掀车帘的白骨骷髅摔了车帘后,步履僵硬地走至赵嬷嬷身前,伸出十根冷森森的白色手骨将阮珺从她怀中抱过,再摇摇晃晃走向林味。
看着这些没有丝毫皮肉的骷髅架子,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林味也忍不住为顾茉雅母女担忧,怕它们承受不住重量,将俩人摔死在地上。
阮珺小拳头紧握佛珠,盯着林味默念着魔法咒语,风刃削过,绞断更多枯草嫩草,漂浮到她与他之间。
“求你看看”
“她中了”
“七日血煞散”
“我愿付出一切”
阮珺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为什么林味会不承认自己是大夫。前世的传说里,他是脾气古怪,所以大家只叫他怪医,没人叫他神医。但是没有人告诉自己他会干脆不承认自己会医。究竟是他不会,还是不愿?
爹爹已被他说服,准备无可奈何地回转。可是,她不甘心!哪怕暴露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哪怕被人发现当作邪祟消灭,她也要再努力一把。
林味的脸色变了。他曾经以为那桃花神不是阮文诚的借口,就是哪个或与自己有仇的内家高手耍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婴儿身上。
听到七日血煞散,他有些恍然。虽然这名称没听过,但显然是一种毒。既然是毒,那么找到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会制毒的人一般都会解毒,他亦然。
只是,击晕数人,指挥骷髅,虚空组草字,这娃是妖孽转世吧?胆子倒是个大的,也不怕被人见了抓去烧了。
林味腹谤着,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个胆子大的,若是正常人,看见突然冒出来一堆骷髅会走路,会抬人,会抱人,不吓晕才怪!
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好奇,林味不置可否,探手把了把被骷髅抬过来的顾茉雅的脉,良久,才抬起头来。“你娘?”
阮珺点头,眼泪汪汪,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迟了点……”林味话一出口,阮珺顿时眼泪哗啦啦往下滚。“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能救。只是要费些功夫……”
阮珺眨了眨眼,破涕而笑。“只是你确定要我救吗?”林味站起身,淡淡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毒药制造的原材料来自于南方,若要解毒,还需往南方一趟。你娘毒已入脏腑,需每日用银针封锁,也就是说,你娘得跟我走。”
阮珺狠命地点头。听到林味说娘亲有救,她心中顿时被满满的欣喜所充斥,眉眼、嘴角都是抑制不住的微笑。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带走你娘,你就不怕你娘的名誉毁之一旦?”林味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再则,你不曾见过我,就真这么信任我?我也不屑欺骗你这个婴孩,哪怕你够妖孽!我林味并非悬壶济世的大夫,而是整日与毒草毒虫打交道的毒师,接触的东西毒,心也毒。你娘若落在我手中,就算治好了,说不定也会成为我试毒的试验品。怎么样,你还坚持我带走你娘吗?”
阮珺坚定地点头。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名誉,名誉相比于性命,算毛啊!试验品吗?前世里洛轻卓活得好好的,还练就一身本领,据说对那个救他并教了他三年的有实无名的师傅敬崇得很。
“那你回去吧!你娘我带走了!”林味上前,将顾茉雅和着被子一卷一楼,悠悠然晃进门,哐当,将门一合。“你娘的诊金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吧。走前记得帮我收拾干净门口!”
好吧,娘有救了,林味也没那么古怪,终于接了单。只是……看着马车外晕倒的爹爹、东琴、西剑、车夫,傻愣愣呆着的赵嬷嬷,阮珺开始头疼起来,她该如何解释娘亲的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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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孝女
实话实说,告诉爹爹娘亲治病去了?她一个满月多点的婴孩,怎么告诉?再冒充桃花“神”?爹爹脑袋被门夹了或许还会相信……
点明自己的身份?就算爹爹不将她当作怪物焚烧,消息泄露出去,自有打着除魔卫道旗帜的来除她。这,她也不甘心!她糊涂了一世,此生,她不仅要报仇,还要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娘亲失踪就让她失踪?估计,爹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闹林府。林味脾气怪的很,好容易答应救娘亲,若一生气一撒手,那好,自己所有的努力全废了。
还有,林味有一句话没说错,若被别人知晓娘亲跟他孤男寡女去了南方,哪怕有着治病的大义在,娘亲的名誉也毁了。众口铄金,哪怕爹爹不在意,娘亲也会生不如死。
阮珺悲哀地看着阮文诚,真的不是她想欺骗他,只是事已至此,她情非得已。她暗自发誓:“爹爹,只要您对娘亲一心一意,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夫妻团聚!如今,爹爹,您就当娘亲病故了吧……”
她默念咒语,四个白骨骷髅顿时消失,只余下抱着她的,将她塞回赵嬷嬷怀里,而后捡起掉落的绒毯进了马车自行躺下。阮珺沿着骷髅布了一个小小的幻境,让它冒充起了自己的娘亲。
洒落的草屑被一个风魔法卷起集中,再埋入土中。阮珺看着没啥问题了,默念咒语,几道圣光闪过,瞬间治愈了马车内外晕倒的人。
阮文诚的记忆尚在晕倒前,失魂落魄的他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并没太多关注,只是垂头丧气地进了马车,吩咐回府。
赵嬷嬷抱着阮珺、东琴、西剑也上了车。一路上,看着阮文诚与骷髅十指紧扣,能看穿幻境的阮珺只觉心中涌过一阵阵酸涩和歉疚。唉,就让“娘亲”再多活一会吧,等到了府里,再“死”去吧。
回了阮府,阮文诚温柔地给骷髅擦拭着脸颊,喃喃低语。阮珺心一软,再让爹爹陪一会“娘亲”吧,再一会会也好。
天微微露出鸡肚白,阮文诚的眸中微微露出激动,他拉着骷髅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开心地道:“茉雅,你看,天要亮了。太医说你活不到天亮,他肯定是诊错了。茉雅,你不舍得离开我对不对?还有我们的珺姐儿,你也舍不下她对吗?那你就不要走了,我们一辈子好好的,好不好?”
阮珺心知不能再拖,只能狠一狠心改变了幻境。幻境,顾茉雅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留恋地痴痴望着他,裹在他温热掌心的冰凉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唇角,再无力地垂落。
“茉雅,茉雅,茉雅……”
对不起,爹爹!阮珺眼神一黯。她本想了许多话,想让“娘亲”临终前叮嘱爹爹,只是,终不忍心,还是就这么简单地去了吧。
主母亡故,阮府里迅速一片白色,连阮珺都穿上了定制的孝服。因顾茉雅前两日病情迅速恶化,太医提早叮嘱了准备后事,一时间虽有些仓促,倒也算忙而不乱。
只是,这期间倒出了件奇事,传了出去,说阮家大小姐自丧母后,非要陪在灵前,一旦将她抱开,她就哭闹得歇斯底里,一回转灵前,立马情绪稳定,不哭不闹,当然也不笑。
本来这也没什么,婴孩的脾气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能当真吗?问题是阮家还有个与大小姐同龄的庶女二小姐,给她换孝服,她笑,府中挂白灯笼,她笑,亲友吊丧,她还笑。
这可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成全了阮珺孝女之名。而真相是,阮珺不能远距离操控幻术,为了避免棺材内的骷髅被识破,她只能死皮赖脸地守在灵堂。按理说,停灵七日不能封死棺木,她怕自己撑不住睡死,还偷偷用木系魔法卡死了棺木,让人不能轻易推开棺盖。而阮玉的笑,其实也没什么。小婴儿不懂伤心,看着好玩觉得新鲜就笑了。只是她乳母戴嬷嬷想掐哭她的动作,被阮珺给无形化解了而已。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追究真相,难得糊涂为好。
再比如说卢丽娘,顾茉雅病死,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也是她一手操作的,可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那样,倒像顾茉雅是她亲姐似的。阮珺看不得她那虚伪样儿,尤其不想她用同情哀痛的目光看自己,觉得贼恶心,就忍不住给她下下绊子。
只要在灵前,卢丽娘就诸事不顺,走个路都能变出花样来,譬如莫名摔跤,譬如无事撞墙……
虽然灵堂中人很多,再不济还有个大小姐及照顾大小姐的嬷嬷或丫鬟;虽然她穿得足够暖和,可看着顾茉雅的黑棺红字,看着阮珺冷幽幽的目光,她还是觉得脊背上冒着丝丝寒意,不自觉地就会打个哆嗦。
冷?是做了亏心事心中害怕吧?阮珺心中冷笑,干脆再给她加把火,时不时在她脖子后面吹点冷风,哦不,应该是灵堂里的阴风。
只一日,卢丽娘就病倒在床爬不起来了。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她不到灵堂,阮珺一时也整治不到,只能暂时歇手。
第一日,顾茉雅的娘家青原侯府就来了人,是阮珺的大舅夫妇,二舅夫妇及三舅父母前来吊丧。第二日,她外祖母青原侯府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气势汹汹地赶来,原来昨日里怕她伤心家里人尽瞒着她,没想到被顾惜凌童言无忌给说破了。匆匆赶来的老夫人对于嫡长女的英年早逝很难接受,在青原侯世子顾惜舟的搀扶下颤颤悠悠地举起龙头拐杖就打阮文诚:“你赔我的茉雅,你赔我的茉雅!”
阮文诚只能磕首,任凭老夫人发泄。还是顾惜舟一旁相劝:“祖母,姑姑过世,姑父也一样伤心的。”
“伤心,他伤心个屁!当年才娶了茉雅没几日,就抬了个狐狸精进门。那狐狸精呢?怎不见她给茉雅守灵?”青原侯老夫人四下张望,没看见卢丽娘,气得直顿拐杖,“好啊,主母过世,妾不守灵。这是你阮家的规矩,还是你阮文诚的规矩?”
“母亲息怒,阮家并无这样的规矩。只是她实在是病得起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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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轻卓
“昨儿不是还哭得中气十足的吗?只摔了几下就下不了床了?莫不是心中有鬼,怕茉雅找她算账?”青原侯老夫人冷哼道。
配合着她的质问,白幔无风自动,倒让灵堂里几个胆小的丫鬟婆子吓得变了脸色。阮珺抬眼偷瞄外祖母,发飙,继续发飙!最好派个大夫去给卢丽娘把把脉,看看她如何起不了床。前世,卢丽娘在娘亲的灵堂上表现想必是完美无缺的吧?她是个善于经营的,经过十几年的筹划,即使是外祖母对她也是夸赞有加,说她恪守本分,善于持家。
“母亲息怒。丽娘对夫人向来谦恭敬顺,夫人生前也常有夸奖。如今丽娘病重,也是因夫人过世悲痛过度,实非欺瞒母亲。”
“哼……”青原侯老夫人正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婢妾,婢妾给侯老夫人请安……”转头望去,正见一嬷嬷搀扶个身穿孝服的妇人向她行礼。这妇人一身白衣,脸上未施半点脂粉,满头青丝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缀了朵白花,面色惨白,眼下青黑,行礼时颤颤悠悠,可不正是那卢丽娘。
“你怎得来了?大夫说你不能下地……”阮文成低声斥道。
“姐姐对婢妾情深义重,爱护有加,婢妾即便是爬,也得爬着来送姐姐最后一程。”卢丽娘掩帕轻咳,神色憔悴,语气凄切。
青原侯老夫人见卢丽娘已前来守灵,也没意思再纠缠下去,只是冷哼一声,让顾惜舟扶着来到棺木前,狠哭了一场。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顾茉雅是她最疼爱的,也是唯一的亲闺女。
顾惜舟上了柱香,怕祖母哭坏了身子,劝道:“祖母,看到您如此伤心,姑姑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倒是妹妹幼年丧母,祖母该多加怜惜。”
青原侯老夫人闻言,走到赵嬷嬷跟前,抱过阮珺,看着她跟茉雅长得甚似的大大的杏眼,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酸:“可怜的珺姐儿,不若与外祖母去侯府住吧。”
“祖母,若您怜惜妹妹,不若等妹妹送走姑姑,请娘亲遣人来接吧。”顾惜舟低声提醒道,“如今妹妹正在守灵……”
阮珺也睁大着眼睛看着青原侯老夫人,如今她可不能离开灵堂。七日停灵,棺盖没钉死,若出点意外,没有她守着,棺盖被推开,就麻烦了。经过这些日夜的消耗,七彩魔晶里的魔力几乎被挥霍殆尽,如今棺木中别说没有顾茉雅的尸体,连骷髅都被她撤去魔力散去了。魔晶里的最后一点现成的魔力被她留着用以应付紧急状况。她无论如何不能走。
好在青原侯老夫人虽心中伤痛,并没老糊涂,只哭了一场,略呆了呆,就被顾惜舟搀扶着离去了。
在她离去后没多久,卢丽娘晕倒在灵堂,被阮文诚派人送回了月香院,此后几日再没来过灵堂。据月香院婆子丫鬟传出的消息是,她一直昏迷不醒,自然也不是故意不守灵了。
几日后,顾茉雅棺木封死,出殡下葬。回府后,阮珺精神放松,一时昏睡过去,呼喊不醒,倒把阮府又闹了个鸡飞狗跳。
两日后,阮珺终于睡足,悠悠醒来。睁开眼,就看到爹爹阮文诚眼眶青黑,胡子拉渣地坐在摇篮旁,一拳支着下巴打盹,顿时心中暖暖的。她已记不清,前世她是怎得与爹爹生分了的,如今想来其中不乏卢丽娘的刻意挑拨吧!
东琴推门进来,欣喜地叫道:“老爷,老爷,大小姐醒了。”阮文诚惊醒站起,一把连着小被抱起阮珺,忽觉手上一湿,定睛看去,顿时有些尴尬。
更尴尬的是阮珺。虽说她是婴儿,灵魂毕竟是成年女子,尿了爹爹,更加不好意思。“老爷,如今大小姐醒了,按太医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您先去歇息歇息吧,我来照顾小姐。”东琴装作没看见阮文诚手上衣襟上的尿渍,不动声色地接过阮珺。
阮文诚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出门而去。东琴给阮珺换过衣被,叫来离开就膳的赵嬷嬷给她喂了奶。
阮珺一边吃奶,一边打量,看到窗外盛开的大朵大朵的碧白色的白玉兰时,忽然一怔。这既非丹桂院,也非娘亲原本的青澜院,莫非是前世“嫡姐”的云兰院?今生,自己才是嫡女,所以,云兰院也成了自己的居处了。
云兰院是阮府除青澜院、丹桂院外最大的院子,虽不如前世她所住的罗兰院精致幽雅,但此院开阔大气,采光极好,院中栽种玉兰、海棠、牡丹等名贵品种,细细想来,哪里是小小的罗兰院所能媲美。
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她的脸上,带来阵阵春的暖意。阮珺嘴角微微弯起,前世属于“嫡姐”的今生都会物归原主的,爹爹的疼爱,舅家的爱护,院子,未来教导的女先生……
想到“嫡姐”,她想起今生的庶妹。卢丽娘调换了阮玉,那真阮玉不知被她养在什么地方,这假阮玉倒是个无辜的。若她不来惹自己,自己放她一码也无妨,若是敢招惹自己,呵,那是找死。
至于真阮玉,可是鸩鸟转世,即使鸩鸟被自己打了个半死,也非善物。卢丽娘私自调换,剥夺了她阮府小姐的身份,日后倒是可以寻寻,说不准能利用一二。
如今葬礼结束,这卢丽娘想来应该“病愈”了吧?倒是娘亲,如今不知到哪里了。听那夜林味的口气,娘亲痊愈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知她何时能够归来,不会也要跟洛家小子一般来个三年五载吧?
想到洛轻卓,阮珺心中一个咯噔,糟糕!林味可是洛轻卓的救命恩人,如今陪娘亲远去南方解毒,若是不能及时回京,洛轻卓发病,岂不没得救了?
若洛轻卓是个坏人倒也罢了,可阮珺分明记得,前世里的洛家老大是个难得的英雄人物,若真因此夭折了……那可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了。
阮珺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来。她安慰着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说不定洛轻卓今生根本不会生病呢,说不定林味能够及时归来呢,说不定没有林味,还会冒出个张神医,李神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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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四婢
实在不行的话……阮珺看着窗外的白玉兰,暗下决心,求人不如求己,不如自己练好魔法,自己去充当他今生的救星。圣光解不了卢丽娘下的奇毒,不代表治不好洛轻卓的重病。
按照她对光系魔法混沌吞枣的理解,光系、水系、木系魔法都有治疗魔法。光系侧重治疗疾病,水系侧重治疗伤痛,木系侧重延年益寿。只要洛轻卓不是中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只要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练习魔法,积攒魔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洛轻卓前世真的是单纯的生病吗?会不会也是中毒呢?卡玛说公侯王府多宅斗,嫡庶之间难相容。这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阮珺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或许,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因顾茉雅“亡故”,阮文诚将阮珺移至了云兰院,又念着清辰大师的话,将紧挨云兰院的陌薇馆给了阮玉。嫡母在,两位小姐共居一室倒也罢了,嫡母亡,若再挤在一个院里,倒显得苛待嫡女了。
此后几日无事,只听说月香院里传出消息,卢丽娘的病情正在渐渐好转。阮珺闻言,暗自冷笑,她倒也沉得住气,没有主母一下葬,就能下床。不过,应该也无需几日,她就会病“愈”了。
忽一日,西剑、北舞肩头搭着个包裹,眼圈红红地来到她房中,一人给她磕了一个头,匆匆离去,倒像是出远门的,又像是一去不回的。阮珺惊疑不定,这是为甚,难道卢丽娘这贼婆子又出手了?
没过多久,东琴、南书也来到了她房中,眼圈同样红红,同样磕了个头,只是没带包裹,磕头后也没立刻离开。东琴更是伸出手来,将阮珺抱着,来到院中晒起了暖暖的太阳。
阮珺被闹了个丈二摸不着头脑,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一个个敛声屏气,不若往日的嬉闹,也无从获知消息,好容易挨到了晚上,在赵嬷嬷身上施展了个一级幻术,装作个相熟的管事媳妇询问八卦。
赵嬷嬷说昨日老爷写信问了青原侯府,夫人的四个陪嫁丫鬟该如何处理。青原侯府回信让老爷问她们自己的意思。她们商议后,西剑拿了卖身契离府了,东琴、南书留下照顾大小姐,北舞回去了青原侯府。
“听说那北舞本来也想留下,被青原侯府老夫人知晓了,说大小姐现在年幼,身边有两个大丫鬟足够了,叫北舞的家人领了她回去。”
“为何啊?”虚拟的管事媳妇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嫌北舞长得太好,怕她勾引了老爷呗!依我看,这北舞说不定本来就是夫人给老爷备的,否则哪有一个陪嫁丫头,好好的正经东西不会几样,倒会些妖媚的舞蹈的。”
阮珺回忆四婢容颜,确实是北舞长得最好,不过她也没有赵嬷嬷说得这般不济,一般大丫鬟会的她也是都会的,只是绣不如东琴、文不如南书,武不如西剑罢了。因四婢通过自己的考验,阮珺心存好感,听赵嬷嬷私下如此议论北舞,对她更看轻了几分。
西剑选择离去,她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几份好奇,猜她会不会去当那个什么压寨夫人。或许,日后还能相见呢!
倒是东琴南书的留下,让她心中既有一份期待,又多了些许不安。她不记得前世里娘亲去世后四婢的去向,若也是如此安排,为什么前世自己没有丝毫东琴南书的记忆?难道是她们在自己拥有记忆前已被卢丽娘处理了?
“赵嬷嬷,赵嬷嬷,你在嘟囔什么呢?别吵醒了大小姐。”东琴南书搬进云兰院后,俩人商议了每夜轮流陪睡于阮珺房中。东琴在夫人房中伺候惯了,夜里甚是警醒,听赵嬷嬷嘴里嘟囔着什么,细听又无法分辨,恐她做着噩梦到时会惊醒,忙披衣起身去推她。
阮珺闭着眼睛假寐,心中苦笑着撤去魔法。以后想问什么,还得将她一齐迷了才好。赵嬷嬷醒来一脸茫然,细细回想实记不起什么。东琴叮嘱了两句,又过来看了看阮珺,自去歇息。而后一夜无话。
东琴、南书本是夫人的陪嫁大丫鬟,素有威望,自来了云兰院后,将个云兰院整治得井井有条,俨然有序又不失生气。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不八卦,不争吵。闲时,或东琴给她们指点女红绣工,或南书教小丫鬟们识几个字,画几个绣花样子,倒也其乐融融。
阮珺很享受这种温情平淡的生活。只是,当她听到卢丽娘痊愈后,就明白这种难得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不是她不想立刻除去卢丽娘,只是卡玛讲过一些宅斗,与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若暂且供着个知根知底的对手。
娘亲一去南方不知几年,若是一年后归不来,没有卢丽娘挡着,阮府肯定会迎来个新的女主人。留着有几分手段的卢丽娘,替自己看着爹爹,也算废物利用了。
再则,她心中还隐隐有个疯狂的念头,想要更狠地报复卢丽娘。只是……
躺在东琴的怀里,阮珺看着她白皙光滑的下巴发呆。东琴,南书,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的,但身为一个丫鬟,只有忠心是不够的,还要能够保护主子,总不能反要让主子时刻替你们费心。所以,你们一定要保重,别让卢丽娘算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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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借调
卢丽娘病愈后,来云兰院看过阮珺几次。阮珺冷眼旁观,见她对云兰院的丫鬟婆子们和蔼可亲,对大丫鬟东琴、南书谦和友善,让人抓不到半点错处,心中就忍不住郁闷,想给她添点堵。比如见她站在白玉兰树下,扔个风刃削朵本就凋零欲落的花儿下来砸她脑袋。
整朵的白玉兰颇有一点分量,砸在头上虽不是很疼,也让猝不及防的卢丽娘吓了一跳,固定发髻的银簪被砸歪,几缕青丝调皮地跑了出来。阮珺见状眉开眼笑,难得有正大光明嘲笑的机会,不笑就是傻子。
阮珺出手不算频繁,怕打草惊蛇,只是抓住机会顺势而为。然卢丽娘涵养很深,无论出什么意外,她都能淡淡一笑,然后温和地提出一些建议,这玉兰花太高了,不如将枝条修建一下,这院子里有杂草碎石子,还是让小丫鬟收拾干净了为好……
因着一点对卢丽娘不痛不痒的教训,反倒让卢丽娘抓住机会绵中带刺地批评起自己院里的丫鬟婆子,阮珺觉得甚为没趣,悻悻罢手。
卢丽娘回到月香院,见苏嬷嬷关上门窗,顿时卸下了温柔的笑意。“嬷嬷,你说这云兰院是不是跟我相克,怎我每次去,都会出些意外。别是那院里还藏着个高手吧?”
苏嬷嬷不紧不慢地给她倒了杯茶:“应该没有了。据老奴观察,夫人身边只有西剑会武艺。”
卢丽娘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本想西剑若是选择留下,日后倒还费些功夫。没想到她是第一个走的。还是嬷嬷你有办法。我只在老爷面前略提了提,说了几句她们的好话,老爷就替我出手了。只是发还卖身契,倒是便宜了那丫头。”
“走了也好,留下终究是个麻烦。”苏嬷嬷面无表情地道。
卢丽娘点头:“那东琴南书,嬷嬷可有什么办法?她们两个心思缜密,谨言慎行,又相互提醒,很难抓到错处。”
“不如祸水东流,分而击之。”
一个月眨眼而过,阮府之中平静祥和。或许是前些时间,请假太多,也或许是最近吏部事情繁杂,阮文诚最近忙碌得很,每日里早出晚归。阮珺整个月竟没见过他几面。看卢丽娘的架势,她猜测,爹爹是不是已让她暂理内宅了。虽说她一个半主半奴的姨娘没权利管事,但前世她还不是一管十几年,最后连外祖家都认可了。
一日早上,阮珺正惬意地晒着太阳,忽闻陌薇院方向传来一阵哭闹吵骂声。“东琴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正跟东琴请教女红的小丫鬟竹香好奇地道。
“不用。”东琴闻言,斥责道:“你忘了云兰院的规矩了?”
“没有。”竹香吐了吐舌头,“不管闲事,不传是非,循规蹈矩,安守本分嘛!”
“嗯,记得就好。”东琴笑了笑,继续给她讲解绣花的技巧。
人不寻事事寻人。次日,卢丽娘带着苏嬷嬷来了云兰院,找了东琴说明了来意。“调去陌薇院?”东琴惊讶地皱起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卢姨娘说笑了,奴婢是老爷指定给大小姐的丫鬟,大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
正午睡的阮珺被东琴那一声拔高的反问惊醒,心中一个咯噔,卢丽娘这是在调虎离山吗?东琴是娘亲的陪嫁丫鬟,现在也是过了明路的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卢丽娘应该没这个权利调走她吧?
“东琴姑娘你误会了。不是调走,是暂时借调一下。姑娘想必也听说了昨日陌薇院发生之事。”卢丽娘笑盈盈道。
“不,奴婢不清楚。”东琴毫不客气地打断卢丽娘,“奴婢是云兰院的丫鬟,眼里心里只有云兰院里的事,其他的跟奴婢不相关,奴婢也不关心。倒是姨娘您,可以多关心关心陌薇院。”
“你这丫头,怎如此死心眼!”卢丽娘笑骂了一句,“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有个丫头偷东西被发现了,争吵起来惊动了老爷。老爷见陌薇院里乱糟糟的,也没个次序,又见你和南书将云兰院打理得有条不紊,所以想将你调去陌薇院一段时间,□一下那里的丫头。若是你实在走不开,南书也成。”
东琴冷笑道:“卢姨娘说笑了。奴婢孤陋寡闻,竟不曾听闻世间有此道理,要大小姐的丫鬟去管二小姐的院子。奴婢和南书都没这个本事,卢姨娘请回吧。大小姐差不多该醒了,奴婢要去看看。”
阮珺在屋中听着想笑,东琴这般严词拒绝,卢丽娘的脸色想必很好看吧。只是,卢丽娘既开了此口,必有所图,断不会中途而废。是她终于要出手剪除自己的左膀右臂了吗?
果然,到了傍晚,阮文诚回府,听卢丽娘禀告后,将东琴叫去了书房。“你和南书是侯府出来的,又一直跟着夫人,管家理事都是极好的。如今阮府内宅也没个主事的,我虽让丽娘帮衬着些,但她来自小门小户,一哪有什么头绪。昨日陌薇院就闹出了笑话。阮珺是茉雅的孩子,阮玉不也得喊茉雅娘亲嘛!我也不是调你过去,只需你帮忙打理几天,整顿下那边的秩序,若有看好的丫头,□指点一二,让那院里也有个能做事的。到时你就回来,如何?”
东琴心中实不愿,只是无论她提出什么理由,都能够被阮文诚用大道理驳回。她虽是个聪慧的,但哪里是在吏部官场里打转的阮文诚对手,没过多久,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回来后被南书好一顿数说。
卢丽娘大喜,下午就派了陌薇院的小丫鬟来帮她收拾行李。阮珺从窗口瞥见她拿着包裹,怕她没自己看着,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当即敞开了喉咙大哭大叫。
东琴立刻停住了脚步,想冲过去。小丫鬟拉住她:“东琴姐姐,屋里不是有赵嬷嬷和南书姐姐吗,大小姐可能是尿了或者饿了,马上就会好的。”
约莫半盏茶后,东琴摔开了小丫鬟的手:“我去看看大小姐。”
说也奇怪,东琴冲进屋里,才将手中的包裹一搁,还没等她去抱,阮珺的哭声就嘎然而止。东琴抱了抱她,轻声道:“珺姐儿莫哭,奴婢过几日就回来。”
她提着包裹要走,阮珺就放声大哭。南书看着奇怪,道:“莫不是大小姐不想你去陌薇院?”
阮珺憨憨地笑着,心中暗赞南书,不错,很聪明,把本小姐想说说不出的话都说出来了。
东琴有些为难,虽说老爷的提议是有些没理,但经过上次的自由选择,她如今已彻彻底底是阮府的人了。谁还能真管别人家里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是否合乎规矩啊!
南书继续聪明着:“姐姐,不如你只白日过去,晚上还是回来睡吧。”
“南书姐姐,姨娘已吩咐在陌薇院里收拾好东琴姐姐的屋子了。”小丫鬟见东琴没出来,闯了进去。
“啪!”南书甩手一个耳光,“谁让你进来的?大小姐屋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小丫鬟捂着脸,愣了半晌,哇得哭着跑了出去。
南书轻描淡写地掸了掸手,一低头,一抿嘴,依然淑静优雅。阮珺看得神奇,没想到看起来最文雅的南书内心还是一颗红彤彤的小辣椒啊!亏她还担心这俩留下的大丫鬟温柔有余,刚硬不足呢!
东琴哭笑不得:“你啊!不就是个小丫鬟,跟她计较什么!”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一不小心,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如今夫人不在,还是收敛点吧。”
“你也小心点,莫着了那卢姨娘的道道。”南书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因阮珺的阻拦,东琴终究没有搬入陌薇院,只是每日吃了早饭过去,到了傍晚再回云兰院吃晚饭。她本是个能干的,在陌薇院很快就理清了头绪,制定了一些规定,并在丫鬟中挑出了两个安分稳重不愚笨的,指点一二。没几日,陌薇院里的风气就肃然一清,阮文诚知晓后,还特意给了份厚赏。
阮珺本来有些担心,怕陌薇院阮玉出什么事,怪在东琴头上;某夜无意中听到东琴与南书交流,说老爷只让她去整顿秩序,没让她去照顾二小姐,所以这些天,她刻意远着二小姐,连二小姐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这才心中略安。
东琴如此警惕,卢丽娘即使有阴谋,应该也不会轻易得手。再过个几日,东琴就可以平安归来了。
正当阮珺以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事时,意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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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更换
“咚咚咚,咚咚咚!”云兰院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东琴姑娘,东琴姑娘!”
阮珺惊醒,侧看窗外,见夜黑风高,真是杀人放火好时机,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南书起身,让赵嬷嬷看顾着大小姐,自己拢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出去。
过了片刻,南书回屋,将蜡烛插回烛台,并点燃了其余的蜡烛。屋内顿时明亮起来。赵嬷嬷见她神情严肃,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陌薇院出事,二小姐不见了。”东琴穿得严严实实,推门进来,又将门闩推上,“赵嬷嬷,你也赶紧起来吧!”
赵嬷嬷一边穿衣一边问道:“东琴,那你怎么不去陌薇院看看?”
东琴面无表情地道:“我是大小姐的丫鬟,当然以保护大小姐的安全为己任。二小姐失踪,我已指点她们去通知老爷和卢姨娘了。余下的,我也做不了什么。倒是赵嬷嬷,你是大小姐的乳母,在阮府中,除了老爷,你就是大小姐最亲的人,也应该最关心大小姐才是。”
“那是,那是。”赵嬷嬷有些尴尬地应着。
阮珺心中正腹谤着,赵嬷嬷才不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呢,忽闻“嗖”“嗖”两声轻响,什么东西穿破窗纸,将点燃的烛芯齐齐削断。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漆黑,然后窗户边传来哐当一声。
“保护小姐!”东琴、南书齐齐扑向摇篮。
黑暗中,东琴凭着记忆,一把捞起摇篮中的小人儿,连着小被抱入自己怀中。南书慢些,两步一跨,碰地撞上了个硬实的脊背,顿时一手去捂疼痛的鼻子,一手扶上了那背,瓮声瓮气地道:“东琴,不好意思啊!”
东琴刚想回答,阮珺伸出一只嫩嫩的小胖手,装作不经意地捂住了她的唇。感受着屋里魔法元素的分布变化,她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立刻一个精神冲击过去。
也不知这擅入者是什么人,阮珺只觉精神冲击过去,似撞在一块坚硬的铁板上,被更快地反弹了回来,瞬时脑袋如被重锤击中,疼得她狠命一抓,晕了过去。
待阮珺幽幽醒来,犹觉脑袋头疼如裂。她握紧拳头,发现手中抓着的不是别物,正是清辰大师赠送的佛珠手链,顿时心中一喜。一个多月来,为了防备卢丽娘,她有空就往里面填充魔力,如今魔晶在手,即使身处险境,她也有一拼之力。
强忍着头疼,缓缓睁开双眼,阮珺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简陋的屋舍,身上的衣服盖着的小被也被更换了。
更换?阮珺心中一凛,低头看看衣服料子,跟自己平常用的一样,只是颜色花样不同。这是假阮玉往日用的吧?阮珺眉头一蹙,卢丽娘偷龙转凤,就不怕被识破吗?又或者,东琴、南书已遭遇了不测。只是她即便害死了她们,云兰院里认得自己摸样的丫鬟婆子也不少啊!再不济,爹爹难道也认不出自己吗?
阮珺正诧异间,忽感全身有些微痒,忍不住扭动摩擦起来。因手上也痒,她伸出手,想看看怎么回事,却看到原本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上长满了大大小小骇人的红斑。
红斑!?
阮珺脑海中顿时闪过了卢丽娘在地狱幻境中的供词。“贱妾不该,不该嫌弃女儿身有红斑,将亲生女儿送到乡下,又在乡下买了个跟老爷有几分相像的女婴替换。”
难道她不是要将自己与假阮玉调换,而是与真阮玉调换?若如此……她还留下自己做什么,完全可以真阮玉做假阮筠,假阮玉继续假阮玉。而自己这个真阮珺,咔嚓咔嚓,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吱呀!”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黑衣的蒙面男子。阮珺瞄了一下,忙闭上眼,听着他的脚步声走到几步开外,站了片刻,又走了过来,将一个柔柔暖暖的物体放在自己右边,然后检查了下自己的脸颊,再托起下巴看看,还拉开衣襟往里面瞄了瞄……
阮珺的脸可耻地红了。她,她,她虽是个婴儿,可心里是个成年女子啊……这,这绝对是非礼啊!
好在她的脸上也长满了红斑,脸再红也看不出来,那男子在旁边悉悉索索折腾了一会,嘀咕了句:“看起来差不多了!”就走了。
阮珺吁了口气,侧头去看旁边,看到旁边也躺着个小婴儿,身上的衣物和小被都很熟悉,好像是自己的!只是……婴儿那脸……那猩红的斑斑点点……鬼啊……
那蒙面男子说差不多了,那自己现在也长着这么一副恐怖的脸吗?阮珺不寒而栗,别自己以后就是这副样子了!若无法恢复,她一定先不顾一切把卢丽娘给宰了,然后自杀。
噫!现在蒙面男子不在,倒是个好机会!阮珺迅速转动手中的佛珠手链,找到母珠七彩魔晶,利用里面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魔力召唤了两个白骨骷髅,开始剥起自己和旁边婴儿的衣物。
白骨骷髅十根指骨冰凉尖利,阮珺真怕它们一不小心在自己或旁边婴儿身上戳出几个洞。好在它们动作虽然僵硬,也不够温柔,精准度还行。在阮珺紧张的放风中,两白骨骷髅终于完成了她下达的艰巨命令,将自己和旁边的婴儿换了衣服小被以及位置,然后消失!
时间掐得刚刚好。“吱呀!”几乎就在白骨骷髅消失的瞬间,黑衣蒙面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矮小的青衣人,也蒙了面黑色方巾。
阮珺捏着手中的佛珠,差点吓出了冷汗。她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呼吸,强忍着身上的痒意,一动不动。
“主人说,既然长了红斑,没人认得出来,就没必要留着那个了,还是斩草除根的好。这样,买来那个也不用浪费。”青衣蒙面人走到两婴儿跟前,问,“那个没用了的交给我吧。”
黑衣蒙面人指了指,青衣蒙面人抱起阮珺身边的婴儿,往外面走去:“那个你放走的丫鬟应该快带人来了,你也赶紧走吧。”
黑衣蒙面人桀桀笑了两声,掩了门跟着走了出去。阮珺隐约听到他问:“这小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啊?”“你看直接扔进前面的大河如何?”“这么麻烦,不如一刀切了干脆……”
声音越去越远,渐不可闻。阮珺的心怦怦一阵乱跳,后怕不已。差一点,她就成了溺死之鬼了!卢丽娘原本留着自己,大概是想将自己充作阮玉的,后来明白过来,又派人来改变了方案。
只是,因果报应,她不给自己留半条后路,阴差阳错,就等于没给自己亲生的真阮玉留一点生机。说起来,那只鸩鸟这次死得也真够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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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回府
带着暖意的春风溜进破碎的窗棱,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翻动树叶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人语。
脚步声渐渐近了,夹杂的说话声也明晰起来。“是这里吗?”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不知是否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紧接着就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
“哐当!”本就虚掩着的门被大力撞开到墙上,又反弹了少许。“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外,分成了几个方向散了开去。
“哐当!”“哐当!”又是几扇门被撞开,包括阮珺所在的屋子。
“这里有个孩子!”“这里也有,这里有好几个!”每个房间都传出了惊呼声。
一个浓眉大①38看書网看到阮珺,忙小跑着过来,刚想去抱她,冷不防看到她身上鲜艳的红斑,顿时吓得缩回了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大声叫道:“齐司,齐司!”
“怎么了?”身着青色劲装的京捕司齐司长大步走了进来,看到阮珺脸上手上的红斑,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喊道,“文大夫!进来一下!”
留着长须的中年人文大夫走进屋,看看红斑,伸出手给阮珺把了把脉,再从怀中取出的小布包里拿了枚银针,扎了下她的手指头,看着银针略略变黑的针尖,又嗅了嗅阮珺指头沁出的血滴,道:“应该是中了毒,不是疫病。”
几个捕快进来,眼带惊恐地禀告说隔壁发现的几个婴孩身上也都长满了恐怖的红斑。文大夫过去看了看,说他们都中了毒,只是毒的剂量配置似乎略有不同。
随后,搜索的捕快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几个煎药的炉子,还在屋后的墙角发现了好几堆药渣。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个无良毒师的毒品效果实验场,实验对象就是屋子里找到的六个可怜婴孩。
因为文大夫已确认婴孩身上的红斑虽然看着恐怖,也不是很容易消除,但没有传染性,所以拯救他们的捕快们将他们抱到马车上时眸中还充满了同情。
阮珺正要被抱去一辆马车上时,听到经过的另一辆马车上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低吟,顿时眸光一闪,是东琴。想起蒙面男子的话,想是他们故意放走了东琴,然后让东琴带人来救。只是东琴既来了,怎不下车进屋?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莫非受伤了?
“哇——”阮珺当机立断哭了起来。
“大,大小姐……”一只苍白的手伸出了帘缝。后边走来的齐司长见到,吩咐一声,让马车停下,凑近低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外……外面……我,我家小姐……看……”里面传来了虚弱的声音。
齐司长闻言,亲自抱过阮珺,递了进去,听里面传出一声惊呼,劝解道:“别怕,她是中了毒,文大夫说不会危及性命,慢慢能解的。”
马车里,东琴斜靠着车壁,面色惨白,紧紧搂着阮珺,眼泪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姑娘,大夫说您心脉受损,又奔袭劳累,需要静养。你家小姐我来抱着吧。”旁边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劝道。
“我……”东琴一声咳嗽,感到喉咙口一阵腥甜,只来得及微微侧脸,一口暗红的血擦着阮珺的小被喷了出去。
阮珺大急,东琴的情况看起来非常不秒。她摸着牢牢握在手中的佛珠手链,快速拨动,寻到母珠,感受了下剩下的魔力。因为她精神力的脆弱,这一个多月积攒的魔力,若是只用于施展一级魔法,自然能用不少;但紧急召唤两个白骨骷髅这个三级暗系魔法,竟将其中的魔力消耗一空。当然,临时调动魔法元素,以她现在的能力,也可以施展一两个一级魔法。只是,马车内还有个小丫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东琴,要抱开自己,而东琴也还清醒着。
不知是见到了大小姐,原本紧绷的心神放松了,还是过于高兴了,东琴一手搂着阮珺,一手撑着马车壁,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阮珺不敢耽搁,一个精神攻击放倒了小丫鬟。不知是之前精神攻击被反弹的后遗症否,她击昏小丫鬟的同时,自己的脑袋也仿佛被针扎过地疼,只是她强自忍着,默念起魔法咒语拯救起忠心耿耿的东琴。
如淙淙清泉流过,治伤极佳的水魔法闪过,东琴顿如枯木逢春,血不吐了,干裂惨白的嘴唇也滋润红粉了。
东琴眼神定住,似魔怔了一般,半晌才抚抚胸口,再摸摸喉咙。奇怪,胸口竟然不疼不闷了,喉咙也不腥不痒了。若不是马车里还有一大滩她刚才吐的血渍,她真会以为自己从来没受过伤。
看看晕倒在马车内一角的小丫鬟,再看看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壁,她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怀中的婴孩。满脸红斑的阮珺似乎哭累了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上犹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小嘴奇怪地一努一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东琴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用手指触碰了下阮珺的嘴唇,顿时阮珺一口咬去,差点将她的手指给吮了。她脸红了红,大小姐应是饿了,奈何她不是奶娘,想喂也没得喂。因着往日的习惯,她再顺手检查了下阮珺的下衣,发现阴冷潮湿,显然是尿了。
自嘲地笑了笑,她刚才怎会去怀疑是珺姐儿治好了自己的伤?她还只是个会尿裤子的奶娃娃。若她有那逆天的本事,怕也不肯尿裤子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阮珺悠悠地想着,真佩服那俩蒙面人,大晚上的跑了这么多路;也佩服那卢丽娘,竟为了一个小小的自己谋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有了其他府邸的婴儿陪衬,阮家的这双女婴就不显眼了。有了中毒的借口,大小姐容貌变幻一时就无人能辨识了。待红斑褪去,再发现阮珺长相有异,也能自行脑补女大十八变。
卢丽娘千算万算,只算漏了一件事,这个嫡女为重生,还有魔法。
当等在离城门最近的京捕司门口的阮文诚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亲抱着阮珺回府时,阮珺特意留意了卢丽娘的神情。她热泪盈眶地抱过阮玉,可看着襁褓中的假阮玉时,欣喜分明未达眼底,反倒是偶尔瞥向自己的一眼,充满了温柔和怜爱。
阮珺对着她眨了眨眼,虽然满脸红斑的小脸做出此表情实在有些狰狞,可显然卢丽娘不以为然,反而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笑吧,笑吧,总有一天,你会欲哭无泪!阮珺心中暴好,尤其是看到南书也平安无事的时候。倒是卢丽娘看到东琴长身而立,虽衣襟上沾染了些许血迹,但面色红润,气色良好时忍不住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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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八节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自从阮家两位大小姐出事后,卢丽娘经常往两个离得极近的院子跑。东琴、南书对她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客气、疏离、冷淡。南书偶尔还炸毛一下。可卢丽娘丝毫不以为然,笑呵呵的,态度好得不得了。每日里,她对着大小姐嘘寒问暖,跟着李大夫问东问西,连陌薇院的都比不上。
阮府里除了东琴、南书,哪个不称赞夸奖卢丽娘,都说她淑媛贤惠,善良真诚。
“她也配说贤惠,又不是正房夫人,不过披着羊皮的狼罢了。”不止一次,南书在房中跟东琴嘀咕。旁听的阮珺连连点头,贤惠一词一般都是用来形容嫡妻,一介小妾也配?
一个月后,阮珺脸上红斑尽消,恢复了原本清秀的小摸样。不对,应该说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来,姨娘抱抱!”卢丽娘又不请自来,自来熟地抱过阮珺,盯着她的眉眼细细地看,越看越欢喜。虽然她跟自己不怎么像,但常言道,儿似母,女肖父,很是正常。像她爹爹也好,文诚长得甚好,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如此女儿长大了也会是个大美人吧。
“姨娘来了啊!”赵嬷嬷走出屋子,笑呵呵道,“您对大小姐可真是慈爱关怀啊!”
卢丽娘眉开眼笑道:“这是妾身应该的!大小姐虽非我生,我心中实也当她女儿一般。”
“只可惜,别说大小姐的娘亲是夫人,连二小姐也只能叫夫人娘亲!”南书听着忍不住炸毛了!什么玩意儿,一个姨娘想将嫡女当女儿,也不怕笑掉大牙!
“咳咳。”阮珺听着欢乐,被口水呛着,一阵咳。
卢丽娘面色不改,轻轻拍打了几下阮珺后背,随意打趣两句,就将话题扯了开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跨过炎炎夏日,开始进入十月,阮珺阮玉月龄八,开始学爬。
秋高气爽的一日,阮府收到了一张请帖,邀请阮家女儿参加三日后在翡翠八节馆举行的秋八节。
晋国、容国都有春八节,秋八节的习俗。春日,秋日,天气晴好时,圈一青青草地,邀请□十月龄,能爬不能走的婴孩,在草地上爬行,翻找礼物,夫人们则借机交流交流育儿经验,也算是一种交际。有大孩子感兴趣的也可以相随,或呆在旁边替弟弟妹妹们加油,或到另设的游乐场玩耍。早年,春八节、秋八节都是在家有适龄婴儿的家中举办的,后有窥见商机的商人圈几块草地,植几棵树,建几座凉亭,做些婴孩们喜欢的小玩意,开设起专业的八节馆来。
早期的八节馆比较简陋,一般是家里没有足够草地的人家才去。后来八节馆越做越精致,倒连官宦之家也开始预约了。八节馆主要靠春秋季节举办春八节、秋八节营生,冬夏淡季,就卖些小玩意,比如玩偶,比如彩泥人等。有些八节馆常推陈出新,即使淡季,营业额也不薄。
八节馆分高中低各档次,今次阮府收到的请帖出自京南的翡翠八节馆。翡翠八节馆据说有皇家背景,乃是京城最高级的八节馆之一,常年替皇家宗室,公侯王府举办春八节,秋八节。
阮珺即使娘亲是青原侯府的嫡长女,但她爹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按理是没有资格收到翡翠八节馆请帖的。故阮文诚收到此帖时,吓了一跳,还以为送错了。然仔细看过,请帖上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的名讳,官职,邀请的确是自家两位女儿无疑。
阮文诚有些犹豫,不知阮珺阮玉是否该往。卢丽娘听闻后,劝道:“这又不是老爷自己冒昧前去的。既然翡翠八节馆发了请帖过来,自然是举办主家授意的。能在那里举办八节的,岂是寻常人家,若是贸然拒绝,反而会得罪,于老爷仕途不利。”
阮文诚寻思片刻,觉得有理。他猜测这主家或许是跟青原侯府交好的公侯王府,邀请自家女儿,也许是看在亡妻的薄面上。“既如此,那三日后就由丽娘你带珺姐儿、玉姐儿前去。”他顿了顿,道,“带上东琴和南书吧。”
卢丽娘顺从地应了,准备起来。
三日后,阮府众人出行。卢丽娘、阮珺、赵嬷嬷、东琴、南书一辆马车,阮玉、苏嬷嬷、戴嬷嬷、阮玉的贴身大丫鬟绿芹、绿敏一辆车。阮珺、东琴、南书其实都不想跟卢丽娘一辆车,可卢丽娘热情啊,抱过阮珺就不肯撒手了,没办法,东琴南书也只得跟上她的车。
递上请帖,进了翡翠八节馆不一会,阮府一行就遇上了青原侯府一行。
“婢妾见过青原侯夫人,顾二夫人。”卢丽娘抱着阮珺笑着行礼。
阮珺一见二舅母,顿时笑逐颜开,挣扎着要往她身上扑。本来,她娘亲“亡故”,外祖母就要接了她去住些时日,奈何她因丧女之痛,回去后就生了病,虽无大恙,但毕竟牵扯了几位媳妇的精力,于是阮珺就没有去成。两位舅夫人偶尔会来看望她,也不算陌生;尤其顾二夫人,因无需主持中馈,来得更多些。
顾木氏笑嘻嘻抱过阮珺,转向青原侯夫人:“一个月不见,珺姐儿倒又长了好些份量。你看这小鼻子,跟凌姐儿越来越像了!”
青原侯夫人眸中含笑,刚想作答,就听身后挤进来个小姑娘:“娘亲,我看看,珺妹妹哪里像我?”她踮着脚张望,可还是看不到,就扯着顾木氏袖子撒娇道,“婶娘,让我抱抱呗。”
“凌丫头,你自己走路都摔跤,别把小表妹给摔了!”顾惜帆笑嘻嘻道。
“二哥哥真讨厌!”顾惜凌气得去追打他。两人就绕着青原侯夫人和顾二夫人绕起了圈子。
卢丽娘被人当作路人甲给无视掉,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现在受到青原侯府关注的可是自家女儿,心中又难免有些洋洋得意,因此面上仍维持着真诚和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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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芥石
青原侯府夫人不动声色地瞥过,拉住顾惜帆道:“好了,别闹了,赶紧过去,见你们的朋友们去吧。”
顾惜凌乘机逮住顾惜帆,拉着他往前:“娘亲,婶娘,那我们先走一步罗!”
翡翠八节馆因是专门供孩子们玩耍的乐园,安全措施做得极好,没有花园常有的荷花池、假山,也没有可供攀爬的高树。草坪打理得极好,里面的小石子都被捡了个干干净净,即使摔倒也不会很疼。初秋,青草尚未枯萎,依然绿油油的,修剪整齐后宛若一块巨大的绿色翡翠。此时的草坪上,远远近近安置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蘑菇”或“小动物”,那里就是刺激婴孩爬行的礼物所在。
此时,草坪上已经有好几个□月龄的婴儿在爬了。他们的娘亲、兄姐则正在草坪中间或边缘的凉亭上替他们加着油。青原侯府和阮府众人将阮珺、阮玉放入草坪,也就近到了一座凉亭歇息。
“珺姐儿,快点爬,你前面有只小白兔!”顾惜凌大喊道。
阮珺看看前面小白兔造型的玩偶,很是意兴阑珊。她的心智又不是小孩子,实在没兴趣在众人的关注下奋力爬行,就为了些可爱的小礼物。倒是阮玉看见了那只长耳朵的小白兔,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开始爬。因还没掌控好协调性,速度不算快,但也在一步步接近着目标。
“珺姐儿快爬啊,你的小白兔要被抢走了!”顾惜凌气得直跳脚。阮珺看着焦急的她,看看满脸笑容的两位舅母,突然眼眶有点潮湿。她闭了闭眼,吸了口气,开始往前爬。这不是在表演,只是入乡随俗尔。所有的婴儿都在爬,特立独行只会引人注目。再说,多多爬行对自己有好处。
虽然她和阮玉一般大,手足发育也没有显著的区别,但有意识的协调控制与无意识地调整相比,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她越爬越顺,越爬越快,很快就追上了阮玉。阮玉爬到毛茸茸的玩偶小白兔跟前,停了下来,笑嘻嘻地去拿。没想到从旁边伸出一只小胖手,一把抄过了小白兔,顿时她傻在了当场。阮珺坐起,检查了下小白兔,发现这只不过是只纯粹的玩偶小白兔,就没什么兴趣,直接扔回阮玉跟前。阮玉见小白兔失而复得,对着阮珺顿时一阵咿咿呀呀,虽然阮珺自己也是婴儿,愣是没听懂一句。
阮珺没兴趣理她,向着下一个目标爬去,然后再下一个目标。她对礼物兴趣不大,只是翻看下是什么东西,又扔掉了。
顾惜凌看着着急:“珺姐儿,你不要礼物,爬过来送给我啊!啊,我要前面那只小熊,你快点爬,还有那个紫色的大蘑菇……”
阮珺听着果真爬向小熊,在拿到小熊照例翻看一遍后,有意无意地转向爬向凉亭,到了左近,随手一扔,正好挂在了凉亭的栏杆上。顾惜凌笑嘻嘻冲过去,捡起小熊,扬扬手:“谢谢珺姐儿啊!”
阮珺也不理她,看了看远处的一个白色大蘑菇,手脚并用地奋力往前爬去。她决定了,爬到那里就休息。她埋头一阵苦爬,估计着大蘑菇该差不多到了,猛地抬起头来,顿时“砰”地一声,与对面爬过来的男婴撞在了一起。
那男婴看起来比她略大些,穿着黄色衣裳,领口袖口不显眼处用金丝绣着条迷你龙,可能是撞疼了,坐起来哇哇就哭。
阮珺一阵尴尬,若是再大些,她且说声对不起,偏偏现在口中还只能发些咿咿呀呀没有意义的声音,嗯,即使真说了对不起,那男婴也听不懂吧。想想小孩都是喜欢玩具喜欢礼物的,而眼前就有一个,她手一勾,就将旁边的白色大蘑菇抓到了手中,准备送给男婴哄哄他罢了。只是她习惯性地一摸,却摸到蘑菇顶端嵌着颗拇指大的珠子,质感很奇怪。
她定睛看去,发现这珠子呈乳白色,看起来有点像珍珠,只是……为什么她摸到了一种苍茫萧瑟的感觉,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苍茫荒凉的远古,而且,她隐隐觉得,自己曾经在记载中见过这种珠子。
只一瞬间,阮珺就决定了要将此珠留下据为己有。她抠了抠,发现珠子大半被缝在里面,一时抠不出来,就干脆扛着脑袋大的白蘑菇往青原侯府及阮府众人所在的凉亭爬去。
那男婴哭了一阵,见阮珺不理她,还扛走了战利品,顿时怒了,反将眼泪止住,跟在她身后澄澄澄爬着。他毕竟比阮珺要大上两个月,没一会功夫就追上了阮珺,去抢她肩头的白蘑菇。
阮珺一边爬,一边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好容易想起来这珠子有点像九层魔塔中记载的芥石,却手中一滑,肩头一轻,白蘑菇被抢走了。
芥石,那可是制作空间戒指的绝佳材料啊!
阮珺缓缓转身,瞪向男婴。若是别的倒也罢了,这芥石她是万万不肯放手的。再说,这芥石别人得之,不过顽石一枚,毫无用处,于她却可物尽其用。
春八节,秋八节上婴儿自己获得的礼物是可以拿回家的。她不想芥石失之交臂,只能,也只要,将白蘑菇从对面的男婴手中抢过来!
虽然男婴看起来比她强壮,但为了芥石,她咬了咬刚长出来的四颗小乳牙,爬着冲了过去。
男婴看出了她的不怀好意和气势汹汹,选择了避其锋芒,搂着白蘑菇转身就爬。
这次,轮到男婴跑,阮珺追。
男婴手长脚长,追得上阮珺,阮珺手短脚短,追不上男婴,她心思一动,在自己身上用了个一级风魔法。一级风魔法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单片风刃,一个是加10%敏捷。加敏捷后,阮珺爬行速度、协调能力都有增长,很快就追上了男婴,去夺他手中的白蘑菇。
男婴毫不示弱,也搂着白蘑菇不撒手。就这样,两个人纠缠着,你推我攘,打起架来。
凉亭中,各位夫人哪里会时刻盯着草坪上的婴儿,反正翡翠八节馆里有专门的婢女盯着不会出事。可任谁也没想到,这么大的草坪,这么一会功夫,两个小婴儿因为一个白蘑菇打起架来了!旁边的婢女看到,已经跑了过去,可是两婴儿正抢得欢,搞不清双方身份的不敢贸然相帮,只能各拿了些其他的玩具哄着。顾惜凌本来是盯着阮珺的,可得到小熊后,得意地向小伙伴炫耀去了。顾惜帆则老早就跑开不知去想了。
然而婴孩自有婴孩的脾气,越是有人抢的东西越是喜欢,故而即使婢女手中的物品更稀奇更珍贵更好看,男婴的注意力也只在白蘑菇上。
有眼尖的婢女看到了男婴衣衫上的龙纹,顿时面色一变。龙图案可是皇家专属,今日来秋八节的,年龄相符的皇族中人可不只有当今圣上最年幼的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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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病重
认出五皇子的婢女顿时决定了要拉偏架,帮着男婴夺起白蘑菇来。阮珺见势不妙,揪住芥石,发了个风刃,割断缝线,悄无声息地将珠子攥在了手中,再任由婢女将白蘑菇夺去,送至男婴怀中。
男婴拿到白蘑菇,眉开眼笑,可待他发现了白蘑菇顶上的洞洞,瞬间晴转多云,将胜利品往地上一扔,恶狠狠地瞪向阮珺。
阮珺对着他眨了眨眼,转身爬了开去,不再与他纠缠。
然不知为何,男婴似知道她取了宝贝一般,竟跟着她一路爬。翡翠八节馆的婢女迟疑了下,小心地跟在了男婴的身后。五皇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嫡次子,若是照顾好,得了皇后娘娘一句夸赞,那可是极大的造化。
草坪上的小风波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这也算是八节馆潜移默化的规矩:大人不会也不能插手婴儿间的“恩怨”。当然,为了安全,每个草地上的婴儿都有专门的婢女盯着。传说,如翡翠八节馆等高级馆除了明面上的婢女,暗中还有高手护卫。
半盏茶功夫后,顾惜凌拎着小熊奔了回来,目光往草坪上寻找一番后,她跑到顾木氏的身边,扯扯她的袖子:“婶娘,婶娘,有个小子在跟踪珺姐儿!”
卢丽娘早看见那一段纠葛,见她如此,抿嘴笑道:“顾小姐,孩子们玩耍,没什么的。”
“我自跟我婶娘说话,你插什么嘴?没规没距,不成体统!”顾惜凌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却着实得意。近日,娘亲拘着她学规矩,常拿“没规没矩”、“不成体统”等词训她,今天她转训别人,嗯,感觉好极了。
青原侯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本来,这就不是卢丽娘一个姨娘该来的场合,既然来了,就该缄口不言,当个隐形人。倒是顾木氏看了草坪一眼,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他追不上珺姐儿。”
“嗯,珺姐儿爬得很快,有我当年的风范!”顾惜凌大言不惭,倒惹得旁边的几位夫人齐齐笑了起来。
东琴看向卢丽娘,见她面上风轻云淡,并无丝毫不豫,暗自警惕。这姨娘心机深沉,最近老找借口缠着阮珺,得小心谨慎,免得一不小心中了她的诡计。
草坪上,十几个婴儿悠然自得,有独自拿着玩具玩耍的,有坐在一起咿咿呀呀交流的,也有继续朝着目标奋力前进的,当然还有你追我逃的这一对。
一座不显眼的凉亭中,皇后娘娘正与长公主饮茶闲话。“溪静,你可认得前面那女婴是哪家的?怎的小五今儿个竟缠上了她?”
长公主笑道:“溪静原也不知,因觉有趣,刚才特地问了问,这女婴是和着青原侯府一起到此,原是青原侯府老夫人的嫡长女所出,吏部阮主事嫡长女是也。”
“阮家女儿?听着有些耳熟……”皇后娘娘沉思片刻,忽抬起头,问道,“莫非是春日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个?”
长公主笑道:“可不正是。”
皇后娘娘惊讶道:“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主事,你怎邀请了她来?”
长公主苦笑一声:“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原是前些日我与皇兄聊起,想邀你家小五来玩,皇兄让我下帖将她也邀了来的。”
皇后娘娘闻言,默然片刻,看看日色,道:“天色不早,宫里事务繁忙,我也该带小五回去了。”
阮珺并不知这一段,看到身后的跟屁虫被抱走,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歇息歇息了。此后回府,倒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夜里,待房中的赵嬷嬷、东琴入睡,她借着月光细细观察起战利品来。与男婴打架抢来的,可不就是战利品吗?
芥石,她也只是在九层魔塔中见过些描述。当时,她还觉得荒谬,一颗石头而已,怎会有什么天苍苍地茫茫的感觉。如今芥石在手,她才确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这颗芥石珠子有她拇指大小,若是镶嵌在戒指上,未免太大了,若是本身做个戒指又过小了,而且也浪费材料。阮珺思来想去,手无意识地拨动佛珠,忽然灵机一动,不若在芥石上打个小孔,将它也串进手链中,如此既不显眼,又能时时把玩。
只是用什么在芥石上打孔呢?云兰院里找枚绣花针缝衣针不难,问题是芥石极硬,针扎不动。外边的首饰店倒有在珠子上打孔的手艺,即使是玉石,还不是想打孔就打孔,想雕琢成什么样的就雕琢成什么样儿的。问题是,她现在不方便寻人做这个。
求人不行,那就自力更生吧。想想自己会的那么多的魔法,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水、火、土、木、风、光、暗,她思来想去,莫若风魔法合适。只是她常用的是风刃,若是想用风针,还得学卡玛好好练习微控制。
练习期间,她还回忆了制作空间戒指的材料。芥石是主材料,其他材料有蓝宝石、红宝石、翡翠、黑水晶、黄水晶、紫水晶及无色水晶等。据说,每一块芥石都自带了一方空间,用其他晶体的粉末描绘构建六芒星阵,一来是建立连接通道,二来稳固空间,三来方便收取物件。若是讲究的,还可以在六芒星阵中加个认主契约星阵,如此即使别人得到芥石,也用不了空间。
除了芥石,其他材质阮珺都曾见过或听闻过。如蓝宝石、红宝石、翡翠、各色水晶等均是女子首饰常用的材质。前世,冒牌嫡姐继承了娘亲的嫁妆,其中珠宝不知几何。如今,那些还都被锁在库房里,她若想要,找个机会取用即是。反正,娘亲的不就是她的吗?
只是再等等吧,等她自己能行走,可在府中溜达,更容易便宜行事。
谁知,年末,她好容易磨细了风刃,串好了芥石,就从来访的二舅母口中无意中得知烟漠侯家的嫡长子得了重病。如今,烟漠侯府愁云密布,何尝有心思准备过年。而侯夫人正如阮珺前世所闻,正病急乱投医呢!
阮珺听了,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一心盼望爱子心切的烟漠侯夫人能找到良医。太医固然无用,民间藏龙卧虎,不会只林味一位神医吧?
因烟漠侯夫人大肆张罗着寻医,动静极大,阮府下人也常有议论。倒是云兰院、陌薇院中,管束极严,阮珺难获信息。不过这点小问题还难不住她。如今她虽还未曾开口说话,但咿咿呀呀配合肢体语言,已能表达一些意思。想听闲话,就支使赵嬷嬷抱着她在阮府中到处溜达呗!
赵嬷嬷原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平时被东琴拘束着,浑身都不自在。一旦离开了东琴南书的眼皮子,她就如阮珺所愿,暴露起本性来。更何况阮珺为了获知消息,还时常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夸夸其谈的她,她心中得意,自然谈性更佳了。
因此,阮珺获知,烟漠侯夫人至今已寻过几十个民医,但这些民医的水准,连太医都不如,太医还能开张方子吊命,民医连方子都不敢开。再据说,洛家大少洛轻卓最多只有十来天性命了。
留给阮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寻思着,这大半年积攒的魔力虽不算多,若是能仔细筹谋一番,说不准也够她救回洛轻卓了。当然,前提是,洛轻卓不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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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医治
阮珺细细思量,如今她第一要做的是锻炼自己的行走能力,否则空有一身魔法,竟诸事不便。
她如今月龄十月有余,站立尚算稳当。能站就能走!正常婴儿12月也差不多该走了,她只差了月余,然前世一直在行走,比起那些从不会到会的婴儿,她有的是经验。重拾技能总比从头开始学要简单。
故此,阮珺开始下地练习行走。然因她年幼,无论是赵嬷嬷、东琴还是南书都不敢放开她的手,即使把她放在地上,也在前面或后面半扶着半抱着,如此才算走了几步。她极不满意,满府上下却已极尽赞赏,纷纷夸她走得早。
无奈之下,阮珺只好白日睡觉,夜里自己下地练习。从扶着墙走一步跌倒,到放开墙走一步跌倒,再到走两步跌倒,走三步跌倒……跌倒得多了,鼻青眼肿了,腰酸腿疼了,扔一个水魔法,恢复了,又开始跨步摔跤的循环……
如此,赵嬷嬷开始嘀咕:“大小姐是不是学走路摔怕了,竟然改了性子,不愿走了,大白天尽呼呼大睡。”
东琴反驳道:“珺姐儿如今学走确实过早了。现在天冷,衣服穿得多,并非学步好时候。依奴婢看,冬去春回,天气回暖,衣服少了,珺姐儿自然而然就会走了,完全没必要现在摔来摔去。”
对此,云兰院的丫鬟婆子都颇为赞同,没见陌薇院的二小姐也还没开始学走,整天爬来爬去的吗?
无论别人怎么想,自有主意的阮珺仍每夜重复着沾衣十八跌,跌着跌着,她的小步伐就迈得越来越稳当了。第三天,她学会了走路,第五天,她学会了小跑,第六天,她学会了跨高高的门槛,额,事实上,她是爬过去的。
第七个夜晚,阮珺控制着精神力弄晕了上夜的赵嬷嬷和南书,偷偷溜出了云兰院。当然,一路上幻术开道是没得说的,最后还“挟持”了个粗粗壮壮的家仆带着她骑马赶赴烟漠侯府。
站在烟漠侯府外,她小心地控制着朱红大门后的门栓,将它轻轻卸落树立一旁,而后扔了个隔音结界,让家仆推门而入。
想起上次精神攻击反弹被掳,阮珺多了几分小心。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但学武的人感觉敏锐,抵抗力也强,若是一不小心被发现,靠她这些月积攒下来的魔力和本身即将突破的魔法等级,能不能逃脱不说,被发现了也是个麻烦事。
她可不想救人不成,反被当成妖孽烧成灰烬。
站在寂静的门房外,她侧耳倾听里面的呼吸声。据说练武者,呼吸细微而绵长,她细细分辨后,特意挑选了一个呼吸粗重,甚至打呼噜的看门人,将他带进了幻境。
因为阮珺对烟漠侯府的人不熟悉,她也不敢设置太复杂的幻境。幻境中,林味带着药箱自动上门,说是听闻烟漠侯府有人求医,让带路。其实这幻境实过于简单,满是破绽,然不知是那看门人本性憨厚缺心眼,还是阮珺境界渐长,在幻境中暗示味十足,他竟傻傻地相信了。
“林大夫请稍后,容老奴禀告一声。”
“你这人怎如此啰嗦,让你带路你就带路!若再废话,我就走了,你家世子谁爱看谁看!”林味冷声一哼,提起药箱就要离去。
“林大夫莫走,老奴带路就是。”看门人略想了想,觉得侯夫人心急世子的病情,若是知道自己赶走了上门的大夫,必不轻饶。倒是自己带路去世子院落,虽不合规矩,夫人念及世子病情,也未必怪罪。
看门人带着抱着阮珺的阮家家仆一阵好走。烟漠侯府,前世阮珺并不曾去过,如今一路行来,发现树木高大,屋舍宽阔,甚少精致的小桥流水亭阁,倒颇多地面平整开阔的练武场,别有一番粗犷豪迈的气概。忽想起,现任烟漠侯侯爷不就是武将,如今正领兵镇守西南。而洛家三兄弟,前世里,除了那老二洛轻语习文,洛轻卓、洛轻墨可不也是习武么?若非洛轻卓是她前世耳熟能详的英雄人物,她今生即使无意中伤害了他,也未必会心心惦念补偿。
到得世子所居的明直院后,阮珺引看门人走至院外的大树后,将他击晕。经过几个月修养,当初精神攻击反弹的伤害早已痊愈,甚至精神力还有些许额外的增长。
继续自行开门后,才发现明直院正房的窗户还隐隐透出烛光。站在窗外,戳破窗纸,远远看见有一妇人守在床前,看身量背影,倒像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烟漠侯夫人。
这似曾相似的一幕让阮珺想起了爹爹阮文诚守护在娘亲病榻前的日夜。虽一是夫妻,一是母子,但其中真情又有何区别?
阮珺心中暗叹,估摸了下床榻距离,在烟漠侯夫人忍不住困意趴伏在床沿时,用七彩魔晶中积攒的魔力接连施展了二级圣光,二级水魔法和二级木魔法。
希望烟漠侯夫人一觉醒来,洛轻卓已然痊愈。
阮珺叹息着,离开明直院,唤醒了树后的看门人,原路返回。刚离开阮府没多远,忽闻前方有马蹄声响起,眼看前路没有岔道,避让不及,忙令家仆勒马靠边,随手布了道结界。
“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人一马,宛若一阵风,快速冲过阮珺身边。阮珺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谁?”“吁——”马蹄声戛然而止,然后再轻轻响起,慢慢靠近。
阮珺瞪向那返转的一人一马,见月色晦暗,看不清面目,只听得高马上骑士披风猎猎作响。她心中暗惊,没想到布了结界,竟也被人察觉,可见来者必是五官敏锐的练武之人。
口中默念,阮珺一连加布三道结界,隔音隔形。见那人勒马缓行,在离她三丈外停留片刻,抬头扫视街道两侧,一无所见,悻悻离去。
待他远离,阮珺摸了把额头,甩下一把冷汗。幸好没被发现,否则家仆若被当作拐卖孩童的拐子捉拿关押,就糟糕了。
看来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前,自己还是少出门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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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簪子
阮珺很希望自己夜里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翌日,烟漠侯府并未传出世子病愈的好消息,唯一收获的消息是世子病重,今上特旨给了烟漠侯爷一月假期,回府探子,烟漠侯爷策马千里,终于在昨夜赶回府中。
烟漠侯爷?昨夜?阮珺顿时想起月下纵马狂驰的一人一马,心中一阵唏嘘。
光魔法、水魔法、木魔法齐齐失效,阮珺的心中已有了一个结论,洛轻卓肯定不是患病,也不是受伤,而是中毒。所以,号称不会医术的林味在前世能够救活他,因为他会制毒,也会解毒。
中毒?
想到前世洛轻卓病愈回府后,烟漠侯府妻妾和睦,兄弟友爱,及皇帝亲题的“五好世家”,再联想到卢丽娘的一世贤名,阮珺心中就一阵阵发寒。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亲近信赖了一辈子的娘亲可以是假的,烟漠侯府中的和睦友爱就不能是假的吗?
卡玛说,普天之下,家宅之中,有妻妾等级就有斗争,果然不差!妻妾就算不为自己争取,她们也会为儿女打算厮杀。所以,洛轻卓中毒的幕后黑手,十有□就在烟漠侯府。洛轻卓是唯一的嫡子,他若死了,洛轻语、洛轻墨就有机会了。
阮珺轻叹了口气,如此说来,这洛轻卓也算与自己同病相怜了。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她想,还是再努力一把吧。
办法在得到芥石时已有了雏形,很简单,做一个芥石空间,用其中时间的近乎停滞,来延缓他生命的凋零,等候林味的归来。
深夜,阮珺偷入了封存顾茉雅嫁妆的库房。看着里面玲琅满目的家具、绸缎、首饰,对比前世自己出嫁时的寒酸,她只淡淡一笑。心伤这种玩意儿,有过一次刻骨铭心就够了。反正,此生她会慢慢讨回来。
蓝宝石、红宝石、翡翠、水晶……
阮珺腾出个空盒子,一样一样的往里面扔材料。只是,她翻找了半天,还缺了一味紫水晶。印象中,前世冒牌嫡姐头上曾戴过一支镶嵌了紫水晶的蝴蝶簪子,灵动飘逸,异常别致。她曾羡慕半天,向卢丽娘撒娇讨要,卢丽娘却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那是你嫡姐亲娘送给她的,独一无二。”
嫡姐亲娘,是指她自己吗?紫水晶簪子是她的?
阮珺嘴角一勾,带着收获的魔法材料回到了房,将盒子随手塞进床底深处。
次日,卢丽娘很顺路地来看阮珺。阮珺乐呵呵地伸着小胖手要她抱,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卢丽娘笑逐颜开,抱着她就不愿意撒手。
想抱就抱吧,自己还省点力气走路。阮珺眸光一闪,笑嘻嘻伸出根食指,兴高采烈地指路。
“大小姐是想出去走走吗?好,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就去花园里散散步。”卢丽娘无视东琴南书难看的表情,抱着她转身就要走。
东琴赶紧阻拦:“姨娘,大小姐还是奴婢来抱吧?”她伸出手招招,勾搭小阮珺,“珺姐儿,到奴婢这里来……”
阮珺哼了一声,将头缩进了卢丽娘另一侧的怀里。“珺姐儿乖,别累着了卢姨娘。”东琴的声音越发柔和,可往日粘她很厉害的大小姐今儿个偏认定了卢丽娘,就是不睬她。
卢丽娘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东琴,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大小姐的。你若不放心,就跟着来吧。”
南书哼了一声,嘀咕道:“吃未必,摔倒有可能。”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却刚好够在场几人都听见。
阮珺听着,冲着南书做了个鬼脸,这妮子看着软软的,可喜欢炸毛了。只是,今天她别有打算,可不想被这俩护主的丫头坏了好事。于是,她特意亲昵地搂住卢丽娘脖子,安慰一把。果然,卢丽娘乐了个够呛,心中禁不住得意,母女之间心有灵犀啊!
大小姐不撒手,东琴南书也无奈,只好黑着脸跟着。
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卢丽娘有些累了,想要歇息。阮珺不依,指点着非要走。卢丽娘目光瞥向东琴南书赵嬷嬷,想她们主动请缨换个手。赵嬷嬷忖着,不能妨碍卢丽娘亲近大小姐,早早避开了。东琴想上前抱,被南书拉住,反正这里没水池,没假山,想抱就让她抱个够。
卢丽娘再走了几步路,实在觉得累得慌,将阮珺放到了地上。阮珺小嘴一扁,就要祭出嚎哭大招,忽觉腰上一紧,双脚一悬空,已被一人搂在了怀里,抬头看去,却是卢丽娘身边的苏嬷嬷。
阮珺心念流转,哭还是不哭?想想正事要紧,还是先不哭了吧。她笑盈盈看着苏嬷嬷,继续兴致勃勃地瞎指一通。
左,右,左,左……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走到了月香院门前。“卢姨娘,大小姐出来已久,该回去了。”东琴赶紧上前,花园里走走也就罢了,进月香院却不妥,若是出点什么意外,怎对得起死去的夫人。
南书更是伸出手,直接要从苏嬷嬷怀中抢回阮珺。卢丽娘虽觉遗憾,但来日方长,她也不想跟东琴南书撕破脸,只能点点头,示意苏嬷嬷放手。
阮珺心中一急,挣扎着溜下地,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往月香院里跑。
门口的几人顿时怔住了,这大小姐啥时候学会走路,还能跑了?
阮珺没听到身后有追来的动静,回头一瞥,见几人傻在那里,立刻明白自己过了,赶紧两脚一绊,摔倒在地。
“大小姐!”
东琴、南书瞥见,齐齐惊呼着冲进院里,将她扶起,检查一番,幸好无恙。
“大小姐,我们回云兰院吧?”
阮珺摇头,挣脱开,躲到了卢丽娘的身后。卢丽娘微笑着道:“两位姑娘,月香院虽简陋,然大小姐想呆,你们就陪她在这玩一会吧。”
阮珺在她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冲着东琴南书讨好地笑着。是啊,她真的很想在这里玩玩找东西的游戏啊!你们就同意了吧,同意了吧?
东琴南书面面相觑,她们再怎么着也只是丫鬟,卢丽娘是半个主子,大小姐自己愿意呆她这里,她们总不能强抢了回去,只能看得紧些而已。
为了避免这俩大丫鬟紧张,卢丽娘特意离开他们远些,但又不曾脱离出她们的视线。如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她就算想动手脚也动不了,她们总安心了吧。
于是,接下来的时候,阮珺大摇大摆,跌跌撞撞地乱闯了一番月香院的院子,最后进了卢丽娘的房间,还仗着婴儿的霸道,执拗着指点着要看她盒子里的宝贝。
东琴、南书的脸早已黑得要滴墨了。她们猜想卢丽娘该生气了吧,该生气了吧?谁知这卢丽娘似没有底线,无论阮珺要看什么,她都笑呵呵地给她拿什么。
紫水晶蝴蝶簪子!阮珺眼睛一亮,明目张胆地一把抓住,紧紧地,牢牢地,不肯撒手。
卢丽娘有些发怔,这簪子原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几件遗物之一。晋国不产紫水晶,容国虽产,也非常稀少。女儿还真是好眼光,竟然一眼就挑中了真正的好东西。只是她还小,若现在给了她,摔了砸了,倒糟蹋了。
“珺姐儿乖,这簪子你现在戴不了,拿着也危险。若是喜欢,等你长大了,姨娘再送给你好吗?”卢丽娘和声细气地劝着阮珺。
阮珺噘着嘴摇头。笑话,她好容易才拿到紫水晶,怎肯轻易放手!若不是怕月香院里有高手,她昨晚上就直接来翻找了。上回幻境逼问卢丽娘固然顺利,谁知是否是七彩魔晶魔力强大,她施展的幻术等级也高的缘故?就凭她现在的魔力,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对抗那俩个掳走她的高手。精神攻击能被反弹,低级幻术也就有被识破的可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卢丽娘哄了一会,东琴更恨铁不成钢地哄了半天,阮珺就是攥紧簪子不放手。苏嬷嬷对卢丽娘使了个眼色,卢丽娘摇了摇头,反安慰起东琴来:“既然大小姐喜欢,簪子就送给大小姐顽吧。只是簪子尖锐,你们且小心些,莫让她伤到了自己。待她没了兴趣,再收起来吧。簪子虽是旧物,因着紫水晶,还算有几分别致,留着以后配衣服吧。”
拿到紫水晶,阮珺也没兴趣再在卢丽娘房里胡闹,扑进了被冷落半天的东琴怀里,神采飞扬地回云兰院去了。
回房后,南书对着阮珺一阵苦口婆心滔滔不绝的教育,好容易说服阮珺放下手中的“凶器”,才觉口干舌燥,连干了三大杯水。
其实,紫水晶进了自家院子,放哪里都一样。只是,之前在月香院表现得那般爱簪子,她总得再装一装。再则,就是她的恶趣味了,喜欢逗弄南书,看着她撕下淑女的伪装露出真性子。
世间,惟“真”之一字最最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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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空间
该夜,阮珺细细回忆了开发芥石空间的方法,先用水火魔法将蓝宝石、红宝石、翡翠、黑水晶、黄水晶、无色水晶及从蝴蝶簪子上抠下来的紫水晶碎成粉末,再用魔力裹着粉末在芥石上描绘构建六芒星阵。因她精神力不够,只能描一段歇一会,幸好不用一气呵成。
好容易构建完毕,阮珺只觉自己脑袋阵阵抽疼,精神异常疲惫,再无力描绘认主契约,只能草草收拾了残粉,休息去了。
又是一昼的慵懒困眠。对此,云兰院的众丫环婆子已习以为常。
夜里醒转,阮珺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精神力魔力经过将近一年的修炼,终于突破到二级了。这也让她对接下来的夜闯烟漠侯府多了几分把握。
烟漠侯府还是那个烟漠侯府,没错。问题是,侯府现在有个高手在坐镇。若那夜不期而遇的骑马人真是烟漠侯爷,她晚上的行动得小心,再小心。
路上无惊无险。入侯府无惊无险。鬼鬼祟祟接近明直院……
明直院,世子洛轻卓房中,烟漠侯爷负手身后,站立一旁。雕花红木椅上,烟漠侯夫人静静地以帕拭泪,眼圈又红又肿。
李太医反复诊脉,尚未起身已是一声叹息。“如何?”烟漠侯爷强作镇定问道。
“世子昏迷,药石不进,恐支持不了多久了。”李太医叹道,“侯爷还是早做准备吧。”
“李太医,我儿究竟何病?” 烟漠侯爷沉默片刻,艰涩地问道。烟漠侯夫人已是忍不住香肩抽动起来。
李太医摇头:“下官愚笨,翻遍古籍,不曾见过类似世子病症的描述。其脉或数倍速,或数倍缓,身寒若冰,舌白似雪,甲红如血……除非……”灵光乍现,他蹙起了眉头,想了想,又轻轻摇头。
“除非什么?”烟漠侯爷正要发问,忽转向窗户,扬袖甩出一道青光,厉声喝道:“什么人?”
窗外,刚命家仆用手指沾了口水戳破窗纸偷看的阮珺眼见烟漠侯爷转身,顿觉不妙,连连布下两面土盾。“滋——”青光穿过,第一面土盾瞬间碎裂,第二面土盾也裂开几道裂纹,只堪堪将它卡住,却是一把寒光四射的飞刀。
听声辨效,烟漠侯爷双袖一挥,飞速扑出。阮珺忙一把收了飞刀,指挥家仆退闪到院中树后,布下重重结界。
“出来!”烟漠侯爷站在檐下,眯了眯眼,转向阮珺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近。常年镇守边关,若只迷信视力听力,他早战死沙场。厮杀久了,他对周边环境的变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而现在正是这种直觉告诉他,人在树后。
看着烟漠侯爷一步一步逼近,阮珺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她不是魔法世界的原住民,对魔法有些缺乏信任,且她现在的魔法水平不咋滴,空有千百魔法咒语却无法使用,更主要的是烟漠侯爷看来已经发现她了……
她微微拨动佛珠手链,攥紧了新串上的芥石,一咬牙,将自己和家仆齐齐收进了芥石空间。
“扑——”轻轻的落地声响起。烟莫侯爷瞬间如鬼魅般出现于树后,看到一片空无,只地上静静躺着一串佛珠手链。他伫立半晌,从袖口滑出一把飞刀,捏着刀尖挑起佛珠手链,走进屋里,在烟漠侯夫人和李太医惊讶的注视下,将佛珠手链扔进了茶盏,而后随手倒满了水。
烟漠侯夫人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沉浸到即将失去嫡子的悲痛中。
“你刚才想说什么?”烟漠侯爷不再看佛珠手链,重新问起李太医。
李太医看着茶盏中泛着各色光泽的佛珠手链,沮丧地叹着气:“下官本来猜想世子是否是中毒,但方才见侯爷如此谨慎,想必早已考虑过了这方面了。”
烟漠侯爷神情一黯:“本侯麾下有一大夫,在解毒一道颇有造诣,昨日也从边关赶了回来看过小儿,说不像是中毒。李太医,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哪本古籍记载这种病症,或者曾听闻谁得过类似的病症?”
“下官回去再询问下太医院同仁,看有没有见过听闻过的吧。”李太医摇摇头,提着药箱告辞了。
李太医走后不久,烟漠侯爷也硬拖走了好几日不曾休息的侯夫人。临走前,他抓起浸着佛珠手链的茶盏迟疑了半晌,又重重放下,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洛轻卓,踏步离去。
“屋中诸物不必收拾,尽心伺候世子即是。”
“是。”门开门合,两个上夜的丫鬟走了进来。
阮珺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俩丫鬟呼吸粗重,应不曾学过武艺。估摸着烟漠侯爷去远了,她偷偷独自溜出了芥石空间。
没等守在床前的丫鬟回头,阮珺已两个精神攻击砸过去,将她们击晕。走到床前,她看向锦被中的洛轻卓,面色灰败,颧骨高突,哪里还像自己满月桃花宴时见过的那张木板脸。木板脸虽不吝言笑,也不如洛轻语俊秀,但眸清面正,还是蛮耐看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阮珺回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心中骤然一痛。洛轻卓,跟我走吧!她一手攥着芥石,一手抚上了他瘦削不堪的脸,咬了咬唇,将他收入了空间。
之后的出洛府,回阮府,异常顺利。若非她可以清晰感觉到芥石空间中存在的洛轻卓,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去过烟漠侯府。
阮珺没有看到的是,在她离去后不久,烟漠侯爷再次出现在洛轻卓的房中。看着倾倒的茶盏,晕倒的丫鬟,他眸中闪过一丝希冀。那串佛珠手链很特别,多年以前,他曾在游方四海的清辰大师手中见过。
次日,烟漠侯府传出消息,洛家世子洛轻卓被城南音云寺清辰大师带走了。数日后,烟漠侯爷上折销了假期,回边关去了。再然后,烟漠侯夫人经常到城南音云寺烧香,一住数日,每日呆在山顶凉亭远远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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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年
阮府,云兰院。
南书坐在厢房梳妆台前,一身大红衣裳。东琴着妇人发髻,正笑盈盈给她梳发。阮珺坐在旁边床榻上,托着腮看着她发呆,小脚丫悬空晃荡晃荡。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已是三年。
早在几个月前,阮珺的魔法再次突破,已经可以轻松施展三级魔法,闲来往魔晶里积攒的魔力也越来越丰厚。三级魔法,可以召唤两到五个白骨骷髅,偶尔还可召唤出个银骨骷髅。在某夜某次练习中,阮珺召唤出了银骨骷髅,经过试验发现白骨骷髅比较死板,指一指拜一拜,银骨骷髅智商稍高,可以执行有点难度的任务,比如潜伏,比如跟踪。
心念流转间,阮珺给银骨骷髅派了个任务,公派它长期潜伏于柳家弄林府,若发现林味归来,及时禀报,只是几个月过去,林府平静如昔,只有对老迈的夫妇守着,每日清扫。
再过几个月,阮珺就将满四周岁,可林味和娘亲尚毫无音讯。按照前世进程,到如今,林味也该带着洛轻卓回来了。难道是娘亲所中之毒比洛轻卓更重更难治?又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淡淡的忧伤拂过。回想起来,让林味那般带走娘亲也着实有些鲁莽,洛轻卓是洛轻卓,他不过是个□岁的孩子,而娘亲,哪怕刚生了自己,且身中奇毒,不复青原侯嫡女时的神采,她也是个风姿卓越的少妇啊!
林味一介未婚青年,与娘亲朝夕相处,若是生出些邪念……若是那般,倒是自己误了娘亲了……盼只盼,林味是个大丈夫……
若是,林味胆敢欺负娘亲,自己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于他。
阮珺心中幽幽叹气,又想到洛轻卓在芥石空间一睡三年,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听说前几日云游四方的清辰大师回音云寺,恰被日日思子盼子的烟漠侯夫人撞上。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烟漠候夫人回去后就缠绵于病榻。洛轻语、洛轻墨床前殷殷伺候,被她怒骂了出去……
芥石空间中,时间流逝几可忽略不计,自己还经常在他身上练习光系、水系、木系的治疗祝福魔法,故一眼看去,身体状况并不曾恶化,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只是,若林味十年八年再回来,自己长大了,他没长大,倒变成自己痴长他几岁了。还有他原本的弟弟洛轻语、洛轻墨看起来也会比他大了……
他若醒来,可会蹙眉?可会面容扭曲心中郁闷?
收回思绪,她看向东琴南书。去年,东琴嫁给了阮府的管事阮艺;今天,南书又要出嫁了。想想娘亲身边四大丫鬟,听说北舞去年也被配了人,只余西剑一去无音讯。或许,她如今正当着威风凛凛的压寨夫人?
东琴嫁的是阮府的一个年青管事阮艺。阮家世代在南方经商,也算当地的豪族。阮文诚此支高祖更曾入过朝堂,后虽没落,底蕴犹在。那阮艺本是家生子,不过二十余二,负责着一个阮家在京城的田庄,回阮府或送佃租,或送庄上果蔬时,多次偶遇东琴,一次乘着阮文诚高兴,鼓起勇气求娶东琴。
阮文诚念及东琴原是夫人的陪嫁,现如今又是女儿身边的大丫鬟,没有擅自做主,而是询问了东琴自己的意思。东琴犹豫片刻,红着脸拒绝,说要守着阮珺长大,回云兰院后几天神思恍惚。
阮珺偷听到南书与东琴的对话,获知她对阮艺并不反感,只是顾虑自己,怕出嫁后要跟去田庄,再不能照顾自己,会辜负了夫人。阮珺心中颇为感动,不想她为自己耽误了青春,决定撮合此事。
但因前世所嫁非人的阴影,阮珺怕阮艺薄情寡义,用幻术对他几番试探,发现这孩子着实憨厚老实,做事也颇有章则,对东琴又有感情,倒是良配。只是幻境中,阮珺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月香院的影子,猜测卢丽娘故意推波助澜,促成此事,以将东琴调离自己身边。
竟然又来算计自己身边的人!阮珺很生气,后果就是当晚扔了个骷髅到一个跟卢丽娘走得很近的店铺掌柜屋里溜达了一圈。次日,那掌柜面色发青,嘴唇发紫,起不了床了。阮珺再乘爹爹阮文诚来看她时,磨牙了半天,终于说服他将那掌柜调到田庄休养,将田庄管事阮艺调到该店铺当掌柜,然后指配东琴阮艺成婚。
东琴不用再去田庄,倒也不再反对。成婚后,她成了管事娘子,夜间出府歇息,白日犹在云兰院当值,□丫鬟,管理事物,顺便挡驾卢丽娘,把卢丽娘气了个够呛。只是她看阮珺年纪尚幼,不能告诉她她是自己女儿的真相,怕她口没遮拦惹来祸事,只好眼睁睁看着阮珺坏了自己的好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或许是前车之鉴,卢丽娘一年后再度出手,直接给识文断字的南书介绍了个外头的秀才。
那秀才阮珺也曾偷偷见过,长得斯斯文文,和和气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不嫌弃南书是个丫鬟出身。虽然家境贫寒,但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哪里娶不到身家清白的女子呢?作为南书未来的夫君,阮珺一视同仁地试探了,哪怕她抱着一颗挑剔的心,也不得不承认,这秀才,卢丽娘介绍得够靠谱,真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挑的!
只是越是如此,阮珺就越是恨卢丽娘。她为了顺利打发掉东琴、南书,都能费尽心思给她们找户靠谱的人家,为什么前世不能对自己也靠谱一把?自己已经因她掉包,失去了嫡女的身份,嫡女的尊荣,嫡女的嫁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失去后半生幸福的权利,甚至连性命都不给自己留下?
因为东琴、南书的婚事,青原候府对卢丽娘的态度略有缓和。东琴是青原侯府的家生子,青原侯府尚有亲人,更别说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听说东琴出嫁后与阮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平时在主子跟前伺候时话里话外不免带出些对卢丽娘的赞赏来。即使是后来卖进侯府的南书,也难免有几个相好的姐妹,近日听说她要嫁到外头给个秀才当正房娘子,未来那秀才若考中进士,还能成为官太太,更是羡慕嫉妒恨。
即便作为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阮珺也不得不佩服卢丽娘的招儿够高。她高嫁南书,让爹爹在青原侯府跟前倍有了面子,她在爹爹跟前也就有了里子。
“姐姐,姐姐……”一个清脆的童音唤醒了沉思中的阮珺。阮珺抬眼看去,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榻前,用肥嘟嘟的小手在她眼前晃,“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啊?”
阮珺拍下她的手:“没发呆,在看新娘子梳发呢!南书姐姐今天简直像是仙女下凡呢!”这丫头当然是阮玉,那个被卢丽娘从乡下抱来的假阮玉。或许是卢丽娘知道此阮玉非真阮珺,所以在忽视她的同时,倒也没有刻意地去养歪她。再加上她住在最近的陌薇院,自打会走路就喜欢往云兰院跑,比起名义上的生身之母卢丽娘,倒更亲近些阮珺这个姐姐。
若此阮玉是真阮玉,阮珺对她自然有恨无爱,然知晓她也是个假的,因前世的遭遇,反倒对她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之意。只要她不来惹自己,自己也便放过她吧,毕竟是个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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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亲戚
继南书出嫁后,又过了几日。
傍晚。阮府门口,门房阮吉阮昌正漫无边际地聊着八卦,忽见一辆马车驶近,缓缓停了下来。青幔微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十二三岁的绿衣丫鬟跳下车,向前几步,对着他们脆生生问道:“两位小哥,请问此处可是吏部阮员外郎府?”
阮吉看这马车简陋,丫鬟衣着朴素,心存了份轻视,淡淡地应了声“不错”,反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绿衣丫鬟闻言喜笑颜开:“我们是你家夫人的母家亲戚,快快回去禀告你家老爷,开了大门迎我们进去。”
“母家亲戚?”阮吉阮昌对视一眼,眸中闪过疑惑,夫人的母家不是青原侯府吗?青原侯府主子出行,怎如此简陋,莫不是远方亲戚。
“敢问贵主人名讳,小的好向老爷禀告。”阮昌不卑不亢地问道。
“绿珠,你在磨磨蹭蹭干什么?”马车里传出个尖利的声音,“快点让他们把门打开,迎我们进去。”
绿衣丫鬟脸上应了一声:“是,夫人。”随后转向阮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家夫人夫家姓卢,来自南方江城,是你家夫人的长嫂。随行的还有我家少爷。”
“我家夫人不姓卢。”阮昌刚说了一句,阮吉已笑容满面地道,“原来是卢夫人和卢少爷,小的这就去禀告老爷。昌子,开门请他们进来吧。”他转身自进去禀告了,留下阮昌和绿珠大眼瞪小眼。
“劳烦这位小哥了。”绿珠见阮昌愣在那里,面色古怪,又福了一福。
阮昌这才醒过神来,冲着门内喊了一声:“山子,开侧门,请卢夫人进府。”
一个十几岁的小厮奔出:“请跟我来。”说着,就要指引马车往侧门走。
“站住!”马车内再次传出尖厉的女声,“晋国律,妻家近戚,当走正门!阮家郎十年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
闻言及老爷,阮昌顿时气得胀红了脸,忍不住讽刺道:“哪里来的泼妇!阮府的夫人姓顾,可不姓卢!想走正门,下辈子吧!”
“好,好你个刁奴!绿珠,给我上前甩他俩大嘴巴!”
“你敢!小的虽只是门前当差的,那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不过是卢姨娘老家的,连阮府正经的亲戚都算不上,骂了小的也就罢了,凭什么骂我家老爷?小的们,给我将他们轰得远远的,免得信口开河,冒充夫人家的亲戚,冒犯了青原侯府!”
……
阮府门口一阵吵闹,顿时吸引了路人的目光和脚步。路人窃窃私语起来。“阮府的夫人不是已过世好几年了,没听说阮员外郎续弦啊!”
“你没听见是姨娘家的亲戚吗?也真是的,姨娘家的算什么正经亲戚啊!”
“听说还想走正门,真是不要脸!”
“阮员外郎也该正经娶个继室了,听说现在姨娘管家,不合规矩啊!”
……
门口的这一幕很快传进了阮府。该时,阮文诚正在云兰院指导阮珺、阮玉写字,卢丽娘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气氛温馨和谐。
听到丫鬟进来禀告卢家来人,阮珺敏锐地发现卢丽娘眉头一皱,眸中厌烦一闪而过。“你兄长不是亡故多年了吗?”阮文诚有些惊讶地问她。
“可能是寡嫂和祥哥儿来了。老爷,你看……”
“从江城过来,千里迢迢也不容易。天色已不早,你先让人收拾个院子请他们暂且住下。”
卢丽娘刚命人去收拾,外边又来了丫鬟禀告:“老爷,外边吵起来了。”
阮文诚怔住:“吵起来?”问过前因后果,他的眉头紧皱,脸色实不好看,卢丽娘一脸尴尬,惟阮珺听着热闹,看着乐呵,阮昌是吧?就冲他敢指桑骂槐指责卢丽娘,本大小姐以后就罩他一二,若有潜力,就培养试试。
门口的吵闹没进行多久,卢丽娘让苏嬷嬷亲自出马,将卢夫人和侄子卢大祥从侧门接了进来,也就渐渐平息了。卢丽娘遣人收拾了院落,让他们住下。卢夫人面色铁青,一句就将卢丽娘说得恼羞成怒。“我还道你嫁了官员,当了京城里的官太太,却原来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
“是。小妾上不了台面,恐玷污了大嫂的清明,不若大嫂移步,去住那干干净净的客栈!”
“好啊,你兄长一死,你就连亲侄子都不顾念亲情了,亏你兄长临死前还苦苦惦念着你……”
“他会惦念,惦念着我早死吧……”
……
阮珺三级幻术展开,想偷听下姑嫂情深,一听却差点笑岔了气。吵吧,吵吧,真没想到卢丽娘和她嫂子也不和睦啊!
前世,她对这卢夫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进了阮府后,就没再出去。而卢丽娘侄子卢大祥更是在此间一住多年……
次日。阮珺就在花园里遇见了幼年卢大祥。卢大祥别看名字不怎么文雅,小时候长得还算粉雕玉琢,俊秀小少年一枚。“这位是姑姑家的表妹吗?我是你表哥。”他羞涩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表哥?”阮珺淡淡笑着,眸中寒意一闪而过,“本小姐有三位表哥,顾惜舟、顾惜帆、顾惜川,不知你是哪位?”
卢大祥挠挠头:“原来你是阮家老大啊!那我搞错了。”他从善如流,转向阮玉,“这位才是姑姑的女儿吧?我是你表哥。”
阮玉眨了眨眼,看着阮珺。阮珺将她拉到身后,语气越发冷了,“她是阮家二小姐,表哥自然也是顾家三位。你算哪个?”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前世的笑话,今生,她不会重复,卢丽娘也不会让她重复!而阮玉,因着一份同病相怜,只要她不背叛自己,自也不会重蹈自己前生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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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好友
“我,我……”卢大祥脸色渐渐胀红,声音低了下去,“我娘说,玉姐儿是姑母生的。”
“那又如何。姨娘就是姨娘,生得再多,也只能为人作嫁!”阮珺冷笑着,拉着阮玉就要离开。一转身,看到卢丽娘站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神色晦涩复杂,想来是听到了她的话了。
“姑母……”卢大祥也看到了卢丽娘,神色有些慌张。
卢丽娘只一瞬间就收敛了情绪,微笑着走近几人:“祥哥儿,你娘身体不好,你还是多在她身边照看照看为好。大小姐,今儿卫国公府送来桂花笺,说三日后举办桂花宴,你去吗?”
卫国公府的桂花宴?
阮珺站住回忆,前世她似乎去过,好像是卫国公府的嫡三子满月,来的客人非常多,但她好像中途就退了场,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竟已记不起来了。她抬头,迎着深秋的阳光,露出灿烂的微笑:“去,当然去!”
在晋国,桃花宴、桂花宴、春八节,秋八节,这可都是孩子们的盛会。既然决定了重活一世,不仅要报仇,还要活得更精彩,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些节日。更何况,在这些宴会上,也是她结识手帕交的好机会。
前世,她因为早早就放弃了参加活动,自然没有交好的闺中好友,出嫁前,居阮府,出嫁后,住卢府,头脑简单,眼界狭窄。即使是落轻卓那般大英雄,也只是从家仆丫鬟口中当作奇闻轶事了解一二。
“那你和玉姐儿在花园里再逛逛,妾身去看看前几日定制的秋衣来了没有,若未到,还得催着她们抓紧些,别赶不上宴会……”卢丽娘对着她嫣然一笑,准备离去。
“等等,小玉一起去吗?”阮珺看着阮玉怯弱期盼的目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卢丽娘眸中闪过一丝犹豫:“桂花笺上没写玉姐儿的名字,妾身以为……”她摇摇头,阮玉的眼神顿时一黯。
阮珺笑着对卢丽娘道:“无妨。桃花宴、桂花宴都是为了庆祝婴孩满月,即使没有请帖也可以自行前往,不过多备一份礼物罢了。卫国公府我不曾去过,陌生,倒不如带上小玉,也有个伴。”
忽然想起,前世卫国公府的桂花笺上同样只有阮珺的名字,卢丽娘却带了俩人前去。是因为今生的阮玉不是真的嫡女,所以觉得她去没有意义吗?哪怕这个假阮玉在名义上还是她的亲生女儿。
“既然如此,就依大小姐的吧。”
“姑母,我也可以去玩吗?”卢大祥期盼地看看卢丽娘,再看看阮珺。虽说他比阮珺大两岁,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罢了。
阮珺笑嘻嘻地看向卢丽娘,虽然她很讨厌卢大祥,但如果卢丽娘同意他去,她也不会反对就是。卫国公府邀请阮家嫡女赴宴,结果姨娘不但带上自己的庶女,还把娘家侄子带上,真的很打卫国公府和那些来的客人们的脸!她敢打赌,卢丽娘好面子,肯定不会干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果然卢丽娘一口回绝,理由还一套套的。什么卫国公府门第太高,他不适合去;什么他没有新衣,不能邋里邋遢地去;什么她已带了两个孩子,会顾不过来云云。
卢大祥眼中的火苗渐渐熄灭,告罪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走了。
到得晚上,阮珺从八卦的赵嬷嬷口中获知,那客院中的卢家嫂子听闻卢丽娘不肯带卢大祥去卫国公府,还找她吵了一架,骂她与人做妾,自甘下贱,堕了卢家门风,把个卢丽娘气得面色铁青。
次日,阮珺又在花园里远远望见了卢大祥,见他神色萎靡,心中暗自冷笑。只是,她也有些奇怪,前世,卢丽娘对卢大祥蛮好的,怎如今看来姑嫂倒有些水火不容。那卢夫人也真是的,既然不喜欢卢丽娘,又何必带着儿子滞留阮府,惹人笑话。细细猜想,莫非是贫困落魄,无奈投奔小姑。
寄人篱下,脾气不改,偏偏又不好撵了出去,想必卢丽娘对此也很苦恼吧!阮珺幸灾乐祸地想着。
桂花宴当日,卢丽娘安排好府中事务后,带着阮珺阮玉乘马车去往卫国公府。卢丽娘一身银红色盛装,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弯弯的柳眉,水莹莹的桃花眼,风姿不凡。阮珺一身紫色衣裙,领口一圈细密柔软的狐狸毛与衣裙上绣着的飘逸的云纹相映成趣,高贵而又别致。阮玉身上嫩绿色点缀着些细碎的黄花,料子做工一眼看去就没阮珺身上的精致。不过她能跟着去玩已很开心,小嘴微启,怎也掩不住笑意。倒是阮珺沉静如水,只隐约露出一丝点梨涡。
卢丽娘心中自当阮珺是自己亲闺女,百看不厌。看到阮珺安安静静,忍不住暗赞她言行举止有嫡女风范。只是阮玉……
“二小姐,坐好!”
“二小姐,不能拉开车帘!”
“二小姐,到了卫国公府,不能乱跑!”
“二小姐……”
阮珺嘴角微微弯起,路上也就罢了,桂花宴本来就是让小孩子们尽情玩耍的,哪有那么多规矩束缚!卢丽娘叮嘱来叮嘱去,只是怕丢了自己面子吧!又或者,怕夫人们看到自己沉静,阮玉活泼张扬,误会苛待了自己?回忆前世马车上,她是否也是这般叮嘱自己,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到得卫国公府,阮珺阮玉很快遇上了青原侯府的顾惜帆顾惜凌,倒不曾见世子顾惜舟。阮珺只想了想,就明白,那大表哥顾惜舟年岁已长,自然已不适合来参加这种小孩子的活动了。
顾惜凌一身红衣如火,拉着阮珺就跑。“走,我带你去见几个好朋友。”
阮珺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走远了,才回眸一望,看到阮玉半缩在卢丽娘的身后,一只手还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一时间,前世今生人影重叠,那个好奇、紧张的孩子恍惚间变成了自己。
“想什么呢?”顾惜凌轻轻推了她一把,“李姐姐在跟你说话!”
阮珺一个激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现几个跟顾惜凌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站在桂花树下好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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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皇子
这是阮家妹妹阮珺,这是李果琴姐姐,这是苏锦嘉姐姐,这是霍平珠姐姐……”顾惜凌一个个帮她们介绍。这些名字都很陌生,阮珺前世并不曾听闻。想想也对,顾惜凌前世正眼都不肯看她,又怎会介绍自己的好朋友给她认识。
那李果琴看起来最小,脸蛋圆圆,眼睛圆圆,和气地问道:“阮珺妹妹是第一次参加桂花宴吗?似以前不曾见过。”
阮珺笑着道:“是第一次。以前年纪小,不方便出门。”
苏锦嘉好奇地道:“可是我娘带我第一次参加桂花宴的时候,才三岁呢!”
“这不一样,珺姐儿娘亲已不在了。”顾惜凌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啊——”苏锦嘉掩着小口惊呼了一声,随后眸中蕴满了同情,转向顾惜凌道,“那以后你得多多照顾珺姐儿才是。”
顾惜凌挥挥手,大咧咧道:“这是自然。以后有什么活动,我都让我娘接了珺姐儿一起来玩。”
李果琴上前拉住阮珺的手,笑着道:“那以后我们就多了个妹妹了!是吧,锦嘉,平珠?”
苏锦嘉狠狠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阮珺看向唯一不曾说话的霍平珠,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顾惜凌见她冷落自己表妹,有些不高兴,皱着眉问道:“平珠,你在发什么呆呢?”
霍平珠皱着眉缓缓道:“京城世家我莫有不知,只这阮家,听起来颇有几份耳熟,怎也想不起来。惜凌,你这阮家妹妹,究竟是哪个阮家?”
“就是我姑母家啦!”顾惜凌见她仍想不起来,正想再提示一下,却听霍平珠低呼一声,对着阮珺道:“原来你是那个清辰大师批过命的阮家小姐?”
阮珺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眸中闪过的厉色和嫉恨,心中莫名咯噔一下。这小姑娘她从没见过,怎看起来跟自己有仇一般。
“平珠,什么清辰大师批过命,怎么回事啊?”李果琴、苏锦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连顾惜凌都侧起了耳朵倾听。几年前,她仿佛隐约听到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注意,也忘记了。
霍平珠讥诮地一笑:“三年多前,清辰大师参加这位妹妹的桃花宴,说她乃是凤凰之体,贵不可言呢!只是我却还听说,当日还有个道长,也批了她的命,说她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亲克友,然后没过一个月,她母亲就过世了,当真是命硬呢!依我看来,三位妹妹,还是远离她些为好……”
“啊——”李果琴、苏锦嘉听着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顾惜凌面色铁青,上前一步,“啪!”地甩手给她一个耳光。
“顾惜凌,你竟敢打我!”霍平珠捂着脸,愣愣地看着顾惜凌,眼中却燃起了熊熊烈火。
“打你又怎么着?”顾惜凌手一伸,猛得扯下一根桂花枝,用力折断,决绝地在地上划了一道横线,“霍平珠,我妹妹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好心介绍你认识,你竟然血口喷人,诽谤我妹妹。今天,我就与你割地断义!”
金色的桂花纷纷而落,落在她的发上,落在她的肩上,落在地上那一道歪歪扭扭的横线上……香甜的桂花芳香弥漫,阮珺的心中仿佛也下了一阵桂花雨,温暖香甜。这个姐姐,真的很护着她呢!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拍手声,惊醒了呆立的李果琴、苏锦嘉,也惊醒了怒目而视的霍平珠、顾惜凌。几人闻声看去,只见前面的桂花树下转出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个紫衣一个蓝衣,拍手的正是其中穿着淡紫色衣袍的,单眼皮下双眸斜长,唇薄鼻直,白皙干净。
走到跟前,那男童却并不去看对峙中的俩人,而是围着阮珺转了几圈,还好奇地伸出手去扯了扯她的长发:“你就是那只克母的凤凰?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啊!长得倒是马马虎虎。”
阮珺尚未作答,只是皱着眉从他的手中救回自己的长发,顾惜凌已经转向他,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
紫衣男童并不理她,反倒转向正得意洋洋的霍平珠:“三年前,我父皇下令,不准再传凤凰之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公然违抗圣令!”说到最后,已是神色俱厉。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不提继续呆怔的李果琴、苏锦嘉,只说那霍平珠闻言,死死盯着男童衣领襟袖上的迷你龙纹,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五殿下,五殿下,臣女……臣女……妄言,请殿下恕罪!”她颤抖着想要解释,又觉得无法解释,只能嘤嘤哭泣,期望五皇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背上违抗圣旨的命令,她即便是重臣之女,也难留性命!若是再因此连累了姐姐……即使圣上饶她,爹爹娘亲也不会饶她。
圣令?五殿下?阮珺细看他眉目,忽然心中一震,这小子不就是那个曾经跟自己抢芥石大蘑菇的男娃娃吗?想到那时他抢不过自己,还哭鼻子,还跟在自己后面爬来爬去,她就忍不住心中好笑。
李果琴见霍平珠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心中一软,壮着胆子走到五皇子身边,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五殿下,平珠也不是有意的,您就饶了她呗!”她眸光流转,看向顾惜凌、苏锦嘉、阮珺,示意她们跟着求求情。
顾惜凌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去。苏锦嘉犹豫着,脚步移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阮家妹妹……”李果琴柔声唤道。
阮珺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并不上前求情。看五皇子那勾起的嘴角,她已明白他并无意将事情扩大,严惩于她,只是吓唬吓唬好玩罢了。所以,她何必求情!再说,那霍平珠素昧平生就言语攻击自己,她才没那么烂好心帮她!最主要的是,她脑海中隐约浮现了些片断,似乎前世这霍平珠就曾给过她不愉快。
“你的意思是让本殿下替你瞒着,不告诉我父皇吗?”五皇子的恶趣味显然还没结束,继续逗弄着霍平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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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珠花
“是,额,不是……额……”霍平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暗叫苦。隐瞒皇上,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她不就是气不过清辰给阮珺的批语,讽刺几句,哪里有那般严重了?
只是五皇子显然还没尽兴,继续问道:“那你说,本殿下究竟是告诉父皇好呢,还是瞒着父皇好呢?”
霍平珠脸色越发惨白,终于承受不住他不怀好意探究的目光,又惊又怕,晕了过去。
“真不好玩!”五皇子叹了一声,转向阮珺,“不如你来说说,本殿下是否应该告诉父皇,有人不遵他的圣命?”
站在五皇子侧后的顾惜凌顿时比划起来,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当然是同意告诉圣上了!
阮珺一福,微笑道:“臣女不敢妄言。只是殿下,您若发落于她,恐怕您身边也有人要同罪……”他比自己大不了几月,既知此事,肯定也是身边有人八卦了。
五皇子不自在地哼哼鼻子,盯着她一阵猛瞧,忽皱起眉头:“你这丫头,本殿下怎看起来如此眼熟……”他这分明是岔开话题,旁边站着看戏的蓝衣男童对着李果琴挥挥手,李果琴忙扯了苏锦嘉上前,将地上的霍平珠连拉带扶地拖走了。这却是放过她了。
顾惜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她虽恼怒霍平珠,但毕竟出身侯府,分得清轻重,若一味追究下去,害了卿卿性命,霍家虽不敢对青原侯府如何,但想必会视阮府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就没有必要了。再说几年相处,终究还是有点情分,这并非是甩了巴掌割地划线就能消除的。
阮珺看着他的灼灼目光,低了低头,心中暗忖,这小子不会是想起当年那事了吧?按常理,他当时至多不过一周岁,应该记不住的吧?或许只是故意岔开话题找台阶下,嗯,一定是这样。
“本殿下觉得见过你,就肯定见过你……”五皇子摸着鼻子又开始围着阮珺转圈,“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吏部的员外郎之女,即便名声在外,本殿下与你遇上的机会应该不高。如果是这两年见过,我肯定印象深刻,那么……”他忽然一拍脑袋,指着阮珺恍然道,“你,你就是那个抢过我东西的丫头对不对?”
旁边的蓝衣男童眸光一闪:“五哥,你还会被人抢走东西?”上下打量阮珺,看起来还没旁边那顾家姑娘彪悍啊!
阮珺心中一阵哀叹,不是吧,这么早的事情,这小子还真能记起来!
五皇子悻悻摸着鼻子:“别以为本殿下小就记不起来,本殿下记性好着呢……”
“五哥,五哥,到底怎么回事啊?说来听听呗!”蓝衣男童看看阮珺,又看看五皇子,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呃……”五皇子刚想说,忽想自己抢不过她,还跟在她后面爬,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下冷哼一声,敲了一下蓝衣男童脑袋,“听什么听,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秘密懂吗?”
蓝衣男童捂着脑袋,含糊地嘀咕了一句。五皇子转向阮珺:“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你抢了本殿下东西,就当欠了本殿下一件事。本殿下有事的时候再去寻你,丫头,明白不?”
阮珺想想,自己那芥石也算从他手中夺得,没有芥石,就没有芥石空间,没有芥石空间,就救不下洛轻卓,救不下洛轻卓,自己终究良心难安。当下,她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好,臣女欠五殿下一件事。若是将来五殿下有什么吩咐,只要力所能及,必当全力以赴!”
五皇子满意地点点头,盯着阮珺看了两眼,忽伸手从她发髻上扯下一串淡紫色的珠花:“这个就当利息了。”手里掂了一掂,“小夜儿,走了!”
蓝衣男童嘿嘿一笑,跟了上去,撞撞五皇子的胳膊,窃窃私语:“五哥,你不会是看上这丫头了吧?”
“哪能。这丫头本殿下可不敢惹,在父皇那挂过名儿的。”
“啊,不是吧?就这么个小丫头……那你还问她要定情信物?”
“什么定情信物?这是本殿下拿去送给大哥的……”
……
俩男童大摇大摆地离去,似乎在窃窃私语,又声音大得顾惜凌、阮珺都能听见,分明是故意的。“我去将珠花要回来!”顾惜凌跺了跺脚,要追上前去。阮珺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顾惜凌急了:“珺姐儿,你知不知道,女儿家贴身的东西绝不能随便予人的。否则,否则……有损清誉!”
“姐姐,他才多大,我才多大,小孩子的话当什么真。你若真追上前去,将事情闹大,不是更糟?”阮珺笑着,将双丫髻上另一串淡紫色的珠花摘下,递给顾惜凌,“珠花千百,这又不是特殊的。”
顾惜凌仔细翻看了下,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这珠花倒是常见的花式,材质一般,做工一般……呃,不对!”她忽转向阮珺,一把抓住她的肩,急急问道:“桂花宴,怎给你戴这么简陋的珠花。是不是你家姨娘苛待你?你且放心说来,我让爹爹娘亲,还有祖母给你做主!”
阮珺笑着取回珠花,将它三下两下拆散,道:“姐姐误会了,只是我喜欢简单,又觉得这珠花颜色比较衬这衣服而已。”顾惜凌摩挲了下她的衣袖,喃喃道:“这衣料倒是上好的,做工也精致。不是苛待你就好,若那姨娘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看了看她清素的双丫髻,跳起抓下几枝桂花,摘去叶片,折去多余的枝条,将两簇桂花缀于她发间。
阮珺任凭她柔柔的小手在自己的头上摆弄,忽想起霍平珠,问顾惜凌她是何人。
“她呀,碧岭侯府二房的嫡女。本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如此刻薄,竟然当面诽谤妹妹,哼,被五皇子逮个正着,活该!只是,珺姐儿,她说的那个清辰的批语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我幼时也曾听过。”
“那些以讹传讹的东西,理它作甚。”阮珺笑着岔开话题,“姐姐,你刚才去看卫国公的小宝宝了吗?”
“还没呢!那我们现在去看吧。”顾惜凌嘻嘻一笑,“我想起你满月时,还掐过阮玉的小脸蛋。怎么样,她现在是不是经常流口水啊?”
“没有啦……”
两人手拉着手,在桂花树下钻来钻去,好容易找到摇篮,才发现两人头上身上,都沾上了金色的银色的桂花瓣,忍不住相视而笑。
远处,阮玉沉默地站在卢丽娘身边,看着围绕在摇篮边娇笑嬉闹的两表姐妹,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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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泥人
卫国公府归来几天后。云兰院。
“珺姐儿,这几日二小姐好像没怎么过来……”东琴缝制着手中的小衣服,随口问道,“你们吵架了?”
阮珺躺在藤椅上,默念着咒语,试图控制着一片枯黄的树叶恢复曾经的绿色。水魔法、光魔法、木魔法……不好,魔力用多了些许,枯黄的树叶飘落了下来。
“没有。”阮珺坐起,“梨花,去陌薇院看看二小姐在做什么?”回想起来,那日阮玉归来,在马车中沉默不语,是有些不对劲,难道前世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今生发生在她身上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真有事,倒是早些开导了为好。
过了片刻,小丫鬟梨花回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倒让阮珺看了觉得有些好笑:“梨花,你板着张苦瓜脸干嘛?不就是让你去看看二小姐吗?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啊?”
“二小姐玩得正开心呢,哪里有不舒服!”梨花忿忿不平道。
“哦?”阮珺听着奇怪,阮玉那丫头不是最喜欢缠着自己吗?倒是卢丽娘经常为此训斥她,说她没规没距。“她在玩什么?”
“在花园里玩泥巴,跟卢家少爷一起呢!”梨花气鼓鼓地道。
卢大祥?阮珺眼神一闪,忽然脑海中又冒出些记忆碎片。前世,她从卫国公府闷闷不乐地回来,卢大祥为了逗她笑,又是学青蛙跳,又是学鸭子扭,还爬下荷花池挖了些塘泥,和着花泥捏了好几个小泥人……
“我去花园里走走……”东琴正要起身,阮珺按住了她,“东棋西画陪着我就好。”东棋西画正是东琴、南书这几年特意培养的接任大丫鬟,年仅十二。
一路往荷花池,远远看到池边掬月亭的人影,阮珺停了脚步,略一思忖,转而爬向旁边的小山坡。小山坡上有个揽月亭,凉风习习,最是秋高气爽。坐在揽月亭里,阮珺可以清晰地看到掬月亭里,阮玉托着腮,正专注地看着对面的卢大祥捏着手中的玩意儿。石桌上,已经有了几个小小的成品,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旁边,伺候着两个丫鬟,正是绿芹、绿敏。
不知道卢大祥说了什么,阮玉捂着嘴咯咯直笑,看起来似乎很开心。阮珺冷冷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阮玉,是在卫国公府里遇到了什么不愉快吗?或者说自己因跟顾惜凌在一块,冷落了她,故她心生隔阂,闷闷不乐,而卢大祥乘虚而入,又玩青梅竹马的把戏?
遥想当年,自己还以为凭着多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即使不能如冒牌嫡姐母仪天下尽享尊荣,但夫妻琴瑟相合,白头偕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哪曾想过这卢家尽出些阴险毒辣、狼心狗肺的东西,卢丽娘如是,卢大祥亦如是。阮珺嘴角浮起讽刺,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这卢大祥,府里是不能再留了。阮玉,看在她无辜的份上,自己会尽量帮她一二,但她若烂泥扶不上墙,自己也不会勉强。
深夜,阮珺悄悄离开了云兰院,走到花园里最靠近客院的新月亭,静静坐下。三级魔法,水火木风幻术魔法范围已达五十丈,不进客院也可施展。
幻术开始,卢夫人摸索着起身,正要点燃床边的蜡烛,忽然一阵眩晕传来,又躺了回去。新月亭中,阮珺神情凝重,不敢丝毫动作。就在刚才,她发现卢夫人的窗外无声无息多了个蒙面黑衣人。是那个曾经劫持自己的高手吗?
不能精神攻击,可能会反弹。
幻术进程也要暂停。烟漠侯爷感觉敏锐,能察觉出隐藏在结界之中的自己,这蒙面人未必就不能识破幻境。但若是直接撤去幻术,她又有些不甘心。她想知道,这蒙面黑衣人进卢夫人的房间究竟为甚。
蒙面黑衣人不知做了什么动作,轻轻一推,就悄无声息推开了窗,而后一跃而入。
或许是阮珺的幻术主要布置于卢夫人的房中,蒙面黑衣人进入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片刻,方犹豫着靠近卢夫人的床榻。
因着幻术,阮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动作。瘦削的背影轮廓,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当日劫持自己的高手。他是谁?
阮珺冷眼旁观,看着蒙面黑衣人撩起床幔,在卢夫人身上刷刷点了几下,而后又从窗口跃出,眨眼消失不见。
因为紧张,阮珺感到自己的肩膀手臂都有些僵硬,正想站起舒展舒展再继续下面的计划,忽听到一颗碎石滚动的声音,忙停住动作,并在身周布下数道结界。她定睛看去,隐约看到月色下一个黑衣人脚步轻快地走向月香院,转眼间消失在重重花树后。
过了好半天,阮珺才站起身来,揉了柔自己僵硬发麻的腿脚和胳膊。秋夜寒凉,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想回去后得给自己施加个光魔法,免得着了凉。
月香气院中果然有高手,那次自己能够成功逼问卢丽娘而没被发现,还真是侥幸。自己现在没必要跟卢丽娘撕破脸,卢丽娘当自己是女儿,会竭尽所能地对自己好,哪怕自己讽刺她,辱骂她。所以,在娘亲归来前,保持现状吧!
只是,那个黑衣人究竟对卢夫人做了什么?点穴?谋杀?想到卢夫人对卢丽娘的刻薄言辞,已经严重损害了卢丽娘在阮府中的威信,而卢丽娘对她赶不得,骂不得,未必就不会心起杀意。想想卢夫人死了,卢丽娘不计前嫌收养侄子,不又是一桩好名声?呵呵,所以,前世卢夫人也是早早死了吧,所以自己对她几乎没有印象……
只是……阮珺心中一个咯噔,若是卢夫人死在阮府,这卢大祥短期内是别想再赶走了。就算卢大祥安分守己不刻意接近自己和阮玉,可他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也膈应得难受。
那么,卢丽娘要杀的人,自己就救了吧,哪怕卢夫人其人,自己看得也不爽。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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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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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思忖,阮珺起身走向客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光魔法的有效距离和范围比水魔法等要小,要再靠近一些。
走到客院外,阮珺给卢夫人施展了有治疗作用的光魔法、水魔法和木魔法。在幻境中,她看得很清楚,蒙面黑衣人只是伸手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只要不是用毒,只要她还没断气,终究救得回来。
治疗结束后,阮珺继续原本的计划,只是略略有些改变。
次日早上。阮珺梳洗早餐完毕,让西画带着画具,来到了揽月亭,对景描绘。揽月亭地势高,花园里大多数的动静都能看到。她等着看好戏!
“别拦着我,给我把卢丽娘叫出来!”半早上,客院方向,忽传来一阵吵嚷,逐渐靠近。
只一声,阮珺就听出了那个尖利的女音,正是卢大祥的母亲。“大嫂,一大清早,你吵吵嚷嚷什么?身体不舒服,就该好生歇着。祥哥儿,扶你母亲回去。”卢丽娘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只是她话中的意思可一点都不软。
“歇着?再歇着,我怕我和儿子就要死在你手里!”卢夫人尖叫道,“卢丽娘,你好恶毒,竟然指使丫头偷我的东西!”
卢丽娘气得浑身发抖,“大嫂,你把话说清楚,谁指使丫头偷你东西了!”
“不是你指使的,那就是你阮家是个贼窝,连自家亲戚的首饰都不放过!”卢夫人尖利地嚎叫着,顿时引来了一群丫环婆子。
“卢夫人,把话说清楚,我们阮府哪里招你惹你了,你竟敢胡言乱语,乱泼脏水!”
“谁偷了你东西,你指出来,我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阮家家生子!”
“别是贼喊捉贼吧!”
“看她那穷酸样,哪有什么贵重物品,说不定就是来讹诈咱们老爷的!”
……
卢夫人一言激起众怒,阮家丫环婆子群情激愤,议论纷纷。阮珺身侧的东棋西画也面露忿忿,道:“大小姐,这卢家人也太过分了,那话传出去,我们阮府哪还有面子!”
阮珺淡淡笑道:“你急什么?不是有卢姨娘吗?太吵了,不想画了,我们回院子吧。”
回到云兰院,东琴已派了个小丫鬟去打听进展,其余的则约束院中,不许去看热闹。
半个时辰后,小丫鬟梨花面带笑意地回转。
阮珺笑嘻嘻地看着她:“看来没事了?”
梨花点点头,未语先笑:“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啊!”
东琴瞪了她一眼:“别卖关子。”
“那卢夫人早上起来梳洗,突然发现首饰盒不见了,一翻找,发现带入京的金银细软都不见了,当场吵嚷起来,硬说是卢姨娘指使人偷的。卢姨娘拿下了客院里的姐妹和婆子,一个个审问,自然个个否认,都说昨夜里睡得死,没听见什么动静。卢姨娘无奈,为表清白,让人搜那院里的屋子。咱阮府里的人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自然是搜不到什么。那卢夫人不依,说赃物肯定已转移了出去。卢姨娘身边的苏嬷嬷说谁知道她是不是根本没这些东西,完全是无中生有,故意污蔑的,再说要搜的话,应该连卢夫人和卢少爷的屋子也要搜。卢夫人不肯,卢姨娘硬要搜,结果就打了起来。”梨花歇了口气,抿了口小丫鬟端来的水,润润嗓子,准备继续。
打起来?阮珺双眸一闪:“怎么还打起来了,谁跟谁打了?”
梨花笑道:“大小姐肯定猜不到,那卢夫人身边的绿珠别看小小的,竟然很有把子力气,一推就将卢姨娘推摔倒了。卢姨娘向来柔柔的,即使卢夫人发脾气,她也不曾动怒,只是有理说理。或许是当真被逼急了,她让婆子们拦下绿珠,只让苏嬷嬷亲自去搜。结果一搜,就搜出来了,却原来是在卢少爷的房中……”
阮珺心中暗笑,这首饰盒之类的可是她让卢夫人自己放到卢大祥房中的。出了这种事情,卢夫人想必也没脸再呆在阮府了,只能出去自己找房子住。而卢丽娘见她自动闪人,毕竟没有深仇大恨,说不准会放她一马。爹爹没有出现,自己也没有出现,卢夫人要恨,只会恨卢丽娘……
虽然卢夫人和卢大祥不过是俩小人物,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不准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客院的事情发展果然如阮珺所料,在阮文诚回府前,卢夫人已经收拾行李,带着卢大祥、绿珠雇了马车离去了。
月香院。
卢丽娘铺开纸张,仔细地描绘着一簇娇艳的红月季。“走了好,虽然闹腾一场,总算落了个清静。”
苏嬷嬷一圈一圈地磨着赤石:“小姐,卢夫人面色不该那般红润。”
“有什么问题吗?”卢丽娘顿住,浓红滴落,在宣纸上晕出一片血色。
“老奴昨夜出手,截了她几处经脉,她今日应感胸闷不适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身边有高手,或者咱府中有高手。”
卢丽娘抬眼,眉头紧皱:“你不是说除了走掉的西剑,阮府中再无高手了吗?”
“可能是老奴看走眼了。”
“既如此,以后小心行事,万不能让人发现阮珺是我女儿。”卢丽娘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是。只是小姐,小小姐年岁见长,是不是该给她请个女先生启蒙了?”苏嬷嬷请示道。
卢丽娘叹了口气:“启蒙,可惜她对我态度时好时坏,否则我自己就可以……过了年吧,年后,我跟老爷说说。南138看书网,本是个好的,只恨不肯为我所用,只能远嫁了事。还有那东琴,老是有意无意地阻拦我亲近她,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丫头。”
苏嬷嬷淡淡笑道:“小姐不必担心。依老奴看,这东琴肚子里又有了。她生得越多越好,就像那严嬷嬷。”
“那严嬷嬷去年死了,你动的手脚?”卢丽娘淡淡地问道。
苏嬷嬷摇头:“自己病死的。可能是害了夫人,心中有愧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虎毒不食子。”卢丽娘冷冷一笑,就着那片血色画起几朵挤攘的月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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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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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卢家人走后,阮府中恢复了平静。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只是阮珺发现,阮玉似乎没以前那般亲近自己了,偶尔才来一趟云兰院。
“二小姐一般都在陌薇院里干什么呢?”阮珺问梨花。这丫头算是阮珺特意交代东琴,允可她在云兰院里八卦的孩子。这丫头,很有些才能,三言两语就能收集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且口风还紧,从不在外说云兰院里的事,在云兰院,也只有阮珺一个八卦对象。
“奴婢问了陌薇院里的姐妹,说她最近迷上了捏小面人,每天都让绿敏给她准备材料。她桌上有三个泥做的小玩意,一个荡秋千的小女孩,一只啃胡萝卜的小兔子,还有一只凶猛的小老虎,做工很粗糙,但二小姐很宝贝,一点都不让人碰。昨天,绿芹收拾桌子,不小心把泥兔子掉地上,砸掉了只耳朵,二小姐哭了半晌,到早上都没理绿芹。”
捏小面人?呵呵,是想捏小泥人吧,只是丫鬟们不可能让她去摸脏兮兮的泥土罢了。看来,她还惦念着卢大祥这个玩伴。赶走卢大祥,让她远离渣男,自己已仁至义尽,她若不肯领情,不肯再亲近自己,也就罢了。
阮珺想着将她放下。自己的心很小,一半还装着仇恨,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她。
“赵嬷嬷身体怎么样了?”因前世的遭遇,阮珺对赵嬷嬷甚是疏离,小时候还利用利用,心中终究嫌弃。魔法升到三级,她就给她下了个暗系的虚弱诅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间歇性全身无力,包括说话走路。故而,赵嬷嬷三天两头要出府养病。
剩下的丫鬟们,阮珺一一用魔法试探过,至少目前没有背主的。
“赵嬷嬷气色还好,就是没有力气,府里的大夫看过,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嗯,那就让她安心养着吧。”阮珺眯了眯眼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梨花眼珠子转了几转,笑着道:“奴婢昨日刚听了两件事,一件是外边的,一件跟老爷有关,小姐想先听哪一件?”
“又卖关子?”阮珺拿起画笔,在她面前比划,“小心在你额头画只小乌龟……”
“小姐就知道吓唬奴婢。”梨花嘟着嘴道,“先说外边的吧,听说皇后娘娘奏请圣上给太子选妃,目前初定了三家,分别是碧岭侯府嫡长女,兵部尚书嫡长女,振国公府嫡长女……”
阮珺皱眉:“碧岭侯府,霍家?”见梨花点头,她恍然大悟,明白了霍平珠为何要仇视她,怕她姐姐再多一个太子妃的竞争对手。只是……
阮珺哑然失笑,那太子今年应已周岁十三,而她才周岁四,若要等自己长大,那太子娶妻还有得漫漫长路可等呢!再说,她也不想当寡妇!记得那年晋容大战,圣上御驾亲征,太子监国,被刺而亡……洛轻卓也是在那年异军突起,成为少年英雄。
而前世冒牌嫡姐嫁作皇后的那个皇帝,应该是那个先是跟在自己后面爬行,再是抢了自己珠花的那小子吧……顺应历史潮流嫁给他?阮珺只一想,就觉得有种荒谬感。
“那跟老爷相关的事呢?”她收敛心神,问道。
梨花迟疑了下:“听说有人想给老爷做媒!”
续弦?阮珺的目光凝住,这个现在绝对不可以!娘亲还没死呢!爹爹若娶了继室,娘亲归来,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阮珺想过,娘亲回来后该怎么办。首先,她在名义上已经亡故,肯定不能再正当光明地回来。所以她打的主意也是续弦。只要娘亲换个身份,完全可以重新嫁给爹爹。至于卢丽娘,那时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时候。
阮珺细细盘问梨花听到的消息,只可惜梨花也所知不详。“奴婢是从莫家嫂子那里听来的。莫家那位是老爷的随从,喝多了酒无意中说出的。小姐若是想知道,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嗯,去吧。”
到了晚上,梨花一脸失落地归来:“那莫家嫂子也只听到了这一句。莫家那位跟老爷出去了。可惜,奴婢出不了阮府,否则肯定帮小姐打听得清楚是谁提的议,提的是哪家女子,那女子性情如何……”
阮珺看着她那张普通的小脸,忽然心中一动。“梨花,假如给你机会出府,你准备怎么做?你不过是个小丫鬟,上哪里去打听呢?”
梨花想了想,兴致勃勃地道:“奴婢可以去老爷常去的酒楼,问问那里的伙计,也可以去老爷所在吏部的外边,那里肯定有许多接送的马车,车夫们闲时也会聊聊……”
“那梨花,你这辈子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梨花有些发怔,想了一会才道,“奴婢的梦想是可以像东琴姐姐那般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
“那算什么梦想?”阮珺哭笑不得,“那个只要你乐意,就没人赶你走。一个读书郎,他的梦想是考中进士,甚至是状元;一个商人,他的梦想是成为皇商,富可敌国;一个小兵,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大将军,威震敌国。所以,你的梦想呢?”
“一个丫鬟,奴婢的梦想是成为小姐最好的丫鬟!”梨花傻傻地道。
阮珺伸出一个指头,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梨花的额头:“你先抛开自己丫鬟的身份,你最想干什么?干什么最让你开心?”
这次,梨花思索了许久,才红着脸道:“奴婢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听两句八卦。如果,如果哪天奴婢想知道什么八卦,就知道什么八卦,那,那……”
阮珺松了口气,引导了半天,这丫头终于开窍了。“梨花,如果本小姐让你出府,你能将老爷那件事打听清楚明白,我就给你这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如何?”
听过那么多宅斗宫斗故事,她不愿陷入其中,一辈子滞留后院或后宫!
当过丝毫没有挣扎反抗能力的笼中鸟,她想要成为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雄鹰!
拥有逆天的魔法技能,天下之大,她何处不可去,何处不可留!
只是报仇容易,安排亲人的幸福困难,保障亲人的一辈子幸福更困难,尤其是她背负了凤凰之体,贵不可言的名声,要想自由,谈何容易!所以,她需要帮手,许多帮手!
那么梨花,能成为其中的第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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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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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答应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只是她不是阮府的家生子,签的是死契,又是府中小姐的丫鬟,按晋国律,不许独自出府。阮珺正琢磨着办法,忽闻烟漠侯夫人又去了音云寺,心中莫名一动。
当晚,阮文诚与阮珺共进晚餐,阮珺一脸闷闷不乐。阮文诚不禁询问缘故。
“爹爹,珺儿昨夜梦见娘亲了。”她扁着小嘴,泪眼朦胧,“珺儿想娘亲,想去音云寺替娘亲烧柱香。”
阮文诚叹了口气,夹了筷菜到她碗里:“音云寺太远,明日爹爹有事,不如过几日等爹爹休息再带你去。”
“爹爹有事自去忙好了,珺儿身边有东琴,有东棋西画,她们会照顾我的。”阮珺撒娇地摇了摇阮文诚的胳膊,“爹爹,好不好嘛?”
这女儿素来沉静,即使年纪尚幼,也很少露出小女儿的性子,这乍一撒娇,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阮文诚还真扛不住:“那要不让卢姨娘陪你去吧?”
阮珺想了想,自己太过年幼,单独出行,哪怕身边跟满丫环婆子,爹爹想必也不放心。卢丽娘想去就去吧,如果爹爹真有续弦的意思,自己或许还要跟她联手合作一把。“嗯,听爹爹的。”阮文诚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那等下吃完,就早点去睡吧。”
“爹爹,既然姨娘也去,珺儿能不能在那里多住几天,听说那里风景很好。”阮珺得寸进尺,讨价还价道。
“外面哪里有家里舒服……”阮文诚刚想拒绝,看到阮珺期盼的目光,心中一软,“那最多三天。”
……
虽是临时起意,次日等阮珺起来时,卢丽娘已准备妥当。因她心中当阮珺是亲闺女,凡事自然十分尽心。此次出行,因是阮珺出门祭母,并没带上阮玉。卢丽娘也不以为然,不过是个买来的乡下孩子罢了。
一行人分了两辆马车。一辆是阮珺、东琴、东棋、西画、梨花、竹香,另一辆上是卢丽娘、苏嬷嬷、香枝、香叶和粗使的罗嬷嬷。
一路上,阮珺看着梨花喜形于色,但慑于东琴的积威不敢掀开车帘偷看,不敢八卦的憋闷样儿,忍不住想笑。而东琴即使在马车中,手中也不曾停歇,准备了些彩线飞快地编着什么。竹香在旁边看着手痒,也忍不住拈了几条玩起来。倒是东棋西画,陪着阮珺安安静静坐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东琴先行下车。片刻后,东琴掀开车帘,让东棋抱着阮珺小心翼翼地进了一乘小轿。阮珺瞥了一眼,这却是到了音云寺所在山峰下了。除阮珺、卢丽娘两乘小轿外,其余人等一律步行。
如此约莫两刻钟后,阮府一行终至音云寺。因都是女眷,苏嬷嬷下车打点后,小轿直接抬进了一座客院。阮珺下车,见院中种着几棵腊梅,梅下一石桌,几石凳,倒也清幽。
稍稍歇息梳洗,阮珺动身前去烧香。卢丽娘本想随行,被阮珺板着脸谢绝:“我想跟亡母单独待会。”
卢丽娘眸中闪过一丝郁闷,亡母,亡母,自己这个亲娘可还健在着呢!“那让东琴跟着去吧。”
“东琴姐姐还是和竹香在院里收拾收拾吧,待会回来,我想再歇息歇息。”阮珺笑着对东琴使了个眼色,道,“还是东棋、西画陪着我去吧。”
东琴有些担心,东棋西画虽是她亲自培养,但年纪尚幼,怕不懂规矩。只是她若去了,这客院里尽剩下卢丽娘的人,却也不妥,思来想去,只能多叮嘱几句东棋西画。
来到前殿,阮珺点了三柱香直接供于佛前,跪倒合掌默默祈祷娘亲平安归来。
“大小姐……”活事正殿香呈单,亡事偏殿香为双,东棋西画本欲阻拦,不知如何,话刚出口,心神突然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阮珺竟已拜完起身,一时愣在当场。
“我们走吧。”阮珺转身往殿外走去,“我累了。”东棋西画闻言,无奈将到了唇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牵着她的手往客院而去。
回客院正屋后,阮珺叫入梨花,说自己坐马车久了,发困又睡不着,让梨花陪着说说话就当催眠。东琴笑笑,不以为然地搬了把木椅坐于外屋继续编着手中的活计。
“梨花。”正屋里,阮珺盘膝坐于床榻,眼神明亮,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委靡困顿。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递给梨花,“这里有些银两,你且拿着回城,替我打听消息。只要你做得好,你的梦想本小姐自然会替你实现。若是你做不好,这辈子却只能当个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了。”
“大小姐,奴婢……”梨花震惊地看着她,手不敢去拿荷包。
阮珺不急不缓地道:“今日入夜前,你必须归来,否则你就是阮府的逃奴。你速去吧,东琴她们不会阻拦于你。”
梨花见她神情严肃,不似玩笑,有些发怔,半晌茫然问道:“那奴婢如何回城?”
阮珺淡淡一笑:“这个,是你该思考的,不是我该思考的。”她将荷包往旁边的桌上一扔,掩口打了个哈欠,“我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想多了,会困的。”说着她不再理会梨花,自钻进了被窝闭眼睡觉。
梨花在屋中站了许久,许久,最后咬了咬牙,拿起荷包转身出去。说也奇怪,东琴看到她出来,只抬头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问。走到院中,陆续遇到东棋西画,也是视若无睹。她就那般轻易地出了寺庙。
客院侧屋,卢丽娘问着苏嬷嬷。“梨花走了?”
苏嬷嬷点头不语。
卢丽娘摇头,有些无奈地笑:“珺姐儿为了堵我的嘴,竟还给梨花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让梨花在偏殿替她给顾茉雅念经,真是人小鬼大主意多。嬷嬷,你知道梨花究竟是去干什么吗?”
“老奴已安排了人跟着。”
“嗯,跟着也好,毕竟只是个十岁大的丫头,珺姐儿也真放得下心让她一个人走。”卢丽娘哭笑不得地道。
苏嬷嬷嘴角抽了抽:“小小姐年纪尚幼,想得不够周到也是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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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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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珺睡了一会,起来正好吃午斋。【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音云寺的斋菜味道不错,至少看起来就比她在魔法世界那三年做得要漂亮。
因之前睡过了,饭毕,她就带着丫鬟们开始在附近瞎逛。卢丽娘怕她远了出事,近了扰她兴致,就和苏嬷嬷若即若离地跟着。
一逛二逛,阮珺迈着小短腿爬上了附近的小山岗,见一女子坐于凉亭,倚着红色的柱子似在远眺,又似在发呆。山风吹来,她肩头的杏黄色披风无声无息滑落。“夫人……”身后的丫鬟赶紧上前一步,将披风重新给她系好,再后退而立。
是烟漠侯夫人!
虽不曾见她正面,但此时此地,她不是烟漠侯夫人又能是谁呢?
阮珺红唇微抿,回头对着还差几步的东棋西画,拍手笑道:“蜗牛蜗牛,慢悠悠,爬不动!”
东棋无奈地拾级而上,西画则急步冲上:“大小姐,这里风大,我们下去吧。”
“你们来追我啊,追到了,我就随你们下去。”阮珺回头对着她们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山风清冽,西画一时兴起,扯着百褶裙真去追她。阮珺乘机绕着凉亭跑,到得烟漠侯夫人跟前,脚下一绊,就扑进了她怀中。
烟漠侯夫人本能地将她楼住,原本没有焦距的视线也收了回来。不待她发话,阮珺轻轻一挣扎,已从她怀中挣扎出来:“对不起,撞到您了。”她微微一福,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烟漠侯夫人瘦削憔悴的脸上,怔了一怔,眸中闪过一丝迷茫,脱口道:“您和那公子,好像!”
烟漠侯夫人呆呆地看向她,似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阮珺刚想再说什么,落在最后的东琴已赶了上来,将她带开,而后行礼道歉。
东棋西画想将阮珺带走,忽闻身后传来一声:“站住!”回头,见烟漠侯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双眸中闪过厉色,“小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东琴心中一惊,正想再解释,烟漠侯夫人却对她一摆手,就着丫鬟红胭的胳膊急促踉跄地冲到阮珺跟前,一蹲身,一抓肩:“小姑娘,你且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夫人,您放手!”东棋西画忙去掰她的手,“她还是个孩子。”
阮珺感到肩头一阵疼痛,忍不住嘶地倒吸了口冷气。但看着那双惊疑期盼的双眸,她心中一软:“你且放开手!”
烟漠侯夫人闻言才似有所察,忙撤了手,只是一时气血不和,一时踉跄差点跌倒,幸好阮珺和她身后的红胭动作够快,堪堪扶住。
她无力地斜靠着红胭,拦阻了她们开口问话。阮珺脆生生道:“夫人,刚才我在庙里看到有位公子,长得跟你很像!”
烟漠侯夫人闻言,顿时眸中冒出了希冀的光芒:“哪里,你在哪里见到的?”
“烧香的大殿里啊!”
烟漠侯夫人急急谢过她,带着丫鬟们就往音云寺而去。东棋眉头微蹙:“小姐,你什么时候见过什么公子啊为何奴婢们都不曾见过?”
阮珺双眸一黯:“烧香的时候。可能你们走路太累了,没注意。”
东棋西画一回忆,发现阮珺烧香时自己的记忆还真有些模糊,甚至因此忘了提醒小姐一些注意事项,对视一眼,脸微微变红,也不再怀疑什么了。
且说那烟漠侯夫人就着红胭的扶持匆匆冲到烧香的大殿,急急找了一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看到旁边有个小和尚,就上前问道:“小师傅,刚才可曾见过一个十岁,不,十三四岁的少年,瘦瘦的,不吝言笑的?”
“阿弥陀佛!小僧不曾见过。”小和尚合掌行礼道。
正当烟漠侯夫人眸中光芒一点点熄灭时,另一个丫鬟红菲忽然上前,从佛前供桌下捡起一块玉佩,快步走到她跟前,语无伦次地道:“玉佩,夫,夫人,好像大少爷,玉佩……”
烟漠侯夫人颤抖着接过玉佩,嘴唇颤动:“是,是卓儿常挂在腰间的玉佩!”
“卓儿,卓儿……”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一滴滴热泪滚落,溅在玉佩之上。红菲冲到小和尚跟前,噼里啪啦问道:“你不是说没见过我家大少爷吗?为什么我家大少爷的玉佩会落在这里?”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确实不曾见过你家少爷……”看着红菲似要杀人的目光,小和尚踌躇着道,“也有可能是小僧刚才发呆了,没有注意到……”
红菲恶狠狠地瞪着他,正待说什么,却听烟漠侯夫人唤道:“红菲回来!”她不解地走回身边:“夫人,可能是他们将大少爷给藏起来了……要不,我们报官,或者调集家丁过来……”
“红菲不得无礼!侯爷说,卓儿是被清辰大师带走治病的……”
“可是清辰大师上次断然否认了……”红菲争辩道。
“可能清辰大师有什么苦衷!”烟漠侯夫人摩挲着玉佩,脸上绽放出温柔的光泽,“刚才那小姑娘说见到了卓儿,说明卓儿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她仰了仰头,止住欲落的泪,“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
阮珺回到客院不久,红胭端着一盒点心前来道谢,并代表烟漠侯夫人邀请她们去梅一院玩。阮珺问了一声,自己所住为梅五院,果然相隔不远,当下笑呵呵答应了。
那块玉佩当然是阮珺从洛轻卓身上摘下扔在供桌下的。既已决定救洛轻卓,她可不想救活了儿子,病死了儿他娘,还是送佛送到西,安抚为好。
天色渐渐晦暗,阮珺坐于房中,不时看看窗外的腊梅。梨花,可会顺利回来?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丫头,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苛刻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自己在努力创造生活,那么,梨花,也努力吧!
此时,音云寺外的石阶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一步步往上攀爬,西下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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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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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回来了。【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几缕碎发粘在细汗密布的额上,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然她的眼神却异常的明亮。东琴进屋,给她倒了杯水,温柔地道:“今天去见兄长累了吧,回过小姐后就早点去歇息。”说着推门再去,再帮她们关上。
梨花有些惊讶地看向阮珺。阮珺笑着从椅子上跳落:“我骗她说你有个兄长千里迢迢来寻妹,好容易找到你,本小姐善心大发,让你兄妹相会去了。”
梨花顿时一阵苦笑。“奴婢刚才在院子里撞见了苏嬷嬷……”若她是家生子,出去见兄长倒也罢了。偏她是买入府的,又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单独外出见人是很忌讳的,哪怕见的是血肉相连的亲人。虽说是小姐同意,但如今卢丽娘当家,若是追究起来,皮肉之苦总是难免。
阮珺小手一挥,大咧咧道:“无妨,我让东琴告诉卢丽娘,说你在偏殿替我给娘亲诵经。她不敢多说什么的。”事实上,她现在应该知道有关爹爹续弦之事了吧,如此,她哪里还有闲心来抓自己身边丫鬟的小辫子呢!再说,梨花又不是东琴,东琴原本是自己娘亲的陪嫁丫鬟,又三天两头拦着她亲近自己,她自然心存疙瘩。梨花又于她没有妨碍。
梨花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姐,骗人是不对的。”
阮珺哈哈大笑,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问她进展如何。
当下,梨花开始叙述这大半天的故事。她出了音云寺后,考虑回京城路途遥远,怕耽误了时辰,故雇了辆简易马车回城,而后又请求车夫帮着买了套小厮的衣裳换上,装着进京寻兄找到了老爷和同僚常去的酒楼。寻不到莫须有的兄长,她又饿了,于是在她的请求下,当了一中午的帮工,赚了两个馒头充作午饭。帮工的一个时辰,她与跑堂小二混了个半熟,以有心算无意,套出不少信息。之后,她买了些吃的玩的,诱惑了俩小朋友帮她引开老爷的车夫,自己则伙同其中某小朋友的憨厚老实的哥哥赶着马车到了吏部门口,然后就是蹲在那边一通闲聊八卦。
“听说是吏部尚书在一次酒会无意中提起,说的是刑部尚书家的柳三小姐。这柳三小姐虽为庶出,然其母为良妾,生得花容月貌,习得琴棋书画,颇有才情,甚得柳老爷疼爱。听说她曾放言,一不为妾,二不嫁承继祖业自己却无甚才能的草包少爷。奈何庶出,低不成高不就,竟蹉跎了下来。吏部尚书道老爷虽亡了嫡妻,但无嫡子,两位小姐大了总要出嫁。且老爷探花出身,容颜又好,仕途平顺,虽是续弦,也不至辱没于她。刑部尚书柳老爷听了,也觉颇好,说回去考虑考虑。吏部尚书随后又跟老爷提起,老爷不置可否,但私下里却托了人打听柳三小姐的品性,道是她自负才情,有些清高,因此老爷还在犹豫。”
阮珺听着暗自冷笑,一介庶女,谈什么才情,谈什么清高,这若真进了阮府,府里可不就热闹了!若非娘亲还活着,续弦之位要给娘亲留着,她倒真支持爹爹娶了这柳三小姐,自己来个隔山观虎斗。
“你做得甚好。”阮珺回过神来,夸了梨花一句。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奔波大半天,能打听出如此多□,真是不容易了。人才难得,她不能放过。
梨花抿嘴一笑,倒给那张平凡的小脸添了抹光彩。
“你等我会。”阮珺爬上床,从里边掏出一个卷轴,走到桌边,摊开,又从笔架上取了支干净的毛笔,就着白开水蘸了一蘸,递给梨花,指着卷轴道,“你把这主从契约签了吧。”
“主从契约?”梨花好奇地看去,见那卷轴是用几张普通的宣纸叠成,上面画着繁复神秘的银色花纹,花纹内外有一六芒星隐约泛着淡金色的光芒,而阮珺指点的地方正是六芒星的右下空白处,至于六芒星左下则签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淡金色字。
“主从契约,顾名思义,就是一方成为另一方仆人的契约。只要主人不解除契约,仆人将永远是仆人。”阮珺面色淡淡地解释道。
梨花哑然失笑:“小姐,奴婢当初签的可是死契,只要小姐不嫌弃,自然会是小姐一辈子的丫鬟。只是小姐,奴婢不曾学字,不识字,更不会写字……”
阮珺挠挠头,这魔法书籍只说双方签名,没提到不识字的情况啊!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要不,你在契约上画个圈?”
梨花只当阮珺心血来潮在玩游戏,当下也装作兴致勃勃地抓着蘸了清水的毛笔在卷轴指定位置上画起圈来。只是这圆圈画得甚不规则,长了好几个角,梨花自己看看也觉赧然。
“小姐,奴婢这圈圈太丑……”话音未落,卷轴上异象突生,银色图案,淡金色六芒星,阮珺的签名,梨花的圆圈突然化作光点,飞到空中,一阵交错后分为两半,一半没入阮珺额头,一般没入梨花体内。
“啪!”梨花手中的毛笔顿时掉落。她下意识地看向卷轴,哪里还有什么图案,分明只是几张叠起的空白宣纸。揉眼,再揉眼,她茫然地看向阮珺:“小姐,奴婢,奴婢是不是眼花了?”
阮珺闭眼体验着契约生效的变化,仿佛有一缕无形的丝线将梨花此时惶恐茫然的心绪传递到了自己脑海。她试着用精神去安抚她,没事,没事,渐渐地,梨花情绪的波动平缓了下来。
睁开双眼,阮珺看向梨花,忽然严肃地道:“梨花,往前走,没有我命令,不许停。”
梨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真听话地向前走去,即使走到了墙边,也不曾停止脚步。“碰!”她撞在了墙上。
“停!回来吧,没事了。”
梨花揉着额头回来,扁着小嘴道:“好疼!”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一直走吗?”
“小姐做事,自然有小姐的理由。奴婢遵从就是了。”阮珺盯着梨花,想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她是否含有不满或者委屈,看到的却只有梨花对自己的满腔信任。
魔法契约经过魔法大陆无数魔法师实践验证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因此,只要自己不主动废除契约,梨花此生将再无被收买威胁利诱可能。她,将永远忠诚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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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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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五院侧屋,苏嬷嬷也正在向卢丽娘禀报着。【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梨花出寺庙后,就去找马车。只是这寺庙附近的马车基本都是前来烧香的香客私有,一时竟找不到。三号怕她耽误时间,干脆去附近的富户家里租了一辆,亲自赶了马车送她入城,还帮她顺了套小厮的衣裳。梨花用办法混入酒楼,三号也改了面目变成酒客,获得了信息。其后,她让小孩去引开老爷的车夫莫大,自己赶着马车混到了吏部门外,只是那莫大刚离开几步就反应过来要回去,被三号打晕在了墙角……”
“情况就是这样的了。按老奴的推测,若这柳三小姐风评还不错,老爷很可能会同意这门婚事,而青原侯府也未必会阻拦,毕竟这是阮家的私事。”
卢丽娘脸色阴沉地道:“去了一个,又来一个吗?这柳三姑娘区区一个庶女,能得父亲百般疼爱,甚至连婚事都要问过她自己意思,必然颇有手段,绝非寻常人等。自负才情,清高?装出来的吧。她若进府,若只有我,我不过隐忍一二,然珺儿目前占了嫡女名份,若在她面前晃悠,会时刻提醒她不过是个继室,算不得真正嫡妻,必然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此防不胜防,不如釜底抽薪,直接拦阻她进府。”
“那要老奴如此吗?”苏嬷嬷面无表情地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
卢丽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不行,她不能死!老爷议亲,小姐死了,这样会与老爷名声有碍,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珺姐儿名声。”她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不寻那地痞假扮道士胡说八道一通,凭着清辰大师的批语,珺姐儿未来必然会一帆风顺。若没有早早将那地痞灭口,也可澄清传言。只是如今……”
苏嬷嬷也叹了一声:“都怪老奴思虑不周,若只扣着那地痞不伤他性命就好了。”
“这也不能怪你。她刚生下来时满身红斑,我都已经放弃了。谁知那乡下竟也有真才实学的大夫,看出珺姐儿不过热毒,开了药方服用几天红斑就开始慢慢消失。若非如此,也不能偷梁换柱,鱼目混珠。那道士若留着,若不小心被逮住,终究是个麻烦。”卢丽娘揉了揉太阳穴,眸中闪过寒芒,“嬷嬷,你去安排,这柳三姑娘万不能让她嫁入阮府。你只留她一条性命,其余……”她冷笑一声,从贝齿缝中迸出冰冷的话语,“手段不论!”
苏嬷嬷恭声应道:“老奴明白。小姐为妾已是万般委屈,老奴即使拼上性命,也万不会再让人来压着欺着小姐的。”
卢丽娘走到苏嬷嬷跟前,扯起她一只飘飞的袖子,摇了摇:“嬷嬷自己也要小心。如今丽娘身边就只剩下嬷嬷你了。凡事可以徐徐图之,唯有嬷嬷不能有事。”她的思绪飘飞,仿佛回到了幼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女儿家的天真烂漫。
苏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她手,眸中淌过脉脉温柔。
阮珺签订完毕主从契约,试探后发现效果不菲,心中大定。她拿出从不离身的佛珠手链,吩咐梨花捏着其中一颗玉石质的佛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片刻后,那佛珠泛出一阵淡青色的光芒,其中还盘旋着几缕深绿色。
卡玛说,修仙者有灵根,魔法书籍记载,学习魔法者也有魔法属性。经过几年的摸索,阮珺终于发现那佛珠手链中两颗玉石质中的一颗就是魔法书籍中语焉不详的魔法属性测试珠。
九系魔法属性,风为淡青色,火为红色,水为蓝色,土为黄色,木为深绿色,暗为黑色,光为淡金色,雷为亮紫色。梨花呈现淡青深绿双色,说明具备风木双系魔法属性,实属难得。
按某本一层魔塔里的闲书统计,一百个普通人中,可能有十个人具备魔法属性。而十人中,可能七八人都只有一种魔法属性,其中最多的是水、火,或土系。所以魔法大陆上最多的就是火系魔法师,水系魔法师,土系魔法师,这三系的魔法咒语也是最多。
双系,三系魔法师比较少,如阮珺这种全系的,即使是魔法世界也只有传说中的龙族、凤族才可能拥有。因为九系中,水与火,暗与光属性相反,基本无可能在**不够强悍的人类体内同时存在。
阮珺回想过卡玛,她修习了暗、土、风、雷,理由是暗系最酷,土系防御最强,风系速度最快,雷系攻击最厉害,不知她本身具备几系属性?
回看梨花,她既拥有双系属性,自己更要多费心培养一二了。反正她的忠诚已毋庸置疑,提高她的实力就是提高自己的实力。憧憬着自己的未来,阮珺不由自主地笑了。
次日,阮珺带着丫鬟们去了梅一院去玩。去了心病的烟漠侯夫人虽然瘦削依旧,但脸上已多了一抹红润,眸中神采流溢,已有昔日几分绝色风姿。
看着阮珺脸颊鼓鼓,小手还不停地抓碟中的糕点,烟漠侯夫人心情大好,笑呵呵道:“你这么喜欢吃甜点,不如我将红胭给了你,好不好?这些糕点可都是红胭自己做的。”
阮珺微一吞咽,香甜细腻的糕点滑入喉咙。她笑嘻嘻道:“真的吗,夫人真的舍得将红胭姐姐给我吗?”
烟漠侯夫人笑着道:“当然了,只要你喜欢。红胭……”她正想吩咐,阮珺忙拉了拉她袖角,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夫人,珺儿不能夺人所好,否则回去,爹爹知道,珺儿小屁股要遭殃的。”她偷偷看向红胭,发现她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当下冲着她眨了眨眼。红胭也跟着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抹感激。
烟漠侯夫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道:“你这小丫头啊!真是……”
阮珺心思流转,忽然道:“红胭姐姐呢,珺儿实不敢领回家去,不过红胭姐姐的手艺实在是好,珺儿怕以后不能经常吃到会想得慌,不如劳烦红胭姐姐带个徒弟,指点指点我身边的丫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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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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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漠侯夫人顿时笑着一把将她抱到膝上,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个鬼精灵啊!红胭,听到了没?”
红胭笑着应了:“阮小姐不嫌弃,奴婢一定倾囊相授。//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只不知是哪位妹妹?”她看向东棋西画。
东棋西画尚未说话,后边冲出个小丫头,举着手道:“奴婢,奴婢想学。”阮珺看去,竟是每日跟在东琴后边,被云兰院戏称为东琴小尾巴的竹香。
“你不是跟着东琴姐姐在学女红吗?”
竹香顿时神色黯然:“啊,学女红就不能学厨艺吗?”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角,顿时逗笑了一众人等。
“原来,原来是竹香你自己馋嘴啊!”阮珺挥挥手,“去吧去吧,多学点本事,回头做好了能给我留一点就行。”
竹香瞬间羞红了小脸,但她胆子颇大,听阮珺同意了,顿时快步走到红胭旁边去了。红胭柔柔一笑,带着她去了梅一院的小厨房。这音云寺颇具人性,每个客院都备有小厨房,只是不能提供荤食材质罢了。
烟漠侯夫人仔细打量着膝头的阮珺,越看越欢喜:“真是个可人的女孩儿。只可惜烟漠侯府生的都是小子,竟没一个小姑娘。若是我也有个像珺姐儿一般的女儿就好了,或者……”她脑海中突然闪现凤凰命格四个大字,终顿住话语,无限情绪只化作一阵叹息。卓哥儿大珺姐儿许多,不过洛家向来晚婚,多等几年倒也无妨。只是,当今圣上既下命令禁止各府流传凤凰之言,说明他心中在意……所以,珺姐儿未来只能也必须属于那个地方,那个囚禁了无数女人的尊贵牢笼——皇宫。
太子与卓哥儿年岁相仿,但皇族讲究早婚早育,阮珺终究赶不上成为太子妃了。如此,她将来若入宫,只凭着“凤凰命格,贵不可言”八字批语,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
烟漠侯夫人轻轻抚摸着阮珺光滑顺溜的黑发,想着她未来可能的命运,一时沉默下来。
阮珺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她听出了烟漠侯夫人话语中的潜台词,若是自己愿意,只要适时接上,就可以认了她为义母。说实话,对烟漠侯夫人,阮珺从前世起就颇有好感,今生接触,更是感动于她的母爱,若认义母,心中也是极愿意的。只是……她心中几乎同时想到了清辰大师的批语。若是自己有心在皇宫谋生活倒也罢了,只是怎甘心!
如此,还是别与烟漠侯夫人牵扯太深,免得日后连累无辜!
三日期满,阮珺作别了烟漠侯夫人,跟着卢丽娘回了阮府。三日后,梨花禀报说,阮柳两家欲议的亲事已作罢。
“柳三小姐前日突然被许给了她的表兄,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秀才,长得倒是十分俊雅。听说,听说……”梨花想到那些话讲给小姐听有些不妥,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说吧,没事。”
“听说柳三小姐和表兄私会,被逮了个正着。柳老爷不忍心处死女儿,这才无奈许亲。这几日听说老爷心情也不是很好。”
阮珺回想这几日一起晚餐时爹爹还真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心中若有所悟。私会,是柳三小姐自己的意愿呢,还是……她情不自禁看向了月香院的方向,神情凝重。若真是卢丽娘所为,那她的能耐……
自己对她的评价看来还得再上一层楼啊!只是,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商户人家的女儿吗?看那卢夫人,跟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啊! 阮珺眉头微蹙,心中涌起浓浓的疑虑。
京城中,柳三小姐的事情无声无息地流传开来,连带着阮文诚的名字也被时刻提起。所幸者,阮文诚尚不曾应下婚事,青原侯府听说后,强势插手,联合刑部尚138看书网压下了此事。只是,一时间阮文诚冷了续弦之心,倒连连拒绝了几位同僚介绍的大家闺秀。
其后,阮府无甚大事,热热闹闹地过了年,开开心心地过了元宵。冬去春来,转眼间到了阮珺阮玉的四周岁生日。
云兰院。
“小姐,尝尝奴婢新做的梅花糕,百合酥,素心杯。”竹香笑嘻嘻端上几碟点心,粉红的,雪白的,碧绿的,非常漂亮。
阮珺拈了一块放入口中,满足地“唔”了一声,待咽下后,笑道:“竹香的手艺日益渐长,假以时日,必然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来来来,东棋,西画,梨花,都来尝尝,还有东琴姐姐。”
众丫鬟纷纷上手,不一会风卷残云,桌上只余下几个空碟。竹香抿紧了唇笑看着,只不时揉揉自己的小肚子,或强忍住打饱嗝的冲动。端上来的是形色味都成功的,其余的试制品可都进了她的肚子。
东琴看着她,笑叹道:“只可惜竹香自从学了点心,就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倒把女红给忘了。奴婢是活生生少了条小尾巴啊!”
众丫鬟顿时笑做一团,竹香胀红了脸,强自辨道:“谁让奴婢没有女红天赋,学了几年还不如东棋姐姐学个几天。”东棋是个沉静的,女红也不错,也算是东琴指定的接班人。
“是是是,竹香在甜点上有天赋,是我们云兰院的甜点大师!”阮珺笑呵呵道。她并非美食嗜好者,只是厌恶前生被安排的人生竟是一场骗局,发誓今生除了复仇外,要过自己想要的精彩生活。而生活中,美食不可或缺,既有条件,何必放弃现成的享受。她才不要像卢丽娘那般,明明喜欢牡丹,却装作喜欢月季!
点心后,云兰院的丫鬟婆子们纷纷给阮珺送上生辰之礼,或一帕,或一画,甚至是一个笑话,一件趣闻,其中还数梨花的小戏法最让人赞叹不已。
“来来来,大家看好了!”梨花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一双皓白素腕,十指张开,上下翻动数次,表明自己手中没有藏物。而后,她右手握拳,左手盖住拳口,呼得吹了一口气,再左手翘起兰花指,从右手拳口中往外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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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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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丫鬟凝神屏气,生怕惊扰了梨花,连阮珺也好奇地瞪大了双眼。//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一寸,两寸,三寸……梨花竟从拳中抽出了一枝米粒粗细的碧绿树枝,一尺余长。
树枝在丫鬟婆子们手中传递,不时响起惊呼声:“啊,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梨花笑嘻嘻看向阮珺:“小姐要不要也检查下树枝真假?”阮珺顿时哭笑不得,这木魔法还是自己教她的,这丫头倒真是厚脸皮,竟然敢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她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暴露了魔法,心中的一块石头倒是落了地。签订主从契约后,阮珺惊奇于契约的约束力同时,也有些担忧梨花会变成失去思想的木偶,如此就浪费了她收集情报分析信息的能力了。如今看来,梨花还是那个梨花,只是拥有了魔法,还对自己无比忠诚罢了。
梨花嘿嘿一笑,取回树枝,依然是十指张开展示了一下,而后左手翘着兰花指,又将树枝一点点伸入右手拳口,最后左掌包住右拳,呼得吹了口气,重新张开十指,树枝不见了!
云兰院再次爆出一阵惊呼声。竹香觉得肚子舒服了一些,更是拉着梨花在她身上一顿乱找:“藏哪了?树枝藏哪了?”
“姐姐……”云兰院外忽传来幽幽一声,声不大,院中的嬉闹喧嚷却很快沉寂下来。
“是阮玉啊!”阮珺起身,走到院门外,自然而然地牵起门口穿着粉红衣裳的小人儿的手,将她带入院,按在自己常坐的位置,“玉儿可好久不曾来姐姐这里玩了……”这丫头自从去年卫国公府回来后,就别别扭扭的,不肯来云兰院。阮珺虽同情她的遭遇,但并不会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对她好,也是在她肯接近自己,且不会害自己的前提下。
“今儿是姐姐的生辰,玉儿早早就想给姐姐准备一份礼物,只是玉儿愚钝,做得不怎么好,姐姐莫要嫌弃才是。”阮玉轻柔一笑,示意绿敏递上手中的盒子。绿敏笑着补充道:“二小姐最近一直在琢磨着这个,因此来得少了。”
阮珺笑着接过,道:“我的生日不就是你的生日吗?我们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竹香,先将给二小姐留的点心端上来。东棋,将给二小姐准备的礼物取来。”
竹香笑着去了,片刻后端上几碟点心,正是之前大伙儿吃的梅花糕,百合酥,素心杯。
见阮玉好奇,阮珺让竹香给她一一介绍,这粉红的梅花糕是揉进了洗净的梅花花瓣蒸的,这白色的百合酥是用百合瓣经过蜜制,再裹了细豆粉炸的,而碧绿的素心杯细嫩滑稠,里面放了素心兰花、绿豆和鸡蛋。
“姐姐真是好口福!”阮玉的眸中忍不住流露出艳羡,“姐姐这里也好热闹。”
“爹爹将我们安排在邻近的院子,原是希望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喜欢姐姐这里,常常来就是。竹香最近创意迸发,频频有新作品出来,你看她的小肚子,还有她的小圆脸,都鼓起来了。”
“嗯。”阮玉低头应了一声。片刻后,东棋回转,将礼物呈上。两姐妹相视一笑,各自打开盒子。
一个黄色的秋千架,盘缠了几株老藤,绿色的叶,五彩的花,栩栩如生。而更神奇的是,秋千架上坐着两个小姑娘,一个粉衣,一个红衣,手牵着手,眉开眼笑,裙裾飞扬。阮珺眨了眨眼,透过眼前的阮玉,仿佛看到了前生的童年。
曾几何时,她也跟那冒牌嫡姐手拉着手坐在秋千上,在丫鬟们的推摇下,恣意嬉笑!是何时,何时开始,她开始渐渐疏远自己,还摆起了嫡女的架子……
一阵酸涩无声流过……
“姐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好漂亮!”阮玉的呼声惊醒了阮珺。阮珺回过神来,看阮玉拿着自己联合东棋用黑白棋子串起的小熊猫一脸雀跃,顿时笑着道:“我可没有妹妹心灵手巧,这小熊猫啊脑袋啊,肚子啊,手啊脚啊,都是东棋串的,我只串了两只黑色的小耳朵。”
“嗯,我很喜欢。姐姐,你瞧,它脑袋圆圆的,耳朵小小的,好可爱哦!”
“玉儿做的秋千姑娘我也很喜欢啊!玉儿。”
“嗯?”阮玉侧头看她。
阮珺牵着她的手,笑着道:“小熊猫你先放放,我们去花园里荡秋千吧!你看你的秋千姑娘这么漂亮,看得我都忍不住了……”
“好啊!”
片刻后,花园里响起了阵阵快乐的嬉笑声。
假山后。卢丽娘看了一会秋千架上的两个小女孩,忽然对着身边的苏嬷嬷笑道:“也好,有个玩伴,珺姐儿会比较开心。”
苏嬷嬷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小姐,请女先生的事你跟老爷说了吗?”
卢丽娘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是说了。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琴棋书画,珺姐儿肯定都是要学的。我只画画还行,偏东琴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是她亲娘,怎么可能害她!”
苏嬷嬷抽了抽嘴角,是亲娘没错,只是这亲娘是见不得光的亲娘啊!
下午,阮文诚早早归来,看到阮珺阮玉开心地玩在一起,顿时心中充斥着的吏部烦心事一扫而空。“珺姐儿,玉姐儿,过来!看爹爹给你们带什么礼物来了?”
“爹爹!”
“爹爹!”
两小女孩顿时扑上前去,与阮文诚嘻嘻哈哈闹做一团。
夜。
苏嬷嬷走出月香院,正欲回自己的房间,忽听半空中传来一阵衣袖破空声,顿时眼神一凝,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方黑巾蒙上,脚尖一点,腾空跃去。
从小的训练告诉她,是危险就要扼杀于萌芽之中。上回,有高手救了卢夫人,坏了她的好事;今天,她倒要看看这高手的庐山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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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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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兰院,昏暗的星光下,树影憧憧。//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戍时,屋中守夜的东棋已陷入了朦朦胧胧的浅睡状态,阮珺还在锻炼着魔法。
两道风刃在屋顶上空相向而行,无声无息地撞击,泯灭。而后是四道风刃,八道风刃,十二道风刃……满空飞舞的风刃……
重新开始。两道风刃盘旋着,沿着弧形撞击在一起,泯灭。而后是四道风刃,八道风刃……
床帐中,阮珺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向窗外的玉兰树。树上有人!
玉兰树上,一个小黑衣人对着大黑衣人低声道:“影五,你停在这鬼树丫上干什么?本殿下是来送礼物的,不是来做贼的!”
“嘘,殿下,有人来了。别出声!”
“啊,哪里呢?本殿下怎么没看见?”小黑衣人好奇地东张西望。影五暗叹一声,已经被发现了。
苏嬷嬷站在另一棵树梢,目光冰冷地看向白玉兰树,眉头微蹙。听着动静,呼吸,那树丫上的似乎是个普通人啊!只是,这白玉兰树这么高,一个普通人半夜三更爬上去,太诡异了吧?除非……附近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个隐蔽的高手。
找不出,那就来个打草惊蛇!
苏嬷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脚尖轻点,“咔嚓!”一枝树枝折断,弹入她手。
“嗖嗖嗖!”三片绿叶分上中下三路直奔白玉兰树上的小黑衣人。
影五抱着小黑衣人一个旋身,脚尖连连踢出,几片树皮剥离,迎着树叶而去。
“噗——”树叶树皮撞在一起,碎成满空飞屑,纷纷扬扬。
苏嬷嬷在甩出树叶时人亦如箭,就着树枝弯曲的反弹力冲向黑影,啪啪啪,拍出三掌。
啪啪啪!影五单手挥动,也瞬间回了三掌,身子则借着对方的掌力飘然往后,毫不犹豫地抱着小黑衣人飞掠离去。苏嬷嬷想追,转念一想,可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缓下了脚步。
“影五,影五,本殿下的礼物还没有送呢!”小黑影人气急败坏地道。
影五语气平平地道:“刚才那蒙面人身手很好!”
“难道连你也打不过吗?那本殿下要你何用!”小黑影人气呼呼道。
影五沉默半晌,依然语气平平地道:“属下可以胜他,但在百招开外。殿下在,属下不能冒险。”
“那你先把本殿下送回,再给我去送这盒子!”
“属下遵命!”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影五挟着个盒子又来了。不过这次,他没惊动苏嬷嬷,而是偷偷地掀开了阮珺屋顶的瓦片,将盒子用绳子吊着放到了多宝格上。
等他走了,阮珺悄悄起身,先迷幻了东棋,再点了蜡烛,查看盒子。“丫头,看你没什么东西戴可怜,送你些玩玩。”写得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纸条下边,竟是一盒子流光溢彩珠光宝气的首饰,而且……品质上佳!
阮珺目光凝住,小心地拈起一串紫水晶手链。手链小小的,竟是她如今的尺寸。谁家这么奢侈,拿这上好的紫水晶给小孩子戴,除非……
是那个抢了自己珠花的五皇子吗?看这说话的口吻,还真有些像啊!
阮珺哭笑不得地将盒子往芥石空间里一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怕他将来是君临天下的皇帝,现在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傻不拉几的孩子。以为这么偷偷摸摸送了礼物,自己就可以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戴出去吗?
笑话!
阮珺懒得去多想五皇子,她既不想与他纠缠,就不会将他的心意放在心上。哪怕那小子自己也还没明白什么。
只是,今夜的云兰院如此热闹,那些高手在自己的地盘上来去自如,让她心中十分不爽。修炼,修炼,要想在未来自由自在,就得在现在更加吃苦。
还有,一个梨花太少了。不如也看看东棋西画和竹香的资质。东琴就算了,她有家有口的。
次日,阮珺眼圈黑黑地起来。她想法子,让东棋西画竹香一一测试了魔法属性,很可惜,一个都没魔法修炼资质。
魔法闲书上统计,十人中不过只有一人拥有魔法属性。她找到了梨花,梨花还是难得的双属性,真不该再奢望什么了。
阮珺没有大肆张扬地测试,即使在云兰院,也只测试了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倒不是怕她们出卖自己,只是有些婆子丫鬟的嘴巴不把门,稍不小心就会泄露出去。若因此引起了月香院的注意,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春天到了,桃花争艳吐芬,京城里官宦人家宴席不断。别说大人的娶嫁喜事,属于孩子们的宴会也不少。什么桃花宴啊,春八节啊,此起彼伏!
阮珺频频带着阮玉出席节宴,几次过后,倒也各自交了几位好朋友。只是那五皇子着实可恶,每次遇见不说,还老是跟着她,东拉西扯问个没完。
“丫头,你家姨娘对你怎么样啊?”
“丫头,有没有见过紫水晶做的手链啊?”
“丫头,有没有开始识字啊,要不要本殿下给你介绍个宫里的尚书局嬷嬷啊!”
……
好吧,她已经百分之一百,甚至两百肯定了盒子是他送的。可是,她能戴吗?就算她能戴,她还不想戴呢!
阮珺满脸黑线地东张西望,希望苍天派个人来拯救她。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前面竟来了一行熟悉的人。
“烟漠侯夫人!”阮珺惊喜地叫唤了一声,扯起儒裙,冲向迎面而来的女子。或许是跑得太快了,临近烟漠侯夫人,她竟脚下一绊,摔向前去。
阮珺无语地闭上了眼睛,老天,你是在耍我吗?
预想中的摔倒并没有完成。一双稳稳的双手将她扶住,睁开眼,洛轻语俊秀的面容映入眼帘。
“小心!”洛轻语微微一笑,胜过那一树桃花妩媚,宛若那一脉清泉温润。他只扶了一扶,待阮珺站稳,就放开了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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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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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珺怔了一怔,迅速回过神来。【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看看雍容华贵的烟漠侯夫人,再看看温文尔雅的洛轻语、纯真憨厚的洛轻墨,看来是烟漠侯夫人得到儿子恢复的好消息,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这不,也肯带上府中的两个庶子出来晃悠了。
看着五皇子不过来,阮珺得意地冲着那边笑笑。五皇子冷哼一声,拖着旁边看戏的表弟雍子瑞直接闪人了。
除了最初的小插曲,之后阮珺与洛家的两位庶子并无多少交流。只因她一看到他们,就会想起还躺在芥石空间里半死不活的洛轻卓。
温润如玉如何?纯真憨厚又如何?这不过是外人看到的表象,谁知道他们骨子里流淌的是什么!就像卢丽娘,前世被誉为贤妾,实则呢?
五月。沸沸扬扬的太子选妃一事终有了结果,赢家是振国公府的嫡长女关芝童。阮珺也从梨花口中得到了消息,只是她并不关心。嫁给太子,固然荣光,只是若这太子早夭,前太子妃不过是个悲剧尔。
六月。阮珺懒洋洋地在窝在房中,忽收到银骨骷髅消息,林府有人回来了!
银骨骷髅再有智慧,也无法辨识来者何人,要确认,只能她自己前去。当然,一想到娘亲可能归来,阮珺恨不得插上翅膀,大白天就跑去柳家弄。
看着炎炎烈日,阮珺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间过得好慢啊!这太阳今天是不是故意跟她作对,半天了也没见挪个位置!
“小姐,你走来走去,奴婢都被您晃晕了!”东棋放下手中的针线,叹着气吮了吮被针刺伤的血珠,这已经不是她今天第一次受伤了。
“天热,烦躁!”
梨花从外边进来,见状笑道:“东棋姐姐,不如你先回屋,别再糟蹋自己的手指了。小姐这里有我。”
东棋苦笑了一下,果真收拾着出去了。虽然她是云兰院的大丫鬟,但如今大小姐最信任的却是梨花,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吗?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想出府?”梨花猜测着道。
“嘿嘿,知我者梨花也!”阮珺一把逮住梨花,“我实在等不及了,想个法子吧!”
梨花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小姐还是忍耐一二吧。到了夜里,凭借小姐的本事,想出去轻而易举,大白天怕是会打草惊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作为真正的心腹,梨花自然知晓了大小姐对卢丽娘的面和心不和。而经过分析推测,梨花还曾提出月香院中的高手80%可能是卢丽娘身边的苏嬷嬷。
不过,阮珺没有告诉她自己娘亲很有可能还活着,也没有告诉她卢丽娘以为自己是她亲闺女。不是不信任梨花,只是没有必要罢了。
好容易忍到了晚上,阮珺用幻术控制了一个家仆赶赴林府。梨花则被她留在了云兰院,若是有丫鬟从昏迷中醒来,她可以应付。
“咚咚咚!”阮珺弄晕了家仆,叩响了林味家的朱红大门。
“汪汪汪!”柳家弄的狗叫声此起彼伏。一刻钟后,阮珺苦笑不得地自行用魔法开门,走了进去。她不该忘记这林味是个怪人,也不该忘记银骨骷髅曾汇报那对守家的老迈夫妇住在离大门很远的地方。想想四年前,若非西剑运用内力大喊大叫,很可能他们会白敲一晚上门,直到巡逻的官兵请他们去衙门喝茶。
进入大门,转过影壁,看着眼前整地作畦的各种作物,阮珺愣住。这究竟是住人的府邸,还是她错入了哪家农庄?
她正发怔,忽觉脑海中连接银骨骷髅的那缕感应若隐若现起来,而后是消失!
阮珺心中咯噔一下,银骨骷髅完了,是林味回来了吗?是他动得手吗?若是,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患得患失的阮珺脚步沉重地走进田畦,到都到了,等都等了,她总要去看个结果。
穿过月门,异香扑鼻而来。里面依然没有屋舍,只有各种奇怪的花草。
果然是个怪人呢!阮珺想着,忽觉眼皮子沉重起来,等她意识到不妙,已经一脚踩空田埂,摔倒在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阮珺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感觉脸上湿湿的凉凉的,似乎有人在用湿帕在替自己擦脸。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瓜子脸映入眼帘,杏眼剑眉,柔雅中不失英气。是娘!是娘亲!
阮珺唰得从床上爬起,直扑向坐在床前的顾茉雅,搂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脸,傻傻地一声声叫唤:“娘,娘,娘,娘……”几声下来,她的眼泪已如串了线的珍珠滚落。
顾茉雅身子一阵僵硬,似有些不知所措,缓缓抬起手在阮珺的头旁停留了半天,半晌,轻轻落在她的发上,一下一下安抚地抚摸着。
感受着娘亲亲昵的爱抚,阮珺再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放声大哭起来,似要将两世的委屈尽数宣泄。前生的一幕幕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她产后病死前的那一幕;然后是今生送走娘亲后,她无数次午夜惊醒,泪湿枕巾;她怕,好怕即使她倾尽全力,也化解不了娘亲的死劫……
顾茉雅本能地紧紧搂住阮珺,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上摩挲着,任凭她长流的眼泪从她的衣领中滚落,任凭她止不住的鼻涕浸湿了自己的衣裳。
不知哭了多久,阮珺才渐渐平息了情绪。她不好意思地挣脱开顾茉雅的怀抱,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再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去擦拭顾茉雅的衣裳,声音嘶哑地哽咽道:“娘,娘亲,珺儿弄脏你衣服了。”
顾茉雅轻轻叹了口气,抓住她乱摸的手,自己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去脸上残留的鼻涕眼泪:“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阮珺顿时破涕而笑,等她擦干净了,又巴巴凑上去在她的脸颊上蹭啊蹭,“珺儿有娘了,有真的亲娘了,真好!娘亲放心,珺儿以后再不会哭了。等娘亲回了阮府,爹爹,娘,还有珺儿,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嗯,娘亲肯定不知道,东琴姐姐现在都要生第二个宝宝了,以后,娘也再生个弟弟,爹爹,娘,珺儿和弟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顾茉雅闻言身子又是一僵,待阮珺语无伦次的叨叨告一段落,伸手从旁边小几上取了茶壶,倒了盏茶,递给阮珺,语气温柔,又带着些许无奈地道:“来,先喝口茶,瞧你嗓子都哭哑了。”
作者有话要说:忍不住摸摸可怜的小珺儿,没看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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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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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谢谢娘!”阮珺接过茶盏,咕噜咕噜灌了一通,将空茶盏递给顾茉雅,撒娇道:“娘,这茶水真好喝,珺儿还要!”
顾茉雅沉默着给她续茶。【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阮珺这次慢慢地抿了,一边抿还一边无意识地捏摸起顾茉雅的手指来:“娘,您给我讲讲这几年的事情呗!您什么时候病好的啊?林大夫对您好不好啊?他没有欺负你吧?”说着,她凑近了,低声道,“他是不是脾气很怪啊?”
“珺儿,珺儿对吧?”顾茉雅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指,看着兴奋开心的阮珺,欲言又止。
“娘啊,珺儿的名字还是您取的啊,您不会忘记了吧?您说,珺意美玉,左玉右君,希望女儿做堂堂正正的女中君子。爹爹都跟我说过呢!”阮珺说着,俯身将茶盏放下,又往顾茉雅怀里钻去。娘的怀抱暖暖的,香香的,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一般。
顾茉雅深深叹了口气,似下定了决心,将怀中的阮珺推开,神色肃穆地道:“珺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看着严肃的顾茉雅,阮珺莫名一阵心悸,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娘亲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太过冷静了,冷静地近乎冷酷。从自己醒来到现在,一直是自己在絮絮叨叨地表达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牵挂,而她几乎没有什么回应,这不符合常理。她们是血肉相连的母女啊!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未知的事,让她心底不禁泛起阵阵冰凉慌乱的涟漪。
阮珺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坐直身子,看着顾茉雅的眼睛,装作语气轻快地道:“珺儿一直盼着听娘讲故事呢!”寂静的夜,听着娘亲的故事慢慢睡着……或温暖的春天,坐在娘亲的怀里晒着太阳听着故事慢慢睡着……
顾茉雅看了眼她揪着被子的手,咬了咬唇,叹了口气开始讲述:“从前,有个御医世家,某年被定以莫须有的谋逆罪名,满门抄斩,只阴差阳错活下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小男孩被一位毒师收留,学了一身制毒解毒的好本事。只是那毒师没有告诉他真实身世,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报仇,只沉迷于研究各地的用毒之道。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求医的女子,已毒入脏腑频临死亡。他对这种毒起了兴趣,生性淡漠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他竟然接下了这个女子,更带着女子千里迢迢回归故土。往年,他都固定时间回去看望那位他视为祖父的毒师,这次他回归故土,在暂时稳定住女子毒情后,就第一时间去看望他……”
阮珺沉默地看着她,娘亲不会讲无关的人事,这个小男孩应该就是林味这个怪人!原来他真的不是大夫,而他肯出手答应自己救娘亲,只是因为对七日血煞散感兴趣。也是,七日血煞散是卢丽娘身边的嬷嬷自己研究出来的,他作为一个毒师见猎心喜也属正常……如此,前世他肯救洛轻卓,洛轻卓应该也是身中奇毒的……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在那里,他听到了自己的身世,还获知了那个毒师的家族竟是他家的世仇,还是一手将他们推入满门抄斩绝境的罪魁祸首。心情激荡之下,他露了行踪,被毒师家族追杀。本来,以他的本事,报仇不成,尚可一走了之,日后再图复仇。只是,他却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不肯弃下客栈还没解毒的女子,硬是带着她千里逃亡……”
阮珺咬了咬唇,没想到林味那么厉害,却原来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傻瓜,自己是是认贼作母,他额是认贼作祖父。知晓真相,他的心很痛吧!只不知,前世的他,是否也知晓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逃亡途中,他们苦苦挣扎,几番死里逃生,但男子始终没有舍下女子,还想尽办法替她解毒。如此过了良久,女子终于恢复了健康,男子悄悄留了信安排了她回归故土,自己独自返回复仇。怎料,女子因毒已失去了往昔的记忆,她的记忆中惟有与男子相伴的艰苦岁月……”
阮珺身子一颤,唇齿间一片苦涩。这,这就是娘亲无视自己情感的真相吗?失去记忆,呵呵,呵呵,原来眼前的娘亲脑海中根本没有自己,没有爹爹,没有阮府,没有青原侯府。
“女子发现男子不见了,知晓他可能回去复仇,想回去找他。只是她也知晓自己若回去,很可能会成为累赘,所以只留在了他最后呆过的小镇。只可惜,即便小心谨慎,她依然被毒师家族抓获,并用以威胁那男子。”顾茉雅沉默了下来,眉宇间浮起难以抑制的沉痛和悲伤。
“那后来呢?”阮珺忍不住看看昏暗的门外,既然娘亲好好的坐在自己跟前,那是林味出现救了娘亲吗?那么,他人呢,是跟娘亲一起回来,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除了解毒,那男子素日对女子颇为冷淡,女子以为他治好了自己完成了信中所说的承诺,当不会再顾念自己,还嘲笑那些毒师抓错了人。谁知那男子却来了,还同意了用自己换回女子的平安离去。”顾茉雅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阮珺身后,声音开始飘忽起来,“那些人砍去了他的双手,鲜血飞溅,他却仰天大笑……只是他们没想到,他竟事先在自己身上下了奇毒,毒见血弥漫,眨眼间,毒师家族追杀的人全部死绝,只留下他与女子两两相望……原来是他与她交换相错时,他轻轻的一吻,已给她服用了解药。”
她说到此,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沁出。看着情难自禁的娘亲,阮珺叹了一口气,为林味,为娘亲,也为爹爹。若这女子不是娘亲,她会为他们感动并深深祝福他们;只是,这女子是娘亲,她依然感动,却无法送出祝福。林味应该是爱上娘亲了吧?娘亲对他应该也有好感,只是爹爹也是喜欢着娘亲的啊!那守在娘亲病榻前憔悴的身影,那在林味府前欲弯下的男儿膝盖,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清晰;更重要的是,娘亲曾经是那么地爱爹爹,她只是现在失去记忆了而已!
如果有一天,她恢复记忆了呢?
阮珺用胖乎乎的小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迟疑了半晌,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遭到了当地皇族的追杀,他们辗转流落到另一个国家,再慢慢绕回到了女子的家乡。”顾茉雅渐渐恢复了平静,淡然地看向阮珺,“林味说当初是尚在婴儿期的你将我带到了他身边,让我不要当你是个孩子。我刚才还不相信,觉得是他夸张了。如今看来,还是林味说得对,你不是个寻常的孩子。如今故事你也听完了,你还坚持要我回阮府吗?回城前,林味打听了一下,说阮府的嫡妻,青原侯府老侯爷的嫡长女顾茉雅已经死了几年了。如今,你爹爹早已忘记了我,而我也不记得你爹爹,更不想去追寻那段失去的记忆,不如就此相忘吧。当然,你是我的女儿,只要你还肯认我,这里就也是你的家。”
阮珺的心宛若被刀割了一下。曾经她的三口之家,四口之家的梦想已经破灭,爹爹娘亲看起来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娘。”她咬了咬唇,声音嘶哑,犹豫地问出了她在心中盘旋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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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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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茉雅摇了摇头,阮珺被掐灭的希望之火顿时重新燃起,她一把抓住顾茉雅的手,急急地道:“娘,娘亲,您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我不是指那故事,我是说您失去记忆什么的,您肯定还记得爹爹对不对,只是觉得自己在名义上已经过世才无可奈何地对不对?娘,我跟您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珺儿早想好了对策。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您只要换个身份,就可以重新嫁给爹爹,爹爹现在并没有续弦,你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顾茉雅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虽然不记得你爹爹了,倒是见你第一眼,就隐约有种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至于你爹爹续弦与否,与我无关,因为他的嫡妻顾茉雅已经死了。我的名字是锦贝,你可以叫我锦姨。”她微微一思索,自嘲地道,“我不知道你爹爹是否真的爱过你娘,只是听说他娶亲不久就纳了良妾,看来也非专情之人。”
“我不要叫什么锦姨,我好容易才见到娘,您是娘,我只叫您娘!”阮珺执拗地叫了好几声,然后又道,“爹爹纳了卢丽娘,原是卢丽娘的阴谋,是她下了药,诬陷得爹爹,逼着爹爹娶了她的……”
顾茉雅淡淡一笑:“这是谁跟你说的,你爹爹吗?”
“不是,呃……”阮珺一阵迟疑,那是她用幻术逼迫卢丽娘自己说出来的。
“算了,他纳妾也好,娶妻也罢,现如今都与我无关。”顾茉雅转头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你出来许久没有问题吗?是谁送你来的?”
“没有问题的。”阮珺不想她问自己细节,当下岔开话题问道:“娘,那林大夫现在怎么样了?”曾经卓然不群的白袍青年,如今失去了双臂,他……阮珺有些不敢想象。
顾茉雅叹了口气:“他还好,刚才在墙角发现了一架骷髅,他还一脚踢断了它的脖子,并说你可能很快会来这里,让我去接你。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等我看到你,你已中了府里种的九迷花香昏迷倒地。只是他不太想见外人。”
被背叛,复仇不能,又失去双臂,不能再做喜欢的事情,他应该很痛苦吧?或者,脾气也更古怪?
“他,对您好吗?娘,是不是您因为林大夫为您失去了双臂,所以才想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如果您只是为报恩的话,珺儿可以帮您的,您不必赔上自己的一生。只要他愿意,哪怕为他屠尽毒师家族,甚至杀了那昏庸的狗皇帝,珺儿也会想尽办法做到……”阮珺脑中灵光乍现,是了,娘不肯走,肯定是林味对她恩太重,她无以为报,所以才……但是报恩真的不是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的。
顾茉雅惊讶地瞥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小女儿家,怎可如此血腥!”她叹了口气,“是不是那姨娘没有好好教你,或者什么都纵容着你,把你养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了?说来也是我的不好,当年没有保护好自己,让你也跟着受苦了。”
阮珺灵光再现,赶紧恬着脸道:“是啊,那卢姨娘不过小户人家出生的,哪里会教我。她今年年初就说要给我寻女先生,这不几个月过去了,女先生连个影儿都没有。所以,娘您还是回来吧。外祖母说您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当年就是一大才女呢!有您的亲自教导,珺儿成不了大才女,也一定能当个小才女的。娘,您也不想女儿成为一个庸俗、暴力、骄纵、蛮横的粗鲁女子吧……”
“停!”顾茉雅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哪里有那般差……若是那姨娘真的不肯帮你请女先生,那你以后有机会就来这里吧,我亲自教你。”她想了想,虽回忆不起过往的岁月,琴棋书画倒是不曾忘记。
“有娘教当然好了,只是……”阮珺叹了口气,“女儿就怕有一天会跟娘一般中毒……”
顾茉雅的脸色顿时变了。虽然她失去记忆,可经过阮珺方才那一番真情流露的哭泣撒娇,她母爱的本能已渐渐复苏。即使没有记忆,她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怎能不关心不担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可是那幕后黑手既然能无声无息给她下毒,自然也能无声无息将女儿除去……
阮珺看着娘亲脸上闪过的犹豫,心中一阵欣喜。或许,爹爹还有机会。她心思快速转动,忽得了一个主意:“娘,不若您来府里当女先生吧!您若怕被认出来,可以画画妆,或者问下林大夫,有没有可暂时改变容颜的药物。这样,您既可以教我琴棋书画,还可以看着女儿平安长大,如果有什么问题,您也可以随时出府来问林大夫……”阮珺极力地怂恿着。只要进了阮府,娘与爹爹总有打照面的机会。或许,在熟悉的环境,遇见了熟悉的人,娘就找回记忆了呢?虽然找回记忆,娘会暂时痛苦,可这样至少能给爹爹一个机会,不至于让他还没开始或者说还不知道开始就已经输了。
“这……”一边是生死相随的林味,一边是血脉相联的女儿,顾茉雅左右为难起来。
阮珺成热打铁:“娘,您知道的啊,女先生很自由的,并不一定要住在府里,甚至不要整天,不耽误您照顾林大夫。再说,爹爹公务繁忙,白日里很少有在府的,您基本不会遇上他。”
顾茉雅想了想,终于点头道:“若真可以改变容颜,倒可以一试。只是,我没有名气,你爹爹怕是不会请我。”
阮珺皱起眉头,这倒也是个问题。卢丽娘当然不是如自己对娘亲说的不肯给自己找女先生,只是她现如今真心当自己为女儿,不肯找个一般的凑合。若没有合适的人推荐,只怕连卢丽娘这第一关都过不去。她想了一圈自己认识的人,舅舅家,怕是无法解释死而复生之事,烟漠侯夫人倒是个不错的人,身份也高,她若肯推荐,问题应该也不大。只是自己却如何跟她提起娘亲呢?还有就是那个老纠缠自己的五皇子了,他说过几次要给自己介绍女先生。小孩子应该好糊弄一点……
阮珺正盘算着,没注意顾茉雅什么时候走了出去,直到她回来才发觉。
顾茉雅脸上带着一抹释然,她上前摸摸阮珺的脑袋,说:“好了,林味确实有药物可以改变我的容貌,怎么进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就等着我亲自教你吧。到时候你若是不好好学,可是要体罚的哦!”
“是。顾先生!”阮珺眉开眼笑地应道。
“错了,是锦先生!”顾茉雅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母女俩相视而笑。
不久,阮珺告辞,顾茉雅提着灯笼送她出去,并在途中摘了一枚指甲大的银点圆绿叶,让她拿着:“这是清心叶,三天内可保你不受九迷花花香影响。”
路过阮珺之前昏迷的地方,奇花异草依旧,带着清心叶的她果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不过顾茉雅告诫她,不要去碰那些花草,因为它们很可能具备毒性。
因为顾茉雅坚持送她到门口看她离去,阮珺只好小施幻术,骗她回去后才弄醒了家仆,让他驾驶着马车送自己回府。
回到云兰院,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上,阮珺忍不住嘿嘿傻笑着打了个滚。虽然娘亲和林味的故事出乎意料,但总体上,能够确认娘亲活着,且娘还能进府当自己的女先生,她很满意。她本想再细细思量一番,只是一沾上了床,身子的本能就控制着她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没过多久,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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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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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折腾了一夜,次日早上,太阳刚起来,阮珺就笑着醒来了。【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东棋,你这荷包上绣的竹子真精致啊!”
“竹香你的手越发巧了嘛!”
“西画你今天的眉毛恰似一弯新月!”
“梨花……”
嘴角翘得老高的阮珺在云兰院里一通乱走,逢人夸人,遇花夸花,几乎每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得了赞赏。除了梨花若有所思外,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大小姐这是昨晚上做好梦了?
“珺姐儿笑眯眯的,不会是猜到今天有好消息吧?”卢丽娘带着苏嬷嬷又不请自来。她笑意盈盈地看着阮珺,眸中尽是温柔。
阮珺眼底的温度悄然消褪,披上冷漠的外衣,她淡淡道:“姨娘此话何意?本小姐不明白。”
卢丽娘眸中尴尬一闪而过,笑着说出了来意:“前些日,吏部尚书府李夫人推荐了一位女先生,老爷已打听过,其人才识渊博,性情正直,堪为大小姐良师。”
阮珺闻言身子一颤,瞪大眼睛道:“爹爹已同意了?”天哪,最近她没得罪老天吧,老天要这么玩她。她好容易想了个让娘亲入府为师的良策,眨眼间就被毁去?不行,除了她娘亲,谁来都别让她乖乖听话。哼哼,她阮珺的先生若她不心甘情愿,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卢丽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转念想想也就释然。哪有孩子不贪玩的,有了先生管着,终究没有以前那般自由,她不乐意不很正常吗?只是这事却不能由着她性子……
“老爷确实已经同意,只是那位女先生却提出要亲自考核两位小姐,才能决定是否留任。据说,她是曾经的帝师后人,有真才实学,非寻常女先生。老爷让大小姐准备准备,三日后,面见先生。大小姐该当努力才好。”卢丽娘一脸凝重。
这女先生还要考核?阮珺瞬时乐开了花,这倒不用她另想他招了,只要当天表现差点,入不了她眼就成。
谁知夜里,当阮珺又一番折腾溜到林府,跟娘亲一说,顾茉雅却若有所思地道:“曾经的帝师之后,莫非是寒山莫青衣?若当真是她,你且不可任性,当好好表现。”
“不,我只要娘亲自教我。娘,娘,好不好嘛……”阮珺又开始摇着顾茉雅的胳膊开始撒娇。不知为何,到了顾茉雅面前,她成年的心性立刻退化回幼童。
顾茉雅摸着阮珺的小脑袋,无可奈何地道:“好,我答应你了自然会做到。只是那女先生若真是莫青衣,你也不能故意捣乱。知道吗?”
“嗯。”阮珺口是心非地胡乱应着。
三日后,卢丽娘让香枝来云兰院请大小姐二小姐到正宜厅面见女先生。不情不愿的阮珺牵着兴奋的阮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珺儿,玉儿,快来见过两位女先生。”阮文诚微笑着招呼着两个女儿。
两位?漫不经心的阮珺瞬间愣住,她迅速抬起头,看向分别坐于左右下首的两位女子。左首女子螺髻青衣,面容白皙而熟悉,恰是前世她和冒牌嫡姐的女先生。女先生姓莫,正是娘亲所猜测的莫青衣?印象中,莫先生教学极为认真,冒牌嫡姐勤奋,她多有夸赞,自己贪玩,她时常责备,自己因怕她,当真没有留意过她叫什么。几番循环后,自己越发懈怠,之后更认可了卢丽娘所说的自己天资不如冒牌嫡姐,在她的纵容下放弃了求学,她就成了冒牌嫡姐的专职老师。
再看向右首女子,云髻紫衣,面容微黑,眉目似熟悉又似陌生,好半晌才回味过来,原来是娘亲!只是她抹黑了肌肤,调整了眉眼几处细节,显得颇为不同。
顾茉雅对着明显被惊到的女儿眨了眨眼,阮珺顿时会过意来,和阮玉中规中矩地行了礼,站到一旁,只是眼神总忍不住飘去爹爹那边,想看看他表情。
恰如阮珺所料,阮文诚初见这位名为锦贝的女子,确实眉头狠狠地跳了好几下,而卢丽娘的眸中更是透着惊骇!她与逝去的夫人顾茉雅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她眉目柔和,比顾茉雅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淑静自然,气质截然不同。
即便如今,阮文诚内心的翻腾已基本平静,但目光仍时不时地不自觉地飘向顾茉雅。阮珺目光与他偶一接触,心中暗自高兴,看起来有戏。
“莫先生,锦先生,两位已见过小女,不知意下如何,可否就任阮府?”本来,在收到吏部左侍郎家的推荐函时,他心中颇不以为然。一位是素有清名的莫青衣,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锦夫人,取谁舍谁毫无悬念。只是念在顶头上司的推荐上,他走走过场,想着锦夫人见了莫青衣,说不准就自惭形愧退缩了,如此自己两头不得罪。怎知这锦夫人长得肖似顾茉雅,竟将他原本准备的说辞冲了个一干二净。
“可。”阮珺正想着这如今的局面,若有考核,她究竟是该表现得好些还是该表现地差强人意,莫青衣已极为简短地应了。阮珺顿时一阵愕然,不是说要考核吗?如此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亏她数日来还想了多时该如何应对她的考核,既要气得她放弃自己,又不能太损自己名声。
阮文诚点点头,再看向顾茉雅,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希祈。“可。”顾茉雅也淡淡地道。立在阮文诚身侧的卢丽娘眸中寒芒一闪,双手缩入袖中,十指紧扣掌心,隐隐作疼。
阮珺看到,垂下头,眼中尽是阴鸷。
阮文诚如释重负,笑着道:“如此甚好。珺儿,玉儿,快给两位先生敬茶。”
阮珺、阮玉忙各自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先给左首的莫青衣恭敬呈上。莫青衣接过茶盏,各抿了一小口,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换过新茶,走到顾茉雅身前,谁知顾茉雅只接过阮珺手中的茶,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着,竟完全无视端着茶盏面色慢慢胀红的阮玉。
“锦先生?”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茉雅和阮玉身上。
“阮老爷请见谅,恕锦贝冒昧,锦贝此生只学过嫡女应学的,不曾学过庶女应学的,恐怕教导不了二小姐。”
“砰!”阮玉手中的茶盏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她胀红的小脸几乎在一瞬间褪尽了血色,只余下一片木然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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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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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溅的茶汁溅湿了顾茉雅和阮珺的裙衫,顾茉雅只从容而认真地抿着茶,眼角都不曾瞥一眼阮玉。【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阮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站直的身体不曾移动分毫。一边是失而复得的娘亲,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在她心中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更何况,娘亲的话虽然残忍,但无论是站在她的立场,还是自己的角度却无可厚非。毕竟,娘亲教导自己时,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地叫着娘亲,而不是听起来就觉得生疏的什么锦先生锦夫人。
只是……娘亲如此直白,爹爹可别生出什么意见才好。她情不自禁抬眼望去……
阮文诚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肖似顾茉雅的锦夫人,眸中闪过莫名的厉芒。没想到这女子容貌与茉雅相像,连说话也一样直来直去,不顾听者感受。只是茉雅毕竟是侯府嫡女,从小又被三位兄长宠惯了,虽常常亮出刀子嘴,但一颗心还算柔软,否则当年也不会自己只哄了一晚,就默允了丽娘入府。但茉雅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一个抛头露面到别人府中当女先生的,有什么资格对自己的女儿挑三拣四?阮玉再是庶女,身上也流有自己的血脉。
“锦先生此话何意?为师者莫非还挑剔学生身份吗?若如此,先生又何必来我阮府?古时燕帝幼年行乞,若如你这般,先生厌弃,何来后来燕朝十三世;再则那文婢伴主听琴,若如你这般,又何来指点,何来琴技冠绝,创出‘江月叹’、‘花殇’名曲?”
阮玉听着,颤抖的小身子渐渐平静了下来,眼中更是绽放出莫名的神采。而阮珺看着他俊美容颜下的愠怒,却愣愣有些惘然。爹爹不是一向温文尔雅,不发脾气的吗?爹爹不是一向很少关注庶女的吗?他怎会为了阮玉说出如此一通话来?
顾茉雅终于放下了茶盏,她看着阮文诚,嫣然一笑:“阮老爷说得自然有理。只是这是锦贝自己的一点小小坚持。锦贝才技比不得莫姐姐,原不敢与莫姐姐并肩,只是左侍郎夫人说阮府如今缺当家主母,大小姐怕是无从学管家理事算术等,故遣锦贝一试。若是阮老爷认为二小姐当和大小姐一般学习,锦贝也无话可说,只能自请离去。”
沉默良久的莫青衣笑道:“锦妹妹谦虚了。刚才阮老爷未至时,你我略略交流,姐姐再眼拙,妹妹才学已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阮文诚一番发作,被堵了回去,欲待反驳,但晋国嫡庶分明,若要坚持嫡庶同学,也确实无理,当下面色有些发青。卢丽娘知他一时下不了台,但看着那张膈应的脸,又不想说出圆场的话,最好她自己求去。
阮珺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说不清是为如今的阮玉,还是为前世的自己,她移步上前,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爹爹,没关系的啊,妹妹不是还有莫先生教导吗?珺儿还羡慕妹妹,可以少学些东西多些玩耍时间呢!只是珺儿实在喜欢锦先生,看到她就觉得像看到了娘亲。爹爹,爹爹……”
阮珺一番撒娇的话,缓和了场中凝滞的气氛。阮文诚有了台阶,当下散去了眸中莫名的愠怒,道:“既如此,我家小女就劳烦两位先生了。只不知两位先生是家住,还是归住?”
“归住。”
“归住。”
阮文诚点点头,对卢丽娘道:“既如此,你吩咐人收拾几间屋子,供两位先生日间休息使用。”
“苏嬷嬷已让人收拾好了。”
“如此甚好。”
供阮珺阮玉学习的书院就是修整后的青澜院。青澜院位置好,屋舍大气明朗又很新,莫青衣和顾茉雅见了后都颇觉不错。
“这里当然不错,因为这原本就是娘亲您所住的正院啊!”在次日顾茉雅开始单独教导阮珺时,阮珺叹道,“娘亲,您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还在这里生了女儿,当真没有想起丝毫吗?”
“没有。”顾茉雅看看四方,摇了摇头。
“那娘亲您不好奇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被空置吗?”
“不好奇。”
“娘亲,娘亲,那等下我们再去丹桂院逛逛好不好?或许到了那里,您能想起些什么呢?”
顾茉雅敲了敲她小脑袋:“你别多费心思了。林味说我因中毒太深,伤了脑子,再无恢复记忆可能。”
“说不准是林大夫骗你呢?或者,他医术不够精通。哎,对啊,娘亲,林大夫他本来就不是大夫嘛,他懂的只是毒,说不准找个真正的大夫,就可以恢复娘亲您的记忆了……”阮珺越想越对,隔行如隔山哪!
顾茉雅看着她乱转的小眼珠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林味带我看过大夫,大夫也无办法。”
“那些民间的大夫哪里看得了疑难杂症。太医,太医医术高明,肯定可以。”
“回来的路上,我们适逢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他也没有法子。”
“可能是他老眼昏花了呢!”阮珺不服输地嘀咕着,心中却也知希望渺茫了。“娘,您也再见到爹爹了,那看到爹爹有没有一种熟悉或者亲近的感觉呢?”
顾茉雅冷笑一声:“没有。倒是你爹爹对我颇有敌意呢!”
敌意?阮珺回想一下当日的情景,连连摇头:“爹爹哪有敌意,只是娘亲您当时说话比较直,他有些下不了台罢了。”
“我这性子,自清醒之日起向来如此,有话直说,不转弯抹角。你爹爹若是连这个都计较,当年岂不是日日下不了台?”顾茉雅揉着阮珺的小脑袋,“珺儿,你的心意娘看得明白。只是我与你爹爹再无可能。不说林味待我情深意重,且说你爹爹,怕是更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子……有些事情你太小,不明白……”若是他当真如阮珺所说深爱自己,见到酷似逝去爱妻的自己,怕是不能保持那般冷静吧!再则爱屋及乌,面对着这张容颜,他又怎会那般为了个不入流的庶女疾言厉色?
唉!阮珺托着腮,叹了口气。她也不是非要将爹爹和娘亲硬撮合在一起。只是觉得爹爹爱着娘亲,怎能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不给就错过。所以,一切还是看爹爹表现吧!
因莫青衣和顾茉雅同时留教阮府,她们自行商议了下,由莫青衣教导识字,诗词史经和琴弈,顾茉雅教导阮珺书画、算术及日后的管家理事。至于阮玉,听说她亲身母亲卢姨娘也颇擅丹青,想必可以自行教导书画。
莫青衣一如前世,认真而严厉。阮珺重活一世,自不会再懈怠逃课,十分谦虚好学。识字,她已有基础,一表现出来当真是进步神速。琴艺,她前世也有些基础,虽已忘得差不多,比阮玉总还强些,至少莫青衣的讲解,她更容易理解。下棋,她因眼界开阔,虽初学稚嫩,但大局观颇强。原本只是为教而教的莫青衣,也忍不住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将她当作真正的弟子,用心教导起来。
至于阮玉,起初非常兴奋,也很乖很听话,没几日觉得累觉得枯燥就懈怠了,再被认真的莫青衣训斥一二,只觉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进学,反倒庆辛起当日锦先生的拒绝来。卢丽娘一心放在阮珺身上,哪有兴趣去亲自教导她书画,故阮珺与顾茉雅相处学习之时,就是她一天最放松快乐的时光。甚至玩耍时,她还同情阮珺,一天到晚没得休息。
倒是阮珺劝导过阮玉几次,让她主动去求教于卢丽娘,甚至自己指点于她。奈何阮玉不领情,阮珺只得叹息着作罢。
月香院。
苏嬷嬷向卢丽娘禀报道:“老奴已让人去查了这锦贝的身份,她来自南方,是一民间林大夫的义妹。前些日,吏部左侍郎家的老夫人带着小少爷去音云寺烧香,那小少爷贪玩,跑到野外,被毒蛇咬了。正巧遇上返京途中的林大夫和锦贝,被他们所救。前几日,那锦贝找上吏部左侍郎家,说自己不想拖累义兄,想找户人家当女先生自力更生。侍郎夫人考校了一番,发现她不错,推荐了过来。从始至终,她不曾联络过青原侯府,依老奴所见,应该不是青原侯府的远房亲戚。怕是巧合罢了。”
“若只是一普通的求谋生的女先生,她怎说出那般只教嫡女不教庶女的话来?怕是有些隐情吧?”卢丽娘皱着眉道,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能这锦贝原是大户人家的嫡女,且她虽比不得莫青衣,但自侍才能,又有着老爷上峰的推荐,有些傲气坚持也是正常。小姐若还担心,老奴让他们往南方去查。”
“算了。你且让人多盯着她些就是。就算她真是青原侯府的远房亲戚,又能在府里翻出什么花样来。老爷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若非顾茉雅一心爱着他,又有着侯府做后台,就凭她那直脾气,老爷早厌弃了她。”卢丽娘冷冷一笑,用手揉了揉脸,露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怯弱模样,“老爷骨子里喜欢的还是温柔似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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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赠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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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您的手怎么了?”几日后,正要上课的阮珺忽然发现顾茉雅的左手食指上缠了一圈白色纱布,隐约可见透出的红色,惊问道。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顾茉雅将手往袖中一缩,淡淡笑道:“没什么事,切菜不小心碰到了一下。”
“切菜?娘,难道林府没有下人,竟要您亲自准备饭菜吗?”阮珺的心一揪,拉过她的手,翻开,看到她指跟微黄的薄茧,顿时不淡定了。娘原本可是青原侯府的大小姐啊,从小锦衣玉食不说,哪里需要干活。嫁入阮府,虽不如侯府高门,但仆从环绕,依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啊!
“这几年习惯了。现在能过着平静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林福夫妻年纪大了,每日修整药圃非常很辛苦,我只是偶尔帮着打打下手。”想想逃避追杀的那些岁月,挨饿受寒,露宿野外都是家常便饭,顾茉雅很惜福。看着阮珺心疼的目光,她摸了摸她脑袋,“好了,只是蹭破了点皮,不疼的。你不用担心了。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那薄茧怎可能是偶尔帮忙就会出现。阮珺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被她一哄就相信了。“娘,林府那么大,就你们几个人怎么收拾得过来。不如买几个丫鬟婆子吧?”阮珺灵光一闪道,“娘您不用担心银钱,您的嫁妆都还在库里收着呢!我偷偷看过了,里面有好多银子……”
“嫁妆那自然是留给你的。再则我也不缺钱。”顾茉雅淡淡地拒绝了她的提议,“只是我已习惯了清静,习惯了简单淡淡的生活,人太多,会吵。”
话虽如此,当阮珺回到云兰院,看着自己身边一大堆的丫鬟婆子,想到娘亲在林府凡事要亲历亲为,心情哪能平静。只是娘亲不同意买丫鬟,自己总不能逼着她买……阮珺托着腮,散漫的目光从丫鬟们身上一个个扫过,看到竹香,忽然灵感迸发。对了,娘亲不肯买,自己送她几个丫鬟不就行了!譬如竹香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对膳食有兴趣,肯琢磨,去了林府,娘亲不但可以改善伙食,还可以从厨房中脱身出来。
再则,梨花,对,自己不是一直想将梨花放出去吗?林府人口过于简单,她若去了,肯定很多事情会交给她,这样也可以锻炼她。而且,她有魔法,可以保护娘亲。还有东棋,她女红好,以后林府裁剪缝绣的活计可以交给她,也不用娘自己苦哈哈地绣花做衣服……
阮珺将自己身边的丫鬟个个琢磨了一番,当晚就去书房找阮文诚说了此事。
“你说你要将你身边的竹香、梨花、东棋等送给锦先生?”阮文诚听罢,俊美的脸忍不住抽动了几下,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锦先生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珺儿着实不忍。”阮珺一本正经地道。
“你这丫头……”阮文诚哭笑不得,“你才跟锦先生学了几日,就如此掏心掏肺。爹爹给她的束脩不少,足以买许多丫头。锦先生不买,自有她的思量,哪里需要你将自己贴身的丫头相赠。”
“可是外头买来的丫头良莠不齐,哪有珺儿身边的知根知底。”阮珺板着手指,一个一个罗列竹香等人的优点,直把这几个小丫鬟夸得如花儿一样。
阮文诚听着好笑:“既然她们都这般好,你怎忍心送人?”
“可是送礼不就应该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送给别人才能显示自己的诚意吗?珺儿最喜欢锦先生,将自己最心爱的丫鬟们送给她,没错啊……”阮珺扑闪着长长的眼睫毛,拉着阮文诚的胳膊摇啊摇,“爹爹,爹爹,好不好嘛……”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昔日探花遇到撒赖的女儿,有理更说不清。无奈之下,他推脱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去问问锦先生吧。说不准你喜欢的丫头,锦先生一个都看不中呢!”说着,他想起了那张与茉雅有七八分相像的脸,心中一阵莫名的烦躁。哎,珺姐儿胡闹,这锦贝当不会也跟着胡闹吧!
“爹爹……”阮珺看着莫名其妙陷入沉思的阮文诚,心中一动,问道,“您觉得锦先生怎么样?珺儿觉得她好像珺儿的娘亲啊……”
阮文诚瞪了她一眼:“锦先生是锦先生,你娘亲是你娘亲,怎可相提并论!虽说容颜有几分相似,然你娘亲温柔淑雅,锦先生爽直利落,性情截然相反。以后再不可混说。”
明明温柔淑雅,爽直利落都是娘亲好不好?阮珺心中腹谤着,想爹爹才新见娘亲一面,而且见面还差点吵起来,当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徐徐图之为好。
次日,阮珺将赠送丫鬟之事相告,顾茉雅果真谢绝。阮珺使出十八般解数,撒娇无赖说情讲理齐上,顾茉雅才无奈地推脱道:“那你问问你爹爹,看他同不同意吧?”
在她想来,阮文诚肯定不会同意这么荒谬的提议。谁知阮珺闻言,得意地眨了眨眼,抱着她软软的胳膊道:“爹爹昨夜已经同意了。”顾茉雅顿时愕然。
当晚,阮珺就去问阮文诚要竹香、梨花和东棋的卖身契,阮文诚同样愕然,当即就想反悔。阮珺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也不说话,只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眼泪汪汪地仰头看他。
阮文诚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抱上膝盖,开始跟她讨价还价起来。最后,一大一小两只达成协议,只赠送竹香梨花两个二等丫鬟,仍留了东棋西画贴身伺候。
回到云兰院,阮珺分别找了梨花竹香谈话。梨花倒还平静,竹香哭得那叫个眼泪汪汪:“小姐,小姐,你是不要奴婢了吗?”阮珺好一番安慰解释,并承诺会去林府看她,她这才抽泣着撒手:“小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次日,顾茉雅回林府时,就带走了梨花、竹香。而后,她每日来阮府教学,或带着梨花,或带着竹香,再非孤单一人。阮珺偷偷问过梨花,林府活计本就不多,娘亲从杂务中脱身,还时常指点梨花竹香识字,便也放下心来。
逢九休一,六月十九,阮珺阮玉自进学来的第一个休息日,阮玉早早地起来,带着绿芹绿敏跑到云兰院里:“姐姐,姐姐,我们去花园里荡秋千吧。”
阮珺带着东棋走出正屋,带着歉意道:“今日不行,我和锦先生约了,要去锦先生家拜访!”
听到锦贝,阮玉不自在了。虽说后来她是庆幸了不用多上课,可被当面嫌弃的那种羞辱感仍深深地埋在她心底。她看着阮珺,喃喃问道:“能不去吗?我们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天。”虽锦先生教阮珺时,她没什么事,可以自行玩耍。可是一个人玩真的很没意思……
阮珺摇了摇头:“已经约好了。”因最近日日与顾茉雅相见,她夜间一直安安分分地呆于府中,除了练习下魔法就是规规矩矩睡觉。这次她去林府,是想正大光明地见一见林味,为的却是那窝于空间多年的可怜孩子洛轻卓。
阮玉脸色难堪地咬了咬唇,跑了出去。阮珺叹息了一声,心忖不如下个休息日陪她玩吧。
来接阮珺的是林府新买的车夫林二和丫鬟梨花。之前,送顾茉雅来的是林福。只是林福毕竟年纪大了,经过阮珺的几番劝说,顾茉雅终于让梨花找了人牙子,买了个憨厚的小伙,有事出门赶车,没事在家砍柴挑水翻土种药材。至于林二这名字,据说是林味那个怪人取的。
这是她第一次大白天进林府。整齐宽广的药圃里种着密密麻麻的花花草草,看起来很赏心悦目。但一想到它们八/九都带着毒性,阮珺有些不寒而栗。梨花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这是墨边草,碰了肌肤会染上黑色,几天都洗不去。这是金笼花,碰到了会痒痒……”
阮珺惊讶地挑了挑眉,指指琳琅满目的花草:“你都知道?”
“小姐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记得这几种,那是因为吃过这几种的亏。若非林公子让竹香配了解药,奴婢这双手怕是还漆黑如墨,见不得人呢!”梨花笑呵呵解释道。
“竹香配解药?她什么时候还会这个了?”阮珺的惊讶更上了一层楼。
梨花神色古怪地道:“竹香也不想,被逼的呗!林公子吃了竹香的糕点,觉得她有些天赋,想教她些制毒解毒的本事。偏偏竹香不肯,说什么她才不想当小毒物,惹恼了林公子,直接一脚将她踹进了药圃里,等她出来,脸上染得红的黑的倒也罢了,问题是碰到了诸如金笼花之类的,全身发痒。竹香没办法,只好求林公子,林公子就报了个解毒方子,让她自己琢磨。竹香气得直发疯,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自己请教着解了毒。没想到,这次后,竹香倒迷上了这个,奴婢现在老担心了,怕她走火入魔,不知不觉中在糕点里下了点什么,只能磨磨蹭蹭看着林公子吃了没事才敢给锦夫人吃。”
阮珺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中午时分,我们也等林公子吃了再吃。”梨花和东棋顿时扑哧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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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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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门,插上木栓,阮珺转身去寻找林味的身影。【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屋子里窗明几净,没有丝毫的阴郁沉闷。
一身清爽的白袍,两只垂落的袖管,林味背着阳光站在窗前,阮珺眨了眨眼,看不清他的脸。“听你娘说你要见我,而且要单独见我。什么事?”他开门见山道,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情绪。
再次面对林味,阮珺忽觉有些紧张。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干脆学他开门见山,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手链,将芥石空间里的洛轻卓轻轻扶出躺倒在地。
少年瘦削,皮包骨头宛若骷髅。林味只瞥了一眼,挑了挑眉,冷冷笑道:“你身上的秘密当真不少。上次让白骨骷髅抬了你娘让我救,这次又横空变出个少年来,还有那被我踢断脖子的银骨骷髅,你究竟还能给我多少个惊讶?”
债多了不愁,秘密泄露多了也就习惯了。阮珺随手在他身上扔了个圣光祝福,叹息道:“可惜再多的惊讶,都无法挽救生命。”
林味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他走到洛轻卓旁边,让阮珺翻开他眼皮,掐着他下巴拉开他舌头看了看,淡淡地道:“他唇眼青紫,苔薄泛黑,甲隙殷红,看来是身重奇毒。只是能造成这种症状的毒,我能解的就有一十八种,不能解的尚未可知。若是我双臂完好,把了脉搏,还可以再缩小范围。只是如今……你究竟是哪里找来的这小子?”
阮珺将洛轻卓的身份说了一番。林味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阮珺不自在地躲开了他的目光:“你跟这小子很熟吗?”
阮珺点点头,又摇摇头。芥石空间,一置多年,自己偶尔心情沮丧了,也会躲到里边对着他自言自语发发牢骚,也算很熟了吧。只是,他怕是早忘记了自己。谁能记得一个偶尔相识的婴儿呢?
“这小子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可惜快死了,否则□□将来倒也配得上你。”阮珺瞪了他一眼,这厮口没遮拦,当真是娘亲口中那英勇不凡的家伙吗?自己现在才五岁,才五岁啊,就说这样的话。只是想着洛轻卓前世纵横疆场的英雄气概,她的脖颈竟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绯红。
“你当能救他。我知道你现在不太方便,不过梨花说竹香现在在跟着你学习,你可以指点她解毒救人。”
“竹香?”林味冷笑道,“她胆子小得要命,也就能帮着配配现成的毒药。昨天我让她去捉蝎子,她愣是在蝎子跟前傻站了半天,然后还敢回来哭给我听。你若放心,就将这小子交给她试试,看她敢不敢把银针扎进穴位。”
阮珺一咬牙:“那你教我,我敢扎银针。”
林味看看她,又看看洛轻卓,轻声道:“或许我该问问你娘?”
“不要!”阮珺脱口而出,“娘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看也不用了。这小子撑不了两天就会挂掉,应该等不及你学会银针扎穴。”阮珺看着林味可恶的笑容,扁了扁嘴,“时间我多的是。”她说着,蹲□一抚洛轻卓,将他收回了芥石空间。“现在,时间对于他等于停止。”
林味怔了一怔,随即摇摇头,冷笑一声:“忘了你是个小妖孽了!”他走到一个红木柜前,示意阮珺过去打开,取出里面的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扁扁的银盒,压着一叠泛黄的书籍。
“这里面有最基础的穴位辨识、针灸手法,你且先拿回去看熟。待你下回来,我再教你其他。那少年能不能救,救不救得活,就看你自己的了。”
“谢谢!”阮珺郑重地对他行了一礼,将紫檀盒子盖上,一起收入了芥石空间。
“好了,事情解决了,你还有什么事吗?”林味走到窗前,恢复了风淡云轻,“若是无事,出去时请带上门。”
“我……”阮珺欲言又止。她看得出来娘对林味的感情,哪怕这感情掺杂了感激,而林味,能为娘亲舍下复仇大业,冒着生命危险单身赴会,还需要去质疑他的感情吗?
她踌躇着,迟疑地道:“你能不能给我爹一个机会?”
林味看向窗外,背对着他,半晌后问道:“你后悔了?当年我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带走你娘,可能会毁了你娘的清誉。而且你娘落在我的手中,就算治好了,怕也会成为我的试验品。如今,你娘心属于我,不愿再回阮府,你是否后悔当年坚持让我带走了你娘?”
“不,我不后悔。”阮珺轻轻地道,“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后悔那天的决定。娘亲能够活着,能够幸福的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当年,若非你答应救我娘,她早已红颜白骨,与我天人永隔。只是,我爹爹也是爱着我娘的,而我娘当年也深爱着我爹爹。我不奢望你放手,只希望我爹爹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娘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在一起,我希望,你能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娘亲仍坚持跟随你,我会深深地祝福你们。同理,如果我爹爹能够挽回娘亲的心,我希望你也能够平静地离开。”
林味沉默了半晌:“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也不能确定我娘究竟是真的爱你还是感激你,你也无法保证我娘若寻回了记忆,是否还能义无反顾地追随于你。给我爹爹一年时间,也是给你,给我娘一年时间。镜花水月总是假。相比于欺骗的虚幻美丽,你还是更欣赏真实的美好吧?哪怕是真实的丑陋。”
“可以。”林味冷笑了一声,“听着你说话,总觉得你不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倒像是历经世事沧桑的女子。真不知你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妖孽!不过,说话爽快,倒是对我脾气。一年,就一年,若是你娘仍选择了留在林府,我请你喝你娘的喜酒!若是你娘回去了阮府,你请我喝你娘的喜酒!”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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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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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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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府回来后,阮珺的日子开始忙碌起来。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她每日要跟着莫青衣、顾茉雅上许多课程,还要自习穴位、针灸等,再加上雷打不动地锻炼魔法,竟没得丝毫空闲。即便到了休息日,她还要前往林府请教积攒下来的各种问题,哪里有空闲想其他,因此竟是完全冷落了阮玉。
阮玉在莫青衣的课上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怯缩,到最后还装起病来,常常几日几日地不来上课。莫青衣遂不喜阮玉,只将全部心思倾注在了阮珺身上。
阮文诚公务繁忙,每日早出晚归,除了休息日,平时根本不会与顾茉雅碰面。因此,凡是阮文诚休息日,阮珺就暂且放下医术、魔法,千方百计地制造他俩邂逅的机会,怎奈收效甚微。也不知为何,这阮文诚与失去记忆的顾茉雅每每话不投机两句多,阮珺忍不住暗自猜测他们当年究竟是如何相处的。相处久了,阮珺也大致摸出了点他们的脾气性子,爹爹固然是吃软不吃硬,娘亲外刚内柔,竟也是吃软不吃硬。
两者都吃软是吧……阮珺一发狠,就时常将自己掐得泪眼朦胧,或是搂着顾茉雅脖子回忆爹爹当年对娘亲的深情脉脉,及之后的未娶,或是坐在阮文诚膝盖上揪着他衣襟述说着自己对娘亲的思念以及说锦先生对她如何如何好,就像是娘亲一样,又或者假设锦先生就是娘亲如何如何。
顾茉雅狐疑地打量她:“依你说的,我病重时你才一个多月大,你如何能知晓这些?”
阮珺支吾半天,发狠道:“林大夫不是说我是妖孽嘛,妖孽当然很厉害,什么都知道啦。”
顾茉雅心中知她有些奇异,也不追问,只是搂着她道:“娘明白也理解你的小心思,所以也尊重你和林味的约定,试着放下林味,与你爹爹和睦相处看看。只是……”她叹了一口气,“几次相处下来,娘发现与你爹爹性子实不相合。娘说话直,脾气冲,你爹却喜欢温柔的顺从的,比如那个卢姨娘。若强行捏合在一起,怕是会矛盾不断,你爹爹固然不顺心,娘亲也未必如意,难道你宁愿这样?”
阮珺闷闷不语,只是咬着唇别扭道:“林大夫怎把我和他之间的约定都告诉你了?”
顾茉雅道:“我与他之间并没什么秘密。他曾答应我,凡事不瞒我,哪怕他去赴鸿门宴,也会告诉我。”阮珺看着她脸上闪过的那抹幸福满足,无言以对。
至于阮文诚,面对阮珺的各种纠缠、假设,也很是抓狂。
“爹爹,如果锦先生就是娘亲,只是因为某些缘故忘记前程往事了,你还能不能让锦先生当我娘?”
阮文诚敲了一下她脑袋:“又混说,锦先生清清白白的,怎可如此假设。额,不会是锦先生教你来问爹爹的吧?”若当真如此,其心可诛。别以为长得跟茉雅差不多,笼络了孩子,就能勾引自己。他心中暗自冷笑,若这女子当真存了此心,无论珺儿是否不舍,还是早些将她清走才好,只是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哪有。锦先生才不愿意见爹爹呢!都说了是珺儿的假设了。爹爹,如果是那样的话,到底怎么样嘛!”
阮文诚却不上钩:“爹爹看着你娘下葬的,没有这种可能。”
阮珺道:“那若是阎罗王看娘亲阳寿未尽,让她重回人间,变成锦先生了呢?”
阮文诚又敲她一下:“越说越离谱了!这莫先生、锦先生究竟教了你些什么,爹爹竟不放心起来,连神神鬼鬼都出现了。”
“爹爹……”阮珺扯着他衣袖摇啊摇,“都说了是假设,假设嘛!”
“珺儿,我知道你思念你娘。可是你娘既已过世,就不该再留恋人间。是不是锦先生有什么异常?还是你真发现了你娘借尸还魂?若是,爹爹明天就去音云寺找大师,让他超度你娘……”阮文诚忽想到一种可能,急急问道。
“不是。”阮珺垂头丧气地道,“我只是见锦先生长得像娘亲,胡思乱想的。锦先生非常正常。可是爹爹,您就一点都不留恋我娘亲吗?您就不想要娘亲重回您身边吗?”听到阮文诚说要找高僧,她有些生气,又有些伤心。
阮文诚沉默下来,他看着窗外,思绪逐渐飘远。假设,假设这锦先生是茉雅,他是否会因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呢?他有些茫然。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得到青原侯府嫡女的崇拜爱慕,听着周边的恭贺,看着同科们的羡慕嫉妒,他应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十年寒窗,求的不就是这些吗?可是……为何茉雅病逝,他在哀痛遗憾之余,竟还有一丝莫名的轻松……若茉雅健康,他相信自己可与她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可若锦先生……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味道,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愿的……
面对女儿的质问,阮文诚明白了,原来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深爱嫡妻。心中闪过一抹羞愧,他叹着气摸了摸阮珺的小脑袋,终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甚至在后来还刻意避着锦先生,不愿意再面对那张肖似嫡妻的面孔。
撮合无果,阮珺也深感无奈,幸好在拯救洛轻卓之事上有些进展,也算是个安慰。因为三年记忆魔法书籍的锻炼,她的记忆力非常好,没多久就将林味给的书籍背熟,开始进入实践操作阶段。或许,她也是有天赋的,半年后,她已能精准地认穴,精准地控制银针的提插捻转。
把脉是个难关,没有经验的积累,只靠书面的描述,她无法理解何为浮洪濡芤革,何为沉伏牢弱散,何为迟结涩缓,何为数动疾促,何为虚细微代短,何为实紧长滑弦。不理解,就无法描述正确,林味也就无法根据她的描述来判断毒性。
阮珺很无奈地将问题转给林味,林味冷笑道:“这有何难,试验一二即可。”他随口提出几个方案,一是直接在洛轻卓身上试验解毒,运气好一矢中的,运气不好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二是用银针刺穴模拟出各种脉象让她体会;三是找些病人把脉练手,缺点是耗时长,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碰到什么病人。至于怎么找病人,两人都没有提,因为这对于他们都不是问题。
阮珺既想要稳妥,又想要快刀斩乱麻,遂选择第二种方案。她拿着银针在林味的指点下往自己身上刺穴,没想到有些刺穴组合竟让她疼得□,疼得她忍不住怀疑林味这是在公报私仇,只为她心心念念要拐回走上林家歧路的娘亲。
林味冷笑一声:“你自己笨可别怪我。你疼,就不会到外面随便抓个人打晕替代?”
阮珺咬着牙瞪他:“我想将你打晕。”
林味微微一笑:“我若晕了,谁来教你?”
阮珺吸了口气,忍了。林味嘿嘿一笑:“好好体会揣摩吧,保证你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记得贼牢。”
看他那古怪的笑容,阮珺有些怀疑他当年也干过这样的蠢事,只是林味打死也不承认罢了。经过几番痛苦的折磨,阮珺终于将各种脉象给分辨了出来,然后将洛轻卓搬了出来,细细把脉,再斟酌着细细描述一番。
林味沉吟片刻,道:“倒是像嗜血蔓萝加了七色凤花、满星草、枯叶果。你且刺下少冲、关冲、中冲、商阳……”
阮珺运针如飞,刺出之血宛若熟透的桑椹,黑紫透亮,略带腥臭。
“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啊?”阮珺狐疑地看向他,这黑血一看就有毒,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林味无所谓地笑笑:“你若嫌脏不尝也无所谓,这小子跟我无亲无故的,我不在乎。”
阮珺沉吟几秒,娘亲就在外面,林味不可能乱来,尝就尝。她抓起洛轻卓的手,小舌头轻轻一卷,将一滴黑血舔进了口中,随即惊讶道:“血如蜜甜,入喉奇香。”看着洛轻卓手指上其它几滴黑血,阮珺竟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仿佛那是一枚枚充满了诱惑的果实。
林味不说话,等了片刻,见黑血凝固,让她再尝尝血的滋味。阮珺这次没什么心理障碍,小舌头嗖得一下将几滴黑血全卷入口中,然后……
“哇哇,阿呸……哇……”好半晌,阮珺吐完,才苦着一张发青的小脸,道:“好苦!好腥!好臭!”
林味道:“血先甜后苦,其味腥臭,应是嗜血蔓萝无疑。只是这嗜血蔓萝乃容国特有,怎会……恩,烟漠侯爷镇守边关,杀了不少容国将领,父债子偿,被报复到自家小子倒也正常。”
阮珺自己倒了杯水漱了半天口,只觉舌尖味苦味犹浓,忍不住吐出舌头呼呼哈气。林味走了出去,吩咐了竹香配药,回来看她还皱着小脸,摇了摇头,道:“你摘片那屋角墨葵的叶子咀嚼就不苦了。”
那黑葵的叶子果然灵验,没咀嚼几下,阮珺就感觉舌头发麻,别说苦味感觉不到,连舌头本身都感觉不到了。她再次忍不住去瞪林味,林味挑了挑眉,冲着她嘿嘿一笑。
过了半天,竹香敲门,送了配好的药物过来。林味让她收起,叮嘱了用法及针灸解毒方法,让她回去慢慢给洛轻卓解毒。阮珺怕忘记,一一用笔记下。
“那个,我没有熬药的炉子罐子,你能不能借我一下?”阮珺大着舌头问道。
“不借。走前,记得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不借我就不收拾。”
“不收拾我就告诉你娘你藏了个小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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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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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石空间。【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阮珺脸上东一缕灰,西一抹黑,手忙脚乱地生着炉子。只是她前世今生从没干过这种粗活,折腾了半天没升起炉子,倒把自己熏了个眼泪鼻涕横流。沮丧地闷坐了半天,她才发现自己傻,自己的火魔法难道是放着当摆设的吗?当初连青澜院都给点了,难道还降服不了一个小小炉子。
阮珺兴奋地在炉子里扔了个火球。然后,“砰——”一声巨响,炉子、药罐、阮珺小姑娘一起炸飞了!
过了半晌,阮珺郁闷地爬起来,给自己扔了个圣光祝福,再扔了个水系治疗,然后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欲哭无泪。炉子药罐可都是她从阮府的厨房里借来的阿,她还准备用完了再放回去,这下都成碎渣渣了,还怎么还。
庆幸的是芥石空间比较大,而她怕烟气熏着了洛轻卓,将他安置得比较远,竹香配置好的药物也是。
阮珺无奈地出了空间,偷偷摸摸到厨房角落又找了个炉子、药罐。这次,她非常小心地控制小火球,总算点着了炉子,开始了漫长的熬药过程。
前世她生病时,药都是麦芽熬的。她心想火着了,熬药应该容易,谁知林味说的什么大火小火,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控制,只能继续斟酌着试验。火大了,盖点土降降火,火小了,拿把扇子狂扇……
如此试验着折腾了两个时辰,她竟然熬出了第一碗药。因为洛轻卓药石不进,按照林味所说,要先用银针给他梳理一番。为了精确认穴,阮珺红着小脸脱去了洛轻卓除了亵裤外的所有衣物。事急从权,医者父母心……她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洛轻卓很瘦,胸部根根肋骨清晰突出,白皙的肌肤上两点嫣红异常分明。阮珺深吸了口气,摒弃种种杂念,将一根根或长或短的银针扎向她看好的穴位。有些穴位,她怕错误,用手反复摸着确认了才刺下。
温热的小手一下一下摸过按过洛轻卓冰冷的肌肤,专心施针的阮珺她没有看到洛轻卓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好容易针灸完毕,再喂完药,阮珺觉得自己心力憔悴,很想躺下好好休息一番。只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时竟纠结了。
洛轻卓能够在空间一呆多年,凭借的就是空间中时间流逝缓慢,几可忽略不计。那同理,他喝了解毒药物,药物作用是否也会异常缓慢,几可忽略不计?可是刚才熬药,一大罐药又实实在在熬成了浓浓的一碗,……阮珺挠着头,这到底该怎么算?空间里到底有没有时间?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师,阮珺无从请教,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观察。林味说,药物起效,洛轻卓的体温应该会渐渐恢复正常。她过个半个时辰就去摸摸,冰冷,冰冷,冰冷……
看来洛轻卓呆在空间里是无法解毒了。阮珺叹了口气,给洛轻卓穿上衣衫,带着他出了空间,犹豫半天,将他安置在了自己床上。
盘膝坐于放下帐子的床上,阮珺默默地练起了魔法。每过半个时辰左右,她就摸摸洛轻卓的手。渐渐的,她发现他的手开始暖和……
下一次休息日,阮珺将已解毒但被她打晕的洛轻卓送给了林味。林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你辛苦半天,不准备要他报答下救命之恩吗?”
阮珺摇头:“这次是我欠他的。日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前世,他与自己毫无纠葛,今生,也当陌路。
林味啧啧道:“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哪!好吧,这小子以后归我了。”
阮珺理智战胜了好奇,什么都没有问地退了出去。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原来林味唤醒了洛轻卓,说了一番话,直接收了他为徒。前世,洛轻卓应该就是林味的徒弟吧,今生转了一个圈,依然如是。
后来,阮珺去林府,也经常遇见洛轻卓。他脸上长了些肉,不再像以前那般瘦得恐怖,只是一张脸依然严肃得板着。
或劈柴挑水,或收拾花草,或扎马步,或练刀枪拳脚,或晒药配药……阮珺远远看着,发现他几乎没有闲的时候,非常勤奋,吃苦耐劳。
……
冬去春来,春去夏来。阮珺与林味的约定即将到期,阮珺使尽了百般解数,可爹爹与娘亲依然形同陌路。阮珺无奈只好动用了幻术大杀器。重病要下猛药,她为此设计了一系列荒谬的幻境。
第一个幻境,阮文诚回到了他金榜题名得中探花时。依然有贵女青睐,只是这次不是一位,是两位。顾茉雅首先出场,然后是皇帝的亲妹妹二公主……几番挣扎,阮文诚尚了公主。
第二个幻境,依然是探花高中,贵女青睐。两位都是侯府嫡女,一位是顾茉雅,另一位美貌远胜顾茉雅……阮文诚选了美女。
第三个幻境,探花,侯府嫡女,一是顾茉雅,一是卢丽娘……阮文诚选了……卢丽娘。
看完幻境,阮珺面色铁青。原来,在爹爹心中,娘那般容易地可被取代!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呵呵,呵呵,那些上京赶考的举子们都有着这样的梦想这样的憧憬吧!
为着最后的一点不甘心,她颤抖着最后制作了一个新的幻境。
这次,是婚后。顾茉雅没有病死,但是青原侯府没落,而阮文诚遇到了一个倾国倾城、温柔似水的公主,皇太后下懿旨,令阮文诚休妻再娶尚公主……
当一纸休书飘飘荡荡落在牵着阮珺的顾茉雅的脸上时,阮珺冷笑着将心层层裹起。陈世美,这是卡玛讲述的一个负心汉的名字。现在,这个头衔属于幻境中的爹爹。
“爹爹,我知道历史不能假设,幻境并非现实,但是,我真的真的发现,原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爱娘亲,我也无法保证当未来出现什么事情时,你会牵着娘亲的手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所以,既然娘亲已经不再爱你,既然我百般暗示百般假设你熟视无睹,那么就算了吧!我——替——你——放——娘——亲——走!”
约定期满,阮珺独自找林味谈了一次,最终同意并祝福了林味和顾茉雅的婚事。
几天后,林府挂起了红绸彩灯。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宾客满堂,只有梨花、竹香亲手操办置办的一桌酒席,只有林味、锦贝(以后改称锦贝)、林福夫妇、阮珺、洛轻卓、梨花、竹香、林二及送阮珺过来的东棋共十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那一天,阮珺亲自放开了嗓子脆生生喊着,看着梨花、竹香扶着盖了红绸的娘亲,和着林味进了洞房。那一夜,回到阮府,她独自坐在云兰院,看着繁星点点,喝着顺来的喜酒,慢慢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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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红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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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锦贝怀孕,林味送信阮府辞了女先生之职。【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阮珺虽不舍,并没阻止,只与莫青衣商议调整了课程时间,学五休一,每逢休息,就带着东棋或西画去林府探望。
在林府,阮珺除了与锦贝的交流,多数时间却是放在学习毒术上。魔法可治外伤、内伤,唯独无法解毒,她学毒,就是为了尽量完善自己的生存能力。她一直相信,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拥有自己支配生活的权利。
学习毒术的还有竹香、洛轻卓。洛轻卓算是林味的正式弟子,竹香林味嫌她胆子小,丢自己的脸,只算挂名弟子,至于阮珺,只是叫着林先生。
成为大小姐事实上的师姐,竹香表示压力很大。除了照顾锦贝,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配置毒药上,以减轻内心的诚惶诚恐。至于洛轻卓,甚是沉默寡言,有时会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阮珺,待阮珺回头,他又收回了目光。而有时,阮珺想起前世,看着他也会发怔,世事变幻,她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洛大将军的师妹。
次年二月,锦贝产一子,取名林真,诞辰只与阮珺相差一天。对于林真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弟弟,阮珺发自内心地疼爱着。林真长得跟林味很像,看着那张脸,阮珺就手痒痒,忍不住想要捉弄。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邪恶目光,林真倒喜欢往板着脸的洛轻卓怀里钻,看得阮珺甚是嫉妒。
京外长戴河下游,有一宰咸忖,不过百十来户人家。宰咸村口,十几个孩子正在玩耍,远远看到一个扎着红头绳穿着碎花衣裳的小姑娘背着竹篓走过来,拍着手喊道:“李傻子,红丫头,头靠头,睡觉觉。李傻子,你媳妇回来了,快出来接媳妇——”
在孩童们的哄笑声中,村口的破旧小院里摇摇晃晃走出个粗矮小子,头小而圆,外眼角上斜,鼻梁低平,嘴角拖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他憨笑着,口齿含糊地嘟囔着迎向小姑娘。
“李傻子,抱一个!李傻子,抱一个!”
红丫利落地闪开他的熊抱,冲着那些孩童挥了挥手中锋利的镰刀,阴沉着脸走进院子,将竹篓往地上重重一搁,看着脏兮兮的李有福进来,将门狠狠地踹着关上了。
“李傻子,红丫头,头靠头,睡觉觉……”听着院外孩童们自编的歌谣,红丫心火阵阵冒起,抓起墙角的扁担一把抽向傻笑的李有福,“让你只会傻笑,让你只会傻笑……”
李有福吃疼,逃进了屋子。红丫抓着扁担咬牙切齿地瞪了一会木门,胸腹不停起伏,好容易才平静下来。
听村里喜欢闲扯的三姑六婆说,她是李有福他爹李老根从长戴河里捡来的,因为当时脸上长满了红斑,李老根就叫她红丫。本以为她是个丑丫头,没想到养着养着,红斑消失,竟成了村里最俊的女娃娃。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开玩笑,说红丫长大了正好给有福做媳妇,而李老根竟默认了…… 傻子媳妇因此扬名。每日她出入院子,总有些孩子围着起哄,尤其是那些长得没她好看的女娃娃……
乘着李老根夫妇不在家,红丫偷偷翻过家里的几个破旧箱子,在其中一个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床小被,一身婴儿衣衫,料子细软绸密,非寻常人家所有。那一瞬间,她心思百转,脑海中只一个念头,这辈子,她绝不能成为这傻子的媳妇。
红丫利落地点起柴火烧起晚饭,红彤彤的火光映着她的她的脸阴晴不定。炒好土豆,端上腌白菜,她从竹篓里拿出几个拇指大的红色野果,小心地戳破,看着里面清澈的汁水流入菜中,拿起筷子搅了几搅,再将果皮连同筷子扔进了炉膛一把火烧了。
她不知道这果子叫什么名字,但她知道王三家的小闺女就是吃了这果子没了的,当时把她吓得一夜惊醒好几回,因为摘了送给王家小闺女果子玩耍的就是她。
李田氏跟在李老根后面回来,看到李有福嘴角淌着的口水,无奈地走过去用袖子帮他擦了擦:“红丫,饭做好了没?”
“做好了。爹,娘,过来吃吧。”红丫利落地摆筷、盛饭,并将最后一盘新炒好的青菜端上了桌。
几人围着暗旧的小木桌开始吃饭。李有根夹了一筷子青菜,唔了一声皱起眉头。“怎么了?”李田氏关切地问道。
“咸,苦。”李有根几吧了几下,扒了口饭咽下。李田氏夹了尝了尝:“呸呸呸!死丫头,你当盐不要钱,全倒下去了啊!”一边骂一边拿筷子敲红丫的头。
红丫垂着头,掩住自己眸中的阴冷,只颤抖着一声不吭。李田氏把青菜往她跟前一顿:“到灶膛蹲着吃去,不许浪费!”
红丫低眉顺目地将盘中的青菜全扒拉进碗里,蹲到了灶膛慢慢就着粗饭咀嚼,听着李田氏唧唧歪歪地跟着李老根嘀咕着,不时斥骂两句李有福笨。
“有福他爹,我,我头有些疼……”红丫饭堪堪吃完,李田氏、李老根、李有福已相继晕倒在了桌上,口吐白沫,面色渐渐青紫。
红丫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出去看了看院门确认了已栓好,才重回厨房点起柴火,在另一口锅里倒了些清水,将十几个土豆,并家里剩下的六个鸡蛋一起煮了。一边煮着,她一边到李老根夫妇的房间里翻找着,找到李田氏藏起的青布小钱袋,倒出来数了数,估摸有二两多碎银,外加三十来文铜钱。揣进怀里后,她又翻出箱底里属于自己的小衣服和小被,找了件自己的换洗衣裳一起打了包裹。待土豆鸡蛋煮好,等不及它们变凉,她就用干布擦干水,再裹起来一起放入包袱,而后乘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村庄。
听说附近的镇上来了个戏班,里面好多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这两天就要沿着长戴河往上游方向而去。她想,或许,自己可以跟她们一起,运气好,也许就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即便希望太过渺茫找不到,跟着戏班,总也好过长大了嫁给一个傻子。
夜色茫茫,掩盖了黑暗中的罪恶。月色皎洁,淡淡地罩在那个背着包袱扎着红头绳走着蜿蜒山路的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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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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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珺十岁,阮府双喜临门。【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阮文诚升任吏部右侍郎,卢丽娘怀孕产下一子取名阮正理字谦谅。阮文诚欲扶正卢丽娘,被卢丽娘谢绝,只提出将正理记在顾茉雅名下充作嫡子。阮文诚允诺,将此事去信告知青原侯府。青原侯府无异议,并送来一份厚礼。
同是弟弟,一个是同父异母,一个是同母异父,本应无亲疏,当一视同仁。只是前世,阮正理只认冒牌嫡姐,眼中没有自己,还时常捉弄自己,阮珺对他毫无好感,再想想他娘是自己仇人,哪还能生出什么亲近之心关爱之意。
阮正理满月桂花宴,莫青衣给阮珺放了假,结果阮珺一大早就带着东棋躲去林府,跟林真小宝宝玩了整一天。回到阮府,阮文诚将她叫到丹桂院,让她对着顾茉雅的灵位跪下,面色铁青地道:“你知道错了吗?”
“女儿不知,请爹爹明示。”
“你娘亲喜得嫡子,你疏远冷落,是为不孝;你身为嫡姐,弟弟满月喜宴,你私自缺席,是为不悌;你姨娘管家理事,你不知帮衬,是为不义……你且好生在这里反省一夜,日后未得我允许,不许私自出府去见那个莫名其妙的锦先生。”阮文诚拂袖而去。
“砰——”听着门重重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阮珺立刻改跪为盘膝而坐,静思冥想练起魔法来。跪牌位?笑话,娘亲根本没死,跪什么牌位!娘亲喜得嫡子?呵呵,那不过又是卢丽娘博取贤名的把戏尔。
锦贝与林味成婚后,阮珺曾考虑过是否立刻干掉卢丽娘。思来想去,她决定在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前还是继续潜伏,以不变应万变为好。一则卢丽娘身边有高手保护,二则除去了一个卢丽娘,说不准就来一个王丽娘。爹爹还年轻,不可能府中空虚,没个管家理事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阮珺从冥想中醒来,睁开眼,重新跪下。是爹爹来看自己吗?还是东棋西画?
吱呀!门推开,风挤房,吹动烛火摇曳不定。“你们退下吧。”
“是,卢姨娘。”门口守着的丫头远远地退了出去。苏嬷嬷将门掩上,守在门口。
“你来做什么?”阮珺不用看,也知道进来的是卢丽娘了。她这是来猫哭耗子?不对,她当自己是亲闺女,应该是心疼关爱……
“珺儿,你且先起来吧。”卢丽娘的声音果然异常的柔和。一双温和的柔荑扶住了她的肩,想扶她起来。
阮珺身子一晃,甩开了她的双手,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自己病逝前拉住她手被她一根一根手指掰开离去的情景。
“你且起来,我有话想跟你说。”卢丽娘柔柔地叹了一口气。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阮珺直直地跪着,连头都不回。
卢丽娘叹着气在她身后徘徊了一阵,方道:“我知道你爹爹是为你今天没有出现罚你,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气,觉得谦谅非夫人所生,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谦谅实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阮珺嘴角一抽,卢丽娘是想今晚上就向自己坦白了吗?想来,前世冒牌嫡姐和阮正理亲密无间,怕是都知晓这个秘密吧,只瞒着自己,或许还有爹爹?她冷笑一声:“姨娘未免太多管闲事。既然爹爹将他挂在我娘亲名下,我自当他是亲弟弟。至于我姐弟之间如何,却不劳姨娘费心了。姨娘若怕我欺负了你儿子,又何必假惺惺将他记在我娘亲名下呢?”
“珺儿……”
阮珺啐了一口,忿忿道:“本大小姐当不起你如此亲密的称呼!夜深了,卢姨娘请回吧。”一时半会,她还没有想好若是卢丽娘说出自己的“身世”,自己是该表现出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不相信,简单,她可以直接将此事告诉爹爹,让爹爹去处理。只是爹爹不是自己,他获知此事,必会调查,如此怕会得出嫡庶已换的“真相”,如此,自己本是嫡女,却要莫名其妙变成庶女了。哪怕卢丽娘百般抵赖不肯承认,爹爹心中怕也会多了根刺。若是自己表现出相信,那却是要跟卢丽娘母女相认。自己前世私下叫了她那么多声娘亲,今生别想自己再叫一声。
卢丽娘见她情绪激动,怕嚷开了让人听见,不如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述说。“大小姐回府,怕还没有进过晚饭。这是妾身吩咐做的几个小菜,你且填填肚子吧。”她放下手中的食盒,将错就错地叹息了一声走了。
待门重新关上,脚步声消失,阮珺松了一口气。她还当真怕卢丽娘方才不管不顾就将“秘密”说出,自己表现不够自然露了破绽。既然卢丽娘将话咽了回去,想必今晚上睡不着的该是她了。
阮珺取过食盒,现在她也不怕卢丽娘下毒,不吃白不吃。还别说,卢丽娘准备的小菜味道不错,其中一菜一汤,味道很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应是她亲手制作的。为女洗手做羹汤,还真是有心思啊!
第二天一大早,阮珺自让门外的丫头开了门,回了云兰院去。爹爹说让她反思一夜,如今一夜已过,她自不会再傻傻地呆在丹桂院里。所幸这几日吏部公事繁忙,阮文诚也没太找她麻烦,只吩咐了门上的没他允许不准大小姐出府。
不出府就不出府,反正她若真想娘亲和弟弟了,大可以晚上偷偷溜出去。再说,她魔法锻炼多年,最近似乎又到了瓶颈,想集中一段时间突破。三级魔法与四级魔法最大的区别是,三级及三级以下是单体魔法,四级及四级以上却有范围性攻击魔法。
按阮文诚和卢丽娘的吩咐,阮府唯一的少爷阮正理经常被乳母抱到云兰院串门。阮珺烦不胜烦,只得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请求莫青衣减少自己的休息日。莫青衣当她勤勉,一口答应,一月只给她留了一日歇息。到了那日,阮珺一关云兰院门,只推说自己学习累了,自有东棋和西画替她挡驾,如此总算难得清静。
过了些时日,阮珺顺利突破瓶颈,精神力大增,已能使出各类四级魔法。再过了些时日,卢丽娘跟阮文诚商议,将府中几个年岁偏大的丫鬟配了人,又唤了人牙子准备挑选些年纪小的。
云兰院中没有丫鬟放出,阮珺也不想添加丫鬟,觉得丫鬟越多,她溜出去时要弄晕的越多,麻烦。所以当年她将梨花、竹香赠送出后就谢绝了补上。只是这次卢丽娘添人的理由很强大,说是要给两位小姐培养未来的陪嫁丫鬟。无论是阮珺身边的东棋、西画,还是阮玉身边的绿芹、绿敏,现在都已年近十七,当陪嫁丫鬟肯定不行。现在挑选□岁的,培养几年,感情有了,能力有了,岁数又不大,才是正理。
本来,这挑选丫鬟的事情无需阮珺亲自过问,只需管事娘子先挑选一遍,再由东棋或西画挑选来即可。只是阮珺思虑一番,决定亲自挑选丫鬟。
十几个已被面试过一轮留下的准丫鬟排成两排在清杏院齐齐站着。阮珺在屋里坐着,让东棋将她们一个个叫进房间单独问话。她面试的方式很简单,直接一个幻术让她们拿起佛珠手链,面对卢丽娘的问话。
佛珠手链自然是测试她们的魔法属性,让卢丽娘诱导性问话,却是想看看她们跟卢丽娘有没有关系。按照常理,卢丽娘应该不曾见过她们,若曾见过,终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只是阮珺怎也没想到,她这一番心血来潮,竟遇见了三位前世的熟人:暗香、暗梅以及曾经的冒牌嫡姐并卢丽娘的亲生女儿真阮玉。
此时的暗香、暗梅并没露出丝毫认识卢丽娘的迹象,也没有测试出丝毫的魔法属性。阮珺心中千环百转,一时竟难以定夺是否要留下她们。前世已经过去,有些真相她将永无可能获知,比如赵嬷嬷、暗香、暗梅究竟是否背叛了她。她猜测,赵嬷嬷八成是背叛自己了的,但就是那两成的不确定性,让她没有下手剥夺了她的性命,只是让她时不时虚弱乏力,退出自己的视线。那暗香、暗梅呢?她们是卢丽娘的人吗?阮珺想了想,决定待测试完所有的丫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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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选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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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丫站在第二排第二个,看着前面的准丫鬟们一个个进去再出来,她不由深吸了口气以平息内心的紧张。【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
从宰咸村出来,她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夜路,终于到得小镇找到了那家戏班。凭借着俊俏的容颜,她很容易博得了班主的认可,留了下来。只是开始学戏,她才明白学戏有多苦,更何况小小的戏班子里,还有着各种排斥和倾轧。
她无法忍受日复一日枯燥的压腿劈腿练声,在戏班改到要转向南方时,她就准备了悄悄离开。为了扰乱视线,她顺便拐走了那个处处想压自己一头的小牡丹,并将她砸死后推入了枯井。果然,戏班没有追上她,她顺利地踏上了新的路程……
“红丫!”
“红丫!轮到你了。”旁边的小姑娘推推她,示意她该进屋子了。红丫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点了点头,镇定而从容地走进屋子。
“嘶——”红丫仿佛一步从夏天跨入了冬天,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倒吸了口气。她忍不住抬眼去看传说中的阮大小姐……
“砰!”恰此时,东棋轻轻的关门上仿若晴天霹雳重重锤响于她的耳畔,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迅速攫取了她的思想。红丫情不自禁地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而几乎同时,在看到红丫的那瞬间,阮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起身太急,衣袖带动,竟拂动了桌边的茶盏。“砰——”茶盏砸了个粉身碎骨。
“小姐?”门外传来东棋询问的声音。
“没事。” 阮珺死死盯着红丫的脸,是她,是前世的冒牌嫡姐,是卢丽娘的亲生女儿,是阮府真真正正的二小姐阮玉。原来她还没有死!
“你叫什么名字?”阮珺定了定神,放缓了语气,问道。
“红,红丫。”不知为何,红丫见到阮珺,竟从灵魂深处生出一丝恐惧。若非理智还在,她当真想转身往外逃去。
“你家住何方,今年几岁,家中尚有何人,为何到得此地……说!”阮珺觉察到了她身体细小的颤抖,心中狐疑,缓慢地问了一串问题后,猛得冷冰冰喝了一声。这一声,她却是运用了精神力的威慑。
红丫本已心生惶恐,被她这一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上牙齿与下牙齿咯咯地打起架来。
阮珺皱着眉头打量着她,这丫头胆子很小吗?怎没丝毫前世的风范。她坐回椅子,耐着性子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放柔了语气,重新问了她一次。
红丫平静下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不就是见个大小姐吗?自己怎如此不堪。一路上各种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她难道还能被个小姑娘吓倒?想着,她心中胆气略壮,回答道:“奴婢叫红丫,虚岁十,南方锦镇人,父母双亡,被叔叔卖给了一个李婆子,而后辗转来此。”
虚岁十,跟自己同岁,应该是她。只不知卢丽娘若看到她,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将她当作自己折磨一番呢?阮珺忖着,真心笑了。既然上天将真阮玉送到自己身边,不留下岂非辜负了上天的美意。阮珺心中隐约有个想法,当下再不犹豫,也将她拉入了幻境。幻境中,阮珺并没如前让卢丽娘来一番问话,只是简单地让她测试了下魔法属性。
墨黑幽蓝双光闪烁,这丫头竟然具备暗系水系双属性!阮珺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暗忖道这世界别是要么没魔法属性,要有就是双系三系的吧?自己总共测出两个有的,就都是双系。
“好了,你出去吧。”红丫只觉自己似乎愣了愣神,就听那大小姐让她出去,心中忍不住有些忐忑。就问了自己这么句话,别是没看中自己吧?
东棋陆续又叫了剩下的小姑娘进去。阮珺一一测过,竟又找到个具有土系魔法的小姑娘,叫悠悠,才八岁。看来,这世界也是有单系魔法属性的。既如此,阮珺就没再留下暗香、暗梅,只带走了红丫和悠悠。
“红丫,你这名字太过粗俗,叫暗珏吧。”到了云兰院,阮珺淡淡地吩咐道。
“是,小姐。”红丫,不,暗珏低低应道。说不清为什么,这大小姐身上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压得她心中阵阵地冒寒气。
悠悠眨眨眼睛,企盼地看向阮珺,似也想她赐个好听的名字。阮珺似看明白了她的心思,温和一笑:“悠悠的名字极好,就不用改了。” 悠悠听了倒也心喜。
不久,阮珺听说,暗香暗梅去了陌薇院,心中一阵感慨,这假阮玉没有碍了卢丽娘的眼,应该会比自己前世结局好些吧。
没过多久,卢丽娘带着苏嬷嬷来云兰院串门,顺理成章地撞见了暗珏,当时就是一愣。回到月香院,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那丫头就是这次挑选进来的吗?怎看起来如此面善?”
苏嬷嬷也有些疑惑:“似乎跟小小姐有几分相像……”
“看这丫头年纪,跟珺姐儿差不多。”卢丽娘迟疑了下,眸中闪过厉芒,“你去问问人牙子这丫头的来历,还有问问当年他们究竟是怎么处理那丫头的,可别阴差阳错又让那丫头回来,坏我好事!”
“是,老奴这就去查。”
当晚。苏嬷嬷向卢丽娘汇报:“当时三号建议将她一刀杀了。四号说一刀杀了太便宜了她,不如将她扔进长戴河,浮浮沉沉,还有趣些。”
“那就是说她还有可能活着了。”卢丽娘面色阴沉地斥骂了一句,“真是一群蠢货!”
“是。虽说她掉进长戴河活下来可能性不大,但也未必就没有可能。”
“那暗珏这丫头的来历呢?”
“这丫头却是三号特意送来给小姐的。听他说,一年多前,他有事在城南,撞上了个小乞丐偷他钱袋,被他逮住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丫头,猝不及防下还吃了点亏。三号见她够心狠手辣,是个可造之材,就收了她培养了一段时间。正巧小姐上次吩咐,想给小小姐培养几个聪明能干的陪嫁丫头,才将她转弯抹角送了过来。”
“那他问过这丫头的来历吗?”
“问过。这丫头一口咬定她是个孤儿,从小在京城里流浪求生,余者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卢丽娘沉吟了片刻:“你还是让他好好再查查,比如问问那个偷钱的小乞丐。若能确认是那丫头,还是早点斩草除根为好。珺姐儿身边可不能放一把不受控制的刀。”
“是,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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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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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珏,小姐有事找你。【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 会员登入138看书网】”
正在院子里扫地的暗珏面色一僵,磨磨蹭蹭走了进去。不知为何,只要她走到阮珺三丈之内,就会感到全身发寒,心中恐惧油然而生。而一远离阮珺,她就会恢复正常。因此,她心中十分矛盾,既盼着能得到重用,又盼着阮珺最好能将她遗忘。
走进房间,果然,她的背脊又开始嗖嗖地冒凉气,心一揪一揪很发慌。看到阮珺在书桌前用毛笔蘸着清水在作画,她远远站着,不敢打扰。
“你且过来,看看我这花纹画得如何?”阮珺画完魔法契约,看她站在角落,招手将她招到近前,让她观看。
一个金色的六芒星,每个角上又紧缀着一个小的金色六芒星,星阵内外,是各种繁杂交织的花纹,对称,神秘,眩目……
“小姐,这是什么?”暗珏从未见过这样的花纹,心中浮起些许好奇。
“星纹。你说这花纹若绣成抱枕可好看?”
“好看。”暗珏心中盘算起来,难道小姐是准备让自己绣花?虽说自己从小跟着李田氏这麻脸婆学过女红,后来又被蒙面人请来的绣娘培训过,但自己的技能在云兰院还真算不上什么。东棋才是最好的。
“你曾识过字吗?”阮珺突然转换话题。
呃?暗珏心中一怔。她在宰咸村时哪能学字,倒是在戏班时班主让小牡丹教了她些,后来跟着那秀才时也学了些,只是她告诉那蒙面人可是说自己自小流浪的,流浪的乞儿哪里有识字的机会。“奴婢不识字。”
阮珺点点头,东拉西扯又说了会话,吩咐暗珏在画上空白处画了个圈。暗珏虽不理解,但还是依命行事。其后见魔法契约生效,阮珺一颗心终于放将下来,并吩咐了暗珏不许泄露此事。
不知为何,自魔法契约生效起,暗珏对阮珺心底浮动的畏惧就消失了,替代的是她对阮珺发自内心的亲近好感。既签订了协议,阮珺对暗珏也不再设防,吩咐了东棋西画好生调教。
至于悠悠,阮珺也同样与她签订了魔法契约,并将土系魔法悉心传授。
几日后,月香院。
苏嬷嬷将暗珏的来历一一禀明卢丽娘,饶是卢丽娘素来沉着也被吓了一跳。“这丫头太狠了吧。一路行来,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再加上她养父一家,竟已不知不觉谋害了十几条性命。三号个蠢货,竟敢将这么个危险份子送进阮府,他脑子被狗吃掉了吧!”
她沉吟了一下,道:“时间对得上,身份对得上,容貌也对得上,这丫头八成是顾茉雅的贱种!不能留她在府,你且将她处理了吧。”
“是。老奴明白。”
苏嬷嬷考虑一番,当晚穿了身黑色夜行衣,蒙了面去了云兰院。夜长梦多,若是拖延着,小小姐一句话说错了,这暗珏说不准就会心起邪念。还是早死早安心。
只是她刚飘进云兰院,忽心生警兆,硬生生扭动身子往左边挪了一尺有余。“呲——”一根筷子粗细的碧绿树枝擦身而过,深深地插入了围墙之中。
没等苏嬷嬷松口气,又是一阵强烈的危险感,刺激得她头皮都开始绷紧。五根树枝分上中下左右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苏嬷嬷惊而不慌,双臂诡异地一抖,两把匕首从袖中滑入手心,一上一下嗖嗖削出一片雪白的刃影,将上中两根树枝削成绿色的碎末,双足则一分一和,躲开了最小的树枝。
屋中阮珺冷冷一笑。还不退去?那就尝尝我的四级木魔法“千丝百绦”。她双眼一眯,默念咒语,整个云兰院,整个阮府,乃至阮府外的木系魔法元素迅速开始聚集……
苏嬷嬷看不到木系魔法元素,但练武者的敏锐让她预感到云兰院里危险指数正在直线飙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暗珏的居处,选择了退去,暂避锋芒。
屋中,阮珺睁开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次日下午,阮珺正上课,忽觉心绪不宁,有些莫名的烦躁。莫青衣以为她身体不适,就匆匆结束,让她早点回院子休息。阮珺急步回院,张望一番,并没什么动静,只是没看见暗珏,就问东棋:“暗珏呢?”
“刚才香枝叫去了暗珏说有事要问,刚到月香院就晕倒了。卢姨娘派人请了大夫来看,说她得了急症,怕要传染,正要往外送呢!”正说着,香叶带着几个丫环婆子提了几个木桶过来,看到阮珺,忙向她行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大小姐,大夫说暗珏姑娘似是得了疫病,让我们拿醋、石灰等来熏熏屋子。”
阮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哦?暗珏现在在哪?”
“卢姨娘正派人送她出府。”
“东棋,走,我们去看看。”
“哎,大小姐,您靠近不得啊,大夫说可能会传染。”香叶喊道,只是神色匆匆的阮珺哪里理会她。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去见暗珏了吧?”东棋心中七上八下的。暗珏才来几天,说实话她并没多少感情。
“无妨。我身体好,跟她说两句话即可。”阮珺提着裙子小跑着,远远看见抬着暗珏的一行,正要上前,却被匆匆赶来的卢丽娘截了个正着。
“大小姐步履匆匆,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啊?”卢丽娘微笑着道。
“本小姐想上哪去,轮不到姨娘过问吧?倒是卢姨娘,本小姐有个问题想要讨教讨教,我院里的小丫头暗珏明明早上还活蹦乱跳的,怎姨娘一召唤就得了什么急症,莫非姨娘这召唤还暗藏玄机?”
“大小姐说笑了。这季的新衣就要制作,新来几个丫鬟尺寸不详,让她们过来量下留个底而已。除了暗珏,包括你院里的另外一个丫鬟悠悠,及玉姐儿院里的暗香、暗梅都量了。只是这暗珏竟突发急症,大夫说症状有些像疫病,还是先送出去治疗为好。本来暗珏是大小姐你的丫鬟,妾身应该先告知一声。只是大小姐你正在上课,怕耽误了你学习,而大夫又说拖不得,故才自作主张。好在现在遇见了大小姐,说明白也是一样。”卢丽娘侃侃而谈。
见暗珏一行已不见了人影,阮珺也不紧着追了。她阴沉着脸道:“如此本小姐倒还要好好谢谢卢姨娘了!治病无妨,本小姐只怕啊,这暗珏出得去回不来,你说是吗?卢姨娘?”
卢丽娘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个,妾身不是大夫,实在不好说。”
“既如此,卢姨娘你请人好好照顾于她,银钱多少不论,从本小姐的月钱里扣就是。”阮珺说罢,拂袖而去。她阻止,只是不想这场好戏如此快落幕。只是怎也没想到卢丽娘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既如此,且让她得意去吧!今天她有多得意,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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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暗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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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处理干净了吗?”晚上,卢丽娘描画着月季,轻描淡写地问进来的苏嬷嬷。//百度搜索 138看书网 www.13800100.cOm 看最新章节//
苏嬷嬷神色有些尴尬:“被她跑了。”
卢丽娘毛笔一顿,桃花眼冷冷一扫:“怎么回事?”
“因为打着治病的名义,老奴让人在府外找了个空房子安置,并找了个婆子照顾,想让她苟延残喘个几日再顺理成章地死去。谁知刚才,那婆子到门上来禀报,说那丫头不见了。老奴已让三号去找了。”
“找到就赶紧解决了。”
“是。老奴明白。”
阮珺几日不见娘亲,有些思念,夜里去了林府。临走前,梨花告诉她几个消息。一是晋容边境最近形势紧张,怕有一番大战。二是阮府里送出来的小丫头逃走后,有人在暗中追查她的下落。
晋容国战?阮珺搜索前世有限的记忆,算算应该就是皇帝御驾亲征,太子监国被刺那次了。不过对于死过一次的她来说,她关心这些,还比不上关心暗珏。“你知道那丫头现在在哪里吗?”
梨花道:“那小丫头非常机敏,逃走后接连换了几个地方,现在应该在蒙书区一带。”
阮珺点点头:“我回去时正巧要经过那里,我看看吧。那些暗地里的人你多留意,最好能摸清楚他们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落脚等等。”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给梨花。
用娘亲的嫁妆,阮珺表示毫无压力。在世人眼中,娘亲已死,她的嫁妆自然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女的。她既没有儿子,所有的嫁妆就该归属自己。只是卢丽娘搞出来个记名嫡子,按规矩却要分去一半。
阮珺对银钱财富的占有欲不强,但并不代表她乐意将这些送给仇人之子。所以她蚂蚁搬家,将锁在库房里的娘亲的嫁妆能用的一点点搬了出来,比如压箱银子,比如珠宝药材。
本来,她想将首饰等物归原主,只是娘亲跟着林味,装扮极其素净,常常只一根银簪束发,并不愿佩戴各种繁复精美的首饰,阮珺也只得作罢。
至于库房遭窃东窗事发什么的,阮珺心中很淡定。阮府管家理财的是卢丽娘,库房钥匙什么的不是在爹爹手中,就是在卢丽娘手中,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不是。
梨花还真是个颇有才能的人,几年经营下来,她的关系网已经遍布京城,虽然还有些粗糙,但大消息肯定是漏不了的。而阮府,因为有阮珺存在,自然也是她的重点关照区域。
开始,她一直都是在花钱花钱,后来她挖掘了几个人才,也渐渐开始赚起钱来。到如今,基本已可自负盈亏了。
“小姐,这钱你自己留着吧。奴婢这里不需要了。”梨花将荷包推回给了阮珺,“倒是前几天奴婢又收留了几个性情不错的孩子,您要不要顺便看看?”
阮珺问了下安置地离林府不过隔了两道街,就应允了。虽说梨花现在住在林府,但无论是林味还是锦贝都还当她是阮珺的人,并不拘束于她,锦贝更早已将卖身契还给了阮珺。
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一个小院。梨花开了门,叫醒了里面的孩子,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十来岁,男孩女孩都有,小脸都干干净净。阮珺一个个测试了他们的魔法属性,微笑着点出了其中两个,分别具备火系、水系属性。
梨花一一记下。凡是具有魔法属性的孩子,都将会受到她的重点关照。先是严格的品性考核,如若过关,再单独接受她的魔法传授。而没有魔法属性的孩子,梨花也会另行培养。
回去前,梨花还想起一事告诉阮珺:“洛公子已经回烟漠侯府了。”
阮珺点头离开。路经蒙书区,她闭目屏息,感念脑海中那缕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的联系。主从契约不如奴隶契约联系紧密,超过一定距离就会无法感应。好在梨花的消息还算准确,阮珺很快抓住了感应,并顺着联系找到了暗珏。
暗珏此时的状况并不太好。她窝在弄堂深处空屋子的角落,浑身滚烫,说着胡话,几近昏迷。阮珺吹亮了火折子,给她把了把脉,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她身上扎了几针。果如自己所料,她不是病,是中了毒。这种毒并不致命,但毒发的症状却很像一种疫病。如果不服用解药,熬个几天,其毒自解。如果服用些绿豆汤,解得更快。
阮珺身边并没有对症的解药,扎针是为了加速毒素的分解消散及促使她清醒过来。
“嘤——”暗珏呻/吟着醒来,只觉全身酸软乏力。看到眼前昏暗的火光,她猛然一惊,往墙角深处缩去。
“是我。”阮珺淡淡的声音听在暗珏耳中宛若天籁之音。她眼睛一亮:“小姐,是你。”因烧了半天,她一开口,才觉口干舌燥,喉咙干疼,声音嘶哑。
“你中了毒。阮府你不能再回去了。”阮珺将梨花还她的荷包放在了她身上,“这里有些银子,你且拿着用吧。”
“小姐能否告诉奴婢,究竟是何人费尽心思要害奴婢?”暗珏百思不得其解。若非她警觉,一发现不对就假装昏迷,使得抬出府后看守院子的婆子没有戒心,她也不可能逃将出来。出来后,她按照习惯,东躲西藏,好容易才回到这个她以前发现的空屋子,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如今醒来,她着实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
云兰院的丫鬟们看她得宠倒是有理由害她,只是小姐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她们就不太可能。小姐怎可能压制不了几个丫鬟?
那难道是二小姐院子里新进的暗香暗梅?据她这几天的冷眼旁观,二小姐的地位非常尴尬,虽有亲娘,亲娘不爱,又没有大小姐的嫡女名分。所以暗香暗梅要害她倒也说得通,只是,大小姐应该完胜二小姐才对……
“或许是你无意中惹了卢姨娘……”阮珺没有让她多猜,直接揭晓了答案,“也或许是卢姨娘看我不顺眼,迁怒于你。你是在她院子里中毒的,也是她叫了大夫说你得了疫病要出去休养,更是她派人追拿于你。若非有人偷偷告诉我看到了你,我还找不到这里来。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且好好休养吧。据说你这毒不致命,明天你自去买些绿豆煮着喝了就会解毒。记住,千万不要再回阮府。卢姨娘身边有高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阮珺叮嘱一番,回去阮府,只留下暗珏心中暗自发誓:卢丽娘,我不惹你,你竟来害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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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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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珏一直没找见,卢丽娘气怒交加,恨不得出去亲自揪着那几个蠢材骂一顿。【138看书网 高品质更新 www.13800100.cOm】骂不到,揍不到,她憋得一张脸整日都是青的,连云兰院都去得少了。月香院里的丫鬟婆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卢丽娘揪着小错发落了许多,连香枝香叶都不曾幸免,吃了挂落。
偏偏阮珺还要去撩拨她,到了休息日,带着悠悠问上门来:“卢姨娘,不知我那不成器的丫鬟暗珏身体可大好了,何时回云兰院啊?”
看到阮珺来月香院,哪怕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卢丽娘的心情也是好的。“大小姐,来来来,坐!香枝,还不给大小姐上茶上点心!”
“不坐了。本小姐只是来问声我那丫鬟暗珏可还活着,若还活着,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的话,就让她早点滚回云兰院。”
卢丽娘老谋深算,也不惊慌,很快露出一副沉痛的模样,语气低沉:“大小姐果然体恤下人,只是这暗珏命薄,病势沉重,怕担不起大小姐牵挂了……”
阮珺点点头,脸上一副果然的表情。她抬眼打量一番月香院,低声吩咐小丫鬟悠悠道:“记着了,下次可别傻傻地一个人来这里,免得进得来出不去。真有事要来记得叫上你东棋姐姐或西画姐姐,再不行,来找小姐我陪着也成……”她的声音说重不重,说轻偏偏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说得这月香院龙潭虎穴一般,把个卢丽娘听得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可恨那悠悠也配合着露出一副恐惧的模样,东张西望一番,缩头缩肩低声道:“那小姐我们赶紧走吧。”
这主仆两人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阵势,卢丽娘听着百般不爽,又不能真的去计较,看着阮珺,心中当真异常纠结复杂。
阮珺瞥见她那古怪的眼神,心中一惊,暗忖可别逼急了又招惹她来找自己说什么真相,当下神色一敛,道:“那丫头性子直爽,本小姐心中甚爱。若是可以,还请卢姨娘狠请个好大夫,给她治治。药材银两都无妨的。”说完,她就带着悠悠扬长而去。
晚上,卢丽娘与苏嬷嬷商议,还是想找个机会告诉阮珺真相。“看着珺姐儿奉那个女人为母,敌视于我,冷落谦谅,我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苏嬷嬷劝她再等等。“若是现在说出真相,怕她会联想到暗珏身上。小小姐太过心善,若因此横生些枝节,反倒不妙。不若冷却一段时间,待她忘却了暗珏,再跟她提。”
卢丽娘叹气不语,只是让苏嬷嬷多去督促三号等人搜寻暗珏斩草除根。
因为没了苏嬷嬷坐镇阮府,黑衣人影五很容易带着长大了的小黑衣人五皇子在深夜闯进了云兰院,然后发现……
“咦,那丫头怎不在院里?影五,你是不是走错屋子了?”
影五闷声道:“没走错。你看看那守夜的丫头可不就是阮大小姐身边得用的。”
五皇子点燃火折子看了看被点了睡穴的东棋,蒙面巾内的小脸一喜:“果真是。莫非那丫头大半夜被阮侍郎叫去训话了?”
影五嘴角一抽,哪家老爷大半夜不睡觉训女儿的,再说,阮大小姐若还在被训话,她的贴身丫鬟怎就大大咧咧睡下了。只是他也想不出这阮大小姐现在究竟为何不在,难道刚巧在今晚被劫了?影五开始不怀好意地浮想联翩。
五皇子显然也觉得大半夜阮侍郎训女有些不切实际,猜测她是否刚巧被接去舅家青原侯府了,心中有些闷闷不乐,嘀咕道:“好容易临行前来看看,偏又不在……”
“殿下,我们回去吧。明早若起迟了,圣上怕会很生气。”
五皇子叹着气走了。他前脚刚走,阮珺后脚就从外边回来。不过她显然没有发现什么。
次日,皇帝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开拔晋容边境,随行的除了文官武将,还有许多年轻的世家子弟,譬如洛轻卓。据梨花说,前两天容国兵侵了晋国,皇帝这回御驾亲征是下了决心要狠狠地打回去,最好直接打到容国都城去。
一般而言,去的世家子弟都是承继爵位无望的嫡次子,嫡三子及庶子等,希望能凭借军功起家。与此相反,本就有资格承继爵位的世子却不大乐意去战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没有必要去冒不必要的风险。据梨花说,洛轻卓要报名随军,就遭到了烟漠侯夫人的大力反对。儿子失而复得,好容易才团圆,她怎舍得他去充满了危险的疆场。只是洛轻卓主意却大,说烟漠侯府的爵位原就是从沙场上拼搏回来的,且他爹烟漠侯至今还镇守着晋容边境,所谓上阵父子兵,所谓男儿将纵横沙场建功立业,他绝不能苟安于京城。他终究说服了母亲,披甲随军。那洛家三子洛轻墨也想去,只是他尚未成年,被烟漠侯夫人给压下了。
昨夜洛轻卓到林府告别,故阮珺也特意去了趟林府,送给了洛轻卓一个奇怪的礼物——密封的卷轴。这个卷轴是阮珺想了良久而制作的被动护身卷轴。被动卷轴,只要携带者受到致命危险的威胁时就会自动开启,一次作废。无论洛轻卓有没有魔法属性都不打紧。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无眼,有了这个,也算是多了条命,圆了几年相处的实际意义上的师兄妹情分。
另外,皇帝还下令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随行,太子殿下留守京城监国。五皇子夜探阮府,就是为了与阮珺告别,奈何阮珺去了林府,阴差阳错,却没遇上。
大战在即,兵部、户部、工部忙碌起来,吏部、礼部、刑部则相对清闲。太子与左相商议,暂调了些吏部吏部刑部的官员到兵部户部工部帮忙,阮文诚故此去了掌管粮草的户部报了道。一番学习后,他迅速进入角色,处理起来颇具章则。只是,他在阮府越发不见踪影。
过了几日,卢丽娘很遗憾地通知阮珺暗珏已死,并迅速叫了人牙子叫来诸多的女孩子供阮珺挑选。阮珺很是讽刺了卢丽娘几句,并对暗珏的遇难表示了沉痛的哀悼,然后才亲自去挑选丫鬟。同样的挑选准则,才面试没几个,她就找到了一个具有光系魔法属性的小姑娘。看着剩下的准丫鬟,她想了想,决定面试完。没想到最后一个小丫头一走进来,她就感觉到了暗珏熟悉的气息。
抬眼望去,眉眼轮廓都很陌生,阮珺微微皱起眉头,没道理啊,她跟暗珏签订过契约,不可能感觉出错,那么是她易容了吗?为了确保,她测试了她的魔法属性,果然与暗珏一般是暗系和水系,看来是无误了。
阮珺心中一笑,这丫头还真有些本事。卢丽娘找她找得鸡飞狗跳,她倒好,兜了一圈又跑回阮府了。当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阮珺顺水推舟留下了改头换面的暗珏,就着悠悠的名字,取名为慢慢,另外那光系的小丫头则取名为缈缈。
卢丽娘当她是女儿,并没有多嘴,只是觉得三个丫鬟不大好听,便想让她再挑选一个。阮珺没有理她,说自己院里还有个年纪小的丫鬟,改了名叫飘飘,正好四个,工工整整。卢丽娘也只得作罢。至于阮玉的丫鬟比阮珺的少什么的,卢丽娘不管,阮珺也没多想,只陌薇院里的丫鬟们有些替二小姐不平,但也没人明白地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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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求娶
阮珺以为暗珏很快会有行动,每日兴致勃勃地盯着她想看好戏,期待她与卢丽娘擦出爱恨的火花。只是暗珏每日里恭敬谨慎地跟着东棋西画学习各种做丫鬟的技能,竟无任何异常之举。即使卢丽娘来云兰院串门,直接与她对上,她的表情、眼神也不露丝毫破绽,心机之深沉,心性之能忍可见一斑。
阮珺不由心中暗凛。幸好她事先与她签订了魔法契约,可以确保她的忠诚,否则自己还真不敢将她放在身边。
教导悠悠、缈缈魔法之余,阮珺一直在犹豫,犹豫是否也要教导暗珏魔法。虽然签订了契约,然阮珺心中并未当她是忠诚的仆人,她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的仇人,或者说仇人之女。教导她,她是有心理障碍的。但不教点什么的话,她能扛得住卢丽娘吗?犹豫良久,阮珺决定还是算了。她不想养虎为患。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一天又一天。说平淡也不算太平淡,至少阮珺经常收到梨花通过各种途径送来的消息,皇帝的御驾亲征大军到了边境;晋国大军压境,一鼓作气,连下容国数城;容国名将设下圈套,坑了晋军一把,皇帝差点中箭,幸得有人护驾;洛轻卓在作战中异常英勇,枪挑容国多员老将小将,名声大振……
听着洛轻卓的消息,阮珺心情好好,总算她为他所做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耽搁了三年,他的人生轨迹没有偏离太远,依然在这场战争上崭露头角。将军依旧,威名依旧!
对于其他,她袖手旁观,无意插手太多。这一世的太子依然莫名其妙地被刺身亡,皇帝收到消息后吐了血,化悲痛愤慨为力量率领大军横插金焰沙漠,攻下十数城池,后因冬季来临,大雪封路,粮草难继,止步于容连山下。之后皇帝留下烟漠侯继续镇守边关,留下部分大军防止容国反扑,留下一些随行官员处理政事,自己在洛轻卓之类年轻将领的护送下回了京城。
这场战争的胜利属于晋国,只是作为储君的太子被刺身亡,得失孰轻孰重一时却也难说。好在太子并非独苗,即便是皇后娘娘,还有个嫡次子五皇子可以安慰。最悲伤最孤苦的却是成亲没多久的太子妃,夫丧无子,恨不能追随而去。虽自裁被救下,然心若死灰,形若枯槁,不过行尸走肉尔。
倒是那碧岭侯侯府霍家松了口气,得亏当初皇帝不曾选了他家女儿,否则现在痛苦的就是他们了。那个曾对阮珺口出恶言的霍平珠更是拍着小胸脯偷偷庆幸:“幸好姐姐没嫁给太子,否则就惨了。不过也说不准是那振国公家的克夫,害死了太子……”不知怎的,这话竟传了出去,传到太子妃耳中,太子妃找到了机会二度自杀,终得成功。
太子妃亡故,恰恰是在皇帝凯旋而归到得京城时。皇帝雷霆大怒,打杀了东宫诸多太监婢女不说,还一道旨意赐了哭哭啼啼后悔不已的霍平珠出家,终身青灯古佛为皇家祈福。
阮珺闻此事,一声叹息,更坚定了远离皇宫之心。不是同情口没遮拦的霍平珠,只是担心伴君如伴虎罢了。希望那个五皇子莫再来纠缠她才好。
谁知她刚想到五皇子,五皇子就差影五翻墙送来了礼物,半夜三更揭开瓦片将一盆毛茸茸顶上还开着火红花儿的沙漠英雄花吊到她屋中几上。阮钜恼他无礼,一道风刃削去了他一撮顶发……
“丫头,没见过这花吧?这叫沙漠英雄花,只长在沙漠的。送你赏玩赏玩。”口吻依旧,语气依旧,五皇子依然那般自说自话。
阮珺苦笑着将花儿扔进了芥石空间。离开魔法世界前,她可是深入了沙漠,并在其中施展了禁忌火魔法。沙漠英雄花,她看到过许多,只是不知其名罢了。这花儿既然只长在沙漠,她怎可能明晃晃摆出来!
谁知第二晚她去了林府,洛轻卓送她的礼物摆出来,她更傻了眼。看看手中闪着寒芒的利箭,她瞪向面无表情的洛轻卓:“你,啥意思?”
洛轻卓道:“得你所赠,我方全身而归。我的兵器,一枪一弓,此次皆有随我立功,杀敌阵前。枪太长,弓太重,不好相赠,故赠此箭。”
阮珺磨着牙道:“你的意思是这箭也立过弓罗?”
洛轻卓理所当然地点头。
想象着利箭破空射中敌将,鲜血四溅……阮珺握紧利箭瞪着他,仿佛要在他脸上瞪出个洞来,半晌后忽莞尔一笑:“那如此多谢了。”她不是那普通的闺阁女子,又何必装出一副被吓倒的模样。这可是英雄射出的箭,几人能收藏一二?
看她收下,也不曾恼怒,洛轻卓脸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没有人知道,就刚才阮珺瞪着他的那一会儿功夫,他后背的衣衫竟已被冷汗所浸透了。
额,洛轻卓也会笑吗?阮珺眨眨眼,定睛看去,哪里有笑,分明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木板样,肯定是幻觉了。哎,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缺笑,不知道是不是面部没发育好。
皇帝回京后大办了太子丧事,令一年不婚嫁,三月无酒宴。再之后是大胜后的论功行赏。
“烟漠侯府世子洛轻卓杀敌将十二,擒敌将二,武艺高强,英雄出少年,封为征南将军,赐黄金百两,锦云缎十匹。”
“臣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爱卿。”
“臣在。”
皇帝看着洛轻卓年轻的面容,笑容满面:“洛爱卿不仅英勇克敌,且有护驾之功,朕本欲赐你爵位,只是你本就是烟漠侯府世子,世袭罔替,朕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赏你了。你且说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洛轻卓迟疑了一下,禀道:“臣有一事相求。”
“说。”
“臣想请皇上赐婚。”
“不知洛爱卿想求娶哪家姑娘?”皇帝微微眯起了狭长的双眸,笑意却更浓了,只是不达眼底。烟漠侯府邸作为武将世家,虽不受书香清流世家的小姐青睐,然侯府世子,年少有为,相貌不凡,婚配也不至于困难,怎会特意求赐婚,莫非他所求过高……
“臣想求娶阮侍郎之嫡女阮大小姐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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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心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
阶下群臣低声议论起来。阮文诚看着卓然而立的洛轻卓心中更是波澜起伏。如果没有清辰大师那番批语,这烟漠侯世子当是珺姐儿良配啊!家世好,容貌佳,武艺高,言谈举止颇为儒雅,绝非那么平常粗莽的武将可比。只是,背负着那贵不可言的批语,珺姐儿怕是婚事难成,皇上肯定不会允许的。除非皇上忘记了,或者不在意这些……
其他大臣想的基本也差不多。当年那流言可是传遍了京城,若非圣上下令阻绝,怕是晋国全境都会传遍。只是立场不同,他们看着洛轻卓的目光也意味晦明难辨。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与烟漠侯府交好的则是一脸担忧。
皇帝看着洛轻卓沉吟了片刻,淡淡问道:“朕记得那丫头,好像今年才十一,洛爱卿应该有二十了吧?怎会想到求娶于她?”
阮文诚听得大汗淋漓。皇上日理万机,怎会去留意一个侍郎家的嫡女芳龄几何,他既留意了,必是还记得那道批语,而且很在意。烟漠侯爷镇守边关,兵权在握,本就受皇上忌惮,洛家世子求娶珺姐儿,是不知道那些流言呢,还是不怕那些流言呢?
洛轻卓禀道:“臣养病期间曾在音云寺偶遇阮小姐。家母因臣病担忧成疾,客居音云寺,得阮小姐多方开解病体得愈。臣慕阮小姐善良,故思求娶。臣因病蹉跎岁月,此番回京,家母即多方相看女子,欲替臣早日定下亲事。臣知自己年岁长阮小姐良多,虽因国孝可拖延一年,但一年后阮小姐依然没有及笄,故而只能求皇上赐婚,等待阮小姐及笄。”
洛轻卓在芥石空间,并非阮珺所想昏迷完全无意识,而是时睡时醒。醒着时,他可以感受身体的存在却无法控制。开始,他奇怪于自己身处环境的寂静,没有母亲,没有太医,没有伺候的丫鬟,只偶尔有个小姑娘在他身边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话。有时候,这个小姑娘会在他身上施展什么奇怪的“魔法”,每次施展过后,他会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精神更是抖擞。但更多的时候,他都独自一人,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与寂寞中。
渐渐的,他从小姑娘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她的身份、自己的处境以及一些奇怪的真相。他从小习武,心性坚毅,并不随遇而安,每日都努力尝试控制身体,一次失败再来一次,只是成效甚微,连眼皮都无法成功睁开。但他记住了阮珺的声音,每次听到,心中都会无比愉悦。
阮珺给他解毒,脱去他的衣衫,摸索他的穴位,他亦是知晓的,心中又是羞涩又是尴尬又是期待,他想自己醒了,就可以见到她了,只是没想到刚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想看她一眼就被她弄晕了。醒来,林味找他谈话,要收他为徒,只要他日后能多杀几个容国曲家人。他答应了,顺利地成为了阮珺事实上的“师兄”。
他心中早已认定了阮珺,要等待阮珺长大娶她为妻,谁知刚回京城,烟漠侯夫人就将他的终身大事提上了日程。他本来还没有借口提起阮珺,毕竟阮珺行事匪夷所思,不能公示于人。恰好烟漠侯夫人提起音云寺一事,怪他既然出现在寺里,怎也不见她一面,幸好阮珺捡到了他贴身的玉佩,自己方才安心。他乘机打听阮珺一二,顺理成章地提出想娶她为妻,没想到遭到了烟漠侯夫人严词厉色的反对。因他性子寡冷,甚少有人在他跟前说笑,更别提流言,故不知那流传甚广的批语。见皇帝让他自提要求,他心中一动,就想到了赐婚,还拿了音云寺一事作为借口。
皇帝哪里知晓这些□,觉得他给的理由十分扯淡,心中暗疑,道:“洛爱卿,既你也知那阮家女儿年岁尚幼,不若朕替你另选佳人。卿重性情品行,朕必替你选一个淑静文雅,善良美丽的大家闺秀。”
洛轻卓有些傻眼,呆呆地道:“启禀圣上,臣只是想求娶阮家小姐。”
皇帝心中疑虑更重,双眸微眯,笑道:“洛爱卿放心,朕的眼光不错,不会亏待你的。”这南边边关的统帅看来得换个人了。他扫视着群臣中的武将,思忖着该将兵权给谁为好。
见皇帝不愿再说此事,洛轻卓无奈,只得退下,思着再找机会向圣上禀明自己心意方好,哪怕说自己对阮小姐一见钟情,被人嘲笑恋童,也不愿圣上随意赐婚,推给他一个陌生的妻子。只是他这一脸的不甘心早已落在了皇帝眼中。
当晚,阮文诚回府,当即叫了阮珺到书房说话。“你是否认识那烟漠侯世子?”
阮珺心中一个咯噔,他怎知自己认识烟漠侯世子?心中惊讶,面上也恰当地显露一二:“爹爹此话何意?”
“那烟漠侯世子说曾在音云寺见过你一面,是否属实?”
当时洛家师兄分明还在空间里,哪里见过,不过是自己诳烟漠侯夫人所言。洛师兄好端端替自己圆谎干什么?阮珺心中疑虑,脸上却浮现了恍然的笑容:“确曾见过一面。”
“那你们还有过其他接触吗?”阮文诚直直地盯着阮珺的眼睛,想看出她是否有说谎的迹象。
阮珺蹙眉,坚定地道:“没有,我只见过他一回,就是上次和卢姨娘一起去音云寺那回。”爹爹如此盘问,是洛轻卓出了什么事吗?她心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虑。
阮文诚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有满满的疑惑和不解,心中松了一口气,扬了扬手:“没事了,你去吧。”
阮珺心中疑虑,当晚去了林府,问起梨花。梨花说时间尚短,她还没得到消息,不过她会尽快打探,一有消息,就传递给她。
到得第三日,梨花送来了消息,除了当日殿中发生的一切,还说昨日银海侯夫人邀请了烟漠侯夫人过府一叙,烟漠侯夫人回府后怒斥了洛轻卓,给远在边关的烟漠侯送信的同时,逼着洛轻卓上折子求娶别府嫡女。据说烟漠侯夫人当时扔给了洛轻卓一叠名单,斩钉截铁地道:“这上面都是娘相看过觉得尚好的姑娘,随便你挑哪一个,立刻去求圣上赐婚!”洛轻卓不肯,就被烟漠侯夫人罚跪祖宗牌位了,现在应该还跪着。
阮珺既觉莫名其妙,又觉心烦意乱。她怎也想不到洛轻卓竟会向皇帝求赐婚,而且赐婚的对象还是自己。前世洛轻卓娶的是谁,她想了想,有些模糊了,但怎也与自己无关的。
烟漠侯夫人很喜欢自己,震怒是假,担忧才是正理吧!自己担了凤凰贵命,这辈子若没有其他依仗,怕只有进宫的命,洛轻卓求赐婚,这不是跟皇帝,或未来的皇帝抢女人吗?真是个傻瓜。
阮珺知道,这世界的男子习惯于妻妾同处,而她因前世的经历,痛恨宅斗,故存了不嫁之心。洛轻卓钟情自己,也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几年相处,没有友情也处出了几分,她想,还是想法子劝劝他为好,可别为了无情的自己得罪了皇帝及未来的皇帝,废了一世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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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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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赐婚
夜里,阮珺翩然出府。梨花早已在阮府附近置办了个小院,里面有马有马车,还有一个同样签订了契约学习着魔法的小厮兼车夫墨风。
因阮珺用车都在夜里,故墨风多是夜里修炼魔法,白天睡眠一二。见阮珺到来,他不用吩咐就利索地收拾好了马车,待阮珺坐上车,问了一声目的地,长鞭一甩,赶车前往烟漠侯府。路上,阮珺指点了几句墨风魔法修炼上的问题,别无他话。
到得烟漠侯府附近,墨风自去停车,阮珺驾轻就熟地进了洛家家门,费了些功夫,找到了跪牌位的洛轻卓。
林立的祖宗牌位前,几根白烛静静地燃烧。他直直地跪着,直直地盯着烛光,面无表情。阮珺看着他瘦削挺拔的身躯,黯然一叹。
“你怎来了?”洛轻卓听出了她的声音,面上欣喜一闪而过,只是阮珺并没看见。
阮珺走到他身侧:“你还是听夫人的,上折子另求她人吧。”
他早已知晓她的神奇,既不惊讶于她的突然到来,也不惊讶于她的知晓内情,只是淡淡地道:“夫妻相伴一生,当求心灵和谐。我既心仪于你,求娶于你,怎可随意更改。”
“夫人没告诉你清辰大师给我的批语?”阮珺点明道,“凤凰之体,贵不可言。圣上不可能将我赐婚于你。”
“事在人为。”洛轻卓沉默了一会,又道,“你莫担心,我自有主张。”
什么主张?家人反对,皇帝不允,难道他还想拉了自己私奔不成?淡淡想着,阮珺沉声道:“师兄,我只当你是我师兄,并无意于你。”
洛轻卓终于转过了头看她,低沉但清晰地道:“你若无意,怎会替我解衣驱毒。”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森然林立的牌位,“虽说治病事急从权,然我清白既毁,却是此生认定你了。”
解衣驱毒四字落入阮珺耳中,她全身一震,随即一抹红晕瞬间侵染了脖颈和脸。她无力地挣扎:“是林先生替你解毒,与我何干。”
他怎会知道是自己替他解的毒?他怎会知道自己曾经脱过他的衣裳?难道他当时是清醒的?想到自己不但脱了他的衣裳,还动辄在他身上摸索穴位,还时常摸摸他的手看他温度是否回升,阮珺顿时羞得满脸滚烫。
“师傅手臂皆无,怎可能替我针灸治疗。”
“那就是竹,竹香,或,或者是林先生请来的大夫……”阮珺有些结结巴巴。
洛轻卓沉默了下来,心乱如麻的阮珺觉得空气仿佛都要尴尬地凝滞了。
半晌,洛轻卓方道:“我知道是你,我记得你的味道。你且回去吧,我会想办法的。”
阮珺本是来劝他,不愿与他牵扯太多,任务没完成,哪里肯听他的话离去。她拾掇了下慌乱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清冷地道:“师兄,不知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只是我确实无意于你。我向来羡慕皇宫繁华,盼着因凤凰批语得偿所愿。你如此执拗,不是害我不能心想事成吗?”
“你想母仪天下?”洛轻卓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是!谁家女子不想母仪天下!师兄,你切莫误我!”阮珺的声音越发轻松。解决一个是一个,五皇子那小子日后再说。
洛轻卓沉默了良久,良久,久到阮珺以为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正当准备离去时,他颓然地说了一句:“如你所愿!”
阮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过了数日,梨花送来消息,说洛轻卓请求面见了一次皇帝。随后,皇帝应允了他自请撤去烟漠侯世子身份的请求,派遣他去北边边关,而赐婚一事就此作罢。
洛轻卓走前,阮珺让梨花给他送去了两个被动触发的防护魔法卷轴。她想,前世他们本不相识,今生维持着淡淡的师兄妹情谊也就罢了。余者,她给不了。
倒是对于烟漠侯夫人,阮珺很有些愧疚。若非她,洛轻卓不会辞去世子之位,更不会远赴北方偏远寒冷之地。所以,她偶尔会前往烟漠侯府,偷偷替她调理一番身体,使得她百病不生,容颜不老。
阮府中,暗珏依然没什么动静。卢丽娘查不到暗珏的下落,渐渐的消停了,只是与苏嬷嬷说起,总觉有些不安。
转眼太子过世过了一周年,被停滞或延后了的婚嫁喜事纷纷开始启办。正当阮文诚忙着参加喜宴时,一则旨意下到了阮府。皇帝金口玉言,指了十二岁的阮珺为五皇子妃,及笄后完婚。随同指婚旨意到来的还有四个教养嬷嬷,两个皇帝指派,两个皇后娘娘指派。
对此旨意,阮府众主子各有心思。最高兴的当然是卢丽娘。皇帝虽未再立太子,但在众臣眼里,此位非五皇子莫属。二皇子为梅嫔所出,梅嫔不过是皇帝尚为王爷时的一个通房丫头,挣命生出二皇子后即过世。他无母,无像样的外戚,性子还极为怪僻,皇帝甚不喜之。三皇子为淑妃所出,淑妃虽还活着,但三皇子偏爱于机关之术,玩物丧志。四皇子早夭。倒是五皇子跟前太子同是皇后娘娘所生,有着嫡子名分,又兼聪明伶俐,颇得皇帝喜欢。所以,五皇子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五皇子妃也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后娘娘。亲生的女儿有机会成为皇后,卢姨娘又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阮文诚也很高兴。曾经,他因为太子年长阮珺太多而担心她姻缘不顺。嫁为太子妃不现实,若为侧妃,担着那命格,却也惹了太子妃。而同样因为命格,重臣权贵怕都会忌讳圣上不敢求娶,普通人家阮文诚又实在丢不起这脸,如此岂不是高不成低不就吗?就如那个鲁莽求婚的征南将军,不就被圣上打发到偏远北地了吗?听说他爹烟漠侯也被圣上从南方召回了京城,兵权不再。五皇子恰恰好,跟阮珺同年所生,不过大上两月。未来他当上皇帝,自己可也就成了国丈爷了。
阮玉心情很复杂。她既替阮珺高兴,又有些隐隐的嫉恨。幼时,她们也曾亲密无间,渐渐的,接触越来越少。阮珺忙着她的学习大业,而自己即便整日里逃课,也没人理睬一二。究竟,谁才是有亲娘存在的娃呢?她很不理解。
阮正理还小,刚学会说话,还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憎。
阮珺则心中长叹,为何苍天不多给她点时间啊!她曾计划,及笄之后就离开阮府。那时,她的魔法或许能到五级了,而梨花在外培养的魔法学子们应该也小有成就了。如此,她在报仇后就可以放心地离家畅游南北风光,在合适的时间找个合适的地点隐居。
而现在,无论是她本身,还是梨花培养的孩子们都还嫌稚嫩啊!
作者有话要说:要陪小孩了,码字时间很少,更新减少,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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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试探
青澜院,阮珺心不在焉地拨动着琴弦……
“铮——”琴弦断了。阮珺无奈地抬头看向莫青衣。莫青衣敲了敲扇柄:“三心两意,不若不弹!”
“是,学生知错了。”阮珺刚苦笑一声,不知藏在角落哪个阴影里的影五就飘然上前,驾轻就熟地给她换上了新琴弦。
自从皇帝赐婚,五皇子就时不时地带着影五往阮府里跑,每次都赖在青澜院里,陪着阮珺学习,美其名曰提前培养感情。
阮珺委婉地跟阮文诚提了提,而后阮文诚更加委婉地跟皇帝提了提,大意是五皇子不该沉迷于琴棋书画,而该多学学经史子略。于是乎,皇帝很大方地帮着阮府请了当世大儒,每日给阮大小姐讲解些历史,地理,军事,而五皇子则理所当然地蹭听旁听。
“丫头,你不会是看着本殿下心慌意乱了吧?”旁坐的五皇子笑嘻嘻道,“这样可是会牵连莫先生美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莫先生的水平不过尔尔。如此不好,不好。”
阮珺冷冷道:“如此且请五殿下弹奏一曲吧!”
五皇子嘿嘿一笑:“原来丫头不肯好好学琴,是想听本殿下弹奏啊!行,丫头所请,恒莫敢不从。”说着,他起身上前,借了阮珺的琴,微微一思索,轻拨琴弦,弹奏起来。
琴声欢快,却是前朝琴师莫舞园夫妇合创的“雁回曲”中的第一节。莫舞园夫妇本为师兄妹,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妇,一生美满幸福。其所作“雁回曲”分三节,第一节说的是小时候学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第二节说的是长大了两情相悦,喜结姻缘;第三节讲的是年老了,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此曲整体散发着淡淡的幸福和喜悦,缺乏波澜起伏,恰是最容易学,却又是最不容易演绎出不同意境的曲子。
此曲阮珺亦曾学过,莫青衣对她的点评是呆板,缺乏感情,缺乏灵性。而此时听着熟悉的旋律,阮珺的眼前却不时闪过一幕幕前世的记忆。两个小人儿或一前一后,或手牵着手,欢乐地奔跑在阳光下,欢乐地躲在花树后,欢乐地眺望云图或星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阮珺唇齿间弥漫起淡淡的苦涩,一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滑落。
一曲终了,五皇子得意洋洋地看向阮珺,一眼见到她眼角的泪水,顿时有些懵了。他看看阮珺,看看莫青衣,还看看角落阴影里模糊的黑影子,挠挠头,忽然不自信了:“我弹奏的是‘雁回曲’吧?这曲子最轻快不过,怎惹得你哭了。难道我弹得有这么糟糕吗?”
莫青衣及时地给与了肯定:“五殿下弹奏得韵味十足。”
五皇子犹不自信:“那阮丫头怎哭了?”
阮珺心中叹了口气,她只是听着曲子想起了前世与卢大祥相处的岁月,一时感触良多有些情难自禁。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绝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我没哭。五殿下弹得很好。只是我被风沙迷了眼罢了。”
五皇子眉头一皱:“沙子?来来来,我帮你看看……”说着,他起身上前,想攀着阮珺双肩去看她的眼睛。
阮珺连忙后退摆手:“不用不用。沙子已经被泪水冲出来了。”
……
暗珏重入阮府,自然是为了报仇。卢丽娘害她,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而且,她心中还有一个隐约的疑惑,为什么卢丽娘要害她呢?
按理说,卢丽娘名面上虽只是个姨娘,但实则已可算得上阮府的当家女主子了。除了大小姐有些冷淡,偶尔还摩擦摩擦外,在内宅中几乎一言九鼎。而自己不过是个刚入府没几天的丫头,怎会得到卢丽娘的“重点照顾”呢?
除非其中另有内情!可是,自己与卢丽娘素昧平生,又何来什么内情。除非……想到自己的容颜与大小姐、二小姐均有几分相似,暗珏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莫非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进入阮府,进行暗中调查。一年下来,她也摸到了点蛛丝马迹。多年前,大小姐二小姐都还不满一周岁,忽一日大小姐二小姐被劫持,同被劫持的还有当时的大丫鬟东琴。东琴逃出,找来帮手解救了含大小姐二小姐在内的六个娃娃。这些娃娃据说是被试毒的,当时找到时脸上身上都长满了红斑……而自己,听说被李老根救起来时也是满身满脸长满了红斑,所以才会被叫做红丫。
世界上哪有如此巧的事情!
暗珏就着手中掌握的消息,一点点拼接着当年事件的真相。结合卢丽娘对阮珺异乎寻常的关爱和好脾气,对亲生女儿阮玉的冷淡疏离不闻不问,她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阮珺才是卢丽娘的亲生女儿,阮玉则不是。
那么自己呢,自己是谁,跟这件事情有什么牵扯,为什么会落入河中呢?
暗珏继续大胆地猜测,卢丽娘要害自己,说明自己碍着她了,自己为什么会碍着她,难道是自己的身份碍着她了?那么,自己该是谁呢?
真相几在眼前。暗珏猜测着:自己是阮府的嫡女,那一年卢丽娘换了包,将亲生女儿换作了嫡女,将嫡女扔进了河中试图溺死,至于阮玉这个活摆设,谁知道是个什么来历!这样一切都讲得通了,只是没有证据。
暗珏的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暴虐。没有证据,那她就来试她一试!
如果卢丽娘只是为了表面上的贤名而装作亲近嫡女,疏远亲女,那么她内心应该还是会有阮玉一席之地的吧。怎么说也虎毒不食子。
既如此,且让她杀了阮玉,看卢丽娘究竟是心疼不心疼!
数日后,阮玉莫名其妙地失足跌入了阮府花园中的荷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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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醒来
阮玉差点没溺死。
如果不是五皇子坐得闷了出来瞎晃,随便指挥影五施了施援手,阮玉肯定在灌了一肚子水,又被水草缠住的情况下直接去了。不过,她虽侥幸活了下来,但或许是在水里闷得久了,一时昏迷不醒。
阮珺听闻消息后,匆匆结束课程,去了陌薇院探望。看到阮玉面色惨白,头发依然湿答答地贴在额头,她心中闪过怜悯,问府里常请的那位李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
“二小姐性命倒是无忧,只是她惊吓过度,且在水中太久,恐伤到头脑。我已开了方子,且抓药煎熬了给她服下。明日我再来复诊。若是能早些醒来,就无大碍。”
阮珺听闻阮玉没有生命危险,当下松了口气。她虽跟着林味学了些,但终究偏重于毒术而非医术,所以没什么自信诊断。
送走李大夫后,她在阮玉床前坐了片刻,拉着阮玉的手好一番自言自语,大概回顾了下两人美好的童年时光,乘机也把了把脉。经过仔细观察,阮玉没有中毒,确实只是单纯的溺水。虽然她一个人孤单单地掉进荷花池,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有些可疑,但只要她醒来,真相自然大白。
没有生命危险,阮珺就没有冒险用魔法给她治疗。还是让她慢慢地吃药好转,大不了关键时刻自己再出把力,否则一下子从奄奄一息到精神抖擞太过惊世骇俗。
“小姐,该回云兰院就晚餐了。”东棋西画来请阮珺回云兰院。今日阮文诚有同僚纳妾摆了酒席,从户部出来就直接去了同僚府邸。本来阮珺想叫人去请他回来,然卢丽娘说既阮玉无大碍,就别搅了他们的兴致了。
见阮珺脚步有些迟疑,暗珏上前道:“大小姐,不如留奴婢在这里帮忙伺候着吧。”绿芹、绿敏因阮玉出事时没有陪在左右,已被关进了柴房,正等着被审问惩罚。余者陌薇院里的丫鬟婆子或惊慌失措,或唯唯诺诺,竟没个能担事的。
看到她眼底深处的阴冷和兴奋,阮珺的眼神暗了暗:“既如此,那你留下好好照顾二小姐。二小姐一醒来,你就让小丫头通知我。”说话间,她已用上了些许命令的口吻。
“是,大小姐。”
暗珏勤勤恳恳地照顾着阮玉,仿佛躺在床上的昏迷女孩是她心中的一块珍宝,而非她亲自设计落水的可怜虫。留守陌薇院,她自然是想看看卢丽娘对阮玉究竟薄情到何种地步。
阮玉落水被救,卢丽娘来了。可走到半道,她就转了岔路,去感谢并招待五皇子和影五了。而后,据说是阮家大少爷阮正理有些闹腾,她又去哄了……
暗珏一边吩咐着陌薇院里的小丫头煎药,一边留意着院外的动静。卢丽娘迟迟不来看阮玉,她想,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就算真相再荒谬,可如果排除了种种可能,再荒谬的真相都可能是事实。
夜渐渐深了。暗珏想,卢丽娘应该是不会来了。既然她的试探已有了结果,阮玉是死是活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阮玉死了,并不能打击到卢丽娘。倒是那位大少爷阮正理,可以好好合计合计。
或许是因为魔法契约的限制,暗珏脑子里转来转去各种主意,就是忽略了阮珺的存在,哪怕在她的推理中,阮珺应该是卢丽娘的亲生女儿,而且还抢了她的位置。
三更过后,阮玉醒来了。她似乎有些茫然,道:“我的头好疼,我怎么了?”
暗珏托着烛台慢慢走了过去:“大小姐,你落水了。”
“落水……慢慢……”阮玉认出了她。她虚弱地转动脑袋,扫射了昏暗而寂静的房间一眼。姐姐阮珺没在,娘亲卢丽娘也没在。“大小姐和卢姨娘没来吗?”
“大小姐来看过你,略坐了坐就走了。卢姨娘没来,怕是她太忙,没得空来看你。”
“那我爹爹呢?”
“老爷有个同僚纳妾,他去贺喜,还没回来。”
闻言,阮玉面如死灰,轻轻合眼。哪怕女儿溺水快要死了,那狠心的母亲也不愿意来看她一眼吗?爹爹也是,宁愿吃别人家纳妾的喜酒也不愿意来看她一眼吗?姐姐虽是来了一次,可她日日不是呆在云兰院,就是呆在青澜院,未来更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妃,甚至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眼里又怎么会有自己呢?
即使是陌薇院里的绿芹、绿敏,也不曾守候在她的身旁……
她又何苦挣扎着活着。不如去了……
见阮玉似不耐烦地闭上了双眼不理她,暗珏冷嘲地退回了桌旁,托着腮开始打盹。她没有注意到,阮玉的脸色越来越白,渐渐转为灰败的青灰色,而柔软的身躯也逐渐地冰冷僵硬……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床上少女脸上的青灰色如潮落般褪去。她突然睁开双眼,挣扎着坐起了一点,就着昏暗的烛光,审视地一圈圈扫射屋子里的各种摆设,桌边托腮打盹的暗珏。
她探究的目光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上停留了良久,在暗珏的身上也打量了许久,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隐隐的兴奋。
只过了片刻,她感到头痛欲裂,微微皱了皱眉,默念了几句,手指往自己身上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她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表情也舒展了开来。
或许是那道白光刺激到了暗珏,暗珏突然醒来,看向床榻,却见阮玉微微撑起了身子。她皱了皱眉,起身走过去:“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阮玉盯着她猛看,忽嫣然一笑,道:“我想解个手,你能扶我起来吗?”
……
云兰院。阮珺有些失眠。她知道慢慢就是暗珏,就是前世的冒牌嫡姐,就是那只进了月香院的鸩鸟。她不知道自己留下她究竟是对或不对。
阮玉的落水,她本来没有怀疑到暗珏,因为暗珏再次来到府中也有一年,一直没什么动静。可是暗珏自动请缨照顾阮玉,她心中咯噔一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暗珏可不知道自己是卢丽娘的女儿,她一心觉得卢丽娘要害死她,怎能不恨卢丽娘?阮玉在名义上是卢丽娘的女儿,暗珏恨她也属正常。所以,阮玉这次意外落水不是意外?
那自己将暗珏留在了陌薇院,岂不是将饿狼放进了羊圈里?卢丽娘虽可恶,今生的阮玉可跟她没什么关系,没必要承担她所造下的罪孽。
不过暗珏跟自己签订过主从协议,自己临走前也算下了命令,暗珏应该不会阳奉阴违吧?
阮珺转辗反侧,一时又想起纠缠于她的五皇子,更加纠结,直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难以成眠。
忽然,一阵魔法元素的流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愕然地看向陌薇院的方向,谁在用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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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穿越
次晨,阮珺起来,先叫了悠悠和缈缈仔细询问一番。悠悠道:“奴婢练了会魔法,三更不到就睡了。”缈缈亦然。阮珺又问了问两人,都不曾违背她的缄口令,将魔法咒语传授她人。
这就怪了!整个阮府,除了她,就只有她亲自教授的悠悠、缈缈会些低级的魔法。陌薇院里怎么可能有魔法元素流动?
带着疑虑她早饭不曾吃,就去了陌薇院探望阮玉。
阮玉安静的躺着,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原本的一些浮肿却已消尽,肌肤也颇有一些光泽。阮珺上前,捏了捏她的手腕,发现她脉搏跳动有力,已无大碍。正要招手唤暗珏出去问话,阮玉却抖动了下睫毛,睁开了双眼。
“玉儿醒了?”阮珺发自内心地欢喜道。
阮玉看着近在咫尺的阮珺的容颜,似怔了一怔。随即,她闭了闭眼,敛去眸中的诧异,再睁眼时,恰是一汪怯弱:“姐姐,劳烦你牵挂了。”
阮珺在床沿坐下,上下打量了番她,笑道:“看来是无碍了。那李大夫倒也有些真本事。只是玉儿,昨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会独自跌落荷花池的?”
这也正是此时的阮玉想知道的。只是她反复搜索原主的记忆,竟是一片模糊。她呆了半晌,茫然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原来昨夜阮玉悲伤偌大一个阮府,竟无一真心待她之人,悲伤绝望之下萌生了死意。她本溺水良久,虽暂无生命危险,但也虚弱不堪,怎经得住她一心求死,放弃生机,故在半夜就香魂西去。恰此时,那阮珺曾呆过三年的魔法世界正进行着一场战争,死伤无数。两个超级魔法师各施神通,施展禁忌之术对抗,一时风起云涌,死伤无数。与阮珺相熟的五级魔法师卡玛也因此受到牵连,被暴虐的魔法元素撕成了碎片,一缕香魂辗转,竟透过空间裂缝来到了这个世界,借尸还魂。
那卡玛本就是穿越到魔法世界的,灵魂再次穿越,倒也没什么诧异,甚至感慨自己果然身负主角霸王之气,万死境地都能重获生机。她驾轻就熟地吸收了阮玉尚未散尽的记忆碎片,却是一怔。阮玉这名字,这身世,这容颜,这经历,可不正是当年自己那不告而别的001号仆人的翻版吗?只是尚未成年,故也缺了成年嫁人早产生病的经历罢了。
卡玛虽恼火当年001的不辞而别,但既占了她的身躯,倒也不得不为她,或者说为现在的自己考虑打算一番。按照001在魔法世界的讲述,她才是阮府真正的嫡女,只是母亲早亡,她被卢丽娘掉了包。所以,在少女阮玉的记忆里,卢丽娘待阮珺胜过她这“亲生女儿”也非常说得通了。
深信自己穿越为嫡女的卡玛决定在这个世界大干一场,当然,她最大的凭仗就是她勤学勤练了多年的魔法!(注:此后卡玛就名阮玉)
阮玉偷觑阮珺,见她神情温柔可亲,举止大方优雅,心中暗自冷笑。抢了自己的身份,还装什么姐妹情深,当真是恶心至极!
阮珺跟阮玉好生说了一会话,见她神情恹恹,就嘱她多休息休息,带着暗珏回去了云兰院。
“二小姐何时醒来的?”
暗珏略略思索,道:“二小姐第一次醒来,应是三更时分。问了奴婢几句后,她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当是寅时,因没过多久,就天亮了。”
阮珺问了问阮玉当时的问话,看着暗珏的眼睛,忽道:“我当时曾吩咐你,若二小姐醒来,当第一时间通知于我。你为何违命不从?”难道是自己当时的命令口气不够正式,暗珏竟没有接收到?
暗珏恭声道:“三更夜深,奴婢怕惊扰了大小姐睡眠。”
阮珺在她眼中看不出异样,沉吟了片刻,又问:“二小姐是你推下去的吗?”
“不是。”
阮珺一怔。她可一直当阮玉是暗珏害的,理由都替她想好了,竟然不是吗?还是说魔法契约有些问题,暗珏在对她说谎?她皱了皱眉头,换了个问法:“那二小姐落水是你设计的?”
“是。”暗珏很老实地回答道。
“为什么?”阮珺逼问道。
“因为她是我仇人的女儿。”
“那如果我也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会怎么做?”阮珺步步紧逼。
暗珏撇了撇嘴,忖道:你本来就是我仇人的女儿,而且还是亲生的。我是嫡女,你是庶女,那阮玉却不知是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野丫头……
“小姐对我恩重如山,奴婢心无异念,唯小姐马首是瞻。若小姐是奴婢仇人,奴婢当一笑泯恩仇。”因着魔法契约的制约,暗珏对阮玉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忠诚感,这话说得倒也诚心诚意。
阮珺看着她,忽然笑了。这丫头倒也答得爽快。她既然敢在自己跟前承认暗害阮玉,想来还是受着契约限制,忠诚无二。既如此,她不妨也指点一二。“你且谨记,那卢丽娘再罪孽深重,阮玉却是无辜的。此事下不为例。再则,那卢丽娘怕是善于使毒,你且小心应对,别被她识破了你的身份。还有,她身边的苏嬷嬷,身手十分高明,你要小心行事。”
“是。”暗珏恭声应了。
早餐过后,阮珺继续去青澜院学习。休息期间,倒是听说卢丽娘陪着李大夫去看了趟阮玉。李大夫说,阮玉恢复得非常好,略休息休息就好了。而后,阮玉要回了卢丽娘要严加审问的绿芹绿敏,说她的落水纯属意外,与俩丫鬟无关。
再然后,过了几日,良久不来上学的阮玉竟来了青澜院,想重拾学业。
莫青衣也有傲气,说她没有定性,坚持不收。而皇帝亲派的大儒张绍闲听闻了她往昔的劣迹,亦是不理。阮玉竟长跪青澜院中不起,清声道:“学生落水,历经生死挣扎,已然顿悟知错。往先生念学生迷途知返,再给一次机会。”
阮玉足足跪了一天,直到莫青衣离去,张绍闲离去,方才在绿芹、绿敏的架扶下黯然回陌薇院。倒是阮珺帮着求情不得,整日心不在焉,颇受了两位先生几句斥责。
次日,阮玉继续跪求,直至昏厥。阮珺去探望她,叹道:“玉儿,你若真想学习,我让爹爹再给你请位先生吧。”
阮玉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卢丽娘听说,心中暗自冷笑。不过一个乡下的野丫头,难道还奢想脱胎换骨化成凤凰吗?真是恬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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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抓贼
卢丽娘怎也想不到,阮玉还真就脱胎换骨了。她历经两世人生,想得十分透彻。在这个世界,她若为主角,有着三大依仗。一是前前世看过的各种宅斗宫斗小说电视,二是前世带来的魔法能力,三是那昙花一现的001告诉她的隐私□。这或许就是她今生的主角福利,又或者说金手指。
她已明了,这是一个架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嫡庶分明。所以,她既知道了此身的原主是嫡女,就必然要替自己,也算替她正名。
她还知道,阮珺未来是要成为皇后娘娘的,而按照现在皇帝的赐婚来看,这五皇子未来必然承继大统。所以,她不但要夺回嫡女身份,还要夺回因嫡女命格而赐的五皇子妃名分,未来的皇后名分。
一朝执掌凤印,凭借着她勤练不缀的魔法,甚至她还可以更进一步,成为本世界的武则天。再后,集合晋国国力,灭了容国等,一统天下,成为千古流芳的女秦始皇也指日可待。
对于学习,阮玉一直很重视。她想要执掌凤印,甚至执掌未来的天下龙印,怎能允许自己才疏学浅。此身原主只识了几个字,见识浅薄,啥都不会,好在时间还有,府中真才实学的先生也是现成的。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想着这些,阮玉的心中热血沸腾,跪个几天算得了什么!膝盖疼痛?无妨。回去一个治疗魔法就恢复如初了。屈辱难堪?无妨。如今她跪他们几日,未来让他们跪一辈子来补偿!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知道她有魔法作弊器的莫青衣、张大儒终于被阮玉诚恳的求学态度所感动了,答应教她。
莫青衣问她:“你年岁已长,各方面从头学起怕会学而不精。你是想什么都学,还是挑着学习?”
阮玉恭敬道:“学生年幼无知,蹉跎了岁月。如今但想识字,学史,知礼,明律。至于琴棋诗画,略通一二即可。”
莫青衣闻言倒是诧异地多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站得笔直,双眸清澈明亮,态度恭敬,微笑道:“善也。”
时常跑来噌课的五皇子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笑嘻嘻地对阮珺道:“你这妹妹倒也有趣。”
阮玉心中暗喜,面上却波澜不惊。她来求学的第二个目的当然是来接近五皇子,否则即便她恢复了嫡女的身份,五皇子若不喜欢她,她怕也成不了五皇子妃。而看阮珺对他冷冷淡淡,他却欢欢喜喜地各种倒贴,应是那种喜欢求而不得的犯贱性子。自己若是主动贴上,他这种人倒要看轻了自己,让他同样求而不得再在合适的机会略给点甜头使他不至于绝望,才是良策。
因阮玉面对五皇子时表现的矜持沉静,莫青衣和张大儒倒是更看重了她几分。之后,阮玉开始了艰苦的学习生涯。
莫青衣虽严厉,传授解惑倒是认真负责。她和张大儒商量了下,为阮玉定制了一份课业进程安排。在张大儒教导阮珺、五皇子时,莫青衣开始教她最基础的识字。
这个世界的文字似乎与曾经那两个世界的文字字出同源,只是经历了不同的历史变迁,有相似也有不同。换了芯子,有两世基础的阮玉果然不同,不但一觉就会,而且善于思考,总结出了一些文字变化的规律后,进步更加一日千里。不过短短七八日,她就基本阅读无碍了,让莫青衣惊为神人,同时也更加惋惜她曾经的荒废。
而无论莫青衣或张大儒给阮玉布置多少练习的作业,她都能一丝不苟地熬夜完成。虽然她的毛笔字没什么风骨,但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而且能看得出来在缓慢地进步着。
而最让两位先生惊讶的是,阮玉在听讲史讲律时,每每提出一些别出心裁的观点办法,细细想来,颇有道理。张大儒虽名满天下,但并不恃才自傲,对于他不懂的,会孜孜以求。只是阮玉这些观点办法不过借鉴了前两世的历史律法,太深入她也展开不了。但即便如此,她的名声也通过张大儒传入了皇宫,进了皇帝之耳。
皇帝本来对自己纵容小五厮混于阮府还有些担忧,听闻阮二小姐的勤勉和聪慧后,一颗心倒也放下了大半。小五是个颇有些傲气的孩子,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比两位阮家女子还不如,阮大小姐,阮二小姐越是有才,小五越能学得进去。
阮玉当然不知自己已入了皇帝的眼。她还谋算着分享了阮珺的四位教养嬷嬷,在熟悉宫廷礼仪的同时,想借她们的口在皇帝和皇后面前给自己加分。
阮珺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她不是很理解穿越,但自己重生的经历让她忍不住怀疑阮玉也重生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信阮玉只是落了次水,就会如她自己所说的大彻大悟,脱胎换骨到如此地步。态度变化也就算了,不可能连记忆力、理解力都突飞猛进到一个神奇的境界!
别人没重生过或许会当这是一个奇迹,她不会,因为她经历过。
最重要的是,陌薇院里的魔法元素时常有流动,看动静,甚至比自己还厉害。所以,阮珺猜测,莫非阮玉是在荷花池中就已死去,然后去魔法世界也学了魔法咒语王者归来?只是,她又不需要复仇,为何突然这般勤勉?还是说她如自己一般,是死于未来,重生回幼年的这次契机?
因为陌薇院里的异常魔法元素流动,阮珺暂停了魔法练习,也让悠悠、缈缈,甚至是阮府附近的墨风都暂停了魔法修炼。如果真的是阮玉会魔法,那她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情,阮玉对自己是敌是友?
阮玉对自己友善倒也罢了,若她视自己为敌,自己贸然暴露会魔法的事实,怕会引来祸事,因为她的魔法能力似乎比自己还强上一些。倒是自己隐在暗处,更占优势。只是这个时间也不能太长,否则她的魔法越加精进,自己不练反退,局势更加险恶。
阮珺几番试探,发现阮玉对她的态度一改往昔的谦卑亲近,显得不卑不亢,甚至在两人独处时,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轻蔑不屑。这却又是为何?
卢丽娘自然也发现了阮玉的异常。只是她百般试探,阮玉都推说是落水后她顿悟了,不想懵懵懂懂虚度一生。她让苏嬷嬷敲打收买陌薇院的丫鬟,却发现这些丫鬟不但个个守口如瓶,而且对阮玉忠心不二,转个身就将苏嬷嬷给卖了,然后阮玉第二日必来月香院对她一番语含讥讽的请安。“姨娘若是想知道玉儿的吃喝拉撒睡,不如直接将姨娘的心腹苏嬷嬷赐给玉儿得了。又或是游说下爹爹直接将玉儿搬进姨娘的院子,也免得姨娘日日牵挂玉儿,苏嬷嬷天天询问陌薇院的丫鬟。”
卢丽娘很恼怒,私下对着苏嬷嬷抱怨:“这死丫头若不是我吩咐人买了她来,哪有现在好吃好喝的日子过,竟然还敢对着我指桑骂槐!真正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本来见她听话,养着也就养着了,大不了将来赔副嫁妆送出去。现在,哼哼,翅膀还没太硬嘴巴就开始硬了,将来若有得势,岂非更要给我添堵。再则,这贱婢日日装出一副正经学习的模样,在五皇子面前转悠,打量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吗?还不是想勾引我的未来女婿!哼,想劫我珺儿的道,敢给我珺儿添堵,不想活了吧!嬷嬷,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是,小姐。”苏嬷嬷点头道,“她既恩将仇报,老奴会尽快处理了她。”
夜黑风高,苏嬷嬷身穿夜行衣,头戴蒙面巾,独闯陌薇院。她刚跃过围墙,忽觉身子莫名的一软,直直栽落院中。“抓贼啊!抓贼!”伴随着阵阵清晰而不高亢的呼喊,陌薇院里丫环婆子一涌而出,扫帚花锄,噼里啪啦对着苏嬷嬷一顿乱打。
等苏嬷嬷瘫软在地,□不已时,阮玉穿戴整齐出来,吩咐暗香解下她染血的蒙面巾,好整以暇地弯腰就着烛光细细辨认了一番。“哎呀,这不是苏嬷嬷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丫鬟婆子们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进了贼,竟把您老人家打成了猪头。”她弹了弹手指,直起身子,似笑非笑道,“只是,苏嬷嬷,您老人家怎半夜三更穿成这般逛到陌薇院里来了?莫非是姨娘有什么指示?还是说嬷嬷您摸错了院子,本想去前院哪个奴才的屋子,一时错步到这里来了。暗梅,你去问问,苏嬷嬷本来想去哪里,咱们帮着收拾收拾送过去。”
面颊高高肿起的苏嬷嬷又气又恼又羞,她云英未嫁,从年幼起就一直侍奉卢丽娘左右,哪里受得了阮玉的这番污蔑。她恨不能将这自己当年亲手抱来的阮玉立劈掌下,只是提了提内劲,却发现全身乏力,丹田中空有内力也无法用出,顿时有些惊慌。
“不说?那就是嬷嬷没走错路,是姨娘有什么指示罗?来人,送苏嬷嬷回月香院。”
阮玉一声令下,几个丫鬟婆子将苏嬷嬷高高抬起,一行人打着灯笼嘻嘻哈哈往月香院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试验下防盗。明日下午更新为防盗章,明日晚上8点左右换过来,内容只会多不会少。
请亲们谅解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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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处置
“怎么回事?”这一夜,阮文诚却是宿在卢丽娘房中。他披衣和卢丽娘走出房间,发现苏嬷嬷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两个眼圈青黑,脸颊红肿,鼻下亦然挂着两道血痕。
卢丽娘触目惊心,她是知道苏嬷嬷的本事的,能把她打成这样,岂非是比她还厉害的高手。她脸色阴晴不定地扫视着送苏嬷嬷来的陌薇院的一众丫鬟婆子,谁,那个高手究竟是谁?
阮玉向前一步,恭敬道:“玉儿不知爹爹在此,惊扰了爹爹,请爹爹见谅。”
阮文诚近日听张大儒多次夸赞阮玉,对这个往昔形若隐身的女儿颇有了些认同,见她上来就请罪,心中的恼火顿时消去了几分:“原来是玉儿。可是有什么事吗?这苏嬷嬷又是怎么回事?”
阮玉面上闪过一丝羞涩,欲言又止。
“戴嬷嬷,你来说!”阮文诚随手指向阮玉的乳母道。
戴嬷嬷上前一步,道:“老爷容禀。老奴和绿芹本已伺候着二小姐睡下,忽闻院中扑通一声,刚起身查看,却见院中落了一人,穿着夜行衣,蒙着黑面巾,鬼鬼祟祟。老奴怕是进了贼,伤了二小姐,忙叫人一顿乱棍将他擒下,谁知掀开面巾一看,却是卢姨娘身边的苏嬷嬷。老奴不解,问苏嬷嬷因何来此,苏嬷嬷只面色通红,一言不发。二小姐怕有隐情,且苏嬷嬷是卢姨娘身边的老人,就吩咐将人送回。”说完,她从旁边绿敏的手中接过一个瓶子,恭敬呈上,“二小姐说错打了苏嬷嬷,她心甚难安。这是有一回她扭伤脚李大夫给开的伤药,疗效甚佳,特意吩咐找出来送给苏嬷嬷擦用赔罪的。”
阮文诚看了眼苏嬷嬷身上的衣衫,厉声喝道:“苏嬷嬷,你半夜三更穿成这般闯入陌微院意欲何为?”
苏嬷嬷嘴唇动了动,垂头不语。她能说什么,说此行是要去杀阮玉的,只是出师未捷?还是说她夜里穿着夜行衣赏月赏到了二小姐的陌薇院?只是她怎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莫名其妙中了招的!上回夜闯云兰院遇到的高手至少还有迹可循,能容她全身而退,甚至搏一搏,还能拼个你死我活。这回遇上的却是个超级高手?只是一个小小的阮府,怎会如此藏龙卧虎?她想不明白,怎也想不明白。
“丽娘,你可知道?”阮文诚转向卢丽娘,语气冰凉。
卢丽娘沉吟片刻,忽叹了口气,道:“此事原是妾身的不对,没有禀明老爷。妾身这嬷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睡沉了会迷迷糊糊起来到处瞎逛,待她醒来问她,她自己却丝毫不知。妾身早年曾私下请教过大夫,说是此症名为迷症,发作时若被唤醒,会受到极大的惊吓。”她怜悯地看了一眼猪头脸的苏嬷嬷,继续道,“苏嬷嬷原有一身好武艺,早年我上京来,全凭嬷嬷沿途守护。此次怕是她旧症复发,被唤醒后受到惊吓刺激,否则就凭陌薇院的一众丫鬟婆子,怕是擒不住武艺高强的嬷嬷,更别提将嬷嬷打得如此面目全非。”
迷症?梦游症?亏她想得出来!阮玉听她睁着眼瞎扯,将自己下的虚弱诅咒掰成了梦游受到惊吓,倒也佩服她的急智。反正她也无意一竿子打死苏嬷嬷,来日方长,慢慢玩就是。故她淡笑着看戏,一声不吭。
阮文诚听罢,面色缓和下来,不轻不重地斥责几句:“此事丽娘确实欠妥。若苏嬷嬷没有武艺倒也罢了,她既有一声武艺,怎可任由她迷症发作,在府里瞎逛。这若是出点什么差错,伤到了珺儿或玉儿,怎生是好。”
卢丽娘羞愧地低下了头:“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原曾给嬷嬷配了药治疗,见她几年不曾发作,以为她已然痊愈,怎料又出了今日这一回。希望老爷看在苏嬷嬷一直侍我以诚,且此事非她本意,又已受了教训的份上,原谅于她。妾身明日送她出府治疗就是。”
阮文诚看了眼阮玉:“玉儿以为如何?”
阮玉谦恭一笑:“但凭爹爹处置。”
阮文诚沉声道:“既如此,丽娘你看好于她,明日一早就将她送到庄上去吧。不管如何,她千里迢迢送你入京,与你有多年情分,你且多留些银两于她,供她养老。”
“谢老爷。”卢丽娘一挥手,香枝香叶等赶紧上前,将瘫软的苏嬷嬷扶进了屋。“夜已深,丽娘你且睡吧。我陪玉儿回院。”
走在路上,阮文诚跟阮玉道:“那日你落水,你姨娘因大夫看过你觉得无恙了,没有通知爹,你莫要怪爹没有及时来看你。听张大儒说,你现在颇有长进,我心甚慰。
阮玉低着头,道:“女儿怎会怪爹爹,爹爹出去应酬还不是为了我们阮府。倒是女儿昔日不懂事,惹爹爹伤心了。”
“玉儿能这么想,爹爹再高兴不过了。你且好好与你姐姐亲近,日后自然也有一番造化。”虽然阮玉是庶女,可身为五皇子妃的唯一妹妹,又受到张大儒和莫青衣夸赞,她未来的婚事想来也不难找个好人家。到时候有两个女儿帮衬,谦谅的未来也会比较顺利。
“是,玉儿会好好跟姐姐亲近的。”阮玉的脸在朦胧的灯笼光芒下绽放着阴阴的冷笑。
次日,阮珺听闻了夜间的故事,心情有些复杂。她既高兴阮玉干脆利落地整治了苏嬷嬷,又警惕阮玉的手腕。不到一个月时间,阮玉就让阮府府里府外对她改了观,又将曾经乱七八糟的陌薇院经营成铜墙铁壁,若她对自己有敌意,倒也要小心。
只是她细细回顾,自己最多冷落了阮玉,并不曾以嫡姐之身份欺她压她过,所以,阮玉即便回来复仇,目标也未必是自己吧。当然,她若真对自己不利,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却也不会怕她。
阮珺日日注意阮玉,一不留心,暗珏又闹出了事情。原来她见苏嬷嬷被送出门,顿时胆子壮了几分。利用自己来京途中学到的一些土方子,她偷偷在阮正理的饮食中添加了几味相克的食材。阮正理吃后上吐下泻,李大夫看过说是食物出了问题,顿时卢丽娘迁怒厨房,将厨房里的人员整治了个鸡飞狗跳。
阮珺本来不知,只是听闻此事后顺口问了暗珏一句,暗珏自然爽快地承认了。作为卢丽娘的儿子,阮珺并无同情之心,哪怕他的身上还流着跟自己相同的阮氏的血脉。所以,她也就顺口一问,并没责备暗珏。
再然后,吃了李大夫开的药本有好转的阮正理病情迁延不愈,时而呕吐腹泻,原本胖乎乎的小脸蛋瘦成了皮包骨头。卢丽娘为其消得人憔悴,甚至请求阮文诚请了太医来看。
太医看过阮大少爷,又看过李大夫开的药方,觉得很是奇怪。脉象症状都像是简单的吃坏肚子,李大夫的药方中规中矩,倒也合适,怎会久治不愈呢?他斟酌半天,略略修改了药方,让阮文诚试试。只是疗效依然欠佳。
阮珺私下问暗珏:“是不是你又捣鬼了?”
暗珏摇头:“奴婢只是下过一次,后来卢姨娘看紧了厨房,奴婢找不到机会。”
阮珺沉吟,看向陌薇院,难道又是那位施展的手段?
或许是卢丽娘想到了什么,过了些时日,她跟同样焦头烂额的阮文诚提议,将阮正理送到庄子上去养,或许乡下庄子山泉清洌,蔬菜水果新鲜,粗茶淡饭的倒能养好。
阮文诚本不同意,只是咨询了太医,太医倒有几分赞同,遂应允。卢丽娘顿时收拾衣物,细细挑选了陪同的乳母、丫环婆子,将阮正理送到了京郊的一座阮家庄子里。当然,阮文诚不知道的是,本来早应该去庄子的苏嬷嬷也几乎同时从阮府附近出发,前后脚到了那座庄子。
说也奇怪,这阮正理到了那庄子上,病情当真有几分好转。卢丽娘接到消息,心情略安,一时也不着急接他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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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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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庙会
这一年,京城最大的寺庙皇泽寺因立寺百年将于九月九日举办盛大的庙会。五皇子邀请阮珺同行,阮珺却随口又邀请了阮玉。
五皇子盯了阮玉一眼,阮玉看出他的不爽,推脱道:“姐姐,我早前已答应了狄二小姐,却是不能同五殿下和姐姐一同前往了。”
五皇子微微一笑,这丫头还算有自知之明,若是执意跟来,他可不介意让影五施点手段。说起来,这丫头上回掉进荷花池,还是影五跳下去救的呢!影五自从跟了自己,一直忠心耿耿,若是……想着,他不由多看了阮玉几眼。
阮玉读出了他眼中的满意,心中暗喜,面上却沉静如常。“五殿下和姐姐若是无事吩咐,玉儿就先回陌薇院了。”
五皇子点了点头,无视离去的阮玉,对着阮珺咧嘴一笑:“丫头,你这妹妹可比你识趣。怎么,不愿意同本殿下一起逛庙会?”
“是。我不想逛庙会。人太多,太挤。”阮珺一点都不想跟五皇子扯上关系,哪怕她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准五皇子妃。所以,面对五皇子的邀请,她推脱不行,干脆直接拒绝。
“这好办,本殿下让影五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是。”五皇子见招拆招。想到影五,他忍不住问阮珺,“你觉得影五如何?”
阮珺诧异地抬眼:“影五是你的暗卫,怎么样你最清楚。怎来问我?”
五皇子摸摸下巴,道:“随便问问。”
阮珺垂眸:“挺好。”看起来确实是个挺好的人,无论肖恒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努力做好。比如,替她换过十多次琴弦,给她做过一个风筝,替她去藏书馆抄录过十来本古籍……
听她说好,五皇子眉开眼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阮珺觉得奇怪,但也没兴趣去问他。他就是个小孩子的性子,你不问,说不准他就自己说了。只是没想到这①38看書网了两句好,就岔开了话题。
到了那一日,阮珺装病不出。早早上门的五皇子直接在青澜院刷刷写了张纸条让来传话的悠悠带给阮珺。
“丫头,你若不肯自己走着出来,本殿下不介意来背你出门!”
阮珺满面通红,哭笑不得地烧了纸条。这小子脸皮太厚,小时候就让影五摸到她院里送了她不少东西,至今还堆在芥石空间,这若被逼急了,说不准真干得出来。好吧,不就是出去逛庙会吗?一直听说庙会很好玩,前世她没去成,今生不去见识一番倒也可惜。
既然决定去了,阮珺也不再扭捏,稍微收拾收拾,带上慢慢悠悠、飘飘缈缈四大丫环前往青澜院。
五皇子看了却不满意:“你不是不喜欢人多吗?带这么多丫鬟干嘛!本殿下只带了个影五,你也只带一个好了!”他随手点了个丫鬟,“就她吧。其余回去!”他点的恰是暗珏,闻言悠悠、飘飘缈缈都抬眼看自家的小姐。
阮珺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自说自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阿!不过,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点点头,她带着暗珏随五皇子出了府上了马车。
阮珺以为五皇子肯定是在外面骑马,谁知他车帘一撩,也上了车。阮珺瞪他:“你上来作甚?”暗珏闻言,顿时伸手挡住。
五皇子嘿嘿笑道:“今天人太多,本殿下若在外面,怕是会有不少熟人前来招呼。你若是不介意麻烦,本殿下也不介意。”
阮珺想象了下,啐了一口,示意暗珏放行。好在这马车倒也宽敞,容纳三人后还空得很。
五皇子在对面坐下,很直接地盯着阮珺看。但见她一身淡绿的长裙,衣襟袖口绣着雪白的碎花,青丝如云,挽作飘逸的飞仙髻,上只簪了一支翡翠竹叶簪,秀眉弯弯,微微眯起的双眸也弯弯,红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润泽诱人。
阮珺感觉到对面的灼灼目光,忍不住睁开双眸,又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当真是无礼又厚脸皮,哪有这般直直盯着女子看的!这若是在街上,说不准就被当作登徒子揍了。
见阮珺瞪他,五皇子不怒反笑:“珺儿……”
阮珺秀眉一蹙:“五殿下,请叫我阮小姐或阮姑娘!”
“那多生分!你不喜欢叫珺儿,那就还是丫头吧。丫头阿,你看咱们也这么熟了,你也别老是五殿下五殿下地叫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就叫我名字肖恒,或者我的字怀竹也成。”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阮珺头上那别致的翡翠竹叶簪。
阮珺懒得理他,只是听到他的字,又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一动。她看向暗珏,见她发髻上有两支白玉簪,就随手拔了一支,换下头上的翡翠竹叶簪,随手塞给暗珏:“赏你了。”
暗珏嫣然一笑,无视五皇子肖恒散发着嗖嗖寒意的目光,将翡翠竹叶簪插在了发髻上。
这一日,肖恒果真带阮珺跑了许多安静又好玩的地方,有做各色小吃的,有卖各种小玩意的,有表演各色杂技的,让阮珺大饱了口福,大开了眼界。
“丫头……”临近傍晚,肖恒可怜巴巴地看向阮珺。
延续这一日来的开心,阮珺很给面子地回眸一笑:“什么事?”
“你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嗯,有点热闹,但也不算很热闹!”肖恒停下脚步。
阮珺定睛看他,见他青涩的俊脸上略带着一丝腼腆和局促,当下心中一动。他不过就是个自以为已长大实则还没长大的少年,自己都活了两世了,何必那般冷漠伤他一番心意。
“好。”阮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肖恒已是喜不自禁,伸手一拉,拖着她就往一个方向奔去。
阮珺本想挣脱开来,想到这一日的游玩,心中一软,竟任由他牵着去了。今日庙会盛事,那些做小吃的,卖小玩意等,表演杂技的怕是都会聚集到皇泽寺附近。即使不在皇泽寺附近,今日出府游玩的人多,也不可能如她前去时那般安静,所以怕是这小子安排的吧。他费尽心思博她一笑,她既注定要负他,何不放纵一回,顺了他这一日的心意!
肖恒牵着阮珺,只觉掌心小手柔软细滑,顿时心中一荡。见阮珺没有挣扎,他喜笑颜开,嘴巴都乐得快裂到耳根去了,只希望这条路就这般延伸,延伸,永无尽头。
“殿下,你走错路了。”忽然,黑暗中冒出一个幽幽的声音。而后,影五赶着马车出现在了两人的跟前。
阮珺羞恼地掐了下肖恒,在他吃疼放松后顺势挣脱了开去,错开一步,在跳下马车的暗珏扶持下上了马车。肖恒盯了影五一眼,第一次觉得这厮实在可恶,亏他还惦记着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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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告状
阮珺面颊微红地盯着车帘,忖着那小子若是再进来,是直接踹他下去呢还是踢他下去?倒是肖恒知道惹恼了阮珺,摸了摸下巴,直接坐在了影五身旁。
一时间,车内车外沉默下来。过了一刻钟有余,车外渐渐热闹起来,再过了一刻钟,马车停下。暗珏掀开车帘,将阮珺扶下车子。四人随即进了一座三层的酒楼。
一楼大厅人满为患,二楼雅座也座无虚席。沿着另辟的蹊径,几人避开一楼二楼,直接上到三楼,发现三楼安安静静,只开了一席。靠窗的主位坐着一儒雅的四十来岁男子,穿着黄色锦袍,其左侧坐着一红色宫装女子,约莫三十多岁,容颜如玉,发髻上别了一对凤凰步摇,右侧空着两个位置。背对或侧对他们的是两对年轻男女。中年男子身后还伺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三十岁左右青衣男子。
“父皇,母后,二哥,二嫂,三哥,三嫂,早!”肖恒一个一个问好。影五却不知何时已消失了。阮珺怔了一怔,随即带着暗珏下跪行礼道:“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两位皇子殿下,两位王妃娘娘!”
“平身吧。今儿个是家宴,不必多礼。”皇帝微笑地道,“小五,带阮小姐过来坐吧。”
“是。”肖恒扯了扯阮珺,示意她跟着走到皇帝右侧随他坐下。阮珺听闻皇帝说家宴,想到自己的准五皇子妃身份,顿时脸上一热。她虽比前世多了些见识,但毕竟还是土生土长的晋国人,见到皇帝皇后,一时难免紧张慌乱手足无措。
皇后娘娘随意地问了她几句家常,阮珺渐渐镇定下来,回答不卑不亢,倒也得了皇后几分喜欢。进餐时,阮珺恪守礼节,教养嬷嬷都曾教过,她依着葫芦画瓢,不曾出错。
寂然饭毕。店小二上来撤下残羹冷炙,收拾后送上茶来。众人品茶观景,看远处近处灯笼纷纷亮起,形状各异,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皇泽寺前有一很大的空地,此时周边都搭起了各种小摊,卖着各色玩意小吃。中间有舞狮子的,有踩高跷的,有扭秧歌的,有表演杂技的,彩灯璀璨,彩带翻舞,端的是热闹非凡。
三楼众人不自觉地被那边景观吸引,皇帝也满脸笑容,低声与五皇子肖恒说着什么。忽那边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嚷,随后隐隐可闻沉闷的鼓点声。
皇帝一怔,问:“哪来的鼓声?”这个世界,鼓不算常规乐器,或如战鼓,或如鸣冤鼓,都有着特殊的含义。按理,举办个庙会不该有击鼓。
他身后伺立的那白面无须的诸公公闻言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回转,恭声回禀道:“皇泽寺外不远,有一身穿重孝的女子在击打不孝鼓。此处隶属的京律南司魏司长已赶了过去。”
不孝鼓?闻言,阮珺心中莫名的咯噔一下,想起了前几日青澜院中阮玉和张大儒的讨论。那天,阮玉在某本史书中读到一则故事,对于其中的“不孝鼓”之词甚不理解,遂请教先生。张大儒就仔仔细细地给她讲解了不孝鼓及一些它的来历传说。
俗语有云:子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有错,小者忍耐,大者劝诫,不可宣之于众,不可告之于堂,是为孝顺。只是人生在世,除了“孝”,尚有“忠”,尚有“仁义”,尚有“礼义廉耻”,若父母大奸大恶,一味顺从不过愚孝也。故不知何时起,这个世界就有了不孝鼓。
不孝鼓,专为后辈状告家中长辈,一旦敲响,辖区官员当立刻赶往受理,审案时需公开,并置不孝鼓,若感审案不公,或不服从判决,可再次敲响黑鼓,转交上司审理,最高可转至皇帝手中。若查明属实,被告自当惩罚,告者亦受三十杖刑以惩其不孝,若查明不实,告者则当流放。
当时,阮玉问得非常详细,比如不孝鼓除了染色为黑,还有什么讲究;比如不孝鼓是可以自己制作,还是专门有卖;比如敲击不孝顾是要挑选在衙门外,还是任何地方都可……
阮珺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远处人流涌动处,应该只是巧合,不可能是阮玉吧。阮玉能告什么,难道告爹爹淡漠,卢姨娘偏心?世间父母皆有偏心,这可算不上什么罪……
她正发怔间,诸公公又出去了。不久,远处人群分开,一行人往酒楼方向而来。几个捕快开路,而后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官员,后面跟着个身穿重孝手持黑色鼓棒的女子,低着头看不到面目,最后是几个捕快抬着一面需两人合抱大小的漆黑大鼓。随着他们的前行,赶庙会看热闹的老百姓也纷纷跟着往酒楼方向移动。
离酒楼约三丈开外,他们停了下来。几个捕快维持了一下秩序,给中间留出了一小块空地,只留下了那官员、重孝女子和一面黑鼓。原来是皇帝心血来潮想听听审案,故诸公公安排通知了刚匆匆赶到的魏司长临时挪动,理由是不能扰了皇泽寺的百年之庆。
“本官为京律南司魏司长。下立何人,为何击□鼓,可知黑鼓名曰不孝,轻易敲击不得?”魏司长扫视一圈围观的百姓,沉声问道。
“民女户部阮侍郎之女是也,只因身负千古奇冤,无奈击鼓鸣冤,望魏司长替民女做主!”
阮玉,是阮玉!阮珺瞬时睁大了双眼,这丫头究竟想干什么?伺立她身后的暗珏也惊讶地微启了薄唇。而皇帝、皇后,以及皇子,皇子妃,亦莫不惊讶,更将注意力放在了楼下那圈中。只有那五殿下肖恒目光锁定在阮珺脸上,眸中担忧隐现。那日阮玉除了细问张大儒不孝鼓,还问了许多家宅相关的律法。当时,他还当是阮玉好学,如今看来,她早有预谋。
“哦,原来是阮侍郎府上的。只不知姑娘是阮府的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此行又是状告何人?”魏司长话语略缓和了些,都是官,怎么也得给点阮侍郎面子不是。
“司长所询正是民女欲求清断之事。司长或知,阮府有两女,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母为嫡妻顾氏,出自青原侯府,一母为小妾卢氏。民女生来以为自己为卢氏所出之庶女,不想近日偶得信息,十多年前,卢氏在嫡妻死后将两女调换,庶充嫡来嫡充庶。民女震惊,暗中查探,证实此事之余,又获知那早逝嫡母死得甚是蹊跷,颇有许多未解疑点。故民女此状,一告那贤妾卢氏鱼目混珠,李代桃僵,二告那阮侍郎宠妾灭妻。”阮玉说得很大声,意欲让周边百姓听清,倒便宜了楼上一等人众。只是她刚说完,百姓顿时哗得议论开了,而三楼微服私访的诸位大佬也面色古怪起来。
皇帝皇后倒还好,不动声色,那比阮珺没大几岁的三皇子妃却是唰得回头看向了阮珺,目光中带着好奇、惊讶、探究,还有一丝玩味一丝讽刺。阮钜更是脑袋嗡得一声,怔在当场。至于暗珏,眉头微蹙,轻咬红唇,似在纠结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容易赶完了榜单。没存稿了,明日不更,后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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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证据
魏司长非常郁闷。若他是阮玉前前世的老乡,听到此怕是要骂一声坑爹,说一声你妹了。你说这么个涉及皇帝亲自赐婚的未来五皇子妃的稀奇案子,想击鼓鸣冤,阮二小姐你不会去京律司总部门前啊!甚至直接跑到皇宫前也成啊!为何偏偏挑上他的地盘,还挑了这么个忙碌的时刻。今天,他们已经和京捕司的兄弟忙碌了一天了有没有!
不孝鼓一敲响,他是逼上梁山,不管也得管了!何况刚才来传信让挪地方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也就是说,现在皇帝正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看他办案呢!若是其他案子,有这种让他表现的机会,他或许还会感谢苍天有眼,可是这案子,他诚心不想接手有没有?办好了办砸了都未必讨好!
可是无论魏司长有多不甘情愿,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他状似无意地抬头瞥了一眼酒楼高处,沉声道:“阮二小姐,你可知不孝鼓敲响,若是诬告,却是要流放千里的。若你是受奸人唆使,误会家人,只要你悬崖勒马撤去诉讼,本官念你年幼无知,尚可从轻发落,只惩三十杖刑。若是你执迷不悟,被本官查出,可别怪本官到时不念你闺阁弱质秉公执法!”
阮玉坚定地摇摇头:“民女所述当为事实,请司长做主!”
“既如此,口说无凭,你可有人证物证证明你是阮府嫡女,证明阮家顾氏死于谋杀?”
阮玉略略抬头大声道:“民女有人证!”她对着人群喊了一声,“绿芹!”
“让让,让让!”围观的民众间翻起一阵人浪,两个丫鬟吃力地拖着个瘦小的男子走进内圈,将他扔在地上,对着魏司长一福,转身恭立于阮玉身后。
阮珺定睛看去,那两个丫鬟是绿芹和绿敏,那男子却看不清楚,只觉他头发散乱,有些狼狈。
“司长大人,此人就是十二年前帮卢氏调换孩子的帮凶之一,请大人明察。”
魏司长微微眯眼,向男子问话。男子沙哑地承认了十多年前的那回事,说是卢姨娘让他们掳了阮府两个女儿更换襁褓,再故意放跑了个丫鬟找人来救。为此,他们还特意多掳了几个其他府的婴孩,都下了会出红疹子的毒,以掩人耳目。
阮玉又道,她已偷偷问过自己的乳母戴嬷嬷及当时几个院里的丫鬟,说自己中毒痊愈后与中毒前容颜确有不同,魏司长若是不信,也可派人询问。
魏司长示意捕快押下男子,道:“此事本官自会查证。只是你这人证有人,物证可有?”
阮玉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毒方呈上:“这是民女从他口中获知的毒方,记载的就是当年他们施加在婴孩身上的那种。大人可以试验考证一番。”
魏司长点头收下毒方,又道:“即便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证明卢氏当年更换了嫡女庶女,却不能证明阮府顾氏死于谋杀。”
阮玉低头一叹,道:“民女可证明,只是此法……阴狠……民女……不忍……”
魏司长再三询问,阮玉终于说出了法子:开棺验尸!
顿时,楼上楼下的人都变了脸色。惊扰祖先英灵,那可是大不孝啊!
阮玉抽泣道:“民女亦知此事万万不妥,只是母亲已故多年,所谓证据肯定已被卢氏销毁干净。开棺民女固然大不孝,可任凭母亲含冤枉死,更是大不孝。民女不求其他,但求大人还我母亲一个公道,民女愿结庐墓前,长伴母亲跟前赎罪。”
阮珺心中暗惊,母亲还活得好好的,坟墓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尸骨?那具鱼目混珠的骷髅架子,功成身退后也被解除召唤回故土去了。这若是开棺,岂不是要露陷儿?
她心中暗暗盘算开来,若是那魏司长真受了阮玉蛊惑去开棺验尸,那她可得提早做些准备,免得牵连到母亲。只是她怎也不明白,阮玉为何如此笃定只要开棺就能找到母亲被谋害的证据!难道是她重生前也如自己看到了听到了什么“真相”?只是她若听到了“真相”,就该知道自己是卢丽娘抱养来的才对,怎反而告状抢起自己嫡女的身份来呢?
若非她可以一万分肯定自己确是嫡女,看阮玉如此,她怕是也要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魏司长一时不敢应承是否要开棺验尸,只是在阮玉的提醒下派遣了手下远远盯着阮府墓地,免得有人狗急跳墙,破坏证据。
至此,魏司长也没太多好问的了。定案判案不可能这么快,总得容他细细查证。念着阮玉的身份和名誉,他没将阮玉收监,只是派了个女捕快跟着守护并且监视她。而后,他跟着诸公公来到三楼,隔着屏风将事情整理一番后重新讲述了一遍。
“小五,你怎么看?你也算是跟这阮二小姐同学过一场,对她应有些了解。”皇帝不置可否,只是将问题轻轻甩给了肖恒。
肖恒眸中闪过一丝嫌恶,道:“儿臣原本听说这阮二小姐性子颇为古怪,同学时见她勤奋好学,还以为她改了性子,如今看来,怕是伪装吧。她那些匪夷所思的鬼话胡话,儿臣却是半字都不信的。”亏他还想着影五曾救过她,若是影五觉得不错,或许可以替影五介绍一番。
阮珺颇为惊疑地看向肖恒,这小子当真半字不信?
肖恒留意到了阮珺怀疑的目光,一反往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瞪得蛮凶悍,只是阮珺忽然就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这小子是在恼怒自己不相信他呢!
魏司长战战兢兢地立在屏风外,很希望皇帝能够给点指示。只是皇帝再没有第二句话,只是摆了摆手。
离去时,魏司长给诸公公塞了张银票,希望他能给自己些许提示,皇帝对这案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诸公公暗示了一下阮大小姐就在里面,顿时把魏司长雷得一身冷汗。
当晚,阮珺回到阮府,发现阮府里灯火通明,主仆没几个睡的。原来阮玉尚未回府,消息早已传回府里,待她一回,阮文城直接化身咆哮帝,对她横眉竖目一顿怒责。“你小小年纪,哪学得这般阴狠毒辣!你姨娘善良贤惠,不过是可怜你姐姐幼年丧母,多顾着了一些,你就学会拈酸吃醋,不但到外面败坏你姨娘名声,竟然还敢信口雌黄,说你爹我宠妾灭妻,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阮玉一声不吭。君不见,她这身后还跟着个便衣女捕快呢!骂?随便骂!现在他骂得越痛快,明日她这渣爹名号就越响亮!
卢姨娘没有骂,只是低着头时不时用手绢擦着眼泪,只是不知这眼泪是洋葱水熏出来的,还是手绢硬擦出来的?看她香肩抽动楚楚动人的模样,嗯,演得还蛮到位!贤惠小妾遭亲女指责,呵呵……
只是这两人一个情绪激动,一个低头抽泣,竟没一个注意到那便衣女捕快,倒让女捕快免费看了一场好戏,第二日就宣扬了出去。
阮文诚骂到口干舌燥,见阮玉面无表情的样儿,越发生气,吩咐软禁了她后,又迁怒于她身边的丫鬟,借着整顿阮府秩序,要严惩绿芹、绿敏、暗香、暗梅及一众小丫鬟。
正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时,阮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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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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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打砸
阮玉刚回陌薇院没多久,阮珺也被送了回来。她的面色极不好看,眸中满是沉重和担忧。对于她的喊冤以及强烈反对掘坟,皇帝不置可否,只是让诸公公派人送她回府,并阻止了肖恒相随。
他终究还是有些怀疑吧?
看着自己临走前肖恒担忧的目光,阮珺也曾想过是否干脆一狠心将计就计,就让阮玉去当那嫡女嫁给肖恒得了。只是想来想去,既不甘心,也不忍心。
她重活一世,好容易谋回了嫡女身份,怎甘心拱手让人!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不要美好姻缘,但是前世被调换的嫡女身份却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把匕首,好容易□伤口痊愈,怎甘心重捅一刀。卢丽娘,她的仇人,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母亲,哪怕只是在外人的眼里。
再则,虽然这个阮玉是抱养的,不是前世那个当了皇后娘娘的冒牌嫡姐,但凭着肖恒对她之心,她也不忍将带着秘密的阮玉嫁给他。谁知道重生回来的阮玉是否就冲着肖恒来的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算肖恒未来不是个好东西,至少这些年来对她不错,而且也没听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嫡女之名不可放,只是阮玉可以大大方方地将卢丽娘当年调换的证据摆放出来,她却无法自证自己再度更换过襁褓……
咦,不对!如果阮玉真的逮住了当年调换的那两个蒙面人,应该知道他们还扔了一个女婴才对,那个才是他们眼中的嫡女啊!所以,究竟是那蒙面人欺骗了阮玉,还是阮玉知道了真相,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欺骗魏大人?
阮珺搞不清楚,只能静观其变。只是阮玉谋夺嫡女身份,触了她的逆鳞,她却也不会再当她是那可怜的妹妹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阮府之案果如阮玉之言,一夜间传遍整个京城,而以讹传讹之下,竟流出了不少版本,而在大多数的版本中,素有贤名的卢丽娘都成了面目可憎的恶人。原因也很简单,顾氏死了多年,卢氏还活得好好的,不用说,肯定是活着的比较狠毒,不是说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吗?
至于嫡庶之争,更是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而其他人还只是热烈的讨论一番,青原侯府却是一大早就打上门来了。
“砸,给我狠狠地砸!”顾木氏一改往日的和善,带着八个手拿粗木棍的壮婆子在北舞的带路下长驱直入,冲进月香院,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砸!
阮珺、阮玉,孰真孰假还无定论,但卢姨娘,砸了绝不会错!
不但砸,顾木氏还亲自甩了她两个耳光,并指挥着将她捆了按着跪在丹桂院顾茉雅的牌位前。
“二舅母。”
“二舅母。”
顾木氏回头,阮珺、阮玉一左一右走进院子,同时给她行了礼。
看着两张有几分相似的憔悴小脸,顾木氏怔了半晌,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带着顾府的人扬长而去。临走前,北舞回头看了阮珺一眼,眼神异常复杂。
早朝时,阮文诚接受不屑耻笑目光无数,最冰冷的当属青原侯爷。他满心忐忑,等着青原侯发难,结果这大舅子没出手,倒等来了御史一堆弹劾折子。他冷汗涔涔,羞愧地低头等候皇帝发落。
皇帝道:“此事已交由京律南司审理,待有结果后再论。”
退潮后,阮文诚失魂落魄地走着,心中有对卢丽娘的不满,更有对顾茉雅的愤恨。丽娘是个水做的南方女子,单纯善良,他是万万不信知根知底的她会做出那般阴狠毒辣的事情!只是她不该过犹不及,一心疼爱珺姐儿,也不能完全忽略自己的亲生女儿,否则就不会出现阮玉因嫉诬告家人的事情,自己也不会如此被动。还有茉雅,在她生病期间,自己明明也精心照料,甚至还为她差点跪下求人,只是她既死都死了,为何还会引来这种麻烦事!难道她是在怪罪自己爱护丽娘吗?
丽娘可是为了她的女儿得罪了自己的女儿,甚至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写在了她的名下,让她未来不至于无香火承继!她该感谢她才对!想着想着,阮文诚又对卢丽娘心疼起来,昨夜他可是为着阮玉迁怒她了,回去当安慰一番才是。不过,按丽娘的性子,说不准反会回头劝慰自己……
“阮文诚!”阮文诚茫然地回头,一记拳头带着呼啸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将他打得往侧边踉跄倒退。他好容易停住脚步,只觉鼻下一热,手一摸,沾染了一手鼻血。他愤怒地抬眼看去,那捏着拳头的可不就是他那大舅子青原侯。
幸好青原侯是文臣,不是武将,那一记拳头看起来狠,力道也不是很大。若换了烟漠侯出全力,怕是脑袋都能被砸炸了。
“大舅兄!你这是作甚?”
“作甚?哼,这一拳是本侯爷替我那可怜的妹子揍你的!今天本侯爷先放过你,待魏司长查明真相,若是你当真对不起我妹妹,看本侯爷拔了你的皮!”青原侯冷笑着拂袖离去。
阮文诚仰着头呆立了半晌,经过的文臣武将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都视而不见地走出宫门,各自乘车回府了。好容易,他觉得鼻血止住,用袖掩着脸快步走到宫门,见外边只孤零零剩下一辆马车。那赶车的阮家车夫正焦急地徘徊,看到他出来,忙上前禀告:“老爷,老爷,刚才青原侯府打上门了!”
正在上车的阮文诚听到消息,一时没注意撞上了车棱,好容易止住的鼻血又热乎乎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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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头大
按阮玉的话来说,最近阮府红遍京城,成了绝对的新闻热点。你看府门外,街角处那探头探脑的各府下人,可不就是一个个活脱脱的狗仔吗?只可惜这年头没有报纸杂志,否则她定是近期八卦周刊的封面女郎。
或许是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又或许是不想在皇帝面前留下差印象,魏大人最近可是带着京律南司的捕快,借着京捕南司的捕快可着劲地在阮府里折腾,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出证据或反面证据来早些了断阮家小姐嫡庶之案。
一个个丫鬟婆子尽数被询问,包括近年来已经出府的,也尽可能找到查问一番。
卢丽娘多年来的所做所为渐渐暴露在公众之前。在顾茉雅“死亡”后,她虽无当家夫人之名,却行使着当家主母的权利,事实上,因阮文诚没有续弦,也没有其他妾室通房,她独宠阮府,是阮文诚多年来唯一的女人。
若没有阮玉的击鼓鸣冤,外人看来或许还赞一声阮文诚对顾茉雅情深意重,如今结合种种,怕是要叹一声卢丽娘手段高明,阮文诚狼狈为奸。
她对顾氏所遗留的嫡女爱胜亲女,哪怕阮大小姐对她严辞令色,她也温柔以对,动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她对自己的亲身女儿极度疏忽冷淡,既不疼宠,也不严教,完全放任自流,哪怕阮二小姐装病逃课,她也不闻不问。
若没有阮玉的击鼓鸣冤,外人看来或许还赞一声她善待嫡女,难得贤惠,如今结合种种,果然疑点重重。就算她善待嫡女,也没必要恶待亲女吧?除非……
证据越来越对卢丽娘不利,同时也越来越对阮珺不利。按照阮玉的诉状,卢丽娘和阮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同损。
严嬷嬷听到消息后,偷偷回了一趟阮府,正好劝阻了想去告诉阮珺真相的卢丽娘。“小姐,小小姐不明真相,当了多年的嫡女,当会理直气壮地辩解。若是现在告诉她真相,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小姐若是一时心虚,反倒容易露出破绽。”
卢丽娘叹了口气:“嬷嬷说得有理,倒是丽娘鲁莽了。只是如今这形势,不说外头议论纷纷,连老爷似乎也有些动摇了,昨儿还来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严嬷嬷分析道:“其实对小姐最不利的并非这些传言,倒是阮玉那小贱人最早拿出的人证物证,好在插手此事最多的三号没有被抓。老奴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杀掉小六,毁掉那张方子,小姐你暂放宽心吧。”看着憔悴的卢丽娘,她忍不住心疼地道,“不过几日没见,小姐怎瘦成这样了?是不是院子里那些贱婢不好好做事?”
卢丽娘素手抚着樱桃小口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为何,夜里总睡不安稳,似乎做了噩梦,醒来后大汗淋漓,只是梦中之事却又回想不出。”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小姐心思重了,身边又没个得力的帮忙。小姐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快了了此事的。”
“劳烦嬷嬷了。”卢丽娘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两日后,京律南司传出消息,有人夜闯地牢,想刺杀阮玉提供的证人尹小六,结果被逮了个正着。经过审问,他说自己是个专门接单替人解决麻烦的杀手,与他接头之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蒙了头脸,看不到面目。但是他特意注意了下主家的声音,是个女声,虽刻意掩饰了,但听起来年纪应该不算小。
然后,阮玉指出,卢丽娘院中有一严姓嬷嬷,武艺高强,或就是那蒙面之人。魏司长传唤严嬷嬷准备让那杀手辨认声音,却怎也没找到严嬷嬷,倒是阮府有个小丫头透了信息,说两日前深夜曾见过卢丽娘房中倒映出两个人影……
正当魏司长决定传唤阮府一众主子公开问话时,忽然又有意外发生。有一丫鬟背着个包裹跑到京律南司门前,直接敲响了冤鼓。
“台下所跪何人?”
“民女现名慢慢,为阮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
魏司长眉头一皱:“为何击鼓鸣冤?”
“民女有冤要伸。一要状告那阮府卢姨娘偷梁换柱,草菅人命!二要状告那阮府二小姐鱼目混珠,冒充阮府嫡女。”
魏司长有些不耐烦:“如此,你是来替阮大小姐辩解的?此事本官已查了个七七八八,自然会给阮府上上下下交代,你莫要横生枝节!”说着,他的语气已颇为严厉。
“大人容禀,民女此状不为小姐,为的却是自身。那阮二小姐击错了鼓,民女才是真正的阮家嫡女,顾氏血脉!”
啥?又冒出个自称嫡女的来?
魏司长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堂上诸多捕快也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啪!”魏司长惊堂木一敲,“大胆!竟敢口出狂言,戏弄本官!你不过一区区婢女,长得跟阮老爷一点都不像,还敢冒充嫡女,真当本官好欺骗不是?来人,给本官乱棍轰出……”
“慢!谁说民女跟阮老爷一点都不像,大人请看!”暗珏说着取出一方早已准备好的湿帕,在脸上抹了几抹,将画上的掩饰全部擦去,露出一张明丽的容颜来。
魏司长看着这张酷似阮文诚的脸有些惊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珏娓娓述来,将自己的身世来历①38看書网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将身上的包裹呈上,里面是一套婴儿衣物和襁褓。
她又道:“那卢氏见过民女不久,就对民女下手,若非民女还算机灵,怕早已成了乱葬岗上的一堆白骨。民女百思不得其解,她高高在上一当家姨娘,为何要为难我一小小婢女,于是想方设法易容重入阮府,经过多方查探,获知十二年前阮家两位小姐曾被奸贼所撸,被救回府后满脸红斑,与民女甚是相似;又找了当年的老人验证了婴儿衣物确是阮府所有,联想到卢氏的心狠手辣,民女才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魏司长听着头都大了。这丫头说得也有道理啊!你说一个当家姨娘,好端端谋害个丫鬟干什么,哪怕哪个丫鬟长得跟老爷十分相似……
看来,一切又得重新开始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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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开审
等梨花送消息,暗珏从京律南司回来就直接向阮珺坦白来了。
阮珺听罢,看着她心里暗忖,难道是魔法契约失效了?她微微蹙眉道:“为什么?”
暗珏坦诚道:“你是你,卢丽娘是卢丽娘。虽然你们是亲母女,然你向来待我以诚,故我也不愿意毁了你平静的生活,只想悄悄报仇了事。只是那阮玉不知是卢丽娘哪里抱来的野丫头,平白享着富贵不说,竟还想鸠占鹊巢。我虽甘心让你占着嫡女之位,却不甘心她夺走嫡女之位,享受我原本该享受的身份地位,也不忍心她得势后伤害于你。因此,我宁愿重拾自己的身份,给自己正名,也能保护你不受欺凌伤害。”
阮珺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一团浆糊,听起来,似乎暗珏还是为了保护她才去击鼓鸣冤的?
她细细思索半天,猜测着在暗珏的概念里,应该暗珏是被谋杀的嫡女,阮珺是被调换的卢丽娘亲女,阮玉是卢丽娘不知哪里抱来的野种……这,似乎是这一世原本的剧本吧,只是被自己指挥着骷髅捣了局。所以,暗珏是看到了阮玉的种种证据指向对自己不利才毅然决然地站出,期望以真实嫡女的身份守护自己这个庶出妹妹免受阮玉的欺凌……
好混乱!好神逻辑!看来,不是魔法契约出了岔子,而是魔法契约起了作用。阮珺哭笑不得地看着异常真诚的暗珏,她是该感激魔法契约因为它的制约使得暗珏对自己完全没有恶意呢,还是该佩服暗珏能在忠于自己的前提下想到这么拐弯抹角保护自己的办法……
她抚着额头,感觉有些头疼,这个傻傻的暗珏她有些下不了手报复了怎么办?都已经签约成为自己手下了,最多多给点活让她干干。
在阮珺异常纠结时,阮玉被突然冒出的暗珏吓了一跳。不可能啊!难道自己被真阮玉的灵魂欺骗玩弄了?难道她从穿越那刻起就在演戏?这,这也太惊悚了吧!
阮玉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自己借尸还魂时继承的那部分记忆,与真阮玉灵魂所述说的是相符合的。所以,出错的应该是暗珏,也就是说她在说谎!
红斑?红斑可以巧合!皮肤过敏长些红斑很正常不是?只是这架空世界里的人没有见识,大惊小怪而已。什么衣服襁褓,或许就是卢丽娘拿来给她混淆视线拖延时间的!混水才可以摸鱼嘛!
想着,她也就不在意地丢开了。
魏司长按着暗珏的说辞,派人找到了宰咸村,摸清了暗珏的底细。村里人说,李老根是从河里捡来的红丫,好容易养大了些,忽一夜全家中毒死于非命,那童养媳红丫也不见了踪影。对此村民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说红丫故意毒死了养父养母和傻丈夫,畏罪潜逃;另一派则说红丫作为童养媳,忍饥挨饿,或许根本没有吃那一顿,所以逃过了一劫,只是小小孩童看着死人害怕所以逃了……
魏司长没有理会宰咸村的这桩多年前的命案,没有苦主,他吃饱了撑的现在去管这闲事。还是早些料理了那桩震惊全京城的嫡庶案方是正理。为了证实暗珏的身份,他找了两个村民来到京城作证。
锦贝让梨花给阮珺带了信,安慰她不要担心,必要时她和林味可以出来替她作证。阮珺连忙让梨花看住她,她若出现,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事情会更不可控。不说其他,对于她的别嫁,唾沫星子就会淹死她。
锦贝不愿放弃帮助女儿,但也不想给女儿添乱,苦思冥想之后给魏司长写了封匿名信,建议他去找音云寺的清辰大师。他佛法高深,素有清名,又曾在阮珺阮玉满月时替两人看过面相,若是能替阮珺作证,阮珺无忧也。
魏司长见到此信,顿时一拍大腿,妙啊!那阮玉、暗珏调查地他一头雾水,阮珺又一声不吭,他心中正没有主意。清辰大师,这清辰大师好啊!他之一言,就是一颗定心丸啊!
“快,快派人去请清辰大师!”魏司长立刻吩咐捕快往音云寺而去,嘱咐着若是他如今不在音云寺,也务必要打听出他如今身在何处。他才不信寺里的主持对清辰大师所在毫不知晓呢!
因为京城最近最热的热点就是阮府的嫡庶案,所以连带着调查审理此案的京律南司衙门外也布满了双双八卦的眼睛耳朵。去请清辰大师的捕快才出门,消息就迅速飞遍整个京城。于是,阮珺知道了,阮玉知道了,暗珏知道了……
阮珺想:那清辰大师说自己是凤凰之体,不知是瞎蒙的,还是真看出来的。若真是从面相看出来,应是有些真本事,当能证实自己的嫡女身份。
阮玉想:这清辰被传的神乎其神,或许真有几分本事,能看出自己的嫡女身份来。听说他素来不畏权势富贵,想来阮府上下应该还收买不了他。
暗珏想:自己的证据终究还是薄弱了些,有他证实自己的嫡女身份,自然更好。
如三人所愿,这素来到处乱跑的清辰大师最近几日还真安安分分地呆在音云寺里,看到捕快上门,他还笑了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正想着施主会来,施主就来了!”
接到了清辰,魏司长赶紧大开衙门,传询阮府一众人等。阮珺一身大红衣裙,戴着浅粉色的面纱;阮玉一身素净的白色孝服,如庙会时垂着白色面纱;暗珏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衫,戴着个小巧的银色面具。
青原侯面无表情地坐于一侧。他是阮府真嫡女的亲舅舅,此来旁听倒也合乎情理。其余围观的却是站于门外,多是好看热闹的民众,还有些府邸的家仆。
看着亭亭玉立的三个背影,又看看另一侧显眼的黑色大鼓,他们兴奋地小声议论着。
“威武——”
堂内堂外顿时寂静无声。
魏司长按着流程先问了三女的身份,而后让三人各自陈述一番。阮玉、暗珏讲毕,他转向阮珺,问她可有什么话要讲。
阮珺微微一笑:“民女暂时无话可说。既是她们怀疑民女的身份,自然是由她们先呈上证据。总不能街上随便跑来个女子说她是某府小姐,那小姐就得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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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审相
魏司长审案前自拿定了一个主意,期以此之矛攻彼之盾,以彼之矛攻此之盾。故此,他一一请上人证物证,或当庭询问,或当庭鉴定,再由三女自行提问。
阮玉提供的主要证据有二,一是物证毒方,二是人证尹小六。毒方,经大夫验证,其效确实可引起婴儿皮疹,治愈后无后遗症。为严谨计,魏司长特招募了一户家有婴儿的人家充当自愿者,试验了下药效,待皮疹发出后,请了当年另外四个婴儿的家人、诊病的大夫辨认,确认毒方无误。而另一方面,他也同样请了来自宰咸村的村民辨认了红斑,证实暗珏当年的症状也十分相似。故,对此物证,三女皆无意见。
人证,尹小六当堂承认自己当年参与了调换一事,但从阮府掳出两位小姐的是在逃的三号。故暗珏冷笑道:“既你非亲手掳人者,怎知那三号中途没有动过手脚?或许,正是在那路上,他将我扔进了河中,找了个野丫头鱼目混珠呢?卢丽娘心狠手辣,人又聪明,怎不知斩草要除根的道理呢?”
暗珏提供的主要证据为:一是她当年身上的红斑与那六婴案重合,二是卢丽娘见了她容颜就狠下毒手,要杀人灭口。阮玉冷笑指出:“此毒会引起婴儿皮疹红斑,但并非出现红斑皮疹的就一定是中了此毒,是巧合也不一定。不然,也请个给暗珏当年看过病的乡下大夫详细地说说脉象?”
暗珏默然。她那红斑可是慢慢褪去的,期间并没看过大夫。李老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当小狗小猫养了,待她脱去红斑露出庐山真面目后,才发现她原来竟还是个美人胚子。所以,大夫什么的就别想了。
阮玉还详细请教了下魏司长那藏匿六个婴儿的所在及宰咸村的所在,冷笑道,按暗珏之论这河水竟是将一个婴儿直接冲出了几百里路,这婴儿被救上后竟还能活蹦乱跳,简直是荒谬透顶。难道河神爷是她家亲戚,还特意保护不成?
至于卢丽娘谋害暗珏,阮玉倒也没替卢辩解,只是道,卢丽娘本就心狠手辣,最是蛇蝎心肠,或许她下手纯粹只是见暗珏长得像老爷,心中不忿罢了。
阮珺甚少开口,只是看阮玉暗珏争锋相对尔。最后魏司长顺理成章推出清辰大师,说大师当年看过阮府两位小姐面相,人之一生,容颜易改,面相不易改,当能一辨真假。
待清辰大师一上堂,堂下门外顿时哗然。这圆鼓鼓的长成个葫芦状的老头就是闻名天下的清辰?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白瞎了他那个听起来俊逸不凡的法号。
清辰大师笑眯眯地对着魏司长唱了个佛号,而后看向阮珺、阮玉、暗珏。
一眼扫过,他收敛了轻松,换上了惊异凝重。“奇怪,真是奇怪!”阮珺是那凤凰之体的面相无误,暗珏面上也笼着薄薄的凤凰之气。而那阮玉,面相模糊不定,隐隐透着强大的气息,显然也非曾经看过的那个命运坎坷的庶女。
魏司长见他沉吟半天就是不开口指认,心中闪过一丝不妙。他再等了片刻,终忍不住问道:“大师可看出真伪来了?”
清辰大师闻言再度凝神辨认,忽见阮珺掩映的袖间露出一截熟悉的佛珠,刚欲开口说什么,却闻旁边阮玉冷哼一声,恰似一杆巨捶重重击打心房,顿时感到胸口一闷,喉间涌上一片腥甜,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十分灰败。
堂上堂下,衙内衙外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大师——”魏司长站起,“快扶大师坐下!”
清辰大师挥挥手,苦笑道:“贫僧失礼了!这三位小姐面相皆贵重,贫僧眼拙,竟无法一辨真假。贫僧无颜,就此告辞。”
他擦擦嘴角的血迹,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魏司长面色异常难看。他瞪了眼请来清辰大师的捕快,这些混球,别是找不到清辰怕不好交差,随便找了个酒肉和尚冒充于他吧?看他长相,就不像个仙风道骨的高僧样。又或者,这清辰原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酒肉和尚,亏自己还对他负以重望,我呸!
只是清辰可以拂袖走人,他魏某人却不可以撂担子不干。别说这案子已在皇帝面前挂过案,就说这涉案的真阮大小姐,那可是当今青原侯的亲外甥女,五皇子的未婚妻。他自从那夜被阮玉一通不孝鼓架上火架子,就已经骑虎难下了。
倒是青原侯,他既然是阮嫡女的亲舅舅,说不准能知些阮府的密辛也不定。他转身对看戏的青原侯拱拱手:“侯爷,可有何指教?”
青原侯儒雅一笑:“本侯不曾学过刑讯审问,于问案查案一窍不通,可谈不上指教。大人自行问案即是。本侯还想学习一二呢!”他一脚将皮球又踢回给了魏司长。
刑讯审问?魏司长灵机一动,这嫡庶问来问去,他怎漏了那最主要的人物----卢丽娘!如果真的有调换,可不就是卢丽娘指使的吗?如果还有谋杀,那也是她指使的啊!所以,她才是那万恶起源吧!
他传唤了卢丽娘,惊堂木一拍,直接厉声喝道:“卢氏,你为何对非亲生的阮大小姐百般照顾,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视若无睹,弃而不顾?”
卢丽娘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三女,跪倒后嘤嘤哭泣道:“大人,妾身已知错了。因夫人生前待妾身亲如姐妹,妾身心中甚是感恩。妾身上京途中,见多了那世间有了后娘又有后爹的薄凉,故心中怜惜大小姐,常想照拂一二。谁知妾身笨拙,竟因此疏于管教二小姐,致使她肆意妄为,敲击不孝鼓,企图以“孝”一字挟瞒天下。因妾身无心之过,累及大小姐名声,妾身满心羞愧,恨不能亲自捶打一番不孝女。只是那阮玉无论罪孽如何深重,总是妾身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妾身实不忍真相大白之日,她受千里流放之刑,故恳请大人到时能让妾身替她领罪,也算是补偿这么多年忘记给她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基本是隔日更。
码到十二点,实在睁不开眼了。若有bug,请帮忙捉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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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合血
阮玉、暗珏齐齐冷笑一声,这贼妇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啊!明明心如毒蝎,还非要装一副慈母情深,实在令人作呕。
魏司长不置可否,道:“卢氏,你莫要狡辩,那尹小六可是已经招认是受了你的指使调换婴儿,而且去杀他灭口的杀手在被当场擒获后也已招认,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而买命的接头人是个有些年纪的女子。听说你身边有个严嬷嬷,武艺高强,如今何在?”
卢丽娘继续泣声道:“大人,妾身并不认识什么尹小六尹小七的,实不知那尹小六为何要诬蔑妾身。妾身那嬷嬷虽有些武艺,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她常年伴随妾身左右,怎会认识什么杀手之类。那日,因她迷症发作,妾身将她送出府治疗,此事全府皆知,大人一查就清楚。此后,妾身并未见过嬷嬷,大人要找她,不如就往庄子里去找。只是,严嬷嬷生性善良,断然不会做出买凶杀人之事。或许是小女弄出的贼喊做贼混淆视听的把戏,又或者是那杀手为减轻罪责,胡乱攀附。大人英明,应不会受他们蒙蔽吧……”
魏司长听得有些心烦意燥,惊堂木一拍,再喝一声:“卢氏,那你又如何解释谋杀暗珏一事?”
卢丽娘大喊冤枉:“大人,那日妾身让人唤她来月香院是为了让人量她们的尺寸,预备日后发放每季衣服。除了暗珏,大小姐屋里的另外一个丫鬟悠悠,二小姐屋里的新婢暗香、暗梅都来过妾身的院子,并没有针对于她。妾身院子里的丫环婆子们都可以作证,她进院子时,妾身根本没有近过她的身子,何来谋杀?”
“那你又为何匆匆将她挪出,甚至故意拦住阮大小姐去路,不让她们主仆相见?”
卢丽娘眨眨眼,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掉落。她哽咽道:“府里常用的李大夫说她像是得了疫症,妾身怕大小姐一时心软,留下暗珏在府中,将疫病传染开来,所以才狠心拦住大小姐不让她靠近……”
暗珏实在看不惯她的嘴脸,冷笑道:“疫症?是中毒吧!见我逃脱,还派人到处追杀我……”
卢丽娘面色一整,严肃道:“大人,这暗珏本就是我阮府买进府的丫头,虽暂时将她挪出府邸养病,但一日没有发还卖身契,就一日还是我阮府的丫鬟。身为丫鬟不辞而别,就是逃奴,妾身派人去追逃奴有何不可?”
“是无不可。”没等魏司长回答,暗珏已呵呵一笑,“只是请问卢大姨娘,你派的什么人去追拿我这个逃奴啊?似乎不是阮府的家仆婆子吧?一个大户人家只在后院理事的姨娘,竟能认识江湖中的三教九流,当真让人大吃一惊啊!”
卢丽娘面不改色道:“妾身只是让严嬷嬷去办此事,或许是她早年认识的人。毕竟她有一身武艺,年轻时也曾在江湖上混过,或许拐弯抹角有些香火情分,又或许是她托人,人再托人,辗转如此。”
她说着说着又将一切尽推于严嬷嬷之身。偏这严嬷嬷没有寻见,即便场中所有人都认为她在说谎,也没有证据。
魏司长轻抚额角,这案子该怎么审啊!若这卢丽娘是寻常人家的贱妾,他也就大刑伺候了。只是听说这卢氏是为良妾,更是阮府无名有实的当家二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有些顾虑。
他为难地看向青原侯:“侯爷,您看?”
青原侯眯了眯眼,忽悠悠道:“本侯年轻时喜好收列古籍孤本,曾在一医书上见滴血认亲之法,颇为灵验。”
滴血认亲?阮玉听了心中好笑,这又不是前前世验dna做亲子鉴定,有超高准确率。血液相容相斥的原理可是看血型!譬如两个都是a型血,输血都没问题,更何况各一滴血。想当年,她看了几部电视剧后,可是好好上网搜索学习过血型。滴血认亲什么的根本不准确!
只是她所鄙夷的技术在这个架空的时代却似乎还是属于比较超前的,青原侯提起,魏司长竟还一脸茫然,恭敬地请青原侯解释了一番,操作原理果如阮玉在前前世电视小说中所见,有亲子血缘关系滴血可相融,无亲子血缘关系滴血不可融。
阮玉倒是很想驳斥一番青原侯,好好给他普及下最基本的血型问题。只是话还未到唇边,就又被她咽了回去。跟古人解释什么是abo血型?是不是还要解释下什么叫抗原,什么叫抗体,或者凝集素,抗凝集素啊?
魏司长可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阮玉□裸鄙视着,事实上,听到青原侯提出的这个办法,他乐坏了。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啊!而阮珺、暗珏不知血液学概念,无知者无谓,倒也只是好奇地听着魏司长吩咐手下,一个去请阮侍郎,一个去拿碗来。
一共六口碗拿上来,齐齐排成两排。等到阮文诚到来,就开始了滴血认亲。
三口碗,阮文诚分别与阮珺、阮玉、暗珏合血。
三口碗,卢丽娘分别与阮珺、阮玉、暗珏合血。
片刻后,结果出来,阮珺与阮文诚滴血相融,与卢丽娘滴血凝结;阮玉与阮文诚不融,与卢丽娘滴血不融;暗珏与阮文诚相融,与卢丽娘相融。
结论是:暗珏是阮文诚与卢丽娘的亲生女儿,阮珺是阮文诚的女儿,但不是卢丽娘的,阮玉与阮文诚、卢丽娘都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结果震惊了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除了阮珺。
“不应该啊!”阮玉皱紧了眉头,开始回想自己查过的血型知识,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不可能!”暗珏脱口而出,随即嫌恶地瞪向卢丽娘,那个恶毒的数次谋杀她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亲娘!搞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不可能!你们在说谎!”最震惊最失神的却是卢丽娘。她愣愣地盯着那三口碗,在魏司长以为她傻了的时候,一把将碗哐当扫落在地,冲着魏司长桀桀笑道,“你们还真是好算计啊,竟然想出这种把戏来诳我!暗珏,哼哼,这个恶毒的臭丫头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阮玉,一把将她抱住,大哭道,“阮玉,阮玉,玉儿,娘知道错了,知道这些年来对不起你,你原谅娘好不好?你才是娘的亲生骨肉啊!”
作者有话要说:预祝六一儿童节快乐!(6.1陪孩子,不更)
话说,关于血型,我自己有些糊涂了。
a:红细胞带a抗原,血浆带b抗体
b:红细胞带b抗原,血浆带a抗体
ab:红细胞带a、b抗原,无抗体
o:无抗原,血浆带a、b抗体
如果输血,同型没问题
o所谓万能输血者,少量的话,因为其输入的抗体会被稀释,也没问题。量大不行。
ab所谓万能受血者,少量的话,因为抗原抗体结合少,也没问题。量大不行。
但滴血认亲,一滴血对上一滴血,我就不是很确定了。
如果父亲是a型,女儿是o型,那能相融吗?
又比如父亲是ab型,女儿是a型,那能融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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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认罚
阮玉挣扎出卢丽娘的怀抱,几步退到黑色大鼓旁,阴沉如玄铁的目光逼停了想要跟上的卢丽娘。
魏司长目光扫过全场,开始断案:“今阮氏嫡庶一案,已水落石出。阮大小姐确为嫡女,为此案牵连受累,实为无辜。原阮二小姐击不孝鼓状告府中长辈,既属诬告,又非阮氏血脉,当判千里流放。暗珏姑娘,实为阮府庶出二小姐,阴差阳错,颠簸流离,当由阮侍郎领回府中,好生抚慰,善待善养。卢氏亦无辜,怜其不明真相,骨肉分离,无罪释放。”
他方判完,那边阮玉抓起黑色大鼓旁的鼓棒,大声笑道:“荒谬,荒谬!可笑,可笑!”
魏司长沉声道:“本官知你状告不成,反失了原本的小姐身份,心中必然后悔。只是本官在接手你此案前,曾三番两次劝说于你,奈你不听。如今罪有应得,自当认罪服罚,何以又口出狂言?”
阮玉笑道:“你这昏官,那么多确凿的人证物证,你视而不见,倒信这不知真假的合血之法,不是可笑是什么?若这合血之法十分灵验,为何没有列入晋国常规断案律法依据中?你如此胡乱断案,本小姐断然不服,定要再敲响这不孝鼓!生当告御状,死亦告鬼状!上青天,下黄泉,就不信这世间无人主持公道!“”
她立于黑色大古鼓之侧,昂首挺胸,白衣素服,衣袂裙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风系魔法……
阮珺心中闪过一丝凝重。这阮玉难道也跟她一样,具备万中无一的全系魔法属性?
魏司长又羞又恼,又恨又惧,半晌才道:“本官自诩尚公正严明,你既说合血法不够严密,本官且问你,你要如何才信如何才服?”
阮玉侃侃而谈,笑道:“大人若当真公正公平,不如找两百对人前来试验。若一百对有血缘关系的都合血相互融,一百对无血缘关系的都合血不融,民女自当此法有效,再无异议。”
魏司长方想说话,青原侯先道:“此话尚妥。既此法由本侯提出,不如就由本侯出资,每个自愿参与试验的人都可领钱百文。”
此话一出,门外看热闹的许多人顿时纷纷叫嚷起来,要报名自愿参加试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凑够了百对名额。有那机灵的,直接一家三口上,父子女测试有血缘关系的,夫妻测试无血缘关系的。
测试开始,阮玉面色越来越黑。几十对测试过去了,合血法还没出现例外。是巧合吗?还是这个世界的血型规则若斯?难道,自己当真不是阮府嫡女?
同时,卢丽娘的面色却越来越白。如果合血法可靠,魏司长没有断错案,那么无论中间的过程如何,阮珺都不是她的女儿,那个从乡村到京城扬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恶毒丫头暗珏才是。想到自己十多年的心血是在养虎为患,想到自己几次三番谋害自己的至亲骨肉,若非暗珏命大,十二年前她就已溺死在阴冷的河水中,她就忍不住全身发颤,脊背冒起阵阵的寒意,胸口也是闷闷得透不过气来。
排队等候测试的人越来越少,阮玉忽然灵光一闪。她今儿个真是够傻,险些自误了。她是谁啊?是有主角光环的穿越女主啊!就算这个世界的规则说:血型没有aboab,只有亲缘不亲缘,她身负金手指,难道还不能创造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结果吗?
她本来就是不是土生土长的阮玉,要的当是嫡女的结果,不是嫡女与否的真相。所以,就让她亲手毁了这世界的血型规则吧!
想到此,她嫣然一笑,凝集了极少的风元素,将最新测试的那对父子滴落的血珠包裹了起来……测试到现在,两百对人已过绝大多数,负责的人已有些懈怠,只是例行公事,测试的人也是异常轻松,等着过场领钱。
“融合!”负责的捕快没有细看,匆匆喊道。
“嗤——”阮玉一声嗤笑,“大人当真好眼神,这也叫相融?”那捕快再定睛一看,两滴血珠滴溜溜圆,靠得极近,却分明没有融合。他尴尬地眨眼,再眨眼,甚至还作弊地端起碗来说着:“光线不好,我再看看”,将碗轻轻地摇晃了几下。只是那血珠仿佛有仇似的,依然不肯融合……
“好你个贱妇,竟然给老子戴绿帽子,还让老子帮你养野种,老子杀了你……”那测试的男子一把推倒自己的儿子,冲到旁边,抓住等着测试的一个妇人当堂殴打起来……
那妇人哭哭啼啼,扯着他的衣襟嚎哭:“二爷,二爷,克儿真是你亲生儿子啊!你,你既不信我,我以死明志……”她挣扎着从那男子的拳下出来,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却被早有准备的阮玉一把抱住,“大嫂莫急,本就是这合血法不准。”她抬头指着旁边惊惧的男孩扬声道,“大伙看看,那孩子长得跟他爹一模一样,怎会出错!所以,定是这合血法不准。”
魔法作弊!看到那男子眼中犹且流露出的一丝狐疑,阮珺忽心中升起一股怒气。阮玉如此行事,当真不折手段!她难道不知道就算解释了,这件事也会在这家人心中扎下一根难以拔除的刺,日后当会时不时发作,刺得人遍体鳞伤!
“我来看看。”她上前要过碗,默念着收去了裹在血珠外面的风元素,看着鲜血融合,吃惊地递给了捕快,“融了啊!刚才是位置没滴好,两滴血根本没碰到吧?要不再来一次?”
阮玉身子一僵,猛然回头,目光撞向阮珺,带着吃惊、狐疑、兴奋、期待……
哈,没想到这阮大小姐也会魔法!隐藏的真是够深啊!有趣!有趣!
她一把放开那妇人,笑道:“那就再测一次呗!”
这一次测试,似乎没再出意外。因为两滴血顺利地融合在了一起。而后,也很顺利。当然,没有人注意到阮珺、阮玉分别隐藏在面纱里的表情变化。
就这剩下的十多对测试组,两人已魔法过招了不下百次。只是每次,阮玉似乎都略逊一筹。
合血法证明行之有效。阮玉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阮珺,将鼓棒往黑色大鼓上一扔,俯首认罚。不就是流放千里吗?听说这晋国附近还有几个国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穿越女主,难道还怕棋逢对手吗?势均力敌的对手,才是穿越主角成长的磨刀石啊!今日她暂避锋芒,明日当会卷土重来,让阮珺俯首称臣,如此刺激、有趣、精彩的人生,方不枉费她穿越两回。
她认命了,那暗珏虽不服自己是卢丽娘女儿的判决,但受契约限制,认为此结果对阮珺甚好,也没提出异议。谁知那卢丽娘竟发起疯来,大笑着去拉扯阮珺,说阮珺不是嫡女,是她的亲女。
“嘻嘻,你们都错了!”卢丽娘手指一一点过魏司长、青原侯、阮文诚,“珺姐儿早被我换了,十二年前就换了!她才不是顾氏生的呢!如果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我自己的女儿不疼,去疼别人的女儿,我傻啊!嘻嘻,你们都被我耍了……”
“丽娘,你疯了?”阮文诚铁青着脸,去拉她去捂她的嘴,反被卢丽娘恶狠狠咬了一口。她砸吧了一下唇齿间腥甜的血,看向阮玉,“你们不是奇怪为什么我很冷淡玉姐儿吗?嘻嘻,她一个严嬷嬷不知从哪里买来的野丫头,老娘供她吃供她穿已经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关心她爱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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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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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结案
堂内的捕快,堂外看热闹的民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听着那飘入耳际的议论和嘲笑,看着他们指指点点,阮文诚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热血充头,他狠狠竖起手掌,一手刀劈在了卢丽娘的后脖颈上,顿时卢丽娘身子一矮,瘫软在他的怀里。
倒下时,卢丽娘还是微笑着的。经过几番起起落落,她的心智一时被仇恨迷惑了,扭曲了,心心念着就算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阮珺得意猖狂,所以她自曝了罪行,为此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亲生的儿子……
她以为她这番话就算不能彻底否认阮珺的嫡女身份,至少会有人因此存疑。只要皇家有人心存质疑,她这个五皇子妃就会泡汤的吧!既然自己的亲骨肉当不了五皇子妃,当不了未来的皇后,顾氏的女儿也不能当。
只是,卢丽娘没有想到,她倒下的太早了一些,竟因此错过了这场审案的最后一幕。
一个带着银鹰面具的青袍男子负手走进了京律南司,所过之处,围观者似被其气势所摄,莫不自觉让路。他说,他恰巧知道十二年前的这桩公案,只是真相与那妇人所说略有不同逍遥妃常:拐个王爷来暖床。
阮珺的目光不自觉地停驻在他的侧影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微微蹙眉,十二年前的真相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他又能说出什么?
青袍男子的声音有些低哑,有些怪异。他说,十二年前,他跟随师傅恰巧路过尹小六俩人藏匿盗来婴儿的院子,见到了蒙面男子更换两个婴儿的襁褓。他一时心血来潮,就怂恿师傅乘那蒙面男子暂时离开的时机,将婴儿重新换了回来……
原来如此!堂上堂下的顿时都吁了口气,恍然大悟。这下子,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包括阮玉提供的,暗珏提供的,卢丽娘提供的,一切都对应了起来。这才是真相,绝对的真相啊!
之后,魏司长纠缠了下青袍男子的身份,却是曾经颇有名气后来隐居的武术大师的徒弟,其名施年。
施年,施年,思念……
洛轻卓!
阮珺身子一震,惊骇地看向他。不是说他被打发去北方苦寒之地了吗?怎如此凑巧赶了回来,还装模做样替自己做伪证!他就不怕被皇帝逮住,治他一个擅离职守之罪?
仿佛心有灵犀般,洛轻卓转过身子,隐在面具下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只一瞥而过,回头淡淡告辞,又如一阵风,翩然离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为她证一言。
阮珺惊诧于他的惊鸿一现,心神恍惚下,都没注意听魏司长的判决。
“恭喜你了,我的魔法师姐姐,后会有期哟!”香风飘过,阮珺蓦然回头,阮玉娉婷地随捕快离去,白衣素服随风飘动,宛若一只灵动的白色蝴蝶。
卢丽娘被杖刑三十后释放了。她是调换了,不过调换未遂。她是谋杀了,不过谋杀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她留下了命。
只是,她现在活着,似乎比死也好不了多少。因为,在外人的眼中,她疯了。
阮文诚悄悄地派人接回了她,将她仍然安置在月香院,只是让婆子们看着,不许她出院门一步。虽非妻,但有妾如此,他最近也饱受嘲笑讥讽。
暗珏也被接了回府,改名阮珏,正式成为阮府的二小姐。因为卢丽娘,阮文诚怕自己的两个女儿会反目成仇,谁知这俩女娃儿感情倒好得很,这也算他唯一的欣慰了。
夜。月香院。严嬷嬷悄悄潜入卢丽娘的房中,看到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卢丽娘,顿时心中一阵痛惜,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小姐!”
“嬷嬷,你来了。”卢丽娘的语调平平的,没有一丝欺负。
“小姐,你受苦了!是老奴无能,老奴愧对夫人啊!”
“嬷嬷,我没事。”卢丽娘的双眸转动了一下,“我也没疯。”她只是借疯逃避阮文诚对她的恨罢了。现在,阮文诚肯定对她很生气,若她不“疯”,说不准会被他直接扫地出门。妾,不是妻,可没有离弃的各种规矩限制。若她被赶出府,可就再也见不到她那可怜的儿子谦凉了。
“小姐,要不你跟老奴出府吧。老奴可以去买一个大院子,再买许多丫鬟伺候你。”
“不,我不走。我要守着谦凉。阮珺恨我,说不准会对谦凉下手。阮珏那臭丫头肯定也不会护着弟弟。过一段时间,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老爷就会慢慢平息下来,到时我自能再拢回老爷的心来。”卢丽娘自信地看向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码一点就更一点吧……
实在睁不开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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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大刑
肖恒最近很不爽。
好容易乘着庙会连威胁带哄骗拉着阮珺玩了一天,再甜蜜温馨地带着她参加了皇家家宴,没想到碰上阮玉击不孝鼓鸣冤,直接质疑阮珺的身份,然后,没有然后,他直接被皇帝禁足了。
他担忧,他想去安慰阮珺,可惜负责看守的俩大内侍卫软硬不吃。他发怒,他拔剑威胁,如果他们不让他出去,他就自残。俩大内侍卫面无表情地道:“皇后娘娘有喻,五殿下若伤一手,阮大小姐就伤双手。”
肖恒瞪了他们半天,悻悻地将手中的剑□了木柱。他大喊:“影五!影五!”
“禀五殿下,影侍卫奉旨办事去了。”
好,好,连影五都被父皇给调走了,看来父皇母后是下定决心不让他见阮珺了。皇家不能接受一个身世稀里糊涂的女子做皇子正妃,也不能接受一个庶女做皇子正妃,对此,他能明白他们的用意,可是,一想起那夜珺丫头直直跪着流泪,他的心就忍不住揪痛。
他食无味,寝不安,每日里胡思乱想,没过几日就瘦得人憔悴。皇后获知后,又气又心疼,跟儿子一番推心置腹后,每日派人透些最近的进展给他。
好容易盼得结案,阮珺正了身份,他被解除了禁足令,影五也被皇帝放了回来,肖恒顾不得夜色已深,急匆匆拖着影五往外奔:“走,去阮府。”
谁知,两人飞檐走壁一顿乱走到了阮府,却发现阮珺的屋子里空空的,她竟不在。
阮珺去了哪里?
她去了林府。自从发现阮玉落水醒来会了魔法,她就非常谨慎,夜里几乎没去过林府,有什么消息也是通过梨花传递过来的。白天,那青袍男子出现,虽带着银鹰面具,声音也略有不同,但她还是直觉认出了他的身份,洛轻卓。对于他的昙花一现,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夜里,她顺从自己的内心急急赶往林府,也说不清究竟是想去见他,还是想去见久违了的娘亲,或者弟弟。
洛轻卓不在林府,事实上,他没有来过林府。阮珺问梨花,她是不是传了消息去北方。梨花摇了摇头:“洛公子倒是遣人来问了问消息。奴婢以为洛公子是小姐的师兄,关心小姐是应该的,所以没有瞒他。小姐,可是洛公子出了什么事?”
阮珺摇头:“无事。”见消息越来越灵通的梨花也没发觉洛轻卓的行踪,她不免微微松了口气。她虽无意嫁给洛轻卓,但多年相处,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友情,并不希望他因擅离职守而出事。
肖恒坐在云兰院中的玉兰树的树桠上等阮珺,等来等去没等到她,终忍不住让影五去阮文诚书房里看看。这阮家老爷可别为了他那恶毒的姨娘,迁怒珺丫头啊!影五很快回来,说书房黑漆漆的,听里面的呼吸,应该是阮家老爷睡下了,并没找阮大小姐训话。
肖恒想了想,又让影五去丹桂院看看。丹桂院里有顾氏的灵位,别被罚跪灵位啊!
传来的消息依然是没有九阳踏天。肖恒心起担忧,脸色越来越黑,正准备不管不顾闹一场时,阮珺踏月而归。
“丫头!”就着朦胧的月色,肖恒认出了翻上墙头的纤细身影,喜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一步跨去。
没注意原是在树桠上,他一步踩空,直直往树下栽去。影五抓他不及,顿时惊呼着“殿下”变了脸色。
阮珺听到熟悉的声音,猛一抬头,看到一个黑影正往院子里砸,瞬时射出几道柔和的风幕,托着黑影缓冲了冲劲。因此,肖恒虽摔了一跤,倒也不算严重。
“你怎来了?”看着从地上爬起的肖恒,阮珺的语气并不是很好。不说其他,这五皇子平日里对自己一口一个丫头热情地叫着,自己一有点事情,他还不是了无踪迹,到如今尘埃落定,他又开始夜闯阮府,无事献殷勤了。果然,皇家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看着阮珺比往日还要更冷几分的颜色,肖恒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他想要解释,想要安慰阮珺,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丫头,本殿下来看看你有没有瘦了。”
阮珺淡淡道:“那五殿下如今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她没再理睬肖恒,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关上了窗。
肖恒愣愣地看着她消失于门后,影子在月色中拉得老长老长。
估摸着阮文诚的怒气慢慢地消失,卢丽娘的“疯病”也开始慢慢好转。可是还没等她努力重新唤醒阮文诚的怜惜,几个捕快,一条锁链,直接将她锁着投进了天牢的刑房。
原来阮玉所告的两案,第一案虽不尽不实,可本质上并没说谎,只是阮珺遇上贵人幸得脱难罢了。第二案,在第一案了结后,阮珺沉默,暗珏沉默,阮玉弃权,一时间竟缺失了告状的苦主,于是不了了之。
但跟顾茉雅有骨肉亲情的并非只有阮珺,还有那顾茉雅的母亲——青原侯府老夫人,以及青原侯、顾二老爷。在肯定了卢丽娘曾行调换之举后,青原侯对嫡妹妹的死因产生了怀疑。
他派人暗中调查,就着阮玉状告时提供的些许线索按图索骥。给顾茉雅看过病的李大夫及太医,顾茉雅曾经的陪嫁丫头东琴、南书、北舞,甚至严嬷嬷的儿子,他都一一找过。那严嬷嬷儿子的下落还是他派人百般照顾流放的阮玉得来的。
调查越深,他的怀疑越深。终于,他和顾二爷一商量,怂恿起了魏司长去开棺验尸。魏司长不肯,说没有苦主要求,他不能这么做。于是青原侯直接递了一张状纸,替妹申冤。
棺木偷偷地被启了出来,里面别说尸体,连片手指骨都没有。不用多说,明摆着就是有问题啊!
魏司长和青原侯直接开始脑补,是谋杀吧!所以,为了斩草除根永除后患一劳永逸,凶手找了个机会干脆偷走了尸体。
而谋杀者,卢丽娘当然是第一嫌疑人,至于阮文诚有没有参与,那就要审问看看了。
不知道已开过棺的卢丽娘当然不肯认罪。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十二年过去了,有证据也该被时间冲没了。再说,若是认罪,她难逃一死。
于是,她死扛。
于是,各种大刑伺候!
继续死扛!
继续大刑伺候!
痛之极致,欲-仙-欲-死!
作者有话要说:刑罚什么的,亲们自己脑补吧……
我就不血淋淋地描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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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劫狱
清辰大师被送回音云寺后,直接病倒,没几日就圆寂了。圆寂前,有一黑衣人,号称影一,悄悄与他见了面,并奉旨问了几句话。
“曾经的丫鬟,现在的阮二小姐面相如何?”
“曾经的阮二小姐,现在的流放之囚面相如何?”
清辰大师的回答除了这影一,及影一的汇报对象,再无人知晓位面超级基地最新章节。只是当日皇帝悄悄下旨令追回尚在流放途中的阮玉。谁知等影一带人赶上押送的捕快,阮玉早已偷偷逃走。影一四处寻访,这阮玉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没留下丝毫踪影。
皇帝获知后,暗下海捕公文,通缉阮玉,令见到此犯者,能活捉则活捉,若是反抗,格杀勿论。再往阮府下了一道旨意,令阮大小姐与五皇子肖恒成婚时,阮二小姐陪嫁。
此旨意一出,百官议论,天下震惊。古往今来,可没听说过姐姐出嫁,妹妹陪嫁的,何况这旨意说得甚是不明不白。对此,皇后娘娘很不满意,她儿子是没人要了还是怎的,娶妻阮珺也就算了,毕竟顶了个凤凰命格,为何还要贴上个阮二,那可是个罪妇之后。
青原侯也不乐意,那卢丽娘谋了自己妹妹性命,到现在还死硬着不开口认罪,阮二同嫁五皇子,这不是给自己外甥女添堵吗?阮文诚当然也不乐意,好容易两个女儿在府里看着还够和谐,这去了一家府中,为了下半辈子,斗来斗去,又是何苦来哉!
对此,吹枕头风的,上书的,反抗的均不缺了。可皇帝见招拆招,轻松地很。他反驳皇后说:“正因是罪妇之后,故贬为陪嫁丫鬟,以示惩戒,有何不好?”
又对青原侯道:“正因那卢氏谋害了你妹妹性命,如今将她女儿作为陪嫁丫鬟,任由你外甥女处置,不正好有仇报仇,恩怨了结?”
又训斥阮文诚道:“朕看得起你,才让你两个女儿都嫁给朕最心爱的嫡子。你那庶女,长在民间,朕还没嫌她粗野,你倒来跟朕叫委屈了?你若觉得朕的小五配不上你家庶女,朕看这天下也没哪个少年郎配得上了,不如青灯木鱼,礼佛去吧!”
说得阮文诚冷汗涔涔,直跪伏于地,连连道:“臣不敢,臣知罪……”
此消息自也传入了锦贝之耳。锦贝担忧地对来林府的阮珺道:“珺儿,那丫头心性如何?若是随了她娘的性子,恐对你不利。不如让梨花、竹香随你回府吧,她们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当能助你一臂之力。”
阮珺谢绝了她的好意。她本无意嫁入皇宫,又何必为三年后的事情担忧呢?竹香、梨花也帮着安慰锦贝,说阮珺虽说毒术不怎么样,但一身解毒本领已深得林味真传,且她如今身边的几个丫鬟也有些本事,夫人不用太过担心。
消息飞啊飞,又飞到了北边边疆,传入了洛轻卓耳中。过了半月,一封私信通过梨花,传到了阮珺手中。
没有一字,仅寥寥几笔勾勒了两幅图案。一幅是美人中箭,一幅是两只大雕翱翔云际。
阮珺摇头,将私信折叠放入了芥石空间,只让梨花给他带了两个字:“勿念。”杀阮珏,用得着他动手吗?私奔?他不怕阮洛两府血流成河?
再说……阮珺有些发怔,前世,阮珏就是嫁给五殿下的,这世,即便身份改变,兜兜转转,依然要嫁给五殿下,这可是缘分啊,拆不散的两世姻缘,真爱啊……
这消息不知怎么的竟还传入了在牢里的卢丽娘耳中。被折磨得瘦成了皮包骨头的卢丽娘提出,要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见了就招认罪行。
经过请示,卢丽娘终于被批准见到了自己三番两次想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暗珏,现在的阮珏。
看到卢丽娘憔悴的苍老容颜,阮珏没有丝毫动容,眼神波澜不惊。她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事,快说吧。”
“我的儿……”卢丽娘抬起锁着锁镣的双手,想去抚摸阮珏娇嫩的脸庞,“娘对不起你,差点害死了你。可是,娘不是故意的,娘只是想给你谋个好前程,谁知阴差阳错,被人又换了回去。都是那贼人可恶,没事动了你的襁褓,差点害我们母女阴阳相隔……”
阮珏皱着眉头,道:“好了好了,那些陈谷子烂麻子的旧事,我都知道了,你别啰嗦个没完道印全文阅读。说吧,这次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卢丽娘泫然欲泣:“儿啊,娘进了这牢里,怕是出不去了。娘就你和谦谅两个孩子,谦谅是你的亲弟弟,以后就靠你多加照应了。”
阮珏冷笑道:“我亲弟弟?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女,可没有一个嫡出的弟弟,你太高看我了吧!”
卢丽娘讪讪道:“那不过是记名的……”
“记名?呵呵……”阮珺轻笑一声,凑近了道,“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那阮玉揭露得早,他现在恐怕已经死在我手里了。你托我照顾他?呵,我托你的福,这辈子就没学会照顾人,若说害人,倒还有些心得,可以和你交流一番……”
卢丽娘眯了眯眼,看着她有些扭曲的脸庞,心中暗叹,知她仍然记恨着自己几次杀她。所幸此次自己找她前来,托她照顾弟弟尚是其次。上回自己生下谦谅伤了根本,此生再无孕育可能,就在阮文诚身上也下了药,这辈子他就算再续弦纳妾,也不可能有第四个孩子。如此谦谅作为他此生唯一的儿子,又记在嫡妻名下,自当会有个好前程,倒也用不着太过费心。
而阮珏,她既心心念念记着对自己的仇恨,自己倒也不用替她打算太多,只是回想自己谋算了一生,功亏一篑,总是有些不甘。那顾茉雅害自己这些日受了如此多的酷刑,自己也该回报她一二才对,怎能任她女儿身居高位,得享倾世荣华……
她阴恻恻一笑,对阮珏开门见山道:“你倒真是我卢丽娘的女儿,够阴狠,够毒辣。听说你一路行来,竟谋害了不少人性命,真不知那皇帝为何要将你也嫁入五皇子府。或许,他是想让那阮珺折磨你报仇吧,却不知正好成全了你。”
她抬眼看看四周,又道:“这个牢我是出不去了,有些东西我今天就交代给你。你方便时不妨往我那月香院走一趟,那书房墙上挂着的月季图后有个暗格,里面有些瓶瓶罐罐,是我当年身边的林嬷嬷留下的,你都取了吧,小心些使用。再则我卧房多宝格上有个匣子,里面是我娘,也就是你外婆留下的一些物件,都留给你了。至于苏嬷嬷和她操纵的一干江湖人士……”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就算了吧。苏嬷嬷还算忠心能干,只是训练的那些手下着实愚笨,我怕你用了反受其害。三年后,你跟着那阮珺嫁入那五皇子府,虽说身份低微,若好好经营,未必没有机会翻身。”
她狰狞一笑,凑近了道:“这世上的男人,没几个真心实意的,或是爱那女子颜色,或是喜其才情过人,或是贪其权势富贵。只是想那五皇子,原已权势富贵逼人,未来若更进一步,更是人上之人,而所谓红颜易老,才情容易被取代,更何况你原也没有,若要得一份怜惜,必得万般忍耐。我观那阮珺,跟她那娘一样,甚是傲气,对五皇子也不够温柔,你日后不妨在此下功夫。男人,尤其是自以为是的男人,最喜欢女人崇拜的目光……”
她无视阮珏羞红了的一张小脸,谆谆嘱咐着,不顾她才年方十二,将自己对付阮文诚的经验倾囊相授。末了,她道:“你且记着,对于男人,嫡子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万不能让阮珺生出嫡子来,就算生出,也得狠心灭了,或者借刀杀人。否则,你将来更没有立足之地。至于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办,娘也帮不了你了……”她心中冷笑,一介小小侍妾谋害正妃嫡子,不用奢想以后了……看她这幅冷清冷意的样儿,自己也没必要替她谋害太多,只害了阮珺替自己报了仇就是了……自己瓶瓶罐罐里那些药,可是林嬷嬷精心研制出的,岂是寻常的药物。阮珺若服用了,这辈子都别想再有孩子。一个没有嫡子傍身的正妃,就算活着,也是痛苦,呵呵呵呵……
在阮珏离去后,卢丽娘痛快地招认了自己谋杀顾茉雅的罪行。魏司长问她将顾茉雅的尸骨移去了哪里,她虽惊讶不解,但还是本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让让别人痛快的本能,大笑说:“尸骨,哈哈,自然是挫骨扬灰了!”
旁听的青原侯恨极,上书皇帝要将卢丽娘千刀万剐。皇帝未允,只让秋后问斩。谁知忽一日,一群黑衣蒙面人闯入京律南司的地牢,将她劫持了去。而后,满城搜捕,竟没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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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装病
阮珏回府就将卢丽娘的嘱咐一一告诉了阮珺。如今管理着阮府家事的阮珺轻而易举地搜出了那些瓶瓶罐罐。看着旁边那小册子上用簪花小楷写的各种阴毒名称和用法,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些奇毒,还是送给林味去琢磨吧。
取下多宝格上的匣子,阮珺觉得有些眼熟,当年那支被她拆了的紫水晶蝴蝶簪子原本就是放在这里的吧。打开匣子,果然,里面放着的几件首饰无一不精美贵重,甚至连母亲嫁妆中的首饰有所逊色。
今生的阮珺比前世已增长了不少见识,可即便如此,匣中的一些物件她也说不出名称来。比如那双似玉非玉的晶莹温润的绯红手镯,比如凤钗上那颗龙眼大的碧绿珠子,还有一团淡蓝色的丝织物,团起不过掌心一握,展开竟是件薄如蝉翼的马甲……
遇到不认识的东西,阮珺下意识地用各系魔法元素去接触试探一二。结果这些首饰没对魔法元素产生反应,倒是发现那匣子底层充满了浓郁的木系元素。于是,她将里面首饰尽数取出,放在了一个空匣子里交给阮珏:“这些既都是你外祖母所留,还是你收着吧。倒是这匣子上的花纹,甚是精美,我想拿回去描摹描摹,过几日再还你。”
阮珏当然没有异议,甚至表示,既然姐姐喜欢这匣子,就拿去用好了,不必还她。
阮珺回到自己屋里,反复检查匣子,并没发现有打开暗格的锁孔。她琢磨半天,借着魔法元素的指引,小心地用风刃划开了匣子底部,从里面取出了一段小指手掌长短的树枝,光滑的淡绿色树皮上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外加两米粒大大的小字:“素素”,再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却是生辰年月日。
素素?想着这匣子原是卢丽娘母亲所传,或许,这是她母亲的闺名吧!看她母亲传下的首饰,精美贵重,几十年过去依然不见过时,出身当非寻常人家吧。
而这截树枝,断口碧绿,虽经磨制,显得光滑不扎手,但多年置放看起来依然十分新鲜,仿佛是刚从树上砍下磨制的,闻之带着沁人心脾的木香,令人精神一爽。于是,她将它连同瓶瓶罐罐一同送到了林府。
林味先在锦贝的帮助下看了小册子,当下眉头一皱,说:“这似乎是屈家的方子,你是从何处得来?”
阮珺道,“这是从卢丽娘书房里寻见的。屈家是何家?晋国似乎很少有姓屈的的。”、
锦贝当下道:“林味的仇家就是姓屈,屈姓在晋国确实少见,但在容国却是赫赫有名。”
阮珺笑道:“可能卢丽娘的母亲就是出自屈家吧!”说着,她将从卢丽娘房中取得的那匣子中的首饰描述了一遍,“我就觉得那些东西不像一般人家有的,连您堂堂侯府嫡女的嫁妆里的首饰都还有所不如呢!”又将那截小树枝递给锦贝,“这也是那匣子里找见的,这树枝于人有益,我在上面钻了个空,串了丝线,您日常佩戴着吧。”
“既对人有益,珺儿还是自己戴着吧。”母女俩正推辞间,林味一眼瞥见,惊诧道:“给我看看,这似乎是生命之树的树枝?”
说到生命之树,林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定了定心神,给两人讲述了容国的一段陈年往事。百年前,林氏的老祖宗、屈氏的老祖宗共助容国的开国皇帝羿荆打下一片江山,一医一毒是那羿荆的左膀右臂。只是这林氏和屈氏虽都臣服于羿氏,本身却是水火不相容,屡有摩擦,甚至多次闹出人命,成了世仇。原本羿氏是更信任林氏一族,毕竟毒术本身是一把双刃剑,可伤敌,一步小心也会伤了持剑之人,而林氏一族偏重医术,虽因学习解毒之术对毒也有些涉猎,但毕竟医者仁心,更可信任一些动天。谁知几十年前,那羿氏皇族的一纨绔宗室子弟竟于原始森林的一次冒险中得到了一棵生命之树,佩戴树枝不但对身体有益,更可百毒不侵。当下,林氏一族在皇家的地位急剧下降,后来,更因皇位更替,站位问题,被屈氏一族设计,带着冤屈被以谋逆之罪满门抄斩,只因故逃出来一个林味。
林味道:“这生命之树被移植后虽然成活,但听说生长十分缓慢,故其树枝珍贵异常,一般非皇家嫡系子弟不可得。按理,林氏覆灭,皇家对一枝独大的屈氏应有顾忌才对,怎会赐予他们生命之树的树枝。若是被他们研究出一种生命之树树枝无法解除的奇毒来,羿氏皇族岂非作茧自缚。奇怪,真是奇怪!”
“会不会那卢氏的母亲不是出自屈氏,而是羿氏皇族呢?”阮珺猜测道。她指着树枝上刻画的凤凰和名字,道,“素素,这应该是卢丽娘母亲的名字。”
林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这羿氏皇族不知为何,甚少生女,如果这素素当真是皇族贵女,按理不会流落民间。羿氏的姑奶奶可比晋国的长公主要有地位的多。”
“算了,这素素已亡故多年,卢丽娘也即将被秋后问斩,任她原本什么身份,多行不义必自毙。”阮珺感慨道。
林味笑嘻嘻看了她一眼:“倒是丫头你什么打算啊,真准备去当那什么的五皇子妃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阮珺,“要不要我调/教调/教你那那小殿下啊!”
锦贝掐了一把他的腰肉,将他推出了门外:“去去去,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怕带坏了孩子。”回头将门一关,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也低声问,“珺儿你对这婚事究竟怎么打算的啊?”
阮珺垂着头,把玩着锦贝的手指,低声问道:“娘,您怎么看?”
锦贝反手将她娇弱无骨的小手合在掌心,叹息道:“若依娘的本心,这嫁入皇室固然尊贵荣光,但如人饮水,自知冷暖。且不提一般人家也有的妻妾之争,就说皇位更替,就是刀光血影。如今,这五皇子占据着嫡子的出身,若不出大错,未来得继大统的可能性还蛮大的。只是,他若成皇帝,势必要广纳妃子。你即便贵为皇后,孤孤单单,又有何趣。再普通人家,也有嫡庶之争,然皇家更甚。你生女要担心后位不稳,生子又要操心儿子未来能不能当皇帝,一辈子劳心劳力,也实在辛苦。更甚者,若五皇子登不上帝位,新帝上位,必定忌惮你夫妇,恐怕有性命之忧。所以,若你自己愿意,娘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支持于你。若你不愿,即便你顶着凤凰命格的批语,又有那皇帝赐婚,娘自会想方设法同林味为你开出第二条路来。”
一番话,说得阮珺暖意盎然。她忍不住扑入锦贝的怀中,趴在她肩头,在她耳边低声喃喃:“娘,我知道的,都知道的。您放心,我不会嫁入皇家的。那皇宫再豪华,再富贵,正如娘您所说,冷冷的,又有何乐趣。我希望我以后能像娘现在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笑口常开。”
锦贝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背,低声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还有三年,娘一定会想法接你出来的。”
阮珺低声道:“此事女儿已有计较。只是不想这么早出府,便宜了卢丽娘留下的儿子继承家业。至少,娘的嫁妆不能留给他们分毫。”
锦贝摸摸她的长发,笑叹道:“傻瓜。钱财都是死物,够用就好。你没必要为了这些虚的浪费你的大好年华。不值得。”
阮珺沉默了片刻,道:“好的,我听娘的。”随后她凑近锦贝耳边耳语几句,末了,笑了一声:“娘到时可莫吃惊,为女儿担忧哦!”
锦贝叹息一声。
当听到卢丽娘越狱时,阮珺已将库房里锁着的顾氏嫁妆基本搬了个精光。作案时间自然是在晚上,同案犯有婢女悠悠、飘飘、缈缈,墨风、梨花等,还有被阮珺幻术控制的一干奴仆下人。
再过了些时日,阮府传出消息,阮珺病了,病得十分严重神环啸。肖恒急得赶了一堆的太医前来诊治,却都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只开些不痛不痒的温补之方。有位太医被逼急了,说北方境外雪山之巅悬崖之上有草名曰冰蓝霓莲,传说能起死回生。肖恒当即将影五踢去了北方,令他务必取回冰蓝霓莲。
没等影五回来,阮珺开始装起了昏迷。
听到太医说阮大小姐看着不好了,估摸着就这两日了,肖恒炸毛了。“滚,都给本殿下滚!”他连踢带踹赶走了太医,带着满眼的红血丝闯进了阮珺的闺房。
“丫头,醒来,你给本殿下醒来!”他狠狠抓着阮珺的手腕,大力地摇着,“你还要长大嫁给本殿下,当本殿下的皇子妃呢!本殿下不许你躺着,你给我起来!”
他拽紧阮珺的双腕,将她拉着坐了起来,可是等他一放手,阮珺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听到动静赶来的阮文诚看到阮珺手腕上那两大块的青紫,忍不住倒过来劝说肖恒:“小女福薄,请五殿下保重身体啊!”
“福薄?”肖恒低低重复了一句,随即转过身看着阮文诚阴□,“好一个福薄!世人谁不知阮大姑娘凤凰命格,贵重着呢!”他一把揪住阮文诚的衣裳,眼中满是愤恨,“说,是不是你又用了什么手段,谋害你自己的女儿!谁不知你宠妾灭妻,纵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谋算嫡妻,嫡女?谁又知那个贱人被劫狱,是不是受你指使?你谋害嫡女一次不够,如今还要再害她性命,是不是想让她给你那个同样流着贱血的庶女让位?你说,你说!”
阮文诚被他一番指责吓得跪倒在地,大声喊道:“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珺姐儿是下官的亲闺女,下官自己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害她!珺姐儿病重,下官心中也是悲恸万分啊!”
肖恒一脚将他踹倒,俊俏的小脸上挂满了寒霜:“珺姐儿之前明明好好的,怎会突然生病!她迟不病重,早不病重,你那贱妾一越狱,她倒就病重了,当真是巧合得很啊!”
阮文诚讪讪道:“是巧合,都是巧合啊!”
肖恒怒极反笑:“是啊,真是巧合啊!若丫头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本殿下也给你来几个巧合。你那儿子或许会巧合地掉进荷花池,你那二丫头或许会巧合地跌倒撞上石头,至于你阮大人,哼哼……”
他阴森森地威胁着,阮文诚听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五皇子虽说没权利直接操纵自己的性命,可是保不住人家说的是假设,是巧合啊!床上装昏迷的阮珺听了心中也一阵阵地叹气。虽说卢丽娘的儿女死了她不在乎,可阮文诚不行啊!他毕竟是她爹!
而且,回想两世,他对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一世,父女俩更有不少美好的回忆的。看肖恒这副样子,自己若这两日真死了,他说不定真会干出那些事来。就算现在不报复,他可是未来的帝王,爹爹被未来帝王记恨,那还能有好日子过啊!
阮珺心中叹气,再叹气,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跟自己也没谈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咋就这么不冷静呢!不就是要死个未婚妻吗?皇子难道还怕娶不到妻子?难道是担心自己病故损了他的名声,影响他的帝位?也不对啊!就算说自己是凤凰命格,他不该当皇帝,压不住自己,那按常理应该是他生病才对。所以说应该影响不到他啊!
唉,真是纠结啊!要不,先不着急死,缓缓再说。不是俗语还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吗?自己病久一点,他总会慢慢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如此,就算他还记恨爹爹,说不准还拿他子嗣出气,但爹爹本身性命总是无碍吧。
就这样,在肖恒一番怒斥威胁阮文诚后,阮珺原本急剧而下的病情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又过了十几日,夜里,一位不速之客风尘仆仆地闯进了阮府的云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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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用药
“什么人?”悠悠、飘飘、缈缈三个小丫鬟齐声喝问!
本来,阮珏也想守在阮珺榻前,只是被肖恒早早打发了。按照肖恒的意思,阮文诚将阮珏安排在云兰院里照顾阮珺,根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阮珺阮珏从父系来说是亲姐妹,从母系追溯,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让仇人守夜,这不是给下黑手的机会嘛!
阮珺虽知受契约制约的阮珏不会害自己,但她现在是病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再则,卢丽娘确实是她仇人,阮珏前世也是,所以,她即使方便开口,也不会反驳肖恒。
来人一声不吭,直接冲着三人所在的位置扔出一枚碧绿的弹丸。弹丸在半空中炸开,爆出一片淡绿色的烟雾。
“好香!”没有丝毫江湖经验的小丫鬟们嗅着好闻,还本能地多闻了几下,直到倒地前才反应过来她们中招了,可惜又急又愧,也改变不了迅速失去意识的现实。
阮珺听到三声沉闷的倒地声,心中暗叹,三个丫头还欠调/教啊!若是梨花,就算打不过,也会纠缠一番,至少能发出动静,惊醒府中其他人。
不过,她也没怎么担心。生命之树的树枝最终被裁成了两小段,一段归锦贝,一段还给了她,手指粗细长短,正好串了五彩绳挂在脖子上。有这树枝,她百毒不侵,还怕那熟悉的**香?
呃,是的,这**香很熟悉,深深地带着林味的味道,林味的烙印。所以,来者何人?
“珺儿,珺儿……”来者的声音焦急而沙哑。阮珺听出来了,哦,老天,这洛大公子怎得又偷偷溜回来了,他就不怕被皇帝发现治他个擅离职守之罪?
正腹谤间,她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搭上了自己的脉搏。把脉,是的,洛轻卓师从林味,怎不会这基本的把脉呢?只是,自己装病乃至日后装死,药物魔法双管齐下,他就算把脉也无法察觉。
把完右手,又把左手,然后又是右手……
洛大师兄,你把再多次脉也无效的。若不是怕肖恒一怒血洗阮府,她早“香消玉殒”了。如今虽维持着基本的心跳呼吸,但赫然一个活死人。脉息,应该是几乎摸不出来吧……
阮珺静静地闭眼躺着,自然没看到洛轻卓越来越黑的面色。他的眼神悲苍而痛惜,绝望又带了一丝最后的希企。他颤抖着右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玉盒,又笨拙地连手带牙齿地打开盒子,从中取出半朵掌心大小的彩色花儿,四片花瓣,橙黄绿蓝四种颜色,冒着丝丝的浅蓝色寒气。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半朵花儿,将它整个塞入了嘴里,如牛嚼牡丹般胡乱嚼碎了……
烛光摇曳,奇香弥漫,洛轻卓修长的阴影盖住了阮珺缠情密爱全文阅读。他犹豫了一下,终凑近了她的脸,贴上了她的唇,舌尖微微一用力,撬开她齐整闭合的贝齿,将那一口细细嚼碎的花瓣渡入了她的口中。
阮珺看不到动静,还正在猜测他在干嘛,忽感到唇唇相触,顿时愣了。她心中的小人儿正在跳脚,随即又被口中漫开的极度苦涩给刺激得差点真晕了过去。
“啊咳咳……”魔法元素流转,她瞬间解除了自己对身体的禁锢。拿回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她就扶着床榻侧着身子想爬起来吐掉口中的苦药。
苦,很苦,极度苦啊!她前世临终前吃过的所有苦药加起来,都不及这次的十分之一苦!
看到阮珺醒来,洛轻卓双眸一亮,原本黯然的脸顿时绽放出奕奕神采来!这传说中的神药诚不欺我也!
再看到阮珺想要吐掉神药的动作,他大急,一急之下,不及思索右臂一搂,将她搂在怀里,温润湿软的唇直接堵住了她的小嘴。
“呜呜……”阮珺挣扎,睁大了眼睛又羞又恼又气又怒地瞪向洛轻卓,手更是没轻没重打了过去。
洛轻卓闷哼了几声,但终究没有放开她。“咕噜咕噜!”阮珺扛不住,几乎是蕴着眼泪无可奈何地将苦药咽了下去。没办法,苦药留在口中更苦啊,吐不出去,那只能咽下了。
听到她咽下了,洛轻卓才轻轻地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洛轻卓!”
阮珺恶狠狠瞪着他,瞪着他,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抓个什么东西砸过去。
能怪他吗?是自己先装病的。他刚才分明是喂自己吃药,虽然这喂药的动作着实太过轻薄。这家伙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她瞪着瞪着,见他披着一袭皱巴巴的黑色披风,头发散乱,双眸通红,眼窝深陷,脸颊上有几道黑色的血痂,下巴上胡须渣子点点,憔悴而狼狈,不禁又发起怔来。这还是那个前世印象中意气飞扬的英雄人物吗?
想来是赶路很辛苦吧!看他这样子,肯定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说不准是一路快马加鞭来的……
那一回,他千里迢迢赶来给自己证明身份!
这一回,他又千里迢迢赶来给自己送药!
何苦,何苦如此!阮珺心中莫名一酸,自己当不起他如此啊!她默默地看着他,他依然沉默,只是眼神中带着欢喜,带着欣慰……
她目光无意识流转,忽瞥见他左臂诡异地垂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手臂怎么了?”
洛轻卓又往后退了两步,退得远远的。“你没事了,我走了。”
他转身就想离去。“等等!”他站住。阮珺赤足跳下了床榻,奔了过去,一把掀起他黑色的披风往他右肩膀上一甩,上前查看他的左臂。
他受伤了。服药后,房中的异香消散了许多,于是,凑近的她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执拗地抓住想躲闪的洛轻卓,看到他软软垂在腰间的左臂,看到他衣衫上那道长长的剑痕,她心中骤然一痛。
洛轻卓用右手去掰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指,道:“我没事。我该走了。”
“等等!”阮珺用手小心地抚过他衣衫上的裂口,一道道光芒闪过,洛轻卓发现自己的左臂不疼了,甚至连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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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继室
洛轻卓抬头看了她一眼,阮珺低垂着头,有些不自在地拉扯了下他皱巴巴的衣裳,又整理了下他皱巴巴的披风,低声道:“好了,去吧。”那模样俨然一个送夫出征的小媳妇儿。
洛轻卓正不自禁地心中一暖,忽闻“哐当”一声响,撕破了周边的沉寂。
阮珺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抬眼望去,洛轻卓却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因他背对着门,房中烛光又颇昏暗,来者竟没发现他的动作。
离门口不远,一个铜制的脸盆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儿,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穿着明黄服饰的少年肖恒大踏步地走进房中,身后远远跟着个挎剑的影五。
“**苦短,两位这是演得哪一场别离难啊?丫头不是病得快死了吗,怎如今看起来气色好得很?”他微笑着道,只那微笑怎么看怎么带着点阴森森的味道,语气更是揶揄中透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阮珺脸色顿时黑了。她虽说与洛轻卓没什么,可刚才的情景看在谁的眼中似乎都不由得人不误会吧!再则,她还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病情”变化。这白日里,五皇子殿下还来看过她,因太医依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皱着一张小脸走的。解释,她怎么解释?
看着阮珺的沉默,肖恒心中的猜疑更是拿定了几分,心中痛楚和愤恨更甚。他正要开口,忽然影五闪现于他身侧,跟他耳语了几句:“跟我抢冰蓝霓莲的那人就戴着个银鹰面具,而这房中分明还残留有冰蓝霓莲的香味。”见肖恒身子一僵,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被属下在左肩划了一剑。”
他声音虽低,那洛轻卓习武多年,耳目聪敏,竟隐约听了个□不离十。想他千里迢迢来此是来救阮珺,不是来带阮珺私奔的,本来还正懊恼着无意中陷了阮珺于不利境地,听闻此言,乘机对着影五冷哼了一声:“阁下抢了施某花儿,伤了施某,竟还不肯放过,千里迢迢跟踪到此,当是施某怕了阁下不成?来来来,你我出去再大战三百回合木乃伊之永恒的爱情最新章节!”
原来这影五被肖恒踢去北方寻找冰蓝霓莲,消息传出去,竟被一直关心着阮珺的洛轻卓知晓了。洛轻卓既急火上火阮珺的病势,自然遣了亲信去问梨花布下的人。此事梨花本人虽知内情,但因事关重大,怕隔墙有耳,没有告诉下属。故洛轻卓不知阮珺装病,听说有神药可救她,自然也找了借口进了茫茫大山去寻药。
结果也是够巧,洛轻卓、影五几乎同时得到了神药的消息,几乎同时去爬那座长着神药的悬崖峭壁,只是上山的路线略有不同。两人还几乎同时遇到了一只守护神药的雪鹰。只是洛轻卓仗着学过毒术,更早解决了雪鹰,先采到了冰蓝霓莲。
只是没等他将冰蓝霓虹放入玉盒带走,影五已堪堪赶到。于是,两人没啥话说,直接打斗起来。两人本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若真好好比斗,说不准是个两败俱伤之局。只是洛轻卓听到有援军到来,自己寻药本名不正言不顺,故急着离去,被影五抓住机会劈了两剑,冰蓝霓莲被抢了一半,左臂更差点就此残废。
见肖恒询问的目光,影五将前因后果给他讲述了一遍。肖恒当下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寻冰蓝霓莲,为何来至阮府?你与这阮大小姐是何关系?”
洛轻卓正怕他不问了,他一问,自然乘机表明了自己与阮珺的清白。他说自己叫施年,与阮珺十二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因自家师傅喜欢这丫头,听说她病了,故吩咐他寻药救她……而后,他装模作样问了问阮珺肖恒等人的身份,并在获知后干脆利落地告辞。临走前,他若留下话,若日后有机会,当与影五再大战三百回合。
只是,房中一时相对无语的几人并没注意到,洛轻卓离开阮府后,还在不远的黑暗中站了许久,直到看到肖恒影五离去,才黯然离开。
经此一事,阮珺暂熄了“病逝”的念头。再一再而不可再三,她怕自己再出点事,洛轻卓真的会被皇帝抓现行。再加上,肖恒此后看她的目光,终带了些意味不明。或许,他选择了相信洛轻卓的说辞,但并没有完全说服自己的内心吧。
阮珺病愈,阮文诚大松了一口气。不久,阮文诚娶了继室,是青原侯顾家的一房远亲顾涟漪。主要是阮珺过几年就要嫁入皇子府,没个当家夫人帮着置办嫁妆,终究有些不便,总不能让待嫁女自己做这些吧。
阮珺冷眼旁观这小继母,性子跟二舅母早前说的差不多,还算温柔可亲,只是小门小户出来,有些不够大气。对此,她既不亲近,也不疏离,只恪守着礼节罢了。
倒是顾涟漪,对她的态度与对阮珏、阮正理的态度颇为不同。对阮珺,她是三分亲近,七分讨好。她再没见识,也不至于去得罪未来的五皇子妃啊!对阮珏?哼,她娘谋害了也算是自己拐弯抹接同族姐妹的前夫人,她以后反正又是在阮珺跟前讨生活,翻不了身,自然是没事找茬,有事严罚,倒惹得阮珏跑到阮珺跟前告了一状。
阮珺自然不可能为阮珏去跟小阮顾氏对着干,只是考虑这阮珏生性阴毒,反隐晦提醒了小阮顾氏几句,让她去找阮正理的麻烦。
小阮顾氏很痛快地接了翎子,本来女子嘛,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是要出嫁的,对她未来的利益产生不了危害。只有那记在前夫人名下占了嫡子名分的阮正理,才是她的心腹大患。既然阮珺不在乎阮正理,那再好不过了。而且,似乎阮珏也不在乎这亲弟弟啊!
于是乎,阮正理小朋友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
阮珺看得乐呵,没多久就将执掌内宅的权利上交给了小阮顾氏。既然小阮顾氏识情识趣,她乐得轻松,可以多些时间练习魔法,□丫头。
又过了些时日,阮文诚将封存顾茉雅嫁妆的库房钥匙给了小阮顾氏,让她和阮珺清点整理。顾茉雅名下一子一女,这些嫁妆自然都是要分给他们姐弟的。
只是,打开库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只积了满地的灰尘,哪有什么嫁妆!一件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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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出嫁
先夫人顾茉雅的嫁妆全数不翼而飞,此事在阮府掀起了轩然大波。阮文诚知道后勃然大怒,令小阮顾氏拿下了诸多内院的奴仆丫头,严厉审讯。
只可惜一无所获。甚至此事流传了出去,待阮文诚想起要封锁消息时,京城中已充斥了各种流言。
无人相信此事阮文诚会毫不知情。没有他手中的库房钥匙,谁能打开那紧锁的大门还不破坏了锁?没有他参与此事,谁能堂而皇之地搬走那么多嫁妆,甚至包括要好几个人抬的千工拔步床?
怕是监守自盗吧!
有好事者一问了:“他阮家也不缺钱,为啥要盗取自己前夫人的嫁妆呢?”
又有好事者二撇着嘴猜测道:“这还不好理解啊!他不喜欢前夫人留下的女儿,不想将这些嫁妆留给她,所以想办法吞没了呗!他那府中现在唯一的记名嫡子可是那逃狱的恶毒小妾生的,说不准他就是想留下财产给儿子呢!”
好事者一依然不解:“这也不对啊,他就算吞没了那些嫁妆,难道女儿出嫁皇族,还敢不重新备一份嫁妆不成?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或许是他们本来想害死大小姐……”
“那也不对,听说那恶毒小妾本来以为阮大小姐是她亲生女儿的……”
流言喧嚣,却是没个定论[清穿综琼瑶]伊尔迷。阮文诚查了半天,查不出丝毫蛛丝马迹,无奈何不了了之,只是为此卖掉了大批奴仆丫鬟。并从青原侯府抄录了一份顾茉雅的嫁妆,让小阮顾氏先比照着从府中出钱出产业置办补上,再额外增添三分。
对此,小阮顾氏非常不满。在她想来,这事八成是之前的卢丽娘做下的,凭什么自己要替她买单?要知道,这阮府的产业可是要留给自己未来的孩子的。如今,自己竟平白无故就少了一大块。
小阮顾氏心中很痛,看着阮正理和阮珏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生活上也多有苛待。对于即将要嫁给五皇子的阮珺,她反倒没什么意见,甚至多有讨好。
在她忙忙碌碌准备阮珺的嫁妆时,青原侯府的大小姐顾惜凌出嫁了,嫁的是门当户对的卫国公府嫡长子。没过多久,烟漠侯府的二公子洛轻语也成婚了,前世子洛轻卓并没回来,只是送了份厚礼。
过了一年有余,皇帝突然驾崩,年仅十四的五皇子肖恒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嘉元,并令礼部官员开始准备皇后嫁妆,欲待一年国孝结束后迎娶阮氏嫡女阮珺为中宫皇后。
皇后嫁妆自有定例,古来都是由皇家内库出钱置办,故按常理,小阮顾氏为阮珺置办了两年的嫁妆可以省下了。可偏偏嘉元帝下了一道暗旨,皇家置办的皇后嫁妆是皇家置办的,阮府可以不额外给阮珺添妆,但其母阮顾氏留下的嫁妆必须全数添上,一件不少,否则,哼哼……于是,该置办的还是得置办,而且还得费尽心思不能漏了顾茉雅嫁妆清单上的任何一项。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衣料绸缎、香料药材等倒也罢了,压箱银子、首饰珠宝也还好说,各种贵重木材打造的家具虽说难得,但重金之下也尽得了,最难搜集的却是那清单上标明了的各种古玩书画。这些可往往都是珍稀的真迹孤品啊!
有些名称标注得比较模糊的倒还好,比如前朝梅画大师莫大可的小梅花图,市面上流传虽少,但还有那么三四幅,重金搜购总能找到替代品。可譬如清单上涟奇人的百鸟会百花图,普天之下仅此一幅,却让丢了顾氏嫁妆的阮府从何去寻。
阮珺蚂蚁搬家搬走了母亲的全部嫁妆,但并没有卖掉这些珍稀古玩书画,而是将它们物归原主,全搬到了林府,送还给了锦贝。譬如小梅花图,譬如百鸟会百花图,都好好地挂在锦贝书房呢!
为了这些嫁妆,阮文诚真是绞尽了脑汁,该花的不该花的钱花了,该欠的不该欠的人情也欠了不少,还是难以圆满。最后还是锦贝无意中获知阮府的一系列举动,找来梨花问清楚后,念着自己虽然已经忘记但毕竟还是存在过的一点夫妻之义,将书房中的这些宝贝想法子散了出去,而后转弯抹角终于到达阮文诚手中。
凑集了顾茉雅的嫁妆,阮文诚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没等他高兴太久,这件本来挺隐秘的事不知怎么透露了出去,于是更坐实了对他之前监守自盗的猜测。否则如涟奇人的百鸟会百花图等怎可能会失而复得呢?
有御史投石问路参了阮文诚一折子。嘉元帝压下了奏本,反将阮文诚提升为户部尚书,官居正二品。于是,虎视眈眈的御史们暂时退却了,只是官场中人私底下莫不鄙夷其为人。
嘉元二年二月,阮珺及笄,嘉元帝亲赐凤簪,并赐字“子悦”。三月,嘉元帝迎娶阮皇后,阮珏随行。
这一日,皇宫披红挂彩,京城街头热闹非凡。
这一日,帝下旨大赦天下。
这一日,北方边境传来捷报,洛大将军挥军北上,攻下北夷重兵把守且易守难攻的雪定关,并意外俘获北夷族酋长次子。
这一日,阮珺在花轿中突破了关卡,成为了五级魔法师。
作者有话要说:阮珺出嫁了,然后是宫斗吗?是宫斗吗?
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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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后薨
这一夜,有人失落,有人羡慕,有人仇恨,但无疑,才上任一年的嘉元帝肖恒是开心的,喜悦的冷情王爷的囚宠妃全文阅读。
说不清什么时候,阮珺那小小的身影就在他心底悄悄扎根,发芽,开花,结果。是缘分吧?否则他俩怎会在小小的少不更事的年纪就邂逅了呢?或许,从他和她你追我赶的时候,就被月老牵上了红线。
喜宴上,手握酒杯的肖恒时不时笑着发起愣来。宗室大臣们见他如此,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放低了声音,渐渐鸦雀无声。
肖恒晃了晃头,从回忆中醒来,看到王公大臣们都拘束地坐着,心中一笑。他还是早点离席的好,否则都拘束着,并不尽兴,说不准吃了半天,回了府一个个还要再吃一顿呢!再说,他心中着实惦念着昭凤宫里的子悦。
于是,他群敬了一杯喜酒后就离开了。
“皇上驾到!”
他噙着笑,急步走进了昭凤殿。“皇上吉祥!”“皇上吉祥!”一路上,穿粉着翠的宫女们纷纷跪下请安。
他快走几步,看到身着凤冠霞帔静坐的女子,顿时脚步一顿,心中一荡,随后……
随后什么?
次晨,坐在御书房的肖恒微微皱起眉头。奇怪!怎他思来想去,记忆就到见到阮珺为止,之后发生了什么,丝毫没有印象,甚至连自己今日怎么起床,怎么到得御书房都忘记了。难道是昨夜自己喝醉了?也没喝几杯啊!
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些不安。“五安,去昭凤宫!”
一旁的年轻太监五安恭声道:“皇上是想去看皇后娘娘吗?皇后娘娘一早就去了太后娘娘的仁宁宫了。”
“那就去仁宁宫。”
等到肖恒进了仁宁宫,给太后请了安,却没看到阮珺。
太后见他东张西望,心绪不宁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皇儿是在找谁吗?”
肖恒笑道:“听说皇后刚才在这里,怎没瞧见?”
太后冷哼了一声:“原来皇儿是到这里来找皇后的啊?莫非是想母后会虐待她,所以急急地来救人了?”
肖恒上前两步,亲自给太后揉了两下胳膊,嬉皮笑脸地道:“母后最是仁慈,怎会为难小辈?朕只是顺口一问罢了。”
太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说到皇后,哀家倒也有一事不明。皇儿早上怎没同皇后一同过来?”
“呃——”肖恒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是想一起来的,只是不巧,朝堂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心中则在想着,或许自己昨晚上还是喝醉了,否则怎会扔下珺儿让她独自前来母后这里请安。后宫里多是些心眼多的奴才,看到皇后一人,还不知心里转什么小九九呢?也不知珺儿会不会为此伤心?
想到此,肖恒如热锅上的蚂蚁,再呆不住了。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出了太后的仁寿宫,问五安道:“皇后是不是回昭凤宫了?”
五安最是机灵不过,早偷偷问过了仁寿宫的小太监,当下便道:“皇后娘娘去御花园了。”
“走,跟朕堵皇后去。”
“诺。”
原本肖恒想抄近路,跟阮珺来个在御花园里的巧遇邂逅,只可惜一路过去,根本没遇到皇后。于是,他退而求其次,一路作弊,让五安问人想追上阮珺。只不知为何,他总是差那么一步,他后脚赶到某地,得到的消息往往是皇后前脚刚离开。
“皇后究竟去哪里了?”追累了的肖恒问五安小小王妃好诱人。
五安苦着一张脸:“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不知……”
于是,这一个白昼就在皇后与皇帝的躲迷藏中渡过了。当然,若是肖恒下旨意召见皇后,或是让影五帮忙,肯定是能逮住皇后的。只是,他并不想这么做,只因为他觉得很有趣。
日落西山,天刚昏暗下来,肖恒就去了昭凤宫与皇后共进晚餐。
“子悦,今日在宫里可还习惯?”
“很好。”阮珺淡然笑道。她简简单单地挽着长发,青丝三千披落于肩,越发显得眉目如画。肖恒看着她嫣红的樱唇一开一合,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悠悠上前,素手轻持清壶,给肖恒、阮珺各斟酒一玉盏。阮珺举杯敬肖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笑,一饮,再展示一下空玉盏,肖恒就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喝了下去。然后……
然后什么?
第三天早晨,坐在御书房里的肖恒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怎又忘记了一切?记忆似乎只到喝酒为止,难道自己又喝醉了?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以往因为年纪小,虽然不太喝酒,但印象中,也不至于三杯就倒啊!更何况皇后宫中饮酒的根本算不上杯,不过浅浅的玉盏罢了……
想到阮珺的如画笑颜,肖恒坐不住了。这几天,因为大婚,暂休了早朝,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御书房里。翻了翻案上的奏折,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还没到昭凤宫,五安奏禀说皇后又去太后那请安了,于是肖恒紧赶慢赶再到仁寿宫,结果还是没堵住阮珺。再然后,又是与昨日一般,皇后娘娘逛御花园去了。
肖恒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下令召见皇后,话到唇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只带了个五安直接下午就坐在了皇后的昭凤宫,等着一日不见人影的阮珺归来。
等啊等,等到夕阳西斜,皇后没等到,倒等来了一个噩耗。
“禀,禀皇上,皇后,皇后娘娘落水了!”
“什么?”肖恒震惊地拍案而起,冲上前一把揪住来报信的小太监,严词厉色:“你,你说什么?”
“皇,皇上……”那小太监神色惊恐,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大意是皇后逛御花园,一不小心逛去了住着失宠太妃的冷宫,被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的疯静太妃给给推落入了清漪池……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皇后身边就没个奴才伺候吗?人救上来了没?太医,太医宣了没有?”肖恒急冲冲地往冷宫方向赶去。
只可惜……
皇后薨。
几位太医低垂着脑袋倒退着走出皇后临时安置的凌月楼外,里面传来的是肖恒暴虐的怒叱声,和杯盏跌落或花瓶碎裂的声音。“滚,都给朕滚!”
皇帝大婚才两日,皇后就香消玉殒,这让当年清辰大师对阮珺的判词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当然,谁都没敢在人前笑,要知道嘉元帝可甚是宠爱这位皇后娘娘的。听说为此,他性情大变,打杀了那位冲撞皇后的疯了的静太妃不说,还下令杖杀了诸多太监宫女。甚至,甚至,听说他还守着皇后娘娘的尸体不肯让她入棺,后来还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请来了太后,太后下懿旨强行架走了皇帝,才使得皇后顺利入棺。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这个是结局,应该会被扔板砖吧。
阮珺终于还是“死”了……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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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医馆
一个月后,京城城东安直街上悄无声息地开了一家小顾医馆。医馆甚小,只一年轻顾姓大夫坐诊,一不开方,二不卖药,却在门前挂了一幅不伦不类的对联:“疗伤伤无痕,治病病无踪”,横批是“延年益寿”,伤痛、疾病、衰老,竟敢号称一网打尽,真是好大口气。
每日里,这年轻俊秀的顾大夫打开门,就在屋子里托腮打盹,只要没人叫他,他可以除了吃饭,昏昏沉沉打盹一天。
开始,既没有病患上门,也没有同行捣乱。后来,有那么几个实在看不起病抓不起药的贫苦百姓或乞丐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思想,战战兢兢走进了医馆,然后,精神抖擞地走出了医馆,再然后,小顾医馆火了。
小顾医馆火了,附近的同行就开始眼热,开始排挤了。先是商量着派了个伙计扮成病患深入小顾医馆打探敌情,然后,伙计精神抖擞地走出了医馆,对自家老板汇报道:“小顾大夫妙手回春,当真称得上是神医。
老板郁闷了,也纳闷了。伙计解释了一番,说小顾大夫一不把脉,二不问诊,只盯着他看了片刻,就一口说出了他这几年腰腹间隐隐作疼的症状,还几枚银针一针灸就将他的疼痛给治没了。
伙计甚至还对老板告了假,说想回乡下去接老母亲来趟京城,看小顾大夫能不能将瘫痪多年的老母亲也给治好,言辞间对小顾大夫充满了信任和敬爱。
老板越发郁闷,冷冷地打击了句伙计:“谁知道是不是巧合呢!”懒得看伙计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挥挥手同意了他的告假,准他出城了。
同行们商量了下,干脆出些银子请几个地痞流氓帮忙吧。白道不行就来黑道的嘛!
没想到这招出得迟了点,才一日,小顾医馆竟多了几个小伙计,长得一副好模样不说,还一个个身手不凡。也没见他们怎么出招,几个地痞流氓就□着自己滚出了医馆。
于是,小顾医馆更火了,有钱的没钱的都想来看病天墨仙城全文阅读。于是,那喜欢打盹的小顾大夫没空打盹了,那几个无所事事的俊俏小伙计成了维持次序的了。
夜晚。小顾医馆的后院。
白日里人人称着神医神医的小顾大夫梳洗完毕,换下了病患们熟悉的青袍,穿上了一身简单明快的浅绿色衣裙。青丝高挽,银簪别起,柳眉樱唇,竟是死遁出宫的皇后娘娘阮珺。
而旁边斟茶倒水的小伙计也换回了女子衣衫,正是悠悠、飘飘、缈缈三个,旁边还站着个硬挤着住进来的梨花。
陪嫁入宫的悠悠、飘飘、缈缈本来也是不容易出宫的。所谓宫门一入身不由己,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可是皇后一“死”,三丫鬟就自请要替皇后守陵终生,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出了宫。然后再找了个机会相继死遁了出来,主仆重逢。这也是阮珺原本就设计好的。她可舍不得这三个精心培养的未来魔法师被囚禁在宫中蹉跎一生。
至于梨花,打着送给锦贝的名义出得阮府,其事实上还是阮珺的丫鬟。以前是不方便追随阮珺,现在阮珺给自己重新弄了个身份,她当然要随侍身侧了。
小顾大夫名曰顾生,很简单的名字,很简单的寓意,就是顾茉雅生的意思。阮珺花了几天时间回顾了自己作为阮珺新的这一生,觉得自己救下了母亲,维护了嫡女的正统,并以嫡女身份当了皇后,已不枉重活一次。唯一遗憾的是没杀死卢丽娘。不过,对于卢丽娘来说,多年谋划一朝落空,与女儿势如水火,与儿子骨肉分离,若留在晋国,当躲躲藏藏一生,也算是在精神上折磨了她了。所以,尽管有点小遗憾,总体还是满意的。
那么,接下来的时光,她就要为自己而活了。不过,她还是想在京城多停留一段时间,说是不舍得母亲和林家弟弟,其内心却还是在担心阮文诚。肖恒在她”死”时和“死”后的表现让她心中不安,她怕肖恒会想不开,去找阮文诚的麻烦。
只是让她住在林府她也并不情愿。她是不讨厌林味,也想跟娘亲多多相处,但那里毕竟是林府,是属于林味、锦贝及他们孩子的家,不是她的。
思来想去,她开了个医馆。也不求赚多少钱,不过打发时间中顺便积善行德,顺便练习练习治疗魔法罢了。经历过重生,她还是有些信因果报应的。
而治疗魔法?呵呵,是的,她虽会些医术,但承继林味衣钵的她本身对治病疗伤并不精通,而是更注重解毒这方面。所以她看病用幻术了解症状,治病用治疗魔法,表面上再用银针针灸掩饰一二。那对联口气虽大,倒也没掺杂什么水分。
这一日,她治了一天的病人,正要打烊休息的时候,忽然对面商铺阴影下走出个年轻公子,也没带什么仆从,几步上前,对着阮珺就是一抱拳:“小顾大夫请了。”
虽然用魔法,体力上消耗不大,但一个个病人转过去,阮珺精神上还是不免有些疲倦。她垂着眼眸,连头都没抬,只是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那三个丫鬟,下午看病的人不多,她将她们打发后院练习魔法去了。而梨花,则出去训练新人了。
“小顾大夫,家母身体抱恙多日,听说您医术高明,在下想请您过府一趟,替家母诊治一二。不置可否?”来者耐心地说明了来意。
“不好意思,顾某只在医馆里诊治病人,不外出诊治。公子若是想看病,明日趁早,直接带着病人上门。”阮珺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来者的提议。她又不是正规的大夫,一不把脉,二不开方,若是外出诊治,说不准旁边能围一群人,让她怎么施展魔法啊?
她可不想过早暴露自己魔法的存在。
来者也不纠缠,告辞了一声转身就走。只是第二日待她要打烊时,忽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转了出来,还是同样的请求。
阮珺有些愠怒,抬眼去瞪他,却忽然有些发怔。这青年好生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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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轻墨
洛轻……轻墨?阮珺眯了眯眼,略一思索,已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这小子虽长得浓眉大眼,不似他兄长洛轻卓、洛轻语俊秀,但眉宇间别有一番憨厚纯真。
想到他口中的母亲应是烟漠侯夫人,阮珺原本欲待出口的生硬拒绝立时咽回喉中。烟漠侯夫人待她不错,又是洛轻卓的母亲,她无法拒绝。只是,烟漠侯夫人及她身边的丫鬟们可是见过她不止一次,她虽女扮男装,还略修饰过一番,但为每日方便故,并不曾改颜太多,若是上门,被认出来……
想到此,阮珺放缓了语气,依然坚定地拒绝了洛轻墨,但强烈建议他带病患上门。若烟漠侯夫人到了自己的医馆,自己大可光明正大地用起幻术。反正自己看病,从不允人旁观的。
洛轻墨叹了口气,踌躇了半天,方胀红了脸,道:“听闻小顾大夫夜里非频死不接诊,家母虽抱恙多日,但……她白日里不便出门,不知小顾大夫可否破例一二?”
看着他绯红的耳垂,绯红的脸,阮珺忽然想笑,这孩子竟然会害羞!虽不知烟漠侯夫人为啥白天不方便出门,但阮珺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叮嘱洛轻墨莫要张扬出去,否则以后这小顾医馆晚上也不得安宁了。洛轻墨欣喜地连连点头,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到了夜间,洛轻墨亲自扶着一面色蜡黄的中年妇人进了医馆。阮珺特意让梨花调了个训练着的女孩儿将她扶进诊疗室,再将洛轻墨支开喝茶,自己方慢悠悠走向诊疗室。
掀帘而入的一瞬间,阮珺就已展开了幻术,别说烟漠侯夫人认不出她刻意变幻的容颜,就算她万一认出,脱离了幻境,她也不会有自己治疗她的记忆。只是,她打算得蛮好,这妇人……
不是烟漠侯夫人!
她面色蜡黄,脸颊浮肿,神情萎靡憔悴,但眉眼、脸型轮廓与洛轻墨极像……联想到洛轻墨口口声声的家母,她恍然大悟,她应该是洛轻墨的生身之母,烟漠侯的姨娘吧?想到姨娘二字,阮珺的神色顿时变得淡淡地了。她撤去了幻术,这女人没见过自己,没必要那么麻烦。
她面无表情地上前,让她伸出手来把脉,语气不算太好。妇人犹豫了一下,就依言而行赤色黎明最新章节。
把完脉,阮珺又问了几句,看了看她的舌苔,沉默地走了出去。又是中毒,而且有一味原材料同洛轻卓当年中的相同,都是来自于南方,只是毒性轻多了,不过是让人经常头痛头晕,夜里还容易失眠罢了,倒不致死。说不准就是同一人下的手。
“家母如何了?是什么病?可能诊治?”洛轻墨看到阮珺进来,忙站起身急急问道。
“你娘可有什么仇人?”阮珺没回答,反问了他一句。
“仇人?”洛轻墨一愣,随即道,“家母一向与人为善,又从不出门,怎会有仇人?”
阮珺冷笑道:“既无仇人,那她为什么会中毒?难道是有人下着玩的?”
“中毒?你说我娘不是生病,是中毒?”洛轻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怔怔道,“我娘性情和善,谁会下毒害她,小顾大夫你不会是搞错了吧?”
阮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娃是真单蠢还是假单纯啊?侯门深处,为了利益各种阴损腌臜手段还少吗?若不是洛轻卓运气好,前世今生都逃脱不了一个死字。他当年还是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呢!
世子……阮珺忽灵光一闪,好像洛轻卓辞去世子之位后,烟漠侯就没再请封过世子?这倒真是个谋算的好理由……想到前世洛府皇帝亲赐的“五好世家”称号,又想到前世自家那个素有贤名的好姨娘,她忍不住讽刺地笑了。
“你若不相信顾某的判断,自去寻你相信的大夫去,顾某又不会拦着你。至于你娘究竟有没有得罪人,与顾某无关,顾某只是好心提醒一句罢了。若说这世间,也未必要有仇怨才会害人,所谓利帛动人心,或是为争名,或是为夺利,多是损人利己尔。世间多的是口蜜腹剑道貌岸然之辈,谁知道是不是你娘无意中挡了谁的路,又或者是你挡了别人的路,你娘替子受过呢?”
阮珺不怀好意地揣测着,说不准就是洛轻语和他那个姨娘干的。没了洛轻卓,再干掉洛轻墨,他可就是板上钉钉的烟漠侯世子了!
但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眼前的洛轻墨大智若愚,在扮猪吃老虎呢!贼喊做贼,干掉洛轻语,他就是未来的烟漠侯世子了!
想着,阮珺在心中暗啐了一口,她管这般闲事干嘛?要她说,烟漠侯府无论出什么事,哪怕兄弟相残,都是那个烟漠侯爷的错!若不是他想妻贤妾美,享齐人之福,又何来这么多纷争。就像自家,爹爹若是不纳卢丽娘为妾,自己前世也不会惨死。
所以,自己还为他留在京城干嘛?早走早了……
沉浸在震惊中的洛轻墨没注意阮珺脸上的神色变幻。他呆了半晌,勉强笑道:“可能是在下在外得罪了人,也可能是家父在外得罪了仇人,家母定是被牵连受累的。”他整了整衣衫,对着阮珺正式地一揖,“小顾大夫既诊出了病症,还请帮忙替家母解毒。在下感激不尽。”
阮珺板着脸道:“顾某既开馆诊病,自然会尽心治疗。不过这诊金……”因心存怀疑,她看这洛轻墨也不顺眼起来,故狠狠敲诈了他一笔,方用银针帮那妇人疏通了一番,让他隔日来取解毒药。有些药材倒还罢了,但要解去那味来自南方的毒,却是要用上林府从南方移植过来的相克的药材。
次日,阮珺状若无意地问了下梨花烟漠侯府的事。梨花因关心洛轻卓,还真仔细留意过洛府,当下告诉她,说洛家三少洛轻墨的亲娘本是烟漠侯夫人的陪嫁丫头,因当年怀上洛轻卓,特意吩咐开了脸放在侯爷房中的,后来因生了洛轻墨被提为姨娘。而二少洛轻语的亲娘本是六品官员家的唯一嫡出小姐,因祖上与洛家有旧,进门就是良妾。现在,她父亲已官至四品。
阮珺问:“她可曾去过南方?”
梨花点头:“她原是在南方出生,近十岁才随父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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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离京
阮珺当下笑了,这在洛府暗箭伤人的不是这位好姨娘,就是这位好姨娘身边的好丫鬟嬷嬷吧?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暴露了自己的隐藏身份。
怎么说,洛轻墨都是洛轻卓的亲弟弟呢!
想到洛轻卓,阮珺状似无意地问了梨花一声。他应该还是守卫在北疆蛮荒之地吧?谁知梨花说道:“洛公子打了败仗,被押解回京了。”
阮珺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听说他在自己大婚时攻下雪定关,俘获北夷族酋长次子,立了大功吗?她忙细问梨花。
原来洛轻卓听闻阮珺过世,心中大恸,失魂落魄,毫无心思打理军务。北夷族乘机夺回雪定关。而后,两军几番交战,洛轻卓连连失误,甚至犯下十分低级的错误,被北夷族反攻不算,还丢了晋国几城。雪片般的弹劾折子飞上了嘉元帝的御案,被搁置了。当然,真实情况不是搁置,而是嘉元帝无心正事,根本没有看才对。于是,有看不下去的老臣联合求见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本来就对沉迷于悲痛的嘉元帝窝了一肚子火,闻知此事后,顿时雷霆大怒,传了嘉元帝到仁寿宫关起门来怒斥了一个时辰。而后,嘉元帝看了所有弹劾洛轻卓的折子,直接撸了洛轻卓的职务,令兵部另选合适人选立赴北疆阻拦北夷大军,并押解洛轻卓回京治罪。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听到此事,原本想马上离京的阮珺又迈不开步子了。她想还是再等等吧,若是洛轻卓没什么大事,她再离开不迟。
谁知,几日后,梨花告知阮珺,洛轻卓在路上失踪了。
“失踪?什么意思?”
“据押解的几个官兵说,他们夜宿客栈,等早上醒来,带着镣铐同宿房中的洛公子已不翼而飞。当地的城捕司搜查了半天,至今下落不明。奴婢猜想,会不会是洛公子直接逃走了啊?”
逃走?洛轻卓若是想逃走,别说区区几个官兵,再多十倍都拦不住他。不说武艺,就他身上的毒就可以放倒一大片。怎么说,他都是林味的嫡传弟子啊!只是,他真的是逃走了吗?
逃跑可是要罪加一等的,他难道想跟自己一样隐姓瞒名一辈子?
正当她隐隐担忧的时候,洛轻墨又来了。他的面上隐隐笼罩了一层阴郁,眉头也紧紧地锁着。“顾大夫,我娘又旧病复发了重生之发家致富。我想再抓些上次你开的药。”
哦,原来是在担忧他那亲娘啊!
阮珺试探着问:“看起来你心情欠佳,还有什么事?”
“无事。只是担忧母亲的身体。”
阮珺见他没有闪烁其辞,判断他说的应该是真的,顿时眸中闪过一丝不屑,果然,侯门世家,兄弟之情最是淡薄!小时候还蛮可爱的一个孩子,没多大就被富贵权势迷花了眼。想这洛轻墨和那洛轻语,怕是都盼着洛轻卓出事吧?虽说洛轻卓已请辞了烟漠侯世子之位,但保不准他这两位弟弟不放心啊,所以……
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洛轻墨的阮珺丝毫没给他好脸色,药是给了,里面却多加了两味药,一味没什么大用,但味道奇苦无比,一味略有益处,但服用后会从内而外散发出怪味……而诊金却比之前翻了一番。
又过了十来日,洛轻墨又来抓药了。他欲言又止,踌躇地道:“顾大夫,能不能抓第一次的药,上次太苦太……了”
“良药苦口。”阮珺头也不抬地回了他一句。
洛轻墨无法,只好放下诊金。阮珺瞥了一眼,冷冷地道:“少了。第二次是双倍,第三次自当是三倍。”
“你……”洛轻墨惊异地看向她,似乎震惊于她的话。他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在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阮珺瞥了一眼银票面额,直接塞进了袖口,将配好的药递给他,道:“银票不找了。赠送你两个消息,一是这种毒反复得是会有碍寿命的,二是此毒某成分来自于南方。”
于是,走前,洛轻墨的浓眉更纠结了。
而后,梨花得到的讯息中依然没有洛轻卓的下落。倒是嘉元帝有了新的消息。
太后娘娘及群臣想要嘉元帝再娶皇后。嘉元帝不肯,抗争了半天,妥协了,将由太后做主纳一位贤妃一位德妃,协理后宫诸事。只是,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阮珏出现在了嘉元帝身边,被册封为了阮昭仪。
夜里,看着月下恢复了容颜的阮珺,梨花忿忿不平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啊,册封谁不好,偏偏要册封二小姐?难道他这么快就忘记小姐你了吗?”
阮珺笑笑,抬头看月。月儿弯弯,洒落点点银辉。她知道的,小小的家宅都缺乏真心,更何况庞大的皇宫呢?皇宫,那里就是个女子自相残杀的磨盘,看不见硝烟,残酷却堪比腥风血雨的战场。谁要是付出真心,谁就输了。
阮珏那么个聪明的人,应是不会付出真心的。而肖恒,是想将她当作自己的影子来爱?还是来恨?怕是各取所需吧?
她不会为自己从来没有珍惜过的人或物而伤心,只是,为啥心中仍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惆怅、酸涩?
遥想起昔年往事,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嘉元帝同意了纳妃,又册封了阮珏,想来不会迁怒于爹爹了。她决定离开京城。
阮珺在医馆前挂上了牌子,写了三日后闭馆。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来看病的医患排到了几条街外,直忙得阮珺没日没夜,昏天暗地,到歇下时,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虽说她看病简单,治病也简单,但施展魔法也要耗费精神,装模作样也要耗费精神的啊!
第四日,阮珺在林府呆了一日。
第五日,阮珺带着悠悠、飘飘、缈缈、梨花离开了京城。原本的医馆交给了梨花训练的孩子们,让他们自由发挥,想干啥就干啥。据说,他们想开家酒楼,名字就叫小顾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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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择婿
嘉元三年某日,嘉元帝在朝堂忽口吐鲜血,当场晕倒。太医们反复诊治,得出的结论是皇帝中了奇毒,虽暂时无性命之忧,但浑浑噩噩,若不得解药,怕难清醒过来。
太后雷厉风行地出手调查,种种证据均指向共理后宫的贤妃、德妃,遂大怒,杖杀尽两宫宫女太监,并令严刑拷问,务必要拿到解药。谁知,解药还没拿到,贤妃、德妃一服毒,一上吊,自行了断。而后,贤妃、德妃的娘家数百人口尽数被下了大狱。
仁寿宫,太后娘娘神情憔悴地打着盹。她终究是上了年岁,几日操劳下来,又兼担忧皇帝身体,不过数日,鬓角上的白色就迅速攀爬了上去,胭脂水粉再掩饰不住额头眼角的皱纹。
“阮嫔娘娘,太后娘娘正在小憩……”隐隐约约听见宫女压低的声音,太后睁开双眼,恢复了一些神采。她坐直了身子,看向珠帘外,扬声道:“是阮嫔吗?进来吧。”
阮珏挺着肚子,扶着宫女的手,着一身宽大的银红宫妃,缓步而入。薄薄的脂粉遮不住她浮肿憔悴的脸颊,脸色看起来甚色苍白。
“请母后金安。”阮珏欲顿身行礼,却被太后早早叫住,“勿要多礼了,当心身子。快看座。”
嘉元帝昏迷不醒,若是有个万一,阮嫔肚子的孩子可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可往往不能有任何闪失。想到这,她忍不住有些责备阮嫔:“不是免了你的请安了吗?怎又过来了?”
阮珏在垫了软枕的宽椅上坐下,用手绢擦拭了下眼角,低沉着声音道:“臣妾,臣妾心中害怕,所以,所以……”
太后以为她是被贤妃、德妃的悲惨吓着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下好生宽慰了几句。待她离去后,却叹了口气,问起了跟随多年的唐嬷嬷:“你觉得她有没有问题?”
唐嬷嬷目光一闪:“目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跟阮嫔有关。且阮嫔娘娘肚子里……”
“是啊,她肚子里现在有我唯一的孙子,不容有丝毫闪失。”
“娘娘,”唐嬷嬷欲言又止,“宣王昨日曾与奴婢联系,希望奴婢在您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哼,这是笃定我儿醒不过来了,还是准备日后欺负哀家老弱了?”太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后又道,“那小顾大夫有没有最新消息?”
唐嬷嬷摇了摇头道:“娘娘,那顾生不过是民间的大夫,虽说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以讹传讹也不一定拳术者。再说他三年前昙花一现,之后就杳无音讯,如今去寻,当真是海底捞针啊!”
太后正要说话,忽宫女来禀,呈上一封秘信,却是影五的笔迹,说是在容国边境发现了顾生的踪迹,他亲自去接去了。
与此同时,京城某个普通的民宅里,梨花正不解地问着悠悠:“妹妹,你为何要将小姐的踪迹转弯抹角地泄露给那黑衣人?”
悠悠叹着气道:“皇帝虽辜负了小姐,那么快就娶了贤妃、德妃,还同娶了二小姐,可当年追随小姐身边时,却是真心实意。且说起来,也是小姐先放弃他的,而他这几年来也未曾再立皇后,作为皇帝,也算有情有义了……”
说到阮珺的终身大事,梨花也忍不住叹气了:“夫人从去年起就一直长吁短叹地后悔,说早知道就不怂恿她离开皇宫了,也不至于到如今都孑然一身,浪迹天涯。虽说皇宫尔虞我诈,但以小姐的本事,小姐的地位,谁又能强得过她。本来,洛公子也不错的,只是几年来踪迹全无,也不知去哪里了。”
“是啊……”两个丫鬟忍不住相视苦笑。这几年,锦贝夫人可算是为女儿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甚至为她几度搬家。什么身家清白的秀才,什么温文尔雅的富家子弟,什么出自名门的江湖少侠,都介绍了,也都被拒绝了。
锦贝挑女婿,一重品性,二重家庭。所谓品性,品德性格要好,所谓家庭,家庭结构要简单,家风要好。才技也是要有的,无论是哪行哪业,最最基本的,总要能养的活妻儿吧。只会风花雪月,只会夸夸其谈的,那是吃软饭的窝囊废。
可惜,锦贝千方百计挑选出来的才子俊杰,总是能被阮珺利用幻术揪出深藏内心的坏蔫小辫子。锦贝没辙了,只能没事唠叨几句,就算阮珺不在身边,也让梨花派人定期送信去。
“你说小姐心中的姑爷究竟是怎么样的?其实洛公子挺不错的,出身侯门,教养好,又文武双全,毒医双全,还是小姐师兄,知根知底,对小姐又一往情深……”梨花掌管情报部门,最擅察言观色,跟洛轻卓相处比较久,知道的也比较多,是洛轻卓的忠实拥护者。
“洛公子好归好,就是总板着一张脸,太严肃了,看着就有些害怕。”悠悠在嘉元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见惯了他的嬉笑,觉得那种气氛比较好,即使跟着阮珺从皇宫中出来,心中隐隐约约还是同情着嘉元帝,觉得他已经不错了。
两个多管小姐闲事的丫鬟讨论来讨论去,忽灵机一动,竟生出要替小姐自行培养一个姑爷的念头来。
悠悠说:“小姐能轻易丢弃皇后的高位,肯定不看重钱财权势地位,所以家境什么的不用考察。”
梨花道:“长相什么的,估计小姐也不是很看重。上回锦夫人给小姐介绍的那位可是拥有绝色容颜的。”
悠悠道:“小姐喜欢游历天下,眼界甚是开阔,这个人肯定不能是拘于一方,井底之蛙那种。”
梨花道:“最好也得有魔法属性,这样才能跟沉迷于魔法修炼的小姐有共同语言。”
悠悠想到洛公子的严肃,添了一条:“要喜欢笑。自己都不喜欢笑,生活中怎么可能逗小姐笑。”
梨花想到皇帝,针锋相对道:“还得专情,一生一世一双人。”
……
数数一条条写下的择姑爷条款,两丫鬟开始傻眼了。要求这么高,能找到这么个姑爷胚子,培养成功吗?小姐年纪可不小了啊!姑爷总不能比小姐岁数小一大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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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绿洲
晋容边界,70%是沙漠。
沙漠名曰诗落,传说当晋容两国还没接壤时,在沙漠游荡着一个诗人。陷入沙漠找不到出路的行人,只要听见他吟诗的声音,就可以跟随着声音找到绿洲活下来。只是,近百年来,再没有行人听到那传说的声音,而能够找到的绿洲也越来越少,于是,这块沙漠渐渐地被称作了失落的沙漠。
影五裹紧了面巾,牵着挂满了水囊食物的骆驼,闯进了失落的沙漠。据说,那位大能的民间神医顾大夫就住在沙漠里。
沙漠的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眨眼间却扬起了暴虐的风暴。白昼里奇热无比,热得连汗都出不来,而深夜,又致冷致寒。若非影五内力深厚,说不准一日就能倒下。
只是,这视野所及均是漫漫黄沙,来路又被风暴所遮盖,饶是他方向感尚可,几日之后,也不免迷了路。食物渐少,饮水渐耗,向来淡定的影五心中也不免出现了焦虑。
他可以在沙漠中慢慢寻找,但皇上耗不起,晋国朝堂也耗不起。虽然消息已经封锁,但谁也无法保证容国是否会获悉,是否会乘虚而入。
正当他想找个沙丘背阴的地方喝口水,喘口气,忽然远处的沙丘刮来了一阵凉风,然后,一滴,两滴,沁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脸。
雨?这是雨?
影五有些呆怔地伸出手去接,看着手心的湿润渐渐蒸发,又眯眼看看没有一朵云彩相伴**辣的太阳,简直难以置信。没想到,会在沙漠碰到下雨,这是惊喜,这是好兆头啊!
骆驼的眼中也亮起了神采,迈开了步子往前方小跑。翻过山丘,顿时一片整齐俨然的小树苗出现在了眼前。
绿洲?
人造绿洲?
影五傻傻地骑着骆驼往树林里深入。这些小树苗很明显是人为种的,谁吃饱了撑着在沙漠中搞绿化啊?而且,沙漠里能种的活小树苗吗?
看着骆驼走过渐渐肥袄的土地,或许,这些小树苗真的能种的活的吧。影五的心中升起了难以抑制的期盼,既然这些树是人工种的,那么这里肯定是有人的了,那么顾大夫会不会就住在这里?
走了约五六里地,远处传来了少女的嬉笑声。影五忍不住催着骆驼上前,再上前……
湖水清澈,波光粼粼,湖边伫立着一排土黄色的屋子,一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上书四个黑色大字:“诗落客栈”!而几个少女正穿梭在湖边屋前,嬉闹追逐。
“姑娘请了!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影五跳下骆驼,上前想打听顾大夫的下落。定睛一看,却怔在了原地。
这,这,这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缈缈姑娘吗?她,她不是去给皇后守陵然后病死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再看向另外两位姑娘,其中有一个也有些面熟,想了想,忽忆起那是曾经跟在皇后身边的丫鬟,好像叫什么竹香。
缈缈见他说了一半,就住口不说,当下好奇地问道:“公子想问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这,这里是哪里?”看到竹香、缈缈,影五的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缈缈奇怪地指了指高挂的红灯笼:“公子不认识字吗?诗落客栈,这里当然是客栈了?公子难道不是来投宿的吗?”
“是,是要投宿极品妖孽高手。只是没想到沙漠里竟然会有这么个绿洲,这么个湖,这么个客栈,简直就是个奇迹。”
竹香笑嘻嘻走过来:“这本来就是个奇迹。”她摊开双手,在影五跟前晃了晃,“还是我们亲手制造的奇迹哦!”
这一日,影五宿在了诗落客栈。他使劲打听这客栈的主人是谁,想见主人一面。结果,得到的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客栈主人就是京城来的顾生顾大夫,坏消息是顾大夫前几日出去了,可能要一两个月后才回来。至于去哪里,主人不说,她们做侍女的当然不知道了。
影五有些怀疑顾生的身份,只是没有见到,就无法肯定。一两个月太久,他不可能在这里一直耽搁。于是,他留了一封信,请缈缈务必在主人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转交于他。缈缈倒也应了,只是笑嘻嘻地让他植了十几棵树以作交换。
走时,缈缈跟影五换了骆驼。客栈的骆驼走过多趟,顺利地将他送出沙漠,回到了晋国境内。影五没有卖掉这骆驼,而是给了银子将这骆驼寄养在一家牧户。骆驼易得,能找到诗落客栈的骆驼可不容易得。没有骆驼,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下回来这里还能顺利地找到地方。沙漠里,一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沙丘,太容易迷路了。
而后,影五又一路赶回京城,并沿途张贴告示,寻找顾姓良医。谁知等他到了京城,得到的消息却是嘉元帝几日前就已经醒过来了,救治他的大夫正是他苦苦寻觅的顾生。
“皇上,那顾大夫还在吗?”影五眼睛一亮。
“走了。”嘉元帝淡淡地道,“什么赏赐都没要,替朕解了毒就消失了。有真才实学,也挺狂妄的。”
影五顿时一阵失望。嘉元帝眸中精光一闪,“怎么,你认识这顾生?”
影五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在诗落沙漠的遭遇一一告诉了嘉元帝。“臣敢以项上脑袋担保,臣在沙漠中见到的正是先皇后身边的缈缈、竹香姑娘。”
嘉元帝沉吟不语,影五迟疑地问道:“皇,皇上,您见过那顾生容颜吗?”
嘉元帝没有理睬影五,只是努力地回忆着与顾生那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那轮廓、那身影,那容颜……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觉脑海中一片模糊。
“素星,素月,你俩速把给朕治病的顾大夫给朕仔仔细细画下来!安子、顺福,跟着一起,有什么不像的地方提醒她们。”想起来,这俩宫女、俩太监应该就是那几日跟顾生接触最多的了。
谁知素星、素月提着笔,苦思冥想半天,放下笔跪倒在地:“皇上赎罪,奴婢记不起来顾大夫容颜。”
安子、顺福也战战兢兢跪禀:“奴婢也完全没有印象了。”
嘉元帝与影五不由地对视了一眼。素星、素月记不起来倒也罢了,她们是宫女,可能不会怎么盯着顾大夫看,最多瞄两眼。可安子、顺福一点都记不起来可就不正常了。作为皇帝的近身太监,责任重大,一个来自民间的大夫给皇帝诊治,那还不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个没完。别说容颜,就是他衣袍上的花纹,也应该能回忆一二才对。
“是谁推荐作保的顾大夫,是谁带他入的宫?”
安子、顺福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奴婢不记得了。”
嘉元帝忍不住皱眉:“把那几天值班的侍卫、值班的太医都给朕一一问过。”
结果一圈问下来,竟然没人知道这顾大夫的来历。甚至守宫门的侍卫异口同声说,那几日不曾见过有个顾大夫出入。
嘉元帝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只留下了影五。一盏茶后,影五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离开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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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失踪
深夜无月无星,悦陵园中一盏灯笼映着黑影憧憧。
影五跪伏于地:“请皇上三思,悦陵启不得。”
嘉元帝铁青着脸,布满血丝的眸中满是狠厉:“如何启不得?若她在陵中,朕死后自会向她赔罪神圣灵戒。若她不在陵中,朕倒想当面问问她,嫁给朕,她就那么的委屈吗?竟然不惜死遁!若她就是顾生,朕更想再问问她,既然那般狠心,又何必惺惺作态来救朕?朕想看看,她那颗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影五再次劝阻:“皇上,虽说先皇后身边的侍女均没找到尸首,虽说诗落沙漠中臣看到了缈缈、竹香,但臣并没有在沙漠中看到先皇后啊!臣请再探诗落沙漠,一定查明那客栈主人及顾生的庐山真面目。皇上,只要您给臣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啊!”
“朕等不得,朕一刻都等不得。想到她死遁出宫的一丝可能,朕的心就疼得不得了。影五,朕命令你,立刻重启悦陵。如若不遵,以抗旨罪论。”
轰隆隆隆——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闪而过。
影五终究没拗过愤怒的皇帝,带着一个专业盗墓的,并十几个死士开始挖掘悦陵。死者为大,掘坟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更何况他们挖的还是一国之母皇后的后陵。就算是帝王,做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偷偷摸摸,否则必定会被天下人诟病耻笑。
若不是心中也存着跟皇帝同样的深深的疑惑,影五哪怕是被皇帝以抗旨罪斩了,也未必一定就遵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悦陵中很可能跟先皇后的侍女陵墓一般,空空如也。
眼角瞥过嘉元帝孤立的身影,影五忍不住心中喟叹,若真如皇上所猜,他自己心中所猜,这皇后娘娘阮大小姐也委实太过心狠了。
封陵容易,启陵难,更何况还不能闹出太大动静,而且事后要恢复原装,这就更难。好在这悦陵是皇后暂居之地,待得皇帝驾崩,还有可能遵旨移棺帝后合葬,所以没有彻底封死。饶是如此,影五还特意寻找了一个盗墓的死刑犯,承诺厚赐他家人,令其帮忙启陵。
专业的盗墓贼带着专业的死士不负皇帝重望,经过一番辛苦挖掘,终于挖开了一条方便之路,在放出里面的混浊空气后,带着重量级人物嘉元帝闯进了死者的安息之地。
开启棺椁,嘉元帝没再让死士们动手。影五、盗墓死刑犯、死士低着头远远跪着,而皇帝则亲自一根根撬开钉子,推开沉重的棺盖,里面是……
一具骷髅!一具穿着皇后敛服的骷髅!
嘉元帝无力地靠在棺身上,颤抖着手指抚上凤冠下那骷髅的头,冰凉的触感仿佛一把重锤将他的愤怒击了个粉碎,只余下沉沉的哀恸和深深的自责。
他怎么可以怀疑她?她几乎是他的青梅竹马,她更是他唯一的挚爱啊!他怎么可以怀疑她!
他一声不吭,死士们更是一声不敢吭。昏暗的陵墓死寂死寂。
良久,嘉元帝站直了身子,想将棺盖重新合上,却发现自己没有了力气,于是唤过影五来,让他帮忙。
影五垂眸,尽量不去看棺中的尸骨,可眼角的余光瞥见骷髅,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个疑点。“皇上,您可记得娘娘身量几何?”
身量?
原本背过身去的嘉元帝猛得回转过来,看向骷髅足部,发现敛服似不够长,两只红色的绣花鞋竟露了出来,脚背高高隆起。他厉光一闪,伸手抓向一只绣花鞋,将它脱了下来,顿时原本被弯曲束缚的趾骨弹动了一下。
显而易见,这敛服不怎么合身,这绣花鞋不那么合脚!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阮珺!你欺我太甚!”
嘉元帝一拳砸在骷髅身上,随即眼前一黑,往后一个踉跄,栽倒在影五的怀里走进唐朝全文阅读。
等嘉元帝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在自己的龙榻上。“影五!”他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臣在。”影五从黑暗的阴影中闪现出来。
“悦陵……”
“皇上请放心,悦陵已原样恢复。那些人,臣已处理完毕。”
嘉元帝点点头,怔怔地看着影五。
影五以为嘉元帝连他也不放心,跪下磕了个头:“臣明白了。臣拜别皇上。皇上保重!”说完,袖中滑落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握着反手就往脖颈上抹去。
“住手!”嘉元帝连忙喝止,“朕没让你死,你就敢君前自裁,不想活了啊?还不快收起来!”
自裁,可不就是找死吗?影五有些无语地收回了匕首,谁让皇帝刚才的目光太过渗人,不能怪他误会啊!
自裁乌龙后,嘉元帝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开始好好地修养身体,只是目光越发阴冷,整个人仿佛蕴满了黑暗的气息。
待得他身体完全康复,某一日,皇宫里忽然就找不见了他的身影,随同消失的还有影五。
这皇帝消失可是比皇帝病重还要糟糕。才放心几日的太后听罢消息,顿时就晕了过去。惊慌失措的宫女们只好去找目前后宫里分位最高的阮嫔。阮嫔当即下令封锁了消息,并请太医入宫给太后诊治。
好在太后只是急怒攻心,并无什么大碍。待她醒来,阮嫔与她在仁寿宫密议良久,最后放出的消息是皇帝又生病了,太后暂且垂帘听政。
结果,微服赶往诗落沙漠的皇帝还没到达晋容边境,嘉元帝又病了的消息倒飞一般地穿越了边境,传入了容国皇宫。
容国皇宫御书房,乾明帝与屈常玉——屈家当家家主密谋一番后,又召见了红蝶郡主卢丽娘。
“丽娘拜见皇上!”被救回容国,重获新生的卢丽娘一身大红宫装,右脸颊上贴着精美的蝴蝶花钿,遮去了她受刑留下的疤痕。
“免礼吧!”乾明帝挥了挥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当年,这红蝶郡主的母亲素素公主就不是个本分的,堂堂的风寒族夫人不肯当,勾搭个下贱的侍卫长潜逃,听说最后还嫁给个晋国商户当了续弦,真是丢尽了容国皇族宗室的脸面。这红蝶郡主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么多年连个晋国小官的正室都没混上,竟然安于妾位,更是自甘下贱,愚蠢至极!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个入了晋国皇宫的女儿,他才懒得理她,不一碗毒酒直接赐死她就算对得起自己皇祖父了。
“不知皇上召见丽娘,有什么吩咐?”卢丽娘媚眼一扫,眸中神采飞扬。她能不高兴吗?本以为自己要凄凄惨惨死在天牢了,谁知被忠仆苏嬷嬷带人救了出来。本以为余生要在逃亡中度过,又曾以为穿越沙漠时要渴死在了那里,谁知九死一生后就是柳暗花明。当听到自己的身上流着容国皇族的血,自己逝去的母亲竟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姑姑,她简直难以相信。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故事吗?
乾明帝从案上取了个卷轴,扔给了卢丽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女儿?”
卢丽娘打开卷轴,里面是一个笑颜如花的宫装女子,腹部微微隆起,可不正是差点被自己三番两次干掉的亲生闺女阮珏?“禀皇上,画中女子正是臣妾女儿珏儿。”
“既如此,你且收拾一下行李,随屈常风屈爱卿往晋国一行。具体做什么,路上,屈爱卿自会与你分说。”
卢丽娘正发愣间,忽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伴着笑声,阮玉穿着一身白色的魔法袍悠悠然走了进来。“皇上,您别是打着让红蝶郡主游说她女儿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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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瘟疫
乾明帝笑着道:“国师知道得可真多!”
阮玉对着卢丽娘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不多,不多,只比皇上知道多那么一点点。”
乾明帝好奇道:“不知这一点是哪一点?”
阮玉笑着反问:“难道皇上不知红蝶郡主与小郡主相爱相杀得紧吗?这红蝶郡主若是能劝说小郡主干什么事,岂不是太阳能从西边出来了!”
“阮玉你——”卢丽娘气得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怒斥道,“怎么说,本郡主也对你有抚养之恩。若不是本郡主,你不过是晋国乡下的一个野丫头!你可别忘恩负义!”
乾明帝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阮国师本事大是大来着,就是太没有教养了,怎么也得给自己一点面子吧。她那般说话,不就是在指责自己没有识人之明吗?
不过,阮国师与红蝶郡主孰轻孰重,乾明帝还是很分得轻的。于是他很干脆地斥责了卢丽娘,并把她赶了出去。
“国师请坐。不知国师今日过来,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
殿外的卢丽娘听着御书房中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对话,气得差点炸了肺。老天实在是太不长眼了,辛辛苦苦养了两个女儿都是白眼狼,那没养但是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也不是东西。
嘉元帝和影五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诗落沙漠边界。影五到处寻找寄存骆驼的牧户,却没寻见。皇帝等不及影五慢慢找骆驼,再则在不熟悉骆驼的人眼里,骆驼长得都差不多,很难分辨奉旨护花最新章节。影五拗不过皇帝,只好重金征集了个向导,多买了几匹骆驼,装满了食物和水,踏进了茫茫的沙漠。
而此时,他们寻找的顾生,或者说是阮珺根本没选择回诗落沙漠。三年时间,阮珺逛遍了天南地北,建立的落脚点不仅仅一个诗落客栈。诗落客栈只是她原本修炼火魔法的修炼暂居地。只是一个偶然,让她发现在这个水元素、木元素、土元素异常贫瘠的不毛之地修炼水魔法、木魔法、土魔法,对精神力更有好处。于是,就有了那一片人工扩建的绿洲。
而事实上,诗落沙漠里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绿洲。阮珺曾经探遍整个沙漠,找到了几支地下水,即便隐埋极深,也能被她改造成一个绿洲的原点。而之后,人工绿洲的建造,就成了那些年梨花找到并培养的小魔法师们的修炼工作。阮珺相信,如此持之以恒,总有一日,诗落沙漠将会变成苍翠的森林,或是肥沃的原野。
除了沙漠,阮珺还开辟了几个修炼点。有在雪山之巅的,有在湖底的,还有在天然溶洞的。寻找有资质的魔法修炼人才,建造魔法修炼场所,阮珺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乐此不疲。而在此过程中,她快速突破了六级魔法师的瓶颈,七级也触手可及。
眼界的开阔,魔法等级的提升,使得阮珺的心境也有了极大的变化。她做了一件事,解除了所有曾经签下的主从契约,无论是手握庞大魔法师资源的梨花,还是深居皇宫的阮珏。
曾经她与梨花、飘飘、缈缈、竹香等签下主从契约,那是因为她需要自保。而如今,她已有了自保的强大力量,又何必强行拘束住她们。
阮珺闭关了。晋国京城却再起风云。诸多文臣武将哗啦啦倒下一大片。譬如烟漠侯府老侯爷突然中风,没几天就过世了。烟漠侯夫人悲痛成疾,一病不起。侯府顿时陷入了混乱。
再如阮珺的舅家青原侯府,世子顾惜舟在府外时莫名其妙遭了一顿毒打,险死还生,查来查去,结果发现种种线索暗指顾二爷的嫡子顾惜帆。于是,原本相亲相爱一家人的顾侯爷和顾二爷立时翻了脸。
诸如此类,公侯王府、各部尚书侍郎各家有各家遭遇的不幸,一个个在朝堂上都没了心思。而说起尚书府,也不能不提一下户部尚书阮府。在继三年前阮文诚遭丧女之痛后,在这多事之秋,唯一的嫡子阮正理也不幸病故。当然,悲恸的阮文诚毫无所察,这阮正理病故却是小阮顾氏的手笔。
正如小阮顾氏的奶嬷嬷所言,最近死的病的伤的人太多了,小少爷适逢其难比较不显眼。而错过这个点,再害阮正理,就比较打眼了。果然,嫡子死了,阮文诚悲恸归悲恸,伤心归伤心,却真没往小阮顾氏身上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忽然间,京郊又爆发了瘟疫,没几天,就横尸遍野。而边关却烽火连天,容国点齐大军入侵边境。
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又要遮盖皇帝失踪的真相,又要抚慰家中出事的大臣,又要调派组织大夫前往瘟疫之地诊治,又要调派军事,心中还担心着皇帝在外面会不会出事,即便身边有阮嫔帮忙,也不免心力交瘁,没几日就病倒了。
太后只好养病仁寿宫,并下懿旨令非重要奏章不送入仁寿宫,其余由两位内相、六部大臣商议便宜行事。
可是京郊的瘟疫、边关的军情都非小事。于是一张张奏折飞一般地送入仁寿宫。太后无奈,令阮嫔帮忙处理。
阮珏虽无经验,可她心够狠。了解了一下情形,她调来一只军队封锁了瘟疫流行的区域,开拓出一条隔火带后,用攻城的投石机往里扔进大量的木柴、砸进一批油瓮,然后在各个方向纵火。
为了避免带出瘟疫,她连原本太后送进去诊治的大夫,甚至太医都没给撤离的机会,直接一视同仁烧了了事。这场火整整烧了七天七夜。七天后,有躲藏于地窖、水井、田野的村民想逃出封锁圈,亦被一只只火箭射杀。最终,该区域内无一生还,瘟疫险情自行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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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相遇
至于边关,阮珏令边防大军尽力抵抗的同时,举行了一场比武选帅,几日后,选出武艺策略均上上的元帅一名,又选出几员年轻小将,令执虎符,率大军赶赴晋容边境。至于粮草,由户部尚书阮文诚全力负责。虽说阮文诚跟阮珏没太多相处,也没太深的感情,但毕竟有那一层血缘关系在,自然尽心尽力。
阮珏又下旨意于各地牢房中的死刑犯,可自愿报名前往容国境内祸害该国百姓,以戴罪立功。灭容国十人者,死刑即免。毁容国一村者,其所获可留1/3,包括容国女人。其中细则不下数十条。顿时牢内死刑犯从者如云,连不是死刑犯的都纷纷报名,要组团前往容国搞破坏。
因为边关正在打战,顿时偷渡诗落沙漠的人多了起来,其中不免有闯入诗落客栈区域的。看到绿洲内一个个年轻漂亮的魔法师,许多犯人顿时迷了心智,想干那不法之事,却被愤怒的魔法师们轰成了肉泥。
即便沙漠中多了几个绿洲,绝大多数犯人还是迷失丧命在了沙漠,只有少量的犯人冲进了容国境内。但即便只有少量,他们也把容国临近沙漠的区域搅了个天翻地覆。
而容国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调派了一支军队开进了诗落沙漠……
嘉元帝与影五在沙漠中寻找了良久,可是始终没有找见诗落客栈,反倒陆陆续续遇见了几个犯人。从那些犯人手中,他们得到了食物和水的补给,更得到了最新的时事消息。
影五劝诫皇帝:“皇上,我们回去吧!宫里还有太后娘娘、阮嫔娘娘在等着您啊!”
晒得黝黑的嘉元帝面色阴沉:“不必多言。不找到阮珺问个明白,朕誓不回宫。”
影五叹了一口气,心中对那阮皇后也不免有些埋怨。你说你好端端的皇后不当,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嘉元帝的运气不怎么好。他们找了近一个月没找到诗落客栈,倒与容国开赴晋国的大军不期而遇,翻过一座山丘,就走了个面对面。
嘉元帝和影五的面色顿时变了。好在为了遮挡风沙,他们蒙着面巾,小心谨慎些,倒也未必暴露身份。
只是就算没暴露身份,容国大军也不可能纵容他们平安离去。于是,某将领一声令下,一队士兵向两人围了上去。
本以为,这两个就如路上遇到的那些晋国人,很容易就会被灭杀。谁知点子扎手,那一队兵士反被影五一番杀戮,杀了个精光。“少爷,你快走!”影五冲着嘉元帝喊道。敌人在前,他倒不至于蠢得喊出皇上来。
只是大军在侧,想走根本是天方夜谭。他们被士兵们一圈,一圈,又一圈地围了起来。
举矛,进攻!再进攻!再进攻!
士兵打仗可不比江湖打斗,讲的不是单打独斗的能力,而是配合。而影五本身的战斗指数是很高,可有个皇帝要保护,那就难免束手束脚了。而嘉元帝虽也学过武艺,但真算不上有多高明,被逼得狼狈不堪。
几次刺向嘉元帝的长矛被影五拼了命的挡下,容国士兵也不免领悟了其中的诀窍,纠缠影五,努力刺杀嘉元帝,乘着影五去救嘉元帝,再来几下狠的……
如此,两人顿时险象环生……
看着重重重围,影五绝望了。他死了不要紧,皇上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啊!忽然,他隐约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抽了个空觑了下,见一蒙着白色面纱的白袍女子骑着骆驼不紧不慢地从依然在前进的容国大军那边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蒙着面纱骑着骆驼的绿衣侍女,顿时心中一喜。
能跟着容国大军走的女人,绝对不是简单的女人。如果挟持了她,而他们又不知道自己和皇上的身份,或许就可逃出生天。
说时迟那时快,他刷刷几剑,逼退敌人,单手拎起嘉元帝,急冲几步,大喊一声:“抓住那个女人!”同时内力贯于手臂,将皇帝扔了过去。
嘉元帝反应也很快,眼看落地还差女子两步,手中长剑往沙地一戳,借着长剑弯曲反弹的力量,他轻轻巧巧翻了个跟头,恰恰好落在女子身后,将女子往怀里一搂,长剑已顺势搁在了她的脖子上。“都给我住手!”
影五扔出皇帝,自身防御顿时下降了几个档次。“噗哧!”“噗哧!”两根长矛洞穿了他的腹部,鲜血飚了出来。他一咬牙,刷刷几剑削断长矛。恰此时,嘉元帝已得手,大喊了出来。
那掠阵的将领闻声望去,见白衣女子被擒,顿时大急,忙跟着喊道:“住手!住手!”
围着影五的容国士兵顿时往后退了一步。影五感觉出血过多,感到头晕眼花,拄着长剑单膝跪下。他腾出一只手,给自己点穴止血后,视线飘向了那匹骆驼。
那白衣女子被劫持,并不惊慌失措,反倒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嘉元帝一紧搂着她腰的胳膊:“不许笑!”
“是吗?你这算是在命令本国师吗?”白衣女子忽抬起一只芊芊玉手,轻轻捏住脖颈间的长剑,几句奇怪的咒语之后,长剑忽然无声无息地消融了。而后,她忽往嘉元帝怀中一撞,再一扭身,已成了与他面对面了。
“有胆子劫持本国师,却没胆子以真面目见故人吗?”白衣女子双手往他脖颈上一挂,吐气如兰,在他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皇上,或者说肖恒哥哥——”那声音说不出的又娇又柔又嗲。
嘉元帝顿时身子一僵,面色变了。“你是何人?”
“哎呀,皇上,你记性也太差了吧!怎么说,我跟你家皇后也当过十多年姐妹,算起来,本国师还得称你一声姐夫呢!怎么样,记起来了吗?”
说得这般明白了,嘉元帝怎可能还不知道她是阮玉。他眸光一闪,忍不住问道:“你怎当了容国的国师?莫不成就是靠你刚才把我剑变没了的妖术?”
“什么妖术!这可是魔法!你家皇后也会的哦!”阮玉笑道,“别说你不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