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钱袋案 1章 不能劫富济贫,先济自己吗? 初春二月,天朗气清,碧空白云闲荡,崖顶清风拂袖,从兮极目张臂,衣衫与清风共舞,心潮与白云同悠,身舒魂荡,飘然似仙。 “姐”陡然一声高呼响起,从兮惊了一跳,转头望向自己弟弟从然道:“你姐我没聋,大呼小叫什么,寻到千年灵芝、万年人参了?” 从然伸手指向悬崖边沿道:“姐,你看那位兰衣姑娘是不是想跳崖?” 从兮转头遥望,一位蓝衣姑娘正站在悬崖边沿,背对着他们,似乎再跨前一步,就会摔落悬崖。 “我们过去看看。”从兮说着疾奔过去,从然忙紧随其后。 距离兰衣姑娘还有几丈远,从兮脚步一绊,‘啪’的一声摔趴在地上,顿时嚎啕痛叫起来。从然忙蹲伏下身,一脸急切道:“姐,你怎么样,摔着哪里了,受伤没有?” 兰衣姑娘听到声响,转身回望,从兮抬眼望去,兰衣姑娘十八九岁,眉秀目亮,面容清新如画,似未曾受过礼俗熏染,未沾尘埃,只神色怅然,面容孤寂。手执长剑静静驻立,未见绝痛之色,不似轻舍性命。 从兮双手撑地,停住痛呼,昂头望着兰衣姑娘道:“姑娘可以扶我一下吗,我腿好像摔断了,好痛啊,站不起来了,我家弟弟年幼,没气力?” 兰衣姑娘瞅着从兮,犹豫片刻,缓步走到从兮身旁,和从然一左一右将从兮搀拽起,扶着从兮到旁边一块平滑的大石上坐下,兰衣姑娘望向从然道:“你转身。” 从然愣了一下,不知兰衣姑娘要做什么,站着未动。 兰衣姑娘面无表情道:“男女授受不亲。” 从然明白了,兰衣姑娘要查看从兮伤情,为从兮敷药治伤,从然暗忖,这行事做派不像轻生之人,难道是我和姐姐误会了?从然随即转身回头。 兰衣姑娘俯身掀开从兮裤管,低眼端详伤口道:“无事,没伤到筋骨,只擦破皮肉。” 兰衣姑娘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药瓶,拨开瓶塞,将药粉抖洒到从兮伤口处,撕下自己一块衣襟,仔细将伤口包裹好,放下裤裙,转头望向从然:“可以转身了。”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 兰衣姑娘又将手中的药瓶塞到从兮手中道:“这个你拿着,每天换一次,四五日日后,伤口便能痊愈。” 从兮推辞道:“不用了,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备用吧,我家中有伤药,多谢姑娘替我敷药疗伤。” 兰衣姑娘淡淡道:“你拿着吧,我以后用不到了。” 从然惊呼:“哎呀,这位姐姐,你真要跳崖啊?看你样子,没多绝望悲痛,还以为我和姐姐会错意,误会了。想着你或许只是站在悬崖边赏风景,你这.寻死寻的也太云淡风轻了。” 从兮故作镇定望向从然嗔呵道:“大呼小叫什么,既打算去地府瞧瞧了,人间还有什么可在意的,人家就不能轻松一会。” 从兮说着伸手抓紧兰衣姑娘手臂道:“姑娘,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我这人好奇心重,能否告诉我,你年纪轻轻为何想轻生?横竖悬崖在那边又不会跑,而且现在阳光高照的,你魂魄离体,黑白无常也不一定能及时过来引你去地府,听说他们都是夜间出没的,死活都要等他们,你就先满足一下我好奇心呗?不然,我自己暗自琢磨,西想东思,日夜难眠,一个恍神,有个万一,我就去地府找姑娘了,不是给姑娘增添罪孽,姑娘,给我讲讲你的遭遇行吗,全当临走前找人诉诉苦? 兰衣姑娘瞅着从兮,犹豫未言。 从兮盯着兰衣姑娘目光,又为难又哀怜道:“姑娘,你仔细瞅瞅我和我弟弟,不像坏人吧?我们看着你跳崖却什么都不做,肯定于心不安,恐怕下半辈子都要受良心煎熬。任你跳崖吧,好像没理由。姑娘,你真忍心我和弟弟因你受半生折磨?你就与我们说说你的事吧,若我们也觉得你活该跳崖,我们姐弟绝不拦你?” 兰衣姑娘似乎真信了从兮的话,又犹豫一下道:“我欠了别人的钱。” 从兮微讶:“就因为这个,他们逼迫你还债?” 兰衣姑娘又沉默片刻,低头轻轻开口道:“我父亲以前是天威票局的票师,半年前得了重病,家中积蓄用尽,父亲病情未见好转,隔壁巷的张老爷知悉我家情况后,说我爹曾救过他性命,就借了五十两银子给我,可银子花尽,我父亲半个月前还是去世了。我本想去应募票师,挣银子慢慢还给张老爷,可是父亲去世后,张老爷便让我立即归还所有银两,还不了就要我给他做侍妾,我觉得他乘人之危,为人不善,不愿嫁他。可..我也无钱还他,为了帮父亲看病,我家宅院也早典卖了。我娘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我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居所,又欠了那么多钱,我实在...” 兰初言毕,左手握拳,右手紧抓剑柄,垂首低眼,孤寂伤寞。 从兮轻叹口气道:“令尊是票师,你又带着剑,应该会武艺吧。话本小说中的江湖侠士,都喜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劫几个为富不仁的奸邪之徒,不就有钱了?” 兰衣姑娘愣了一下,诧异望着从兮:“劫富济贫是行义,为自己所用就是偷盗了?“ 从兮语重心长道:“姑娘,你穷的要跳崖了,还不算贫困之人吗?劫富济贫,先接济一下自己,有何不可?佛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自己一命,还算积了一件大功德呢。再说,你也可以先逃走,来日方长,等筹齐了银子再还给那个张老爷也可以啊,大不了多付些利钱?” 兰初低眉认真思索:“可我不知要去哪里,我一个人....“ 从兮紧忙道:“所以老天帮姑娘选了一个去处,让你跳崖前,不早不晚,凑凑巧巧,正遇到我们,姑娘可愿与我们姐弟同行一场?” 兰初抬头望向从兮:“嗯?” 从兮趁势道:“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也无其他亲人在世,天意难料,前路难测,也不知老天给我们设何样险,造何种难?不定什么时候,我两可能也会遇到想跳崖的困苦事。不若咱们结个伴,姑娘欠的银子,我们帮你还,姑娘就陪着我和从然,既算是我们姐弟的护票师,也算我们的亲人,将来我们若遇到急难事,姑娘就与我们同舟患难,生死与共,可好?” 兰初闻言,仔细打量从兮,年龄与自己相仿,一袭粉红裙装,粉面玉颜自含笑,明眸柳眉空灵透,让人觉得涤心舒魂可亲可暖。又转眼望向一旁安安静静的从然,清清秀秀一少年,面貌与从兮几分相似,似有些文气纤弱。 兰初转眼与从兮对视半响,低眉思索半响,最后郑重点头道:“好。” 从兮长松一口气道:“太好了,姑娘说话,可要言而有信。” 兰衣姑娘认真点点头:“我既答应了,便不会反悔,而且.能活着,谁想死呢?” 从兮欢悦道:“那就好,如此,我腿上伤总算没白受痛一场。” 兰衣姑娘听到,愣了一霎,望了一眼从兮伤口道:“你是故意摔伤,让我离开崖边?” 从兮坦然:“是啊,姑娘刚才距离悬崖那么近,或许我们一赶过去,你就跳下去了,为了救你,只能耍些小聪明,把你哄过来了。不过姑娘放心,既然以后咱们就是亲人了,我不会再做欺哄你的事,咱们有事有话,坦言就好,你说是不是?” 兰衣姑娘甚为感动,眼中微湿,狠力点点头道:“我会把你们当亲人,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从兮微笑:“我信你,只是.都是亲人了,还不知彼此名字,是不是太奇怪了,我叫从兮,我弟弟叫从然,姑娘闺名是?” 兰衣姑娘忙道:“兰初。” 从兮:“兰花君子不忘初心吗,这个名字很好听,也很适合姑娘。” 兰初听到从兮如此夸赞自己,略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下头。 从兮又道:“我再过四个月就十八岁了,兰姑娘呢?” 兰初:“我十八岁的生日过了三个月。” 从兮道:“那以后我就叫你兰姐姐,兰姐姐唤我们从兮、从然就行,以后咱们就是姐弟三人了。” 兰初抬头瞅一眼从兮、从然,认真点点,忽再尝到人间温情,目中不觉闪出泪光。 从然瞅一眼兰初手中的佩剑道:“兰姐姐,你拿着剑,武功很高吧?” 兰初思索一下:“我不知道,我爹出门走票时,我就一个人在家里练剑,没和别人比试过。” 从然道:“那兰姐姐武功一定很高,以后再有人欺负我们,就让兰姐姐好好教训他。姐,你腿受伤了,我们不能继续采药了吧,现在下山回槿州?” 从兮点点头:“好。” 兰初、从然忙一左一右搀扶着从兮,三人说笑些向山下走去。 三人沉浸在喜悦中,皆未觉察,远处草丛后一道黑影一闪而去。 ------------ 第一卷钱袋案 第2章 好事做多了,老天奖励块大饼? 槿州槿安茶楼二楼隔厢,从兮从然兰初围坐一桌,茶楼大伯在续添第三次茶水,茶水续好后,大伯说了声‘请慢用’便退下了。 从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望向从兮道:“姐,我们都慢用了快两时辰了,刘家绣坊的刘掌柜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不想买我们的绣品店了?” 从兮淡淡道:“急什么,刘掌柜是出价最高的买主,多等一会何妨?反正今天无事,我们就当专意品茗闲聊好了。” 从然:“若刘掌柜一直不来,我们就一直等吗?” 从兮:“再等半个时辰吧,如果刘掌柜还不来,我们就去找出价第二的聂掌柜。” 从然顿了一下又道:“刘掌柜为什么要让我们等这么久,他不会故意的吧?” 从兮:“以前见过刘掌柜几次,感觉他不像倨傲失信之人,或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兰初眼含歉意,望着从兮轻轻道:“从兮,你真要卖掉绣品店,帮我还债,那不是你母亲一生的心血吗?” 从兮转头盯着兰初目光,郑声认真道:“兰姐姐,我认为,这个绣品店不是母亲的心血,母亲一生真正心血,是她认认真真,开开心心活过的每一天每一刻。绣品店挺多是额外获得的身外之物,若能解我们眼下燃眉之急,便是发挥了它的价值,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替我们开心。本来我不擅长经验店铺,也没靠绣品店营生,兰姐姐不必介意。兰姐姐,我们说好了,咱们以后就是三姐弟,别总是把自己择出来,不然我和从然会伤心的?” 兰初薄泪盈眶:“嗯,我知道了。” 从兮顽笑一下:“兰姐姐,你先别感动,以后你就会知道,有我和从然这样的弟妹,你还是挺吃亏的。我现在脑海中都有兰姐姐欲哭无泪,悔不当初的画面了。” 兰初认真道:“我不会后悔。” 从然学样顽笑:“兰姐姐,其实我很乖的,你是不会后悔有我这个弟弟,肯定会后悔多个妹....。”话音未落,脑顶挨了一重叩,随即不满道:“哎呦,姐,我都快被你打傻了。” 从兮正欲开口,楼梯上传来急急脚步声,随后刘老板出现厢门边,口中致歉不绝。 此时相邻隔厢内,一站一坐两位老妇人将从兮三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站着的老妇人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刘掌柜来了,可要我去拦住他们?” 老夫人轻轻道:“阻他们做什么,咱们不是查到,我那未来孙媳不喜刺绣,不善经商,绣品店让刘家绣坊接手也好,横竖以后曲家缺不了她花用。” 站着的老妇人道:“老夫人决定了?” 坐着的老妇人道:“嗯,试探她这么久了,我件件都满意,再找一个像她这般仁善聪颖的姑娘,也不容易,就她了。张家那边怎么样?“ 站着的老妇人道:“已经差人打过招呼,只要兰姑娘还清银钱,张至善应不敢再多纠缠。不过兰姑娘父亲当年确实救过张至善,张至善却忘恩负义,趁人之危,欺负兰家一个孤女,实不是良善之辈。” 坐着的老妇人皱一下眉道:“张家的事与我们无关,张至善若真做了作奸犯科之事,让官府去查吧。” 站着的老妇人微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听着隔壁隔厢动止,静坐片刻,坐着的老妇道:“我孙媳做事就是爽利,去请他们过来吧。” “是。”站着的老妇人应声举步向外走去。 从兮刚与刘老板签完典卖契约,正欲道别,厢门响起轻叩声,随即厢门被推开,一名年过六旬老妇缓步走进来,这老妇人身穿锦衣,面容温和,微躬身道:“打扰各位了,我家老夫人请从姑娘到隔壁厢一叙。” 刘掌柜向老妇人恭敬拱手一揖:“原来是卫嬷嬷,曲老夫人在此本该前去拜问,不过,既然曲老夫人与从姑娘有事商议,刘某不多打扰了,改日再去府上问安,告辞。”说完再一拱手拜别。 从兮望向锦衣老夫人疑惑道:“这位嬷嬷,敢问曲老夫人找从兮何事?” 卫嬷嬷和声道:“我家老夫人并无恶意,几位请。”说罢退开一步,伸手恭请。 从兮见这位卫嬷嬷对他们几个小辈如此恭敬,寻思对方应确无恶意,率先抬步而去,兰初、从然紧随其后。隔壁厢前,卫嬷嬷抬手轻扣两下,直接推开厢门,引着从兮走进隔厢。 从兮环视厢房,与他们刚才所在隔厢相似,圆桌上已摆好四只续满茶水的茶盏,圆桌后端坐着一位亦年过六旬老妇人,翠冠华服,神色随和,目光明睿。 卫嬷嬷走到曲老夫人身后站定,从兮朝老夫人一躬身:“不知曲老夫人传唤我们姐弟三人何事,我们与老夫人应素不相识吧?“ 曲老夫人淡淡道:“坐下说吧,话有点长,站着累。” 从兮三人皆面带疑惑,从兮犹豫一下,依言坐下,兰初、从然也随后坐下,三人皆抬头定定盯瞅着曲老妇人,静待曲老夫人说明来意。 曲老夫人面色从容,优雅执杯呷口茶,缓缓放下茶盏,平淡开口道:“请从姑娘来见,是为提亲,愿从姑娘嫁入我曲府,做我的二孙媳妇。” 从兮盯瞅着曲老夫人,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心中暗骂自己,没想到你竟是攀龙附凤成痴之人,当真让人瞧不起,我自己都瞧不起你,好好听人说话,从兮边暗斥自己,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真痛。 从然愕愣一下,立即站起身高声道:“你说什么,我姐不嫁人?” 从兮也愣了一霎,原来不是自己幻觉,曲老夫人刚才真向自己提亲了,本姑娘善事做多了,老天奖励自己枝头逍遥几日吗? 从兮伸手抓住从然手臂,又将从然拽坐下道:“你慌什么,我嫁人也会带着你,不会把你扔下,不管不问的。” 从兮学着曲老夫人神态,故作淡然道:“老夫人当真直接敞快,从兮也开门见山了,我在自然医馆帮何爷爷晾晒整理药材,远远瞅见过老夫人两面。何爷爷说您是我们槿州同知大人的祖母,曲家两年前才迁居槿州,不仅是槿州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还是皇亲国戚,曲家大公子,也就是槿州同知曲在凡大人已经娶亲,而曲家二公子至今孑然未娶,据说曲二公子玉树兰芝,气度不凡,是槿州众多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曲二公子要娶亲消息传出去,盼与曲府结亲的显贵豪门,能把曲家大门围的水泄不通吧?而从兮一介寒微,何德何能入得了曲老夫人法眼?” 曲老夫人赞笑:“从兮果也是爽快人。”曲老夫轻叹一声继续道:“我那二孙子,在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清高,除了生意经营,只喜一个人待着,读书、弄乐、练剑..虽说没多大坏处,可他总一个人在云端自得其乐,我那孙媳就没了指望。在尘自己无所谓,可我这当祖母的,总要为他筹谋筹谋,不能真看着自己孙子在云朵上飘一辈子,孤单一世。因此,我想找个人把他拽下来,既生人间,便该享享人世温情乐趣。” 从兮思索:“老夫人为何认为,我是那个能把你孙子从云上拽下来的人?” 老夫人娓娓道:“缘分吧。三个月前,我在自然医馆看病歇息,无意中瞥见一个姑娘在后院跑来跑去,切药、分药、清洗晾晒,欢欢欣欣,专注惬意,仙峨忘我起舞般,看着就觉尘埃尽消,欣悦莫铭。 旁人说那姑娘名唤从兮,自幼无父,跟着母亲及外祖父母生活,外祖父教书,母亲贩卖绣品维持生计,七八月前,其母及外祖父母外出探望一个远亲,回家途中遇到暴雨流石,同时身亡。只剩那女孩带着幼弟相依为命,也是世间一双可怜人。平日见他们在歌舞坊跳舞,在街头卖字画,还能不时到医馆无酬帮忙,未见愁苦,只见欢忙,算是难得的宽心人。 我听后,仔细打量你,你那时额头带汗,唇角含笑,依然旋忙不停,欣然纯粹,悦然无忧。如此惨淡身世,还能活的如此开怀,我便对你甚是赞赏。 人生一世难免沉浮起落,我一直在琢磨,要为在尘寻个什么样的媳妇,能伴他一世濡沫。见到你,我忽明白了,我那孙媳不仅能与我孙子同甘共苦,还要能陪我孙子快快乐乐的甘,欢欢喜喜的苦。当时我就觉得你挺像我未来孙媳。” 从兮摇头失笑:“老夫人,就凭这个你就认定我是你孙媳人选,未免太轻率了吧?” 曲老夫人感同身受,紧忙顺势道:“从兮也这么认为?咱们真是同道中人,我也觉得轻率了些,所以,我多做了几件不轻率的事,从兮肯定理解吧?” 从兮似乎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坑,还未答言,老夫人继续:“宝津酒楼的李老板酷爱收藏人参,一个月前,他重金购买了一支千年人参,一路乘着马车,带着护卫,紧紧搂抱着盛放灵芝的黑匣,刚回到家门前,走下马车,就见一位黑巾蒙面人,一手执剑,一手裹抱着一个黑匣,站在自家院墙上。蒙面人一眼瞅见李老板,脚尖一点,快速跃下墙头远逃。李老板以为蒙面人偷了他家中财物,急呼护卫前去追赶,此时另一位蒙面黑衣人突然现身,疾步跃到李老板面前,轻巧夺过人参黑匣,飞掠而去。我凑巧在附近,便让人跟踪抢夺人参之人,从姑娘,你猜那人是谁?”曲老夫人盯着从兮狡黠一笑。 从兮面色一惊,正欲开口,老夫人已继续道:“你莫担忧,我知道你和从小公子抢夺人参,是为救人性命。而那个李老板只做收藏,实是暴殄天物,此举我拍手称快,不会让旁人知晓。”曲老夫人望着从兮又道:“先以假混真,故布疑阵。再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实是有勇有谋,有胆有智,我甚是喜欢。也是从那时起,我一直派人跟踪你,察你言行动止。” ------------ 第一卷钱袋案 3章 看上我,您当真慧眼识珠 从兮凝眉,刚欲张口,老夫人又抢先道:“我知道唐突了从姑娘,我向从姑娘致歉,看在我一片父母心,只想谨慎找个孙媳,再加老天给的机缘,望从姑娘见谅。”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张张嘴,又闭上,心想你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客气谦和,你让我如何回答,我能不见谅吗?再说曲家家大势大,我又得罪不起,不见谅也要见谅啊。 老夫人瞅着从兮神态,莞尔一笑:“你们刚才在隔壁间厢的言谈,我都听到了,是我找人拖延刘老板两个时辰,再最后试试你的反应,干等两个时辰,还能不怨不躁,悠然品茶,我也很是满意。” 从兮皱起眉头,曲老夫人又紧忙:“我寻的毕竟是自己亲孙媳,多谨慎一些,也不可厚非,从姑娘理解吧?” 从兮再张口,再闭上。 老夫人黠笑一下:“从姑娘,你刚说,你母亲一生心血是她开心踏实活着的每一日,这句话也甚得我心。以前我也觉着人活一辈子就是求个结果,求权、求势、求富求贵、求财、求物,求强过他人出人头地、求平安康健百年长寿。如今垂暮之年才真正明白,人世一场,结果不用求就在那里,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死字来临时,其他所求皆是乌有,当真都是过眼云烟、身为之物。 人活一世,所重着无非是,能在一生一死间,不易心性,不改心境,能每时每刻踏踏实实、欣欣然然活一场。从兮心性谋智,我着实欣赏,所以我这二孙媳就你了。” 从兮低眉思索片刻,莞然戏笑:“老夫人当真目光如炬,慧眼识珠,从兮谢过老夫人赞赏。只是前事种种皆是老夫人一厢情愿,从兮若不愿嫁入曲家,老夫人当如何?” 老夫人正色:“郁童,他还在自然医馆躺着,何仁找见治疗他的法子了,只是药材贵重难寻,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药石调养,所费银钱远非郁家所能承受。你做我孙媳,曲家便帮郁童寻药,并承担他所有医药费用。” 从兮欣喜片刻,又皱眉:“老夫人今天当真有备而来,郁童只是我家邻居,老夫人如何确定我会因他受你胁迫?” 曲老夫人无辜:“我没胁迫从姑娘啊,从姑娘自己说了,我孙子在尘,玉树兰芝、气度不俗,别说槿州,在京城想嫁给他的高门贵女不知几多。嫁给在尘,从兮姑娘不会吃亏。我一片诚心亲自向从姑娘提亲,也未丝毫低看从姑娘。我猜想,从姑娘应不会拒了曲家婚事,承担郁童医药费用,只是曲家向从姑娘求亲的诚意,也算是曲家求亲的聘礼。” 从兮:“若从兮就是一个不识抬举之人,曲老夫人可还愿相助郁童?” 曲老夫人高深莫测:“或许会,或许不会。不过,从姑娘,郁童可是你们一起长大的近邻,他不仅与从小公子同年同月出生,郁家父子对你姐弟多有照拂,你忍心看郁童小小年纪受病痛折磨亡命吗?从姑娘想用郁童的性命赌一赌曲府几分仗义?” 一直安静听着的兰初、从然顿时紧张,齐齐站起身,兰初伸手抓住从兮的手臂:“从兮,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药我们可以自己寻,药费我们..“ 从兮却平淡道:“兰姐姐、从然,你们别紧张,曲老夫人说的没错,曲家二公子倜傥不凡,才智出众,多少高门贵女争破头想嫁给他,都求之不得。这种好事能砸我头上,不为郁童,我也紧赶着答应。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回头我还要为那谁多烧几炷香,谢赐佳缘。你们先坐下。” 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平静道:“老夫人,刘掌柜不是最后一个测试,这才是,我若不答应您,对别人之难袖手旁观,在老夫人眼中,我也失去了做您孙媳的资格吧?”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面色平静,含笑不语。 从兮疑惑:“以老夫人聪智,老夫人应知晓,你对我的测试有个漏洞,你前面种种试探,皆无法证明从兮不是一个攀龙附凤之人,我若只为攀高,答应嫁入曲家,未必是老夫人心中期盼的孙媳吧?” 曲老夫人狡黠一笑:“半个月前你不是拒绝了定平侯世子的求娶吗?“ 从兮愕愣一霎,随即恍然:“那个云闲,他世子身份是假的,外出游历是假的,受伤刚好被我相救也是假的,是老夫人寻他来试探我心性的,可他有证明身份的印鉴,难道也是假的?” 曲老夫人摇头:“印鉴是真的,云闲确是定平侯世子,不过不是你见到的那人,真正的云闲就在曲府,可云闲做事太不靠谱,我怕他多惹事端,拿了他印鉴,找人假扮他身份,接近你而已。” 从兮凝目锁眉,这次似乎有些怒了。 曲老夫人紧忙开口道:“我知道这次试探过了些,稍有不慎,会误人一生,可试探对象是从姑娘吗?我当时九成九九确定从姑娘高风亮节,视权贵如粪土,绝非贪图富贵之人。再说,我找的那男子其貌不扬,很难一见倾心。若从姑娘单为权富动心,即便得知那人身份为假,也只会失意,而难伤情,无伤大雅吧?毕竟是自己亲孙媳,不能不谨慎,请从姑娘再理解一次,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老夫人说完不断哀苦叹艰。 从兮叹气无语,言归正传道:“我若不答应曲家婚事,老夫人当真会对郁童见死不救?” 老夫人又狡黠一笑:“这个我要好好思量思量,从姑娘当真要用他的性命赌一场?” 从兮思索片刻郑声道:“何爷爷说过,他与老夫人相识半生,老夫人是心善之人,既已知见郁童苦痛,我赌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会援手救人,也因此..作为回报..从兮原为老夫人分忧,尽力把你孙子从云端拽下来。只是.可否也请老夫人答应从兮四件事?” 曲老夫人微笑点头赞许:“呵呵,从姑娘果是爽快人。行事还懂的讨价还价,绝不吃亏,不愧是我看中孙媳,有我当年的风范。你说吧,哪四件事?” 从兮:“第一加个期限,一年,嗯还是两年吧?为了不枉费老夫人大费周章,对从兮多番试探,还如此赞赏从兮,我答应做你两年孙媳,二年后,去留由从兮自己做主,老夫人可能答应?” 曲老夫人:“为何是两年? 从兮认真:“我与曲在尘素未谋面,情缘如何,尚未可知,相处两年,一试无妨。若两年后我与曲在尘仍无夫妻情分,彼此无情疏离。何必强留曲府彼此痛苦,不如各自散去,重觅各缘。” 曲老夫人琢磨:“好像在理,这一条我答应,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两年夫妻也是夫妻,既是夫妻,难免有磕磕绊绊,从姑娘既许诺我两年,你和在尘即便有矛盾争执,两年内也不可随意离去,毕竟夫妻间总有吵吵闹闹。总之,曲府两年你和在尘就是夫妻,你并非旅居曲府一场,我想要的是一个孙媳,也不是一个旅客。若你和在尘用心相处一场,当真无缘分,两年后,我不会阻你离开曲家。” 从兮郑重点头道:“好,我答应老夫人,两年内,我会用心与曲在尘相处,即便受些磨难委屈,也不会轻易离开曲家。” 曲老夫人凝眉思索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又望向从兮道:“另外三件事呢?” 从兮瞅一眼从然、兰初道:“我弟弟从然年幼,兰姐姐又心性纯良,将他们单独留在从家,我实在担忧,我嫁入曲府后,希望从然、兰姐姐与我同住曲家?” 曲老夫人点头:“没问题,你嫁入曲家便是曲家主人,留居亲人这类小事,你可以自行做主。另两件事呢?” 从兮:“以曲家势力,帮我寻一位故人,查一桩旧案?” 曲老夫人了然:“二十五年你舅舅的案子?” 从兮点头:“是” 曲老夫人:“寻何人?“ 从兮:“我母亲至交好友之子,名简玄。” 曲老夫人点头:“我说了,你嫁入曲家,就是曲家人,是在尘的妻子,调用曲家势力本是应当,这两件事也谈不上条件,等你嫁入曲家后,让在尘帮你查吧,你们成亲后,在尘就是你丈夫,他相助自己妻子,更是应当之事。” 从兮感激:“多谢老夫人.信重从兮。” 曲老夫人欣笑:“从兮客气了,你可是我千挑万选的孙媳,我把你当为人,不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既然咱们一拍即合,你回去准备准备,你与曲家婚事先不要对外张扬,七日后曲府迎亲队伍直接到从家接你。” ------------ 第一卷钱袋案 4章 我会搞定我孙子,让他娶你 从兮肚中茶水猛一激荡,差点冲出喉咙,望向曲老夫人惊讶道:“老夫人,您这成亲日子准确的太着急些吧,曲在尘已经同意娶我了?” 曲老夫人随意道:“还没,在尘还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今晚回去就把他搞定。不急不行啊,晚了,信安郡主就要请旨为她和在尘赐婚了。” 从兮惊魂:“嗯?” 曲老夫人煞有介事,好像她真的告诉过从兮信安郡主的事,故作惊讶道:“我刚没告诉你吗,还以为说过了,卫嬷嬷叫小二续茶,咱接着聊。” 卫嬷嬷随即唤小二续茶,从兮不敢喝了,恍惚看见眼前一个坑接一个坑,坑再连着坑。 曲老夫人缓缓放下茶盏,气直侃侃道:“我不谦虚,我孙子在尘确实容貌出挑、才智超群。无奈树秀招风,不说其他,现在住在曲府的就有三位姑娘,天天虎视眈眈瞅着在尘,见缝插针往在尘身边凑。可在尘就喜一个人清静自在,和谁都不亲近。其中一位姑娘就是信安郡主风念轻,郡主从京城追到槿州,紧追在尘几年了,耐心消磨殆尽,已有请皇上赐婚之意,信安郡主是信安王的独女,皇上的堂妹,她请旨赐婚,皇上十有八九会答应,所以我要先发制人。” 从兮疑惑:“老夫人为何不希望郡主嫁给曲在尘?” 曲老夫人:“是在尘对她无意,根本不会娶。当然她嫁入曲家我也并不乐见。横竖不算外人了,扯段前缘,曲家确算皇亲国戚,我儿媳名罗嫣,是原罗副相长女,罗副相次女就是定平侯夫人,当今皇后娘娘的生母,我儿媳罗嫣就成了皇后的姨母。对了,刚说的云闲就是定平侯世子,皇后的亲弟弟,货真价实的国舅。 曲家本是京中普通的商贾之家,我儿曲逸,才能处事皆平平庸庸,早年屡试不第,后经商亏损,身无长技。因此,家中生意一直是我亲自打理,几年前才移交在尘经验。好在曲逸是个自知自足豁朗之人,既不自惭才浅,也不逞强求胜,依曲家财势,倒也过的心平安逸。 曲家原本攀不上显贵权臣,只因曲逸早年机缘巧合,救了游湖落水的罗嫣,罗嫣就把曲逸当成话本小说里的英雄侠少,一时昏头,无视身份差距,不顾一切嫁给了曲逸。可我罗嫣嫁给曲逸后才发现,她的英雄侠少就侠少过救她那次,曲逸就是一平庸寻常人。再加上姊妹好友间攀比斗胜,罗嫣在曲家吵吵闹闹,百般不顺意,曲家没少因她鸡飞狗跳。三年前新君登位,曲家因是国戚,受到不少巴结奉承,也惹了不少是非。在尘就与我商议,举家迁离京都,一来避开朝堂纷争,二来他母亲或能过的顺心些;我亦有同感,曲家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因此两年前在尘辞官京城官职,曲家合家迁居槿州。” 从兮思索:“老夫人是担心..信安郡主与曲在尘结合,或会重蹈曲老爷和曲夫人覆辙,也不想与朝堂有过多牵扯,才不愿曲在尘娶郡主,可既然老夫人刚才说曲在尘决不会娶郡主,那又何须担心,又何须寻我?” 老夫人:“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郡主想请旨赐婚,在尘一定会设法阻婚。而我既阻婚,也想要找个孙媳。所以我要在他们都出手前,先下手为强,为自己孙子寻个称心的媳妇。” 从兮明白了:“另外两位小姐是何人,老夫人为什么不考虑让她们做你的孙媳?” 曲老夫人道:“你应该听说了,我儿曲逸有二子一女,大儿曲在凡去年刚调任槿州同知,二儿便在尘,三女名曲妙之。 另外两位姑娘,其中一位是我大孙媳杨思善的妹妹杨思真,乃是刑部侍郎杨制之女,那丫头看着柔柔弱弱,乖顺少言,倒是是个好姑娘。半年前来槿州探望其姐,因心中装着在尘,一直未离去。另一位名杭之彤,其父杭霁原是朝中吏部尚书,杭霁两年前如日中天时,忽然急退,归乡定居槿州。杭之彤与妙之是闺友,以陪伴蜜友的名头常住在妙之院中。杭家那丫头有些自负,看着比郡主都傲二分。说到底,不是我不想让她们做我孙媳,是在尘对他们都无意,不会娶。” 从兮不解道:“曲在尘都不知世上有我这个人存在,对我更无意,他会娶我?” 曲老夫人胸有成竹道:“这是我的事,我有法子让他娶你,既然他没有合心合意的人,那我就找个自己看上眼的孙媳。” 从兮低眼莞尔,终于明白了,说到底,不过是曲老夫人护孙慈心,担忧自己孙子太过清高不群,怕他一人孤独终老,想寻一人伴曲在尘一世开怀。曲家不贪权位,不缺财富,曲老夫人又是豁达通透之人,因此,寻孙媳并不图门当户对,只求入眼合心。而自己与曲老夫人有几分性情相投,正合曲老夫人眼缘。曲老夫人便想试试从兮与曲在尘的夫妻情缘。从兮此刻倒理解曲老夫人对自己多番试探的良苦用心了,从兮思忖,世间机缘难测,试试也无妨,只是..,从兮又望向曲老夫人道:“曲老爷和曲夫人应更希望曲在尘娶郡主吧?” 曲老夫人坦诚道:“曲逸倒无所谓,我儿媳罗嫣势力些,她确实盼着在尘、妙之攀个高枝,结个皇亲,能多压别人一头。” 从兮锁眉深思:“所以我若嫁入曲府,将曲在尘从云端拽下来前,曲夫人、郡主、杭、杨两位小姐可能随时把我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了?” 老夫人从善如流:“你想多了,我那儿媳看似强势,实则有勇无谋,并无太多心机。而郡主、杨思真皆是良善之人,应不会多为难你,至于杭之彤,你做了曲家二少夫人,我想她也不敢伤害你,再则,我也不会让你单打独斗,你若受了委屈,我定会与同仇敌忾,同一战线。” 从兮欲言又止,总觉得事情不像曲老夫人说的这般轻巧,不过,既然已经答应曲老夫人,也无可反悔,只能边走边瞧了。从兮低头犹豫半晌,望向曲老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曲老夫人惊疑:“从兮刚刚多痛快利索,有事你说,我认识的从兮有勇有谋,可不是怕事之人人?” 从兮又犹豫一下才道:“老夫人,我答应嫁给您孙子,您能答应嫁给何爷爷吗,咱们同时成亲?” 曲老夫人顿时面红:“何仁那老东西跟你说什么了?” 从兮坦言:“何爷爷说他与老夫人年轻时就相识,老夫人当年天姿国色,风采照人,他倾慕不已,只可惜输给曲老太爷,他痛不欲生,为老夫人终身未娶,半世空房独寂。现在曲老太爷不幸离世,他终于得见乌云后的天光,誓与老夫人结成连理并鸳鸯。去年何爷爷给老夫人制作的礼物,我还有帮忙呢。” 曲老夫人面容红涨:“何仁那个老不死的,胡言乱语,胡扯八絮什么,回头跟他算账。这个不行,我自认超脱,可也没超脱那般地步,这事做出,曲府在槿州就是一场笑话,先不说我,我儿、我孙如何做人?” 从兮暗忖:‘也就是说你其实喜欢何爷爷的,只是担心人言可畏,那我要找机会,帮你再超脱超脱,何爷爷,这次帮不了你了。’ 从兮顺从:“好吧,这个条件先不加了。” ------------ 第一卷钱袋案 5章 总小人之心 曲府曲在尘居所悠云苑,院子凉亭内,曲老夫人、曲在尘、云闲闲坐品茗,曲在尘亲随洛易侍立在旁。 曲老夫人轻啜口茶,喜笑难藏,溢于言表。 曲在尘瞅一眼曲老夫人神色道:“何事让祖母如此欢悦?” 曲老夫人兴奋宣告:“我给你找了个媳妇,下午找她聊过,她答应嫁给你了。” 曲在尘手中茶水波纹微荡,云闲听到乐祸大笑,身体斜坐,一手支头,一手执杯慢啜,摆个明显看戏的姿势。 曲老夫人抑住笑颜,望着曲在尘正色道:“郡主已有向皇上请旨赐婚之念,你知道吧?” 曲在尘淡淡道:“知道,我已有对策。” 曲老夫人:“你的对策里有我孙媳吗,没有吧?在尘,你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自小祖母什么都随你,从没让为祖母做过什么,也没让你刻意为祖母尽孝,是吧?” 曲在尘平静望着曲老夫人目光:“这次祖母是要在尘尽孝,娶祖母看中的姑娘,了祖母心愿,挡信安郡主圣旨?” 曲老夫人郑重点头:“是,仅此一次。” 曲在尘低眼凝眉,犹豫思索。 曲老夫人又道:“你祖母我开明豁达,也不强求你和一个陌生姑娘凑合生活一辈子,只需两年时间,两年后,若你和从兮依然没有感情,和离就行,我绝不再干涉你们的事,怎么,祖母明理吧?” 曲在尘有些疑惑,抬头望着曲老夫人:“那姑娘愿意?” 曲老夫人:“这主意就是她提出的,也是她答应嫁给你的条件之一,从兮说情缘之事最难强求,她与你素未谋面,情缘如何尚未可知,相处两年一试无妨,若两年后,你与他仍无情义,只能说明你们无夫妻缘分,强留一处,只能彼此折磨,不如散去重觅缘。” 曲在尘听到,目光微动,却未多在意,又道:“她是女子,即便和离,也会清誉受损,两年后,她离开曲府可提出赔偿条件?” 曲老夫人:“在尘,你这就小人之心了,从兮压根没提这事,她应也不在乎什么清誉名节,我千挑万选的孙媳岂会那般俗庸。放心,我多翻试探过了,从兮不是那种贪图富贵,又倚人而活的女子,那丫头聪明伶俐,甚有主意,两年后,她若不想留在曲府,你想留她,也未必留得住。” 曲在尘思索一下道:“祖母说两年之约是她嫁入曲府的条件之一,她还提了其他条件?” 曲老夫人点头:“嗯,还有三个,不对,应该是四个,有一个算我胁迫她嫁入曲家的条件,从兮有个亲近邻居,名郁童,患了重病,需要不少珍贵药材保命,我应诺从兮,只要她答应做我孙媳,曲家便帮郁童寻药,并承担他调养身子的一切费用,这件事便交给你做吧,那个郁童在自然医馆,需要寻什么药材,你找何仁询问便是。” 曲在尘:“依祖母与何大夫的交情,若何大夫开口,祖母也会救那个郁童吧?” 曲老夫人:“你和我孙媳真有默契,从兮也说,她猜即便她不答应嫁入曲家,我也会救郁童那孩子,不过,她不仅提了我和何仁的交情,还夸我仁厚心善、悲悯弱小,还是我孙媳更会说话一些。” 曲在尘若无其事道:“既如此,她为何还要答应祖母的条件,嫁入曲家,因为其他两个条件?” 曲老夫人:“你又小人之心,真没我孙媳宽怀,从兮说因为你祖母我心地慈善,愿以仗义援手,所以作为回报,她愿意替我分忧,了我心结,不让你孤寡一生。” 曲在尘目光又微闪,不动声色道:“她倒是会说话,难怪祖母喜欢她,她的另外三个条件是?” 曲老夫人:“从兮有个弟弟,名从然,今年才十四岁。还有个姐姐,名兰初,昨日在西山悬崖边救下的,算结拜的姐妹吧,从兮不放心兰初、从然独自留在从家,希望兰初、从然随她住在曲府,你这悠云苑不差两间卧房,我替你答应了。 还有,从兮有个舅舅,名从透,二十五年前是槿州秀才,当年槿州州试他考了第二名,和几个同窗聚会时,不知何原由,杀了两个同窗,潜逃了。二十五年来,生死不知,从兮怀疑她舅舅的案子另有内情,希望曲家助她查案。 另外,从兮说她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名叫简玄,从兮五岁时就与简玄失了联系,简玄父母早亡,也是不知生死存亡,从兮希望曲家帮她寻人。 我想着这些对你来说,都不是难事,便全答应了,反正你和从兮成了亲,她就是你的妻子,她的事还不是你的事。” 曲在尘:“她提的条件倒是不少,她那青梅竹马的玩伴名简玄,祖母可听清了?” 曲老夫人:“嗯,听清了,就叫这名,怎么了,你知晓他在哪里,这么说他还活着?” 曲在尘:“槿州前任宋推官调任他州,听大哥说,即将赴任的新推官名唤简玄。” 曲老夫人微讶:“这么巧,难道这个新任推官便是从兮想寻的玩伴,那你有情敌了。我看从兮那丫头对这个简玄很是关心,他们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她若见到简玄,你和她的缘分当真难料了,我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孙媳,你可要把人给我看住了。” 曲在尘:“她若对简玄有情,何必答应曲家的婚事?” 曲老夫人:“也对,她与简玄分开时,只有五岁,那时知晓什么情义?不过,以后可不一定了,若这个简推官真是从兮想寻的儿时玩伴,他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四处漂泊流浪,这一转身,年纪轻轻就成了槿州推官,应也是才智出众的不俗人物。他和从兮又有儿时情分,说不得从兮再见到他,就跑到简玄家去了,那时你可丢人了。你别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对从兮,你可要给我用些心,我总感觉,错过她,想再给你找个满意的媳妇就不容易了。” 曲在尘无所谓道:“她若喜欢简玄,我可以随时成全她,祖母不必为在尘担忧,在尘一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曲老夫人:“我知道,可你或会错过很多东西。哎,现在瞎想这些也没用,咱们边走边看吧。不过,这事你就算答应了,我可与从兮说好了,七日后就去从家迎亲?” 曲在尘:“为何这么急促,母亲和.郡主应不会顺当让我们成亲,还需做些防备吧?” 曲老夫人:“这事你别操心了,交给我就行。” 曲在尘欲再开口,忽瞥见云闲手臂缓慢松落,渐渐软趴在桌上,曲在尘立即意识到茶水中下了药,因是曲老夫人备的茶水,他和云闲都大意了,皆未察觉茶水异常。只是这药是曲老夫人下的,还是另有其人?曲在尘望向曲老夫人,曲老夫人依然端坐,微笑望着曲在尘。曲在尘顿时明了,药是曲老夫人下的,松了口气,随后也趴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洛易紧忙赶到曲在尘、云闲身旁惊唤,曲老夫人淡定道:“住嘴,药是我下的,他们没事,为了顺利娶我孙媳,下面的事,你都听我安排,知道吗?” 洛易茫然犹豫一霎,点点头。 曲老夫人:“你犹豫什么,我知道你一向只对在尘惟命是从,娶亲的事,你刚才听见在尘答应了,为了顺利娶我孙媳入府,今日的事不准透露出半个字,我孙媳要是飞了,我把你扔河里淹了,知道吗?” 洛易这次利索点点头。 曲老夫人站起身道:“明天清早,你到各院装作慌张惊嚷,就说在尘、云闲无辜昏迷了,记住了。” 洛易忙问:“二公子和云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曲老夫人:“三日后。” ------------ 第一卷钱袋案 6章 查不出病因,无从医治 青竹巷从家小院 院中木桌上,三碗米饭,几碟青菜,桌面一侧放着一盏浅红灯笼,从兮、从然、兰初围坐用晚饭。 从兮边扒饭边赞:“还是兰姐姐做的饭好吃,你看我多清瘦,都是因为从然做的饭太难吃了。” 从然反唇相讥:“至少我还做了,以前是外祖母、母亲做饭,现在是我做,姐你伸指头数数你做个几次饭,伸一只手就行。我先还担忧,你若是嫁个不会做饭的姐夫,你们会不会饿死?现在想想你嫁到曲家也好,至少他们家大业大,家中应有厨娘,不会嫌弃你不会做饭。” 从兮二话不说伸手在从兮脑顶重叩了一下。 兰初莞笑,随即正色:“从兮,你真的要受曲老夫人胁迫,嫁给那个曲在尘,你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与我嫁给张至善差不多吗?” 从兮道:“差多了吧?张至善是乘人之危欺负你,曲老夫人只提出一个交换条件给我选择,毕竟她确实不必一定要救郁童,是条件也算帮助,我答应她嫁给曲在尘,也不是受她威胁,她想要个孙媳,看看我和曲在尘缘分如何。我想救人、寻人、查案,彼此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至于曲在尘,曲老夫人说了他喜欢自儿在云上飘,或许他都懒得低头斜倪我一眼,我顶着曲家少夫人的名头快活两年就行,多好的事啊。” 兰初道:“两年后呢?” 从兮:“若是我和曲在尘合不来,就离开曲家,再嫁人也好,走江湖游山玩水也罢,继续生活就是了,嗯,这个要在曲家多捞些银子。” 兰初:“可那时大家都知道你嫁过人,会有很多流言蜚语?” 从兮脱口道:“那我就找个不在意流言蜚语,只在意我的人。” 兰初;“若是找不到呢?” 从兮:“不是还有你们吗,嗯..如果你们也成亲了,我就一个人游山玩水去。” 兰初认真道:“我成亲了,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生活。” 从兮戏笑:“我还以为兰姐姐会说,我不成亲,你也不成亲。” 兰初愣了一下,望着从兮,认真承诺:“我可以不成亲,可以一直陪着你。” 从兮暖暖一笑:“兰姐姐,我逗你呢,我不需要你陪我,我只想兰姐姐随心而活,想成亲时便成亲,不想成亲我们就一起开心过日子。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论吧,总之,怎么欢喜,怎么过活就好。” 兰初思索一下,又道:“那个曲夫人、信安郡主,她们肯定会为难你吧?” 从兮点头:“嗯,她们应会设法把我撵出曲府吧?或者哪位对曲在尘太过痴心,或许会想法除掉我。到了曲府,咱们多观察她们言行举止,再随机行事。你们到了曲家也都谨慎小心一些。” 兰初、从然郑重点点头,面色皆有忧色。 过了片刻,从然疑惑问:“姐,你以前怎么没和我说过舅舅,还有母亲好友的事?” 从兮缓缓道:“你以前不是小吗,现在说给你听,母亲以前说过,舅舅自幼品貌才学皆出众,二十五年前,舅舅二十岁的时候,取得州试第二名,外公、外婆、母亲还有乡邻都觉得,舅舅将来就算不是状元榜眼,定也是进士之才。可惜世事无常,在与七位同窗的一次聚会中,舅舅杀了其中两位同窗,潜逃了,至少官府是这么断定的。二十五年来,舅舅一直杳无音信,直到几个月前,我在母亲墓前看到了几株蒲公英花,母亲说她小时候最喜蒲公英花,除了外公、外婆,只有舅舅,还有..我们父亲知晓此事,我猜在母亲墓前放蒲公英花的人,可能是舅舅。” 从然:“二十五年前,那么久了,如果舅舅一直活着,他为何不回来找我们?” 从兮摇头:“不知,所以我想查清楚当年的事,如果舅舅还活着,他又是被冤枉的,替他雪冤后,他或许就会来找我们了。” 从然:“如果他真杀了人?” 从兮:“为自己的所为承担后果呗,毕竟两条人命呢。” 从然犹豫片刻道:“姐,母亲说父亲已经过世了,可我们从没去祭拜过他,也没有他的墓碑,是不是....?” 从兮点头:“嗯,他没有死,母亲当年嫁给父亲后,就随他一起到京城应试,父亲应考落第,他们就在京都居住谋生,以便父亲参加来科,父亲第二次落榜后,攀上京中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休妻再娶。母亲只能抱着一岁的你,拉着五岁的我,回到槿州,投奔外公外婆,我们所谓的父亲,再也没回来看过我们,他的名字...” 从然目光由喜亮渐转黯然,最终归于暗寂道:“姐,我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就当他不在了吧。” 从兮伸手摸了摸从然头顶:“好,以后不提他了,母亲说过她拿到休书时,便当父亲是陌路人,不是亲人,不是仇人,只是陌路人。” 从然深思一下,郑重点点头:“我知道了。” 从兮收回手继续道:“母亲在京城时认识了一个好友,凑巧与兰姐姐同姓,姓兰名兰,也是一家三口在京城艰难求生,兰姨擅刺绣,她丈夫是京中礼部一个九品小官,俸禄低薄,兰姨就在京中租一家窄小绣品店,售卖些手帕、丝巾、鞋面,补贴家用。兰姨有一个儿子,比我大五岁,名简玄,我记忆中兰姨和母亲忙碌时,简玄经常抱着从然逗耍。” 从兮忆起儿时情景,温暖一笑:“是兰姨教会母亲多种刺绣针法,并帮母亲招揽活计,我们一家才能在京城勉强温饱。母亲回到槿州后,常与兰姨互通书信,可惜只过了一年,母亲再未收到兰姨信件,母亲忧心他们情况,四个月后和外祖父去了趟京城,却见到兰姨的绣品店已被房东收回,他们住的宅院也已变卖,几经打听得知,兰姨的丈夫犯事被充军发配,病死在路途中。兰姨一个月前也在租住的房屋中病逝,简玄背着兰姨尸首,被房东撵逐出去,从此不知去向。母亲与外祖父遍寻不着,只能沮丧回来。母亲心宽,少有烦心事坠于心间,可对简玄却一直念念挂怀,不知他生死安危。” 兰初感同身受:“他当时还年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应极孤单无住,不知他后来经历了什么。” 从兮轻叹道:“等找见他,让他细细讲给我们听吧,若曲家真肯帮忙,或许不久后就能见到简玄。只是,到了曲家,想稳住身,怕要大战一场,希望咱们皆能平安无事,简玄更平安活着。” 兰初、从兮用力点点头,不过,目中却皆现隐忧。 翌日清晨,曲府悠云苑,曲家人齐聚在曲在尘卧房。你惊我问,你慌我恐,喧喧嚷嚷,乱乱腾腾。 曲老夫人高声大呵道:“都闭嘴,听洛易说。” 洛易瞅一眼老夫人,装作慌怯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早晨起来就发现二公子与云公子这样了,怎么唤都唤不醒,看着也无异常,似乎只是睡着了,我忙让俞嫂去请了何大夫,然后请老夫人及老爷、夫人过来探看。” 刚言罢,俞嫂引着何仁走进卧房。众人忙将何仁推攮到曲在尘床前,何仁缓缓坐到锦凳上,凝眉切脉半响,躬身拨开曲在尘眼皮,察看半响,然后低头摇头。众人悬在半空的心,一下悬提到云端,紧紧盯着何仁。何仁徐徐转身,望向众人道:“再去看看云公子。” 俞嫂紧忙引着何大夫前往云闲卧房。众人紧随其后,目不转睛盯着何仁。何仁缓缓在云闲床前锦凳上坐下,凝眉切脉半响,躬身拨开云闲眼皮,察看半响,然后低头摇头,众人齐齐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息了,屏气直直盯着何仁,何仁徐徐转头望向众人:“你们另请高明吧,我验不出病症,查不出病因,无从医治。” 众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落了地,特猛烈的摔在地上,碎成粉渣般麻痛。何仁的医术在槿州可是首屈一指,另请高明,说的轻巧,还能请谁,这不等于让曲家给曲在尘、云闲置办棺材吗? 信安郡主风念轻面色苍白,慌急道:“我现在写信,让父王快马请御医过来。”随后急慌慌跑了出去。 ------------ 第一卷钱袋案 7章 多给佛祖布施,多烧香,多叩头 前往自然医馆的路上,从兮瞅见兰初略带疑惑,似有所思,望向兰初道:“兰姐姐在想什么,张至善的钱已经还清,兰姐姐又见外,想着何时将钱还我?” 兰初认真道:“我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张至善刚才态度恭敬客气,丝毫没有为难我们,他以前不这样?” 从兮眨眼略思一下道:“应是曲老夫人差人找过他,这是嫁到曲家的另一个好处,以后可以借着曲府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兰初微讶:“你会?” 从兮戏笑:“当然,好不容易站枝头高望一下,不好好显摆显摆,落回地面,就没机会了。” 从然插嘴:“姐,我以为你会找机会教训一下那个张至善,为什么就这样放过他?” 从兮:“你姐我在你心中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不管怎么说,张至善在兰叔叔病重时,借了银钱给兰姐姐,虽然目的不纯,也算他一功,终让兰姐姐尽情尽了孝,算他功过相抵,兰姐姐也不想多追究吧?” 兰初点头:“嗯,不想追究,也互不相欠了,我原以为..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从兮故作遗憾:“咱好好瞅着,等下次他欺负人,再教训他。” 从然故作了然:“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话音刚落,头顶立即挨了一叩。 三人说笑着来到自然医馆,何仁的两个小徒弟乐暖、乐阳在招呼病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皆是温温和和,暖暖阳阳。从兮没惊动他们,熟门熟路穿过后门走进后房。郁童依然昏躺在床上,从兮站在床前,望着床上清清秀秀却苍白瘦弱的郁童,恻然道:“郁童自幼体弱多病,何爷爷说他心脏、肾脏都不好,不知道受了多少病痛折磨,不仅家中积蓄全为郁童治病花用,郁卓和郁叔叔也整日担忧悬心。这次若能药到病除,当真皆大欢喜了。” 兰初亦同情道:“他们就是住在你家左边的邻居?” 从兮点头:“嗯,兰婶婶十多年前就病故了,郁家只有郁叔叔和郁卓、郁童两兄弟,以前母亲和外祖母常帮他们做些缝补拆洗的细活,逢年过节也会送些饭菜到郁家,而郁叔叔和郁卓会帮我家做些担水修房的粗活,我们两家常来常往,很是亲近。” 这时门外响起稳重脚步声,随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面容舒朗憨朴,乐和俊秀。年轻男子郁卓瞅见从兮三人,眼睛一亮:“从兮、从然,你们也来看郁童,难怪我刚去你们家,看到大门上了锁。”郁卓又望向兰初:“这位姑娘是?” 从兮挽起兰初手臂得意道:“她叫兰初,我和从然刚认的姐姐,兰姐姐武功比你好,你以后再嗤笑我和从然武功差,就让兰姐姐教训你。兰姐姐,这个是郁卓,郁童的兄长,他在府衙做捕快。” 郁卓委屈道:“我哪有嗤笑你和从然,是你让我教你和从然功夫,结果稍微练久些,你们就喊累喊痛,嚷嚷叫叫,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们,学了十几年功夫,你们就会些皮毛,碰到个小毛贼,都能把你打趴下,从然就更不用说了,还说自己要走江湖做女侠,我看你走出半步,就要抱头逃回来。” 从兮愤然:“兰姐姐,揍他。” 兰初望着他们往来斗嘴,笑了一下:“我是想与郁捕快切磋一下,试试我的武功好不好。” 郁卓微诧:“什么?” 从兮:“这个以后说,郁卓,你刚说找过我们,有什么事吗?” 郁卓欣喜道:“何大夫说他寻到法子,治好郁童的病症了,只要.需十两银子的医药费,你已经付过了,我就是想对你说,银子我会还你的。” 从兮顿了一下了然:“好,我和从然暂时用不到银子,你慢慢还。” 郁卓点头,悦然玩笑道:“我尽力在你出嫁前凑齐,不影响你置办嫁妆,你这么顽劣,不多备些嫁妆怕要被夫家欺负。” 从兮心说‘这个你怕是没时间做到了,再说,我夫家无论如何都会欺负我,所以,我没准备办嫁妆。’ 从兮正要开口,何仁踱步到门前道:“郁捕快,外面有同僚寻你。” 郁卓应一声,与从兮他们道声别,转身快步离去了。 何仁望了一眼兰初道:“这是兰初吧,你的事楠楠对我讲了,以后和从兮、从然在作伴也好,总好过一个人,一个人过日子孤单啊” 何仁说完转头望向从兮,别有深意,笑着道:“从丫头,想好怎么谢我了吗?我可没少在楠楠面前夸赞你,在尘那小子除了总喜欢自儿待着,其他真挺不错,我也算帮你找个好归宿了。“ 从兮摇头失笑:“谢字先留着,是福是祸还不知呢。何爷爷,曲老夫人没告诉您,我礼尚往来帮过您吗,只是她没答应?” 何仁点头:“说了,楠楠骂我半天,也推心置腹跟我聊了半日,这两天我琢磨了一下,一把年纪了,我和楠楠嫁娶的事就算了,何必让她为难,能这样经常见面,聊聊闲话也挺好。” 从兮笑问:“您想清楚了就好,何爷爷,我一直有个问题,你在曲老夫人面前也唤她楠楠吗?” 何仁坦然:“当然,几十年前我就这么唤她的,改不了口了。“ 从兮戏笑:“是您不想改口吧。” 何仁语重心长道:“丫头,有些话放心里就好,一个人太聪明还闹的人尽皆知,不是什么好事。我刚从曲府回来,这几日曲府会传出,你那未来夫君病重的消息,不要惊怪,是楠楠的手段。虽然我觉得给你找了个好夫君,不过路上荆棘不少,自己多小心。” 从兮一脸受教:“我知道了,不管将来是福是祸,我都明白,何爷爷是真心想帮我寻个好归宿,谢谢何爷爷。何爷爷,郁卓刚说的十两银子是怎么回事?” 何仁:“你猜到了吧,他一直追问我郁童治病的费用,我就随口说需要十两银子,你肯定不想让他知道你和楠楠的交易吧?” 从兮点头:“确实不想,我答应曲老夫人嫁入曲家,也不全为了郁童,更多是为了自己,何必让他愧疚自责,谢谢何爷爷。” 两日内,曲府请遍槿州及周边名医,为曲在尘、云闲治病,皆是‘验不出病症,查不出病因,无从医治。’曲家众人个个忧急无奈,惶惶不安。曲家二公子病危的消息,在槿州传的沸沸扬扬,不少见过曲二公子不凡风姿之人,皆为曲在尘惋惜,暗想难道人间留不得太出挑之人吗?果是男颜薄命啊。 第三日上午,曲老夫人召集曲家众人至正厅,曲老夫人正襟危坐,环视众人一眼,郑重道:“我这几日同你们一样,忧心在尘安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刚才也不知怎的竟睡着了,梦里见到了曲逸父亲,曲逸父亲说在尘不是患病,而是中邪。四个月前,在尘与云闲在静宁寺遇到强匪截财,在尘重伤,在床上躺半个月的事,你们都记得吧?在尘、云闲与匪徒打斗时,不慎毁坏两尊佛像,一直未去修复,佛祖怪罪他们,在尘、云闲才变成这样。曲逸的父亲说,让我们亲自去静安寺修复佛像,向佛祖赔罪,心越诚越好,人越多越好,等佛祖消了气,云闲、在尘自然无恙。哦,还要越快越好,晚了怕他们再醒不过来。” 众人半信半疑,望着曲老夫人皆有些茫然。 曲老夫人斩钉截铁道:“曲逸父亲害谁也不会害自己亲孙子,我决定亲自去静宁寺,曲逸、罗嫣、思善、妙之你们都随我去,在凡,你衙门里公事要紧,不可随意擅离职守,就留在家中照料在尘吧。其他人我无权强求,但是曲逸父亲说人越多越好,如果真关心在尘、云闲者,就与我同去吧。” 曲老夫人说完望向风念轻道:“郡主你..?” 风念轻犹豫一下,坚定道:“我随老夫人同去。” 曲老夫人又望向杭之彤、杨思真、白凝,三人亦坚定点点头。 曲老夫人环视一眼众人道:“都回去收拾一下,去静宁寺来回要七八天呢,多带些日用衣物,半个时辰后,直接到曲府门前聚合,卫嬷嬷,唤人备马车。” 半个时候后,曲府门前,三辆马车,众多护卫,曲家众人齐聚,曲老夫人刚夸过大门,猝然向后倒去,幸好卫嬷嬷手快,及时搀扶住曲老夫人。 众人急忙上前询问,曲老夫人摆手说着‘无事’,刚站稳身抬步,身子又晃了一下。 曲在凡紧忙走到曲老夫人身旁,搀扶住曲老夫人关心道:“祖母,您年事已高,这几日又过忧心劳累,静宁寺还是别去了,佛祖会理解的,您若是不放心,我去衙门请几日假陪父亲、母亲去静宁寺?” 曲老夫人稳了一下身子,气弱道:“在其位谋其职,你是官身,府衙岂能说不去就不去?不过,我这身子是不争气,或许路上会拖慢曲逸他们,曲逸,你们先行,我缓半日,若感觉身子好一些,再追上你们。”曲老夫人从卫嬷嬷手中接过一个锦囊,递给曲逸:“多带些银两,多给佛祖布施,多烧香,多叩头。记住,心一定要诚,你们赶快去吧。” 众人互相望望,迟疑片刻,决定上车先行。待众人走远,曲老夫人顿时身直眼亮,精神爽奕。 曲在凡半是疑惑,半是了然,摇头失笑道:“祖母,在尘无事,祖父也没托梦给您吧?” 曲老夫人不答而问:“你信了我的话?” 曲在凡微摇头:“没有,只是不知祖母谋划,不敢随便多言。” 曲老夫人欣然:“不愧是我孙子,此事是我与在尘谋划好的,什么都别问,你回衙门专心公务就行,嗯,不准向你父母他们通风报信。” 曲在凡微笑点头:“尊祖母令。” ------------ 第一卷钱袋案 8章 杀人还放火,赔我修建房屋钱 三日后傍晚,曲家亲朋好友、槿州仕宦豪绅几乎同时收到曲府请帖,曲在尘病重,为冲喜缓病,明日迎娶从兮姑娘,请届时光临。众人愕然,丢下请帖,急欲上街寻买重礼,看看天色又坐了回去。明天上午选买礼物,应该.可以.及时赶到曲府吧?曲家这时间掐的真是... 从兮事先已与曲老夫人约定好,她没嫁妆带去曲府,曲府也无需送聘礼到从家,曲家只将嫁衣送至从家。左邻右舍瞅见,纷纷前来打探,从兮直言出嫁事,众邻里听到,关心酸妒着皆有,待他们谈论一场离去,已是傍晚。 郁父及郁卓待人散后,才走进从家,两人在院中桌旁坐下。郁父望着从兮面带担忧道:“从兮,那些高门显贵人户,别说主家,随便走出一个仆从,都是高昂着头,鼻孔朝天喷气。曲家虽说家大业大,可咱们小门小户过去,难免受人低瞧欺负,你当真想清楚了?“ 从兮宽慰道:“郁叔叔放心,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何时让自己受过委屈,受了欺负我就回来寻你和郁卓,我们一起过去揍他们。” 郁父依然忧心道:“行吧,你既然定了主意,我就不劝了,若真在曲家受不住,你们就回来,郁叔家穷,但是饭菜总有一口的,咱不强忍苦屈。”郁父随后从袖管中拿出一根银簪,递向从兮面道:“郁叔没有什么好送你,这银簪.是你郁婶留下的,一直没有舍得卖,算是郁叔送你的贺礼。” 从兮右手接过银簪,瞅了一眼,然后左手抓住郁父手臂,把银簪放在郁父手掌上:“郁叔叔,这银簪既是郁婶留下的,还是你留着做个念想吧,像你刚才说的,你将郁家大门随时为我们敞着,让从兮知道我还有个娘家,就是我收到最好的贺礼了。” 郁父瞅一眼银簪子道:“也行吧,你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回来,你这突然的..郁叔还有点舍不得你们,嗯,你还要收拾些行囊吧,无其他事,郁叔先走了。” 从兮点点头,送郁父离去,郁卓却未离开,望向从兮缓缓开口道:“从兮,你昨天才告诉我你要出嫁,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也买不起贵重礼物,这个....”郁卓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匕首,递给从兮:“这个匕首,是有次我救了以前的推官大人,他送我的,你留着防身吧,我爹说的没错,别忘了,青竹巷还有我们。” 从兮顽笑道:“我成亲大喜,你送我把匕首,不大应景啊。” 郁卓有丝赧色:“我就是有些担心你,曲家不是一般人家,你无根无基嫁过去,怕要受些磋磨,真有个危急,或能用它防身。” 从兮接过匕首,收入袖中:“我刚说笑的,你还不好意思了,还是你了解我,匕首送的正当时,恰是我需要的,谢了。” 郁卓笑了一下:“我还是希望你用不到它,真遇到危急,能跑先跑,保命要紧。” 从兮无所谓道:“知道了,溜之大吉的活计,我比谁都熟练,还用你叮嘱我。” 当夜三更,从兮酣睡中渐感窒息,睁眼察觉自己嘴巴被人捂住,目光一闪,随即听到兰初在耳边低语:“有人在外面,用刀划拨堂屋门栓。” 从兮一惊,半夜三更,肯定来者不善,紧忙起身,压低声音:“兰姐姐,你趁他不备,先出手,不用留情,应该是来杀我们的,我去看看从然。” 兰初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抹黑走出卧房,兰初轻步走至堂屋门前,拨剑穿门一剑刺出,门外立即传出一声痛嚎,房门随即被踹开,兰初借这微弱月光,瞅见两个高大黑影,黑巾蒙面,身形壮硕,应都是男子,其中一人捂住左肩,另一人刚拔剑出鞘。 两黑衣人瞅见兰初,忙一起举剑攻过来,兰初立即抬剑相搏,随后你砍我刺,一翻刀光剑影。 从兮快步来到从然卧房,唤醒从然,两人刚欲摸黑悄悄向外逃去,卧房忽然火亮,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折子走进卧房,黑衣人瞅见桌面上的油灯,立即伸手点燃油灯,随即瞅一眼从兮、从然,举剑向从兮次来,从兮推开从然,自己也急忙闪身避开,从兮闪到桌旁,抓起油灯向黑衣人砸去,同时道:“从然,快去院子喊郁卓。” 从然立即快速冲出房门,随即高喊道:“郁大哥,救命啊,郁大哥。” 而黑衣人一转身,避开油灯,油灯摔向床帐,床帐立刻燃起,火势急速蔓延开,蒙面人一招落空,变招再刺从兮,从兮抽出袖中匕首与黑衣人对招。只过两招,从兮明显觉出自己与蒙面人武功相差甚远,应对不过几招,从兮边闪躲边向外退逃。 屋外,兰初与另一黑衣人两剑相击,趁势一脚将那黑衣人踹倒,急挥剑过来相助从兮,从兮终于缓口气,喘息间回头瞅望,发现半间房屋已经燃起。 被兰初踹倒的黑衣人发怒,一跃起身,举剑刺向兰初后背,兰初正与另一黑衣人拼斗,并没察觉,从兮瞥见,急扑过去撞开兰初,自己后肩没避过,被剑尖划伤。兰初看到从兮受伤,双目发怒,瞪向黑衣人,提剑再刺向两黑衣人,两黑衣人亦举剑刺过来,砰的一声,黑衣人的两柄剑忽被旁边横过来的长剑荡开,兰初趁势提剑狠狠刺向砍伤从兮的黑衣人。 从兮大松了口气,心中暗幸,郁卓你终于来了。郁卓、兰初的武功都略略强过黑衣人,两个黑衣人再没胜算。不少邻居举着火把,提着灯笼,也赶过来查看情况。两黑衣人不敢久留,狠一发力,击退兰初、郁卓半步,急转身逃去,郁卓、兰初担心从兮、从然,皆未敢追赶。 院外刚赶来的另一黑影,瞅一眼从兮、从然,急尾随两黑衣人而去,看到两黑衣人进入杭府,黑影握紧拳头,久久未离去。 杭府后院,杭家三小姐杭之约双手摩挲着一个锦白荷包,荷包左下角绣着一个‘尘’字,喃喃低语:“在尘,你赠我荷包,又留信笺,让我等你一年,我许你两情相悦,不求朝朝暮暮,难道你要失约之约吗?”杭之约边呢喃,边轻轻打开荷包,取出信笺,不知道第多少遍反复阅看:一见魂牵,再难相忘,只叹重任隐秘,无法执手。千思万念,忍作陌路,若然君心似我心,一年后花开并蒂。 自然医馆内,从兮在里间敷好药出来,从然急急上前抓住从兮手臂:“姐,要不曲家的亲事算了吧,他们竟敢公然杀人,我不想你有事?” 从兮伸手摸了一下从然头顶:“别咒我,你姐我命大着呢。咱家房屋烧没了,我还挨了一刀,退也不能现在退,要先把罪魁祸首揪出来,郁卓,我这算是报官了吧?” 郁卓点头:“这算是刑案,新任推官大人这两日就到,我先找几个兄弟查找线索,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曲家虽势大,关系也错杂,你..” 从兮轻松道:“你们别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凶手一击未成,曲家、官府都会紧查,他们应不敢再轻举妄动,为了不让我入曲府,如此不择手段,岂能让她如愿。放心,我若应付不了,随时撤逃,我也惜命的。” 何仁凝眉:“曲家是有几个丫头天天巴望着在尘,据楠楠说,她们也只是偶尔争风拌几句嘴,一直没大的争端,这是谁啊,这么胆大包天?“ 从兮思索:“定是一个对曲在尘十分痴心的女子,依曲家势力应不难查,回头再说吧。乐暖、乐阳,麻烦你们去曲府,告诉曲家一声,让他们明天直接到自然医馆迎亲,顺便再送一套嫁衣来。”乐暖、乐阳答应一声,抬步向外走去。 从然黯伤道:“家里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一把火烧了还挺可惜。” 从兮抽出郁卓送的匕首,紧握着刀削道:“没想到郁卓送我的匕首这么快就用上了,不管是谁,我一定找到她,必须让她赔偿我们重建房屋的钱。” 从兮瞥见兰初盯着从兮的伤处,黯然痛伤,安慰道:“兰姐姐,你又多想了,以后有你替我挡刀的时候,再说,今晚之事本就因我而起,说起来,应是我连累了你,不伤心了,笑一个。” 兰初望着从兮认真道:“我会把武功练得更好,我会保护你的。” 从兮笑着点头:“好。” ------------ 第一卷钱袋案 9章 就现在,我必须知道你名字? 第二日曲家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乐鼓喧天,招摇过市。街道两旁,人群驻足观望,皆在议论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能嫁入曲家。 从兮掀开花轿窗帘扫视街人,从兮瞥见,忙出言提醒道:“姐,他们说新娘子不能自己掀盖头,不能随便露头,不吉利。” 从兮不以为然:“谁说的,为什么?” 从然:“不知道,就是这么说的,这么定的。” 从兮刚欲开口,忽瞥见街旁一个糖炒栗子的炉子翻倒在地上,红彤彤的炭火与栗子洒了一地,摊主正与人红眼争论,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站在炭火旁,抬脚就要踩到火炭上,从兮来不及多言,直接从轿中飞掠而出,跃至孩童近前,刚伸手欲抓抱起孩童,孩童却已被他人拽走。从兮收力不及,直欲扑在地上的炭火上,从兮大惊‘糟糕,惨了!’从兮吓的闭眼,静等片刻‘嗯,不痛,软软的。’睁眼一瞧,一张年轻俊美的男子面容近在咫尺,从兮鼻尖贴着对方鼻尖,眼睛挨着对方眼睛。 从兮目光转动,上下审视面前男子,长眉凤眼,目如深潭,左眉角一颗淡红小痣,这人似乎认得,只是当日明朗清和,此时却冷然郁郁。 从兮还在千转回思,对面男子皱眉忍痛:“姑娘,能先起来吗,我身下可是通红火炭?” 从兮这才回神,麻利爬起身,又忙抓扯着俊美男子手臂,将他拽扶起来。另一男子紧赶过来,扶住俊美男子,瞅一眼俊美男子后背,皱眉不忍道:“公子,你怎么样?你后背这么多烫伤,我扶你去医馆?” 俊美男子淡淡道:“苍泽,别急,无妨。” 苍泽却更忧急道:“公子,你后背烟雾缭绕,都惨不忍睹了,快走医馆吧?” 苍泽扶着俊美男子欲离去,瞥见从兮还抓着他家公子手臂,瞪着从兮不满道:“姑娘,还不松手,虽然我家公子刚救了你,你好像没机会以身相许了,你一身嫁衣,大庭广众之下与我家公子拉拉扯扯,你那位新郎作何感想?”。 兰初、从然跑至从兮身旁,忙不迭问:“姐,你没事吧?”“从兮,你怎么样?” 从兮没理会兰初、从然,也未松手,盯着俊美男子目光道:“公子,贵姓大名?” 俊美男子冷淡道:“刚刚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萍水相逢而已,姑娘无需知我名姓。” 从兮执意未松手:“好,力所能及,救人于难,本也应当,那不谢。公子怎知我们以后不会相逢,你的名字?” 俊美男子微诧,却依然冷冷道:“下次有缘相逢...” 从兮打断:“就现在,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名字。” 苍泽不忿道:“这位姑娘,你什么意思,我家公子今日刚好也一身红衣,你瞅瞅周围多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公子是你新郎,怎么着你了,你就不怕闲言碎语传到你夫家?” 从兮没理睬,直直盯着俊美男子目光,紧抓住俊美男子手臂坚定道:“名字?”一副你不说我就不松手,死也不松手的架势。 俊美男子无奈:“简玄。” 从兮惊喜欢呼:“简玄,真的是你,我就觉得我没有认错,我是从兮,你记得我吧?” 简玄依然神色冷冷淡淡:“不记得了,从姑娘,我有伤在身,先走了。” 从兮望着简玄面容,愕然不解,简玄欲抽出手臂,从兮依然不肯松手:“简玄,你在槿州做什么,住在哪里?” 简玄瞅向从兮,从兮依然你不说我就不松手的架势,简玄无奈冷声道:“槿州新任推官,住在衙门官舍。” 从兮才松手笑道:“好,你们去自然医馆吧,何爷爷医术最好,嗯,何爷爷已去了曲府,不过乐暖、乐阳的医术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去试试,我这里还有瓶何爷爷独制的外伤药,给你吧。”从兮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药瓶,强塞到简玄手中。 从兮刚欲转身,一眼瞥见刚才那个孩童,正依偎着一位中年男子腿臂,小脸通红,无精打采,蔫头耷脑。 从兮望向中年男子道:“孩子发烧了吧,应赶紧带他去医馆看治?” 中年男子满脸苦愁:“我正带要带他去医馆,可刚才不小心碰倒了这位大姐的栗子炉,还害大姐烫伤了手背,原该要赔的,可是我家里穷困,就身上一点银子,需留着给孩子看病用,大姐能否容我先给孩子瞧病,钱慢慢赔补给你?” 中年男子转头望向栗子摊主,脸带哀求。栗子摊主是一位中年妇人,伸着被烫伤的手也苦叹:“不是我想为难这位兄弟,我家只靠我这点生计过活,现在栗子没了,我手也烫伤了,家中怕要几日揭不开锅,我也是没办法啊。” 从兮叹了一声,世间尽多苦难人,从兮转身伸手,又从简玄手中取过药瓶,塞到摊主大嫂手中道:“这外伤药先给你用吧。”从兮又望向简玄:“简玄,你晚会再找何爷爷拿药吧,我身上没有银钱,刚才你压坏了这位大嫂不少栗子,钱你赔给大姐吧?” 简玄听到,愕愣了一下,心道银钱我本可以白送这位大嫂些,只是赔银子赔的也太冤屈了。简玄还未开口,从兮恍然一喜道:“哦,我有银子的。”从兮伸手从头上取下两根金簪,分别递给中年男子与摊主大姐,中年男子犹疑着开口:“这位姑娘,你.你这还没拜堂吧,这...?”从兮把簪子分别塞到两人手中,无所谓道:“没关系,不影响拜堂,反正也是顶着盖头拜。”从兮再望向简玄道:“简玄,你赶快去医馆吧,我要去拜堂了,回头我去官舍寻你。”从兮说着,满脸欢喜,快步回身走向花桥,继续前行。 简玄望着从兮背影,万千思绪沉浮,百味杂陈。 曲府正厅,众人终于见到了重伤的曲二公子,一身新郎红锦,精神奕铄,风采不凡。众人惊叹连连,新娘子刚进门,曲二公子就醒了,冲喜之事真非虚言。上首曲老夫人喜上眉梢,笑不拢嘴。前厅正中,新郎、新娘躬身相拜,既成夫妻,一片喜气洋洋。随后必有暴风雷雨,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欢来今日喜,何必多忧明日事。 悠云苑新房内,桌上满桌佳肴,从兮、兰初、从然围坐,各端一碗米饭,大吃大嚼。俞嫂及两位侍女侍立在旁,从兮大吞口饭菜,舒服道:“折腾了一天,终于可以吃口热饭了,都快饿死了。这位大嫂,还有两位姑娘,你们吃过了吗?” 俞嫂躬身笑答:“谢少夫人关心,我们吃过了,少夫人以后唤我俞嫂就行,他们是容儿,涵儿,我是二公子院中管事,少夫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 从兮点头:“知道了,谢谢俞嫂,这么大一院落,就曲在尘一人住吗,还有你们?” 俞嫂摇头:“不是,我们三人,还有其他一些园艺、车夫、洒扫、护从等下人住在偏房,正房除了二公子,还有云公子,洛易公子。” 从兮:“云闲?洛易公子又是谁?” 俞嫂:“是,云公子的房间就在二公子隔壁。洛易公子是二公子的近身随从。” 从兮瞅见俞嫂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吗,没关系你可以不说。” 俞嫂忙道:“不是,老夫人吩咐过,对少夫人可知无不言,我在想,还是要提醒少夫人一句,云公子行事与旁人不同,一向肆意而为,百无禁忌,不是.特别守规矩,少夫人往后见到云公子荒怪言行,莫多惊怪。” 从兮好奇:“怎么个不同法?” 俞嫂略一思索道:“云公子是当朝国舅,定平侯世子,少夫人知道吧?” 从兮点点头。 俞嫂继续道:“云公子在府中吩咐众人喊他名字或者云公子,不准喊世子或国舅,定平侯只有皇后与云公子一子一女,本打算细心栽培,期盼云公子读书习武,建功立业,成为国之栋梁。初始,云公子也乖顺懂事,习武读书不辍。不知为何,几年前,云公子突然不务正业,跑去栽花造木,学医学耕,编风筝制灯笼,甚至当过乞丐讨过饭。世间百行,他试过几十行,定平侯千般劝拦不住,几个月前给他定了门亲事,想逼他成亲安定下来,云公子却偷跑离家,来到槿州,生活不愿回京。云公子那个未婚妻白凝小姐也追到槿州,在大公子院中,与杨二小姐同住。云公子在槿州倒也不乱学乱做了,在院中寻间空房,白天无事时,编造些灯笼折扇之类的物品,晚上拿到夜市上售卖,说要自力更生。” 从兮凝眉思索片刻:“确实与众不同。” “哈哈,多谢表嫂夸奖,云闲受之无愧。”从兮转头瞅见三位年轻公子走进屋中,前面两位都身穿红衣,仪表出众,风采出尘,竟然比简玄还出彩一分,让人有些移不开目。最后一位身穿褐衣,也是俊朗不凡,只是有两人珠玉在前,稍显失色一些。 从兮明目正大,抬头上下打量新郎曲在尘,不由暗叹,这绝美皮相,当真世间难寻,难怪那么招蜜蜂,不仅如此,曲在尘目光清亮深幽,面容俊雅淡和,姿态写意从容,人如暖玉,从兮按住自己的心口,告诫自己‘坚持住,本姑娘不是俗人,咱不以貌取人。’ ------------ 第一卷钱袋案 10章 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从兮随即转头瞅望刚才说话的云闲,一身大红衣衫,不仔细辨认,能当他是新郎,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后面那位蓝衣公子碰上从兮目光,立即恭敬点头,应该就是洛易,看着稳重淳厚,明智内敛。 曲在尘、云闲走到桌前坐下,洛易只站在曲在尘身后,云闲瞅着从兮打趣:“表嫂,对本公子丰功伟绩,还有什么赞评?” 从兮抬眼注视云闲目光,清明干净,纯粹无念,无拘无羁,似整个天地人间只是一场游戏,可肆意挥洒,从兮莞尔随意道:“众人皆笑我疯癫,我叹世人皆堪怜。” 云闲敛笑正色:“嗯?” 从兮低头扒口米饭,缓缓吞嚼,随后抬头淡然一笑道:“世事繁杂纷乱,看似各行各业,各司其职,本该安居乐业,平和度日。却因所求所重不同,你争我夺,演绎多少悲欢离合。人世间到底孰轻孰重,孰是孰非?纷纷扰扰缭乱难清,重重困惑难解难破。 不惜万难试千行,勘破表象溯本源。终得明透,人世苦难,不过杂念搅心,一念生,便如一绳索缠身,万念起,便如万千绳索缚心,贪嗔痴起而爱恨情仇生,自囚自困、自苦自伤难极乐。 若万念消散,无念自然无我,无缚无拘,便可自在挥洒人世间。身缠百绳千结之人,笑我无忌无规、无求无争,不图大业,当我疯癫痴人。而我挣脱万千绳索,身松乐极,立地成佛。虽知世人皆被己念绑缚,自苦自累,甚是勘怜,却无力度化众生,只能一声长叹。” 从兮盯着云闲目光道:“云公子是这人间难得的真佛,我可有说错,可算夸赞你?” 曲在尘、云闲皆愕然惊望向从兮,这姑娘竟有如此颖悟之力,能看透世事苦难,终得超然自在,难怪一身空灵气。云闲畅快爽笑:“知我者表嫂也,老夫人偏心,这媳妇应该许给我啊。” 从兮莞尔:“唤名字即可,世间万象皆虚妄,对云公子而言,可有差别?” 云闲哈哈大笑:“无,从兮真知己也,没想到除在尘外,还能有人如此理解本公子,以后又多几个同行妙人,人世从此不孤单啊!哈哈,老夫人果是好眼光。”云闲伸手搭在身旁从然肩上:“你是从然,听说你也常在街上卖字画,咱是同道中人,我不光卖字画,还售卖灯笼、折扇、纸鸢各类纸造物件,以后结个伴一起去?” 从然忙欣喜点头:“好。” 云闲望向兰初:“兰初姑娘是吧,听说你武功不错,以后有空过两招。” 兰初平静点头:“好。” 云闲望向洛易:“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洛易。” 洛易拱手施礼:“洛易见过少夫人,见过兰姑娘,见过从公子。” 从然忙躬身还礼,腼腆道:“别,洛大哥叫我从然就行。” 从兮点头:“就是,别说从然听不惯,我听了都头皮发麻,洛易,你就唤他从然,叫我从兮吧。” 洛易忙恭敬:“洛易不敢,府里有府里规矩。” 从兮愣了一霎,没有强求:“好吧,你随意,不过,从然你还是唤他名字,不然,每次见你对从然如此客气,我都头皮发麻。” 洛易顺从点头:“是。” 云闲随意道:“洛易就是这般规规矩矩不好玩。”又望向从兮道:“我打赌,有从兮在,以后曲府好玩多了。” 从兮扒口米饭平淡道:“我尽量不让云公子失望。” 云闲又敞快大笑:“哈哈,从兮果是有趣,好,我等着。”云闲瞅一眼曲在尘道:“这位新郎官知道是谁吧,需我详细介绍不?” 从兮平静道:“介绍介绍吧,曲老夫人把曲二公子夸成了神仙,我们这些凡人只能崇拜仰望,可头仰太久了会累,我想听听云公子的评语,或许可以偶尔低低头呢。” 云闲又大笑起来:“从兮果然不让人失望,你想听哪方面的,在尘一天去几次茅厕我都知道,要不我详细说与你听听,一定让你低头看他。” 从兮:“正吃饭呢,说点别的吧,比如曲二公子身边美女如云,却无一人入眼,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或者.他该不会是断袖吧?曲二公子断的那人不会是你云公子吧?” 云闲拍桌肆笑,乐不可支,旁边俞嫂、容儿、涵儿也抿嘴偷笑,兰初、从然疑惑好奇望向曲在尘,洛易却好奇惊诧瞅着从兮。 曲在尘面不改色,如同未闻,望向俞嫂平静道:“你们先下去。” 俞嫂三人立即正色,躬身退下。 曲在尘平淡望向从兮道:“从姑娘,名义上你我已是夫妻,毕竟要相处一段时日,有几件事需向姑娘说明。” 从兮没出声,扒着饭静待下言。 曲在尘继续道:“从姑娘与祖母之约我已知悉,从姑娘两年内可以以曲家二少夫人之名,在曲府做你想做之事,在尘不会多管,同样我的事也请从姑娘不要插手,你我各行各事,互不干涉。今晚大婚,我答应祖母让从姑娘留在我房中,以掩人耳目,不过我已经让人准备了三间卧房,明日起,请从姑娘回自己房间,以后我的卧房、书房,请从姑娘不要随意进出。从姑娘可答应?” 从兮微讶:“就这么简单,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之事,无法无规也行?” 曲在尘淡淡道:“可以,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从姑娘犯规犯法自要承担后果。” 从兮明白了:“我和曲老夫人之约她真的全部告诉你了,包括.曲老夫人让我把你从云端上拽下来?” 云闲听后欢笑:“还是老夫人了解他孙子,说的真贴切。” 曲在尘微诧,随即了然:“我知道祖母担心我日后无人陪伴,不过我觉得人生旅程并无定式,坦然活着就好,不拘形式,也无好坏之分。我现在生活挺好,所以不劳烦从姑娘为曲某费心了。” 从兮认真瞅视曲在尘一眼,曲在尘不发一言,静静对视,从兮展颜:“我双手赞同,既然你自己说不需要我费心了,那我答应老夫人的事,就算我尽过心力了,你可以继续在云端上自儿飘荡,可我提的要求呢?” 曲在尘从袖中取出两份纸卷递给从兮:“从姑娘签下这两份契书,你提的要求,我自会帮你完成?” 从兮接过纸卷展开,上面写的是‘曲在尘与从兮虽拜堂礼成,却只作两年有名无实之名义夫妻。自成亲之日起,两年后,从兮自愿离开曲府,双方不得做任何纠缠,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此书一式两份,可作见官凭据。’简单明了,纸张下方都已签了曲在尘的名字,从兮道:“只有纸,没笔啊?” 洛易立即走向书桌,取过一只笔,递给从兮,从兮接过毛笔,毫不犹豫,签写下自己名字,然后拿起一份折叠好,递给兰初道:“兰姐姐,替我保管好了,免得日后有人赖账。” 曲在尘恍若未闻,平静道:“如此,你向曲家提的条件,只剩三件事,寻药,一个月内我会寻齐药材;寻人,简玄今日你已经见到;而你舅舅从透的案子,府衙案卷不准外用,改日我请兄长带你到府衙查看,不过案卷我已经看过。 案卷中记载,案中七人是当年槿州州试前七名,第一田盛、第二从透、第三李本、第四杭霁、第五王子年、第六吕定、第七赵文。聚会是七人商定,一个月聚一次,每人写一篇策论,彼此参阅,互相评议,取长补短,以备京试。 当日聚所是玉津茶楼二楼走廊临街最后一间房,七人特意选此房间,避免喧闹,还吩咐茶楼大伯,不许随便进去打扰他们,走廊上有四位大伯侍立,随时听候客人传唤。四位大伯皆言,他们并未同时离开过走廊,当日未见其他外人进出过七人聚会房间,一切如常。直到戌时,两位大伯看到从透满身鲜血,惶恐惊惧,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从房间冲出,疾奔出茶楼。两位大伯不明所以,未有阻拦,忙前去房间查看,才发现房内所有人都昏倒在地,一人胸前一大片血迹,一人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茶楼大伯忙跑出去追从透,却已不见从透踪影,随后便去官府报了官。 官府来到案发房间,发现胸前一片血迹之人是赵文,胸口插着一把刀的是田盛,两人已经死去。 昏迷的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醒后,皆声称案发那次聚会一如往常,他们事前未发现任何异常,只在聚会中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官府将他们唤醒。 经查证,房间窗户未有丝毫攀爬瞪踩痕迹,街外白日、晚上皆人流不断,也未有人瞅见异常,可以断定,除聚会七人外,无旁人进出过那间房,杀人者只能是活着的五人之一或五人中的多人。 赵文、田盛是被同一把短刀刺穿心脏而亡,伤口直深,凶器就是田盛胸口的短刀,凶手应该会功夫,并且知道心脏准确的位置。官府查验五人过往,只有从透与做捕快的邻居学过功夫。 凶手先杀的赵文,拔出赵文胸前短刀时,血液定会喷溅而出,凶手就算刻意避开,手臂、手指上也定会溅到血迹。而官府查验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全身,并未发现大量血迹,四人手指、手臂也皆无血迹。房间内没有任何清洗血迹之处。只有吕定挨近赵文侧身处。发现几点血迹,而他与赵文距离较近,血迹喷溅到吕定身上也属正常,而茶楼大伯皆见从透逃走时,满身血迹。因此,依血迹论,从透杀人的嫌疑最大。 短刀是一家铁铺一个月前丢失的,而从透常路过那家铁铺。 房内桌上茶水被投了迷药,经官府查验,迷药两刻内发作,李本、杭霁、王子年、吕定四人皆言,他们之前都没察觉有人投药,昏迷前两刻每人都饮了茶水,从透也喝了,不知他为何没有昏倒。而从透常在其家右邻的医药铺帮工,很容易拿到迷药。官府认为从透提前吃了解药才没昏迷。 综合总总,只有从透一人符合凶手特征,而他又潜逃失踪,官府以此断定,从透就是杀人凶手,一直追缉未果。” ------------ 第一卷钱袋案 11章 曲、杭两家并不近密 从兮放下碗筷,沉思半晌道:“其实舅舅若不逃,前面种种是无法确证他是凶手,能确定的,只是凶手是活着的五人之一或多人,不知舅舅当时为何要逃?” 兰初疑惑:“不能确证吗?只有他会武功,只有他一人没昏迷,只有他身上有大片血迹,还有,他很容易拿到凶器短刀和迷药?” 从兮凝眉,缓缓解释:“受害者当时是昏迷的,若凶手提前摸清人体心脏位置,杀人时拼尽全力,不会功夫应也可以做到刀身入体深直,一刀毙命。 或许有解药的是真正的凶手,等其他人都昏迷,真正的凶手穿上我舅舅的衣服,拉长衣袖,手隔着衣料握刀,杀了赵文、田盛,血迹自然喷溅到我舅舅衣服衣袖上。随后,真凶脱下衣服,穿回我舅舅身上。再喂我舅舅喝下解药,让我舅舅提前醒来。而真凶自己躺下装作昏迷,待舅舅醒后,就会见到茶楼大伯看到的情况。 至于短刀和迷药,我舅舅容易拿到,并不证明别人拿不到,更不能作为我舅舅杀人的证物。” 兰初想了一下道:“嗯,真的解释的通,既然如此,那你舅舅为何要逃走,向官府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从兮摇头:“不知道,他当时一定很惊慌,可是他应该很清楚,以当时的情况,他若逃走,一定会被当做凶手,母亲、外公都说舅舅聪慧机敏,行事稳重,以他的心性,不至于慌张逃跑,陷自己万劫不复之地,可他到底为何要逃?” 曲在尘赞许望向从兮:“或当时有其他情况逼他逃走,或加乱了他心智。” 从兮讶然:“你相信我舅舅?” 曲在尘淡淡道:“只是觉得可疑,预谋杀人却如此破绽百出,似乎告诉所有人我是凶手,若从透如此笨拙鲁莽,应不能得中州试第二名。” 从兮疑问:“案卷中没提我舅舅杀人动机?” 曲在尘:“与死者发生口角争执,不过他们只是评比策文,意见偶有不合,才争执几句,从透与活着的另四人也都有类似的口角争执。” 从兮问:“你觉得这算不得动机?”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道:“七人聚会,可当年京试名额槿州只有三个。” 从兮了然点头:“杭霁、王子年的嫌疑最大,你想先从他们两人查起?” 曲在尘并不意外,不答反问:“当年凶案已过二十五年,除事发头几年探查无果,从家后来未多追缠,应是从家也一直没有从透消息,慢慢接受了他已不在人世的猜想。从姑娘最近忽重查当年凶案,可是发现从透还在世的迹象,想弄清当年真相,却有力不从心之处,才请曲家帮忙?从姑娘查到杭霁、王子年什么?” 云闲伸手在曲在尘、从兮之间上下划拉几下道:“停停,你们真是夫妻,都这么聪明吗,我帮我们几个愚笨人捋捋,你两认为,这场凶杀是因争夺京试名额而起,是吧?京试名额应是州试前三名,原本是第一田盛、第二从透、第三李本,凶杀案发生后,就变成第三李本、第四杭霁、第五王子年三人,拥有参加京试的机会,李本、吕定利益未变,凶杀发生后,从无望到有望,参加京试的是杭霁、王子年,所以凶手很可能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人,是吧?”云闲左右瞅望曲在尘、从兮。 从兮点头:“嗯,我疑心舅舅几个月前到母亲墓前祭拜过,若如此,他就还活着,所以想查清当年案情。杭霁、王子年确实最值得怀疑,不过,我只打探到王子年在当年案发一年后,就离世了。他的家人随后迁离槿州,没人知道他们迁去哪里,王家似有意避开什么。而杭霁,杭家传言可多了,我都是道听途说,还是曲二公子说说吧,那位杭四小姐天天对你投怀送抱,曲二公子对杭家更了解些吧?” 曲在尘眼波未动,平静道:“杭家世代居于槿州,本是槿州商富,二十四年前杭霁京试题名,一直在京为官,他老谋深算、行事圆滑,不择手段、力争上游,五年前官至从一品吏部尚书。二年前,杭霁突然以疾病缠身为由,辞官归乡,在槿州一直深居简出,却少见大夫出入杭府。杭霁生有二子二女,长子杭之荣,原也在吏部任职,失去杭霁庇护后,因行事嚣张违律,一年前被吏部罢免,回了槿州;二子杭之耀,进士出身有些才能,半年前杭夫人病故,杭之耀在槿州丁忧待阙;三女杭之约,聪颖乖觉,识机善营,回槿州后渐接手杭家生意;四女杭之彤,倨傲清高,与妙之算是朋友,她常来曲家,你以后会见到她。杭霁还有个妹妹,嫁与先皇,诞下长川公主时难产而死,所以杭霁是长川公主的舅舅,不过长川公主今年只有十二岁,自身无多权势,目前并不能成为杭家助力。 若当年凶案确为杭霁所为,以他处事风格,不会留下任何证迹,杭霁突然辞官的真正缘由,也尚不清楚,此时不宜轻动,杭家事我会差人暗中查探。” 从兮:“先查王子年?” 曲在尘:“王子年家人当年不辞亲朋,不言去向,突然迁离槿州,确实最可疑。他们若还在世,应也是隐姓埋名,我会差人着重寻访王家人下落。李本、吕定也不能排除嫌疑,玉津楼虽已拆毁,无法再去查验,楼内店主、大伯,我都会派人再去打探一遍,或能寻到些异迹。祖母应诺从姑娘之事,我会做到。” 从兮略有怀疑:“若最后确定杭霁是真凶呢?杭霁虽已辞官,但他多年朝中经营,势力不可小觑,坊间传言曲、杭两家关系近密,不但常有生意往来,还快成亲家了,杭霁得知曲家欲揭当年事,进而反击,曲家会有不少麻烦吧?” 曲在尘道:“曲、杭两家关系并不近密,只做过几桩普通交易而已,我并不想多惹麻烦,与杭家为敌,不过祖母承诺姑娘之事,我会做到。” 云闲道:“从兮别忧,在尘这人是怕麻烦,可不代表人家没解决麻烦的能力,曲、杭两家也真没多大关系,只妙之与杭之彤、杭之耀走的近些。我们只需找到证据,交给官府处置杭霁就行,何况,还有我呢,我帮你。” 从兮点头:“多谢,我没忧,就想了解清楚,我想着,即便案子不能真相大白,舅舅一直藏躲生活,若他问心无愧也能坦然。而若为了一桩旧案,让曲、杭两家大动干戈,你死我活,多伤几条人命,实在有些得不偿失,毕竟,舅舅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 曲在尘听到,又不由讶异瞅一眼从兮。 从兮顿了一下,转头望向云闲道:“曲妙之与杭之耀也很熟识?” 云闲:“妙之与杭之耀的事你不知?你刚不是说曲、杭要成亲家,哦.你说的是在尘和杭之彤,这个没戏,在尘自儿在云上玩的自在,瞧不上杭之彤,这不还有你从中插了一杠,等杭之彤回来,你小心些,那姑娘有些自负张扬。 因妙之与杭之彤算是闺中密友,两姑娘生出点小心思,我撮合你嫁我哥,你撮合我嫁你哥,妙之与杭之耀就你约我赏春,我约你游湖,渐渐熟悉了些,两家人也未阻拦,就这样而已。” 从兮点点头,没再追问什么。片刻后,忽转头望向曲在尘:“曲二公子,说实话你欠下多少风流债情,你自己知道不?” 曲在尘淡望一眼从兮,未答言。 从兮:“我说真的,你让我心里有个底,免得像昨晚一样,突然挨一刀还不知被谁砍的?不过肯定是因为你。” 曲在尘:“为何?” 从兮理直气壮:“本姑娘一向与人为善,与世无争,日日大明大显,招招摇摇过街走巷都没事,曲家一发请帖,就有人半夜翻墙入室要杀我,不是因为你还能为什么?话说杀人的那位对你可真是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云闲打趣:“就是,不知道为何,那么多姑娘死心眼看上在尘,从兮你瞧瞧我,不比在尘差吧,你以后想喜欢人了就喜欢我,没那么多人抢,就没那么麻烦了,更不用日日担忧挨刀挨剑。” 从兮故作认真点头:“好。” 云闲又畅怀大笑。 曲在尘淡淡道:“李掌柜若是知晓从姑娘拿了他的人参,从姑娘未必能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吧。你们可看到凶徒身上有什么特别?” 从兮回思:“除了兰姐姐刺伤了其中一人左臂,他们一身黑衣,就露两只眼睛,看不出什么特别。” 从兮说着望向兰初、从然,两人皆摇摇头。 从兮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未受伤那人右手背。靠近拇指处有一小痣,米粒大小,褐色,还有,他们没有想伤从然,确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他们似乎不认得我,对我和兰姐姐都下了杀手。” 曲在尘望向洛易:“记得了,找人查一下。” 洛易点头:“是。” 从兮打了哈欠撵人:“从昨晚打架到现在折腾这么久,真的累了,我要睡觉了,你们各回各房吧。” ------------ 第一卷钱袋案 12章 兰姐姐,揍他! 从兮随后起身抬步,转过屏风、帷帘,直接走向床帐。 众人起身正要离去,忽听到从兮痛叫一声,惊了一跳,紧忙走进帷帘察看,从兮坐躺在床上摆手道:“无事,不小心碰到了肩上的伤口。” 兰初忙从身上取出药瓶道:“今天还没有给你换药,我现在帮你换。” 兰初转头望向众人,从然、云闲、洛易识趣离开,各回己房,曲在尘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药瓶递给兰初道:“用这个吧,伤口几日就能痊愈,且不会留疤痕。” 曲在尘随后转身至外间。 兰初褪下从兮肩衣,疼惜道:“怎么又流血了,上午街上弄的,你怎么没有说?” 从兮无所所谓道:“我告诉你,那时也没法处理,只是痛了一小会,下午一直没感到痛了。” 兰初嗔怪:“你中午应该让我去救那个孩童?” 从兮:“当时没时间多言,再说我若不去,或许就认不出简玄了。” 兰初不解:“你们久别重逢,怎么觉得他似乎并不欢喜。” 从兮自嘲:“何止不欢喜,他那是冷拒退避。” 兰初疑惑:“那你还要去找他?” 从兮沉思:“我当年认识的简玄明明郎朗、温和爱笑,我小时候也爱笑,别人都说我两一对开心果,一看就让人忘忧。今日你看他冷冷郁郁,淡淡漠漠,当年兰姨、简伯伯的事一定让他灰了心、冷了意,不知他这些年还经历了什么?我还是喜欢当年温善爱笑的简玄,试试能不能把他变回去。” 兰初:“可以吗?” 从兮:“试试就知道了,他应该经历了很多磨难,先了解清楚再说吧,不管怎么,知道他活着,我已极开心。活着就好,其他事都可以慢慢解决,明日我们就去官舍寻他。” 兰初:“明日不行,你伤口更发肿了,好好休息一日吧,横竖你已知晓他的下落,来日方长,以后有弄清真相的机会。” 从兮思索一下道:“也好,就听兰姐姐的,后日再去,感觉真的很累,今夜、明日我都要好好睡一觉。嗯,这次没经验,下次再成亲,我一定先吃饱喝好,养足了精神,免得受累受饿。” 兰初愣了一霎道:“你嫁衣还没脱呢,怎么就想再成一次亲了,你.该不是喜欢那个简玄吧?” 从兮:“今日嫁衣就装装样子,我总有正经嫁人的一日吧,简玄吗.我也不知,小时候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我还真扮过他的新娘,当时偷偷想过,等长大了也要嫁给他,可我们缘分太浅,没多久便天各一方了,今日见到他,他看我像看仇人似的,更别说让他娶我了,我们的事边走边瞧吧。” 坐在外间的曲在尘听到从兮的话,胸口似乎微颤一下,感觉有些气闷,随即抿茶顺气。 从兮的声音又传来:“好了吗?兰姐姐你今天也累坏了吧,你也回房休息吧。” 兰初瞥了外间一眼,犹疑道:“要不我留下陪你?” 从兮戏笑:“好啊,大婚之夜我们三人同房,明日曲府有趣事可聊了。” 兰初嗔怒:“从兮!” 从兮正色:“曲二公子清高的像只云中仙雀,靠近我这尘埃,他都嫌污他云朵。兰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 兰初迟疑一下,站起身道:“好吧,你小心别再碰到伤口,明天也不要多动,躺着多休息,我走了。” 兰初行至外间,望一眼曲在尘,直接走了出去。 从兮躺在床上瞅见曲在尘走进里间,来到床帐前,俯下身。从兮顿时惊坐起身,又不小心扯痛伤口,不由痛哼一声,盯着曲在尘惊问道:“曲在尘你做什么?“ 曲在尘伸手取过一只绵枕,淡淡道:“从姑娘不是说我是仙雀,不愿惹尘埃,你紧张什么?” 曲在尘话落,随即转身走向外间。 从兮愣了一霎,又缓缓躺下。 第三日午时,从兮、从然、兰初围坐在街边面摊桌旁吃面,兰初担忧:“从兮,你的伤口虽消肿不少,不过你只休息一日,你这样乱跑或会加重伤势。” 从兮轻松到:“没事,伤口已经不痛了,曲在尘的药很好用,刚才出门忘记向他多讨几瓶了,可以带给简玄,那瓶药带了吗,一会给简玄,应该还剩不少吧?” 兰初点头:“带了,我们一会就去找简玄?” 从兮:“先去县衙找曲在凡吧,查看一下舅舅的案卷,虽然应该看不出什么,我还想自己看一眼。” 兰初正欲开口,就听到旁边桌上喧喧嚷嚷,其中一人高声激奋说:“听说了吗,前天曲府二公子娶亲,就是我们同知大人的亲弟弟,新娘子穿着嫁衣,就在大街上和一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听人说,看当时模样,两人肯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新娘子真是厉害,未过门就给自己夫君带这么顶大绿帽子,哈哈...”“何止听说,当时围看的人挺多,我还远远瞅见了呢,看那男子模样,似乎长的挺俊秀,呵呵..“第三人:“我听说那男子是咱们槿州新任推官,同知大人下属,这下曲家可热闹了,嘻嘻..“第四人:“不知道新娘子何妨神圣,不仅攀上曲家,还把新任推官大人降伏了,好厉害,咯咯..。” 兰初欲起身,从兮伸手按住兰初手臂:“兰姐姐做什么,既然知晓他们胡编乱造,当故事听听就好,自小母亲就告诉我,做人问心无愧才最重要,旁人的闲话,听听乐乐就算了,你就当听说书,还不用付钱。” 兰初盯着从兮面容,认真细看,从兮神色轻松,嬉笑嫣嫣,真的不介意,便坐下继续吃面,三人吃的津津有味,听的津津有味。 曲在凡将从兮、兰初、从然送出府衙,从兮叹气:“果然如曲在尘所言,案卷中没有其他线索,就照曲在尘先前说的查吧。” 曲在凡犹豫开口:“弟妹..。“ 从兮忙拦住:“大哥,你直接叫我从兮吧,我更习惯一些,大哥有话直说就好,从兮不是忸怩之人。” 曲在凡迟疑一下:“从兮,在尘与我讲了你和简大人旧识之事,只是,这两天街上有不少你和简大人的污浊传闻,你听听就是,别太介意。” 从兮笑言:“谢谢大哥宽慰,我一点都不介意。大哥,你知道衙门官舍怎么去吗?” 曲在凡疑惑道:“往前走到路口左拐,再走一会右边大门就是。你是..?” 从兮:“去找简玄,他是住在那边官舍吧?” 曲在凡愣了一霎,微点头。 从兮:“大哥,你回去忙公务吧,我们先走了。” 从兮随即抬步离去,兰初、从然向曲在凡致礼告别,紧随从兮离开。 曲在凡望着从兮,张张嘴,又闭上,暗想,或许刚才自己不该宽慰从兮,这个时候还不该避嫌吗? 衙门官舍,简玄趴躺在床上,脊背袒露,苍泽边帮简玄敷药边絮叨:“公子,等你伤好了,我们去空云寺烧烧香、拜拜佛吧?我特意去打听了,槿州最大的寺庙就是空云寺。哎,咱们出师不利,刚到槿州你就遍体鳞伤,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你不知道,这两天你和那臭丫头被别人说成什么了,话说的可难听了。对了公子,以后见到曲二公子你千万绕着走,免得他直接给你一刀,虽然公子你也挺委屈,可别人口中,毕竟是你偷了人家媳妇,都怪那臭丫头,她八层是你命里的克星...” “胡说,本姑娘一向都是别人的福星,我现在就给你家公子送福气来了。”从兮说着走到床前,瞅着简玄后背惊讶道:“简玄,你背上怎有这么多烫伤,那天的炭火你都压身下了,咿,你背上还有很多旧伤痕,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简玄微惊,慌了一下,忙环视左右,伸手抓件衣服盖在背上。 苍泽惊愕一霎,忙扯扯简玄背上的衣衫,把简玄没盖严实的地方遮住,转头瞪向从兮:“你做什么,你刚毁了我家公子名声,就来毁他清白。” 从兮随意道:“看一眼你家公子后背,就毁他清白了,那我在自然医馆毁过很多人清白,不差你家公子一个。” 苍泽更怒:“你.你不害臊,你怎么进来的,你这是擅闯民宅,不,是擅闯官宅?” 从兮望向简玄:“院子里没人我就进来了,这里就你两居住吗?” 简玄已披着衣服坐起身,冷淡道:“从姑娘,我与从姑娘儿时确有几日戏耍,但时过境迁,你我多年未见,早已陌路。况且,姑娘已为人妇,出入鄙宅,实是不便,从姑娘请回吧。“ 从兮笑言:“简玄,你脑子也受伤了,我们可不是戏耍几日,好几年呢,虽然前几年我年龄小,很多事不记得了,可你应该记得啊。不过你当我是陌路,就先做陌路吧,那是你的事。我还当你是朋友、是亲人,就做我该做的事。我来给你送药,没想到你伤的这么严重,可惜今天只带一瓶外伤药,回头我再送几瓶给你。” 从兮转身望向兰初,兰初取出药瓶递给从兮。从兮伸手递给苍泽,苍泽不接,转头望向简玄。 简玄还未开口,从兮又道:“算了,或许转头你们就把药扔了,这药好用着呢,扔了多可惜,简玄你趴下,我帮你敷药。” 简玄愕然不动:“曲少夫人,你已为人妻,与我私相授受,不怕落人话柄?” 从兮:“没听说医者父母心吗,我坦坦荡荡怕什么?” 苍泽愤怒:“你这是无耻。” 从兮:“兰姐姐,揍他。” 兰初未答言,直接拔剑刺向苍泽,苍泽急忙躲闪,转向墙边取剑抵挡,两人你来我往,你砍我劈,渐至屋外。 屋外刀光剑影,屋内从兮坐到床沿,与简玄静静对视,那架势你不趴下,今晚我不走了,以后我都不走了,简玄无奈缓缓趴下。 从然走到床边:“姐,要不我帮简大哥敷药?” 从兮将药瓶递给从然:“也好。” 从然掀开简玄衣服轻轻为其敷药,从兮拖把凳子,坐到简玄对面,盯着简玄目光道:“简玄,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简玄瞅了从兮一眼,闭口不言。 从兮:“好吧,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 片刻后,从然道:“好了,不过药也用完了,幸好那天是简大哥挡在下面,不然,姐你就毁容了。谢谢简大哥。” 从然望着简玄,诚朴认真道谢,简玄只淡淡点头。 从兮站起身:“我们走了,回头再给你送药。”从兮走到院中,望着还在与苍泽激战的兰初高唤:“兰姐姐,我们先回去,改日再收拾他。” 兰初闻言收剑,转身走向从兮:“他的武功更高一点,我收拾不了他。” 从兮望向苍泽高声道:“没关系,等他再该挨揍的时候,我们一起收拾他。” ------------ 第一卷钱袋案 13章 勉强.算他配得上我了 几日后清早,从兮酣睡中被重重叩门声惊醒,惺忪着眼,起身开门,俞嫂一脸歉意道:“搅扰少夫人了,老爷、夫人从静宁寺回来了,请二公子和少夫人去正厅,我已备好汤水,请少夫人更衣洗漱。” 从兮懒懒道:“好。” 待从兮整理齐整,行至院中,发现曲在尘、洛易、云闲、兰初、从然皆已等在院中,兰初、从然面带担忧,云闲随意坐在石凳上,见到从兮闲闲站起,面带顽笑:“主角来了,我觉得今天有场大戏,特地再此恭候,从兮不会让人失望吧?” 从兮懒笑:“我尽力演精彩些。” 曲在尘望向从兮提醒:“你我婚事乃祖母专自做主,父母先前一无所知,今日恐有苛责。” 从兮给曲在尘一个‘这还用你说’的眼神:“我知道,你父母今天不直接杀了我,就算对我开恩了,走吧。” 从兮、曲在尘一行缓缓步入曲府正厅,大厅已济济一堂,近乎满座。 从兮环视厅中,正厅最前面放着宽大桌几矮凳,曲老夫人独坐上首,左右两列各有五张长桌几,每张桌几可容两人同坐,左边第一张桌几后,并排坐着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和一位年龄相仿的中年妇人,中年男子,慈慈暖暖,略带好奇打量着从兮,应是曲老爷曲逸。而那中年妇人满头珠翠,面带怒色,眼含愤意,瞪着从兮,应是曲夫人罗嫣。旁边第二张桌几后,坐着曲在凡和一位年轻少妇,那少妇柔柔婉婉、静静淡淡,正瞅望打量着从兮,应是曲在凡妻子杨思善。挨次第三张桌几后坐着两位年轻女子,靠近杨思善的女子,一身淡红衣裙,神色高傲,挑剔审视着从兮,怀中抱着只雪白小猫,应是曲在尘的妹妹,杭家三小姐曲妙之。曲妙之身旁的女子红衣傲眉,也抱着一只雪白小猫,正目含不屑盯瞪着从兮,应是曲妙之的闺中密友,杭家四小姐杭之彤了。右边第一张桌几后只坐着一位年轻姑娘,高冠紫衣,秀美华贵,神色黯伤,眼含悲绝,定定凝视着曲在尘,应是信安郡主风念轻。挨次第二张桌几也是坐着两位年轻女子,挨近风念轻的姑娘与杨思善三分相似,神态也是柔柔美美、淡淡和和,只是神色有些伤怀惆怅,静静在从兮、曲在尘间扫视,应是杨思善的妹妹杨思真。杨思真身旁的白衣姑娘,端庄惋惜,正襟危坐,目光不时瞥向云闲,应是云闲的未婚妻白凝。 曲在尘、从兮几人走到正厅中央停步,曲在尘抬手施礼:“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 云闲也抬手一礼,随意踱到旁边空位上坐下。 从兮亦忙福身施礼:“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 曲夫人立即怒声道:“你闭嘴,谁是你母亲?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做我儿媳。” 从兮还未开口,曲老夫人皱眉:“我说过了,曲逸他父亲再次托梦给我,说不但要修复佛像,还要为在尘娶亲冲喜,在尘才能无事。从兮的姓名八字居址,都是曲逸父亲在梦中亲口告诉我的,从兮算是我和曲逸父亲挑选的孙媳,是在尘八抬大轿迎进门原配夫人,从兮刚进门,在尘就醒了,她还救了在尘一命,怎么就没资格做我曲家孙媳?” 从兮暗笑,老夫人你可真能扯。 曲夫人不满道:“母亲,父亲他真的托梦给你了?你是故意支开我们,让在尘娶这个野丫头吧?静宁寺那边说了,他们四个月前是毁坏过两个佛像,不过当时就修好了?” 曲老夫人气定神闲道:“曲逸他父亲说让曲家亲自到静宁寺赔罪,亲自布施修缮,佛祖才能消气,或许我理解差了,以为还没有修好。我故意让在尘娶从兮做什么,她一不是天仙,二没啥家世背景,娶她回来害在尘吗?罗嫣,你是责备我想害在尘,还是责怪九泉之下的曲逸他父亲谋害自己孙子?” 曲夫人委屈未敢接话,转口道:“云闲没冲喜,为何他也醒了?” 曲老夫人:“曲逸他爹说了,佛像主要是在尘毁坏的,云闲是顺带遭殃,在尘无事,云闲自然就无事了。” 曲夫人怒嚷:“可冲喜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野丫头回来啊,郡主、之彤、思真都在家里,为什么偏偏找这么个野丫头?” 曲老夫人:“曲逸他爹说是前世缘分,新娘是从兮,在尘才能醒。” 曲夫人:“就算如此,在尘已经醒了,这个野丫头可以离开曲家了吧?大不了曲家为她另寻一门亲事,再重金酬谢她,横竖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曲老夫人盯着曲夫人威严道:“我刚才说过,从兮是在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好端端的,有什么理由休她?现在整个槿州都知道从兮冲喜救了在尘性命,在尘转头就休妻,你让在尘行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事,让他有何颜面苟活,又让曲家有何颜面在槿州立足?” 曲夫人理屈:“可..可这么个没家世、没身份、没教养的野丫头,如何配得上在尘,母亲是毁了在尘一生,总之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从兮觉得有些事还要靠自己,咳嗽一下高声道:“曲夫人,从兮家中长辈皆是凡俗,的确没有大的教养,不过从兮以为总还算强过曲家,依教养而论,你儿子配不配上我,还有待商榷呢。” 满堂惊愕,众人皆睁大眼睛,目瞪口呆齐齐望向从兮。 曲夫人惊怒:“臭丫头,你乱扯什么?” 从兮缓缓高声道:“家母自幼便告诉从兮,人之心性初时皆亮洁如明珠,皆是一样的璀璨,一样的闪亮,一样的光芒万丈,因此,世间人人平等,天下万物生灵皆同此理,亦皆平等。 只是人世执念繁多,一念便是一尘埃,一念便是一高低,明珠渐被层层尘埃包裹,转而暗淡无光。因此,从兮眼中人如珠,只有明亮与否,并无高低好坏之分,从兮不知家世为何物?不知身份为何物?不知高低贵贱为何物?不知配与不配为何物?只为让明珠蒙尘者而叹息。 曲夫人,您儿子,曲在尘心中之珠,未必有从兮的闪亮,不过看在他确实长的挺好看,可以当盆花多欣赏几眼的份上,依曲夫人的话说,我勉强算他配得上我了。” 满堂再次惊愕,像看奇行怪物一样,定定瞅着从兮,曲在尘面未改色,转头深望从兮一眼。 云闲哈哈肆笑,见众人望向自己,转向从兮:“从兮说的好,你继续。” 曲妙之、杭之彤同时道:“不知羞耻。”“不害臊。” 从兮扫视两人一眼,没搭理她们。 曲夫人更怒:“你不知廉耻,胡扯什么,你自己什么低贱出身,自己不知吗,还敢大言不惭说在尘配不上你,果是被一个低贱弃妇教养出的野丫头,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粗野无礼,这就是你母亲对你的教养,难怪她会被人休弃?” 众人听到曲夫人辱骂从兮母亲,都觉得从兮可能要发怒,皆转目瞅着从兮反应,曲老夫人凝眉望向从兮,想开口说什么,顿了一下,沉默没言。 从兮抬头盯着曲夫人面容,却未生怒,只皱眉高声道:“家母当年确被父亲所弃,不过母亲没做错任何事,母亲虽被休弃却不悲不怨,更不自轻自贱、消沉丧气,只坦坦荡荡、昂昂然然勤力营生。母亲上孝养父母,下善养子女,从兮对家母只感骄傲,只有感恩。请问曲夫人家母低贱在何处?家母并没得罪过曲夫人,曲夫人却口出恶言辱骂家母,曲夫人不怕曲老爷以七出口舌之罪休了您吗?若您被休弃,曲夫人能如母亲那般自立坦然,自在生活吗?” 曲夫人怒极:“你.你放肆,你个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你竟敢质问我?” 从兮:“曲夫人无辜辱骂我母亲,我不过想为母亲讨个公道,您言语有失,我为何不能质问您?” 曲夫人:“你.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我可是你的...”曲夫人本想说我是婆婆,你如此与我说话,就是忤逆不孝。又忽想到,若此话说出口,就等于认了这丫头身份,随即转口道:“即便你母亲没做错事,你舅舅呢,你舅舅可是个潜逃的杀人犯,你们不感觉自惭羞耻吗?我看你们从家没一个好人,你们姐弟将来难免不会效仿从透?” 从兮眉头微凝,目光一闪,高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感觉羞耻?即便我舅舅真杀了人,也是他一人德行有亏,他一人行罪一人担过,与从家其他人有何关系?至于我们姐弟,将来事不想多忧,我只知我们姐弟一向行事正正当当,从没做任何违法违德之事,问心无愧。” 曲夫人嗤笑:“行事正当,就凭你弟弟在街头卖弄些不入流的拙劣画作,什么小狗小猫、草屋茅屋都敢拿去卖,不觉的丢人吗,还有你更甚...?” 从然不忿,高声打断:“才不是呢,我姐说了,只要我画画时,专注认真,心无杂念,不论画风如何,内容如何,也不论笔工如何,我的画就与所有认真做画的人,画的一样好,与顾恺之、展子虔他们专注认真作的画一样好。如果我只想竞比好坏,只想成大画家,那就只是喜欢竟好,喜欢成大画家,喜欢别人的赞赏。我只喜欢画画,所以画画就是画画,没有不入流,也没有拙劣。” 曲夫人嗤之:“不知天高地厚,你姐这么强词夺理,难怪会去歌舞坊卖笑卖舞,做如此下贱之事?” 从然愤怒:“你..“ 从兮回头望向从然,拦住从然话头道:“被别人说两句值得动怒?”从兮转头直视曲夫人目光道:“或许曲夫人不认同,不过从兮认为家弟说的没错,他喜欢画画,就如我喜欢跳舞,在何处跳舞?有无观众?观众是何人?能否得到观众赞赏?皆无区别。跳舞只是跳舞,若跳舞的同时,能挣些银两维持生计,从兮欣喜不及,无暇思想何为下贱。” 众人又皆讶异不已,曲在凡、曲老爷、曲老夫人等人皆望着从兮,静默沉思,而杭之彤、曲妙之等人则瞪盯着从兮,更像看一个疯癫怪物,满脸的嫌弃不屑。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几人望着从兮,更多茫然疑惑,从兮言谈无忌,更违风骇俗,本该不容世俗,不知为何,她们确不觉得讨厌,听着似乎还有几分道理,再转眼望向曲在尘,曲在尘盯着从兮面容,目中似乎多了些从前没见过的东西,风念轻不觉握紧拳头。 ------------ 第一卷钱袋案 14章 我不喜欢威胁 曲夫人恼怒:“你.你无耻,你只是想为自己的下贱找个借口而已?” 从兮无所谓道:“若曲夫人觉得我无耻,就当我无耻吧,横竖我不指望曲夫人欣赏我的舞艺,更不指望您赏我银。” 曲夫人更怒极:“你.你.不知羞耻,不说以前的事,我听说你和在尘拜堂当日,你穿着嫁衣,就在大街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不守妇道,就凭这点,在尘就可以休了你?” 从兮:“曲夫人,我若真的不守妇道,和别的男子有私情,就找僻静无人的地方和他拉拉扯扯了。在大街上为避人眼目,肯定有多远躲多远。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事,曲夫人也信,您也太容易受人蛊惑了吧?” 曲夫人:“你狡辩,昨天你不是还去过他宅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道听途说?” 从兮微诧,愣了一霎,随即坦然道:“曲夫人,向您告密那位没说清楚吧,我是去探望故友了,也共处一室了,不过几男几女呢,可没孤男寡女。” 曲夫人:“即便是,你一个出嫁妇人不知避忌,私去外男家中,就是损了名节,你成何体统?” 从兮:“故友伤病,从兮觉得探望关心一些,才是人之常情,曲夫人难道认为,一个为保名节而冷血无情的狠心人,才能成为你儿媳吗?” 曲夫人:“你.你不知名节对一个女子多重要吗?“ 从兮:“我确实不知,从兮只知道,只有认为它重要的人才觉得它重要,比起名节,我更在意与己为善、与人为善。” 曲夫人更怒:“你.你.胡扯什么?说到底你就是要纠缠在尘,攀高枝赖在曲府了?” 从兮:“也不是,夫人刚才说可以重金酬谢我,我很喜欢银钱的,如果你给的足够多,或许我现在可以离开曲府?” 曲夫人惊愕,众人惊愕,云闲戏笑。 曲夫人愕然疑问:“你想要多.多少?” 从兮:“曲老夫人说我救了您儿子一命,曲夫人认为曲在尘的命值多少钱,您就看着给吧,我再掂量掂量离开曲府是否划算。” 曲夫人气恼:“你..你...“ 曲妙之忿然:“放肆狂妄。” 杭之彤愤愤:“不知羞耻。” 曲在尘意味深长凝视从兮片刻,从容开口道:“父亲、母亲,在尘娶亲之事未先禀知双亲,是在尘之过,在尘愿受惩罚。不过拜堂成亲,是在尘自愿,此后从兮就是在尘之妻,曲家儿媳。请二老成全。” 众人惊讶望向曲在尘,曲夫人更是惊愣住,在尘平日除了对长辈恭敬,对其他人一向人疏远淡漠,往日怎么逼他成亲,他都不愿,今日竟愿意接受一个如此粗野无礼的丫头为妻,难道他真看上这从兮了? 曲夫人站起身惊问道:“在尘,你说什么,你是不是伤到头了,你与这野丫头可云泥之别,她如何配得上你?”曲夫人抬手指向从兮:“你,是不是你用了什么妖法蛊惑在尘,才让他愿意娶你?” 从兮叹气:“曲夫人,我若是有妖法能蛊惑您儿子,我就连您一起蛊惑了,让你们曲家所有人对我服服帖帖不是更好?我觉得曲夫人可比曲在尘容易蛊惑。” 曲夫人恼怒,颤着手指向从兮:“你..你..“ 曲在尘微皱眉,望向从兮:“既已是曲家儿媳,岂可对母亲如此不恭?” 从兮嘀咕:“你母亲如果当我是儿媳,我自然不会。” 曲在尘望向曲夫人、曲老爷又缓缓道:“父亲、母亲,在尘未受任何人蛊惑,从兮既已是在尘之妻,在尘保她、护她,本是分内之事。而她家中长辈至亲从此亦是在尘长辈至亲,此后我与她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请父亲、母亲不要过多苛辱。从兮若有不合二老心意之处,请二老看在尘的颜面,多宽容包涵。” 从兮闻言诧异望向曲在尘,暗忖‘与传说有些不同啊,还以为你会旁观到底。’从兮转头瞥见风念轻面色苍白,紧咬嘴唇。 曲老爷忙转圜:“既是一家人了,包涵什么,多见外,我看从兮这孩子挺好,知情知理的,嗯挺特别,父亲、母亲挺有眼光。在尘无碍了,又娶了妻,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这几日大家一路风尘仆仆,都累了吧,不如先回去好好修养修养,明天就是十五了,按规矩咱一家人好好聚聚,再庆祝一下。” 曲老夫人欣然望向曲逸:“难得听到你说几句在理的话。”曲老夫人扫视一眼众人道:“无论如何,从兮已是在尘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更是我认定的曲家孙媳,以后,她就是我曲家的人。此后,从兮不仅与在尘夫妻一体,更会与曲家患难与共,即便你们不愿向他们新婚夫妻道喜道贺,也请顾我这把老骨头面子,莫再刁难从兮。不然,便是与我曲府为敌。嗯,没事就都散了吧,这一大早的把人闹腾起来,真够折腾人的,我还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曲老夫人说着站起身,正欲抬步离去,信安郡主风念轻已缓步挪到曲在尘面前,眼含悲绝,定定盯着曲在尘目光。曲在尘神色未改,目光未动,静静与风念轻对视,众人不明风念轻意图,皆静默瞅望着二人。 半响,风念轻悲伤开口:“在尘,你说的是真的?你是自愿娶她?你喜欢上她了吗?” 曲在尘淡淡回道:“这是在尘的事,与郡主无关。” 风念轻凄然一笑:“与我无关?我从京城跑到槿州,厚颜赖在曲家,对你百般殷勤讨好,你不知原因吗?” 曲在尘平静开口:“在尘谢郡主错爱,可我对郡主只有恭敬,还请郡主另觅有缘人。” 风念轻面色惨然:“你对我真的一丝情意都没有吗?” 即便曲在尘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这句话却一直不敢问,不问就还有一丝希望,只是我还有一丝希望吗? 曲在尘淡淡道:“确无。” 风念轻泪落如珠,半响道:“你娶她,是为阻我请旨赐婚?” 曲在尘迟疑一下:“不全然是。” 风念轻自嘲:“不全然是?就是一部分是了,为了不娶我,而去娶另一个陌生女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曲在尘淡淡道:“并非讨厌,只觉无缘,更不想误了郡主及.在尘自己。” 风念轻深呼一口气,凝视曲在尘目光:“若我依然执意请旨赐婚呢?” 曲在尘目含冰意:“我不喜欢威胁。” 云闲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缓缓站起,踱步到风念轻身旁,似顽似真道:“郡主,你还说喜欢在尘,不知道在尘不喜欢玩笑吗?今日不同往日,在尘现已娶妻,皇上也没道理,让别人无辜休妻再娶。让你做个侍妾、平妻什么的,你不觉得委屈,信王、皇上也不会同意吧,好歹你都是皇家郡主? 其实呢,在尘这人其他不说,长的还是人模人样,都快赶上本公子我了,你喜欢他也无可厚非,没什么错,你可以继续喜欢他,想喜欢多久就喜欢多久。不过,强人所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心,自己的意,不是吗?更何况,你喜欢的这位可不好强扭,何苦自伤伤人?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并非欺人几句,郡主走出曲府,看看外面天高海阔,山川河流,或许过一段时日,你连在尘面目都记不起了,何苦留在曲府,苦累自己?” 风念轻没理会云闲,瞅了一眼从兮,又含泪凝视曲在尘良久:“至少你也没有喜欢上她,是不是?我不会放弃的。”风念轻呆呆举步,拖着僵滞的身体,缓缓向外走去,离开正厅。 云闲望向曲在尘道:“又多一个断肠人,真是执着。曲二公子,你可真是红颜祸水,不明白怎么那么多人愿意让你祸害?本公子长的比你好看,你看我多清白坦荡,你是不是对他们做过什么?” 曲在尘也没理会云闲,向曲老夫人施礼:“在尘送祖母。” 曲老夫人点头,抬步向外走。 ------------ 第一卷钱袋案 15章 暗箭难防 从兮正欲跟着曲老夫人离开正厅,忽瞥见一个白色物件迎面扑来,从兮避之不及,慌忙抬手遮住脸面,白色物件撞上从兮手背,立即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不觉痛呼一声,白色物件随后跳落地面。从兮放下手臂,定眼细看,原是只雪白小猫,从兮抬头扫视杭之彤、曲妙之,杭之彤的猫还在怀中,曲妙之怀中已空空如也。 众人停步望向从兮,从兮右手背上赫然出现三道血痕。 曲老夫人忙走到从兮身旁,伸手托着从兮手背,细看片刻道:“还好伤口不太深,涂抹上伤药,过几天应该就能痊愈。” 曲老夫人瞪向曲妙之,正要开口。兰初满面怒容,已冲到曲妙之面前,拔剑指向曲妙之,曲妙之慌忙后退一步。 曲夫人立即惊叫:“你叫兰什么,是这野丫头护卫吧,你干什么?这里是曲府,岂轮到你放肆,你想在这里杀人吗?” 兰初未理睬曲夫人,眼都未眨,依然剑指曲妙之,曲妙之惊吓慌怯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高高为什么突然冲向从兮,我真不是故意的,它以前也会突然蹿跑出去,它就是只动物,又不是人,顽劣而已,不关我的事啊。” 曲妙之左右寻望众人,帮她作证。 杭之彤忙附和道:“是,高高以前也会忽然跑蹿出去,远远也是,本来乖乖的,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冲出去了,它们似乎有自己的喜好厌嫌。或许高高不知因何原由,不太喜欢.从姑娘吧,大少夫人和杨二小姐也见过的,是吧?”杭之彤转头望向杨思善、杨思真,杨思善、杨思真迟疑片刻微点头。 从兮缓步走至兰初身旁,望向曲夫人道:“她是我姐,名叫兰初。”随后望向兰初:“兰姐姐,这次算了,只是几道血痕而已,无事。” 兰初犹豫一下,收剑回鞘。 曲老夫人望着曲妙之皱眉道:“下不为例,它若再伤人,就不要留在府里了。”曲老夫人随后扫一眼众人道:“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各怀心思,各自散去。 曲府院中,曲在凡扫视一眼杨思善、杨思真、白凝道:“我直接去衙门了,你们日夜赶路都累了吧,先回去休息。” 杨思善忙道:“等一下。”随即拉着曲在凡手臂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在凡,这是怎么回事?祖母说的什么托梦,是假的吧?在尘为何突然娶个陌生女子,那个从姑娘真是特别,她真就是在尘的妻子了?” 曲在凡不由一笑:“从兮何止特别,刚厅中一席话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她是祖母看中的孙媳,托梦是假,支开众人成亲是真,不过,在尘自愿娶从兮也是真,那从兮就是在尘的妻子了,其他事我们不用多管,你还是好好安慰一下思真吧。” 曲在凡转身离去。 杨思善走回杨思真身旁,目含怜惜望一眼杨思真,杨思真立即察觉,轻轻道:“姐,你不用为我惋惜,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我,即便没有从姑娘,也还有郡主,杭小姐呢,我能远远看他几眼就知足了,从一开始我就没奢望什么,突然知道他成亲,我确实很心痛,过两日就无碍,我还是远远望着他就好。” 杨思善越发疼惜:“可是在尘已经成亲,你和他不会再有结果,难道就一直这么远远看着他?” 杨思真无奈叹道:“能多看几眼是几眼,然后把他藏在心里,继续生活吧。” 白凝听后叹息:“我喜欢的那个人恐怕也只能藏在心里,他今天一直盯着那个从兮,都没看我一眼。” 杨思善、杨思真惊愕,云闲难道也喜欢从兮。 今日起的太早,又跟曲夫人唇枪舌剑一场,从兮感觉困累,回到悠云苑,包扎好手背的伤痕,回卧房睡到半中午,又被几声猫叫惊醒。午饭后,从兮、从然、兰初踱到云闲的制造房,房中有各种粗细短长竹条,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绢帛,云闲坐在窗前桌旁摆弄一灯笼架,从兮三人观视半响,云闲才抬头:“偷学多久了,我算算收多少学费?” 从兮在云闲对面凳子上坐下:“你看我们像偷学吗,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学,没想到你手艺挺不错,这些灯笼颜色多变,形式各异,五花八门不带重样,这个.月上柳梢头,这个.枝上黄鹂鸣,你手上那个是雪落青松上?” 云闲:“当然,你是不是没去过槿桥夜市,本公子的灯笼都是排队抢买的。” 从兮:“我相信,晚上点亮一定很好看,至少,我挺喜欢的,说真的,教教我呗,等我伤好了,也制灯笼到街上售卖,又多一项挣钱的本领,还有兰姐姐、从然,想学吗?” 兰初、从然点头。 云闲:“不去天雪坊跳舞了?” 从兮:“去啊,不过我原也不是天天去,我自己想去或者如愿姐他们忙不过,才让我救场,如愿姐认为去歌舞坊跳舞对我名声不好,不太愿我去的。” 云闲:“如愿姐是天雪坊东家,似乎心肠不错。从然呢,不是让他画画,就是让他制灯笼,没见你让他读书举业,光耀门楣?” 从然插嘴:“我姐说只要不偷不抢,正当做事,勤力生活,我喜欢做什么都行,不用和别人争比,也不用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云闲一笑:“别人肯定会说你姐误人子弟。” 从兮莞尔:“云公子会吗?” 云闲爽笑:“不会,一百个赞同。拜师礼先存着,来,为师现在就开始言传身教。” 云闲将手上灯架放到一旁,伸手抓一把竹条,愣了一霎,望向房门:“在尘,洛易,你俩不吭不响杵在门口做什么?你俩可是稀客,我这房里三把椅子,两把都快闲朽了,今天刚有主你们又来抢了?” 曲在尘未理云闲,望向从兮道:“洛易说你的外伤药用完了,给你带了一瓶。” 曲在尘手一扬,将一个白色药瓶抛给从兮。 从兮伸手接住道:“洛易跟我说了,配制这个伤药所需药材极贵重,所以药效才特别好,不过你也不用这么小气吧,只给一瓶吗,你应该有很多瓶的吧?” 曲在尘盯着从兮不言. 从兮:“行,一瓶就一瓶吧,你特意给我送药的?” 曲在尘:“你不是在等我吗?我不来你也会去我房中找我。” 从兮:“怎么,我不能去你房里找你了?你自己在房中干什么,不能让别人瞧见的..事?” 曲在尘盯着从兮又没说话。 从兮:“行吧,你问到了,是谁给曲夫人通风报信,让他们急赶回槿州?还有,我的身世境况,曲夫人他们刚回来,不可能知道如此清楚详细,也是有人提前告知他们了吧?” 曲在尘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条,递给从兮:“这些是他们在居所门下和马车上发现的,纸是普通的纸,墨是普通的墨,字被刻意隐藏了痕迹。” 从兮接过,仔细翻阅,纸上内容之告知曲夫人,曲在尘成亲及从兮身世之事,未有其他。从兮凝眉:“留纸条的,应该也是派人去我家杀我之人,是谁呢?对曲二公子你如此死心塌地,当真不余遗力欲除我而后快,应该不是杭之彤、杨思真、风念轻她们,曲家发请帖时,她们已远在静宁寺,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我们成亲的消息,不过,也不能排除是他们亲近之人所为。 曲二公子,你真不知道她是何人?要不你对外宣称,你被她痴情感动,决定娶她,或许她会自动现身对你投怀送抱了,我们就能知晓幕后主使了?” 云闲欢笑:“我觉得这主意甚好。” 从然、洛易低头忍笑,兰初望着从兮,面有忧色。 曲在尘面不改色道:“我会差人暗中保护你。” 从兮:“还是不用了,我可不习惯被人一直监视着,更何况,暗箭难防,你派再多人保护我,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还是我自己想个法子,让那人死心吧” 从兮说完真的低头沉思起来。 半响后,从兮再抬头:“那两个杀手查到线索了吗?” 洛易回道:“没有,所有医馆都查过一遍,没有左臂受伤之人前去医治,而去药房购买外伤药的,我们也跟踪查验过,也没有任何发现;手背有小痣,比较寻常,难以排查,还没有什么线索。” 从兮皱眉思索:“行事如此谨慎,那夜却只派两人去我家行刺,应是事发突然,冲动行事了,如今她稳心藏迹,再寻线索,恐怕更不容易,还需想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才能她死心,我也才能安全。” 从兮说完直直瞅着曲在尘,曲在尘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转身离开。 ------------ 第一卷钱袋案 16章 不服气,不甘心,不明白 从兮、兰初、从然三人拿着曲在尘刚给的外伤药去找简玄,刚走到曲府花园中的小湖旁,杭之彤、曲妙之忽然从旁蹿出,杭之彤疾步赶从兮身前,抓住从兮右手臂,立即高喊大嚷:“你为什么要砍断远远的一只后腿?早晨又不是远远抓伤你的,是高高,就算你弄错了,原本想伤害高高,也太狠毒了吧?高高又不是故意抓伤你的,你怎么可以把它的腿砍下来,用得着如此残忍对待一只猫吗?你真是蛇蝎心肠。” 从兮此刻才看清,杭之彤左手抱着一只雪白小猫,左后腿鲜血淋淋,杭之彤衣裙也染了一片血迹,小猫已经奄奄一息。曲妙之抱只小白猫,站在杭之彤身旁,亦瞪着从兮责备不停:“就是,从兮你也太狠毒了,高高就是顽皮一些,不小心弄伤了你,你就要砍断它的腿吗?你如此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我二哥怎会娶你?” 杭之彤右手紧抓住从兮手臂,从兮感到手臂生疼,从兮皱眉暗忖‘杭之彤会武功?’兰初、从然瞅见从兮忍痛的面色,立即上前用力掰扯杭之彤手臂,杭之彤死死抓着从兮手臂,就是不肯松开。兰初拽不开杭之彤手臂,恼怒欲拔剑,从兮怕兰初急怒中,下手太重,忙举起左手阻拦兰初,没料到杭之彤突然松手,从兮正疑,便听到咚咚两声巨响,杭之彤、曲妙之双双落入湖中。从兮回头瞅望,刚拉拉扯扯间,不觉已到小湖岸沿边,从兮了然,原来早有预谋。 从兮抬头瞅见几个仆婢从周边围拢过来,几个仆从跑近,瞅见湖水中挣扎的曲妙之、杭之彤,皆面露惊讶,忙跳下水,将曲妙之、杭之彤,还有两只小猫从湖中救起。那个受伤的小猫已经闭眼无气,杭之彤再次走近从兮,抓住从兮手臂大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推我们下湖,你想害死我和妙之吗...?” 片刻后曲老夫人、老老爷、曲夫人、杨思善、杨思真、风念轻皆闻讯赶来,曲家差不多又聚齐了。 杭之彤抱着小猫,哭哭啼啼唤道:“远远,远远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从兮那女人真狠心,不止杀你,还想杀我..” 曲妙之奔到曲老夫人、曲夫人、曲老爷面前哭诉:“祖母,父亲、母亲你们可要为我和之彤,还有高高、远远做主,从兮她不仅害死了远远,还把我和之彤推入湖中,想害死我们?” 曲夫人立即怒道:“果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这么肆意妄为,竟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害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曲老夫人瞅一眼杭之彤、曲妙之浑身湿透的衣衫,望向曲妙之侍女菱儿道:“快去拿两件厚实的披风过来?” 菱儿应声点头,立即快步跑回自家院子。 曲老夫人又望向曲妙之道:“妙之,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曲妙之收住哭腔,愤然道:“远远上午跑出我院子,我和之彤在家中四处寻找,中午后,听到小猫狂叫声,才在二哥院子外,寻到远远,远远一只后腿已经没了。我们到二哥院前询问,有个打扫宅院的仆从说,上午看到远远跑进二哥院子,后来就没见过远远。我和之彤认为,清早,高高才抓伤从兮,中午,远远后腿就被人砍断,还被扔到二哥院外,应是从兮想报复高高,而远远、高高长的太像,从兮将远远错认成了高高,所以砍断远远后腿,又把远远扔出二哥院子。我们一起来质问从兮,为何要这么残忍对待远远,从兮气恼就把我和之彤推落湖中,从兮不仅想砍伤远远,还想害死我和之彤,祖母,您一定要替我们做主?” 曲老夫人望向从兮:“从兮,你怎么说?” 从兮平静道:“我什么也没做,猫腿不是我砍的,曲妙之、杭之彤也不是我推下湖的。是杭之彤、曲妙之不喜我,用了苦肉计陷害我。” 曲老夫人皱眉:“从兮、兰初你们上午都在做什么?” 从兮:“睡觉,我就是被猫叫声惊醒的。” 兰初:“练剑。” 从然:“我在画画,我也听到猫叫了。” 曲老夫人望向杭之彤、曲妙之:“你俩呢?” 曲妙之:“我和之彤上午一直四处跑着找猫,猫叫声响起时,我们刚寻到二哥院子外,当时好几个仆从看到了,我们寻着猫叫声跑去查看,瞅见远远在地上猛跳狂叫,它的断腿就在身子旁侧,一定从兮这个狠毒女人报复高高抓伤了她,误砍了远远后腿。” “不是从兮。”众人听到曲在尘声音,转头望去,看到曲在尘、云闲快步走近。 曲在尘望向曲老夫人道:“我刚才查问过院中仆从,是有只小猫跑进我院中,在院中跑窜半个时辰,后来,从一面墙上跳蹿出去,墙上留有猫爪蹬踩的痕迹,却并无血迹,说明小猫出去时,还完好无伤。而墙外就是猫腿被砍之处,除了血迹,我还发现几小片污迹,虽然气味已经散去不少,仍能嗅出是红烧鱼的味道。” 曲在尘转头望向曲妙之:“你院中厨娘做的红烧鱼香醇浓郁,不仅你喜欢,两只小猫也特别喜欢吃,红烧鱼是你们带在身上,用来逗引小猫越墙离开我院子的,小猫嗅着香味来到你们身旁,你们抓到小猫,将它弄晕,你和杭四小姐都懂些武艺,并不是难事。然后你们截断小猫后腿,你和杭四小姐偷偷离开,等到小猫痛醒狂叫,你们再装作刚发现小猫,和其他仆从一起赶过去。我刚才让洛易去你院中,查问厨娘今天是否烹制过红烧鱼。你现在说出实情,还是等洛易回来,让祖母再重罚你?” 曲妙之目虚眼怯,强辩道:“就算.我院中厨娘烹制了红烧鱼,也不能说明墙外的红烧鱼就我院中做的?” 曲在尘:“每个厨娘做的饭菜味道都不同,可以让你院中厨娘自己去嗅一下,她应该辨认出自己烹制的饭菜。” 曲妙之更心虚,再强辩道:“红烧鱼我们并未吃尽,还剩余很多,或许哪个仆从拿出去偷吃了,也可能是从兮他们偷拿走了,故意陷害我呢?” 曲在尘:“从兮、从然还有兰姑娘上午并没离开悠云苑。还有,要将鱼肉带至墙外需要器物,食盒太大,容易引人注目,你们应该用的小瓷瓶之类物件,瓷瓶上也应浓郁红烧鱼味,你们不敢戴在身上,惹人怀疑。既然你们是在湖岸旁拦住从兮,瓷瓶应扔进湖中了吧,曲妙之,我若派人在湖中寻到小瓷瓶,再查来源不是难事。曲妙之,残害生灵,嫁祸害人,你还不承认,还不知错吗?” 曲妙之惶然欲哭,望向曲夫人求助,曲夫人忙道:“在尘,你做什么,你刚刚说的都是猜测,怎么就认定是妙之做的,再说,平日高高、远远掉根毛,之彤与妙之都心疼半天,怎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或许是从兮这野丫头用什么诡计陷害妙之,骗你、骗大家呢?”曲夫人说着瞪向从兮。 从兮转头当自己没看见。 菱儿拿着两件披风跑回,曲夫人忙取过一件披裹到曲妙之身上,安慰道:“别怕,你没做过的事,母亲不会让你二哥冤枉你。” 菱儿将另一件披风恭敬递给杭之彤。 曲老夫人面带怒色高声道:“曲妙之,你现在坦诚,我当你知错或可轻罚。你若拒不承认,待在尘查明真相,最后确定是你和杭四小姐所为,你受家法二十戒尺,在家闭门思过,抄经半年,也请杭四小姐从此不再踏进曲家半步。” 曲妙之、杭之彤惊愕慌愣住,曲夫人惊呼:“不行,就算是妙之做的,只是杀死一只小猫而已,用得着罚她这么重吗?母亲,你有没有当妙之是你亲孙女啊?” 曲老夫人面色微怒,盯向曲夫人道:“我当她是亲孙女才重罚她,今天她狠毒残害自己宠物陷害他人,明天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别说妙之,这件事你就没错吗?若非你一味宠溺于她,她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懂善恶,只论高低,不明是非,只知争强?” 曲夫人心虚强辨:“哪有这么严重,妙之、之彤一向懂事,也许这次是一时想差了,而且,不也没有确定是她们做的吗?” 曲老夫人瞪向曲妙之大声道:“曲妙之,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曲妙之畏怯抬头,正欲开口,杭之彤已先出声:“是,远远是我和妙之砍断的后腿,是我出的主意,妙之只是在帮我,我愿意和妙之一样接受曲家家规惩罚?” 曲老夫人望向杭之彤:“为什么?” 杭之彤不甘委屈道:“我留在曲家一半因为与妙之投契,一半因为我也是真心喜欢曲在尘。我就是不服气、不明白,我杭之彤也是出身名门,样貌出众,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样样皆通,为什么曲在尘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却愿意娶从兮这个出身低微寒酸的舞姬?如果输给郡主也就罢了,输给她我就是不服气,所以想惩戒她一下。”杭之彤转头望向曲在尘:“你也是一点都没喜欢我吗,为什么?” 曲在尘平静道:“确无,感情之事没有原因。” 杭之彤面带不甘:“我就是不服气,我也不会放弃,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好,至少我一定强过她。”杭之彤抬手指向从兮。 曲在尘不再多言,杭之彤望向曲老夫人:“老夫人,之彤愿意受罚,您发话吧。” 曲老夫人望向曲妙之,曲妙之怯怯偎在曲夫人身旁不敢抬头,曲老夫人高声道:“妙之,你知错吗?” 曲妙之忙道:“妙之知错,妙之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曲老夫人道:“受十戒尺,再到祠堂跪一天一夜吧,我曲家不容阴谋害人之事,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曲妙之、杭之彤闻言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曲夫人不满欲要开口,被曲老夫人扫了一眼,没再开口说话。 ------------ 第一卷钱袋案 17章 我不喜欢被冤枉 曲老夫人正欲抬步离开,杭之彤忙高声道:“老夫人,我们有错应当受罚,可是,从兮她将我和妙之推下湖,想害我们性命,就不该受罚吗?老夫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曲老夫人皱眉:“不是你们自己故意掉落湖中,想陷害从兮吗?” 杭之彤急道:“老夫人,杀猫的丑事我们都认了,如果是我们自己落水,我们一定招认,可确是从兮推我们落水的,湖水这么深,我们又不会游水,不知道从兮是不是对我们起了杀心?”杭之彤说着怒瞪向从兮。 曲妙之忙怯怯点头回应:“是,是从兮发怒推我们落水的,我们虽有不对,也罪不至死吧?从兮她竟想杀了我和之彤,对了,他们应该看到了。”曲妙之指向先赶到的几个仆从。 从兮暗忖:‘诡计被揭开,还能一个故作羞怯,一个故作坦白,继续你来我往,你遮我掩,演下一场戏,这两位真不是善茬。’ 曲老夫人望向那几个仆从:“你们可看到二少夫人推三小姐、杭小姐落水?” 几个仆从犹犹豫豫道:“我们赶来湖边时,是.远远瞅见二少夫人高举左手,好像..推了杭小姐一下。” 曲老夫人望向从兮:“从兮,既然这么多人看到你推妙之、之彤下水,你可承认,可愿受罚?” 兰初上前欲辩解,从兮将兰初拉回:“祖母想如何惩罚从兮?” 曲老夫人:“她们嫁祸诬陷你,你心中不忿,想要惩戒她们一下,本也无可厚非,不过也要讲究方式,天凉水深,若救援不及怕会有意外,就罚你也到祠堂跪一天,午夜回去。” 从兮还未开口,曲夫人嚷喊:“不行,进曲家祠堂就是曲家人了,她不能进,她推妙之、之彤落水,若是施救晚了,或许妙之、之彤就没命了,不能这么轻罚她。” 曲老夫人:“我还没死,曲家还是我做主,就这么定了,从兮?” 从兮顿了片刻:“好,落水一事无法再查证,既有人证,我也无法替自己洗冤,从兮愿意受罚。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冤枉。”从兮话音刚落,已快步赶至杭之彤身前,伸手抓住杭之彤衣领,用力提起杭之彤,猛力一推,杭之彤摔向湖面,众人还在惊愕,从兮又闪至曲妙之身前,伸手抓住曲妙之衣领,用力提起曲妙之,猛力一推,曲妙之也摔向湖面,咚咚两声落水声传来,杭之彤、曲妙之立即在湖水中扑腾挣扎。 从兮淡定转头望向还在愕愣的众人,平静道:“我现在不冤枉了,这才是罚有应得,我去祠堂罚跪。” 从兮说着转身便走,兰初、从然忙紧跟其后,刚走几步,从兮又回扫视一眼众人道:“那个谁..嗯,云闲,祠堂怎么走?” 云闲哈哈笑了两声道:“从兮行事,果然有趣,跟我走吧。” 云闲引着从兮快步离去,曲在尘、曲老夫人望着从兮,目光意味深长,却都没说什么。曲夫人瞅一眼从兮,正想开口训骂,又想到曲妙之、杭之彤还在湖水,慌忙喊人跳水救人。 午夜,兰初搀扶着从兮,拖着困倦身体回到悠云苑,发现云闲、从然还坐在饭厅,桌上放着几道清淡饭菜,从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饭菜凉了吗?” 从然忙站起身,也搀扶着从兮在桌旁坐下:“姐,你没事吧,就跪了一下午,怎么看上去这么疲倦。” 从兮揉一下膝盖,抓起筷子,扒口饭,边嚼边道:“什么一下午,从中午到现在,一整日了,又累又饿,膝盖还痛。兰姐姐,你别站着,也快坐下吃饭,虽然你没跪着,也一天没吃饭,不饿吗?” 兰初听到,也坐在桌旁用饭。 从然担忧道:“姐,你与曲小姐、杭小姐一起在祠堂罚跪,她们没再为难你吧,还有,老夫人后来又惩罚你了吗?” 从兮咽口饭:“老夫人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兰姐姐也一直在旁边守着我,杭之彤、曲妙之怎敢在祠堂闹事。曲老夫人已经罚过我了,还罚我做甚?” 从然:“你后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把她们推下水了,我以为曲老夫人会重罚你?” 从兮抓着筷子叩击了一下从然额头:“什么又把她们推下水,就推那么一次,所以我接受惩罚了。” 从然抬手揉了揉额头道:“我知道,可是曲老夫人他们不知道啊,她们应该认为,先前就是你把杭小姐、曲小姐推下湖的,真的没再罚你?” 从兮:“嗯,我推曲妙之、杭之彤下湖后,曲老夫人应该明白,我前次是被冤枉的,没再罚我。” 从然:“那就好,姐,众目睽睽之下你还真敢?” 从兮:“杭之彤、曲妙之不知悔改,欺软怕硬,总要让她们知道你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不然,以后在曲家不是时刻受她们摆布,不说她们了,你们呢,回来很久了?” 从然:“也没太久,槿桥夜市车水马龙,真挺热闹,亥时才散。云大哥制作的灯笼很受欢迎,我们将灯笼售尽才回来。” 从兮:“云公子今天进财不少吧,真羡慕,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门手艺。” 云闲:“不是今天进财不少,本公子只要出摊,哪天都收获不少,要学手艺可要心静身闲,看你如今这状况,后面麻烦可不少,没想到那几位还挺执着。说来也奇怪,以前可没觉得她们有这么多九曲回肠,你一来全冒出来了。” 从兮:“或许她们以前只是想柔柔婉婉拿下曲在尘,怎舍得对他动歪肠子,现在踢开我这个绊脚石,她们下手自不会慈软。” 云闲:“琢磨出釜底抽薪的法子了吗?” 从兮顿了一下道:“先问个问题,你那个未婚妻白凝,你当真不喜欢她,不想娶她?” 云闲:“你的法子与我有关,真真话,确实不想娶,她是我家老爷子的一厢情愿。” 从兮目光奕奕,盯着云闲道:“那我真有法子了,需要你帮忙。” 云闲:“说?” 从兮:“再问个问题,明日按规矩聚会是怎么回事?” 云闲:“老夫人规定每月初一、十五,曲家众人都要在她院中共聚一次,一起用晚餐,免得平素各吃各的,疏远了感情,明日就是十五。” 从兮贼嘻嘻道:“刚好,明天就是个好机会,你们都过来,咱合议合议。” 翌日。从兮睡到半晌午才转醒,吃过早饭,也算午饭,与从然、兰初再次去给简玄送外伤药,在街上远远瞅见简玄、苍泽走进槿安茶楼,从兮三人便跟了进去,打问清楚简玄、苍泽所在隔厢,从兮示意兰初、从然悄声,三人蹑手蹑脚,行至隔厢外,将耳朵轻贴在厢门上,欲偷听些机密。 ‘怎么半响了里面一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找错隔厢了。’从兮正暗自疑惑,厢门猝然被拉开,从兮贴的太紧靠,来不及直身,直接摔撞上一睹肉墙,从兮抓着肉墙稳身抬头,苍泽面容近在眼前,面警目惕。 从兮赧然笑笑:“你们挺警觉啊。”边说边绕过苍泽向里走去,苍泽横行一步,拦住从兮去路。 从兮盯着苍泽目光郑重道:“苍泽,你是不是挺喜欢兰姐姐揍你,还是你挺喜欢兰姐姐?直说就好,不用每次拐弯抹角,先对我无礼,再寻机接近兰姐姐?” 苍泽气恼道:“你胡说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你又来做什么,又要给我家公子惹麻烦?” 从兮:“你们今天能出来走动,说明我上次送给简玄的外伤,药疗效极好吧,怎么是惹麻烦?你让开,我今天也是给简玄送药的?” 苍泽站着不动,兰初将剑横至身前,准备拔剑,从兮前行一步,脚尖挨着苍泽脚尖,踮脚昂胸抬头,苍泽不备,嘴唇碰了一下从兮鼻翼,嗅到从兮身上的幽香,脸红耳赤,慌急后退一步;从兮再前行一步,踮脚昂胸抬头,苍泽面容红涨,再后退一步...。 最终,从兮、兰初、从然如愿与简玄、苍泽围坐一桌,唤小二增添三副茶盏,从兮缓缓呷口茶水,望向苍泽道:“苍泽,说说你家公子的故事呗,我听听他有多柔弱,怎么每次见面,你都像刺猬炸毛,护小鸡似的护着他,你在老虎、狮子、财狼面前护着他也就罢了,你看看我,慈眉善目、慈善祥和吧?这叫面由心生,本姑娘从来不害人,何况他还是我竹马之交,就算你家公子比我还柔弱,我只会和你一起保护他。” 苍泽面红未退道:“我家公子才不需要你保护,你离我家公子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见。我家公子才安全。” 从兮:“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这么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怎么,真喜欢上兰姐姐了,不舍得我们消失?” 苍泽急道:“才不是,你少胡说八道。” 从兮:“不是,你心虚慌急什么?外加羞涩脸红,一看你就别有心思?记住了,以后不准再拦我见简玄,不然,我和兰姐姐一起揍你,揍完了再消失。” 苍泽气的无语,端杯饮茶,不再开口说话。 从兮才转头望着简玄道:“简玄,你能出来逛街,伤势好多了吧?再给你一瓶药,再用两次,或许你的伤就痊愈了。”从兮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药瓶,伸手递至简玄身前,简玄瞅一眼药瓶,无动于衷,并不接过。 从兮收回手道:“简玄,我送的药你已经用了一瓶,再演你我是陌路的戏码,太矫情了吧?” 简玄冷冷道:“不用演,我与从姑娘本是陌路,我救你一次,你以良药相赠,算两不相欠了,从此,愿与从姑娘再无干连。从姑娘无事请回。” 从兮:“有事,不能回。” 简玄盯着从兮,静待下言。 从兮故作无奈:“哎,我本以为不用这么麻烦,可看你这架势,药给你,你还是要扔掉,还是我亲力亲为,再帮你敷药一次吧。你把衣服脱了,我帮你上药,或者像上次一样,让从然帮你也行?” 苍泽听到,被茶水呛了一下,刚恢复正常的面色,又变的微红。 简玄声气更冷:“从姑娘请回。” 从兮坐着未动,简玄与从兮对视片刻,欲起身离开,忽听到外面脚步声,似两人轻步至厢门前,简玄坐在没动,静听隔厢内动静,苍泽欲起身,简玄眼神示意苍泽稳坐静待。 ------------ 第一卷钱袋案 18章 我说了我不喜被冤枉 五人静待片刻,隔门猛然被打开,杭之彤,曲妙之随即冲进来,曲妙之立即指着从兮嚷道:“从兮,你果然和别人有私情,他们就是你在街上拉拉扯扯,又到他们家私会的男人吧?昨天你还厚颜无耻,说什么你们清清白白,今天就在这里私会,还真是情深难耐,你刚嫁给二哥,就和别的男子如此私相授受,真是恬不知耻,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有多无耻。” 曲妙之随即走向临街的窗口,经过从兮时,忽杨手将一瓶药水洒向从兮脖颈,随后又快步走至窗前,冲着下面街道大嚷:“来人啊,救命啊,这对奸夫淫妇要杀人灭口,来人啊,救命啊,这对奸夫淫妇要杀人灭口,救命啊,救命..嗯,大哥、大嫂也在下面,大哥、大嫂救命啊...“ 药水滑入从兮胸颈,从兮立即觉得热痒难耐,忍不住掀衣抓挠,当即明白曲妙之用意。 兰初、从然慌急站起身,奔到从兮身旁,急问:“姐,你怎么样?”“从兮,你没事吧?”兰初随即拔剑指向曲妙之:“你将什么洒在从兮身上了,说?” 从兮望着曲妙之皱眉道:“曲三小姐,为了给曲家、给曲在尘抹黑,你真是不遗余力,你想让曲家,让曲在尘成为槿州的笑话吗?放心,我一定让你如愿。” 曲妙之怒视从兮:“让曲家蒙羞的是你,一个舞姬竟想做我二嫂,只要能让二哥休了你,即便曲家和二哥让人笑一场也值的。” 从兮诡笑:“好,我如你所愿,让曲家博众人一笑,不过能否让曲在尘休了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曲妙之瞅见从兮笑容,惶乱怯问:“你想做什么?” 从兮未理睬曲妙之,转头望了一眼一直守在厢门旁,防众人逃走的杭之彤,暗忖:‘这姑娘挺有心机,还故意敞着厢门,是想多寻几个证人吗?’从兮走近兰初,俯首耳语几句,兰初点头收剑,与从兮一起走到隔厢正中。 此时楼梯上传来众多急重的脚步声,众人都紧盯向从兮和兰初,从兮环视隔厢,忽然盯着厢外惊讶道:“曲在尘?” 众人转身寻望,兰初忽闪至杭之彤身前,伸手抓住杭之彤手臂,猛力将她甩向简玄,简玄瞥见,面色一惊,刚欲起身躲开,杭之彤已至身前,面容刚好撞在简玄面容上,身体摔在简玄怀里,简玄跌回椅座,后背撞向椅背,痛的皱眉;兰初动手的同时,从兮也已将杭之彤甩向苍泽。 此时街上众人恰巧赶到隔厢,瞅见隔厢中,站着两位貌美姑娘,其中一位似乎有些衣衫不整,旁边还站着一位十多岁的小公子,茶桌旁坐着二位年轻公子,怀中各搂抱着一位美人,两位公子脸上各有一个鲜红唇印,极为醒目亮眼。 简玄忙将杭之彤推开,站起身,凝眉忍痛,一副听天由命待风浪神色。 苍泽亦急将曲妙之推开,瞥见简玄忍痛皱眉的样子,急问道:“公子你没事吧,伤口开裂了,我就知道那臭丫头是个麻烦?”苍泽怒瞪向从兮。 从兮坦然:“时势所逼,无奈为之。我日后一定常探视二位,尽量把亏欠两位的恩情补偿回去,简玄,咱们现在不是互不相欠了吧?”从兮说着转头望向简玄。 简玄闷叹口气,低眉没有回答。 苍泽从袖中抽出手帕递给简玄道:“公子,你脸上..” 简玄没接,瞅一眼苍泽面容道:“你自己用吧。” 苍泽愣了一霎,收回手帕,在自己左颊,曲妙之唇瓣触到的之处,狠抹两下,唇脂散开,半张脸嫣红,煞是喜人。 众人瞅望着杭之彤、曲妙之、简玄、苍泽几人私语道:“原来是真的,真有奸夫淫妇,都坐到人怀里了,刚我还半信半疑呢,嘿嘿。”“我见过她们,坐人怀中的两位是曲三小姐与杭四小姐。”“哪个曲三小姐与杭四小姐?”“就是同知大人的亲妹妹与杭府杭霁大人的千金。”“不是奸夫淫妇吗?怎是曲三小姐与杭四小姐与男子私会?”“我怎么知道?”“也许想给自己找个姑爷吧,那就不算通奸了,呵呵。“ “你们都给我闭嘴,滚出去。”杭之彤大怒高吼。 “没听见吗,都滚出去。”曲妙之也大吼。 众人不敢得罪曲、杭两家,又瞅望曲妙之、杭之彤几眼,急转身离开隔厢。 曲妙之转头怒瞪向从兮:“从兮,你竟敢陷害我们,你该死。” 曲妙之拔下头上一根金簪刺向从兮,兰初急抓住曲妙之手臂,将她推开甩出去。 “住手,曲妙之你做什么,那是你二嫂,你想当街杀人吗”众人寻声回头,见曲在凡、杨思善、杨思真出现在厢门旁,呵斥曲妙之的正是曲在凡。曲在凡走至曲妙之身旁,又瞪着曲妙之道:“刚你大嫂被人撞倒,我来晚一步,怎么回事,你刚刚乱喊乱叫什么,还救命,那是你能说的话吗?” 曲妙之委屈道:“大哥,我都喊救命了,你还晚来一步?” 曲在凡:“因为我知道你二哥就在茶楼内,在尘呢,你们没见他?” 众人讶然。此刻,厢门外响起轻微脚步声,随即曲在尘、洛易出现在厢门旁。 曲在尘面无表情,缓缓走进隔厢,曲妙之急奔到曲在尘身前哭啼道:“二哥,从兮不仅与别的男人在这里私会,还故意陷害我和之彤,毁坏我和之彤名声,以后我们都没脸见人了,这次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从兮无辜道:“曲三小姐,你不要信口雌黄,需要大哥找个仵作,验看验看,简玄和苍泽脸上的唇印是谁的吗?苍泽,你怎么那么手快,想保护你心上人啊?不过,没了唇印,唇脂种类也可以验出来,曲三小姐/杭四小姐,你们敢让仵作查验吗,看看到底是谁在这里和简玄、苍泽亲亲抱抱?” 曲妙之羞怒结舌道:“你.你卑鄙无耻,明明是你们把我和之彤推倒在他们身上,你们就是在这里私会,你们之前还...。” 曲在尘凝眉高声道:“好了,曲妙之,昨日祖母真的轻罚你了,你还不知错?” 曲妙之委屈:“二哥,你就这么不信我吗,真的不是我和之彤约的他们,我和之彤是冤枉的。”曲妙之突然转头望向从兮:“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设计陷害我和之彤,我大哥、二哥怎会这么巧都在这里,也是你预先安排好的,是你用了什么诡计蒙骗我大哥、二哥吧?” 曲在凡忙道:“妙之,你乱说什么,今天我休沐,带你大嫂和思真出来散散心,你二哥是在茶楼谈生意,跟从兮没关系。” 曲在尘淡淡道:“曲妙之,从你大嚷开始我就在外面了,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吗?” 曲妙之惊问:“二哥,你都看到了,看到.从兮他们陷害我和之彤了?” 曲在尘:“看到了。” 曲妙之疑惑委屈:“那二哥为何还说是我的错,明明就是从兮在这里私会别的男人,还想混淆视听,嫁祸我和之彤?” 曲在尘微怒:“喧市闹街,茶楼窗开,五人相聚,何来私会一说?分明是你故意挑起事端,才自食恶果,你还敢振振有词,指责他人?即便你所言为真,她也是你二嫂,将此事当众对外宣扬,是你该做的吗?” 曲妙之心虚强辨:“二哥,我是一时心急,才鲁莽了。不过,你看从兮她衣衫不整的,谁知道他们之前做过什么,怎么能断定是我冤枉了她?” 曲在尘凝眉道:“曲妙之,从兮的事你不得再插手,也不许再以任何理由为难她,你错上加错,不知悔改,从今天起闭门思过一个月。” 曲妙之闻言惊嚷哭喊:“二哥,你为何还罚我?从兮她刚毁了我名节,罚的还不够重吗,你为什么不罚她?” 曲在尘瞪向曲妙之:“我刚说了,从兮的事你不得再插手,你自食恶果,跟你是否心生歹念而行恶是两回事。” 曲在尘望向从兮:“你刚确实毁了她们名声?” 从兮边整理衣领边道:“我知道。”同时暗忖:‘这药效果去的真快,这么一小会,就不那么痒了,回头仔细问问什么药,说不定以后有用。’ 曲在尘:“你觉得没错?” 从兮:“错在哪里,是她们欲先毁我名声,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只准她们行恶,不能身受其害吗?” 曲在尘:“你说过你不在意名声,可她们在意?” 从兮:“因她们在意才让他们体验一下被害的滋味,免得只懂肆无忌惮,一味的害人,可惜你妹妹冥顽不灵,毫不知错。怎么,你觉得我做错了,不该还手,只能任凭她们欺负吗?你要罚我?” 曲在尘凝视着从兮目光,沉默未言。 从兮缓缓踱至曲妙之身前,曲妙之不由后退半步,故作强声道:“从兮,你又想做什么?“ 从兮平淡道:“虽然本姑娘行事坦荡,可我说过.我不喜欢被冤枉,你不是说我衣衫不整吗,我让大家瞧瞧原由。”从兮边说边抓起曲妙之衣袖,强搜寻出两个白色小瓷瓶,分别打开嗅了嗅,皆是半瓶花香水。从兮抬头瞥见曲妙之嘴角残笑,摇头赞叹道:“这次学聪明了,竟没瞧见你何时将花香水倒进毒药瓶,销毁了作案证据,刚在窗边大喊的时候?” 曲妙之故作无辜道:“听不懂你胡说什么,从兮,你又想陷害我,我身上带两瓶花香水也有错吗?” 从兮无奈道:“又是有备而来,看来我又要白受一回欺负了,可我.真不喜欢被冤枉。”话语未落,从兮已取出一个小红瓷瓶,拨开瓶塞,将瓶中一小半药粉迅疾洒向曲妙之,曲妙之还在惊愕,从兮已转身闪至杭之彤身前,将另一小半药粉洒向杭之彤。 ------------ 第一卷钱袋案 19章 母亲,好像先红杏出墙的是您儿子 曲妙之、杭之彤立即抓脸挠衣,喊痛喊痒。 曲在凡忙走前一步,惊问:“从兮,你这是做什么,在尘已经说要惩罚妙之了,你若不满意,我们再商量?” 从兮淡定道:“大哥别急,我说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看她们是不是也衣衫不整了。”从兮举起药瓶抚搓道:“这是何爷爷给我防身用的药粉,只会让人痒痛而已,让二位先一试为快了,怎么样,滋味不错吧?不比曲三小姐的药水差吧?” 曲妙之哭痛道:“从兮,你卑鄙。大哥、二哥,我好痛,好痒,好难受...”曲妙之边喊边用力抓脸撕衣。 曲在凡急忙望向曲妙之、杭之彤道:“莫抓脸,小心留下疤痕。”随即又望向从兮:“从兮,今日之事因果缘由,我们已明晓。妙之所为确实过分,你现在让她们身受其害,也算惩戒她们了。回去她们也会受家法惩罚,现在可否解了药毒,毕竟她们都是姑娘,在身上、脸上留下伤疤总是不好,就当给大哥一个面子?” 从兮点头:“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从兮岂敢不从。药粉遇水即解。” 曲在凡还未开口,曲妙之已大喊:“取水,快去取水。” 门外两名侍女听到,慌忙跑下楼去取水。 从兮望着嚷痛抓挠的曲妙之、杭之彤凛然高声道:“曲妙之、杭之彤,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出身低微寒酸的草芥,一步登天做了曲家二少夫人,你们看不惯,想整治整治我,也算情有可原。可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已经是你们第二次煞费苦心陷害我了,若你们就此收手,我不会主动去招惹你们,从此,大家相安无事。可若有再三,你们现在也知道吧,我这人不懂什么逆来顺受,知难而退。万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什么的,我这草芥瓦石碎也就碎了,若让两位金玉小姐不小心碎骨焚身了,二位可就赔大了,所以二位以后行事可要三思而行。” 曲妙之、杭之彤忍痒怒瞪了从兮一眼,继续嚷痛抓挠。 从兮无视她们,继续道:“杭小姐,我好像瞥见你偷瞅了简玄几眼,是不是刚刚那一吻,你移情别恋,看上简玄了?也好,至少简玄还没有婚配,嗯,简玄你还没娶妻,是吧?” 从兮转向简玄,简玄转开眼,依然没有说话。 从兮不以为意,又望向杭之彤,发现杭之彤微带羞赧,讶异道:“杭小姐,你是在害羞吗?真被我说中了,你当真看上简玄了?给你提个醒,想做未来的简夫人,你心思先放正,才有机会。”从兮再转向简玄:“简玄,我似乎无意给你当了回红娘,是福缘还是孽缘,看你们自己造化了。” 简玄依然不理不言。 两名侍女各端一水盆返回,盆中水满将溢,曲妙之、杭之彤瞅见,迅疾抢步过去,双手抓夺过水盆,猛倒头浇在身上,两人全身湿透,发髻歪斜,妆容花乱,甚是狼狈,不过,也随即痒痛立消,浑身舒然。 曲妙之丢下水盆,转身怒瞪从兮,从兮淡然对视。 曲妙之正欲开口,曲在凡高声道:“曲妙之,你还要执迷不悟,知错不改吗?看来你二哥刚轻罚你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曲妙之面色委屈,未敢开口,拉着杭之彤跑出隔厢。 曲在凡走到简玄身旁,抬手施礼道:“简大人,舍妹顽劣任性,冒犯失礼了,请简大人包涵见谅。” 简玄忙躬身还礼:“曲大人客气了,今日事简玄亦有错,不过.我与二少夫人只是茶楼碰到,闲聊两句,确无它事,也请曲大人及二公子明鉴。” 曲在凡:“我们相信简大人与从兮皆是坦荡君子,舍妹莽撞胡言,简大人不见怪,我们已是感激不尽。” 简玄忙道:“谢曲大人、二公子信任,简玄先行告辞。” 简玄刚欲抬步,从兮开口道:“简玄,等一下,刚刚你撞到椅背,伤口又开裂了吧,药给你?” 从兮将外伤药再次递给简玄,简玄迟疑一下,想拒绝,却没敢拒绝。伸手接过药瓶,说声多谢,快步离开,心中暗忖:‘是该依苍泽所言,去给佛祖上炷香,本只想清清静静喝口茶,没想到惹出这么多是非。’ 傍晚,洛易前往书房向曲在尘禀告几桩要事,兰初突然拦在洛易身前,洛易惊退一步,讶然道:“兰姑娘,你这是?” 兰初淡淡道:“洛易,我有事找你。” 洛易定神:“兰姑娘请说。” 兰初伸手抓住洛易手臂,拉着洛易边走边道:“换个地方说。” 洛易微惑,任由兰初拉着自己来到兰初房内。兰初松开洛易手臂,转身关上屋门,静静望向洛易。 洛易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微红着脸道:“兰.兰姑娘,你有事请说,洛易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兰初在桌边凳子上坐下,平静道:“你先让我想想怎么说。” 洛易忙道:“好,你慢慢想。” 兰初道:“你也先坐下吧。” 洛易顺从坐下,兰初低头长思。 曲在尘坐在书房内,望着一副画卷凝神,突然面色一惊,转头望向窗外高声道:“阁下何人,既然来了,不妨进屋一叙?” 窗外红影一动,向远处奔逃,曲在尘随即起身追去,跃出房门,见一人影蹿上悠云苑墙头,看背影,青丝红衣,是名女子。曲在尘足尖一点,飞跃追去。红衣女子亦忙施轻功逃奔,几个起落间,便至后花园。花园南角灯笼亮处,曲在尘终于追上红衣女子,曲在尘暗忖:‘来人轻功着实不错。同时疑惑,谁在这里点燃这么多灯笼,看摆设位置,似是个心形图案。’来不及多想,曲在尘一掌劈向红衣女子后背,红衣女子感到危险,回身避开。曲在尘瞅见红衣女子面容,愕然一愣,刚欲开口,红衣女子右手一扬,洒了些药粉过来,曲在尘已避躲不及,随即感觉头脑晕迷,心中暗骂:‘云闲,你做什么妖? 曲府正厅内,侍女已经将饭菜陆续摆在桌面上,曲老夫人及众人皆围坐一桌。风念轻依然神色悲伤。杨思真略带黯然不时打量从兮。曲妙之、杭之彤皆低头不语。曲老夫人面色冷重,望曲妙之道:“妙之,今天茶楼之事,我已经知晓,本想重罚你,不过你二哥已罚你闭门思过一月,就一月吧,这一月你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我曲家虽有些财资,但也没有俗劣到只以门第出身论人高低,比起身份,人品心性更为重要。今日事若有第三次,我就把你送去庵子好好修修心性,再告诉你一次,从兮从今以后就是你二嫂,是我曲家的人,听清楚了?” 曲妙之怯怯望了曲老夫人一眼,怯声道:“知道了。” 曲夫人不满道:“这件事也不全怪妙之,从兮与其他男人在茶楼相会,是容易引人误会,她一个有夫之妇还常出门闲逛,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也不知避嫌,果是低门小户出身,只能给在尘丢脸,要我说就该休了她,为在尘寻一门配得上他的媳妇。” 曲老夫人道:“罗嫣,我曲家没有规矩说女子需深居简出,你也常出门走街访友,单独见过一些衣饰店的老板,前些年,我为曲家生意,也常约其他男子茶楼商谈,曲家是该休了你,还是该休了我,你也觉得我为曲家丢人了?” 曲夫人忙道:“那怎么一样,我是.我们坦坦荡荡,只为交易。” 曲老夫人望向从兮:“从兮与简大人可是坦坦荡荡?” 从兮莞尔:“是,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简玄年少时颇多坎坷经历,我只是念儿时情意,多些关怀。” 曲老夫人故作松口气道:“那就好,我还在揣度,是不是在尘遇到情敌了,听说那位简大人也是一表人才,有礼有节,进退有度,还担心我家在尘会落败呢。” 从兮顽笑:“祖母放心,您孙子也不差,他暂时败不了。” 曲夫人立即惊呼:“什么叫暂时败不了,你刚嫁给在尘,就心野想着将来红杏出墙了?母亲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或许妙之没有冤枉她,她和那个简玄就是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曲老夫人道:“罗嫣,一把年纪了不要总这么大惊小怪,你不是一直觉认为在尘配个仙女都够吗,这会对他没信心了,他现在败不了,将来就会败吗?在尘能连自己媳妇都看不住?你对自己儿子没信心,我对自己孙子可有信心,将来的事让他自己操心吧。” 曲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又好像绕的不对,还没有想到怎么答言,曲老夫人望向从兮又道:“都要开饭了,怎么就你一人来了,在尘、云闲,还有从然、兰初他们呢?” 从兮正欲开口,从然突然跑过来,面红喘息道:“姐,我刚看到姐夫和一个红衣女子一起去了后花园南角,还看到他们..他们好像搂抱在一处,那边还有很多灯笼。” 众人还在惊愕,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从兮已站起身,望向曲夫人:“母亲,好像先红杏出墙的是您儿子,不想去看看吗?” 从兮边说边向外走,众人愣了一下,紧忙跟上。 ------------ 第一卷钱袋案 20章 这多明显了,还用解释吗 兰初卧房,兰初低头长思半响,一直没开口说话,洛易静静望着兰初,几次欲言又止,终忍不住道:“兰姑娘,你有什么烦难事,不妨直言,洛易虽不才,该保密的一定守口如瓶,能相助的,一定竭尽全力?” 兰初抬头诚恳道:“那你能原谅我吗,对不住了。“ 洛易困惑:“什么?” 兰初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兰初说着开门向外走。洛易更加困惑,紧忙跟上。 兰初、洛易行至后花园,见从兮、曲老夫人一众匆匆向花园南角行去,忙紧随跟上,众人远远看到花园南角似有一圈灯笼亮光,紧忙赶过去,及至近前,才发现是一圈灯笼被摆成心形图案,灯笼中心一红衣女子正趴在一男子身上,那男子衣衫凌乱不整,红衣女子低头似在亲吻男子脖颈,众人细看下面男子面容,皆大惊失色,曲老夫人惊唤:“在尘,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竟在花园中做这种苟且之事,还不给我起来?” 曲在尘也刚曲醒过来,睁眼看到曲老夫人等众人,又瞅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的云闲,面色微怒,伸手猛推开云闲,云闲一个趔趄摔向一旁,曲在尘随即站起身,从容整理凌乱的衣衫。 红衣女子被曲在尘推倒在一旁,众人瞅见红衣女子面容,皆不由惊呼一声,红衣女子厚涂脂粉,红红白白,朱唇鲜红,浓眉长黑,头戴红花,甚是妖异诡怪,再仔细一辨,皆不由脱口道:“云闲。” 云闲不慌不忙爬起身,慢条斯理整了下衣衫,若无其事扫视一眼众人道:“对不住各位了,我们本想等到夜间无人再来的,谁知一时忘情,没有控制住,有辱各位耳目了,我们这就去老夫人院中用晚餐。” 众人瞅着曲在尘脖颈间鲜红的唇印,惊愣半响,愕然失神,依然觉得匪夷所思,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是真的,曲夫人走前一步,抬手哆嗦着指向云闲、曲在尘:“你们.你们两个在.做.做什么?” 云闲坦然道:“姨母,这多明显了,还用解释吗?” 众人再次愕然惊愣,曲夫人身子立即发软,曲老爷忙搀扶住。 曲老夫人盯着曲在尘凝眉深思:‘在尘不会跟云闲真有事吧?所以他才没上眼一个女子,可他若真是断袖,应会与我直说,难道今天是演戏给郡主、之彤、思真、白凝看的?可如此胡闹之事,云闲做得出,从兮做的出,在尘应该做不出啊,到底怎么回事?回头尽快找在尘问清楚。’ 从兮突然冲到曲在尘面前,猛推一下曲在尘,怒嚷道:“曲在尘,你也太过分了,我都答应让你晚上偷偷去云闲房间了,你还让云闲扮成这副鬼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在花园里和他行苟且之事,你什么意思,故意羞辱我吗?” 曲在尘有些恼闷,瞪着从兮沉默没言。从兮碰到曲在尘目光,立即心虚避开。 云闲横过一步,挡在曲在尘身前高声道:“从兮,你不要错怪在尘,这些灯笼、衣服都是我的主意,我做这些还不是因为你,以前在尘天天和我在一起,自从你嫁进曲家,他这几晚都不来寻我了,他是去找你了吧?别否认,我昨晚看见他偷偷进你房里了,我费尽心机摆弄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 从兮反唇相辩:“你胡说,曲在尘都说了他喜欢你,我还能让他留我房里,他只是到我房间取些物件。” 曲在尘突然高声道:“你俩都给我闭嘴。” 随后曲在尘向曲老夫人及曲老老爷、曲夫人施礼道:“祖母,父亲、母亲,今日聚宴我们就不参加了,我们先回悠云苑了。” 曲夫人回神高声道:“慢着,在尘,你说,你们是怎么回事,你和云闲,怎么回事?” 曲在尘犹豫一下道:“母亲,不管我与云闲如何,在尘还是在尘,还是您的儿子。” 曲在尘说完刚欲抬步离开,风念轻已拦在前面,风念轻盯着曲在尘脖颈几个艳红唇印,用尽全身气力开口道:“这是真的,你和云闲.是真的?” 曲在尘淡淡道:“有些事不堪一说,郡主何必一问。” 曲在尘说完绕过风念轻,径直返回悠云苑。 从兮、云闲刚欲跟上,白凝突然快步行至云闲面前道:“终是有些不甘,还是想问一句,是真的?” 云闲盯着白凝目光,认真道:“在尘刚说了,有些事不堪一问,白姑娘,世间诸多烦恼,莫过于强求二字,去找你一个与你真正心意相通的人吧。” 云闲说完,绕过白凝,跟上曲在尘。 悠云苑正厅,曲在尘坐在饭桌旁,望着旁诺无人扒饭的从兮,平静开口:“这就是你的釜底抽薪之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或可一时避开矛头所向,不过流言传开,嫁与断袖之人为妻,你也会是槿州街头巷尾的一场笑话,不惧?” 从兮将口中饭菜咽下,缓缓开口:“传不传流言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又何惧?曲二公子一向坐在云端上,也不会在意人间的闲言碎语吧?今晚过后,不仅我能避开矛头,那些对你死心塌地的倾慕者伤心一场,也会另觅有缘人,应该不会再苦苦痴缠你了。云闲的白凝姑娘应该也会放手。今晚既帮我自己,也帮了你,帮了云闲,还帮那些痴心姑娘解脱无望苦海,是一箭四雕,嗯,不对是五雕,以后曲夫人、曲三小姐应该不会再认为我这草芥小民配不上曲二公子了,也不会再寻各种事端赶我出曲府,我能少很多麻烦,怎么样,我聪明吧?” 云闲吞口饭忙应道:“何止聪明,还很有趣呢,以前我竟然没想到这妙计,不然我早出手了,从兮还真让人惊喜连连,我都有些想和在尘抢媳妇了,哈哈。” 云闲顿了一下,又望向曲在尘道:“对了,在尘,你身上好像有一种花香味,挺好闻的,名字是什么,告诉我一下呗,我也弄些?” 从兮、从然、兰初、洛易四人不约而同被饭菜噎咳了一下。 曲在尘瞪着云闲一字一句道:“云闲,以后你离我远远的,今日事再有下次,我定将你赶出曲府。” 云闲淡淡戏笑:“为什么啊,刚才滋味太美好了,怕自己控制不住...” 从兮忙打断道:“云公子,从然还小,你不要带坏了他,你和曲在尘的私话,还是你们私下悄悄说吧。” 云闲顺从:“好,回头悄悄说。” 云闲瞅见从兮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怎么,还有什么担心的吗?” 从兮道:“今晚一计,有五得也有一失,那个要杀我,及向曲夫人他们通风报信的人,几乎没寻到什么线索,若以后她不再出手,应很难查到她身份了。嗯,比起查到幕后之人,还是自己小命更重要,算了。” 云闲凝眉思索道:“嫉妒到要杀人放火,执念颇深,性情阴狠,怕是没那么容易收手。今晚之事传出,她或许由爱生恨对我或在尘动手。总觉得他应该是在尘身边认识之人,不然,当初杀了你,她也没有机会嫁给在尘?” 曲在尘淡淡道:“已查过,风念轻、杨思真与这事没有关系,杭之彤应也没有参与。不过,我们成亲后,杭府中有三名护从被杭家辞退,不知去向,其中一人应该受过伤,三名护从都没有家人,没查到更多线索,还不确定那三人是否与从兮遇刺有关。” 从兮皱眉:“三人,那天去我家杀我的只有两人,难道辞退三人是掩人耳目,杭之彤那晚应还不知我们要成亲的事,如果真是杭家所为,应是杭其他人为了让杭之彤嫁入曲家而杀我,会是谁呢?” 曲在尘道:“还不知,杭府的事我还继续派人盯着,他们若有所动,我一定会让他们伏法,不管怎样,你的小命应暂时无碍了。” 青竹巷从家残墟中,从兮、从然、兰初三人顶着烈日,费力在灰烬中扒寻半日,脸上皆已经薄汗粼粼,从兮费力抬脚走前一步,突然脚下一滑,猛然后倒,近旁的从然忙伸手拉住从兮手臂,谁知从兮跌倒的力度太大,反把从然一起拽倒,荡起满地灰尘飞扬,将两人包裹住。待灰尘渐落,两人已满脸满身的黑灰。兰初左手托抓着一个小木匣,忙走近两人,伸手右手分别将两人拽起。 从兮起身站稳,用手拂了一下贴在脸上的发丝,脸上又增一大片黑晕,更难辨真容,从兮喘息望向小木匣中几只银钗及几十颗链珠道:“断开的链珠我们都找到很多颗了,怎么那只银镯就是找不到,火肯定烧不化,还要再从头找一遍?” 三人弯腰又寻半响,皆抹了一身黑漆,人鬼难辨。 从然突然惊喜道:“姐,找到了,是不是这个?” 从然将一只黑黢黢的镯子递向从兮,从兮仔细端详片刻道:“兰花纹,半开口,对,就是这个,终于寻到它了。好了,我们走吧,今天天气真热,都快中暑了。” 从兮从兰初手中接过小木匣,将银镯放入小木匣中。三人步行返回曲府,因三人全身黑污,猛一瞧,真真不知是人是鬼,引得路人惊怪连连,纷纷退避。三人也没多在意,一路从容走回曲府。刚到曲府门前,就见一身白衣胜雪的曲在尘站在马车旁,正欲登车,两个曲家仆从弯腰低头,似在门前搜寻什么。 ------------ 第一卷钱袋案 21章 解下钱袋,抛给从兮 从兮紧赶一步走向曲在尘道:“曲在尘,你们在做什....?” 曲在尘听到从兮声音,停步回身,瞅见从兮三人的模样,愣了一霎,还未回神,从兮脚底一滑,摔扑过来,跌撞进曲在尘怀中,从兮手一抖扬,手中的小木匣猛摔出去,跌落在地上,钗环珠子滚落一地。 曲在尘伸手拨开趴在他身上的从兮,低头瞅一眼片片黑污的白衣,微凝眉。 从兮忙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我刚好像踩到一个石子,不信你看。”从兮转头望向地面,满地珠子乱滚乱晃,都是她刚刚洒落的,从兮有些赧然。 曲在尘却平静道:“我知道,白凝离开曲府时不慎弄断了一只红玉手链,珠子滚落一地,那两个仆从就在捡拾珠子,你刚才应踩着圆珠了。” 曲在尘望了一眼地上珠环簪镯,又瞅了一眼从兮三人,顿时了然一切,望向两个仆从道:“将这些珠环簪镯也都捡拾起来。”两个仆从领命,兰初、从然亦忙蹲下捡拾。 从兮道:“白凝离开了,你的那几位呢?” 曲在尘淡淡道:“杭之彤今早离开曲府了。” 从兮:“风念轻、杨思真呢?” 曲在尘:“还在。” 从兮思索:“药下的还不够猛吗,看来需找机会再加点料。猜到郡主没那么容易放弃,没想到杨小姐对你也如此情深义重。” 曲在尘罔若未闻,欲转身回去更衣,瞥见另一辆马车停在旁边,马车停稳,一身官服的曲在凡和也是一身白衣的简玄从马车上走下来,曲在凡、简玄瞅见从兮四人的模样,及满地滚动的珠环,满眼讶异。小心避开珠子走过来,曲在凡望向曲在尘开口道:“在尘,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从兮抢先一步道:“无事,我和兰姐姐、从然回我家,寻了些没被烧坏的珠环,刚不小心又弄洒了,大哥,你和简玄这是?” 曲在尘:“今天衙门无事,我约简大人到家里吃顿便饭,顺便拿几份落在家里的公文。” 从兮:“哦,那你们进门时小心些。” 曲在凡点头,和简玄转身抬步回曲府,曲在尘也缓步走在后面。 从兮环视一圈,发现辛苦寻到的那只银镯,滚落到了台阶旁,忙快步赶过去,弯腰捡拾起,从兮拿起银镯,抬脚转身,脚底一滑'啊'的一声又向前扑去。近旁抬脚刚欲跨上台阶的简玄听到从兮惊喊声,刚回身转头,从兮已扑过来。简玄本能扶住从兮,同时悬空的一只脚落地,想稳住身子,谁知也凑巧踩到两颗珠子,脚底一滑向后倒去。加上从兮的力道,简玄后背狠摔在台阶上,简玄皱眉暗忖:‘伤口肯定又开裂了,怪自己还没来的及去上香吗?’从兮趴在简玄身上,瞅着简玄皱眉痛苦的样子,觉得世事轮回的太快了吧,这一幕真熟悉。 从兮还在感叹人生,曲在尘已经抓住从兮手臂,将从兮拉拽起来。从兮忙又俯身用力将简玄拽起,急问道:“简玄,你没事吗?” 简玄忍痛凝眉道:“现在应该没事,若以后还有与从姑娘见面机会,就难说了。” 从兮松了口气道:“还能说笑,那应该无事。” 曲在凡在旁忧心道:“简大人,你后背衣服浸出斑点血迹,原来的伤口开裂了?” 从兮忙转到简玄后面,果然看到几点血迹,忙望向曲在凡道:“大哥,你那里有外伤药吧,先给简玄敷一下?” 曲在凡点头:“嗯,外伤药我有,我那里也有几件未穿过的新衣,也可以给简大人寻一件,我跟简大人身形相似,应该合适,简大人请随我来吧。” 简玄忙道:“多谢曲大人,今天还是不多烦扰了,我取了公文,改日再请曲大人吃茶叙话。” 曲在凡还未开口,从兮已抢先道:“简玄,你不要假客气了,只是敷一下药,换下衣服,能有多麻烦?难道要我再给你送药,再跟苍泽打一架,再亲自给你敷药,才不麻烦?” 简玄瞥了一眼曲在尘,咳了一声道:“二少夫人记错了,上次是从然帮我敷的药。” 从兮:“好像是,这次你想让我帮你敷药?” 简玄愣了一下,忙转头望向曲在凡:“多谢曲大人赠药赠衣了,曲大人先请。” 曲在凡:“简大人客气了。”说着转身回曲府,简玄忙紧步跟上。 曲在尘望着从兮平淡道:“无论如何,在外人眼中你都是有夫之妇,言行莫太过肆意。” 从兮还未开口,曲在尘已抬步回了曲府。 翌日早晨,曲在尘刚走进书房,书房门再次被推开,从兮大步跨进书房道:“曲在尘,我有事...” 曲在尘淡淡打断:“进别人房间需敲门的基本礼貌,我以为自诩聪明博识的从姑娘懂的?” 从兮平静回道:“曲公子以为的没错,我懂的比你以为的多,比如我跟脚看着你进书房的,也就是说,一你还没有开始专注忙事,二你还来不及做些非礼勿视之事,直接进来也打扰不了你什么,何必再做多此一举之事?” 曲在尘:“从姑娘的见解还是一如既往..强词夺理的与众不同。” 从兮莞笑:“多谢曲公子夸奖。” 曲在尘正色:“找我何事?” 从兮:“我昨日回家,发现那晚大火不仅把我家房屋烧毁了,还烧毁右边邻居常大哥家半间房屋,总要赔偿人家吧?” 从兮说完直直瞅着曲在尘。 曲在尘抬头望向从兮:“嗯?” 从兮坦然道:“可我没钱,而且,那场火本就因你而起,由你来赔理所当然吧?” 从兮目光转向曲在尘腰间钱袋。 曲在尘没说什么,伸手解下钱袋,抛给从兮。 从兮接过钱袋,端详了一下,钱袋通体素白,只左下角一个灰色的‘尘’字,钱袋中半袋金银,赔十间房屋都足够了,从兮说声多谢,转身欲离开。 曲在尘平静开口:“等下。” 从兮回身,看到曲在尘走近书桌,从一本书下抽出几页图纸,递送到从兮身前,曲在尘淡淡道:“这是依照你家土地大小,设计出的几种房屋建造方式,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帮你重建房屋。” 从兮愣了一下,接过图纸,目含深意瞅曲在尘一眼,戏笑道:“这么快,还设计了几种图纸,曲二公子,你是在担心我以离开曲家后无处栖身,借这个理由赖上你吗?” 曲在尘随意道:“只是觉得院子白白废弃可惜,你也说了,房屋因我而毁,由我重建也是理所当然。” 从兮莞尔:“好,就这个吧。”从兮抽出一张图纸递给曲在尘,又道:“建造房屋时,让郁叔叔做监工吧,郁叔叔因腿受伤,辞了捕快职务后,学过木工。” 曲在尘瞅了从兮一眼,了然点头:“好。还有件事,母亲请了槿州豪贵家的夫人、小姐,中午在花园办一场赏花宴,让你我一定参加,我不好拂母亲面子,已经应诺母亲。若无急事,你中午前赶回来吧?” 从兮略思一下道:“好,不止必须参加,曲夫人还要我们装作十分恩爱的样子吧,是为掩盖你和云闲的流言?可你母亲的盘算可能会落空,谣言既已传出,岂会那么容易平息。我们越演的恩爱,她们越多猜测,认为我们此地无银呢。对我们也不算坏事,放心,我一定好好陪你演戏。” 曲在尘:“众人面前你还是收敛一些,母亲是个爱面子的人,顺她一回意又如何?” 从兮:“我知道了,不就装夫妻恩爱吗,话本小说中常见,我会,中午见。” 从兮、从然、兰初三人刚到青竹巷常家门口,就听见一声惊惧尖叫,从兮愣了一下:“好像是常婶。” 三人直接推门跑进常家,见一位年近五十的妇人,从西边房屋惊惊惶惶、跌跌撞撞,倒步出来,嘴里还慌喊着:“死人了,快来人啊。” 从兮忙快步赶到妇人身旁急问:“常婶,怎么回事?” 常婶转头看到从兮,慌喘气道:“从兮,珍珍上.上吊了。” 从兮惊愣一霎,忙急奔西屋,看到余珍珍脖颈挂套着一根绳索,一动不动吊在房梁上,忙要将她托起,手臂突被人拉住,从兮转头望向兰初,兰初平静道:“已经没呼吸了,像死去多时了。” 从兮再转头望向余珍珍,面容青黑,闭眼垂头,双臂下垂,左手紧握。大腹便便,已有五个月身孕,一尸两命,当真可惜。从兮深呼一口气,抬头仔细盯瞅余珍珍面容,发现余珍珍面色微肿发绀,又认真瞅一眼余珍珍脖颈的伤痕,伤痕似乎并不太深。从兮凝眉思索,似明白了些什么。 常家院子右侧是街道店铺,店铺与院子连通,常家经验药铺为生。常家父子在前面店铺听到叫嚷声,急忙跑回后院查看,两人见到余珍珍尸体,皆惊慌无措,愣了半响,才想起将余珍珍放下来。 从兮忙上前拦住道:“常叔叔,常大哥,余珍珍怕不是自杀,你们赶快去报官吧。” 常家父子又惊疑愣了一下,常安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常安忙跑去府衙报官。左邻右舍听到惊喊声,陆续过来探看,众人指着余珍珍尸首交头私语,不时目光怪异瞥向常父、常母。从兮犹豫了一下,又走到余珍珍尸体旁,挡住众人视线,抬头瞅望余珍珍尸体片刻,和兰初、从然离去,返回曲府。 ------------ 第一卷钱袋案 22章 这个钱袋的确是我的 近午时,从兮与曲在尘、兰初、从然来到曲府花园,从兮环视一圈,今日花园中多了不少奇花异草,二三十个华衣锦服的夫人、小姐或站在花边低语,或在凉亭中品茶,或坐在湖边静望,人美花娇各争艳,让人眼花缭乱,心怡悦然。 从兮扫视一圈,只认得曲夫人、风念轻、杨思真、杨思善、杭之彤、曲妙之。众人瞅见从兮几人,目光上下打量从兮、曲在尘,开始低头交耳,轻声议论。杨思真望着曲在尘目光,隐痛中似含平静,风念轻独站在一株兰花前,自曲在尘出现,就目不转睛盯着曲在尘,眼中似有万千复杂情绪,情深执念也深,想退又难舍难放。 从兮突然觉得,无论如何,风念轻怕都无法自拔了,忽有一丝不忍,低声道:“曲在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既然郡主对你如此情深,你又没有心意之人,似乎也没打算喜欢什么人,当初娶了她又如何,对你不过多个夫妻名分,对她或是天大的欢喜?” 曲在尘淡淡道:“她执念太深,只有名分或带给她一时欢喜,过后怕会痛苦一生,而我也会麻烦一世。况且,你怎知我不会有心意之人?” 从兮愣了一霎:“曲二公子不是喜欢自己在云上飘吗,只有云中仙子才能入你眼吧?” 曲在尘:“我从未说过我是云上之人,一直都在尘间,不过知己难遇,一直独行而已。” 从兮叹口气:“所以郡主不是你的知己人选,如此,郡主便可悲可怜了,让她移情怕是不易。对了,湖边杭之彤身旁那位小姐你认识吗,长的真漂亮,我以为你的几位爱慕着中,单论容貌,郡主最出众,没想到她更出彩,整个花园中夫人、小姐也数她最好看了,她刚偷瞧了你几眼,不会也喜欢你吧?” 曲在尘瞥了一眼那女子,收回目光,平静道:“杭之约,杭之彤三姐。” 从兮盯着杭之约道:“人比花娇,我见犹怜。看着她,本姑娘都有些自惭形秽了,既然你们早就认识,在尘间的曲二公子就没动过尘心? 曲在尘缓缓道:“在从姑娘眼中,我只是以貌取人的浅薄浪人?不过,我倒是意外,从姑娘也有自惭形秽的时候,从姑娘不是拿人世当舞台,只求舒心快活自在舞,不论人之高低,不问纷纭众议吗?” 从兮惊异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与从兮对视片刻道:“杭之约现在接手杭家生意经营,我与她生意往来,在茶楼商谈过两次,仅此而已。” 旁边的兰初突插口道:“我觉得还是从兮好看。” 从兮笑道:“虽然是偏心我了,还是谢谢兰姐姐。” 从然点头附和:“我也觉得,还是姐你好看些。” 从然话音刚落,脑顶就挨了一叩击。 从兮道:“你觉得我好看你,还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人家,口是心非,想做小色魔啊?” 从然不满道:“姐,你好看,人家也好看啊,你在路上也常盯着很多俊秀公子瞅瞧,还说美景不好好观赏,就浪费他们皮相了,我也观赏一下不行吗?” 从兮刚欲反驳两句,听到曲夫人在凉亭中高唤道:“在尘、从兮你们到这边来。” 从兮、曲在尘、从然、兰初走上凉亭,凉亭中除曲夫人,还是坐着四位满锦衣华服夫人,看上去非富即贵,曲在尘抬手施礼拜问道:见过母亲,见过徐夫人,李夫人,张夫人,齐夫人。” 从兮、从然、兰初亦跟着施礼。 曲夫人和声道:“从兮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瑾州知府夫人,徐夫人。”曲夫人指着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夫人道,从兮瞅望徐夫人一眼,立即点头拜问。心中暗想,天雪坊舞女江代柔,嫁给槿州知府徐炎做了侍妾,江代柔曾说过,徐夫人是徐知府继室,难怪徐夫人看着这么年轻。 曲夫人又指着旁边一位深绿锦衣的夫人道:“这位是前礼部侍郎夫人,李夫人,还有这位是槿州首富张夫人,这位是毓秀布庄的齐夫人。” 从兮一一点头拜问,徐夫人打量着从兮、曲在尘笑道:“二公子、二少夫人真有夫妻相,都是风采出众、万里挑一的人儿,当真金童玉女一对璧人。” 李夫人接口道:“就是,看着就赏心悦目,让人心情大好。” 张夫人、齐夫人也笑着点头附和。 从兮不卑不亢笑着道:“多谢几位夫人夸奖,各位夫人谬赞了。” 曲夫人却望着曲在尘故作嗔怪道:“在尘,怎么才让从兮过来,知道你们新婚燕尔,可让从兮见见几位夫人,能用多少时间?还有,你竟也跟着来了,这里都是夫人、小姐,你也不怕让人议论笑话?” 从兮暗笑,曲夫人说的真好像不是她命令曲在尘,必须过来似的。 曲在尘平静道:“是在尘考虑不周,打扰各位夫人雅兴,在尘这就告退。” 徐夫人忙道:“来都来了,这么多人呢,二公子留下也无妨,谁家刚成婚小夫妻不是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片刻。” 几位夫人笑着点头附和,曲夫人正欲开口,便听到云闲声音:“怎么我就出去一会,花园就多了这么多娇花美女,不是从天而降的吧,真让人大饱眼福。” 云闲悠悠闲闲跨上凉亭,面带欢笑,不住瞅望花园中众夫人、小姐。 曲夫人慌乱一下凑近身旁近侍伍嫂,低声道:“不是让你把他支走吗,云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伍嫂愧惑摇头。 云闲走近曲在尘,抬手欲搭在曲在尘肩上,曲在尘不动神色退开一步,云闲故作委屈道:“在尘,又背着我见其他女人,我都允许你娶从兮了,你还想要多少个?” 云闲目露不满瞪向从兮。 曲夫人气急忙阻止:“云闲,你的疯病又犯了,胡说什么?伍嫂,赶紧带他去找何大夫拿药。” 伍嫂走向云闲,向云闲微施一礼,正要伸手拉着云闲离去,忽瞥见周管家领着几个官府捕快向凉亭走来。众人转头瞅见,皆好奇疑惑。 简玄带着苍泽、郁卓行至凉亭前停步,抬手施礼道:“在下槿州府推官简玄,打扰各位夫人雅兴了。”简玄转头望向曲在尘:“曲二公子,府衙怀疑你涉嫌杀害青竹巷常安之妻余珍珍,请你跟我们到府衙走一趟。” 曲在尘听到,皱眉疑惑不解。花园内众人惊愣片刻,开始高声低论。 曲夫人高声道:“都住口!简玄是吧?你说一句怀疑,就想抓人,你有证据证明在尘杀人吗?在尘怎么会认识那个什么巷什么珍珍,杀她做什么?倒是你,谁准你擅闯我曲府的,周管家?” 周管慌怯一下,还未开口。风念轻已走前一步,望着简玄道:“简大人,杀人可是重罪,岂可张口就来,你可有凭据?” 简玄没有回答,仔细打量风念轻,似再猜测风念轻身份。 风念轻侍女荞儿忙道:“这位大人,我家郡主问你话呢,你们有何凭据证明曲二公子杀人?” 简玄施礼拜问:“见过郡主。” 简玄迟疑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钱袋,通体素白,左下角绣着一个灰色‘尘’字,简玄捏着钱袋一侧,高举钱袋,望向曲在尘道:“这个钱袋是余珍珍尸首紧握在手中的,极有可能是她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这个钱袋是曲二公子的吧?” 曲在尘缓步走下凉亭,在简玄身停住,盯着钱袋端详片刻,坦诚道:“这个钱袋的确是我的,不过....”曲在尘转头望向从兮。 从兮急站起身,惊喊道:“啊,余珍珍怀着身孕呢,大家都说孩子的父亲不是常大哥的,而是另有其人。曲在尘,孩子的父亲不会是你吧?可你为什么要杀余珍珍,虎毒还不食子,她可怀着你孩子呢?” 花园内众夫人、小姐听到,皆瞪大眼睛瞅望着曲在尘,面色各异。 曲夫人气恼,正要开口训骂从兮,云闲已开口道:“你不要冤枉在尘,我告诉你了,在尘几个月前在静宁寺受伤,不能有孩子了,你什么记性。” 众人听到,又匪夷所思望向曲在尘,面色皆含羞带红,偷瞅着曲在尘议论纷纷。 从兮又道:“你说的是四个月前,可余珍珍有五个月身孕了,也许是他们之前有的孩子呢?” 云闲立即转头望向曲在尘,故作委屈道:“曲在尘,原来你早背叛我了,我...”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众人听道伍嫂高声唤嚷,转头看到曲夫人已气伤过度,昏厥在伍嫂怀中。 ------------ 第一卷钱袋案 23章 钱袋物大显眼 槿州府衙大堂,徐知府高坐堂上,近旁站着陈师爷,两班衙役威严整列。常安跪在堂下,面容微慌,曲在尘站在近旁,神色安然。堂外围聚着闻趣探奇的百姓,从兮、兰初、从然、云闲、风念轻、杨思真、杨思善、杭之彤,常父、常母、都站在前列,各有所思。 徐知府威言开口:“曲在尘、常安,可是你们合谋杀害民女余珍珍,速速从实招来?” 常安忙开口道:“知府大人,小民冤枉,小民没有杀珍珍,昨晚她回自己房间时还好好的,今早半中午了,珍珍都没有出来吃早饭,母亲进屋唤她,才发现她吊死在房梁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请大人明察。” 徐知府:“回自己房间?你们不是夫妻吗,没有同房居住?” 常安:“回大人,其实我和珍珍一年前就和离了,只是她有了身孕又无处栖身,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她暂在我家容身。” 徐知府:“你们一年前为何和离?” 常安道:“我和珍珍三年前奉父母之命成亲,婚后她渐渐不满每天操持家务的琐碎生活。珍珍她生的好看,总觉得该向其他贵夫人一样,穿金戴银,呼仆唤婢,可我家只有一间小药铺,只够一家人平淡度日,满足不了她的奢求。一年前,她与揽月酒楼的少东家许向好上了,想嫁给许向做许家少夫人,便与我合离了。” 徐知府:“她为何又没有嫁入许家?” 常安道:“许家父母不同意,毕竟珍珍已经嫁过人,而且珍珍父母只是制卖雨伞的小经纪,许家父母扬言,即便只是个侍妾,他们都不准珍珍进许家大门,珍珍却闹着让许向娶她做正头夫人,事情僵持了一段时日,许向渐渐疏远了珍珍。然后,据说许向去京城念书去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徐知府高声道:“也就说余珍珍与你依然是夫妻时,就在外面红杏出墙,所以你早对她心生怨恨,早想杀她了吧?” 常安忙摇头道:“不是的,开始我是有怨过她、恨过她,可后来我想明白了,人各有志,珍珍想过富贵生活,我自己无能,满足不了她的期求,干嘛强留着她陪我过平淡生活?还不如让珍珍离去,我自己再找一个脾性相投的女子安生过日子,我们合离时,我就已经不怨恨珍珍了。” 徐知府:“既如此,余珍珍为何又回到常家居住,她腹中孩子可是你的?” 常安摇头:“大概七八月前,珍珍又和毓秀布庄的齐如源好上了,做了齐如源的外室,三个月前,珍珍和齐如源去了齐家,说怀了齐如源的孩子,让齐如源娶她做侍妾。可是齐如源的夫人、父母皆不同意,还说.说珍珍水性杨花,她腹中孩子指不定是谁的。而且,齐夫人已经为齐如源生了三个儿子,齐家不缺后继香火之人,因此,齐家坚决不肯让珍珍进门,而齐如源后来又喜欢上了别的女子,连外院都不容珍珍居住,把珍珍赶了出来。 经过前面几件事,珍珍父母觉得愧对我们,又受不得旁人指点嘲笑,撇下珍珍,全家搬离了槿州,珍珍无处可去,来我家求助,我们念过去情分,便收留了她。” 徐知府:“真的只是收留余珍珍,不是想寻机报复?” 常安忙解释:“真的只是想收留她,小民若存了报复之心,当日不搭理珍珍,让她一人孤单单在外流浪,让她在外面饿死冻死,岂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又何必收留她,再冒险杀她?” 徐知府:“据仵作查验,余珍珍是被人用棉枕按住口鼻,窒息而亡,死后才被伪装成自缢的样子,别人在你家杀她,直接逃走嫁祸你就好,为何还要伪装成自缢,难道不是你为了逃罪而为?” 常安慌道:“知府大人,我真的不知凶手为何这样做。可我真的没有杀人,请大人明鉴。” 徐知府:“余珍珍右手指甲开裂,是死前挣扎所致,裂缝中残留两根丝线,经简推官比对,乃是这件外袍上的丝线,外袍左袖也确有刮痕脱线处,这件衣服是你的吧?” 常安瞅一眼徐知府身前的案桌,桌面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件折叠的灰色外衫。徐知府瞅一眼陈师爷,陈师端起桌上灰色外衫,走到常安近旁,让常安细瞧。 常安仔细瞅望灰色外衫半晌,点头道:“是,这件外衫确是我的,母亲昨晚帮我浣洗后,晾在院中,可外衫为何会有刮痕脱线,我确实不知。” 徐知府道:“如你所言,你既是无辜,昨晚应有其他人进入你家行凶,余珍珍是昨爷子时被害,她房屋门窗皆完好无损,应是她自己为真凶开的房门,三更半夜,余珍珍会让谁进入她房间?” 常安思索一下道:“草民确实不知。” 徐知府高声道:“常安,你休要再强词狡辩,分明是你因余珍珍对你不忠,害你失了颜面,你才对余珍珍起了杀心,杀人后再伪装成余珍珍自杀,希望逃罪,这件外衫与她指甲上的丝线就是物证,你要本官动大刑,才肯招认吗?本官再问你,你可认得身旁之人,可是他与你一起杀害了余珍珍?” 常安抬头瞅一眼曲在尘,慌喊道:“知府大人,我并不认的他。刚刚草民句句实话,并无半点虚言慌语,珍珍确实不是我所杀,我也没有和这人一起杀害珍珍,请知府大人明察。” 徐知府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余珍珍左手紧抓着你的钱袋,可是你杀她时,被她扯下了钱袋,你与余珍珍有何渊源,为何要杀她? 曲在尘从容道:“知府大人,我与余珍珍素未谋面,没有任何渊源,钱袋是我昨日丢失的,至于为何会出现在死者手中,在尘不知。” 徐知府皱眉:“你如何证明钱袋丢失了?” 曲在尘平静道:“无法证明。不过钱袋物大,显眼易见,若我真杀了人,就算死者从我身上扯下钱袋,我也会立时夺回,不会留给官府做物证。” 徐知府:“或是你杀人时慌乱,没注意到钱袋丢失?” 曲在尘:“知府大人,你们发现钱袋时,死者将钱袋全遮在手中吗?还是钱袋有部分显露手外? 徐知府望向陈师爷,陈师爷看一眼验尸格目道:“钱袋里有几两碎银,死者抓住袋底碎银底部,袋口露在手外。 曲在尘道:“依大人刚才所言,真凶用棉枕捂死余珍珍,再伪装成余珍珍自缢,需要挪移搬动尸体,费力费时,若在尘杀了人,即便再慌张,也不可能注意不到死者手中显眼的白色钱袋。” 徐知府凝眉道:“这个...” 曲在尘接话道:“大人,在尘有个不情之请,我虽没杀人,但我的钱袋出现在死者手中,在尘终难避嫌疑。而且,这位常公子刚才所言若为真,他也未必就是真凶,可否容在尘协助简推官详查此案,十日为限,若十日后找不见真凶,一切听凭大人发落?” 徐知府暗忖:‘虽然不太合规矩,不过以曲家国戚的身份,请个圣旨下来也不是难事。而且,一个钱袋确实无法证明曲在尘杀人,何妨做个顺水人情。’徐知府沉吟片刻道:“好,不过常安有明显的杀人动机,另有物证证明他杀人,本府要先将他收监。” 曲在尘拱手施礼:“多谢大人。” 曲在尘从曲老夫人院子回到悠云苑,云闲、洛易、兰初、从兮、从然已围坐在饭厅内,从兮瞅见曲在尘走过来,忙望向身后侍立的俞嫂道:“俞嫂,曲在尘回来了,我们开饭吧,中午就没吃饭,饿死了。” 俞嫂领命,忙去厨房端饭菜。 曲在尘缓缓坐定,望着从兮一字一句道:“说吧,钱袋怎么回事?” 从兮坦然道:“今天堂审你们都在,你们觉得,如果没有那个钱袋会怎样?” 云闲思索了一下道:“如徐知府最后所言,常安杀人动机明显,又有物证,如果不是在尘因钱袋涉嫌,让案子多些迷离,徐知府或会直接判定常安杀人之罪,案子也已了结了。” 从兮道:“是啊,我就怕官府草草结案,冤枉了常大哥,上午在常家,趁人不察,才将曲在尘钱袋强塞到余珍珍手中。” 云闲:“嗯?” 这时余嫂、容儿、涵儿端着饭菜过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俞嫂三人随即退下。从兮端起饭猛扒两口,又夹了一大块鸡肉,快嚼吞下,才缓缓开口道:“我早上在常家就发现余珍珍不是自缢死的,她面容微肿发绀,脖颈上的勒痕又不是特别深,像是窒息而亡,被人伪装成自缢,应该是一场谋杀。这点我都能看出来,官府也一定很容易查出来。凶手极有可能也是知道,官府很容易查出余珍珍真实死因。那么,他为何还要伪装余珍珍自缢的样子呢? 我当时觉得有两种可能,一凶手是常家人,他们在自己家中杀了余珍珍,怕官府怀疑治罪,才伪装成余珍珍自杀,今日公堂徐知府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常家是开药铺的,自缢的人是何模样,我都知道,常大哥他们怎会不知?他们知晓官府会发现余珍珍真实死因,还伪装成余珍珍自缢,不是更引火烧身?想要遮掩杀人罪,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比如将尸体偷偷拉出去埋了或者沉河,余珍珍亲人皆不在槿州了,不会有人认真追究余珍珍下落。而且,以我对常家人的了解,他们不会杀余珍珍的,常叔叔与常婶婶都是温善之人,常安更是和和善善,都没见他与别人动过气。余珍珍不安于室,也没见常安恼过怨过,街坊邻友的流言嘲语,常安都是一笑了之。他们怎会动手杀人?而且,公堂上常安说的也有理,常家三口若真怨恨余珍珍,不必收留余珍珍,让她自生自灭,生不如死,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何必先收留她,再冒险杀人?因此,我总觉得凶手应另有其人。 若凶手并非常家人,他杀完人后想嫁祸常家,又认为把谋杀痕迹如此明显的尸首,大明大白摆在常家不做处理,更让人疑心不是常家杀人。因此,将余珍珍伪装成自缢模样,如此,别人就会认为,是常家杀了人,再遮掩杀人之事,才伪装余珍珍自杀,以逃杀人之罪。常家又有明显的杀人动机,那时,常家便百口莫辩。公堂上,徐知府就是这么认为的。 若是第二种情况,我担忧官府不慎中了真凶计谋,草草判定常安杀人罪,因此,将曲在尘钱袋悄悄塞进余珍珍手中,只想让官府能够仔细探查案情,毕竟你曲二公子涉案,他们不敢马虎吧?” 曲在尘盯着从兮一字一句道:“夫人当真聪明。” ------------ 第一卷钱袋案 24章 再气晕母亲,决不轻饶 从兮愣了一下,曲在尘第一次喊她夫人,第一次显露怒意。从兮不好意思望向曲在尘,谄媚赔笑道:“那个,我当时.也是迫于无奈,总比官府冤杀一条人命强吧,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件功劳就算你二公子的,积下这么大一件功德,曲二公子来生定也能大富大贵。”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道:“你不相信简玄的能力,案子可是他负责探查的?” 从兮道:“不是不信他,简玄不了解常大哥为人,我现在说的话,他也未必信,就算简玄信我,徐知府也未必信。毕竟在常人眼中,常大哥真有杀人动机,余珍珍又在他家被杀,他们先入为主认定常大哥是凶手,也无可厚非。我就是想让官府仔细详查案情而已。” 云闲思索一下又道:“你认为常安不是凶手,更多是对他人品心性的认可,可人心难测,眼下并不能排除他没起过杀心,或者,人就是他杀的,又觉得将尸体偷运出去风险太大,故意反其道行之,将尸体伪装拙劣自杀,惹人起疑,官府也许会考虑到伪装太过拙劣,有掩耳盗铃之嫌,而将他释放。可是他没想到,余珍珍指甲缝中残留有他外衫的丝线,让官府立时判定他是凶手。” 从兮道:“确有这种可能,我也没有完全确定常安无辜。不知余珍珍指甲缝里的丝线怎么出现的?是她挣扎时从常安身上撕扯下的,还是真凶穿了常安的衣服,余珍珍挣扎抓挠真凶时扯下的?这个要先确定常安说的是实话,他的外衫当真晾在外面,凶手才有可能拿到他的外衫。” 曲在尘道:“还有一种可能,假如凶手不是常安,余珍珍扯掉了凶手自己衣服上的丝线,而凶手杀完人后,注意到余珍珍指甲缝中残留的丝线,真凶怕留下物证,小心扯掉原来的丝线,到院中取过常安的外衫,将余珍珍断裂的指甲用力按在外衫上划拨,余珍珍指甲上便会残留常安外衫丝线。” 从兮道凝眉思索:“也是,而且你说的这种可能极大,如果凶手不是常安,外衫的事他就没有必要说谎。那么,常安的衣服就晾在外面,余珍珍的死亡时间是子时,当时外衫应还是湿的,凶手穿着常安的湿衣走进余珍珍房间,余珍珍便会起疑防备,甚至呼救,这对凶手有些冒险。 所以,真凶应该穿着自己衣衫杀了余珍珍,他伪装余珍珍自缢现场,需要搬动挪移珍珍尸体,费力又费时,他发现余珍珍指甲上残留的丝线,也不足为奇。若如此,真凶的衣服上便会有划痕脱线处,他会如何处理衣服呢?” 云闲道:“能够发现指甲缝中丝线,还能冷静调换,凶手是个谨细缜密之人,衣服直接扔了,难免不会被知晓案情的人捡去报官,应会直接烧毁,亦或凶手认为官府查不到他身上,直接存放在衣柜里,也很安全。” 曲在尘道:“现在徐知府几乎已经认定常安就是杀人凶手,十日后我们不能确定真凶另有其人,他就会将常安当作真凶上报朝廷,了结此案。若常安是真凶,他就不冤枉,若若常没杀余珍珍,我们就要尽快寻到凶手另有其人的证据,或者直接找见真凶,才能救常安。” 曲在尘顿了一下又道:“据我了解,许向一年前确实去了京城,一直没回槿州,许家与余珍珍被杀应没什么牵扯。云闲,你明日和洛易去齐家了解一下情况吧。我们找常安,及常家父母聊聊。” 洛易立即道:“是。” 云闲故作愁思:“让我想想,本公子为何要答应?” 曲在尘淡淡道:“有趣。” 云闲哈哈笑道:“知我者,在尘也,不愧是我的...” 曲在尘打断道:“我什么都不是。还有一件事,中午你和从兮合力气晕母亲之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曲在尘又望向从兮:“我和云闲的流言已在槿州传开,不会再有人因嫉妒伤害你,混乱我们三人关系之事,我也不希望有第三次。” 从兮嘀咕:“我也是为了帮你...” 曲在尘:“风念轻的事,我会解决,她不会伤害你。” 翌日,从兮起身推开门,看到太阳已经高升,睡过头了,怎么没人唤醒我?从兮走到院中见兰初在练剑,忙唤道:“兰姐姐,曲在尘他们人呢,自己查案去了,怎么没喊我?” 兰初停剑走近道:“云闲、洛易已经去了,曲在尘还在书房,他说你昨晚很晚才睡,让你多睡会也无妨,他也有些生意事要处理。从然在房中画画。” 从兮:“哦,那叫上曲在尘我们走吧。” 兰初:“不先用早饭吗,给你留着呢?” 从兮:“你们都吃过了吗” 兰初:“嗯,我们都吃过了。” 从兮:“我不饿,不想吃了。” “那就走吧。”兰初、从兮寻声回头,看到曲在尘向她们走来,随后绕过她们向院外走去。 从兮、兰初缓步跟上,兰初道:“不叫上从然吗?” 从兮:“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让他画画吧。” 三人刚走到院外,就听到后面奔跑声,转头看到从然快步跑近,从然赶上从兮几人,放缓脚步道:“姐,你们怎么把我丢下了,你以前说过,除了画画,其他事也要我多学多看,以后很多事需要我自己处理?” 从兮淡淡道:“急什么,又没说不让你去,走吧。” 从兮边走边望向曲在尘道:“曲在尘,你怎知我昨晚很晚才睡?” 曲在尘淡淡:“我听到你在院中走动的脚步声了,深夜难眠,这么担心常安?” 从兮:“昨晚茶喝多了,睡不着而已,就出来赏赏月,你那是什么茶,提神效果真挺好。” 曲在尘:“我会提醒俞嫂给你换一种茶汤。” 曲府大门前,门房孙叔拉开门,从兮四人随即瞅见一副香艳画面,曲府门前台阶上,一名女子小鸟依人依偎在一名男子怀中,男子双手紧抱着女子,两人双目相对,深情凝望,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从兮忙高声道:“从然,转身,闭眼。” 从然瞅了一眼惊慌分开的一对佳人道:“姐,现在不用了吧,你是不是故意吓他们的?咿,那是郁大哥,还有杨二小姐?” 从兮、曲在尘、兰初、从然跨出大门,来到郁卓、杨思真身旁,从兮盯着满脸通红的郁卓,笑着开口道:“郁卓,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与杨二小姐这么的.熟悉?” 郁卓面色更加红涨忙道:“不.不是的,我不认识这位小姐,刚刚她差点跌倒,我就.就扶了她一下,冒.冒犯了。” 郁卓转头望向杨思真,尴尬无措,诚恳致歉。 杨思真羞红着脸,轻生道:“无碍,还要谢过这位公子援手相助。” 从兮插嘴道:“不认识啊,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曲府大少夫人的妹妹杨思真,温柔大方,秀美贤淑,性情果毅,敢作敢为,这位是我家邻居郁卓,府衙铺快,正直爽快,武艺高强,成熟稳重,乐天达观,善解人意,风...。” “从兮..”郁卓涨红着脸高声打断。 从兮无辜道:“怎么,夸你呢,你还不乐意。”从兮又望向面色更加通红的杨思真道:“杨小姐,你这是要出去?” 杨思真点头:“嗯,姐姐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去给她合些药。” 从兮:“大嫂得了什么病,不直接去医馆看看吗?” 杨思真:“只是有点风寒,应该吃两副药就好了。你们聊,我也去医馆了。” 杨思真向众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从兮转向郁卓戏笑道:“关于杨二小姐,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帮你打听?” 郁卓没理睬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道:“府衙今早接到报案,有一名男子死在家中,像是中毒而亡,简大人带人过去查探了,今日让我协助二公子查访余珍珍被杀一案,听凭曲二公子差遣。” 从兮随即察觉,郁卓瞅望曲在尘的目光,似带忿意敌意,因为最近的流言吗?看来要找机会与郁卓好好聊聊了。 曲在尘也随即察觉,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道:“好,麻烦郁捕快先带我们到大牢见见常安。” ------------ 第一卷钱袋案 25章 不枉曲二公子受一回冤枉 牢狱中,常安神色茫然,呆坐在草席上,见到从兮几人走近,慌忙站起身,走到大牢栏杆旁,从兮站站栏杆外,开口道:“常大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常安忙道:“好,你问?” 从兮直截了当道:“余珍珍是你杀的吗?” 常安急摇头道:“不是。” 从兮:“因为我家大火,你家一间房屋刚拆了重建,还在造槽基,别人很容易进入你家院落,可是进入余珍珍房间需要她自己开门,前晚你有听到敲门声或者其他动静吗?” 常安摇头:“没有,我睡觉很浅,如果有敲门声,我应该能听到。” 从兮:“难道是余珍珍特意为真凶留了房门,她最近与什么人过往比较亲密?” 常安思索一下摇摇头:“她重住回我家也就两个多月,前一个月总坐在院里发呆,哀叹自己命苦,一次次遇人不淑,一个是负心汉,二个也是。后来渐渐好些了,也愿意帮我母亲做些家务了,不过也没见她出去见什么人,她还说等孩子出生,她会付银钱给我们,谢谢我们收留她。” 从兮思索一下:“等孩子出生,齐家既然没有打算让孩子认祖归宗,应该不会给余珍珍银钱,余珍珍哪有银钱酬谢你们,难道孩子生父不是齐如源?” 常安摇头道:“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从兮转头望了一眼曲在尘,曲在尘道:“她最近,特别亡故前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常安低眉想了片刻,望向从兮道:“有,因为从兮。” 从兮诧异:“因为我?” 常安点头:“我在公堂上说了,珍珍觉得自己长相出众,总觉得自己是富贵夫人的命格,才想去结识一些豪富,想着做个少夫人,能富贵一场。后来她的盘算落空,便想着做个侍妾也行,可她折腾了一大场,到头来,只是别人眼中的笑话,还失去了父母亲人。前几日,她听说从兮嫁入曲家,甚是眼热嫉恨,把自己灌得大醉,还说她容貌不比从兮差,为何老天对她这么不公,却那么偏袒从兮,她极不甘心。” 郁卓脱口道:“可她没从兮好看啊,而且从兮也没什么让人羡慕的吧?” 众人转头望向郁卓,郁卓尴尬道:“我.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们.继续。” 从兮望着郁卓,故作惊讶道:“郁卓你竟也有夸我的时候,受宠若惊啊。” 郁卓更觉不好意思,转头避开从兮目光,没有再说话。 从兮也没继续打趣,凝眉正色,缓缓思索道:“她不甘心会做些什么,她不是杭之彤、曲妙之,对我下手得不到什么好处?那就是让她自己如愿,嫁个豪婿,只几日的时间,她又怀着身孕,她能找谁?”从兮眼睛一亮:“孩子的父亲,或者她等不到孩子出生,现在就逼着孩子父亲娶她,孩子父亲不肯,又受不住她的逼迫,所以杀了她。” 曲在尘点头道:“极有可能,常公子,余珍珍可有什么聊得来的密友,或者她是否你们提过孩子生父的事?” 常安摇头道:“珍珍有些自高,很少与周边邻里亲近,特别是与我和离后,更少与邻里往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人。她没向我们提过孩子生父,我们一直以为孩子生父就是齐如源。” 齐如源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洛易拿起两件衣裙离去,齐氏夫妇怪疑望着洛易背影,又疑惑望向云闲,云闲旁若无人继续抿茶,半响抬头:“齐掌柜,除了你,余珍珍还和谁过往近密,你知道吗?” 齐如源思想片刻:“除了许向,我也不知道了,外宅我通常晚间才去,白日很少过去,不过我回头可以问问刘嫂,她是外宅仆妇。” 云闲点头:“好,问道了送信去曲府。” 又过半晌,洛易返回,对云闲摇摇头。 云闲望向齐氏夫妻道:“两位的命应该可以保住了,走了,不用送。” 云闲、洛易走出齐家大门,洛易开口道:“我向十几个齐家仆从打问了,他们都说,前天齐氏夫妇穿的就是那两套衣裙,没见他们中途更换过,晚间也没人见过齐氏夫妇出过门,你刚才吓唬他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云闲摇头:“是吓唬也是离间,看看他们为了保命,会不会把彼此或者旁人卖了,从他们的反应看,齐氏夫妇彼此作证时,一点都没有犹豫,我说有人看到齐如源近日见过余珍珍,他也没有心虚,让他们取衣服时,他们也没任何心怯慌乱,凶手应该不是他们。” 简玄握着二百两银子环视屋内,所有物件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两银子,死者床头却放着二百两银锭,看来这银锭极可能是死者的催命钱。梁仵作检验一遍尸首,转身望向简玄道:“大人,可以断定死者是死于砒霜中毒,毒投在茶壶中,死者应是早上起来喝了茶水,中毒而亡。” 简玄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 苍泽从外面走进来,望向简玄道:“公子,问道了,死者名叫金辉,自小父母双亡,平时四处溜达,靠一些小偷小摸过活,街坊都避着他,没什么亲近之人,左右邻舍都说,最近没见谁进过他院子。” 简玄凝眉道:“看来他的死因就是这二百两银子,没有正当生计,谁会无缘无故给他二百两银子?” 苍泽思索一下道:“勒索,他向别人勒索二百两银子堵口,人家直接灭了口?” 简玄道:“嗯,让人查查他这几日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叫两个捕快进来先把金辉尸首抬回衙门,等找到凶手,再送去义庄。” 苍泽道:“好。” 简玄正要转身,忽瞥见地面上似乎有几点土粉,俯身蹲下,伸指捻起嗅了嗅,又起身走向死者,蹲下身,搬抬起死者双脚,认真查看鞋底半响,凝眉深思。 傍晚时分,悠云苑饭厅,曲在尘、云闲、洛易、从兮、从然、兰初围桌用饭,从兮边扒饭边道:“我捋捋今天的收获,假如凶手不是常安,事情的起因便是余珍珍一心想嫁入权富之家,却一直未能如愿。她因我嫁入曲家受到刺激,想做些铤而走险之事,攀高得富。案发当天上午,不知无意还是故意,她去茗香斋买口脂途中或在店里遇到了孩子生父,回来写份契约或者孩子父亲的秘事,试图逼迫孩子生父,孩子生父不受逼迫,因而杀了她。 云闲、洛易查到的情况看,齐如源应是无辜的,孩子的生父应另有其人,或者说孩子的生父除齐如源外,还可能.有其他人。 简玄今日让苍泽告诉我们,中砒霜而死的贼偷金辉,鞋底有防白蚁的药粉,简玄推测金辉可能去过常家,而金辉又可能因勒索别人而被灭口。那极可能是金辉前晚在常家看到了凶手杀害余珍珍,为钱财勒索真凶,真凶不愿受金辉胁迫,用砒霜毒杀金辉灭口。” 曲在尘点头道:“依目前查到的情况,确有这种可能,常安应是无辜的,余珍珍已有五个月身孕,除齐如源外,孩子的生父一定与余珍珍五个月前就相识。云闲,齐如源真的不知余珍珍还与何人往来近秘密?” 云闲吞下口中米饭道:“我今天吓唬了他一下,若他知晓,应他早说了,他对余珍珍没多在意,也就没多关心。不过,他说向以前侍候过余珍珍的仆妇打问一下,问到来回话,今天也没见他来,估计没问到什么。” 曲在尘思索一下道:“案发头天,余珍珍从常家到茗香斋来回路途中,及余珍珍在茗香斋店铺遇见了何人,就至关重要了。还有,金辉今早才中毒而亡,砒霜应是昨夜放入茶壶中的,若能寻见到昨也出入金辉家的人,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找见真凶。洛易,你明日多派些人探问这两件事。” 洛易点头道:“是。” 从兮故作放松道:“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真凶吧,也不枉曲二公子受一回冤枉?” 曲在尘:“可我与夫人灵犀相通,也不喜受冤枉,还望夫人有事直言即可。” 从兮有一丝赧然:“我以后尽量。” 兰初突然有些伤惜道:“其实余珍珍何苦痴求身为物呢?我觉得常家父母,还有常安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对余珍珍也真的很好。余珍珍亲生父母都嫌弃她了,常家还愿意收留她,她一点都不感动吗?为何还继续想着攀求外物,她真的如了愿,在高门家中便能开心吗?其实.常家也不愁衣食,他们本可以一家人和和睦睦,很开心生活的?” 从兮道:“不过几点执念而已,世人总以为得到了一些东西才算好的生活,一直活在未来的幻想中,而忘了当下好好吃顿饭,好好行步路,好好无忧无梦一酣眠。” 云闲附和道:“从兮说的是,兰姑娘也别太伤怀,咱们管不了别人的事,自己轻松随意些就好。” ------------ 第一卷钱袋案 26章 长的好看就能祸害别家娘子? 翌日清早,从兮、曲在尘、云闲几人刚用过早饭,简玄带着苍泽、郁卓来到悠云苑,简玄见到曲在尘抬手施礼道:“简玄冒昧打扰,想请问曲二公子,余珍珍及金辉两案如今可作一案并查,二公子打算有何查探,可有简玄效力之处?” 曲在尘抬手还礼道:“简大人客气了,理应是在尘协助简大人探查案情,简大人若需在尘效力,直接吩咐才是。”曲在尘顿了一下道:“不过,在尘一点浅见,认为查清余珍珍及金辉被害前,所见所遇之人极重要,简大人着重查金辉,我来查余珍珍如何?” 简玄平静点头道:“好,那简玄先告辞了。” 简玄正要转身,从兮横跨一步拦在简玄身前道:“简玄,你这几天到处跑着查案,背上的伤没事吧?” 简玄还未开口,苍泽抢先道:“每次快没事的时候公子都能遇见你,能没事吗?都说了你是我家公子的克星,还不承认。” 从兮望向苍泽:“苍泽,你是真喜欢上兰姐姐了,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你是想寻机会再让兰姐姐揍你一顿吗?兰姐姐,你最近天天练剑,可以胜过他了吧,要不试试?” 兰初平静道:“应该还不行,不过可以试试。” 兰初话落就欲拔剑。 简玄忙道:“我已经没事了,多谢二少夫人关心,我们先告辞了。” 简玄刚转身,外面突然奔进一人,差点撞上简玄,仔细一瞧,是曲府门房孙叔,孙叔向曲在尘躬身施礼道:“二公子,门外有一男子在门前闹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钱袋,说二公子你.勾引他家娘子,还杀了他娘子,他要.要杀了你。” 曲在尘微诧,转头望向从兮,从兮立即喊道:“我冤枉,这次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再说,我可没再拿过你的钱袋,你钱袋真丢了?” 曲在尘又望向云闲,云闲悠然道:“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何事,不过今日应该又是有趣的一天。” 曲在尘疑惑不解,凝眉沉思。 简玄望向从兮,忽然开口道:“二少夫人说,这次不关你事?也就是说,上次曲二公子钱袋出现在余珍珍手中之事,与从姑娘有关?” 从兮装傻道:“简玄,我和曲在尘夫妻间的悄悄私话,你一个外人多加揣摩不太好吧?” 简玄:“常家左邻右舍皆言,当日你在余珍珍尸首旁默站良久,从姑娘不会在藏什么东西吧?” 从兮面不改色,继续装傻:“简玄,有时候吧,一个人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还故意显摆出来就更容易倒霉了,知道大智若愚,大音希声吧,那才是为人真谛。” 简玄:“我只是提醒从姑娘一句,故意栽赃,误导官府,阻挠公务,可不算小罪,府衙有时候未必不会认真追究,从姑娘以后行事还是本分些好。” 从兮故作惊讶:“哎呀,简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今天日出西方,雨从地下,你终于想起来咱们的交情了。” 简玄闭口不再言,曲在尘微皱眉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曲在尘、简玄、从兮、云闲众人刚走近曲府大门,就听到一男子粗声大音在门外高喊:“曲在尘,你个无耻淫贼,给老子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曲在尘让孙叔开门,大门打开,众人向门外望去,门外台阶前站着一名壮实男子,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面相威严,神色悲怒,右手握把长刀,刀指曲府,上下耍动。男子一眼瞅见众人,停了怒骂,扫视一圈,怒问:“哪个是曲在尘,给我滚出来?” 曲在尘走前两步,平静道:“我是。” 男子扫视曲在尘几眼,更怒道:“长的好看就可以随意祸害别家娘子啊,我杀了你这个下流禽兽。” 男子话音未落就举刀向曲在尘砍去,洛易忙抽剑拦住,男子武功颇不错,洛易一时无法将他制服,苍泽拔剑上前相助,十几个回合,男子被两把剑架住脖子,不再乱动,嘴里却怒骂不止:“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曲在尘,你个混蛋,有种你就和老子独斗一场,敢做不敢当,孬种!曲在尘,你说句实话,素云腹中的孩子跟你有没有关系,若你是孩子生父,你当真禽兽不如啊,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曲在尘皱眉沉思,站着没动。 简玄走近男子道:“你先消消怒火,我是槿州府推官简玄,你有何冤情不妨直说,官府会还你一个公道?” 男子瞅望一眼简玄,目带疑惑,这简大人刚才是从曲府出来的,不知他们是否官商勾结,男子怒道:“我听说曲家家大势大,你敢得罪曲家?” 简玄道:“你现在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报不了仇,试试又何妨?若是槿州府平不了你的冤屈,你可以再去省府甚至京城告状,况且,你确定你找对仇人了,若你仇人另有其人,不是便宜了真凶?” 男子思想片刻道:“好。” 简玄让洛易、苍泽收回剑,男子伸出左手张开,手中托着一个钱袋,通体素白,左下角绣着一个灰色‘尘’字,似乎是未使用过的新钱袋。简玄拿过钱袋端详片刻道:“这是?” 男子道:“这是在素云遇害之处找见的,家里人都说这是曲在尘的..。” 简玄道:“等一下,素云是何人?” 男子愣了一霎:“我娘子啊。” 简玄:“你夫人被谋害,府衙为何没有接到报案?你是何人,家住哪里?” 男子伤痛道:“小人名严邻,家住槿州隔壁随州,是一家镖局副总镖头,昨晚带素云到槿州岳母家吕家投亲,当时我和几个镖师在吕家门前搬抬物件,素云见母心切,一个人回了吕家,没多久我们听见一声惊喊声,忙举着火把过去查看,发现素云满头血迹,一动不动躺在一个石道旁。我急忙跑到素云身旁,发现素云已没了气息。石道旁边有一处假山,假山上也有一块血迹,我们猜测素云应是不小心滑倒,头撞上假山而亡,毕竟她有六个月身孕,走路有些不稳妥也正常。小人失妻失子,虽悲痛欲绝,也只能无奈接受。所以并没去报官,连夜买口棺材,为素云设了灵堂。 可今早吕家仆从打扫院子时,在假山旁发现了这个钱袋,就在素云遇害的地方,吕家仆从将这个钱袋拿给我,告诉我这应是曲在尘的钱袋,传言他和另一位娘子有瓜葛,前两人刚把那娘子杀了,还伪装成那娘子自杀模样。而另一位娘子也怀有身孕,那娘子死后,尸首也抓着这样的钱袋。我就想怎么这么多巧合,素云或许也是那个叫曲在尘的凶犯杀害伪装成自杀的。可是..我们一直住在随州,你是什么时候勾上素云的,她腹中孩子..”严邻又怒瞪向曲在尘。 曲在尘平静开口道:“我不认识尊夫人,她腹中孩子跟我更没关系,她不是我杀的。” 严邻怒道:“你当然不会承认,你没杀素云,那你的钱袋为何出现在素云遇害的地方?” 曲在尘道:“你手中钱袋不是我的,相似而已,你自己对照一下。” 曲在尘解下自己的钱袋抛给严邻。 严邻拿着两个钱袋对比片刻道:“确实不一样,布料不一样,字的颜色大小也有不同,不过,你的钱袋也不一定每次都做的一样,有些差别也正常吧?” 曲在尘:“每次都一样,简大人可以去找曲府绣娘查证?” 简玄道:“好,我会派人去查证。”简玄又望向严邻:“严邻,我也觉得你拿的钱袋不是曲二公子的,钱袋的布料低劣甚多,曲二公子钱袋的布料能抵过你手中钱袋十倍,就算曲二公子每次所用钱袋有所不同,曲家高门豪富,曲二公子应不会用如此低劣的布料做钱袋?” 严邻上下打量曲在尘片刻,再望望曲府高大门府,这厮确不像会用低劣布料的人,点头道:“那是有人陷害曲在尘,难道素云就是意外而亡,她没背叛过我?” 严邻目光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 简玄道:“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吕素云是不是意外身亡,需要官府查探判定,昨晚你们私自处理吕素云尸首本不合法规,等事情调查清楚再一并处罚。” 简玄又转头望向曲在尘:“曲二公子,钱袋虽是假,有心嫁祸你是真,二公子可要一起吕家查探一番?” 曲在尘道:“求之不得,多谢简大人成全。”曲在尘望向洛易:“你继续带人查余珍珍行迹。” 洛易领命离开。 曲在尘又命门房孙叔备车,孙叔快步离去准备车马。 简玄也道:“苍泽、郁卓你们也继续调查金辉行迹吧,另外,通知梁仵作到吕家验尸。” 简玄又问严邻:“你岳母是槿州那个吕家,住在哪里?” 严邻道:“吕氏天染的吕家,住在黄元街。” 简玄还未开口,从兮先道:“吕氏天染,吕定家?” 严邻诧异道:“姑娘认识我岳父,不过他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姑娘那时还只是个孩童吧?” 从兮道:“不认识吕定,听说过而已,他与我舅舅算是旧识。” 严邻点点头,没再多追问。 ------------ 第一卷钱袋案 27章 大人,我们夫妻关系好着呢 简玄又道:“你说昨晚吕素云一人先回的吕府,她身边没有侍女?” 严邻悲悔道:“有一个侍女,素云这次回娘家打算常住几个月,多带了些日用物品,侍女在马车里搬拿素云的随身物品,素云先下了车,自己回吕府了。我当时劝她来着,说天黑她一人回去不安全,让她等我们一会。素云说没事,自家路熟,她闭着眼都能走到岳母房间,她要给岳母一个惊喜,她和岳母关系一向很好,岳母为人强势,一向说一不二,却对素云非常宠溺。哎,我当时就应该坚持不让她一个人走回家的。” 简玄:“天黑,你们到吕家是什么时辰?” 严邻:“亥时了。” 简玄:“亥时,吕家人应已入睡,你们赶到吕素云身旁时,可见到什么人了?” 严邻:“没有,我们先到的,后来岳母才带着吕家仆从赶到。” 简玄:“吕素云已经六个月身孕,为何要回娘家居住,你们夫妻关系..” 严邻忙道:“大人,我们关系好着.嗯..如果那个钱袋是假的话。”严邻瞥了一眼简玄手中的钱袋又道:“我是个镖师,这次是去京城走镖,即便顺顺当当,来回也需半个多月时间,我家中没什么亲人,有些担心素云,素云就说她可以回娘家住,还可以多待一段时间,正好她大嫂也有六个月身孕,她可以与她大嫂聊天作伴,也可以让岳母教教她如何照料孩子。素云说可以等孩子出生后再回随州,我想想也好,有岳母照顾素云,我放心多了。而我们去京城走镖,正路过槿州,就让素云与我们一起来了,本打算将素云送到吕家,我们今早就继续赶路去京城,谁想到...” 严邻越说越悲痛,泪水不由滚落,他转头低首,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车夫牵着马车过来,严邻与车夫并坐车前指路,曲在尘、云闲、简玄、从兮、兰初、从然一起上车去吕家。 到了吕家,严邻径直将众人带到假山石道旁,吕素云的遇害处。吕素云尸首已经收进棺椁,停放在灵堂。石道一米多宽,是一块块石板铺成,平整却不溜滑,石道两旁一侧是假山,假山旁错落种些花木青竹,另一侧是荷花池,前面有一个通往后院的圆形拱门,一座假山半高处有一片已干涸的血迹。 曲在尘俯身盯着地面道:“这里确有一处很浅的滑痕。” “这有个珠子。”众人闻声回头,见兰初弯腰捡起一个灰色珠子,距滑痕处有一米远,兰初将珠子递给从兮,从兮端详珠子道:“好像是檀木,手链或项链上的,难道吕素云就是踩到了这颗珠子,才不小心滑倒的?” 严邻忙道:“那素云的死就真的是个意外,哎,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带她回来。”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高呵响起,众人转头望去,见一位锦衣公子带着两个仆从向他们走来,锦衣公子二十五六岁,有些书生气,走路似乎有些跛,待锦衣公子走近,严邻忙道:“大哥,是我请他们来的,这位是槿州府推官简大人。” 严邻指着简玄介绍,忙又向众人道:“这位是素云的大哥,吕尚文。” 吕尚文抬手向简玄施礼道:“见过简大人。” 简玄道:“吕素云之死,有些疑点不清,官府有责查明真相,请吕公子配合。” 吕尚文犹豫迟疑了一下,点点道:“是,请简大人吩咐。” 简玄还未言,便瞥见吕家门房领着府衙梁仵作走过来,简玄吩咐梁仵作去灵堂验尸,梁仵作刚领命,严邻忙道:“不是说素云踩到珠子滑倒,头部撞到假山而亡,只是一场意外吗,怎么还要验尸?她都已经入棺,就不要再去扰素云清静了吧?” 简玄道:“刚刚只是推测,并不是确证,若她真的被人谋害,你希望她和孩子就这么冤死?” 严邻犹豫片刻道:“好吧,若不查清楚真相,事情搁在心里,怕是一辈子难心安。” 梁仵作前往灵堂,严邻迟疑一下,也跟了过去。 简玄望向吕尚文道:“严邻说吕素云是昨晚亥时出事的,麻烦吕公子将吕府中人都召集过来,本官要查清他们昨晚亥时在何处?” 吕尚文为难一下道:“好,不过家母因小妹故去,伤心过度,昏厥了,现在还没有醒转,内人在照看她。” 简玄道:“那就先将其他人都招过吧,你只有兄妹二人?” 吕尚文道:“是。” 简玄道:“有劳吕公子了。” 吕尚文点头,转身去了。 简玄、曲在尘、从兮几人看到假山旁有一副石桌石凳,旁边还有一片空地,便走了过去,石凳只有四个,从兮、兰初、云闲没客气,一起坐下,还剩一个石凳,从然瞅望着曲在尘、简玄没敢落座。 从兮先开口道:“感觉吕尚文听到吕素云被人谋杀,并没有太大反应,也并不积极寻找真凶,好像还有些排拒,难道他们兄妹感情不睦?” 云闲道:“或者他只是认为吕素云就是跌倒,意外而死。我们是多此一举,来捣乱的,人家要办丧事,还有个昏厥的老妇人要照顾,还要陪我们折腾事,心中自然不乐意。” 从兮:“可一个大淫贼的钱袋出现在吕素云身亡之处,他就不疑心她妹妹的死另有隐情吗?”从兮瞅了一眼曲在尘,曲在尘望着池塘恍若未闻。 云闲:“看吕尚文言行举止,平素行事应严守礼仪、规规矩矩,或许是担心淫贼坏了他家妹妹名声,想尽快平息事端。” 从兮点头道:“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在意名声,多过妹妹性命,又一个不好玩的人是吧?” 云闲嬉笑道:“从兮果然是个好玩的人。” 简玄接话道:“吕尚文、吕素云兄妹关系如何,一会再详问一下严邻吧。” 片刻后,吕尚文带着吕家二十多个仆从,来到简玄、曲在尘、从兮几人近前,简玄让他们排成两列,逐次走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回答昨晚亥时在哪里?当时已是亥时过半,众人基本都已睡下,有些失眠的也只在房中闲聊,吕家仆从两人或三人一房,基本都可彼此作证,有一个侍女说她当时没在府中,陪吕尚文公子、吕少夫人去了自然医馆。 简玄望向吕尚文:“自然医馆?” 吕尚文忙道:“是的,昨晚内人有些不适,我前晚脚踝也不小心扭了一下,就和内人一起乘坐马车去了自然医馆,我们戌时去的,当时医馆内有个急重病人,我们等了一会,耽搁了些时辰,将近子时才回到家中,发现家中一片混乱,素云已经出事了。” 吕尚文神色转黯,目光也极伤痛,众人瞧见,感觉吕尚文还是很在意吕素云的。 简玄:“尊夫人无碍吧?” 吕尚文:“谢大人关心,何大夫说无大碍,喝几副药就好。” 简玄望向最后一个侍女道:“你呢?” 侍女迟疑一下道:“回大人,我和月姐姐住一个房间,月姐姐陪公子、少夫人去了医馆,我一直在房间等他们,无人可作证。” 简玄仔细打量侍女一番,盯着侍女鞋面仔细瞧两眼,望向侍女面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风宁” 简玄转头望向吕尚文:“吕公子,让他们都回去吧,这位风宁姑娘留下,我有几句话想问她。” 吕尚文点头,吩咐其他仆从退下。待其他人都离去,简玄又望向吕尚文:“能否请吕公子到灵堂探看梁仵作查验的情况,如果有了结果,让他尽快告知我?” 吕尚文瞅一眼风宁,犹疑一下,点头道:“好。” ------------ 第一卷钱袋案 28章 我早说我是你福星 吕尚文离开后,简玄从袖中取出一个白色钱袋,盯着风宁道:“风宁,你为何要将这个钱袋放在吕素云出事的地方?” 风宁顿时惊慌道:“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不是我。” 简玄平静道:“钱袋上的刺绣与你鞋面上的刺绣,针法是一样的,每个人的刺绣针法如写字笔迹一样,各有不同,需要我找官府绣娘仔细比对吗?” 风宁立即惶恐跪下:“请大人恕罪,婢女.婢女也是迫不得已,望大人恕罪。” 简玄道:“风宁,你先起来。” 风宁惶惶站起,简玄道:“说吧,为什么要陷害曲二公子?” 风宁犹豫了一下道:“我和月姐姐一样,都是夫人贴身侍女,昨晚小姐出事时,我其实没在房中,我有些担心夫人,就在对面荷花池旁等他们回来,我站的累了,蹲下歇一会。谁知刚蹲下不久,就听到了一声惊喊声,我吓的趔趄一下,差点坐倒在地,忙稳身站起,寻声望去,似乎看到那边圆形拱门处,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可是昨晚月光暗淡,天黑漆漆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后来,我知道小姐出事了,我暗自琢磨,猜想那黑影会不会与小姐的死有关?可我又怕自己看错了,老夫人最忌我们这些下人多嘴多舌,家里人都认为小姐的死是场意外,没有报官就收敛了小姐尸首。我若说出黑影事,多生事端,最后却查不出什么,老夫人恐怕会将我赶出吕家,我家中穷寒,还需要我月钱养家,所以我犹豫了很久都不敢对人说黑影的事。 可小姐待人和善,以前别人欺负我时,小姐还帮过我两次,我忧心小姐被人害死,怕小姐死不瞑目,心中实在不安。煎熬了半宿,近清早的时,我突然想起,前天恰巧有空闲,看到知府大人审案,当时.案子听上去与曲二公子没有任何关涉,只因一个钱袋,曲二公子就说要详查案情。我就想,如果曲二公子的钱袋也出现在小姐出事的地方,或许曲二公子也会详查小姐的死因。所以我凭印象快速缝制了一个白色钱袋,还在左下角绣了一个‘尘’字,丢在假山旁。” 风宁说完又噗通向曲在尘跪下哀求:“曲二公子,我真不是有意想陷害你,我只是担心我家小姐含冤而死,实在没有其他法子,求二公子赎罪?” 曲在尘凝眉道:“起来吧,此事没有第二次,不然我不会轻易甘休。” 风宁忙点头道:“是,是,多谢二公子。” 随后,风宁又望向简玄哀求哀求道:“大.大人,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可我只想让官府查探小姐死因,能否能大人饶婢女一次?” 简玄皱眉道:“不管你有何缘由,律法..” 从兮忙出口打断道:“简玄,说到底,风宁姑娘只是不小心弄丢个钱袋,好像跟律法没什么关系,有些事太较真了容易累,要不你先坐下歇歇。”从兮说着站起身,伸手抓拉简玄。 简玄退开一步道:“也罢,下不为例,或者我就算想较真,也该寻钱袋事件的始作俑者。”简玄别有深意瞅了从兮一眼。 风宁迷惑一下,忙道:“谢大人不惩之恩,谢这位姑娘。”风宁犹豫一下又道:“还.有,能否请大人,还有各位不要把钱袋的事告诉老夫人、夫人他们,我..” 从兮轻松道:“风宁姑娘放心吧,推官大人平冤断狱,护槿州一方百姓平安,都忙不过来,岂有闲空学街上长舌妇,到处说长道短,语人是非。我们跟你家老夫人、夫人都不熟,也没理由找她们闲话。” 简玄瞅了一眼从兮,未发一言,算是默认了,望着风宁点了下头。 风宁眼含喜悦忙道:“谢大人,谢姑娘。” 从兮将还在跪着的风宁拉扶起,望向风宁道:“那个黑影你还有其他印象吗,高低胖瘦男女之类的?” 风宁皱眉回想片刻,摇摇头:“当时天太黑了,又是一闪而过,只感觉那黑影不是特别高大,其他看不清。” 从兮:“吕素云惊叫之前,你可有听到其他声音吗?” 风宁再次摇摇头:“没有。” 从兮取出刚才寻到的灰色木珠道:“风宁姑娘,你可认识这个?” 风宁立即道:“这是老夫人的链珠,老夫人昨日上午外出时,手链串绳突然断裂了,珠子洒落了一地,就在那边,距离小姐出事处不远,老夫人担心有人踩到珠子滑倒,让我们将珠子捡拾起来,我们在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很多遍,以为都捡拾干净了,怎么还有一颗,你们在哪里找见的,难道小姐不小心踩到这颗珠子才滑倒的?” 风宁神色转为黯伤,突又恍然低语:“难道昨晚老夫人也瞧见这颗珠子了,才说对不起小姐?” 从兮疑惑:“什么?” 风宁道:“昨晚老夫人赶到小姐身旁,知道小姐已经亡故,立即紧搂着小姐尸身,口里一直喊‘云儿,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直到昏厥过去。老夫人大概也看到了这颗珠子,认为是她害死小姐,才那么悲伤自责。” 从兮凝眉片刻又道:“吕尚文与吕素云关系如何?你知道吗?” 风宁:“挺好的,小姐生性活泼,虽然公子平素文静不爱说话,与小姐却能多说笑几句。” 从兮:“吕素云在府中与什么人有仇怨或者嫌隙吗?” 风宁摇头:“好像没有,小姐未出阁时,待我们都挺和善,偶有下人做错事,挺多只是呵斥几句,小姐也不记仇,过后该和善和善,该呵斥呵斥。据我所知,小姐并没特意苛待过谁。” 从兮思索片刻道:“你家有砒霜吗,这几日可有有短少?” 风宁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愣了一霎,云闲道:“从兮,你这弯转的有些猛,你认为吕家跟金辉的死有关系?” 从兮摇头:“没有,我不知要问什么了,突然想到这个,就顺口问一句,下面你们来问吧?” 风宁却认真回答道:“家里有砒霜,是买来药鼠的,恰巧有我保管。我没有发现砒霜短少,只是.我今早寻绣线时,瞅见药瓶似乎与我原来摆放的位置略有些不同。” 从兮:“嗯,你怀疑有人动过砒霜药瓶?” 风宁道:“我记得上次我是贴着箱柜木壁放置的,今日我看到药瓶与柜壁间有些许缝隙,我以为谁没告知我一声,直接取了砒霜,拿去药鼠了,可我打开药瓶,发现药粉似乎没有短少。” 从兮低眉沉思片刻,刚欲再开口,忽听到前面响起鞭炮声,抬头左右瞅望,见十几个壮汉从后面拱门转过来,一中年男子走在最前面,后面一人抱着一个两尺长宽小箱,脸带疤痕,看着有些凶狠,再后面几个魁梧汉子搬抬着两口大箱子。 风宁道:“他们是我家姑爷镖局的镖师,应是等不得姑爷,先行赶路了。” 中年男子走至从兮、简玄几人近前,向众人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继续前行离开吕家。刚走几步,突见前面奔来七八匹马,马匹狂奔乱撞,猛跑狠踢,似乎受了惊,众人见到,皆大惊失色,中年男子忙喊道:“快退开,保护好镖箱。” 随后中年男子飞跃到一匹马背上,猛勒缰绳。 简玄、曲在尘、云闲也忙足尖一点飞上马背,急拽缰绳。兰初刚站起身就被从兮拉住:“兰姐姐你会骑马吗?”兰初:“学过几天,不熟。”从兮忙道:“那你还是留下保护我和从然吧,嗯,还有风宁。”从兮话音刚落,一匹马就向他们猛冲过来,从兮几人来不及躲闪,从然吓的呆愣住,从兮急回神,一把推开从然和风宁,回头看到兰初脚踩在石桌上,来不及拔剑,用剑柄拼力挡住马头,从兮忙退到旁边向兰初喊道:“兰姐姐快退...”兰初已抵不住烈马猛力冲撞,向后飞去,撞上后面假山,摔跌下来。从兮忙奔过去查看兰初情况,兰初脸色苍白道:“无事。” 从兮忙将兰初扶起,抬头瞅见曲在尘已骑在那匹马背上,狠勒缰绳,马匹渐渐消停下来。从兮将兰初扶到假山旁一隐僻处,抬头见那些镖师也被惊马冲散开,那个抱着小镖箱的凶狠镖师站在从兮附近,双手紧紧搂抱着镖箱,一脸戒备瞅望四周。突然,一匹黑马横冲过来,凶狠镖师抱箱急退,却不慎跌倒,镖箱脱手滚落,而黑马已至近前,眼看马蹄将踏在凶狠镖师身上,从兮心理一惊,正要过去帮忙,瞥见旁边简玄飞起一脚,黑马横飞了出去,凶狠镖师平安无恙。从兮暗忖,没想到简玄的武功也这么好。凶狠镖师惊愕一霎,回神后,急欲爬起,随即又惊呼一声跌倒在地,好像脚受了伤,趴在地上,满眼急切巴望着镖箱。 简玄瞅见凶狠镖师目光,走过去捡起镖箱,刚直起身,旁边又猛冲过来一匹白马,简玄来不及闪退,心想这下定要再受伤了。从兮忽冲过来,撞搂着简玄扑向一旁,两人一起跌倒在旁边的青竹旁,简玄后背着地,皱眉痛呼一声,简玄手中箱子也脱手摔出去,撞向后面假山,跌落在地。 从兮趴在简玄身上说:“这次不仅没让你受伤,我还救了你,回去一定要告诉苍泽,我早说我是你的福星,不是克星了,他还不信?” 简玄依旧皱着眉道:“今日的事,苍泽若知晓,他或会杀了你,你先起来。” ------------ 第一卷钱袋案 29章 你想去偷? 从兮疑惑一下,没多追问,麻利爬起来,伸手抓住简玄手臂,将简玄拽起。两人回头望去,云闲已在制服那匹白马。其他受惊的马匹也全被制服住。 “啊,总镖头,屏风好像碎了。”一声惊慌声响起,从兮转头望去,那个凶狠镖师已爬挪到小镖箱旁,抱着镖箱边摇晃边慌喊。 刚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过去,拿起镖箱晃了一下,神色也立即变的惊慌,快步走到石桌旁,把箱子放在石桌上,从腰间取下钥匙,急慌开锁,掀开箱盖,伸手捏起几块翠玉,嘴里喃喃道:“碎了,真的碎了。” 中年男子慌愣半响,突然转身瞪向凶狠镖师怒道:“不是让你好好保护镖箱吗,现在怎么办,你多少命够赔的?” 凶狠镖师慌急片刻,伸手指向简玄道:“不是我,是他,是他们摔碎的。” 云闲将最后一匹马制服,悠闲走到石桌旁坐下,闲闲道:“这位老兄,有些不地道啊,人家刚刚救了你一命。” 凶狠镖师羞愧一下,又强声道:“那是两码事,玉屏风是他弄碎的,就应该他负责,不能帮我一下,玉屏风的事就赖账啊。” 从兮刚欲开口,简玄已道:“好吧,我来赔,需要多少银子?” 中年男子依然苦着脸道:“这个玉屏风值几万两银子呢,而且,也不仅是银子的事,玉屏风是舒王爷托的镖,据说他让人寻了很久才找到这块玉屏风,是我朝第一雕刻大师明风的作品,明风大师已经故去,很难再找见第二件玉屏风了,若是舒王爷怪罪下来,我们整个镖局都担不起。” 从兮听了心中一惊,简玄锁眉思索一下缓缓道:“具体要几万两银子我来赔,王爷若有怪罪,我来担责。” 从兮诧异望向简玄,却瞅见简玄嘴角有血迹流出,从兮面色大惊,急开口道:“简玄..” 简玄已闭眼昏迷,向地面栽去,从兮忙要去扶,近旁的曲在尘已急赶两步搀扶住简玄,曲在尘转头望向简玄身后,从兮也跟着转头望去,看青竹边沿有棵断竹,断竹顶端距离地面有一指长,上面沾满血迹,再望向简玄后背,也已是鲜血满背。从兮明白简玄为何说苍泽会杀了自己了,顿时惊慌起来。 曲在尘忙道:“先别急,先送简大人去医馆,云闲过来帮忙。” 曲在尘望向中年男子道:“你们在吕府多住一天,赔偿的事明日再说。” 不等中年男子搭话,云闲、曲在尘已搀扶着简玄离去,从兮、从然也忙搀扶着兰初跟上。 自然医馆前堂,从兮、兰初、曲在尘、云闲、从然五人围坐一桌,从兮坐立不安,焦等了半响,才看到何仁从后面房屋走出来,忙赶到何仁身旁,急惶惶道:“何爷爷,简玄他怎么样了?” 何仁故作嗔怪道:“我一把年纪忙了半天,你能不能先让我喘口气。” 从兮:“你不是喘着气吗,说完了再喘也一样,不差这一口气。” 何仁:“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给我泡杯茶去,喝完慢慢说。” 从兮却笑了:“这么说简玄没事了,真没事了?” 从兮大松了口气:“何爷爷,我说错话了,我现在泡茶给你赔罪,你趁空再帮兰姐姐瞧瞧,她也受伤,很重的伤。” 何仁:“你..” 从兮已经跑开,去后院泡茶了。 何仁走到桌旁,望向兰初:“手伸出来吧。” 兰初伸出右手平放在桌面上,何大夫伸出两指搭上兰初脉搏,半响道:“内伤,不算重,吃几副药,修养一段时间就无碍。”何大夫拿起笔墨,写了一个药方放到桌旁,高唤:“乐暖,合药。” 何仁又转头望向曲在尘、云闲、从然三人:“还有谁?” 从然摇头:“我们没事,我们没受伤。” 云闲却伸手右手放在何大夫面前:“我来。” 何仁搭着云闲脉搏,沉思一下道:“夜间劳累过度、肾虚火旺、精气不足,我这多的是清心寡欲,降温降火的好药,给你多开几副。”何大夫又转头望向曲在尘:“看你也差不多少,给你也来几副?” 曲在尘自若道:“多谢何大夫,在尘无事。” 云闲却哈哈大笑:“没想到何大夫也是如此妙人,来几副也好,本公子这几天好像真有些上火了。” 曲在尘略思一下道:“何大夫,昨晚吕氏天染的吕尚文夫妻可来过医馆?” 何仁:“来过,他们我认识,好像还带个侍女,昨晚有个急重病人忙活,他们在医馆多等了会,大概..尽子时才回去。” 曲在尘:“吕夫人何病?” 何仁:“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关吗?我想想,她没多大事,就是惊忧劳累动了胎气,吃几副药,放松心情,多修养几日就好了。而那个吕公子就是扭伤了脚踝,也不重,他来时已经差不多能下地走路了,我给他针灸一下,又开了几副膏药,这两日就能痊愈。” 从兮用托盘端着六杯茶过来,将托盘放到桌面上,端起一杯茶,双手恭敬递给何大夫:“何爷爷,您尝尝,这茶叶数量正合适,水温刚好吧,您慢慢喝,慢慢品。” 何仁接过茶杯,缓缓抿了一口,放下,再端起,再慢慢抿了一口,才开口道:“不错,刚好。其实吧,简大人没伤到要害,就是伤口深了些,失血多了些,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将养将养才行。” 从兮皱眉点头道:“那简玄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何仁:“他习过武,底子不错,晚间应就能醒过来。他后背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都是你弄的?” 从兮有一丝赧然:“新伤,差不多吧,旧伤是他自己...何爷爷你能看出来,简玄背上的旧伤是什么时间留下的吗?” 何大夫回想了一下:“旧伤也是新旧不一,从几年前到十多年都有吧,小简大人以前应吃过些苦头,剑伤、刀伤、鞭伤都有,不过,看样子都是些皮外伤。你们是现在把他抬回去,还是等他醒了再说,我觉得还是在我这里呆一下吧,免得你再折腾他一翻,直接将他送去阎王那边?” 从兮低眉暗忖,新旧不一,剑伤、刀伤、鞭伤都有,简玄你以前做了什么,杀手,还是一直被人追杀? 何大夫伸手在从兮眼前晃了晃:“回神了,想什么呢?” 从兮愕了一霎:“嗯?哦,等他醒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从兮望向曲在尘、云闲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等简玄醒了再回曲府。兰姐姐,你和从然也先回去吧。”兰初刚欲开口,从兮又道:“兰姐姐,你受伤了,先回去休息,不然我还要担忧你。从然,拿上药,回去尽快帮兰姐姐煎上。” 从然忙点头答应,和兰初、曲在尘、云闲离开自然医馆。 晚间戌时,从兮才回到曲府,没回自己房间,而是走到云闲门前敲了几下,直接推门进屋,云闲刚巧从屏风后转过来,青丝半湿,睡袍半松,胸颈半露,甚是妖娆,云闲散漫走至桌旁坐下,戏语道:“想看美人出浴啊,你晚了半步,明日请早。” 从兮也走至桌旁坐下,坦然随意道:“我觉得刚好,云公子此时风采更赏心悦目,令人浮想联翩。” 云闲倾身凑近从兮,豁然一笑:“说两句浮想听听?” 从兮亦倾身凑近云闲,盯着云闲面容,嫣然一笑:“我在想..舒王爷是何人,为人如何,心胸如何?” 云闲淡笑一下,正身道:“皇上的叔叔,一个闲散王爷,几乎不干涉政事,只喜收藏玉器,对损害他玉器之人并不宽容大度。” 从兮凝眉:“也就是说,他确有可能,因玉屏风被毁,而责难简玄?” 云闲点头:“是。” 从兮思虑:“那个玉屏风还能找到一个一摸一样的吗?” 云闲:“能。” 从兮眼睛一亮:“嗯,在哪?” 云闲:“曲府,姨母房中。” 从兮愣了一下,云闲又道:“明风当年与他夫人极恩爱,所以雕刻的物件也常喜欢雕刻一对一样的。今日在吕家,我仔细瞅看了两眼玉屏风碎片,与姨母房中那个确实一样,姨母房中那个玉屏风,是我家姐姐也就当今皇后送的,姨母很是喜爱,怕不会轻易售卖,更不会送给你。” 从兮望着云闲,理所当然道:“你去向曲夫人讨要呢,曲夫人总要给你几分面子吧,那玉屏风本来就是你姐给的?” 云闲淡然道:“在姨母及我父母那些人眼中,我连个败家子都不如,怕没那个面子。” 从兮思量:“曲在尘应不会拿他母亲心爱之物帮简玄,那就只有...” 从兮眼珠来回闪转,最后定在桌面上。 云闲盯着从兮目光道:“你想去偷?” 从兮:“偷的东西怎能光明正大使用?明天再去趟吕家,找那个总镖头把玉屏风碎片拿回来,再还他一个完整的玉屏风,他不就能向舒王交差了,简玄和他们镖局都能平安无事。” 云闲了然:“偷梁换柱?姨母就是把曲府翻过来,也会严查打碎玉屏风之人,找谁顶罪?” 从兮慨然:“玉屏风那么贵重,打碎它可不是小事,本姑娘一向敢作敢当,岂会连累无辜。” 云闲:“算了,姨母若知晓你打碎了她的玉屏风,即便不把你赶出去曲家,家法也够你受的,还是本公子来吧。” 从兮:“那么贵重的屏风,从你姨母那骗过来,赔补给镖局,你这么心甘情愿帮我?” 云闲无所谓道:“一个摆设而已,玉的,石的,有多少区别,你那位青梅竹马,看着不像贪污滥权之人,若能留下一个好官,也算发挥点玉屏风价值,至于姨母,她过几日应就会找到新的喜爱。” “骗诈别人东西,还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冠冕堂皇,也就你俩了。”门外传来曲在尘的声音,随后房门被推开,曲在尘右手托抱着一个黑色木匣走进来,将木匣放到桌面上。 ------------ 第一卷钱袋案 30章 又死一人,第四个? 从兮瞅一眼木匣,疑惑道:“这是?” 曲在尘:“自己打开看看。” 从兮伸手掀开箱盖,一个完整的玉屏风静静躺在箱底,从兮惊诧望向曲在尘:“给我的,为什么?” 曲在尘淡淡道:“免得你们再气晕母亲,也免得你再深夜难眠,扰我清梦。” 从兮眼珠又转闪一下,望着曲在尘开怀道:“曲二公子一片孝心感天动地,令人敬佩,为了成全你的诚心孝意,这块屏风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还有,我以后绝不做扰你清梦的事,你若是失眠了,我去何爷爷那里帮你拿安神药..。” 曲在尘瞅一眼云闲,淡淡打断:“俞嫂见你回来,已将饭菜送到你房间,一会怕要凉了。” 从兮欢颜未退道:“哦,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提到饭菜,真饿了。”从兮转头望向云闲:“我先回去了,屏风放你这里吧,明日记得带给镖局。” 云闲微笑点点头,从兮随即站起身,脚步轻快,欢跳着离去。 云闲面带玩味,盯着曲在尘戏谑道:“饭菜送的当真及时,曲二公子何时学会体贴关心别人了,你这是移情别恋,想抛弃本公子了,本公子真是好伤心...” 曲在尘未理睬云闲,转身踱步离去。 翌日清晨,从兮、曲在尘、云闲、兰初、从然、洛易六人刚坐下吃早饭,曲在凡带着郁卓匆匆走进饭厅,不等众人开口拜问,曲在凡先询问道:“在尘,今早府衙接到报案,吕家又死一人。简大人要养伤,知府大人让我去查探案情,你们昨日在吕府查问了一日,应对吕家的事熟悉些,你今日随我一起去吕家吧?” 众人皆诧异不已,曲在尘道:“死者是谁?” 曲在凡:“严邻,据说是被他自己的佩刀刺死的,吕家人说严邻死在吕素云灵堂内,像是为吕素云殉情,我已让梁仵作先赶去验尸了。” 曲在尘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云闲道:“有意思,我也去。” 从兮道:“我也去,兰姐姐你今天就不要去,在家里好好养伤,让从然在家陪你。” 兰初犹疑了一下,点头道:“好。” 曲在凡、曲在尘、云闲、从兮、郁卓一起坐上马车,洛易与曲在凡亲随并肩坐在车外,驶去吕家。 云闲抱着装有玉屏风的木匣顽笑道:“从余珍珍开始,一晚上死一人,徐知府快坐不住了吧?” 曲在凡叹气道:“是,今晚若再死一人,知府大人或能焦忧的亲自验尸。你们查到什么?” 从兮望向郁卓:“郁卓,你和苍泽昨天可有查到,前晚何人去过金辉家中?” 郁卓摇头道:“没有,凶手应是趁深夜街上无人,悄悄进入金辉家的,可左右邻舍都说,晚上没听到金辉家有敲门声,也没有查到院墙上有攀爬痕迹,所以我们觉得凶手要么会武功,用轻功飞跃进院中,要么金辉为了等凶手没有锁门,凶手来到金辉家门外,直接推门进入金辉家中。” 从兮凝眉道:“若如此,金辉这边就难查下去了。余珍珍这边呢,洛易查到什么吗?”从兮望向曲在尘。 曲在尘微摇头:“也没,余珍珍从常家到茗香斋,再从茗香斋到常家,一路上,都有人见过她,她没在途中做任何停留,也没人见她与其他人搭话,她在茗香斋选购胭脂时,身边也都是女子,没见她与什么男子答言,没查出异常。” 从兮皱眉:“怎么会?按我们先前的推测,她应该就在购买胭脂途中遇到了孩子生父?” 曲在凡:“或许你们推测错了,常安就是真凶。” 从兮思索道:“先前的推测,是依据余珍珍被害前的心性言行,还有找到的证据推断出来的,并非凭空猜测,应该没错啊?” 曲在尘道:“也不一定是我们推断错了,或者余珍珍在购买胭脂的路途中,只是与孩子父亲说了一两句话,并没有多交谈,随即便分开了,别人并未留意到,洛易自查探不出那人身份。” 从兮思索道:“若是这样,找出那人就不容易了,看来要想想其他法子。” 曲在尘:“我已经让洛易派人追查五个月前余珍珍动止行迹,或许能找到他。” 从兮点点头:“希望能发现些线索吧,不然,常安就危险了。哦,对了,昨日吕家那些马是怎么回事,因为鞭炮受了惊?难道有人为了阻止我们查案,想借惊马谋害我们?” 曲在尘:“马匹是那些镖师走票带来的,有两个六七岁的孩童顽劣,将一串鞭炮点燃,扔进了马厩,才惊了马匹,那孩童是吕家仆从的两个孩子,我让洛易查探过,并没发现可疑之处,昨日之事,应只是一场意外。” 从兮:“哦,昨日梁仵作查验吕素云尸首,他说吕素云死因是什么,你知道吗?” 曲在尘:“额骨碎裂而亡。” 从兮思索道:“额骨碎裂?就是说,吕素云真是撞在假山上,撞裂头骨而亡?地上的木珠,假山上血迹,再加现场无外人在场,及梁仵作验尸结果,官府都能断吕素云意外死亡吧?可风宁看到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当真是风宁眼花了?” 云闲:“吕素云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一下,扑撞上旁边假山,看上去也像自己不慎滑倒,丢了性命。或许风宁姑娘并没看错,那个黑影就是推倒吕素云之人。而严邻昨日虽是悲痛,却没看出他有轻生之念,应不会自杀。或许.严邻的死与那个黑影也有关,严邻或许察觉到了什么,被那黑影灭了口?” 曲在尘点头:“是有这个可能,到吕府查探一翻才能知更多线索。” 从兮、曲在尘、曲在凡、云闲几人到了吕家,直接走进吕家灵堂,一眼瞅见,严邻尸首侧身躺倒在吕素云棺椁旁,严邻前腹插着一把刀,从兮几人昨日见过,是严邻自己的佩刀。梁仵作正在验看严邻尸首,众人查看一圈,灵堂内规规整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梁仵作站起身,向曲在凡施礼道:“曲大人,据卑职查验,死者就是在这里遇害的,死亡时辰大概是子时,死者是腹部中刀而亡,刀口上深下斜,是从下至上,平斜插入,符合双手握刀自刺腹部的特征,死者身上没有其他新伤,左手浸满血迹,右手只有大拇指沾有血迹。” 曲在尘听到,走到严邻身旁,蹲下仔细查看严邻双手,曲在凡道:“发现了什么?” 曲在尘摇头:“现在还不确定,这里没有打斗痕迹,严邻身手不弱,如果他不是自尽,杀他的人要么武艺高他太多,严邻来不及还手就被对方打昏或直接杀了。要么是严邻熟悉却绝没料到会杀他之人,严邻丝毫没有防备,才没来得及的还手。我们先去镖师那边查问一下吧。” 云闲道:“也好,这个箱子还不轻呢,对了,我干嘛一直抱着啊,洛易,过来,该轮到你了。”云闲把箱子抛给洛易。 曲在尘、曲在凡、从兮、云闲、洛易、孟轩几人刚走进镖师住的院子,昨天见到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镖师从屋内快步迎出来,中年男子边躬身施礼边恭敬道:“见过云公子,见过曲二公子,见过二少夫人,在下昨天眼拙,不识泰山真容,失敬了。” 云闲悠闲道:“你没眼拙,昨天是我们几人,今天还是,还没脱胎换骨羽化成仙呢,咱们就坐在外面聊吧,亮堂。”云闲看到院中有个石桌,旁边围摆着几个石凳。 中年男子忙道:“好,好,几位请,王力,赶快去泡茶。” 曲在凡、曲在尘、从兮、云闲在石桌旁坐下,洛易将木匣放到桌面上,云闲伸手掀开匣盖,望向中年男子道:“这个是赔你们的,验验货吧?” 中年男子盯瞅玉屏风半响,讶然惊愣片刻,抬头扫视着云闲几人没敢动。 云闲淡淡道:“这是昨天那位简大人赔给你们的,你们昨日不是理直气壮,高言大语,要人家赔你们玉屏风吗?我们简大人说到做到,仔细瞧瞧,这玉屏风与你们原来那副是否一摸一样?” 中年男子露出一丝赧愧:“其实.我知道昨天也不全怪简..” 云闲打断道:“玉屏风已经替你们找到,其他无用的话不必多说了,如果可以,你和你那些镖师兄弟以后试试敢作敢当的滋味吧。” 中年男子更加羞愧,忙点头道:“是,是,谢谢云公子,谢谢各位。” 云闲望了一眼曲在凡道:“这位是槿州同知曲大人,严邻之死,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请老兄如实回答。” 中年男子忙抬手躬身施礼道:“小人陈飞,见过曲大人。” 曲在凡点头道:“陈飞,你是票局总镖头?” 严邻点头:“是。” 曲在凡:“严邻是镖局副总镖头,你与他应该非常熟识吧?” 陈飞再点头:“是,我们家中长辈也都是镖局中人,我与严邻自幼相识,也多次一起走镖,算比较熟识。” 曲在凡:“以他的性情,你觉得他会殉情吗?” 陈飞脱口道:“不会,他即便想殉情也不会现在殉。” ------------ 第一卷钱袋案 31章 为何假扮我儿媳? 曲在凡忙问:“为什么?” 陈飞道:“素云走后,他这两日确实痛不欲生,但我们经常走镖,也是见惯生死之人,我认为他还受得住。昨晚我到灵堂和他聊了几句,他情绪已经缓和了些,更没有求死之心。 严邻这个人很重义气,昨晚他知道玉屏风碎了,说简大人是为了帮他查素云的死因,才随他来到吕家,不能让简大人一人担过。若将来舒王爷怪罪,就由他担下所有责任,这样镖局和简大人都能无事,反正他现在无牵无挂,也不怕连累家人,他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自杀殉情?” 曲在凡道:“无牵无挂,严邻没有其他家人?” 陈飞道:“严邻母亲去世的早,他父亲两年前走镖的时候也走了,严邻没有兄弟姐妹。”陈飞顿了一下道:“哎,素云人长的漂亮,家中又是富商,她不顾吕夫人反对,执意嫁给严邻,我们还以为是严邻前辈子积的福分,没想到他们夫妻是这个下场。” 曲在凡:“吕素云与严邻是如何相识的,吕夫人为何反对?” 陈飞道:“吕老夫人也是出身我们镖局,她有次带着素云回去探亲,素云就认识了严邻,两人一见钟情。吕老夫人虽说出身镖局,可她现在是槿州富商,想要给女儿找个门当户对人家,也担心走镖危险,让自己女儿整日担忧受苦,因此,当初坚决不同意素云嫁给严邻。可素云性子坚毅刚烈,不顾吕老夫人反对,自己从家里偷偷跑出去,和严邻私下成了亲,吕老夫人也只能接受了。” 曲在尘突然插口道:“吕老夫人出身镖局,应学过武艺吧?” 陈飞点头:“是,我们镖局出生的孩子,不分男女,大都自小就学武。” 曲在凡道:“严邻与你们镖局中人,特别现在住在吕家的镖师可有仇怨?” 陈飞思想了一下,摇头道:“偶有意见不合,争执几句,但大家都没记仇,过后一样是兄弟。据我所知,严邻没与谁结大的仇怨。 曲在凡:“昨晚子时你在哪里?” 陈飞:“在自己房里坐着。” 曲在凡:“子时,还没入睡?” 陈飞:“昨日玉屏风被毁,我们担忧舒王怪罪,焦躁烦闷,一直睡不着。曲大人,你在怀疑我杀了严邻?大人,我跟严邻既是朋友也是兄弟,我与他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他。更何况,严邻说了玉屏风被毁一事,将来舒王若怪罪有他担着,我昨晚私心琢磨,舒王爷和那个简大人我们镖局怕都得罪不起,实在不行,玉屏风的事就让严邻全担下算了,舒王面前,即便票局不能完全然脱罪,也能少受些惩罚,我不会杀他的。” 曲在凡:“你别多心,我只是循例一问,既然你昨晚一直没睡,可有听到其他人出去过?” 陈飞摇摇头道:“没有。” 曲在凡:“严邻昨晚一直在灵堂?” 陈飞道:“是,昨天府衙仵作离开后,他就一直待在灵堂,说要多陪陪素云。” 曲在凡觉得无甚可问,转头望向曲在尘几人,见曲在尘正凝眉深思,片刻后,曲在尘望向陈飞道:“你房中可有纸笔,借用一下?” 陈飞忙点点头:“有,我去拿。” 晚间亥时,吕夫人挺着肚子,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兜帽遮头,从卧房悄步走出,轻轻合上房门,向外走去。刚行至假山石道旁,听到身后轻微响动,刚转头回望,后肩被人猛推一下,身子猛向假山撞去,眼看脑袋欲撞上假山,旁边忽又闪出一人影,急伸手拉抱住吕夫人,人影脚尖一瞪假山,两人飞跃而起,一起落回石道上。 假山后随即亮光闪动,云闲、洛易、郁卓举着火把,自假山后面绕出,火光闪动间,吕老夫人瞅清吕夫人面容,不由惊诧道:“怎么是你?你是谁,为何要假扮我儿媳?你是曲二公子?” 曲在尘还搂扶着从兮没有松手,望着从兮目光,略带责备道:“没事吧?不是让你觉察到吕老夫人出手立即闪开吗?” 假扮吕夫人的从兮推开曲在尘手臂,站稳身淡定道:“我也要有机会闪开啊,吕老夫人武艺不俗,我察觉异常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这次谢了。” 此刻,吕尚文、吕夫人、风宁也从后面拱门走过来,待三人走近,吕老夫人瞪着吕尚文怒道:“逆子,你与他们合谋骗我,今晚是你们故意设局,引我出来的?” 吕尚文惊诧道:“母亲,我们并不知怎么回事,曲二公子、二少夫人说有人要害友琴和我们的孩子,只要今晚曲二少夫人扮成友琴的模样,从我们房中走出来,就能引出凶徒。我们想着,事情简便,不管真假,试试也无妨,所以听从了曲二公子、二少夫人的建议。曲家二少夫人说您悲痛伤心,她并没有十分把握引出真凶,事前尽量不要惊扰您,让我们等事情确定了再告知你,我们觉得二少夫人说的在理,便没将此事禀知母亲,只是.母亲为何在这里...” 吕尚文忽想到什么,面色大变,转头望向曲在尘、从兮道:“曲二公子,二少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我母亲怎会谋害友琴?” 曲在尘依然未言,望向前面,曲在凡带着捕快,举着火把向他们这边走来。 待曲在凡几人走近,从兮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吕夫人有身孕,不易久站,还是到那边石凳上坐着说吧。” 从兮径直走向石桌,曲在凡、曲在尘、云闲随后跟上,吕老夫人迟疑了一下也跟过去了,吕尚文扶着吕夫人慢慢走到石凳旁,吕夫人气色不太好,没有推迟,在石凳上落座,云闲将火把交给一个捕快,也闲悠悠坐下,其他人都站着没坐,从兮望向吕老夫人,先开口道:“吕老夫人,说说吧,你为何要杀我,或者说你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儿媳?” 吕夫人脸带怒意,闭口不言。 从兮不在意,淡然一笑道:“好吧,自古讲究个先来后到,礼尚往来。我先说说我们为何知晓你今晚会动手杀人吧,你下午在房中捡到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今晚子时,老地方不见不散。’那个纸条是我们家洛易公子趁人不备,偷偷放入你房间的。” 吕老夫人听到,又惊又怒瞪着从兮。 从兮没理会吕老夫人目光,继续道:“你捡到纸条,以为吕夫人今天给你送饭时,不慎遗落的,想着今晚吕夫人又要与人私会,便怒火中烧。再加,你本有杀她之意。因此,今晚定会跟踪吕夫人,寻找杀她的机会。如果吕夫人三更半夜死在外面,难免引邻里非议,有损吕家清誉。所以,最好还是让她在家里出点意外,就像吕素云一样,是吧?” 吕老夫人面色由怒转悲,满眼痛悔愧疚。吕尚文、吕夫人、风宁三人听到从兮的话,皆觉不可思议,目瞪口呆望向吕老夫人。 吕夫人神色大变,惊颤着声音道:“本有杀我之意?母亲,曲二少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您当真想杀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让母亲如此痛恨我,我还怀着尚文的孩子呢?” 吕老夫人怒瞪着吕夫人道:“你还有脸质问我,你自己做过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自己不知道吗?” 吕夫人疑惑,理直气壮,高声道:“友琴自问没做过任何愧对吕家之事,母亲认为儿媳做错了什么,不妨直说?” 吕老夫人却低下眼,闭口不再言。 从兮缓缓道:“吕老夫人,你不愿道出原由,是怕说出吕夫人所为之事,有辱吕家门庭,有伤吕公子体面吧?可是你今晚杀人未遂有目共睹,公堂之上即便不是死罪也要发配边疆。你走之后,吕公子似不善经商,那吕氏天染就要有吕夫人接手了,日后,吕夫人还会将吕氏天染交给她的孩子,不知那时吕氏天染是否要换个姓氏?” 吕老夫人瞪了从兮一眼,迟疑一下,瞪向吕夫人道:“你个无耻荡妇,还敢恬不知耻,说自己怀着尚文的孩子,孩子是尚文的吗,是吕家的吗?三天前,尚文扭伤脚踝那晚,你出去做什么去了?” 吕夫人听到,身子轰然瘫软,吕尚文亦面色惊骇,双腿不住颤抖,吕老夫人更加鄙夷道:“尚文,即便母亲不能帮你杀了她,你也要立即休了这个淫妇,当初真是瞎了眼,竟让你娶这荡妇进吕家大门。” 吕尚文面色惨白,慌颤着嘴唇,还未开口,从兮已抢先道:“休妻要有证据,吕老夫人,你有何证据证明吕夫人与人私通?” 吕老夫人道:“怀梅巷左边第二家就是她那奸夫,我那夜起身去茅房,刚好瞅见这淫妇从后门偷偷溜出吕家,便悄悄跟上她。她径直到那男子家中,我还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话,你们可以抓那奸夫来对质。” 从兮听到吕老夫人的话,松口气道:“抓不到了,那男子名叫金辉,已经被人用砒霜毒死了。” 吕老夫人诧异不解,望向从兮,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道:“吕老夫人的话,足以证明吕夫人那晚确实去了金辉家,既然整过案情是你看破的,你来为吕家几人解谜吧,本姑娘可不喜贪人之功。” 从兮说完坐到石桌上旁,抬臂支脸,静听书戏。 ------------ 第一卷钱袋案 32章 最惨痛者..莫过老夫人 曲在尘扫视一眼吕老夫人、吕尚文、吕夫人,不由暗叹口气,虽有一丝不忍,却依然平静开口道:“其实最近四桩命案,余珍珍被人闷死家中,随后第二夜金辉被人用砒霜毒死在家中,第三夜吕素云撞破脑骨而亡,第四夜严邻中刀而亡,乃是因果相应,环环相扣的四桩案子。后三桩命案,皆因第一桩余珍珍之死而起。” 吕老夫人、吕尚文、吕夫人三人听到,都似有所动,也都更为不解,皆睁大双眼,极惶惧又极好奇,盯瞅着曲在尘。 曲在尘瞅了风宁一眼道:“我看破整件事脉络,是因风宁姑娘的一句话。” 风宁听到,惊诧不已,抬眼碰到曲在尘目光,莫铭羞赧低下头。 曲在尘继续道:“风宁姑娘昨日说,她房中的砒霜药瓶似乎被人动过,我昨晚派人找风宁姑娘讨借那个药瓶,回来查验得知,药瓶中装的已不是砒霜,而是面粉,有人调换了砒霜。 那么是谁调换走了砒霜,作何用途?若是药鼠药猫,不需要偷偷摸摸,最有可能是用来杀人,我随即就想到了金辉之死。那么吕家又是谁调换走的砒霜?风宁姑娘说吕家仆从若需药鼠可以直接找她取药,而砒霜是用来药了鼠,还是杀了人就很难查证了。所有吕家仆从即便想用砒霜杀人,也可以假说药鼠所用,直接找风宁姑娘讨要砒霜,不必如此费力遮掩。 而吕家主人就不一样了,吕家主人平素不会管药鼠药猫的小事,突然向风宁讨要砒霜,难免引人疑心。去药店购买砒霜需要留下姓名,走街游医又不是随时能遇到,何况本存有杀人之心,更是心虚,因此,想出偷梁换柱之计,也不足为奇。而金辉住处,有他向别人勒索的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一个仆从能随便拿出的,所以,我推断,吕家主人最可能调换了砒霜,拿去毒杀了金辉。只是不知具体何人所为? 我们先前推断,金辉之所以被杀,是因他看到了杀死余珍珍的真凶,想勒索凶手诈取银钱,反而被真凶灭口。依余珍珍生前言行举止推断,杀害余珍珍的真凶,极可能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所以我第一个想到人是吕尚文。可金辉死前那晚,吕尚文扭伤了脚踝,我向何大夫确认过,刚扭伤那晚,吕尚文走路会拐瘸疼痛,坚持行路,未必能挨到金辉家。而何大夫还说,吕夫人第二日晚上因惊忧劳累,动了胎气才去看医。吕家也算大户,家中衣食无忧,仆从众多,是何活计让怀有身孕的吕夫人劳累?又是何事让她惊忧?我随即想到,吕家距离金辉家有段路程,若吕夫人半夜一人偷偷从后门出去,步行至金辉家,然后投毒杀了金辉,再步行返回吕家,那么她的劳累惊忧就解释的通了。 这些本只是我的推断,刚吕老夫人的话已证实,吕夫人当晚的确去过金辉家。”曲在尘望向脸色苍白的吕夫人道:“吕夫人,吕家砒霜被调换,你当晚出现在金辉家,第二天金辉砒霜中毒而死,凭这些官府已可将你定罪。” 吕夫人脸色更加煞白,手紧攥衣裙,身子瘫靠着石桌才没有倒下。 吕老夫人来回瞅望着吕尚文、吕夫人,似有极大疑惑,犹豫一下,并未开口询问,又转头望向曲在尘。 曲在尘继续道:“可吕夫人为何要毒杀金辉?先前我们推断,金辉看见杀害余珍珍的真凶才被灭口,可吕夫人已有六个月身孕,我向吕家仆从确认过,吕夫人并不会武艺,如何杀的了余珍珍,更别说杀了余珍珍后,还搬动余珍珍尸体,将她吊在房梁上?我们也推断,杀害余珍珍的真凶,极可能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所以,我推测吕夫人是帮人灭口,替他的丈夫吕尚文灭金辉之口...” “你血口喷人,尚文一向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怎么会去杀人,更不会跟那个余珍珍有瓜葛,谁不知道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尚文一向洁身自好,怎会与她有关系,曲二公子,我知道你家大势大,也不能随意欺辱我们这些小民吧?”吕老夫人暴怒道。 曲在尘望着吕老夫人平静道:“吕老夫人若有异议,公堂之上自有你申辩的机会,此刻先听听在尘推论又何妨,你不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吗?毕竟这一连串命案惨剧,最惨痛者莫过老夫人。” 吕老夫人听出曲在尘意有所指,目颤绝痛,再说不出话。 曲在尘望向吕尚文继续:“我推测吕尚文就是杀害余珍珍的凶手,派人向吕家仆从打问,余珍珍被害当天吕尚文所穿衣服,吕家仆从皆言,吕尚文那日穿了件深棕色衣袍,可惜我们并没在吕尚文衣柜,或者说吕家找见那件衣袍,据风宁姑娘说,余珍珍被杀的第二日,她在你们房中嗅到过焦烧的气味,你把衣衫烧掉了吧,吕公子行事当真谨慎?” 吕尚文脸色惨白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没有杀那个余珍珍,我根本不认识她。” 曲在尘不以为意道:“即便我们找到你那件棕色外袍,寻见上面的划痕,因余珍珍指甲中,并没有你衣衫上的丝线残留,官府也不能因此定你的罪,这个你自己也清楚吧?你烧毁那件外袍,只是自己心虚惶惧而已。可你忘记一件事,你当晚穿过常家在修建房屋的槽基,进入常家院落的。常家为防白蚁,在槽基上洒了不少药粉,是自然医馆何大夫独配的。而你烧毁衣衫,却没有烧掉靴子,凑巧,这两天你也没有再穿那双靴子,靴底还有不少药粉残留,吕公子若说不出鞋子在哪里沾染上那些药粉,那便是杀害余珍珍的证据。” 吕尚文:“你少唬我,我没看到靴底沾有药粉?” 曲在尘:“药粉是土色的,有丝甜药味,何大夫说这样才容易迷惑白蚁,有效毒杀白蚁,他给药粉起个名字,叫真假难辨,你那双靴子我已派人取到,拿去给府衙验仵作查验了。” 吕尚文目绝望,双手忍不住颤抖。 曲在尘平淡继续道:“再说说吕素云被害的案子,吕素云身亡之处,路面有滑痕,地上有木珠,假山有血迹,吕素云是头骨碎裂而亡,而吕素云头部伤口形状与假山血迹处形状吻合,确像她自己不慎踩到珠子,滑倒前扑,头部撞上假山而亡。可还有一种情况,也会让她脚下一滑,撞上假山,就是她被人从后面猛推了一下。” 吕老夫人听到,身子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颤起来。 曲在尘微有不忍,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风宁姑娘说,吕素云出事时,她在假山对面的荷花池旁,她听到吕素云惊喊声,寻声望去,似乎看到不远处拱门边,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如果吕素云是被那个黑影推了一把,才撞上假山,那么这个黑影是谁,是谁要杀害吕素云?当时吕素云侍女及镖局的人都还在吕家门外,他们听到吕素云惊喊声,才一起赶过来,自然不会是镖局的人杀了吕素云。吕府中并没丢失任何财物,也没发现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因此,那个黑影应是吕家的人,我随即想到一个言行异常的吕家人。”曲在尘望向吕老夫人:“那人就是吕老夫人。” 吕尚文、吕夫人、风宁惊愕望向吕老夫人,吕尚文、吕夫人太过惊骇,似乎都忘了自身的恐惧,吕老夫人紧攥着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曲在尘继续道:“风宁姑娘说,吕老夫人赶到吕素云身旁,得知吕素云已亡,紧抱着吕素云一直说对不起。可是吕老夫人为何要对吕素云说对不起?风宁姑娘猜测,吕老夫人应瞅见了吕素云尸首旁的木珠,以为吕素云踩到木珠,才不慎摔倒而亡,因那木珠是白日吕老夫人手链线绳断开,散落地面的,吕老夫人因此认为自己无意害死了女儿,才紧搂着吕素云连声说对不起。 若那木珠当真是吕老夫人无意散落地上,若那晚吕老夫人当真瞅见吕素云尸首旁的木珠,这样推测也合乎情理。可若吕素云当真踩到木珠滑到,那么,那木珠被吕素云鞋底划拨,定会远离吕素云身体,我们也是在吕素云亡故处,一米远处发现木珠的,即便当时严邻他们举着火把,也难以一眼瞅见远处地面上的灰褐色木珠吧?而吕老夫人刚得知女儿意外身亡,慌乱悲痛,只会关注吕素云,不会先关心地面上是否有一个珠子吧?若吕老夫人没瞅见地面上的灰褐木珠,又为何一直对吕素云说对不起?她对不起吕素云的是什么? 我当时就猜测,难道吕老夫人就是那个黑影,是她推了吕素云一把,才造成吕素云一尸两命。风宁姑娘还说,吕素云惊喊时她是蹲在荷花池旁,她听到惊喊声,随即站起身,那黑影已在拱门处,吕素云出事处距离拱门有十多米,这么短的时间,寻常人很难这么快到达拱门,除非那人学过武艺。今日陈飞总镖头提过,吕老夫人出身镖局,学过武艺,就更加确证我的推测了。 可吕老夫人又为何杀害自己的亲手女儿?据陈飞,及严邻生前所言,吕老夫人以前虽不同意吕素云嫁给严邻,她们母女曾反目争吵多次,但现在吕老夫人已慢慢接受严邻,再加吕老夫人一向宠溺吕素云,她们母女关系已恢复如初。吕素云急着一人回吕家,想早些见到吕老夫人,给吕老夫人一个惊喜,便知她们母女关系很是亲密。所以,吕老夫人没有杀害吕素云的理由。况且,就算吕老夫人因某种原因,对自己女儿起了杀心,应也不会抱着吕素云尸首连声说不起,引别人猜疑,以至悲痛到昏厥过去。 因此,我推测,吕老夫人杀害吕素云,应是无心之举。或许说,吕老夫人有心杀人,却无意错杀了自己亲生女儿,那么吕老夫人那夜想杀的人又是谁?当夜天黑,为何吕老夫人不辨认清楚所杀之人身份,就动手杀人?” ------------ 第一卷钱袋案 33章 真相就是? 杀人之事非同小可,吕老夫人既然出手行凶,应不是没辨认清楚对方身份,而是她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可天黑月暗,难辨人脸面目,她如何确定想杀之人身份的?我随即想到,看不清人面,可能辨出身形。若吕老夫人想杀之人身形有明显特征,即便月光暗淡,也足以让她确认对方身份了,而吕素云明显的特征.就是她有六个月身孕,肚腹显眼。而与吕素云有相同特征,又与吕家有关联之人,便是吕夫人了。 当晚吕夫人与吕公子出门去了医馆,暗淡月光下,吕老夫人在院中瞧见吕素云,以为是吕夫人从医馆回来。吕老夫人见前后无人,机会难得,应没多加思虑,吕公子与侍女为何没与吕夫人一起回府?便决然动手杀人,却决然没料到,她所杀之人并非吕夫人,而是突然回娘家,要给自己惊喜的亲生女儿。” 吕老夫人再无力站稳,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众人望着吕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既觉吕老夫人可恨,更觉她可怜,吕尚文、吕夫人望着吕老夫人呆愣住,面色痴痴木木,不知如何反应。 待吕老夫人缓和一些,曲在尘继续:“可吕老夫人又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儿媳,就算他们婆媳不和,吕老夫人也不至于杀害自己孙子吧?除非..吕老夫人认为吕夫人腹中孩子不是吕家骨肉。而吕老夫人此刻动手杀人,说明她应最近刚起的杀心,应是吕夫人最近的某些行为,让吕老夫人认为她与外人私通。我随即想到,吕夫人深夜单独到金辉家送银子,若被吕老夫人察觉,跟踪而去,吕老夫人或会误以为吕夫人与金辉私通,甚而怀疑孩子也是金辉的。吕老夫人怒恨致极,又顾惜吕家颜面名声,不敢拆穿张扬,便暗中对吕夫人起了杀心,欲在家中寻机杀吕夫人。白天的珠串是吕老夫人故意扯断的,就是为了让吕夫人的死更像意外。” 曲在尘顿了一下道:“不过,以上种种皆是我的推断,并不能确定就是事实,而且就算是事实,我们既没有吕夫人去过金辉家的证据,也没有吕老夫人杀害吕素云的证据,所以今天设此一局。吕老夫人若不知吕夫人与人私通事,白天见到纸条,即便猜到是吕夫人遗落的,也只会先跟踪吕夫人,查探清楚事情真相。若如先前推断,吕老夫人已认定吕夫人与人私通,动了杀心,还因此误杀了自己的女儿,怒上加怒,痛上加痛,若有机会,吕老夫人绝不会再让吕夫人活命,今夜她定会再次动手杀害吕夫人。 吕老夫人今晚的举动,及她开始的一席话,已证明我推断无误。这一连串谋杀案的真相就是,吕尚文杀了余珍珍,被金辉凑巧看到,金辉向吕尚文勒索银钱,吕夫人帮丈夫灭口杀了金辉,吕老夫人却误会吕夫人与金辉私通,欲杀吕夫人时,误杀了吕素云。” 曲在尘瞅一眼目光呆滞的吕夫人,顿了一下道:“吕夫人,我有些好奇,你当时与金辉说了什么,让吕老夫人误会至此?” 吕夫人身形僵呆木滞,半响才缓缓开口道:“金辉要求一千两银子,可我们房中没那么多现银,我只带了二百两,金辉问我怎么只有这点银子,我哄他说我们一时凑不出一千两,我明天一定再亲自登门,把剩余的银子给他送来。我让他先把两百两收好,趁他转身存放银子时,偷偷将砒霜洒入了茶壶中。金辉返回,竟想对我动手动脚,我为了脱身就哄他说.说我现在有了身孕.终是不便,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常来他家中寻他。” 曲在尘不觉叹口气,原来如此,曲在尘顿了一下望向吕老夫人道:“吕老夫人,你杀严邻,是因为对吕素云的愧疚,为了补偿吕素云,让严邻到下面陪她,是吗?” 吕老夫人无力喃喃道:“是,你怎么猜到严邻是我杀的?” 曲在尘:“你杀严邻时,虽然故意做出严邻殉情自裁的样子,但据我们先前与严邻接触了解,及陈飞对严邻的描述,严邻此时应不会自杀。他极可能是被人谋杀的,然后真凶又伪装成严邻自尽的样子。严邻左手满手血迹,右手却只有大拇指沾有血迹。当时我就觉奇怪,如果严邻突然中刀,他或者双手捂住伤口倒下,双手都会沾满血迹。或者左手捂着伤口倒下,左手会沾满血迹,可右手应不会有血迹。亦或者他左手先捂住伤口,右手覆盖在左手上,右手上的血迹便会少些,可右手其他地方应也会染上血迹,不会只有右手大拇指沾染血迹。我就猜想,或是严邻左手捂着伤口倒地,凶手就在前面,他已无力喊叫,他最后会做什么?凶手若站在他右侧,他临死前让右手染上自己血迹,再碰触杀他真凶,留下临死证言,并非没有可能? 灵堂无打斗痕迹,我们推测,杀害严邻的凶手,极有可能是严邻熟悉,却决未料到会杀他之人。陈飞他们还指望严邻替镖局担过,而且他们与严邻一路同行,要杀严邻有的是机会,不一定非要在吕家,在官府查案时动手。因此,杀害严邻的真凶应是吕家人。吕家虽无人与严邻有仇怨,但吕老夫人杀死自己女儿,定对吕素云愧疚之极,吕老夫人会做些什么补偿吕素云呢,就是把她最在意的东西送给她吧?吕素云不顾一切嫁给严邻,吕老夫人怎舍得让自己女儿一人走黄泉路?因此,吕老夫人杀害严邻,不是因为仇恨严邻,而是让严邻入地府陪伴吕素云。 本来,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连推断都谈不上,可刚才吕老夫人跌坐地上时,我瞅见你裙摆里层隐现血迹,便确定我的推断了,你裙摆上的血迹就是严邻临死前染抹上的吧?” 吕老夫人低眼瞅一眼自己裙摆,僵僵道:“我吕家这是要灭门了吗?我们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曲在尘没有回答,吕老夫人应也不指望别人能给她答案。 从兮却不由叹气道:“不尽然吧,并不一定是上辈子的错,吕老夫人,你对吕夫人动手时,可曾想过,无论如何,她腹中孩子都是无辜的,即便吕家再容不得吕夫人,直接寻理由休了她不好吗?为何一定要杀人?” 吕老夫人低头不言。 从兮又望向吕尚文道:“吕尚文,你为何要杀害余珍珍,她腹中孩子可是你的骨肉?” 吕尚文长呼出一口气,惨然中带着一丝释然道:“五个月前的一日傍晚,我有事去齐如源外宅寻齐如源,可齐如源不在,只有余珍珍在井旁提着水桶打水。余珍珍说照顾她的刘嫂有事请假了,院中只剩她一人,她平时没做过家务,力薄气弱,难以提水,问我能不能帮她打几桶水。我就答应了,后来她又说她做好了饭菜,一个人吃饭挺孤单,问我能不能陪她喝几杯,我当时也不知如何想的也答应了。然后多喝了几杯就..就第二天才走,余珍珍那时一心盼齐如源娶她,后来也再没找过我。 直到两个月前,她被齐家赶了出去。她找到我,说她怀了我的孩子,要我娶她。我推脱说孩子不一定是我的,母亲也不会同意我娶她,她就说等孩子出生,就让我和孩子滴血验亲,如果我是孩子生父,就让我娶她做侍妾,我当时敷衍同意了。 可是几天前我路过茗香斋,进去帮友琴选买胭脂水粉,出来时在门前迎面碰到了余珍珍。余珍珍看到我,走近两步,低声说让我晚上去找她,我若不去,她就把我和她的事传遍槿州。她说完直接进了茗香斋,我这人顾颜面,母亲又最在意吕家名声,我担心她真将我们的事张扬出去,所以忐忑半宿还是去了。 我到了常家,看到一间卧房亮着灯光,想着应就是余珍珍房间了,便直接推门进去。余珍珍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张纸,说她担心我不守诺,让我签一份契约,她才放心,我接过阅看一遍,她竟写下,如果将来证实我是孩子生父,让我休了友琴娶她为正妻,我若违约,必须分一半家产给她。 我自然不肯,母亲也断然不会同意,我想与她商议,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说如果我不签下契约,她就高喊大叫,说我三更半夜翻墙破门,非礼她一个孕妇。我很是慌急怒恨,抓起床边一个棉枕压在她脸上,狠狠将她按在了床上,等我冷静下来,发现..她已经死了。 我当时怕急了,抓起落在床边的契约要走,却无意瞥见余珍珍断裂的指甲里有几根丝线。我扭头查看外袍左肩,上面有脱线划痕。我怕官府顺藤摸瓜查到我,紧忙从余珍珍指甲中抽出丝线。抽取丝线时,我灵机一动,觉得可以依样嫁祸常家人。有了凶手,我就不用担忧官府查到我了。我进常家院子时,瞅见外面晾着衣衫,就悄悄走到院中,借着月光,辨出一件男子外袍,拿回床沿边,将余珍珍的断甲按在衣衫上,狠划两下,余珍珍指甲便留有两根那件衣衫丝线。我又将衣服原样晾晒到院中,本想快速离去,又忽想到,常家人若杀了人,这么大明大敞的放着尸体,似乎不太合理,容易让人起疑。就又回屋将余珍珍吊了起来,希望别人以为常家人杀了余珍珍,又故意伪装成余珍珍自缢,以做遮掩。 我以为已经天衣无缝,我可以逃脱杀人罪了,心中还有些窃喜。谁知我刚走到青竹巷口,旁边突然冒出一年轻男子,瞅着我贼笑说‘吕公子,我刚看到你杀人了,不想抵命,明天送一千两银子到怀梅巷左边第二家,我若收不得银子,你就等着为那小美人抵命吧。’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我惊惶无措半响,只能先回家了。 我在家中惶惶不安一夜,觉得一千两银子恐怕只是个开始,那人可能是个无底洞。而且,一担他将杀人的事说破,我依然要抵命,所以决定将他灭口。我趁风宁不在房中时,偷偷用面粉换了些砒霜,想趁夜去那人家时,偷偷下毒杀了他。谁知晚间出门时,不小心绊到门槛,扭伤了脚踝,脚一挨地就通的不行。友琴见我又是烧衣,又是惶恐,还要拿着银子出去,执意问我原由,我拗不过她,便说了实话。友琴惊慌犹豫半响,说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没了父亲,她到金辉家中下毒,替我杀了金辉。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 第二卷婴儿案 1章 是喜欢,还是贪求太多? 昨晚从吕府回来,已近天亮,从兮今日酣睡到中午才醒,进到饭厅,曲在尘、云闲、洛易、从然、兰初已经围坐一桌,俞嫂她们在摆放菜盘,从兮快步走到饭桌坐下道:“本姑娘醒的恰到其时,正赶上饭点。” 云闲道:“从大姑娘当真贪睡,还以为晚饭才能见到你。” 从兮:“案子了结了,心中无事自然好眠。”从兮转头望向俞嫂道:“俞嫂,能帮我炖些补血养气的食汤吗?” 俞嫂道:“是,少夫人想喝什么汤?” 从兮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什么都行吧,最好多炖几种。” 俞嫂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让厨房准备。” 从兮望着曲在尘戏语:“拿你家几碗汤借花献佛,不心疼吧?” 曲在尘平静道:“或许简玄为了避开你,已经搬家了,你未必献的出去,何必执意去祸害人?” 从兮随意道:“没听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以我和简玄现在的关系,也该时来运转了,怎能在此放弃,我一向有恒心、有耐心的。” 曲在尘:“简玄可愿用他的性命做赌,等泰来之时?” 从兮:“去问问就知道了,你何时这么关心简玄了,我一会也替你向他问个安?” 曲在尘不说话了。 从兮望向曲在尘:“昨夜忘记问吕老夫人,舅舅的事,当年吕定可有说过什么,我可以去牢房探视吕老夫人吗?” 曲在尘道:“不用去了,我上午已经问过,吕老夫人说吕定自己也疑惑从透为何杀人,更为死去的两位同窗惋惜,吕定应什么都不知晓。” 从兮略带感激道:“曲二公子行事当真风行迅疾。吕定不知当年案件内情,也是预料中的事,毕竟他与当年凶案并无利益关系。对了,吕夫人就算被定罪,也要等孩子出生后吧,她的孩子交给吕夫人娘家抚养,成长过程中,怕要受不少非议,毕竟他的父母、祖母皆是杀人凶手,可以把他直接送到远州生活吗?” 曲在尘:“待孩子出生,我会设法将他送往外地,寻一户好人家抚养,待他平安长大,再告诉他身世。” 从兮:“那个风宁呢?” 曲在尘:“我已让曲家一间金银首饰铺雇募了她。” 从兮目光闪亮:“曲家还有金银首饰铺,我可以...” 曲在尘:“你不可以..除非我在。” 午后申时,从兮、兰初、从然一人拎着一个食盒走出悠云苑,从兮望向兰初道:“兰姐姐,何爷爷说你的内伤需要好好调养,你确定自己没事,可以随意走动了?” 兰初:“放心,内伤不重,我休息了两日,又用了不少补药,好多了。我不帮你拦住苍泽,你怕见不到简玄,苍泽那日在医馆没有为难你?” 从兮:“我趁他着急查探简玄伤情,先溜回来了。” 兰初:“那一会我帮你拖住他,你去见简玄。” 从兮:“不行,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再与人动手,我想办法,你一会听我的?” 兰初顺巧点点头。从兮、兰初、从然三人刚走出悠云苑,迎面碰上风念轻和侍女荞儿,荞儿手中也提着一个食盒,风念轻面色枯黯憔悴,一看就是伤心失眠造成的。 从兮施礼拜问:“见过郡主,郡主是要去见曲在尘?他在书房。” 从兮退旁一步,请风念轻先行。 风念轻却转身望向从兮:“我去找他,你不介意?” 从兮平静与风年轻对视道:“若他对你无意,我何须介意?若他对你有意,我介意又有何用?既然左右不了他人一心一念,强求索讨,自会伤人伤己,何如放下,终得自在?” 风念轻:“说旁人的事,自然轻巧,若你心意之人也拒你千里,你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从兮:“当真放不下,便不强放下。只是即便不能同行,我会把他放在心里喜欢着,而不是为自己私心,强逼他喜欢我。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最初心生欢悦的喜欢,是件庆幸的好事。可若这份喜欢不仅使自己痛苦折磨,还成为被喜欢之人的负担,那便是借最初喜欢之名,占有强求太多东西。占而不能,求而不得,从而自伤伤人。” 风念轻思想片刻:“最初的喜欢只是欢悦吗,或许你说的没错,是我因最初喜欢而想得到更多东西,可喜欢一人不就应该这样吗?希望他和与自己情意相投,希望能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从兮:“郡主,曲在尘未对你动情,是他做错事了吗?你喜欢曲在尘,是你做错事了吗?若你们都没错,你为何痛苦,他又为何烦扰?你说的那些应该,真的就应该吗?” 风念轻低眉沉思不言。 从兮向风念轻微施一礼,抬步转身离去,风念轻忽道:“他真的有龙阳之好?” 从兮停步转身,又望向风念轻道:“郡主当知,曲在尘与云闲之事,真与假并不重要,重要是,曲在尘愿意让你当真,还是作假。” 风念轻微愣一霎,喃喃道:“我.我知道,可若是假的,我就还有希望,或许将来,他有.愿意让我当假的一日。” “不会有那一日,郡主请回吧。”曲在尘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人回头望去,曲在尘正走近几人。 风念轻盯瞅着曲在尘面容:“多年相识,即便你对我无意,可否告诉我一句实话,是真还是假?” 曲在尘望着风念轻目光,平静道:“真。” 风念轻神色伤绝,难以置信,不由后跌一步,侍女荞儿及时搀扶住风念轻。风念轻望向曲在尘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你在骗我。” 曲在尘叹口气道:“郡主,在尘远没你想的那般好,郡主该回京了。” 风念轻:“不,我不会放弃,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等到你喜欢我那一天,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 曲在尘淡淡道:“一辈子都等不到呢?” 风念轻:“至少我可以带着希望.活着,不至于心死身竭。” 曲在尘:“那是郡主的事了,只是.请郡主不要再试图买通我院中仆从,打探在尘私事,该知道的郡主已经知道,那个仆从我已打发走了,若再有下次,也请郡主离开曲府。” 不待风念轻回答,曲在尘已抬步向外走去。 从兮又向风念轻施礼告辞,紧跟上曲在尘道:“郡主倒是执着,你是不是有些绝情了?” 曲在尘:“如此她都不肯放手,算绝情吗?” 从兮打趣:“看来让她死心是没希望了,或许.你可以试着喜欢上她,你们才能有个好结局?” 曲在尘望了一眼从兮:“更没希望。” 从兮:“那可不一定,将来的事,要用将来的心说才算,这位郡主除了执着些,其他都挺好,心肠也不坏,曲二公子若有一日对她动些凡心,又有何奇怪?难道你当真只看得上云中仙娥?且走且看吧。” 曲在尘又望了一眼从兮,闭口未言。 简玄官舍,从兮扣响门环,大门被拉开,苍泽在门后瞅了从兮一眼,随即又合上房门,从兮、兰初、从然三人清楚听到急速栓门声。 从兮转头望向兰初:“兰姐姐,可以用剑将里面的门栓砍断吗?” 兰初点头,拔剑插入门缝高举,用力下劈,门栓应声而断。从兮三人推门进入院中,苍泽刚从房中取剑出来,随即拔剑指向从兮,兰初亦再拔剑针锋相对。 从兮按下兰初的手臂道:“兰姐姐,你的内伤还没好,说好了今天不打架,苍泽这么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君子大侠,绝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是吧?”从兮望向苍泽道。 苍泽左手一扬,将一个钱袋抛向从兮道:“玉屏风赔款。转身,出门,永远别找我们,我便做回君子大侠。” 从兮接住钱袋,打开看了一下,里面都是银票。又抬头望向苍泽道:“我有个想法,先说与你听听,我让兰姐姐将衣领扯乱些,然后高喊你非礼她,左右邻舍听到,会报官吧?然后,你和兰姐姐会被带到公堂对质,你家就剩简玄一人了,而简玄现在身有重伤,举步维艰。我可不是正人君子,我趁人之危,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他,想怎么摧残就怎么摧残他,我主意如何?” 苍泽气恼:“你卑鄙无耻,阴险狡诈。” 从兮没理睬苍泽,继续道:“亦或者.你可以在旁边守着,让我进屋同简玄说几句话。你选哪个?” 苍泽怒瞪着从兮道:“还有一个选择,你们私闯官宅,我可以直接把你们扔出去,再报官抓捕你们。” 从兮狡黠一笑,那就试试谁的动作快:“兰姐姐。” 兰初立即收剑回鞘,抬手欲扯外衣衣领,苍泽知道从兮说到就能做到,忙转头恨恨道:“好,我答应,就说几句话,说完你立马走人。” 从兮:“你这话说的,当真浪费口舌,话说完我还不走,难道还留在你们这过夜?你们家床铺肯定没曲家舒服,我们才不留下呢。”从兮边说边向屋里走去。 苍泽更气结:“你..你知不知道羞耻?” 从兮:“我说事实而已,你想什么呢,知不知道羞耻?” 苍泽脸色红涨:“你..你..” ------------ 第二卷婴儿案 2章 多舛命途能释怀? 屋内,简玄坐在躺椅上,身边还有几卷案宗,从兮望向简玄道:“怎么没躺在床上多休息休息,还开始看卷宗了?何爷爷说你的伤口极深,需多将养的?” 简玄瞥一眼从兮三人手中的食盒,漠然道:“多谢从姑娘关心,我已经无碍。鄙宅虽比不上曲府,煮汤做饭之人还是有的,不劳从姑娘辛苦送饭送羹。从姑娘毕竟有夫之妇,出入鄙宅终是不妥,请回吧。” 从兮走到桌旁,将食盒在桌面上道:“简玄,这些词上次说过了,咱能不能换一段,你可是三甲探花,腹中应有不少佳作美文吧。” 从兮走到简玄身旁的凳子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镯递送至简玄面前道:“物归原主。” 简玄随意瞅了一眼银镯,面色淡漠,忽想起什么,又忙转眼仔细盯瞅着银镯瞧看片刻,面色大变,讶然失色,伸手抓过银镯,激动道:“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从兮:“十多年前,你和兰姨不是在京城租过房屋居住吗,房东说.你们当时无钱付房租,兰姨将这个银镯抵给他们了,母亲从房东娘子手中买回的。” 简玄思索道:“可我后来在京城找过房东,打听到,房东一家在我们离开半年后就被仇家毒死,仇家还收罗走了房东全部家当,随后将值钱家当售卖,这个银镯便不知流落何处,没想到,银镯早被.从姨买走了,从姨.是何时赎回这个镯子的?” 从兮望着简玄微诧道:“‘从姨’这两个字,怎让你如此为难生疏,当年你喊母亲‘从姨’可亲切多了,简玄,当年发生了何事,你对母亲有什么误会吗?” 简玄皱眉,沉默没言。 从兮叹口气:“行吧,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当年我们回槿州后,母亲和兰姨书信频繁,并没断过联系,可一年后,母亲忽然收不到兰姨的书信了。大概三四月后,母亲实在担忧你们安危,日夜悬心难安,就和外公一起去京城寻你们,到了京城,母亲才知兰姨和简伯伯..都不在了,你一个月前也不知所踪,母亲和外公在京城寻了一个月,丝毫没寻见你的踪迹,最后盘缠将用尽,才不得不返回槿州。 母亲向那房东打探你和兰姨情况,瞅见房东娘子戴着这个镯子,母亲知道这是兰姨家传的银镯,兰姨还说过,要把这个镯子传给她儿媳.你媳妇呢。虽然房东娘子告诉母亲,兰姨已经去世半月了,母亲想着若寻到你,把银镯给你,还能让你留个念想,便多付了些银钱,从房东娘子手中买回了银镯。” 简玄紧盯着从兮半信半疑道:“你说从姨和你们回到槿州一年后,就再没收到我母亲的书信,到了京城才知我父母的事?” 从兮不解:“是啊,母亲一直不解,兰姨当年为何不将你们的事告知她,简伯伯的事从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以兰姨与母亲的关系,兰姨找母亲述述艰苦,或者简伯伯出事后,兰姨带着你投奔从家,从家至少可保你们衣食无忧,也不至于你们在京城受那房东冷责苛待?”从兮停顿了一下,望向简玄又问:“简玄,当年你们发生了何事?” 简玄不答反问:“从姨当真到京城寻过我们,还寻了一个月?” 从兮点头:“嗯,你在怀疑什么?当年母亲和兰姨关系那么亲睦,全因兰姨,我们母子三人在京城那几年,才不至于饿死,母亲对兰姨更感恩不尽。母亲担忧你们安危,去京城寻你们,有何奇怪?若母亲没再去过京城,又如何从房东娘子手中赎回这银镯?” 简玄抚摸着镯子道:“也对,如果从姨没再到过京城,不会知晓镯子在房东手中,也不会有机会赎回它。”简玄望向从兮,释然道:“而以你今日的身份,似乎也不必刻意拿出银镯巴附我?” 从兮不解:“简玄,你在说什么?是因多年未见,你怀疑我只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讨好你这位推官大人,才多番寻机接近你?简玄,你可真低看人,你何时变的如此小人之心,难道咱们在京城,朝夕相处四年的情意,在你这里当真什么都没留下?” 简玄沉默片刻,缓缓道:“对不起,我不该恶意揣测你,只是..当年父亲出事被押牢狱,母亲为了让父亲少受些苦刑,花不少银钱打点狱卒,可家中积蓄有限,因此,母亲写信将父亲情况告知从姨,向从姨筹借银两,可从姨再没回信。后来,父亲被发配边疆,母亲担心父亲路上受苦,想再打点押解官,又厚颜写信,向从姨筹借银两,从姨依然没有再回信。” 从兮惊讶:“怎么会?母亲说她并没收到兰姨书信,到了京城才知简伯伯和兰姨的事。而且,没有收到兰姨书信的几个月里,母亲也写过好几封书信,向兰姨打问你们的情况,兰姨也没回信。兰姨可有收到母亲的书信?” 简玄摇摇头:“没有。” 从兮叹口气,随即了然:“我明白了,你们以为母亲收到了兰姨的书信,却不愿借银钱给你们,对你们当年艰难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你和兰姨因此对母亲心有怨愤,故而今日,你对我和从然也是能避则避。” 简玄些许轻松道:“看来是误会一场,当年或是邮驿那边出些意外,书信没送到彼此手中,是我和母亲误会从姨了。” 从兮:“这么快就释疑,不再怀疑母亲了?” 简玄抚摸了一下银镯道:“银镯就是物证,若从姨当真像我们误会的那般无情,从姨即便见到这个银镯也不会买回。若从姨没去过京城,你不该知晓银镯在房东娘子手中。” 从兮又叹口气,望向简玄,目现一丝不忍,还是问出口道:“当真造化弄人,简玄,当年母亲和外公打探到,你背着兰姨的尸首离开房东家,后来再没人见过你。母亲和外公认为你身无分文,无力好生安葬兰姨,应带兰姨去了乱葬岗,可他们把京城乱葬岗翻了几遍,也没找见兰姨的名字,更没打探到你的信息,你后来去了哪里?” 简玄带着一丝苦笑一丝感动道:“那我就更不怀疑从姨了,当时我确实去了乱葬岗,到了乱葬岗把母亲放在地面上,费力挖了一个墓坑,想把母亲葬了。可母亲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舍不得把母亲放入墓坑,想再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一直过了两天都没舍得安埋母亲。第三日在乱葬岗碰到一个善心人,他当年穷困时,亲人也被葬在乱葬岗,现在挣些家业,想寻回亲人尸骨好好安葬。那善心人见我可怜,帮我买了一个墓地,一口上好棺木,将母亲安葬在京城墓园。后来,他让我跟他回辽州,谁知半路上遇上山匪,那善心人被杀。而我因与山匪首领的儿子年龄相仿,被留下做山匪儿子的玩伴,这么多年,就是和山寨众人一起打打杀杀过来的。”简玄声音平静,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从兮轻声道:“难怪你背上那么多伤痕,你受山匪胁迫,帮山匪做事,后来为何能参加应试?” 简玄平淡:“我把山匪卖了,那拨山匪所在营寨地势险要,山匪几个首领又有些才能,山匪纪律严明,齐心对外,进退有序,朝廷久难攻取。我找到当地官府,愿做他们内应,与他们里应外合将山匪尽数铲除,我戴罪立功得一个应试名额。” 从兮低眉沉默半响,凝视简玄目光道:“前尘往事都过去了吗?” 简玄深望一眼从兮道:“我其实一直都不愿相信,从姨是背恩弃义,吝财淡漠之人。当年在京城,从姨与母亲朝夕相处,对我多有照顾,除了父母,我觉得从姨与你们是我最亲近之人,因此不得不信从姨无情时,我心若寒冰。再加..遇到房东之流当真无情之人,我觉得世人皆无心无情,都是被各种利益得失操控的木偶,好不容易遇到一点善心,又旋即痛失,整个世界冰冷致极。” 简玄顿了一下,长呼一口气:“今日才知,或许我错了,至少当年从姨并没有离弃我们,世间也并非全是寒冰,当年事释怀,前尘往事就只是前尘往事,改日带我去给从姨赔罪吧。” 从兮点头:“好,你确该好好祭拜一下母亲,她当年照顾你那么久,你不来找母亲对质一下,就给她定罪,你这个推官当的可真不称职。” 简玄莞尔:“是我的错,不过推官之职我才做了几日。” 从兮:“那是你做人做的不称职?” 简玄失笑:“还是推官吧。” 从兮望着简玄畅快道:“简玄,你终还是我认识的简哥哥,笑起来和以前一样好看,你就应该多笑笑。” ------------ 第二卷婴儿案 3章 盼如当年今非昨 简玄面色微红:“从兮、从然,对不住了,以前因误会从姨,对你们多有疏远冷漠。” 从然忙道:“没事,没事,我觉得简大哥以前也挺好的。” 从兮望向从然,故作嗔怪:“以后不准口是心非,以前每次见面,简玄眼中的冰锥能当利箭杀人,他哪点好了?” 从然嘀咕:“姐,你整日火火热热的,冰山都能被你瞬间烫化了,你何时在意过简大哥眼中的小冰锥?” 从兮伸手在从然头上叩击一下道:“你姐我有融合冰山的能力,自然不怕小冰锥。可世间像我这么不同凡响的女子可不多,简玄时刻带着冰锥射人,有几个女子敢接近他,他怎么给自己找媳妇,怎么把兰姨留下的手镯送出去?所以,不准鼓励他前面的恶劣行迹。” 从然点头:“哦。” 简玄听到,有些失笑,望着从兮,心中似有异动,神色似也有些不自然。 从兮转头望向简玄,敏锐察觉简玄的变化,顽笑道:“简玄,听到媳妇两字,害羞了,你该不是有心上人吧,是谁,我帮你去提亲?” 简玄立即道:“没有,你不要胡说。” 从兮:“我哪里胡说了,现在没有,不证明将来不会有,这个留着娶媳妇用吧。” 从兮手一扬,将刚才苍泽给她的钱袋又随意丢在简玄身上。 简玄拿起钱袋道:“玉屏风碎裂,我确实有责任,虽然曲家已重新拿出一块玉屏风,让我和镖局免去舒王责罚。但我不想欠曲家恩情,这银钱赔给曲家吧,这些银票足够买下那块玉屏风了。” 从兮认真道:“你不欠曲家任何东西,当日玉屏风碎,你有责任,我也有责任,票局有责任,马匹也有责任,那两个孩童同样有责任,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才致玉屏风碎,你干嘛一个人全扛下,想装公正无私、大义凛然吗?完整的玉屏风是曲家出的,我呢,现在是曲家二少夫人,算我把你的那份一起担下,你这一身伤也不准再怪我。前尘往事既是一场误会,就让它随风飘散,风消天朗,我们还是朋友亲人,一如当年,如何?” 简玄凝视从兮目光半晌,轻轻点头,微笑道:“好。” 从兮欢喜一笑,瞥见旁边站着的苍泽,忙望向简玄道:“一定把我刚才的话认真重复一遍给苍泽听,免得下次见面,他又拔剑指向我。” 简玄失笑:“苍泽的耳力很好,不用重复,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苍泽瞅一眼从兮不满道:“你以为我愿意次次都拔剑,我家公子见你一次,伤势加重一次,这样意外下去,公子还能活命?” 从兮:“那是老天惩罚你和简玄总冷待我,以后你们对我好点,定不会再有意外。” 苍泽嘀咕:“说的好像老天是你亲戚,你有这么大面子吗。” 从兮耳力也要,立即回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你家公子的命还不值得你一试?” 简玄笑着转开话题道:“从兮,你为何没早点将银镯给我?” 从兮:“重遇你的那日前夜,我家房屋被大火烧毁,银镯被埋在残墟灰烬中,我和兰姐姐、从然在残墟中寻了许久,才找到这个镯子。银镯被烧的黝黑,对了,那日在曲家大门前,我不慎滑倒,也把你撞倒时,你应瞅见我手中捏着个黑乎乎的镯子吧?就是这个银镯,你都没认出家传的银镯,那时给你,你也不会信我之言。所以,我找银铺洗亮洗净,才敢将银镯还你。” 简玄目含感激:“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 从兮脱口道:“简玄,误会既已说开,以后咱们还是亲人,说话不要总这么客气,让人很不习惯的。对了,你这朝廷命官没做几年吧,你怎么会有几万两银子,贪污的?” 简玄失笑道:“当年灭山匪时,偷留些山匪的银子,算是自己多年苦难的赔偿,这些差不多是我全部家底了。” 从兮:“那就自己留着吧,娶媳妇时肯定用得着。”从兮上下扫视简玄几眼道:“你确定没事了,那日在吕家你真我吓着了?对了,我带了好几种补血养气的羹汤,应该还有些温热,你先喝些?” 简玄忙道:“不用,我刚用过饭不久,暂时不想喝,先放着吧。”简玄犹豫了一下道:“你来我这里,曲家可会为难你?” 从兮随意道:“不会,其实曲家人对我都挺好,就是曲夫人觉得我出身低微,看不上我,偶尔寻机呵斥我几句,其他都挺好的。哦,还有曲妙之,她在闭门思过,更不会有机会为难我。” 简玄盯着从兮目光道:“你若想离开曲家,我可以帮你?” 从兮:“我为什么要离开曲家?” 简玄犹豫一下道:“曲在尘与云闲的谣言早传遍槿州了。” 从兮:“哦,那些啊,传遍槿州好,传遍槿州我就安全了,不过,简玄,你也信谣言?” 简玄讶异:“不是真的,我听说曲家主仆很多人亲眼瞧见,曲在尘和云闲在花园..” 从兮笑道:“当然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不然,我和云闲不白谋划了。” 简玄更惊诧:“你和云闲谋划的?” 从兮坦然点头:“曲在尘长的人模人样,不少年少女子被他皮囊迷了眼,想取我代之。我挨个反击,哪招架过来,所以想了个一劳永逸之法。” 简玄了然,又不解道:“可你自己会受到别人指点嘲笑,值得吗?” 从兮无所谓道:“别人笑他们的,我自在过我的,不相干啊。” 简玄愣了一霎:“你倒是心宽通达。那日在曲府后花园,你们说曲在尘不能有后,也是假的?” 从兮:“嗯,我们都将曲在尘污的体无完肤了,该离开的人,还是没离开曲府呢,尤其那个信安郡主,看她那架势,即便曲在尘当真断袖,她都想嫁给曲在尘,我对她也是没法了。” 简玄:“你这样胡为,随意毁坏曲在尘名誉,他没为难你? 从兮:“曲在尘更不在意世人如何评说他,不会因这些为难我。” 简玄顿一下,小心道:“我听说,当日你为冲喜才嫁入曲府,你与曲在尘之前并不相识。依你心性,应不是为了曲府财富地位,选择嫁给曲在尘,你可是和曲家做了什么交易?” 从兮笑道:“简大人当真聪明。” 随后,从兮将详情和盘托出。 简玄凝眉道:“能看上你,曲老夫人倒是好眼光。只是,若你和曲在尘无夫妻缘分,不是浪费你两年青春,要不你离开曲家吧,你想做的事,我也能帮你做?” 从兮摇头:“我已答应曲老夫人了,我提的要求,曲家一件没落,皆认真相助于我,我岂能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再说我和曲在尘刚接触几日,缘分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不,应是八字刚落笔,未来的事,谁知晓呢?即便我和他当真无缘,两年后各走各路。这两年,我认真过好每一日生活,何来浪费青春之说?何况,曲在尘也没说,我这两年不能寻找自己心意之人,若我遇到命中良人,待离开曲家再与他成亲就好了,怎么算,我都不吃亏,还可以利用曲家二少夫人的身份耀武扬威一翻,多划算的事,我才舍不得现在离去呢。” 简玄望着从兮,欲言又止,低眉没再说什么。 ------------ 第二卷婴儿案 4章 有情人难眷属 从兮、从然、兰初在简玄宅中用过晚饭,近亥时才回到曲府,走进悠云苑,瞅见曲在尘坐在院中石桌旁,静静吹笛,绕梁之音,低惆悠扬。曲在尘瞥见从兮三人,随即停笛望向从兮,不发一言。从兮瞅见曲在尘目光,有些不明所以,边走向曲在尘边道:“曲二公子好雅兴,笛子吹的真好听,你继续。” 曲在尘:“我有些好奇,晚饭让人徒然空等,似乎不该是深明大义、玲珑通透的从姑娘所行之事?” 从兮愣了一霎,忙道:“你们等我用晚饭了?抱歉,抱歉,今日和简玄聊的开怀,一时忘了时辰,我下次若不回来吃饭,一定提前跟你说一声。” 曲在尘握紧玉笛:“当真奇事,简玄没有杀你,还能与你共餐长谈?” 从兮走到曲在身旁,在石凳上坐下道:“你把简玄想的太歹毒了吧。当年母亲与兰姨有些误会,他才一直对我冷淡冷拒,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们自然还是朋友。” 从然转头望向兰初、从然:“兰姐姐、从然,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屋休息吧,我今日中午才起,精神着呢,既然曲二公子有兴致,再为我吹几曲可好?” 兰初、从然点头离去了。 曲在尘未答却问道:“过几日是母亲寿辰,徐知府及槿州豪贵应都会来赴宴,大嫂一人怕忙不来,你这几日在家里帮大嫂筹备宴席吧?” 从兮为难:“我不会?” 曲在尘:“你可以学,从姑娘学东西一定很快。” 从兮:“多谢曲二公子夸奖,可杨二小姐在大嫂身边呢,她可以帮大嫂吧,还有郡主,及你们曲家仆从众多,轮不到我出力吧?” 曲在尘:“杨二小姐和郡主并非曲家人,你才是。” 从兮微诧:“我.不算是吧?” 曲在尘:“至少在旁人眼中,你是名正言顺的曲家二少夫人,帮大嫂筹办寿宴是理所应当之事。从姑娘,母亲拿出玉屏风帮你和简玄平息祸患,你帮母亲筹办寿宴,算做感谢,不应当吗?” 从兮思索一下道:“虽然你母亲肯定不知玉屏风为我和简玄平了祸端,但玉屏风终是她的,确算我和欠她一份人情,好吧,我明早就去找大嫂。” 曲在尘目光隐悦,举笛再次吹奏,笛声多了些欢悦敞阔。 从兮静听了会,瞅见旁边一棵梨树已繁花争春,片片雪白花瓣随风飘舞,如白雪飞扬。从兮一时兴起,走到梨树下,旋转起舞,明月当空,花雨绕身,青丝飘逸,粉裙飞扬,无步无姿,恣意挥洒,若灵若仙。曲在尘笛声未停,目光一眨不眨,凝望着从兮身影,像一曲粉色水溪流过心间,涤尘荡俗,凡心尽消,又瞅一眼从兮面容,心中又莫名一动。 接下来的几日,从兮勤力协助杨思善筹办宴席,琐事繁多,每天从早到晚,忙的疲累乏力,无暇顾及其他。寿宴当日,宴席设在曲府花园,曲家仆从摆桌端盘,引客奉茶,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兮觉得自己的事忙的差不多了,坐在一个空桌旁休息,刚坐下不久,门房孙叔快步走到从兮身旁道:“二少夫人,郁卓捕快说有事想见二少夫人,他正在大门外等候?” 从兮:“郁卓?让他直接进来吧,以后他来找我,不用阻拦,让他直接进府就行。” 孙叔:“我知晓二少夫人和郁捕快朋友,刚才也让郁捕快直接进府的,可郁捕快说,曲家今日忙乱,他不进来打扰了,还是请二少夫人到门外见一面,他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二少夫人讲。” 从兮皱眉,郁卓知道自己这几日在帮曲夫人筹办寿宴,此时寻我,还要单独聊话,莫非有什么紧要事。从兮立即站起身,快步向大门外走去,大门敞开着,从兮远远瞅见郁卓在大门旁来回踱步,面容似有忧色,从兮加快步伐赶到郁卓身旁,急问道:“郁卓,发生什么事了?” 郁卓犹豫一下道:“我们到那边说吧。” 不待从兮回答,郁卓转身抬步,顺着曲府墙壁走到一个拐角僻静处,从兮紧跟其后,惊讶发现那里站着三人,两女一男,两个女子都带着帷帽,看不见面容。而那男子从兮认得,名宋溯,也是府衙捕快,算是与郁卓近密的同僚,不时到郁卓家寻郁卓,从兮见过宋溯几次。三人看到郁卓、从兮走近,宋溯抱拳向从兮微施一礼,两个戴帷帽的女子同时半撩起帷纱垂帘,将帷纱翻搭在帷帽顶端,露出容颜。其中一名女子名江代柔,从兮十分熟相,是以前天雪坊的舞姬,歌舞双绝,丝竹精熟,江代柔以前常教导从兮歌舞乐器,对从兮很是照拂,江代柔一年前嫁给槿州知府徐炎做侍妾,偶尔会回天雪坊看一下以前的姐妹。而另一名女子面容清雅秀美,神色有些忧怅愁伤,从兮从未见过。 从兮扫视一眼四人,目露疑惑:“郁卓、江姐姐、宋捕快,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郁卓道:“宋溯和华姑娘遇到些麻烦,你一向鬼点子多,我带他们寻你出出主意。我们刚好在曲府大门外碰见江姑娘,她说也有事寻你帮忙,但不方便露面,我就让他们三人在这里等我。”郁卓瞅一眼宋溯身旁的女子道:“我介绍一下,她叫华月,是槿州富商华碌之女,也是.宋溯的妻子。” 华月忙向从兮施礼:“见过二少夫人。” 从兮伸手止住道:“华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唤我从兮就好。” 从兮扫视一眼宋溯、华月,两人皆容貌朴纯,目光淳和,挺有夫妻像。 郁卓瞅一眼宋溯,望向从兮道:“宋溯和华姑娘本是两心相悦的有情人,谁知一年前杭府的杭之荣看上了华姑娘,并到华家提亲,要娶华姑娘做侍妾。华姑娘的父亲华碌、兄长华松都是攀高势力之人,虽然华姑娘百般不愿,华碌、华宋依然强逼华姑娘嫁入杭家。花轿抬去杭府途中,宋溯施计,惊马扰乱花轿队伍,趁机带华月逃走了。华月和宋溯偷偷拜了天地,这一年,华姑娘一直躲在宋溯家,没敢出过家门。前几日,宋溯因办公务,一夜没归家,华姑娘担心宋溯安危,出门寻找宋溯,谁料被华家的人发现,将华姑娘带回家中。华碌将华姑娘锁在房中,仍逼华姑娘嫁入杭家。而杭之荣对华月也仍存觊觎之心,即便华月告知他们,自己已经与人成亲,杭之荣仍坚持娶华月做妾,两日后就到华家迎娶。 今日华碌、华松来曲府参加曲夫人寿宴,华家一个老仆心有不忍,偷偷将华姑娘放了出来。可华姑娘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华家或杭家人抓回去,总不能一直躲着。虽然华姑娘怕华家寻宋溯麻烦,没告诉华碌、华松,她嫁的人是宋溯。但总躲着,也难免哪日不会被华、杭两家人寻到,杭、华两家势大,我也想不出法子帮他们,你一向鬼灵,就来找你试试,你可有办法成全宋溯和华姑娘?” 从兮思索片刻,望向宋溯、华月:“你们拜堂成亲时,可有别人在场,可有人证?” 宋溯、华月对望一眼,面色皆有些羞红,宋溯道:“我父母过世几年了,家人并其他亲人,我们怕华家寻过来,强行带华月离开,也不敢张扬,因此.成亲时,只我和华月两个,以天地日月为证,拜堂成礼,无任何人证。” 从兮皱眉道:“你们怕人知晓,也没敢去官府记册你们成亲之事吧?” 宋溯点头:“是。” 从兮思索道:“若无其他人证,又无官府记册,只凭你们两个口说无凭,你们的婚礼在旁人眼中并不成立。而华姑娘父亲、兄长做主,允婚杭家,并收了聘礼,华月也上了杭家花轿,便等于是杭家人了,确实不好办。即便我和郁卓假说见证了你们的婚礼,可你们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官府也可判你们婚约无效。 而且,杭之荣不熄心,你们强行在一起,他也会寻你们麻烦,杭家确实势大,曲在尘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华家父子又想借女攀高,若想宋捕快和华姑娘光明正大,长相厮守,既要让杭之荣对华姑娘死心,也要华家父子接受宋溯,却非易事,嗯,让我先想想...” 从兮又望一眼江代柔:“江姐姐,知府大人现在就在曲府,你没找徐知府,而来寻我,莫不是也遇到了急难事?” 江代柔瞅一眼郁卓、宋溯、华月,似有犹豫。 从兮道:“我们到旁边说。” ------------ 第二卷婴儿案 5章 曲府寿宴,语惊四座 从兮说着走到一旁,确定郁卓几人听不见她们谈话,才停住脚。 江代柔跟着来到从兮身旁,瞅一眼正望着自己的从兮,低声道:“徐炎昨日将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带回府,我本以为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可我无意听到徐炎和他的侍从闻天对话,说那婴儿是朝廷钦犯宁远将军的儿子。宁远将军好像犯了通敌叛国罪,要被满门处斩。宁小公子似乎被奶娘偷偷带出宁家,跑到了槿州,被徐炎抓住。徐炎为了贪公,立即把宁小公子的事上报给了朝廷。还欲派人将宁小公子送回京城,不过他们担忧宁远将军的旧属听到风声,前来抢人。徐炎让闻天多召集人手,今日先让部分人,故布疑阵,假说带宁小公子去京城,引宁将军旧属争夺。明日闻天再亲自带着真的宁小公子,前去京城,将宁小公子交于朝廷。那时宁小公子就会和宁远将军一门一起被问斩。 我觉得宁小公子不过是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天大的罪也怪不到他身上,我想劝徐炎放宁小公子一条生路。可.我渐渐发现徐炎并非我以为的那般清正廉厚,他为了前途,似乎给京城高官达贵送了不少金银重物,我想徐炎应不会放过此次立功的机会,不会听我劝说。我也想将孩子偷偷抱出来,可徐炎派了很多人看守宁小公子,我实在无法,就想找你想想办法,从兮,我知你一向心善,你可愿帮帮宁小公子?” 从兮愣了一霎,这事似乎有些大,依法理,宁远将军若当真通敌叛国,宁小公子确应被问罪。可依情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确实无辜,袖手看着一个无辜婴儿被斩杀,自己做梦都要骂自己几句吧?只是..若出手相救宁小公子,等于与朝廷为敌,别说自己这点微薄小力,曲在尘、云闲恐怕都不敢明目张胆违抗朝廷法令。嗯..不能明目张胆,可以暗着来,只要不被朝廷发现就行.可怎样做,既能不被朝廷发现,又能救下宁小公子呢? 从兮低着头,皱起眉头,沉思苦想,片刻后,忽然目光一亮,望向江代柔,不答反问道:“蒋姐姐,当日天雪坊,仰慕你的人甚多,我记得你只将徐知府引为知己,才愿嫁给他,如你刚刚所言,徐知府似乎并非良人,你没事吧?” 江代柔苦笑一下道:“那时他博学多识,言谈不计名利,我确引他为知己。谁知到头来,发现他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只怪自己有眼无珠了。既然他非我良人,我已准备离开他了,继续回天雪坊唱我的歌、跳我的舞。或许有天能遇到真正的良人。只是凑巧发现宁小公子遇难,想着人命关天,待解决宁小公子的事,我便会设法离开徐炎。”江代柔顿了一下道:“我也想过寻找徐炎勾结高官、行送贿赂的证据,将徐炎绳之以法,也算为民除害。不过,我在徐家一直没找见任何证据,徐炎书房一向不许外人进出,我以为他书房内应藏着秘密,就冒险偷配了一把书房钥匙。趁徐炎不在府中时,偷偷去他书房查探过,也没寻见他贪赃枉法的线索。我力弱位低,只能先选择独善其身了。” 从兮赞许:“江姐姐拿的起、放得下,果真女中豪杰。只是你想离开,徐炎便会放你离开吗?” 江代柔摇头:“不知,我还没同他提过此事,若他不同意,我再想法子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宁小公子。”江代柔盯着从兮目光郑声道:“从兮,我知道宁小公子是朝廷钦犯,救他等于与朝廷为敌,被朝廷发现,难免受到牵连。可我真的不忍心一个几月大的婴儿无辜丧命,才想尽力救他一救,总好过一直心怀愧责熬日子。我一人势单力薄,实在无法保下宁小公子性命,才找你想想法子,若.若你不愿参与,我不会强求。” 从兮:“我若不帮忙,江姐姐会自己去救宁小公子吗?” 江代柔犹豫片刻,深叹口气:“尽力一试吧,只是我成功的机会可能不大。不过,即便我失败了,我和徐炎毕竟有一场情分,他应该不会重罚我。” 从兮:“江姐姐,即便你能成功,救了宁小公子之后,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宁小公子失踪后,徐知府、朝廷都会继续大力捉拿抓捕宁小公子。宁小公子一个婴儿,整日哭闹,也难藏匿,旁人察觉异常,就会向朝廷官府告发,江姐姐能保住宁小公子吗,能保他多久?” 江代柔面色沮黯,愣了半响道:“我.我只顾着救人,还没想那么多,你这样一说,确实是,即便我把宁小公子成功救出了,带着他逃跑,或将宁小公子交给其他人抚养,不管谁家,忽然冒出一个婴儿,怕也难瞒过朝廷。如此说来,无论怎样,我们都救不下宁小公子了?” 从兮平静道:“未必。” 江代柔目光闪动,望着从兮急问:“你有法子?” 从兮用力点头:“跟我来。” 从兮随后走向郁卓、宋溯、华月三人,宋溯、华月皆面容焦忧不安,紧张渴盼望向从兮。 从兮来回瞅望着华月、宋溯道:“我有法子帮华姑娘摆脱杭之容纠缠,成全你们一对有情人,只是需要牺牲华姑娘名节,日后你们夫妻难免受些飞短流长、冷嘲热讽,你们愿意吗?” 宋溯、华月对望一眼,华月郑声道:“当日我花轿逃婚,本也没什么名声了,我并不在意这个,只要能和宋溯在一起,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 宋溯也点头:“我也不在意这些,自小父母就教我,只要自己行事问心无愧,莫管别人胡乱点戳。能和华月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何况只是受些闲言碎语。” 从兮点头:“那就好,一会请江姑娘随我到曲府,借曲夫人生辰,在槿州达官显贵面前演一场大戏。” 将近午时,曲府花园中宾客满座,豪贵达富不断举杯向曲夫人祝贺,言谈生趣,宾主尽欢。可主桌上少了一人,惹曲夫人皱眉横目,不时瞥向曲在尘,曲在尘目含歉意,举杯向曲夫人赔礼。 洛易匆匆走到曲在尘身旁,俯身低声道:“公子,门房孙叔说半个多时辰前,郁卓将二少夫人唤出府,带二少夫人到一僻静处叙话,一直未见二少夫人回来,兰姑娘、从然也不知少夫人去了哪里,他们也在担忧着急,可要我出去寻寻少夫人?” 曲在尘还未回答,便瞅见从兮快步走近,身后跟着一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云闲凑近曲在尘低声道:“我觉得今天的寿宴不会寡淡无味了,打个赌怎么?” 曲在尘未理会云闲。 从兮走近主桌,屈身施礼道:“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见过郡主,见过徐大人、徐夫人,从兮祝母亲松鹤长春,寿比南山。” 曲夫人不满道:“你做什么去了,现在才过来?” 从兮微笑道:“母亲见谅,从兮刚为母亲准备寿礼去了,今日是母亲大寿,儿媳自要送上一份大礼。” 从兮自华月手中接过婴儿,走近曲夫人,将孩子放低,让曲夫人瞅见孩子稚嫩乳白的小脸,语惊四座道:“母亲,您看这孩子跟曲在尘长的像吧?这是您亲孙子,今日您寿诞,我又帮您寻回了孙子,算双喜临门吧?” 曲夫人手中竹筷落了地,曲老爷手中杯子落了地,风念轻手中的帕子落了地,众人皆被从兮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僵愣如石。宴席本欢闹喜喧,被从兮几句话震的只剩麻雀叽喳。曲老夫人讶异片刻,转头望向曲在尘,见曲在尘面色平静,望着从兮面容,目现讶异疑惑,顿觉了然。曲在凡则面色愕然疑惑。杨思善先是惊诧,后有些自惭低头。曲在尘平静未言,只静静盯着从兮。众人停杯停箸,面色好奇乐趣,皆探头望过来。 曲夫人愣了片刻,怒声道:“你胡说什么,在尘什么时候有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从兮望向华月,华月抬手摘下帷帽,露出真容,向众人深施一礼。 “华月,你在这做什么?”“华月,怎么是你?”两声质问声立即响起,旁边两桌上各站起一人。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身材微胖,面容圆润,应是华碌。一位二十七八岁,面容俊秀倨傲,他身旁还坐着杭之约、杭之彤,从兮想着这位应就是杭之荣。曲夫人寿诞,请了杭霁赴宴,听说杭霁借故推脱了,但杭家四兄妹皆来曲家赴宴,也不算失礼。 华月未理睬华碌、杭之荣,而是走近曲在尘两步,盯着曲在尘面容,神色哀婉道:“二公子,你可还记得华月?虽然一年前,二公子是因醉酒,才与华月..一夜欢好,公子也说过对华月无意,给了华月一些财资做补偿,不许华月多纠缠。可华月对公子确念念不忘。能与二公子有一夜情缘,华月很是知足,本不想再打扰二公子,即便华月后来有了身孕,也只想自己抚养孩子。可.我后来听说二公子受了伤不能再有后人,这个孩子便是能为二公子、为曲家延续香火之人,华月还是厚颜寻来了,望公子见谅。” ------------ 第二卷婴儿案 6章 贪生怕死,淋漓尽致 众人听到,皆愣了一霎,瞅望着曲在尘乐笑低论。曲在尘恍若未闻,目光瞅探着从兮,不发一言。众人暗忖,曲二公子算是默认了? 曲夫人瞅一眼众人,面色窘涨,冲着华月高声道:“你哪里听来的乱言,谁说在尘不能有后了?那事是假的。还有,在尘和云闲也不是.不是断袖,都是云闲和这野丫头乱编污言,诬蔑在尘。在尘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 曲夫人说到气怒处,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从兮怒道:“你个混账东西,在尘都告诉我了,你和在尘成亲前一晚,有人半夜到你家杀你。你怀疑别人嫉恨你成了曲家二少夫人,才遭来祸患,担心自己再有危险,就和云闲故意演戏给别人看,让别人误会云闲和在尘是断袖,断了别的女子嫁给在尘的奢想,你就能平安无事了。可你见郡主、思真还留在曲家,没有将她们吓走,你又诬蔑在尘受伤不能有后。试图逼走郡主、思真。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你为了自己平安,竟如此诬蔑陷害自己丈夫,你德行有亏,屡犯七出,曲家现在就可以休了你。是吧,徐知府?” 众人听到曲夫人的话,更觉惊愕难信,望向从兮,颇觉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竟有女子为了自己安危,如此诬言自己丈夫名声,自己丈夫是断袖,她自己定受人非议指点,能活命又如何?这几日,曲二公子、云世子、这位曲二少夫人当真是槿州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场笑话。没想到事情真相竟是这般,可事情真是这样吗?这位曲家二少夫人当真为了保自己性命,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还是曲夫人的话只是在替曲在尘、云闲遮掩丑事?哎,当真世事难辨,真假难明! 而风念轻听到曲夫人的话,目光闪亮,面色泽润,像久渴枯蔫的花木,忽得雨露滋养。 徐知府正张口惊呆,听到曲夫人的话,愣了片刻,才瞅一眼曲在尘,犹豫一下道:“这个.还要看曲二公子自己的意思。” 曲在尘望向曲夫人道:“母亲,我说了,这些事也是我自己的主张,是我连累从兮受险受伤,差点丢了性命。为保她周全,我受些污名,算不得什么?如今母亲已经知晓真相,不用再为在尘的事,日日烦心煎熬,请母亲看在尘情面,莫多追究?” 曲夫人气恼:“你真是被这野丫头迷了心,什么是你的主张?你分明在替这野丫头担过。那日花园的事,若不是她和云闲设计你,依你的性子,你怎么可能会和云闲演那出戏?你可是她丈夫,她如此算计你,是离经叛道、大逆悖伦,你怎么就糊了眼,非要留着她?” 云闲接话道:“姨母,花园的事,是我的主张。我闲着无聊,就寻在尘耍耍乐子,逗逗大家,也给槿州百姓添一乐谈。多美一桩事,姨母别太较真在尘那点污名了,今日是您的生辰,您消消气,回头我再找一乐子,让你乐呵乐呵。来,我敬你一杯,祝姨母每日都乐呵呵过日子。” 曲夫人气极,咬牙指着云闲道:“你.你母亲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不吝,你平素不务正业,整日混闹就算了,这种事也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吗?你就不怕丢人,不怕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云闲:“娶不到媳妇,我一个更自在。姨母不用为我烦心,您消消气,今日第一次见到您孙子,别吓着他。” 曲夫人还要开口,曲老爷忙拉着曲夫人低声道:“你少说两句,今日槿州达官显贵都在呢,曲家家事回头再聊,先坐下,喝口茶,孩子的事听在尘怎么说。” 曲夫人转身扫视一下众宾客,又怒瞪了从兮一眼,气鼓鼓重新落座。 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凝眉道:“你也想取我性命?” 曲在尘平静道:“母亲因我的事,人前羞惭低卑,人后忧心苦愁。母亲执意问我详情,我若不如实告知,继续让母亲受痛苦折磨,便是大不孝,只能道出实情。当时谋害你之人只不想你、我拜堂成亲。可如今你已是我的妻子,我自会保你周全,谁若伤你分毫,我必竭尽全力,为你讨回公道。” 从兮:“若我死在别人手中,你替我讨了公道又怎样,我还能起死回生,继续吃喝玩乐吗?”从兮扫视一眼众宾客,高声道:“趁曲家家丑正高杨,诸位兴致正高盛,我郑重宣布一事,不管哪家高门贵女看上了曲在尘这副鲜亮皮囊,想取我代之,成为曲家二少夫人,你们杀了我,都绝对不能如愿。 最好的法子,就是勾搭住曲在尘,只要曲在尘同意娶你们,我立即收拾行装,离开曲府,绝不让你们担上杀人的罪名。毕竟杀人要偿命的,我这人心善,不忍心让你们谋划落空,陪我一起入黄泉。 所以呢,你们有什么勾魂摄魄的法子,各凭本领,尽管对曲在尘招呼。不必浪费时间再杀我一次,只要你们有本事诱惑住曲在尘。跟我说一声,我立即马上给你们让位,绝不让你们双手沾上我腥哄哄、臭黏黏的淋淋鲜血,你们觉得这样成不?” 从兮说着瞅望一眼宴席上众娇女,众女子碰到从兮目光,立即面色羞红低下头,宴席上众人又被从兮的话,惊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皆暗忖,这位曲家二少夫人当真惊世骇俗、不同寻常。看来刚才自己应误会曲夫人了,为了自己性命,诬蔑自己丈夫断袖的事,这位曲家二少夫人绝对做的出啊。众人惊愕瞅一眼从兮,又不约而同望向曲在尘,没看到想象中的画面,只见曲在尘依然面不改色,目光静淡,盯瞅着从兮。 云闲听后,哈哈大笑道:“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贪生怕死’解释的这么淋漓尽致,当真大开眼界,从兮果是有趣。” 曲夫人又气恼了,冲着从兮厉声道:“你个混账,你胡说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说什么污言秽语,你害不害臊,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从兮:“我和曲在尘成亲前一晚,派人到我家杀我的人,此刻应就坐在这宴席上。我就是想与她商量商量,保自己一命,若性命都没了,哪有脸面表现羞耻害臊?哎,大家都不做声,也不知差人杀我的凶手答应了没有?算了,咱言归正传,母亲,您孙子还没名字呢,今日是您寿诞,您最大,要不你现在给他起个名字?” 曲夫人愣了一霎,没好声气道:“你说这婴儿是在尘的儿子他就是啊,你又想耍什么鬼戏?” 从兮:“母亲,不是我说这婴儿是您孙子,是您儿子对华姑娘做了坏事,他才成了您孙子。”从兮望向曲在尘:“曲二公子,即便你那晚吃醉了酒,你自己做过什么,也应有些印象吧?不是我说,你可真不是男人,欺辱了人家姑娘,竟然丢下几张银票,转身就走,也太没担当了。真不知那些为了嫁给你,不惜手沾鲜血要杀我的女子,看上你哪点了,你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啊?本姑娘也是命苦,奈何摊上你这样的丈夫,新婚被子还没拆洗呢,就要帮你料理风流债情。” 曲在尘抬眼盯着从兮,从兮静静与曲在尘对视,目露讨好哀求。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平静道:“夫人若吃醋伤心,可以不理会此事,我以后会专心专意厚待夫人?” 从兮脱口道:“你寡心无情,不怕天打雷劈,我还怕报应呢。这孩子好歹是你亲生儿子,我若坚意不肯让他进曲家大门,致他流落在外,受尽人间苦楚,万一他有什么意外,我不是害了一条人命。而且,你将来心疼儿子时,难免不会怨恨我,曲家其他人也会埋怨我歹毒,我如何在曲府立根立足?” 曲在尘:“原来夫人只是装大度,终只为自己谋划,并未考虑过为夫的心情?” 从兮愣了一霎:“我考虑了,你刚才没听懂我的意思吗?不考虑你的心情,我能让他们母子进曲家大门,我为你谋算九成九,顺便一点私心,考虑一下自己还不成吗?”从兮望向曲夫人:“母亲,曲在尘承认他与华月确有欢情了,您想好您孙子名字了吗?” 曲夫人瞅了曲在尘一眼,愣了片刻,又望一眼华月道:“即便.即便她和在尘的事是真的,也不能证明孩子就是在尘的骨血,万一是她和别人私生的呢?” 华月忙委屈道:“曲夫人,华月愚钝不才,但也是读过烈女传的,当日既委身曲公子,岂会再与他人行苟且之事,夫人若不信,华月愿以死明志。” ------------ 第二卷婴儿案 7章 夫人当真自负 从兮忙道:“华姑娘说的太严重,怎么动不动就说死,你死了你儿子谁照顾,你就不怕我苛待你儿子?想验证孩子是不是曲在尘的骨血还不容易。” 从兮抱着孩子走近众人,将孩子放低,尽量让众人看见孩子面目,随意道:“你们看,这孩子和曲在尘长的像吧?徐大人、徐夫人、郡主你们都瞧瞧,他这小脸是不是和曲在尘有七分神似?” 众人为了给从兮面子,胡乱瞅了一眼。其实吧,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众人觉得孩子这么小,根本看不出长的像谁,甚至在大多数眼中,两三月大的婴儿都长的差不多。 从兮望向曲夫人:“母亲,您若还不放心,咱们滴血验亲好了,免得母亲心中有疙瘩。”从兮望向兰初:“兰姐姐,麻烦你去取一碗清水来。” 兰初点头,立即快步离去,不一刻,端着一碗清水快步返回,将碗放在桌面边沿,从兮抱着婴孩走近桌旁,又望向兰初道:“兰姐姐,你身上带有银针吧,麻烦你取他一滴血。” 兰初点点头,从身上取过一根银针,抓着婴孩小手,在婴孩食指上小心刺了一下。原本熟睡的婴儿,睁开眼迷愣片刻,立即张开小口,哇哇大哭。 兰初瞅了婴儿一眼,目含歉意,将婴孩小手移到碗口上方,微用力挤压一下,一滴血落入清水中,婴儿哭声更加用力,声音震耳穿心,从兮搂抱着婴儿左摇右晃半响,婴儿一丝不给面子,只张着小口,哇哇哭叫。 曲夫人看不下去了,冲着从兮高声道:“你会不会照顾孩子,这么个晃法,别说这么小的婴儿,是个大人都被你晃晕头了。” 从兮听到,忙将婴儿替送给华月,华月接过婴儿,边轻摇轻拍婴儿身子,边低哼一首歌谣,片刻后,婴儿停住哭声,又睡熟了。 众人呼口气,耳根终于清静了。皆心道,这两位不用滴血验亲,一眼就能辨出谁是孩子生母。 从兮扫视一眼众人,语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实在没经验,搅噪诸位了。”从兮望向曲在尘道:“曲二公子,该你了,来吧。” 曲在尘盯着从兮,静默没动。 从兮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根银针,伸手抓起曲在尘右手,在曲在尘食指上刺了一下,苦口婆心道:“曲二公子,有些事既然做了,躲是躲不开的,该面对的终要面对,该承担终还要承担。你皮相看着人物风流的,若内里装了一堆王八肉,不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曲在尘依然没有说话,不过也没阻拦从兮施为取血,从兮将曲在尘食指拉到碗口上方,微压挤一下,一滴血随即落入碗中。 曲夫人又听不下了,冲着从兮不满怒骂道:“你个混账,你取血就取血,骂在尘做什么,你当众辱骂自己丈夫,真想被赶出曲家吗?” 从兮脱口道:“母亲,您听差了,我是说,曲在尘不敢滴血,才是缩头王八。他现在愿意献出鲜血,就是敢做敢当,人物风流的英雄豪杰,我是在夸他,哪里辱骂他了?” 曲夫人气恼语结:“你.你..” 曲老爷拉扯一下曲夫人,示意曲夫人瞅望碗中的两滴血,曲夫人转眼望过去,惊讶发现碗中两滴血缓缓靠近,慢慢融为一体,曲夫人瞪大眼睛望向华月:“这.这孩子当真是在尘的骨血?” 华月用力点头:“是。” 曲夫人愣了一霎,转头望向曲老夫人。 曲老夫人平静开口道:“孩子既是曲家骨血,自然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华姑娘母子就先留在曲府吧。”曲老夫人顿了一下道:“你叫华月,我好像听说过你,一年前你成亲当日,半途弃花轿逃走了?” 华月点点头:“是,当时华月已遇见曲二公子,可家父强逼华月另嫁他人,华月发誓为曲公子守身,不得已才出逃。” 曲老夫人还没开口,华碌已奔过来逢迎道:“老夫人恕罪,二公子恕罪,在下实不知小女与二公子的事,当日才逼小女另嫁。如今小女既然已为二公子诞下麟儿,我岂敢做他想,只是.华月在府上无名无分的,不知道二公子..” 从兮打断:“华姑娘和孩子先留在曲府,名份之事日后再慢慢商议吧,今日是母亲的大寿,还要以母亲为主,我们这些小辈岂能喧宾夺主,华老爷,您女儿是曲家孙儿的母亲,还怕曲家亏待了她?” 华碌强堆起笑,点头道:“是..是.” “不行,我不同意。”众人循声转头望去,见杭之荣面色铁青,高声道:“华碌,你当日收了我的聘礼,已答应将华月嫁给我了,她都上了我杭家花轿,是我杭家的人,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悔婚?” 华碌忙卑躬赔笑:“杭大公子,不是华某有意悔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小女已为曲二公子生了一个儿子,再让她嫁入杭家实是不妥吧?这事是我华家理亏,我把聘礼双倍退还给杭公子,杭公子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华家定尽力赔补杭大公子?” 杭之荣怒道:“我杭家缺这点聘礼钱,你一个奸商能做什么。徐大人,我要告华碌、华月私自悔婚,请大人明断。”杭之荣望向徐炎。 徐炎扫视众人,面色为难,犹豫半响道:“杭公子,杭家、曲家、华家在槿州都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商户,闹到公堂上对质总不好吧?这事华家确实不对,不过华老爷说了,华家愿意做任何赔偿,杭公子能否给徐某,也给曲家一个面子,再私下商议商议?” 杭之荣愤然:“原来你们早串通一气了,你们等着,这事不能这么了。” 杭之荣满脸怒容,拂袖大步而去。 悠云苑正厅,曲在尘、从兮、云闲、洛易、兰初、从然围坐桌前,曲在尘直直盯视着从兮。从兮面现赧然,冲曲在尘谄媚一笑道:“那个.这次也是迫于无奈,反正曲二公子也不在意自己名声,我借用借用救人一命,无妨吧,你还功德无量呢?” 曲在尘逼视着从兮目光,平静道:“说。” 从兮不敢再多言,一五一十将江代柔、华月之事详细叙说一遍。 曲在尘听完,目光寒凉,面色微怒,盯着从兮,语气冰厉道:“你可知通敌叛国是何罪名?” 从兮心虚点头:“知道,要灭九族的,所以朝廷连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要杀,可我觉得那个婴儿,宁小公子太无辜了,他刚刚出生,又没做错什么,救他一命又何妨?” 曲在尘:“可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此事若被朝廷知晓,不仅你自己受罪,整个曲家都要受到牵连,若朝廷认定曲家参与宁远谋反一事,整个曲家都会赔上性命,宁小公子无辜,曲家几十上百命又何辜?” 从兮更家心虚,低声道:“我.我刚才一直在想法子遮掩,不让朝廷察觉我们救了宁小公子,不就行了?刚才宴席上,多谢曲二公子配合。” 从兮满脸谄笑,端起一杯茶水替向曲在尘。 曲在尘没接茶水,依然目光冷厉盯着从兮道:“事关朝廷通敌叛国的钦犯,事关曲家合府安危,还让我与杭之容公然成仇,这么大的事,你行事前,为何不提前与我商议一下,就擅自做主?” 从兮:“当时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啊,而且,我觉得我的主意挺好的,我告诉你,你还能有更好的法子两全其美吗?” 曲在尘目光微眯:“夫人当真自负,你这么确定,旁人才智皆输给你吗?” 从兮望着曲在尘:“你有更好的法子?” 曲在尘:“你大戏都演完了,我即便有法子,还有用吗?当时果真刻不容缓,让你连告诉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你根本不想与我商量,你是担忧我不会救宁小公子吧?” 从兮不好意思坦诚道:“像你说的,事关曲家合府安危,你不答应救人,也可以理解。可.我实在有些不忍心坐视宁小公子罹难,就.先斩后奏了。其实.我的法子挺好的吧?朝廷轻易不会察觉宁小公子的失踪与我们有关,曲家还是安全的。” 曲在尘紧盯从兮目光道:“你如何确定我会配合你演戏?” 从兮忙道:“因为我知道曲二公子看上去虽淡淡漠漠、拒人千之外的样子,其实你特别古道热肠、善良仁厚、仗义好施。见人有难,曲二公子岂会做那种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小人。” 云闲笑道:“小丫头,舞台已经拆了,演戏给班主看,只现短弱,难讨喝彩。小心班门弄斧,弄巧成拙。” 从兮嗔瞪了云闲一眼,转头望向曲在尘,继续讨好陪笑:“你别听云闲瞎说,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曲二公子在我心中,绝对是人物风流的豪杰大侠。” 曲在尘盯着从兮,忽然身子前倾,面容几乎贴上从兮面容,从兮惊了一跳,急忙仰身躲开,诧异望向曲在尘。曲在尘逼视着从兮目光道:“下不为例,若有下次..” 从兮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自己离开曲家。” 曲在尘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不会有机会离开曲家。” 从兮望着曲在尘,面色虚怯,不觉咽口气。 ------------ 第二卷婴儿案 8章 你皮肤不厚糙,不用替我挡剑 近傍晚时,从兮提着食盒与兰初、从然又去看望简玄,刚出曲府大门,便见华碌和其子华松从马车上走下来,旁边两个仆从各抱着一堆礼盒。华碌看到从兮,忙快步迎过来,抬手施礼道:“二少夫人是要出府?” 从兮还礼点头:“去看望一个朋友,华老爷这是?” 华碌道:“来看看外孙,我这做外公的,中午竟是第一次见到外孙,实在惭愧,刚才回家特意选些见面礼,急匆匆给外孙送来。华月与二公子都在府里吧?” 从兮暗忖,华碌、华松见到华月,定会问东问西,华月一句话说错,他们的谋划便会前功尽弃,还是先不要让他们见华月了,免得节外生枝。 从兮微笑道:“华老爷的心意我代小公子收下了,曲在尘与华月今天都有些累了,不方便见客,华老爷还是改日再来吧。” 从兮让门房孙叔接过礼物。 华碌犹豫一下道:“那好吧,我改日再来。” 华碌、华松施礼向从兮辞别,从兮、兰初、从然三人随后离去。 深夜,徐府内,一处僻静房屋前,两个守卫在屋前来回走动。一个黑衣人悄然而至,左手抱着一个长形包裹,右手握着长剑,抬手迅速将两个守卫击倒,然后推门进屋。房门刚被推开,一串刺耳铃声响起,七八个护卫立即从周边涌出,黑衣人云闲见状,忙飞跃而逃,一护卫看到云闲手中的包裹,高喊道:“孩子被劫了,快追。” 众护卫听到,一起紧追云闲而去。 待众护卫走远,又两个黑衣人跃至屋前,小心避过铃铛,刚走进屋,屋中又涌出五六个手握长剑的守卫,迅速将他们围住。黑衣人洛易、兰初忙拔剑抵挡,双方激烈互斗时,也是一身黑衣的从兮悄然溜入房中,抱起孩子,迅速离开房间,飞跃而去。 从兮抱着孩子刚跃上外面围墙,旁边一剑迅疾刺来,从兮一惊跌下围墙,正在惊惧,腰间忽被同样一身黑衣的曲在尘揽住,两人轻然落地。刚才那一剑紧随而至,曲在尘左手揽着从兮急速后退,同时右手举剑,用剑鞘挡住身前刺来的长剑,两剑相击,声响震地。曲在尘手臂用力一扬,长剑后的闻天,感觉手腕一麻,一股极强内力冲来,闻天受不住强力,急退几步。曲在尘立即揽着从兮飞跃而去。 徐府书房,一点残灯摇曳。 徐炎坐在书桌前怒道:“怎么回事,那么多人,还让贼人都逃了?” 闻天忙道:“是属下无能,请大人恕罪。那些贼人是有备而来,先是一人用假包裹充当宁家余孽,调虎离山,引走了屋外的护卫。后有两个黑衣人牵制屋内剩余护卫。第四人才趁机抱走孩子。而且,在院墙外出现的第五人武功奇高,属下也不是他的对手,才让他们逃了。” 徐炎皱眉道:“这么说今日劫走宁家余孽的贼人至少有五人,皆武艺高强,似乎来头不小。难道是宁远的旧部,可昨日我们故意传出消息,宁小公子已被送去京城了,他们怎知宁小公子还留在府中?” 闻天:“孩子不时哭闹,或许被宁远的旧部察觉了。刚才与屋内护卫缠斗的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后背被护卫砍了一刀,我一会派人去医馆查问,看看能否寻到他们。” 徐炎愁眉道:“我已将抓捕宁家余孽的事上书朝廷,还说不日便将宁家余孽送回京城。现在孩子丢失,让我如何向朝廷交代,当务之急要尽快寻回宁小公子。此刻城门还没打开,他们出不了城,你马上通知城门守卫,从明天开始,出入城门之人,不管是何身份,都要详加严查。明日就算挨家挨户搜查,也要尽快将孩子找回来。” 闻天忙领命道:“是。” 徐炎站起身,正要离开,忽又停住,抽出桌上的两本书,仔细瞅看一下,惊慌道:“有人动过我书桌,这两本书我睡前才放在这里,两本书上下位置颠倒了。” 闻天也惊道:“打扫房间侍女不会这时候进出大人书房,难道刚刚劫走孩子的贼匪,同时用声东击西之计,趁外面闹乱,有第六、第七人溜进大人书房,窃走了什么物件?” 徐炎闻言惊瞥向房梁,闻天会意,正要跃上房梁,忽又停住。凝神静听了片刻,轻步走出书房,用力一跃飞至房顶。而房顶上一黑衣人足尖轻点,紧贴屋墙落至屋后,刚好与闻天错开。闻天在房顶扫视周边一圈,跃下屋顶,返回书房,关上房门。屋后黑衣人悄步移到书房窗前,仔细静听书房内动止。 徐炎望向闻天问:“怎么,发现什么异常了?” 闻天摇头道:“没有,就是谨慎一些,刚才在墙外遇到的那个武艺高强,若他在附近,我未必能察觉。” 随后,闻天足尖一点飞跃至墙沿梁柱处,左手攀抓着梁柱,右手贴紧梁柱左面,用力前推,活木板被推开,露出里面账簿信函。闻天仔细瞅望一眼账簿信函,右手贴紧活木板,又向后推,活木板合上,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缝隙。闻天跃下落地,望着徐炎点头道:“大人放心,都在。” 徐炎听到,大松一口气。 闻天道:“既然有贼人闯进书房,很可能就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可需移到他处?” 徐炎思索一下道:“贼人在书房未发现这些东西,应以为他寻的物件不在书房,留在原处更安全些,只是不知何人闯进了书房,想寻什么东西?先寻回宁家余孽,再全力追寻那帮贼人。” 闻天点头:“是。” 徐炎环视一眼书房道:“门窗都完好无损,书房钥匙我一直带在身上,那帮贼人如何进入书房的?” 闻天犹豫一下道:“贼人又非神仙,他们若不是破门破窗而入,只可能有书房的钥匙,大人身上的钥匙或被他人复配过?” 徐炎皱眉:“那只能是我身边的人做的,该死,等我寻出叛徒,绝不轻饶他。” 闻天:“我一会就让人换一把门锁。” 徐炎点头:“好。” 待徐炎、闻天熄灯离去,黑衣人从书房一转角拐出,轻步来到书房门前,将手中钥匙插入铜锁,铜锁随即打开,黑衣人悄然走进书房。片刻后,黑衣人刚离开书房,锁好门锁,闻天拿着一把新锁快步来到书房门前,换掉原来的铜锁。 悠云苑,洛易回到自己卧房,刚费力脱下黑衣,兰初拿着药瓶直接推门进来,洛易微窘道:“兰姑娘,你这是?” 兰初平静道:“我帮你上药。” 洛易忙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兰初:“你伤在背上,自己怎么上药?” 洛易犹豫一下道:“我可以等云公子,还有从然也许还没睡。” 兰初:“从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我刚把他抱到床上,他一直都没醒,应是等我们太久太困了,让他睡吧。为什么非要等云闲,我会敷药的?” 洛易为难道:“男女授受不亲,怕有损姑娘清誉。” 兰初认真道:“从兮说若心存仁善,坦荡无愧,不一定非要拘于礼俗。” 洛易犹豫:“这..” 兰初:“你想要从兮回来做给你看吗?” 洛易忙道:“不用。” 洛易犹豫一下,在桌旁坐下,面色微红,半脱下外衣。 兰初在身旁坐下,拨开瓶塞,边向洛易伤口洒药粉边道:“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 洛易又犹豫一下道:“你是个姑娘,身上留下伤痕总不好。我皮糙肉厚的,挨一剑没大多关系。” 兰初道:“你的皮肤又细又白,挺光滑的,一点都不粗糙。下次不用为这个替我挡剑。” 洛易面红脸涨,结舌无言。 翌日清早,槿州城门守卫严格盘查每个进出城门之人,知府衙门发布告示,朝廷钦犯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被贼人劫走,婴儿后背有一块大小形状如鸡蛋的褐色斑块,婴儿是昨夜被劫。无论何人,若听到异常婴儿哭闹,或能提供其他线索,皆可告知官府,若能助官府找回婴儿,赏银五十两。府衙派出所有捕快满城张贴告示。 五十两银子对寻常百姓不是小数目,告示一出,满城风雨,不少百姓甚至停了养家生计,专意奔走各个街巷,探查婴孩线索,午后起,到衙门内提供线索者络绎不绝。 ------------ 第二卷婴儿案 9章 老天请不要如此给力助我 昨晚忙活到深夜,从兮十分疲乏,睡到半中午才醒,穿好衣衫,打开房门,看到华月、兰初、从然都站在门外,似乎正要敲自己房门,从兮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华月忙道:“半个时辰前,曲夫人把孩子抱走了,说她近日无事,想亲自照看孙子几日,我实在不好阻拦,又有些担心.担心...” 从兮思索一下道:“曲在尘、云闲他们呢?” 从然道:“姐夫、云大哥用过早饭就出去了,没在家。” 从兮思索一下:“我们去曲夫人院中看看。” 四人快步来到曲夫人院子,看到曲夫人抱着孩子正坐在院子凉亭中,曲妙之、曲老爷一左一右,站在曲夫人身旁,俯身瞅望着孩子,满脸欢笑逗弄孩子。亭子旁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木盆,一个侍女正提着水桶向木盆注水。 从兮、兰初、从然、华月四人走到亭子旁,从兮微施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曲老爷、曲夫人、曲妙之听到从兮声音,回头望过来,才知从兮几人在近旁,曲夫人盯着从兮,目含戒备道:“你和在尘成亲后,从没见你到我们院向我问安,你今日做什么来了?” 从兮脱口:“我听说母亲喜欢清静,天天来问安,恐搅扰您和父亲清静,更怕这孩子扰了您和父亲清静,所以想带他回去,有我和华月照料。母亲,您照顾他这么久,累了吧?我觉得孩子也该饿了,让华月将他抱回去,喂他奶水吧?” 曲夫人不乐意道:“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他是在尘的儿子,我亲孙子,我把他留在身边照看几日,还需你同意吗?我若喜欢,可以一辈子让他留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抚养,不管你有什么九曲肠子,都给我消停了。” 从兮继续劝道:“母亲,您不怕累,也不能饿着孩子啊?” 曲夫人:“华月说了她奶水不足,大多喂孩子羊奶、牛奶,我已经让人备下,刚喂过他了,我还需要你教我怎样抚养孩子。”曲夫人顿了一下,盯瞅着从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你会对华月的孩子这么好?” 从兮故作委屈道:“母亲,您太小看我了,这孩子虽是华月生的,也是曲在尘的儿子,我丈夫的儿子,为了曲在尘,我也会善待他。曲在尘看上我,就是因为我深明大义、宽容大度的性子。” 曲夫人不屑:“自卖自夸,不害臊!我信你胡扯,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回悠云苑好好待着?” 曲夫人抱着孩子站起身,走向木盆,曲老爷、曲妙之也跟过来,曲老爷伸手欲解开裹着孩子的毡毯。 从兮忙高声道:“父亲,你做什么?” 曲老爷惊得手一颤,忙停住手,望向从兮道:“刚才喂孩子喝奶时,他吐了几口奶水,弄脏了衣衫身子。你母亲说今日阳光高照,天气暖和,想在光线下,为孩子清洗身子,不会让孩子受凉的,你们放心。” 华月听到,面色一紧,双手拧在一处,急望向从兮。 从兮愣了一霎,走近曲夫人道:“父亲、母亲,这种劳累事,还是我来吧,你们坐在一旁休息观看就行。刚好我没经验,请母亲教教我如何照料好孩子?” 不待曲夫人回答,从兮两步赶到曲夫人身旁,伸手要接过孩子,曲夫人退开一步道:“你给我让开,我自己来,你都说了你没经验,你想把我孙子淹死啊?” 从兮却不肯让,跟上前一步,伸手搂抱住孩子,想将孩子抢夺过来。曲夫人不肯松手,面色大怒,正要开骂。从兮假装无意,伸脚绊了曲夫人一下。曲夫人趔趄着向前扑去,啪的一声,摔趴在木盆一侧,木盆被曲夫人撞翻,一盆温热清水正浇灌在曲夫人头上。随后木盆倒倒翻,正扣在曲夫人脑袋上。曲夫人痛的大呼鬼叫,差点晕过去。众人张大嘴巴,惊愣片刻,曲妙之、曲老爷急忙赶到曲夫人身旁,将曲夫人搀扶起,曲夫人满头满身湿哒哒滴水,发髻浸水歪斜,几缕发丝散乱垂下,黏贴在脸颊上。曲夫人妆容也花乱模糊,额头一块青肿,下巴上还有一处擦伤,隐现血迹,左脚扭转踮起,似乎扭伤了脚。曲夫人此时的模样甚至狼狈可笑。不过,无一人敢笑出来,从兮暗忖,失手了,她只想让曲夫人稍微磕碰一下,多休养几日,暂时不能看顾孩子,没想到曲夫人伤得这么..给力。 曲妙之搀扶着曲夫人,冲着从兮怒呵道:“从兮,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弄伤母亲,你这是大逆不孝。” 从兮:“只是一场意外,我不是有意的,我向母亲道歉。” 曲妙之正要再开骂,忽停住,转眼望着从兮身后道:“二哥,你看从兮把母亲伤成什么样了,这次你可不能再偏袒她,让母亲白受伤受屈,不然,以后从兮就敢杀了母亲和我们了?” 从兮转身,看到曲在尘、洛易正站在不远处,曲在尘望向洛易:“去请大夫。” 洛易点点头,快步离去。 洛易又望向曲老爷道:“父亲,先把母亲扶回房间更衣休息吧?” 曲老爷刚要点头,曲夫人怒极道:“我不回房。在尘,妙之说的没错,这野丫头这么对我,你不会还想护着她吧,你当真想娶了媳妇忘了娘,想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她手中吗?你现在就把她休了。” 曲在尘抱拳施礼道:“母亲,这次的确是从兮不对,我代她向母亲致歉。只是.夫妻缘分得来不易,在尘不愿随意休妻,就让从兮跪您院中,罚跪一日一夜,不准她吃饭饮水,以向母亲赔罪吧?” 不待曲夫人回答,曲在尘伸手自从兮怀中接过孩子,递向华月道:“华姑娘,请把孩子抱回悠云苑,好生看顾。” 华月愣了一霎,小心接过孩子,犹豫一下道:“二.二公子,刚才只是意外。二少夫人不是有意的,这院中砖石地硬,二少夫人身子单薄,怕经不住一日一夜的折磨,能否请二公子开恩,从轻.处置二少夫人?” 曲在尘没有理会华月,逼视从兮目光,语气冰厉道:“跪下。” 从兮与曲在尘对视片刻,平静开口道:“我若不从呢?” 曲在尘:“做错事就想逃吗?我说过你没有机会离开曲家,你想试试吗?” 从然听到,极慌怯,伸手抓着从兮手臂。兰初则皱眉怒瞪曲在尘一眼,望向从兮道:“从兮,刚才只是一场意外,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受他责罚,你想离开曲家,我拼死也会护你离去,你不必听他摆布?” 从兮望着兰初摇摇头:“曲家的荣华富贵我还没享够,这时离去,岂不亏大了,一日一夜而已,我还受得住,兰姐姐,你和从然先回悠云苑吧。” 从兮话落,缓缓跪在地面上。兰初、从然疑惑不解,却站在从兮身旁,不愿离去。华月担忧从兮,抱着孩子,也迟迟不肯离去。 曲在尘望向曲夫人道:“母亲,从兮已在受罚,母亲消些气,让父亲和妙之扶您回房更衣吧,免得再受风寒,一会大夫来了,也好帮您查看伤势?” 曲夫人怒瞪一眼从兮,仍有不满,不过也未再说什么,有曲老爷、曲妙之搀扶着,转身欲回卧房。谁知左脚一挨地,一阵剧痛,大呼一声,又差点摔倒,曲老爷看到,忙费力抱起曲夫人,向卧房走去。曲老爷不懂武艺,平素又没做过重活,抱着曲夫人刚走几步,便气喘力虚,腿脚发软,脚下一绊,向前摔去,同时将曲夫人脱手抛出。曲老爷、曲夫人吓的同时惊呼一声。 曲在尘、从兮、兰初听到惊呼声,抬头望去,曲老爷、曲夫人正摔撞在地面上,曲老爷后背朝天,摔趴在地面上,而曲夫人面容朝天,后背正撞在地面上,两人又同时痛嚎一声,滚趴在地面上呻吟。 曲在尘、曲妙之、从兮、华月、兰初、从然瞅见,皆惊愣一下,曲在尘率先回神,急向曲老爷、曲夫人奔去。曲妙之又愣了一霎,也紧忙向曲老爷、曲夫人跑过去。从兮不由抬头望天,暗中祈求,老天爷,我真的只想让曲夫人稍微磕碰一下,你不用如此给力助我的。 曲在尘先将曲老爷搀扶起,关心道:“父亲,可有伤到?” 曲老爷略有羞窘道:“没事,我没事,就是手掌擦破点皮。” 曲夫人躺在地上怒骂道:“曲逸,我当初真的瞎了眼,怎会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抱我一下你就受不住,你是不是想成心害死我啊?” 曲老爷低头不敢应声。 曲妙之赶到曲夫人身旁,俯身要搀扶起曲夫人,曲在尘也转身来到曲夫人身旁,望向曲妙之道:“你让开。” 曲妙之退开一步,曲在尘俯身抱起曲夫人,快步向曲夫人卧室走去,曲妙之随即跟上。曲老爷知晓躲不过,硬着头皮挪回卧房,继续听骂。 ------------ 第二卷婴儿案 10章 曲二公子你可真难伺候 半晌后,曲在尘返回院中,走到从兮身旁,盯着从兮不言不语。 华月瞅一眼曲在尘,不觉咽口气,想说些什么,却没敢开口。从然来回瞅望曲在尘、从兮,也不觉咽口气,面露慌怯。兰初却瞪着曲在尘,握紧手中佩剑,目含戒备。 从兮被曲在尘盯的极不自在,抬头迎上曲在尘目光道:“曲在尘,你什么意思,你母亲伤势又加重了,不会摔到什么紧要穴位,性命堪忧吧?可这次也怨不得我,你不会蛮不讲理,想让我为你母亲抵命吧?” 曲在尘目光微眯:“你这么想让母亲有意外?” 从兮忙摇头:“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你母亲有意外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干嘛这么想?曲在尘,你少小人之心,本姑娘一向慈悲为怀,善良仁厚,才不像你..嗯,与那些宵小歹恶之人为伍。” 曲在尘又不说话了,只低头盯着从兮目光,似在探查从兮所言真假。 从兮与曲在尘对视片刻,败下阵来,目有所怯,转开眼道:“听你母亲刚才骂人的声气,不像有什么事,我是不慎绊了她一下,已在挨罚向她赔罪了,你还想怎样?” 曲在尘没有回答,转头望向华月道:“请华姑娘回悠云苑。” 华月犹豫一下,面露担忧,望向从兮。 从兮故作轻松,望向华月道:“无事,你先回去吧,明早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我回去定要大吃大喝一顿。” 华月点点头,又犹豫一下,抱着孩子转身离去了。 曲在尘走到从兮面前,缓缓蹲下身,平视从兮面容,盯着从兮目光,语气缓厉道:“你可知错?” 从兮迎上曲在尘目光坦诚道:“我承认,我是有意绊倒你母亲。可我只想她扭一下手脚或磕碰一下膝盖,让她暂时无力照看孩子。我没料到她刚好摔倒在木盆上,伤的这么严重。” 兰初、从然听到从兮的话,皆感惊讶,原来刚才并非全是意外,难怪从兮甘愿受罚。 曲在尘目中怒意未减:“即便如此,你依然起心欲伤母亲,母亲是你婆婆,你如此行事,没错?” 从兮:“你母亲执意要自己照看孩子,明面上,她是孩子的嫡亲祖母,看顾孩子几日,无可非议,我没理由阻拦她,只能出此下策。” 曲在尘:“我说过了,让你凡事先与我商议,你拦不住母亲,不代表我也不能,你行事前,可想过与我商量一下?” 从兮:“你整日神出鬼没的,我不知你去了哪里,也不知你何时回来,刚才事情紧急,我有时间找你商量吗?你提前一刻钟过来,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我是不是也该怪你没有提前赶来?” 曲在尘目中怒火更烈道:“夫人不是一向自负聪明吗?一日一夜的时间,足够夫人想出.万事周全的上上良策,是吧?” 从兮望着曲在尘隐冰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在曲府内,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曲在尘,而曲在尘动怒的底线便是他的家人。刚才阻拦曲夫人为孩子沐浴,撞伤她并非唯一的法子,却是最顺势简便的计策。而曲夫人受点磕碰,小伤小擦,几日就能痊愈,无伤大雅。从兮没多思虑便施为了,倒真忽略了曲在尘的感受。 即便曲在尘刚才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绊倒曲夫人,以曲在尘的才智,也能猜到我是有意为之。曲在尘动怒,也算情有可原。将心比心,若自己的母亲被人有心绊倒受伤,即便其中另有深意,自己也会有些恼心吧。此次当真是自己思虑欠妥,加上昨日的事,曲在尘怒上加怒,如此严罚自己,也无可厚非。 从兮直视曲在尘诚恳道:“我知错了,我也甘愿受罚。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做任何危及曲家安危,及伤害你家人的事。宁小公子之事,万一被朝廷察觉,我会向朝廷招认,所有的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然后拿出我们签下的契约,证明我并非曲家人,便不会牵连你或曲家其他人。” 从兮顿了一下又道:“你不用疑心,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虽非多侠义仁善,但曲老夫人真心疼惜厚待于我,又答应救郁童性命,查舅舅冤情。我对曲老夫人甚是感念,看她面子,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曲家之事。总之,你不必气怒担忧,无论如何,曲家都能平安无事。而曲夫人虽受伤的略重些,也都是小伤,调养得当,过几日应就没事了。此事是我的错,我现在偿还,我这人怕苦怕痛、怕累怕饿,更怕死,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我做梦都饶开曲夫人走路,绝不敢再伤她了。哦,还有曲妙之,我也会尽量避开她,曲家其他人待我不错,我更没有伤害他们的理由。 其实吧,没有前面那些理由,我这势单力薄,微弱草苗,怎敢招惹你们曲家参天大树?我刚才真是一时冲动,思虑欠周,才不自量力,妄图小伤曲夫人谋计。这一跪,如醍醐灌顶,立即醒悟自己错的多离谱。曲二公子,你放一万个心,我以后绝不敢随意招惹你们曲家人了。如此,你可满意?” 从兮以为自己推心置腹、真心诚意的肺腑之言,定能让曲在尘怒消怨平。抬眼望去,竟发现曲在尘目中寒冰更坚,怒火更炽。从兮一愣,满脸诧异不解,眼珠转了几下,仍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正要试探着开口询问,曲在尘忽然站起身,快步离去。从兮发现曲在尘左手背后,拳头紧握,更不明白自己哪点又惹怒曲在尘了。难道我说宁小公子的事,自己一人担罪,伤他男子汉自尊?从兮叹口气,曲二公子,你可真难伺候。 今日烈阳高照,从兮跪了近三个时辰,又晒又累,又渴又饿,膝盖时时传来剧痛,脸上冷汗、热汗交杂滚落。兰初、从然不愿离开从兮,一直在从兮身旁陪着,兰初不住为从兮擦汗,自己的帕子,从兮的帕子,还有从然的帕子,几乎都被从兮的汗水浸透。从然匆忙跑回悠云苑,不一刻又跑了回来,手里多几张干净帕子,还拿了一把油纸伞,撑开伞为从兮遮住阳光。 此事却惹怒了旁边凉亭中闲坐看乐的几人。曲妙之见从兮跪在曲夫人院中,原本只是冷嘲热讽几句便走开了。刚才不知从哪冒出的主意,在从兮身旁的凉亭上大摆宴席,把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杭之彤都请了过来,连曲夫人都被曲妙之和曲老爷搀扶出来,坐在凉亭凳子上,一边闲品茶果,一边喜瞧从兮。 众人围坐在凉亭中,瞅望着从兮狼狈模样,神色各异。曲夫人、曲妙之、杭之彤乐祸欢喜,像看飞上枝头的野鸡,得意忘形片刻,又猛摔在地上,三人瞧的甚欢。曲老爷、杨思善、杨思真面有不忍,瞧着从兮凝眉痛苦的样子,欲助又止,犹豫踌躇,左右为难。风念轻则盯着从兮若有所思,目光复杂,似忧似惑,万千情绪难解难宣。 曲妙之瞅着从兮,乐笑着吃完一根香蕉,随手一扬,将香蕉皮砸向从兮,同时高声道:“受罚还要人帮你举伞遮阳,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回头我就告诉二哥,你毫不知错,死不悔改,让二哥再多罚你跪几日。” 兰初拿着帕子帮从兮拭汗。从然举着油纸伞,面露心疼望着从兮。从兮忍痛,全神全力稳住身形。三人皆未防备忽然飞来的香蕉皮,香蕉皮毫无阻力砸撞在从兮脑门上。从兮轻哼一声,身子不稳,倒向一旁。兰初忙伸手抓扶住从兮,随后大怒,拿起地上的佩剑,站起身,拔出长剑指向曲妙之道:“你想找死吗?” 曲妙之瞅见兰初拔剑,先是一怯,随即恢复镇定,高声道:“你少拿剑吓唬人,你敢杀我吗?从兮伤了母亲,二哥都罚她不吃不喝,在这里跪一日一夜。你一个外人,若伤了我,罚你跪一个月都是轻的,受了罚,还要拉你去官府治罪,不信,你伤我试试?” 兰初气极,瞅一眼从兮,握着长剑犹豫了。 曲老爷正为曲夫人剥橘子,曲夫人见兰初气萎,心中大乐,一把夺过曲老爷手中的橘子皮,猛向从兮砸去。杭之彤见状也将手中的几个葡萄,砸向从兮。兰初正分神瞅望从兮,让从兮定主意,没来得及阻拦。从然虽瞅见,想拦在从兮前面,一慌张,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再抬头时,橘皮、葡萄都已落在从兮头上。从然心疼委屈的都要哭了,眼中泪花闪动,轻声道:“姐,你没事吧?” 兰初这次真的怒了,转头瞪向曲夫人、杭之彤,手中长剑缓缓举起,目中杀气逼人。杭之彤、曲夫人碰到兰初到目光,心中不由一怯,随即又想到兰初绝不敢杀她们,面色又重转得意倨傲。 从兮终于开口道:“兰姐姐,既然剑已出鞘,便该发挥效用,谁再扔东西过来,原路挡回吧。” 兰初用力点点头:“好。”然后转头扫视曲夫人、曲妙之、杭之彤三人,目光凌厉。 曲夫人、曲妙之、杭之彤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畏怯无奈。 ------------ 第二卷婴儿案 11章 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曲老爷扯了扯曲夫人衣袖道:“你做什么呢,别带坏了孩子们。上午的事,是从兮有错,可那也只是一场意外,在尘一丝没偏袒从兮,从兮已经在受罚,你还不解气吗?你再为难从兮,别人该议论你这个做婆婆的没气量了?” 曲夫人气道:“你都说了我是她婆婆,我教训她不是天经地义吗?何况她把我伤成这样,我不该让她吃点苦头吗?她说是意外就是意外吗,谁知她是不是故意绊倒我,故意让我出丑的?” 曲夫人越说越气,随后抓起面前的一个橘子,狠向从兮砸过去。这次兰初正严阵以待,橘子刚飞到身前,兰初举起长剑,手腕一转,剑身击中橘子,橘子立即转头向曲夫人猛飞回去。曲夫人还在惊惧,橘子狠击在曲夫人胸口上,曲夫人痛呼一声,向后倒去,摔躺在地上,脑袋撞在石桌腿上,随即青肿鼓起一片。 曲夫人上午青肿鼓痕在脑袋左侧,此时右边也肿鼓起来,像脑袋上长了两只青鼓眼睛。众人看到,心中都闪过癞蛤蟆一词,不由想笑,不过都强忍着。曲老爷、曲妙之急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将曲夫人拉扶起,搀扶到座位上。曲夫人喘着粗气,抚着胸口呻吟。 曲妙之指着兰初大怒道:“你放肆,你敢伤母亲,我定要让祖母和二哥重罚你,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留在曲家,我一定让二哥把你赶出曲家。” 兰初面色平静道:“你说的话若管用,从兮早被你赶出去了。你不必在这里叫嚣废话,你们谁再敢伤从兮,我不会再手下留情。这个橘子只会让曲夫人疼痛片刻,我若全力回击,她一根肋骨已经断了,你们谁想再试试?” 曲妙之气的咬牙语结:“你.你..” 曲夫人气极高声道:“来人,快来人。” 随即,十来个曲家护院从四周匆忙赶过来,曲夫人指着兰初道:“这臭丫头竟敢伤我,把她给我抓住,重打五十大板。”曲夫人顿了一下,又指着从兮道:“还有这野丫头,一并给我抓住,也杖责五十板,再让她继续跪在这里受罚。” 从兮、兰初、从然皆面色一惊,从兮忙望向从然道:“去找曲在尘过来,如果找不见曲在尘,就去找曲老夫人。” 从然点点头,急忙转身跑开,刚跑两步,曲妙之忽站起身,指着从然高声道:“拦住他,不能让他离开院子。” 两个护院听到,立即走前几步,挡住从然去路,从然面色一慌,转身望向从兮。 从兮盯着两个护院,厉声道:“你们让开,我好歹也是曲家二少夫人,我与曲妙之间的恩怨,你们插手,不怕遭殃惹祸吗?” 两个护院对望一眼,面色犹疑不定。 曲夫人高声道:“这是我的命令,拦住这从家小子,在曲家,你们敢听这野丫头的命令,回头我把你们都赶出去。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捉住这两臭丫头?” 众护院不再犹豫,抬步靠近兰初、从兮。 曲老爷忙高声道:“慢着,都不许动手。” 曲夫人惊诧恼怒道:“曲逸,你想做什么?在尘都看清她真面目,不再偏护她了,你还想护着她?你刚才没看到她们如何对我的吗?你有没有一点关心我?” 曲老爷忙辩解道:“兰姑娘刚才是太用力了些,那也是你们先欺负从兮,才惹恼兰姑娘。咱们一家人闹些矛盾,何必大动干戈,要不让兰姑娘给你道个歉,你们也别再刁难从兮,这事就过去吧?” 杨思善也忙接话道:“母亲,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责打五十大板,别说从兮,兰姑娘挨下来,恐怕都会损了性命。事情闹大,母亲不好向祖母交代,也不好向朝廷交代。传扬出去,别人指不定怎样议论母亲呢。咱们一家人闹些家务矛盾,何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想兰姑娘刚才定不是有意伤您,让兰姑娘给母亲道个歉,咱们息事宁人,都落个平安,岂不更好?” 曲老爷忙点头:“是,是,思善说的有理,让这些护院都退下吧?” 曲老爷、杨思善的劝拦,没让曲夫人息怒,反而更添火气。曲夫人怒不可遏道:“你们都闭嘴,我被那臭丫头打伤,你们不关心我一句,竟争着帮她说话,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如此维护她?曲逸,我可是你的妻子,我都伤成这样了,没见你紧张我丝毫,你还忙着帮外人求情,你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你有没有一点关心我?” 曲老爷委屈道:“我挺关心你啊,自你受伤,我不一直陪着你、照顾你吗?再说,从兮也不是外人,她是在尘的妻子,咱们儿媳,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何必太计较?五十大板下去,从兮、兰姑娘真有什么意外,你怎么收场?” 曲夫人:“她们有意外更好,你瞅瞅她们什么德行,她们配做咱们家人吗?我给母亲面子,五十大板重了,就各打他们二十大板,你不关心我,不愿替我出气,我要替自己出口气。”曲夫人扫视一眼众护卫道:“你们都愣住做什么,曲家我说了算,还不动手抓住这两野丫头。” 众护院不再犹豫,立即向从兮、兰初靠近,兰初不肯束手就擒,举起剑拦在从兮身前。几个护院一靠近,兰初立即与几人撕斗起来。另几人想过来捉住从兮,从然忙拦在从兮身前。从兮不再跪着,皱眉刚站起身,从然已被一个护院拉扯开。两个护院伸手要捉从兮,从兮高声道:“你们敢碰我,不怕曲在尘将你们碎尸万段了?” 两个护院立即停手犹豫了,曲夫人又高声道:“愣着做什么,这是我的命令,抓住她,立即给我仗打二十大板。” 两个护院又犹豫一下,正要动手抓从兮,从兮转眼看到正兰初左挡又闪,与五六个手握长剑的护院缠斗。曲家护院武功皆不弱,兰初渐觉吃力。不过,好在众护院都知兰初身份,没想伤害兰初性命,只想制服住兰初。 从兮暗忖,护院众多,长此下去,她和兰初定会被众护院抓住,那时免不了挨一顿刑仗。就算不被众护院捉住,刚才兰初气怒下,确实用力微过,又伤曲夫人一次。而兰初伤曲夫人是受自己指使,即便曲老夫人、曲在尘在此,恐怕也会再罚兰初和自己,既然躲不过一罚,不若自己做主受难。 从兮见一个护从正举剑刺向兰初后背,急闪身赶至兰初身旁,伸手一推,将兰初推开几步。自己左肩迎上剑尖,那护院一惊,急忙收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两声高呼同时响起:“都住手。”“从兮,不要。”随即两个人影跃向从兮。其中一个人影稍快一步,横插过来,挡在从兮身前,护院的长剑立即刺进那人后肩。那人痛哼一声,身体向前一倾,挨贴着从兮身子,搂抱住从兮。而另一人影稍晚一步,落在从兮身旁。 众人顿时惊愣住,从兮定眼一看,简玄正站在自己面前,忍痛凝眉瞅望着自己,简玄碰到从兮目光,松开从兮,站稳身子,又伸手揽住从兮双肩,面色担忧道:“从兮,你刚才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没事吧?” 从兮忙摇摇头:“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怎么样?” 从兮忙望向简玄身后,那个护院还举着剑插在简玄后背上,碰到从兮目光,护院惶惧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伤人。” 那护院说着急忙收剑,简玄又痛哼一声,后背立即鲜血汩流。 从兮又愧又忧,急忙望向简玄。简玄瞅一眼护院手中的血剑道:“我没事,看剑上血迹长度,入体不过一寸,只算皮外伤,无妨的,你别担心。倒是你,你刚才想做什么,想轻生吗,发生什么事了?” 简玄瞪一眼身旁的曲在尘,面色冷利。 从兮也瞅一眼曲在尘,没说什么,望向简玄道:“没有,我很惜命的,怎会轻舍性命。我先帮你敷药止血,一会再说。” 从兮从怀中取过一个白色药瓶,拨开瓶塞,转到简玄身后。轻轻拨开衣衫裂口,瞅见简玄后背血红伤口上,似乎沾了些尘土。从兮没多想,唇瓣挨近简玄,轻缓吹气,想将尘土吹落,再为简玄敷药。简玄感到从兮唇瓣传来的热气,面色顿时羞红。曲老爷、曲夫人、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曲妙之、杭之彤几人看到,皆不好意思转开眼,同时又不约而同望向曲在尘。曲在尘扫视一眼简玄、从兮的姿态,双眼微眯,忽然伸手拉过从兮。 从兮一个趔趄撞进曲在尘怀中,不由轻呼一声,随即伸手抓扶住曲在尘,稳住身子,抬头望着曲在尘,惊愕微怒道:“曲在尘,你做什么?” 曲在尘没有说话,伸手夺过从兮手中的药瓶,手一扬,将一瓶药粉全洒在简玄伤口处,随手将药瓶仍在地上。 从兮更诧异,望着曲在尘道:“曲在尘,你发什么疯?这瓶药粉满当当的,可以用很多次的,你一次给我浪费完了,是炫耀你家大业大吗?我又没求你帮简玄敷药,你显摆什么?” 曲在尘目带怒意,盯着从兮目光一字一句道:“你失礼了,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 第二卷婴儿案 12章 一剑能抵一伤否? 从兮愣了一霎,不满道:“简玄为了救我才受伤,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为简玄敷药止血,失什么礼?难道我看着简玄流血而亡才不算失礼?” 曲在尘还未说话,曲夫人先气怒高声道:“你当着在尘的面,和别的男子暧暧昧昧,不知避忌,你是不是故意让在尘难堪?这都没失礼,你还想做什么,直接随他回家啊?你真跟他跑了,也是好事,可你舍得离开曲家吗?” 简玄冷瞅一眼曲夫人,望向从兮道:“曲夫人既认为自己高不可攀,看不上我们这些低微小民,咱们就随了曲夫人的心意,跟我离开曲家吧?” 曲老爷、曲夫人、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曲妙之、杭之彤几人皆一愣,没想到简玄竟当着曲在尘及他们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莫非简玄与从兮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众人又不由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不发一言,只握紧拳头,盯瞅着从兮。 从兮转头望一眼曲在尘,又扫视一眼曲老爷、曲夫人等人,望向简玄随意道:“简玄,你这娘家人做的太不够格了,我和婆婆斗几句嘴,你就带我离开,我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难道你要养我一辈子?你愿意,你未来的媳妇也不会乐意,等你媳妇把我赶出家门,我不彻底无家可归了,还是留在曲家安稳些。我知道你关心我,怕我在曲家受委屈。可你放心吧,本姑娘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是浑身带刺的仙人球,无是无非便仙人自赏,人若犯我便针刺以报。我一向只让别人受委屈的,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回去好好养伤吧。” 从兮看似随意的几句闲话,既表明了自己态度,又解释了她和简玄的关系,化解大家的猜疑。众人都暗忖从兮果是聪明伶俐。曲在尘不觉微松开拳头,暗松一口气。 简玄却目隐失落,面色黯忧,瞅一眼从兮焦干的嘴唇道:“若真如此,你怎会如此枯悴,你在这里跪多久了,膝盖不疼?还有,你在曲家,若真自在快活,刚才为何要自伤,那一剑你本可以避开的?” 从兮还未说话,曲夫人已高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想用苦肉计陷害我,若不是在尘及时赶到,你受伤后,一定跑到在尘和母亲那里装委屈、扮可怜,诬蔑我命人伤了你。你想让母亲惩罚我,是不是?你可真是阴险歹毒。”曲夫人转头望向苏在尘:“在尘,这野丫头三番二次打伤我,现在又想用计陷害我,你还要留着她吗,你不是真想看到我死在她手中吧?” 曲在尘盯着从兮道:“那一剑你确实可以避开,可你却主动迎了上去,为何要自伤?” 从兮直视曲在尘目光:“你觉得呢,你也认为我想用苦肉计陷害你母亲?” 曲在尘平静道:“这里护院众多,你应知晓,即便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受伤的真相也瞒不过我。你如此聪明,不会用这么拙劣的苦肉计。”曲在尘瞅一眼曲夫人脑袋右侧的青肿伤痕,盯着从兮语气冷厉道:“你又伤了母亲,怕再受罚,所以自伤其身,想以伤抵过,躲避惩罚,是吗?你既然知道自己要受罚,为何还要令母亲受伤?” 兰初听到,愣了一霎,急忙走到从兮身旁,望着从兮道:“从兮,你是为了替我抵过,才要伤害自己吗?曲夫人是我伤的,即便受罚也该我受罚,你都跪了几个时辰了,又一日没吃没喝,身子都这么虚弱了,为什么还要替我受过,我身子健健朗朗,我可以自己承受的?” 兰初眼眶湿润,几欲落泪。 从兮摇摇头:“兰姐姐,你不用自责难过,我不止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毕竟是我让你还击的。就像这些护院,他们伤了我们,也不是他们的过错,他们只是不得不屈从曲夫人命令而已。因此,曲夫人再次受伤,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兰初:“可你只让我把她们扔过来的瓜果挡回去,是我觉得她们欺人太甚,实在气怒,才多用了些内力,伤了曲夫人,不关你的事。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从兮有些力虚道:“兰姐姐,我让你把瓜果挡回去时,可有告诉你不准用力用武?兰姐姐气怒,我就不气怒了,我也是人,怎会没有七情六欲?我们不必你谦我让,此事本是我主使,做都做了,挺身担当就是。兰姐姐不必介怀,若他日我和从然当真需要兰姐姐相护,兰姐姐全力相搏就好。” 兰初用力点点头:“好。” 从兮转头盯着曲在尘目光,坦然道:“曲二公子果是聪明,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如此盘算的。你母亲、曲妙之、杭之彤闲坐凉亭,吃瓜品茶,讥嘲冷刺我几句也就罢了。她们品劣念俗,我并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可我跪了几个时辰,本就身虚力乏,快支撑不住了。她们还落井下石,拿瓜果剩皮砸击我,我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吧? 所以,我让兰姐姐还击了,同上午一样,令你母亲受伤,是无心也算有意。我知道即便我能躲过你母亲的二十刑仗,你也不会轻易饶了我,与其让你再罚我跪一日一夜,慢慢受煎熬折磨,不若我痛快受你母亲一剑抵过。如今,我虽无恙,简玄却替我挨了这一剑,曲二公子觉得,这一剑能抵你母亲一伤否?” 曲夫人立即道:“当然不能了,这一剑是你们自己愿意挨的,管我什么事?你这野丫头却真切伤了我,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即便在尘不休了你,你也要在院子里再给我跪个三日三夜。” 从兮望着曲夫人平静道:“若如此,简玄这一剑也不能白受,不管怎样,这些护院是听从母亲命令,才动手伤了简玄。刺伤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母亲可要到公堂走一遭?知府大人从轻处置母亲,母亲应该在牢狱中待不了太久,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府衙?” 曲夫人语虚:“我什么时候让人刺伤他了,是他自己忽然跑过来,替你挨了一剑,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这里是曲家,谁让他过来的,我还要告他私闯民宅之罪呢?” 从兮:“不管有意无意,母亲终是让人伤了简玄,我也无意伤了母亲,曲在尘不一样罚我,跪在你院子一日一夜。公堂之上,母亲一句无意伤人,怕不能全身而退吧?还有,简玄是我邀请来曲家的,我好歹也算曲家二少夫人,他受邀而来,私闯民宅之事,便无从说起吧?” 曲夫人语结:“你.你.,在尘,这野丫头三番五次伤我,她不知错,还伶牙俐齿顶撞我,这次绝不能轻饶了她,留着她,我早晚被她害死?” 曲在尘盯着从兮道:“你宁愿自伤其身,也不愿等我到来,你这么确定,我只会惩罚你吗?” 从兮愣了一霎:“不然呢,我伤了你母亲,你不罚我,难道你还会奖励我些金银吗?” 曲在尘:“既事出有因,我自会权衡对错,你就如此确定我会苛责你?” 从兮:“我上午伤你母亲也事出有因,你不一样罚了我?” 曲在尘:“上午你有心伤人,此次你只想揽过。既然知晓事情真相瞒不过我,为何还要强出头?” 从兮:“你母亲终究受了伤,不管谁出头,都要给她、给曲家一个交代。兰姐姐独自站出来,曲家没人乐意吧?你母亲刚才也是想各打我和兰姐姐二十大仗,与其让兰姐姐和我一起受罚,不若我一人担过,兰姐姐平安无事,还能继续保护我。” 曲在尘:“夫人当真好盘算。” 从兮脱口道:“多谢夫君夸赞,我也有为你谋算,我自己主动挨罚,总比让你再做恶人,再罚我一次好。曲二公子,你觉得,这事咱这么算了行不?你母亲她们可以继续在凉亭中说短道长,我继续跪我的砖地,简玄继续回去做他的推官,你.你随便哪处逍遥,只要你母亲她们不再刁难我,我保证与她们相安无事,绝不会劳烦曲二公子再跑来罚我一次?” 曲在尘:“不行。” 从兮愣了一霎,凝眉盯着曲在尘,紧张道:“你还想怎样?” 曲在尘瞅一眼从兮神色,气闷轻叹,转头望向曲妙之道:“曲妙之,你目无尊长,招众讥嘲打骂自己二嫂,实是可恶。若非你挑事,母亲也不会再次受伤,我罚你在祠堂跪五日五夜,好好自省思过,我会派人看着你,这五日你若敢踏出祠堂半步,这辈子你别想再出曲家大门。” 曲妙之惊惧愣了一霎,急忙伸手抓住曲夫人手臂。 曲夫人正要开口为曲妙之求情,曲在尘面无表情已开口道:“母亲,妙之近日几番行差踏错,若不严惩她,便是误了她的前程,望母亲莫再过于宠溺她。来人,将三小姐押去祠堂。” 旁边两个护从听到,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走到曲妙之身旁,向曲妙之躬身施礼,示意曲妙之跟他们走,曲妙之后退一步,摇着头,极不愿。曲在尘高呵一声:“曲妙之!”曲妙之吓的一颤,瞅一眼曲在尘,目光极怯惧,不敢再推拒,不情不愿随两个护院向祠堂走去。 曲在尘又望向曲夫人,语气稍缓道:“母亲,兰姑娘虽一时气怒,冲动伤了您,不过,她与从兮姐妹情深,为护从兮才略有过失,简大人又替从兮挨了一剑,也算向母亲赔罪了。而上午之事,我虽罚从兮跪在母亲院子一日一夜,让她向母亲赔罪。可刚才你们肆意嘲讽打骂从兮,也算另做惩罚她了,下面的跪罚便免了吧。请母亲安心修养身子,我先带从兮回去了。” 不待曲夫人回答,曲在尘望向从兮道:“走吧。” ------------ 第二卷婴儿案 13章 当真无巧难成书 从兮惊愣了一下,没想到曲在尘这么轻易饶过自己了,忙点点头,抬步急走,生怕曲在尘反悔了。只是刚才一直紧张周璇,没觉膝盖如何,这时一放松,忽觉膝盖剧痛,刚跨出一步,痛呼一声,身子向旁边跌去。简玄、兰初、从然看到,急忙伸手欲扶住从兮。只是这次曲在尘快了一步,伸手搂扶住从兮,从兮才不至于跌倒。从兮正要道谢,曲在尘忽然抱起从兮,抬步离去。兰初、从然忙跟上,简玄瞅着曲在尘背影,面色冷暗,犹豫一下,也抬步离开了。 风念轻瞅着曲在尘离去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什么,面色悲伤,跌坐在凳子上。曲妙之被押去祠堂后,杭之彤颇觉尴尬,忙向曲夫人、曲老爷施一礼,快步离去了。杨思善、杨思真瞅一眼曲夫人,欲言又止,皆没有说话。 曲夫人愣了半响,忽望着曲老爷怒道:“在尘就这么放过那野丫头了,还如此重罚妙之,他是不是真被那野丫头勾了魂,竟然连我这个亲娘都不管了?你也是,在尘昏了神智,那么偏袒那野丫头,你怎么吭都不吭一声,你看看在尘怎么护那野丫头的,你瞧瞧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就不能护我一回吗?” 曲老爷愣了一霎道:“你不是说在尘做的不对吗,还让我效仿他?再说,曲家的事一向是母亲和在尘说了算,我说话他不一定会听啊。而且,在尘说的也有道理,他没有一味偏袒从兮,上午他不是惩罚从兮了,是你和妙之非要再刁难从兮,在尘不能惩罚你,只能免了从兮的惩罚。这事说到底,是你和妙之的不是,怨不得别人,我刚才就提醒你,不要把事情闹大,你非不听...” 曲夫人火起,一边捶打曲老爷一边怒道:“曲逸,你混蛋,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不关心我,还数落我,你到底关不关心我,在不在意我?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你这个混蛋...” 府衙捕快依据众百姓提供的线索,四处搜查婴儿奔忙一整日。近傍晚时,终于寻到两个可疑婴儿,皆像朝廷钦犯宁家余孽。一孩童竟是从杭霁家寻出的,徐炎听了惊愣一下,没敢轻动杭家。先升堂审问另一孩童身份,万一这孩童就是自己要寻的宁家余孽,便不用开罪杭家了。 徐知府高坐公堂,两侧衙役已执仗站成两列,面色威严,一个年轻少妇抱着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跪在堂下。众百姓听到消息,纷纷跑来围看,皆想知道谁这么幸运,帮官府找回朝廷钦犯,得了那五十两银子?曲在尘、从兮、兰初、从然、云闲也站在公堂外围看,杭家众人,杭霁、杭之荣、杭之耀、杭之彤、杭之约都站在他们不远处,面色似有焦忧。 徐知府一拍惊叹木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年轻少妇急忙道:“回知府大人,民妇姓张名莲荷。大人,民妇冤枉,民妇怀中孩子,乃是民妇的亲生儿子,不是什么朝廷余孽,请大人明察。” 徐知府:“你住在溪水巷吧,听溪水巷的街坊说,今日你宅子才传出婴孩哭闹声。这孩子已两三月大了,总不是你今日才生的吧?昨夜宁家余孽才被人劫走,今早你家中忽然多出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与宁家余孽一样,后背上都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褐色斑块,你还敢狡辩这孩子不是朝廷钦犯?” 张莲荷忙道:“知府大人,这孩子真是我亲生的,不是什么宁家余孽。褐斑的事只是巧合,我听说,很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都有红色、褐色斑块,长大一些就会消失。大人,我原来租住在青牛巷左边第三家宅院,前几日刚典卖下溪水巷的宅子,修整打扫一番,今早带着孩子迁居到新宅。没想到不过半日,便有捕快冲进家中,说我的孩子是朝廷钦犯,就把我们母子带过来了。大人,民妇真的冤枉,大人不信,可以让人去青牛巷查问,近两个多月,左右邻舍定常听见我家孩子哭闹声,他们都可为我作证,青牛巷中的李嫂、赵婆婆、马大婶也见过我家孩子,帮我.催过奶水,她们都可以作证,孩子就是我亲生的。” 徐知府立即道:“来人,立即去青牛巷左边第三家宅院查看情况,再向左右邻舍打问一番。” 两个捕快听到,立即带人赶了过去。 徐知府又望向张莲荷道:“你丈夫是何人,作何营生,现在人在何处?” 张莲荷低着头,不敢回答。 徐知府一拍惊堂木道:“张莲荷,你不回答本官,是在思谋如何扯谎吗?莫非你根本没有丈夫,也没生过孩子,这孩子就是朝廷钦犯?” 张莲荷忙道:“不,不,我有男人,只是..孩子的父亲并没娶我,我只是他的外室。” 徐知府:“即便你只是外室,你为他生了孩子,最近他应常出入青牛巷吧?青牛巷街坊定见过他,说出他姓名,本官好传他前来作言证,亦方便查他行踪。若青牛巷街坊见过你们两人,并且,从两个多月前,你们宅中便传出婴儿哭声,才能证你清白。” 张莲荷犹豫半响才道:“孩子父亲名叫..章万两,印章的章,是走马街葛家灯铺的入赘女婿。” 徐炎愣了一霎,心想葛家灯铺生意不小,自家府中不少灯笼就是从他们家购买的,葛老掌柜只有一女,名葛珍珍,早年招赘了一个匠工做女婿,就是章万两。听说章万两极惧怕葛珍珍,对葛珍珍俯首帖耳、百依百顺。没想到章万两竟有胆量在外面藏养外室,真是人不可貌相。 徐知府又高声道:“来人,传章万两上堂。” 两个捕快听到,快步向走马街奔去。 走马街距离府衙更近些,不到半个时辰,两个捕快便将章万两押上公堂,两个捕快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徐炎见过,就是章万两的妻子葛珍珍,葛珍珍想跟上公堂,被两个衙役拦住了。 徐炎道:“无妨,让葛珍珍一起上堂。” 两个衙役没再阻拦,葛珍珍、章万两刚在公堂跪下,葛珍珍立即抬头望着徐炎道:“知府大人,我家万两芝麻大小的胆子,见只老鼠,他都能吓的摔倒,他能牵扯出什么案子,府衙捕快是不是抓错人了?” 徐炎没理会葛珍珍,望向张莲荷,你瞅瞅身旁之人,他可是孩子的父亲?” 张莲荷瞅一眼章万两点头道:“是,万两就是孩子的生父。” 章万两惊讶望向张莲荷,既惶惧,又疑惑,还极怨恼。 张莲荷忙解释道:“知府大人非说咱们孩子是朝廷钦犯,是什么宁家余孽,我听说还是通敌叛国的朝廷钦犯。若我不说实话,咱们孩子,还有你我,都会被杀头。我不是有心想把你供出来的。” 章万两听了,面色一颤,更加惶惧。 徐炎盯着章万两高声道:“章万两,你从实招来,张莲荷可是你的外室,这孩子可是你两的骨肉?” 章万两偷瞅一眼旁边张大嘴巴惊愣的葛珍珍,低着头,不敢应声。 徐炎一拍惊堂木道:“徐炎,事关朝廷通敌叛国的钦犯余孽,还不从实招来,你真想本官将这孩子当钦犯处斩吗?还有,本官已经派人去青牛巷查问,你确定无人见过你出入张莲荷宅院吗?” 章万两身子抖了一下,缓缓抬头道:“回知府大人,张莲荷确实是我偷偷.养在外面的外室,这孩子也确是我两的亲骨血,不是什么朝廷钦犯,请大人明察。” 此时,另两个捕快也押着三个女子走进公堂。三个女子年龄各异,一个三旬左右,一个四旬左右,一个将近六旬。 一捕快向徐炎施礼道:“知府大人,她们三人就是住在青牛巷的李嫂、赵婆婆、马大婶,卑职刚才查问过,她们都说张连荷以前确实住在青牛巷,两个多月前生过一个儿子。她们三人帮张连荷看顾过孩子,皆可证明,张连荷儿子后背上也有一块褐色斑块。另外,她们虽不知张连荷男人姓名,却见过他几次,认得那男子模样。还有,青牛巷附近其他街坊都证明,最近两个多月,张莲荷宅院中确实常传出婴儿哭闹声。” 徐炎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两个捕快躬身告退。 徐炎扫视一眼李嫂、赵婆婆、马大婶三人道:“你们抬头瞅瞅身旁跪着的男子,他可是常出入张莲荷宅院的男子?” 李嫂、赵婆婆、马大婶抬头瞅望一眼章万两,三人立即点头道:“是。”“是,是他。”“对,对,是他。” 徐炎叹口气,看来就是一场巧合,两个月前宁远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不可能那么早布局,替自己儿子做遮掩。这个孩子应只是章万两与张莲荷的私生子,只是凑巧孩子后背有一块褐斑,凑巧张莲荷今早带孩子移居溪水巷,才闹出这场误会。 ------------ 第二卷婴儿案 14章 净身出户..何解? 徐炎正要让他们都退下,忽听到啪的一声,葛珍珍抬手猛给了章万两一巴掌,这一巴掌震耳惊心,极响亮。章万两脸上立即现出一个赫红巴掌印。 葛珍珍随即怒道:“章万两,你个没良心的,你原不过我家一个小匠工,我招你进葛家,这些年好吃好喝供着你,没让你再劳累挣过一分钱,家里的银钱还随你使用。你竟背着我偷偷在外面养外室,还生下一个孽种,你对得起我吗?” 章万两捂着半边脸委屈道:“你动不动就打我,那有一点女子温柔,我惧你都来及,怎么喜欢你?而且,你就给我生了一个闺女,又生不出儿子,我不在外面找个外室,生个儿子,你想让我章家绝后吗?” 葛珍珍怒极高斥道:“章万两,你混账,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你这畜生不如...” 徐炎听不下去了,皱着眉,一拍惊堂木道:“既然劫走朝廷钦犯的事与你们无关,都退下吧,你们的家务事回去自己处置。” 葛珍珍愣了一下,急忙道:“大人,民妇要状告章万两盗窃。” 徐炎:“章万两盗窃了何物,谁家的物件?葛珍珍,公堂之上不可儿戏,随意攀诬他人可是触犯律法的?” 葛珍珍道:“大人,能否借我纸笔一用?” 徐炎虽不想再搅缠葛家的事,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胡乱断案。望向旁边的录案人点点头,录案拿起一张白纸,一支蘸过墨的毛笔,走到葛珍珍身旁,递给葛珍珍。葛珍珍伸手接过,将白纸放在面前的地面上,立即执笔挥洒。 一刻后,葛珍珍将毛笔放在身旁地上,拿起墨字白纸,望向徐炎道:“知府大人,我先前打问我,入赘女婿若瞒着妻子私养外室,依我朝律法,妻子可随时将自己丈夫休弃,并让他净身出户。也就是,妻子可拿走丈夫所有财物,再将丈夫刚出家门,可是如此?” 徐炎点头:“确实如此,你这是休书?章万两公堂之上亲口承认他藏养外室,依律法,你确实可以休弃他,让他净身出户。只是,这与你告他盗窃有何关系?” 葛珍珍将休书扔进章万两怀中,怒瞪着章万两、张莲荷道:“章万两,休书给你,你我此后再无关系。你身上的财物都给我留下,包括你为她在溪水巷购买的宅院,及屋内一切物品,都是花用我的银钱,一并给我留下。还有.你身上穿戴的衣物玉饰,及这贱人和她孩子身上的衣物首饰,也都是我的财物,都给我留下。我现在就要,你带走一条里裤,就是盗窃我的财物,我就能在公堂上告你偷盗窃财。” 公堂外众人听到,顿时议论纷纷。有幸灾乐祸者,有猎奇看趣者,有指责章万两背恩负义者,有怒谈葛珍珍太过歹毒者,有指骂张莲荷不知羞耻者。 从兮凑近曲在尘,低声问道:“葛珍珍有权利这样做?” 曲在尘微点头:“依律法,她确实可以让章万两净身出户,也可以追回章万两私藏的财物。章万两藏养张莲荷的花用,的确算章万两私藏的财物,依律,葛珍珍有权取回。而净身出户,就看各人如何理解了。” 从兮:“明白了,就是葛珍珍有权理解为,让章万两一丝不挂走出公堂呗,律法对入赘女婿不太公平啊。” 曲在尘:“你认为章万两没错?” 从兮:“不是啊,可也不能让人家连穿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吧。” 曲在尘:“律法漏洞而已,世事难尽周全。夫人又心软了?” 从兮谄笑:“夫君,咱商量件事呗?” 曲在尘:“此事无关紧要,夫人随意,只是这句话.请夫人记得常说与我听。” 从兮嘀咕:“我做什么事都要与你商量,你行事却从来不跟我说一声,最不公平的就是你了。” 曲在尘:“嗯?” 从兮立即道:“夫君嘱托,我记住了,一定遵命。” 公堂上,章万两、张莲荷睁大眼睛,满脸惶惧,紧抱着身子,瞪瞅着葛珍珍,妄想躲开葛珍珍。 章万两又羞又恼,又怒又慌道:“葛珍珍,咱们好歹夫妻一场,你就不念半点情分,非要如此狠心对我吗,你就不怕别人指戳你?” 葛珍珍怒道:“你背着我在外面私养这贱人,还生下孽种,你念过咱们夫妻情分吗?”葛珍珍望向徐炎道:“知府大人,章万两、张莲荷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我的财物,我拿回自己财物天经地义吧?” 徐炎犹豫道:“法理虽如此,可..” 还未等徐炎说完,葛珍珍已说道:“多谢大人指点,那我便拿回自己财物。” 众人还没明白葛珍珍的意思,葛珍珍已经站起身,同时伸出左手将章万两提溜起来。葛珍珍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葛珍珍伸手将匕首插入章万两衣领中,手腕用力下划,匕首似乎极锋利,章万两里衣及外衫立即被匕首划破,裂开一条长道,衣衫向两侧敞开,露出前襟黄白皮肤。葛珍珍又在章万两裤腰上划了一下,章万两的外裤里裤同时松散落在地上。随后,葛珍珍一手抓住章万两后衣领,用力一扯,章万两身上的衣衫全被剥扯掉,整个人光溜溜站在公堂上。刚才被葛珍珍扭转一下,此刻还正面朝公堂外的众百姓。葛珍珍似乎懂武艺,一连串动作,眨眼间便完成了。章万两被珍珍耍晕了,愣了片刻,面色顿时涨红,才想起伸手护住羞处。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葛珍珍已夺过张莲荷手中的孩子,抛给了旁边的马大婶。同时伸手把张莲荷硬拽起来,匕首立即插进张莲荷衣领中,在张莲荷衣衫上划拉一下,张莲荷衣衫立即散破,连肚兜都被匕首划开两半,葛珍珍随即又划破张莲荷腰带,张莲荷长裤立即散落地上,露出赤白双腿。葛珍珍如法炮制,伸手抓住张莲荷后衣领,用力一扯,张莲荷也立即一丝不挂。 可令葛珍珍没料到的是,张莲荷衣衫刚被扯下,一件黄衫忽然飞抛过来,遮盖住张莲荷身子。葛珍珍惊诧,转头望去,又忽见一个白色外衫飞向章万两,随后披落在章万两身上,章万两像溺水中抓住一块浮木,立即拉拽着白色外衫紧裹住自己身子。葛珍珍定眼一瞧,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黄衣女子不知何时走进公堂,正站在自己几步远处。 葛珍珍盯着两人怒道:“你们是何人,与这对下贱男女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们?” 曲在尘瞅见章万两衣衫被葛珍珍扯落,立即走前一步,挡在从兮面前,遮住从兮目光。从兮左挪右移,一直被曲在尘遮住视线,始终摆脱不了曲在尘身影,此刻听到葛珍珍怒声,更是好奇,伸手一把扯开曲在尘,高声微怒道:“曲在尘,你做什么?” 众人都被公堂上奇事惊震住,正屏息会神,瞅望公堂动止。忽听到从兮怒声,齐转头望向曲在尘、从兮。从兮拨开曲在尘,走前一步,看到众人都在瞅望自己,略有些尴尬,抬头瞅见公堂内的情况,虽然刚才自己没看到过程,也顿时明白事情因果。葛珍珍气怒之下,不仅休弃了章万两,还以净身出户为由,在公堂上剥去章万两、张莲荷衣衫,想狠狠羞辱两人一翻。云闲、兰初看不过,及时脱下外衫,遮盖住章万两、张莲荷身子,替两人遮羞。葛珍珍才气怒质问云闲、兰初两人。 从兮本以为自己可以凭点小聪明,说服葛珍珍网开一面,帮章万两、张莲荷保住颜面。没想到葛珍珍行事如此决绝,变故突起,自己根本无任何用武之地。从兮瞅一眼葛珍珍,不觉叹口气,这葛珍珍行事不留一点余地,步步将人逼向绝处。旁人绝望之下亦会不留余地的反击,葛珍珍将来怕没个好落场。 徐炎此刻也回过神,一拍惊堂木,怒声道:“放肆,葛珍珍,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岂是胡闹之地,你搅扰公堂,毁人仪容,损人名节,你可知罪?” 葛珍珍又向徐炎跪下道:“大人刚才也赞同的,章万两、张莲荷身上的衣衫都是我的财物,我取回自己财物,何罪之有?” 徐炎气恼语结:“你..” 章万两慌窘半响,也回转神智,瞅一眼公堂外,众百姓正指戳着自己乐笑。 ------------ 第二卷婴儿案 15章 怒极反击 章万两怒火中烧,怒恨道:“葛珍珍,你不仁,休怪我不义。知府大人,我要告葛珍珍通奸,葛珍珍和你弟弟徐森早有奸情,我家闺女十有八九就是你的亲侄女。葛珍珍敢在公堂上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她惹恼了大人,你弟弟徐森也会帮她求情。 葛珍珍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徐森的事,其实我跟踪她几次,她常偷偷去徐森香山街那处宅院。我没敢说出此事,是畏惧葛珍珍和徐森杀我灭口。如今葛珍珍竟这般对我,我也管不了许多了,葛珍珍和徐森通奸的事,葛珍珍贴身侍女,及家中一个叫刘文的车夫都知晓,还有,香山街的街坊邻舍,或也有人见过葛珍珍出入徐森宅院。大人可以寻他们作证,我绝没有说谎,请大人公正廉明,依法惩处葛珍珍和徐森二人。” 章万两这番话又将大家惊震呆木,众人愣了片刻,公堂外立即传来高谈低论,哄笑乐嘲。徐炎愣了一霎,面色涨红,无比羞窘,没想到寻个孩子,不仅先闹了一场误会,还引出自家弟弟窘事。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若真跟这个葛珍珍有瓜葛,章万两在公堂上道出他的荒唐事,尤其杭、曲两家都在旁,云世子也在,自己想保他都保不住。 葛珍珍慌窘片刻,忽然抓着章万两撕打道:“章万两,你个混蛋,你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看到我和徐森有私情了?你自己做错了事,就想反诬我,我被知府大人定罪,你自己就好过吗?” 章万两气恨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中不清楚吗?你敢说出来,你上个月初二、二十七,还有这个月初六,做什么去了,人在哪里吗?你还不是去香山街和徐森苟且去了?我一直忍着你,想着咱们各寻喜欢的人,互不吃亏,凑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可今日你如此逼我,我为何还要替你遮掩?” 葛珍珍更慌窘:“章万两,你冤枉我,我杀了你。”葛珍珍气恼之下,举起匕首向章万两胸口刺去,章万两吓的惊愣住,眼看匕首要刺入体内,旁边一人忽抓住葛珍珍手臂,匕首停在章万两胸前。葛珍珍一愣,抬头看到云闲正抓着自己手臂,云闲用力一拧,葛珍珍手臂剧痛,不由松开右手,匕首脱落,云闲伸手接住匕首,用力一甩,将葛珍珍推开几步。 葛珍珍站稳身,冲着云闲大怒道:“又是你,你是何人,收了章万两什么好处,如此维护他?章万两的银钱都是我的,你收的好处也必须退还给我?” 徐炎深呼一口气,一拍惊堂木道:“葛珍珍,你放肆,这位是定平侯府云世子,云世子也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他需要收取章万两好处吗?你不得对云世子无礼。” 葛珍珍瞅一眼云闲,惊愕难信,吓的后退一步。 徐炎再一拍惊堂木道:“葛珍珍,你公堂之上竟想伤人性命,实在胆大妄为。仅你藐视公堂,本官便可将你定罪,只是.章万两状告你和徐森通奸一事,尚需时间查证真伪。本官将你暂押大牢,等查清真相,再一同判罪。来人,将葛珍珍押入大牢,其他人都退下。” 两个衙役立即押着葛珍珍离去,章万两、张莲荷、李嫂、赵婆婆、马大婶等人也都离开公堂,云闲、兰初两人也退到公堂外。 随后两个捕快又押着一个端庄秀婉年轻少妇走进公堂,这女子从兮昨日在曲夫人寿宴上见过,是杭之荣的妻子严锦。严锦怀中也抱着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缓步走进公堂,身姿平静端稳。 严锦并没跪下,只福身向徐炎施一礼,淡淡道:“见过知府大人。”严锦出身官宦世家,杭之荣又在吏部做过官,严锦公堂不跪,也不算违律,徐炎没多追究。 徐炎望着严锦道:“堂上何人,报上姓名?” 严锦:“民妇严锦,槿州杭家杭之荣之妻。” 徐炎:“严锦,你怀中婴儿从何而来,是谁家之子?” 严锦低头瞅一眼婴儿,满眼爱喜,轻声道:“婴儿是昨晚我丈夫杭之荣抱回杭家的,他说这孩子是他的私生子,取名杭左旭,此后由我抚养左旭。” 徐炎:“这婴儿生母是何人,现在何处,今晚之前他母亲和这婴儿又在何处生活?” 严锦犹豫半晌道:“我不知,我丈夫没说。” 徐炎望向站在公堂外的杭之荣道:“杭大公子,请上公堂。” 杭之荣瞅一眼杭霁,犹豫一下,没说什么,抬步走进公堂,站在严锦身旁,微向徐炎施一礼。 徐炎望着杭之荣又问道:“杭之荣,你能否说明,这婴儿生母是何人,现在何处,昨晚之前他母亲和这婴儿又在何处生活?” 杭之容犹豫一下道:“知府大人,我知道你要找朝廷钦犯,可左旭只是我的私生子,跟你找的宁家余孽没有关系。我听说贼人是从你府上把宁家余孽劫走的,徐知府应见过宁家余孽吧,你仔细瞅一眼左旭,他跟宁家余孽容貌一样吗?” 徐炎有些尴尬,宁家余孽被抱回府中时间较短,他自己及徐府其他人,都没多留意孩子容貌。再说,一个两月大的婴儿,面容看上去都差不多,皆是乳嘟嘟,粉白白的,大家记不清真切模样,也可以理解。因此,他们根本无法通过容貌,辨认出宁家余孽。才通过孩子年岁,后背褐色斑块,及孩子出现的时间,辨别宁家余孽身份。 与张莲荷的孩子一样,杭家也是今早忽然传出孩子哭闹声,捕快接到举报,立即赶到杭家查验,发现杭家的婴儿也两三月大,后背上也有一块褐色斑块,捕快立即将婴儿和怀抱婴儿的严锦带回了府衙。 徐炎咳嗽一声道:“孩子只两个月大,年岁太小,除他至亲,其他人很难真切辨清孩子容貌。因此,单凭容貌,本官无法确认哪个孩子是宁家余孽。而昨晚宁家余孽才被人劫走,杭大公子昨晚凑巧抱回家一个婴儿,不仅年岁与宁家余孽相当,后背也有一块相同的褐斑。本官不得不怀疑,这孩子就是被劫走的宁家余孽。 宁远叛国谋逆,乃是诛九族的不赦大罪,若杭家真劫走了宁家余孽,杭家与宁远的关系,势必会引起朝廷猜疑。还望杭大公子坦言,救走宁家余孽的原由,朝廷或会从轻处置?” 杭之荣微怒道:“知府大人,我刚才说了,左旭是我的私生子,不是什么宁家余孽,我解释什么,你自己认不出宁家余孽的模样,还要怪到别人头上吗?” 徐炎皱眉忍气:“既然这婴儿不是宁家余孽,请你说明婴儿生母身份姓名,婴儿母亲现在何处,昨晚之前婴儿母亲和这婴儿又在何处生活? 杭之荣:“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呢?” 徐炎:“若如此,不仅本官,此事上报朝廷,朝廷也会认为这婴儿就是宁家余孽。朝廷必会猜疑,杭家劫救宁家余孽的原由,及杭家是否参与宁远叛国谋反一事,杭家满门都会受杭大公子连累吧?” 杭之荣气怒半响道:“孩子母亲就是一个私妓,我嫌她上不得台面,给了她些银子,让她离开槿州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徐炎:“孩子母亲姓甚名谁?以前在哪家妓馆?她在哪里生下的孩子?过去一年居住在哪里?” 杭之荣高声道:“知府大人,我说了左旭就是我的私生子,与宁家余孽没有任何关系,你非要与杭家为敌,将我的私事公之于众吗?” 徐炎:“本官无心窥探杭大公子私事,只是本官不查探清楚,朝廷也会派其他人查清孩子身份。若朝廷发现杭大公子说谎,便会认定这孩子就是宁家余孽。那时杭府难以摆脱宁远同党之罪,不仅这孩子难以活命,杭家满门性命亦是堪忧。这孩子若只是杭大公子骨血,杭大公子据实相告,证明他的身份,才能保他及杭家一门性命?” 杭之荣面色窘慌,握紧拳头犹豫了。 站在公堂外的杭之彤忍不住高声道:“大哥,事情都闹到这地步了,左旭的母亲是谁,你就告诉知府大人吧?其他事,咱们都可以慢慢解决,总比让朝廷认为杭家谋逆好?” 杭之荣不由转头望向杭霁,府衙捕快将孩子强带去府衙时,杭之荣顿感大事不妙,立即跑到杭霁面前求助。杭霁虽提前察觉杭之容与左沛沛的事,也只是派人为他们遮掩来往痕迹。今日之事太过突然,不管临时寻一个活人或是死人,冒充孩子母亲,都难经住朝廷细查。若朝廷发现杭家扯谎,就会认定孩子是宁远之子。杭家劫救宁家余孽,难逃宁远同党之嫌。叛国谋逆非同小可,若引朝廷猜疑,杭家命途堪忧,还是实话实说稳妥些。其他事,只能慢慢想法子解决。因此,杭霁向杭之荣微点点头。 ------------ 第二卷婴儿案 16章 我儿子母亲.是你夫人 杭之荣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抬头望向徐炎,目光极虚怯,却强做镇定,犹豫一下,低声道:“孩子的生母,是.左沛沛。” 徐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霎道:“杭大公子,请你大声一些,你说孩子的生母是何人?” 杭之荣又深呼一口气,高声道:“我刚才说谎了,孩子的母亲并非私妓,而是.你的继室夫人左沛沛。左沛沛九个月前告诉你,她母亲病重,她回娘家照顾母亲,其实那时沛沛已有三个月身孕,她是回去偷偷生孩子去了。孩子出生后,她又休养一个月才回槿州。我们怕沛沛带着孩子回来引人怀疑,因此,才晚一个月接孩子回槿州。没料到,昨晚我刚将左旭接到杭家,今早府衙捕快便闯进杭家,说左旭是被人劫走的宁家余孽,强把左旭带上了公堂。” 公堂外,众百姓听到,立即哄然喧笑,高嘲低论,瞅望着徐炎,尽是乐祸讥刺。杭之彤都难以置信望向杭霁道:“父亲,大哥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跟徐夫人有.有.”杭之彤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杭霁盯瞅着徐炎,没有答言。 从兮瞅一眼惊骇慌窘的徐炎,凑近曲在尘低声道:“今日真是事事出人意料,我只想救个孩子,没想到引出这么多隐秘是非。这下徐炎与杭家彻底成仇了,不知他们输赢下场如何,又会连累多少人困苦魂消?我是不是挺造孽的,若让徐炎将宁小公子交于朝廷,或没这么多事了?” 曲在尘:“纸包不住火,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早晚会尝到果报,与你无关。再则,早知这个结果,你便能袖手看着宁小公子送命吗?” 从兮皱眉思索,沉默未言。 公堂上,徐炎惊骇慌窘片刻,狠拍惊堂木道:“杭之荣,公堂之上,你休得胡言,你以为你诬攀我夫人,本官就不会仔细查探孩子身份吗?你从实招来,为何要诬蔑我夫人,这孩子是否就是宁家余孽?你为了遮掩孩子身份,才胡乱攀诬我夫人?” 杭之荣叹口气道:“知府大人,你刚才自己说了,事关宁远叛国谋逆,朝廷一定会详查孩子身份。孩子身份关涉杭家一门命途前程,我知晓我说实话,才能经得住朝廷彻查,才不至让朝廷将杭家视做宁远同党,才不得已说出真相。若非别无他法,实在无可奈何,我怎会在公堂上,亲口承认我与.你夫人的关系?大人若不信,可以传沛沛上堂作证,也可以派人去沛沛娘家查证。” 徐炎怒极窘极,正要说话,公堂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左旭确实是我和杭之荣的孩子。” 众人转头望去,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快步走上公堂,容貌秀美清丽,面色微慌似静,正是徐炎的继室夫人左沛沛。从兮忽然想起,昨日杭之荣说华月是他的侍妾,非要娶华月时,瞥见左沛沛面色惊愕伤黯。从兮以为左沛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并未在意,谁料左沛沛与杭之荣竟有这等纠缠。 左沛沛走到公堂中央站定,抬头望着徐炎目光,镇定道:“你知道了也好,反正,你早给了我休书,我与什么人生孩子,本也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已经休过一次妻子,担忧再休一次妻子,惹人非议,影响你官场前程。可你嫌弃我话多擅妒,一年前就给了我休书,我也不能只假扮你的夫人,困守在你身边,浪费我的青春。既然你已经知晓真相,咱们就一别两宽吧?” 徐炎惊愕:“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给过你休书,你做了如此羞耻之事,还想平安离去吗?” 左沛沛:“知府大人,咱们虽已不是夫妻,但常生活在一处,也算一家人。彼此知晓对方太多丑事,咱们还是家丑不要外扬的好,你说呢?” 徐炎怒瞪着左沛沛,犹豫片刻,一拍惊堂木,切齿道:“退堂。” 左沛沛随徐炎来到府衙后堂,徐炎怒不可遏,转身狠打了左沛沛一巴掌,怒瞪着左沛沛恶狠狠道:“你个贱人,你竟背着我,做出如此淫污之事,你活腻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一巴掌极重,左沛沛受不住力道,猛摔在地上,感觉脑袋轰鸣。过来片刻,才回些神智,缓缓站起身,抬头迎上徐炎目光,气直道:“徐炎,你娶我后,除了头两年对我略好些,随后一直冷落我。你侍妾娶了一个又一个,换了拨又一拨,我为何就要规规矩矩守在你身边,浪费我大好青春?初识杭之荣,他对我百般讨好殷勤,我以为终于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珍惜我的男子,没想到他也是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浪荡人,你们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我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对你们男人动心,我只想好好把左旭抚养长大,放我离开吧?” 徐炎怒极失笑:“你做了这种耻辱事,还想让我放你离去,凭什么?” 左沛沛直视徐炎目光:“凭我手中有取你性命的东西。徐炎,不管你在外人面前装的多清正廉洁,可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贪官禽兽,若我把你行贿朝廷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交于朝廷,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徐炎面色一冷,伸手抓住左沛沛脖颈,怒狠道:“你知道什么?” 左沛沛痛哼一声,面色却平静道:“多年夫妻,我知道的可不少呢。徐炎,你对外承认早给过我休书,放我平安离去,还有,我与杭之荣无任何婚嫁之礼,依律,左旭可以由我独自抚养。我要你到杭家帮我将左旭要回来,我会带着左旭远远离开槿州,再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不然,不管我或是左旭有任何意外,就会有人立即将你枉法违律的证据交给朝廷,咱们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徐炎面色铁青:“我的事从没让你知晓,你不会有证据,你少唬我?” 左沛沛丝毫不慌乱:“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你能否平安无事,你敢吗?” 徐炎怒盯着左沛沛半晌,猛将左沛沛推摔出去,快步向书房走去。 左沛沛摔撞在地面上,瞅着徐炎背影,满眼惶惧,身子不断颤抖。 徐炎边走边喊道:“闻天。” 闻天不知从何处,一跃来到徐炎身旁,快步跟上徐炎。两人走进书房,闻天紧忙关上房门,徐炎瞅一眼房梁,闻天会意,一跃飞上墙沿梁柱处,又按压着一块木板,用力一推,木板页面移开,露出一个方形洞口,闻天抬眼一瞅,面色一惊,差点跌下房梁,随即稳住身子,一跃而下,落在徐炎身前,慌惧道:“大.大人,里面空无一物,信函账簿都被人盗走了。” 徐炎面色一愕,身子一颤,顿时瘫坐在椅子上,面如土灰。 半响后,闻天才小心道:“大人,应是夫人趁你不备,偷配了书房的钥匙,盗走了账簿信函,要不我设法逼问出那些信函账簿的下落,只是.要对夫人用些刑罚,你看?” 徐炎无力道:“没用的,信函账簿是她和孩子的保命符,她很清楚,不交出来,她和孩子还能换个平安,若交给我们,她定难活命,更别说自己抚养孩子了。因此,即便杀了她,她也绝不会交出信函账簿。”徐炎顿了一下,恨恨道:“是我大意了,千防万防,竟没想到那贱人会背叛我。” 闻天:“那.我们怎么办,依夫人的话做吗?” 徐炎枯坐着没回答,一直瘫坐到第二日清早,才起身洗漱一翻,直接去了杭家。 ------------ 第二卷婴儿案 17章 夜半回魂该找谁? 从兮、兰初、从然用过早饭,三人一起去自然医馆,路上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从兮道:“我想吃冰糖葫芦了,我们一人买一个吧?” 兰初:“冰糖葫芦不是小孩子才吃的吗?” 从兮道:“谁说小孩子才能吃冰糖葫芦,想吃就吃呗。兰姐姐,有时候顾虑太多会累的,你也要一个吧?” 兰初点点头。从然也忙道:“我也要一个。” 从兮望向摊贩:“老板,我们要三个。”摊贩笑着点头,取下三串冰糖葫芦,从兮从腰间取下荷包,正要打开取钱,旁边突然蹿出一黑衣人,一把夺过荷包,向前急奔而去,从兮三人愣一下,从兮先回神:“追。” 三人拼力追去,越追越远,渐追至一处僻静无人的废宅旁。从兮觉察到不对,忙停步道:“不对,事情有异,快走。” 三人刚转身,旁边突然跃出六人,将他们围住,六人皆是黑巾蒙面,黑衣黑裤,手握刀剑。其中一人左手还抓着从兮的荷包。 从兮暗忖,引君入瓮,有备而来,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从兮忙低声对从然道:“从然,一有机会你就逃走求救,不然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从然坚定点点头。 六个黑衣人举刀举剑欲一起动手,从兮忙道:“等一下,各种大哥,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能不能先告诉我们,阎王面前该告谁,夜半回魂要找谁?咱们之间应该无冤无仇,我三更半夜去掐你们脖子,总不好吧?” 从兮边说边偷偷从袖中取过一个黑色瓷瓶,拨开瓶塞,握在手中。 其中一个拿剑的黑衣人道:“姑娘说的是,我就让你死的明白,黄泉路上别索错了命。我们兄弟几人确实与姑娘无冤无仇,只是奉命行事,姑娘先阻了我家四小姐前程,上次让姑娘侥幸逃过一劫,这次你又和曲二公子抢了我家大公子的女人,让我家大公子失了颜面,我家主子怎会让姑娘活命。” 从兮凝眉:“你们是杭家的人,杭之荣现在自身难保了,杭家还有心思与曲家为敌,派人杀我?当真自负。” 黑衣人道:“主子的事,我们不知,我们兄弟只奉命行事,这次再让你逃脱,我们兄弟就难回去复命了,你们还是乖乖受死吧。” 六个黑衣人举剑上前,从兮突然伸手旋身,将手中药粉洒向六人,然后对从然、兰初说道:“走。” 从兮、兰初、从然急忙转身奔逃。 六个黑衣人反应极快,立即忙捂鼻后退,只有一人慢了一步,随即晕倒。剩余五人急速追赶上从兮、兰初、从然。两黑衣人袭向兰初,两人刺向从兮,还有一人拦住从然去路。兰初立即举剑与两个黑衣搏斗,黑衣人武功不弱,兰初一时难以摆脱。从兮抽出袖中匕首抵挡两黑衣人长剑,匕首与两柄长剑猛然相撞,从兮发觉两黑衣武艺远在自己之上,从兮根本招架不住,手腕一颤,匕首脱手摔落地面,从兮也不由后跌两步。而从然则拼命躲闪,想赶快逃脱出去求救。 从兮身前的两个黑衣人见从兮匕首落地,面色一喜,同时再出剑,一人刺向从兮胸口,一人刺向从兮腹部,这两剑极具杀意,皆铁心要取从兮性命。从兮后跌两步,刚极力稳住身子,两剑已到身前,从兮吓的抬手挡在面容,闭上眼睛,脑中想着,曲在尘,本姑娘还是因你丢了性命,你欠我的,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讨回来,就是不知下辈子还能不能记得他?却莫名心中一颤,怎么感觉有些舍不得忘记曲在尘,随即又想到,苏在尘害我丢了性命,自然不能轻易忘了他。 从兮瞎想了半响,忽然一愣,这都半日了,怎么身体还没感觉疼痛,立即放下手臂,睁大眼睛,瞅见一个棕衣男子正站在自己身旁,手握长剑,荡开了两个黑衣人长剑。两个黑衣人瞅见棕衣男子,目光惊讶,立即举剑刺向棕衣男子。棕衣男子提剑与两黑衣男子撕斗起来。 从兮忙转头望向从然,从然为了躲避身前黑衣男子长剑,身子急闪向一旁,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从兮正担忧从然,那黑衣男子却没有再攻击从然,转头看到另两个黑衣男子被棕衣男子缠住,立即向从兮刺过来。从兮慌忙辗转躲闪,可黑衣男子武艺高强,剑法精妙,身法极快,从兮躲了五六步,就再避不开黑衣人长剑,眼看黑衣男子长剑又向从兮胸口刺来,从然看到,大喊一声:“姐,小心。”随后猛一用力,撞向黑衣男子,长剑一斜,划过从兮肩膀,刺向一旁。从兮肩上衣衫破裂,立即浸出鲜血。 兰初、棕衣男子转眼瞅见从兮受伤,心中忧急,兰初握剑挡住身前两个黑衣男子长剑,脚下发力向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踹去,黑衣男子忙转剑抵挡,谁知兰初只是虚晃一招,兰初随即退步转身,闪到此黑衣男子身旁,一剑刺中黑衣男子侧腰,再抬脚猛一踹,黑衣男子立即摔倒在地,捂着腰部伤口,再站不起身。另一黑衣男子大怒,立即举剑向兰初刺来,兰初也怒举长剑抵挡,只余一个黑衣男子,兰初武艺高胜一筹,只十几招就刺中男子腹部,又将黑衣男子踹到在地。 另一边,棕衣男子见从兮受伤,似乎更怒。手中长剑狠了一力,逼退身前两个黑衣男子,两个黑衣男子还未稳住身形,棕衣身子一扭转,手中长剑翻转,长剑划过两个黑衣男子双腿,两人大腿立即鲜血汩流,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棕衣男子转身,看到另一黑衣人一脚踹开从然,又举剑刺向从兮脖颈,立即飞跃而起,闪身至黑衣人身后,长剑一霹,刺进黑衣男子后肩,再抬脚一踹,黑衣男子斜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从兮顿时长呼一口气,急忙跑到从然身旁,从然被那黑衣男子踹中腹部,正躺在地上呻吟,从兮忙将从然扶起,急忧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从然摇摇头:“姐,我没事,就是有点痛,应该一会就好了。” 从兮瞅一眼兰初,看到兰初将最后一个黑衣人踹到在地,身上并无血伤,又松一口气。才转头望向棕衣男子,见棕衣男子身材修长,眉目俊朗,面容有几分英气,走近棕衣男子,深深施一礼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出现在此处?” 棕衣男子见从兮向自己施礼,面色一慌,不由伸手阻拦,刚挨近从兮手臂,似觉得不妥,又忙收回手。抱拳向从兮施礼道:“二少夫人,莫要如此,慕一担不起,慕一只是奉二公子之命保护少夫人,救护少夫人不过职责所在,二少夫人不必向慕一言谢。” 从兮愣了一霎:“你叫慕一?二公子?是曲在尘让你保护我的,你一直暗中跟着我?” 慕一点头:“是,前日夫人寿宴结束,二公子便命我暗中跟随保护少夫人。” 从兮低喃:“他倒当真说到做到。” “难道在夫人心中,我就是言而无信之人吗?”从兮听到声音抬头,瞅见曲在尘、洛易飞跃而至,轻落在从兮身旁。 从兮望着曲在尘道:“我没说你言而无信,只是,若非你惜名惜誉,在寿宴上维护曲二公子高站云端的风雅姿态,未必有今日这场刺杀,也不用劳烦这位慕一公子时刻保护我了。” 曲在尘:“若我的妻子只能在谎言与别人的嘲讽中苟活,别说高站云端,我又有何颜面存世?” 从兮:“我没觉得苟活,我也不在意别人指点非议,能平安活着,我就开心了,总比时不时受场刺杀,随时丢了性命好吧。” 曲在尘:“我说了,我会保你性命。”曲在尘瞅一眼从兮肩上的血迹道:“伤的可重?” 从兮:“暂时死不了,应该说这次死不了,下次可不一定了,你能时刻保我性命吗?” 曲在尘没搭话,转头望向慕一,慕一面色一慌,立即单腿跪向曲在尘道:“是属下失职,令少夫人受伤,请公子责罚。” 曲在尘还未开口,从兮忙道:“不是,这么多黑衣人想取我性命,慕一刚才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他,我刚才就死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受什么罚?曲在尘,你不要不将道理?”从兮顿了一下又道:“话说回来,怎么这些黑衣人刚被慕一和兰姐姐制服,你和洛易就出现了,你两不会在旁边看着我受伤吧?” 洛易忙道:“少夫人,不是这样的,我们收到慕一传出的遇险信号,二公子放下一切事务,半点没敢耽搁,急匆匆便赶过来了,只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 第二卷婴儿案 18章 服毒?死士? 从兮瞅一眼慕一道:“所以,慕一见到对方人多势众,立即向你们发信号求援,还拼命救了我,他哪里做的不对了,为什么要受罚?” 曲在尘:“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你受伤了,他就是失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他已尽力护你,又及时传传出信号求援,行事并无差错,确已尽力,我并没说要罚他,你紧张什么?” 从兮愣了一下:“我..慕一刚救了我性命,我心中正感恩戴德的,一听说自己救命恩人要受罚,自然要替他说情,我哪里紧张了?你就当我小人之心,我该想到,曲二公子一向公正明理,怎会蛮不讲理惩罚慕一呢。是我误会曲二公子了,我向你道歉。”从兮望向慕一:“慕公子,曲在尘都说不罚你了,你站起来吧。” 慕一依然单膝跪地,没有动,抬头瞅一眼曲在尘,曲在尘淡淡道:“起来吧。” 慕一才站起身,望向曲在尘道:“二公子,这几个黑衣人武功不弱,招式像江湖路数。他们与我对招时,虽出手狠辣,却似乎未没想取我性命,对少夫人却步步杀招,应只想杀少夫人一人。与少夫人动手前,他们自己承认是杭家人,因少夫人阻了杭四小姐前程,又让杭大公子丢了颜面,他们才奉命劫杀少夫人,还说上次让少夫人侥幸逃脱,这次定取少夫人性命。” 曲在尘点点头,转头瞅向躺在地上的六个黑衣人,洛易已经将六人面上黑巾扯去。几人瞅望一眼,没一个认识的,曲在尘扫视一眼几人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我夫人的,杭霁,还是杭之荣?” 五个清醒的黑衣人对望一眼,皆没有回答。 曲在尘目光转寒道:“若你们真是杭家人,该听说过我,将你们送到官府前,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们开口说出真相,那样你们可要受不少苦头,不若现在说实话,免得平白尝一番生不如死的滋味?” 五个黑衣人又相互对望一眼,个个面色犹豫,一个黑衣人抬头望向曲在尘,似乎要说些什么,忽然捂住腹部,痛呼一声,口角流血,身子抽搐半响,躺在地上不动了,而其他五人也同样如此。 洛易、慕一急忙跑到五人身旁查看,随后望向曲在尘道:“都死了,像是服毒自尽。” 从兮惊愣住:“他们.他们为何要这样,即便他们杀人未遂,也不是死罪,为何要寻死?” 曲在尘:“官府不会定他们死罪,不证明他们的主子不会杀他们,任务失败,便服毒自尽,以免被对方查问出主人信息,是很多高官富商豢养的死士必须遵守的铁律。” 从兮喃喃道:“死士?我以为只会出现在话本小说中,杭家真这么痛恨我吗,为了杀我,动用这么多死士?”从兮忽望向昏迷的黑衣人道:“那个人,他还未苏醒,他们毒药藏在口中吗,先把他的毒药取出来,他就不能服毒了,或能保他性命?” 洛易忙走到那个昏迷的黑衣人身旁,刚要蹲下,发现那人口角也流出鲜血,身子抽颤两下。洛易忙蹲下身,伸手在他脖颈触摸一下,转头望向曲在尘:“也死了。” 从兮惊异道:“怎么会,他一直昏迷着,何爷爷给我的迷药很厉害的,他吸入了迷药,不会这么快醒转,他不可能自己服毒啊?” 曲在尘思索道:“刚才也没察觉到他苏醒的迹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事前就服了毒药。只是毒药过一段时间才发作,现在时间到了,他们全都中毒而亡。” 从兮讶异:“他们主子让死士杀人前,都会先让他们服下毒药吗?不管任务成败,都要取他们性命?” 曲在尘摇摇头:“不会,死士培养不易,任务若能顺利完成,回去复命即可,他们主子不会轻易舍弃他们。是我猜测了,刚才慕一说这些人的武功是江湖路数,他们应不是死士,而是江湖中人。应是有人买通了这几人,许以重利,让他们劫杀你,在他们动手前,幕后主使寻理由哄他们喝下毒药,不管他们能否杀了你,皆能杀他们灭口,让我们无法得知幕后主谋身份。” 曲在尘望向慕一:“你说这几人动手前,自己承认他们是杭家人,他们也只想取从兮性命,对你和兰姑娘、从然却未动杀招?” 慕一点点头:“是,至少与我交手的两人,没显露杀机,而另一黑衣人本可以先杀了从小公子,再追杀少夫人,可他见我现身,中途放弃追杀从小公子,直接袭向少夫人,我感觉他们势要取少夫人性命,对其他人并不特别在意。” 从兮恍然道:“对啊,他们事前既然承认自己是杭家人,若不杀我们所有人灭口,从然、兰姐姐脱险后,势必将他们的话告知曲家和官府。旁人都会知晓是杭家派人劫杀我。若他们真是杭家人,对杭家忠心耿耿,并不该如此行事,既然已让我们知晓他们身份,应将我们所有人灭口才是,是他们对杭家有异心,还是他们故意栽赃陷害杭家?” 曲在尘:“若杭家真派人劫杀你,派出的人必定是他们心腹。不然,若被曲家或官府知晓,杭家必有大麻烦,既是心腹,自不会轻易对主子怀有异心。因此,应是有人栽赃陷害杭家,这些人先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杭家人,杀了你后,再故意留从然或兰姑娘一口气,让从然和兰姑娘向曲家和官府传话,便能坐实杭家杀你之罪。只是他们没料到慕一会忽然现身,意识到,杀尽你们所有人并不容易,因此,才拼力先取你性命,也算完成雇主的要求。” 从兮凝眉:“若不是杭家,谁还想取我性命?我们成亲的前一晚有人半夜潜入我家杀我,前日寿宴你刚解释清楚你和云闲的关系,今日又有人买通这么多江湖人士杀我,幕后之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依然想取我而代之,做你的妻子,你说她会是谁?郡主、杨思真?不对,我们成亲时,她们都不在,第一次杀我的人应不是她们派遣的。可.这次的幕后主谋,也不一定就是上次想杀我的人。难道这次她们谁动了杀机,想杀我嫁祸杭之彤?可我感觉郡主、杨思真不像那么歹毒的人啊,难道杭之彤自演自导一出戏,这些人本来就是杭家派来的,又故意露出破绽,让我们先怀疑杭家,再发现有人故意陷害他们,更能摆脱杭家的嫌疑?杭之彤未必有这样的谋略,杭霁应该有此手段吧? 也或者.有人偷偷暗慕你,却不敢接近你,又见不到你成亲,所以一再派人杀我?哎,到底是谁这么执意取我性命?曲二公子,你到底惹了多少风流债,我这人很怕死的,要不你干脆休了我,直接娶了郡主算了,看看还有没有人敢对郡主动手?” 曲在尘望着从兮,略有歉意道:“我不会娶郡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幕后之人,也会保你性命,你肩上有伤,先不要想那么多了,那边有马车,先到马车上,让兰姑娘帮你敷药止血吧。” 从兮嘀咕:“也不知你能不能靠得住,我还是自己想想法子保住小命吧。” 从兮皱眉思索着,向向马车走去。 曲在尘听到,目光一黯,却未再说什么。 曲在尘、从兮、兰初、从然乘着马车返回曲府。曲在尘瞅一眼从兮肩上衣衫裂口,隐现赫红伤口,及周边白皙雪肤,伸手将马车上一件披风递给从兮,从兮:“我不冷,给我披风做什么?” 曲在尘:“你肩上衣衫破了,遮挡一下吧?” 从兮转头瞅一眼伤口,没说什么,接过披风披在身上。似乎想到什么,抬头望向曲在尘道:“杭之荣与左沛沛的事怎么解决的,你知道吗?” 曲在尘:“徐炎承认他早给过左沛沛休书,今早还去杭家抱回了左沛沛的孩子左旭,交给了左沛沛。左沛沛已带着孩子离开徐府,没有去杭府,也没离开槿州,似乎因为左旭生病,暂时住在远迎客栈。” 从兮:“徐炎就这样放过左沛沛了,看来左沛沛一定握有他重大把柄,只是杭左旭毕竟是杭之荣的儿子,杭家为何轻易将左旭交给左沛沛抚养?” 曲在尘:“我并不知徐炎如何说服杭家的,不过杭之荣与左沛沛并无任何婚嫁之礼,依律法,左沛沛有权讨回孩子,自己抚养。” 从兮:“希望杭家和徐炎不会再用手段伤害左沛沛和那个孩子,也希望不要有太多孩子再被当做宁小公子,不然,又不知牵扯出多少恩缘情仇。” ------------ 第二卷婴儿案 19章 知府大人杀人? 傍晚时分,醉客酒楼内,一位酒楼大伯远远瞅见一中年男子走进三楼左边最后一间隔厢,瞅一眼自己托盘上的一副新碗筷,立即快步走过去。刚走到厢门前,听到里面痛呼一声,大伯惊了一跳,忙拉开厢门边问候道:“杭大公子,您没事吧,您等的客人到了,小人送来一副新碗筷?” 厢门拉开,酒楼大伯一眼瞅见,杭之荣双手紧抓着一个中年男子左手臂,面容扭拧,痛哼一声,面色更加扭曲乌紫,身子不住抽动,随后歪倒摔在地上。而那中年男人右手伸进怀中,正匆忙抽出,刚才似乎往怀中放了什么物件。中年男子转眼瞅见杭之荣模样,好像也极惊讶。 大伯瞅见杭之荣面色乌紫狰狞,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惊失色,立即大喊道:“啊,啊,来人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酒楼大伯掌柜及用饭的食客听到,纷纷跑过来查看。 半个时辰后,远迎客栈内,左沛沛护从卢庚坐在自己房间闭目打坐,忽听到外面一阵惊喊碎裂声,急忙拿起佩剑,走出房门查看。远远瞅见,走廊上一个客栈小二蹲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地白瓷碎片。似乎是小二不小心跌倒,摔碎了手中的茶壶,卢庚正要回房,忽瞥见隔壁左沛沛房间的房门露开几寸缝隙,并未关紧。便走了过去,正要开口询问左沛沛是否安好,卢庚透过门缝发现左沛沛侍女趴歪在桌面上,卢庚一惊,侍女帮左沛沛照看孩子,应不会趴在桌面上睡着。卢庚立即推开房门,抬眼一瞅,左沛沛和左旭都昏躺在床上,杭之荣妻子严锦正站在床帐前,手中还抓着一个棉枕。 卢庚盯着严锦惊问:“杭少夫人,你做什么?” 卢庚说着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左沛沛鼻息,还好,左沛沛无事,似乎只是昏过去了。卢庚又伸手触摸左旭脖颈,立即面色惊变,转眼怒瞪向严锦:“小公子死了,你杀了小公子?” 严锦听到,面色大骇,手中棉枕失力落地。严锦不由后退两步,慌忙摇头道:“左旭死了,怎么会,怎么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简玄接到报官,说杭之荣死在醉客酒楼,立即带着仵作、捕快来到醉客酒楼,刚欲走进酒楼,忽听到前面几人叫嚷声,转头望去,看到杭之彤骑着一匹白马疾速驶来,差点撞到几个路人。白马奔到醉客酒楼前,杭之彤猛用力拽扯缰绳,迫使马匹停步。马匹了解主人用意,前蹄猛一高杨,停住身子。杭之彤似乎没料到马匹高扬前蹄,没做防备,身子一翻,吓的惊呼一声,摔下马去。大家也跟着惊叹一声,以为杭之彤定摔的极狼狈,谁料半空中,一人伸手抓扶住杭之彤肩膀,用力拉拽杭之彤一把,杭之彤落站在地面上,并没摔倒。只是杭之彤落地时,脚步踉跄一下,撞在那人身子上,痛的呻吟一声,杭之彤忍着疼痛,抬眼望去,看到简玄俊雅的面容近在咫尺,不由面色微红,慌愣住了。 简玄平淡道:“杭四小姐,没事了,你可以松开我了?” 杭之彤低眼一瞅,才发现自己正倚躺在简玄怀中,双手还紧抱着简玄,面色顿时窘红,立即松开简玄,站直身子,正要向简玄道谢,瞥见简玄胸前雪白衣衫上一个橘红唇印,极为显眼,是自己刚才印染上的。杭之彤面色更加红涨,又愣住了,还有些无措。 简玄瞅一眼杭之彤,平静道:“杭四小姐是来查看杭大公子情况的,随我来吧?” 不待杭之彤回答,简玄抬步走进醉客酒楼,杭之彤愣了一霎,随即想到杭之荣,面色转悲,快步跟上简玄。 简玄、杭之彤走上三楼,发现三楼左边最后一间隔厢前围满了食客百姓,众人指着隔厢内指指点点,简玄、杭之彤挤过人群,走进隔厢。惊讶发现,不仅杭之荣死在隔厢内,徐炎竟被众人当做凶手围堵在隔厢内。 杭之彤瞅见杭之荣尸体,先奔到杭之荣尸体旁痛哭几声,忽然抬头盯着徐炎道:“徐知府,是你杀了我大哥,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大哥是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可今早你来杭府抱走左旭时,说你不会再计较大哥和左沛沛的事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杀我大哥?我要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 杭之彤说着从袖中取过一把小巧匕首,举着匕首,刺向徐炎,简玄忙挡在徐炎面前,劝慰道:“杭四小姐,你先冷静,事情还没弄清楚,杭之荣未必是知府大人杀的。” 杭之彤正伤怒,根本不愿意听,边用力扯开简玄边高声道:“你让开,我大哥就是他杀的,他昨天知晓我大哥和左沛沛的事,今日我大哥就死在他身旁,不是他杀了我大哥,难不成是我大哥自杀吗?” 简玄没有移步,伸手欲夺下杭之彤匕首,杭之彤躲闪不让,两人撕扯间,杭之彤手腕猛力一转,匕首不慎刺中简玄左臂。简玄痛的闷哼一声。杭之彤看到简玄左臂衣衫浸出血迹,顿时惊愣住,半响才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简玄无所谓道:“没关系,只是皮外伤,过几日就能痊愈。杭四小姐,不管徐知府是否是杀害杭之荣的真凶,你私刑杀人,都要抵命,为何白搭上自己性命?而本官身为朝廷推官,也不能任由你在我面前违法杀人。杭四小姐再动手,我只好让人依法抓捕你了。”简玄顿了一下又道:“我是槿州推官,查冤缉凶乃是分内之事。杭四小姐放心,不管是谁杀害了杭之荣,我都会查出真凶,将他绳之以法。请杭四小姐先冷静,不要妨碍官府查探凶案现场。” 杭之彤愣了一霎,瞅了简玄一眼,伤痛点点头,收起匕首,静静站在一旁,简玄回头唤梁仵作验尸,又让众捕快查问围观百姓,看看能否问出可疑线索。 随后简玄望向面色黯沉的徐炎,抬手施礼道:“见过知府大人。” 徐炎道:“简大人不必多礼,这次倒是本官给简大添麻烦了,还劳烦简大人查出真凶,还本官清白。” 简玄:“职责所在,下官定当尽力。请问知府大人为何在这里,杭之荣又是怎么死的?” 徐炎:“是杭之荣约我来的,他说有事与我相商,我走进隔厢,见他趴俯在桌面上,像吃醉了。我正想唤他,他忽然坐直身子,痛呼一声,面色扭曲,还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子抽动几下,便摔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看上去像中了毒,我想这些酒菜中应有毒药,一会可以让梁仵作仔细查验一下。而我那时刚到这里,根本没时间下毒,酒楼那个大伯可以作证,他应看到我走进隔厢了。” 徐炎说着抬头瞅一眼隔厢门旁站着的一个酒楼大伯。 酒楼大伯瞅见徐知府目光,立即小心走进隔厢,向徐炎、简玄施礼道:“见过知府大人,见多简大人,小人赵瑞,是这酒楼端茶上菜的大伯。” 简玄望着赵瑞道:“杭之荣是什么时辰来酒楼的,可有同行之人?” 赵瑞摇摇头:“杭大公子下午派人定了这间隔厢,大概一个多时辰前,杭大公子独自来到酒楼,让我们备一桌酒楼的招牌菜肴。杭大公子说他要等一个朋友,让我们先上一壶好茶,等他朋友来再上菜。可杭大公子坐等了三刻刻,他的朋友都没到,杭大公子似乎有些焦烦,喊小人过来,直接上酒菜。小人便把备好的酒菜全端过来,摆放在桌面上,杭大公子便自饮自斟,独自用饭。 又过来两刻钟,我为另一隔厢的客人送菜出来,瞅见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杭大公子隔厢,心想着杭大公子等的朋友终于来了,我想起刚才只为杭大公子送了一副碗筷。刚好我托盘上有一副新碗筷,便快步来到杭大公子隔厢前,想将碗筷送给新来的客人。谁料我刚来到隔厢门前,便听到隔厢内传出一声痛呼声,我听着像杭大公子的声音,杭大公子常来我们酒楼用饭,他的声音我还是知晓的。 我惊了一跳,忙拉开厢门查看,便瞅见杭大公子抓着知府大人手臂,面色极痛苦扭曲,随后身子抽动几下,摔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了,杭大公子面色很是骇人,远瞅着就知杭大公子已经死了。我吓的惊喊起来,掌柜和其他人都围过来查看了。” 赵瑞说完,瞅一眼徐炎,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简玄瞅见道:“赵瑞,本官相信知府大人不会知法犯法,在人来人往的酒楼,杀人取命,自毁前程。杀人凶手应另有他人,你把看到的事情都说出来,我们才好追查真凶,为知府大人洗冤,你不必有所顾虑,你还看到了什么?” 赵瑞瞅一眼徐炎,犹豫一下嗫嚅道:“没,我没看到什么,我拉开隔厢门时,好像..看到知府大人右手从怀中抽出,也.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徐炎听到,面色一黯,目光似有慌怯,却没有说什么。 ------------ 第二卷婴儿案 20章 见血封喉 简玄望向徐炎道:“知府大人,你怀中可藏有物件,恕简玄冒犯,事关凶杀命案,能否取出物件让下官一瞧?” 徐炎刚才匆匆自杭之荣怀中取过账簿,众目睽睽之下,没敢取出查看。心想若布袋内真是自己丢失的信函账簿,绝不能让简玄知晓,便强作镇定道:“本官身上是有一份府衙机密账簿,不过这与杀人凶案无关,只要梁仵作证明酒菜中有毒,而本官并无下毒的时间,便能证明本官无辜。” 梁仵作拿着银针一一查验桌面上的酒菜,桌面上一壶酒,几只酒杯,一副碗筷,还有八个菜肴,八仙过海、灌汤黄鱼、糖醋里脊、清焖螃蟹、清炒芦笋、清蒸茄子,香菇油菜,还有一盆三鲜羹汤,确实都是醉客酒楼的招牌菜,只是,几乎都完好没动,只有酒壶旁的灌汤黄鱼少了几块鲜肉。 梁仵作查看半晌,抬头望向简玄、徐知府道:“两位大人,酒菜中并没有毒药。” 徐炎、简玄皆惊讶,徐炎急问:“杭之荣不是中毒死的?” 梁仵作:“死者确实是中毒死的,我在死者胸前发现一个乌黑圆形小洞,从那乌黑小洞中取出一根银针,两位大人请看。” 梁仵作从旁边一个捕快手中取过一个长条木盒,掀开盒盖,盒中躺着一根一寸多长的银针,一端细尖,一端略粗,像一根没有针眼的绣花针。 梁仵作瞅一眼徐炎,望向简玄道:“银针上涂满剧毒,以我的经验,应是见血封喉,银针入体见血,片刻就能取人性命。” 简玄微讶:“片刻就能取人性命?依这位酒楼大伯赵瑞所言,他在隔厢门外听到痛呼声,随后拉开隔厢门,看到杭之荣面色痛苦扭曲,身子抽动几下,便摔倒在地,随后死去。若那声痛呼声,就是银针刺入杭之荣体内,才引起杭之荣痛喊,随后赵瑞拉开隔厢门,看到杭之荣身子抽动而亡。依梁仵作判断,这片刻时间可够毒药发作,致杭之荣亡命?” 梁仵作点头:“以毒针上毒药的浓烈程度看,足够了。” 简玄再次确认:“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在赵瑞听到那声痛呼前,将喂了见血封喉的毒针,刺入杭之荣体内,赵瑞拉开隔厢门查看时,杭之荣应已经死了,赵瑞看不到杭之荣还活着的模样?” 梁仵作瞅一眼徐炎,犹豫一下,点头道:“是,毒药几个喘息就能发作,如果提前刺入体内,死者应早没了性命。因此,我也认为.这位大伯听到的痛呼声,就是银针刺入死者体内的时间。毒药入体,见血封喉,立即发作,这位大伯拉开隔厢门,才看到杭大公子死前痛苦挣扎的模样。” 简玄望向旁边的宋溯道:“查验一下窗户,看看是否有人攀爬蹬踩的痕迹。” 宋溯立即点头,走到窗户旁仔细查看。 简玄又望向赵瑞:“你拉开隔厢门时,除了知府大人,可看到其他人迹,或者窗户前可有人影闪动?” 赵瑞摇摇头:“没有啊,隔厢内只有知府大人一人。” 宋溯俯身在窗户旁仔细查看一遍,转头望向简玄道:“简大人,窗户上没有任何攀爬蹬踩印迹。” 简玄点点头,转头望向面色惨白的徐炎:“徐知府,见血封喉的毒药你应也听说过,毒药入体见血,立时可取人性命。赵瑞拉开厢门看到杭之荣还活着,只能说明毒针刚被刺进杭之荣体内,当时若有第三人将银针刺入杭之荣身体,这隔厢内无藏身之处,那人只能快速跳窗而逃。赵瑞听到杭之荣痛呼,随即拉开了隔厢门,他即便看不清那人容貌,应也能瞅见那人影迹。那人若跳窗户逃走,窗框上也该留下些痕迹。再则,窗外就是街面,刚才正是晚饭时,街面上人多眼多,那人跳窗出去,必定惹人注目,引人议论,可我一路过来,并没听到有人谈起跳窗之人。 因此,杭之荣毒针入体时,这隔厢内只有你和他两个人,除非杭之荣自杀,否则杀他之人只能是你。据我所知,杭之荣最近虽遇些不顺心事,却绝非轻易寻死之人。何况,杭之荣虽与大人有嫌隙,也是他对不住你,他对大人应没有多大怨恨。所以,即便杭之荣想轻生,也没必要等知府大人到来,在你面前自杀,陷害你吧?” 徐炎面如死灰,愣了半响,望向梁仵作道:“你说银针是在杭之荣胸口处发现的?” 梁仵作点点头:“是。” 徐炎低头怒恨道:“该死,我被人算计了。” 简玄望着徐炎道:“知府大人此话何意,与你怀中的物件有关?知府大人,此刻人证物证皆指向你杀人,你是杀害杭之荣的唯一嫌犯。大人知晓,依律法,我现在有权利让人搜你全身?” 徐炎瞅一眼简玄,深叹口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灰色布袋。简玄正要接过,徐炎忽然扯开袋口,抽出两本书册,快速翻开,瞅望几眼,满脸怒恨道:“可恶,是何人如此算计我?等找到他,我一定活剐了他。” 简玄目露疑惑,伸手接过两本书册,翻瞅一眼,竟是两本春宫图。简玄面色疑惑,望着徐炎道:“知府大人,这两本书从何而来,只单凭两本私书隐册,大人脱不了罪?” 徐炎望向简玄急辩道:“简大人,我真被别人算计了,杭之荣说.说他有槿州几个官吏贪污的证据。他约我今日到醉客酒楼三楼最后一间隔厢见面,说要当面将证据交给我,算向我致歉的赠礼。希望我收下证据后,他与我便恩怨尽消。 我如约前来,走进隔厢,确实看到杭之荣趴俯在桌面上,像是醉倒了。我想着官吏贪污的证据应该在杭之荣身上,便搜寻触按杭之荣身子,寻找证据。我隔着衣衫按压一下杭之荣胸口,发现他怀中似藏着书册账簿。我摸压书册账簿时,杭之荣身子猛一颤,随即痛呼一声,坐直了身子。 我以为杭之荣酒醒了,怕他反悔,不肯将账簿交给我,就从他怀中快速取出书册账簿,放入自己怀中。随后,我瞅眼一看,杭之荣竟面容扭曲,伸手紧抓住我手臂,抽动两下,便摔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我猜测,定是有人将毒针粗端,事先插在书册外的布袋上,将毒针细端对准杭之荣胸口。因为杭之荣先前一直趴俯在桌面上,书册书袋外垂,未挨贴杭之荣身子,因此,毒针未刺进杭之荣身体。等我搜摸按压杭之荣全身,搜寻账簿时,将账簿布袋按贴上杭之荣身子,毒针被书册推压,刺进杭之荣体内,杭之荣立即中毒身亡,别人便以为是我杀了杭之荣。” 徐炎紧张盯着简玄道:“简大人,你一向敏锐机智,断案无数。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被别人设计了。” 杭之彤听不下去了,瞪着徐炎高声道:“徐炎,你少砌词狡辩,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我看你就是嫉恨我大哥和左沛沛的事,故意杀了我大哥。”杭之彤望向简玄:“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可以把徐炎定罪了吧,你不能因为他是知府,就畏惧强权,包庇你的上司吧?” 简玄:“杭四小姐放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一个小小推官岂敢枉顾律法。”简玄又望向徐炎道:“知府大人,这两本书册,你从取到一直没打开看过吧?你说你以为这两本书册,是杭之荣欲交给你的,槿州贪官污吏的证据,杭之荣又中毒而死,从杭之容毒发到我来酒楼这段时间,你为何不取出书册查看一眼,或许账簿中就有毒杀杭之荣灭口的真凶呢?” 徐炎:“我.我当时被当做杀人凶手,一时有些慌乱,忘记了这事,没想到查看书册。” 简玄摇头:“不,众人皆共睹,梁仵作说出酒菜无毒,杭之荣是中毒针而亡之前,知府大人甚是镇定。” 徐炎气恼:“简大人,你是认定我说谎,认为是我杀了杭之荣了?” ------------ 第二卷婴儿案 21章 知府大人,你似乎.只能暂居大牢了 简玄:“是人证物证指向知府大人杀人行凶。而且,即便依知府大人所言,你是被别人设计,才杀了杭之荣。可搜查杭之荣全身,是大人主动为之,若不是大人违律,私自搜查杭之荣身子,杭之荣未必会死,大人也难逃误杀之罪。 何况,现在并无任何证据,证明知府大人一家之言。这布袋上并没有银针留下的洞口,或者说着布袋的布料绵软,即便毒针曾穿插在布袋上,也不会留下洞口。而书册外皮稍硬,也没留下银针穿透或按压的洞眼。并无证据证明知府大人误杀之罪。 因此,本官不得不依法,以谋杀罪抓捕知府大人,再将大人罪名上报省府。知府大人,这几日就委屈你暂待在槿州牢狱吧。来人,将徐炎带回府衙。” “慢着,简玄,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将知府大人关进大牢?你想巴结杭家,也不用拿知府大人做垫脚石吧?”徐炎侍卫闻天忽然出现,冲到简玄面前,满脸气怒,伸手抓住简玄脖颈,又怒道:“简玄,你可是朝廷推官,你有没有一点脑子,知府大人即便想杀人,怎会在这人来人往的酒楼行凶,又怎会自己亲自动手?你若不会断案,尽早辞官回家种地算了,免得冤枉无辜,残害人命。” 杭之彤立即替简玄不平道:“你少冤枉简大人,简大人何时巴结杭家了,他只是依证据,公正断案。徐炎自己都承认是他杀了大哥,你想谋害朝廷命官,和徐炎一起被关进大牢吗?” 简玄嗅到闻天手上似乎散出一种怪异气味,有些不喜,微皱眉道:“闻天,你说的都是一些旁枝意测,并不能作为公堂断案的证据。而根据确切的人证物证,只能是徐知府杀了杭之荣,我不过依法行事。你若不满,可随时去省府或京城状告我。” 闻天听到,气恨恨松开简玄,来到徐炎身旁,低声道:“大人,要不我带你逃走吧?” 徐炎没有回答,暗自思忖,即便最后能证明自己被人设计,才杀了杭之荣。可误杀人命罪名不小,即便能保住性命,自己也会受到朝廷责罚,官场前程就彻底毁了,而且,终究是自己动手杀了杭之荣,杭家怕也不会放过我,传言杭霁心狠手辣,或许杭霁会直接杀了我。不若先逃走,将来改名换姓,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徐炎定下主意,望向闻天,面色平静,却以目光暗示:逃。 闻天明白了徐炎的意思,环视一眼隔厢,隔厢内除了简玄,还有三个捕快。闻天知晓简玄武功不弱,单简玄一人,闻天未必敌得过,更别说护着徐炎逃走了。只有挟持人质威胁简玄了,而隔厢内最有分量的人质就是..... 闻天急向杭之彤跃去,谁知简玄一直盯瞅着徐炎、闻天的动止,闻天刚动,简玄已先一步闪至杭之彤身前,正拦住闻天,两人立即搏斗起来。 杭之彤没料到如此变故,惊愣了片刻,才明白闻天想挟持自己,多亏简玄敏锐,及时救了自己,杭之彤瞪一闻天,转眼望向简玄,目光异动,盯着简玄移动不目。杭之彤心潮起伏愣神,竟没发现徐炎已悄悄挪到她身旁,徐炎从袖中抽出一个匕首,刚抵在杭之彤脖颈上,忽然手腕麻痛,徐炎痛哼一声,匕首落地。 徐炎转头望去,看到曲在尘、从兮、兰初、苍泽、洛易走进隔厢。洛易快步跃到徐炎身旁,拔剑抵在徐炎脖颈上。而苍泽立即拔剑相助简玄对抗闻天,三人过了三十来招,简玄、苍泽合力将闻天制服,苍泽也将长剑架在闻天脖颈上,闻天再不敢动弹。 从兮扫视一眼众人,望向简玄道:“简玄,苍泽只是去给我送了盒糕点,你怎么就成了任人欺负的小鸡了,看来你还真离不开苍泽。”从兮瞅见简玄左臂上的血迹道:“怎么又受伤了,严重吗?” 从兮将一个药瓶抛给简玄道:“小伤也要敷药,你若流血而亡了,小鸡都做不了了。” 简玄这次没客气,伸手接过药瓶,拨开瓶塞,自己将药粉洒在伤口处。杭之彤见到,又恼又悔,是自己让简玄受伤的,竟一直忘记给简玄外伤药,还没想起帮他敷药,自己真的太笨了,难怪简玄更喜欢从兮些,以后一定多关心关心简玄。 从兮又望向徐炎道:“徐知府,我们来的不凑巧,所以,你似乎好像只能暂居槿州大牢,不然.你似乎.好像.也只能在大牢待着。” 徐炎、闻天瞅一眼曲在尘,又怒又气,又沮丧又无奈。府衙捕快既已知徐知府杀人犯律,定不会再听徐知府调遣,而徐府家仆私兵出动,应抵不过曲家势力。从兮与简玄关系匪浅,他们逃亡,曲家不会坐视,杭家更不会袖手,看来此次真的凶多吉少了,可恶,到底是谁陷害我,若有机会寻见他,定将他五马分尸了。 苍泽、洛易刚带着众捕快将徐炎、闻天押回府衙,郁卓匆匆跑到简玄身前道:“简大人,远迎客栈也发生一宗命案,据报案人说,死者是杭之荣与左沛沛的儿子杭左旭,杀人凶手是杭之荣的妻子严锦,远迎客栈的人把严锦堵在客栈中,正等着官府去查探。” 杭之彤立即惊喊道:“不可能,我大嫂虽然不满大哥常在外面.和其他女子厮混,不过大嫂一向喜欢孩子,她自己又一直未能生养,所以左旭被抱回杭家后,大嫂虽有些恼恨大哥,却对左旭十分喜爱,一直抱着孩子爱不释手,清早徐炎到杭家抱走左旭,大嫂最是不舍,最是伤心,大嫂不可能杀左旭,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简玄:“去远迎客栈查探一番才知详情。” 曲在尘、从兮、兰初、杭之彤都随简玄去了远迎客栈,来到二楼右侧最后一间客房,看到不少人正围在门前高谈低论,有人瞅见简玄几人,高声道:“官府的人来了。”随后人群让开一条窄道,简玄、从兮、曲在尘、杭之彤、梁仵作,还有郁卓等几个府衙捕快走进房间。见房间内共四人,左沛沛正呆坐在床帐内,双手紧抱着孩子,满脸泪水,却没哭出声,似乎泪水已哭尽,只剩一个空落落身躯。严锦则瘫坐在床帐旁的地面上,一脸僵愣,恍恍痴痴,身旁还放着一个棉枕。一个中年男子手握长剑,站在严锦身旁怒瞪着严锦。还有一个侍女站在床边,瞅着左沛沛,似想劝解几句,又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无措忧急干站着。 中年男子见到简玄几人,忘记施礼,立即高声道:“简大人,是她杀了我家小公子,我亲眼看到的,请大人立即将她抓捕,让她为我家公子偿命。” 杭之彤立即赶步至严锦身旁,蹲下身望着严锦道:“大嫂,大嫂你没事吧?左旭不是你杀的,是不是?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严锦愣了一霎,深呼一口气,缓缓站起,杭之彤忙拉搀扶着严锦,两人一起站起身。 严锦向简玄施礼,面色恢复平静,轻缓开口道:“见过简大人,左旭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 中年男子立即怒道:“你少狡辩,我亲眼看见你拿着这个棉枕闷死了小公子,人赃俱获,你以为你抵赖的了吗?” 简玄望向中年男子:“你是?” 中年男子立即道:“回大人,小民卢庚,是我家小姐的护从,我就住在隔壁房间,小姐他们若有事,也方便使唤我。半个时辰前,我在自己房间休息,忽听到外面传来杯盘碎裂声,急忙出门查看,远远瞅见一个小二跌倒在走廊上,周边茶壶碎片散落一地。我并没在意,正想回房,看到小姐的房门没关严实,便到走过去查看情况。 我刚走到门前,透过门缝,一眼看到环儿坐趴在屋内桌面上,似乎睡着了。我想着环儿在小姐房间帮小姐看顾小公子,怎么轻易睡实,何况现在天色还早,也不到睡觉的时辰。我心中一惊,急忙推开房门查看,正看到严锦手中拿着一个棉枕站在床帐前,而我家小姐和小公子都闭眼昏躺在床上。 我大骇,立即跑到床帐前查探我家小姐和小公子情况,发现我家小姐只是昏迷,而小公子已没了气息。一定是严锦用棉枕捂死了我家小公子,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或许我家小姐也遭了严锦毒手,请大人为我家小公子和小姐伸冤。” 简玄:“你是说你进屋时,侍女环儿和左夫人都昏迷了?” 卢庚点点头:“是,我还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应是严锦提前用迷药将小姐和环儿迷昏,然后用棉枕闷死了我家小公子。” 简玄望向梁仵作:“麻烦梁仵作查验一下孩子尸首。”简玄又望向左沛沛道:“左夫人,请节哀,把孩子交给仵作吧,查清孩子死因,寻出真凶,才能还他一个公道,让他安心再入轮回。” 左沛沛呆愣半响,缓缓将孩子放在床沿边。自己依然坐在床上没有移动,梁仵作立即走过去查验左旭尸首。 简玄望向郁卓道:“仔细查看房屋周边情况,找到那个在走廊跌倒的小二,问清他跌倒的原由,及他是否看到什么可疑身影。” 郁卓立即点点头:“是。” 简玄望向卢庚:“你们为何会住在远迎客栈?” 卢庚道:“我家小姐接回小公子后,本想带着我们和小公子立即离开槿州,可我家小公子脖颈上出现些红疹,大夫说应是湿疹,用药物擦抹几遍,过两日就好了。小姐怕赶路时,小公子病情加重,途中不好寻大夫。就决定先留在槿州,等小公子红疹消去,再离开,我们就暂时住在客栈里。” 简玄又望向严锦:“杭少夫人,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远迎客栈?” ------------ 第二卷婴儿案 22章 爱子?杀子? 严锦道:“今日午后,我收到一封书信,落款人是左沛沛。信中左沛沛说她本想自己抚养孩子,清早才设法,让徐炎到杭家抱走左旭。但是,上午她感觉身子不适,寻大夫看诊,大夫竟说她患了绝症,寿命只有两三个月。她思来想后,左旭还是跟着自己亲生父亲更平安稳妥。但她忧心我这个嫡母欺辱左旭,又不放心将左旭留在杭家。 左沛沛信中说我若容不下左旭,她就带着左旭回娘家,有她的娘家人将左旭抚养长大。可我若怜左旭自幼失母,肯善待抚养左旭,便让我后晚饭后,来远迎客栈二楼右边最后一间客房,与她详谈一场,她或会将左旭托付给我。 我和杭之荣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巴不得有个孩子傍身,左旭虽不是我亲生,却也是杭家骨血。而且,我见左旭第一眼就甚是喜爱,因此没有犹豫,在自己房中来回踱步,熬到傍晚,就赶来客栈寻左沛沛。 我径直来到二楼右边最后一间房,发现半扇房门半开着。我探头向里瞅望,先看到这个侍女坐趴在桌旁,似是睡着了。又转眼看到左沛沛和左旭都躺在床上,似乎也睡着了,左旭脸上还压了个棉枕。我一惊,忧心棉枕闷坏左旭,急忙走到床帐前,刚拿开棉枕,卢庚就推门走进房间。 卢庚以为我想伤害左旭和左沛沛,快步走到床帐前,查探左沛沛和左旭情况。卢庚说左旭没了气息,我也骇了一跳,异常悲痛。我欢欢喜喜来客栈,是想接左旭回杭府,打算好好抚养他,作为将来养老依傍,我怎会杀了左旭?简大人明鉴,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卢庚气怒道:“你胡说,我家小姐根本没患绝症,更没让人送信给你。” 严锦立即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递向简玄道:“书信在此,请大人查阅。” 简玄接过信封,左右端详一眼,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随后撑开封口,抽出信纸,随即展开,快速阅看,确如严锦所言,左沛沛自称病重,想临危将左旭托付给严锦,约严锦晚饭后到客栈相见。 简玄举起信纸望向左沛沛:“左夫人,这封信可是你送给严锦的?” 左沛沛木然摇摇头:“没有,我从没写过这封信,也没患绝症。我只打算等旭儿湿疹消退后,带着旭儿即刻离开槿州,好好将旭儿抚养长大。” 卢庚怒瞪一眼严锦道:“简大人,这封信一定是严锦故意模仿我家夫人笔迹伪造的。若无人发现她来过远迎客栈,严锦杀了我家小姐和小公子后,便能悄悄离开。若有人发现她出现在远迎客栈,她就拿出这封信,为自己脱罪。大人千万不能被她蒙蔽,一定是这毒妇杀了我家小公子,请大人严惩这毒妇,为我家小公子报仇。” 严锦慌忙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杀左旭,我那么喜欢他,怎会杀他?我收到这封信,信以为左沛沛真得了绝症,才赶来客栈接左旭回杭家,我真的没杀左旭,请大人明鉴。” 梁仵作查验左旭尸首半响,转过身望向简玄道:“简大人,这孩子确实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亡,死于半个时辰前。” 卢庚瞪着严锦怒恨道:“半个时辰前,我刚好看到你拿着棉枕站在小公子身旁,就是你杀了我家小公子,你还如何抵赖?” 严锦慌乱摇头:“我.我真的没杀左旭,我只是看到这个棉枕压在左旭脸上,担忧左旭安危,想移开棉枕而已。你只看到我拿着棉枕,并没看到我捂闷左旭,怎确定就是我杀了左旭?” 卢庚:“你这是强词夺理,小公子死于半个时辰前,你半个时辰前刚好拿着棉枕出现在小公子身旁,不是你杀了小公子还是谁?小公子是小姐和你丈夫的私生子,你敢说你不怨恨小姐,不怨恨小公子吗?” 简玄没理会严锦与卢庚的争吵,凝眉思索一下,俯身捡起地上的棉枕,仔细端详半响,忽嗅到一股奶膻味,用手触摸一下,棉枕右侧边沿处有些潮湿。 简玄望向侍女环儿道:“这棉枕为何有些潮湿,还有一股膻腥味? 环儿忙道:“是牛奶和羊奶的味道,客栈掌柜见我们带着小公子,送些羊奶、牛奶过来,我便将牛奶、羊奶掺和在一起,喂小公子饮用。半个多时辰前,不慎将奶羹洒在棉枕上些,将棉枕弄脏了,还没来得及让店家换洗。” 简玄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刻,郁卓快步走到简玄面前道:“简大人,我问过那个在走廊上跌倒的小二了。问了半响,他才吞吐说他不下心踩到一块碎银,才跌跤摔倒。他想着碎银应是哪位主客不小心丢落的,本想捡起来占为己有的。” 郁卓伸手将一块小碎银替给简玄,简玄接过仔细瞅看一眼,碎银棱角鲜明,不慎踩到,切实容易跌倒。 郁卓又道:“那边窗纸上有一个小洞,我凑近小洞嗅了一下,还残有淡淡异香。应是有人用迷烟管之类的物件,将迷烟吹进屋内,将左夫人她们迷昏,再进屋杀人。我们寻了一圈,并没在客栈内寻到迷烟管,也没在客栈楼下寻见。迷烟管空管可能被凶犯带走了。” 简玄点点头,望向从兮:“从兮,你帮忙搜验一下严锦全身,看看她身上可有迷烟管之类的器物?” 从兮还没回答,兰初想到从兮身上有伤,抢先开口道:“我来吧。”兰初随即走到严锦身旁,望着严锦说了句:“得罪了。”严锦并没反对,兰初便上下搜摸严锦身子。严锦微转身时,简玄瞥见严锦右胳膊肘处的衣衫上有淡黄色污迹,严锦今日身穿杏白色衣裙,污迹甚是显眼。只是污迹在胳膊肘外侧,严锦自己不易发现,应才没更换衣裙。 兰初搜摸到严锦腰部,目光一闪,从严锦左侧腰带间抽出一个物件,定眼一看,就是坊间流传的迷烟管。兰初随即伸手递给简玄,简玄瞅望一眼,将迷烟管递给郁卓道:“你闻一下,上面的气味与窗纸洞口上的气味相同吗?” 郁卓接过迷烟管,举到鼻端,用力嗅一下,忙点头道:“是,就是这个气味,完全一样。” 严锦匪夷所思盯着迷烟管,似乎怎么也想不通迷烟管为何会在自己身上,简玄望着严锦道:“严锦,你还有何话可说?如你所言,你只是来接左旭回杭家,身上为何会带着迷烟管,为何要迷昏左夫人等人?” 杭之彤此刻也瞅着严锦,不可思议道:“大嫂,左旭真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再怎么说左旭也是大哥的亲生骨血?现在大哥也死了,这世上再无一点他的血脉,大哥九泉之下该多痛心。” 严锦慌愣片刻,转头盯着杭之彤悲痛难信道:“之彤,你说什么,你大哥死了?之荣死了?怎么会,之彤,你会是骗我的吧?” 杭之彤望着严锦,也极伤悲,面露不忍,还是用力点点头:“我也希望是骗大嫂的,可大哥真的死了。在醉客酒楼,被徐炎杀了。大嫂,你节哀。” 严锦似乎受不住伤痛,身子一软,又瘫倒在地上。杭之彤没搀扶住严锦,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皆低头抹泪,没再站起身。 片刻后,简玄望着严锦道:“杭少夫人,请节哀!本官虽同情你的遭遇,不过。你涉嫌杀害杭左旭,人证物证俱全,本官不得不将你带回府衙。” 严锦呆愣半响,抬起头,满脸泪水,望着简玄道:“简玄,之荣死了,我心也死了,我随之荣而去也无妨。只是我没杀左旭,不能带着污名离世。请简大人明鉴,我真的冤枉。” 严锦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又望向简玄道:“嗯,我想起来了,我进入客栈前,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撞了我一下,一定是他趁机将迷烟管偷塞在我身上的,定是他杀了左旭。简大人,我当真没杀左旭,请大人明察。” 简玄:“那男子是何模样,有何特征,你可看清楚了?” 严锦用力思索片刻摇摇头:“他一直低着头,又戴着斗笠,我没看清他的面目。只记得他身高与简大人差不多,不胖不瘦,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撞了我后,只低声说了句抱歉,就快步离去了。我赶着来客栈见左旭,没多留意他。” 卢庚接话道:“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小姐的书信和那什么男子都是你编造出来,为自己脱罪的借口吧?简大人,我亲眼看见这毒妇拿着棉枕站在小公子身旁,小公子又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加上这毒妇身上的迷烟管,足以证明就是这毒妇杀了我家小公子吧?请大人立即将这毒妇绳之以法,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简玄望向严锦道:“严锦,以目前的人证物证,你确有杀害左旭之嫌,跟我回府衙一趟吧,来人,把严锦带回府衙,暂押大牢。” ------------ 第二卷婴儿案 23章 孟婆汤不一定能润喉 翌日上午,悠云苑院中,华月抱着孩子坐在凉亭中,从兮、兰初坐在华月旁边,一人摇着一个拨浪鼓逗弄孩子。门房孙叔匆匆走过来,手中还提抱着五六个礼盒,微躬身望向从兮道:“二少夫人,华姑娘的父兄又来探望华姑娘和小公子,我依你的吩咐,寻理由打发了他们。只是,他们硬要我将这些礼物送来给华姑娘和小公子,还说他们听闻二少夫人受了伤,特意送了一株上好人参,给二少夫人补补身子。二少夫人,你看这些物件..?” 从兮听到,目光一闪,眼珠转了几下,微哼一声道:“既然他们如此有心,这些礼物就放下吧,替我好好谢谢他们。” 孙叔点点头,将礼盒放在凉亭桌面上,转身离去了。 华月望着从兮惊讶道:“少夫人,你受伤了?” 从兮淡淡道:“无妨,已经差不多好了。” 深夜子时,徐炎、闻天、严锦、华碌、华松睁开眼,见到面前七八个男子,高举着火把,周边一片明亮。再定眼一瞧,发现杭霁正坐在前面一把黑木椅上,面无表情盯着他们。杭之耀、杭之约、杭之彤都站在杭霁身旁。 徐炎、闻天、严锦、华碌、华松五人皆惊讶不已,恍若做梦。再低眼一瞧,五人隔着半丈距离,并成一列,站立着被埋在土壤中,土层已达胸口,五人丝毫动弹不得。五六个黑衣男子正站在五人周边,手拿铁锹,似乎要将他们活埋了,五人皆大惊惶惧,不明所以,睁大眼睛望向杭霁。 徐炎慌怒先开口道:“杭大人,你做什么,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杭霁依然面无表情,淡淡道:“虽然我已经辞官,杭家权势大不如往日,但把你们五人劫出槿州大牢,还不是难事。这里是西山脚下,距离城内远着呢,白日都少有人迹,更何况是夜间。所以你们也省省喊叫的麻烦,嗓子喊哑了,孟婆汤不一定能润喉。” 徐炎面色一惶:“你想杀了我们,杭大人,我没有杀杭大公子,我真的被人设计的,我从没想过与你们杭家为敌,你杀了我只能放跑真凶。” 杭霁淡淡道:“我知道,虽然你亲自动手害死了之荣,但真正谋杀之荣的真凶另有他人。” 徐炎面色诧异,正要开口说话,杭霁已望向严锦道:“之荣虽喜欢四处拈花惹草,多有对不住你,但你和他终究夫妻一场,你厌烦了之荣,与他和离就是,为何要设计杀了之荣?” 徐炎、闻天、华碌、华松皆惊愕望向严锦,杭之耀、杭之约、杭之彤怒瞪着严锦,似乎早已知晓是严锦害死了杭之荣。 严锦目光一颤,面色惶惧,随即掩住,强作镇定道:“父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说之荣,就是左旭也不是我杀的,父亲为何要冤枉我?” 杭霁平静道:“我知道左旭不是你杀的,可之荣却是你事先布局,借徐炎之手杀害的。昨晚徐炎到达醉客酒楼前,你先进入过之荣所在的隔厢,寻机迷昏了之荣。将装有两册书本的布袋放进之荣怀中。因为之荣昏趴在桌面上,书册外垂,不会挨近之荣身子,你将喂有见血封喉的毒针粗端插在布袋上,将毒针细端对准之荣胸口,之荣若一直那样趴睡,自然无恙。 可徐炎以为之荣身上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徐炎进入隔厢,看到之荣醉倒,顿时大喜,自然不会错过取回自己把柄的机会。徐炎定会搜摸之荣全身,他搜摸按压到书册,书册便会将毒针推刺进之荣体内,毒针入体,见血封喉,之荣立即毙命,徐炎便难逃杀人之罪。 即便醉客酒楼大伯没撞见徐炎杀害之荣,徐炎见之荣身死,匆忙逃走,官府也会怀疑徐炎杀了之荣,你便能安然脱身。” 杭霁盯着严锦目光,面色冰厉道:“你嫁入杭家多年,我竟不知你有如此机谋,我以往当真小瞧你了?” 严锦目光不住闪颤,再掩不住惶惧,声音发抖道:“父亲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我杀了杭之荣?” 杭霁:“昨晚之荣离家后不久,你也跟着出门了,可你到远迎客栈的时间却晚了近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你去了哪里?还有,你抬头瞅瞅周边,觉得这里像公堂吗?你做的事,我知晓便知晓了,不需要证据。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什么要杀之荣? 实话实说,我只让你一人为之荣抵命,若你再狡辩,继续触怒我,你严家满门都休想活命。对了,你弟妹刚为你生了一个小侄子,好像取名严腾,飞黄腾达的腾,你不会想让他也为你赔命吧?你在杭家这些年,应知我的脾性手段,我说到便能做到。” 严锦盯瞅着杭霁,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杭霁说的没错,嫁入杭家这些年,严锦虽不知杭霁确切做过什么,但她知杭霁一向老奸巨猾,心狠手辣,杭家仇敌,常一夜间便消失了踪迹。且杭霁行事,向来不留后患,能斩草除根,绝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今日自己之言若不能让杭家满意,丧子之痛下,杭霁或许真能杀了自己满门,而且,杭霁已认定自己杀了杭之荣,即便自己再找借口推脱,杭霁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何必再牵连家人,算了,死就死吧。 严锦面色转为平静,抬头盯着杭霁高声道:“父亲果然明察秋毫、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我承认杭之荣是我布局杀的。 杭之荣到处拈花惹草,从没将我放在心上,这些我也就忍了,再加上这些年我没为杭家添个一儿半女,心中有愧,也不敢对他心生怨恨。他把左旭抱回家,说让我抚养左旭时,我真的很欢喜,想着即便杭之荣不喜我,将左旭抚养长大,我也算有个倚靠。 可昨日左旭被徐炎抱走后,杭之荣气怒,竟对我发脾气,说他早厌烦我了,迟早要休了我。我都这个年纪了,又一直不能生养,他若真休了我,我能去哪里?回到娘家也只能受人嫌弃嘲讽,我心中正慌怕,恰收到左沛沛给我的书信,说她得了绝症,想将左旭交于我抚养。我欢喜的几乎哭出来,想着把左旭好好抚养成人,我便能有个依仗。 可我又想到,我并非左旭的生母,杭之荣既说已厌烦我,他可以随时休了我,把左旭交给其他人抚养。我又忐忑不安起来,想起杭之荣这些年对我冷淡冷落,还有他整日在外拈花惹草的荒唐行为,心中怒恨悲忧,狠心想到,若杭之荣死了,他便不能休休弃我。我接回左旭,留在杭家一边为杭之荣守节,一边好好抚养左旭,不仅能博个节妇之名,受人尊敬,将来老了,还有左旭可以倚靠。” 严锦瞅一眼徐炎,继续道:“我想着杭之荣与徐炎的妻子私通,徐炎一定极恨杭之荣,便想将杀人之事嫁祸到徐炎身上。我又琢磨,左沛沛与杭之荣私通,让徐炎颜面扫地,徐炎竟放左沛沛一条生路,还到杭家帮左沛沛讨回左旭,徐炎定是有把柄落在左沛沛手中。 我将此事说与杭之荣听,怂恿杭之荣说,现在徐炎一定恨极了他,或会派人暗杀他,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准他什么时辰就丢了性命,不如让他请徐炎吃顿饭,好生陪罪,再告知徐炎,左沛沛将徐炎的把柄给了他,徐炎便不敢轻易谋害他,杭之荣极贪生怕死,便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又说择日不如撞日,让杭之荣立即请徐炎畅谈一翻,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杭之荣也立即同意了,并让我帮他约徐炎到醉客酒楼见面。我便定了醉客酒楼三楼最后一间隔厢,然后传信给徐炎,说左沛沛手中的东西在杭之荣身上,让徐炎戌时初,直接到醉客酒楼三楼寻杭之荣。而我告诉杭之荣,我约徐炎酉时初到醉客酒楼见面,中间相差了一个时辰。 杭之荣先赶到醉客酒楼,自然左右等不到徐炎,杭之荣性子急躁,等了三刻没等到徐炎,便让酒楼大伯上酒菜,自饮消闷。我趁走廊无人,寻机进入杭之荣隔厢。边安慰杭之荣边寻机迷昏了他。与父亲猜测的一样,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装出书册的布袋,布袋上我也早插有一根毒针,我将布袋放进杭之荣怀中,让银针细端对准杭之荣胸口。 不久后,徐炎如约来到醉客酒楼,如我所料,他搜摸杭之荣身子,寻找他想要的东西时,将毒针推压进杭之荣身体,杀了杭之荣。 我随后去远迎客栈想接回左旭,本憧憬着未来平顺的生活,没想到我竟也中了别人的计谋。” 杭霁:“见血封喉的毒药你从哪里得的?” 严锦:“回娘家时,从我父亲那里讨得的,我也不知当时为何会讨要毒药,或许,我对杭之荣的怨恨比我想的要深烈?除了成亲头半年,这些年我在他眼中,连个侍女都不如,他侍妾娶了一个又一个,外面的女子招惹一个又一个,那我算什么?” 杭霁暗叹一口气,盯着严锦道:“你和之荣的恩怨到阎王面前再清算吧。” 严锦忙道:“你想知道的我如实回答了,我可以为杭之荣抵命,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 杭霁顿了半响道:“你既说了实话,我自会说到做到。” ------------ 第二卷婴儿案 24章 把你们埋土里,就没有误会 杭霁不再理会严锦,转头扫视一眼华碌、华松道:“轮到你们两了,说吧,为什么要栽赃陷害杭家?” 华碌、华松对望一眼,华碌咽口气道:“杭.杭大人,您.您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我们没陷害过杭家啊?我们一介微末商人,草芥大的胆子,怎么敢开罪你们杭家,更别说陷害杭家了?哦,华月的事,我们真是无奈,华月与曲二公子有了私情,又为曲二公子生个儿子,我们愿意继续让华月嫁入杭家,曲二公子也铁定不会同意,华月毁婚的事,我们真的没有法子,可我们不曾陷害过杭家啊?” 杭霁淡淡道:“你们少装糊涂,我说的不是华月的事。是你们派人刺杀曲在尘的妻子从兮,事前还给那六个黑衣人饮用慢性毒药。不管他们成败与否,皆可杀人灭口。可那六个黑衣人动手前,故意告诉从兮、从然、兰初,说他们是受杭家指使,才劫杀从兮。不是你故意命他们说出那话,意图嫁祸杭家?” 华碌、华松又对望一眼,目中皆现慌怯,华碌忙道:“杭大人,我们冤枉,刺杀曲家二少夫人的黑衣人与我们无关啊,我们怎敢得罪曲家,得罪曲二公子?再说我们与二少夫人无冤无仇的,我们派人杀她做什么?杭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真的冤枉?” 杭霁厉声道:“我将你俩带到这里,就没有误会。你俩似乎不在意别人性命,那就自己受点苦头吧。想明白了,我给你们一个痛快,若一直不说实话,你们就这样熬到死吧,嗯,差不多挨到天亮,你们才会七窍流血而亡,这段时间可不太好受,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华碌、华松目光惊惧,不明白杭霁要做什么。杭之耀已快步走到华碌、华碌身旁,俯身先捏开华松嘴巴,将一颗药丸扔进华松口中。华松双手双脚都在土中埋着,根本无力反抗。华碌看到,更加惶恐,正张口再喊冤枉,杭之耀手一扬,将一颗药丸又扔进华碌口中。 不过片刻,华碌、华松便感觉腹中像红铁焊烧,烈油滚灼,痛的撕心裂肺。两人一起鬼哭狼嚎,皆双眼赤红,满脸汗水滚落。不到一刻,华松先受不住了,痛喊道:“我受不了了,给我解药,给我解药,我说,我说。”随后华碌也嘶喊道:“我也受不了,给我解药,我也说。” 杭之耀又俯身,分别将两颗药丸扔进华碌、华松口中,两人立觉痛感渐消,不再哀嚎,大口喘着粗气。 杭霁随意扫视一眼两人,平静道:“说吧?” 华碌、华松对视一眼,皆犹豫着没开口。 杭之耀伸手展开两个药丸,又欲扔进华碌、华松口中,华松忙道:“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是.是我们派人刺杀从兮的,那个从兮虽然将华月的孩子抱回曲家,可她不仅不让曲在尘给华月名份,还一直阻拦我们见华月和孩子。我们还听说她还阻止曲夫人亲近孩子。我们想着,她将华月和孩子带回曲家定不怀好意,有她在,华月和孩子即便不出事,也只能没名没分待在曲家。如此,我们便算不上曲府亲家,也难与曲家近交。 我们听说那个从兮是因为冲喜才能嫁给曲在尘。曲夫人十分嫌弃她,曲在尘也没多喜欢她。我们琢磨着,若从兮死了,曲家或不会太追究。而华月为曲在尘生了一个儿子,说不定曲在尘会娶华月做他的继室,我们华家就能成为曲府名正言顺的亲家。有了曲家做靠山,我们华家何愁没有荣华富贵,即便我想做官,或许曲家都能帮我谋到。 只是不管如何,从兮都是名正言顺的曲家二少夫人,我们不能让曲家察觉是我们杀了从兮。曲夫人寿宴上,我们听说以前曾有人刺杀过从兮,还听闻..杭四小姐也喜欢曲在尘,或许那次刺杀就是杭家安排的。曲夫人寿宴上,杭大公子又因华月的事,与曲在尘结仇。我们便想将刺杀之名移祸杭家头上,想着杭家与曲家地位相当,即便曲家知晓杭家派人刺杀了从兮,也绝不敢为难杭家。 杭大人,是我们不对,我们为了自保,一时糊涂,想差了,才想移祸杭家。您大人大量饶我们一次吧,我们再不敢了。以后只要杭大人有用到我们之处,我们华家一定肝脑涂地报答杭大人大恩?” 杭霁无动于衷,盯瞅华碌、华松片刻,没有开口说话。 杭霁又转头望向徐炎,面无表情开口道:“徐炎,我最琢磨不透的人就是你了,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私通,世上怕没几个男人能宽和接受。你痛恨之荣,甚至你布局谋杀之荣和左沛沛,我都可以理解。 可你为何没对之荣动手?而且,你既已设下杀局,为何只让闻天杀了左旭嫁祸严锦,而没有同时杀了左沛沛?当时客栈中,不仅左旭,左沛沛和她的侍女都被闻天迷昏,顺手杀了左沛沛,不是更能让人相信,严锦因为嫉妒,才谋害了左沛沛和她的孩子吗?” 徐炎、闻天听到,皆目光一颤,面色惊诧,两人随即遮掩住,徐炎强做镇定道:“杭大人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从没让闻天杀左旭,杭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杭霁平静道:“我刚才说了,既然把你们埋在土里,就没有误会,也不用向我要什么证据,我知道了便是知道了。徐炎、闻天,你主仆二人,一主使,一施为,谋害我孙子性命,难道还想着活命吗,真当我杭霁如此好欺负?告诉你们,别说你俩的性命,你们父母家人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也要看我明日的心情。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不然,你们自己不仅临死前受一翻折磨,而我没了儿子,没了孙子,再被你两闹心一场,明日我或许会多找些人向我儿子、孙子赔罪。” 徐炎、闻天对望一眼,又慌又惧又无奈,杭霁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徐炎大概听说过。虽不知杭霁为何忽然辞官迁居槿州,但杭霁确实心狠手辣,绝不是善茬。别人都没猜破,布局杀害杭之荣之人是严锦,派人刺杀从兮之人是华碌、华松,连简玄、曲在尘还都一头雾水,杭霁竟能洞若观火,了然一切。听说杭霁在京城势力不小,耳目众多,手眼通天,看来传言当真非虚,或许他真知晓了真相,那他确会把他们五人活埋在此,绝不会手软,徐炎、闻天此刻真的怕了。 传言也说杭霁对待敌手,从不留后患,他或许真会对自己家人动手。即便自己不能活命,也要设法保住家人性命,徐炎正要开口说话,闻天先道:“杭大人,我承认你孙子,杭左旭是我杀的,不过那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徐大人无关。徐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知道杭之荣与左沛沛私通,实在替大人不平。我想着,若杀了左沛沛或杭之荣,别人定怀疑到徐大人身上。因此,我就杀了杭左旭,让杭之荣和左沛沛悲痛一场,替徐大人出口恶气,既然被杭大人查到真相,我愿意替杭左旭抵命,可徐大人是无辜的,请你饶徐大人一命。” 杭霁无动于衷,盯着闻天平淡道:“你倒是忠心。可你对徐炎唯命是从,没有他的允许,你岂敢杀害左旭,得罪杭家?你与其浪费口舌替徐炎求情,还不如说几句中听的话..嗯,你两看着不像能说实话的人,要不这样吧,这大长一夜,咱们换个玩法。 徐炎,你还没孙子,可你有儿子,我派人将你儿子找来陪你如何?你临死前先尝尝失去儿子的滋味,感受感受我这两日的心情。你害我孙子性命,我取你儿子一命,不管你害我孙子的原由为何,咱们都算扯平了。” 杭霁顿了一下,望着徐炎又道:“哎,说起来还是你赚便宜了,你今夜必须死,即便看到亲生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也伤痛不了多久。不像我,以后每日每刻都要承受丧子、丧孙之痛。” ------------ 第二卷婴儿案 25章 气味相投,互不亏欠 不待徐炎回答,杭霁一挥手,杭霁身后四个护从立即飞跃而去,片刻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徐炎愣了一霎,感觉杭霁因丧子、丧孙,已有些疯狂了,慌怒喊道:“杭霁,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儿子对我的事一无所知,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敢动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杭霁也怒了:“我不能动你儿子,你就能杀我孙子?你儿子金贵,我孙子就命贱?你儿子无辜,我孙子便有错?为什么要杀我孙子,他只是一个婴儿,更是无辜无知,为何要对他动手?” 徐炎犹豫片刻,想着杭霁已悲怒发疯,今晚定不会放过自己了,既然难逃一死,何必再搭上儿子性命?只是就这样死了,终是有些不甘,当初就不该招惹杭家,此刻后悔也晚了,既然再无生路,就用自己一条命保住儿子和家人性命吧。 徐炎定下主意,抬头望着杭霁,深呼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杭左旭是我让闻天杀害的。一切都是因为左沛沛,左沛沛盗走了我行贿朝廷官员的秘账,及我与朝廷官员来往的私密信函。左沛沛依此威胁我,让我放她一条生路,并去杭家帮她讨回杭左旭,她会带着杭左旭远远离开槿州。左沛沛还说,若她或者杭左旭有任何意外,便会有人将秘账信函交于朝廷,那时我不仅前程尽毁,更性命难保。 可让左沛沛带着秘账信函离去,对我始终是个隐患。我冥思苦想一宿,琢磨着,左沛沛不能出事,不然我可能永远寻不回那些秘账信函,秘账信函若落入朝廷手中,我也必死无疑。可..若杭左旭死去,并且有明确的杀人真凶,左沛沛便怪不到我头上。而左沛沛痛失幼子,必心绪悲痛,失去希望,定会求我严惩真凶,甚至不顾惜自己性命,也要替杭左旭报仇。我便能与左沛沛谈条件,逼她交出秘账信函。” 徐炎转头瞅一眼严锦,目光极复杂,叹口气道:“杀害杭左旭,又让左沛沛不疑的,最顺当的真凶人选,就是杭之荣的妻子严锦了。毕竟杭左旭是杭之荣与别的女子私生的,旁人眼中,严锦定会嫉恨左沛沛与杭左旭。可那日公堂上,我瞅见严锦凝望杭左旭的面色目光,感觉严锦不仅不痛恨杭左旭,似乎还极喜爱杭左旭,我便有了成算。 昨日早晨,我将杭左旭从杭家抱走时,故意将一些药粉洒在杭左旭脖颈处,让杭左旭起了湿疹。左沛沛担忧杭左旭安危,自然不敢着急赶路,必会多在槿州逗留几日。如我所料,左沛沛住进远迎客栈。 我知道严锦一直没有生养孩子,因此伪造了一封书信,假说左沛沛身患绝症,想将杭左旭交于严锦抚养,让严锦晚饭后到远迎客栈相见。严锦果然去了远迎客栈。闻天一直在远迎客栈周边盯瞅,远远瞅见严锦快到远迎客栈时,闻天快速来到左沛沛房间外,用迷烟管迷昏左沛沛、侍女环儿。然后进屋用棉枕捂死杭左旭,并将棉枕故意留在杭左旭脸上,半掩房门离去。随后在客栈门前,闻天又装作无意撞了严锦一下,趁机将迷昏左沛沛等人的迷烟管塞在严锦身上。 严锦来到左沛沛房门前,见房门半开,直接走进房间。此时,闻天又返回远迎客栈,见走廊上一个小二正提着茶壶为一位客人送茶水,故意将一块碎银扔向那小二脚下。小二踩到碎银,跌倒在地,茶壶也落地摔裂,引的左沛沛护从卢庚出门查看。 而左沛沛房间内,严锦见棉枕覆盖在杭左旭脸上,担忧杭左旭安危,匆忙走到床边移开棉枕。这一幕正被闯进房间的卢庚看到,卢庚便理所当然认为,严锦因为嫉妒,怒杀杭左旭和左沛沛。因卢庚出现及时,左沛沛才逃过一劫。 而简玄发现窗户纸上的破洞,又在严锦身上发现迷烟管,更会认定严锦迷昏了左沛沛等人,再伺机杀害左沛沛、杭左旭性命。 没想到,我们这边谋划刚成,让严锦成了替罪羔羊。而醉客酒楼内,我竟同时中了严锦计谋,她也让我成了杀人嫌犯。”徐炎又瞅一眼严锦,惨然苦笑:“你我倒是气味相投,互不亏欠了。” 徐炎又望向杭霁道:“杭大人,我确实被逼无奈,若从左沛沛那里取不回秘账信函,我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才一时鬼迷心窍,利用杭小公子脱险。既然今日我难逃一死,我现在就下去向杭小公子赔罪,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儿子和我家人一条生路。毕竟,我与杭家的恩怨,我有错,杭之荣也有错,不是吗? 何况,人死不能复生,杭小公子是我谋害的,杭大人杀了我,算是为杭小公子报仇,以解心头之恨。可你杀了我儿子,只能为杭小公子平添罪孽,请杭大人宽宏海量,饶我儿子一命?” 杭霁盯着徐炎没有说话,徐炎目光一慌,正要再开口,忽听到从兮的声音远远传来:“没想到徐知府也信罪孽报应之说,那又何必当初呢?” 徐炎惊疑,转头望去,看到十多人从旁边土丘后走出,最后几人举着火把,身着官府捕快的衣着,不过并非槿州捕快,似是省府捕快。徐炎再定眼一瞧,走在最前一人竟是省府郑巡察使,郑巡察使左右两侧还有简玄、曲在尘、从兮、兰初、华月、江代柔、左沛沛、侍女环儿、护从卢庚等人。 众人径直走到杭霁身旁,杭霁已站起身,向郑巡察使拱手施礼道:“见过郑巡察使,万幸不负所托。” 郑巡察使也抱拳回礼道:“辛苦杭大人了。” 杭霁:“不敢,受害人是我儿子、孙子,我还要感谢郑巡察史告知杭家真凶,让我有机会逼真凶现形招供,也算亲手为儿子、孙子报了仇。” 郑巡察使推让:“这个本官可不敢贪功,看破真凶蛛迹之人,是槿州推官简玄大人。利用杭大人往日威明,请托杭大人亲演今夜这场大戏,逼真凶坦诚罪行,也是简大人的奇谋妙策。本官来到槿州,除看一场好戏,并无旁的功劳。槿州知府杀人枉法之案,倒是本官经办的最轻松案件了。” 杭霁:“槿州人才辈出,郑巡察使少些操劳,也是好事。” 郑巡察使笑道:“杭大人说的是,若朝廷多些简大人这样的能臣清臣,少些徐炎之类的贪官污吏,才是我朝之福,百姓之福。” 杭霁附和:“郑巡察使说的是。”杭霁随后抱拳向简玄深施一礼道:“多谢简大人替我儿子、孙子昭雪冤屈,寻出真凶。”杭之耀、杭之约、杭之彤也跟着向简玄微施一礼,尤其杭之彤,瞅着简玄,目光闪出异样光彩。 简玄忙抱拳施道:“杭大人不必言谢,简玄不过职责所在,尽守本分。简玄还要感谢杭大人全力相助,才逼真凶招供罪行。” 杭霁:“简大人客气了,受害者是我的儿子、孙子,我有机会出力,让真凶伏法,求之不得之事,怎敢当简大人一个谢字。” 郑巡察使接话道:“无论如何,真凶坦诚罪行,于咱们都是好事。戏已落幕,把他们都拉出吧。” 几个手拿铁锨的杭家护从听到,立即铲土挖刨,不到一刻,便将严锦、华碌、华松、徐炎、闻天拉上地面。 严锦、华碌、华松、徐炎、闻天几人听到郑巡察使、杭霁、简玄三人的对话,皆明白自己中计了。杭霁根本没想私自动刑活埋他们,只想逼他们招认罪行而已。也就是说,简玄等人猜到事情真相,却没有确切证据,所以请托杭霁出面,演戏给他们看,逼他们自己招供。再请郑巡察使在一旁偷听,让他们再无翻供的机会,当真可恨。 ------------ 第二卷婴儿案 26章 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徐炎望向简玄气怒道:“简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咱们同僚一场,竟不知你如此阴险狡诈。 简玄平静道:“知府大人,简玄只是身为槿州推官,尽职责查案寻凶而已。若知府大人与命案无关,简玄手段再多,也用不到你身上。” 徐炎气怒:“你.你是如何知晓,是我让闻天杀了杭左旭?” 简玄道:“徐大人可记得,昨晚醉客酒楼隔厢内,我要将你押回府衙大牢,闻天忽然赶到,他气怒抓着我的衣领,指责我不明是非,胡乱断案?” 徐炎、闻天都愣了一霎,甚是疑惑,徐炎道:“那又如何,当时闻天并没说错什么话?” 简玄:“闻天是没说错话,可他行错了事。闻天右手抓住我衣领时,我闻到他手上散出一种淡淡的怪味,我有些不喜,却也并未在意。可后来,我赶至远迎客栈,在左沛沛房间的棉枕上又闻到了那股怪味。据严锦所言,她进入左沛沛房间时,那个棉枕正覆盖在杭左旭面容上,因此,真凶应就是用那个棉枕闷死了杭左旭。而那棉枕一侧略有潮湿,左沛沛的侍女环儿说,她调合羊奶、牛奶,喂饮杭左旭时,不慎将奶羹洒在了棉枕上,棉枕才散出那股怪味。闻天又不是幼弱婴儿,不常饮用牛奶、羊奶吧?那他手上怎会有牛奶、羊奶的膻腥气?而且刚好与闷死杭左旭的棉枕一样,是两种奶水的混合气味,我不对闻天起疑心都不容易。 再则,闻天是你的近身侍从,常日不仅与你形影不离,还剑不离手。可昨晚我们在醉客酒楼查探半响,闻才出现,而且他气怒我冤枉你,却只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并没拔剑架在我脖颈上。那么,先前闻天在哪里?昨晚他为何没带佩剑?” 简玄停顿一下道:“若是闻天杀了杭左旭嫁祸严锦,这些事都能解释的通了。闻天没及时赶到醉客酒楼,是因为他在远迎客栈等待严锦,好杀了左旭后嫁祸严锦。他没带佩剑,是因佩剑显眼,容易引人注意,多生枝节。他手上有膻腥气,是他用沾有奶羹的棉枕闷杀杭左旭时,不小心染上的。” 简玄盯着徐炎道:“杀害杭左旭,便会得罪杭家,如此重事,闻天定不敢私自行事,而闻天一向对你唯命是从。所以我推断,闻天杀害杭左旭嫁祸严锦,定是受你指使。 可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断,并无确切实证。我推测出,闻天就是谋害杭左旭的真凶,派人回大牢寻他时,听狱卒言,闻天已擦洗过双手,膻腥味已散。其实,即便闻天手上还残有膻腥味,他也可以百般寻词推脱,单凭一股气味,无法将闻天,更无法将知府大人定罪,因此,只能请托杭大人相助。” 闻天听到,愣了一霎,满脸愧疚道:“大人,是我大意了,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人。” 徐炎铁青着脸,转头望向简玄道:“简玄,你少得意,醉客酒楼时,你还不知闻天杀人。当时你冤枉我杀了杭之荣,将我押入大牢就算了,你却同时将闻天押入大牢,关押无辜良民,你又该当何罪?” 简玄:“闻天跟随徐大人做了多少违法作奸的勾当,他称得上良民?大人秘账信函丢失的那刻,在朝廷眼中,你和闻天便算不得良民了,我不过防止朝廷嫌犯外逃,暂时将他关押而已,何罪之有?” 徐炎瞅一眼左沛沛,惊讶道:“左沛沛,你早将秘账信函给了简玄,你怕我报复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毁了我?你个贱人,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娶了你这个狠毒歹恶的贱妇。” 左沛沛面色僵木,目中隐现疑惑,却未发一言。 严锦却盯瞅着简玄,疑惑道:“简大人,我原以为杭霁耳目众多、手眼通天,才知晓我布局杀了杭之荣,既然杭霁没有查出我,你又是如何知晓是我杀了杭之荣,我哪里露了破绽?” 简玄:“徐炎行事一向周密谨慎,他在人来人往的醉客酒楼杀人,还被人当场撞破,我本心有疑虑,猜测凶手或另有他人。 远迎客栈中,我瞅见你衣衫上,右手胳膊肘外侧,有小片淡黄色油污,便猜测谋害杭之容的真凶,极可能是你。杭之荣四处拈花惹草,作为他的妻子,你怨恨他,也无可厚非。” 严锦:“胳膊肘外侧?淡黄色油污?我竟没留意到,这能说明什么,或许是我用饭时不小心染上的?” 简玄:“确有这个可能。可巧合的是,杭之荣在醉客酒楼点的菜肴中,有一碟灌汤黄鱼,酱汤是鹅黄色,染在你昨日的杏白衣衫上,正可成淡黄色污迹。而那碟灌汤黄鱼正摆放在酒壶旁,也就是杭之荣座位的右近旁。若有人站在或坐在杭之容右侧,将装有书册、带有毒针的布袋,放入杭之荣怀中时,右手胳膊肘极容易碰到那碟灌汤黄鱼,染上污迹,我岂能不对你起疑?” 随后,我派人打问你离开杭家的时间,发现你迟了半个时辰才到远迎客栈,这半个时辰你去了哪里?我又派人向醉客酒楼大伯打问,他们回忆说,距离杭之荣隔厢不远的一个隔厢内,有一位带着帷帽的女客,只点了一壶茶,说要等自己的丈夫来了再点菜。后来,杭之荣被杀,酒楼混乱,那女客不知何时离去了。那女客也是一身杏白色衣裙,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客就是你吧?你趁走廊无人时,偷偷进入杭之荣隔厢,将他迷昏,布好杀局,等徐炎中计,自己悄悄溜出醉客酒楼,去了远迎客栈。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推断,因为醉客酒楼内你带着帷帽,酒楼大伯并没看见你的面容,你可以推脱说,那半个时辰你只是迷路了,或心情不好,到一处僻静处随便走走,官府并不能因此将你定罪。因此,也请托杭大人相助,逼你自己招供罪行。” 严锦凄然一笑:“那个半个时辰空档,我确实想好了说辞,没想到我还没机会说出,就被大人定了罪。醉客酒楼内,我太慌张,当真没察觉碰到了那碟灌汤黄鱼,衣衫上竟染上油迹。杭之荣最喜那道菜,他临死也要用那道菜拉我陪葬,我这辈子当真毁在他手中,算了,我杀了他,也以命相抵,算与他两清了,希望下辈子再不会遇见他。” 简玄没再说什么,转头望向华碌、华松,华碌、华松面色慌颤,还没说话,华月已快步赶到华碌、华松面前,悲痛道:“父亲、哥哥,你们真的派人行刺了二少夫人,还毒杀了六条人命,你们怎么可以如此狠心?白日,二少夫人告诉我,怀疑你们派人刺杀她,今夜她要设局逼你们招供。我一直不信,想着定是二少夫人误会了你们,没想到真是你们派人行刺二少夫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为了自己一点利益就能随便杀人吗?” 华碌、华松听到,皆愣了一霎,华碌瞪向从兮:“原来让杭大人逼我们招供,是你的主意,你怎么知道那几个黑衣人是我们派去的,他们毒药发作的很快,根本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任何事?” 从兮:“因为上午你送给我株上好人参。” 华碌又愣了一霎:“人参怎么了,我们谋划失败,只能先讨好你,你受了伤,我们送点补品探问一下,不应该吗?” 从兮望着华碌道:“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华碌:“你肩上明明..”华碌忽然停了口。 ------------ 第二卷婴儿案 27章 我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从兮黠笑一下:“你想说我肩上明明挨了一剑,怎没受伤,是吗?可你是如何知晓的,我受伤回曲府时,身上披了一件披风,旁人看不到我身上的血迹。伤口敷药,都是兰姐姐单独帮我更换的,我并未对其他人提过我受伤之事。我问过帮我浣洗衣裙的侍女,她也没对旁人说过我衣裙有血迹的事。华月这几日与我同住在悠云苑,连她都不知我受了伤,你是如何知晓我身上有伤,并清楚知晓我的伤在肩膀上?” 华碌、华松面色惨白,咬牙没说话。 从兮继续道:“我只想到一种可能,就是差那六个黑衣人刺杀我的幕后主使,自己或者另派人在旁监看刺杀情况,才了知我生死伤情。” 华碌、华松听到,皆切齿痛悔,呆僵片刻,华碌忽然向曲在尘跪下,华松见到,也紧随跪下。 华碌抬头望着曲在尘哀求道:“二公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私自对二少夫人动手。不过,我也是一片父母心,不忍华月没名没分留在曲家,也不想小公子被人当做私生子,受人指点嘲讽。我们毕竟是小公子的外公、舅舅,求你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大仁大量,饶我们一次,救我们一命吧?求你了,以后华家定为你马首是瞻,二公子但有吩咐,华家必粉身碎骨以报?” 华碌说着不断向曲在尘叩头,众人也都盯着曲在尘,瞧曲在尘如何反应,曲在尘站着没动,面不改色,只盯着华碌、华松没有说话。 从兮凝眉道:“华老爷、华公子,你们跪错人了吧?虽然本姑娘命大,侥幸没死在你们手中。可你们毒杀了六条人命,依朝廷律法,该当抵命。曲在尘一介商贾,怎有能力越法违律,保你们性命?你们还不如求求巡察使大人,或能让你们被砍头前少吃些苦头。” 华碌忙望向郑巡察使道:“巡察使大人,那六人是我在边塞行商时,偶然结识的江湖悍匪强盗,他们杀过很多人,被边塞官府通缉,才逃到槿州。官府抓到他们,也会杀了他们,我.我们毒杀他们,是为民除害,替官府分忧,请大人饶我们一次吧?” 郑巡察使凝眉:“既是官府通缉的逃犯,你不将他们行踪禀告官府,反而利用他们刺杀伤人,再私自毒杀人命,谁给你们的权利擅自取人性命?” 华碌惶恐语塞,又转头望向曲在尘,刚要开口,曲在尘已道:“不管何人伤我夫人,我都会让他付出该当的代价。你们应庆幸,杀人偿命,死的轻松。不然,生不如死。” 华碌、华松瞅着曲在尘冰冷的目光,皆面色寒栗。 华碌犹豫一下道:“可.曲小公子毕竟...” 曲在尘淡淡道:“他没那么大的面子。” 华碌、华松瞪大眼瞅着曲在尘,又转头望一眼从兮,才意识到,他们应猜错了,曲在尘不是不喜从兮,而是很在意从兮。 郑巡察使见三个案件皆已解释清楚,正要唤人将严锦、徐炎、闻天、华碌、华松带回府衙,忽瞅见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向他们走来,不由惊诧疑惑。借着火把光亮,仔细瞅望片刻,发现那些人是曲老夫人、曲夫人、曲老爷、曲在凡、杨思善、杨思真,还有信安郡主风念轻,都是曲家人。郑巡察使曾见过他们两次,曲老夫人身旁还有一男一女,年龄在三旬左右,男子英武俊朗,女子面容娇秀,带着两分英气,那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待曲老夫人等人走近,众人见到郑巡察使,忙躬身施礼。 曲在尘则望着曲老夫人,及曲老夫人夫人身旁英武男子、英气女子,抬手施礼道:“见过祖母,见过宁远将军、宁夫人。” 郑巡察使、简玄、从兮、徐炎等人听到,皆惊讶不解,望向宁远、宁夫人,郑巡察使愣了一霎,随即也抱拳施礼,宁远、宁夫人立即躬身回礼。 曲在尘随即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天黑夜凉,山路难行,祖母怎也来了,祖母身子可还好?” 曲老夫人道:“无妨,我身子是朽些,不过也没那般不堪。”曲老夫人顿了一下道:“宁远将军和宁夫人深夜造访曲府,说宁家并无叛国谋逆,先前宁远将军被人冤枉了,皇上已将宁家一门无罪释放。” 曲在尘点头:“我已知晓。” 曲老夫人又道:“宁夫人还说你们养在悠云苑的孩子,是她和宁远将军的亲生儿子。宁夫人想抱走孩子,你母亲非要拦着,说孩子是你儿子。此事内情你并没与我详说,我也无法解释清楚,云闲深更半夜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他们僵闹着也不是法子,便带他们一起来西山寻你们,这孩子当真是宁小公子?” 曲在尘还没回答,曲夫人急着开口道:“在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是你和华月的儿子吗?怎么成了宁小公子了,是不是宁远将军和宁夫人误会了什么?宁小公子先前不是被徐知府弄丢了吗?徐知府一直没找见宁小公子,宁小公子怎么可能在咱们府内?” 曲在尘淡淡道:“母亲,这孩子确实就是宁小公子。我早收到消息,宁远将军和宁夫人被朝廷释放后,快马赶来槿州寻找宁小公子。因此,我派人在府衙等着他们,是我让人告诉宁远将军,宁小公子在曲府。宁远将军和宁夫人才寻去曲家。先前让母亲误会宁小公子是我所出,实是无奈,在尘向母亲赔罪。” 众人听到,皆是一头雾水,尤其徐炎,瞅着宁夫人怀中的孩子,更迷惑不解。 曲夫人诧异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是你和华月的孩子吗,寿宴上,你和孩子还滴血验亲了,我们看的真切,你和孩子的血迹融到一处了,他不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吗?怎么成了宁小公子了?” 曲在尘望向从兮道:“这些是夫人的妙计,还是夫人来说吧。” 从兮扫视一眼宁远与宁夫人,有些不解,这叛国谋逆的大罪这么儿戏吗?怎么说杀人满门就杀人满门,说放人就放人,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玄机?不过,这宁远将军与宁夫人看着确实不像坏人,难道他们真被冤枉了?算了,朝廷大事,也不是我能猜透看破的,曲在尘这混蛋刚才说什么,他早知宁远将军冤枉? 从兮不由凝眉望向曲在尘道:“你早知宁远将军无辜,那你不早说,我们直接向徐知府说明详情,让他暂留宁小公子性命。或者就让徐知府把宁小公子送去京城,宁远将军昭雪洗冤,无罪释放,宁小公子自得平安。咱们又何需大费周折保宁小公子性命,还牵扯出这么多命案是非?” 曲在尘:“京城与槿州有些距离,消息互通总有迟缓。从徐府劫走宁小公子时,我还不知宁远将军情况。我是昨日才收到京城消息,说宁远将军已被朝廷无罪释放,且宁远将军和宁夫人已在赶来槿州途中,才派人在府衙门前等候他们。” 从兮瞅一眼宁远将军和宁夫人,凑近曲在尘道:“那我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虽然从兮压低声音,可夜深人静,众人正默瞅着从兮、曲在尘,从兮的话还是被众人听到了,众人不由一愕,皆摇头失笑。郑巡察使瞅着从兮,也觉这位曲二少夫人甚是娇俏有趣,难怪曲在尘连郡主都瞧不上,却娶了她。 曲在尘只平静点点头:“说吧。” ------------ 第二卷婴儿案 28章 你把我孙子弄哪去了? 从兮咳嗽一声,准备好好嘚瑟一番,望向曲夫人道:“母亲,现在回答您的问题,恕儿媳无礼,你的眼光实在不够犀利独特,不然你也不会问出刚才的问题...” 曲夫人气恼打断道:“你个混账,众目睽睽之下,你敢数落我,郑巡察使在这里呢,你再胡说,我就告你忤逆不孝。正经说话。” 从兮立即正色郑声道:“寿宴当日,与曲在尘滴血验亲的婴儿是另一个孩子,并非宁夫人怀中的宁小公子。寿宴第二日,你从悠云苑抱走的婴儿,要为孩子净洗身子的那个婴儿,才是真正的宁小公子,也就是此刻宁夫人怀中抱着的孩子。因此,母亲您寿宴上见到的婴儿,与您后来见到的婴儿并非同一个孩子。母亲看人的眼光.稍微不太.登峰造极,没辨出来而已。” 众人听到,更加疑惑,皆睁大眼睛瞅着从兮,似懂非懂。 曲夫人愣了半响道:“你是说寿宴上那个婴儿才是在尘的儿子,你后来把我孙子与宁小公子调换了。你个孽障,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把我孙子弄哪里去了?” 从兮随意道:“母亲,您孙子还没来到人间,你暂时怕见不得他。寿宴当日,那个与曲在尘滴血验亲的婴儿,也不是您孙子。他是我从天雪坊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孩子有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跟曲在尘没有任何关系。” 曲夫人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寿宴上我们亲眼看到孩子的血与在尘的血融合在一处了,他怎么可能不是在尘的孩子?再说,那婴儿如果不是在尘的孩子,你大闹寿宴,让那孩子与在尘滴血验亲做什么?” 从兮:“何爷爷告诉过我,滴血验亲并不可信,他做过多次验试,即便没有血缘关系,随便两人的血,滴入清水中都能相互融合。并不是只有亲人的血才能相融。这件事,何爷爷知晓,我知晓,或许有些大夫也知晓,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大多数人都信滴血验亲之事。 所以,寿宴上我才让那婴儿和曲在尘滴血验亲,让大家亲眼目睹他们的血液相融,大家才会相信那婴儿确是曲在尘和华月的私生子,并非凭空出现的孩子。”从兮瞅一眼徐炎道:“尤其.让徐知府相信,曲府的婴儿只是曲在尘和华月的私生子。” 徐炎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咬牙瞪向从兮。 曲夫人又愣了片刻道:“你个混账,你耍什么鬼戏,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从兮:“那就话说从头,寿宴前一个时辰,华月、府衙捕快宋溯、徐炎的侍妾,就这位江姐姐,同时寻见我。华月、宋溯说他们两人早两情相悦,可华碌想借女攀高,并不同意华月嫁给一个小捕快,而把华月许给了杭之荣。华月私逃离家,偷偷和宋溯拜了堂,一直藏住在宋溯家,寿宴前几日不慎被华碌、华松寻见,华碌、华松依然强逼华月嫁给杭之荣做侍妾。华月、宋溯力薄势弱,难抗华碌、杭之荣同时逼迫,无奈向我求助,请我设法成全他们一对有情人。 而江姐姐说她听到徐炎和闻天谈话,徐炎抓了.叛国谋逆的钦犯宁远将军的儿子,要将宁小公子送到京城正法。江姐姐心善,认为稚子无辜,无论宁远将军是否叛国谋逆,宁小公子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谈何罪过?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宁小公子送命,可江姐姐只是徐炎侍妾,无力劝服徐炎放过宁小公子。况且,江姐姐在徐府日久,渐察觉徐炎似有行贿朝廷高管、贪赃枉法之举,并非清正宽厚之人。徐炎应不会轻易错过向朝廷表功的机会,江姐姐便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助她保下无辜稚子。 华月与宋溯成亲,乃是无媒私行。华碌将华月许给杭之荣,却是堂堂正正的父母之命。华碌想借女攀高,绝不会轻易毁弃杭家婚约。华家、杭家并非寻常小门小户,要阻止华月嫁入杭家并非易事,我一时也无良策相助华月、宋溯。 而那时,宁远将军受冤之事并未传到槿州,槿州官府还认为宁小公子就是朝廷钦犯。若我或者曲家强行劫走宁小公子,被朝廷察觉,我及曲家都会被视为宁远将军同党。叛国谋逆非同小可,我和曲家都会被朝廷问罪,我当真左右为难了。 万幸,老天怜弱,我同时瞅向华月与江姐姐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我立即到天雪坊借了一个两三月大的婴儿,抱着婴儿,带着华月出现在母亲寿宴上,当众宣说那借来婴儿是华月与曲在尘的私生子,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滴血为证。 华碌知晓华月和曲在尘早有私情,并为曲在尘生了一个儿子,曲家门户不输杭家,华碌自然会放弃杭家婚约,转而攀附曲家。华月暂消逼婚之困,将来寻个理由,曲在尘再将华月赶出曲府,华月名节已毁,又得罪曲家。那时,华碌躲避华月应都来不及,应不会再逼女附势,她和宋溯才能终成眷属。 而寿宴上,众人亲眼见到那借来婴儿,亲眼目睹滴血验亲事,便皆会相信,曲在尘与华月确有一私生子。而那时,真正的宁小公子还安然待在徐府,有徐府众多护从看守。不会有人想到,宁小公子与寿宴上曲在尘的私生子有关联牵涉。寿宴当夜,我将借来的婴儿还给他父母,再到徐府劫走真正的宁小公子,将宁小公子带回曲府,众人便理所当然认为,宁小公子就是曲在尘的私生子。 因此,宁小公子被劫后,徐炎立即封锁槿州城,大肆悬赏追捕宁小公子,查验众多无辜婴儿,还牵扯出几桩私生子的恩缘情仇,却一直没料到宁小公子就在曲府,从没让人到曲府查看一眼。” 众人听到,瞅着从兮,皆目露赞赏。这丫头有胆有谋,果不简单,将整个槿州府衙耍的团团转,却无人能看破她的计谋。只是曲夫人似有不满,想说什么,瞅一眼宁远将军和宁夫人,又停了口。 从兮望向曲夫人又道:“母亲,您现在知道,那日我为何不愿让你为宁小公子清洗身子了吧?因为宁小公子后背有一块褐色斑块。就是因那褐色斑块,徐炎才将张莲荷和左沛沛的孩子误当作宁小公子带上了公堂。虽然我们劫走宁小公子后,将他带去自然医馆,请何爷爷设法去除宁小公子后背的斑块。何爷爷说宁小公子后背的斑块并非胎记,确有药物可以慢慢除去,可需要时日,每日用药粉擦抹身子,至少半个月才能消去褐斑。 而你抱走宁小公子时,才是为他擦抹药粉的第一日,宁小公子后背的斑块还十分显眼。若那日你在院中,当众为宁小公子净洗身子,他后背的褐斑被众侍女、仆从瞧见,传扬出去,定会引起官府怀疑。 若徐炎详查华月行踪,便知华月并没生过孩子,宁小公子身份就会暴露。曲家也难逃宁远将军同党之嫌。你也知道,叛国谋逆非同小可,曲家满门都可能被朝廷问罪。因此,那日与你争抢宁小公子时,我确实有心绊了你一脚,只为阻拦宁小公子后背褐斑显露人前。我只没想到母亲跌倒,正摔在水盆上,伤的重了些。让曲在尘罚我跪了一日一夜,我也算向母亲赔罪了。” 曲夫人惊愣了片刻,瞪着从兮,不满气恼道:“什么一日一夜,你总共就跪了三时辰。我问你,如果宁远将军没来寻宁小公子,你打算如何处置他,让在尘一直养着他吗?” 从兮无所谓道:“未尝不可啊,曲在尘想将宁小公子留在身旁抚养,便让宁小公子留在曲府。若苏在尘不想自己教养孩子,待宁家事情平息,寻个理由,比如将宁小公子送到外地读书,比如我善妒容不下宁小公子,或者对外宣传宁小公子夭折了,将宁小公子暗中交给别人抚养就是了。您家家大业大的,安置个孩子还不容易?” 曲夫人觉得从兮说的有道理,但她心中就是赌了一口气,气怒道:“你个混账,你竟三番五次利用我,还故意绊倒我、伤害我,你这是大逆不道、忤逆不孝。郑巡察使,这孽障自己承认她故意弄伤我这个婆婆,我是不是可以做主休了她?” 郑巡察使愣了一下,环视一眼曲家众人,面露难色。 ------------ 第二卷婴儿案 29章 我这招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如何? 曲老夫人咳嗽一声道:“罗嫣,你少胡闹,从兮与郑巡察使说朝廷正事呢,你别乱搅和。” 曲夫人不满,正要回嘴,曲老爷忙拉扯住曲夫人,对曲夫人摇摇头,曲夫人气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从兮转头扫视一眼华碌、华松道:“你们现在明白,曲在尘为何不给你们一丝情面了吗?因为他与华月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不是他孩子的外公、舅舅。即便你们如愿杀了我,华月也成不了曲在尘的妻子,你们和曲府也做不成亲家。而若非你们把自己女儿、妹妹逼的走投无路,她不会向曲家求助,你们也未必有今日下场。” 华碌、华松面露绝望,原来自己竭尽全力,铤而走险,费心谋划一场,从一开始就是徒费功夫。两人身子不住颤抖,再说不出什么。 徐炎瞪着江代柔道:“原来你才是始作俑者,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联合外人坑害我?” 江代柔平静道:“徐炎,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渊博识广、儒雅谦和的清正君子,才愿意嫁你做侍妾。到头来,发现你不过是个贪图高权富贵,作奸犯科的伪君子。我江代柔虽是舞姬出身,但我也有良心,有自己的处事之道,你这种人我嫌弃就来不及,怎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 实话告诉你,没有宁小公子的事,我也打算离开你了。我还偷配了你书房的钥匙,冒险寻过你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惜我没寻到。凑巧碰到宁小公子稚子无辜,离开曲府前,想保他一命,我才去求从兮相助。” 徐炎怒道:“你个贱妇,竟是你偷配了我书房的钥匙,你区区一个舞姬,我肯娶你,是高抬了你,你不感谢我,还与别人一起坑害我。你以为自己多清高,没有我的庇护,你只能继续回天雪坊,迎来送往侍候千万男子,你自己多高雅,还敢说嫌弃我?” 从兮接话:“徐知府,我也算是个舞姬,母亲寿宴上,那场大戏就是专门舞给你看的。我这招瞒天过海、移花接木如何?可够高雅绝妙,你搜遍槿州大小街巷,却一直没寻见宁小公子,可曾想到宁小公子一直光明正大、哭哭闹闹待在曲府?” 徐炎瞪向从兮,切齿道:“二少夫人当真足智多谋,才智不俗。我确未料到你会如此怪诞行事。在寿宴上,竟当众诬言自己丈夫与别的女子有私生子,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的事。” 徐炎顿了一下,有些懊悔道:“嗯,寿宴上,曲夫人说曲在尘与云闲断袖的事,及曲在尘受伤不能有后的谣言,都是你为了保命故意传出的。这也不是一般女子惯常行事风格。我该想到,你行事怪诞出人意料,寿宴上也可能只是一场戏,是我大意了,才中了你的诡计。 还因搜捕宁小公子,牵出左沛沛与杭之荣的事,以至于我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不过你也别得意,虽然宁远将军现在洗冤脱罪,可你救宁小公子时,宁家还是叛国谋逆的钦犯。你对抗朝廷,私自救人,依然触犯律法。还有,此事传到京城,皇上难免猜疑,曲家救助叛国谋逆余孽的用心吧?” 从兮面色一惊,慌忙望向曲在尘,曲在尘还没开口,宁远将军已道:“二少夫人放心,二少夫人费尽心机救护犬子,我们夫妻感觉不尽。我一定会替二少夫人向朝廷求情,请圣上赦免二少夫人违律之过。” 宁夫人也忙道:“是,是,二少夫人放心,我们夫妻定不遗余力保二少夫人平安,二少夫人和江姑娘冒险救护我儿,便是宁家的恩人。以后,两位若需宁家效力,只要不违律法大德,宁家一定义不容辞。” 宁远将军、宁夫人说着向江代柔和从兮深施一礼,从兮、江代柔忙回礼。 从兮道:“宁将军、宁夫人客气了,我和江姐姐救护宁小公子,不过见稚子无辜,图个问心无愧,宁将军、宁夫人不必挂怀。” 宁夫人扫视一眼从兮、江代柔道:“江姑娘和二少夫人当真仁厚大义,我甚是喜欢。若你们住在京城,我定与你们结为姐妹,时常来往。” 从兮微笑道:“我们不住在京城,却可以去京城游玩,若哪日我们逛到京城,还请宁夫人尽些地主之谊,多备些美味佳肴款待我们?” 宁夫人爽笑道:“二少夫人果是有趣。那一言为定,二少夫人和江姑娘若有机会到京城,千万记得来宁家寻我。” 从兮莞尔:“好,一言为定。” 从兮暗叹口气,又转头望向曲在尘,面有忧色,曲在尘望着从兮目光宽慰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皇上也不会猜疑曲家。寿宴当日,我便写了奏折,言明我们私救宁小公子的原由。并向皇上请罪,同时请皇上念宁小公子年幼无辜,恳请皇上饶宁小公子性命。快马传书,现在奏折应已到皇上手中。我们坦诚救人因由,先行请罪,而宁小公子又实无罪无辜,皇上明理仁厚,应不会多追究,放心吧。” 从兮惊疑诧异,没料到曲在尘做了这么多事,目光一闪,忽想到什么,抬头望向曲在尘,欲言又止,低头思索,没再说什么。 片刻后,从兮回神又望向徐炎道:“徐知府,你听到了,你的期盼落空了,我大概率不会有事了。为了略表歉意,我悄悄再告诉你一件事,那晚我们去你府中劫走宁小公子时,曲在尘多做了一件事,你能猜到是什么不?” 徐炎恨愣了一下,望向曲在尘,目光迷惑。 曲在尘淡淡道:“举手小事,只是用江姑娘给书房钥匙,到你书房移动了两册书的上下位置?” 徐炎惊问:“那两册书不是闯入我书房的窃贼翻动物件时,无意放错的,是你有意调换的,你为什么这么做?”徐炎刚问出口,随即目光一晃道:“你是故意让我知晓,有人闯入过我书房。我担心自己紧要物件丢失,便会立即查验,你那时就在书房近旁盯瞅我的动静。我让闻天跃上梁柱,查看秘账信函是否安在的行止,全落入你的眼中。待我们离开书房后,你再次用钥匙打开书房门锁,潜入书房,取走了秘账信函。原来秘账信函一直在你手中,并不是被左沛沛盗走了?” 曲在尘点头:“徐知府睿智。不过,秘账信函并非一直在我手中,那些秘账信函关涉京城几位高官,那夜我就派人将秘账信函送往京城大理寺了。此刻,大理寺或正派人来槿州,捉你回京问审。徐知府,没有槿州凶杀案,你的知府也做到头了。” 徐炎面如死灰,原来自己挖空心思、费尽心机,不惜得罪杭家,布局谋划,想逼左沛沛交出的秘账信函。自己中了严锦圈套,被诬陷杀了杭之荣,也想取得的秘账信函。早被曲在尘送去了京城大理寺。早知如此,自己悄悄逃走,或还有一线生机。何苦留在槿州,费这许多徒劳功夫,只等大理寺来抓捕自己。 徐炎怒瞪向左沛沛气恨道:“秘账信函不在你手中,你根本没有将我治罪的证据,你一开始就在唬我?” ------------ 第二卷婴儿案 30章 皇上本对我心存芥蒂 左沛沛依然木木呆呆,愣了半响才道:“是,我手上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也想过收集你贪赃枉法的证据。可你行事谨慎,又一向对我有所防备,不,除了闻天,你对家中其他人都有防备,因此,我什么证据都没寻到。 那日我知晓你将左旭带上了公堂,忍不住跑到府衙外探看。杭之荣将我和他的事公之于众时,我知晓你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为了保命,我才谎说我手上有你行贿京城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不过是我垂死挣扎时,最后一博。我本以为你不会信,没想到你去过书房后,竟真信了我的话,答应饶我性命,还帮我向杭家讨回左旭。 那时我便猜到,你定是丢失了重要物件,误以为物件在我手中,而我为了保命,自然不能告诉你真相,没想到竟因此害了左旭性命。我自食恶果,你也终得报应,恩怨两清,愿咱们夫妻来世再不相见。” 徐炎目光闪颤,拳头怒抖,却再无话可说。 众人回到曲府,已是寅时过半。从兮回到自己卧房,脱去外衫,坐在床帐内,身子觉得疲乏,却没有困意。正呆坐发愣,房门忽被推开,曲在尘缓步走进房间。从兮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忘记拴房门了。 从兮坐着未动,望向曲在尘道:“曲二公子,你是算计太多,太过劳心费神,忘记礼教了?下次进来记得敲门,万一我在沐浴更衣,你毁我清白,小心我赖上你一辈子。” 曲在尘淡淡道:“我倒是想试试,你话中几分真假?” 从兮愣一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曲在尘。 曲在尘走到床前,坐在从兮身旁道:“你进我房间也没敲过门,不是吗?” 从兮:“那是书房,我进你卧房时,何时没敲门了?你找有事吗,没事我要睡觉了?” 曲在尘:“怕你胡思乱想,辗转难眠,特意为你答疑,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吗?” 从兮瞅向曲在尘目光,直接了当道:“你将我们救宁小公子的事上奏皇上,如此坦荡请罪,皇上应不会重罚我们。可那时你还不知宁远将军被人冤枉,宁小公子可是叛国谋逆的宁远之子,你有几分把握,皇上能饶宁小公子性命?” 曲在尘坦言:“我无把握。当今皇上也算仁厚明君,若在寻常,他不会对一个婴儿赶尽杀绝。可叛国谋逆是天子最忌讳之事,虽然我向皇上求情,并保证宁小公子长大成人后,不会知晓自己身世,不会对朝廷造成威胁。可天威难测,或许皇上并不会轻易饶过宁小公子。” 从兮凝眉:“那你为何还要将实情上报皇上,让宁小公子永远做你的私生子,稳稳妥妥保他一命,不好吗?你拿宁小公子性命赌皇上几分仁心,只为了向皇上表忠心?” 曲在尘:“若当真稳妥,我不会多此一举。当今皇上仁厚,更睿智。寿宴上你刚当众宣说我有一私生子,随后宁小公子便被劫走,槿州官府全力出动,却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宁小公子像凭空消失了。徐炎等人亲眼目睹滴血验亲事,当局者迷,或一时猜不到寿宴上孩子与宁小公子的关联。可寿宴上出现的私生子与宁小公子被劫的时间如今接近,事情传到京城,远观的皇上未必不会对曲家起疑,皇上身旁的谋士能臣未必猜不透你的计谋。 你也说了,叛国谋逆非同小可,皇上原本对我心存芥蒂,若再疑心曲家是宁远将军同党,曲家满门皆危。因此,宁小公子一命,与曲家满门性命相较,我赌宁小公子一人性命。” 从兮望着曲在尘惊愣半响,愧疚道:“对不起,我.我没想到那么多。”从兮顿了一下又道:“祖母说过,你曾在京城做过御察司长令,很大的官呢,有监察百官之权。我还听别人议论,你替皇上做过很多事,皇上能顺利登基,你功不可没。比起杭霁如日中天时,无故称病,急流勇退,旁人更好奇你为何忽然辞官?是皇上对你存了芥蒂,你才辞官的吗?皇上.为何对你心存芥蒂,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京城的,曲家.你会有危险吗?” 曲在尘微摇头:“放心,不会连累你的。或许我有些夸大了,我也曾放走过一个不该放走的人,皇上有些不快而已。我想着,君臣有隙,臣祸不远,正好也有些厌了官场狠杀暗斗,便主动辞官离开了京城。既可向皇上赔罪,也可远离官场是非,自在生活。我辞官时,皇上对我的芥蒂应已消减许多,可若因宁小公子的事,再引皇上猜疑我,曲家便真的险了。” 从兮有些赧然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关涉朝廷的事,我.都会与你商量。”从兮顿了一下又道:“那个不该放走的人,你为何要放了他?”从兮瞥见曲在尘目光微黯,立即道:“当然,你若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我只是随口一问。” 曲在尘却开口道:“没什么,他算是我的朋友,我遇险时,他出手救过我两次。只是我们各为其主,他替自己主子绵王,做过一些伤害皇上的事。皇上登基后,本想杀他泄恨,我设法给他机会,让他逃了。此事被皇上察觉,皇上因此怒责了我一场。” 从兮点头:“绵王是皇上的兄弟吗,因与皇上争皇位,才兄弟反目,明争暗斗?皇上登基后,是不是把绵王杀了?” 曲在尘惊异望向从兮:“你听说过绵王的事?” 从兮摇头:“没有,话本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只是没想到我有一日能亲见,你这位皇上的军师谋臣。这样说起来,你就像那个.范蠡,帮越王勾践复国登上王位,便功成身退,隐入山林。”从兮顿了一下又道:“传言范蠡离去时,还带走了西施,与西施携手泛舟五湖,逍遥自在去了。你曲二公子独自归来,少了个红颜知己相伴啊。嗯,若你娶了郡主,就与范蠡更像了,我觉得郡主温婉善良,与你挺般配,要不你再试着和郡主接触接触,若你两能成好事,郡主放弃京城繁华,陪你留在槿州,你们的事或许更能成为佳话?” 曲在尘目光一黯,站起身道:“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忙碌了一夜,早点休息吧。” 曲在尘抬步离去,随手关上房门。 ------------ 第三卷神童案 1章 去查一下他是什么人? 清早,曲在尘与洛易乘着马车出门,马车缓行街上,曲在尘透过车窗,无意瞥见街道左后方,从兮、兰初正一左一右搀扶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踉踉跄跄前行。男子似乎醉的厉害,身子东摇西晃,文秀的面容通红欲涨,嘴里还嘟嘟嚷嚷,念念有词。男子忽然身形斜跄,向左前方摔去,与从兮正抱个满怀,兰初忙用力将男子自从兮身上拽扶开,从兮、兰初搀扶着男子继续踉跄前行。 曲在尘盯着那男子皱眉道:“去查一下他是什么人?” 洛易瞥了一眼那男子道:“是。”随即站起身,跳下马车。 从兮、兰初费了不少气力,一路打问陈行家住址,一路拽拖着陈行,终于来到陈行家门前,从兮抬手敲了几下门,一个十五六岁秀气的小姑娘拉开门扇,这小姑娘从兮认得,是陈行的妹妹陈莹,陈行看到从兮、兰初搀扶着满脸通红的哥哥,极惊讶道:“兮姐姐,怎么是你,好久没见了?我哥怎么了,又喝醉了?” 从兮喘了口气道;“莹莹,先让我们把你哥扶进屋吧,你哥虽看着瘦弱,我们一路搀扶他,也觉挺累人。” 陈莹忙点头道:“哦,好,快请进,兮姐姐我来。” 陈莹说着走到从兮身旁,自从兮手中接过陈行手臂,揽在自己肩上,肩扶着陈行走进院子。 陈家院落内,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正坐在院中木桌旁抽旱烟,面现卑苦,应是陈行父亲,一位中年妇人坐在院墙边洗衣,应是陈行母亲。两人见到从兮几人,忙站起身,陈母立即皱眉道:“行儿又喝醉了,难怪昨晚一晚没回来,还四处寻不着他,你说他是何苦呢,天天把自己灌醉,就能替自己洗清冤枉。” 陈父走近陈行,从兰初手中接过陈行道:“好了,别唠叨了,我先把行儿扶进房中,行儿是这两位姑娘送回来的吧?还不赶快煮茶,招待两位姑娘。” 陈父和陈莹搀扶陈行走进卧房,中年妇人忙望向从兮道:“两位姑娘快到屋里坐,我这去煮茶。” 从兮也没客气,直接在院中木桌旁坐下道:“就在这里坐吧,谢谢陈婶婶,我确实有些渴了。” 陈母立即道:“好,好,两位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煮茶,很快的。” 陈母说着快步走向厨房。 兰初也在木桌旁坐下道:“你不认识陈行的父母?” 从兮点头:“嗯,以前陈行在街上卖字画,摊子就在从然的画摊旁,他生意不好,从然生意也不好,彼此安慰,聊过几句。他妹妹陈莹到字画摊找过陈行,我们见过几次,陈行父母一直没见过。” 兰初:“陈行现在还在卖字画?” 从兮摇头:“没有,刚说了,他字画生意不好,自己都养活不了。听说他后来招几个孩子教书,做了私塾先生,好像现在也没做了。” “旁近有一位徐先生,德高望重,左近读书的孩子都去徐先生私塾了,行儿他招不到几个孩子,束脩不比卖字画强多少,所以也没再做了。”陈父从屋内走出来接话道。 陈父走近桌旁向从兮、兰初施礼道:“多谢两位姑娘将行儿送回来,给两位姑娘添麻烦了。” 从兮忙站起身还礼道:“陈伯伯客气了,我跟陈行也算是朋友,看他醉倒在路边,顺路把他带回来了。陈伯伯,我记得陈行以前不喝酒,他现在天天喝醉吗?还有陈婶婶刚说陈行受了冤枉,是怎么回事?” 陈父苦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姑娘先请坐。”陈父望向身旁的陈莹道:“你去看看,你母亲茶煮好没有。” 陈莹点头跑去厨房,从兮又重坐下。 陈父也在桌旁坐下,望向从兮道:“从姑娘是吧?莹莹刚才说了,你和令弟与行儿一起卖字画时,常宽言安慰行儿,不像其他人,只会看行儿笑话,乐祸讥嘲,多谢从姑娘了。” 从兮道:“我叫从兮,这位是我姐姐,名兰初。陈伯伯不用客气,我没帮上什么忙,也没替陈行解开心结,他现在状态更不好了,是吧?” 陈父还没回答,陈莹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上一个茶壶,五个杯子。陈母走在后面,手中端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堆着满满的煎角。陈莹快性爽利,将杯子一一放到几人面前,边续茶边道:“兮姐姐,还有这位姐姐,家里没什么好茶,这是我在外面摘的鲜花晒干的,你们别嫌弃,只当解渴吧。还有,以前给哥哥送饭时,兮姐姐吃过母亲做的煎角,说母亲弄的煎角很好吃。恰巧母亲昨日才做了一些,我便让母亲拿过来,再给兮姐姐尝尝,兮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多带些回去,算是谢谢兮姐姐将哥哥送回来的谢礼了。” 陈母将竹篮轻放到桌上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人家或许救了你哥一命,几个煎角又不值钱,怎好拿来做谢礼。” 从兮道:“陈伯母严重了,我不送陈行回来,他酒醒了自己也会回家,我和兰姐姐只是搭手费了些气力,而陈婶婶这煎角做出来,可是要费不少精巧功夫。我和家弟曾折腾一上午,也就做出几个形状怪异、不伦不类的面疙瘩,伯母要是舍得,一会我真带走些,还是我们赚便宜了。” 陈母谦笑道:“几个煎角有什么舍不得,我这就去找油纸给你包好,从姑娘若是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家里坐坐,我常做给你吃。” 陈母不待从兮回答,欣笑着快步返回厨房。 从兮两指捏起一个煎角,送到口中轻嚼一口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兰姐姐,你也尝尝?” 兰初点头,也轻捏起一个煎角,慢慢品尝起来,片刻点头:“是很好吃。” 从兮望向陈莹道:“莹莹,你不吃点吗?还有陈伯伯,你们只看着我们,我们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莹忙道:“兮姐姐,我们早晨吃过了,我现在还撑着呢,兮姐姐一向敢作敢为,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陈父立即道:“莹莹,怎么说话呢,不得放肆。” 陈莹吐下舌头没再说话,这时陈母拿着一打油纸、数缕麻绳走回来,在桌旁坐下。 从兮顽笑道:“陈伯母,你想让我把这些煎角都带走吗,好像显得我太贪婪了?” 陈母忙道:“姑娘多带走些,我这心里才高兴呢,难得姑娘不像其他人,只知笑话我们,还当行儿是朋友,今天又劳累你们将行儿送回来,我正愁不知如此感谢姑娘呢。” 从兮正色道:“陈伯伯、陈伯母,陈行现在还很在意别人的闲言吗,他现在做什么营生?” 陈母用竹筷夹起煎角,放到油纸上,边叹气道:“多年夙愿落了空,怎有那么容易放下?行儿打京城回来,我们一家人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平日没事都不敢出门,出门也不敢抬头走路。行儿更甚,一日日闷闷自苦,比原来更不爱说话了,半日也听到他吭一声,所以,他卖字画、教书都做不好。 可我们合计着,不管怎样,他一个男儿汉,都要有个营生过活。就让行儿跟他父亲学做粉刷,让行儿加入了他父亲的匠造队,只用专注做活就行,不用与别人多交缠。谁知两个月前,匠造队中有一粉刷匠,将主顾家的小姐给杀害了,他们这支匠造队名声大损,被迫解散了,那些有经验的匠工陆续加入其他匠造队,行儿他没有多少粉刷经验,其他匠造队轻易不肯收。 而且,行儿自小没做过什么活计,做粉刷两个多月,瘦了七八斤。我们看着心疼,就寻思着让他换个活计。行儿父亲与街上制卖灯笼的刘掌柜相熟,就给刘掌柜送些钱礼,让行儿到刘掌柜店铺学做灯笼,本来行儿学的挺好,做灯笼用是手上功夫,不用那么累。而且,有些灯笼需要填写字画,行儿也擅长。我们本来挺高兴的,觉得行儿终于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营生了。” 从兮、从然边轻嚼着煎角,边认真听着陈母讲述陈行过往事。 ------------ 第三卷神童案 2章 神童秀才? 陈母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道:“谁知道上个月,刘掌柜不见了十两银子,硬说是行儿偷走了,让行儿将银子还给他。行儿坚持说他没有偷拿刘掌柜银子,他是过去学艺的,岂会偷刘掌柜银子自断生路。更何况他读遍圣贤书,更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刘掌柜不信,借机狠狠嘲笑行儿一翻,当时周边很多看热闹的人,知悉行儿过往,也跟着嘲讽肆笑,行儿有口难辨,慌慌逃回家。 后来刘掌柜还报了官,官府没找见行儿偷窃银子的证据,也没在我们家搜到刘掌柜丢失的银子,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行儿,还有我们一家人,更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话。 行儿把自己闷在房间半个月,不吃不喝,不肯出房间一步,我和行儿父亲实在担忧,不断在他门前劝解安慰,谁知把他絮叨烦了,行儿直接出去,天天买醉不归家了。这煎角本也是做给行儿吃的,可看都不肯看一眼,好几日没在家正经吃过饭了,我看他这几日又消瘦了不少,这往后可怎么办啊?” 陈母说到伤心处,眼中滚下泪来,一边夹煎角一边不断用手背抹眼泪,陈父又低头抽起旱烟,陈莹也抵着头不说话。 从兮将最后一口煎角放入口中,细嚼咽下,缓缓道:“陈伯伯、陈伯母,有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不测祸福。世事难料,谁也不知明天、后天,会如何?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今天能做之事。”从兮转头扫视一眼陈父、陈母又道:“陈伯伯、陈伯母,陈行现在的境况,虽与你们、与大家预料的不一样。但陈行尽力做了他能做之事,没有什么该被嘲笑的,终不过世事难料而已。只要你们自家人不当陈行是笑话,不因陈行是你们儿子,把自己也当笑话。那么,你们一家就不是笑话,而别人的嘲笑,与你们无干。” 陈父、陈母、陈莹都眼含疑惑,似懂非懂盯着从兮,从兮叹口气继续道:“陈伯伯、陈伯母,陈行原本就是一个寻常人,和你们周边左邻右舍一样的寻常人,每天需要吃饭、穿衣、睡觉、做活计的寻常人。只不过,老天多给了他一份耀眼的童年,有什么好被嘲笑的?如果他该被当成笑话,那么你们周边每个人寻常人,一个耀眼童年都没有的寻常人,岂非都是笑话,谁该笑谁呢?” 陈父三人皱眉寻思半晌,依然半惑半解,都没开口说话。 从兮顿了一下又道:“刘掌柜冤枉陈行偷银子的事,既然官府已经查过,应也查不出什么。不过,陈行如果想学制作灯笼的手艺,我认识一个行家,他做的灯笼不比那个刘掌柜差。我可以说情请他教陈行制作灯笼,如果陈行愿意继续学,让陈行明早到清远街曲府来找我吧。” 曲府悠云苑,曲在尘回到书房,刚在书桌前坐下,房门便被敲响,曲在尘说声进来。 洛易推门而入,走到书桌前道:“公子,查到了,今日和少夫人、兰姑娘在一起的男子,名陈行。槿州本地人,今年二十七岁,陈行四岁背熟四书五经,五岁能诗能词,十六岁考中秀才,被坊间传为神童。不仅书院先生,连当时槿州知府都对陈行赞赏有加,认为他将来定是状元人选,街坊邻居皆嫉妒羡慕不已,陈家一时风光无限。 可陈行十六岁进京赴考,在京九年,连考四次都名落孙山。据传,他现在一进考场就紧张发颤,根本无法再应试。所以,去年他不得不放弃科举,返回槿州。 陈家周边街坊,原本大都羡妒陈行才智,乐攀陈家父母。后得知陈行屡次不第,还不能继续参加科考,转而讥嘲陈行境况,低瞧陈家父母。不少人乐祸揶揄陈行,唤他‘神童秀才’。陈行回槿州后,也自惭命途,变的沉默少言,几乎不敢与人攀谈。陈家父母亦觉没颜面,除非必须,鲜少出门。 陈行为了生计,在街边卖过字画,教过私塾,皆难以为生。后来,他跟随其父学习造房粉刷手艺。两个月前,他所在的匠造队,在前礼部侍郎李大人家造房时,一名叫肖远的粉刷匠杀了李三小姐,陈行所在的匠造队因此名声受损,无法在业界立足,被迫解散。 陈行转业,在一家灯笼铺学做灯笼。一个多月后,灯笼铺刘掌柜告官说陈行偷了他十两银子,陈行否认,说刘掌柜诬陷,官府没找到陈行偷银子的证据,也没寻见那十两银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偷银事件后,陈行更加孤僻寡言,整日借酒浇愁,大醉不醒。 少夫人与陈行是去年卖字画认识的。当时陈行的字画摊与从然的画摊紧邻,从然每次去卖字画,少夫人都在旁陪着,就与陈行及陈行的妹妹陈莹认识了。我上午一直跟着少夫人、陈行进入了陈家,少夫人似乎打算让陈行来曲府,让云公子继续教陈行制作灯笼。” 曲在尘凝眉片刻:“似乎?” 洛易将在陈家听闻详细诉说一遍。 曲在尘:“从兮与陈行只是认识?” 洛易点头道:“据我所查,他们确实只是认识。陈行不卖字画后,少夫人与他应再没见过。今日少夫人碰巧瞅见陈行醉倒在路边,才与兰姑娘将他送回家。少夫人也是向陈父、陈母打听过,才知陈行近况。” 曲在尘顿了片刻道:“那个煎角好像在街上常见到,真的很好吃?” 洛易愣了一霎,犹豫道:“我觉得.还行,有些商贩做的挺好吃的。” 曲在尘望向洛易:“为什么我没吃过?” 洛易再愣了一下,小心解释道:“煎角就是一种民间小吃,上不了大的场面,吃多了还上火。公子又不喜太油腻的食物,所以咱们院中厨娘没做过。公子在外面用饭也都是去有名的酒楼,他们一般也不做这个,公子没吃过也正常。嗯,在街上时..公子也没让我帮你买过啊。” 曲在尘:“你自小就在我身边,你怎么吃过?” 洛易:“我一人在外面办事时,常在街边小摊上吃饭,又便宜又快性,很多小吃食做的很地道。” 曲在尘点头:“你告诉俞嫂一声,让他们以后常备些那种街边小吃食,包括那个煎角。” 洛易愣了一霎,恍然道:“公子是为了少夫人?” 曲在尘不言,瞥了洛易一眼,洛易忙道:“是,我现在就去。” 翌日清早,从兮、曲在尘、云闲、洛易、兰初、从然刚围坐一桌,准备吃早饭,门房孙叔来到饭厅,告知从兮,大门前有一个自称名叫陈行的人,还有陈行的父母,说要见从兮。从兮微讶,忙让孙叔带他们进来,孙叔领命,转身离去。 从兮拿起汤匙喝了口七珍粥道:“这么早,肯定是陈伯伯、陈伯母将陈行拉拽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从兮望向云闲道:“云大师,下面看你的了,陈行不是从然,容不得你端着大师架子,藏着掖着,慢慢悠悠的授业。陈行以前不管科举,还是后面卖字画、教私塾、做粉刷都以失败告终。他现在急需做出点功绩,寻回些自信,还需要一个营生活计,才能活命,云公子多久能让他出师?” 云闲还没说话,从然先道:“姐,你不要冤枉云大哥,云大哥没端架子,没有藏着掖着,我想学的云大哥都教我了。” 从兮:“我打个比方不行啊,你才跟云闲混几天,我说他一句,你就这么护着他,想把他当亲哥,认我做干姐?” 从然急道:“我没有,我说的是事实。你冤枉云大哥了,我还能帮亲不帮理,偏帮你?” 云闲接话道:“多久出师,不在我,在他自己。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把他硬拽进门,他若是一心向外瞅,心不在此,志不在此,我也没法子。” 从兮凝眉:“你是担心陈行并没定下心做其他事,还是心在科举?” 云闲:“少年神童,十六岁中秀才,不管他有没有金榜题名,至少他足够聪明。科举竞争者众,又刻板难进。字画修为需要一定的天赋,他劳而无得,可以理解。可办私塾,学粉刷,制灯笼即便开始有些困难,以他的聪明也可以想办法解决,可他都没有坚持,整日让自己大醉不醒,浑浑噩噩度日。怕是放不下科举官海路,又不甘心沦落平庸,因此,进退不得,徘徊不定。” 从兮思索:“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一会再劝劝他。” ------------ 第三卷神童案 3章 ‘京城贵疯子’ 云闲正要再开口,孙叔已领着陈行、陈父、陈母走进饭厅,孙叔向众人施礼后退到一旁。 陈父、陈母拘拘谨谨、畏畏怯怯望向众人,陈行一直低埋着头,紧盯着地面,陈父、陈母手中各提着一个食盒。 从兮忙站起身,前迎两步道:“陈伯伯、陈伯母,你们来的真早,用过早饭了吗?若没有,就一起坐下用饭吧?” 陈母忙紧张道:“我们吃过早饭了,从姑娘,真对不起,我们怕来晚了,你出门不在,寻不到你,就早早拉行儿来了。没想到打扰你们用饭了,真对不起,对不起。” 从兮笑着道:“陈伯母,瞧你说的,吃个早饭而已,我们一向没个早晚,那有什么打扰不打扰。”从兮瞅了一眼陈母手中的食盒又道:“你和陈叔叔吃过早饭了,陈行还没吃吧,这是给他带的早饭?” 陈母忙道:“不是,不是,这是给你的,从姑娘愿意相信行儿清白,还帮行儿寻师傅,教行儿手艺,我们很是感激。可家穷户小,没什么拿的出手物件感谢从姑娘,我以前跟人学过不少街边小吃食,就多做几样。除了昨日的煎角,我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小吃食,煎包、炸团、锅饼、千层饼、焦圈都有,你尝尝喜欢吃不?若是还能入口,我下次多带些。” 陈母犹豫着将食盒递向从兮。 从兮爽快接过食盒道:“谢谢陈伯母了,昨天的煎角他们都说好吃呢,陈伯母手艺精巧,这些也一定好吃,刚好给我们早餐加几样点心,我就不客气了。” 陈母见从兮收下食盒,立即面露微笑,甚至欢喜,似乎还大松一口气。 从然也站起身,走近陈父,接过陈父手中的食盒,谦谦和和道:“谢谢陈伯伯。” 陈父腼腆拘谨,一时竟说不出什么客气话。 陈母瞅了一眼一直低埋着头的陈行,望向从兮犹豫道:“从姑娘,那.我们不打扰你们用饭了,先回去了。嗯..陈行确实还没吃早饭,你们若.不介意,让他在你们这里吃点吧。” 从兮点头道:“也行,陈伯伯、陈伯母你们忙自己的事吧,你们放心,我一定让陈大哥吃的饱饱的,好好学手艺,晚上让他平平安安回家。” 陈母忙道:“谢谢,谢谢从姑娘,麻烦从姑娘了。” 陈父、陈母又瞅一眼陈行,面露担忧,迟疑一下,才转身离去,孙叔忙忙走在前面带路。 待陈父、陈母离开后,从兮望向陈行:“陈大哥,昨天你大醉不醒,咱们不算相见,今日我该正经说一句,陈大哥,好久不见,咱们能坐下吃顿饭,叙叙话不?” 陈行依然低埋着头,没有动弹。 从兮并没在意,又劝道:“陈大公子,你瞅瞅你与饭桌间的距离,我就是想用八抬大轿请你,这中间都放不下一顶轿子,别人都眼巴巴等着你呢,你能抬抬贵脚走几步路,让大家先填饱肚子不?” 陈行犹豫片刻,微抬头扫望一眼饭桌,发现曲在尘、云闲、洛易、兰初都在悠然扒饭,只有从然眼巴巴盯着自己,陈行望向从兮,又犹豫一下道:“你相信我?” 从兮:“什么?” 陈行:“你相信我没有偷刘掌柜的银子。” 从兮:“陈大公子,你最近真的酒喝多了,灌昏了脑袋。陈伯母都知道,我若不相信你,怎会帮你找师傅学艺,还能这么好心好意请你来我家吃饭?” 陈行愣了一霎道:“为.为什么信我?” 从兮道:“我为什么不能信你,陈大哥做过什么让人不值得信重的事吗?” 陈行忙道:“我没有。” 从兮微笑:“既没有,我为何不能信你?” 陈行望着从兮愣住,又踌躇片刻,局局促促,缓步挪到饭桌旁,小心翼翼在从然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侍女涵儿端着一碗粥放在陈行面前桌面上,陈行忙微躬身道谢。 从兮也重新坐下,喝了几口粥,瞅一眼陈行,陈行低着头,僵硬着身子,缓缓喝粥。 从兮叹道:“陈大哥,抬头,我给你介绍介绍有缘同桌一饭之人,以后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你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只给大家看你的脑袋,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 陈行尴尬脸红,微微抬头望向从兮。 从兮道:“陈大哥,我们这一桌人,就配看你半张脸啊,你还真是小瞧人?” 陈行愣了一霎忙道:“不是.不是.我..” 陈行说着面色窘红,又低下头。 从兮叹口气:“陈大哥,你是越发想让我丢人了,你可是我请进曲府的?” 陈行低头犹豫半响,缓缓抬起头,这次头扬的平平正正,目光平直望向从兮。 从兮不由莞尔一笑:“这才对吗,陈大哥,你记住,你时刻这样,我才有面子。不然,旁人还当我请个心虚贼头进曲府呢。” 云闲打趣道:“陈兄弟,别听从兮吓唬你,有她在,你在曲府做不了贼头,挺多能做个小贼而已。” 从兮:“云公子,小心说话,平白诬人,可要挨刑仗的,我偷曲家什么了?” 云闲:“人,人心人魂人魄。” 从兮望向云闲:“你的?云公子上上下下,囫囵活现的,可不像被我抽走心智魂魄的行尸走肉。” 云闲哈哈畅笑道:“你想要我的灵心精魄?” 众人都不由望向从兮,曲在尘都微停筷,装作无意瞥向从兮。 从兮脱口:“不想,我已有一副上好的,多拿一副只能白占地方。而且,世间丢心失魂者众,太多人只剩一副被尘念操控的空躯壳,四处僵僵木木傀儡戏,甚是单调无趣。难道云公子嘴皮子利索,手脚还灵活,一眼望去,不至满目枯一。所以,云公子心魂还是自己留着吧,你自在,我赏乐,对咱们都是好事。” 云闲听到,又极欢喜,哈哈畅怀一笑道:“果还是从兮有趣,好,唱傀儡戏的人太多,本公子就不凑热闹了,我留着心魂,给从兮添一乐。” 从兮望向陈行道:“郑重介绍一下,云闲,我给你找的手艺师傅。” 陈行望向云闲,诚恳道:“谢.谢云公子愿收我为徒,劳烦云公子了,我.我..” 陈行想表达感激感谢,似乎又不知如何表示。 云闲随意接话道:“不劳烦,反正从然也跟着我制灯笼,教一人是教,教二人也是教,没多少区别。陈兄弟只要不嫌弃低瞧我,本公子保证倾囊相授。” 陈行愣了一霎,有些诚惶诚恐道:“云.云公子说笑了,云公子不嫌厌我,肯屈身教我手艺,陈行感激都来不及,我怎么敢嫌弃低瞧你?” 从兮瞅着陈行,琢磨着道:“陈大哥,这句恭维话说的不错啊,看来陈大哥并非不懂与人攀交,只是病在心中,懒与人攀交而已。” 陈行听到,面色微红,又略点下头。 从兮又道:“陈大哥,你对云闲如此恭敬,不仅因为他将是授业师傅,应是知晓他身份了吧?” 陈行犹豫一下,坦然点头:“嗯,昨日你让我今日到曲家找你。父亲、母亲不知你说的曲家是哪户人家,怕.怕我过来受委屈。便四处打问了一下曲府的事,昨晚他们回来就把知晓的事告知我了。我.我们也只听说云公子好像是侯府世子,皇后娘娘的弟弟,我.我其实有些半信半疑.,若云公子当真如此显赫身份,为何.为何..” 从兮接话道:“你不用怀疑,云闲就是定平侯世子。陈大哥是想说云闲若真是侯府世子,为何不留着京城享荣华富贵,只在槿州做个售卖灯笼的小商贩?陈大哥觉得云闲为何如此行事?” 陈行瞅一眼云闲,思索半响,摇摇头:“我.猜不出。” 从兮望着陈行,认真回答道:“无他,云闲心中无功业名扬,无高人一等,只愿踏实做一份营生,只盼安居乐业。在云闲这里京城为官与售卖灯笼皆不过一份营生活计,相比官场博弈争斗,他更喜欢制作灯笼的简单随意,仅此而已。” 陈行瞅一眼云闲,甚觉诧异不解。 云闲从容喝粥,无甚触动,只微点头附和道:“知我者,果是从兮也。” 从兮又望向陈行道:“刚才云闲说你会嫌弃低瞧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而且,我也觉得你会低瞧云闲。” 陈行愣了一霎,忙解释道:“我.我没有,我这种身份,怎么敢低瞧云公子。何况,云公子还肯屈身教我手艺。” 从兮:“为什么不敢呢,你不是一直对自己的过往境遇,自惭形秽吗?云闲的境遇不必你好。你是槿州百姓口中的笑话,云闲可是京城乃至整个天下人口中的笑柄。槿州百姓戏称你为‘神童秀才’,京城百姓戏言云闲‘京城贵疯子’,他‘京城贵疯子’的名号可比你的名号响亮多了。很多人因云闲身份,表面对他恭敬,心底却在暗笑云闲疯癫。 而且,你做什么都有父母、妹妹的关心支持。云闲可是跟他父母争执一翻,夜半偷溜出家门的。如今你和云闲同在槿州,同入一业,功名无差。以常理言,云闲的境遇比你更不堪,你既然觉得自己丢人,不该更看不上云闲吗?我们认为你心底会嫌弃低瞧云闲,又何错之有?” ------------ 第三卷神童案 4章 一盆花贵过一命? 陈行犹豫半晌道:“云公子是.是自己的选择,他若想回京城,随时可以回去做世子的,我.我并不一样。” 从兮依然盯着陈行目光,一字一句道:“陈大哥,既然其他的路皆走不通,目前唯一剩余的这条路,就当自己的选择,不好吗?一如云闲,你和他相处的这段时日,除了营生手艺,陈大哥或许可以学些其他东西,或更能让你受益匪浅。” 陈行目光闪颤,似了然似疑惑,似有触动似有顾忌,似想自然顺命,也似有太多不甘,不由凝眉沉思。 从兮叹口气,瞅一眼曲在尘道:“我接着介绍,这位是曲在尘,我现在的.丈夫。” 陈行愣了一下,忙抬手向曲在尘一揖道:“见过.曲二公子。” 曲在尘微点点头,望向从兮道:“夫人说话歧义太多,惹陈公子多想了。” 陈行又愣了一霎,没明白曲在尘的意思。 从兮随意道:“陈大哥没多想,是你多心了,我只是表达准确一些,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名份定了,一世难变。可丈夫又不是一成不变的,万一哪天你休了我,我还不能再找一个夫君?你休了我后,自己就不想再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妻?” 曲在尘:“夫人当真坦诚,我不休你,你就能绝了换夫的心思?” 从兮脱口道:“我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吧?不能成为事实的假设,我何必浪费心力解答。” 不待曲在尘再接话,从兮又望向陈行道:“陈大哥,你知道曲在尘以前在京城做过官吧?他做过很大的官呢,不是我吹捧自己丈夫,陈大哥即便金榜题名,你在官场努力十年也未必赶上他的官级,可他还是辞官回槿州,成为一介商贾,你可知为何?” 陈行瞅一眼曲在尘,又望向从兮摇摇头。 曲在尘也不由望向从兮,目光微寒,不知从兮想与陈行说些什么。 从兮却道:“不管原由为何,曲在尘终是辞官了,就有他不得不辞官的不得已。官场之上人多事杂,除朝廷公务缠绕,身边之人巴结讨好者、结党营私者、私仇异已者,时时不断交缠涌现。不管做个好官贪官,宦海沉浮中存身,不仅要有聪明才智,还要人事通达,看透人心,明了世情。要有心机手段,当为则为,当断则断。 否则,一步之差,便会万劫不复,像刚被刑部带走的前任槿州知府,只能惨死断头台。恕从兮直言,陈大哥,你聪明才智足矣,对世事人情了解或有欠缺,即便你顺利入了官场,依然前路难料。 况且,官场之上为业绩、为擢升,难免你争我斗、你死我活,若非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一路行去,人累心更累,或许不若做一个简单的匠工,安稳自在。” 陈行听到从兮的话,一时惊愣住,低头沉思,没再说话。 从兮瞅着陈行闪转不停的目光,不由低头喝粥,暗叹口气,默思道,该说的能说的话,我已说尽了。陈行能否就此释怀,专心转意跟云闲说手艺,踏实做一介商贩商贾,就看他自己心念停在哪里了。 几日后下午,曲府花园花圃中有一石台,石台上摆了十几盆花木,花木种类各异,花朵争相开放,五颜六色,娇艳欲滴。 陈行独自一人站在石台前,弯腰俯身,仔细研看各花颜色形状,不时微转身,抬眼瞟望四周。见四下无人,陈行忽然伸手端起最左边一盆花木,猛摔在地上,花盆落地而碎,盆土四散,花根脱土显现,似乎无损无折。陈行又四处瞅望一眼,周边仍无人影,忙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盆片,在花株根部,狠砸了一下,花茎立时断折。陈行扔下石块,捡起断折无根的花株,站起身,再四周瞅望几眼,寂然无人。俯身拿起花株,匆匆向悠云苑行去。 陈行刚行至花园小湖旁的小道上,与迎面走来的曲夫人、曲妙之、伍嫂、菱儿不期而遇。曲妙之一眼瞅见陈行手中断折的花株,立即伸手夺过了,仔细瞅望花株一眼,抬头大怒大嚷道:“我的天幽香,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曲妙之指着陈行大喊:“你,是你毁坏了我的天幽香,你是哪个下贱的东西,活的不耐烦了,你知道我的天幽香有多名贵吗?你下辈子都赔不起,你竟敢毁坏我的花,你该死。” 曲妙之骂完还不解气,伸手猛推了陈行一下。 陈行被曲妙之一顿怒责,满脸慌怯,不断后退,竟不觉退到湖沿上。被曲妙之猛力一推,又不觉后退一步,竟一脚踩空。陈行一惊,慌惧中不由张手抓住曲妙之手臂,用力攀扯。陈行毕竟是男子,即便瘦弱,力气也比曲妙之大些,陈行拉拽着曲妙之一起落向湖面。曲夫人瞅见曲妙之向湖面摔去,忙伸手抓住曲妙之另一只手臂,试图解救曲妙之,可下面是曲妙之、陈行两人的力道,曲夫人受不住重力,和陈行、曲妙之一起摔落湖中。 曲夫人、曲妙之、陈行都不会游水,立即在湖中挣扎扑腾,大喊救命。岸上的伍嫂、菱儿也不会游水,见到曲夫人、曲妙之落湖,慌张向四周高喊:“来人,快来人啊,夫人、三小姐掉入湖中了,来人,快来人,夫人、三小姐掉入湖里了。” 过了半响,几个仆从才陆续赶到,紧忙下湖将曲夫人、曲妙之、陈行三人拉拽上岸,三人已在湖中喝个半饱。 曲夫人、曲妙之跌坐在岸边喘息半响,皆怒瞪向陈行,陈行碰到曲夫人、曲妙之目光,惶慌低眼,刚欲开口,曲妙之大喊道:“你好大的胆子,真的活腻了,不仅毁了我的天幽香,还敢把我拉下湖,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曲妙之转头望向身旁两个仆从:“把他扔下水,不准再救他。” 两个仆从犹豫了,同时望向曲夫人,曲夫人喘口气道:“愣着做什么,就按三小姐说的做,就该让他吃些苦头,竟然害我喝了那么多湖水,他活该千死万死。” 两个仆从又愣了一下,曲妙之大怒:“还不快去,你们两个也想死啊。” 两个仆从不再犹豫,走向陈行,陈行慌怕,欲爬起来逃跑,两个仆从已一左一右提着陈行手臂,将他再次扔到湖中。 陈行在湖中不断扑腾,高喊救命,岸上,曲夫人、曲妙之气愤观望,无动于衷,只觉略解气些。几个仆从不忍,想开口劝解,终没敢张嘴。 陈行扑腾的力道渐渐变弱,头也沉到水中,只有手指闪现湖面,一个仆从正欲开口,忽听从兮的声音响起到:“兰姐姐,快救人。” 眼前忽一道兰影闪过,兰影跃上湖面,伸手入水,紧抓陈行手臂,将陈行从水中拉出,再一跃而起,转眼飞落回岸上。 众人细看,陈行已昏迷,静静躺在岸边,兰初正蹲在陈行身旁,伸手查看陈行脉息,从兮、从然快步赶至陈行身旁,从兮蹲下身,望向兰初道:“兰姐姐,怎么样?” 兰初道:“还有气息,不过他腹腔积水,呼吸极弱,这样下去怕有危险。” 从兮忙伸出双手,用力按压陈行腹腔,边高喊:“陈行,你给我醒醒,你父母、妹妹都在家等着你呢,你死了让他们怎么办,陈行?陈行?” 没见丝毫效果,陈行气息变的更弱。从兮想起听别人说过,落水之人可用吹气法救活,忙停手俯身,趴近陈行面容,唇瓣接近陈行唇瓣,欲向陈行口中吹气。近旁曲夫人、曲妙之及众仆从皆大惊。从然、兰初同时伸手拉住从兮,从然急道:“姐,我来吧。” 兰初道:“让我先试试,我或许可以救他。” 从兮忙站起身,兰初伸手将陈行扶坐起,左手扶住陈行,右手运气在陈行后背用力一击。陈行身子被击的猛扬抖颤,头部高昂一下又垂落下去,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兰初又一次运气,更加力击向陈行后背,从兮忙道:“兰姐姐,你会不会杀了...” ------------ 第三卷神童案 第5章 巴掌落在婆婆脸上?逃 从兮话音未落,兰初已击中陈行后背,陈行身体猛烈前倾一下,猛咳一声,大吐几口水,又咳了几声,慢慢醒转过来。 从兮盯着陈行,大松一口气道:“陈大哥,你终于醒了,刚才把我吓死了,我可答应过陈伯伯、陈伯母,定将你平安还给他们,你若有个万一,我不是要以死向他们二老谢罪。” 陈行喘息了片刻道:“从兮,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 陈行望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曲夫人、曲妙之,目露畏怯,转眼望向从兮,极难堪窘迫道:“从兮,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不小心弄坏了三小姐的一盆花木,三小姐说那花叫天幽香,很是名贵,我定赔不起,可能也只有用命抵了,或许你不该救我。” 从兮皱眉道:“再贵的花能抵不过人命,曲妙之骄狂跋扈、轻小欺弱也就罢了。陈大哥,你若自轻自低,消沉菲薄,可让我看不起了。” 陈行还未开口,曲妙之已不满高声道:“从兮,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敢骂我,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不仅毁坏我的花,刚刚还把我和母亲拉了下湖,害我和母亲喝了不少湖水,差点没命,现在还恶心着呢,他不该受些惩罚吗?早该猜到他是你找来的穷酸亲戚,不要以为你做了曲府二少夫人,就什么下贱之人都能往曲府带,我曲府是他这种人....” 从兮站起身,怒盯着曲妙之,缓缓走近,曲妙之不自觉吞咽口气,停了嘴。 旁边的曲夫人看不过去了,瞪向从兮怒道:“野丫头,你想做什么,妙之说的没错,先不说他弄坏了妙之的花,他刚才让我和妙之落水,不该让他吃点苦头吗?” 从兮扫视一下曲夫人和曲妙之道:“你们说陈大哥把你们拉下水,那陈行为什么会落湖?” 曲妙之有一丝畏怯强声道:“他弄坏了我的花,我把他推入湖中,让他吃点苦头怎么了?你知道我的花有多名贵吗?那是天幽香,大哥托朋友从西域买的,一株花能开出红、黄、紫三色花,还幽香袭人,摆在房间,不仅满室幽香,还有宁神静心的效用。大哥花了不少功夫才寻买到四株,被他这么毁坏了,想买都没地买。看他那穷酸样,几辈子都赔不起,我还不能惩罚他一下吗?” 从兮凝眉缓缓怒道:“再贵的花,能抵过人命吗?你刚才不是惩罚陈行,是想杀了他。曲妙之,你刚刚差点害了陈行一条性命,竟还敢振振有词,毫不知错。我问你,你刚才当真只想惩罚他一下,还是愤怒之下动了杀心,真想取他性命?” 曲妙之瞅了一眼从兮冷利的目光,吞咽了口气道:“我只想让他吃点苦头,我知道杀人要偿命的,他的贱命值得我赔命吗?” 从兮一字一句道:“即便你真的只想惩罚他,可你确实.差点害了他性命。陈行无意弄坏了你的花,你就随意惩罚他。那么,你无意间差点害了他性命,你自己该受到什么惩罚?” 曲妙之不满强声道:“他能和我比我,他就是一个穷酸的下人,我惩罚他一下怎么了?” 从兮真的怒了,逼视曲妙之目光缓缓道:“世上有一词叫.宽怀大度,比如你无意间,差点害陈行性命,他知你无心之过,便可不做计较。不过,陈行若如你一般睚眦计较便是...” 从兮停言,忽然伸手,欲甩曲妙之一巴掌。可世事难料,曲夫人听出从兮话中的威胁,极为不满,上前一步,挡在曲妙之前面吼道:“野丫头,你什么意思,妙之有错也轮不到你...” “啪”的一声,从兮收力不及,这巴掌狠打在曲夫人脸上。曲夫人因这一巴掌的猛力,头被迫转了半圈,愕然惊愣住。 曲妙之瞅着曲夫人脸色渐现的巴掌印,也惊愣住了,众仆从亦被惊的目瞪口呆,惊张着嘴,来回扫望从兮、曲夫人。 从兮瞅见巴掌落在曲夫人脸上,也愣了一霎,随即回神暗忖‘这下麻烦了。’ 曲夫人愣了片刻,才回过神,猛恼狂怒,面目狰狞扑向从兮嘶喊道:“野丫头,你大胆,你竟敢打我,你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你混账,你该死。” 从兮见曲夫人怒极,想吃了自己般,急忙后退。曲妙之回过神,也向从兮扑过来,相助曲夫人。曲妙之略通武艺,一掌袭向从兮颈部。兰初怕从兮受伤,急忙上前一步,抓住曲妙之手臂,将曲妙之甩了出去。凑巧将曲妙之甩向湖沿,曲妙之后退几步稳不住力,又跌落湖中。几个仆从愣了一霎,又忙下湖救曲妙之。 曲夫人转头看到曲妙之落湖,更怒更火,猛烈扑向从兮狂喊道:“野丫头,你反了天了,你想杀了妙之吗?我先杀了你。” 曲夫人伸手抓扯住从兮衣衫,另一只手向从兮甩去。眼看从兮要挨曲夫人一巴掌,兰初又急伸手抓住曲夫人手臂,用力将曲夫人甩出去,曲夫人倒跌几步,刚好撞向刚爬上岸的曲妙之。两人相撞,皆惊呼一声,又一起跌落湖中,众仆从又愣了片刻,急忙再次下湖救人。 从兮喘了口气,望向岸边愣着的伍嫂道:“伍嫂,母亲大闹曲府前,提醒她先回去换身衣服。告诉母亲,她若病倒有个万一,我就当真横行曲府了。哦,再告诉母亲一声,杀人要偿命的,我这条命不值得她用自己的命换。若想赶我出曲府,只能请祖母做主。” 不待伍嫂回应,从兮望着陈行,快语道:“陈大哥,别愣神了,你现在可以起来走路了吧?走,先回悠云苑换身衣服,今日有些寒凉,等曲妙之、母亲上来,想走也走不了了。从然,扶陈大哥回去。” 从兮拉着兰初,径直往悠云苑走去,陈行愣了一霎忙站起身,从然走近陈行,伸手扶住陈行,紧跟从兮、兰初。 从兮、兰初、从然、陈行四人回到悠云苑,看到云闲正躺在院中一张躺椅上,悠然闲瞅碧空白云,云闲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向几人,瞅着一身湿衣的陈行道:“怎么回事,不是去研究花纹形态去了,去湖底研究的?” 陈行面色窘红,低头没出声。 从兮道:“说来话有点长,我又把你姨母得罪了,一会她肯定大闹曲府,你过会去正厅再听因果吧,你的衣服借给陈大哥一身,他在曲府没有换洗的衣服。” 云闲直起身,瞅了一眼院角道:“我的衣服都在那边晾晒着,还湿着。” 从兮转头瞅了一眼几排晾晒的衣衫道:“怎么把衣服都洗了,打算搬家出远门了?” 云闲又躺回躺椅道:“你看我现在多自在,搬什么家?今日容儿打扫房间时,不慎将我放在衣柜里的药酒弄洒了,所有衣服,多多少少都沾上些药酒,就让何嫂他们把衣服都洗了。” 从兮:“你干嘛把药酒放衣柜里?” 云闲:“更衣时随手放的,后来忘取了。” ‘阿嚏’一阵凉风,陈行不觉打了喷嚏。 云闲忙道:“拿件在尘的衣服吧,他衣服多,与陈行身高也相仿。” 从兮:“曲在尘在吗?” 云闲:“不在。” 从兮转头望向陈行:“陈大哥,你跟我来,我们去苏在尘卧房。” 从兮随后直接走向曲在尘卧房,陈行犹豫了一下忙跟上了,从然、兰初在云闲近旁的凳子上坐等。 曲在尘卧房内,从兮打开衣柜,翻找出一件曲在尘不常穿的褐色衣衫,递给陈行道:“陈大哥,你就在这里更换吧,湿衣放在外面竹篮里就行,何嫂他们会拿去浣洗,我去外面等你。” 陈行拘谨接过衣服,不好意思点点头。 从兮转身走出屋外,关上房门,正要离去,忽又想起什么,转身推开门道:“陈大哥,那个..” 从兮一眼瞅见陈行已脱了上衣,正赤着上身,陈行瞅见从兮,立即满脸通红,双臂抱紧前胸,惊讶羞窘,不敢直视从兮目光。 从兮忙转过身,背向陈行道:“陈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衣服脱了,我是想问你,你鞋子穿多大的,刚才只给你找了衣衫,忘记找鞋袜了? 从兮等了片刻,陈行才嗫嚅着低声道:“七..七寸三。” 从兮道:“哦,你可以穿曲在尘的鞋子,你自己找一双合眼的穿上吧。” 陈行微点头:“好。” 从兮再次走出房间,关好房门。 ------------ 第三卷神童案 6章你打了母亲一巴掌? 曲府门前,曲在尘、洛易从外面回来,刚走下马车,看到另一辆马车也停在门前,两人略等了片刻,曲在凡与随从孟轩从马车上走下来。 曲在尘望向曲在凡道:“大哥,今日这么早就放衙了?” 曲在凡道:“今日衙门无事早些回来了,刚好,我有事找你,你若无事一起去我书房吧?” 曲在尘点头:“好,我随大哥去你书房。” 曲在凡点头,两人一起走回曲府,洛易、孟轩缓缓跟在后面。 四人刚进入曲府,曲老夫人身边一个侍女远远瞅见几人,忙加快脚步赶到曲在尘、曲在凡身边施礼道:“大公子、二公子,老夫人说如果两位公子回府,请两位公子先去正厅。” 曲在尘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犹豫了片刻迟疑道:“夫人闹着说要把二少夫人赶出曲府。” 曲在尘凝眉:“原因?” 侍女又犹豫一下道:“二少夫人刚才.打了夫人一巴掌。” 曲在尘、曲在凡惊异难信,曲在凡道:“话不要乱说,夫人可是二少夫人的婆婆,她怎会出手打夫人,你看见了?” 侍女忙慌张道:“大公子,这种事,我岂敢乱说,我确实.远远看见.刚才在湖边,二少夫人.确实打了夫人一巴掌,家中很多仆从都看见了,我还看见,夫人和三小姐发怒要打二少夫人,兰姑娘把夫人和三小姐扔..扔下湖了。” 曲在凡、曲在尘皆皱眉,曲在尘道:“原因呢,二少夫人为何要打夫人?” 侍女忙摇头:“我不知道,我站的远,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不过兰姑娘把夫人和三小姐推下湖后,二少夫人与兰姑娘一起紧忙离去了,当时,从小公子还搀扶着一位一身湿衣的公子,一起随二少夫人回了悠云苑,那位公子似乎是二公子院中的陈行公子,听其他人议论,二少夫人是因为陈公子才与夫人、三小姐发生争执的。” 曲在尘:“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女施礼转身离去。 曲在凡凝眉迟疑一下道:“在尘,如果侍女说的是真的,这次从兮行事欠妥吧,我知道从兮爽性明快,行事不拘小节。可不管什么原因,母亲都是她婆婆,她先出手打人,再把母亲和妙之推下湖,似乎过分了些,现在天还凉着,母亲上了年纪,腿骨有些不好,容易受冷的。” 曲在尘母含一丝怒意道:“我知道,不管什么原因,她出手打母亲都不容人伦,待弄清事情经过,我会处置她,此后不会再让她对母亲不敬,只是.我并不想让她离开曲府,请大哥原谅。” 曲在凡道:“你这话说重了,她是你的妻子,她的去留自该由你做主,其实从兮灵秀和暖,我和你大嫂都很喜欢她,有她在,曲府热闹多了,只要她对母亲行事不要太过肆意,我也是很希望你和从兮和睦走下去。先去正厅问问事情原由吧。” 曲在尘点头未言,与曲在凡向正厅走去。 曲在凡、曲在尘四人走至正厅前,看到从兮、云闲、兰初、从然、陈行五人也正走近,陈行竟穿着曲在尘的衣服。 曲在尘暗忖,一定是从兮擅自到他卧房,取了自己的衣服,拿给陈行穿的,曲在尘目中怒意加甚,待从兮走近,盯着从兮目光道:“你打了母亲一巴掌?” 从兮坦诚点头:“是。” 曲在尘忽然靠近从兮,伸手抓住从兮手臂道:“原因?” 从兮手臂被曲在尘抓的生疼,锁眉道:“祖母他们在厅里等着,到里面说吧,不然我还要多说一遍,你先放开我。” 曲在尘没有松手反而更加力紧握从兮手臂,一字一句道:“不管什么原因,母亲都是你婆婆,你打了她竟没一丝悔意?这么坦然,你是觉的自己没错吗?” 从兮受不住痛,皱眉痛喊道:“曲在尘,你弄痛我了,你先放开我。” 兰初忙抓住曲在尘手臂,用力向外扯,却未扯动分毫,兰初怒了,松开手,拔出剑,指向曲在尘道:“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旁边的洛易看到,想上前拦住兰初,犹豫一下,却没敢轻动,又怕曲在尘受伤,更怕曲在尘伤到兰初,甚至无措忧急。 曲在凡忙拦在曲在尘身前道:“兰姑娘,你别冲动。”曲在凡又忙转身望向曲在尘道:“在尘,说好的,先弄清事情原由的,你这是做什么?你一向处惊不变、沉稳持重,这次怎么这么冲动?你先放开从兮,祖母、父亲、母亲都在厅里等着我们呢?” 曲在尘还未开口,云闲插话道:“我知道在尘冲动的原由,要不要我现在给大家讲解讲解,本公子保证讲的绘声绘色、精彩绝伦,让老夫人他们多等会没关系吧?” 曲在尘犹豫一下,松开从兮,从兮忙退远一步,揉着手臂,目含惊怯望向曲在尘,碰上曲在尘怒利的目光,从兮又不由后退一步,目光更加畏怯,面色似有委屈恼怒,从兮深呼一口气,转开眼不再瞅望曲在尘,转身向正厅走去,众人紧跟着走向正厅。 正厅内,曲老夫人已高坐在上首,曲老爷、曲夫人、曲妙之、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也依宾主分坐两侧。曲老夫人面容平静,双手端杯,缓啜茶水,曲老爷似在劝解曲夫人,曲夫人已换了一身洁净干衣,只满脸怒火犹在,不甘不满嘟着嘴,显然刚被曲老夫人训斥过。曲夫人左脸上明显一个巴掌红印,鲜红赫赫,不时惹众人瞥望。曲妙之满目怒容,双手搅拧帕子,从兮暗忖曲妙之应将那帕子当自己了。杨思善、杨思真、风念轻不时瞅一眼曲夫人,皆面露疑惑。 众人见从兮、曲在尘、陈行等人走进正厅,皆转头望向他们,除了曲夫人、曲妙之怒瞪向从兮,其他人瞅望着从兮,皆满眼惊疑。 从兮进入厅内,向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施礼,站在厅中未动,曲在凡、云闲、曲在尘向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施礼后,曲在凡、云闲落座,曲在尘站在在从兮身旁,兰初、从然、陈行只站在从兮、曲在尘身后。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平静开口道:“从兮,你母亲说她脸上的巴掌印是你打的,是不是?” 从兮点头承认道:“是。” 曲夫人立即高喊道:“母亲你看,我说是她打的我,母亲你还不信,现在她自己都承认了,这野丫头,竟出手打我这个婆婆,她忤逆不孝,离经叛道,母亲还不做主,现在就把她赶出曲家?”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皱眉道:“从兮,为什么打你母亲,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婆婆?” 从兮:“只是一场意外,我本想打曲妙之一巴掌的,孰料母亲突然冲到曲妙之前面,我收力不及,那一巴掌就落在母亲脸上,我真的无意对母亲不敬,虽是意外,我道歉。” 从兮说完,躬身下拜,向曲夫人深深施一礼。 曲在尘听到,转头深望一眼从兮,心中微松了口气。 曲夫人高声怒喊道:“你道歉管什么用,我还是挨了你一巴掌,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你离经叛道、枉顾人伦,你大逆不道,罪该活刮。母亲,这次必须让在尘休了她,曲家有我没她,我和她你们只能选一个,不管怎样,她必须离开曲府?” 曲老夫人皱眉道:“罗嫣,你先别说话,让我们弄清事情脉络,现在选一个,你不怕我选从兮?” 曲夫人被曲老夫人这句话惊住了,半响没回过神。 曲老夫人又望向从兮道:“为什么要打妙之?” 从兮:“因为曲妙之为了一株破花,差点害了陈行性命,她还毫不知错,只振振有词辱骂陈行,从兮实在看不过,一时冲动,就想让曲妙之受点惩罚,让她懂点事理。” 曲妙之高声道:“什么破花,那是我的天幽香,是大哥费了不少周折特意从西域购回的,我刚才说了,有钱都没地再买一株,他毁了我的天幽香,我不应该让他吃点苦头吗?我又没想害他性命。” 从兮道:“你没想害陈行性命,那他为何差点淹死在湖里,你敢说,不是你和母亲让人把陈行扔下湖中的?” 曲妙之道:“是我和母亲让人将他扔进湖中的,可我们只想让他吃点苦头,让他受点惩罚,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和母亲也会让人将他捞上来,也会救他的。” 从兮:“我若不多管闲事,你和母亲怕被官府押去府衙大牢了,还能坐在这里训斥我,曲妙之,当时的情况你看得分明,府中不少仆从也看得真切,你扪心自问,若我和兰姐姐晚到几个呼吸,陈行还有性命吗?等你和母亲让人将他捞上来,怕只能见到他的尸体了,你们如何救他,是你有起死回生之法,还是母亲有逆天续命之术?” 曲妙之道:“我.我们,若不是你恰巧到了,我正准备让人将他捞上来,几个呼吸都不会晚,你们能救他性命,我和母亲也能?” 从兮:“我赶到时,可没听到你喊人救陈行,只瞅见你和母亲幸灾乐祸,盯着陈行手指在湖中沉浮?你们不是打算晚几个呼吸救他,是打算晚半里路再救他吧?再则,即便那时你们将陈行捞上岸,你们确定救得了他?兰姐姐以内力逼出陈行腹内积水,才保下陈行性命?曲三小姐,凭你那点微末武艺,你确定你能救得了陈行?你即便喊曲府护院过来,你确定他们能及时赶过来,救下陈行?” 众人自曲妙之、从兮的争吵中,大概明白事情真相了,就是陈行不慎毁了曲妙之天幽香,曲妙之、曲夫人气怒,将陈行扔下去,要惩罚陈行,谁知她们让陈行在湖中待的太久,差点害了陈行性命,幸亏从兮及时赶到,不然,事情真不好收场。 ------------ 第三卷神童案 7章 谁对谁错? 曲妙之面色慌窘,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从兮盯着曲妙之目光又铿锵道:“曲妙之,一陈行无心毁你花木,只是世间之事,终难脱意外,你不知宽量大度,张口辱骂,私下刑罚,无半点过错吗?若陈行意外毁你花木,该当被你扔进湖中,吃尽苦头,那你意外差点害他性命,他该如何刑罚你?二你差点害人性命,却毫知错,陈行醒来,你不知赔罪,却继续低瞧辱骂他,你无错吗?三我和兰姐姐及时赶到,不仅救了陈行性命,还免去你和母亲一场误杀之罪,你不感激感谢我和兰姐姐,却一直指责我这个二嫂,你没错吗?你让祖母评评理,若那一巴掌落在你脸上,你可冤屈?” 曲夫人不满了,指着从兮怒道:“野丫头,你胡扯什么,这个什么陈行毁坏了妙之的天幽香,我们罚他吃点苦头,有什么不对?你别把自己吹上了天,妙之更才说的没错,若不你多管闲事,我们也不会让他死去,你帮了我们什么?反倒是你,你不仅打我一巴掌,还让这兰丫头把我妙之扔进湖中,你大逆不孝,该当何罪?” 从兮:“母亲,你意外挨了一巴掌后,怒火冲天,想直接把我撕碎了,你都不知你当时面容多狰狞可怖,兰姐姐太担心我了,才把你和曲妙之从我身边扯开,无意中把你们推下了水,兰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场意外而已,我代兰姐姐向母亲致歉,请母亲大量海涵,宽恕兰姐姐无心之举?” 曲夫人怒道:“野丫头,你说什么,你才面目狰狞可怖呢?你说的轻巧,她把我和妙之推下水,你一句意外,就想让我这么轻轻松松放过她,你有这么大面子,她有这么大面子,若你们知道一点廉耻,你现在就自请下堂,给我离开曲家?” 从兮眼珠一转,望向曲在凡道:“大哥,我想问一句,母亲和曲妙之把陈行扔进湖中,差点将陈行淹死,曲府众多仆从、侍女为证,若非我和兰姐姐及时赶到,陈行就死在母亲和曲妙之手中了,陈行是否可以到府衙击鼓鸣冤,状告母亲和曲妙之杀人未遂之罪?” 曲在凡愣了一霎,还未回答,曲夫人一拍桌子道:“野丫头,你胡说什么,妙之刚才说了,那就是一场意外,我们根本没想杀人?” 从兮望向曲夫人缓缓道:“可陈行毁坏曲妙之天幽香是意外,我打了母亲一巴掌是意外,兰姐姐把母亲和曲妙之推下水也是意外。若陈行该罚,我该受罚,兰姐姐该罚,母亲和曲妙之总不能逍遥家规律法外吧?母亲和曲妙之差点伤了陈行性命,若说一句无心意外,便可轻巧揭过,母亲又有何理由处罚我、兰姐姐和陈行?曲家总不至,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作为家规门律吧?” 曲夫人语结,指着从兮:“你.你.你..” 半晌也想不辩解之词,抬头瞅一眼众人,似乎找不到帮自己的人,转头瞪向曲老爷道:“曲逸,你干坐着做什么,没听见那野丫头怎么顶撞我的,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吗?” 曲老爷瞅了一眼从兮,面露为难道:“从兮只是与你说道理,我觉得她说的挺在理的,没什么好反驳的啊?” 曲夫人气恼:“曲逸,你混蛋,你除了看着别人欺负我,你还会做什么,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你个...” 曲老夫人高声道:“行了,罗嫣,你和曲逸回到自己房间,爱想怎样撕闹就怎样撕闹,当着几个孩子、还有客人的面,别太失礼了,你消停会。” 曲老夫人扫视一眼陈行、曲妙之、曲夫人、兰初,先望向陈行道:“陈公子,事情因由,我大概听明白了,此事最前起于陈公子,陈公子虽无意毁了妙之天幽香,可你也算无心有过,罗嫣和妙之有心罚你,差点酿成意外,害了陈公子性命,终是她们有心无意之行,既然都算意外,便两消互抵如何,陈公子不再追究罗嫣、妙之误伤你之事,亦不必再赔给妙之一株天幽香?” 陈行惊疑一霎,忙躬身向曲老夫人施礼道:“是,陈行听凭老夫人决断。” 曲老夫人微点点头,望向从兮、兰初道:“从兮,你打了罗嫣一巴掌,兰姑娘将罗嫣、妙之推下水,虽是意外,也算无心之过,本也该受罚,不过,你们终救了陈公子性命,也免了曲府一场祸患,算你们功过相抵,这次就不罚你们了。” “谢祖母,祖母英明。”“不行,我不同意,这野丫头可是打了我一巴掌,还把我推下湖,不能这么轻易饶了她?” 从兮、曲夫人同时开口,对曲老夫人的决断及时表达了异意。 曲老夫人凝眉盯着曲夫人厉声道:“罗嫣,整场事太多意外,唯一不是意外的,就是你和妙之睚眦必究,起了歹心,将陈公子扔进湖中,即便陈公子毁坏了妙之花木,人家无心之举,不能宽容待人,平和与他商量解决之道吗?你们不知如何处理,不能及时寻我吗?曲家家规哪条准你们蛮不讲理、跋扈张扬、欺凌弱小了?若你们宽厚待人,会有后面的事吗?我看,罪该受罚的就是你和妙之,念在你挨了从兮一巴掌,又几次丢落湖中,我就不罚你了,你好好想着自己错在那里。” 曲老夫人随即望向曲妙之道:“曲妙之,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一直留在你母亲身边,自小没有好好教养你,让你至今不明事理,不知善恶,三番五次,心歹念恶,跋扈行事,看来,前几日你二哥让你跪祠堂几日,也是轻罚你了,我再罚你将《十善业道经》和《金刚经》各抄写一百遍,若这次,你再欺凌弱小,歹恶行事,我绝不轻饶。” 曲妙之听到,似有些不甘,可抬头碰到曲老夫人威厉的目光,又不敢争辩,低着头,算默认了。 曲夫人听到曲老夫人只罚了曲妙之,甚是不满,思索片刻,望向曲老夫人道:“母亲,妙之该挨罚,这野丫头也不能免过,她没全说实话,她不守妇道,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和那个陈行差点做出不堪入目的非礼之事,她不该受罚吗?” 众人听到,皆惊讶望向从兮、陈行,连曲在尘都微凝眉,转头望向从兮,从兮碰到曲在尘目光,略有尴尬,却未开口解释。 陈行愣了一霎,立即脸红急喊道:“没有,我和从兮清清白白什么都做过,请夫人不要诬蔑我们。” 从兮转头望向陈行道:“陈大哥,你先别急,是没有,不过曲夫人说的是差点,也不算冤枉我们,我来解释。” 陈行诧异睁大眼,不明所以。 从兮没再理睬陈行,望向曲夫人道:“母亲,您应看的真切,我不过想给陈行度气而已,他当时气若游丝,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我被他吓的也差点断气,忽想起旁人说起的吹气救人之法,便想试试,所谓医者父母心,父母之心,还分什么男女之别?再说,兰姐姐拦住我了,她以内力救了陈行,我和陈行便什么都没发生,我为何要改挨罚?” 曲夫人:“什么医者父母心,你又不是医者,救人就可以不顾男女之别吗?要不是这兰丫头拦住你,你和他就真的做出非礼之事了,大庭广众之下,你和别的男子做出那种事,你是不是故意想让在尘难堪?” 从兮脱口道:“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当时净顾着救人,我根本没想起曲在尘,更不会有其他计较。” 众人听到,皆惊愕诧异望向从兮,又不约而同盯向曲在尘,曲老夫人瞅一眼从兮,不由摇头失笑。云闲瞅一眼曲在尘,一脸黠笑。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微眯。 曲夫人愣了一霎,气恼开骂道:“你个混账,你和别的男子做非礼之事时,竟说没想到过在尘,你把在尘当什么?你有半点心思放在尘身上了吗?在尘,她说的话你听到了,她野丫头根本丝毫不在意你,她就是为了贪曲家富贵,才赖上你的,你就真被她迷了眼,一直要留着她吗?不怕将来拿了你的银钱跟别的男子跑了?” 从兮也感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转头望向曲在尘,发现曲在尘目光似乎冰寒异色,愣了一霎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也和你母亲一样曲解人意、断章取义啊?我说了,我当时只想救人,哪有功夫计较那么多事?我若真计较了,陈行或许就没命了?” 曲在尘:“兰姑娘计较了,陈行不依然活着?” 从兮愣了一霎:“我不知道兰姐姐可以用内力逼出陈行腹内的积水啊,我早知道早让兰姐姐施为了,我何必出头惹事?” 曲在尘:“从然不是一直在你身旁,当时湖边没有其他仆从、护院?” 从兮又愣了一霎:“哦,那个..救人心切,太忧急了,一时忘记让其他人来做了。” 曲在尘目光又微眯起,语带怒意道:“所以夫人为这一忘,受些惩罚,也是该当?” ------------ 第三卷神童案 8章 受罚?欺负? 从兮睁大眼睛道:“曲在尘,你疯了,别说我和陈行什么都没做,即便我真的度气救他,你有权利因为这事罚我吗?” 曲夫人又不乐意了,又开骂道:“你个孽障,你混说什么胡话,在尘是你的丈夫,你背着他欲和别的男子行非礼之事,在尘没权利罚你,谁有权利罚你,不仅在尘,曲家家法也该罚你?母亲,在尘都说这野丫头该受罚了,你不能轻易饶过她吧?” 曲老夫人:“这是在尘与从兮夫妻间的事,让在尘自己做决定吧。” 曲夫人不满道:“母亲,您偏心,您现在什么都偏护这野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您亲孙女,您是不是为了她,想把我和妙之赶出曲家啊?” 曲老爷听到,生怕曲老夫人动怒,忙伸手扯扯曲夫人,示意曲夫人向曲老夫人赔罪,曲夫人甩开曲老爷,面露不满,虽也有丝慌怯,不过仍高昂着,目现委屈,望向曲老夫人。 曲老夫人平静道:“我没偏袒从兮,只是当她是曲家人,将她与你和妙之一视同仁,你和妙之若对从兮没有偏见,自不会认为我偏心,你们以身份高低论人,还怪旁人公正坦荡吗?”曲老夫人顿了一下又道:“我听人说熏山下有家汤池不错,水温适宜,适合疗养,你和妙之今日落湖,受了凉,我带你们去泡泡汤池吧,如此,你觉得我偏心谁?” 曲夫人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曲老夫人望向曲在凡道:“在凡,两日后就是休沐日吧,你若有闲空,咱们一家人同去,也算到那边赏赏春景了?” 曲在凡点头道:“是,这几日衙门事务不忙,我也可以请两日假多待几日。” 曲老夫人点头,又扫视其他人道:“你们呢,郡主、云闲、在尘、从兮、思善、思真,你们都无事,可一起去吧?” 杨思善瞅一眼曲在凡道:“祖母,我和思真无事,可以同去。” 云闲先道:“我一辈子都无事,去泡泡汤池也好,好久没去了。” 风念轻正盯着曲在尘,依然情绪复杂,似乎为猜不透曲在尘心思烦恼,听到曲老夫人问话,更专注盯着曲在尘,等曲在尘反应。 曲在尘瞅一眼从兮,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我们..” 从兮忽然打断道:“不是我们,是我。祖母,不管曲在尘去不去,我去,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曲夫人又不乐意了,望着从兮张口训道:“你个孽障,你会不会做人妻子,什么不管在尘去不去,你都要去?若在尘有事不能同去,你不留下伺候在尘,一人跑出去做什么,真想和别人男子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啊?” 从兮:“母亲,若是父亲有事不能同去,母亲定会留下陪父亲吗?再说,泡个汤池,我能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难道他们还许男女同泡一池吗?” 曲夫人面色羞红,气恼道:“你.混账,你知不知道害臊?” 从兮:“我就好奇而已,泡汤池花用不菲,我以前常听人说,却从没去过,早想体验一下泡汤池什么感觉了,如今,祖母请客,又不用自己拿钱,我自然一定要跟着去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祖母,我可以去的吧?” 曲老夫人微笑:“你说的这么可怜,我想拒你都不忍心啊,何况,你也是曲家人,说了曲家同去,更没理由拒你。” 从兮欢笑:“谢祖母,祖母,我可以多邀几人吗?” 曲老夫人:“你想邀请谁?” 从兮:“可以让简玄、苍泽,还有何爷爷跟我们一起去吗?简玄前些日子受了几次伤,损了些元气,何爷爷年龄大了,最近又有些忙碌,我看他眉眼间有些疲乏,让他们一起去泡泡汤池,可以休养身子吧?” 曲夫人又不满高声道:“在尘,你看看她,她不是想着这个陈行,就是想着那个简玄,她心里装的都是其他男人,压根没想过你,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从兮望向曲夫人道:“母亲,你少说了一人,我还关心何爷爷了呢,与我关心陈行、简玄一样的..关心何爷爷,母亲偏巧把何爷爷漏了,有些瞧不起何爷爷呢,何爷爷若知道了,该伤心了。” 曲夫人:“你少给我装傻充楞,你待陈行、简玄跟何仁能一样吗?” 从兮:“我觉得一样啊,母亲眼中,他们不一样?” 曲夫人气恼:“你.你..” 曲在尘望向从兮道:“从兮,不得对母亲无礼,向母亲道歉。” 从兮讶然瞅一眼曲在尘,曲在尘微凝眉头,目光深利,从兮目光一怯,有些不愿,却不敢触惹曲在尘,犹豫一下,望向曲夫人,低眉道:“母亲,从兮一时失言,冒犯母亲,请母亲见谅。” 曲夫人冷哼一声,没再理睬从兮。 曲老夫人瞅着曲在尘、从兮言语神色,不由一笑,暗中自夸,还是自己有眼光,看来自家孙子终不用孤单终老了,又顺便夸一下自己孙子,从兮这丫头不仅聪明多谋,还口齿伶俐,一般人轻易降不住她,可看神色举止,她似乎有些畏怯曲在尘,曲老夫人暗叹,还是我孙子足够出挑。 曲老夫人夸完自己和曲在尘,才望着从兮道:“从兮,你可以邀简大人一起去,不过我今天见过何仁,他说过两日约了人到自然医馆看病,不能一起去了。不过,陈行公子若是有空也一起去吧,你今天在湖水也受了凉。” 陈行受宠若惊,恍愣一霎。 从兮望向陈行道:“陈大哥,祖母开口相请,却之不恭,一起去吧?” 陈行犹豫一下道:“是,多谢老夫人。” 曲老夫人又望向曲在尘道:“在尘,你刚才说什么,有事需留在槿州?” 曲在尘忙道:“不是,在尘无事,我本也想说,我和从兮可以陪祖母一同去汤池的。” 曲老夫人了然一笑,没说什么,又望向风念轻:“郡主呢?” 风念轻愣了一霎,立即道:“我无事,我也去。” 曲老夫人点头道:“好,那就全家一起去,在凡休沐那日出发。” 入夜,从兮觉得今日有些疲累,正要吹灯早些入睡,忽听到两声敲门声,从兮暗想,这么晚了,是何人?边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栓,看到曲在尘站在门前,从兮讶异:“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曲在尘没答言,直接饶过从兮,走进从兮卧房,从兮更惊讶,关上房门,转身望向曲在尘:“发生什么事了?” 曲在尘依然没有回答,直接走向从兮床帐,在床沿坐下。 从兮更加诧异,走近曲在尘道:“曲在尘,你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曲在尘忽然伸手抓住从兮手臂,用力一拉,从兮跌坐进曲在尘怀中,从兮尚在惊愣,曲在尘抱起从兮,身子一转,将从兮放躺在床上,自己身子随即压在从兮身上,从兮惊愕一霎,随即回神,挣扎要起身,曲在尘随即抓住从兮双手,又将从兮按压在床上,从兮挣脱不得,满目惊愕慌怯,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盯着曲在尘目光道:“曲在尘,你发什么疯,你想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喊非礼了?”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平静道:“我对夫人说过,你已是有夫之妇,行事莫太肆意。可夫人似乎并不在意男女之礼,既如此,我对夫人也无需守礼,不是吗?” 曲在尘欲吻向从兮脖颈,从兮吓的左右乱晃,顿时明白了,曲在尘还在为白日陈行的事生气,从兮又羞又恼道:“曲在尘,你什么意思,你在自责我是一个随意的人吗?我说了,今日我只是担忧陈行生死,太心急救他,才忘记男女避忌。再说,我在不在意男女之礼,关你什么事,你说过不管我的事的?” 曲在尘原本只想吓吓从兮,听到从兮的话,目中生气几分怒意,竟真的低头吻上从兮脖颈,从兮感受到曲在尘软热唇瓣,身子不由一颤,更加努力挣扎,口中喊着:“曲在尘,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曲在尘始终按压着从兮双手,无动于衷,继续轻吻从兮,从兮当真怕了,忙哀求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不会再这样了。” 曲在尘终于仰起头,放过从兮,却依然抓着从兮双手未动,曲在尘面容挨着从兮面容,目中怒意消退,平静望向从兮,而从兮面色羞红,目光慌乱惊恼,怯怯瞅向曲在尘,曲在尘紧盯着从兮目光道:“记住你说的话,不然,下次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从兮又气又恼,又羞又怒,又慌又怯,咬住嘴唇,不敢还嘴。 曲在尘微瞪向从兮道:“嗯,不答应?” 从兮又惊了一跳,忙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记得。” 曲在尘:“还有一件事,母亲终究是你的婆婆,即便她对你有所苛责,你也不可对母亲太无礼,更不可再伤她?否则,我也不会再轻饶你,记住了?” 从兮咽口气,又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曲在尘似乎才觉满意,立即松开从兮双手,站起身。从兮终得自由,急忙坐起身,坐在床帐内,抱着身子,低着头,微喘气,神色竟还有些慌怯无措,曲在尘瞅见,心中一阵疼惜,白日的事,他确实很生气,所以决意唬从兮一下,似乎真把从兮吓到了,曲在尘刚想开口宽慰从兮几句,房门忽然猛被推开,同时传来兰初的声音:“从兮,你没事吧,我刚才在沐浴,似乎听到你...” 兰初头发湿淋淋披在肩上,穿着里衣,外面只披着件披风,快步走进从兮卧房,一眼瞅见曲在尘正站在从兮床边,呆愣了一霎,转眼瞅见从兮慌怯的模样,立即拨出手中长剑,快步走近曲在尘,举剑指向曲在尘道:“你怎么在从兮房间,你对从兮做了什么?” 曲在尘瞅一眼从兮,平静道:“兰姑娘放心,从兮是我的妻子,我只会保护她,不会伤害她。” 兰初不信,转眼望着从兮道:“从兮,你没事吧,他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从兮摇摇头:“没有,我没事,兰姐姐,收剑,这里毕竟是曲家,对主家无礼,终是不好。” 曲在尘听到,目光一黯,望向从兮,从兮转开眼,并未瞅望曲在尘。 兰初犹豫道:“可你看着..” 从兮打断道:“我没事。” 兰初怒瞪曲在尘一眼,收剑入鞘,走到从兮身旁,坐着床沿上,陪着从兮,又转头戒备望向曲在尘。 曲在尘瞅望一眼从兮,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第三卷神童案 9章 矫情? 第二日清早,曲在尘、从兮、云闲、兰初、从然、洛易六人,一如往常围坐一桌用早饭,素日从兮都是神采奕奕,欢欢欣欣,和几人说说笑笑间把自己添的满饱,今日却一反常态,面色怅怅静静,只低埋着头扒饭,一句话都不说。 曲在尘夹起一个煎角,放到从兮面前的小碟上,望向从兮道:“这是我们厨娘自己做的,你尝尝可合你的口味?” 从兮愣了一霎,并未抬头望向曲在尘,捏起煎角,轻咬轻嚼两口,轻轻道:“挺好。” 云闲瞅望着从兮,不由失笑道:“在尘昨日对你做了什么,让你一夜之间移情改性,从张牙舞爪的欢喜鹊,变成刚被人抱回家的小狗崽?” 从兮脱口道:“没什么,曲二公子就是警告威胁我,让我以后守礼本分、俯首恭顺,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怕自己坊野出身,野跑惯了,不能让曲二公子满意呢,经云公子一番夸奖,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在曲二公子面前,如此恭顺下去,曲二公子心情好了,或能让我活着离开曲府,是吧?” 从兮说着,面色委委屈屈,目光慌慌怯怯,低眉哀愁一眼曲在尘,更像一只被大雨浇到,受惊受冷,躲到屋檐下避雨,却盯着主人不敢进屋的小狗崽。 云闲哈哈大笑道:“小丫头,戏演过了,小狗崽太楚楚可怜了,主人心生怜惜,可就抱着小狗崽爱不释手了,你是恭顺守礼,还是想让在尘把你抱怀里,安慰安慰呢?” 从兮听到,立即正眉敛容,直身端坐,僵立不动。” 云闲又哈哈笑道:“似乎又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泥塑人呢。” 从兮叹口气,瞥一眼正目光复杂,紧盯着自己的曲在尘,微尴尬道:“我一会就去找郡主、大嫂、思真她们,一定让郡主、大嫂教会我,如何做个端庄守礼、矜持本分的大家闺秀?”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平静道:“你做不到,端庄矜持的大家闺秀可不会故意别有用心,曲解人意。” 从兮:“我曲解你的意思了?我若再做出不合规矩礼仪,不合曲二公子心意之事,你会纵着我,容着我,不惩不罚我?” 曲在尘:“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事?” 从兮咬牙:“除了你昨晚说的两条,我怎知还有那些事犯曲二公子忌讳,要不你直接列个明录给我,我一条条照着做,必定让曲二公子满意,可以吧?” 曲在尘:“夫人行事一向跳脱不羁,未见夫人手段,难列名录。” 从兮:“不准我跳脱行事,你就是想让我规规矩矩、本本分分,做个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吗?我哪点曲解你的意思了?” 曲在尘:“夫人心中时刻念着我,自然知晓自己错在哪里。” 从兮气闷脱口道:“你一天到晚,不是训我就是罚我,我避你都来及,时刻念着你做什么?再说,你一向喜怒无常、肠肚九转的,我怎猜到你的心思?” 曲在尘听到,面色微黯,盯向曲在尘,目光冰利。 从兮瞥见,不由一怯,咽口气,立即讨好谄笑道:“我.好像.不小心又多说了几句,哦,我明白了,郡主就时刻念着你,她的言行举止定符合曲二公子的规矩,以后曲二公子面前,我就把郡主当笔贴,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有样学样,定不会再招曲二公子动气。曲二公子可满意?” 曲在尘语气寒凉:“你确定你做得到?” 从兮眼珠转了一下道:“仔细想想,郡主除了常给你送些糕点羹汤,见你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你,其他,并未做过什么,我不会做饭,一直瞅着你,你烦我也累,前面两条免了,剩下的,就是在你面前,什么都不做就好了,这个还不容易,哦,郡主好像不怎么说话了,曲二公子放心,我以后在你面前,绝对尽量保持安静,免得打扰曲二公子清静,嗯,就从现在开始。” 从兮说完,当真只低头扒饭,再不开口说话。 云闲瞅着从兮,又畅笑道:“小丫头,本公子忽然来了兴致,咱们打个赌吧,你只要一日不跟在尘拌嘴,安安静静对他言听计从,我就输你二十两银子如何?” 从兮听到二十两银子,目光一闪,抬头望向云闲,刚要开口说话,瞥了一眼曲在尘,顿了一下,继续低头扒饭,不再理睬云闲。 云闲又欢笑道:“不好违誓失礼吗?那你就点点头,二十两银子呢,可不算少,你对自己还没信心,若一日你就做不到,你还怎么煎熬两年?” 从兮顿了半晌,低头扒着饭,用力点点头。 云闲瞅见,又哈哈一阵畅笑:“果是从兮有趣。”云闲又望向曲在尘道:“你也别闷着脸,至少你知道你家夫人还是你家夫人,她学不来郡主,郡主可不会点头答应。” 从兮听到,抬头瞪向云闲:“你耍弄我?” 云闲:“你可以选择学郡主,不被我耍弄的。” 从兮叹口气,不说话了,继续低头扒饭。 从兮快速扒完饭,正要起身离开,见陈行小心谨慎、局局促促走进饭厅,肩上夸着一个包袱,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微低着头,走近从兮几人,从兮不待陈行开口已道:“陈大哥,陈婶婶又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陈行忙点了下头,将食盒放在桌上:“母亲说,寻思着上次送的小吃食,你们应该差不多吃完了,新做了一些,让我带给你们。” 从兮刚欲开口,曲在尘已道:“这些小吃食,我们院中厨娘也会做,我已经吩咐厨房,让他们常备些,以后不用麻烦陈夫人了,也不用麻烦陈公子特意带过来。” 陈行惊讶一霎,面色窘红,尴尬低头。 从兮微讶瞅了一眼曲在尘,望向陈行,目有不忍,忙开口道:“陈大哥,你别多心,曲在尘是说,这些小吃事弄起来费时费力又费钱,每次都麻烦陈伯母给我们做,还一次给我们做什么多,我们挺不好意思的,昨天还商量着,是不是给陈伯母些钱财,算是我们购买的,可寻思着,陈伯母谦和宽善,定不会收我的银钱,但我们一直白吃白拿你家吃食,长此以往,不把你们家积蓄都吃空了,我们岂非比那些强匪悍盗更可恨,实在于心不安。 我原想着,干脆告诉你,我厌腻这些吃食了,让你转告陈伯母,不要再给我置办了,可我这人实在贪嘴,若被你瞧见,我偷偷吃用,你该多心了。因此,我思来想去,琢磨了半响,还是让悠云苑厨娘为我们置办更稳妥些,毕竟曲府给了厨娘月俸的,置办吃食是他们应做之事,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安安心心继续贪吃了,所以,今早就让厨房置办了些,我刚才尝了一下,味道还行,所以,以后就不必麻烦陈伯母了。” 陈行面色缓和些,却依然抵着头,没有说话。 从兮有道:“不过,陈伯母若是得空,为你们自家置办这些小吃食时,还是可以顺便多做些,分给我些,我觉得陈伯母做的更好吃些,只是不要送这么多,这么勤快,不然,我心中不安,也吃不踏实的。” 陈行本觉得曲在尘在低看嫌弃他,应也认为他们想攀附讨好曲家,借机得到些好处,所以才出言直拒,既觉伤痛难堪,又无地自容,从兮一大箩诚恳认真的解说,又将陈行的尴尬窘迫驱散大半。 陈行强做无事,望向从兮感激一笑:“好,听你的。” 陈行随后取下肩上包袱,双手托着包袱,递向曲在尘道:“二公子,昨日借穿了你的衣服、靴子,我昨日回家让母亲浣洗干净了,晾晒一夜,衣衫、靴子都已经干了。现物归原主,多谢二公子了。” 曲在尘淡淡道:“不用还了,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陈行面色立即红涨热烫,羞窘无措。 从兮诧异瞪一眼曲在尘,忙望向陈行道:“陈大哥,这事怪我,我昨日忘记告诉你了,曲在尘有很多怪癖,这个就是其中之一,别人用过的东西,不管是衣衫被褥,还是茶杯碗筷,他都不会再用。哎,他们这些有钱人就是臭毛病多,古人不是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没办法,谁让他们家大业大经得起折腾呢,咱们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不怕你笑话,我和曲在尘成亲这么久,他就让我在他房间待过一晚,就成亲那晚,他说我污了他卧房,第二日就把我赶出来,你知道的,我和曲在尘虽是夫妻,却各住各房。还有更过分的,我们成亲那晚,那一床新崭崭的喜被床单,我只在上面躺了一晚,他就让人给扔了,我觉得实在太浪费了,自己抱回卧房用了。 我一直琢磨,若是哪天曲家家道中落,曲在尘衣不蔽体,光着身子在街上捡残菜叶,别人施舍件穿过的旧衣给他,他还会不会再瞎讲究?” 云闲哈哈大笑:“我打赌,在尘一定选择穿上旧衣,先护着自己的光腚,不然光着屁股被人当流氓追打,就没捡残菜叶了。” 兰初、从然、洛易都低头偷笑,陈行低头紧瞅着地面,面色似乎缓和了些。 曲在尘望向从兮,目光意味深长。 从兮又望向陈行道:“跑题了,言归正传,总之吧,曲在尘就这毛病,你别介意,这身衣服、靴子,你若喜欢,就留着自己穿吧,也没见曲在尘穿用过,看着还挺新的。你若和他一样,也有些洁癖,不喜别人穿过的衣服,就拿去当铺当了吧,算是我们孝敬给陈伯母回礼。陈伯母送给我们这么多小吃食,我一直想着礼尚往来,买点什么物件送给陈伯母,就是不知陈伯母喜欢什么,我还琢磨着,今日就向你打问打问陈伯母喜好呢。 若你把衣服当掉,帮我买些陈伯伯、陈伯母、还有莹莹喜爱的物件,替我送给他们,我就不用费神思想了,以后再接受陈伯母送来的吃食,我也能安心些,如此可好?” 过了半响,陈行才缓缓抬头,望向从兮,满眼感激感动,目中似乎还多了些其他东西,盯着从兮目光道:“好,我知道了,衣服、鞋子我就留下了,那.我先去制造房了。” 从兮点点头,陈行转身离开。 从兮望了一眼从然,从然忙站起身道:“陈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 第三卷神童案 10章 两次救命 待陈行、从然离去,从兮转身望向曲在尘脱口:“曲在尘,你做什么,你刚才那样说话,让陈行多难堪,你是不是故意的?昨日的事,是我冲动鲁莽了,我已向你道歉了,你也罚过我了,而且那也不关陈行的事,你用得着这么小家子气,处处针对他吗?” 曲在尘抬头望向从兮,没有说话,双眼微眯,目光更寒厉。 从兮瞥见,不由咬住嘴唇,有些懊悔,自己又冲动了,郡主好像不会这么跟曲在尘说话,从兮正琢磨着怎么补救。 云闲趁曲在尘正盯瞪着从兮,忽然伸手,抓过曲在尘腰间的钱袋,曲在尘想阻拦时,已来不及了,钱袋已被云闲握着手中,曲在尘转眼瞅一眼云闲,并未多在意,又转眼望向从兮。 从兮、兰初、洛易几人却都惊讶望向云闲,不明云闲怎会有此奇怪举动,云闲打开钱袋,取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随后又将钱袋抛给曲在尘,抬头望向从兮道:“咱两的赌约你输了,你也该给我二十来银子,我琢磨着你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让你家夫君替你赔还吧。” 从兮愣了一霎:“云公子,你从一开始给我下套,就为了得到这二十两银子吧,我竟不知云公子这么见钱眼开、阴险狡诈?” 云闲随意道:“没法子,我要办件事,需要二十两银子,白喇喇抢人钱财,有失君子风骨,寻个明目,好下手多了。” 从兮:“云公子得钱的法子,当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闲:“别生气,不让你吃亏,我教你个法子,昨日的事,定能让你家夫君释怀,还能让他不再继续针对陈行。” 从兮目光一亮:“说?” 云闲黠笑:“亲他一下吧,就像你为陈行度气那样,他应也想尝尝被人度气的感觉,你为他度气一次,或许什么事都没有了。” 从兮愣了一霎,忽想起昨晚曲在尘作为,面色微一红道:“我不敢,刚才说了,我用过被褥都被他扔了,若污了曲二公子贵体骄身,或许他会杀了我。”从兮顿了一下,又望向云闲道:“你既然利用我拿到二十来银子,也该为我出点力吧。要不你替我试试,看看你的法子管不管用?” 云闲愣了一霎,思索着道:“好像也有道理,凑巧我也想知道给人度气什么感觉,同时也能还了人情,一举三得的事啊,本公子可不能错过,在尘,咱试试?” 云闲说着向曲在尘凑近,曲在尘边站起身,边怒瞪云闲:“滚开。” 云闲没理睬曲在尘,也站起身紧跟上去,曲在尘恼怒,出手袭击云闲,云闲动手反击,两人立即缠斗起来。 从兮瞅一眼曲在尘,担忧曲在尘得闲再计较刚才自己质问他的事,趁机转身离开饭厅,兰初紧忙跟上从兮,洛易瞅一眼曲在尘、云闲,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也忙站起身离开饭厅。 两日后近中午时,曲家众人及简玄、苍泽、陈行,一路乘车来到熏山脚下一座高阔门楼前,门楼上书写有‘碧波池’三个大字,门前空空,并无迎客之人,众人微疑惑,正要进去查探,瞥见两个粗猛汉子,一个黑衣,一个蓝衣,倒退着向外走来,蓝衣汉子左手提着一个大包裹,右手握着一把宽长利刀,黑衣汉子右手拿把长刀,抵在一位青衣女子脖颈上,左手抓着女子肩膀慢慢后退,前面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手中握着剑,身边围着十来个护院装扮的男子,都手握刀剑,想上前救青衣女子,又投鼠忌器,青衣女子显然是两个粗猛汉子的人质。 两个粗猛汉子退到门前台阶上,听到门外响动,立即抓着青衣女子退到大门左旁,黑衣汉子扫视曲家众人道:“都让开,不然我杀了她。还有你们站着别动,再向前走一步,我动手了。”黑衣汉子又转头望向黑衣男子及众护院高喊,同时手中的长刀加力一分,青衣女子脖颈上立即留个一个浅红血印,众人惊唤:“小姐,东家。” 年轻男子及众护院不敢再上前,曲老夫人立即领着曲家众人退到大门右边,为两个粗猛汉子留出左旁道路。 两个粗猛汉子挟持着青衣女子从左边慢慢向外退,曲家的车马此时还在外面,两个粗猛汉子看到两匹白马没套在马车上,望向马车旁,曲家一个中年仆从高声道:“把这两匹白马给我们牵过来。”中年仆从惊了一跳,远远望向曲老夫人,曲老夫人点点头,中年仆从缓缓牵着两匹马,走近两个粗猛汉子,将缰绳扔在地上,立即后退开。 黑衣汉子挟持着青衣女子走近一匹白马,对青衣女子命令道:“上马。” 青衣女子不敢不从,攀着马凳缓缓爬上马背,黑衣汉子随即翻身上马,左手继续提刀抵在青衣女子脖颈上,右手拉拽缰绳,蓝衣汉子见黑衣汉子已上马,也随即提着包袱翻身上马,抓拽着缰绳准备离去。 这两匹马是简玄、苍泽的马,待两个粗猛汉子上马,简玄、苍泽同时吹响口哨,两匹马立即旋腾不停,前蹄踏空、仰头嘶喊,黑衣汉子为了稳身,左手刀柄离开青衣女子脖颈,双手紧抓缰绳,蓝衣汉子一手紧握包袱,一手紧拽缰绳。 黑衣汉子刀柄离开青衣女子的一刹那,简玄急跃而已飞向青衣女子,随即抓住青衣女子肩臂,将青衣女子拉离黑衣汉子,揽住青衣女子腰身,一起飘落地面,两人还未落地,黑衣汉子脚在马背上一蹬,身子向简玄飞跃而起,提刀刺向简玄,后面的曲家众人看到,皆大呼一声,从兮急喊:“简玄,小心后面。” 从兮话音刚落,简玄后背已经挨了黑衣汉子一刀。 简玄闷哼一声,拦着青衣女子向先踉跄一步,从兮忙紧忙上前扶住简玄,云闲、洛易也同时出手袭向黑衣汉子,与黑衣汉子撕斗起来。 简玄跃向青衣女子的同时,苍泽拔剑也飞跃而出,袭向蓝衣汉子,蓝衣汉子为闪避苍泽剑锋,跌下马背,包袱落地,立即翻身站起,扬起长刀,与苍泽打斗起来。苍泽听到从兮喊声,分神望向简玄,差点被蓝衣汉子长刀砍中,曲在凡亲随孟轩忙拔剑过来相助苍泽。 从兮扶着简玄急忧道:“简玄,怎么样,没事吧?” 简玄忍痛摇摇头:“没事,伤口不深,皮外伤。” 从兮望了一眼简玄后背道:“伤口挺长,我身上有外伤药,我先帮你敷药止血。” 从兮从袖中取出药瓶,拨开瓶塞,转到简玄后背,拨开简玄衣衫,看到简玄上次的外伤还有余疤,这次又添新伤,不说以前,从自己遇到简玄,简玄都受了几次伤了,不觉满眼疼惜,一手小心拨扯着简玄衣衫,一手小心翼翼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口中忧心道:“简玄改日我陪你去空云寺烧烧香吧,你这总多灾多难的,或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我们多烧几炷香,或许你能平安些?” 简玄道:“菩萨应该没那么小气,被人冒犯一下就让人多灾多难,可能是我上辈子造过不少孽,这辈子合该多受些苦痛,烧香也没用。” 从兮:“可你受的苦罪够多了,老天想磨炼人,也应该让你喘气休息一下吧,咱去和菩萨商量一下,看看剩下的苦痛能不能挪到下辈子再受,或许,你这辈子多做些好事,功过相抵了,下辈子就不用再受苦了,人间还兴个将功补过呢,天界地府不会不给人反悔的机会吧,佛祖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实在不行,咱去找佛祖说说理,空云寺供奉的就是佛祖,咱就去空云寺吧?”从兮转眼为简玄敷好了药,转到简玄面前,望向简玄认真问道。 简玄似乎被从兮的话逗乐了,望着从兮面容,欣然一笑,也认真点点头:“好,等我下次休沐,我们一起去空云寺。” 从兮愣了一霎,没想到简玄刚才还说不信佛事,这会忽然答应了,抬眼望向简玄目光,发现简玄正仔细盯望着自己,目光似乎有欢喜,有宠溺,还有一些分不明的其他情绪,不由又愣一霎,有些不敢与简玄对视,转眼正瞅见曲在尘,曲在尘也正盯着从兮,目光幽深难测,似乎不悦,从兮握紧说中药瓶,又愣了一霎,心道糟糕,刚才一时担忧简玄,急着为简玄敷药止血,又忘记男女避忌了,不知曲在尘又会怎样发疯。 简玄瞅见从兮面色有异,转眼瞥一眼曲在尘,望向从兮道:“怎么了?” 从兮装作无事,摇摇头道:“无事。” 可简玄似乎察觉了从兮的敷衍,又瞅一眼曲在尘,若有所思。 旁边的青衣女子,瞅望简玄半响,此刻向简玄深施一礼道:“是碧波连累恩公了,又让恩公受伤一次,大恩不言谢,恩公两次救命之恩,碧波记下了。” ------------ 第三卷神童案 11章 尽情还恩 简玄只平淡点点头,从兮听到青衣女子的话,诧异望向青衣女子,青衣女子年龄二十五六岁,容颜绝美,都快赶上杭之约了,清雅不俗、落落大方,说话声音也清清和和、柔柔静静,真像一位碧波仙子。 从兮望着碧波道:“这位姑娘名唤碧波吗,碧波池的碧波?碧波姑娘真是人如其名,人美,名美,声音也美,姑娘真像一弯清凉碧波,令人心旷神清,尽洗凡尘。” 虽是从兮在夸碧波,碧波却暗瞅一眼简玄,面色似有羞涩,忙向从兮躬身施礼道:“姑娘谬赞了,碧波粗颜,当不起姑娘如此美言,倒是姑娘,空灵仙秀,人间难遇,才真的让人一间忘忧。” 从兮喜笑一下,望向简玄道:“简玄,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呢,这位碧波姐姐当真让人喜欢。碧波姑娘刚才说你救了她两次是吗?自古英雄救美,大多终成眷属,要不让她做你的简夫人吧,这样我就能常见到她,常听她夸我了?碧波姐姐,你成亲了吗,若没有,你瞅瞅简玄行不?” 碧波听到,更加羞赧低下头。 简玄嗔恼:“你不要胡说,上次救碧波姑娘,是机缘巧合路见不平,这次是我身为槿州推官,职责所在。我与碧波姑娘也见过这两次,并无其他瓜葛,你拿我说笑就罢了,莫损了碧波姑娘清誉? 碧波听到,抬起头,面色已恢复如初,望向简玄道:“原来恩公还记得碧波?” 简玄点头道:“有些印象,不必唤我恩公,我名简玄,槿州推官,缉凶捕盗是我分内之事。” 碧波立即施礼道:“见到简大人。” 简玄微点点头:“这里不是府衙,不必多礼,这位是从兮,我的.至交好友,她一向跳脱随意,喜爱说笑,你别介意。” 碧波忙道:“岂会,从姑娘灵秀舒朗,不拘小节,碧波甚是赏慕,能被从姑娘说笑两句,碧波还觉荣幸呢,简大人放心,碧波没那般小家子气。” 从兮正要再开口,瞅见简玄神色猛变,忽向旁边扑去,从兮转头细看,原来那个蓝衣汉子被苍泽、孟轩打倒在地,刚好摔向曲妙之身旁,蓝衣汉子自知不敌,站起身扑向曲妙之,欲挟持曲妙之为人质,曲在尘、曲在凡距离有些远,想阻止已来不及,而简玄、从兮、碧波三人距离曲妙之只有几步之遥,蓝衣汉子碰触到曲妙之,简玄猛将曲妙之扯开一步,可简玄背上有伤,猛烈举动扯痛伤口,脚下绊了一下,向后摔倒,后背贴地摔在地上,简玄痛苦闷哼一声。 因简玄还抓着曲妙之手臂,曲妙之随即摔在简玄身上,曲妙之惊了一跳,抬头望向简玄,随即发现自己面容正挨贴着简玄面容,面色不由一红,随后清楚看到简玄皱眉忍痛的样子,更有些愧疚,正要开口道谢。从兮已抓住曲妙之手臂,用力将曲妙之拉拽起来,从兮又忙俯身拽扶起简玄,紧忙转头瞅一眼地面道:“还好,地上什么都没有,若是像上次那样,再有根断竹石什么的,加上你现在的伤,你这小命能不能保住就是问题了,我们还是要尽快去空云寺给佛祖多烧几炷香。” 简玄忍痛道:“别担心,我没事。” 简玄抬头望去,看到云闲、洛易、苍泽、孟轩,已经将两个粗猛汉子制服,苍泽急赶两步,走到简玄身边道:“公子,你怎么样,伤严重吗?” 简玄摇头:“没事,皮外伤。” 简玄转头望向碧波道:“碧波姑娘,你是碧波池的东家吧?” 碧波点头:“是。” 简玄:“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碧波:“是,这两名唤李响、陈冬,以前是江湖中人,被外婆雇来碧波池做护院,可是他们来了不久,就常有主客丢失财物,我疑心是两人所为,今日略施小计,抓他们个人赃俱获,正打算将他们送去官府,他们趁我不备,挟持了我,陈冬手中的包裹,就是偷盗的我的钱财,碧波池众护院皆可作证。” 简玄点头望向苍泽:“苍泽,你先将李响、陈冬,还有那个包袱先带回府衙,等过两日我伤好些,再回去处置,到时,还要碧波姑娘随我到府衙走一趟,以做人证。” 碧波立即道:“是,碧波听凭大人吩咐。” 苍泽却犹豫道:“公子,你的伤?” 从兮忙道:“没事,苍泽你放心回去吧,有我呢,我.我和从然、兰姐姐会照顾好简玄,保证他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苍泽更担忧道:“交给你才不放心,我家公子少几根头发没事,就怕我回来时,我家公子没剩几口气了,你又不是没折腾过他。” 从兮:“苍泽,你也忒瞧不起人了,别说的我是天煞孤星似的,你家公子最近在我这可没出什么意外,哦,前几日,他替我挡了一剑,不过那不是意外,我保证若有危险,换我替他挡剑,绝不让他再受伤。再说,我不行,不是还有碧波姑娘的,你瞧瞧人家,贤贤良良、温温柔柔,肯定很会照顾人,有她在,你就不放心去办公务吧。” 碧波立即向苍泽施礼道:“多谢苍公子两次相助之恩,苍公子放心,简大人两次救我性命,碧波感激不尽,定会照顾好简大人。” 苍泽瞅一眼碧波:“那麻烦碧波姑娘了。” 碧波点点头:“应当的。” 简玄道:“苍泽,我没事,你押他们回去吧。” 苍泽点点头,正要离去。 曲在凡走过来道:“简大人,两个贼盗不知有没有同伙,路上别有什么意外,让孟轩和苍泽一起,押送他们回府衙吧?” 简玄点头:“还是曲大人想的周到,也好。” 曲在凡望向孟轩,孟轩点点头:“是。” 曲老夫人前一日已派人告知碧波,曲家十几人前来泡汤池之事,碧波早已为曲家备好客房,忙唤几个仆从带领曲老夫人及众人到各自客房休息。碧波池后院,一处雅致小院,一排二十间房,曲家众人及仆从,一人或两人一间住的满满当当,从兮让兰初将自己的包袱拿回房间,和从然扶着简玄来到简玄卧房,从兮、从然扶着简玄在圆桌旁坐下,从兮瞅一眼简玄后背的伤口道:“刚才只是简单敷药止血,伤口还需再敷些活血化瘀的外伤药,再用白纱包裹一下,才好的快些,嗯,白纱好像洛易带的有,我去找他拿...” 从兮话未说完,便瞥见碧波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几支药瓶,一卷白纱,来到简玄门前,在门槛前停住脚步,从兮忙改口道:“碧波姑娘,你是来看望简玄的吗,进来啊?” 碧波微点头,表示感谢,随即抬步进屋,碧波走近桌旁,将托盘轻轻放到桌面上,望向简玄,缓缓开口道:“简大人是为救碧波才受的伤,碧波带来几瓶伤药,略表感些,这几些药或没从姑娘的外伤药名贵,却也是碧波收集的最好外伤药,疗伤去疤效果极好。” 简玄平淡道:“如此,这几瓶药我就收下了,多谢碧波姑娘。” 碧波点头,犹豫一下又道:“碧波早年跟一位名医学过几日医术,懂些疗伤包扎医理,可否让碧波帮简大人敷药治伤。” 简玄道:“不必,男女授受不亲,若无其他事,碧波姑娘请回吧。” 碧波瞅了一眼从兮,坚定道:“简大人,碧波虽不如从姑娘豁达超世,可也并非庸俗小人,并不在意这些小节。简大人不必多顾虑,即便碧波想以身相许,以谢大人两次救命大恩,可也自知碧波蒲柳之身,不堪匹配大人。碧波别无他意,只是想略表感激之情。虽然大人施恩不图报,可大人终是为救碧波而受伤,碧波心有所愧,望大人给碧波一个略尽绵力的机会。” 简玄:“我救人只为救人,并不为你,你不必感激愧疚。” 碧波诧异望向简玄,似更钦佩赞赏,目光闪转,似有些进退两难。 从兮忙道:“不为感激愧疚,也该让碧波姑娘帮你敷药包扎伤口,她刚才说了,她学过医理,肯定让你不痛不痒,就把伤口给你包扎好了,上次从然帮你敷药包扎伤口时,我看你痛的都呲牙了,有行家在这里,何必多受苦,你罪遭的还少啊?碧波姑娘,来吧,赶紧的,简玄后背刚才又摔在地面上,伤口似乎又在流血。” 碧波犹豫望向简玄,简玄瞅一眼从兮,无奈摇头,并没有反对,望向碧波,犹豫一下道:“既如此,有劳碧波姑娘了。” 碧波微笑点头,走向简玄身后,轻轻褪下简玄上衣,拿起药瓶小心敷药。 从兮望着碧波道:“碧波姑娘,既然你懂些医理,简玄这伤最近肯定不能泡水吧,这次他泡汤池的愿望要落空了?” 碧波点头:“伤口结疤脱落前,最好不要沾水,不过我这后院景色不错,这几日我可以陪简大人去赏赏春景,对了,后山有一大片桃树,这几日正盛开,我明日上午摆个桃花宴吧,大家赏花品酒,简大人便可一起去,也不至于一人待着孤单。” 从兮笑道:“碧波姑娘果然善解人意,体贴入微,那我们泡池的时候,就有劳碧波姑娘照顾简玄了。” 简玄立即道:“不用,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从兮:“你背上这么大的伤口,万一发烧发烫,身边总要有个端茶送水、煎药熬汤的人吧?你万一有点意外,苍泽回来还不杀了我?你若不让碧波姑娘留下,就只能我或从然留下陪你,可我还想泡汤池,以前只听人说,我还没泡过呢,你忍心让我干瞪眼羡慕别人,从然更不用说了,他都手舞足蹈欢喜一路了,你忍心拂了我们兴致?” 从兮目含无辜委屈,眼巴巴盯瞅简玄目光。 简玄无奈投降:“好吧。” 从兮欢喜笑了,站起身道:“有些饿了,我和从然去吃饭了,碧波姑娘,简玄的饭菜?” 碧波忙道:“从姑娘放心,我刚才已让厨房煮些养血补气的汤药,连同饭菜,一会都会送到简大人房中,前面有餐堂,从姑娘可以去餐堂用饭,也可以唤院中仆从帮你送到房间。 还有,汤池分东、西、南三苑,东苑是男汤池,西苑为女汤池,南苑算是贵宾汤池,贵客可包下一个或几人汤池,只供自己或家人使用,曲老夫人已定下南苑六个小汤池,足够曲家众人使用了,汤池内更换衣服的房间,房间内有泡汤池的宽松衣袍,若有需要,你们可以随时取用,汤池还备有瓜果、糕点、美酒,也可以随意享用。” 从兮微笑:“碧波姑娘果然细心周到,我都迫不及待要去体验一下了,那简玄就交给你了。” 碧波大方点头:“碧波竭尽所能,不负重托。” ------------ 第三卷神童案 12章 你福气还是孽气? 从兮、从然走出屋外,看到曲家众人,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曲在凡、杨思善、杨思真、曲在尘、云闲、兰初、洛易、陈行、曲妙之皆陆续走出房间,应是奔忙一上午,大家都有些饿了,要去饭厅用饭,顺便看看碧波池饭厅的情况,从兮无意曲在尘目光望向左方,似乎若有所思,从兮顺着曲在尘目光望去,竟发现陈行似乎偷瞅风念轻一眼,从兮暗道,不提风念轻郡主身份,但以容貌性子,风念轻都是上好的,陈行又值壮年,对风念轻动心,也无可厚非,只是风念轻眼中只有曲在尘,陈行动情越深,怕断肠越痛,要尽快早机会与陈行聊聊风念轻的事,免得陈行越陷越深。只是曲在尘瞅着陈行,略带异样的目光,是何意思?难道曲在尘察觉陈行对风念轻动了心思,不高兴了,或许曲在尘并非自己认为的那般,对风念轻毫无情意吧? 曲在家众人瞅见曲老夫人,皆来到曲老夫人近旁,向曲老夫人施礼拜问,曲老夫人转头望向从兮道:“简大人伤势如何了?” 从兮:“刀伤不是很深,并无大碍,修养些日子,应能痊愈,不过,这几日他不能泡汤池了。不过,碧波姑娘在为正为简玄敷药疗伤,碧波姑娘还说这几日她会亲自伺候简玄汤药饭食,有碧波姑娘那位大美女陪伴左右,我想简玄的伤势应恢复的更快些,等我们会槿州时,或许他还能顺便带回去一个夫人,简玄也算因祸得福了。” 曲在尘听到从兮的话,略有讶异,不由转眼盯瞅着从兮面容,看到从兮面容如常,似乎真的只为简玄欢喜,不觉暗松一口气。 可有人却不乐意了,曲妙之一撇嘴道:”从兮,你少乱点鸳鸯,那个碧波除了有几分姿色,就是一个整日抛头露面、迎来送往的放荡女子,她哪点配得上简玄了?” 从兮还未说话,曲老夫人皱眉开口道:“曲妙之,你放肆,你怎么说话呢,我为曲家生意,也抛头露面、迎来送往大半生,才让你衣食无忧、鲜鲜亮亮长大成人,你现在是嫌弃我这老太婆,觉着我不配做你的祖母,不配站在你面前说话了?” 曲妙之立即慌窘无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辩解道:“祖.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妙之对祖母只有感恩感激,我.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嫌弃祖母啊,是.妙之一时失言,说错话了,请祖母宽恕妙之一次。” 曲在凡也忙劝道:“祖母别动怒,小心身子,妙之被咱们娇宠惯了,言语一向随性,她定不是有意冒犯祖母,祖母别生气,咱们一家人难得出来聚聚,还是以和为贵,大家忙了一上午,都饿了吧,咱们一起去用饭吧?” 曲老爷也忙道:“是,是,在凡说的是,妙之她肯定不是有意冲撞母亲的,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失言,母亲别见怪。在凡一提用饭,我还真觉饥肠辘辘了,咱们去用饭吧。” 曲老夫人也不想拂大家兴致,望向曲妙之,面色缓和道:“妙之,你记住,我曲家虽是商贾人家,却并非一味庸俗奢利,看人还重人品心性。那位碧波姑娘,看着温温婉婉、落落大方,还能经营这么大一家汤池,才智亦是不俗,你无辜低瞧诋毁人家,可知错?” 曲妙之点点头:“谢祖母教诲,妙之知错了。”曲妙之又顿了一下道:“祖母,我先不陪祖母用饭了,简大人刚才救了我,我带了两瓶外伤药,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曲老夫人正要点头,从兮先接话道:“不用了,我替简玄谢曲三小姐好意了,不过,碧波姑娘给简玄带了好几瓶外伤药的,简玄一点小伤,用不到那么多外伤药,不用麻烦曲三小姐跑一趟了。” 曲妙之:“不止为送药,我刚才说了,简玄救了我性命,他受了伤,我不应该去看看他吗?祖母刚才还教我明理处事,公正待人?” 从兮脱口:“你少口是心非,祖母苦口婆心教你多少做人之理,你哪次放在心上了,我就不信刚才祖母随口一语,你就大彻大悟了。你去探望简玄,肯定别有图谋,你想做什么?曲三小姐,不会因为简玄救了一次,你就看上简玄了吧?曲三小姐,我郑重向你解释一下,简玄这人心善,刚才若是一个百岁老爷爷遇险,他也会奋不顾身相救,简玄不是有意特意救你的,你千万别多心了。” 众人听到,皆惊讶望向曲妙之,猜测曲妙之是不是真的对简玄动了心思,若当真如此,应该也不是坏事,曲妙之也确实到了出嫁的年龄。 曲妙之慌窘一霎,面红道:“从兮,你少管闲事,我看没看上简玄,关你什么事,我就要去探望简玄,你管的着吗?” 曲妙之说着,抬步要向简玄房间走去,从兮忙走前一步,拦在曲妙之面前道:“我刚才说了,碧波姑娘正为简玄敷药呢,简玄都没穿衣服,所谓非礼勿视,曲三小姐现在去看望简玄,怕损了你名节,你真想去,也陪祖母用过饭再去吧?” 曲妙之又愣了一霎:“碧波都能为简玄敷药,我为何不能去看望他?” 从兮:“碧波姑娘磊落大方、通达坦荡,不在意这些小礼小节,你曲三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还是要守住些礼法吧?” 曲妙之:“我也行事坦荡,不在意那些小礼小节,你给我让开。” 从兮:“你必须在意,你家二哥说了他不喜欢不守礼法的女子,你这样跑过去和别的男子私相授受,故意损伤自己名节名节,你家二哥一生气,现在就能把你送回槿州,是吧,曲二公子?” 从兮说着转头望向曲在尘,曲在尘瞅着从兮,没有说话。 曲妙之瞅了从兮一眼,转头瞪向从兮道:“从兮,你胡说什么,什么私相授受,我说了我只是去看望一下简玄,向他表达谢意而已。再说,我二哥才不在意这些事的,二哥?” 曲妙之转头望向曲在尘,目带哀求。 曲在尘平淡道:“简大人确实救了你,你探望一下他的伤势,也是人之常情,去吧。” 曲妙之面色一喜道:“谢二哥。” 曲妙之随即用力推开从兮,快步向简玄房间走去。 从兮瞅一眼曲妙之背影,凝眉望向曲在尘道:“曲二公子,简玄是后背受了伤,你是不是耳朵受伤了?我刚才说了,简玄现在没穿衣服,光着膀子呢,你就不拦着你妹妹,不怕她坏了自己名节了?” 曲在尘:“你说了,碧波姑娘一个女子,都能通达坦荡,不拘这些小礼小节,我何须在意?” 从兮盯着曲在尘惊讶道:“曲在尘,你说这话不脸红吗?你不在意,那你那晚..”从兮忽想到曲家众人都在场,扫视一眼众人,众人正聚神瞅着从兮、曲在尘你来我往争执,从兮面色微赧,转口道:“威胁我,说我再不守礼守规,你绝不放过我?换成你妹妹不守礼法,你就纵着她,你这明显厚此薄彼、差别对人?” 曲在尘:“夫人也说过,你就此规矩守礼,恭顺听话,你可做到了?” 从兮愣了一霎:“这.这是两码事,你蛮不讲理、不可理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曲在尘不说话了,盯着从兮目光,目露寒意。 从兮瞅见,不觉咽了口气,面色微怯,退到曲老夫人身旁,伸手拽着曲老夫人手臂道:“祖母,您听到了,您孙子蛮不讲理欺负我,祖母可要为我做主?” 曲老夫人还未开口,曲夫人先看不下去了,冲着从兮开口训道:“你少在母亲面前装娇扮怜,你一个有妇之夫,一日到晚在外面肆意妄为,净丢在尘颜面,在尘管束你还有错了?倒是你,你刚才一味阻拦妙之见简玄,你什么心思?做着在尘的妻子,你还惦记着简玄啊?” 从兮嘀咕:“我就怕曲妙之纠缠简玄,惹简玄再无宁日。” 曲夫人气恨:“你个孽障,你说什么?妙之哪点不好,哪点配不上简玄了?若妙之真看上了简玄,那是简玄的福气。” 从兮:“你福气还是孽气,还不一定呢。” 曲夫人更气:“你..” 曲老夫人打断道:“好了,各有各的造化,妙之与简大人未来命途如何,还要看他们自己造化,旁人左右不了什么,你们不要再争执了,奔波了一上午,我也饿了,一起去用饭吧。” 曲老夫人转身向饭厅走去,众人紧跟上,从兮暗叹,看来曲老夫人也不反对曲妙之和简玄在一起,依世理,简玄虽是槿州推官,并无深厚家势能娶曲妙之,是简玄高攀了,可曲妙之骄纵跋扈,简玄应不会喜欢曲妙之,若曲妙之执意纠缠简玄,简玄怕会有不少麻烦,哎,希望自己杞人忧天了,或许曲妙之过两日就对简玄熄心了,或许曲妙之会因简玄而改变,或许简玄眼瞎就是喜欢上曲妙之了,都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了,总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 第三卷神童案 13章 沾沾祖母福气 曲家众人用过早饭,便来到南苑,曲老夫人包定的六个汤池,即便最小的一个也可容五六人同时泡洗身子,六个汤池确实足够曲家众人使用了,六个汤池用假山青竹隔档开,每个汤池只余一人进入的门洞,上面露天可观云,汤池看上去隐秘又敞亮,汤池内还摆有各种瓜果美酒,每个汤池还摆放这一个衣架,衣架上挂搭着几件披风,离开汤池时,可取来遮盖身子,众人甚是满意。 曲老夫人扫视一眼曲家众人,最后望向从兮,微笑道:“从兮,六个汤池如何分派,你来做主如何?” 从兮笑道:“祖母,您是在考验我吗,若我通过考验了,您下一步,是不是该将曲家家业交我打理了,那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曲夫人立即道:“你想的美,你怎不说你想上天打理天庭去?母亲,这野丫头行事荒怪,没着没调,没张没致,曲家家业交给她,不等于白扔了?母亲,你可不能犯糊涂,由着她败坏您辛苦积下的家业啊?” 曲老夫人道:“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没听出从兮在说笑吗?再说,曲家家业我已交给在尘了,哪里再弄一份家业给从兮?” 曲夫人嘀咕:“您和在尘这么偏袒这野丫头,指不定哪天曲家家业就被她骗走了。” 曲老夫人:”从兮即便拿走了曲家家业,将来也是留给她儿子,你孙子的,还是曲家家业,你担心什么。” 从兮面色一红道:“祖.祖母,您说的着急些了吧,我.儿子.不一定是你们曲家子孙的。” 众人听到,皆惊诧望向从兮。 曲老夫人立即开骂道:“你个孽障,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就想背着在尘红杏出墙,和什么野男人,生几个孽种吗?” 从兮:“母亲,你不是天天巴望着曲在尘休了我吗,万一的你的愿望实现了,我离开曲家后,不能再嫁人吗?我若再嫁人生子,母亲还愿认我的孩子做孙子吗?若母亲只愿我的孩子是曲家子孙,是不是说,母亲接受我做你儿媳了?” 曲夫人:“你.你个混账,不害臊,这话是你一个本分妇人随意说出口的吗?我看你心中根本没有在尘,才时刻想着要离开曲家,你根本没想与在尘安生过日子?” 从兮:“母亲别生气,曲在尘休了我,他也可以再娶妻,一样能多给您生几个孙子,他不吃亏,您也不吃亏。” 曲夫人语结:“你..你..” 从兮忙道:“母亲,您生气时,特别显年岁。那边那个汤池看着挺雅静,要不你和父亲同一个汤池,让父亲帮你捶捶肩、揉揉背,您好好放松放松,得汤池温气韵养,一会出来,您或能年轻十岁。” 曲夫人听到从兮前半句话,怒火直蹿,蹿半截,又想到从兮说自己生气显老,又面露担忧,伸手摸一下自己面容,火气上蹿不是,下蹿不甘,正为难,又听到从兮后半句,火气缩回肚子,面色略缓,瞪了一眼从兮道:“你少气我几回,我自然就年轻了,再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曲逸一个汤池,我就和曲逸一个汤池啊?” 从兮:“母亲不愿和父亲一个汤池吗?也没问题,那咱不论夫妻,按男女分吧,要不我和母亲一个汤池,咱好好处处婆媳感情?” 众人听到,皆惊讶望向从兮,心想,不知从兮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和曲夫人一个汤池,待不过一刻,或许两人能动手打起来。 曲夫人愣了一霎,瞪向从兮道:“婆媳感情就是我说话,你听顺,还用相处?我说话你愿意听?” 从兮:“母亲言之有理,我自然愿意听,可母亲若有偏颇,我总要与母亲理论理论真理,我若一味对母亲听顺,任母亲错下去,岂不是不孝,儿媳真心想孝顺你的,所以,母亲若有错漏,儿媳一定设法让母亲认清己过,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风念轻、杨思善、杨思真、陈行皆瞪大眼,瞅望着从兮,没想到从兮当真什么都敢说敢言,对自己婆婆如此言语肆意,但似乎不惹人厌恨,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几人不由望向曲在尘,曲在尘望着从兮,面色平静,看不出心绪。 曲夫人气恼:“你个混账,在你眼中,我有对的时候?我说你一句,你能顶我十句,跟你一个汤池,我还能放松,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在汤池里?” 从兮故作无奈:“那母亲是想一人独用一个汤池,真不用父亲或儿媳我伺候您了?” 曲夫人愣了一霎,转头望向曲老爷,嗔怒道:“曲逸!” 曲老爷也愣了一霎,犹豫着道:“哦.那个.从兮,还是我和你母亲一个汤池吧,免得.你们再拌嘴。” 从兮欣然点头:“辛苦父亲了。” 曲夫人听到曲老爷的话,真暗自欢喜,又忽听到从兮的话,愣了一霎,抬头望向从兮道:“野丫头,你什么意思啊?曲逸与我同一个汤池,怎么就辛苦了,你是说我难伺候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从兮:“难不难伺候,伺候别人都要劳累的,若换作母亲为父亲揉肩捶背、端茶替水,我也会向母亲道声辛苦,嗯,夫妻相处,应该互相帮忙的吧,那.辛苦母亲了。” 曲夫人气恼语结:“你..你..” 曲老爷忙拉扯住曲夫人低声道:“好了,你少说两句,从兮这丫头口齿不是一般的伶俐,你说不过她的。” 曲夫人不满,伸手在曲老爷手臂上狠拧了一下,以发现气火,终没再开口说话。 从兮又望向曲在凡道:“大哥,你和大嫂也公用一个汤池吧,剩下四个汤池,依照男女而分,刚好两个男用,两个女用,如何?” 曲在凡、杨思善都有些赧然,不待两人回答,从兮望向云闲道:“云公子,麻烦你带着两个徒弟,共用一个汤池如何,陈行、从然都是第一次来汤池,他们自己怕都不敢下水,有劳云公子再尽尽师傅之责,带他们尽情乐一场?” 云闲随意一笑:“放心吧,保证让他们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从兮:“别,碧波姑娘说汤池一次不能泡太久,即便他们都年轻,流连忘返怕只能永留汤池了,挺多一两个时辰,就要出来走走,小心些,若我弟弟有个万一,我可是要找你拼命的。” 云闲:“行吧,为了不让你与我拼命,我有万一前,绝不让你家弟弟先有万一。” 从兮:“我更希望众生安好。” 从兮随即转头望向曲在尘道:“曲二公子一向喜欢独静独乐,如你所愿,你可以自己享用一个汤池了,我对你偏心吧?” 不待曲在尘回答,从兮又转头望向风念轻、杨思真道:“郡主、思真,你们两人同一汤池可好?我有点私心,想与祖母同一汤池,沾沾祖母的福气。” 风念轻瞅一眼曲在尘,未置可否,杨思真则微点点头。 曲老夫人望向从兮笑道:“我有福气?” 从兮:“当然,祖母长寿康健、子孙绕膝、富贵吉祥,若这还不叫福气,这天下可没几人有福气了。” 曲夫人撇嘴不屑道:“谄媚。” 曲老夫人接话道:“谄媚的话也没见你和曲逸对我说过几句,行了,我们来这里是泡汤池,不是来拌嘴的,若大家对从兮的主意没什么意见,都去更衣寻汤池吧。” 曲老夫人说着,抬步向更衣房走去,从兮也紧跟上,众人都没说什么,也抬步跟上。 ------------ 第三卷神童案 14章 ‘我是淫贼’ 从兮、从然、兰初三人刚到后山,便看到一大片桃林,桃花初开,满眼骄艳,顿时令人心旷神怡,桃林中,有人穿梭跑动、展颜欢笑,有人席地而坐,赏花谈天,有人独坐弄乐,好不热闹。 从兮站在高处抬头瞅望一圈,桃林东南处溪水旁,有人在摆宴设席,远远望去似是曲家众人,便与从然、兰初穿过桃林一路寻过去,走到近处,果然是曲老夫人他们。此处没有外人,几乎都是曲府之人,应是碧波提前做了安排。宴席桌凳是依着门字形摆设,上首摆着三个低矮长桌长凳,每张桌后可以容两人或三人共坐,桌子间隔几寸距离,可容一人进出,左右两旁分别有五张一样的长桌,桌凳上都铺垫着粉红锦缎,与满地满树桃花相映共色,各桌上摆满桃花酿、桃花茶、桃花蜜,还有桃花糕、桃花饼、桃花酥,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上首正中一桌坐着吴老夫人、曲老夫人,曲老夫人左侧依次是曲老爷、曲夫人,门字左侧依次是风念轻,曲在凡、杨思善,曲在尘、云闲,后面还有两张长桌空闲,吴老夫人右侧一张桌上,坐着三人,是吴老夫人儿子吴江、吴夫人严玲、吴江侍妾红菱,门字右侧依次是坐着吴庸,杨思真、曲妙之,简玄、苍泽,孟轩、洛易,后面一张长桌空闲。 从兮盯着吴江,顿时想起一件往事,五个月前的一日,从兮特意装扮一番,来到吴江的元绣女子成衣铺,当时铺中掌柜吴江,在屋中东北角的桌凳旁悠然品茶,吴江身材微胖,面容时时端正威严,铺中除了从兮还有三位女子在挑看成衣,及一名店铺仆从,正在向两名女子介绍衣裙款式布料,仆从名唤吕怜,是位年近三十的妇人,长相普通,看着挺和善。 从兮边挑选衣服,边用余光窥视吴江神色,从兮瞥见吴江抬头瞅见自己时,目光一亮,偷偷向吕怜递个眼色,吕怜随即走向从兮,热情的向从兮介绍衣裙款式,见从兮没特别中意的衣裙,吕怜便放低声音道:“姑娘若没看上眼的,我们楼上还有半层衣裙,只是价格稍贵一些,掌柜才拿回来不久,原想着给铺中添些花样款式,等货物齐全了,添满一层楼再对外售卖,我觉着姑娘特别合眼缘,先破例带姑娘上楼看看吧,若是有看上眼的,我和掌柜说说,让掌柜饶些钱卖给姑娘,姑娘如此容貌,穿着我们的衣裙,说不定能为我们招来不少主顾呢。” 从兮装作开心道:“这位姐姐真会说话,那就请姐姐带我上楼看看吧。” 吕怜和笑道:“姑娘跟我来。” 吕怜随即在前面带路,走向二楼。 吕怜转头的瞬间,从兮瞥见吕怜嘴角转为嗤笑,再用余光瞟一眼吴江,吴江看到从兮跟着吕怜走向二楼,面现窃喜,从兮当做不知,跟着吕怜走上楼梯。 吕怜边在前面带路,边继续介绍他们二楼的衣服款式如何新颖不俗,从兮嘴里随便应付着,目光紧盯着吕怜,同时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拨开瓶塞,右手紧握住药瓶,吕怜踏上二楼楼面,转身的瞬间,从兮忽扬手将药瓶中的药粉洒向吕怜面容,吕容愣了一霎,立时昏迷跌倒在地,吕怜右手中一个白色瓷瓶脱手滑落一旁,从兮瞅了一眼吕怜,确认吕怜真昏迷了,走到吕怜近旁,捡起地上的白色药瓶,送到鼻前嗅了嗅,暗忖:“迷粉,果是同道中人,不过你晚了我一步。” 从兮抬头瞅望一圈,二楼有一个房间,紧关着房门,好在没有上锁,从兮走到门前,打开门,在门边扫视屋内,大床,衣柜,桌子,凳子,根本没有衣服,从兮返回楼梯口,将吕怜扶坐起,双手环抱住吕怜上身,将吕怜拖拽进房内,放在地板上,然后走到屋外,关上门,再次走到楼梯口左边,蹲下静待。 一刻后,从兮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脚步声轻缓迟疑,接近二楼时,从兮听到吴江轻唤声:“啊怜?”同时脚步声也随即停住了。 吴江没有听到回应,停在楼梯上犹豫片刻,又继续上楼,吴江一只脚刚踏上二楼地面,从兮突然起身,扬手将剩下的半瓶药粉冲面洒向吴江,吴江愣了一霎,要昏倒,从兮忙伸手拉住吴江,免得他跌下楼去。 从兮将昏倒的吴江放在楼梯口,从怀中取出面纱,戴在脸上,下楼来到店铺中,瞅见还有两位女子在挑选衣服,开口道:“两位夫人,不好意思,我们东家说今天有些急事,店铺要先停业了,对不住两位了。” 两名女子也没多纠缠,转身离开了。两名女子刚离去,从然匆匆走进店内,穿着女装,带着帷帽,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见到从兮急问:“姐,成了,他们都昏倒了?” 从兮点头:“先把店门关了。” 从兮、从然麻利关好店门,两人一起走向二楼,在楼梯口,从兮抓紧吴江双肩,从然抓住吴江双腿,将吴江也抬进二楼房间内,与吕怜并排放在一处。 从兮抬头瞅了一眼房梁,望向从然道:“打开包袱,把绳子给我。” 从然先取下帷帽,蹲下身将帷帽放在地上,随后取下肩上的包袱,解开结头,展开包皮,里面有两捆粗绳、两副长卷。从然拿起一捆粗绳递给从兮,从兮接过,将粗绳散开,抓住一个绳头扔向房梁,绳头穿饶过房梁落垂地面,从然忙走过去,抓住绳头,从兮已抓住另一绳头走向吕怜,从然也忙走近,两人一起将吕怜翻转过来,让吕怜趴俯在地面上,将吕怜双手后背交叠好,用两个绳头将吕怜双手绑缚在一起。 从然又拿起另一个粗绳,这次没有递给从兮,学着从兮行止,将粗绳穿饶过房梁,从然抓着两个绳头走近吴江,正想依样将吴江捆绑住双手,从兮道:“等一下,你先把他上衣脱了,那边桌上有笔墨,在他身上写几个大字。” 从然:“什么字?” 从兮:“我是淫贼。” 从然笑了:“好。” 从兮放下绳头,走近吴江,开始费力剥去吴江衣服。 从兮:“再查看一下吴江腰间有没有莲嫂嫂说的胎记。” 从然点头:“好。” 从兮走近大床,掀起被褥,床头两边果有粗绳,两根粗一段绑结在床框上,与从兮带来的粗绳相似,两边绳头都散开着,绳长十寸左右,刚好够绑缚一只手腕。 从兮又拿起包袱里的两副长卷,长卷顶端都有两根一臂长的长线,从兮拿着长卷走近窗口,窗扇关合着,从兮蹲下身,在窗口底部,窗框左右两边寻到两处缝隙,仔细将长线穿过缝隙,将两副长卷分别绑系在窗框左右两侧。 从然喘着气道:“姐,吴江腰间果然有红色胎记,手掌大小。” 从兮回头望了一眼,从然已将吴江衣服扒的只剩一条裤子,从兮站起身走近桌旁,取过一个毛笔,走向吴江,从然忙接过毛笔道:“姐,我来吧。” 从兮点头,将毛笔递给从然,从然蹲在吴江身旁,从吴江脖颈处开始,提笔写字,字体尽量放大,不一刻,‘我是淫贼’四个大字便铺在吴江身上。 从兮让从然将吴江扶坐起,用另一粗绳,将吴江双手向后交叠捆缚好,然后两人将吴江抬到窗口旁放下,又将吕怜抬到吴江身旁。 从兮又走向衣柜,翻出一张手帕,一只袜子,用手帕将吕怜的口堵塞住,又用袜子将吴江的口堵塞住。从兮把刚才取下的面巾重新戴上,遮住自己面容,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望向从然道:“左边的长幅写的是吴江,右边的长福写的是吕怜,一会我们把吴江放左边。” 从然点头:“好,姐,你要把他们弄醒吗?” 从兮:“醒着他们才知道被人嘲讽、羞辱的滋味。你去把帷帽戴上,一会不要再说话了。” 从然点头,取过帷帽重新戴在头上。 从兮俯身将手中药瓶放在吕怜、吴江鼻前晃了几下,随即收起药瓶,打开窗户,将两副长卷放到窗外,长幅落坠而下,飘展而开,立即在风中微摇。 从兮快速回身,和从然抬起吴江,两人发现吴江眼皮已在晃动,从兮、从然忙将吴江抬扔下左边窗外,吴江双手被粗绳捆绑着吊挂在窗下,窗下街道上,立即有人瞅见吴江,惊喊大叫起来。 从兮、从然没有犹豫,抬起刚睁开眼的吕怜,扔向右边窗外,吕怜也被吊挂在窗外。 从兮、从然急忙转身离开窗口,从兮捡起带来的包袱皮,放入怀中,拉着从然快速下楼,到了楼下,从兮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瞅见众人都被吴江、吕怜吸引住目光,站在左边窗口下,仰头观望,肆笑议论,并无人向大门这边瞅望,从兮快速拉开半扇门缝,和从然迅疾跑了出去。 从兮、从然奔到远处街道拐角,转头瞅望一眼,元绣成衣店前聚拢了更多人,吴江、吕怜依然吊在窗外,口中堵塞布团,瞪腿摇晃挣扎,吴江赤身上‘我是淫贼’四个大字,依然清晰醒目,并无人上前解救他们,吴江、吕怜左右两侧,两副长卷轻摇微荡,诉说两人罪恶,吴江近旁长幅写的是:‘此贼吴江乃奸淫良女之惯犯,望众街邻避之防之。’吕怜近旁长幅写的是:“此女吕怜乃助吴江行恶同谋,望众街邻警之惕之。’ 从兮后来听说,吴江、吕怜在窗外吊了近两个时辰,还是吴家人听说,赶到元绣成衣店救下他们的。 ------------ 第三卷神童案 15章 老夫人亲戚 从兮还在回思,感觉手臂被抓紧,回神望向从然,从然面色急忧道:“姐,上面那人是吴江吧,他见过你的,认出你怎么办?” 从兮安慰道:“你忘了,当时我化过妆,容颜与现在窘然不同,而且现在还有兰姐姐,还有简玄、云闲他们帮我们,即便他认出我,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打的过我们,而且,吴江敢不敢认出我还是个问题。” 从然听到松口气,却不敢松开从兮手臂。 兰初道:“你们跟那个人有仇?” 从兮点头:“是有些恩怨,说来话长,回头我慢慢讲给兰姐姐听,我早上起来还没吃饭,有些饿了,我们先过去吃点东西吧。” 兰初点头,没再追问什么。从兮抬步走向宴席门字开口处,没向曲老夫人他们问安,犹豫一霎,走向右边洛易身旁的空闲长桌,兰初也跟了过去,从然瞅见右边云闲旁边两张空闲桌子,正欲走过去,看到从兮走向左边,瞅一眼吴江,又转身跟上从兮,三人在右边长桌上坐下。 曲在尘瞅着从兮动止,凝眸深思,云闲望一眼从兮,瞟向曲在尘,闲闲笑了,望着曲在尘道:“从然最近跟我挺亲近,不再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跟着从兮,可我旁边两张桌子空摆着,他还跑去跟从兮、兰姑娘挤一张桌子,我觉得这里面有事,猜猜是什么事,我们一人猜一个,猜对的那个赢十两银子如何?” 曲在尘未理睬云闲,继续盯着从兮,风念轻面色比以往更加悲郁憔悴,目不转睛盯望着曲在尘,瞅见曲在尘神色,望一眼从兮,神色更加黯然。 洛易见从兮在旁边坐下,忙抬手施礼道:“少夫人。” 从兮随意道:“洛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从兮说着倾身靠近洛易,身体跨过两桌间的空隔,快贴上洛易了,洛易猛然惊色,身子后倾撞上孟轩,孟轩也转头惊望向从兮,洛易惊问:“少夫人,你..你做什么?” 从兮:“你紧张什么,小声点,我问你件事。” 洛易仍斜着身子,远离从兮,放低声音道:“少夫人请问。” 从兮目光向前方,曲老夫人正与吴老夫人谈笑,看上去甚是亲近,转眼望向洛易道:“曲老夫人与吴老夫人是什么关系,感觉他们挺亲近的?” 洛易:“吴老夫人是老夫人表姐,以前失散了,半年前才在自然医馆偶遇,姐妹相认。“ 从兮凝眉道:“既是亲戚,怎么没见吴老夫人来过曲府,也没听祖母说吴家今天过来?” 洛易:“本来吴老夫人与老夫人相认后,五老夫人常来府里与老夫人闲话家常,只是五个月前,吴府..出了件事,吴老夫人忙着处理,再没来过。” 从兮:“你是说吴江五个月前被人指认为淫贼,吊挂在窗外街上的事吗?吴家再寻找扒光吴江衣服,把他吊在街上的人吗?” 洛易惊讶:“少夫人怎么知道?” 从兮随意:“吴江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槿州有多少人不知道。” 洛易点头:“也是,这件事让吴家名声大损,吴家是做成衣生意的,在槿州有不少女子成衣铺,事情传出后,吴家店铺门可罗雀,生意一落千丈,吴老夫人最近几月一直在设法挽回。 吴掌柜坚称他没做欺辱良家女子的事,吴老夫人也坚信自己儿子是被冤枉的。据说吴掌柜还有一个名唤吕怜的仆从,她说陷害他们的凶犯是两名女子,街上也有人瞧见,吴江被吊在街上时,有两名女子从元绣成衣店快速逃离,只可惜当时一名女子戴着面纱,一名女子戴着帷帽,无人看到他们面容,而吴掌柜与仆从阿怜只见过一名女子容貌,吴老夫人去报官,官府依据吴掌柜及仆从阿怜所述,画出女子图像,贴出告示,寻访两个月,一点人影都没摸见,府衙还有其他案子处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老夫人不服,说他们吴家行事一向仁善磊落,从不做亏心事,不能平白被人如此污蔑,吴老夫人初始怀疑他们生意对手,为了挤垮他们成衣店,才故意找人诬害吴掌柜,可是又查了两个月,把他们生意对手查了一遍,依然没查出一丝线头。吴老夫人扔不甘心,雇佣了很多人,还请公子帮忙,派出曲府不少人,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寻搜那名女子,寻个一个月,槿州几乎被我们翻了一遍,也没找见那名女子。而且,吴家也有让官府悬赏找人,赏钱吴家出,虽然零落有些人提供线索,可都不是那名恶徒,估计那女子早不在槿州了,那就难找了,天下这么大,那两名恶徒随便一躲,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吴老夫人也有些泄气,所以才停歇一下,应老夫人之邀,来散散心吧,老夫人没说,应是先前也不确定吴家是否会过来。” 从兮思索道:“洛易,你也帮忙寻找了画像上的女子了?” 洛易点头:“吴老夫人找老夫人帮忙的,现在曲家事务都是公子在处理,老夫人就让公子帮吴老夫人寻那恶徒了。” 从兮:“你肯定见过那女子画像,没觉得的眼熟吗?” 洛易疑惑:“没有啊,少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从兮又低眉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摇头道:“没事,洛易,你总说那名女子是恶徒,你也认为,吴江是被冤枉的,那两名恶徒故意陷害他?” 洛易犹豫一下道:“本来不大信,可吴老夫人为寻那名女子,用尽了手段,还常磨缠着府衙尽快查案,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走,若吴掌柜不是冤枉的,他们敢如此行事?” 从兮叹气:“或者吴老夫人不够了解自己儿子。” 洛易惊疑:“少夫人是说...” 从兮打断道:“无事,吴江的儿子吴庸,我看他不时瞅望曲妙之,他喜欢曲妙之?” 洛易点头:“吴公子有次在街上帮府衙抓捕盗贼,腿受伤了,三小姐刚好路过,就让吴公子乘坐自己马车,把吴公子送回家了。自那以后,吴公子来曲府做客,便常偷瞅三小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喜欢三小姐,不过三小姐对他似乎并无善意,常避之不理,据说吴公子平素对他父亲极敬重,吴掌柜出事之后,吴公子也在全力寻凶,再没来过曲府。听说吴公子喜武,立志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以前因为吴老夫人逼迫他接手吴家生意,常与吴老夫人发生争执,可是这次他竭力追查几个月,也没找到陷害自己父亲的恶徒,很是消沉丧气,见到三小姐似乎才开心些。” 从兮:“这位吴公子看人的眼光似乎不太好啊。” 洛易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兮又瞅了吴江一眼道:“吴江侍妾红菱,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洛易摇头:“不太清楚,只听说,她是吴掌柜外出谈生意时救的一个孤女,吴掌柜见她孤苦可怜就收她做了侍妾,吴老夫人本不喜自己儿子纳妾,听说两人回府时木已成舟,无奈才同意吴江纳妾。” 从兮:“这位吴老夫人倒是有些咱家老夫人风范,不愧是老夫人表姐。” 洛易犹豫一下道:“少夫人连吴江侍妾名字都知晓,似乎对吴家的事特别了解,也.特别感兴趣?” 从兮:“了解一下才能知己知彼,既然洛易怀疑我别有动机,我就不打问了。麻烦你和孟轩移步到对面坐吧,我跟简玄聊点事?” 洛易迟疑一下道:“公子在那边,少夫人依理坐到公子身旁更好些。” 从兮:“我不想要更好,只想做我想做之事。” 洛易犹豫着没动,从兮望向孟轩:“孟轩,你和简玄、苍泽熟识吗?” 孟轩摇头:“不太熟。” 从兮:“那可否麻烦两位公子移步对面,让我跟简玄聊聊话?” 孟轩望了一眼洛易,犹豫了,从兮望向洛易:“洛易,你再过去,我大喊你非礼我了。” 洛易惊望一眼从兮,麻利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孟轩也忙站起身跟上。洛易刚在对面坐下,云闲就探头凑过来。 ------------ 第三卷神童案 16章 你敢祸害简玄,咱俩没完 从兮移到前一张长桌坐下,挨近苍泽道:“苍泽公子,回来后把你家公子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了吧,怎么样,一根头发都没掉吧?” 苍泽:“似乎不是你的功劳。” 从兮:“小人之心,我也没说是我的功劳,不过我另一份功劳可大了,我或许帮你找了位嫂子,我打听过了,昨天碧波姑娘又是给你家公子熬汤熬药,又是陪你家公子下棋抚琴,对你家公子照顾的,要多妥帖有多妥帖,要多周到有多周到,今天这桃花宴也是碧波姑娘担心你家公子孤单,专为你家公子设下的,怎么,羡慕吧?” 苍泽:“不是自己想要的,别人做的再多再好,也无法入眼,这个道理都不懂,笨。” 从兮气噎:“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才嫌别家葡萄酸牙,别嫉妒,回头我帮你找个更温柔善良的,定让你知道葡萄其实甜着呢。” 苍泽:“你找的人,脾性肯定像你,还是算了,我怕尝不到甜,先呛死。” 从兮望着苍泽,身体前倾,贴近苍泽,娇娇柔柔、甜甜腻腻、软软糯糯道:“苍泽公子,怎么如此小瞧小女子,其实小女子也可以很温柔、很体贴的,苍泽公子,你昨日休息的好吗,饿了吗,渴了吗,想吃什么,小女子伺候?” 苍泽惊恐,身体斜倾,倚撞上简玄,简玄伤口痛了一下,却望着苍泽、从兮二人摇头失笑。 苍泽气恼:“你好好说话。” 从兮身体未动,语音恢复正常:“你起开,我跟简玄聊聊天。” 苍泽咽了口气,无奈站起,走到从然旁边坐下了。 从兮移到简玄身旁坐下,简玄笑着道:“刚才听见你和洛易似乎在聊吴家的事,你跟吴家有渊源?” 从兮伸手捏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边嚼边道:“是有些恩怨,你也知道吴家的事?” 简玄点头:“我曾见过吴老夫人一次,她坚称吴江是被冤枉的,缠着府衙追查陷害吴江的嫌犯。可我看过吴家报案的案卷,槿州都快被曲家和府衙翻过来了,依然没寻到画像上的女子,我想那女子或许早离开槿州了,槿州已将那名女子画像送往他州,槿州府衙只能等消息了,府衙案件众多,不可能只追吴家一个案子,便寻理由打发了吴老夫人。”简玄又望向从兮道:“你和吴家有何恩怨?” 从兮抬头望一眼碧空白云,转头瞅瞅满目娇艳桃花道:“以后再说吧,此时此景,说他们太煞风景。你的伤怎样,有碧波姑娘在旁细心照料,伤口好的极快吧?” 简玄:“为何?” 从兮:“因为心情舒畅了,体内精血流动轻快,伤口自然好的快啊。” 简玄盯着从兮缓缓道:“可我的伤口并未因此原由而好转。” 从兮与简玄平静对视道:“为何?不说碧波姑娘容貌惊艳,她也是难得的人事通透、玲珑乖觉之人,碧波姑娘遇人不卑不亢、自有风骨,很是让人赞赏,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倾心于你,你一点都没心动?” 简玄盯着从兮目光,一字一句道:“可她非我心中之人,她好与不好与我何干?” “就是,别人好不好与我们何干?从兮,你是月老啊,还强给别人牵线,你要是太闲了,去树上数桃花,装什么红娘?”简玄左旁桌上曲妙之忽然高声插话道。 从兮身体前倾,目光越过简玄望向曲妙之:“曲三小姐,别不把自己当外人,你和简玄可谈不上我们,再说我给简玄牵线,你生什么气?昨日你缠着简玄一下午,今天你也总偷瞧简玄,莫非你真看上简玄了?若真如此,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你若是闲的慌,回去继续抄经书吧。” 曲妙之‘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杯子顿在桌面上,冲从兮高声道:“从兮,你什么意思?” 众人被曲妙之惊了一下,皆停住交谈,望向曲妙之、简玄、从兮三人,连吴老夫人、曲老夫人都望了过来。 从兮盯着曲妙之坦然道:“意思就是你敢祸害简玄,咱俩没完。” 曲妙之怒道:“我喜欢简玄怎么就是祸害他了?” 从兮:“你一身的毛病,喜欢谁不是祸害他,真想做简夫人,你这一身毛病先要改改,不然简玄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曲妙之咬牙忍气:“我有什么毛病?” 从兮:“太多了,我捋捋,嗯,骄傲自大、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嚣张霸道、蛮横...” 曲妙之猛然站起高声道;“从兮,你卑鄙,我知道了,就是你一直在简玄面前说我坏话,简玄才不理我,我就是在家里跟你吵过几次嘴,没想到你这么阴险,故意在简玄面前贬低我,简玄,从兮她说的话都是在诬蔑我,你千万不要信。” 简玄望向曲妙之平静道:“曲三小姐误会了,从兮在我面前没提过你,更没说话你什么坏话。多谢三小姐抬爱,只是简玄无意高攀,只能辜负三小姐心意了。” 曲妙之:“你昨日救了我,今天还故意做到我旁边,不是喜欢我吗?” 简玄微诧:“昨天救三小姐不过职责所在,今日只因三小姐旁边座位空闲,才坐过来,简玄别无他意。” 曲妙之面色羞红,极为尴尬。 从兮道:“曲三小姐,既然一场误会,此事就此了了如何?我看那位吴公子一直瞧望着你,他对你可不是误会,要不你转头多瞧瞧他?” 曲妙之瞪向从兮怒道:“从兮,你少说风凉话,怎么说你也是我二嫂,为什么你总在简玄面前夸那个碧波,却处处贬低我?” 从兮抬头瞅见碧波正走过来,碧波今日一身浅绿衣裙,头上两朵桃花甚是红艳,映衬的面容也更娇艳,身后几个仆从抬着一棵花树,看着像桃树,一树桃花,颜色却各异,粉、白、黄、紫、红、蓝都有,有单独一朵的,有两朵、三朵簇拥一起的,煞是悦目。 从兮道:“曲妙之,你仔细瞅瞅碧波姑娘,温婉善良、落落大方,体贴周到、善解人意,我若是男子我都想娶她,你看看你做到几条,别说做到了,你知道什么是善解人意吗?” 碧波听到,羞赧低头,装作没听见从兮、曲妙之的斗嘴。 曲妙之气道:“你少贬损人,我怎么不知道,我若是喜欢简玄,我就会对他好的?” 从兮叹气:“你果然不知道,回家以后,让你二哥给你找几个先生好好教教你吧。” 曲妙之正要回嘴,吴庸突走到曲妙之面前,望着从兮道:“二少夫人,你说的过分了,其实三小姐很是仗义良善,我就觉得她是最好的姑娘。” 从兮摇头叹气:“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说的真没错,那你就把曲妙之当仙女先喜欢着吧。曲妙之,难得有个眼花之人看上你,还如此维护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曲妙之望一眼简玄转头冲吴庸吼道:“谁要你喜欢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淫贼的儿子,也配喜欢我?” 这句话当真过分,吴家所有人,吴老夫人、吴江、吴夫人严玲、红菱面容皆大变色,吴庸面容红涨,愣了一霎道:“我父亲是被人冤枉的,他不是淫贼,总有一日,我一定会找到陷害父亲的恶徒,帮父亲洗冤正名。” 曲老夫人皱眉气怒,正要开口训斥曲妙之,从兮猛然站起身,同时将手中杯子狠摔向桌面,杯子立即碎开四溅,曲妙之吓的后腿一步,撞上杨思真,差点跌倒,杨思真忙伸手扶了曲妙之一把。从兮怒盯着曲妙之重声道:“曲妙之,你那几遍金刚经真是白抄了,你还是如此自私自大、无知浅薄。你听清楚了,吴庸父亲即便真是淫贼,跟吴庸也没有关系,只要吴庸自己心怀坦荡,行事磊落,他依然可以堂堂正正行事做人。此刻吴庸没做错任何事,而恶语伤人的却是你,要说配不上,那也是你配不上吴庸。” 吴庸抬头望向从兮,面色惊讶,目露诧异,万万想不到,自己刚才出言冲撞从兮,从兮竟会帮自己说话,吴庸望着从兮面容,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从兮却盯着吴庸目光道:“吴公子,智者无闲言,闲言无智者,外人的闲言讥语,听听就罢,不必当真。所谓个人造业各人担,即便另尊真有恶行,吴家或可替他分担恶果,但旁人不必心怀内疚自惭,毕竟恶念非己心生。” 吴庸又愣了一霎,盯着从兮半响道:“我知道了,多谢二少夫人教诲,不过.我父亲是冤枉的,他并未行过恶,总有一日,我定会替父亲洗冤。” 吴庸说完,快步回到自己座位上,从兮看到吴庸桌前还放着一把剑,应确如洛易所言,吴庸想走江湖做过行侠仗义的豪杰英雄,只是寻了几个月,连自己父亲的事都解决不了,吴庸一定特别痛责惭愧。 其他人瞅着从兮,既觉从兮言之在理,又觉从兮似乎好像过激,似乎对吴庸特别在意,有些不解,曲在尘、简玄更凝眉望着从兮,若有所思。 曲妙之怒道:“从兮,你少多管闲事,我说吴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 “曲妙之,你给我闭嘴,从兮说的没错,几遍金刚经你真是白抄了,回去该让你抄一千遍,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再出口伤人,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槿州。” 曲妙之瞅一眼曲老夫人,不敢再回嘴,不甘不愿重新落座,从兮瞅了一眼吴庸,没再说什么,也重坐下。 ------------ 第三卷神童案 17章 花簪难得 曲老夫人望向吴老夫人道:“表姐,真是对不住,妙之这丫头被我们娇惯坏了,说话一向口不遮拦,你别介意。” 吴老夫人涩然一笑:“这几个月,我家被人骂的多了,更难听的话每日都能汇成河压过来,我们早习惯了。我常跟吴江、吴庸他们说,我们问心无愧怕什么,就算被天下人指骂,也要顶起脊梁骨做人。” 曲老夫人:“还是表姐心宽从理。” 吴老夫人:“你那个孙媳似乎更与众不同,听她言语,颇觉投契。” 曲老夫人微笑:“从兮性子活跳,是总有些异与世俗的见解,我让她来见见你。” 吴老夫人望向站在前面静待的碧波道:“碧波姑娘似乎为大家准备了礼物,怎好让人家一直等着?” 曲老夫人望向碧波道:“碧波姑娘,你身后这颗桃花各颜各色,倒是挺奇特,这是?” 碧波微施礼道:“两位老夫人应该看出来了,这是一树假花,用绢帛制成的,与我头上戴的一样。” 曲老夫人道:“碧波姑娘头上戴的桃花,我还真没瞧出是假花,可以以假乱真,手艺当真奇巧,这一树桃花,若非颜色独特,恐怕我们也分不出真假,碧波姑娘也是心思奇巧。” 碧波道:“谢曲老夫人夸奖,碧波只是作为东道主想尽些绵力招待众贵客,这树枝是用石蜡浇制,树上的每枝桃花都是一支发簪,可随意拨出,碧波想用这些假花发簪做彩头,请大家玩一个小游戏,免得众贵客只是吃茶聊天,觉得闲聊。” 曲老夫人道:“碧波姑娘果真心思玲珑,行事周到,怎样个玩法?” 碧波让两个仆从打开假花后面的一个大箱子,箱子里面都是藤条编制的圆环,直径不到三寸,看上去只比三朵桃花大一点。 碧波望向曲老夫人道:“这花树放在宴席正中位置,大家坐在座位上不动,拿着圆环,扔出圆环套中桃花簪,桃花簪就归谁,两位老夫人觉的如何?” 曲老夫人与吴夫人对望一眼,吴老夫人笑道:“听着挺有意思,不过我看那个圆环也就比两三朵桃花大些,我们距花树有些距离,怕是不好套中吧?” 碧波道:“两位老夫人可以先试试,若套不中,不是还有儿孙绕膝吗,老夫人可以让他们帮忙,正可让他们尽尽孝。” 曲老夫人道:“碧波姑娘真会说话。”随即转头望向吴老夫人道:“那我们两个老骨头先试试,看看我们是老当益壮,还是老朽不堪用了。” 吴老夫人笑着点头:“好,只是.我觉得会让大家看笑话。” 曲老夫人:“那我们倚老卖老一回,谁敢笑罚谁。” 吴老夫人开怀笑了。 碧波唤仆从将装有圆环的箱子抬到一边,让两个仆从将两个托盘,一个托盘上放十个圆环,放到曲老夫人、吴老夫人面前的桌面上,曲老夫人拿起一个圆环道:“我先试吧。” 曲老夫人瞅了一眼花树,瞄准一个紫红色花簪用力扔过去,可用力过猛,圆环直接从花树顶端飞过,砸向云闲,云闲伸手轻松接住道:“老夫人,虽然我长的比花好看,不过我这朵花,不能戴在头上啊,我下辈子争取做朵花给你添添光彩。” 众人都笑了,曲老夫人望向碧波道:“碧波姑娘,你刚才说这桃树是石蜡做的,用力过大不会把他撞坏吧?” 碧波道:“所用石蜡硬实,不比真木差,您尽管试,弄坏也没关系,我另准备了一棵桃树备用呢。” 曲老夫人点头:“那我再试试,先不说准头,力道也不好控制啊。” 曲老夫人连试了七个都没套中,第八个终于套中了一个单个的粉色桃花,碧波亲自走到花树前,将桃花簪取下,放在曲老夫人桌前,曲老夫人拿着花簪瞅了一眼道:“这个太粉了,我这老骨头怎能戴用,先放着吧。”曲老夫人又将剩下两个圆环扔出,都没有套中。 曲老夫人望向吴老夫人笑着道:“看来真是老朽了,你来试试。” 吴老夫人瞅了一眼粉色桃花也笑着道:“我看你是不服老,是想扮娇美女子吧?” 曲老夫人微笑:“等你也套中粉色簪子,咱们一起扮。” 吴老夫人笑着拿起一个圆环扔出去,却力道便弱,圆环在树前就落地了,吴老夫人又连扔八个都未套中,最后一次,吴老夫人对自己都失望了,随手一扔,却套中一支两朵簇拥的深蓝色花簪,与吴老夫人今日所穿蓝色衣裙正相衬。 碧波立即走近花树,将蓝色花簪取下,走到吴老夫人近前,递给吴老夫人道:“吴老夫人好运气,这支蓝花簪正配您今日衣裙。” 吴老夫人笑着接过花簪,神色忽变的黯然低语道:“我若是运气好,早该找到那名恶徒了。” 曲老夫人听到忙岔开话题:“表姐还是比我厉害,这支花簪的确正适合你,我帮你戴上吧,哎,今天我怕是没花戴了。” 曲老夫人从吴老夫人手中接过花簪,站起身帮吴老夫人插戴在头上。 云闲突然高声道:“老夫人若是没花簪,可有不少人要遭雷劈,本公子心善,替他们渡次劫。” 云闲话音刚落,伸手将刚才接住的圆环扔出去,正套中一个紫红色花簪,曲老夫人今日穿的正是紫红色衣裙,亦正相衬。 众人皆惊佩,碧波忙走近花树,取下花簪,递给曲老夫人,吴老夫人伸手接过花簪道:“楠楠何须羡慕我,你这一大群孝顺儿孙才更让人嫉妒,来,我帮你戴上,咱们姐妹有几十年没相互戴簪子了。” 碧波走到树旁,扫视众人道:“不知道哪位夫人小姐,还愿意一试?” “我。”“我来。”“我试试。”“我试试。” 这四个声音分别是曲夫人、曲妙之、从兮、红菱夫人。 从兮瞅望一眼几人,觉得自己没有争先的胜算,于是宽怀道:“本姑娘大度,让她们先来,我最后一个吧。” 曲妙之赌气:“从兮,你是说我们都小气了?” 从兮:“曲三小姐,你找茬啊,我谦让你还不乐意,要不我先来,你们都靠后?” 碧波忙道:“自古长幼有序,请曲夫人与这位红菱夫人先来如何?” 曲妙之未说话,从兮望向碧波点点头。 碧波立即唤仆从送圆环给曲夫人。 从兮望向简玄道:“是不是武功越好,套中的几率就越大,像云闲,一下就套中了。” 简玄摇头:“武功好的人箭术不一定出奇,重要的还是对力道的控制,及手腕抛出的弯度,就是准头。” 从兮:“就是说,你也不一定个个都能套中。” 简玄:“我一会可以试试。” 从兮摇头:“还是不要了,你的剑伤在右背,右手用力,肯定会牵动伤口,苍泽可以试试?”从兮转头望向苍泽道。 苍泽微摇头:“我估计不行,我射箭一般都瞄不准,最不擅长这个。” 从兮望向兰初:“兰姐姐,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我看中好几个花簪呢,一会一起试试。” 兰初点点头。 从兮又道:“兰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花簪?” 兰初转眼仔细观望花树片刻,又点点头, 从兮:“好,一会我们争取把喜欢的花簪都占为已有。” 那边曲夫人连扔出十个圆环,竟没套中一支花簪,有些气恼,望向碧波道:“再给我拿些,曲逸,这次你来。” 碧波立即又让人取出十个圆环,放到曲老爷桌面上,曲老爷卖力扔出圆环,也只套中一支花簪,还是支黄色艳丽的簪子,曲夫人不满意道:“这个怎么适合我,我说了我要那个深红色的,与我的衣服才相衬,再给我拿些。” 碧波又让人送来二十个,曲老爷又套中四支花簪,还是没有那个深红色的,曲夫人又望向碧波:“再给我拿些?” 碧波唤仆从将地上的圆环捡拾起来,又给曲夫人送来二十个圆环,曲老爷看着圆环皱眉了,从兮高声道:“母亲,您忘了,您不仅有夫君,还有两个儿子呢,你想要哪个,深红色的是吧,让曲在尘帮你吧?” 曲夫人:“你少管闲事,那能一样吗,我就要曲逸帮我拿到。” 曲老爷无奈,拿起圆环,继续卖力扔砸,这次套中五根花簪,仍然没有深红色的,可曲老爷的手臂已在发颤了。 曲夫人再次望向碧波道:“再给我拿些?” 碧波又让人送来三十个,曲老爷休息片刻,忍着胳膊酸痛继续扔砸,这次终于再扔出第十九个圆环时,套中那根深红色花簪,曲夫人终于露出些笑容,曲老爷揉着手臂大松口气。 碧波让仆从将地上圆环捡拾起,唤一仆从端着十个圆环,送到红菱面前,红菱扔了十个也只套中一支花簪,碧波取过花簪送到红菱面前,红菱望着碧波目含深意,狡诈一笑,碧波如同未见,随即离开,唤人给曲妙之送了十个圆环。 ------------ 第三卷神童案 18章 终得女贼画像 曲妙之拿起一个圆环扔出去,没中,又扔出去一个,差一点套中一根花簪,第三个圆环扔出去,套中一根浅黄色花簪,第四、第五、第六...第十个花环全都套中,众人皆惊异望向曲妙之,从兮瞅着曲妙之暗叹:‘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准头这么好。’ 曲妙之瞅一眼简玄,露出得意之色,转头望向碧波道:“再给我拿三十个。” 从兮立即道:“曲妙之,你自私自利的毛病又犯了,这树上剩下的花簪总共还不到三十根,你想一人独占了?” 曲妙之:“独占了又如何,我有独占的本事,你不是常靠着点小聪明欺负人吗,我比你可是差远了,再,说我又没有犯规,刚才她可没说一人只许扔几个圆环,父亲刚才扔了很多次呢。” 从兮:“行,我就看看你有没有独占的本事。” 碧波唤仆从又送了三十个圆环给曲妙之,曲妙之拿起圆环还是一扔一个准,剩下的二十七个花簪,都被送到曲妙之桌前。 曲妙之又得意洋洋望向简玄,从兮忍不住出声道:“曲三小姐果然好本事,只是三小姐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吧,这么多花簪插在头上,曲三小姐怕做不了天仙,先成魔怪了。” 曲妙之得意道:“就知道你肯定嫉妒的要命,我才不像你那么自私。” 曲妙之挑选出十几根深色的花簪,递给身后的侍女菱儿道:“把这些送给祖母、母亲、还有吴老夫人、吴夫人。” 菱儿接过,将花簪一一送给曲老夫人他们。 曲妙之瞅了一眼杨思真浅蓝色衣裙,选出几支蓝色花簪递给杨思真,杨思真犹豫一下接住了,曲妙之又选出十几根花簪,待菱儿返回,又递给菱儿道:“把这些花簪拿给郡主、大嫂、还有那个红菱夫人。” 菱儿点头接下,挨次将花簪送出。 曲妙之瞅了一眼剩下的几支花簪,抬头得意望向从兮,给从兮一个我就不送给你的眼神,从兮无所谓道:“曲三小姐,你可真没见识,头上戴几朵花就能得意成这般模样,我今天让你开开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桃花作衣。哦,对了,可不要太羡慕,你要是嫉妒的太紧了,就回去抄几篇心经,静静心吧。” 曲妙之刚想回嘴,从兮已经站起身,走到宴席中央,碧波已唤人将石蜡树干抬走,丢落的圆环也已捡拾干净,只剩一地桃花瓣,或许碧波刻意布置过,宴席门字中的桃花瓣,比外面自落的花瓣浓厚不少,像铺了一层粉红地毯,从兮望向曲老夫人、吴老夫人道:“祖母、姨婆,桃花树下正好歌舞,从兮清舞一支,为大家助助兴吧?” 曲老夫人笑着点头:“也好,一直知道从兮擅舞,可我还没看过你跳舞呢。我们一起见识见识。” 曲老夫人望向吴老夫人,吴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从兮随即旋转起舞,曲在尘取出袖中长笛,同时吹响妙音,一首清阔桃花曲。从兮纱衣飞扬,脚步轻灵旋动,脚下桃花似乎听到召唤一般,从兮脚步所过之处,花瓣旋转纷飞,贴近从兮纱衣,紧随从兮旋转速度,飞旋的越快越高,不一刻,不少花瓣飞旋过从兮头顶,从兮今日刚好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外面白色薄纱,与桃花相融一体,因卖力舞动,从兮面容变的红润骄艳,花比人艳,人比花娇,花随人转,人随花舞,真真人面桃花争颜色。从兮周身环绕的花瓣越聚越多,粉花伴人飞旋的越来越快,花雨迷眼难辨颜,疑是花仙化花舞,众人最后只看到一片花雨自舞自旋,如见仙境。心悦神迷正乐醉,花中仙子乍停步,花雨难为纷纷落,众人顿感不舍意难尽。 曲在尘也随即停笛,盯瞅着从兮舒心一笑。 曲老夫人乐醉片刻,望着从兮开怀道:“我们家从兮果然不同凡响,刚才我还以为自己入了仙境。” 吴老夫人也笑着道:“就是,从兮这一舞似乎能荡尘涤心,让人忘记烦恼俗尘,刚才我也以为自己到了天庭,没想到一回神还在人间。” 曲老夫人笑言:“表姐,你这是还没看够,想变着法让我孙媳多跳一会呢?不过我这孙媳,我宝贝着呢,她现在累的快喘不过气了,你再想看也要改日了。” 吴老夫人也笑道:“我不遮掩,我是想多看几回,可我没说要抢你的宝贝孙媳,你护的太紧了吧。”吴老夫人望向从兮道:“也不怪你宝贝她,这丫头灵秀脱俗,看着就可心喜人。” 从兮向吴老夫人躬身施礼道:“谢姨婆谬赞,其实从兮..也不是时时都讨人喜的。” 吴老夫人、曲老夫人皆微惑,不明白从兮话中意思,却也没追问,吴老夫人道:“自你和在尘成亲,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送你件见面礼吧。” 吴老夫人欲摘下右手戴着的玉镯,玉镯似乎有些窄紧,吴老夫人一下没摘下来,左手抓住玉镯又用力向左边拉扯,从兮走近几步,正要开口阻止,吴老夫人左手从玉镯上猛滑开,还是没有摘下,而吴老夫人左袖中掉落一叠纸张。 曲老夫人俯身捡起纸张,望向吴老夫人道:“算了,我记得这个玉镯是姨母给你的,你戴了几十年,要留也留给你自个儿的孙媳,还是换个礼物送从兮吧。” 从兮忙点头:“祖母说的是,我这人整日上蹿下跳,玉镯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弄碎了,姨婆这玉镯肯定很珍贵,要是毁坏了,不是暴殄天物了吗?姨婆还是换个坚实些礼物送我吧,金簪、银簪都可以,您若不想费心挑选,送我块金锭,我更开心呢。” 吴老夫人笑道:“行吧,你这丫头,倒是实在。”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嗔怪笑道:“是让你姨婆看笑话,说的跟曲家苛待你似的,曲家还少过你月钱。” 从兮愣了一霎:“我有月钱,曲在尘应该给我的?” 这下曲老夫人愣住了,片刻回神,转头望向曲夫人,曲夫人忙避开曲老夫人目光,曲老夫人叹气:“还真让你姨婆看笑话了,你以后缺钱用,就找在尘拿吧,他也确实该给你。” 从兮瞅见曲老夫人、曲夫人的神色,大概猜到始末了,曲家内务是曲夫人在管理,从兮也觉得找曲在尘拿钱虽然也不容易,但肯定比找曲夫人讨钱容易,而且,曲家大额财物应是曲在尘在管理,从兮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祖母。” 曲老夫人瞅了一眼手中一叠纸张,望向吴老夫人道:“这是什么,出门还带这么多纸张做什么?” 吴老夫人神色变的凝重道:“这是那名恶徒的画像,梧桐街上那家元绣店铺的街坊,一位年轻夫人前几日给我的,她说当日那名恶徒来找吴江时,她刚好在店铺挑选衣裙,她看到阿怜引那恶徒上楼了,所以认得那恶徒面容。那位夫人说吴江出事后她疑心吴江真是淫贼,所以未将那恶徒容貌告知任何人,以为那恶徒是行侠仗义。后来见我们又是报官,又是大张旗鼓、想方设法寻那恶徒下落,才认为吴江可能真被人冤枉了,前几日那年轻夫人跑来问我们,当日阿怜为何将那名女子引上店铺二楼,我告诉她,那恶徒说找吴江谈笔生意,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详细聊聊,阿怜就引她上二楼了,谁知到了二楼,那恶徒趁阿怜不备将阿怜迷昏,吴江到二楼寻找那恶徒,那恶徒先用容貌迷惑吴江,趁吴江不意,也将吴江迷昏了,然后那恶徒就做出毁坏吴江名声的事。我说那恶徒若真有吴江欺人的证据,报官就是,何必如此行事,分明是故意坏我吴家名声。 那年轻夫人犹豫半响,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像,说她自幼学丹青,这画像是她凭记忆画的,她见过官府画的恶徒画像,觉得跟那恶徒一点都不像,就自己画了一副恶徒画像,帮我们寻找那恶徒。 我仔细瞅看过,那年轻夫人画的是彩画,将那恶徒面容、眉眼勾画的清清楚楚,与官府画的确实不像。哎,如果那年轻夫人画的更像恶徒本人,吴江和阿怜向官府描述的恶徒模样就偏差太多,难怪我们一直寻不见那恶徒女子。”吴老夫人望一眼吴江抱怨道:“吴江和阿怜也是,自己不会丹青就算了,让他们描述一下恶徒模样,他们也描说不准,若这幅彩画才是恶徒真颜,我们之前几个月就白折腾了。既然以前的画像寻不到人,我找书局多刷印些彩画,看看能不能寻见这画像上的女子。” ------------ 第三卷神童案 19章 妖艳女子甚眼熟 曲老夫人展开一张画纸,一名妖艳女子跃然纸上,眉如双燕,弯饶妩媚,红黑眼彩环绕双眼,延至眼角,衬的眼睛极有神采,似能勾魂,右额还有一缕发丝垂下,半遮右目似隐暗波,半掩右颊似藏娇羞,浓红面颊似抛媚,赫艳双唇似黠笑,整张面容娇娆妖魅。 曲老夫人略瞟一眼,似有些嫌厌,移开目道:“这女子,一看就是专勾男子的妖精,定不是良家女子,难怪吴江能被她一时蛊惑,被她害成这般惨样。表姐可要在凡、在尘帮忙寻人?这么一叠画像,一人一张都够了。卫嬷嬷,把这画像分给他们,日后若见到相识之人,尽快告知在凡或推官大人。” 卫嬷嬷接过画像,正要分发下去,从兮忙道:“等一下,先给我一张。” 卫嬷嬷抽出一幅画像递给从兮,然后一一分发给众人。 从兮展开画像仔细瞅了几眼,不觉失笑暗思:‘画的真像,连她当日所用眉笔、眼笔、胭脂、唇脂的颜色,都润色的丝毫不差,那位年轻夫人好画功,好记忆。’ 曲老夫人瞅见从兮笑容,不解道:“从兮,怎么了,这名女子你认识?” 从兮深呼一口气,将画像翻转过来,朝向曲老夫人道:“祖母,你不觉得画上的女子眼熟吗?” 曲老夫人仔细盯瞅着画像道:“是有些眼熟,不过这么妖艳的女子,我应该....” “哈哈,哈哈,我就说肯定有事,可惜认识从兮晚了,不然我和她一起装扮一番,说不定能把吴掌柜的三魂直接勾走,也不用从兮费力把他吊在街上了。”云闲瞅着画像肆意说笑道。 曲老夫人大惊,又紧忙低眼盯瞅画像,然后抬头惊愕望向从兮:“从..从兮,这画像上的女子是.是你?” 从兮瞥一眼惊慌无措的吴江,抬头昂然望着正在愣神的吴老夫人,坚定高声道:“是,当日迷昏吴江、吕怜的人是我,把吴江、吕怜吊在窗外的是我,在窗外挂上长幅提醒众街坊的是我,而扒光吴江上衣,在他赤身上书写‘我是淫贼’四个大字的,是我家弟弟从然,也就是你们一直寻找的,另外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众人听到皆惊愕望向从兮,似有些不明白从兮在说什么,曲夫人惊愣片刻,望向曲老爷道:“就知这野丫头不会做半点好事,她敢陷害吴江,看母亲这次还会不会偏袒她?” 曲老爷瞅望着从兮,还在惊愣中,没有回答。 “原来是你这个恶贼陷害我父亲,你找死。”吴庸听到从兮的话,忽然拔剑而起,跃过桌凳直刺向从兮。 从兮转头,长剑已至眼前几寸,从兮大惊,来不及躲了,从兮惊吓闭眼,可长剑并没有刺过来,从兮忙睁眼瞧看,长剑还在眼前寸许,只是被两根手指夹住,无力再进前,从兮转头,看到曲在尘正两指夹剑,望着从兮道:“没事吧?” 从兮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吴庸怒瞪向曲在尘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妻子,可她这么恶毒的女子,你还要为何她吗?我父亲心地仁善,做事一向端正,她竟如此污蔑羞辱我父亲,毁我吴家声誉,她不该死吗?” 曲在尘冷然道:“你有证据证明你父亲是冤枉的吗?” 吴庸:“我不需要证据,我父亲绝不会做侮辱良家女子的事,他平常在街上见到陌生女子都是远远避开避嫌的。” 曲在尘:“人心难测,街上避开,不证明暗室也会避开。” 吴庸:“曲在尘,你也侮辱我父亲,你该死。” 吴庸气怒,竭力抽回剑,立即向曲在尘胸前劈去,曲在尘闪退一旁,吴庸又立即变换剑招,刺向曲在尘后背,曲在尘再闪开,同时避开剑锋出手还击,几个瞬间已交手十几个回合。 那边吴老夫人也回过神,扑向从兮,伸手欲打从兮,边骂道:“你个贱人,为什么要陷害吴江,陷害我们吴家,说,是谁派你来的?” 从兮急忙后退,此时兰初、从然、简玄、云闲也已赶到从兮身旁,兰初抓住吴老夫人手臂,欲将吴老夫人甩出去,从兮忙道:“兰姐姐,她年纪大了,不要伤了她。”兰初听到,减少力道,只将吴老夫人推开一步,吴老夫人稳住身,随即又大怒着向从兮扑去,同时骂道:“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诬害羞辱吴江,如此歹毒的事都做的出来,少在这里装好人,你说,为什么要害我们?” 兰初又抓着吴老夫人手臂,将她推开几步,这时吴江、吴夫人与红菱夫人也赶到吴老夫人身旁,吴江也立即扑向从兮,怒骂道:“你个贱人,我刚才竟没有认出你,换一个面容又来坑骗曲家啊,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吴江刚挨近从兮,简玄正要伸手,云闲已抓住吴江手臂,猛一用力,将吴江甩出去,吴江倒跌几步,摔倒在地上,吴夫人、红菱忙赶过去,将吴江扶起,吴江怒瞪向云闲,但碍于云闲身份,没敢再上前,同时暗忖:‘连云世子都帮着这小丫头,看来今日事难收场了。’ 曲老夫人见闹的不可开交,抓住吴老夫人手臂道:“表姐,你先冷静一下,先把事情弄清楚。” 吴老夫人怒道:“还不清楚吗,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她诬陷吴江,故意害我吴家的?” 曲老夫人:“那也要弄清楚从兮诬害吴江的原因吧,你先冷静一下,让从兮好好说说事情原由。” 吴老夫人气怒道:“楠楠,你该不会想偏袒她吧?她这样恶毒的女子,曲家还敢留她,你知不知道,这五个月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若袒护,我们这辈子再不是姐妹?” 曲老夫人盯着吴老夫人面容大声道:“秦婷婷,你什么时候这般不可理喻了?从兮若真是歹毒女子,我偏袒她做什么?只是官府杀头还要问个缘由,你先消消气,我们心平气和聊聊,我的脾性你知道,若从兮当真恶意陷害吴江,损毁吴家名声,你不动手,我也会将她送去官府查办,你都等了几个月了,还不能再等一刻二刻听她说说原由?你不想知道从兮陷害吴江的原因吗?” 吴老夫人气消了些道:“她说的话能信,她若谎言蒙骗你呢?” 曲老夫人:“你我加起来一百好几了,人世浮沉几十年,一个小丫头是否说谎,还能分辨不出?再说,不管真假,她终究做我一场孙媳,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让我听听她的解释,可行?” 吴老夫人不出声了,曲老夫人望向还在打斗的曲在尘、吴庸道:“在尘、吴庸,你们都住手。” 可吴庸似乎怒红了眼,不肯停手,曲老夫人望向吴老夫人,吴老夫人高声道:“吴庸,你先住手,即便这个恶徒认了罪,也该有官府判罪,岂轮到你私自杀人,你想抛下你父母、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抵她那条贱命吗?你给我住手。” 吴庸听到,咬牙片刻,不甘不愿停了手,走到吴老夫人身旁,怒瞪向从兮,曲在尘则缓步来到从兮身旁。 曲老夫人拉着吴老夫人重新落座,望向众人道:“都先坐回去,听从兮慢慢说。” 吴庸却走到吴老夫人身后站定,并没有回坐,曲在尘、简玄、兰初、从然也站在从兮身边未动,云闲悠然走到吴庸刚才的位置坐下,曲老夫人也未强求,肃然望着从兮道:“从兮,为何要陷害吴江?” 从兮坦然:“我没有诬陷他,我承认是我把吴江吊在窗外街上的,可没说我是诬陷,吴江他确实是淫贼。” “你胡说。”“你诬陷我,我不是。”“你胡扯。”吴老夫人、吴江、吴庸同时开口怒斥。 曲老夫人望向吕老夫人道:“表姐、吴江、吴庸,你们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先让从兮好好说话,等她说完了,有什么疑惑你们尽管问。” 吴老夫人、吴江、吴庸三人未再出声,曲老夫人望向从兮道:“从兮,你为何认定吴江是淫贼,又为何要当街羞辱他?” ------------ 第三卷神童案 20章 话说从头 从兮长呼一口气:“那就要话说从头了,话头有些长,请各位耐心听。大概半年前,有一日何爷爷医馆里一下子来了十几个病人,是一家人吃了发霉带毒的食物,出现不同的病症,我和从然那日刚好在医馆帮忙,一直忙到夜间丑时才将最后一个病人安置好,我和从然摸黑回家,经过离桥时,模糊看到一个人正跨上桥栏,似要跳水,我和从然惊了一跳,忙过去抓住那人,用力拽拉,把她拉下桥栏,可那人寻死之心坚决,被我们拉下桥栏后,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又抓着桥栏向上爬,我和从然又忙把她拽下来,我们问她有什么难事,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她也不理,气恼骂我们几句,继续爬桥栏,我们继续把她拽下来,这么来来回回七八次,那人依然不消停,铁了心要寻死。我心想这样不是办法,就把她打昏了。我们不知道她是谁,家住在那里,就把她抬回了我们家,到了家里,在灯烛下才看清,那人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容貌清秀,看衣着装扮家境应不富裕。 白日她醒过来,还想去寻死,问她原由,她只闭口不言,我和从然就死拽着她不松手,折腾一天,我和从然精疲力尽,她也累了,忽然坐倒地上,大哭起来,我想着这倒好了,不管有什么事,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心情就舒畅些,她哭了两个时辰,哭的声音嘶哑才停歇,可问她话她依然不肯说,只呆呆坐着,不过比之前只一心寻死已经很好了,她呆坐了三日,那三日我和从然轮流看着她,千哄百劝,我喉咙都说哑了,才劝她吃点东西。 第三日傍晚,她终于对我们开口了,她说她已嫁人,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两个孩子,他丈夫虽没多大本事,却憨实诚朴且对她极好,他们一家虽不富裕却也和乐安宁,前几日他丈夫多得些银钱,拿给她,让她帮自己、也帮她公公婆婆及两个孩子各添买件应季的衣衫,她丈夫还说他自己常年在外面做工,穿不了新衣,就不要给他买了,那位嫂嫂说,其实她知道,他丈夫是觉得银钱不多,想让家人买件好些的衣衫,自己舍不得买而已,她心想着,给公公婆婆买件好布料的衣服就可以了,孩子在长身体,衣服穿不了太久就短瘦了,不需多好的衣衫,还有,她知道她丈夫疼惜她,已是心满意足,自己也不需要多好的衣裙,省出来的钱就可以也给他丈夫买件衣服。那位嫂嫂盘算好,就拿着银钱上街帮家人寻买衣裙,她公公、婆婆,还有她丈夫、孩子的衣裙都选买好后,身上没剩多少银钱了,她听说梧桐街元绣成衣店卖的都是女子成衣,而且价格便宜,便欢喜走进元绣成衣店,想用剩余的一点银钱为自己添件衣裙,谁知却走进魔窟。” 吴老夫人皱眉道:“我家店铺正正当当做生意,怎么成魔窟了,你说清楚?” 从兮:“那位嫂嫂说,她在店铺内挑选衣裙时,有个长相普通的女仆告诉她,他们二楼还有一层衣服,款式更新颖,价格更实惠,只因货还没拿齐全,所以还没对外售卖,看那位嫂嫂合眼缘,所以带那位嫂嫂上楼选看衣裙。” 吴老夫人凝眉道:“她胡说,我们二楼根本没有衣服。” 从兮盯着吴老夫人道:“吴老夫人,您知道吗,我那天装扮成画像上的样子,假装去元绣店铺选衣,吕怜也用同样的说辞骗我上二楼,我才有机会将她迷昏,而我知道的,除了刚说的那位嫂嫂,还有一位姑女子被吕怜骗上二楼,只是她被我和从然救下了,而我不知道的,还不知还有多少女子遭受过吴江毒害。” 吴老夫人:“你胡说什么,阿怜骗你们上二楼做什么,吴江害她们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从兮盯着吴老夫人目光缓缓道:“吴老夫人,其实您猜到了,不是吗?只是您不愿意相信,不想相信而已。” 不待吴老夫人回答,从兮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位嫂嫂刚踏二楼,吕怜突然冲她面容撒了一些药粉,那位嫂嫂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昏迷过去,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双手被绑在床头左右两侧,口中还堵塞着布团,她抬头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子,正在脱衣,那男子微胖,面容看着威威严严、端端正正,她刚才在楼下店铺见过,真是店铺掌柜吴江。” “你胡说。”“你胡扯。”“她冤枉我。”吴老夫人、吴江、吴庸又同时开口怒斥。 从兮盯着吴老夫人目光道:“吴老夫人,您若坚信吴江是冤枉的,能不能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吴江的清浊在他自己起心动念间,不在于旁人诬他与否,如果我说完,吴老夫人仍然坚信吴江冤枉,仍然要报官,槿州推官在这里,槿州同知,我家大哥也在这里,他们也清清楚楚听着呢,到时从兮听凭官府处置。” 吴老夫人切齿道:“好,我们听着,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从兮继续道:“那位嫂嫂无力反抗,只能悲痛含泪,任由吴江欺辱,而吴江欺负过她后,还威胁她说,若她敢报官就让她身败名裂,告知所有人是那位嫂嫂主动勾引吴江,让她的家人、街坊都知道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还有,她的家人、孩子,吴家也不会放过。那位嫂嫂只是小门小户出身,无力对抗吴家富贵,更担忧自己家人安危,只能委屈忍怒,含泪离去,他在街上呕吐半响,整理好情绪才敢回家。 回家后,她虽然尽力掩饰,不让家人发现她的异常,可她内心终觉自己对不起她丈夫,觉得自己是个不洁女子,无法面对自己,思想半夜只有一死。 没想到被我和从然救了,在我家这三日,我和从然日夜开解她,其实她入耳一些,而且她还有两个孩子,正年幼,她也极挂怀,生活本不易,不知两个孩子失去母亲,会不会活的更艰难,她也想看着两个孩子长大、成家、立业,可她就是不知怎么面对家人、面对她丈夫,何况,她连自己都面对不了,如果将来她的公公婆婆、孩子,尤其是她丈夫知道她的遭遇,她又如何面对? 我和从然又开解她两日,那位嫂嫂心情稍缓一些,我想那位嫂嫂最大的心结应是无法面对他丈夫,觉得愧对他丈夫,这个心结埋在心低,即便她现在回去,将来不知埋下多少祸根。 我便背着那位嫂嫂找见她丈夫,她丈夫那时正在焦急四处寻她,我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知她丈夫,她丈夫第一反应就是去杀了吴江,我劝拦住他,告诉他若杀了吴江,他一定要偿命,他的父母、孩子谁来养顾?我又开解了那丈夫半响,并向他发誓,我一定会让吴江付出代价,他才暂时放弃报仇执念。我让他做决定,若是心中难过这道槛,就休了那位嫂嫂,从此两不相干,各寻各的生活,若能宽怀放下,就好好开解那位嫂嫂,让她回家,他丈夫闷头思想一个时辰,跟我说一句‘我去接她回家。’,到了我家中,我和从然在院中等着,他进屋劝解那位嫂嫂一下午,两人抱头哭了一个时辰,才一起走出来。 那位嫂嫂的丈夫半信半疑问我‘可真会让吴江那个禽兽付出代价,否则他不甘心,就算不杀了吴江,也要找机会阉了他?’我说吴江应不止欺负过那位嫂嫂一人,为防更多女子受吴江凌辱,我也会想法阻止他,让他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消息。我问那位嫂嫂,吴江身上可以什么特点,她忍着恶心悲痛,费力回忆片刻,说吴江腰间有块手掌大小的红色胎记。” 吴老夫人忍不住开口:“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你就信了,胎记或许是她从别处听来的,你就那样羞辱吴江?” 从兮:“吴老夫人说的没错,的确是一面之词,可是一个良家妇人,要跳河寻死,后来亲口告知他人、告知自己的丈夫,自己被别人欺负了,若她单为陷害吴江,吴老夫人认为吴江能对她做什么事,能让她不惜自毁清白,舍了自家性命去冤枉吴江?” 吴老夫人语塞了一下道:“也许是你为自己脱罪编造的借口,根本没有那个年轻妇人,你们也未救过什么人。” 从兮笑道:“的确有道理,不过话都说到这了,即便我在编故事,故事没有结局,大家也觉得遗憾吧,我把故事讲完,是非真假由吴老夫人自行辨决。” 吴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 第三卷神童案 21章 祖母,您太高看我了 从兮继续道:“我当时虽然大概信了那位嫂嫂之言,却也不敢全信,我和从然开始偷偷到梧桐街元绣店铺前溜达打探,我们打探到,店铺中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在看店,名唤吕怜,掌柜吴江,每隔两三天会到店铺中呆一段时间,有次,只有吕怜一人在店铺中,我趁她去如厕的时,戴着帷帽进入店铺,快速登上二楼,扫视一眼,二楼确实没有成衣,只有一间房间,房间没有上锁,我推门看了一眼,那就是一间卧房,当然这也证明不了什么,我就快速离去了。 后来我找附近街坊聊天,打探吴江、吴家情况,得知吴家成衣店所售卖衣服,顾客大多是富贵门户,吴家其他店铺一套衣裙动辄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而梧桐街店铺衣服却只需一二两银子,甚至几吊钱就可以买一套衣裙,吴家对外宣称,吴家是靠做这些廉价成衣起家,所以保留一家低廉店铺是为不忘本,同时也想周济街邻,所以梧桐街元绣店铺的衣裙,比其他家同样的成衣价格更低些,不少街邻感恩吴家善行,对吴家此举赞不绝口。吴老夫人,吴家保留梧桐街元绣店铺的原因可如街坊传言?” 吴老夫人:“确实如此,我吴家不做那些沽名钓誉的虚伪事,留着店铺还是吴江的主意,我们是由梧桐街店铺起家,现在家境富裕些,谈不上行善,稍微照顾一个街邻而已。” 从兮:“原来真是吴江提议留下那家店铺的,若那位嫂嫂所言为真,吴江提议留下梧桐街店铺怕另有目的,吴江若在吴家其他店铺行恶,那么所欺之人既然能购买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的衣裙,必是非富即贵,她们即便不敢将自己被欺负的事告知家人,自己也会找人报复吴江,因此,吴江不敢对她们动手。而去梧桐街店铺购买衣服之人都是普通小户女子,那些女子被欺负后,先不说她们敢不敢告知家人,即便她们敢说,都是普通人家,无钱无势,如何惹得起家大势大的吴家,怕也只能忍气吞声,吴江,你打的好算盘?” 从兮皱眉,转头瞪向吴江。 吴江立即道:“你胡说什么,我向母亲提议留下梧桐街店铺,只为了周济街邻,你少随意揣测,信口诬陷我。” 从兮点头:“没错,当时我打问到这个消息,虽起了这个想法,可也只是猜测,不能作为给吴江定罪的凭证,所以我和从然无事时,继续在梧桐街元绣店铺附近溜达,看看能否发现更多异常,有一日,我在店铺外,看到吕怜与一位秀丽的姑娘交谈几句,吕怜随后引着那位姑娘向二楼走去,我还看到吴江也在店铺中,我心想不妙,二楼就一间卧房,吕怜带一个主顾上去做什么,还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就只能印证先前那位嫂嫂所言了,那么说来,吕怜把那位姑娘带上二楼,便会迷昏她,吴江随后便会上二楼欺凌那名女子,我本想等吴江欲欺负那位女子时,再上去救她,可转念一想,一我还不知吴江、吕怜是否身怀绝技,到时莽撞行事,不但救不了那位女子,我和从然也会招来吴江报复,二即便他们没有武艺,吴江、吕怜也不会向我和从然承认自己行恶之事,而且他们承认了,我们也没法惩治他们,把吴江、吕怜交给官府,说不定到了府衙,吴江、吕怜会找借口反咬我们一口,所以我和从然没敢冒险。 我让从然跑进元绣店铺,望着那女子大喊一声:“夫人,等你一下。”店铺中所有人都望向从然,包括刚踏上楼梯的那位女子,从然盯着那女子的目光道:“夫人,你家出大事了,里正让我找你回去,他已经找人去报官了,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告知其他人。”从然旋即跑开了,那位女子惊讶疑惑半响,转身走出元绣店铺,我们松口气,同时也确定吴江当真是个淫贼了。” “你胡说,即便你说的故事是真的,这些也都是你的猜测,你又没有见过我父亲对他们无礼,凭什么断定我父亲会欺负她们,或许吕怜请那位姑娘上二楼有其他原因呢?”吴庸忽然打断道。 从兮没有立即回答,望向云闲,云闲立马端起一杯茶伸手扬起,从兮走过去接过,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转身望向吴庸道:“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可是吴公子,你若真想过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断事可要公正,此时若主角不是你父亲,故事听到这里,你还会为主角辩护吗?”从兮没等吴庸回答继续道:“当然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推测,虽然我已经相信吴江就是一个淫贼,可我也有一丝疑虑,万一中间有其他原由呢,所以,我拿自己为饵最后验证一次,当时我把自己装扮的好看些,哦,就画像上的样子...” “哈哈,你觉得这样叫好看?”云闲拿着一张画像大笑道。 从兮认真道:“那是天雪坊的一个姐姐,用了一个时辰才帮我画好的,她说我那般模样,男人肯定会喜欢,不管真假,反正那天吴江被唬住了,那日在元绣店铺,吴江瞅见我,双眼立即发亮,随后目光变的特讨令人讨厌,嗯,贼兮兮像绮梦阁的恩客看楼中姑娘一样,还有...?” 曲老夫人尴尬咳了一声道:“从兮,说正事。” 从兮点头正色,把她和从然进入元绣店铺,如何迷昏吴江和吕怜,如何把他们吊挂在窗外,如何逃离的经过,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诉说一遍。 吴老夫人凝眉道:“这仍然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从兮望向吴老夫人、曲老夫人道:“吴老夫人、祖母,当初那位嫂嫂是我和从然竭力所救,她之遭遇我亲耳所听。后来另一位姑娘被吕怜骗上二楼,是我亲眼所见。我浓妆艳抹进入元绣店铺,吴江向吕怜传递眼色,吕怜又故伎重演说二楼有成衣,骗我上二楼。我抢先一步迷昏吕怜,在吕怜手中发现一瓶迷药,那迷药瓶瓶塞都被拨开了,显然吕怜准备用那瓶药迷昏我。那位嫂嫂说吴江腰间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我让从然查验过吴江身子,他腰间却有胎记。我查看二楼房间大床的床头,床框两边确实有绑缚手腕的粗绳。所有这些加起来,对于我已是铁证如山、确证无疑,吴江就是个行骗欺辱良家女子的淫贼。可对您们,对官府,我提供不了什么证据,这种事能有什么证据,即便当日我真被吴江欺负了,今日我又能拿什么做证据?” 吴老夫人:“那你就是在扯谎,你这一大篇话就是在编故事,为自己找借口,吴江不可能做这种事,你与我吴家有何恩怨,还是拿钱办事,竟然要如此羞辱吴江,你若不从实说来,我吴家定与你不死不休?” 从兮无奈涩笑,望向曲老夫人:“祖母,您可相信我?”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吴江真有此恶行,为何不告知官府,让官府查证?” 从兮:“没有证据,官府岂会轻信,若让那位嫂嫂出来指证,虽然她无错,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她还如何活命?即便官府没有人证也愿信我,可没有人证官府如何抓人?再退一步,即便官府愿意派人在元绣店铺外蹲守,等到吴江再欺辱其他女子时,人赃俱获,将吴江捉拿归案。知府大人升堂问案,难道会在意吴江、吴家名声,替吴江瞒过槿州百姓悄悄审案吗?知府大人若不肯,吴江、吴家依然名声尽毁,吴江也会锒铛入狱,而那个欲被吴江欺辱而被官府救下的女子,怕也会遭人非议,她此后命途也会颇多坎坷,而她的家人势必与吴家成仇敌,那时的境况,只会比吴家此刻所受更不堪。 当然我不是顾及吴江、顾及吴家,才不去报官,而是我自己太多顾虑,难以报官。” 曲老夫人点头:“你说的没错,是我欠考虑,若吴江真有恶行,只要见官,吴家一定会名声毁尽。可既然你已想好不报官,为何要通过那种方式惩罚吴江,不可以只罚他一人,不连累吴家吗?比如你打探过吴家情况,应知你姨婆为人,你可以将此事告知你姨婆,让他制止吴江?” 从兮苦笑:“祖母,您太高看我了,当日我身边没有兰姐姐、没有简玄、没有祖母、也没有曲家帮我,我和从然只是一对无依无靠、相依为命的姐弟,我能有多大能耐,我舅舅的案子不还要靠曲家帮忙,才能查下去吗?当日我虽在街头巷尾打探到一些情况,可孰真孰假甚是难辨,吴家左邻右舍还言说吴江看着威严,其实是个良善端正之人,那么吴家其他的信息,我怎敢轻信? 对于我,吴江所行之事,吴老夫人、吴家其他人是否知晓,吴老夫人是否默许吴江行恶,我全然不知,贸然去找吴老夫人,若吴家已知吴江恶行,默许吴江行事,恐怕会杀我和从然灭口。即便吴老夫人先前不知,我一个陌生女子跑去告知吴老夫人,他儿子其实是个大淫贼,她又怎会信我?就像现在,我说了一箩筐话,吴老夫人依然不信,当日我直接跑去告知她,吴老夫人恐怕不会容我说第二句话。而对吴江,不仅会打草惊蛇,若吴江找人报复我和从然,我们姐弟如何活命,又如何继续在槿州生活?” ------------ 第三卷神童案 22章 画像有误 吴老夫人不满插话道:“你不要说的只有你们可怜,而我吴家人却都是歹人恶匪,知子莫若母,吴江是我生的,我养的,他在我身边几十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自小心善,在大街上碰到个崴脚陌路人,他都亲自把人扶到医馆,还出钱给人治病,与人共事他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多争一分,再说,他在家里有妻有妾,平日秦楼楚馆都不去,他怎么会做出你说的禽兽之事?” 从兮未理睬吴老夫人,望着曲老夫人继续道:“祖母,不管你信不信,我并非有意要毁坏整个吴家名声,我也想过威胁吴江,让他不再继续为恶,只是我无凭无据,轻易威胁不了他,我甚至想过找机会阉了他,可何爷爷说那样容易死人,我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不满祖母,虽是下策,可我觉得挺解气,我打心底想让吴江尝尝被人羞辱嘲笑的滋味。” 从兮顿了一下又道:“祖母,该说的、能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做的事我也已承认,从兮听凭祖母处置。” 曲在尘、简玄、云闲、兰初皆目光复杂望向从兮,却都未开口。 曲老夫人还未开口,吴老夫人已道:“楠楠,你可不要偏袒她,她虽说的头头是道,可没有一点证据,说明她就是在扯谎自保,而且,她还不知廉耻,继续羞辱吴江,我吴家,我不能轻饶了她。” 曲老夫人没理吴老夫人,扫了一眼曲在凡、简玄道:“在凡、简大人,吴家既然已经报官,此事依法该有官府处置吧,你们怎么看?” 曲在凡瞅了一眼从兮,犹豫一下道:“从兮既已承认是她将吴掌柜迷昏,再吊挂在街外,已算动用私行,坏人名声,是可以收监的,不过,若有证据证明从兮所言为真,从兮为防更多女子受害,才有此行径,或可酌情不做处罚。”曲在凡顿了一下又道:“即便没有证据,这个不是大罪,从兮也不会受太重惩处,简大人是推官,专管刑狱事,还是简大人处置吧。” 简玄望着曲老夫人缓缓道:“若吴家坚决让官府抓人,我现在就可以将从兮带回府衙收监,其实不管是吴掌柜还是从兮受冤的证据都不难找,若从兮所言为真,那么吴掌柜所欺负之女子,应是梧桐街元绣成衣店周边几公里之人,你梧桐街元绣店铺不是什么名店,不会有远路主客特意跑到你店铺购衣,即便有也是少数,到梧桐街店铺购买衣裙之人,都是寻常小户人家。从兮所言吴掌柜欺负女子时,都会绑缚住双手,她们挣扎时手腕上必有勒痕。 那么,我派人在梧桐街几公里内,挨家寻访普通小户人家,打问五年至五个月前,家中可有手腕有过勒痕的妇人,即便被欺辱的妇人不敢告知她们家人她们曾被欺辱之事,她们家人也该留意到她们手腕的勒痕,不管那些妇人告知她们家人自己手腕有伤的原由是什么,她们家人不知真实原因,官府查问时,便不会多做顾虑,应会如实告知官府。 若官府查不到最近几年有手腕被绑勒过的妇人,或只是有一两个,因其他原因手腕绑勒过,那么便证明从兮在扯谎,到时官府不仅会惩处从兮,还会张贴告示告知全槿州百姓,吴江是被冤枉的,如此,吴老夫人、吴掌柜可满意?” 吴江惶怯未言,吴老夫人立即笑道:“若真如此,吴家感激不尽,一定有份厚礼感谢简大人奔忙。” 简玄淡淡道:“不必,职责所在,应当为之。”简玄抬头紧盯着吴江道:“可是,官府若查到多名妇人手腕被绑勒过,我便会将她们全部带回府衙,府衙有的是法子让她们开口说实话,若有人指证吴江,并能说出吴江身上的胎记及其他特征,就证明从兮所言为真,奸淫多名妇人,依我朝律法,论罪当斩。吴江,若最后查证从兮所言为真,本官保证秋后断头台上,一定有你的位置。” 吴江惶怕无措,满头汗水,不敢答言。 吴老夫人立即高声道:“简大人,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吴江吗?我明白了,你也袒护从兮这个贱人,刚才的我就觉得你们关系不寻常,恐怕没有手腕被绑勒的妇人,你也会说有吧?你敢徇私枉法偏袒从兮,我就是到京城告御状,也不会放过你们?” 简玄平静道:“吴老夫人信不过我,可以请新赴任的李知府亲自查案,若信不过李知府,可以到省府请巡察使大人来槿州查案,如果连按察使大人也信不过,你的确可以到京城告御状,不过不管谁来查案,真相就是真相,也只有我说的两种结果,只是到了圣上面前,恐怕牵连送命的就不止吴江一人了。” 简玄盯着吕老夫人一字一句道:“吕老夫人,我这就将从兮带回府衙,若你想请李知府查案,请跟我回府衙,向李知府说明情况,也许李知府会同意,亲自带人筛查梧桐街周边人户,查验是否有手腕被绑勒过的妇人。吴老夫人若不放心,也可以派自己家人跟着查探,如何?” 吕老夫人愣住了,不知简玄何意。 简玄又道:“吕老夫人,你若连李知府也不放心,那只能自己去请按察使大人,不知老夫人需要几日能请到按察使大人,我这边要派人守着梧桐街,免得有人使谋作乱,可等不了几日?” 吕老夫人犹豫片刻决然道:“我跟你回去,请李知府亲自查案。” 吕老夫人转头望向吴江道:“吴江你...”吕老夫人瞅见吴江脸色惨白,满头汗水,惊讶改口道:“吴江,你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简玄却加力道:“吴江,即便李知府亲自带人搜查,不出三日,也能将梧桐街附近人户搜遍,到时你和从兮谁死谁活,立见分晓,你和吴老夫人跟我一起回府衙吧?” 简玄给苍泽递了一个眼色,苍泽走前一步,欲抓住吴江手臂,吴江吓的退后一步道:“不,不,我们不告官了,我们撤案。” 吴老夫人立即怒道:“吴江,你胡说什么,那个恶徒就在眼前,我们为什么要撤案?” 吴江却低着头不说话,吴老夫人站起身走近吴江怒道:“吴江,你给我说话啊,你想承认那些禽兽不如的事,真是你做的吗?你承认了以后还怎么做人,你有什么苦衷,说啊?” 吴江依然低头不说话,吴老夫人更怒,欲过去撕打吴江,从兮突然高声道:“吴老夫人,你难道从未想过一个问题吗?吴江就算不懂丹青,也描述不准我当日容貌,可官府画出的画像,你们吕家画出的画像,他都见过,吴江眼睛不瞎,一定发现你们以前的画像跟我一点都不像,我天天在洛易眼前晃悠,可洛易都未认不出画像上的女子是我,只能说明另一张画像与我无半分相似,甚至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可吴江向官府、向您提过画像有误的事吗?你们拿着画像苦苦寻了我五个月,吴江可有向您提过,吕怜可有向您提过,画像上的女子并不是他们遇到的恶徒?” 吴老夫人听到,惊愣住,她确实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许说不敢想这个问题。 从兮叹口气道:“若我猜的没错,吴江、吕怜是故意向官府、向您扯谎的,因为吴江自己做过何事,他自己心知肚明。而吴江却不知我身份,不知我手上是否有他行恶的证据,若官府寻见我,或许他所有的恶行都会被揭露出来,他也会被官府治罪,所以吴江不想、也不敢让官府寻见我。 吴老夫人,吴家、曲家、官府想法设法寻我五个月而不得,并非从兮神通广大,而是您儿子吴江不敢让您和官府找见我。您吴家这五个月受尽指骂流言,罪魁祸首是您儿子,不是我。” 吴老夫人愣了片刻,转头瞪向吴江吼道:“吴江,你给我说话,再不说话,我就撞死在这里了?” 吴江低头半晌,缓缓抬头道:“母亲,您别逼我,我..我不想死。” 吴老夫人不可思议,声音发颤道:“这么说..她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做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事?” 吴江又低头不语,这次算默认了。 吴老夫人怒扑向吴江:“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 吴老夫人刚赶到吴江身旁便昏倒过去,吴江忙伸手扶住曲老夫人。吴庸则脸色青黑,难以置信、匪夷所思盯着吴江。从兮发现吴夫人严玲、侍妾红菱似乎对吴江承认行恶之事并不意外。 ------------ 第三卷神童案 23章 如何弥补? 众人把昏迷的吴老夫人抬回房间,碧波姑娘已找人唤碧波池中的李大夫过来,为吴老夫人看治。曲老夫人、吴江、吴夫人、红菱夫人、吴庸,还有曲老爷、曲夫人、碧波姑娘都来到吴老夫人房间,焦急等望,李大夫为吴老夫人诊脉施针后,转身扫望一眼房内众人道:“急怒攻心,没有大碍,我已为老夫人施针,过一会她就能醒过来。” 众人听到松了口气,碧波引着李大夫离去了,曲老夫人转头瞅着吴江叹口气,吴江低埋着头不敢言语,曲老夫人在房中桌旁坐下等待,曲老爷、曲夫人也坐下了,吴夫人、红菱夫人,站了一会,觉得累了,也在桌旁坐下,吴江跪在吴老夫人床前,吴庸一直站着,盯着吴江不言不语,目中万千情绪,千回百转。 吴老夫人昏迷近半个时辰才幽幽转醒,曲老夫人忙走到床前关心道:“表姐,你醒了。” 曲老夫人俯身伸手扶住吴老夫人,缓缓将吴老夫人扶坐起,吴老夫人恍惚片刻,才忆起前事,忽然赤脚下床,向吴江扑去,对吴江又撕又打边悲怒道:“我这么生了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还不如一早就掐死你...” 曲老夫人忙拉住吴老夫人道:“表姐你先消消气,你现在把他打死也没用,先问清楚情况,咱们看看有没有法子补救。” 吴老夫人正在怒头,曲老夫人没拉动,吴老夫人继续撕打,曲老夫人回头扫视屋内众人,吴庸脸色苍白,情绪看上去不大好,吴夫人、红菱夫人似乎不敢劝吴老夫人,曲老夫人望向曲老爷、曲夫人道:“曲逸、罗嫣,你两闲坐着看戏呢,还不快把你们姨母拉开,她刚曲醒,别一会又昏倒了。” 曲老爷、曲夫人忙站起身,用力拉拽住吴老夫人,将吴老夫人拉到床边,吴老夫人扑打了一阵,力气用尽,坐倒在床沿泪落满面,曲老夫人在吴老夫人身旁坐下,取出手帕为吴老夫人拭泪道:“表姐,我知道这事对你而言,比天塌下来更让你难以相信、难以接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伤心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把吴江打死,他做过的事也躲不过,赖不掉,咱们先问清情况,看看以后还能做点什么,弥补前过。” 吴老夫人落泪半响,自己取出手帕擦干泪水,面容恢复平静,盯着吴江道:“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江被吴老夫人又打又挠,挨了十几巴掌,此刻脸色红肿,头发蓬乱,低着头不说话。 吴老夫人又大怒,抓起一个枕头狠砸向吴江怒吼道:“说啊,你是真想让我死在你面前,才肯说实话吗?” 枕头砸中吴江脑顶滚落地上,吴江抬头望一眼吴老夫人,又畏怯着低下头,曲老夫人道:“吴江,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瞒是瞒不了了,您母亲年纪大了,经不住多少折腾,她想知道什么,你就痛快说吧?” 吴江迟疑片刻道:“也没.没什么原因,我就是.喜欢.喜欢不同的女人。” 吴老夫人又抓起一个枕头狠砸向吴江:“你混账,你家里有妻有妾了,你还要多少不同女子?” 吴江没敢躲避,又硬挨住棉枕,低头不语,吴老夫人又气的落泪,曲老夫人叹口气望向吴江道:“即便你想要.经见不同.女子,可以去秦楼楚馆,可以多娶几个侍妾,为何要去欺负良家女子?” 吴江犹豫一下,嗫嚅着道:“母..母亲不许。” 吴老夫人又气又恨,看了一眼床头,已没了枕头,弯腰捡起一只绣鞋,狠砸向吴江:“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不让你去妓馆,不让你多娶妾,你就可以去欺负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吗?” 吴江跪着未动,鞋子正砸在吴江头上,吴江又硬挨着,低头不敢言语。 吴老夫人又用手帕拭净泪水,盯着吴江吼道:“你说,你前后欺负过多少女子?” 吴江低头支吾道:“也..也没几个。” 吴老妇人又吼道:“说实话,回头我会去查?” 吴江慌了一下,迟疑片刻道:“十..十三个。” 吴庸听到,盯着吴江的目光变的极冰寒,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吴夫人、红菱夫人皆惊讶不已。 吴老夫人惊愕半响,咬牙伸手指着吴江:“你.你.你..” 吴老夫人气极再说不出一个字,眼看又要昏过去。 曲老夫人忙道:“表姐,先消消气消消气,吴家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你可要保重好身体,曲逸,快去倒杯茶给你姨母。” 曲老爷忙倒了杯茶,拿到床边递给了曲老夫人,曲老夫人端着茶盏道:“表姐,你身体要是气垮了,吴家怎么办,来,消消气,先喝杯热茶。” 吴老夫人迟疑一下,接过茶盏,慢慢喝起来,吴老夫人将一盏茶喝完,忧愁道:“十三个,那位简大人说..奸淫两名妇人就可以定死罪,吴江够六回七回了吧,还有你那个孙媳从兮,她倒是大义,如果她知道吴江欺负了这么多人,恐怕不会轻饶了吴江?” 曲老夫人叹口气道:“吴江若不继续行恶,不管是从兮还是简大人,都不会再找他麻烦,也不会抓他回去定罪了。” 屋内众人皆惊讶望向曲老夫人,吴老夫人忙道:“为何?” 曲老夫人道:“从兮当日将吴江吊挂在街上,一是惩罚吴江前过,让吴江自己尝尝被羞辱的滋味,二是告知众人吴江罪行,提醒众街坊防备吴江,免得再有女子遭吴江毒手。她的目的已达到,所以这几个月她没再找吴江麻烦。 表姐,你想过没有,从兮一直说她没有证据证明吴江有罪,可以她的聪明手段,你觉得她真寻不到证据吗?她只不忍心寻证据,将无江定罪最好的证据是人证,也就是被吴江欺负过的女子,可世俗最重女子名节,即便那些女子被人欺负的事,没有外传,她们自己每日也定活的凄凄惶惶,甚至有寻死的念头,就像从兮救下那名要跳河的女子,若让这十三名女子出来作证,稍微不慎,事情露传出去,怕有一大半女子要跳河,所以从兮不敢寻她们作证,也不忍心找她们作证。 那位简大人与从兮是竹马之交,从兮的心思他看的更清楚,而且,简大人本人也是仁义变通之人,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寻出那些女子到府衙作证,更不会大张旗鼓找出她们,刚才简大人帮从兮洗罪,出言威吓吴江,即便吴江据不承认欺辱良女之事,简大人应也不会寻找那些女子。” 曲老夫人顿了一下又叹气道:“据我对从兮的了解,若将吴江定罪,别说可能会害死几条人命,就是一命换一命,她也觉得吴江不值,况且,前事已无法改变,将吴江砍头也没用,所以吴江不继续行恶,他们应不会轻易抓捕吴江,毕竟从兮也算让吴江受到惩罚了。” 吴老夫人听到低头哀叹:“刚才一直错怪从兮与简大人了,原来他们真是一片仁心侠义,我吴家所遭受的一切竟都是罪有应得,吴江这罪孽真是造大发了,将来我们一家怕都要陪他入十八层地狱,你说让我以后怎么去地下见吴家列祖列宗。” 吴江听了曲老夫人的话顿时感到悔恨,也对简玄、从兮更怨恨,此时听到吴老夫人的话,立即一遍一遍向吴老夫人磕头道:“母亲,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了,母亲您保重身体,我以后一定什么事都听你的,请你原谅我一次。” 吴江每磕一下,脑顶都撞的地板‘咚咚’响,磕了二十来个,脑顶一片血红,身体有些跪不稳,吴老夫人心疼了,高声道:“好了,你现在对我磕头还有用吗?” 吴江立即停住。 吴老夫人思索了片刻道:“你姨母说的没错,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我们吴家还能做些什么,偿还你造的罪孽。吴江,那些女子你都认识吗,知道她们名姓居址吗?” 吴江摇摇头:“只知道两个,其他不认识。” 吴老夫人皱眉思索道:“那可怎么办,我们想悄悄送些银子,给她们些物质补偿,或者以后哪家有困难,伸手帮帮,也没处找人啊,也不能拿着画像去查寻。” 曲老夫人道:“当然不能拿着画像去寻,若是传出什么风声,影响到哪位女子名声,再害人一条命,你吴家欠的就更多了,不过即使吴江不认识她们,也应记得面容,刚才简大人不是说了吗,那些女子都是梧桐街周边的街邻,回槿州后,吴江在梧桐街周边多走逛走逛,说不定能找齐全,你们再想法子补偿吧,到时吴江记得遮住面容,免得再惊到人家,即便你们想补偿,也千万不能让她们家人或者邻居知道内情,吴江现在名声在外,得知你们吴家出手相助,大家就能猜的原由。” 吴老夫人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吴江自己造的孽是该他多出力解决。”吴老夫人又叹口气道:“我本以为有了彩画,就能找出那恶徒,还吴江、还我吴家清白,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一场天大笑话,恶徒禽兽一直在吴家、在我身边。吴江,以后你再敢行如此禽兽之事,我会亲手杀了你,你是我生的,你作恶,我更该为这世间去恶,你听明白没有?” 吴江又不断磕头道:“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吴老夫人:“我们现在就回槿州。”吴老夫人刚站起身,又头昏无力向后倒去。 ------------ 第三卷神童案 24章 希望我多心了 曲老夫人忙扶住道:“表姐,你再听我一句劝,偿补的事急不得,每一步你们都要小心谋划,以免影响那些女子名声,这是长久之计,你必须先养好身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在路上颠簸半日,即便挨到家,恐怕也要大病一场,还怎么谋划偿补事宜,另外吴家生意最近一落千丈,还没有什么起色,我知道你一直想着吴江清白了、吴家清白了,生意就好了,可现在你已知吴江也算咎由自取,那吴家生意往后你也要重新盘算,你若病倒了,这些交给吴江,你放心?” 吴老夫人沉默不语,低头思索,曲老夫人继续道:“别说现在天擦黑了,路上不安全,就算白日,你也要修养好身体再回去啊,这碧波池的汤池水温适宜,我昨天泡了一下午,感觉身体清爽不少,你留下来泡几日,一来养养身体,二来也陪我说说话,还有你不是说你们家这位红菱夫人,按摩手艺不错吗,让她帮我按按吧,不瞒你说,昨日从兮那丫头说要讨好我,帮我捶肩揉背,结果她净顾着跟郡主聊天了,轻一锤重一锤、轻一手重一手,差点把我这边老骨头弄散架,我这肩膀现在还有些不舒服呢。” 吴老夫人面色缓和一些道:“你说的有道理,也好。”吴老夫人顿了一下又凝眉道:“那个从兮确实是一个特别的人,有勇有谋大胆的很,说句公道话,置身事外看,她没有做错什么,反而聪明仁善,只是..”吕老夫人停住了口。 曲老夫人接话道:“表姐,从兮未做错什么,若不是她,这几个月吴江不知又害了几名女子,刚才你们一家人对她又骂又辱,她也并未在意,除了吴江,她也未出言伤过你们吴家其他人。刚才,她与妙之争吵,实是费心开解吴庸,她那时应猜到,她和吴江的恩怨瞒不了曲家、吴家人了,因此,试图先一步帮吴庸解开心结。她厌恨吴江行恶,对吴家其他人却心怀宽厚,从兮其实是个心善的好孩子。表姐,你们吴家还要继续追究她对吴江所做之事?” 吴老夫人忙道:“当然不会,我们现在那里还有追究的资格,而且桃花宴上我就看出来了,在尘、云世子、还有那个简大人都在极力护着她,我当时特别不明白原由,她那样一个恶徒,怎么在尘他们都护着她?不过我当时就想,遇到她,我们吴家恐怕只能讨回清白,惩治不了她了,没想到她才是清白侠义。表姐这样一说,她刚才确实在好心劝解吴庸,也算用心良苦。 可.我再明白,终究是她揭露吴江恶行,是她让我们吴家身败名裂,我不知怎么面对她?” 曲老夫人:“那就等能面对的时候再面对,你或者你们吴家所有人,若是不知如何面对从兮,见着从兮远远避开就行,避不过就直接走过,不用俗礼客套,从兮不会在意这些。” 吴老夫人叹气:“哎,说到底,终究是我们理亏,对不住人家。” 曲老夫人望了一眼天色转开话题道:“天都黑了,也该到用晚饭的时辰了,表姐,我唤人将饭菜送到房间,我留下陪你用晚饭吧?” 吴老夫人:“我实在没有胃口。” 曲老夫人:“刚还说要先养好身体,你就当陪我吃点,行吧?” 吴老夫人微点点头。 曲老夫人扫视众人道:“曲逸、罗嫣,你们陪吴江、吴夫人,还有红菱夫人出去用饭吧。” 曲老爷点点头,走近两步拉起吴江,一起向外走去,曲夫人、吴夫人、红菱夫人向吴老夫人、曲老夫人施礼出去了,曲老夫人瞅向面容苍白,木然站着的吴庸道:“吴庸,你父亲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为他的事自责,你好好想想从兮在桃花宴上对你说的话,莫辜负她一片好意。” 吴庸低眉道:“原来她早知纸包不住火,我总会知晓父亲的事,所以,她一开始就在帮我,而我却差点杀了她,我该去向她道个歉,也该道个谢,谢姨婆提醒。” 曲老夫人道:“我提醒你,不是为了让你向从兮道谢,从兮行事该仗义仗义、该除恶除恶、该反击便反击,不图人谢也不在意人骂,她只做她认为该做能做之事。这也是我当初一眼看中,非让她做我孙媳的原由,而你则该学会面对你要面对之事。你父亲的事与你无关,你依然可以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做你想做之事。” 吴庸向曲老夫人深躬一礼:“多谢姨婆指点,吴庸受用不尽。” 吴庸起身,走近吴老夫人一步,忽然跪下,吴老夫人忙道:“庸儿,你做什么,刚才你姨婆说了,你父亲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你跪什么?” 吴庸平静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求祖母一件事。” 吴老夫人道:“你说?” 吴庸道:“祖母知道我不喜接手家中生意,想去外面走走,祖母认为家业为重,一直不许,如今因父亲之事,家中生意凋零无几,吴庸自知没有重振家业的能力,也不喜经营商铺,只愿五湖四海走一程,况且我一直想做个除暴安良的侠者,而父亲所为却是最违侠义之事,吴庸日后无法整日面对父亲,所以回槿州后,我便想离家外出,一来圆我平生志愿,二来江湖路上我可多做些善事、义事,替父亲还些孽债,也不枉今生父子一场,请祖母成全?” 吴庸说着磕头不起。 吴老夫人叹气不觉又泪落道:“我就知道,他做的事你接受不了,也好,现在我们吴家在槿州也是众矢之的,你出去走走也好,待偿还过你父亲欠的债,或许我们一家搬离槿州,才能重新开始生活,不过这些以后再说,我答应你了。” 吴庸直身:“谢祖母成全。” 吴庸随后起身离开房间。 曲老夫人道:“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你儿子虽混账,你孙子却是个豪杰,世事难全如意,多想些如意的事,才能活的开心些。” 吴老夫人微欣然道:“你啊,几十年没变,还是这么会劝解人。” 从兮房门前,吴庸抬手敲响门框,刚敲两声就看到左边房门打开,曲在尘从房间走出来,也来到从兮门前,与吴庸并排站定,吴庸犹豫一下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杀她的。” 曲在尘淡淡道:“我知道。” 从兮打开房门,看到曲在尘、吴庸一起站在门前,微讶道:“你们是刚巧碰到的,还是一起有事找我?” 曲在尘抬步走进屋内道:“巧碰遇到。” 吴庸站着未动,瞅着从兮略有些尴尬窘迫,踌躇一下低声道:“我是来道歉的,中午误会你了,还差点杀了你,抱歉。” 从兮笑道:“无妨,反正我无事,不过以后遇事,请吴公子千万记得三思而行,不可再那么冲动了,真杀错了人,想道歉就要到地府走一遭了,再轮回做人,还要重新长大一次,很麻烦的。” 吴庸点头:“我知道了。” 从兮:“进屋说吧。” 从兮转身回房,走到桌旁坐下。 吴庸犹豫了一下也走进房间,走到桌旁站着未动,从兮道:“坐啊,你看曲在尘多不客气,茶都自己斟上了,让曲二公子亲自斟茶可不容易,别人若是不领情,他就该生气了,他这人本来就...。” 从兮瞅见曲在尘瞪过来的目光,停住了口。 吴庸犹豫了一下,才坐下,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啜呡。 从兮盯着吴庸道:“看你这样子,你父亲的事你想开了,这么快,倒是好样的,男儿汉就该这样,该面对面对,该担当担当。” 吴庸羞赧低下头。 从兮又道:“你父亲的事,吴家打算怎么处理?” 吴庸吴老夫人的打算详细说一遍。 从兮点头:“也好,虽然不能解那些女子心结,能补偿些银钱给她们,也算对她们略些补偿吧只是你们千万谨慎,免得再影响她们生活。” 吴庸点头,没有说话。 从兮又道:“你真打算从此仗义江湖了?” 吴庸:“嗯,一直都想,只是祖母、父亲、母亲都不准,这次父亲.丑事败露,于我也算因祸得福吧,虽然祸大了点,福少了点。”吴庸苦笑。 从兮:“那我给你添点福气,经此一事,吴公子看人看事,见识心境应大有不同,至少你以后行事不会再那么冲动鲁莽,反会多思稳重些。江湖路上多风波,这些或对吴公子行走江湖大有裨益,或许能保吴公子多次活命,这种福气可够大?” 吴庸愣了一下舒颜:“也对,这个我倒真没想到,谢谢二少夫人提醒,也谢谢二少夫人上午宽言开解。” 从兮:“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有私心的,其实我也一直想着将来有机会,行走江湖做个侠女,可我武功不够好,而且行走江湖也要吃饭住店,又不是话本小说的主角,永远白衣飘飘在天上飞着,跟神仙似的,咱可是肉身凡胎,没钱饿着肚子怎飞的起,可我实在缺钱,只能先白想想,等我攒够钱,咱们江湖路上再见,那时吴公子可要传授一些行走江湖的经验给我,我可不想一入江湖就挨刀。” 吴庸笑道:“好,一言为定。” 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说起钱,曲在尘,祖母说你应该给我月钱的,可我进你们曲府两月了,怎么一次都没收到,被你克扣了?” 曲在尘望向吴庸平淡道:“这是曲家家事,吴公子若无其他事,可否让我们单独谈?” 吴庸忙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吴庸转眼多瞅一眼从兮,转身离去了。 从兮戏言:“需要这么神秘吗,还是你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你小气吝啬?” 曲在尘望着从兮淡淡道:“曲家人的确都有月钱,可你又没当自己是曲家人,你不是一向自诩正直坦荡,我担心你拿了曲家月钱,心有愧疚,为你着想,月钱还是算了吧。” 从兮立即道:“我不愧疚,真不愧疚,只要你给,我就拿的坦坦荡荡。” 曲在尘:“你即不是曲家人,却拿着曲家月钱,坦荡在哪里?” 从兮:“谁说我不是曲家人了,现在曲家上下谁不知我是曲府二少夫人,我怎么就不能拿月钱了,难道大嫂也没有?” 曲在尘:“大嫂可是大哥同床共枕、名副其实的妻子,你呢?” 从兮愣了一霎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给我月钱呗,小气,算了,本姑娘有手有脚,银钱我自己挣。” 曲在尘却伸手取出半袋银钱,放在桌面上。 从兮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不想给我月钱吗?” 曲在尘:“你可以出力换月钱。” 从兮:“比如?” 曲在尘:“每日帮我打扫书房,铺纸研磨、端茶倒水。” 从兮:“不是容儿、涵儿、俞嫂她们在做吗?” 曲在尘:“你做了,她们就少几分劳累。” 从兮:“我才不信你关心她们,才花银钱多请一个侍女,曲在尘,你打什么歪主意呢?” 曲在尘:“怕你闲着无聊,再去撺掇郡主做些不该做的事。” 从兮愣了一霎:“你果然还在因昨日的事生气,我真一片好心,还以为能让你和郡主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没想到是我想差了,你果真不在意郡主的。” 曲在尘面色不悦,身子倾斜凑近从兮,盯着从兮目光一字一句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在意郡主,对她有情了?” 从兮瞅见曲在尘又不高兴了,不由有丝慌怯,急忙转头寻找助力,竟发现吴庸出门时,将房门关合上了,屋内就自己和曲在尘两人,从兮忙望向曲在尘,面带讨好道:“昨日午饭前,在院中里,我看到陈行多瞅了郡主一眼,而你看着陈行的目光似乎挺有深意,我想着,或许你发现别的男子觊觎郡主,便心生不快吃醋了,那你就是喜欢郡主了,我才让郡主去汤池找你的。那个.是我眼睛有毛病,误会曲二公子了,给曲二公子添麻烦了,请曲二公子见谅。” 从兮说着,紧瞅着曲在尘面容,暗忖着,发现曲在尘发怒,自己要赶紧跑路,却发现曲在尘目光缓和些,心中暗松一口气。 曲在尘端起茶杯,抿一口茶,语气平静道:“夫人对我还真是观察入微,体贴周到。” 从兮讨好一笑,望着曲在尘小心道:“你既然不喜欢郡主,那陈行多看郡主两眼,你干嘛在意?” 曲在尘:“我只是觉得陈行看郡主的目光似乎有异,多瞅陈行两眼而已,没想动引起夫人如此误会。” 从兮:“陈行看郡主目光有什么异常的,不就是他可能对郡主动了心,不时偷望两眼心仪的姑娘吗?不论郡主身份,郡主容貌出众,温婉端秀,陈行对她动情,不奇怪吧?只是郡主眼中只能看到你,陈行也只能白痴心一场了。” 曲在尘略思一下道:“或许吧,希望我多心了。” 从兮望向曲在尘,似有不解,曲在尘并未开口多做解释。 ------------ 第三卷神童案 25章 杀人反被杀 翌日清早,吴夫人严玲到院中假山后如厕,刚走到一处假山旁,忽听到一个不满怒声到:“吴江,你什么意思,你以前说休了她,母亲和吴庸肯定不同意,所以你会想法子直接除了她,让我做你的正室夫人,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动手。我们昨晚不是商量好了吗,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她若死了,别人会以为她受不得你这个淫贼丈夫自杀的,你还犹豫什么?吴江,你现在恶名远扬,你去秦楼楚馆买欢,他们都会把你赶出来,你若是再不杀了她,让我做你的正室夫人,我就再找个人嫁了,即便还给别人做妾,总比跟着你这个淫贼好,你就跟那个黄脸婆过一辈子吧。” 吴夫人不由一惊,这是红菱的声音。 吴江的声音随后响:“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除了她,只是杀人岂是易事,杀了她还不被人察觉,更不容易,总要慢慢寻找机会,我们回房好好说,免得被人听到?” 红菱似乎未动又低声道:“这么早,那有什么人,回房你又该想法子转开话题了,我告诉你,我知道一个法子,昨天我回房碰到一个碧波池的仆从,正站在衣柜前的凳子上,我问他原因,他说发现房间内有老鼠,还吓到过一个主客,所以管事买了很多砒霜回来,将砒霜洒在糕点上,然后垫上油纸,放在衣柜顶端,每间房间都有,我踩着凳子瞅看了一眼,衣柜顶端确实放着一张油纸,上面两块糕点,糕点上有白色粉末,应该就是砒霜了,我看到油纸上也遗落不少砒霜,我觉得将油纸上的砒霜收集起来,够毒死几人了。下毒怎么样,她若是死了就是服毒自杀?” 吴江似乎犹豫了:“这个...” 红菱又生气道:“吴江,我给你两天时间,两日后有她没我,你自己选吧?” 吴江:“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只是在想怎么下毒,行,我这两日想法子动手,现在可以先回去了吧。” 吴夫人听着脚步声走远,身体僵僵硬硬,移不开步,心中更是一片灰冷,吴夫人怒恨:‘吴江,多年夫妻,到头来你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淫贼,现在竟还想杀我,你才当真该死。’ 傍晚时分,碧波池主客大都在用晚餐,有一部主客没去餐堂,唤碧波池仆从将饭菜送到自己房间,碧波池仆从方成来来往往奔忙端菜送饭,方成刚给一个主客送完饭菜,正快步赶回餐堂,忽听到‘啪’的一声,像的杯碟落地碎裂的声音,方成仔细辨认一下,声音似乎是从一位叫吴江的主客房间传出来的。 方成走到吴江门前敲门道:“吴老爷,可需要小人打扫房间?”屋内无人回应,方成似乎听到呻吟声,正要推开房门,右边房门打开,吴夫人走出来,望着方成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似乎听到一声杯碟落地声音?” 方成微躬身施礼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到声音,来探问一下吴老爷是否无恙,好像听到房内有呻吟声。” 吴夫人走至吴江门前,立即伸手推开房门,吴夫人、方成看到吴江正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抽动,面容狰狞,口角有呕吐物,鼻孔有鲜血流出,吴夫人、方成皆大惊,方成惊慌道:“我去请大夫?”然后急忙跑开了,吴夫人忙走进屋,来到吴江身旁,查看吴江情况。 等李大夫赶到,吴江已经气绝,从兮、曲在尘、简玄、云闲、兰初、碧波及其他曲家众人听到消息,都陆续来到吴江房间外,探看吴江情况,红菱夫人和吴庸也陆续赶回,曲老夫人搀扶着吴老夫人来到吴江房门前,吴老夫人一眼瞅见吴江尸首,哭喊着要扑过去,简玄忙拦住道:“吴老夫人,请节哀顺变,你过去会破坏凶案现场,可能会毁掉证据,官府便难追查凶手了。” 吴老夫人呆愣片刻,忽然转身向从兮扑过去,口中骂喊道:“你,是不是你杀了吴江,杀了我儿,他已经知错了,你为什么这么歹毒,竟要杀了他,我们说好要补偿那些女子的,他真的知道错了,你竟然还要杀他,你个恶毒的贱人...” 从兮忙后退避开吴老夫人,吴老夫人紧追着不放,兰初两次将吴老夫人推开,吴老夫人像疯了一样,追着从兮撕打不放,曲老夫人忙让曲老爷、曲在凡拉住吴老夫人,吴老夫人被曲逸、曲在凡拉住,挨近不了从兮,冲曲老夫人吼道:“楠楠,你什么意思,从兮那个贱人可是杀了吴江,杀了我的儿子,吴江虽然做错了事,可他已经知错了,他会改的,昨天你也听见了,吴江他真心想悔改的。可这贱人竟杀了吴江,为什么不给吴江一个改错的机会,你让他们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这个贱人,替吴江报仇。” 曲老爷、曲在凡拉拽着吴老夫人未动,曲老夫人正要开口劝解,吴老夫人又吼道:“楠楠,让曲逸和在凡放开我,你什么意思,你明知她是杀人凶手还要护着她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要是曲逸被人杀了,你不想报仇...” 曲老夫人听到,面色一沉,盯着吴老夫人大声打断道:“秦婷婷,你真昏了神智了,这话能随便说吗?我知道吴江死了,你心痛,我也是做母亲的,我理解你的痛苦,可你现在有什么证据,证明从兮杀了吴江?从兮又有什么原由杀吴江?你当真认为从兮杀了人,我还会护着她吗?我在你心中,若真如此昏聩,我们当真白做几十年姐妹了?” 吴老夫人愣了片刻,嚷道:“吴江从未与别人结仇,只跟从兮有仇怨,不是她杀了吴江,难道吴江是自杀的?” 从兮接话道:“吴老夫人,是吴江没有其他仇怨,还是吴老夫人您太相信袒护自己儿子了,不知道他有别的仇怨,就像您昨天不相信他是淫贼一样? 吴江昨日告诉您了,他一共欺负过十三位女子,那十三位女子的父母兄长或者夫君,若知道那些女子被吴江欺辱之事,你觉得他们有几人不想杀了吴江,这叫没有仇怨?吴江在外面行此滔天恶行您却一无所知,那么他在外面还做过多少歹事,结了多少仇家,吴老夫人,你确定你知道的清清楚楚吗? 而且,于我而言,吴江已承认自己恶行,他已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已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代价,吴江也不能再继续作恶,我又为何赌上自己一条命去杀吴江?” 吴老夫人语塞片刻强声道:“或是你听说吴江欺..欺负的女子众多,所以气怒杀了他,你不是喜欢行侠仗义装好人吗?” 从兮:“吴老夫人,半年前,我亲眼所见,吴江一个月欲欺负的女子不少于两人,你元绣店铺开张多少年,吴江又是从几年甚至几十年前开始行欺辱女子之事,我就算猜不到具体数字,还猜不出大概的数目吗?我甚至怀疑,吴江昨日告诉您的是不是真实数字,他是减去多少个数才敢告诉您的,我再说一遍,我若真想杀吴江,五个月前我就杀了。” 吴老夫人愣住了,从兮顿了一下又道:“吴老夫人,我会竭力助简大人查找杀害吴江的凶手,让凶犯伏法。你若不相信我们,可以让吴庸监视我们一举一动,我们若有不妥枉法行为,你们可以去朝廷状告简大人、状告我,只是吴老夫人,你真相信吴江知错了吗?他若真知错便该向府衙坦诚自己的罪行,便该坦然接受他该得的惩罚,他向你提过他想去官府自首吗?” 吴老夫人慌愣无措,呆僵恍惚,曲老夫人走到吴老夫人身旁,正要开口劝解,吴老夫人忽又昏迷晕倒,吴庸忙将吴老夫人抱扶回卧房。 简玄瞅了一眼吴江尸首,又望了一眼地上碎碟,还有洒落的菠萝小块,菠萝小块上还插着竹签,吴江似乎是吃了菠萝中毒而亡。简玄转眼望向一旁的李大夫道:“麻烦李大夫查看一下,那些菠萝上是否有毒药?” 李夫人点头,走近屋内,从药箱内取出银针查看半晌,返回屋外道:“菠萝上有砒霜,尸首症状也像砒霜中毒。” 简玄点头,望向苍泽道:“苍泽,你连夜赶回府衙,将仵作带过来,再多带些人手。” 苍泽点头快速离开了。 简玄示意从兮、曲在尘、云闲几人跟他进屋,几人在屋内查看一翻,没发现其他异常,只在卧房左侧门纸上发现一个小洞,看门纸破损情况,应是从屋内向外穿透造成的破洞,应是屋内人所为,眼睛对准小洞窥视外面情况,不知是不是凶手留下的?当然,也有可能以前这个破洞就存在。 桌面上除了洒落的菠萝,只有一个茶壶四个茶盏,简玄又让李大夫查验一翻,茶壶中并无毒药,那吴江应就是吃了菠萝才中毒而亡,应是凶犯拿着砒霜,来到吴江房间,在菠萝上洒上砒霜,随即转身离开,或者菠萝被送到吴江房间时已被下了毒,吴江回房,吃了洒有砒霜的菠萝,中毒而亡。 简玄几人又来到屋外,简玄望着碧波道:“碧波姑娘,我刚才回房,看到我房间也有一碟菠萝,菠萝切成小块,上面插着竹签,与吴江房中菠萝相似,可我并未让人送菠萝到我房间?” 碧波忙道:“是每个房间都有,现在正是菠萝成熟的季节,我昨日多收购了些,让人切成小块,放入碟中,每个主客都送一份,算为碧波池增声望、揽主顾,大概申时过半,吩咐仆从挨次送到主客房间,我想着,在房间用餐的主客可以把菠萝当做饭后水果,不在房间用饭的主客,晚饭后或者晚间回房也可以食用。” 简玄:“是谁将菠萝送到吴江房间的?” “是我。”旁边的仆从方成立即道。 简玄道:“你是?” 方成立即道:“回大人,我叫方成,是在这个院子伺候的仆从,主要负责换茶换水,端菜送饭。” 简玄:“你是什么时候将菠萝送到吴江房中的?” 方成:“申时,大概差两刻酉时,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了六碟菠萝,挨个房间送的,送到吴老爷房间时快酉时了。” 简玄:“你送菠萝进吴江房间时,他可在,可发现什么异常?” 方成摇头:“吴老爷没在房间,我将菠萝放在桌面上,便转身离开了,我没发现房间有什么异常。” 简玄:“你是从餐堂取的菠萝吧,途中可有什么人接近过你?” 方成摇头:“没有。” 简玄:“你送菠萝到主客房间时,托盘上的六碟菠萝依照什么顺序递送的?” 方成疑惑:“顺序,没有啊,我都是顺手拿的,碟子上的菠萝分量都差不多,碟子也是一样的,不需要什么顺序啊。” 简玄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这位小哥。” 简玄转头望向碧波:“是谁先发现吴江中毒的?” “也是我。”方成又举着手道。 简玄微讶一下:“你怎么发现的?” 方成:“现在不是酉时将过吗,不少主客在自己房内用餐,我来来回回跑着去餐堂为主客取送饭菜,刚给一个主客送完饭菜,正返回餐堂,经过吴老爷房间附近,听到一声杯碟碎裂声,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像是从吴老爷房中传出的,我以为吴老爷不小心把杯碟打碎了,就敲门问他是否需要找人打扫房间,可是里面没应声,只听到呻吟声,好像挺痛苦的,我觉得不对,刚想推开房门,右边房中的吴夫人走出房间,说她也听到杯盘碎裂声,问我怎么回事,我就把听到的情况告诉吴夫人了,吴夫人快步走到吴老爷房前,推开门,我们就看到吴老爷扭曲着身子在地上抽动,然后我就赶忙去请李大夫了。” 简玄:“就是说,从你将菠萝送到吴江房间,到你看见吴江中毒,中间大概有一个时辰,你看见吴江什么时辰回房间的吗?” 方成摇摇头:“没有,这一个时辰我一直在餐堂和各主客房间来回奔忙,应该我在餐堂的时候他回来的吧,我凑巧没看见他。” 简玄:“你看见谁进过吴江房间吗?” 方成摇摇头:“也没有。” 简玄:“在这宿院伺候仆从的不止你一人吧,还有谁?” 旁边的碧波道:“还有五人,你们五个过来一下,简大人有话问你们。”碧波向站在远处的四个仆从装扮的男子高喊道。 简玄抬头看到五人皆二十岁左右,精精壮壮,待五人走近,简玄道:“你们有看到从申时到酉时,有谁进过吴江房间吗?” 五人都摇摇头,表示没看到,简玄点头:“你们六人先下去吧。” ------------ 第三卷神童案 26章 至亲至远 简玄转头望向吴夫人道:“吴夫人,下午你一直在房间吗,可发现吴江有什么异常?” 吴夫人摇头:“我下午去了汤池,在汤池泡的困乏了,就回来休息一会,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我回房时看到我房间桌面上已有碟菠萝,后来躺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隔壁老爷房间传来杯碟碎裂声,我就出来看看。” 简玄:“吴江今天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 吴夫人:“他上午好像呆在房间没出去,下午也去了汤池。” 曲在凡在一旁插话道:“是,吴江下午去了汤池,我见到他了,不过他什么时候离开汤池的我就不知道了。” 简玄:“简大人见到吴江和什么人一起泡的汤池吗?” 曲在凡:“就他一个人单独泡在一个小汤池中。” 简玄点头又望向吴夫人:“吴江最近和什么人结过仇怨吗?” 吴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一般吃住都和红菱在一起,很多事不会和我说的。” 简玄点头:“谢谢吴夫人。” 简玄又望向红菱:“红菱夫人,你今天下午去了哪里?” 红菱神色不太好,愣了一下才道:“花,不是,我喜欢桃花,所以今日一直在后山赏花,老爷他心情不好,没有陪我一起去。我半个时辰前才回来,想在餐堂用过晚饭,再去泡一会汤池,没想到在餐堂听到老爷中毒的消息,就赶忙跑过来了。” 简玄凝眉思索一下道:“你在餐堂用的晚餐,吴江却回了房间,你们没约好一起用晚餐?” 红菱摇头:“没有,因为昨日的事,老爷心情特别差,上午我觉得待在房间无聊,让他陪我出去,他说让我别烦他,他想自己静一静,我就自己一人出去了,今天一直未再回房。” 简玄:“除了昨日之事,他最近还有其他烦心事吗?” 红菱:“没有,这几个月只要他一出门,别人就会对他指指骂骂,有人甚至向他扔菜叶、砸鸡蛋,他都没怎么出过门,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其他心事。” 简玄略思了一下又道:“你们房间有砒霜吗?” 红菱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的,我没听老爷提过砒霜的事。” 碧波插话道:“每个房间都有的,前几日我们发现院中有老鼠,还吓到一个主客,所以我让管事买了不少砒霜,洒在糕点上,每个房间放一两块糕点,用来毒老鼠,糕点下面垫着油纸,放在房间衣柜的顶端。” 简玄:“这事都有谁知道?” 碧波:“很多人知道,管事拿回砒霜,到餐堂取的糕点,直接在厨房拌的砒霜,很多人看到了,还有刚才那六个仆从,砒霜也是他们放在衣柜顶端的,他们进入主客房间放砒霜时,不少主客在房间内,也都知道。” 简玄:“砒霜什么时候放的?” 碧波:“昨天上午,我们桃花宴开始不久。” 简玄点头道:“我去查看一下。” 简玄走进吴江房内,拿起一个凳子,忽然想到什么,将几个凳子又仔细查看一遍,没有脚印,简玄将凳子放在衣柜前,踩上凳子瞅望衣柜顶端,衣柜上果然有两块糕点,下面垫着油纸,上面有白色粉末,衣柜顶端打扫的很洁净,看不出油纸糕点是否被移动过。” 简玄又走到外面,望着碧波道:“你们砒霜洒放的多吗,我只看到糕点上有砒霜,油纸上什么都没有,按理油纸上应会遗落一些砒霜的?” 碧波摇摇头:“这个不清楚,简大人稍等一下,肖管事,你过来一下。”碧波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高唤道。 肖管事立即走近,向碧波、简玄施礼道:“见过简大人,见过东家。” 简玄道:“你将砒霜洒在糕点上的?” 肖管事道:“不是洒的,我买了一大包砒霜,直接将油纸铺展开,将糕点放在砒霜上,用一个竹筷翻滚两下,再将糕点夹到其他小块油纸上,所以油纸上才没遗落砒霜,即便有也应在糕点下面。” 简玄:“剩余的砒霜呢,可有短少?” 肖管事:“在我房间放着,我先前没发现短少,要不.我一会再仔细瞧瞧,再回禀大人。” 简玄:“好,有劳肖管事了。” 简玄问了半天没发现什么线索,转头望向曲在凡、曲在尘、从兮、云闲,几人都摇摇头,也表示没发现什么。若凶犯只来寻仇,碧波池人来人往很容易混进来,溜进吴江房间,看到桌面上有菠萝,将砒霜洒在菠萝上,随即逃走,现在应早离开碧波池了,就算把碧波池封了也没用。可是谁要杀吴江,吴江欺负过的那些女子及她们的家人?也不知道吴江还有没有其他仇家,这案子难查了。简玄也没什么好问的,就让碧波派人守住吴江房间,等明日仵作前来,看看能否查到更多线索。 晚间亥时吴老夫人才曲醒,曲老夫人、吴夫人、红菱夫人、吴庸都来到吴老夫人房内,安慰劝解吴老夫人,吴老夫人默默听了半响平静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我刚才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才有些失了神智。即便吴江做出那般禽兽之事,他终究是我儿啊,我还想着等回到槿州,把他做的恶事弥补一些,然后关他几年,让他好好收收心性,没想到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更没料到有一日我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吴老夫人说着不由又落下眼泪。 吴庸忙道:“祖母别太伤心,生死各有天命,父亲不在了,我还在,我以后一定常在祖母膝下侍奉祖母。” 吴老夫人:“你不是要行走江湖吗?” 吴庸:“江湖永远都在,庸儿即便想侠义江湖,也不在一时半刻,可若祖母需要庸儿陪伴,庸儿便永远伴在祖母身边,比起江湖,祖母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吴老夫人泪水又滚落不断,这次不仅伤心,还有感动,吴老夫人伸手轻抚了扶吴庸的头道:“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现在才发觉你已是大人了,好,祖母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祖母,祖母无碍。只是你父亲再不是,也不能随意让人杀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杀害他的凶手,定要让那凶徒为你父亲偿命。” 吴老夫人又望向曲老夫人道:“楠楠,我知道我现在无凭无据,可凶手若真是那个从兮,她也必须为我儿偿命。” 曲老夫人刚欲开口,就听到敲门声,吴庸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从兮站在门前,手中还提着几个礼盒,从兮身后还有兰初、简玄、曲在尘。吴庸犹豫一下,打开门,让四人进来了,曲老夫人、吴夫人、红菱夫人见从兮进来,都觉惊讶,吴老夫人一直盯着从兮不说话,从兮走进屋,将礼品放到桌面上,施礼见过曲老夫人,然后向吴老夫人深施一礼道:“姨婆,你醒了,身子可好些?” 吴老夫人盯着从兮道:“吴江是不是你杀的?” 从兮抬眼与吴老夫人平静对视道:“我说不是,姨婆会信吗?姨婆此刻不信从兮,从兮回答是与不是,有又何意义?所以,请姨婆给我时间找出真凶,到时,姨婆无需从兮答案,自能明了吴江被害的因果原由,只是若想查出真凶,还需姨婆及两位婶婶相助,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再请问姨婆,可以吗?” 吴老夫人:“你问?” 从兮:“姨婆,除了我,吴江这几个月有何异常或与何人接过仇怨,您和吴公子可察觉到什么?” 吴老夫人皱眉:“最近几个月他都呆在家里不敢出去,能与什么人结怨,他在家里总闷闷不乐,也正常吧。” 从兮又望向吴庸,吴庸摇摇头。 从兮转头望吴夫人道:“吴婶婶,有个问题可能有些唐突,只是为了找出杀害吴江的凶手,从兮不得不冒昧一问,冒犯婶婶之处,还请婶婶见谅。” 吴夫人摇头道:“无妨的,你问吧?” 从兮望着吴夫人面容道:“吴婶婶,您平素与吴江夫妻关系如何?” 吴夫人微讶一下道:“一般吧,他娶了红菱之后,我们相处的时辰较少,谈不上多好,也没什么大的争执。你怀疑我杀了吴江?” 从兮:“现在没有证据寻出真凶,那么任何人都有杀害吴江的嫌疑,包括我自己,我们只想多了解些吴江的信息。” 吴夫人:“既然从姑娘也知道自己有嫌疑,为何还能助简大人查案,简大人不担心从姑娘私毁证据逃罪?” 从兮:“我只想尽快找到真凶,为自己洗脱嫌疑,不过婶婶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简玄,下面话你来问了,我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从兮望向简玄道。 简玄点点头望向吴夫人道:“本官也冒昧一问,吴夫人昨日知晓吴江欺辱过多名妇人,可怨恨吴江?” 吴夫人叹口气道:“怎会不怨恨,自己的丈夫是个禽兽不如的淫贼,哪个做妻子的接受的了?可怨恨又能怎样,他终是我丈夫,我儿子的父亲,我还不至于恨到要杀了他。” 简玄沉默点点头,未再说什么,转头望向红菱夫人:“红菱夫人呢,昨日知道吴江的事后,你可怨恨过他?” 红菱夫人苦笑道:“我不过一个侍妾,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吧?知道他非良人,我确实很难过,不过我没杀他,杀了他我在吴家便没了倚靠,对我没什么好处。” 简玄点头,简玄、从兮几人都猜到红菱昨日单独出去赏花,怕是对吴江失望,想出去另选良人,不过并没有拆穿。 简玄扫视一眼吴夫人、红菱,转头望向吴老夫人道:“吴老夫人,吴夫人与红菱夫人,应早知晓吴江欺负良家女子之事,她们可有告知过你?” 吴夫人、红菱夫人惊讶愣了一下,都低下头,吴老夫人诧异道:“怎么可能,她们怎么可能早知道,若早知道吴江的事,我们早阻止吴江了啊?” 简玄未言望向吴夫人、红菱夫人,吴老夫人转头瞅见吴夫人、红菱夫人的模样,难以置信道:“严玲、红菱,你们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当真早知吴江做的那些事?” 吴夫人深呼一口气抬头道:“也不算多早,也是半年前,我和红菱去梧桐街店铺找吴江,在店铺外碰到一名女子哭着跑出店铺,头发还有些冷乱,她很可能就是从姑娘救下的那名妇人,我们进入店铺后,没见到吴江,问阿怜吴江去哪里了,阿怜慌了一下,说吴江刚离开店铺,她也不知吴江去了哪里,我们当时累了,就在店铺内坐一会,阿怜说茶叶在二楼,要去二楼取茶叶为我们斟茶,我们也没多想,可阿怜才踏上楼梯,吴江就从楼上走下来了,我们皆疑惑,吕怜为何要向我们撒谎,说吴江已经离开店铺了?我还看到吴江和阿怜似乎在楼梯上相互递眼色,又想起刚才哭着跑出去的那名女子,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事,可回家后不管我们怎么问,吴江都不承认,我们也没法,只能将猜疑埋在心底。谁知没过一个月,从姑娘就把吴江吊挂在街外,吴江成了人尽可夫的淫贼,我们也猜到那日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吴江在母亲面前一直声称自己冤枉,可我和红菱心知肚明,他罪有应得。” 吴老夫人气怒:“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此事告知我,你们发现时就告诉我,说不定我法子挽回,也不至于让吴江遭那番羞辱,还身败名裂?” 吴夫人道:“母亲,你平素那么相信袒护吴江,我们告知你,你会相信我们吗?” 吴夫人语塞片刻又道:“那后来呢,吴江被从兮羞辱后,你告诉我你们看到的情况,我纵然不全信,也会怀疑吴江,更也会派人查证,你们怎么不说?” 吴夫人道:“吴江威胁我们不准说,母亲也知道,我母家家道中落,向吴家借了不少银子才重新开店做生意,吴江说如果我将那天的事告诉母亲,他就让严家立即归还所有银钱。” 吴老夫人气恨道:“这个孽子,他真是..真是..”吴老夫人又抬头望向红菱:“你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红菱道:“我只是个侍妾,吴江说如果我敢告诉母亲,他就将我发卖到青楼。” 吴老夫人气极无语,双唇不住颤动。 简玄道:“既然两位夫人早对吴江心怀怨恨,没想过摆脱他?” 吴夫人苦笑道:“怎样摆脱,让他休了我,跟他合离,那样我一样要招人非议,而且我刚说了我严家家道中落,还要靠吴家给活路,要摆脱他只能杀了他,可是从姑娘今日说了杀人要偿命的,我可没自信杀人不留痕迹,而且我与吴江终究几十年夫妻,他还是庸儿父亲,我不忍心下手。” 红菱夫人立即道:“我更没胆子杀人,我有人证,今日我没回过房间,你们可以到后山询问,应该有很多人见过我,我没机会投毒杀人。” 简玄点头:“红菱夫人,昨晚你和吴江回房后,他对你说过什么话吗?” 红菱摇摇头:“就是抱怨的话,其他没说什么。” 简玄:“抱怨什么?” 红菱瞅了一眼从兮迟疑一下道:“就是怨恨从姑娘,说他现在遭的罪都是从姑娘造成的,如果不是简大人还有曲家护着从姑娘,他一定找人弄..弄死从姑娘。” 吴老夫人又气又恨捶床道:“孽子、孽子,我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孽子。” ------------ 第三卷神童案 神童案27 给我写张字据 子夜,吴夫人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人推了一下,睁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吴夫人大惊道:“你是谁?” 人影转身走到桌旁坐下道:“姐姐,小声一点,你一定不希望我们现在的谈话被第三个知道,要不然姐姐真要为吴江偿命了。”是红菱的声音。 吴夫人坐起身,心虚疑惑道:“红菱,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杀了吴江吗?” 借着走廊上的灯笼,吴夫人看到红菱悠然将右腿翘在左腿上,慢慢开口道:“姐姐,你白日趁几个仆从刚好都不在院子,偷溜出自己房间,快速来到我和吴江的门前,直接推门进入房间,见房内无人,拿起一个凳子,放在衣柜前,踩上凳子,伸手取过包有砒霜糕点的油纸,来到桌前,左手捏起两块糕点,右手抓捏着油纸,将油纸上的砒霜全洒倒在菠萝上,然后又将糕点放在油纸上,返回衣柜前,踩上凳子,又将油纸原样放了回去,随后跳下凳子,将凳子放回到桌前,你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舔湿,在左边门纸上透穿一个小洞,右眼趴在小洞上向外窥视近一刻钟,才瞅见院外无人,寻见离开机会,迅速开门离去,返回到自己房间,假装睡觉。” 吴夫人不可思议惊恐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明明不在?” 红菱镇定顽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姐姐不需要知道,姐姐,幸好你当时放在口中的是右手食指,若是左手,你现在是不是也去陪吴江了,哦,也不一定,你手上粘沾的砒霜不多,也许还能活命。” 吴夫人慌怯道:“你..你想怎样?” 红菱:“钱,我需要钱,吴江不在了,我总需要些倚靠,我现在看明白了,靠男人不如靠钱稳妥,给我五万两银子,我为姐姐守口如瓶。” 吴夫人:“你疯了,吴家现在有没有五万两银子还不知道呢,你也知道,前几个月吴家根本没生意,成衣卖不出去,本钱全赔进去了,即便吴家还有五万两银子,吴家财钱一向有吴江和母亲管理,虽然吴江不在了,还有母亲,我怎么可能拿到这么多银钱。” 红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相信吴家一定有五万两银子,吴江死了,你儿子就是吴家继承人,我想你一定有办法拿得到银钱,你儿子也一定愿意用五万两银子换他母亲一条命。” 吴夫人气恨:“你..你无凭无据,就凭一张嘴说,官府就会相信你,我也可以告诉他们,吴江是你杀的。” 红菱:“姐姐,你将瞪踩过的凳子放回桌旁时,一定没有细看吧,一会你燃灯,穿上你的鞋子踩一下凳子就会明白,你留下一个铁证,那个凳子我特意拿走了,保藏起来了,现在吴江房间里的凳子是我从别的房间拿过来的。姐姐,你猜到凳子上有什么了吗?不大不小刚好是你的鞋印,鞋印虽然很浅,官府一定有法子比对清楚,那可是物证,加上我这个人证,可够取姐姐性命?” 吴夫人惊愕:“你少诈我,我根本没看到凳子上有鞋印。” 红菱:“有与没有,姐姐一会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吴夫人欲下床穿鞋,红菱道:“姐姐还是等等吧,现在燃灯,让别人看见我们夜半私聊,可解释不清楚,那个简大人或许更怀疑我们。” 吴夫人思索片刻道:“即便我答应给你银子,也要等回到槿州,回到吴家吧,现在我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红菱:“这我知道,所以我没说要姐姐现在给我银子,可等回到曲家,凳子上的鞋印即便不被尘土覆盖,也被风吹没了,我就拿姐姐无法了,所以我要姐姐先帮我写张字据。” 吴夫人:“什么字据?” 红菱:“写明是你杀的吴江,把杀人经过详写清楚,签上姐姐名字,盖上手印,一会送到我房间。” 吴夫人气怒:“这张字据若是落到旁人手中,我不是也没活路?” 红菱站起道:“我下半生的富贵就靠这张字据了,怎会让它落入旁人手中,回到槿州,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字据。” 红菱边向外走边道:“姐姐,我今晚拿不到证据,明早我就会将知道的一切告知简大人,你可要快些,还有,姐姐可不要写假的字据糊弄我,你知道我识字的。” 红菱说完,直接抬步离开了。 吴夫人慌恐了片刻,立即赤脚走下床,走到桌旁,摸起火石,点燃蜡烛,又返回床前,取过一只鞋子,把鞋底放在烛光下仔细瞅望片刻,似乎沾有白色粉末,吴夫人将鞋底按压在一个凳子上,凳子是红褐色的,上面立即现出浅浅的白色鞋印,吴夫人面色惊恐,瘫坐在地上。 吴夫人瘫倒地上一个时辰,没想出好方法阻止红菱,只得提笔写好字据,悄悄来到红菱新换的房间,吴夫人知道红菱肯定在等她,走到红菱房门前,直接推门进入房间,快速关上房门,吴夫人转头扫视一眼房内,桌上燃着蜡烛,红菱斜躺在床上,似乎坐倚着床帐等自己,等的睡着了,吴夫人暗恨‘威胁我这么一大笔钱,难怪能睡的这么香甜。’吴夫人走近红菱,正要唤醒红菱,随即瞥见红菱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吴夫人暗恨:‘还怕我杀人灭口吗?’这一念头闪过,吴夫人随即想到:‘红菱若死了,所有麻烦都解决了。’吴夫人低头细瞧红菱手中匕首,匕首有刀鞘,红菱右手紧握住刀鞘,匕首可以直接拔出,吴夫人迟疑片刻,将手中字据放入怀中,俯身轻轻抽出红菱手中匕首,握紧匕首,瞅准红菱心脏,猛刺下去,静等片刻,红菱未有丝毫动静,应是已经死了。 吴夫人用力抽出红菱右手的刀鞘,将红菱右手放在胸前匕首上,看上去像红菱握着匕首自杀。随后吴夫人快步来到门前,正要抬步离去,又返回桌旁,吹灭蜡烛。此时天已微亮,吴夫人走到门口,瞅见外面无人,快速关上房门,返回自己房间。 清晨,一声慌惧惊喊声响彻碧波池,众人忙披上衣服寻声赶至,简玄、从兮、曲在尘等人快步赶至红菱房外时,看到红菱侍女小荷跌跌撞撞从房内踉跄跑出,面容惊惧,看到众人,高喊道:“夫人,夫人死了。” 简玄、从兮、曲在尘、兰初、碧波等人忙快步走进红菱房间,看到红菱斜躺在床上,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正插在左胸心脏处,几人暗惊,一刀毙命,是谁要置红菱与死地呢?简玄走近仔细观察,竟发现红菱身子轻微起伏,随即伸手探了一下红菱鼻息,惊讶道:“她没有死,快去请李大夫。” 几人听到,颇感惊讶,看匕首位置及深度,红菱应没有活命的机会,碧波略一犹豫,忙唤人去请李大夫。 简玄、从兮、曲在尘在屋内查看,发现后窗窗框上有瞪踩的浅痕,众人猜测,难道凶犯是从窗户跳进房内,杀了红菱,然后伪装成红菱自杀的样子?凶犯到底是什么人,是只跟红菱有恩怨,还是与杀吴江的凶手是同一人,若凶犯是同一人,那应该不是吴江欺负的那些女子或者她们的父母家人,他们没理由杀红菱,难道红菱与吴江另有仇怨,红菱一直隐瞒着没说? 李大夫被一个仆从匆匆拉进屋,看到红菱的样子愣了一下,还是走到红菱身旁,探了一下红菱鼻息,面现惊异,伸手按住红菱右胸片刻,立即了然,回头望向众人道:“我现在为这位夫人治伤,麻烦几位先出去一下?” 简玄、从兮、曲在尘、碧波几人走出屋外,曲在尘看到洛易正站在院中,望向洛易道:“你去后窗守着,免得凶犯知道红菱夫人未死,再杀人灭口。” 洛易点头离去。 从兮:“凶犯有这么大胆子,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杀人。” 曲在尘:“不知道,以防万一吧,凶犯当胸一刀,是决然要取红菱夫人性命,红菱夫人心脏与别人不同,长在右胸,所以她还能活命,这点应是凶犯决然未料到的,所以凶犯如果知道红菱夫人还活着,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从兮:“心脏长在右胸,以前听何爷爷说过,很少见的,没想到这位红菱夫人得天独厚,保得性命。不过,你怎么知道她心脏长在左胸还是右胸,就凭她左胸中刀未死,或者是她心脏比常人偏移一些才保住性命呢?还是曲二公子跟红菱夫人有其他不寻常的关系,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曲在尘平静道:“我刚才瞅见李大夫按压一下红菱夫人右胸,脸上立即露出释疑的神色,才猜到了,如此可令夫人释怀。” 从兮:“曲二公子小时候没认真读书吧,用错词了,你就算与红菱夫人有瓜葛,也不关我的事,何来释怀一说,继续用释疑才对,回去请个先生,你和曲妙之再好好学学我华夏博大精深的精言妙语吧。” 曲在尘还未开口,吴庸、吴夫人扶着吴老夫人走过来,吴老夫人望向简玄道:“简大人,怎么回事,红菱出什么事了?” 简玄:“被人谋杀,胸口中刀,幸好红菱夫人福大,应无生命危险。” 吴夫人听到,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吴庸忙扶住,吴夫人抬头看到众人都望着自己,忙解释道:“凶犯是什么人,先杀了吴江,又杀红菱,难道要灭我们吴家吗?庸儿、母亲你们可都要当心啊?” 简玄盯着吴夫人目含疑惑道:“应该不是,凶犯若要灭吴家,杀了吴江之后,不应选择红菱夫人,她毕竟只是吴家侍妾。不过,既然吴夫人担忧,我还是想问一句,吴家最近可得罪过什么人,若凶犯想将吴家灭门,一定与吴家有深仇大恨?” 吴老夫人、吴庸、吴夫人三人惊望片刻,吴老夫人道:“没有,除了吴江的事,我们没与什么人结过仇,而吴江做的事我..我..” 吴老夫人有些语塞,她越来越发现对自己儿子太不了解了,吴老夫人以前觉得吴江即便不是圣人,也是位仁人君子,威严正直、仁善可信,可现在... 简玄明了道:“吴老夫人不必担忧,红菱夫人可能看见了凶犯模样,待她醒来,说出真凶,吴家自然平安。” 吴老夫人瞅望一眼红菱房门,焦忧点头,而吴夫人脸色更加苍白。 半上午时,苍泽带着府衙仵作及郁卓、宋溯等四名捕快返回,仵作又检查一遍吴江尸首,确认吴江是砒霜中毒而亡,没发现其他线索。简玄让郁卓、宋溯他们保护吴家其他人,免得再生意外。 从兮见到郁卓道:“让你来泡汤池,你说想多陪陪郁童,结果还是来了,就是没泡汤池的时间了,郁童怎么样了?” 郁卓笑笑道:“好多了,何大夫说再休养一段时日,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样下路走跑了,郁童说等他病好后,他要留在自然医馆做何大夫的徒弟,将来学好医术救更多人。何大夫也答应收他做徒弟了。” 从兮也笑了:“也好,既能学门生计,也能济世救人,郁童他善良伶俐,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大夫。” 郁卓赧朴又得意笑笑:“何大夫也这么说,父亲听到可高兴了。” 从兮顽笑:“你就不高兴了,你脸上都开一万朵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状元当了宰相呢。” 郁卓又羞赧笑笑道:“不与你闲聊了,简大人让我们保护吴家人,我们先去了。” 从兮点点头,郁卓、宋溯一起离开了。 ------------ 第三卷神童案 28章 再要字据 红菱夫人午后才曲醒过来,侍女小荷服侍红菱用过药,简玄、苍泽、从兮、兰初、曲在尘、云闲、从然、曲老夫人、吴老夫人、吴夫人、吴庸、碧波都来到红菱房间,曲老夫人、吴老夫人、吴夫人、云闲坐在桌旁,其他人都站着,红菱躺靠在床上,望了一眼众人,微低下头,有些遮掩畏怯,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像被人谋害,急求官府追凶的受害人,众人一看就知肯定有什么玄机。 简玄紧盯着红菱面容,开口道:“红菱夫人,昨晚怎么回事,凶手当胸刺中你的,你可看到凶手容貌了?” 红菱夫人犹豫没开口,吴老夫人急了:“红菱,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想杀你凶徒与毒杀吴江的,是不是同一人,他到底是谁,你快说啊?” 红菱继续犹豫,似乎在权衡选择。 简玄又道:“红菱夫人,凶手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我现在可以派人保护你,可府衙事务繁多,官府捕快不可能永远保护你,待官府捕快离去,凶手仍未归案,夫人还能活命多久?心脏长在右胸之人,世间寻不见几人,夫人大幸,躲过一劫,可下次凶手一剑刺向夫人右胸或在夫人茶水中也洒些砒霜,夫人还能像这次这么幸运吗?” 红菱抬头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说,昨日我没看到凶手的模样,我只记得我睡着了,再醒来就刚才了,还是小荷告诉我上午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那把匕首何时插在我胸口上的,不过我知道凶手是谁,也是她杀了吴江。” 吴夫人感觉胸口快窒息了,身体全没了感觉,只因坐在凳子上,身体紧靠着桌沿才没昏倒。 众人屏息紧盯着红菱,吴老夫人惊的站起身,盯着红菱道:“谁,你快说,是谁杀了吴江?” 红菱伸手一指:“是她。” 众人顺着红菱手指转头望去,红菱所指之人,竟然是从兮,众人皆惊诧不解,盯向从兮,从兮面色也极惊诧,盯望着红菱,拧眉思索,似乎在猜测红菱冤枉自己的用意。 吴老夫人立即扑向从兮道:“果然是你这个贱人杀了吴江,即便吴江该死也轮不到你动手杀他,你还我儿性命。” 吴老夫人刚挨近从兮,兰初抓住吴老夫人手臂,将吴老夫人甩开两步,吴老夫人瞪着兰初道:“你做什么,她是杀人凶犯?” 兰初面色平静道:“如果吴江真是从兮杀的,说明他该死。” 吴老夫人气极:“你..你..” 红菱看到吴老夫人责怪从兮,惊愣一霎忙道:“不是从姑娘杀的吴江,我指的是红鸾,她刚好站在从姑娘身旁而已,母亲您误会了。” 众人又转头望向红菱,吴老夫人愣了一下道:“红鸾是谁,站在从兮身旁,她?”吴老夫人瞅望一眼兰初道。 红菱摇头道:“也不是兰初姑娘,是碧波,她本名红鸾,后来改名叫碧波。” 众人听到,惊讶不已,转头望向碧波,更是不解碧波为何要杀吴江,她与吴江能有什么恩怨?吴夫人更觉不可思议,红菱明明知晓是我杀了吴江,定也能猜到也是我当胸刺了她一剑,可她为何不指证我,反而要诬蔑碧波,难道红菱替我隐瞒,还想继续威胁我银钱,先看她如何作为,其他事再做打算吧? 吴老夫人瞅一眼碧波,又转头望向红菱:“你没认错吧,吴江跟这位碧波姑娘都不相识,碧波姑娘为何要杀吴江?” 红菱犹豫一下道:“他们认识的,三年前就认识,前晚吴江威胁红鸾,哦,威胁碧波,让碧波带着碧波池嫁给吴江做侍妾,碧波不愿意,肯定是碧波起了杀心,毒杀了吴江。” 吴老夫人:“什么,吴江让碧波姑娘嫁给他做侍妾?前晚,就是他向我承认他欺负良家女子的那晚?他还说他知道错了,这个孽子,吴江用什么威胁碧波的,碧波又为什么要杀你?” 红菱犹豫了。 站在从兮身旁,面色平静、神色自若的碧波缓缓开口道:“还是我来说吧,红菱说的没错,我对吴江、红菱确实动了杀机。至于因果缘由,也要话说从头,碧波本名红鸾..”碧波忽停住,苦笑一下继续道:“其实也不是本名,父母给的名字早忘了,红鸾是我被卖到禹州青楼后,楼中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我三岁被卖到青楼,被妈妈逼着学习琴棋书画、歌舞弹唱等讨好恩客的技艺,十四岁时妈妈逼我接客,我不同意逃跑过几次,都被妈妈抓回,打个半死,后来无奈如了妈妈的愿,我每日迎来送往,恩客无数,吴江就是我的恩客之一,三年前吴江去禹州谈生意,在秦楼楚馆遇到我,一夜欢合后,他说要帮我赎身,我看出吴江心术不正,极力反对,不愿嫁给吴江,吴江就出高价引诱妈妈,逼妈妈答应,我找了另一位相熟恩客帮忙,那恩客在禹州有些权势,吴江不敢招惹权贵,才对我死了心,可他转头迷恋上红菱,帮红菱赎身,娶了红菱做侍妾。” 吴老夫人望着红菱插话道:“你也青楼女子,你不是说你父亲是做瓷器的商人,你们举家迁家移户,在路上被盗匪抢了财物,家人也全被盗匪所杀,吴江看你孤苦无依,才娶你做侍妾吗?” 红菱:“那是吴江骗您的,母亲,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吴江是什么样的人吗?” 吴老夫人语塞,无奈叹了口气。 碧波继续道:“后来我用前些年积攒的银钱,设法托人为自己赎了身,青楼多年,我见过男人无数,真正能倚靠的没几人,而我这样的身份,靠得住的男子也不会娶我,所以,寻思着自己找个营生,平淡度日,此生足矣。 我带着剩余的银钱走逛了大半年,来到槿州,几经波折,典买下这块水地,经营起这家碧波池,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没想到再次遇到吴江,吴江走进碧波池的那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找我麻烦,桃花宴上,从姑娘揭露吴江恶行,我以为他已声名狼藉,应会有所收敛,没想当晚他就来找我,说了一些让人恶心欲吐的话,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嫁给他做侍妾,他就把我是青楼女子的身份传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碧波池东家是个下贱的妓女,而且,他还会找人为我画一幅彩画,一幅赤身彩画,把我身上的胎记特征描画的清清楚楚,刷印多份,洒落整个槿州,让我以后再没脸见人。吴江竟还说,他在槿州反正也没法呆了,我嫁给他后,他就留下来,与我一起经营碧波池,做一对神仙眷侣。” 碧波叹了口气道:“即便我是个妓女,看到他我也觉恶心,嫁给他我做不到,可不嫁他,他若说到做到,我便成为整个槿州的笑话,碧波池即便还能经营,恐怕也只能充作一家青楼,碧波池是我几年心血,我不想放弃。而且..即便碧波不堪匹配,我不想简大人知道碧波过往,我只愿简大人认识的,只是碧波池的碧波,可惜...”碧波最后盯着简玄幽幽道。 简玄没有说话,转开眼,并不与碧波对视。 碧波深叹口气继续道:“吴江将我逼上绝路,他不死,我如何能活?因此,为自保,碧波动了杀机。” 吴老夫人欲言又止片刻道:“你可以将此事告知我,我可以阻止吴江,你也不必杀他?” 碧波不屑一笑:“吴老夫人,吴江背着您做了多少事,给您机会阻止了吗?我告诉你,他就不会背着你再做其他事威胁我吗?若你阻他,他发怒先斩后奏,在槿州坏我名声、毁我碧波池,吴老夫人能帮我杀了他吗?” 吴老夫人语塞,为儿子报仇的一口气撑不住,无力趴扶在桌面上,旁边的曲老夫人忙搀扶住。 简玄平静道:“为什么要杀红菱夫人?” 碧波:“吴江到我房中找我那晚,红菱看到了,吴江死后,红菱来找我,说她知晓吴江是我杀的,要我给她两万两银子,她就帮我保密,否则她就将她知道的一切告诉你,我的银子都投入在碧波池上,回流不足两万两,我拿不出银子,只能杀人灭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简玄:“虽然你是无奈之举,可你终究杀了人,碧波姑娘,我只能依法将你拘捕了。” 碧波平静道:“我知道。” 简玄望向苍泽道:“先把碧波姑娘带下去吧,红菱姑娘是这案子的人证,待过两日,红菱姑娘伤势好一些,我们一起回槿州。” 苍泽点头带碧波下去了。 众人唏嘘难宁,吴夫人却觉匪夷所思、诧异莫铭,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杀了吴江,红菱威胁的人也是自己,为什么碧波要承认她杀了吴江,谋害了红菱?是此刻在做梦,还是此前杀人是做梦?狠掐一下自己,真痛,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难道先前种种一直在梦中,自己没杀吴江?没受红菱威胁?也没当胸刺了红菱一剑?可前面梦境太真实了吧,若现在一直在做梦,怎么刚好梦到吴江被杀,红菱被刺,与现在也太巧合了?还是说自己现在、现在都在梦中,难道自己一直在昏睡中,现在经历的一切也都是梦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夜,吴夫人辗转半宿,刚有些睡意,忽听到轻响敲门声,吴夫人小心走到门边怯问:“谁?” “是我,姐姐,咱们的事还没了呢,姐姐一定有很多疑惑,我来为姐姐解惑答疑,姐姐快开门,让人看见我就不好了。”是红菱的声音。 吴夫人:“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们之间没事了。” 红菱:“姐姐,那个凳子我还留着,我也还活着,依然可定你杀人之罪,姐姐想一直让我站在外面说话吗?” 吴夫人犹豫片刻打开门,红菱带着帷帽走进屋,走到桌旁坐下,吴夫人关上门,也返回到桌旁做下,红菱未摘下帷帽,透过帷纱望着吴夫人道:“姐姐想了半宿可想明白缘由了?” 吴夫人:“想明白一些,你没供出我,是想继续威胁我,讨要银子吧?” 红菱笑道:“姐姐好聪明,姐姐没想明白的是红鸾,哦不,是碧波即便动了杀机,可人明明是你杀的,是你给吴江下的毒,是你用匕首刺了我一刀,可为什么碧波会承认人是她杀的,是吗?” 吴夫人惊奇盯着红菱问:“为什么?” 红菱:“因为她也确实杀了人,你离开吴江房间后,她也偷溜进吴江房间,又在菠萝上洒了一次砒霜,所以她以为吴江是她一人毒死的。而我,你昨天刺我一刀,我却一点都没反应,你不觉得奇怪吗?那是因为我原先就昏迷了,是碧波用棉枕捂住我口鼻欲杀我,将我弄昏的,只是当时她有些慌张,见我昏迷,以为我死了,就匆匆离开了。后来姐姐进我房间,为杀我灭口,又刺我一刀,是吧?你离开时我刚好醒了,看到你走到门边又返回来,吹灭桌上的蜡烛,才离去。碧波大概认为她确实想闷死我,就承认也想杀害我吧,而谁补了一刀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都没有死。姐姐,可听明白了?” 吴夫人不答而问:“你真是命大,为什么你告发她,确替我隐瞒?” 红菱:“碧波的性子我了解,她既然决定不给我银钱了,玉石俱焚也不会再受我威胁。可我觉得姐姐惜命一些,毕竟你还有儿子,姐姐不想看着吴庸成亲生子、成家立业吗?而且,你也不想让吴庸知道,是您杀了他父亲吧?” 吴夫人犹豫片刻道:“五万两银子我拿不出。” 红菱:“白日经过碧波的事,我也看明白了,不给人留活路,就是不给自己留活路,这次大难不死多亏老天厚待,我也想给自己积点德,所以不用五万两了,就一万两吧,这个姐姐肯定拿的出。” 吴夫人咬牙:“给自己积德还做威胁敲诈的事?” 红菱:“姐姐,你有儿子可以依靠,我百年后谁管我啊?红鸾说的没错,男人大多靠不住,我要拿着银子给自己谋个活路,有了命才好积德。” 吴夫人:“还是先写字据?” 红菱:“姐姐真是聪明,这次不仅把你杀害吴江的事写清楚,还要把你杀害我的过程也写上。” 吴夫人盯着红菱帷帽,思索不言。 红菱道:“姐姐,这次我可没那么笨了,我来之前也写了一封信,若姐姐再杀我一次,那封信及那个凳子明早就会送到简大人手中,这一万两银子够不够买姐姐一命,姐姐自己抉择。” 红菱捂着左胸站起身道:“才坐这么一会,胸口竟开始痛了,我回去躺会,姐姐写好字据给我送过来吧。” ------------ 第三卷神童案 29章 终不悔改 半个时辰后,吴夫人拿着字据悄悄来到红菱房间,房内燃着灯烛,红菱倚靠在床上,看上去有些困乏,瞅见吴夫人走进自己房间,似乎有些疑惑惊讶,吴夫人没在意,走到床前,将字据递给红菱道:“记住你说的话,回到槿州,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字据。” 红菱看上去更讶异,伸手接过字据,吴夫人转身离去,刚走近门前,房门忽然被推开,吴夫人吓了一跳,差点跌倒,站稳身细看,简玄、苍泽、从兮、兰初、曲在尘、曲老夫人、吴老夫人、吴庸、碧波,皆站在门外,简玄抬步跨进门道:“吴夫人,吴江、红菱夫人被谋害的案子还未了结,夫人留下听听吧。” 简玄走进屋内,其他众人也走进屋内,吴夫人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失魂落魄挪到桌旁,瘫坐下,曲老夫人、吴老夫人也在桌旁坐下,曲老夫人道:“怎么回事,吴江的事不是已经弄明白了吗?在尘、从兮,这大半夜的你们把我们唤起来做什么?” 曲在尘、从兮还未开口,红菱阅看一遍字据忽然惊诧道:“姐姐,吴江竟是你杀的,还有昨晚,是你刺伤我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吴夫人惊愣一霎,瞅着红菱,更加诧异不解,红菱似乎不是装的,可为何她问这样的问题,昨晚红菱明明清清楚楚说出了自己下毒的过程,还有刚才,她把所有事情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为什么红菱现在看起来一无所知,一脸懵然,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又在做梦了? 吴老夫人更惊诧道:“红菱,你胡说什么,吴江怎么会是严玲杀的,他们可是几十年的夫妻?” 吴庸也怒道:“红菱夫人不要乱说,母亲怎么会杀父亲?” 红菱委屈道:“我没胡说啊,刚才苍泽公子到我房间唤醒我,告知我一会姐姐应会送一封字据给我,让我接着就是,不用多说话。我糊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想到没过两刻,姐姐真的来到我房间,给了我这张字据,还说什么要我守信,一手交钱一手交字据,我没说过这话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字据上写的是姐姐杀害吴江,还有刺伤我的经过,确是姐姐的字迹,还有姐姐的签名和手印,不信你们自己看。” 苍泽走近红菱夫人,取过字据,递给吴老夫人,吴老夫人急忙阅览,吴庸也附身一起阅看,两人看完字据,一起惊愕难信,望向向吴夫人,吴老夫人怒道:“严玲,你说,这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杀害吴江,你们可是夫妻啊?” 吴夫人知道已无力回天,面容变的平静道:“夫妻,母亲觉得吴江当我是妻子了吗?如果他真当我们是夫妻,相助严家还会威胁我?平日你可听他关心过我一句,他娶了红菱之后,更嫌弃我人老珠黄,我们不知道多少年没做过夫妻了。这也就算了,我可以忍着,知道他欺辱过那么多良家女子之后,我更怨恨他,没想到我这辈子竟嫁给他那样一个禽兽,我一辈子都被他毁了,这些我原本也想忍了。可吴江和红菱竟合谋想杀我,难道我要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杀了我吗?” “我没有,我没和吴江合谋杀你,吴江也没和我说过他要杀你啊,姐姐为何这么说?”红菱高声道。 吴夫人便将昨日清早在假山旁听到的话诉说一遍。 红菱又立即高声道:“你胡说,我们没说过,昨日清早我和吴江没在假山旁聊过话,姐姐为何要诬陷我们?” “吴江,你什么意思啊,你以前说休了她,母亲和吴庸肯定不同意,所以你会想法子直接除了她,让我做你正室夫人,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这是红菱的声音,可是众人却清楚看到红菱没有开口,红菱正惊张着嘴张望,众人转头寻找声音源头,竟发现声音是从碧波口中发出的,众人还未回过神,碧波又换成吴江的声音,将昨日清早吴江、红菱的对话完整对说一遍。 曲老夫人、吴老夫人、吴庸、吴夫人、红菱皆惊愣住了,简玄、苍泽、从兮、曲在尘、兰初面容平静,似早知情。 吴夫人不可思议指着碧波道:“你..你.你怎么说出他们的声音,昨日假山后的人是你,不是吴江与红菱?” 碧波恢复自己的声音道:“是,我以前跟一个恩客学过口技,那天是我故意说给夫人听的,我要向夫人说声抱歉,我的确对吴江动了杀机,可杀人要偿命,碧波不敢亲自杀人,我在桃花宴上看出夫人对吴江并无关心,甚至有些怨恨,便拿夫人当了刀。” 吴夫人失魂惊愣片刻,摇头苦笑道:“碧波姑娘好手段,不但激起我的杀心,还教了我杀人法子,砒霜是你故意叫人放在衣柜上的,是吗,真是每个房间都有?” 碧波:“每个房间都有,前几日确有一个主客被老鼠吓到,不过碧波池老鼠不多,我原本想让人买些老鼠夹,不想买砒霜的,担心砒霜被人误食出事,可前日看到吴江进入碧波池时,我就觉得要有麻烦,所以赶快让人买了砒霜,每间房都放些,吴江若是真找麻烦,或能用的上,当吴江威胁我时,我便想到借刀杀人之计,所以,第二日清早,以口技让夫人误以为吴江、红菱合谋欲杀害夫人,夫人为自保,定先下手为强,毒杀吴江。” 吴夫人又苦笑:“昨天下午每间房的菠萝也是你刻意准备的?” 碧波:“是,我琢磨,若夫人将砒霜洒入茶水中,茶水是凉的,吴江说不定会直接换掉凉水,若洒入饭菜中,即便吴江在自己房中用饭,从饭菜端出餐堂至送到吴江房间,就那么一会,不容易寻到下毒机会,若吴江在餐堂用饭更不容易寻到下毒机会,所以觉得桌上放一盘水果更适宜,不过也只是更适宜,给夫人多提供一个合适的下毒机会而已,我也不能保证夫人一定会将砒霜洒在菠萝上。” 吴夫人:“碧波姑娘想的真周到,若当时红菱先回房间吃了菠萝呢,我当时都不确定他们谁会先吃下菠萝,我以为吴江、红菱合谋杀我,所以对他们都动了杀机,便没在意,希望他们一起吃下菠萝。而你想杀的是吴江,怎么保证先回房间的是吴江?” 碧波:“前两日我一直差人跟着夫人,知道夫人下毒后,我另差人跟着红菱,若红菱想提前回房间,我的人会想法阻止她。” 吴夫人:“碧波姑娘好计谋,昨夜到我房间威胁我的人也是你,不是红菱?” 碧波:“是,红菱一直以为是我杀了吴江,她不会去威胁你。” 吴夫人:“难怪你不让我燃灯,因为昨晚你未戴帷帽,怕我认出你的容貌。” 碧波平静道:“是。” 吴夫人:“我原以为,昨晚你从外面用薄刀拨开我的门栓,进入我房间的,可我检查过房内门栓,上面没有任何痕迹,昨晚我记得我拴上门了,你是怎么进入我房间的?” 碧波:“我唤人从窗口跳进夫人房间,帮我从里面开的门。” 吴夫人:“原来如此,昨晚我进入红菱房间,你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吧,我刺了红菱一刀,她没一点反应,她应该确实昏迷了,是你提前把红菱打昏的?” 碧波:“是,红菱并未去夫人房间威胁夫人,怎么能让她拿到夫人的字据。” 吴夫人:“当时,红菱手中握着自己的匕首,也是你刻意放在她手中的,就是为了让我看到匕首,激起我杀人灭口之念。” 碧波:“是。” 吴夫人又苦笑:“我以为红菱当真看见我杀吴江,进而敲诈我五万两银子,一个我给不了的数字,而她转眼昏迷在床上,手上还握着把匕首,我不想杀人灭口都难,碧波姑娘好谋算。” 碧波面色平静未言。 吴夫人深叹口气又道:“你昨日说要五万两银子是为了激起我杀人灭口之心,今日又说只要一万两银子,是为了让我写下字据吧?可你看到了我毒杀吴江的过程,又有凳子作为凭据,白日就能告发我,将我定罪,今夜又何必多次一举,还要我亲自写下字据?” 碧波:“我是看到你杀人的过程,却没有物证,夫人为取衣柜上的砒霜,瞪踩过的那个凳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并未没留下鞋印,昨晚夫人鞋底之所以会有白色粉末,是我进入你房间时,带有一块沾有石灰粉的手帕,在唤醒夫人之前,用手帕在夫人鞋底擦抹过,所以夫人再用鞋底瞪踩凳子时,凳子上才有浅白鞋印。 我并无其他证据证明夫人杀人,今晚才与简大人、从姑娘他们商议,再施计谋,逼夫人写下字据,自己认罪。” 吴夫人又苦笑:“碧波姑娘的连环计当真让人叹为观止,被碧波姑娘当作刀,也不会显得我太笨吧?” 碧波没有回答,其他人也沉默无言。 片刻后,从兮开口道:“不是笨,或只是大家执念的东西不同。” 吴夫人沉默半响望向从兮道:“碧波刚才说,今晚是你们合谋施计骗我写下字据,从姑娘早知道碧波计谋?” 从兮摇摇头:“不早,白日才猜到,白日碧波姑娘一直说她对吴江、红菱动了杀机,可她始终未说她杀害过吴江、红菱,而且,白日吴夫人知道红菱夫人未死,神色很是失常,我们就知道其中一定另有玄机,后来单独询问过碧波姑娘才知内情。” 吴夫人未再答言,抬头望着面容凄凉孤漠的吴庸道:“庸儿,母亲对不起你,本来不想让你发觉的,没想到...,你这辈子没投好胎,遇到我和吴江这样的父母,让你受委屈了,不过各人造业各人还,我和吴江去偿还自己的罪孽了,从姑娘以前说的对,我们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因我和吴江的事感到羞耻难过,以后,过好自己的生活,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祖母。” 吴庸不觉泪落望着吴夫人道:“母亲..母亲..”终是无言。 吴夫人也不觉流泪道:“庸儿,答应我,好好生活,你生活的开心幸福,母亲即便入地狱,心中也觉宽慰。” 吴庸郑重点点头:“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祖母,也会照顾好自己。” 简玄瞅了苍泽一眼,苍泽走近吴夫人道:“吴夫人,跟我走吧。” 吴夫人没说话,点点走,跟着苍泽走了出去。 吴老夫人瞅一眼安然站着的碧波,转头望向简玄道:“简大人,她呢,你这样把她放了?” 简玄:“碧波姑娘从头到尾没做任何违法的事,连挑唆杀人都不算,她只是挑拨离间吴江、红菱、吴夫人三人的关系,我依律例无法抓捕她。” 吴老夫人:“可她才是害死吴江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她让严玲误解吴江,严玲也不会毒杀吴江,她不仅害了吴江,还害了严玲,她害了两条人命,怎么不能抓她?” 简玄:“挑拨离间让人产生误会,不算触犯律法,本官抓捕凶犯必须依法行事,就像当初我知道吴江恶行,却没有原告人证,所以也无法逮捕吴江一样。” 吴老夫人愣了一下,拔下头上的簪子,扑向碧波吼道:“即便官府不能将你定罪,可你害死了吴江,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为吴江报仇,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用了,你还我儿性命..” 吴庸、曲老夫人忙拉拽着,吴老夫人不理睬,挣扎着想挣脱吴庸、曲老夫人的拉拽,欲扑过去杀了碧波。 从兮突然走到吴老夫人面前高声道:“姨婆,请听从兮一言,碧波姑娘确实有错,可事情却因吴江而起,吴江在阳世做过的事,姨婆也清楚了,若阴世真有地府阎君、十八层地狱,吴江可要在那边吃不少苦头,十八层地狱层层酷刑凶残,吴江恐怕等不到出头之日,便会魂飞魄散。可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饶碧波姑娘一命,给吴江一份七级浮屠的阴德,让吴江在阴世少受点罪,甚至给他一次再入轮回的机会,不好吗?若姨婆今日杀了碧波,就只能陪吴江一起去地狱受刑,也许还会给吴江再添罪孽,何必呢?” 吴老夫人愣住不动了,泪流满面却慌慌无措,心有不甘却不能奈何。 曲老夫人道:“表姐,从兮说的没错,吴江做的事已无法改变,但咱们还可以尽力弥补些前错,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多帮他积点阴德,至于碧波姑娘,天道轮回,有欠有还,她做的事该还时自然也会还,老天自有安排,何须表姐动手,我送你回房吧,咱们姐妹再好好聊聊。”曲老夫人搀扶着吴老夫人向外走,吴老夫人也未反对,跟着曲老夫人走了。 从兮瞅了一眼落寞孤寂的吴庸道:“我现在觉得精神的很,回去也睡不着,吴公子,一起去房顶赏赏月如何?” 吴庸盯着从兮片刻,瞅见从兮眼中的关怀恳切,还有善意,点头道:“好。” 从兮刚抬步欲向外走,碧波忙道:“从姑娘,请等一下。” 从兮停步,回头望向碧波,碧波微施礼道:“多谢从姑娘为碧波解围。”碧波顿了一下又道:“我这里从姑娘以后应不会来了,所以有句话想告知从姑娘,碧波虽曾是青楼女子,却自视甚高,来到槿州后,所遇之人除简大人外,碧波最喜重的便是从姑娘,从姑娘不拘世俗、聪明灵透,还在简大人面前多次替碧波美言,碧波一直感激不尽,还想着若从姑娘不嫌弃,定常邀从姑娘常来碧波池,或许碧波有幸能成为从姑娘的闺友,可现在对从姑娘,碧波也不再是碧波了吧?” 从兮:“以后若有机会碧波池我还会来,汤池就是汤池,跟谁在管理经营没有关系,我没有嫌弃之理?碧波姑娘,你人事通达、不卑不亢,坦率直言、不遮不掩,自见到你开始,我也很是喜欢你。可.让碧波不再是碧波的,不是你曾经身不由己的青楼过往,而是今日算尽机关的两场杀局,即便吴江咎由自取,吴夫人、红菱夫人原本罪不至死,可若你计谋得逞,便会害他们三人性命,这点从兮并不认同。”从兮顿了一下又道:“佛语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愿有一日,碧波还是碧波。” 从兮说完瞅了一眼吴庸,抬步向外走去,吴庸抬步跟上,兰初也忙跟上向外走去。 ------------ 第三卷神童案 30章 旧友求助 曲家众人从碧波池回到曲府后,从兮休息一日,第二日与云闲、从然、兰初一起出门去陈行家,走近曲府大门,看到大门半开着,门外传来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这位大叔,我想见一下你家二少夫人从兮,能不能麻烦您转知她一声,我有急事找她,人命关天的事,或者您能带我去见从兮吗?” 门房孙叔的声音传来道:“请问这位夫人贵姓芳名,与我家二少夫人是何关系?” 女子忙道:“我叫肖露,是从兮的..我们是..”女子有些为难,似乎有些不知怎样准备表述她和从兮的关系,转头瞥见从兮几人走出曲府,仔细瞅了从兮两眼,忙上前抓住从兮手臂道:“从兮,真的是你,我还怕见过不你呢,我是肖露,你还记得我吗?” 从兮细瞅了肖露一眼,快四年没见了,肖露比原来似乎丰满一些,肖露今年二十三四岁,是从兮家隔着三条街巷的街坊,肖露绣工手艺不错,以前常拿自己的绣品到从兮母亲从观的店铺中售卖,从观接到一些刺绣活计,忙不过来时,也会分一些给肖露,因此从兮以前常见到肖露,与肖露也算熟识,只是肖露四年前远嫁他州,从兮与肖露也有四年未见了。而陈行原匠造队中的肖远,就是杀了原礼部侍郎李斌的三女儿李蓉蓉的凶手,正是肖露的弟弟,因为肖远杀人,他们匠造队才被迫解散,陈行才去学制灯笼。从兮与肖远只见过两三次,肖远看上去憨憨瘦瘦,不太爱说话,似乎是个老实人,不像会杀人的样子,不过陈行说官府已找到肖远杀人的罪证,从兮也未多问。从兮暗忖:‘难道肖露来找我是为肖远的事?’ 从兮转眼瞅向肖露身后的三人,一位年近五旬的妇人,身体有些孱弱,是肖露、肖远的母亲,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是肖远的妻子,还有一个小男孩,不到三岁,依偎在肖妻身旁,从兮以前见过肖母、肖妻两次,并不熟悉,肖母、肖妻、肖露都目带乞求,急切望着从兮,似乎从兮是他们全家溺水前瞅见的最后一块浮木。 从兮望着肖露微笑道:“肖姐姐,几年不见,你在夫家一切可安好?” 肖露听到从兮开口询问,并未回答,忽然向从兮跪下了,肖母、肖妻看到,也忙跟着跪下了,肖妻跪下后也拉着小男孩的手,让小男孩跪下,小男孩很乖顺的跪下。 从兮大惊,忙伸手拉拽肖露道:“肖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真折煞我了,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兰姐姐、从兮,你们快把肖婶婶、肖嫂嫂扶起来。” 兰初、从然听到忙前走两步去拉肖母、肖妻,可肖母、肖妻跪着不肯起,兰初强把肖妻拉起,肖妻又紧着跪下了,兰初、从然不好再强拽,望向了从兮。 从兮拉拽几下,肖露也跪着不肯起,抓着从兮的手臂道:“从兮,你就让我跪着说吧,今日我们一家找你是有事相求,以我们的关系,所求之事或有些过分,可我们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才来求你,求你救救我弟弟肖远,肖远他是冤枉的,可官府非说他杀了人,从兮,求求你救救肖远,救救我弟弟。” 从兮停住手,蹲下身直视肖露目光道:“我听说府衙已找到肖远杀人的罪证,肖姐姐可有证据证明肖远冤枉?” 肖露摇头:“我没有证据,可肖远一直没有认罪,官府根据那些所谓的证据,直接定了肖远的杀人罪,肖远一直坚称他当时被人从后面击中脑袋,昏过去了,待他醒来,发现两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脸上有些红色口脂,而李三小姐是被人扼死在自己卧房的床上,衣衫不整,指甲上有皮血,官府就凭这些认定肖远杀了李三小姐,定了他的死罪,肖远百口莫辩,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冤死,才来救你救救他,从兮,肖远的性情,我了解,他绝不可能杀人,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从兮凝眉:“单凭手臂上的血痕,脸上的口脂印,的确不能断定肖远杀人吧,万一是真凶故意栽赃嫁祸呢?府衙断案应不会如此草率论罪,你可去府衙找过推官简玄大人,他怎么说?” 肖露:“虽然杀人案是三个月前发生的,可大嫂给我的书信在路上耽搁了时日,我收到书信已晚了两个月,我昨日才回到槿州,紧忙去府衙打问,听说那位简大人昨日去一个偏远县城查案去了,其他捕快说这个案子已经定案,连刑部都批了死刑,今日就要将肖远当众问斩,简大人也不可能再翻案了,我去求见知府大人,他们拦着不让见,我们也不认识其他权贵,可肖远今日午时三刻就要被问斩。昨日听一个街坊提起你,说你嫁入了曲府,今日我们实在没有法了,就厚着脸皮来求你了。从兮,你现在是曲府二少夫人,我听说曲府是皇亲国戚,求求你,求你想想法子救救肖远,他真是冤枉的。”肖露说完一遍一遍向从兮磕头。 从兮忙道:“肖姐姐,你不要这样,你怎能确定肖远是冤枉的,你刚说了你没有证据,如果肖远没有告诉你实话呢?” 肖露:“刚才我们去狱中看他了,他中午就要被问斩,官差同意让我们探望他,送他最后一程,肖远已经绝望,呆呆木木坐在牢狱里,看到我们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把该交代的话都交代了。最后我又问他,反正他逃不过一死,问他到底有没有杀人,他仍坚称自己没有杀人,我让他赌誓,让他用母亲、大嫂、他儿子恩恩、还有我这个亲姐姐赌咒,如果他真杀了人,我们都不得好死,前后脚就去陪他,他没有犹豫就赌誓,坚称他没有杀人,他是冤枉的,他说他没机会伸冤了,他要留着这口怨气化成厉鬼,也要找到那个冤枉他的人。从兮,你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说谎的必要吗,他都快死了,还能用母亲、大嫂、恩恩、还有我,这世上所有的亲人赌咒吗?” 从兮望着肖露凝眉暗思,如果肖远这个时候还敢发这种咒誓,或许他真没杀人,可是肖远真赌誓了,还是肖露在编谎,再说即便肖远真说了,会不会只是为了让肖露设法救他? 肖露瞅见从兮目中的疑惑,直视着从兮的眼睛道:“从兮,我有个儿子,跟恩恩一样大,二岁十个月七天大,他名唤晖晖。”肖露转头望一眼肖妻身边的肖恩,继续道:“我现在赌咒,如果我刚才说谎了,我儿子晖晖、我侄子恩恩、我母亲、我大嫂,还有我自己都要受尽折磨而亡,并且尸骨无存。从兮,我父亲早逝,母亲多病,肖远算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能分辨的出,从昨天到今日我见过他两次,我能看出他没有说谎,包括他的赌咒。从兮,求求你救救他,我只想官府重新查一下案情,如果最后仍确定肖远杀了人,我愿意和他一起受官府责罚,求求你给我们一个机会,重新查一下案情。” 从兮思索片刻,转头望向一直静听的云闲:“官府问斩死囚不都是在秋后吗,怎么现在就开始行刑了?” 云闲:“一般死囚确是秋后问斩,不过如果死囚罪行重大,官府为明正典刑或为威慑死囚同伙,或有其他一些原因,也可例外。若我猜测没错,这次应是李斌大人用了人情关系,毕竟他原是礼部侍郎,自己的女儿被杀,想让凶犯早点伏法也情有可原。” 从兮:“肖姐姐刚才说刑部已同意行刑了,我们还有法子阻止吗?” 云闲脱口道:“有啊,可以劫法场。” 从兮愣了一霎:“我去劫法场,肯定死路一条,你可以去,你姐和你姐夫会保你?” 云闲:“我去死的更快,我姐夫会让我成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正国法的那位,我姐保不了我。” 从兮皱眉:“有什么办法可以光明正大的阻止官府问斩死囚吗?” 云闲想了一下道:“有,如果行刑前,有新的人证或者物证出现,且能够证明死囚罪案有疑,以我朝律法,即便刑部已经准许死刑,监斩官也应立即停止问斩死囚,重新核查案情。可我们现在连案情都不了解,去哪里寻人证物证,你抬头看看太阳,我们现在出发,能否在午时三刻前赶到刑场都是个问题。” 肖露、肖母、肖妻听到,皆瘫坐在地上哭泣,肖露愣了一下,爬起来扶着肖母道:“母亲,我们尽力了,既然已无力回天,我们现在去刑场送肖远一程吧。” 肖露、肖母、肖妻哭着转身向外走,从兮思索片刻忽然道:“肖姐姐,你刚才说,李府三小姐李蓉蓉衣衫不整被人扼死在自己房间,是吧?” 肖露转头望向从兮用力点头,疑惑盯着从兮。 从兮道:“我有办法了,或许可以一试。”从兮转头望向云闲:“只是需要云公子相助,云公子可愿?” 云闲:“本公子不喜欢仗势欺人,扬武扬威啊,我觉得没我相助你一人也能搅了法场。” 从兮:“云大公子,咱能不摆谱了吗,我们赶时间呢,没你国舅爷坐镇,我敢去搅法场,即便我敢去,知府大人随便唤一人就能把我扔出去。刚才肖姐姐说了,连简玄都不在槿州,他也不能帮我了。话说回来,简玄身上的伤还没好呢,怎么又外出办案了,回头再仔细问问他去哪儿。嗯,说回现在,走吧,肯定会很有趣的?” 肖露、肖母、肖妻听到,都盯向云闲,目光几多敬畏、几多乞求、几多期盼,云闲扫视几人一眼平淡道:“行吧,都做一场国舅爷了,不好好用用,身份闲摆着,也是浪费。” 从兮欣然:“国舅爷英明。”从兮转头望向门房孙叔道:“孙叔,我们赶时间,你能帮我们找辆马车吗,曲家应有很多辆马车吧,麻烦王叔快点给我弄一辆过来。” 孙叔还未开口,从兮看到一辆马车从曲府侧门驶出来,停在曲府大门前,从兮望向孙叔开心道:“原来孙叔早安排好了,你真有心,谢谢孙叔。” 孙叔愣了一霎,刚要开口解释,从兮望向肖家几人道:“快上马车,我们做马车过去,应该能在午时三刻前赶到刑场。” 肖家几人点头,快步向马车走去。 几人走近马车,车夫放下马墩,转身看到从兮几人,施礼道:“见过云公子,见过二少夫人。”车夫从兮见过,是曲在凡马车的车夫,别人都唤黎叔,从兮示意别人上车,望向黎叔道:“黎叔,我们去刑场,麻烦驶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黎叔瞅见肖露欲扶肖母瞪上马墩,忙走前一步拦住,望向从兮道:“二少夫人,对不住,这是大公子的马车,大公子也要出门,我是为大公子备的马车。” 从兮愣了一霎,原来是一场误会,不过再重新备马车需要时间,而且曲在尘、曲老夫人没说过从兮可以随便使用曲府马车,不知自己是否有马车可以使用,也没见云闲使用过马车。从兮定了心,便伸手拉了一下黎叔,将黎叔拽到一旁,对肖露道:“你们先上车,兰姐姐、从然,你们也都上去。” 黎叔被从兮拉了一下,忙退开一步,想开口阻止又不好吭声,从兮从袖中抽出匕首,忽然抵在黎叔脖颈上,黎叔吓得脸色大变结巴道:“二.二.少夫人,你.你做什么?” 从兮道:“黎叔,你别紧张,我不会杀你,现在大家都看到我拿刀逼你,抢了大哥的马车,大哥知道了也只会怪我,不会责罚你。” 除了云闲,大家都上了马车,云闲望着从兮道:“你也上去吧,我跟黎叔坐前面,把匕首给我,我架着他脖子赶车。” “从兮、云闲,你们在做什么?从兮,先把刀放下,黎叔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会惩罚他?”从兮、云闲转头看到曲在凡、孟轩快步走出曲府大门,曲在凡看到从兮拿刀抵着黎叔脖颈,惊吓一跳,忙高声劝止从兮。 从兮转头瞅见曲在凡,立即收起匕首,不好意思道:“大哥,没事,我想借你马车用一下可以吗,我们有急事,人命关天的急事?” 曲在凡愣了一下点头:“这是小事,你用吧,我一会再让人备一辆马车就是,只是.你们要去哪里,救谁?” 从兮:“去刑场救人,大哥,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回头再告诉你。”从兮转头望向黎叔道:“黎叔,大哥已经同意了,你快去驾车,记住,去刑场,快一点啊。” 黎叔刚转头望向曲在凡,云闲已拉着他来到马车前,从兮快速瞪上马车,马墩还没有收起,云闲已催着黎叔快速驾车离去。 ------------ 第三卷神童案 31章 智劫法场 曲在凡瞅了一眼地面上孤零零的马墩,想了一下道:“我记得今日新来的李知府亲自监斩死囚,那个死囚是杀害李斌大人千金的凶犯吧?” 孟轩点头:“是,听说夫人也去了刑场了,夫人与李夫人交好,陪李夫人一起观望凶犯被问斩了。” 曲在凡思索道:“刑部已批准的死刑犯,从兮说她去刑场救人,怎么救,难道她和云闲想劫法场?再说,府衙铁证定了死罪的人,她又为何要救一个死囚?” 孟轩不知,抬头望向门前台阶上站着的孙叔,孙叔瞅见孟轩的目光,立即快步走到曲在凡近前,曲在凡道:“孙叔,你刚才可听到从兮与云闲说了什么,他们为何要去刑场救人?” 孙叔便将刚才所见所闻细说一遍,曲在凡听后皱眉忧虑道:“云闲说的对,即便那个肖远真是冤枉,他们无凭无据如何救人,难不成真想劫法场,那祸真闯大了,或许连云闲都难逃一死。” 孙叔、孟轩都没敢出声,却都心想:‘以从兮、云闲平素行事风格,劫法场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曲在凡又道:“孙叔,在尘在府里吗?” 孙叔摇头:“不在,二公子一早和洛易公子乘马车出门了。” 曲在凡:“在尘可说他去了哪里?” 孙叔摇头:“没有。” 曲在凡:“你去帮我牵匹快马。” 孙叔立即点头:“是。”然后快步离开了。 曲在凡望向孟轩道:“你派人去找在尘,让他立即赶去刑场。” 孟轩点头快步离开了。 肖远穿着囚服,双手被锁在背后,跪在刑场木台上,面容僵木,目光呆滞。旁边一个彪形大汉,手握一把大刀,等待行刑时辰。刑场周边围聚很多观望的百姓,对肖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刑台旁还有不少捕快。衙卒环绕刑场,阻拦百姓靠近刑台。刑台前方二十多米处,设有三张桌凳,门字形摆放,新任李知府坐在上首,李知府年近四旬,看着清和睿智,李知府身旁站着陈师爷,左下首两张椅子上坐着前礼部侍郎李斌,长子李诺,次子李晃站在李诺旁边,右边两张凳子上坐着曲夫人、李夫人,曲夫人见到李夫人又掉眼泪,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会差不多午时二刻了,过一会这个贼凶就会为蓉蓉偿命,蓉蓉也能安心走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重新投胎,去一户富贵人家,继续安享富贵,蓉蓉一直很孝顺,你若一直伤心,她怕走不安生。” 李夫人听劝,随即取出手帕拭净泪珠道:“你说的对,今日贼凶伏法,蓉蓉应该看着呢,我不能让她看到我伤心的样子。只是让这么一个贼凶毁了我蓉蓉清白,坏我蓉蓉性命,我想想就觉不甘心,让他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曲夫人:“你们以前不是让陈知府对他用刑了吗?” 李夫人低声:“可这这个李知府来了之后,便不准牢差再对这贼凶用刑,还给他请大夫治伤,都不知这个李知府什么意思,好像跟这个贼凶有亲戚似的。” 曲夫人:“是不是你们...”曲夫人瞥见两个捕快引着从兮、云闲、兰初、从然还有几个妇孺走过来,立即停了口,心中不住打鼓,这两个祸害,这时候跑的刑场做什么,估计今天要惹大乱子。 从兮、云闲刚走到近前,曲夫人立即道:“云闲、从兮,你们来捣什么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都给我回去?” 从兮、云闲向李知府、曲夫人施礼,云闲道:“姨母,您稍安勿躁,今天我们真不是来捣乱,是思量再三、权衡再四特向知府大人禀告,李蓉蓉被杀一案,我们发现了重大线索。” 李夫人立即道:“什么重大线索,云世子,你把话说清楚,杀害蓉蓉的凶手不是那个叫肖远的贼凶吗,难道他还有其他同伙?” 云闲:“不是同伙,是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李夫人惊诧站起身道:“谁,若不是这个肖远,是哪个杀千刀的杀了我蓉蓉,云世子你快说啊?” 云闲还未开口,曲在凡匆匆走了过来,曲在凡走近众人,向李知府、曲夫人施礼后,望向从兮、云闲道:“云闲、从兮,这里是刑场,你们两个不得胡闹,随意扰乱法场罪行重大,你们两个现在就随我离去。” 云闲随意道:“在凡,你瞎紧张什么,谁说我们随意扰乱法场了,我们是有凭有据,谨慎负责向知府大人禀明实情。我们跟你走了,一会肖远人头落地,刑场怨气遮天,槿州三月飞雪,众人肯定议论知府大人冤杀人命,到时朝廷下令重查冤案,知府大人前途官位先不提,用不用替肖远偿命都得两说。再说,不提自己性命前途,知府大人看着就像为国为民,超心忙碌的清官好官,既知百姓有冤,肯定不会掩埋真相,冤杀无辜,是吧知府大人?” 从云闲、从兮几人进入刑场,陈师爷便俯身在李知府耳边嘀咕,这会刚把从兮、云闲的身份关系介绍清楚,李知府站起身走近云闲拱手施礼道:“见过云世子,刚才不知云世子身份,失礼了。” 云闲:“无妨,反正这天下也没几人真敬我,不差你一个。” 李知府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云闲这句话的意思,转开话题道:“云世子是说肖远并非杀害李府千金李蓉蓉的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云闲:“这个需要知府大人查证,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个人也很可疑。” “是谁,云世子快说啊?”旁边的李夫人又立即高声道。 云闲缓缓道:“李夫人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三个月前,也就是元宵节后第二日,正月十七那日,我闲着无聊四处走逛,不知怎的走到李府附近,天暮黑时,我觉着饿了,正要回曲府用饭,忽看到一人影从李府院墙上跳下来,迅速逃走了,那人背影看着特熟悉,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曲在尘啊...” “云闲,你胡扯什么,在尘怎么会从李府翻墙出来,他跟李府没什么交往,也从未去过李府,你眼花了还是头昏了,看没看清楚?”曲夫人忽然高声打断。 云闲悠悠道:“姨母,你先息怒,听我慢慢说,我刚说了我只是看到个背影,可我跟在尘多熟悉,这槿州百姓都知道...” “你胡扯,我看你们就是来捣乱的,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立即给我滚回曲府,在凡,把他们两个拖回去。”曲夫人指了一下从兮、云闲,望向曲在凡道。 云闲立即道:“姨母,我说的可是凶案线索,若不如实禀告知府大人,真冤杀了无辜,邢台上跪着的那位怨气不散化作厉鬼,我怕他半夜找我。姨母,您还是坐着歇会,听我说完,让知府大人断案行不?” 曲夫人面色忧色,没再说话。 云闲继续道:“我当时认出在尘的背影,特疑惑,心想他去李府做什么?即便想拜见李大人,也不用翻墙进出吧?我忽想起,我远远见过在尘与李蓉蓉私下见过面,想着他该不会私见李蓉蓉了吧,听说李蓉蓉已与人有了婚约,难道在尘与李蓉蓉有私情,却碍于李蓉蓉的婚约,不好光明正大在一处?本公子心善,还琢磨着,想个法子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呢,没想到我还想出法子,晚上就听说李府千金李蓉蓉衣衫不整被人扼死在床上,我第一个想到的凶手就是在尘,李知府知道为什么吗?” 李知府还未开口,从兮抬手扯开了衣领,众人皆大惊,曲夫人立即开骂道:“野丫头,大庭广众之下,你做什么,你自己不知羞耻,在尘还有脸面呢,你是不是想让在尘现在就休了你?” 从兮只微掀开衣领道:“给你们看曲在尘杀人嫌疑的证据,你们看我脖颈上是否有血印。” 众人听到,才缓缓转眼望向从兮,发现从兮洁白脖颈上,确有一圈赫红血印,像是被人用双手扼住脖颈留下的。 从兮放下衣领,扫了一眼疑惑的众人道:“这是曲在尘留下的,他这人有个怪癖,与人行周公之礼时,喜欢扼人脖颈..” 曲夫人面色一红,立即大怒打断,冲着从兮怒喊道:“野丫头,你胡扯什么,你在尘才没有这种怪癖,云闲、从兮你两现在立马给我滚回曲府,你们再胡闹,我让人绑你们回去了。” 周边百姓听到,纷纷窃笑议论、津津乐道。 从兮平静道:“母亲,我没胡说,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刚说了,是曲在尘行周公之礼的癖好,这事你又不能在旁边看着,你肯定不知道啊。” 众人听到,皆面色微红,不好意思低下头。 曲夫人面色更加羞红,气的身子发颤,站起身,瞅见身后伍嫂手中的白色纸盒,伸手夺过纸盒猛向从兮砸过去,口中怒骂道:“你混账,你知不知道羞耻,你害不害臊?光天化日之下,这些话是你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从兮急闪开身,纸盒不偏不倚砸在李知府的脑袋上,盒盖撞开,盒中纸钱元宝散落一地,李知府身体晃了几下,陈师爷、曲在凡忙上前扶住,李知府恍惚半响才清醒些,陈师爷忙将李知府扶到座位上坐下。 曲夫人才想起纸盒中是她为李蓉蓉准备的元宝纸钱,她打算一会陪李夫人去李蓉蓉墓前,告诉李蓉蓉贼凶伏法的消息,没想到一盒纸钱全洒在李知府身上,不知李知府是否介意此事。 曲夫人极不好意思道:“李大人,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们家那个孽障,满口胡说八道,我实在太气怒了,一时忘了这纸盒中装的是..” 李知府无所谓道:“曲夫人不用介意,本官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凶杀命案非同儿戏,本官既是一任父母官,便该为百姓做主伸冤,既知案情有疑,不管为李府千金寻查真凶,还是防错冤无辜,本官都该查探清楚,请曲夫人息怒,让本官先了解案情疑点。” 曲夫人满怀歉意点点头,重新落座,不敢再多言。 李知府望向从兮、云闲道:“请二少夫人、云世子继续说。” 云闲、从兮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李知府似乎不简单,应是个好官。云闲开口道:“好,我们继续,刚才从兮说的没错,我也可以作证,在京城时我就发现在尘有此癖好了,所以知道李蓉蓉被杀后,我猜测可能是曲在尘与李蓉蓉私会欢好,癖好发作,无意中扼死了李蓉蓉,发现李蓉蓉死后,在尘惊怕,所以才跳墙逃出李府,而且,那晚曲在尘手臂似乎有伤,我说看看他的伤势给他敷药,在尘遮遮掩掩不让,后来听说李蓉蓉指甲上有皮血残留,我想八成是李蓉蓉挣扎时抓伤了在尘。这是不是更证明杀害李蓉蓉的凶手就是在尘?” 李知府思索道:“如此说来,曲二公子确实可疑,若凶手是曲二公子,他把肖远打昏设法嫁祸肖远也确有可能,只是云世子三个月前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官府,等到今日才说?” 云闲叹口气道:“李大人,我是世子,可不是神仙,我也有私心啊,我跟在尘什么关系,你也知道,大义灭亲做起来那有那么容易,所以,初始也有包庇之心,反正官府认定的凶手跟我无亲无故,被斩就被斩了呗,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可谁知凶徒家人跟从兮正相识,今日他们找到从兮,痛哭流涕、赌咒发誓说肖远是冤枉的,我刚好瞅见,看到他们妇孺老小,心有不忍,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吧,良心还残余那么一点,都被肖家的可怜模样逗引出来了,所以,决定把真相说出来,免得肖远真化作厉鬼来寻我。” 李知府思索着未出声,李夫人却站起身走前一步道:“李大人,若杀害小女的真果是曲二公子,请大人依法处置,我家蓉蓉不能白死。” 李夫人望向曲夫人道:“曲夫人,我是真心想与夫人交好,可蓉蓉是我亲生闺女,你也有女儿,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如果蓉蓉真曲二公子所杀,他也该为我蓉蓉偿命吧?” 从兮、云闲扬言曲在尘有怪癖,曲夫人被气的半死,这时云闲又说曲在尘杀人,被李夫人这么一问,曲夫人无言气闷片刻,直接昏了过去,旁边的伍嫂忙扶住,曲在凡也忙走过去,抱起曲夫人离去了。刚刚曲在凡瞅见曲在尘已站在人群中,下面的事交给在尘吧,不知云闲、从兮想做什么,这两人真敢胡闹。 李知府思索片刻道:“如果云世子与曲二少夫人所言为真,此案或另有内情,依律本官可以暂缓行刑,重查案情,不过.若最终查证云世子与曲二少夫人只是慌言弄虚,阻拦官府问斩囚犯,肖远仍是杀人真凶,云世子与曲二少夫人至少要受五年牢狱之刑,云世子、曲二少夫人,本官依法再问一遍,你二人刚才所言可为真?” 从兮惊了一下,凑近云闲低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做假证要受五年牢狱之苦?” 云闲:“你当扰乱法场是上台唱戏呢,戏唱完了,下台就没事,当然要有惩罚,我先前告诉你,你就不会来了?那你现在后悔还还来得及?” 从兮转头瞅一眼肖远,又扫视一眼肖家几人,叹口气道:“一百步都走完九九步了,现在转头回去多累。” 云闲笑道:“就知道你不忍心看着肖远受死,放心吧,有本世子陪你,五年牢狱咱也能活成神仙。”云闲望向李知府道:“知府大人,郑重说一遍,我们刚才所言绝对是真话,你不知出卖自家表哥,心有多痛,我现在可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李知府未理睬云闲的故作哀苦,转头望向陈师爷道:“让他们将肖远先押回大牢,驱散人群,还有,曲二公子现在也是本案嫌犯,派人将他捉拿到案。” 陈师爷快步去了,肖露、肖母、肖妻喜极而泣,肖恩拉着肖妻的手欢声道:“母亲,是不是父亲不用死了,父亲没事了?” 肖妻忙捂住肖恩的嘴,让他不要乱说话,从兮走近肖露道:“肖姐姐,肖远暂时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官府、曲家都会重新查探案情,若肖远当真无辜,我们定会还他清白。” 肖露点点头感激道:“从兮,大恩不言谢,其他话我不多说了,这份恩情肖家记住了。” 从兮微笑未言,肖露搀扶住肖母,肖妻拉着肖恩离去了。 ------------ 第三卷神童案 32章 唯一嫌疑 府衙大牢内,肖远抓住牢栏激动无比,不停向站在牢栏外的从兮表示感激,肖远隔壁牢房,曲在尘坐在草席上面容平静闲适,从兮、云闲、洛易、兰初、从然、郁卓、宋溯都站在牢门外。 从兮打断肖远感激之词,开口问道:“肖大哥,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如果找不出真凶,官府依然会认定你杀了李蓉蓉,所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据实认真回答我?” 肖远回头瞅了一眼曲在尘,疑惑一下,望向从兮用力点头:“好,好,你问,你问,我知道的我都说。” 从兮:“李蓉蓉当真不是你杀的?” 肖远:“真不是我杀的,我只远远瞅望过她几眼,我跟她无怨无仇的,杀她做什么?” 从兮犹豫一下道:“官府说你.见色起意?” 肖远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真没有,那个李小姐虽生的好看,可我也知道自己身份,我一个小工匠,人家是贵府小姐,我这穷酸小人怎敢对她动歪心?李家也不是我能惹的起的。何况,我家中有妻子,我妻子一向谨守本分,勤力操持家务,我疼惜自己妻子都来不及,岂会对其他女子动歪心?从姑娘,你相信我,李小姐真不是我杀的。” 从兮:“我听说李蓉蓉被杀那晚,你们匠造队的匠工因天将黑无法继续做活,皆已离开李府,为什么你却留在李府内?” 肖远点头:“是,我们的活计需要天光,每日天将黑大伙就会陆续回家了,那晚有一面墙壁我快粉刷完了,只差顶端一小片,我心想着不差多少了,不用两刻就能刷完,想刷好那面墙再回家,就瞪踩着木梯爬上顶端,认真粉刷起来,这中间别人陆续离去了,就剩我一人。我刷好顶端,顺着木梯慢慢走下地面,谁知脚刚挨地面,脑后就挨了一击,我还没来得及转头就昏了过去,我醒后他们就说我杀了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从兮转头望向郁卓:“官府为何认定肖远是杀害李蓉蓉的凶手,只凭他手臂上的抓痕?” 郁卓摇头:“不全是,李府之人发现肖远时,他昏倒在李府围墙边,身旁一个木梯斜倚在围墙上,肖远不仅手臂上有抓痕,脸上还有红色口脂,官府对比过,肖远脸上的口脂与李蓉蓉所用的口脂一样。所以当时府衙推断,应是肖远对李蓉蓉起了色心,欺辱李蓉蓉时,李蓉蓉挣扎抓挠肖远,因此,李蓉蓉指甲上有皮血,肖远手臂上才有抓痕,脸上有李蓉蓉的口脂。而肖远怕李蓉蓉喊叫惊到别人,慌乱中扼住李蓉蓉脖颈,无意中把李蓉蓉扼死了,随后,肖远惶惧,想借木梯越墙逃走,慌乱中从木梯上摔下来,后脑着地,摔昏过去,所以肖远后脑才有肿块。” 从兮:“即便肖远想逃跑,为何一定要翻墙,趁众人未发现李蓉蓉被害,光明正大从大门离去不一样吗?” 郁卓:“据李府人言,肖远他们在李府所造房屋距离李府后门近些,匠造队的人通常都是从后门进出李府,他们一般不去前门,而李蓉蓉被杀那晚,李府后门被人从外面用粗树枝拴住了,从里面打不开,官府才认为肖远才想翻墙逃走。” “我没有,我真没有。”肖远立即道。 从兮思索:“你们查到是何人从外面将后门拴住的吗?” 郁卓摇头:“没有,不过据匠造队及李家人讲,后面街巷住户中,有几个孩子比较顽劣,以前也用树枝拴过李府后门,只为逗耍玩乐,这事肖远知道吧?” 肖远点头:“是有一回,我们离开李府时,发现后门被人从外面拴住了,透过门缝细看,发现外面门环被人用树枝拴住,还听到门外几个孩子的欢笑声,后来我们将一把利刀插入门缝,把树枝砍断,才打开的后门。” 从兮:“官府问过那几个孩子,李蓉蓉被杀当晚,可是他们拴的后门?” 郁卓:“问过了,那几个孩子说不是他们拴的,可我们觉得他们是不敢承认。” 从兮凝眉思索片刻道:“李蓉蓉指甲上有皮血,如果凶手不是肖远,那么真凶手上或者身上也应有抓痕吧?” 云闲想了一下道:“不一定,如果凶手把肖远打昏后,把他扛到李蓉蓉房间,抓着李蓉蓉手指用力按划肖远手臂,那李蓉蓉指甲上依然会有皮血,肖远手臂上便会有划痕。” 从兮点头:“也对。”随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什么,抬眼望向郁卓道:“郁卓,肖远脸上的口脂是什么形状的,与李蓉蓉嘴唇形状一致吗?” 郁卓摇头:“肖远脸上只有几块散开的红色口脂,不是嘴唇形状,没法对比。只是口脂颜色用料与李蓉蓉口脂一致。” 从兮思索道:“如果真凶把昏迷的肖远带进李蓉蓉房间,他能伪造李蓉蓉抓伤肖远的血痕,便能将李蓉蓉的嘴唇贴靠肖远脸上,留下几个完整的唇印,那样官府更会认定肖远就是杀害李蓉蓉真凶,可他只留了混散口脂,却未能留下完整唇印,极可能是他无法做到,他应未将肖远带入过李蓉蓉房间,那么李蓉蓉指甲上的皮血应该是她抓挠凶手时留下的。” 云闲点头:“从兮就是聪明,确有可能,你们当时没查验过其他人吗?除了肖远,匠造队其他人及李府的人,身上是否有抓痕吗?”云闲望向郁卓。 郁卓:“我们查验过,虽然当时肖远的嫌疑最大,不过以防万一,当时的推官大人命我们将李家及匠造队其他人都查验一遍,可我们并未发现其他人身上有抓痕,而且,我们也询问过李家人,未发现外人进出过李府。李府也说没见过李蓉蓉与外人有过交往,也没见李蓉蓉与他人结过恩怨,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查到,怎么查都只有肖远是唯一嫌犯。肖远身上有那么多证据,一切又都合情合理,所以前任知府才定肖远杀人之罪。” 从兮思索片刻道:“李蓉蓉应该有侍女吧,李蓉蓉被害时,她的侍女在哪里?” 郁卓:“侍女说李蓉蓉让她去玉酥楼买糕点,前后用了近一个时辰,也是侍女回来,才发现李蓉蓉被害,我们查过了,侍女没有问题,李蓉蓉被杀时辰,她确实在玉酥楼。” 从兮低眉思索片刻又道:“匠造队及李家人身上都没有新抓痕,你们查清楚了吗,怎么查的?” 郁卓:“我们让李家男仆从聚在一起,让他们脱衣挨个查看的,连李蓉蓉的父亲及两位兄长,当时的推官大人都说服他们脱衣,让我们查看了一遍,因为李蓉蓉虽衣衫凌乱却未遭侵犯,所以推官大人也找女差验看过李家女仆女眷,也未发现她们身上有抓痕。匠造队的人,我们让他们领事之人将所有人召集到李家,也是让他们脱衣挨个查验,身上也都没有抓痕。哦,对了,有一人因生病发烧没到李家,不过我亲自去他家查看过,也没发现他身上有伤痕。” 从兮:“生病的那人是谁?” 郁卓:“我记得他叫陈行。” 从兮目光一闪:“陈行?你到他家怎么查看的,你细说说?” 郁卓回忆道:“我到他家时,是他妹妹开的门,说她哥哥高烧,人昏迷了,在卧房躺着呢,我走进陈行房间,陈行确实躺在床上,额前还搭着一块宽厚毛巾,陈行的母亲坐在床头,眼中含泪,面色担忧,瞅望着陈行。 我想着李蓉蓉指甲上有血痕,她抓伤凶手的位置应是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就是脖颈胸口,或手臂上。于是我说明来意,说想查看一下陈行脖颈胸口,还有两只手臂,陈母听到立即掀开陈行衣领,我瞅望过去,陈行脖颈、胸口处都没有伤痕,陈母又俯身抬起陈行内侧的手臂,卷起衣袖至肩膀,也未见伤痕,陈行的妹妹也走到床边,抬起陈行外侧的手臂,也卷起衣袖至臂膀处,手臂上亦无伤痕,然后我便离开了。怎么了,从兮,你觉得陈行有问题?” 从兮摇头:“不确定,只是觉得他病的有些凑巧,你当时看清楚了,陈行手臂上没有任何新的伤痕?” 郁卓点头:“虽然当日房内有些暗,不过我看清楚了,我还特意转头看了他整个手臂,没有任何新伤啊。” 从兮望向肖远:“肖大哥,你觉得陈行为人如何,你见过他与李蓉蓉有什么交往吗?” 肖远思索着道:“陈行平时总低着头,不爱说话,只闷头做活,我不太了解他,只是平时大家顽笑唤他‘神童秀才’时,陈行头会埋的更低,脸也红涨,他父亲也是,每次别人喊陈行‘神童秀才’,我觉得他们父子很是羞窘。我没见过陈行与李小姐有什么交往,那个李小姐住的院子与我们营造的房屋有几十米距离,平时李小姐也不到我们这边来,偶尔在路上遇到李小姐,她也是鼻孔朝天,似乎不屑瞅望我们,她应该看不上陈行啊。” 从兮:“你记得陈行那晚什么时辰离开的吗?” 肖远摇头:“我没留意。” 从兮思索半响,转头望向郁卓:“郁卓,既然找不到身上有抓痕之人,你们查过李蓉蓉被害时,李家及匠造队的人都在哪里吗,他们身边可有人证?” 郁卓摇头:“没有,当时觉着身上没有抓痕的人便可以排除嫌疑,便没有再查,其实如果有外人进出曲府,比如..比如像曲二公子这样的武功高手,飞檐走壁进入李府,再飞檐走壁离开,李府之人未必能察觉,查李府之人与匠造队的人没用吧?当时推官大人也想到了,只是没查到李蓉蓉与外人有瓜葛,也没查到曲二公子与李蓉蓉有瓜葛?” 从兮凝眉思索道:“如果凶手不是肖远,李府后门极可能是真凶故意拴住的,是为了让肖远越墙外逃的行径,显的更合理,那么肖远从木梯上慌张跌下,后脑有肿块,才也合理。官府也能快速认定肖远为真凶,这样即便真凶身上有抓痕,他也有时间想法子掩盖。这可是一箭数雕之计。 可用树枝拴后门,如果不是他当时恰巧看到树枝,便是有意为之,而知道后巷几个孩子曾用树枝拴过李家后门之事的,应是匠造队或李家之人,外人不可能知晓这种偶然小事,因此,真凶极可能是李家及匠造队的人。用树枝拴门,应是故意栽赃几个孩童,遮盖故意拴门之事。你们官府不就这么认为吗,即便那几个孩子不承认,你们也认为是几个孩子所为,并未认真追究后门被拴的原由? 若真凶拴了后门,当真是绝好的一条妙计,既能遮掩肖远后脑的伤痕,还能让肖远的跃墙、昏迷变的合情合理,亦可将拴门之事嫁祸给官府不会在意的几个顽劣孩童。” 郁卓、宋溯都点头沉思,宋溯赞叹道:“从姑娘果真聪明,当时我们查了许久都没想到这层,可是,如果真凶是李家或匠造队的人,我们查过一遍了,他们身上都没有血痕,你刚才也说,李蓉蓉应抓伤了真凶,若是如此,真凶依然只能是肖远啊?” “不是,真不是我,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肖远又立即道。 “你在怀疑,郁卓当日在陈家验看之人,并不是陈行,躺在床上的人应是陈父。”一直旁观静听的曲在尘忽然开口道。 众人皆惊讶望向曲在尘,皆转着眼珠细思。 从兮低头黯然叹气:“真希望我猜错了,可我..”从兮顿了一下,望向郁卓、宋溯道:“郁卓、宋溯,这两日你们暗中查问一下,李蓉蓉被害当日,陈行什么时辰离开李府的,明日我们去见见陈行。” 郁卓、宋溯点头:“好。” 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笑着讨好道:“曲二公子,没找到真凶之前,你还要在牢内多呆两日,咱能不能商量个事?” 曲在尘:“说来听听。” 从兮忙脱口道:“我们现在回去,挖空心思、费尽心机、殚精竭虑、日夜奔波替你抓到真凶,一定让你重获自由、重见光明,待你从牢中出来,今天的事咱能一笔勾销不?” 曲在尘平淡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无端被槿州百姓嘲笑一翻,再白受几日牢狱之苦,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云闲:“你若是不乐意,我们就过个一年半载再找凶手,你在这里多呆些时日,多尝尝人间百种滋味也是好事。” 曲在尘:“那我在牢狱中可要好好思谋思谋,等我出去后,让你们尝尝哪些人间滋味?” 从兮忙道:“不用,真不用,我觉得现在的滋味挺好,再说,你在这里也不算受苦吧,他们也不敢对你用刑,你就当在这里休息两日不好吗?你若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那你点菜,让洛易给你送来,行吧?” 曲在尘:“你亲自送,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你刚才的提议。” 从兮忙点头:“行,曲二公子,这么多人听着呢,你可要说话算话,等你出狱,不准再找我们麻烦。” 曲在尘:“我现在饿了?” ------------ 第三卷神童案 33章 寻到人证 翌日近傍晚时,从兮、云闲、兰初、从然、郁卓来到陈行家,陈家四口都在,几人在院中的桌凳旁坐下,陈母、陈莹端茶倒水,热情招待,又端出不少煎角小吃,陈行站着旁边,依然低头少言,从兮望着陈行道:“陈大哥,制灯笼的材料你购买齐全了吗?” 陈行低声道:“差不多了。”陈行瞅一眼穿着史服的郁卓道:“你们今日来是为了?” 从兮道:“陈大哥,你别紧张,我和云闲几人就是来看看你,郁卓是有公事,想问你几句话,我们在外面碰到,就一起来你家了。陈大哥,昨日我和云闲搅了法场,阻止官府对肖远行刑的事,你听说了吧,郁卓是负责重新查探这个案子的官府捕快。” 陈行低眉半响道:“肖远的事官府不是已经定案了吗,你和云公子阻拦官府行刑是认为肖远冤枉?” 从兮:“我们也不确定,昨日肖远的姐姐肖露来找我,用自己三岁的儿子赌咒发誓,说肖远没有杀人,我想着一个母亲敢用自己儿子赌咒起誓,或许她没有说谎,万一肖远当真冤枉,官府岂不是冤杀了好人,所以我们想法子搅了刑场,让官府重查此案,若肖远真的冤枉,也好还他清白,若再查证结果,依然证明肖远杀了人,他再偿命也不迟。” 陈行:“哦,那郁捕快想问我什么?” 郁卓:“还记得我上次到你家,查看你身上是否有伤痕的事吧?当时也查验过其他人,结果除了肖远,其他人身上都没有新伤痕。所以这次知府大人,命我们彻查李府千金李蓉蓉被杀时,李府及你们匠造队之人身在何处,有无人证?我今日大概问了一下你们匠造队的人,他们说李蓉蓉被杀当日,陈伯父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喜事,没去李家做活,是吧?”郁卓望向陈父道。 陈父点头:“是,那一日我没去。” 郁卓又望向陈行:“其他人说陈公子是酉时过半离开李府的,是吗?” 陈行点头:“是。” 郁卓:“刚才在巷口碰见一个叫于强男子,他说他就住在你家隔壁,元宵节后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十七那日,他刚好在房顶修房屋,看到你回家了,不过,那时已经戌时过半,从李府回到你家,应只需半个时辰,陈公子,剩下半个时辰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要核实清楚?” 陈行紧攥着双手,低头沉默,似在思索,郁卓又道:“陈公子别多想,不是怀疑你杀人,李家所有人,还有你们匠造队的人,李蓉蓉被害时的行止我都要核实清楚,禀告知府大人。” 陈行点头沉默片刻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心情不大好,路过槿桥时,下桥到岸边坐了会,可只我自己一人,没有人证。” 郁卓:“你是从李府回家的,是过了槿桥,还是没过槿桥?” 陈行:“没过槿桥。” 郁卓:“就是槿桥北岸,你当时坐在槿桥西向还是东向?” 陈行愣了一霎:“西向。” 郁卓:“槿桥两岸都是酒楼茶肆,你待的地方前后都是什么店铺,还记得吗?” 陈行摇头:“当时精神有些恍惚,不记得了。” 郁卓:“陈公子当时因何事不开心?” 陈行低头沉默一会才道:“还是因为他们唤我‘神童秀才’,那天唤的尤其多,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四个字对我不是天大的嘲笑吗?” 从兮望向郁卓道:“是不是无法证明陈大哥清白了?” 郁卓道:“无妨,槿桥北岸有个售卖豆腐的小厮名叫白三,每日肩担两箩豆腐在北岸叫卖,他记忆力特别好,可以说过目不忘,我曾向他打问,半年前槿桥岸边的情况,他都能说的清清楚楚,陈公子这才三个月,而且事发当日是元宵节后第二日,好回忆,刚才我也是提起元宵节后第二日,那个叫于强的男子才回忆起,他那日见过陈公子,我一会还要查问匠造队其他人的情况,明日再向白三确认吧,若陈公子那日真坐在槿桥边半个时辰,白三一定记得陈公子,便可以证明陈公子清白。” 从兮点头道:“那就好。” 郁卓:“陈公子、陈伯父,我没什么好问的了,我去查问匠造队其他人情况,先告辞了,希望今日把该问的人都查问一遍。” 陈父、陈行慌愣一下,陈父忙点道:“好,我送送郁捕快。” 郁卓向从兮点点头,抬步离开了。 从兮转头望向陈行道:“看到陈大哥没事,我也放心了。肖远的案子是我和云闲挑事重查的,这几日我们也想出些力,等过些时日,这案子查问清楚,云闲得空了,就来你家继续教你制做灯笼,陈大哥,可好?” 陈行点头道:“好,麻烦云公子了。” 云闲道:“不麻烦,制灯笼而已,在哪里制都一样,不过多走两趟路,权当饭后消食了。” 从兮:“天快黑了,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 陈母忙道:“从姑娘、云公子,到了该用晚饭的时辰了,在我们家用过饭再走吧,家里虽穷寒,不过我以前学过几个地道小菜,我做给从姑娘、云公子尝尝吧?” 从兮道:“谢谢陈伯母好意,可今日不行,我还要去牢狱给我家夫君送饭菜,你们应该听说了,我和把自己夫君送进牢狱,才换的官府重查肖远案的机会。” 陈母尴尬笑笑:“好吧,今日就不留从姑娘了。” 从兮、云闲几人离去不久,陈行敲响邻居于强家的大门,刚好是于强开的门,陈行望向于强道:“于大哥,我家担水的木桶坏了,一时修不好,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水桶?” 于强爽然道:“好,我家的水缸刚注满水,暂时用不到水桶,你跟我来,我拿给你。” 陈行跟着于强走进院子,陈行装作随意道:“陈大哥,今日是不是有官差向你打问,我三个月前的一日,什么时辰回家的?” 于强道:“是,他说元宵节后第二日,正月十七,我想起那天我在修屋顶,看到你戌时过半回来的,怎么了,你没事吧?那个官差说你没什么事,他例行问一个你们匠造队所有人的情况?” 陈行:“他跟你说这些了?” 于强:“我问的,我问他打问这些做什么,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他看我挺好奇,便解释给我听了。” 陈行:“哦,没事,他确实只是在核实所有人的情况。” 于强将木桶递给陈行,好奇心起又问:“是不是因为肖远的事,刑场的事我听说了,难道他真没杀人,那李家千金是谁杀的,你知道吗?那个官差都跟你说了什么?” 陈行敷衍道:“我不知道,官差什么都没跟我说,陈大哥我走了啊。” 陈行快步离开于强家。 傍晚,槿桥北岸,一个二十来岁年轻男子肩担着两箩豆腐,沿岸叫卖,这个年轻男子便是白三,白三来来回回,在槿桥北岸边高声叫卖,眼见戌时过半,应不会有人再买豆腐,便担着剩余的豆腐回家,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偏僻处,一男子忽然出现在白三身前,白三吓了一跳,连退几步,肩上的担子摇晃的厉害,差点落地,白三用力抓扶了半响,担子才平稳些,白三抬头警惕望向眼前的年轻男子,瞅了片刻道:“你是陈公子?” 陈行惊讶:“你认得我?” 白三:“前几个月,陈公子几乎天天从槿桥上走过,别人提起过陈公子,我便记住你了,陈公子,你要去逛槿桥夜市吗,这个时辰正热闹,你赶紧去吧。” 白三正要抬步离开,陈行前行一步又挡在白三身前,白三诧异:“陈公子,你这是?” 陈行面色似有些慌道:“请问你是白三兄弟吗?” 白三点头:“我是,陈公子也知道我?” 陈行未反问道:“听说白三兄弟记忆力特别好,我想向白三兄弟打问件事,五个月前,我一个朋友在北岸边赏河景时,被人推入河中,他没看清何人推他落水的,查了很久也没查出那人,白三兄弟可看到当时的情况?” 白三:“我想想,五个月前是有个人落水,是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有短胡须,身材微胖,一身青色衣服,他落水时我没看到,我听到他的惊喊声才回头望过去,两个二十多的年轻汉子把他救上来的,那个中年男子后来说,他想捡落入河中的手帕才落水,他是你朋友吗,怎么是被人推下水的?” 陈行面色变的苍白道:“白三兄弟记忆力真好,我朋友当时没敢说别人推他下水,怕别人报复他。白三兄弟,我再打问一件事,三个月前,我坐在北岸看河景时,钱袋不小心落下了,不知白三兄弟可见到捡走我钱袋之人?” 白三细想片刻道:“三个月前,我不记得见过陈公子坐在岸边啊,具体是那一日陈公子记得吗,我好好回想一下?” 陈行:“元宵节后第二日,正月十七。” 白三低眉回忆一下道:“哦,那一日啊,那日一香楼的岳掌柜向我定了半年的豆腐,我可高兴了,我想想,那日没见到陈公子啊,陈公子你是什么时辰坐在岸边的,坐了多久,我只酉时、戌时两个时辰在北岸走逛,其他时辰不在。” 陈行:“我酉时六刻至戌时两刻坐在北岸西向。” 白三边回忆边喃喃道:“那时槿桥上行人渐多起来,可坐在岸边看河景的人不多,我记得那日北岸西向有六人,两个男子坐在一处像谈正事,一对男女并坐一处像夫妻,一个中年男子独坐饮酒,还有一位老婆婆像在歇脚,没陈公子啊?” 陈行:“他们对河而坐,你能看到他们面容?” 白三:“我不是一直在走逛吗,走到左岸看清半张脸,走到右岸看清半张脸,不就瞧全乎了。” 陈行:“戌时左右天已经有些擦黑,你能看清他们的面容?” 白三:“这槿桥两岸都是大酒楼茶肆,天擦黑他们就燃起灯笼,不比白日差不多,陈公子,你问这些是?” 陈行犹豫一下道:“白三兄弟,我想与你商量个事,如果明日官府向你打问,正月十七酉时六刻至戌时两刻的时辰,我是否在槿桥北岸,你能否告知他们,我当时确实坐在北岸看河景。” 白三立即惊怯道:“向官府扯谎怎么行?被他们发现不把我充军发配,也要拉我打板子,我可不敢。” 陈行:“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他们绝不会发现你扯谎,就说一句话,我给你三十两银子如何?白三兄弟,你放心,我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只是官府要核实一下他们一个案子发生时,我及我们匠造队的人身在何处。不瞒白三兄弟,我当时去了青楼消愁解闷,你也听说了我以前是读书人,没考上进士本就丢人,不少人暗地里嘲笑我,如果再让别人知晓我去了青楼,我就更没脸见人了,所以想请白三兄弟帮忙遮掩一下,陈行一定感激不尽。” 白三盯着陈行道:“陈公子,这个忙,我真帮不了。他们也不会答应。” 陈行惊诧:“你说的他们是谁?” 此时周边忽然亮起几个火把,借着火把亮光,陈行看到李知府、从兮、云闲、兰初、郁卓等人向他们走近,陈行惊诧片刻,恍然明了。 ------------ 第三卷神童案 34章 连夜问案 李知府连夜审案,并通知李家人旁听,李夫人以为受审之人是曲在尘,不想李、曲两家关系太僵离,派人告知了曲夫人,结果曲夫人、曲老爷、曲在凡、杨思善、杨思真、曲妙之都来了,风念轻自然也跟过来了,这两日,从兮守约为曲在尘送饭,总能见到风念轻也提着食盒来往牢狱,曲在尘为了不给风念轻任何妄念,几乎未动过风念轻送来的饭菜,风念轻很是伤心,可仍会继续送饭菜过来。 府衙大堂上,李知府高坐,陈师爷站在在旁,两排衙役手握长杖威严站定,陈行、肖远已跪在堂下,曲在尘、从兮、云闲站在陈行、肖远身旁。 曲老爷、曲夫人、风念轻、曲在凡、杨思善、杨思真、曲妙之李斌大人、李夫人李斌两个儿子都站在公堂外旁听。 李知府一拍惊堂木开口道:“陈行,本官亲见你试图买通他人,替你在官差面前做伪证,你从实招来,李府千金李蓉蓉是不是你杀害的?” 陈行此时面容异常平静,缓缓开口道:“大人,能否容草民先问从兮、云公子几句话,随后该招认的草民一定招认?” 李知府犹豫一下点点头,陈行仰头扫望一眼从兮、云闲道:“下午你们和那个郁捕快一起去我家,你们并不是路上碰见的,而是约好一起来我家,一唱一和让我相信郁捕快所言,让我以为槿桥北岸售卖豆腐的白三当真记忆惊人,可以记得三个月前,甚至半年前北岸的人物细节?” 从兮点头道:“是,白三并不是记忆惊人,他说的话差不多都是我们教他说的,半年内北岸发生的惹人围观的事,我们都仔细告诉了白三,包括你问的五个月前有人落水的事,因此,他才说的那么详细,其实他随便编造,你也辨不出真假吧,你应也只是听说过那事而已?” 陈行:“是,我辨不出,只要他说的详实坚定,我就信了,他并非售卖豆腐的商贩,而是你们特意找来的人吧?” 从兮:“我们想过找官府之人冒充,可若提前向常在岸边行走的人打问,是否有个叫白三的豆腐摊贩,你见到的人是否就是白三本人,亦或者你跟白三曾接触过,那样我们的计划就暴露了。因此,只能请白三本人配合我们,可你或许有些慌乱,见到白三后并未向其他人打问他的身份。” 陈行苦笑:“你们考虑的真周密,如果我说我从李府出来,不是坐在岸边看河景,而且去了其他地方呢?” 从兮:“我们当时推断,如果李蓉蓉真是你杀的,那个时辰你应在李府,而你势必要扯谎,说你在一个没有确切人证的地方,去店铺购物或去茶肆酒楼用饭都不行,更或者,像你后来说的秦楼楚馆更不行,因为有很多人可以作证是否见过你,而你从李府回家要经过槿桥,槿桥岸边每日每时都有不少赏河景歇脚之人,没人多留意他们,是你扯谎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们特意打探了槿桥岸边的情况。当然,如果你说你当时在其他地方,郁卓也会说那个地方有个记忆力很好的熟人,只是我们的布置或不会如此周密。” 陈行:“好心思,我家邻居于强,他当日真看到我什么时辰回家了?” 从兮:“没有,他告诉你的话,也是我们提前教他说的。” 陈行:“你们怎么知道我晚回家半个时辰?” 从兮:“你们匠造队的人确实看到你酉时过半离去,肖远说他被人打昏时大概还差一刻到戌时,而打昏他之人,还要把他扛到围墙边,把木梯扛到围墙边,然后抓伤肖远,在肖远脸上抹上口脂,我们推测需要一刻,那么加起来你在李府耽搁的时辰就是半个时辰。” 陈行叹口气:“你们一开始又怎知是我杀了李蓉蓉?” 从兮将昨日他们在牢房中的推断细说一遍,然后道:“我们当时推测李蓉蓉应确实抓伤了真凶,而真凶也应是李府或者匠造队之人,可除肖远外,李府及匠造队之人身上皆无新伤抓痕,看上去肖远依然是唯一的凶犯。 可郁卓提到官府查验众人身体时,有一人是不同的,那个人就是你,你当时凑巧生病高烧,不能下床走动,郁卓不得不亲自到你家中查验你的身子,我细问过郁卓,他到你卧房时是下午申时,当时日头渐落,天光本有些偏暗,你房内窗户紧闭,卧房更加幽暗。 郁卓看到你躺在床上,额头搭着一个宽厚毛巾,几乎快把眼睛遮盖住了,他更难瞧清你面目,而且,当时你母亲一直坐在床头,是她掀开你的衣领、卷起你的衣袖让郁卓查验的,我们猜测你母亲当时之所以一直坐在床头,是有意阻挡郁卓目光,不让郁卓看清床上之人的面容。 因为郁卓绝没料到,躺在床上之人不是你,他当时注意力全在抓痕、伤痕上,只细瞧你脖颈、胸颈、手臂上并无伤痕,并未细瞧你面目,便认为你无辜,随后离去了。 可我局外之人,重听郁卓的描述,便极容易猜到,既然郁卓没瞧仔细床上之人面目,那么,躺在床上之人就可能不是你,你身上有无抓痕便难知了?若你身上真有抓痕,你不敢让官府查验,那么躺在床上替你遮掩之人,极可能是你父亲,因为事关杀人凶案,你们不敢让太多人知晓内情。” 陈行:“这些只是你的推测,凭这些你就断定我是真凶,还如此设局骗我?” 从兮:“这些的确只是推测,只是.还记得你在曲家落湖那次吗,我怕你落水受凉,先让你先换上曲在尘的衣服,你在曲在尘卧房更衣时,我中途返回,问你靴子的尺寸,那时你已脱去上衣,见我忽然闯进房间,慌乱窘迫,忙将双臂环抱胸前。我瞅见你双臂上有竖长伤痕印迹,虽然很浅很淡,但那天日光亮好,我仍清楚看到了那些抓痕印迹。不过,当时我并无在意,谁身上没些疤痕印迹呢。 可昨日忽然想起此事,加上前面的推测,足以推断是你杀了李蓉蓉。可凭你手上的浅印无法丁你杀人之罪,毕竟事隔三个月,你可推说那是李蓉蓉被杀前后,你因其他事受伤留下的印痕,所以才设局骗你,而你果然心虚中计。” 陈行喃喃苦笑道:“凭一根树枝,你就推测出,杀人真凶是李府或匠造队之人,凭一次凑巧生病,你推测出真凶是我,凭几个浅印你推断出真凶是我,然后设下连环计,诱我入局。从兮,你还是如此聪明。 可我竟为拴住后门,一箭数雕的举动暗暗得意,为能够用树枝嫁祸几个孩童,令官府释疑的妙策,隐隐欢喜,以为就算没金榜题名,自己还是聪明的,能将官府骗的团团转。没想到这所谓的妙计正是暴露自己身份之举,呵呵,我终还是一无长处。” 从兮神色黯伤,凝眉叹气道:“陈行,为什么要杀害李蓉蓉?” 陈行坦诚:“为攀龙附凤。我可是‘神童秀才’,当年我的私塾先生,父母、邻居都认为我将来一定能金榜题名,大有出息,可京城九年,四次落榜,致我落下心病,看见考场就紧张,这辈子再也不能靠科考出人头地了。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回来后我只是做个匠人,每次听他们喊我‘神童秀才’我都卑伤难过,实在不甘心平庸一生,我想着若能出人头地,我把自己卖了都愿意。 在李府时,我听说李蓉蓉喜欢诗词,便刻意写些诗词,与李蓉蓉擦肩而过时,故意遗落诗词,让李蓉蓉看到。李蓉蓉果然看上一首我写的七绝诗,还让我多写几首诗给她,我欣喜不已,随后挖空心思写了二十首诗词,那晚,大家放工回家时,我也装作离去回家,其实悄悄去了李蓉蓉的院子,当时院子恰巧没人,我知道李蓉蓉的卧房所在,直接走到李蓉蓉门前敲门,刚敲两声,李蓉蓉声音传来让我进去,我就推门进去了,没想到李蓉蓉正坐在床边更衣,李蓉蓉似乎没想到进屋的人是我,她瞅见我惊讶一霎,就要大喊,我慌了,如果她大喊我是淫贼,以后我更没法见人,我急跑至李蓉蓉身旁,捂住她的嘴,告诉她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来给她送诗,可她不听,双手挣扎着扯开我的手,还要继续喊叫,我一慌急,双手扼住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再喊叫,她双手挣扎,乱抓乱挠,试图扯开我双手,我便更用力扼住她脖颈,等.等我回过神,她已经死了。” “你个贼凶,你自己没本事考中京试,竟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好好的一个女儿,我的蓉蓉竟这样被你杀害了,我杀了你,你还我蓉蓉..”李夫人试图闯进公堂,被两侧衙役拦住了。 李知府一拍惊堂木高声道:“李夫人,这里是公堂,不得放肆。” 李斌大人忙拉住李夫人劝解,李夫人才平静些。 李知府望着陈行道:“陈行,你继续说,你杀了李蓉蓉后,又是如何嫁祸肖远的?” 陈行:“应与你们推测的一样,我发现李蓉蓉死后,特别慌惧,本想直接逃跑,可我跑出门时撞到了门框,感觉手臂刺痛,抬手看了一下,发现我两手臂上都有血痕,是李蓉蓉挣扎时抓伤的,我回头看了一下李蓉蓉指甲,她指甲上也有皮血,我本想用水洗去李蓉蓉指甲上的皮血,可她指甲缝里也有,我觉得根本洗不干净,而且,我想起刚才李蓉蓉让我进屋,应是把我当成了其他人,可能是她的侍女,我不敢久留,跑出了李蓉蓉院子,远远看到匠造队那边,还有人瞪踩着木梯在粉刷屋顶,灵机一动,便想到嫁祸之计。 我悄悄返回匠造队,看清粉刷屋顶的人是肖远,当时其他人都已走了,只剩肖远一人,我等肖远走下木梯,拿起一块石块击中他的后脑,肖远立即昏了过去,我费力把他扛到李府院墙边,掀起他的衣袖,在肖远双臂上也抓出几条血痕,我无意中瞅见我手掌中有红色口脂,是刚才捂住李蓉蓉嘴时留下的,心想如果肖远脸上有李蓉蓉的口脂,官府更会认为是他杀了李蓉蓉,就用手掌在肖远脸上擦抹几下,在肖远脸上留下李蓉蓉口脂。然后我将木梯搬到肖远身旁,倚靠在院墙上,看上去像肖远杀了李蓉蓉,欲攀上木梯翻墙逃跑,却慌乱摔了下来,摔昏过去。 可有一点不合理,肖远可以从后门直接逃跑,没必要翻墙,所以我离开时特意拴住后门,我想起前些日,几个孩子顽皮用树枝拴住后门的事,特意寻了一根粗树枝,嫁祸给几个孩子,这样即便官府怀疑后门被拴住的原因,也会查到孩子身上,不会怀疑有人嫁祸肖远刻意为之,没想到此计被被从兮看破了。” 李知府:“郁捕快到你家查验你身上有无血痕时,可确如曲二少夫人推测,是你父亲替你躺在床上,你们全家合谋欺骗官差?” 陈行立即慌道:“大人,我父母无意欺瞒官差,只是一片爱子之心,请大人法外开恩,饶他们一次,我一人做事一人担,陈行任凭大人处置。” “不能饶了他们,因为他们一家人,让这个杀害蓉蓉的真凶差点逍遥法外,他们是爱子之心,难道我们就不是,我蓉蓉就该被白白冤死,李大人,你可要依法处置,不能轻饶了他们。”李夫人高声道。 曲在尘突然插话道:“李大人,恕在尘冒犯一言,陈家父母既然触犯刑法,确不该轻饶,在尘有一提议,可依法将他们发配他州如何?” 从兮听到曲在尘说,不能轻绕陈家父母,惊诧微怒瞪向曲在尘,听完曲在尘的话,立即明白了曲在尘用意,陈家父母及陈行妹妹陈莹,因陈行的事本就自卑难堪,时时觉得抬不起头做人,现在陈行又杀了人,即便知府大人不惩罚他们,旁人的冷嘲热讽、闲言碎语,也让他们在槿州再难待下去,还不如迁居他州,重新开始生活,这样知府大人既算依法惩治了陈家人,也向李府做了交代,一箭三雕,皆能顺大家心意。 曲在尘转头望向从兮,从兮目含感激冲曲在尘一笑。 李知府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何况曲二公子开口,能卖曲家一个人情,于他并无坏处,欣然点头道:“既然曲二公子开口了,待捕快将陈家人带到,本官必依法惩处。” 曲在尘:“李大人公正,在尘还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一下陈行,大人可否准许?” 李知府有些疑惑,但未多追问,点头道:“曲二公子请问。” 曲在尘抬手施礼:“多谢李大人。”然后望向陈行道:“陈公子,有几个问题在尘疑惑已久,陈公子可否如实相告?” 陈行犹豫一下道:“我父母家人被发配到他州后,人生地不熟,能否请二公子安排一二?” 曲在尘点头:“好。” 陈行:“多谢二公子,二公子请问,陈行一定知无不言。” 曲在尘:“陈公子既然起了借势登高之志,怕没那么容易熄心吧。碧波池你醉酒走错父亲、母亲房间那晚,其实是你故意走错房间的吧,你当时并未醉酒,只是你以为那是郡主的房间,你是对郡主动了邪心?” 曲家众人听到皆惊讶望向陈行,风念轻更诧异瞪向陈行 从兮望着曲在尘也惊讶道:“曲在尘,你说什么呢,陈行对李蓉蓉动一次邪心便误杀了李蓉蓉,他还敢再对别人起歪心,再说陈行有那么大胆子对郡主起邪念?” 曲在尘没有回答从兮的话,只低头盯着陈行目光,陈行迟疑片刻坦诚道:“竟然被曲二公子看破了,是,白日在院中时,我看到郡主从那房间走出,便以为那是郡主的房间,所以晚上装醉,想装作误入郡主房间,待木已成舟,或许我能成为郡马,也算出人头地了,我只绝没料到,那竟是曲老爷、曲夫人的房间。” 众人听到更加惊愕,风念轻紧闭嘴唇没说话。从兮难以置信,凝眉盯瞅陈行,万没料到陈行竟存了这么多心思。 曲夫人高声怒骂道:“你个无耻下贱的东西,竟妄想高攀郡主,也不低头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竟差点坏了我名声,你真是罪该万死。” 云闲转头高声道:“姨母,你先息怒,陈公子正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咱们慢慢细听详情,不比戏台上的戏文差呢。陈公子,你酒量不错啊,那日在汤池中,你当真喝不少葡萄酒,竟没醉,戏演的更好,连我这个师傅都没看出来,只是你这般智谋,或不用伤害他人,也能得高得贵,何许如此?” ------------ 第三卷神童案 神童案35 若我不是神童多好 陈行:“不如此,我用智谋能得些什么,科举我次次落榜,商道我不擅人际,即便我学会制灯笼的手艺,何时能攀高得贵?” 从兮叹气:“当日我让云闲教你制作灯笼,云闲便说,你怕难放富贵,心不在此,你来曲府第一人,我才苦口婆心劝你踏实谋生计,没想到我的话对你只是聒噪,你从未想安心跟着云闲做制作灯笼的手艺,是不是?” 陈行瞅一眼从兮,面有愧色道:“是,我只想利用你接近曲家,接近云世子而已,我以为与你们熟识了,即便我不能利用婚约攀高,或许你们也能帮我走上仕途,只是,从兮,我一直想问你,我知你是真心想帮我,不仅让云世子教我制作灯笼,我在曲家几次惹事,你不惜得罪曲夫人、曲三小姐,极力护我平安,可你明知我是读书人,为何不愿替我在府衙谋个营生,为何不愿助我走上仕途?” 从兮愣了一霎:“云闲一个闲人,让他教你制作灯笼,无伤大雅,可朝廷官员任命,府衙吏职选用,皆有朝廷规矩,岂是我能随意插手?而且,即便考不上科举,若你真有能力,自己不能参加府衙吏职选拔吗,何须我帮你?何况,我见你颓废可怜,生计为难,才想为你谋个营生,我有何理由大费周章,甚至触犯律法帮你走上仕途?” 陈行面色一红,低头不再说话了。 曲在尘望着陈行又道:“陈公子,碧波池的事,还未说完呢,你当时进入母亲房间,发现寻错了人,立即离开就是,为何还要躺在床沿继续装醉?” 陈行恍愣半响道:“我走近床沿俯身细看,才发现床上躺着的人竟是曲夫人,而不是郡主,一时慌张,不小心碰了一下曲夫人,曲夫人随即转醒,迷糊说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我知道曲夫人把我当成了曲老爷,我如果立即离去,曲夫人定会发现异常,若曲夫人喊叫,大家聚过来,碰见我,我无法解释为何出现在曲夫人房间,索性将错就错,装醉躺在床沿,曲夫人便继续当我是曲老爷,不会察觉异常,我本想等曲夫人睡熟,再悄悄离开,可屋外有人影走晃,我没敢轻动,还没找到离去的机会,曲老爷就回来了,我只能说自己醉酒走错了房间。” 曲在尘:“当晚母亲为等父亲回房,才没有拴门,若是郡主房间,晚上睡觉必会拴上房门,你打算怎么打开?” 陈行:“曲老夫人邀我去碧波池时,我就打算寻机会接近郡主,那两日,我夜夜在家练习用薄刀从外面拨门栓的技巧,门栓都弄坏了三个,去碧波池时,我已能快速用薄刀拨开门栓,且不发出声响。” 曲在尘:“进入房间后呢,你对郡主行不轨之事,郡主势必反抗喊叫?” 陈行:“我在一个江湖游医那里买了一瓶合欢散,他说只要打开瓶塞放到鼻端闻一会,闻者便会失去神智,任人摆布,我就是想将药瓶放近曲夫人鼻端时,才发现找错了人,不慎将曲夫人推醒的。” “下作的东西。”曲夫人立即不屑道。 曲在尘平静道:“之后呢,即便你和郡主事成,郡主也未必会选择嫁给你,若郡主要杀你呢?” 陈行:“我想过,如果那样我也只有一死,可若郡主选择嫁给我,我便能一步登天,不必再忍受别人日日的嘲笑。” 从兮缓缓蹲下身,直视陈行目光,带有一丝怒意道:“陈行,你在曲府待过几日,郡主为何会留在曲府你心知肚明,你可有想过,若当日你走错房间,你在曲在尘面前欺辱郡主,你让郡主如何活命?如果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一条命能让信王,让皇上息怒吗?到时你父母、你妹妹,你陈氏一族几十甚至几百条命恐怕都要为你陪葬,陈行,你是不是疯了,为了别人几句闲言碎语,为了你可能的富贵荣华,值得你赔上全族的命吗?” 陈行慌了一下,支吾道:“我.我没.没想到这些。” 曲在尘俯身将从兮拉扶起,低眼陈行平静道:“不止此一事,当日曲府后花园,你是故意毁坏妙之的天幽香吧?” 陈行瞅了曲妙之一眼道:“是,我听曲府仆从提到过,那株天幽香是曲三小姐心爱之物,我原想毁坏曲三小姐的花后,曲三小姐固然会生气,如果我用灯笼为三小姐制作些不同形状的天幽香,或能讨三小姐欢心,这样一来二去或能得到三小姐青睐,能攀上曲府,于我也是登高得贵,可没想到弄巧成拙,曲三小姐反而更讨厌我,曲三小姐的言行也让我知道,我这种身份根本入不了三小姐心眼,所以碧波池才冒险接近郡主。” 曲在尘:“当日你在清远街口醉倒,恰巧遇到从兮,也是你故意醉倒在街口等候从兮的吧,因为你知道从兮从曲府出门一定会经过那个街口?” 陈行:“是。” 曲在尘:“你离开匠造队后改学灯笼,是因为你打探过曲府情况,知道云闲在制作售卖灯笼,为的是寻找接近云闲的机会?” 陈行:“是。” 曲在尘:“灯笼店掌柜说你偷了他十两银子,并不是冤枉你,你故意拿走那十两银子,就是让掌柜指认你偷拿银两,然后把你赶出灯笼店,你便有理由消沉颓废,醉倒街头,才能顺理巧遇从兮,然后利用从兮对你的同情,让从兮将你引入曲府,跟着云闲学制灯笼,而你在曲府便能寻找平步青云的机会?” 陈行再次坦诚:“是,官府认定肖远杀了李蓉蓉之后,我也松一口气,正消沉为前路忧愁,听人说起从兮,她竟嫁入槿州数一数二的豪贵之门,我急于摆脱邻里嘲弄,想再荣光一场,便将主意打到从兮身上,而从兮,我知道.她是个心善宽厚之人,当日我从京城回到槿州,迫于生计和从然一起在街头贩卖字画,受到不少人的乐祸嘲笑,冷语欺负,只有从兮、从然待我如常人,还常开解我、宽慰我,我想.如果从兮知道我落难,她.一定会想法帮我。” 曲在尘凝眉:“因从兮、从然心善,他们愿意帮你,你便可随意利用他们?” 陈行面色一红,低头无奈道:“我没有办法,从兮是我认识的唯一能接近你们这些权富之人,我一直暗下决心,等我发达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从兮,好好照顾他们姐弟,可惜我这辈子没有机会了。” 陈行抬头望向从兮道:“从兮,对不住了,自我从京城归来,所遇之人不管面上如何,他们眼中或乐祸、或好奇、或得意、或嘲弄,皆在看我笑话,而你和从然看我的母港只有关切,我一直感激不尽,我当日便想,若我有发迹的一日,我一定娶你为妻,可我还没发迹,你便嫁入曲府。 再次重见,你知我如斯落魄,目光中依然只有关切,并竭力助我寻生路,在曲家我施计失败,你为护我,三番二次与曲夫人、曲三小姐发生争执,你对我没有任何嫌厌怨责,依然只有关切,还不断宽言安慰我,于我,你是这寒凉人间高高的暖阳,可惜今生无以为报了,若有来生,定报你恩情。” 从兮缓缓道:“陈行,你当真让我意外,我从未想过你为了接近我,费了这么多心思,我终是小瞧你了。以你心机手段,不走仕途,行商图大,一样可以风光无限,为何偏要借他人之势?” 陈行盯着从兮缓缓道:“那样不知需要多长时日,其实我刚进入曲府时,你劝我的那些话,我并非全没入耳,只是我听明白了,不代表我父母也能明白,你不知道自从落第回槿州后,我父母因我的事都不敢出门,以前我是神童时,他们得意炫耀,见人便夸耀他们儿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可现在他们再不敢在人前抬头,说话不敢大声,走路只敢贴着墙根低头快行,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下。 我对他们万分愧疚,都是因为我,才让他们丢尽颜面,我将大道理他们又听不懂,能让他们再抬头看人,只有我再荣耀一回,所以,我想赌一把。” 陈行顿了一下又道:“其实那晚我在李府看到只有肖远一人在时,心中还暗暗高兴,同是粉刷匠人,我和父亲每日卑卑伤伤低头做人,肖远却整日忙的欣欣然然,特别与人说起他儿子、外甥时,更欢喜。我常羡慕嫉妒他,我一直想,若一开始我就是个寻常人,没有神童之名,没有读书学字,是否就能安心做过匠工?是否也能像肖远一样结婚生子,活的踏实欢喜?而不会像现在,求高不得,入低不甘,又吃尽被人嘲笑?哎,说这些也没用了,若有来生,愿自己一直只是个寻常人吧。” 从兮张口终无言,静了片刻道:“那就愿..陈大哥来生只做寻常人。” 众人还是感伤,曲夫人忽然开口道:“不对啊,我听着从头到尾不关在尘的事啊,从兮、云闲,你两刑场上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诬蔑在尘,你们什么意思,我就说你两故意搅乱刑场吧?李大人,故意扰乱刑场是不是需问罪,这事肯定是从兮那野丫头的主意,云闲被从兮蛊惑了,知府大人,你该定罪定罪,该惩罚就惩罚那野丫头,不用给曲家面子,我听你说,她至少要受五年牢狱之刑,是吧?知府大人,你现在就判刑,不用依少论,按最重的刑罚判她,曲家肯定没意见?” 云闲望了一眼从兮,从兮此时情绪不太好,脸色也不太好,云闲走前一步道:“姨母,我们刑场上说的可是实话,没故意扰乱刑场,只是李三小姐恰巧不是在尘杀的而已,虽然我们判断有误,可我们也帮官府查清案情,算是将功抵过吧,再说,刑场之事是我的主意,要蛊惑也是我蛊惑从兮。” 曲夫人:“什么实话,你们就是胡说八道,在尘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有你们说的那种怪癖?你没被那野丫头蛊惑,还处处帮她说话?” 云闲:“姨母,你儿子怪癖可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要想知道,咱们回府慢慢说,这大庭广众的全说出来,不是惹人笑话吗?” 曲夫人气恼:“你还知道惹人笑话,刑场上更是大庭广众,你们想过会惹人笑话吗?” 云闲一本正经道:“那是为了阻止李大人不明案情,错杀无辜。为了大义只能舍已为公、舍身求法了,知府大人,我们真是一片赤城冰心为大人、为正义,才以身犯险,李大人可要明鉴啊?” 李知府不傻,此时也看明白了,云闲、从兮当日想阻拦官府行刑是真,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案情有疑肖远无辜,便自己做人证,还编了个物证,谎说嫌犯另有其人,让官府暂停行刑,的确算故意扰乱法场。可云闲说的也没错,他们阻止了官府错杀无辜,还帮官府查清案情,可以功过相抵。而曲夫人与自己儿媳不睦,似乎有意借官府之手除去曲家二少夫人,可曲家其他人,尤其是云闲与曲在尘,似乎对这位曲二少夫人特别惜护,李知府琢磨一下,还是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曲家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闹腾吧。 李知府高声道:“云世子说的没错,虽然云世子与曲二少夫人因判断失误扰了法场,可此时案情已经明了,肖远确实冤枉,若非云世子与曲二少夫人阻拦,本官当真错杀无辜,本官还要感谢两位阻本官铸成大错。况且,若非曲二少夫人与云世子全力相助,官府也不能这么快查清案情,本官便不追究曲二少夫人与云世子扰法场之罪了。” 云闲忙道:“李大人当真公正英明,谢过知府大人。” 从兮走前一步,也想施礼感谢,身体却晃了一下,几乎摔倒,曲在尘忙上前扶住,瞅见从兮面上细密汗珠,惊了一霎,急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从兮摇摇头:“没事。”可从兮面容明显在忍痛。 曲在尘皱眉:“我送你去医馆。”然后伸手抱起从兮,望着李知府快语道:“多谢李大人宽恕内人扰法场之过,内人现在身体有些不适,我们先告退了。” 还未等李知府应答,曲在尘抱着从兮快速离开了。 府衙外,洛易、兰初、从然本站在公堂外观看,瞅见曲在尘抱着从兮出来,都惊了一下,忙过来询问,曲在尘望着洛易道:“去自然医馆。”然后抱着从兮快步走上旁边的马车,兰初、从然也跟着上了马车,洛易忙驾车向自然医馆赶去。 马车内,从兮推开曲在尘自己坐稳道:“不用紧张,我真没事,告诉洛易我们回曲府,休息一晚就好了。” 曲在尘刚欲开口,瞅见从兮右手捂住小腹,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略尴尬一下道:“可以让何大夫给你合些止痛的药吧?” 从兮:“等去何爷爷那里取回药再煎好,或许我就不痛了,回府吧,我想回去躺一会。” 曲在尘犹豫一下,告诉洛易直接回府。兰初坐到从兮旁边,让从兮倚靠在自己身上,稍微缓解一下疼痛。 曲在尘盯着从兮半响,犹豫着开口:“你.你每次都这么痛吗,或者应该让何大夫帮你写个药方,调养一下身体?” 从兮倚靠在兰初肩上,闭眼忍痛道:“不是,以前不痛的,也许最近睡眠有些不规律或者因上次受伤的原故,这次才会痛,以后再说吧。” 曲在尘盯望着从兮未再言语。 ------------ 第四卷复仇案 1章 参加寿宴 翌日傍晚,曲家循例聚餐,正厅内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曲妙之、曲在凡、杨思善、思善真、曲在尘、从兮、云闲、兰初、从然、风念轻围聚一桌,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众人提筷执杯、品酒闲聊。从兮低头凝眉,缓缓夹菜,曲老夫人望着从兮道:“昨晚的事我听说了,从兮,你身体没事吗,看你神情不太好,要不要让何仁过来给你瞧瞧身子?” 从兮:“谢祖母关心,我没事,只是刚才去看望陈家人,有些感叹,我在想如果世间没有出人头地、没有功成名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别,没有攀比对照的计较,人人只需走自己的路,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皆视作常态,陈行也许不会如此行事。” 云闲道:“没办法,世俗观念偏偏执着这些,世人大多只为这些颠倒梦想而活,且这些观念已根深蒂固,不是你我几句话能改变,自己不深陷其中就不错了。” 曲老夫人也感叹:“真没想到那个陈公子看着怯怯弱弱,竟有如此手段,不仅杀了李家小姐,还能铺排出这么些事。” 曲夫人接话道:“可不是吗,将一个杀人犯领回家,不仅惊扰了我和妙之,还差点害了郡主,母亲,你不觉得她该受罚吗?” 曲妙之也不满道:“母亲说的对,分明是那个陈行故意损坏我的天幽香,可从兮一番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胡扯,祖母反倒责罚了我,那个陈行却安安然然什么事也没有。” 从兮:“曲妙之,你才是混淆是非,祖母责罚你,是因你仗势欺人、罔顾人命,即便陈行别有所图,故意损折了你的花,你就能因一盆花杀人吗?” 曲妙之:“我说了那是个意外。” 从兮:“意外杀人也是杀人,何况你虽无意杀人却有心伤人。” 曲妙之:“他故意损坏我的天幽香,我惩罚他一下还不可以吗?” 从兮:“你当时知道他是故意的吗?再说罚他却差点害了他性命,就没有过错,祖母罚你是让你以后言行有个轻重。” 曲妙之:“你.你强词夺理,你把陈行带回曲府,才有那么多事,惊吓到母亲,还差点害了郡主,你难道就没错,就不该受罚?” 从兮:“我可没故意推脱。”从兮端起酒杯望向风念轻道:“郡主,陈行起邪心差点让郡主受难,他是我带入曲府的,我亦有过,我向郡主致歉。” 从兮说完,将酒杯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风念轻平和道:“无妨,左右我无事,你不必如此。” 从兮微笑:“郡主就是开明大度。” 从兮提起酒壶再斟满酒,端起酒杯,望向曲夫人:“母亲,陈行施计欲害郡主,却阴差阳错让母亲受惊一场,陈行因我进曲府,我确实难辞其咎,碧波池之事我向母亲致歉。” 从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曲夫人却抱怨道:“你倒是会讨巧,没证据时,你胡扯八絮、强词夺理,连唬带蒙让那个陈行轻轻松松离开了曲家,现在能证明他故意行恶了,你墙头草似的,转脸比谁都快性,你说两句软话,这事就过了?” 从兮:“母亲,我当时不过依常理,据理力争。你都说了,现在已经能证明陈行故意行恶,我再为他、为自己辩驳,才是强词夺理。母亲若不满意,那您认为我怎么做,这事才能过去?” 曲夫人:“你还知道常理,你来曲家后惹了多少事,不到两月,七出之条你都快犯一遍了,依常理,你就该自请下堂离开曲府,你愿意吗?” 从兮脱口:“不愿意,陈行费尽心机都没能与曲府攀上关系,我这得天独厚,轻轻巧巧嫁进了曲府,依常理,我自该牢牢紧抓住曲家富贵,怎可轻易离去?” 曲夫人惊讶:“我当初说的没错,你嫁入曲家果然只为了攀附富贵。” 从兮:“不然我还能图什么,为您儿子啊?他又不喜欢我,为他留在曲家多浪费我青春年华,还是富贵更实在。” 曲夫人气愤:“你个混账东西,在尘,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继续留着她这种势利小人吗?她陷害你多少次了,她心中根本没有你?” 曲在尘转头望向从兮平静道:“从兮,不得对母亲无礼。” 从兮瞅见曲在尘目光,心中一怯,想起曲在尘那晚的警告,顿时不敢再言,从兮也不知为何,曲在尘平平淡淡一句话,她却觉出不容置喙的霸气,一种她抵抗不了的霸气,因此,从兮对曲在尘总有一丝怯意。 曲在尘又望向曲夫人道:“母亲息怒,从兮在说笑,她若当真只图富贵,便会竭力奉承讨好母亲。陈行之事只是他一人之过,如今他在官府待刑,已受惩罚,而从兮一心助人,并无过错,请母亲看在尘面子,不要再多苛责。” 曲夫人更气愤:“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窍。” 曲老夫人插话道:“行了,在尘说的没错,从兮没做错什么事,即便有识人不明之过,她刚才已经向你和郡主致歉了,陈行的事以后别再提了。 说说另一件事,今日榆林街宋家送来请帖,两日后是宋老太爷与宋老夫人六十五岁大寿,他们一月前刚得一孙子,也算是他们孙子的满月宴,宋家三喜临门,大摆宴席,请我们全家一起去赴宴,你们有空闲吗?曲逸、罗嫣应该没什么事,在凡、在尘呢?” 曲老爷点头:“嗯,我们没什么事,可以去。” 曲在凡道:“我也可以,宋家三子都在朝为官,以礼我应该去。” 曲在尘:“我有些事不去了,既然祖母、父亲、母亲还有大哥都去赴宴,我不去也不算失礼。” 从兮抓着筷子忽然举手道:“我没什么事,我也去。” 众人都望向从兮,从兮扫视众人疑惑道:“怎么了,曲在尘不去,我就不能去吗?” 曲夫人:“你又想作什么妖,你得罪过宋家人?” 从兮:“母亲,您太高看我了,大哥刚才说宋家人皆是在朝为官权贵,我想得罪也没机会啊,我就是想凑凑热闹。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宋老太爷与宋老夫人同一天过生辰吗?” 曲老夫人接话道:“宋老太爷名唤宋峰,据说当年宋峰不过一个落魄秀才,被富商千金宋老夫人看中,两人便结为夫妻,巧的是他们夫妻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辰,可说是几世修来的缘分,据说当年他们夫妻结合被传为槿州一段佳话呢,后来他们夫妻恩爱,育有四子二女,长子宋高阳二十年前考中进士,现在京城任工部侍郎,宋高阳入仕后,设法托人,将宋家二子宋高远送入军中,将宋家三子宋高重送入京中武司衙门,现在宋高远已是边军五品都尉,而宋高重在京中也是五品护京守备,宋家也算一人得道,合家水涨船高,只有五子宋高渡一直留在槿州,侍奉在两老左右,宋家四女宋高青、六女宋高秋皆远嫁他州,宋家儿媳、女婿也皆是与宋家门当户对的高门,从兮说的没错,不管在槿州还是在京城,宋家都可称得上权贵之家,钟鸣鼎食、荣华不尽。” 曲老夫人略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世事总有不如意之处,宋家长子宋高阳今年应四十二三了,只四年前侍妾生下一女,膝下无子。不知是何缘由,宋家其他三子二女也都成亲十多年,却皆无所出,若不是还有那个孙女,宋家几乎绝后。万幸,一个月前,宋家五子宋高渡喜得一子,可把宋家老太爷、老夫人高兴坏了,宋家其他五子听到喜讯,皆回槿州祝贺,又刚好赶上宋家老太爷、老夫人大寿,宋家可不要大摆宴席。” 从兮低眉掩容,目光微冷道:“一门三高官,难怪..”从兮顿了一下,抬头道:“祖母与宋家关系亲近吗?” 曲老夫人:“那倒没有,以前在京城时只与宋高阳打过几次交道,只是正常事务来往,没有深交,来到槿州后,两家出于礼节,相互拜访过几次,宋家五子宋高渡在槿州经营乐器商铺,却鲜少在人前露面,曲家并无此类生意,并未与他过交道。” 从兮顽笑:“乐器铺啊,赴宴定要认识一下那位宋五爷,以后去他们家买乐器或许能便宜些。” 曲老夫人微笑:“我曲家还没落魄到贪这种便宜吧,在尘也没给你月钱?” 从兮:“不是给的,是我挣的,祖母,曲在尘到底是不是您亲孙子,他可比您小气多了,曲在尘让我帮他打扫书房,才肯给我月钱,我少打扫一次,他还扣我很多银钱。” 曲夫人立即骂道道:“你个孽障,你什么意思,在尘不是母亲的亲孙子,就不是曲逸的亲儿子,你是说他是我和别人偷生的?” 从兮忙道:“不是,不是,母亲如此忠贞不二、从一而终的贞烈女子,怎会做出那种事,我说错话了,我道歉。” 曲夫人气极:“每次你都这样,有点理你就巧舌如簧、满嘴胡缠,没理了,你道歉跟编故事似的,张口就来,我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从兮刚欲再开口,曲在尘淡淡扫了从兮一眼,从兮闭口,低头夹菜。 两日后,曲家合家来到宋府,曲在尘说他的事情已处理好,横竖闲着无事,也一同来到曲府赴宴,风念轻见曲在尘赴宴,也跟着来到宋府,曲府见云闲、风念轻与曲家一门皆到府赴宴祝贺,面上大有荣光,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领宋家三子二女及儿媳女婿亲自迎到门前,热情寒暄招待,只不见第五子宋高渡,曲家众人也未在意,随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到花园宴席处坐下,宋家花园极阔敞,比曲家花园还大些,花园内摆设几十张桌凳,桌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从兮仰头扫视,桌上已快坐满宾客,宾客个个锦衣华服,高谈低论,欢笑晏晏。从兮刚坐下不久,隐隐听到几声琴声,凝神静听片刻暗思,没错,确实是那首曲子,只是他为何要在宋家大喜的日子,躲在远处弹出这首曲子?从兮起身欲寻音而行,曲在尘忽伸手拉着从兮道:“你做什么去,今日宋府事多人杂,你行事不要太肆意?” 从兮:“这里的人哪个我能惹的起,我岂敢肆意行事,再说,我什么时候肆意行事过?我只是想去如厕。” 曲在尘暗松了一口,松开从兮手腕。 兰初站起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从兮点点头,和兰初一起离去。从兮、兰初寻着琴音一直来到宋家一处偏僻院落,兰初道:“你特意寻这琴音而来?” 从兮点头:“这弹琴之人应与从家有过一段渊源,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他,我们先进去吧,回头我告诉兰姐姐因果缘由。” 兰初点头:“好。” 从兮、兰初走近院落,果然看到一男子独坐在院子亭阁里弹琴,男子三十六七岁,面容俊秀雅和,只是满脸落寞,满目相思。男子听到从兮、兰初的脚步声,抬头望过来,瞅见从兮面容,顿时一脸惊愕、目瞪口呆,惊愣半响,猛然站起身,身前的长琴被他撞歪,差点摔落地面,男子急步赶至从兮面前,抓住从兮手臂道:“从观,你来看我了,我竟然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日日想夜夜念你,可我不敢去看你,我甚至不敢让人打探你的消息,我怕再伤害你,我...”男子瞅着从兮面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松开手,又惊愣片刻道:“你..你不是从观,你是?” 从兮叹口气道:“朝朝暮暮莫相忘,这首朝暮曲,情深意厚,一如当年,宋叔叔当真是个长情人。十二年未见,宋叔叔,别来无恙?” 男子愣了片刻,恍然道:“从兮,你是从兮,你都长这么大了?” 从兮微笑:“十二年了,我若还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小女孩,那我不是妖精就是生病了,不过,宋叔叔倒是风采未减,一如当年。” ------------ 第四卷复仇案 2章 得见故人,误会一场 男子正要开口,忽然一个女子怒声传来:“宋高渡,我终于知道了,这么多年你为何对我冷冷冰冰、不理不睬,原来是因为这个狐狸精。”从兮、兰初、宋高渡转头望去,一个三旬左右的女子快步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幅展开的画像。 女子走到宋高渡身旁,举起手中画像怒问:“宋高渡,这画像是我刚才在你书房密室寻到的,成亲十几年,我竟然不知你书房还有个密室,你把这个画像挂在密室正中,是不是常常观望她,难怪你有事没事总躲在书房,我以为你只是在躲我,原来你竟是为了一张破画,你说,画上的女子是哪个狐狸精,勾了你的魂,夺了你的魄,让你冷落我十几年?” 宋高渡忽然伸手夺过画像,女子宋五夫人欲要抢回,宋高渡伸手用力推开宋五夫人,宋五夫人后跌至从兮身旁,从兮忙伸手扶住宋五夫人,宋五夫人回头正要呵斥,看清从兮容貌,愣了一下,立即大怒,冲着从兮吼道:“你,原来你就是画上的狐狸精,你竟敢明目张胆来到我们院子,与宋高渡私会,你不知廉耻,好大的胆子,来人啊,把这个狐狸精给我乱棍打死。” 周边仆从听到,陆续围聚过来,宋老夫人抱着一个婴孩也从屋内走过来,宋老夫人走近几人,看清从兮面容,惊愕愣住,宋五夫人望向宋老夫人道:“母亲,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宋高渡,宋高渡才冷落我,我刚为宋家生个孙子,宋高渡依然对我冷冷淡淡,都没关心过我,也没看过几眼孩子,肯定全因为这个狐狸精。母亲,你可要为儿媳做主,这个狐狸精竟敢公然来我们院子与宋高渡私会,简直胆大妄为,必须把这个狐狸精乱棍打死。” 宋老夫人回过神,盯着从兮,目现阴毒道:“杀人终究易招惹麻烦,既然她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丈夫,就让她好好尝尝羞辱的滋味,来人,把这两个淫妇拿下,扒光她们的衣服,把她们扔到街上去。” 众护院围住从兮、兰初就要动手,宋高渡忙拦住道:“都住手,母亲,我跟她没有关系,您应该看出来了,她不是从观,我已经遵守承诺,十二年来,从未见从观一面,也未打探从观任何消息。母亲,你放她们走吧,算我求求你了,我会继续遵守承若,不会与从家有任何往来,母亲,你放过她们吧?” 宋五夫人立即道:“从观是谁,画像上的女子,她与画像上的女子这么像,她就是你口中的从观吧?宋高渡,你果然跟别的女子有私情。” 宋老夫人打断道:“这事以后再说,高渡,别怪母亲狠心,你不与从家来往,可人家未必不想继续攀龙附凤,竟让自己闺女堂而皇之找来宋家,继续勾引你,真是下作无耻,世上就是有这种不知廉耻之人,为了攀高得贵,不择手段,无耻卑鄙,竟敢打我宋家的主意,当初就不该饶了他们几条贱命,不过,现在也不晚,等收拾了她们,过几日我就让从家在槿州消失。” 从兮凑近兰初低声道:“兰姐姐,这位宋老夫人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我们落入她手中,绝对没有好下场,一有机会,我们即可逃去花园,不可与他们纠缠恋战。” 兰初用力点头。 从兮悄悄从袖中取过一个药瓶,拨开瓶塞,将药瓶握在手中寻找机会。 宋高渡拦在从兮身前,继续望向宋老夫人哀求道:“母亲,十二年来,从家未曾寻过我,今日忽然前来,定有要事,从兮你说,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寻我,你说出缘由,母亲或会宽容一次。”宋高渡望向从兮道。 从兮走前一步,缓缓道:“的确是有....”从兮忽然伸手将药粉抛洒出去,五六个护院随即昏倒,从兮忙道:“兰姐姐,走。” 从兮、兰初立即向院外跑去,剩下十来个护院急忙追赶上去,宋老夫人抱着婴儿也立即赶上去,同时高喊:“来人啊,快来人,将这两个淫妇给我抓住。” 更多宋家护院听到,纷纷赶过来,围堵从兮、兰初。 从兮、兰初快跑到花园入口时,身边已聚了二十多个护院,将从兮、兰初重重围住,从兮、兰初再不得脱身,只能与他们撕斗,边撕斗边向花园靠近,只对方人多势众,兰初、从兮实在不敌,只片刻,兰初为护从兮肩上挨了一剑,好在他们已至花园入口,从兮瞅见一个护院提剑刺向兰初后背,而兰初正与其他几个护院拼力搏斗,没留意到,从兮忙高喊着扑向兰初:“兰姐姐小心。”从兮用力将兰初撞开,可旁边另一护院高抬一脚踹向从兮,从兮已无力躲开,兰初也来不及阻拦,这一脚正踹在从兮胸口,从兮应力飞摔出去,摔落在花园中,兰初惊慌,正要上前查看从兮伤势,旁边忽斜飞出一脚,兰初因担忧从兮分神,没来得及避开,也飞摔出去,落在从兮身旁,众护院正要上前擒住从兮、兰初,忽然几个人影闪过,踹向重护院,立即有五六个护院向飞摔出去。 从然慌忙跑过来,拽扶起从兮、兰初急问:“姐,兰姐姐,你们没事吧,怎么回事?” 从兮未言,抚着胸口,抬头细看,曲在尘、云闲、洛易、孟轩正与众护院撕斗,洛易、孟轩举剑与众护院拼斗,曲在尘踹到一个护院后,从另一个护院手中夺过一柄剑,狠力厮杀,与曲在尘撕斗的护院皆被曲在尘砍伤双腿,那些护院立即倒下抱着双腿哀嚎。 此时抱着婴儿的宋老夫人、宋高渡、宋五夫人,还有花园中的众宾客,包括曲家众人及宋家众人听到惊喊声,纷纷赶过来围观,宋家人看到云闲、曲在尘与宋家护院厮杀,皆大惊失色,宋老太爷忙道:“云世子、曲二公子,你们先停手,如果宋家有不知好歹之人得罪了两位,我定会重罚他们。” 曲在尘未理睬,继续与剩余的几个护院撕斗,继续砍伤他们双腿,待所有护院倒下,曲在尘才停住,转手一抛,手中长剑直直插入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面前的地面上,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吓的后退一步。 宋老夫人有丝怒意道:“曲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宋家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亮亮堂堂说出来,该赔罪的我宋家一定赔罪,你一声不说打伤我们宋家众多护院,是什么意思?” 曲在尘仍未理睬宋老夫人,快步走到从兮身旁,瞅见从兮手抚胸口忍痛的面容,忙伸手扶住从兮道:“怎么样,伤的重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馆?” 洛易也望着兰初道:“兰姑娘也受伤了,我送兰姑娘去医馆吧?” 从兮摇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都闹到这一步了,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洛易,你先带兰姐姐去医馆敷药吧?” 兰初忙道:“我也不用,伤口不深,皮外伤而已,自己敷些药就行,不用去医馆,我留下陪你。” 从兮:“那也先要止血。”从兮回头瞅望一圈,望着杨思善道:“大嫂,能不能麻烦你找个僻静的地方,帮兰姐姐敷药?” 杨思善忙点头:“好。” 宋老夫人、宋高渡、宋五夫人见到曲在尘对从兮如此关怀,惊讶不已,此时听到从兮唤杨思善大嫂,更是惊愕,宋老夫人暗思,难道这臭丫头就是曲在尘不久前新娶的妻子?刚才接待曲家众人,竟没留意到她,今日怕有麻烦了。 宋家长子宋高阳开口道:“我唤人引曲大少夫人与这位姑娘到一间雅静上房,宋家有上好的伤药,我随后让人给大少夫人送过去。” 宋高阳随即唤一个侍女带杨思善、兰初去房间敷药,兰初望向从兮,从兮点点头,兰初、杨思善还有杨思真都跟着侍女离去。 云闲走近从兮道:“小丫头,面色不太好啊,若是撑不住就直说,咱先治伤,有什么事回头慢慢办,咱们不随便欺负人,可也不能让人随便欺负,该讨的公道咱们迟早得讨回。” 从兮知道云闲这句话故意说给宋家人听的,有意告诉宋家人,云闲把从兮当做身份同等的自家人,欺负从兮之人,也是在欺负云闲这个定平侯世子、当朝国舅,从兮瞅见宋老夫人、宋五夫人脸色果然极难看,宋高渡则惊讶不解,从兮冲云闲感激一笑:“我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 云闲:“行吧,那咱说道说道,宋老太爷,宋侍郎,我们曲家是受宋家邀约,来赴宴祝贺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大寿,也备上大礼贺宋五爷、宋五夫人喜得贵子,可我们才进宋府,你们便派人追杀曲家二少夫人,你们是什么意思?今日宋府为我们曲家摆的是鸿门宴?” 宋老太爷与宋高阳对视一眼,皆莫名疑惑,宋高阳望向倒在地上的护院高声道:“说,谁你让你们追杀曲府二少夫人的,你们找死啊?” 众护院互相望望没敢出声,皆抬头望向宋老夫人,宋高阳寻着众人目光也望向宋老夫人,诧异道:“母亲,怎么是您,您与曲家二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让人追捕曲府二少夫人?” 宋老夫人犹豫着未开口,宋高渡走前一步道:“确实是一场误会,母亲误以为从兮是来..来.. 云闲接话:“误会从兮什么,宋五爷,从兮行事一向敢作敢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从兮做了何事,让宋老夫人误会至此,不惜取她性命,宋五爷不妨直说?” 宋高渡迟疑半响道:“母亲误会从兮故意.接近我.以攀附宋家。” 围观的宾客听到,立即议论纷纷,皆觉不可思议。曲在尘望向宋高渡、宋老夫人目带寒意,从兮却平静听着,没有开口之意。 云闲却笑了:“从兮接近你宋五爷攀附宋家,图什么?你宋五爷已成亲生子,难道她图谋接近你后,离开曲家,嫁你做个侍妾?你宋五爷好大的魅力?” 宋高渡忙道:“母亲先前并不知从兮是曲家二少夫人,还以为她只是从家女儿。” 云闲:“只是从家女儿就要接近你,从兮到底做了什么,让宋老夫人认为她在故意接近你宋五爷?” 宋高渡刚要开口,宋五夫人抢先道:“我刚才看到她和宋高渡在我们院子私会,宋高渡书房的密室中一直挂着她的画像,就是因为她,宋高渡才一直对我冷冷淡淡,她是曲府二少夫人又怎样,勾引别人的丈夫就不该受到惩罚吗?我们又没想真杀她,只是她无耻淫荡,让她受点羞辱又怎样,云世子要护短吗?” 宋高渡刚欲开口,曲在尘手一扬,用内力击向宋五夫人,宋五夫人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众人皆惊愕望向曲在尘,目光各异。 曲在尘冷冷道:“事情还没弄清楚,我不想听到有人再随意辱骂我夫人。” 宋五夫人发怒,抬头欲再辱骂,对上曲在尘寒利目光,畏惧一颤,未敢再出声,旁边侍女忙将宋五夫人搀扶起。 从兮望向宋高渡道:“宋叔叔,把你手中的画像展开吧,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宋、曲两家都不会善罢。” 宋高渡迟疑一下,缓缓展开手中画像,像欣赏珍宝一样瞅了一眼画像,然后翻转画像,将画像面向众人,众宾客瞅清画像,又望向从兮,开始接头交耳,你笑我论。 曲老夫人瞅见画像上的女子,也惊了一霎,望向从兮惊问:“从兮,画上的女子真是你,你与宋五爷早.早认识?” ------------ 第四卷复仇案 3章 十二年委曲求全 从兮:“祖母,你仔细瞧瞧画像,再好好瞅瞅我。” 曲老夫人疑惑,又转头细看画像,画像中的女子乍一瞧,确实像从兮,可仔细一辨,容貌只与从兮五六分相似,而且,画像上女子看上去柔柔和和、浅浅淡淡、轻轻暖暖,如一朵轻云浮于碧空,历经聚散无常、世事沧桑,却无一事挂怀,浅淡一笑,俯观众生,如云中仙子。 曲老夫人确认了,这画上女子确实不是从兮,从兮空灵玉透、通达世事却游戏人间,两人品度气韵截然不同,而且,画上女子年龄似乎已有二十五六岁,从兮今年不过二九年华。曲老夫人抬头望向从兮:“从兮,画上女子是你什么人,瞧着当真不俗?” 从兮还未开口,曲老爷不觉失口道:“确实不俗,如无尘无忧的仙娥一般。”。 曲夫人立即怒道:“什么无尘无忧的仙娥,曲逸,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就看一眼画像,你的魂就能她勾走了?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看她不是什么仙娥,是个妖精,专门勾引男子魂魄的妖精。” 曲老爷忙道:“这么多人呢,你胡说什么,我只是顺着母亲的话随口一说,一幅画而已,我又不认识她,我能有什么意思。” 曲夫人更气:“不是一幅画你就有意思,你这是见异思迁,曲逸,你真混蛋。难怪宋五爷能被她迷惑,我看她就是个狐狸精....” 从兮忽然高声打断道:“母亲,画像上的女子闺名从观,是我的生母,母亲她没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她一生本本分分,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如今我生母已经离世,请母亲不要再多责辱。” 曲夫人似有不满,曲老爷忙低声劝道:“行了,那可是亲家母,逝者为大,你少说两句。” “从兮,你说什么,你母亲,从观,你说从观去世了,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怎么会.她..,从兮,你没有骗我吧?你是不是为了让我死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宋高渡听到从兮的话,忽然冲到从兮近前,一手握着画像,一手紧抓着从兮手臂急问道。 从兮有一丝不忍却抬头坚定道:“是真的,母亲她十个月前就去世了,她和外公、外婆去探望一个远亲,回来路上,暴雨冲塌山上石块,他们被石块砸中,一痛离世的。” 宋高渡松开从兮手臂,整个人变的恍恍惚惚、呆呆愣愣,从兮觉得应该给宋高渡一些接受的时间,转头望向宋老夫人道:“宋老夫人,十二年未见,你一如既往的恃强凌弱、心狠手辣,刚才云闲质问宋叔叔时,你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想装傻到底,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宋老夫人目现怒意:“你想怎样?” 从兮:“我也不知道,不过今日槿州豪贵都在,知府大人也在,我给大家讲讲宋、从两家的渊源,大家帮我出出主意,教我如何讨个公道吧?” 宋老夫人:“你不就想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博大家同情吗?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你母亲勾引高渡,妄想攀附宋家,我们看破她的奸计,阻拦了她而已,没想到你比你母亲更有手段图谋,竟能攀附上曲家。” 曲老夫人不高兴了高声道:“宋老夫人,话可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从兮可未对曲家用手段,是我曲家以才貌品德论人,先看上了从兮,是我用了不少手段,才让从兮同意嫁入曲家。不管怎样,从兮现在已是我曲家孙媳,你宋家再出言辱她,便是辱我曲家,请宋老夫人慎言。还有,从兮不想让宋、曲两家因她生出嫌隙,之前她从未向我们提过从、宋两家前仇恩怨,既然今日闹了这么一场,我们也想知道事情因果缘由。从兮,你详细说说吧,云闲说的没错,咱们不随便欺负人,可也不能让人随便欺负,待事情明了,该赔罪的咱们赔罪,该讨公道的咱们讨个公道。” 宋老夫人、宋老太爷及宋家人脸色变的极难看。 从兮感激道:“谢祖母相护从兮,也谢祖母理解,之前从兮未将前事相告,确实因事过境迁,物是人非,从兮不想再多生事端。没想到今日宋老夫人见到从兮,不分青红皂白,便认定从兮妄图攀附宋家高门,折辱伤害从兮。那从兮也只能将前尘说明,请祖母,也请众位评说是非。 今日事因,起于十二年前,十二年前母亲与外公去京城访友,回槿州途中,外公扭伤了脚,母亲搀扶着外公艰难行步,而宋叔叔宋高渡也乘马车自京城返回槿州,见外公脚骨受伤,心生同情,宋叔叔唤车夫停车,邀外公、母亲上车同行一段路程,外公的脚骨痛的厉害,便接受了宋叔叔好意,马车上宋叔叔同外公、母亲攀谈起来,才知几人是同乡,同是返回槿州,便一路同行直至槿州。 宋叔叔与母亲同行几日,渐对母亲生出了情,回到槿州后,宋叔叔常带些吃用物件到从家探望母亲,还对母亲诉说情愫,宋叔叔说他不在乎母亲过往,不在乎母亲有两个孩子,也不在乎身份家势,许誓要娶母亲为妻。 可当时母亲被我生父休弃不过一年,对感情之事,甚是心灰意冷,母亲回槿州并无他想,只愿侍奉外公外婆终老,把我和弟弟平安抚养成人,所以婉拒了宋叔叔的情意。后来宋叔叔再来从家,便被母亲拒之门外,可宋叔叔是个痴情人,他不死心,便一日日在从家门外等候母亲。 不久后的一日,宋叔叔刚到从家门前不久,宋老太爷、老老夫人、宋家六小姐宋高秋三人带着宋家仆从护院也来到从家,他们不顾宋叔叔阻拦,直接撞门闯入从家,进入从家后,宋老夫人、宋高秋便对外公、外婆高喊嘶骂,宋老太爷则唤人在从家随即打砸,还让人将外公、外婆、母亲好一顿拳打脚踢,这样还不解气,宋老太爷唤三个剽悍的护院,拉扯按压住母亲,说母亲既不知羞耻勾引他的儿子,他便让母亲.淫荡个够,宋老太爷吩咐那几个护院,当着外公、外婆、我和弟弟、还有宋叔叔的面,欲欺负母亲,宋叔叔急上前阻止,却被宋老太爷唤人拉拽住了,外公上前阻止,被一个护院一把推倒,宋老太爷还走到外公身旁,抬脚狠踩住外公脚踝,我外公脚上因此留下残疾,后来行路一直有些颠跛,我当时看到外公痛苦哀嚎,忙跑上前抓扯宋老太爷的腿脚,让他不要伤害外公,可我当时只有六岁,没什么力气,怎么扯都扯不动宋老太爷腿脚分毫,反而惹怒了宋老太爷,宋老太爷一脚把我踹了出去,宋老太爷,你哪一脚踹的可真狠,我痛了好多天呢。”从兮望向宋老太爷道。 宋老太爷面色铁青道:“你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们当时只想让你母亲不要再纠缠高渡,又没真对她做什么。” 从兮苦笑:“是啊,你担心把自己儿子逼死,所以.才没敢真让人欺负母亲。当时宋叔叔说,如果你真的伤害母亲,他便用他的命替你们偿还罪孽,宋叔叔当时说的异常坚定,你怕真将自己儿子逼上绝路,才未让那些护院继续欺负母亲,可你也没有让他们放开母亲,反而让宋叔叔发誓,从此以后,再不见母亲一面,也不再打探母亲任何消息,否则,宋家只要发现宋叔叔跟从家有任何往来,便有一百个法子让从家在世上消失,宋叔叔无奈,只得以母亲为赌咒起誓,此生再不见母亲,再不与从家有任何往来。宋老太爷才觉满意,才让人放开母亲。可是宋老夫人、宋六小姐还觉不解气,临走前唤人按住母亲,拔下头上簪子,每人在母亲脸上划出一道血痕,说是为了不让母亲再出去勾引别的男子,幸得自然医馆何大夫及时赶到,用特制的药粉为母亲治伤,母亲脸上伤口才没留下伤痕,只余两个浅印。 此后宋叔叔守诺,再未与从家有任何往来,你们也未再找从家麻烦,可你们却一直用从家安危挟制宋叔叔,挟制他娶你们安排的妻子,挟制他娶妾,挟制他不能如愿远行,挟制他只能留在你们身边,挟制他经营宋家祖传店铺..这十多年你们做父母的,一直用别人的安危威胁自己的儿子,依照你们的想法做事,把自己的儿子变成手中的提线的木偶,大家说说,这是不是天下第一等的笑话?” 众人听到,皆不可思议盯瞅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没想到宋老太爷、宋老夫人竟是如此跋扈狠辣之人,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及宋家子女皆面色红涨,曲在尘、曲老夫人望向从兮,皆目露心疼,没料到从兮幼年曾有如此不堪遭遇,曲在尘瞥向宋老太爷、宋老夫人,目中隐现杀意。 宋老夫人道:“你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威胁高渡了,高渡留在我们身边是他孝顺,是他自己愿意的?” 宋高渡此时回神,瞅了一眼宋老夫人道:“从兮没有胡说,我确实是,不仅这十多年,三十多年都是,所以当时我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带给她的只有伤害。” 宋老夫人气怒:“宋高渡,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高渡:“我没有疯,我只是不需要再顾及从家安危,再对父亲、母亲听之任之,从兮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是父亲、母亲手中的玩偶,这么些年,只能你们同意让我做的事,我才能做,我何曾做过自己?或许当年我不该喜欢从观,我一个玩偶那有喜欢人的资格?我拿什么娶她,又拿什么给她幸福?所以,到头来,我带给她的只有伤害,是我对不起从观,对不起从家。” 从兮盯着宋高渡道:“宋叔叔,您不要妄自菲薄,喜欢由心发,哪有什么该与不该,而你不因世俗地位、尘间礼俗,论人高低,以正妻之名,相许终生,母亲当年虽拒了你的情意,却很是欣赏您。母亲说您当年意气风发正年华,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即便您父母家人伤了我们,她也未曾怨恨过你,而你为保从家无恙,对您父母逆来顺受、百般忍让,这份恩情她承受,且感激不尽。” 宋高渡目光盈泪:“从观,她.她真这么说,我还以为她定怨我恨我入骨,我的喜欢没能给她幸福,带给从家的只有伤害羞辱?” 从兮:“宋叔叔,你既引母亲为知己,岂不知母亲心性,母亲若怨恨你,还是您认识的从观吗?宋叔叔,母亲没有怨恨你,我也没想追究当年事,毕竟事情已过去多年,外公、外婆、母亲皆已离世,再追究也没有多少意义了,而且,宋老太爷、宋老夫人虽苛虐从家,可他们终究是宋叔叔的双亲,为感恩宋叔叔,我也不想再追究当年事,令宋叔叔为难。 可宋叔叔这些年深居简出,见你一面实在不易,我今日趁机随祖母来到宋府,只想见宋叔叔一面,把母亲的话转告宋叔叔,还有一句话是我自己想说的,如今外公、外婆、母亲已逝去,我和从然在曲家,宋家应不敢轻易对我和从然动手,宋叔叔不必再为从家委曲求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母亲也希望宋叔叔能生活的舒心自在些。” 从兮说完对宋高渡深施一礼:“宋叔叔,为护从家,十二年委曲求全、饮泣吞声,您受苦了。” 宋高渡忙道:“从兮,你不要这样,从家受难,本就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从家不会遭受宋家一场责难,本是我当做的,是我让你们受委屈了。” “宋高渡,原来你一开始心中就装着别的女子,那你为何要娶我?你为护她,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十几年委曲求全,当真够痴情、够深情,可你将我置于何地,我才是你的妻子?”宋五夫人忽然高声道。 宋高渡平静道:“我被父母所逼,发誓此生不再见从观,极为颓废消沉,本想出去看看山川河海,可父亲、母亲不许,并以从家安危威胁我,让我留在他们身边,侍奉左右,成亲生子,我只得无奈答应,成亲前,我偷偷找过你,告诉你你非我心中之人,让你退亲,是你执意要嫁入宋家的。” 宋五夫人:“可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宋高渡:“有区别吗,不管我心中有无他人,我对你都没有情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宋五夫人:“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 ------------ 第四卷复仇案 4章 尸首莫名消失 宋高阳忽然打断道:“行了,你们先闭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宋高阳转头望向从兮、曲在尘道:“既然我家五弟已经自认,我相信二少夫人所言为真,我代家父、家母、还有六妹向二少夫人道歉,家父、家母确实莽撞冒犯了,改日宋家一定登门致歉,负荆请罪,今日是家父、家母大寿,能否请二少夫人给我一个薄面,前尘旧怨暂且放下如何?” 从兮:“宋大人,事情又不是你做的,负荆请罪轮不到你,而且,我刚才说了母亲、外公、外婆已经离世,他们的坟墓在北郊,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六小姐即便要请罪,也该去北郊我母亲、外公、外婆的墓前道歉,去曲家可没用。不过,宋老夫人刚才只看到我与宋叔叔站在一处,便不由分说对我喊打喊杀,宋老夫人也不必去曲家,现在就可以向我道歉,另外,当年宋老太爷让人在从家肆意打砸,毁坏了我家不少物件,你家一直没有赔偿,这都十二年了,利息都不少呢,宋大人,损毁我家物件的钱你家可以赔付吧?” 众人听到从兮的话,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曲家二少夫人什么意思,是轻易饶过宋家了,还是心中气恨,在羞辱宋家? 宋高阳愣住了,他在朝廷纵横多年,从没这么办过事,从兮似乎说的句句在理,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啊。他们说的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宋高阳无奈望向曲在尘,曲在尘面容平静当没自己看到宋高阳目光。 宋高阳正欲在开口,宋老夫人气怒高声道:“凭什么我们要道歉请罪,若不是你母亲有意勾引高渡,高渡能被她蛊惑的神魂颠倒,忤逆父母,我们让她受点惩罚怎么了?你外公、外婆教女无方,让你母亲到处放荡,让他们受点教训又如何?我们当年又没重罚他们,只让他们吃点苦头,我们哪里错了?” 宋老夫人话已出口,曲在尘、从兮、曲老夫人、云闲同时皱眉,宋高阳心想不妙,今日不同往日,以前从家小门小户,欺负也就欺负了,即便他们闹事,也好解决,可如今有曲家、云闲相护,宋家根本再惹不起从兮了,宋老夫人还未意识人事更迭,还想如当年那般欺凌从兮,只能自讨苦吃,宋高阳想阻拦宋老夫人,可已经来不及了,宋老夫人已将心底的话说出口了,宋高阳无奈叹口气。 从兮不怒反笑,转头望着宋老太爷道:“宋老夫人的话我听清楚了,宋老太爷,时至今日,你也觉得你们当年没错?” 宋老太爷迟疑片刻道:“当年,你们家确是寒门小户?与宋家本不匹配,你母亲还是一个嫁过人的弃妇,她妄想做我宋家的正头夫人,我们不该阻拦她吗?你让众宾客说说理,谁家愿意让一个低门弃妇做自家儿媳?” 宋高渡忙道:“父亲、母亲,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从观一直对我以礼相待,还不停劝我,不让我再去从家寻她,是我一厢情愿喜欢她、纠缠她,从观她从未蛊惑我什么,此事跟从家其他人更无关联。你们当年已经为难过从家一次了,现在从观和他父母皆已离世,逝者为大,父亲、母亲何必再辱责他们?” 宋老夫人气怒:“你就是被她迷了魂才替她说话。” 从兮紧盯着宋老夫人,忽然高声道:“李莲莲,宋叔叔喜欢母亲,便是母亲放荡,那么,当年你和宋峰成亲前,也有姓柳、姓杨的两位公子喜欢你、讨好你,加上宋峰,你李莲莲勾了三个男人的魂,迷了三个男人的魄,你算什么,水性杨花、放荡无耻、龌龊不堪?” “你放肆,竟敢如此侮辱我母亲,我杀了你。”宋家二子,边军都尉宋高远忽然拔剑刺向从兮。 曲在尘忙出手阻拦,两人随即拼斗起来,宋高远武功不错,曲在尘赤手空拳,前几招只能避开,未寻到反击的机会,洛易忙拔剑抛向曲在尘道:“公子接剑。” 曲在尘随手接住剑,随即两剑相击声传来,两人你刺我闪,你砍我避,剑击声不断,二十多招后,曲在尘伸手挡住宋高远剑击,同时伸腿一脚踹向宋高远腹部,宋高远立即飞摔出去,重落在地上,口角流血,曲在尘盯着宋高远道:“宋二爷如果不太愚笨,应该听的出来,我夫人没有辱骂宋老夫人,是宋老夫人自己辱骂自己,而且,我夫人辱你母亲,你可随意打杀,那宋老夫人口口声声辱骂我家夫人及我岳母,我是不是也可随意打杀宋老夫人?” 宋高阳立即道:“曲二公子,我家二弟确实鲁莽了,可好歹家母年高长,算是长辈,二少夫人毕竟是晚幼小辈,怎可直呼家母闺名肆意辱骂?” 从兮插话道:“年岁高长又如何?李莲莲便可倚老卖老,随意辱骂他人,甚至随意杀人吗?我母亲也年长并已离世,所谓逝者为大,李莲莲依仗年岁高长,就可以随意辱骂我母亲吗?她当年不分是非对错,肆意打骂我母亲就没错?她和宋高秋毁我母亲容貌就没错?况且,李莲莲心狠手辣、仗势欺人,不提从家前事,这些年她打杀了宋府多少仆从,宋府侍女岳影、王燕儿、蒋环环,宋府杂务李强、肖愿,只做错些小事,惹恼李莲莲,便被李莲莲唤人打杀而亡,李莲莲,今日知府大人在这里,你敢让官府彻查他们的死因吗?” 众宾客望向宋老夫人,又一番交头接耳,高声议论。 宋老夫人慌乱惊讶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他们都是偷拿了宋府财物,逃出宋府,不知去向了,他们是死是活,关宋府什么事?我没打杀他们,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人,没有证据就是红口白牙诬蔑我,既然知府大人这里,我要告你诬陷之罪?” 从兮嗤笑:“好一个都是偷盗宋府财物逃跑了,李莲莲,别说知府大人洞察秋毫、断案无数,你这番说辞能让槿州众贵人相信吗,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宋老夫人刚欲开口,从兮转头望向宋老太爷道:“宋峰,你刚才说我从家身份低微,我母亲为攀附宋家,才故意接近宋叔叔,是吧?你可真敢抬高自己、抬高宋家,当年你宋峰一个落魄秀才为迎娶李莲莲,攀上富商李家,不惜杀妻灭子,你高贵在哪里?” 众宾客听到更惊愕难信,盯瞅着宋老太爷,高论低议。 宋峰惶恐一霎,急忙高声道:“你血口喷人,知府大人,曲家二少夫人无凭无据诬陷我夫人,再恶言污蔑我,我要告她随意攀诬之罪。” 李知府望向从兮道:“二少夫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慎言,你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可有凭据?” 从兮:“李莲莲打杀的仆从姓名我已告知大人,定罪凭据,需知府大人派人查寻,而宋峰杀人的凭据我可以提供一个,不过,我要先讲讲四十五年前的一段往事,不然,我提出凭据,大人也不知有何用途?” 宋老太爷立即道:“你少继续编故事蒙人,你今年多大,四十五年前的事你能知晓?” 从兮平静道:“四十五年前往事,我当然不能亲眼目睹,可机缘巧合,当年亲眼目睹你杀人之人,我凑巧遇到了。宋峰,以后少做些天打雷劈的事,天理循环自有果报,我能遇见那人就是你的果报。言归正传,四十五年前宋峰还是个落魄秀才时,不知如何得到了富商李家小姐的青睐,可当时宋峰已有妻室,宋峰结发之妻名唤苗娟娘,苗娟娘当时正有身孕,宋峰想迎娶李家小姐攀富贵,只能休了或杀了苗娟娘,或许宋峰怕休妻再娶遭人非议,更会受到李小姐猜疑,所以决定杀了苗娟娘。 宋峰趁苗娟娘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时,买了不少红花回来,红花用热水煎好后,宋峰告诉苗娟娘那是保胎药,让苗娟娘喝下,苗娟娘并未起疑,端起药碗便喝下红花,可刚喝一半苗娟娘认出了红花,大惊之下指责宋峰,不肯再红花汤药,宋峰便将剩下的半碗红花汤药,强行灌入苗娟娘口中,苗娟娘要大喊大叫,宋峰捂住苗娟娘的嘴,不让苗娟娘叫喊,苗娟娘本就卧病在床,挣扎片刻便失去气力,无力瘫躺在床上,大家应都知道孕妇喝下红花,轻着可堕胎,重者可致命,宋峰本想取苗娟娘性命,恐苗娟娘喝下的红花药量不足,又去厨房端回一碗红花药汤,扶起苗娟娘将第二晚红花强行灌她喝下,不久后苗娟娘身下流出血迹,一个时辰后,苗娟娘失去气息。 宋峰装作悲痛,嚎啕大哭,引来众邻居前来查看,宋峰告诉街坊邻居,因他们生活艰难,苗娟娘不想生下腹中孩子,所以他们想用红花打胎,没料到药量没控制好,苗娟娘竟送了命。邻居甚为苗娟娘惋惜,有劝解的,有通知官府的。官府查探后,确认吕娟娘中红花而亡,便没多怀疑,宋峰松了口气,待官府、邻居走后,出去选买一副棺材,打算为苗娟娘收尸,可等宋峰再回家时,发现苗娟娘的尸首不见了,宋峰惊了半响,却做贼心虚不敢张扬,万一再惊动官府追查下去,或许官府能查到苗娟娘真正的死因,所以宋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对邻居谎称已将苗娟娘尸首放入棺木,继续为苗娟娘送殡。 宋峰,我说的可有差错,那段时间你一定寝食难安吧?不知是谁把苗娟娘尸首带走的,目的何在?你一定不停猜测,他是否看见了你杀人的过程,是否想用苗娟娘的尸首威胁你?你那几年应该每日惶惶恐恐等着那人来寻你,可他确一直没有出现,你现在是不是也特别疑惑,他既然没有做任何威胁你之事,当初为何要将苗娟娘的尸首带走?” 宋峰面色苍白强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如此污蔑我,今日知府大人若不将你治罪,我就是到圣上面前告御状,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从兮平静道:“你先别急,证据我会说,只是你真的不好奇吗?四十五年了,那个带走苗娟娘尸首的人是谁,他为何一直没有来找你?今日我做做好人,告诉你答案,免得你将来死不瞑目。” 宋峰气怒:“你..你混账。” ------------ 第四卷复仇案 5章 真敢当自己是一品夫人 从兮没理睬宋峰,继续道:“我刚说了天道循环自有果报,你动邪心杀人时,老天已经给了果报,你出去买红花那晚,有个盗贼潜入你右边隔壁邻居家,你家当时虽然穷寒,可你邻居还是有些财资,那个盗贼听说你家邻居那晚合家去探亲,晚间不回来了,所以天刚黑他便潜入你邻居家,想盗些财物,没想到他刚翻墙进入院子,门外就响起车马人喧声,是你邻居一家提前回来了,他慌急之下,看到左边墙根堆着几个木箱,围墙也不是太高,便快步爬上木箱翻墙而逃,那个盗贼逃进的正是宋峰家,盗贼跳落地面还没来得及喘气,又听到宋峰家大门的开门声,他又慌急一下,瞅望院内一圈,没找到藏身处,再想翻墙出去已来不及了,他看到堂屋门没上锁,便逃入屋内,进入了卧房,看到一个年轻女子闭目躺在床上,似乎着了病,盗贼悄悄在卧房瞅望一圈,钻入了床下,所以,宋峰的杀人经过那盗贼听的清清楚楚。那盗贼说他虽偷盗为生,却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他没敢出来制止宋峰杀人,后来,等官府及宋峰街邻都离开后,宋峰也出门寻买棺木,他趁无人之机,从床下爬出来,偷跑前回头瞅了一眼苗娟娘,竟瞥见苗娟娘手指在动,他惊了一跳,犹豫片刻,上前试探苗娟娘鼻息,竟发现苗娟娘没死,盗贼刚才没出面阻拦宋峰杀人,本已有些后悔自责,这会见到苗娟娘还有气息,猜想到,如果他直接离开,宋峰回来发现苗娟娘没死,一定会再杀苗娟娘一次,他踌躇片刻,背上苗娟娘离开了宋家小院,好在当时天已黑透,无人见他离去。宋峰,你的疑惑可解开了,这便是苗娟娘尸首失踪的原由。” 宋峰脸色已经青黑,没有说话。 李知府思索一下道:“以曲二少夫人所言,既然苗娟娘未死,她和那个盗贼便是宋老太爷杀人的人证,曲二少夫人说的证据是指他们二人?” 从兮摇头:“那个盗贼已经去世,我刚说的四十五年前的往事,便是他临终告诉我的,而苗娟娘,当时那个盗贼把她带回自己家,偷偷找大夫为她治疗毒症,确实将她救活,只是她腹中孩子未能保住,而且她服用红花过量,大夫说她此生再不能有生育,苗娟娘对宋峰痛恨至极,待她病好后,离开盗贼家,说寻找宋峰报仇,等她大仇得报,再回来报盗贼救命之恩。可是苗娟娘离开后,再未回来见那盗贼,十年后盗贼迁离了槿州,或许苗娟娘后来找过他,只是没寻见那盗贼,直到几年前,盗贼年高多病,想叶落归根,才返回槿州定居,我机缘巧合遇到他,才得知当年事。” 宋峰面色缓和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无凭无据,胡乱编造故事诬陷我,知府大人,她空口白牙诬蔑我,大人可要为小民做主?” 从兮缓缓道:“谁说没有证据,证据我其实早说了,苗娟娘既然未死,她棺木中岂会有尸首?宋峰,你可敢让官府开棺,查验你原配夫人苗娟娘的棺木,即便已过四十五年,若当日你真安葬了苗娟娘,此时她棺木中也该有骸骨存在,可若没有尸骨,你可要向官府好好解释一下,你当年为何谎称原配夫人已故,还安葬一副空棺?” 宋峰面色再次变的苍白,强声道:“也.也许你已开过我已故夫人的棺木,取走了她的骸骨,故意嫁祸我?” 从兮:“四十年未动的坟茔,与中间被人挖动松过土的坟茔岂会相同?官府定能查验出坟茔原先是否被人挖动过,你可敢现在带我们去查验?” 宋峰面色紧绷,不说话了,宋高阳道:“二少夫人,无论如何,今天都是父亲、母亲大寿之日,二少夫人先大闹宋府,还逼着父亲去开先老夫人棺木,也是对先老夫人不敬,二少夫人是否太过分了?” 从兮:“宋大人,我没想大闹宋府,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今日来宋府,只想悄悄跟宋叔叔说两句话,是宋老夫人是非不分,先对我大开杀戒,我不得不将前事说明。刚才宋老太爷、宋老夫人若肯认错,亦或不再出口伤人,继续辱骂我的家人,我也没打算把你宋府的事抖落出来,是你们欺人太甚在先,难道宋大人的意思,只准你们欺人骂人辱人,我就该任打任骂任你们欺负吗?这是宋大人作为朝廷命官的公道?” 宋高阳面色窘涨,忍气道:“二少夫人也骂过辱过我父母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宋府所有丑事抖落出来,让我宋府丢尽了颜面,曲二少夫人该讨的公道也算讨回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咱们能不能停止争执扯闹,若曲二少夫人指控家父、家母杀人之事为真,知府大人已经知晓,定会查证清楚,依法处置宋府,开棺也不急于今日一时吧?” 从兮摇头:“不,若要开棺必须此时,刚才宋峰怀疑我提前开棺已取走苗娟娘骸骨,他怀疑的没错,我确实有可能那么做,可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不即刻前去开棺,你们宋府便可能寻机开棺,放入一副四十年的骸骨,到时,我可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宋峰杀人,我不是要被你们宋府以诬告之名送入牢狱,宋大人,别怪我小人之心,我可不想在牢狱中受苦,若宋峰坦荡无愧,现在去开棺,若里面真有骸骨,从兮任凭宋大人处置,如何?” 宋高阳犹豫了,这位曲家二少夫人当真不简单,聪明的紧,父亲、母亲从一开始便不该招惹她,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指控父亲、母亲杀人,让宋家丢尽颜面,或许父亲、母亲还会因此受罪,此事传到京城,我兄弟几人的前途也会因此受到影响,从兮是吧,当真觉的我宋家无人吗?待此事平息,定不能轻饶了她。 宋老夫人道:“你个野丫头,不要欺人太甚,凭什么你无凭无据编造一个故事,我们就要开棺,我看你只想作贱宋家,为你母亲勾引高渡开脱而已?” 从兮:“宋老夫人,若苗娟娘未死,她才是宋峰的原配夫人,你终不过是一个侍妾,不要别人喊你一声老夫人,你就真敢当自己是一品夫人,随意妄断是非。你们宋家不是想告我诬蔑吗,官府也要查寻证据才能定我的罪,开棺验骨,一验便知真与假,你们宋家人人阻拦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到从兮的话,愣了一霎,瞅向宋老夫人,皆掩面忍笑,心想这丫头嘴真毒。曲老夫人瞅一眼从兮,不觉摇头失笑,从兮口中说她不想追究与宋家的恩怨了,可与宋峰、李莲莲对骂,口中一点不留情面,说明她心中终堵着一口气,也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多事。曲在尘盯着从兮,目中更是疼惜,从兮知晓宋家几多隐事,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打探,她是担忧宋高渡万一失诺,宋家再找从家麻烦,所以费心打听宋家隐私,以做自保吧,这十几年宋家就像悬在从家头上的一把利剑,稍有不慎,利剑滑落,从家便有灭门之危。难怪从兮虽看上去不拘小节,与谁都亲近,但似乎对谁都存在防备,时时想着保命之法,原来这些年她一直处在生死一线间。曲在尘目中杀意更浓,宋家当真该死。 宋老夫人气极:“你.你.个混账东西,你凭什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凭她说的没错,凭我没死,你终不过是一个侍妾,别总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真拿自己当一品夫人。这话说的当真大快人心。”众人寻声望去,一个看上去近七旬的老婆婆从人群中走出,面容沧桑,衣衫朴素。 老婆婆走到从兮身旁,望着从兮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胆有识,看着可人,说的话也可心,你刚才说的那个盗贼他真的已经过世了?” 从兮点头:“是,他一年前就过世了。” 老婆婆叹道:“哎,你刚才猜的没错,我后来找过他,可惜他已经离开了槿州,我的大恩还没报呢,他竟先走了,看来只能来世再报他的救命恩情了。” 从兮愣了一时,试探道:“你是..苗婆婆?” 老婆婆点头:“是,我就是你刚才说的苗娟娘,所以,你们也不必费力去开棺了。”苗娟娘望向李知府道:“知府大人,我就是宋峰当年的原配妻子苗娟娘,我可以作证,刚才这位曲家二少夫人说的没错,当年宋峰的确想用红花毒杀我,只是我福大没死,被一个潜入我家的盗贼救了,可我们的孩子没了。” 宋老太爷立即道:“她胡说,我先夫人四十五年前就过世了,她一定是曲家二少夫人找人假冒的。” 苗娟娘望向宋老太爷不紧不慢道:“宋峰,你瞎紧张什么,四十五年未见,你这遇事就慌张的毛病当真一点没变,我也是生在槿州长在槿州,当年我们成亲事,也请了不少街坊好友,现在还有不少亲朋故友在世,我是不是真的苗娟娘,找几个我们当年的街坊邻居确认一下不就知道? 不过你放心,我今日来,不是因你杀我寻仇,当年我也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人,当初嫁你,也是图你是个秀才,日后能搏好前程,没想到我赌输了。说实话,如果当年我也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也许我也会杀了你,自己享富贵,所以你杀我的事我没怪你。可我没死,你害我一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就忍不了了,我不是个宽容之人,所以,当初才离开那个救我的盗贼家,去寻你报仇,可我时运不济,碰到了贩卖妇人的人贩子,我被卖到外州,辛苦煎熬十多年,几经波折,才又回到槿州,我打听到,你这些年甚至滋润风光,还生有四子二女六个孩子,我更嫉恨,所以继续完成了复仇。” 宋老太爷惊愕:“你.你做了什么?” 苗娟娘:“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因不能生孕,前些年收养一个男婴,他长大后,没什么大的本事,以贩卖猪肉营生,后来还娶个漂亮媳妇,他们两人对我还算孝顺,我们一家虽不富裕,也还安乐。你今日大摆宴席,宋家昨日在我儿处购买了不少猪肉,我儿和我儿媳昨日推着一车猪肉送来宋府,可他们进入宋府后再未出来,至今也没回家,我儿与我儿媳现在在哪里,你们宋府对他们做了什么?” 宋老太爷慌乱惊愕一霎,强声道:“一个卖猪肉的小商贩,我怎么能知道他,再说,我宋家留他一个小商贩做什么,也许他离开宋家后去了别的地方,因别的原由没回家,你儿子、儿媳失踪的事,与宋家无关,你到底对宋家做了什么?” 苗娟娘没有回答,继续说她儿子、儿媳的事:“我向榆林街两头的商贩及常住人户打问过,他们见过我儿、儿媳推着板车进入你家,却未见他们出来过,我还去你家后门街坊打问,他们也没见过我儿和我儿媳出过宋家,倒是有人瞅见你们宋家仆从推着一辆板车出门,车把上缠着一个深蓝色毛巾,我儿车把上也一直缠着一个深蓝色毛巾,所以那应该就是我儿的板车,我儿、我儿媳进入宋家送猪肉,结果他们再未出来,你们却将我儿的板车推出宋府,宋峰,你说你们把我儿和儿媳怎么了,他们在哪里,你们把他们囚禁了,还是把他们杀了?” 宋老太爷更慌乱,却故作镇定道:“你说什么,我说了你儿子一个小商贩,我宋家留他们做什么,不过,你儿子既然是送肉菜的,后院管事应该知道他,我唤他过来问问。”宋老太爷转头望向身边一个仆从道:“快去把王严找来。” ------------ 第四卷复仇案 6章 五子绝后 仆从点头快速跑远了,片刻之后,带一个中年微胖男子过来,微胖男子刚走近,宋老太爷道:“王严,昨日是不是有一对送猪肉的夫妻来过府里,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你儿子叫..?”宋老太爷转头望向苗娟娘道。 苗娟娘:“苗顺。” 王严躬身忙道:“是,苗顺夫妻昨日是来过,拉来五扇猪肉,他们把猪肉送进后院就离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宋老太爷:“你说他们送完猪肉就离开了宋府?” 王严犹豫一下点头道:“是,我看到他们从后门离去的。” 宋老太爷望向苗娟娘:“你看他们送完猪肉确实离开宋府了,或许后街那些邻居没有看到他们,而你说的那个板车也许是其他人的,这几日宋府为筹办宴席,订购了不少菜蔬物品,后门来来往往不少板车进入,或许其他板车上也凑巧缠缚一条深蓝色毛巾呢。” 苗娟娘怒道:“胡扯,我儿那条深蓝色毛巾被火烧了一角,那个街坊也说那个毛巾被火烧过,那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你们把板车推出宋府,就是销毁我儿、我儿媳不在宋府的证据吧?宋峰,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宽容之人人,所以当年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有身孕时,我发誓也让你绝后,我流落他州那些年遇到一个老婆婆,她告诉了我一个偏方,按照偏方抓药喝下后可让人终生不育,我给那药方起个名字,叫绝香,断绝香火的意思,好听吧?我回到槿州后,隐姓埋名潜入你家,做过一段时日洗衣婆,寻机会将配好的绝香药水洒入你及你六个子女的饭菜中了,所以你宋家才无后。” 众宾客皆睁大眼睛,唏嘘惊愕,宋家人则惊愕怒极,宋老太爷气的发颤,宋老夫人怒极指着苗娟娘颤生道:“你.你真的阴险奸诈,恶毒之极,我的孩子又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害他们,你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苗娟娘平淡道:“李莲莲,你年纪大耳聋了,我刚才说了,是宋峰先让我绝后,我没杀你六个孩子,只是让他们绝后,不够仁慈吗?真有报应也应宋峰先遭报应,而且,刚刚这位曲家二少夫人说了,你遭报应的事也没少做,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再说,当年你看上宋峰,他随后就死了发妻娶了你,你就没怀疑过我的死因,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和宋峰臭味相投一样的歹人,才能和他狼狈为奸一辈子?” 宋老夫人气怒:“你胡扯,今日是你和那丫头故意串通好,一起来诬蔑报复我们曲家的吧?我们没有杀人,也没做什么遭报应的事,若真如你所言,我怎么会有孙子、孙女,分明是你们合谋故意报复宋家?” 苗娟娘嗤笑道:“那个药很多人试过,无一例外,绝无后人,你有孙子、孙女,只能说明,你所谓的孙子、孙女根本不姓宋...” “你胡说,源儿就是高渡的孩子,你少诬蔑人,或许当年高渡根本没服用你的毒药,或许那个药就是有例外?高渡就是个例外,他就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宋五夫人忽然高声打断道。 苗娟娘望着宋五夫人微笑道:“如果孩子真姓宋,你慌张什么?你越紧张只能说明你越心虚,绝香药我看着宋峰及宋家六子服下的,没服用的,我第二次、第三次洒了药水,保证他们宋家一门都服用过绝香药,我才离开宋家的,所以宋高渡不可能有后,我劝你赶紧抱着孩子离开宋家吧,以宋峰、李莲莲的心狠手辣,等他们查证清楚,你和孩子怕都不能活命。” 宋五夫人惶惧强声道:“你..你胡说,孩子就是高渡的骨血。” 宋高渡忽然道:“他说的没错,你赶紧带着孩子离开宋家吧,父亲、母亲即便不信也起了疑心,待他们查证清楚,你想走都也走不了了。” 宋五夫人惊愕望向宋高渡:“你.你也不信我。” 宋高渡平静道:“孩子是不是我的,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和护院李墨的事我两年前就知道了,带着李墨一起走吧,他终归是孩子的父亲,以后你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 宋五夫人难以置信,惊愕望向宋高渡,宋高渡走近宋老夫人,从目瞪口呆的宋老夫人手中接过孩子,转手递给宋五夫人,然后转头望向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道:“父亲、母亲,李涵虽有错,也是我这些年冷落她之故,我与她本无情意,既然孩子非我宋家骨血,放他们离去吧,一来宋家作孽不少,为我们自己积点德,二来宋家也不想与李家为敌吧。”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还有开口,宋高渡转头望向李知府道:“请知府大人做证,我宋高渡不追究发妻李涵与人私通之过,愿与她平和合离,也请官府不要追究李涵与人私通之罪。” 李知府点头:“民不报官不究,宋五爷既然这么说了,官府自然不会再插手。” 宋高渡:“多谢大人。”然后转头望向宋五夫人道:“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快点离开回宋府吧,现在离开宋家也不是坏事,李墨对你应真有情意,你也算得偿所愿了。” 宋五夫人盯着宋高渡,幽幽道:“可我要的不是他的情意,我一直想要的是你对我的情意,我与他..,我只是太寂寞,太孤独,太伤心,太无奈。我想尽办法讨好你,可你却不愿多看我一眼,我便由爱生恨,想报复你。”宋五夫人顿了一下又道:“你既然两年前就知道我和李墨的事,你既然知道源儿不是你儿子,为什么不拆穿我,还认下源儿?” 宋高渡:“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一直冷落你了,我对你本有愧疚,另外,我心中只有从观,你如何行事我并不在意。” 宋五夫人苦笑:“我如何行事你并不在意,我是你的妻子,十多年夫妻,我与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你说你一点都不在意,呵呵,原来你对我无情无义.到此地步,那我也不需对你有任何愧疚了是吗?宋高渡,愿此生再不相见。”宋五夫人抱着孩子哭着跑开了。 宋高阳望向身旁的一个年轻女子,那年轻女子双手揽搂着一个四岁小女孩,那年轻女子瞅见宋高阳狠厉的目光,不觉后退一步。那个女子是宋高阳侍妾,宋府都唤她丽夫人,丽夫人为宋高阳生了一女,所以这次宋高阳回槿州祝寿,也带上她和女儿,现在看来,这个小女孩应也不是宋高阳亲生女儿。 宋高阳转头望向苗娟娘道:“苗婆婆,即便我父亲当年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已经报复宋家,让宋家满门绝后了,苗婆婆今日将当年事道出,是不是另有目的,婆婆不妨直说?” 苗娟娘盯着宋高阳道:“我看出来了,你倒是个聪明人,难怪宋家就你官做的最大,那个绝香药方也不是没有解药,虽然当年那个婆婆早过逝了,不过她告诉我偏方的同时也告诉我解方了,喝了解药,你们宋家六子仍可有后。” “解方是什么?”“快把解方交出来。”“解方在哪里。”“快把解方交出来,不然你今日休想离开宋家。”“解方是什么?”宋家人同时开口问道。 苗娟娘扫视一眼宋家众人道:“解方只有我一人知道,我若不愿说,你们杀了我也没用,把我儿苗顺和我儿媳还给我,我告诉你们解方,这场交易你们不吃亏吧?” 宋家人互相对视片刻,宋高阳道:“苗婆婆,父亲刚才说了,你儿子、儿媳昨日已离开宋家了,我们怎么把他们还给你?你儿子、儿媳去了何处,宋家并不知晓,要不你换个条件,只要我宋府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婆婆做到如何?” 苗娟娘:“没有其他条件,将我儿、我儿媳还给我,我给你们解方,只这一个交易,我儿子、儿媳若没在宋家,你们就竭力全力帮我找人,见到他们我给你们解方,否则我带着解方入黄泉,也不会告诉你们。” 宋高阳正凝眉思思索,丽夫人拉着女儿忽然急步赶至苗娟娘身前,抓着苗娟娘手臂道:“苗婆婆,我知道你儿子、儿媳在哪里,宋家人永远不会告诉你真相,你带我走,我告诉你真相,求求你了,我不会骗你的,你带我和姗姗走,就是救了我和姗姗性命,我一定把真相告诉你,求你了,不然宋高阳会杀了我们...” 宋高阳冲丽夫人怒喊道:“你放肆,还不给我闭嘴,何瑟,把她给我带下去。” 宋高阳身旁一个护卫听到,立即走上前欲拉扯丽夫人,苗娟娘忙上前一步拦在丽夫人身前,何瑟推开苗娟娘抓住丽夫人,欲将丽夫人带走,苗娟娘伸手拔下头上一个银簪,将银簪抵住自己脖颈道:“宋高阳,让他住手,不然我刺下去了,我刚说了,现在只有我一人知道解方,我若死了,你宋家真能绝后。” 宋高阳立即让何瑟住手,望向望向苗娟娘道:“苗婆婆,你别激动,你不要听她胡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让你带她离开宋家。只是你儿子、儿媳确实不在宋家,要不你先留在宋家,我们派人帮你寻人,一定帮你找到他们,行吗?” 苗娟娘依然将银簪抵在脖颈上道:“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个阴险狠辣的主,像你父亲,我留在宋家你们不知怎样敷衍我呢,我还不如相信她,我现在带她们母女离开,你们不许拦住,也不许追我们,万一我有个意外,你们宋家必定断子绝孙,听清楚了吗?” 宋高阳急道:“婆婆,她真的在骗你,她与人做了苟且之事,怕我惩罚她,想活命才那么说,你真的不能信她。” 丽夫人也急忙道:“我没有,婆婆,我真的知道你儿子、儿媳的事,你猜的没错,他们的板车就是宋高阳让人推出去销毁证据的,你带我们娘俩走,我告诉你事情经过,宋家的人绝不说的,宋高阳一向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他肯定只会敷衍你。” 宋高阳怒道:“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 苗婆婆冲着宋高阳高声道:“你也给我闭嘴,我说了,我现在带她们母女走,你们谁敢拦着,我绝对让你们宋家断子绝孙,把路给我让开,我再说一遍,不准追我们,绝香解方我若不愿意说,你们抓到我,对我用刑也没用,我死也不会说,听明白了吗?”苗婆婆将银簪刺向脖颈一分,苗婆婆脖颈上立即流出鲜血。 宋高阳无奈,只得让人让开路,苗婆婆护着丽夫人母女缓缓后退,苗婆婆经过从兮身旁时,脚步不稳忽跌向从兮,从兮忙伸手扶住,苗婆婆笑着道:“多谢二少夫人了。” 从兮摇摇头示意不客气,宋家众人瞅见两人对话,皆认为从兮与苗婆婆早相识,今日事绝对是从兮与苗婆婆合谋促成。 苗婆婆站稳身,护着丽夫人母女继续后退,一直退到后门,众人跟到后门,后门马柱上拴着一匹黑马,苗婆婆示意丽夫人母女上马,然后苗娟娘也翻身上了马,苗婆婆回头望向宋家众人道:“都站着别动,否则,宋家永远别想得到绝香解方。” 然后苗娟娘催马快速离去。 曲在尘转头递给洛易一个眼神,洛易会意,悄悄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 第四卷复仇案 7章 原来有意为之 曲家众人乘车回到曲府门前,曲老夫人下车望向从兮道:“从兮,你跟我来。” 从兮点头:“是。” 曲家众人看到曲老夫人脸色不太好,也默默跟了过去,曲老夫人直接走进曲府正厅,曲家众人也跟进正厅,众人陆续坐定,唯曲在尘、从兮、兰初、从然站在厅中。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肃然开口道:“从兮,你可知错?” 从兮缓缓跪下,抬头望向曲老夫人道:“是,从兮知错。” 曲夫人忍不住开口道:“你能没错吗,我说你要作妖吧,你还不承认,你看看人家好好一场寿宴被你闹成什么样了,宋家以后还有脸面见人,回头人家非把你碎尸万段了。母亲,这次她惹的祸够大吧,怎么也该把她赶出曲家了吧?不然,宋家能把我们整个曲家都恨上,找我们全家的麻烦,宋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他们势力可不小?” 曲老爷扯扯曲夫人衣袖,曲夫人不满道:“曲逸,你做什么,我又没说错,难不成让她一人连累整个曲家?” 曲老爷道:“若从兮所言为真,宋家也算咎由自取,从兮也没做错什么。” 曲夫人:“她怎么没错?她若早说从家与宋家有恩怨,今日就不带她去宋家了,也不会让她和那个苗娟娘合谋闹这一场,现在宋家肯定以为是我们曲家合谋坑害他们,宋家指不定想怎么对付我们呢?” 曲老夫人没理会曲夫人、曲老爷,望着从兮道:“从兮,你自己说你错在哪里?”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坦然道:“祖母,从兮未将宋、从两家前尘恩怨告知祖母,只是觉得此事与曲家无关,更没想将曲家牵涉其中,我随祖母去宋家,原本真的只想与宋叔叔说几句话,没有这次赴宴,我也会寻机会找见他,我只没想到,事隔十二年,宋老夫人比之从前,更蛮横无理、凶狠跋扈,刚见面,不由分说便对我喊打喊杀,我不得已,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宋、从两家恩怨道出,从兮并不觉得有错。若我就此罢休,宋家虽对我有怨,可他们也有错,看在曲家情面,宋家或会忍气息事,宋、曲两家即便不能交好,也不会有大的仇怨。 可.从兮当众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并出言不逊,最后还逼迫宋家开棺验骨,现在宋家更误以为,我和苗娟娘合谋大闹寿宴,宋家不仅丢尽颜面,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或会因此受牢狱之罪,此事传扬出去,宋家几子的仕途前程也定受到影响,那么,宋家便会视从兮为大仇死敌,我们之间的仇怨再难化解,而我现在的身份是曲家二少夫人,母亲刚才说的没错,宋家或会以为,今日之事是曲家合门谋划,宋家便会视曲家为深仇大敌,即便宋家不会如此误解,认为所有事皆是我一人谋划挑拨,宋家众人也定不会轻饶了我,而曲家要护我,势必要与宋家结仇结怨。” 从兮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抬头直视曲老夫人目光道:“从兮不敢欺瞒祖母,我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指控宋老夫人、宋老太爷杀人,从兮有气愤、有冲动、更想为母亲、外公、外婆讨个公道,可从兮却也是故意为之,故意逼宋家与曲家为敌,故意借曲家之势相抗宋家,甚至除去宋家。” 众人皆惊愕望向从兮,曲在尘紧盯向从兮面容,目光一丝冷,一丝怒,还有一丝莫名的失望。 曲夫人惊愕一霎,高喊道:“你放肆,你好大的胆子,你把曲家当什么,借刀杀人的棋子,母亲,你和在尘对她千宠百护,可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竟想利用曲家帮她除去仇敌,万一我们不敌,曲家岂不是要毁在她手中,母亲,这次你可不能再偏袒她,必须将她赶出曲家?” 曲老夫人依然未理睬曲夫人,盯着从兮道:“除了宋家,你就这么怨恨他们吗?即便当年宋老夫人、宋老太爷及宋六小姐有错,他们罪不至死吧?宋老夫人、宋老太爷杀人自有官府查办,宋家其他人你也怨恨吗?” 从兮摇摇头:“我对宋家没有怨恨,母亲说过恨一个人太苦太累,还是放下仇怨,开心生活最重要,我想覆灭宋家,只为保命。”从兮顿了一下叹口气道:“宋、从两家恩怨已过十二年,再见面,宋老夫人依然对我喊打喊杀,说明她自视甚高、记仇记恨,自己的权势利益,容不得旁人丝毫冒犯,即便我后来没有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可将他们仗势欺人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已让宋家跌落尘泥、颜面扫地,宋家此时或会顾忌曲家势力暂且忍下,可.我终要离开曲家的,到时没有曲府相护,宋家必定寻机将我们姐弟千刀万剐了。” 曲夫人又立即道:“你说的好听,什么你终要离开曲家,你舍得离开,你就是不瞒宋家欺负过你们,想让曲家出面帮你报复宋家。”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叹口气道:“你考虑的倒是长远,从兮,你来曲府后惹了不少麻烦,你可知我为何从未问责过你?” 从兮平静道:“从兮大胆一猜,一从兮所行皆是为善助人,祖母本是慈善之人,自然不会责备,二解决前事麻烦,于曲府不过举手之劳,事情了了便了了,丝毫伤不了曲府根基,祖母自然无需多问多忧。可.可宋、曲两家敌对之事却非同小可,曲家虽不是一般人家,而宋家一门三高官,还有门户相当之姻亲,再加姻亲连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损荣一体,亦非一般人家,俗话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宋、曲两家为敌,孰死孰伤难料。” 曲老夫人:“你倒真是聪明,你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说到底,是逼曲家,逼我做选择,曲家若选择护你,便要与宋家为敌,如你所言,将来伤亡难料,若将你驱出曲家,缓和宋、曲两家关系,那么曲家为明哲保身驱逐自己孙媳,势必要遭人非议,况且,终究相识一场,让你们流落在外,自生自灭,恐怕曲家众人自此也难心安,从兮,你当真给我出了个难题?” 从兮平静道:“我没想逼祖母做选择,我只想为自己的命途赌一把,祖母,我与曲家其实并无关系,从兮此前诸多麻烦,多亏祖母及曲家相助,从兮才能安然脱身,存活至今,我对曲家已是感激不尽,曲家并无责任再为从兮做些什么。此时祖母若选择相护从兮,便是祖母大慈大悲、大仁大德。若祖母选择让从兮离开曲家,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无论何种选择,祖母都不需为难,也不需自愧,循心而行即可。” 曲老夫人叹口气:“你这孩子,真不知拿你奈何才好,我本有些气恼,你这几句话反倒让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更加为难了。我先问你,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过他们,原本就想报复他们?” 从兮摇头:“不是,我并没想过报复他们,当年宋叔叔虽赌誓不再见母亲,不再与从家往来,可我们依然会担心,担心他情难自控,再来从家寻母亲,那时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怕饶不了我们,我们不知还会遭受何样欺凌。宋叔叔对母亲的情意更像一柄利剑,悬在从家头顶,我们不知那柄利剑何时刺下来。那柄剑移不走,避不过,我们不是没想过离开槿州,远远避开宋家,可从家本不是富贵之家,当年母亲、外公去京城时花尽了家中积蓄,还向邻居借了些银两,宋家大闹从家后,也有不少邻居对从家嫌弃非议,外公的私塾、母亲租赁的绣品店都受了很多影响,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迁动,而且,当年母亲、外公为寻简玄一家才去京城,到了京城才知简伯伯与兰姨已经亡故,简玄一人不知所踪,母亲、外公遍寻简玄不着,无奈返回槿州,虽然我们不知道简玄去了哪里,可简玄一直知道我们居住在槿州,若我们搬离槿州,母亲更怕简玄来槿州寻我们,找不见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在槿州硬挨下来。 万幸,宋叔叔担心从家安危,信守承诺,一直再未与从家往来,宋家也未再找从家麻烦,可那柄利剑一直没有移除啊,母亲、外公、外婆都是温善之人,他们遇事不说忍气吞声,也尽求息事宁人、玉帛安和,宋叔叔更是温软之人,十几年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任由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对他操控摆布。可我偏想移了那柄剑,所以,从四年前开始,我带着从然,偷偷寻见离开宋府的一些仆从,费力巴结讨好,有意无意向他们打探宋家隐私,我所知宋家秘事,大都是那些仆从告知我的。 我想着,掌了握宋家阴私,宋家再想欺负母亲、欺负我家人时,我便可反做威胁,也可以将这些秘事告知宋叔叔,让他不再受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摆布,可我刚拿到这些信息,母亲、外公、外婆就过世了,母亲过世,宋叔叔一直没有出现,随后也没见他去母亲墓前祭拜,我疑心已过十二载,他对母亲的情意或已消散,那么从家安危对他已无足轻重,我也无需再将打探的信息告知他,不久前,我遇到一个以前认识的宋府仆从,他说和朋友聊天时得知,宋五爷现在还是经常弹奏一首曲子,那首曲子他弹奏了十几年,也不腻。我怀疑宋叔叔弹奏了十几年的曲子是朝暮曲,当年他特意为母亲谱写的曲子,那么,母亲殡礼宋叔叔没出现的原因,更可能是他根本不知道母亲过世的消息,他在死守当年承诺,未打探从家讯息,所以,我想将一切事情真相告知于他,可他深居简出,我去他家商铺等了他几次,都没见到他,我又不敢去宋家寻他,因此,祖母说去宋家赴宴,我才想一起去,想趁机寻见宋叔叔。今日宋府花园,虽众宾客喧闹,我还是隐隐听到几声熟悉的琴音,一如当年情意深,听到琴音我便知,宋叔叔对母亲的情意一如往昔,他或许真不知母亲过世之事,所以,我才寻着琴音去找他,我刚见到宋叔叔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老夫人就杀了过来,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曲老夫人又叹气道:“那位宋五爷倒是个痴心长情人,就是少了些灵变,换作你,宋家早被你闹的天翻地覆了,你倒真是个机灵鬼,宋老太爷、宋老夫人肯定极懊悔当年没灭了你这小丫头。四年前你也就十四岁吧?暗查这么久竟没让宋家人发觉,你还挺有能耐,你查宋家,你母亲他们知道吗?” 从兮摇摇头:“不知道,我怕母亲、外公、外婆担心,没让他们知道,我也没做错啊,我不查宋家,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坐以待毙任他们欺负?” 曲老夫人:“我没说你有错,不过你小小年纪,主意挺大,本事也不小,你这么大的本事,当真只想用宋家秘事挟制他们,没想替你母亲、外公、外婆讨回公道?你从来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人,今日你指控宋老太爷杀妻灭子,她的前妻立即现身作证,你真的没有提前与苗娟娘串通?” ------------ 第四卷复仇案 8章 你的去留由我决定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涩笑:“祖母,我没你想的那般神通广大,我讲一件趣事给祖母听吧,我刚才说了,宋家来从家大闹后,我家生活甚是艰难,有好几个月每天只能倚靠两碗稀粥度日,当时外公的脚踝还被宋老太爷踩伤了,我们也无钱医治,幸亏何爷爷免费赠药,外公才不那么痛苦,我当时想挣些银钱补贴家用,每日去山上采撷鲜花,提着竹篮满槿州叫卖,可每天最多只能卖两三篮花,挣不了几文钱,我看到山上有新鲜果子,想着售卖果子肯定比卖花挣钱,有一日,我一大早就提着竹篮爬上山,来到一棵果树旁,放下竹篮,费力爬上了果树,可我还没摘两果子,便从树上摔下来了,好在树不高,我痛了一会觉得没事了,再次爬上树摘果子,我还没摘几个果子又摔了下来,只能休息一会再爬树,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上午,我才摘满一竹篮果子,可等我提起竹篮要下山时,发现果子比鲜花重太多,我肯本提不起来,我拉拽竹篮半天也没拖动几分,没法子,我只能边忍着心疼边扔下些果子,再费力提着半篮果子下山,刚走了二十来步,便觉手臂酸痛,竹篮又提不起了,拖也拖不动,我又无奈扔掉些果子,提着小半篮果子继续下山,又走几十步,力气用尽,竹篮又提不动了,我又继续扔掉果子,等终于到了山脚下,我精疲力尽,抬腿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倒在山脚下休息,同时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才发觉自己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我伸手捞起竹篮中的果子,连吃三个才舒服些,然后躺着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天已擦黑,我再瞅瞅竹篮,里面只剩两个果子,我当时特后悔,心想若我今日继续贩卖鲜花,说不定已卖三篮了,怎么也得二三十文钱了,可这两个果子拿回家都不够我家人一人一个。 不过,我当时也随即明白了,有些事若非力所能及,勉力强求,只能得不偿失。母亲先前见我对宋家人一直心有怨愤,常劝我说,别人无理霸道是别人的事,我们自己守心安乐,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即便头上悬柄利剑,既然无法将它移除,就当它不存在,安心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可我总不服气,总觉得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可当我连一篮果子都拖不到山下时,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有些事,实力悬殊太大,再高的心气,再妙的手段都没用,宋家不仅是一篮果子,对我更像几筐几吨果子,我肯本无力撼动分毫,也无法将他们分批带下山,因为宋家只要有一人不倒,便能让我们姐弟粉身碎骨。就像我拿到了宋老太爷、宋老夫人的秘事,即便我将他们送入牢狱,让他们杀人抵命,宋家六子也能让我们姐弟万劫不复,所以,我若想谋害宋家,要么让他们不知道背后策划之人是我,要么一击让宋家一门尽覆,否则我只会引火烧身。今日我已站在明面,若是我与苗娟娘合谋,挺多只能让宋家颜面扫地,连宋老夫人、宋老太爷都伤害不了,我何必自讨苦吃? 祖母,不管你信不信,今日我没策划任何事,我不想任宋家欺负,可我更不想以卵击石白送性命,我原本真没打算将曲家牵涉其中,后来逼宋家与曲家为敌,也是我害怕了,为自保慌拉曲家入局,至于苗娟娘,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在谋划何事,我一无所知。” 从然听到,忽然跪到从兮身旁含着泪道:“姐,我怎么不知道你摘果子的事,你怎么没叫我帮你?” 从兮:“你当时才两岁多些,走路都没多稳妥,怎么爬山,我叫上你,更拖累我,你三岁的时候我不是叫你和我一起卖花了吗,你不记得了?” 从然点点头:“有一点印象。” 曲老夫人百感交集叹道:“没想到你们还遭了这么一场磨难,倒是苦了你们了。” 从兮平静道:“其实算不上什么磨难,我们稀粥也没喝几个月,后来情况就慢慢好转了,再后来,我带着从然卖花只是想为自己挣些零用钱,从然三岁时就跟着我卖花,我让他摘花他就摘花,我让他提篮他就提篮,他看着粉嘟嘟的,又乖顺,带着他,鲜花卖的特别快,一点都不苦呢。话说回来,祖母,你可信我?宋家当年虽对我们打骂一场,但说到底也不是大的恩怨,还有宋叔叔为我们,受了十几年委屈,我没必要主动招惹他们,更没必要与他们生死相搏,对于宋家,我一直想的只是自保,今日的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祖母若依然有所疑虑,我们姐弟可以离开曲家?”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暗赞,遇事不畏不宿、不怨不忧,是非分明、欢喜求生,又聪明伶俐、勇毅果决,还是当初认识的从兮,只是从兮今日算计曲家,却是曲老夫人决然没想到的,从兮是否还是当初仁善的从兮,曲老夫人有些存疑了,况且,宋家确实非同一般人家,曲家是否真的要与之为敌,曲老夫人也有些犹豫了,只是对于从兮,曲老夫人却又有些不舍,从兮刚才明朗坦诚、入理入心的几句话让曲老夫人百感交集,儿时几多苦难,从兮也只轻描淡写,说几句趣言,似乎真只是儿时趣事,曲老夫人几欲落泪,曲老夫人纠结,从兮,我到底该拿你如何? 曲老夫人望向曲在尘道:“在尘,从兮毕竟是你的妻子,宋家的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曲在尘未答,移步从兮身前蹲下,伸手抓住从兮手臂,紧盯着从兮道:“你认为你不算计曲家,不逼宋家与曲家为敌,我便不会护你,任你受宋家欺负吗?” 从兮:“我知道你会护我,可你会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吗?我刚才说了,我终要离开曲家的,我只是担心离开曲家后,我们无依无靠,宋家或会寻机再对我们出手,到时我们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从兮瞅见曲在尘目中的怒意更甚,眼中似乎还有丝不确定的疑惑,似不确定从兮到底是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曲在尘更用力抓握住从兮手臂,从兮手臂生疼,却忍痛没有抽回,从兮忽然后悔了,自她向曲老夫人坦诚算计曲家起,便觉得自己似乎低人一头,说话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从兮暗叹,为自己利益算计别人的滋味真不好受,而且曲在尘这个样子,似乎不会为了她,与宋家为敌了,还是算了,生死各有天命,或者她今日不该一时冲动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也不该谋算那么多,曲家确实没有责任为她折损自己利益,与宋家为敌。 从兮转头望着兰初道:“兰姐姐,还记得当初槿安茶楼,我开玩笑说,或许有一日你会后悔与我和从然在一起吗?若以后生死难料,你此时可后悔,可还愿意与我和从然一起离去?” 兰初平静道:“我当时也说过,我不会后悔,我会和你们一起离开,我会拼了性命保护你和从然。” 从兮微笑:“兰姐姐就是仗义。” 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不必为难做选择了,今日既从兮惹的祸,我来做抉择吧,或许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谋算曲家谋图太多事。我一会便和从然、兰姐姐离开曲家,曲家与宋家恩怨自解,祖母若觉得相识一场心疼从兮,便送我们三匹快马,再多送些银两给我们吧,如此,祖母对从兮也算仁至义尽,从兮或可带着银两潇洒走江湖,祖母,可舍得?” 曲老夫人微讶道:“不怕宋家追杀你们了?” 从兮释然:“生死自有天命,离开曲府我们姐弟祸福生死自有造化,只盼尽力求生求活,其他不想多忧,祖母也不必为我们挂怀。”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曲在尘,如此你可满意,能够松开我了吗,你真的弄痛我了?” 曲在尘盯着从兮迟迟未言,目中怒意更盛,从兮疑惑了:“你还想怎样?” 曲在尘又盯着从兮片刻,松开从兮手臂,站起身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被人逼的离家逃路才能活命,在尘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从兮的提议我不同意,宋家的事交给我吧,请祖母放心,我会保从兮周全,更会护曲家周全。” 从兮讶然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低头望向从兮,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再看出任何情绪。 曲夫人立即道:“在尘,你犯什么傻,这野丫头说了,她自己闯的祸她自己承担,跟你没关系,她好不容易愿意离开曲家了,你让她走不就行了,你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郡主不还在这里吗,她离开后我们马上为你们办喜宴?” 曲在尘平静道:“为明哲保身而弃妻,在尘与禽兽何异?从兮的事请母亲让在尘自己做主。” 曲夫人还要开口,曲老爷忙拦住低声道:“好了,在尘自己有主意的,从小到大他定了主意的事,咱们谁干涉的了?” 曲夫人嘟囔几句不言了。 曲老夫人道:“在尘,你考虑清楚了,从兮先前说的没错,宋家不仅一门三高官,还有他们姻亲也不容小瞧,听说宋六小姐宋高秋的公公刚进入中书省,势力便不可小觑,还有其他宋家姻亲,若宋家、曲家对敌,输赢恐未知?” 曲在尘平淡道:“祖母放心,我不会让曲家任何人有事。” 一直静听的云闲开口道:“老夫人放宽心,他们有姻亲咱们不也有吗,您安安心心吃饭睡觉,宋家若识趣,此事就此了结,不再寻从兮麻烦就算了,他们若不识趣,咱们闲着无聊打一场也无妨,不会有事的,放心。” 曲老夫人:“你一向怕麻烦,不喜干涉朝政事务,更不喜与朝廷官员往来,这次为了从兮,打算干涉朝务?” 云闲悠然道:“也不算干涉朝务,帮朋友干一场架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还很有趣,总之,老夫人放心,有我们呢。” 曲老夫人:“能让云世子全力相助,从兮也好大的本事,那我就不多想了。从兮,此事下不为例,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要与我或与在尘商量后再行事,不可再肆意而为,将曲家陷入难境?” 从兮点头:“是,我知道了,谢祖母宽容。” 曲老夫人:“你还是好好谢谢在尘,跪了那么久了,腿疼了吧,起来吧。” 从兮:“谢祖母。”从兮缓缓站起,跪的久了,腿有些发麻,刚站起又差点跌倒,从然忙伸手扶住,兰初也急伸手,可曲在尘快一步伸手揽扶住从兮。 从兮抬头望着曲在尘道:“曲在尘,这可不是我逼你的,让我们继续留在曲家,将来曲家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不要后悔。” 曲在尘盯着从兮道:“你没逼我?” 从兮惊诧疑惑,望着曲在尘片刻恍然道:“你是在说我欲擒故纵,刚才只是假意说离开曲家,那你何必拦我,将计就计直接让我们离开,我的计策不就落空了?你现在后悔,我也可以就此离开曲家?” 曲在尘:“我乐意,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去留只能由我决定。” ------------ 第四卷复仇案 9章 杀人偿命 从兮又愣了一霎,低声嘀咕:“你还真是不可理喻。”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道:“多谢祖母同意我继续留在曲家,如果没其他事,从兮先告退了,今日宴席没吃成,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我真的饿了,大家也饿了吧,要不咱们都回去吃饭?” 曲妙之忽然道:“祖母,从兮闯了这么大的祸,连累了整个曲家,您同意让她留在曲家就算了,难道还这样让她安安然然回悠云苑,不打算惩罚她吗?祖母,我犯一点错你就罚我,您这样也太偏心了吧?” 曲夫人也立即附和:“妙之说的没错,她这次惹了多大的祸,曲家还不知被她拖累成什么样子?她若继续留在曲家必须受罚,母亲、在尘,你们这次不能再偏袒她了,不然不知她以后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们也不服气?” 曲老夫人犹豫一下道:“从兮这次确实惹事不小,不过,看在从兮也是事出有因,且坦诚认错的份上,就罚从兮在祠堂跪三日吧。” 曲夫人:“母亲,你又偏袒她,只让她跪三日,太轻饶她了吧?我看应该让她跪三个月,也省的她一天到晚出去惹事。” 曲老夫人道:“跪三个月你打算要了从兮命吗?三日她受得住就不错了。” 曲在尘瞅了一眼从兮身旁的兰初、从然平静道:“这三日只准从兮一人跪在祠堂,静思己过,且三日内不许她用饭,母亲觉得可否?” 从兮讶然望向曲在尘,曲在尘面色平静对视,从兮暗叹,这次真把曲在尘惹怒了,不过能留在曲家,总比她和兰初、从然逃窜江湖,被宋家追杀的好,行吧,我忍了。 曲夫人妥协嘀咕道:“那也算便宜她了。” 兰初却拦住道:“不行,从兮她身体不好,刚才她在宋家被一个护从踹了一脚,应受了内伤,跪三天她怎么受的住,我替她跪,跪几天都行?” 曲在尘平淡道:“兰姑娘,你代替不了她,她自己犯的错自该她自己承担,这几日你和从然也不得去祠堂陪她,我说了,只准她一人静思己过。” 兰初刚欲再开口,从兮忙拉着兰初道:“兰姐姐,无妨的,我受得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你也受伤了,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一下,等伤好些,再练练剑,以后我们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兰初望向从兮仍有些担忧,从兮凑近兰初耳边低声道:“我一个人在祠堂,谁知道我是跪着还是躺着,或许我一觉能睡三日,就当在祠堂休息一下,你们回去找云闲,让他寻机会偷偷给我送些吃的,他被人发现也没关系,又没人敢罚他。” 兰初这次用力点了头。 云闲提着一个食盒向祠堂走去,刚走到花园一个僻静处,曲在尘忽然飘落云闲面前,云闲惊了一霎才瞅清是曲在尘,随即顽笑:“曲二公子想与我偷偷幽会吗,那你要等会,你家夫人正饿着肚子,要不你将饭菜亲自给她送去,我在这等着你,放心,保证不离开?” 曲在尘瞅了一眼云闲手中的食盒平静道:“还帮她送饭菜,你觉得她没错吗?” 云闲:“她就是只受过惊的鸟雀,站在枝头时时眼含戒备,随时准备逃离,再次受惊受怕想自保而已,再说,她身后不还有两只纯懵小鸟吗,她可不要时刻护着。她又不是真的心思歹毒,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还真想把她饿死,饿死她你不心疼?” 曲在尘:“可她终究算计了曲家,她明知宋、曲两家相斗,势必有伤亡,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宋、曲两家推向敌对,宋家伤她之人只有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六小姐,而刚才你听到了,她说她想要宋家满门尽覆,如此心思,你觉她还是你认识的从兮?” 云闲笑了:“她说她想要宋家满门尽覆时,你可发现她面上目中含有怨恨,无怨无恨如何做到心思歹毒,她虽算计了曲家,可也向大家坦诚私心了,我觉得从兮还是从兮,从兮说了,宋家是悬在从家头顶的一柄利剑,这么多年她移不开、躲不过,只能顶着悬剑生活,如今剑将刺下,她受惊受怕,想借曲家之力帮她移除那柄剑,除去她的后患之忧,虽不算多光明正大,也情有可原吧。你真觉得以从兮心性,宋家其他人未行恶,她会不分是非黑白,为自己利益尽除宋家人?” 曲在尘沉默片刻:“可她终究...” 云闲了然打断:“她终究为自己利益算计别人,你怀疑你看错了人,从兮是否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心存仁善,不计个人得失荣辱,肆意挥洒的从兮。她以前为了助别人常算计你,你从不生气,这次她想自己活命,算计你一次,你生气什么?” 曲在尘愣了一霎没有回答,云闲又笑道:“你不过当局者迷,你对她早动了心思,所以对她期望也大,怕自己爱了错人,动错了情。你更生气宋家、从家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没告知过你,她想让曲家出手救她,用的是算计的手段,却未向你求救。求救不成她随时打算离开曲府,却从未想过你,所以你才生气,是吧?说到底,不过是你先对她动了心,她还未对你起意而已,曲二公子,还要继续努力啊,比如你亲自把这些饭菜给她送去,让她看到你的情意?” 曲在尘未接饭菜:“你与她一见如故,相称知己,她也未向你求救,你不生气?” 云闲无所谓道:“从兮说了,若她今日不当场指控宋老夫夫人、宋老太爷杀人,宋家或会看在曲家的面上,从此偃旗息鼓不再对她出手,那她回来向我们求救,我们也未必能查到宋家什么把柄,或许需要多年才能查到。她当时也是以自己为饵,想快点了结此事,从兮一直想着两年后离开曲家,她担心离开曲家后,我们不能护她周全,也无可厚非。再说,今日的事也是她没预料到的,你没发现从兮在宋家确实发怒了吗?她大庭广众之下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有谋算,也有冲动,更想为她家人讨个公道,她一个小丫头行事能有多周全稳重?其实,这些你都可以想到,不过是你把她看的太重,净顾着生气没留意到而已。是从兮一直说她打算离开曲家,你才生气吧?这个能怪她,当初可是你让她签的契约,从兮八成认为她现在跟别的男人生个孩子你也不会在意,她还能事事找你?” 曲在尘道:“不管怎样,宋、曲两家对立是她故意挑起的,她便有错,你不准给她送饭,让她这几日好好思过。” 云闲见曲在尘说的认真,随意道:“行吧,饿坏她,我就不信你不心疼。” 曲在尘独坐书房,洛易敲门走进书房,望着曲在尘道:“公子,今日苗娟娘有备而来,她骑马很是娴熟,随着街巷左穿右绕,我跟了半个时辰把她跟丢了,后来打探到,她出城向西郊方向行去,那边有一片荒僻树林,无人再见到苗娟娘他们的踪迹。我发现宋家也有人在暗中跟踪,不过他们也没找见苗娟娘。” 曲在尘思索:“依白日所见推测,苗娟娘的儿子、儿媳应在宋府出事了,以苗娟娘心性为人,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在宋府闹出些事端,你派人暗中监视宋府动向,尽量不要让宋府人察觉。” 洛易点头:“是。” 曲在尘又道:“宋府最有智计手段者莫过宋高阳,据我了解,他虽然看着端直,实则阴狠,在朝中应没少做贪赃枉法的事,只是遮掩的好,一直没被朝廷发觉,你把这封信立即送往京城,让我们的人暗中调查宋高阳过往。” 洛易点头:“是。” 曲在尘:“还有,宋高阳的侍妾,那位丽夫人如此惧怕宋高阳,她应知些宋高阳的阴私之事,或能为我们所用,多派些人,尽可能在宋家之前找到她。” 洛易又点头:“是。” 傍晚苗娟娘独自出现在宋府大门前,宋府仆从瞅见苗娟娘,长大嘴惊愣片刻,立即回府禀告,半响后,快步返回,领着苗娟娘进入宋府正厅,正厅内宋家人齐聚一堂,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坐在上首,宋高阳、宋大夫人、宋高远、宋高重、宋三夫人、宋高青、宋高青的丈夫冯谦、宋高渡、宋高秋、宋高秋的丈夫方淳,分别坐在两旁。 苗娟娘走进正厅,扫视一眼笑道:“宋家人齐全了,也好,人齐了才好办事。” 宋老太爷开口道:“办什么事?娟娘,当年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可你让我六个孩子都绝后,未免太狠毒了吧,我这些多年都没一个孙儿孙女,你也算解气了,现在能不能把解方给我们,宋家答应你,一定帮你找你儿子、儿媳?” 苗娟娘不屑道:“宋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无耻不要脸,我儿子、儿媳在哪里你不清楚吗?那个丽夫人都告诉我了,你二儿子宋高远夫人早逝,还没有续弦,回家祝寿,并未带侍妾跟随,他昨日醉酒见到我儿媳俊秀,便起了色心,想强占我儿媳,我儿子自然不许,被你们打了一顿,我儿媳刚烈,宁死不屈,撞墙自尽了,你们怕事情泄露出去,连我儿也一起杀了,让人把他们抬出去埋了,所以你们才将我儿的板车推出宋府,为了销毁证据,是不是?” 宋高远立即道:“她胡说,我根本没见过你儿媳,我虽没有夫人,宋家侍女也无数,我即便想做风月之事,需找她一个卖猪肉的下贱之人,丽夫人在哪里,你让她当面与我们对质?” 苗娟娘嗤笑:“当面对质她还能离开宋家?我不信她难道信你?你们宋家有几个好东西?丽夫人还跟我说了宋高阳不少卑劣阴狠事,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侍郎大人。” 宋高阳没有生气,只平静望着苗娟娘道:“苗婆婆,你如何确定丽夫人说的是真的?” 苗娟娘:“我儿、我儿媳在宋府失踪是真的,丽夫人用自己的亲闺女赌咒发誓是真的,我救她一命她想报恩是真的,你宋家一门歹恶,坏事做尽是真的,所以她说的我信。” 宋高阳道:“或许她只是为了自己活命,说谎骗你,赌个誓又要不了人命,她或只随便说说。” 苗娟娘笑道:“果是没有孩子的人说的话,也许你真不配有自己的骨血。” 宋高阳目现怒意:“既然苗婆婆认定你儿子、儿媳是我二弟所杀,苗婆婆今日前来,有何谋算?” 苗娟娘:“宋侍郎就是宋侍郎,一句话就说到了重点,苗顺虽不是我亲生,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那孩子懂事,长大后对我百般孝顺,儿媳更孝顺勤快,她进我苗家门后,家务都是她包揽,几乎不让我插手,我还指望着他们给我养老送终呢,没想到被你们给谋害了,我说过我苗娟娘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宋高远杀了我儿、我儿媳,我自然要他偿命,宋高远死,我给你们绝香解方,你们宋家就有后继香灯之人,如何?” 宋高远立即道:“你找死,父亲、母亲、大哥你们不要听她胡说,你们把她交给我,不过半个时辰我一定让她交出解方?” 苗娟娘笑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大夫说我患了绝症,最多不过三月寿命,我棺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完这三个月,让苗顺为我披麻戴孝、布灵送殡,没想到他竟先我一步去了地府,被你们杀害了。我多活三个月少活三个月,有多少差别,所以,我已服了毒药,两个时辰发作,我只有两个时辰了,如果这两个时辰宋高远不死,你们永远也无法知道解方,你们宋家一门必断子绝孙。如果你们想对我用刑,尽管试试,看我这把老骨头能熬过几套刑具,万一我不到两个时辰就咽了气,你们宋家断子绝孙账,可不要算到我头上了。” 宋高远:“你胡说,我不信你这种人会自己服毒自尽,大哥,千万不要信她。” ------------ 第四卷复仇案 10章 舍子还是绝后? 苗娟娘笑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大夫说我患了绝症,最多不过三月寿命,我棺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完这三个月,让苗顺为我披麻戴孝、布灵送殡,没想到他竟先我一步去了地府,被你们杀害了。我多活三个月少活三个月,有多少差别,所以,我已服了毒药,两个时辰发作,我只有两个时辰了,如果这两个时辰宋高远不死,你们永远也无法知道解方,你们宋家一门必断子绝孙。如果你们想对我用刑,尽管试试,看我这把老骨头能熬过几套刑具,万一我不到两个时辰就咽了气,你们宋家断子绝孙账,可不要算到我头上了。” 宋高远:“你胡说,我不信你这种人会自己服毒自尽,大哥,千万不要信她。” 宋高阳唤一个仆从道:“尽快找一个大夫来。” 仆从快速跑开了,两刻后,仆从拉拽着一个大夫走近正厅,大夫喘息片刻,立即为苗娟娘探脉,随后惊讶道:“这位婆婆中毒了,我一时查探不清她中了何种毒药,不过,毒药应还有一段时间才发作,我医馆有几个解毒丸,或可试试?” 苗娟娘道:“大夫别费心了,这毒你解不了,你告诉大家我有没有中毒就行了?” 大夫望向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道:“老太爷、老夫人,这位婆婆确实像中毒了,不过不知何种毒药,我一时解不了。” 宋老太爷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高远有些慌了,紧张道:“父亲、母亲、大哥,你们千万不能听信她的话,把她交给我,我一定有法子在她毒发前,逼她交出解方,我现在就带她下去。” 宋高阳高声道:“你先闭嘴。”然后望向苗婆婆道:“苗婆婆,咱们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儿子、儿媳的事确实是高远不对,不过事已至此,杀了高远他们也不能起死回生,你看这样行吗,你既已服了毒,肯定有解药,你先把自己的毒解了,剩下这三个月,我宋家负责伺候你,你有任何需求,尽管提出了,只要我宋家做到的,一定满足你,待你百年,我宋家六子为你披麻戴孝如何?只希望婆婆悲悯,若我们伺候的周到,希望你将绝香解方给我们,我说的话就一定做的,我可以用我的前程试图赌咒发誓,我宋高阳一定说的做的,这样可以吗?” 苗娟娘望着宋高阳道:“你这句话我倒觉得可信,可我儿是我一手养大的,这么多年感情,我岂能让他白白送命,我儿媳待我也孝顺,我又岂能让冤死,我虽不是什么宽容仁善的好人,可也不像你父亲那么无情无义,别人对我好,我便对别人好,所以,你说的我不同意。 还有,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不仅要宋高远死,我还要你们宋家所有人一起动手杀他,解方你们才不白得,哦,宋高渡宋五爷我还是挺欣赏的,他可以除外,剩下的宋家所有人,只要一人不动手,我便不会说出解方,当然宋家儿媳、女婿,写下休书、和离书便不算宋家人,可以选择离开,可若还是宋家人,你们必须一起动手杀了宋高远,才能每人都得到解方。除此之外,我不会给你们解方。” 宋家人皆惊愣住,宋高远慌怒,拔剑刺向苗娟娘喊道:“我杀了你。” 宋高重忙拔剑抵挡住,两人在正厅中撕斗起来,宋高远武功略胜一筹,三十多个回合后,眼看宋高重要落败,宋高阳递给身旁侍从何瑟一个眼神,何瑟立即出手相助宋高重,十几个回合后,宋高远落败,宋高阳又递给何瑟一个眼神,何瑟伸手将宋高远击昏。 宋高渡立即道:“父亲、母亲、大哥,既然这位苗婆婆不愿意说出解方,就让她走吧,我们宋家绝不能做出父母兄弟相残的事?” 苗娟娘道:“宋五爷倒是个心善之人,宋峰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也算异数了,只是你家人不会这么想吧?我若走了或死了,宋家一门当真绝后了,不但以后无人养老送终,你们一门霸占不少财富权势呢,待你们入地狱后,这些可都要便宜别人了,宋峰,你可舍得?宋高阳,你又可舍得?还有两位小姐,一生无子,在婆家可要受尽冷落,将来的日子,还不知多凄惨冷寂呢,你们也甘愿受着?” 宋高渡向苗婆婆施礼道:“婆婆,当年的确是父亲对不住您,可我们兄妹几人却是无辜,婆婆能否高义大度,将解方给我们?宋家一定感激不尽,我们不仅会为婆婆养老送终,也会为婆婆及你儿子、儿媳设立牌位供奉,宋家子孙后代日夜朝拜,望婆婆宽恕二哥如何?” 苗娟娘:“说来说去,还是让我儿白死,宋五爷,我刚才高看你了吗?” 宋高渡立即道:“若婆婆不愿饶恕二哥,便将二哥交于官府,让官府依法定罪二哥,二哥亦会为令郎、令儿媳偿命。只是这至亲杀人,实在过于残忍,请婆婆不要再逼宋家,也算为令郎令、令儿媳积德,可否?” 苗娟娘:“我的确想为我儿我、儿媳积德,宋高远死后,我才愿意将解方给你们,不然依理依法,你宋家就该绝后,宋高远亦该死。我的条件不会改变,你宋家没有其他选择,要么杀了我或等我毒发而死,要么你们全家一家动手杀了宋高远,我给你们解方,让你们儿孙满堂。今日事只能是这两种结局,你们自己选吧?” 宋高渡无法了,又望向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道:“父亲、母亲,我宋家万不可做这天理难容、天诛地灭的杀亲之事,既然苗婆婆不肯说出解方,我们就当宿命如此,就当修来世富贵,万不可亲手杀害血脉至亲啊?”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沉默了,宋高阳沉默了,宋家其他人也沉默了,很明显,苗娟娘来宋家根本没打算活着回去,她铁了心要完成她的谋划,宋家不满足她的要求,只能满门绝后,可宋高远再如何,也是宋家的亲儿子、亲兄弟,他们如何忍心痛下杀手? 苗娟娘又道:“你们可要快点做决定,我这毒药喝下去快一个时辰了,你们再耽搁下去,就不用做选择了,自此,宋家断子绝孙,满门凋落。” 宋老夫人气怒道:“苗娟娘,你怎可如此狠毒,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怎可让我们痛杀至亲?你当真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苗娟娘瞅着宋老夫人平静都:“李莲莲,别说的这么正义凛然,我没有至亲,我没有亲生子女,不知道做生母的滋味,这一切都是你和宋峰造成的,你有资格指责我吗?” 宋老夫人:“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你怎能坑害他们?” 苗娟娘:“就当他们投错胎了,谁让他们选了你们这样十恶不赦的父母呢,再说,宋高远杀我儿子、儿媳,他无辜吗,他不该死吗?” 宋老夫人犹豫片刻道:“如果我们同意将高远交给官府处置,还你儿子、儿媳一个公道,你能否同意将解方给我们?” 苗娟娘坚定道:“不行,如果将宋高远交给官府,便是他该杀人偿命,我为何要给你们解方?你宋家断子绝后本也该当,有什么资格拿绝香解方?想要解方,你们必须付出些代价,这个没得商量。我已经感觉有些不适了,你们与其在这里与我讨价还价,不如快些做决定,不然,一会你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了。” 宋高阳思索片刻望向何瑟道:“将五爷送回他自己卧房,派人守住,没我的吩咐,不准他出来,另外,你亲自带人守在厅外,不许任何人靠近正厅。” 宋高渡面色一惊,愕然道:“大哥,你什么意思,你受苗婆婆挟制,亲手杀了二哥吗?你怎么可以,他可是我们的亲兄弟?” 宋高阳未理睬宋高渡,何瑟快步走到宋高渡身旁,一扬手打昏宋高渡,将宋高渡扛出了正厅。 宋家其他人都惊愕望向宋高阳,宋高阳望向苗婆婆道:“苗婆婆,若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你想让我们怎样动手?” 苗娟娘黠笑一下:“一人一刀,轮流刺在宋高远身上,宋高远身死即可。” 宋高阳:“我如何能确定,高远去后,苗婆婆真会将解方告诉我们?” 苗娟娘:“你无法确定,只能信我。我刚才说了,我想为我儿、儿媳积点德,我这辈子也没做过几件好事,或许一会直接入地狱了,我也想让自己少受点罪,所以解方我会告诉你们,当然,你若不信,可以现在杀了我。” 宋高阳思索片刻道:“能否请苗婆婆回避片刻,容我一家人好好商议一番。” 苗娟娘未言,直接走出正厅。 半响后,宋高重唤苗婆婆返回正厅。 宋高阳道:“苗婆婆,我们商议过了,虽然依婆婆所言,对二弟有些残忍,不过,他确实杀了你儿子、儿媳,确也该偿命,若他的死能让宋家子孙繁盛,我家二弟也算死得其所。”宋高阳取出一把匕首道:“我先来,望婆婆言而有信。” 宋高阳说完走近宋高远,在宋高远腹部刺了一刀,刀尖入体不深,宋高阳拔出匕首,递向宋大夫人,宋大夫人也在宋高阳腹部轻刺了一刀,将匕首拔出递给宋高青,宋高青接过匕首,慌张片刻,才缓缓走近宋高远,在宋高远腿上刺了一刀,然后拔出匕首,立即将匕首递给自己的丈夫冯谦,冯谦缓缓走近宋高远,也在宋高远腿上轻轻刺了一下,然后将匕首递给宋高秋、然后依次是方淳、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三夫人、宋高重,宋高重最后刺在宋高远胸口处。 宋高阳立即望向苗娟娘道:“苗婆婆,你查看一下,二弟已亡,你该把解方给我们了吧?” 苗娟娘却嗤笑一下:“你们商量了半响,原是商量如何骗我,我也是走过大江南北,见多世事的人,人身上有哪些要害部位,真当我还不知吗?你们虽然在他身上腹部胸口都刺了刀,不过都避开了要害。我告知你们解方,你们随后就能把他医活,或许明天早上宋高远就活蹦乱跳了,真是好算盘,你的主意吧?”苗婆婆望向宋高阳。 宋高阳脸色发青:“婆婆若不信,可以探查二弟的脉息?” 苗娟娘望向宋高重:“你宋家隐私之事做的多了,应也暂时减缓脉息的法子,即便宋高远已没了脉息,我也不信他已经死了。” 宋高阳切齿:“那苗婆婆要怎样?” 苗娟娘:“你们每人再刺他一刀,这次只能刺宋高远胸口,他胸口就那么大,我看你们还如何避过要害?” 宋老夫人道:“苗娟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儿已经死了,不能给他留个全尸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在地狱受千年万年酷刑?” 苗娟娘:“从兮跟我说了,你做的恶事不比我少,你都不怕遭报应我怕什么。”苗娟娘捂着肚子坐到一把椅子上道:“我可真没多少时间了,你们还想戏耍我,我奉陪到底?” 宋家众人相互望望,目中尽是无措,宋老夫人望向宋老太爷道:“不,不能真杀了高远,他可是我们亲生儿子,他是我身上掉下肉?” 宋高重瞅了一眼苗娟娘犹豫道:“可二哥不死,我们宋家真会绝后?” 宋高秋也犹豫道:“三哥说的没错,而且,苗婆婆儿子、儿媳在宋家失踪的事,官府已经知道了,官府若查到二哥身上,二哥也难免一死。” 宋高青也道:“三哥、六妹说的对,而且,现在二哥能不能救活还不一定呢。” 宋老夫人有些气怒:“你们.你们.”却又无奈,不知能说些什么,宋高远不死,宋家真会绝后,不但她两个女儿必受婆家冷落,三个儿子年迈时也将无人照料,偌大家业真的只能便宜别人。 宋老太爷本对几个子女心怀愧疚,毕竟是他连累几个子女一直无后,此刻深呼口气,决然道:“就依娟娘说的做吧,高远杀人的事捂不住,官府迟早也会派人来查,到时,我们未必保得住他,若此刻他的死能让宋家后继有人,也算他大功一件,到时我们好好为他做场法事超度他。” 宋老夫人心中一颤,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 宋高阳瞅一眼众人道:“既然父亲决定了,就依苗婆婆所言,不过,这次是真杀人,你可想清楚了,若有人想离开宋家,现在还来得及?” ------------ 第四卷复仇案 11章 亲手杀子杀兄 这句话,是对宋家儿媳、女婿说的,刚才苗婆婆说过,宋家儿媳、女婿可以选择离去,若他们不是心甘情愿留下,一会怕不会动手,日后难免将宋家的事抖落出去。宋家两个儿媳思忖:‘自己这把年纪了,合离后怕会遭人非议,且以后再嫁也难了,回到娘家,难免看哥嫂冷脸,还不如留下赌一把,若以后能生个一男半女,还能有个倚靠。’所以两个儿媳沉默选择留下。 宋高青的丈夫方淳思索:‘方家这几年家道中落,我又被贬谪,如今只是个八品小县丞,若与宋高青合离,以后怕攀不上宋家这样的高门,宋高阳一向有手段,今日即便杀了人,应也能遮掩过去,自己留下与宋家共患难,或许宋高阳以后更能照拂自己。’所以方淳沉默选择留下。 宋高秋的丈夫冯谦却暗思:‘父亲刚升入中书省,门第已高过宋家,宋家对冯家已无太多助益,而我留下,万一哪日被人抓到把柄,或许会连累父亲,我的一个妾室已有身孕,不必为子嗣烦扰,没有必要留下冒险,况且,宋家竟都是狠辣歹毒之人,与他们搅缠一处,怕早晚要出事,还是早些与他们撇清关系的好。”冯谦思定,出言道:“望父亲、母亲、大哥恕罪,冯谦胆小怕事,今日事我不想再参与了,我这就写下和离书,离开宋家。” 宋高秋惊诧难信,盯着冯谦道:“冯谦,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一向夫妻恩爱和睦,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弃我而去?” 冯谦不屑:“夫妻恩爱,只因我看错你了。那位曲家二少夫人说,你当年不分是非对错,毁了她母亲容貌,不是冤枉你吧?即便那位从夫人有错,可女子容貌对自己何等重要,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吗?你怎可如此歹毒,随意毁人容貌?还有,前些年,我两个侍妾无辜滑胎,跟你有关吧?我不是没怀疑过你,只是没有证据,不愿轻易疑你,现在看来我不需要证据了,这么多年我竟从未看清你,我可不愿我的原配夫人是个心肠歹毒之人。前尘往事,我也不想多追究了,今日算我们你情我愿合离。大家放心,官场规矩我懂,离开宋家后,宋家的一切我一无所知,不会泄露分毫。冯家也不愿与宋家为敌。” 冯谦说完,不待众人回应,立即走出正厅。 宋高秋瘫倒在地痛苦悲泣,宋老夫人一向疼爱宋高秋,忙赶到宋高秋身旁,搂抱着宋高秋一起痛苦流泪。 苗娟娘捂着腹部忍痛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也就叫报应。我可真没时间了,不看到你们都动手,无论如何,解方我都不会告诉你们,你们还要耽搁下去吗?” 宋家众人咬牙切齿,红着眼睛瞪向苗娟娘,妙娟娘如同未见,望向宋高阳道:“刚才就是你出主意骗我,这次还是由你先动手吧,拿着匕首刺向宋高远胸口,否则,你高升再大的官,终只是个不能生养的太监。” 宋高阳暴怒握拳,面色青黑,瞪向苗娟娘,却无可奈何,犹豫片刻,走近宋高远,拔出宋高阳胸前的匕首,血迹溅了宋高阳一身,宋高阳转开头,握紧匕首,一咬牙,又将匕首刺向宋高远胸口,没再拔出匕首,缓缓站起身,挪到一把椅子前,瘫坐在椅子上,宋高重迟疑片刻,也走近宋高远,拔出匕首,又刺向宋高远胸口,然后方淳、宋大夫人、宋三夫人、宋高青、宋老太爷依次或轻或重向宋高远胸口刺了一刀,还剩宋高秋、宋老夫人,众人瞅一眼苗娟娘,看到苗娟娘捂着肚子,面容痛苦,似乎快坚持不住了。 宋老太爷望向宋老夫人、宋高秋急道:“你们两个快点,不然大家白担杀人罪了,高远也白死了。” 宋老夫人、宋高秋瞅一眼苗娟娘,两人相互搀扶着,挪到宋高远身旁,宋老夫人先拿起匕首,可双手颤抖的厉害,几乎握不住匕首,瞅一眼满身血迹的宋高远,几欲昏厥过去,宋高秋紧忙与宋老夫人一起握住匕首,宋高秋猛一咬牙,握着匕首刺向宋高远胸口,虽两人立即松开手,再不敢拔出匕首。 宋老夫人愣了一霎,冲苗娟娘狂喊道:“这下你满意了吧?高远已经死了,说,解方是什么?你若不说,我随你下十八层地狱,也要将你撕的灰飞烟灭?” 宋老太爷也立即走近苗娟娘道:“娟娘,我们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解方是什么,你快说?” 苗娟娘忍痛笑道:“你们一家人果真够狠毒,为了自己延续血脉,当真可以痛下杀手,残杀至亲。宋峰,你欠我的,这下才算还清了。放心,我说话算话,解方我告诉从兮了,就是曲二少夫人,这个是信物,你们找从兮拿吧。” 苗娟娘从袖中取出一个手帕,递给曲老太爷。 曲老太爷不满急怒道:“你明知道那个臭丫头与宋家有仇怨,她怎会把解方给我们?娟娘,你现在食言真会入十八层地狱的,你快说,解方是什么?” 苗娟娘喘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解方我不能戴在身上,我也没记住,只能放在从兮那里,你们拿着这块手帕找她,她会给你们解方的。” 苗娟娘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曲老太爷忙伸手放在苗娟娘鼻端,已无鼻息。 宋家人呆愣片刻,相互望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妙娟娘,可已无他法,现在,从兮是他们取得解方的唯一希望了。 翌日清早,洛易来到曲在尘卧房道:“公子,昨晚苗娟娘独自去了宋府,苗娟娘进入宋府正厅不久,我们发现宋高阳侍从何瑟将昏迷的宋高渡带出正厅,两刻后,宋高秋的丈夫冯谦离开正厅,回自己房间片刻,然后带着包袱,连夜离开了宋家,我让人暗中跟踪,冯谦出了城门,似乎直接回京城了。而何瑟带着不少宋高远亲信,亲自看守宋府正厅,那些人看着武功不弱,我们不敢靠近,不知正厅内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宋家人陆续离开正厅,我远远瞅见他们身上似乎有血迹,再后来,何瑟进入正厅,唤亲信搬抬出两人,两人都是满身血迹,我瞅见一人面目似乎是苗娟娘。 今日一大早,宋府前去报官,说昨晚苗娟娘又大闹宋府,宋家也才知苗娟娘的儿子、儿媳与宋高远发生冲突,被宋高远误杀了。而苗娟娘以绝香解方为饵,说要单独与宋高远说几句话,可苗娟娘竟趁宋高远不备,将宋高远杀了,苗娟娘发怒刺了宋高远很多刀,宋高远身上一共二十处刀伤,特别是胸口处,被苗娟娘刺了十来刀,当真触目惊心。那个苗娟娘真够狠的,而苗娟娘进入宋府时便服了毒,有个大夫可以作证,苗娟娘杀了宋高远后,便毒发身亡了。官府已经找见苗娟娘儿子、儿媳的尸首,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了。” 曲在尘思索片刻后:“宋高远武功不弱,苗娟娘趁其不备也杀不了他,应该是宋家故意将宋高远送给苗娟娘,让苗娟娘为她儿子、儿媳报仇的。” 洛易惊讶:“宋家为什么这么做?” 曲在尘:“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绝香解方,昨日苗娟娘说过,那个解方只有她一人知晓,苗娟娘昨晚若告诉宋家人,让她杀了宋高远,才能给宋家其他人绝香解方,你说宋家人会怎么做?” 洛易疑惑:“不能想法子逼苗娟娘说出解方吗?不管怎样,宋高远可是宋家亲生儿子,他们怎忍心让苗娟娘杀死宋高远?” 曲在尘:“若逼不出呢,你不是说苗娟娘进入宋府时,服了毒药吗?那苗娟娘进入宋府时,剩余的时间应不多了,她又年高体弱,若用刑逼问,苗娟娘受不刑,或者她坚持不肯说出解方,那宋府当真要绝后了,宋家岂敢轻易逼刑苗娟娘?” 洛易讶然道:“那.那为了自己有后,宋家其他人眼睁睁看着苗娟娘杀害自己亲儿子、亲兄弟,也够绝情的。哦,我明白了,难怪他们把宋高渡打昏了,这件事宋高渡应不同意,所以他们没让宋高渡参与,不过冯谦为什么会连夜离开宋家?” 曲在尘凝眉道:“冯谦是个聪明人,如今他父亲高升中书省,宋家对冯家助益有限,他看到宋家一门无情歹狠,想与宋家撇清关系,可以理解。不过他连夜离开宋家,确实有些奇怪,如果宋家只将宋高远捆绑或打昏送到苗娟娘面前,任苗娟娘复仇,似乎连累不到冯谦,他不必如此仓促与宋家撇清关系,宋家即便对冯家助益有限,在京势力也不容小瞧,难道昨夜宋府之事另外玄机,让冯谦感觉了危险,他才以急于离开宋家?昨夜宋府之事莫过于宋高远之死,你去府衙抄一份宋高远的验尸格目,尽量避人耳目。” 洛易点头:“是。” 曲在尘又道:“你刚才说你看到宋家人从正厅出来时,身上有血迹,他们身上都有吗?还是曲老夫人、宋老太爷几人身上有? 洛易认真回忆道:“我只看到宋高阳、宋高青、宋三夫人身上有血迹,其他人衣着颜色有些深,因天黑,我又离的远,没看清。” 曲在尘思索:“宋高阳、宋三夫人身上竟有血迹?你暗中打探一下宋家所有人昨晚所穿衣服怎么处理的,不要让宋家人察觉。” 洛易点头:“是。” 近中午,从兮躺在三个蒲团凑成的铺垫上,一手支头,一手捂住肚子暗忖:‘从昨日起,云闲、兰初、从然竟都没送饭菜过来,肯定是曲在尘拦住不让,曲在尘这混蛋也太小气了,我是做错了事,可你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不能开阔些吗,行事不能变通些吗?哎,饿着肚子都睡不着觉,看来只能慢慢挨到明晚了,曲在尘应不会给自己减刑,等回头..” 从兮瞥见瞅见曲在尘缓缓跨入祠堂,目光一惊,立即利索爬起身,然后虔诚的跪在蒲团上。 曲在尘走到从兮身旁站定,盯着从兮没有说话。 从兮小心抬头望一眼曲在尘,不好意思解释道:“那个,我其实一直跪着的,从昨日到刚才,一刻都没停,腿麻疼的实在受不住,才休息会,我躺下你就来了,你来的可真巧。” 曲在尘明显不信,依旧没说话。 从兮瞅见曲在尘右手提着食盒,脸色露出笑容道:“曲二公子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都快饿昏了。”从兮又瞅一眼曲在尘,试探着伸手去接曲在尘手中的食盒,曲在尘并未阻拦,将食盒替给了从兮,从兮极欢喜,忙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一碗燕窝粥,从兮端起粥,拿过汤匙,大口饮喝起来。 曲在尘望着从兮平静开口道:“前日宋府,你指控宋老夫人打杀宋府侍女岳影、王燕儿、蒋环环,宋府杂务李强、肖愿,如今他们的家人在曲府门外叫闹,想向你询问宋老夫人杀人的证据,他们好去报官,你可有什么证据?” 从兮吞下一口粥,摇摇头道:“没有,宋老夫人身边有一个跟随她多年的忠仆名唤段闫,岳影他们几乎都是段闫动手打杀,再让人掩埋处理尸首的,可段闫八九个月前就病故了。官府即便全力追查,宋老夫人也会把杀人事都推到段闫身上,段闫已死,死无对症,官方怕奈何不了宋老夫人。所以他们报官也没用,让他们去宋家门前嘶闹吧,现在宋家正是多事之秋,宋家为息事宁人,或能给他们一些补偿,逝者已逝,算是对生者的补偿吧。” ------------ 第四卷复仇案 12章 登门致歉,讨要解方 曲在尘:“你当众说出那些仆从的名字,是为了帮他们?” 从兮摇头:“也不是,主要还是为我自己,说出他们的名字,才让指控显的更真切。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是让他们虽心怀担忧却认为自己亲人还活着的好,还是告知他们事实,让他们绝了希望却免了牵肠挂肚之忧的好,现在知道了也好,终究要知道的。” 从兮将一碗粥喝完皱眉道:“这粥里有药味,有点苦,曲在尘,你不会在粥中下毒了吧,你不会在你家老祖宗面前杀了我吧?你下的什么药,要对我做什么?” 从兮故作恐惧,搂抱住身子。 曲在尘平淡道:“你可是我的妻子,我对你做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做,还需要下毒?” 从兮微讶:“曲在尘,你胡说什么呢,这里又没外人,你装给谁砍,咱两可什么关系都没有。再说,这里可是祠堂,在这胡说八道,不怕你们家老祖宗劈了你这混账子孙,你在粥里到底加了什么?” 曲在尘:“何大夫知道你身体不好,给了几个方子,可固本培元、养血补气,我让厨房依方制了些药膳,你以后每日用些,对你身体大有益处。” 从兮:“还是何爷爷心疼我,可药粥不大好喝,不用每顿饭都喝这个吧,每天一碗够了?” 曲在尘:“你不想喝可以饿着。” 曲在尘提起食盒,转身欲走。 从兮忙道:“等一下,这两日简玄来找过我吗?” 曲在尘瞅了从兮一眼,转开头:“没有。” 从兮思索道:“没有?说明他简玄还没有回槿州,怎么查个案子需要这么久,他去那个什么县好几日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曲在尘:“案件有大有小,有难有易,不是所有案情都可以几日破解,有些需要几月甚至几年才能勘破,他才去几日,没回来有什么奇怪。你还有余力关心别人,看来我这碗粥送的多余了。” 从兮:“什么多余?我都饿的瘫倒了,就脑袋能转动一下,我关心一下朋友怎么了,没这碗粥,明日这供台上就得多添个牌位,不对,我应该没这个资格。总之吧,我没吃饱,曲二公子,你既然破例给我送碗粥了,咱好人做到底,再给我送些饭菜吧?不用麻烦曲二公子屈尊降贵亲自给我送来,让兰姐姐、从然他们给我送来就行?” 曲在尘:“不行,让你在跪在祠堂,是受罚思过,不是让你享受美食的,破例一次,已是对你宽容了。” 从兮忙道:“可我知错了,我真知错了,你再多破例一次呗,今日不行明日再破例一次呗?” 曲在尘:“你知道错在哪里了?” 从兮忙点头:“知道,知道,我不该算计曲家,不该逼宋家与曲家对立,不该为了保全自己让整个曲家陷入难境,我真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做伤害你们曲家利益的事了,行吧?” 曲在尘深呼口气:“不行,没有破例了。” 然后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从兮望着曲在尘背影嘀咕道:“怎么又生气了,我可是诚心的,又不是在敷衍你,说你喜怒无常你还不承认。” 两日后上午,从兮酣睡中被敲门声惊醒,迷糊思忖:‘昨晚从祠堂回来,已告诉悠云苑众人,她在祠堂三日饿着肚子没睡好觉,困乏极了,这两日要补回来,让他们不要唤自己吃早饭了,怎么还敲门?不对,好像日光中斜,早过了用早饭的时间了,午饭应该还没到,谁这个时候找我?’从兮实在困乏,赖在床上没起身,敲门声又响几声,从兮费力睁眼,也没穿外衣,直接下床,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曲在尘正站在门前,瞅见从兮的模样,轻声道:“宋家人来了,说是来向你负荆请罪,你穿好衣服,随我去正厅见他们吧。” 从兮还没来得及发问,曲在尘已转身走开了。 从兮穿好衣裙,梳洗完毕,走出房门,看到曲在尘、云闲、兰初、从然都站在院中不远处,从兮走近几人道:“曲在尘,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宋家人来曲家向我负荆请罪?” 曲在尘点头:“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高阳、宋高渡、宋高秋五人一起来的,他们说是来向你请罪的,不过他们应另有目的,只是我还猜不透他们为何而来,先去见见他们吧。” 从兮拧眉:“宋家仆从岳影、王燕儿他们的家人去宋家闹事了吗,宋家怎么处置的?” 曲在尘:“如你所料,宋家推说打杀那五个仆从的是段闫,虽然段闫已病故,宋家宣称他们也有管教不严之过,所以,昨日赔了那五个仆从家人不少银钱,这事也算了了。” 从兮思索:“前几日我大闹宋府,让宋家颜面扫地,昨日我害宋家损失一笔不小的银钱,今日他们便登门请罪,若他们是诚心的,难不成他们一家立地成佛了?” 云闲笑道:“以宋家素日行事习性,他们若能立地成佛,世间遍地都是神佛了,在尘说的没错,他们应另有目的。” 从兮望着云闲道:“他们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宋家重权重贵,而你家姐姐、姐夫是站在权贵之巅的人,或者他们为了接近你云世子,其他屈辱都忍下了,若是如此,可真是高看他们了。” 云闲摇摇头:“未必,满朝上下皆知我是个不学无术、浪荡无用疯癫人,我说的话在朝中一文不值,在我父母、姐姐那里也不差多少,他们想要仕途前程找我可没用。去看看吧,别怕,我帮你压阵,虽然我在朝中没什么作用,但你说的也没错,我家姐姐、姐夫在那站着,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我。” 从兮点头,几人抬步走向正厅。 曲府正厅上首坐着曲老夫人,左下依次坐着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高阳、宋高渡、宋高秋,右下依次坐着曲老爷、曲夫人、曲在凡、杨思善。 从兮、曲在尘、云闲、兰初、从然走进正厅,向众人施礼后,云闲在杨思善旁边的空桌旁坐下,从兮、曲在尘、兰初、从然站在厅中未动,从兮扫视一眼宋家五人,宋家几人没了前几日宴席上的得意风发,似乎泄去了所有神采,宋高渡见到从兮,似乎还有几分不自在,从兮有些疑惑了。 曲老夫人望向从兮,故作嗔怪开口道:“从兮,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这都多早晚了你才起床,让客人等了这么久。” 从兮故作委屈道:“祖母,你忘记了,前几日从宋府回来,祖母怪我不懂大体,冒犯了宋家众人,罚我在祠堂跪三日,我一点没偷懒,不吃不喝,足足跪了三日呢,实在困乏的厉害,今日才晚起。让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人久等,是从兮的不是,从兮给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人赔罪。” 从兮说着福身向宋家几人施礼致歉。 宋老太爷咳嗽一声,迟疑一下道:“二少夫人客气了,无妨的,倒曲老夫人错罚二少夫人了,前几日的事怨不得二少夫人。” 从兮和声道:“从兮一时血气冲动,大闹宋府宴席,让宋府丢了颜面,从兮知错,祖母已惩戒过从兮,还请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人看在从兮年幼无知、少不更事的份上,不要多加见怪?” 宋老太爷忙道:“宴席上是拙荆误会二少夫人,差点让人伤了二少夫人,不怪二少夫人气怒,还请二少夫人原谅拙荆莽撞? 从兮笑道:“既是一场误会,从兮又无碍,自然不敢再责怨宋老夫人,从兮可没那么小气。”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曲高阳、宋高渡、宋高秋不由互望一眼,皆有些诧异,这小丫头谦逊有礼、温和恭敬,简直与寿宴上判若两人,她在作什么妖?不过也好,她一直装谦顺,解方的事或好商议了。 宋老太爷顿了一下,犹豫着道:“还有.当年是我们没弄清楚事情原委,护子心切,冲动鲁莽,害你从家遭了一场劫难,今日我们特来赔罪。” 宋老太爷站起身,向从兮拱手施礼。 宋老夫人、宋高阳、宋高渡、宋高秋也皆站起身,向从兮施礼赔罪,从兮瞅见宋老夫人面上似有不甘不满,不过赔礼演的相当恭敬诚恳,暗忖:‘宋家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全被鬼附身了,事情原委宋高渡似乎也知道,那么,他也一起来到曲家,应不会谋计伤害我,那宋家到底意欲何为?’ 从兮坦然道:“好,这一礼我代外公、外婆、母亲受下了,宋家若当真对从兮再无芥蒂,十二年前的往事我不会再追究。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人、宋叔叔、宋小姐快起身吧。” 宋老太爷道:“谢二少夫人宽容。” 宋家五人重新落座,宋家四人都瞅向宋高渡,从兮疑惑,也望向宋高渡,宋高渡迟疑一下,又站起身走近从兮道:“从.从兮,既然以前的事你愿意原谅父亲、母亲,那.你能不能将解方给我们?” 宋高渡从袖中取出一张手帕递给从兮。 从兮惊讶接过手帕,瞅了一眼道:“这个是我的帕子,我说怎么找不见了,落在你家了?宋叔叔,你说让我把解方给你,什么意思,什么解方?” 宋高渡诧异望向从兮,瞅见从兮疑惑的面容,自己更加疑惑了。 宋高阳站起身,走到宋高渡身旁,望向从兮道:“二少夫人,苗娟娘临终前,说她把绝香毒药的解方给了你,这张手帕是你和她约定的信物,只要我们拿着手帕来见你,你便会将解方给我们。二少夫人,十二年前的事,的确是宋家对不住你们从家,既然二少夫人大度宽容,不再追究宋家之罪,可否信守承诺,将解方给我们,宋家定对二少夫人感激不尽,日后二少夫人若需宋家效力,宋家一定万死不辞?” 从兮惊愕望向宋高阳:“宋大人,你说苗娟娘临终前告诉你们,绝香毒药的解方在我手中,我没听错吧,苗娟娘.她.她死了?” 宋高阳凝眉:“二少夫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宴席当晚,宋府发生之事不是二少夫人与苗娟娘谋划的吗?” 从兮更诧异:“宴席当晚?我和苗娟娘没谋划任何事啊?宴席之前我与她素不相识,宴席之后我再没见过她,怎有机会与她谋划事情。宴席当晚苗娟娘做了什么,她怎么死的?” 宋高阳盯着从兮面容,目含疑惑,缓缓开口将苗娟娘自己服下毒药,进入宋府,以解方为饵,亲手杀害宋高远的事,述说一遍。 ------------ 第四卷复仇案 13章 解方给你,不一定有效 从兮惊愣住暗忖:‘除宴席一面,我与苗娟娘素不相识,她明知我手上没有绝香毒药的解方,为何要告诉宋家人解方在我手中,难道是故意让宋家找上我,我拿不出解方,宋家势必将我视为死敌,而我是曲府二少夫人,曲府要护我,宋、曲两家必成死敌,到时宋家、曲家存亡难料。苗娟娘应与曲家无仇怨,那么她为何要宋、曲两家相斗?难道宋高远的死不足以让苗娟娘解恨,苗娟娘要的是宋府尽灭,所以借曲家势力尽除宋府?应该是了,当年宋峰让苗娟娘无法再生育,苗娟娘能让宋家六子全都绝后,这份狠辣心思不是常人能理解的。而如今宋高远杀了苗娟娘儿子、儿媳,她自己为儿子儿媳报仇不得不亡命宋府,他们苗家一门尽灭,依苗娟娘心性,一个宋高远确实不足让她释怀,她陷害我这一计,倒是与我前几日逼宋家、曲家为敌如出一辙。 宴席那日,曲在尘与宋高远拼斗半响,才将宋高远击败,说明宋高远武功很不错,苗娟娘应轻易杀不了他,苗娟娘能刺杀宋高远,只能是宋家为了解方,故意将宋高远绑到苗娟娘面前,任由苗娟娘杀了宋高远,宋家人当真够狠毒绝情。 如今苗娟娘临终前,告知宋家人解方在我手中,我说我没有解方他们绝不会相信。对了,还有手帕作为物证,我的手帕为何在苗娟娘手中?难道那天寿宴上,苗娟娘护着丽夫人离开宋府时,不小心撞到我偷拿的?原来苗娟娘那时已想到利用我扳倒宋家,好心思手段。 宋家为了得到解方,可以眼睁睁看着苗娟娘杀害宋高远,如今对于宋家,我是得到解方的唯一希望,我若拿不出解方,宋家会如何对我?怕会不惜任何代价,即便与曲府鱼死网破也要逼我交出解方,曲家此时若护我,便是公然与宋家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曲家若不护我,我必死无疑,我该怎么办? 写一张假解方给宋家,可瞒得过宋家一时瞒不过一世,一年半载后他们自然知道解方为假。而且给了宋家解方,等于承认确是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杀子杀兄之仇,宋家也绝对不会放过我。而且,我拿出解方,曲家也会认为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人命,我即便费力解释,曲老夫人、曲在尘还愿不愿意相信我?若他们不信我,真的让我离开曲家,我和从然、兰姐姐当真再无生路了。 哎,苗婆婆,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把我逼上绝路呢?我到底该怎么办?’ 宋高渡见从兮愣住,以为从兮在犹豫,又走前一步,盯着从兮面容道:“从兮,你与苗娟娘当真串通..,从.从兮,解方真的在你手中吗?” 从兮还在暗忖,没有回答,宋高渡又道:“从兮,若解方真在你手中,请你给宋叔叔一点薄面,把解方给我们吧,当年的事皆是因我而已,若你还有不满的地方,你尽管说,即便你让我随你母亲而去,亲自到下面向你母亲赔罪,我也心甘情愿?” 从兮回神,盯着宋高渡目光道:“宋叔叔,若我说,我与苗娟娘除宴席一面,素不相识,我没与她合谋做任何事,也没有解方,您可信我?” 宋高渡犹豫一下道:“我很想信你,毕竟你是从观的女儿,从观她那么良善,那么温柔,若你真与苗娟娘合谋逼我们...,从观应很伤心的,她对你也会很失望的。”宋高渡顿了一下又望向从兮道:“从兮,宋叔叔真的想信你,可苗娟娘提出的条件,我们已满足她了,她没必要再骗宋家,而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有手帕为证,我..我..” 从兮苦笑:“所以,宋叔叔终是不信我。”从兮深呼一口气:“宋叔叔都不肯信我,那宋家其他人自也不会信我。好吧,解方我给你们,看宋叔叔的面子,我也不能不给啊。”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高阳、宋高秋听到,都皆惊喜望向从兮,宋高渡反而有些失落难过,他其实真心希望解药不在从兮手中,那么苗娟娘所为便与从兮无关了,可..,宋高渡又瞅一眼从兮,转头望向门外,从观若知从兮这般行事,定会伤心吧。 曲家人众人听到从兮的话,也皆惊愕不已,曲在尘、云闲、曲老夫人盯着从兮,都若有所思。 曲夫人惊愕一霎立即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敢与人合谋逼杀人命,你不是说你与那个苗娟娘....” 曲老爷立即拉住曲夫人道:“你先少说两句,这么多客人在呢,有什么话晚点再说,不然母亲该怒了。” 曲夫人瞪了从兮一眼,不满闭口了。 从兮回头望向旁边一个斟茶添水的侍女道:“劳烦帮我取一套笔墨纸砚。” 侍女点头,立即转身而去,片刻后端着笔墨返回,将笔墨放在云闲旁边的茶几上,从兮走近茶几,提起笔,取过一张白纸,略一思索,运笔如蛇,不一刻便写出一张解方,解方上二十多种草药,用药分量,煎熬法子,写的清清楚楚。 从兮将解方递给宋高渡道:“宋叔叔,依此方煎药服用一月,体内毒素应可解去,只是你们中毒二十余年,毒素存体已久,解方是否还有用,尚不得而知,若一年半载后宋家仍无后,只能另想他法了,你们先试试吧。” 宋老夫人立即道:“什么意思,没有用还是解方,你这解方不会是假的吧,你是不是故意给个假解方糊弄我们,或者一年半载后让我们再来求你?” 从兮平静道:“我即便想骗宋家其他人,也不会骗宋叔叔,宋老夫人,你自己算算,你家人中毒多久了,毒素侵伤身体二十多年,你宋家人也是肉体凡胎,岂能不受些影响,解方只能化解毒素,让毒素不再继续蚕害身体,而身体已经受到的损伤,可不是解方能解的。” 宋高渡道:“那要如何,还有其他办法可以休复身子吗?” 从兮:“各人身体状况不同,或许你们服过解方,调养一年半载就没事了,若两年后,宋家满院孙儿乱闹,自然不必多费心。可.若两年后宋家仍无后人,那就只能去找那位婆婆的后人了。” 宋高渡:“那位婆婆?” 从兮:“那日宴席上苗婆婆不是说,绝香毒药的方子是一个婆婆给她的吗,如果你们化解了毒素仍不能有后,只能找那个婆婆的后人帮你们想办法了休复身子了。只是,苗婆婆说过,若身子已受损,再想法子补救,需要付出些代价,比如可能会让人短命,也可能身体变的僵硬,更或者伤到脑袋,略变的痴呆。就是治疗生育的药方可能会损伤身体其他部位,极难控制。那位婆婆的后人也不会轻易使用,所以你们服下解药后,还是尽可能的调解好身体,才是良方。” 宋高阳思索道:“多谢二少夫人告知详情,二少夫人可知那个婆婆的后人住在何处,我们尽力调养身体,可若宋门不幸,仍无后继香灯之人,免不得去麻烦他们?” 从兮摇摇头:“我不知,不过有一人知道,那人住在驼山后面的山林中,苗婆婆说他与那位婆婆的后人有往来,或许能找见他们。” 宋高阳:“住在驼山后面的是谁,他住在山林何处?” 从兮:“那人是位五十多岁的伯伯,姓吕,苗婆婆只带我去驼山见过他一次,我也不知他是何人,吕伯伯似乎年轻时受过极大伤害,不愿再与世人交往,所以一人隐居山林,至于在山林何处,我说不清,那日去的时候左穿右绕,挺深挺远的,我只隐约记得吕伯伯木房的大概位置。” 宋高阳道:“能否劳烦二少夫人带我们去见那位吕先生,我想请他尽快带我们去寻那位婆婆后人,先打探一下情况,未雨绸缪结交一下,若宋门不幸,日后需要他们相助,也好开口?” 从兮摇头:“那位吕伯伯脾气古怪,不喜见陌生人,上次苗婆婆给他带的物品较多,苗婆婆怕自己年迈,带不到山林深处,才唤我一起去的,吕伯伯还生了一场气,苗婆婆劝解半天才让他消气,苗婆婆说吕伯伯住在山林多年,也只有苗婆婆一家和我知道吕伯伯住处,上次他让我再三发誓,不许将他的住处告知别人,我可是用我九泉之下的母亲起的誓,所以,我不能带你们去吕伯伯。其实,即便你们知道吕伯伯的住处,没有我说情劝解,他也不会带你们去寻那位婆婆的后人。宋大人,我明白你的远虑,可苗婆婆说那位婆婆的后人也是住在南州深山中,要去寻他们必须吕伯伯亲自带路,可吕伯伯为人真的很古怪,他似乎着了病,看到陌生人身子就不由自主发颤,所以,他才一人住在山林中,让他去一趟南州寻故人,与要了他的命没多少区别,既然事情还没到非逼他卖命的地步,还是以后再说吧。 咱们做个约定,如果两年后你宋家依然无后人,让宋叔叔来找我,我一定想法说服吕伯伯,让他带你们去寻那位婆婆的后人,如何?不过,你们也要考虑清楚再来找我,即便那位婆婆的后人肯出手相助,你们身子会留下何种损伤,他们也无法控制的。” 宋高阳思索了片刻道:“苗婆婆为何没让她的儿子、儿媳陪她去见那位吕伯伯,而是劳烦二少夫人?” 从兮:“那日他们家猪肉摊贩生意好,苗大哥、苗大嫂太忙了,抽不出手,我刚好去他们家寻苗婆婆,苗婆婆便让我一起去了。” 宋高阳:“二少夫人与苗婆婆很早便熟识?” 从兮黠笑道:“若不熟识,我怎会与苗婆婆合谋大闹宋府,宋大人,你不必再查问下去,这张解方我无法证明真与假,信与不信只能大人自己决断了。” 宋高阳:“二少夫人多虑了,二少夫人的话我自然信,只是此事关涉宋家一门是否有人后继香火,不知能否劳烦二少夫人先去问问那位吕先生的意见,若他愿意提前去往南州一趟,我宋家对二少夫人,对那位吕先必有厚谢?” 从兮:“宋大人,我刚才说了,吕伯伯着了病,对他最大的厚谢就是不去打扰他。宋大人,对于我,你宋家后人是人命,吕伯伯也是人命,既然事情尚未山穷水尽,请宋大人仁慈宽怀,先不要强人所难,可好? 俗语说,好人自有好报,宋大人一家一边调养身体,一边行善积德做些好事,或许两年后自会儿孙满堂,又何须强逼吕伯伯去南州。若真如宋大人所言,宋门但有不幸,我在此发誓,两年后只要宋叔叔来找我,我便带宋叔叔去见吕伯伯,并极力说服吕伯伯南行,我若食言,便让从兮流落街头、凄惨离世。如此,宋大人可满意?” 宋高阳不满意,很不满意,他想直接掐死从兮,可从兮大仁大义、仁至义尽的一席话,让他再说不出什么,宋高阳气怒暗骂:‘这臭丫头当真聪明机变,伶牙俐齿,甚难对付,比官场上心思百转的奸官猾宦都难应付。不知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万一最后宋家需要她相助,难道真要等两年才能收拾她?嗯,回去再好好谋划一下。” ------------ 第四卷复仇案 14章 我给他们的解方是假的 宋老夫人望着从兮忽然道:“你不必帮我们说服那位吕先生,你只要带我们找见他,我们自己想法子让他带我们去南州。” 从兮盯着宋老夫人怒道:“宋老夫人说的法子可是对吕伯伯威逼利诱,只要他能帮你们找见那位婆婆的后人,把他逼死也无所谓,是吗?请问宋老夫人,我为何要帮你们做恶造孽,逼杀人命,为了让自己遭报应下地狱吗?” 宋老夫人气怒:“你.你.” 宋高阳忙道:“二少夫人息怒,母亲并不是那个意思,母亲只是为儿女担忧,心急了些,请二少夫人不要见怪。既然二少夫人有顾虑,我们便不强求了,今日多谢二少夫人大度,愿将解方给我们,我们不多打扰了,告辞。” 宋家几人起身,向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几人躬身施礼,告辞走出正厅,宋高渡却走到从兮身前道:“从兮,你母亲,从观她是个特别善良的人,她肯定希望你也心怀仁善、本本分分生活,可她若活着,知你如此行事,她该有多伤心。从兮,你听宋叔叔一句劝,以后行事,万莫如此丧尽天理、行歹使恶,否者,你迟早会自食其果,那时,你让从观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从兮感激道:“谢谢宋叔叔为从兮远虑。宋叔叔放心吧,别人不惹我,我肯定本分仁善,可别人欺负我,我也不能任他们欺负,该讨回的公道我也要讨回不是。” 宋高渡叹气:“别人作恶,并不是你行恶的理由啊,你想讨公道也要讲究方法,岂可泯灭天良、不择手段、凶残待人? 从兮微讶一下,认为宋高渡是气怒苗娟娘杀了宋高远,而自己是苗娟娘的同谋,继续辩解道:“可有些人太蛮不讲理,对他们只能更狠、更蛮横、更不讲理,才能制服他们。宋叔叔,从兮即便不择手段、使狠使歹也只为自保,我无意伤害任何人,只要别人不伤我、惹我,我与谁都能和善相处。” 宋高渡无力叹气:“你.你果然不是从观。” 宋高渡见劝不了从兮,无奈转头离开。 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曲在凡、杨思善将宋家几人送到正厅前返回,看到从兮正坐在云闲身旁,大口饮茶,从兮见曲老夫人返回到正厅,立即站起身,曲老夫人、曲老爷、曲夫人、曲在凡、杨思善重新落座,曲老夫人望向两旁站着的侍女道:“你们都退下,在厅外守着,不准其他人随便靠近。” 几名侍女向曲老夫人微施礼,立即陆续退下。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面色肃严道:“从兮,你说实话,宋高远当真是你与苗娟娘合谋逼杀的,你与宋家结下杀子之仇,是想加剧宋、曲两家仇怨,让宋、曲两家结下不解大仇,借曲家势力尽快除去宋家,你可真大胆,你当真认为我舍不得逐你离开曲家吗?” 从兮犹豫一下,转头望向曲夫人,曲夫人愣了一霎,才明白从兮的意思,立即怒道道:“野丫头你什么意思,这里是曲家,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真要走人,也是敢你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人合谋杀人。那位宋五爷说的没错,你心肠如此歹毒,今日你敢杀宋家人,明日或许你就敢杀我们曲家人,母亲,这次您真不能再袒护她了,您再袒护她,曲家或许就毁在她手里了?” 曲老夫人道:“从兮,你有话直说吧,罗嫣在京城也是经过些风浪的人,那些话不能往外说,她还是知道的。” 从兮点点头,望着曲老夫人坦诚道:“祖母,我没您说的那般自傲自信,宋高远虽杀人当偿命,可也该有官府依法处置,若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还逼宋家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弟被杀,从兮确实称得上不择手段、阴险歹毒,若如此,我知道祖母绝不会再让我继续留在曲家,而我却与宋家结下杀子杀兄之血海大仇,宋家必除我而后快,离开曲家,我们姐弟三人必定死无藏身之地。因此,祖母,从兮还没笨到将自己逼上绝路。” 曲夫人不瞒道:“你少砌词狡辩,刚才你自己亲口承认,你与那个苗娟娘合谋逼杀了宋高远,你若没与苗娟娘合谋,你怎会知晓绝香毒药的解方?”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道:“我给宋家的解方是假的,那只是我在何爷爷那里见过的一张调养身体的方子。” 曲夫人又惊道:“什么?你.你.你真是胆大包天、胡作妄为,宋侍郎你也敢蒙骗,真得解方呢?” 从兮:“我没有真的解方,我说过,我与苗娟娘只是在宴席上见过一次,此前素昧平生,此后也再未谋面,我未与她谋划过任何事,又怎会知晓绝香毒药的解方。” 曲老夫人皱眉道:“苗娟娘临终前,为何会说解方在你手中?她又为何有你的手帕?你在宋家人面前又为何承认你和苗娟娘合谋,还给宋家一张假解方?” 从兮叹息道:“当年宋峰让苗娟娘此生不能生育,苗娟娘便让宋家一门六子绝后,今日宋高远杀害苗娟娘儿子、儿媳,苗娟娘为报仇也亡命宋府,苗家一门皆亡,依照苗娟娘心性,宋高远一人抵命,苗娟娘岂能释怀? 宋高远杀害苗娟娘儿子、儿媳之事,应是那位丽夫人告知苗娟娘的,丽夫人知晓苗娟娘儿子、儿媳被宋高远所杀,那么宋家其他人应也知晓,他们即便没有出手杀害苗娟娘儿子、儿媳,也坐视苗娟娘儿子、儿媳被宋高远杀害,苗娟娘对宋家其他人怕也有怨恨,可苗娟娘一个孤老之人,能绝香解方为饵,逼杀宋高远,已是她力之极限,宋家其他人她却无力报仇了。 宴席之上,她知我与宋家恩怨,所以。临终前以手帕为信物,故意告知宋家人,解方在我手中,一算是告知宋家人,逼杀宋高远是我与她合谋。二宋家人来找我讨要解方,我自然拿不出解方,宋家便会认为,我因前尘恩怨,故意不给他们解方,我与宋家便成不死不休的死敌,曲家想要护我,势必也要与宋家为敌,曲、宋两家对敌,宋家或会就此覆灭,苗娟娘才能如愿。苗娟娘一开始就说她不是个宽容之人,可我也没想到,她的不宽容竟能不宽容至此。” 从兮顿了一下又道:“或者苗娟娘一开始就料到她儿子、儿媳在宋府出事了,而以她一人之力,无法抗衡宋家一门,所以她护着丽夫人离开宋家时,故意在我身旁跌了一下,趁我不意,偷拿了我的手帕,将手帕作为信物交给宋家人,让宋家人更相信她的临终善言。 果如宋叔叔刚才所言,苗娟娘逼杀宋高远似乎已经完成了复仇,她没有必要再对宋家说谎,又有我的手帕为证,所以连宋叔叔都相信了苗娟娘的话,那么,宋家其他人岂会不信? 今日不管我能否拿出解方,宋家都会认定是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视我为死仇大恨。而宋家一门行事绝情狠辣,为了从苗娟娘手中得到解方,可以眼睁睁看着宋高远,看着他们的亲生儿子、亲兄弟被苗娟娘刺杀,那么,现在苗娟娘已死,我是他们得到解方的唯一线索,为了得到解方他们会如何待我?怕会不惜任何代价,用尽人间酷刑也要逼我说出解方。若曲家护我,宋家为有人后继香灯,也会不惜代价与曲家鱼死网破。所以我索性承认我和苗娟娘合谋,承认药方在我手中,或可暂缓宋、曲两家矛盾。” 曲老夫人思索片刻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我也没想到宋家人这么无情,不管怎样,宋高远可都是他们的亲儿子、亲兄弟,他们竟为了一张解方,眼睁睁看着宋高远被苗娟娘杀害,倒真是狠心。你说的什么婆婆的后人,还有两年时间,都是为了拖住宋家,让他们暂时不对你、对曲家动手?” 从兮点头:“给了他们解方,就等于我承认与苗娟娘合谋之事,也承认我参与逼杀宋高远,宋家人对自己儿子兄弟无情,对别人会更无情,他们岂会放过我?刚才不管他们如何客气,都只是为了拿到解方,解方给了他们,他们势必要杀我报仇。而我说谎告诉他们吕伯伯之事,即便宋家人怀疑,可他们也不敢轻易杀我了,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解方无效呢?万一只有我才能找到那位吕伯伯呢?万一只有我才能说服那位吕伯伯带宋家去找那位婆婆后人呢? 事关宋家一门是否绝后的大事,他们岂敢再轻易动我?即便他们恨我之极,不杀了我也要先制住我,应也会先让我带他们去找那位吕伯伯,我还有机会逃跑活命。可若没有这位吕伯伯,他们寻个杀手当街给我当胸一剑,我不是真没活路了。 而若他们当真肯等两年,这两年时间够你收集宋家罪证,将他们绳之以法吧,那个宋高阳应不是个好官吧?”从兮望向曲在尘。 曲在尘盯着从兮不悦道:“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刚才为何不先与我商量,你擅作主张糊弄宋家时,可想过问我一句?” 从兮委屈:“刚才没时间啊,你不都看到了吗?” 曲在尘:“我家夫人如此聪明,那么短的时间竟能想出如此妙策,你若真想跟我商议,寻不见机会?” 从兮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事情进退两难,一目了然,我跟你商量,你能有更好的计策吗,你现在说说?” 曲在尘:“我现在说,你能让时间倒流吗?” 从兮更心虚道:“我.我下次一定记得。不过你就没错吗?苗娟娘逼杀宋高远的事,你早知道吧,你为何一直没告诉我,你若早告诉我,我就好与你商量对策了?” 曲在尘:“没告诉你,夫人不是一样大显神通、大放异彩,不仅妙计逼退宋家人,还脱身自保,夫人当真需要我告诉你吗?” 从兮微怒:“曲在尘,你不可理喻,宴席那日是我不对,我道过谦了,也受过罚了。今日苗娟娘陷害我的事,真与我无关,我刚才被宋高阳的话吓了一身冷汗,挖空心思才想出一条保命的计策,我惊慌胆颤、耗力耗神半响,现在整个人快虚脱了,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苗娟娘逼杀宋高远之事当真与我无关,前几日我故意当众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逼宋家与曲家为敌,从兮这几日一直后怕不已,如果不是祖母慈悲,愿意让从兮继续留在曲家,我们姐弟三人,真的只能四海流浪,躲避宋家人追杀了。 如今我若再起歹心,与苗娟娘合谋加深宋、曲两家仇怨,我知祖母定不会容我,那我姐弟三人真的没活路了,我即便愿意搭上自己性命扳倒宋家愿,我也不会让兰姐姐和从然陪我一起送命,请祖母明鉴。” 从兮顿了一下,深呼一口气又道:“当然,即便我是被苗娟娘陷害的,可宋家已认定我与苗娟娘合谋杀了宋高远,杀子杀兄大仇难结,曲家若要护我,也定要与宋家结下不解仇怨,加上宋家迟早会发现解方为假,我若留在曲家,宋、曲两家必是不死不休的死敌,此后只能你死我活、有我无他,曲、宋两家只能一门存世,曲家依然存亡难料,祖母若现在让从兮离开曲家,从兮绝无怨言?” 曲老夫人盯着从兮,依然百感交集:‘这丫头闯祸的笨事让人恼恨,却聪明的让人惊叹,懂事的让人心疼。’曲老夫人依然望向曲在尘:“在尘,我还是那句话,从兮是你的妻子,你说呢?” 曲在尘望向从兮:“现在你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间,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从兮望向曲在尘:“事情前因后果,你已清楚明了,你有你的决定,即便我现在跪下求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吧,我还能说什么?” 曲在尘盯着从兮目光缓缓道:“你怎知,你求我,我不会改变决定?” ------------ 第四卷复仇案 15章 被赌坊劫走 从兮微讶一霎,盯着曲在尘目光认真道:“可我不想求你,你心中自有自己的善恶对错之分,万事了然眼前,你依心而行,将来成败输赢、曲门沉浮,你都不会后悔,若我求你为我们姐弟三人改变决定,将来有不如意、不称心之事,你岂不是要怪我?还不如你做你的决定,我们行我们的造化。” 曲在尘目光幽深盯着从兮片刻,转头望向曲老夫人平静道:“祖母,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被人逼的逃家才能保命,在尘有何颜面存世?宋家的事祖母不必忧心,我会保住从兮,也会护住曲家。” 从兮望着曲在尘大松了口气,曲在尘瞥见从兮神色,则更气闷。 曲老夫人望着曲在尘道:“既然你做了决定,我也不拦你,此后你们多小心,从兮说的没错,杀子杀兄之仇不是小怨,宋家不会善罢甘休,宋家几子还有他们的姻亲你都多留意些,免得他们行什么暗谋,在凡、云闲,官场上的事,你们更方便了解,若留意到宋家及他们的姻亲有异常行止,及时告知在尘。” 曲在凡道:“祖母放心,我会多留意,在尘,我知道你一向行事周全,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说话。” 曲在尘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哥。” 云闲却盯着从兮道:“看来你确实吓的不轻,今日天气凉爽,您竟一头汗珠,我还以为你只是衣服穿多了呢,刚才告诉你了,本世子替你压阵,你至于吗?” 从兮:“我怕死不行啊,万一祖母不信我,我这条小命可经不起宋家几刀劈砍,我又不是神仙,超脱不了生死。” 云闲:“你不是超脱不了生死,是怕护不住你家弟弟与兰姑娘吧?你自己可以应造化行事,他们不也有自己的造化,依心而行,尽力而为即可,何必强用心?” 从兮:“真理易懂,可谈别人事易,行自己事难。不过,还是多谢云公子指点,我尽力一试。” 下午,从兮、兰初一起去天雪坊,刚行至半途,从兮听到有人唤自己名字,转头瞅看,发现唤自己的人名水寒,以前也是天雪坊舞姬,前两年被一个茶肆店的掌柜赎身,嫁那掌柜为妻,从兮记得水寒丈夫好像名孙蒙,水寒面带愁色,衣着朴素,全身上下几无任何佩饰,从兮瞅见水寒笑着道:“水姐姐,有段时间没见了,水姐姐可安好?” 水寒面色有些遮掩,目含无奈焦忧,望着从兮犹豫道:“不.不是特别好,从兮,我.我想求你件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从兮疑惑道:“什么事,水姐姐你说,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 水寒道:“我家茶肆店在隔壁街不远处,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人,我们到店里说行吗?” 从兮点点头,与兰初一起随水寒走向隔壁街,三人一起来到水寒家的茶肆店,从兮环视一圈,店铺不大,也就七八张桌子,桌凳看上去有些陈旧,店内确实没什么顾客,水寒将从兮、兰初引到一张靠里的方桌旁道:“你们先做,我去泡茶。” 从兮点点头,水寒转身快步离去。 从兮、兰初在方桌旁坐下,从兮随手拿起桌上的菜谱瞅望一眼,基本都是些十几文钱的小菜,酒也是劣酒。片刻后,水寒端着一个托盘返回,上面一个酒壶,三只茶盏,水寒将茶盏放在桌面上,边斟茶边道:“店里没什么好茶,你们将就着解解渴吧?” 从兮笑道:“水姐姐何时变的这么客气了,以前水姐姐送我不少茶叶呢,我可曾嫌弃过茶叶不好?” 水寒勉强笑了一下道:“今日不同往时,你已是曲府二少夫人,自然一步富贵,锦衣玉食,应不会再用以前那些粗叶劣茶了吧?” 从兮笑道:“即便我登高忘本,可我嫁到曲府就两月,习性也没那么快改变,水姐姐,从兮还没不堪到得势就忘恩轻小,你别拘谨也别客气,你刚才说有事找我?” 水寒神色转为黯然,似乎难以开口,端起茶缓缓抿了一口,犹豫着怎样开口,水寒瞅见从兮、兰初盯望着自己道:“瞧我,客人还没喝茶呢,我自己先喝上了,你们也喝茶啊。” 从兮知道水寒所说之事,对她应难以启齿,才借喝茶缓解慌乱。从兮怕水寒真误会她嫌弃茶叶粗劣,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这茶不错啊,不比曲府的差呢,为了招待我们,水姐姐把压箱底的茶叶寻出来了吧?” 兰初听到从兮夸赞,也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水寒微微一笑,面色缓和些,随即敛容正色,深呼一口气,似用足全身力气,才开口道:“从兮,我今日确实有件急事请你帮忙,依我们的关系,可能有些过分,可我实在....” 水寒身体忽晃了一下,随即趴倒在桌面上,昏了过去。 从兮、兰初大惊变色,忙起身察看,从兮刚站起身,也感觉一阵脑袋晕痛,向旁边倒跌,兰初忙扶住从兮,可自己也感觉一阵晕恶,身体顿时乏力,搂扶着从兮倒向地面。 曲府悠云苑,洛易敲门走进曲在尘书房,曲在尘正坐在书桌前,洛易将两张文卷放到书桌上,望向曲在尘道:“公子,这是宋高远的验尸格目,上面清楚写明宋高远一共身中十八刀,伤口深浅不一,其中九刀刺中胸口,十八个伤口乃同一利器所为,看伤口大小应是一把匕首,这苗娟娘倒是够狠的。” 曲在尘拿起验尸格目阅看,然后思索半晌道:“衣服的事呢?” 洛易:“据我们查探,苗娟娘杀害宋高远当晚,宋家人所穿衣服,第二日都未再穿过,也没见洗衣婆为他们浣洗那晚的衣服,我趁宋家人不备,溜进宋高重及宋高青房间查看过,并没寻机他们那晚所穿衣服,若不是那晚天黑我看错了,便是他们把衣服处理掉了,对了,他们房间炭盆中有灰烬残留,衣服可能被他们烧毁了,也许他们觉得衣服上沾了宋高远的血迹,不好再穿,所以烧了,这也正常吧?” 曲在尘:“还打探到其他消息吗?” 洛易:“跟着冯谦的人传回消息,说冯谦确实一路向东而行,确像返回京城,另外,宋家人议论,苗娟娘刺杀宋高远当晚,宋高秋与冯谦吵闹一场,宋高秋一怒之下与冯谦合离,冯谦才会气怒,连夜离开宋府。” 曲在尘思索道:“这个消息应是宋家故意放出的,向外人解释冯谦连夜离开宋府返京的原由。” 洛易:“公子不是和冯谦认识吗,或者我们可以直接问他仓促离开宋家的原因?” 曲在尘:“我与他只是认识,并不熟识,即便他与宋高秋已合离,宋家未倒,他不会随便说出宋家隐秘。不需问他,我也大概猜出冯谦与宋家断绝关系的缘由了,或可让宋家从此偃旗息鼓,不再为难从兮。对了,苗娟娘的尸首现在何处,你再去确认一件事情?” 洛易:“苗娟娘已无亲人,宋家说他们与苗娟娘总算有些渊源,所以宋家派人将她埋葬了,公子让我确认何事?” 曲在尘刚欲开口,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洛易转身开门,看到门房孙叔和江代柔站在门外,面色皆带焦忧,孙叔看到洛易道:“洛易公子,二公子在吗,这位江姑娘说二少夫人出事了,让我们快点去施救?” 洛易惊讶一霎,忙将孙叔、江代柔领进书房,曲在尘听到孙叔的话,已站起身绕书桌,快步走过来,直接望向江代柔道:“江姑娘,从兮在哪里出事的,天雪坊吗?她出了何事?” 曲在尘知晓江代柔是槿州陈知府的侍妾,陈知府被刑部拘走后,江代柔重回天雪坊,以歌舞营生。上次他们施计逼陈知府招供罪行,曲在尘见过江代柔一次,所以曲在尘以为从兮在天雪坊出了意外,江代柔才赶来曲家报信。 江代柔上次虽也见过曲在尘,可那时是在夜间,并未仔细瞅看曲在尘面容,而且,上次江代柔还在为陈知府的事伤怀,更没多留意曲在尘,此时再见到曲在尘,心中立时狂波壮澜,盯望着曲在尘面容移不开目,江代柔暗思:‘世间竟有如此清逸不俗、风姿绝尘的男子,真如一块暖玉,望一眼便觉心暖目暖人暖,曲二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孙叔见江代柔盯着曲在尘呆愣住,忙高声道:“江姑娘,我家二公子等着姑娘回话呢,我家二少夫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代柔回神,顿觉失礼,面色羞赧道:“哦,抱歉,代柔失礼了。是.是这样的,天雪坊以前有一名舞姬名唤水寒,两年前嫁为人妻,前几日她来找我,说她丈夫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向我筹借,我没那么多银钱借给她,她黯然离去了。今日我有些担忧水寒,便去他她家小芫街的孙家茶肆店看望她,谁知我刚走到孙家茶肆店附近,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店前,一个魁梧汉子扛着水寒从店中走出,把水寒放在了马车上,水寒看上昏迷了。我正惊讶,看到另外一个瘦高汉子抱着从兮从店中走出,随后把从兮放在马车上,从兮看上去也昏迷了,那个魁梧汉子返回店中,片刻后,又抱着一位昏迷的姑娘出来,如果我没有记错,后面那位姑娘是从兮身边的兰姑娘。而那个瘦高汉子我在天雪坊见过,他应是九方赌场专门负责讨债的人,那两个汉子应是到孙家茶肆店,向水寒丈夫孙蒙讨债的,如果赌徒还不上赌债,他们便会逼赌徒卖妻卖女,甚至强行带走赌徒妻女,自行发卖。孙蒙还不上赌债他们带走水寒情有可原,不知为何他们将从兮也一起带走了,我听说那个瘦高汉子极好色,他们发卖赌徒妻女前,自己先会玩辱一番,我担心从兮他们出事,急忙赶过来告知你们了。” 曲在尘急问:“江姑娘可知他们最可能带将从兮带去哪里?” 江代柔:“好像先带回他们自家赌坊,让他们吕掌柜挑选一遍,再决定将谁发卖出去。” 曲在尘望着孙叔:“立即备三匹快马。洛易,去叫云闲。” 孙叔、洛易立即快步离去,曲在尘望向江代柔道:“多谢江姑娘报信,日后江姑娘有用到在尘之处,在尘定尽力相助。” 江代柔道:“二公子客气了,从兮是我朋友,帮她是应该的,上次从兮帮我那么大忙,我还谢过她呢。” 曲在尘点头:“江姑娘若挂心从兮,可在曲府等消息。” 曲在尘话音未落,人已快步向外走去。 ------------ 第四卷复仇案 16章 赌场救妻 九方赌场后院卧房,从兮缓缓睁开眼,瞅见旁边床帐,恍惚片刻,才想起刚才的事,从兮立即意识到,水寒给她们端的茶水里有迷药,茶水水寒也喝了,而且水寒比她和兰初先一步昏迷了,药应不是水寒下的,哪是谁下的药?难道宋家人这么快就对自己动手了?这又是哪里?从兮转头瞅见一个年过四旬,身材胖壮的男子,正站在床前,从兮惊了一跳,麻利爬起身,跳下床。 胖壮男子望着从兮一连串动作,既未阻拦也未慌张,只面带邪笑,平静盯着从兮道:“这么快就醒了,药用的少了些,不过醒了也好,醒了才更有趣。” 胖壮男子边说话边随手脱去外袍。 从兮立即意识到胖壮男子想做什么了,暗忖:‘敌情不明,先逃为上。’从兮环视屋内,胖壮男子距离房门较近,也不知门外是否有人把守,跳窗更保险一些,从兮拿定主意,慢慢向窗口靠近。 胖壮男子笑道:“有意思,知道自己有危险,不慌不乱,还能冷静镇定寻找脱身法子,我就喜欢你这样有貌有智的女子,以后你就做我的五夫人吧,我保证好好疼你。” 从兮边挪步边从袖中寻药瓶,忽然面色一惊,目光慌惧,袖中药瓶没了,从兮抬头瞥见胖壮男子身旁的桌面上放着白色、红色、黑色三个药瓶,就是自己放在袖中防身用的药瓶。胖壮男子瞅见从兮的目光神色,笑意更浓道:“你当真有意思,一瓶伤药,一瓶迷药,还有一瓶我不认得的药粉,是在天雪坊怕人欺负,放在身上防身用的,洁身自好,有勇有谋,我甚喜欢,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疼疼你了。” 从兮没理睬胖壮男子,用力跃起,撞向窗口,胖壮男子随即闪动挨近从兮,伸出右手拉住从兮左脚腕,从兮双手抓住窗框,另一脚用力踹向胖壮男子,胖壮男子一仰身,避开从兮攻击,同时右手抓紧从兮脚腕,猛一用力将从兮摔向床帐,从兮摔落在床上,顾不地疼痛,皱眉暗想:‘糟了,没想到这个胖男子武功这么好,我不是对手,怎么办?’从兮立即爬起身,胖壮男子已走近床沿欲扑向从兮,从兮忙高声道:“等一下,这位爷爷,你知道我是曲府二少夫人吧,就是槿州同知大人家的曲府,皇亲国戚的曲府?” 胖壮男子开心笑了:“唤什么爷爷,我正壮年呢,一会你就知道了,唤夫君。曲府我能不知道,我和曲二公子还认识呢,我也知道曲家二公子娶的夫人在天雪坊跳过舞,可你钱袋中只有几两银子,衣裙又平平素素,你能是曲家二少夫人?再说,那位曲二少夫人一步登天,不在曲府好好享福,会在孙蒙那个小破店用饭,会和孙蒙家的贱媳妇来往?你别耍花招了,好好依了我,我保证不亏待你。” 从兮慌道:“你消息不灵通啊,你难道没听说曲夫人,也就是我婆婆,不喜我这出身低微的媳妇吗?所以她没给我月钱,我身上才没多少银两,可无论如何,我都是曲在尘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如此待我,不怕曲在尘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了?” 胖壮男子又笑道:“我听说了,我也听说曲老夫人、曲二公子对那位曲二少夫人宠护的紧,曲二公子可是慷慨大度之人,能让自己夫人带几两银子出门?再说,曲家可有不少金银首饰铺,皆是曲二公子在经营,你身上可没几件金银首饰,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曲家二少夫人,你这辈子怕没那个命了,还是乖乖做我的五夫人吧,我可真等不急了。” 胖壮男子忽然扑向从兮,从兮力弱被胖壮男子扑倒在床上,只能竭力挣扎,胖壮男子随即撕开从兮衣领,邪笑欢喜,正欲低头亲吻,肩膀忽被人抓住,一阵剧痛,身子随后斜飞出去,猛摔落在地上,胖壮男子吃痛狂怒,抬头怒吼:“那个混蛋...” 胖壮男子瞅见曲在尘正站在床帐旁,惊了一颤,顿时闭了口。 曲在尘看到从兮衣衫凌乱,快速脱去外袍,盖在从兮身上,将从兮小心扶起,瞅见从兮眼中的慌乱惊惧,心疼不已,坐在床沿将从兮搂在怀中,安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从兮推开曲在尘喘息道:“兰姐姐、水姐姐?” 曲在尘:“云闲、洛易去救他们了。” 从兮才松了口气,喘息半晌,目中慌怕才渐散去。从兮低头,头顶抵靠在曲在尘肩上,忽然觉得特别安实,像小时候在简玄身旁时,从兮便会觉得安心。 兰初睁开眼,看到一个男子面容几乎贴在她脸上,兰初惊了一霎,立时大怒,随手一拳狠击中男子左眼,男子吃痛,捂着左眼后退几步,兰初立即起身下床,细瞅男子,三十岁左右,瘦瘦高高,面容猥琐,兰初左右望望,没寻见从兮,从兮刚才也昏迷了,不知道被他们带去了哪里? 兰初瞪着瘦高男子道:“从兮呢,你把她带去了哪里?” 瘦高男子:“谁?” 兰初:“和我一起的,那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姑娘,紫衣外面还套着一层白纱?” 瘦高男子:“她啊,那丫头瞧着挺灵秀,被我家掌柜看上眼了,应该正服侍我们掌柜呢,不过你也不差,好好服侍我,我保证...” 兰初怒道:“他们在哪里?” 瘦高男子邪笑:“看别人的春宫图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自己演啊。” 瘦高男子说着扑向兰初,兰初佩剑不知被他们拿去了哪里,赤手袭向瘦高男子,瘦高男子转身避开,兰初担心从兮,不愿与瘦高男子多纠缠,快步冲向门外,瘦高男子急忙回身拦住,出手袭向兰初,兰初不得不停步反击,两人片刻间过了二十几招,武艺似乎不分上下,兰初实在忧心从兮,竭尽全力一击,抬脚踹向瘦高男子,瘦高男子后飞出去,摔落在地上,兰初忙又冲向门去,刚行至门前,瘦高男子快速爬起,又忙拦住兰初道:“没想到你这丫头武艺这么好,让你出了门,我定会被兄弟们嘲笑讥讽,今日本大爷一定把你拿下。” 兰初更怒,更忧从兮,再出手招招致命,自己也不避不当,只求尽快摆脱瘦高男子,瘦高男子惊诧愣了一霎,兰初借机一脚踹向瘦男子腹部,这一脚几乎用尽内力,瘦高男子应力飞摔出去,狠狠摔在地上,随即捂住腹部痛嚎,嘴角还流出鲜血,瘦高男子感觉自己肠子被兰初踹的稀烂,再爬不起。 兰初不再理睬瘦高男子,立即打开房门,正要跨过门槛,外面一人疾步冲过来,两人在门槛上猛力相撞,兰初不备,闷哼一声,无力稳身,猛向后摔去,身体刚落到半空,腰部被人托扶住,兰初抬眼细看,来人竟是洛易。 洛易望着兰初担忧道:“兰姑娘,没事吧?” 兰初忙站稳身道:“我没事,你找到从兮了吗,这个混蛋说他们掌柜要欺负从兮?” 洛易:“你放心,公子已经去救少夫人了。” 兰初松口气又道:“还有一位姑娘,她是从兮的朋友,她应该也被带到这里了?” 洛易:“云公子去救她了。” 洛易转头瞅一眼瘦高男子,瘦高男子还捂住腹部在地上痛呼,洛易道:“我们带他去见公子和少夫人吧,公子饶不了他。” 兰初点点头。 洛易、兰初拖着瘦高男子来到从兮所在房间,兰初瞅见从兮坐在床沿,身上披着曲在尘的衣服,立即跑到从兮身旁,忧急道:“从兮,你.你没事吧,他欺负你了?”兰初怒瞪向胖壮男子道。 从兮忙道:“兰姐姐不要担心,我没事,这次真的多谢曲二公子及时相救了。”从兮瞅一眼兰初,见兰初衣衫完好,更放了心,还是关心问道:“兰姐姐也没事吧?” 兰初摇摇头道:“我没事,都怪我武功不好,不然我就能快点将那个混蛋击倒,及时来救你了。” 从兮顽笑道:“兰姐姐,如你所言,我也该怪自己武功不济,不但救不了自己,还救不了兰姐姐?兰姐姐,无妨的,你不用自责,好在我们福气好,都没事,不知水姐姐怎么样了?” 从兮话音刚落,云闲提溜一个魁梧男子走进房中,云闲一用力将魁梧男子推倒在胖壮男子、瘦高男子身旁,走近从兮道:“小丫头,没事吧?” 从兮摇头:“我没事,水姐姐呢?” 云闲回头望向门外,水寒缓缓出现在门口,身上也披裹着云闲外袍,嘴上似乎有伤痕,从兮忙道:“水姐姐,你还好吧?” 水寒缓缓走近房间,面色羞红,微点头道:“还.还好,多亏这位公子救了我。” 从兮三人都无事,众人皆松了口气,随即转头望向三个男子,曲在尘盯着胖壮男子厉声道:“严掌柜,我记得咱们并无恩怨,我也没欠你们九方赌坊债款,吕掌派人绑劫我夫人,还欲行欺辱之事,是想故意羞辱曲某吗?” 胖壮男子严掌柜咽口气,直接跪向曲在尘哀求道:“曲二公子,我真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尊夫人,我以为她只是天雪坊的一个舞姬,才冒.冒犯了二少夫人,我该死,我该死。” 严掌柜伸手不断打自己巴掌,打了二十几下后,曲在尘淡淡道:“行了,即便我夫人只是天雪坊的舞姬,你就可以随便绑劫欺辱,我家夫人欠你们赌债了?” 严掌柜停手忙道:“没有,没有,我让鲁长、焦树绑劫的是孙蒙媳妇,孙蒙欠了我们赌场两千两银子,他没钱还,说把他家茶肆店典当给我们,可他家那茶肆店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孙蒙就说把他媳妇也典卖给我们,今日孙蒙说她媳妇不愿意卖身为他还债,所以他把他媳妇迷昏了,让鲁长、焦树到孙家茶肆店带她媳妇来赌坊,鲁长、焦树到了茶肆店,发现店铺内昏倒着三名女子,孙蒙说另外两名女子是她媳妇在天雪坊的姐妹,鲁长、焦树见另外两姑娘长的漂亮,而且,天雪坊的舞姬大都是无依无靠入了贱籍的女子,想着,孙蒙媳妇一人抵不了孙蒙欠的两千两银子,就顺手把另两位姑娘也带回来,当让她们一起为孙蒙还债,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冒犯了二少夫人,曲二公子,是我眼瞎,没认出二少夫人,你大人大量,饶恕我这一次吧,以后二公子但有吩咐,我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鲁长、焦树见严掌柜跪下,也跟着跪下了,此时也不断磕头哀求道:“是,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二少夫人夫人,请二公子饶恕我们这一次,日后我们一定任凭二公子差遣。” 曲在尘转头望向从兮,从兮望着三人道:“严掌柜是吧,你刚才说要我做的你的五夫人,那你前面的四位夫人是不是都是你抢来的?你们以前没少做强抢民女的事吧?” 严掌柜又伸手狠打了自己一耳光道:“我该死,我混账,刚才实在不知二少夫人身份,才口出狂言,请二少夫人见谅,请二少夫人宽恕。” ------------ 第四卷复仇案 17章 故意无意? 曲在尘目光微寒盯着严掌柜严声道:“我家夫人问的不是这个,我也听说你以前做过不少强抢民女的事,可是事实?” 吕掌柜犹豫道:“那些也..都是赌徒的妻女,赌徒还不上债,甘愿用妻女抵债,我们并没有强抢,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是我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少夫人尊贵身份。” 从兮皱眉:“严掌柜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曲府二少夫人,只是天雪坊一个舞姬,严掌柜便可恃强凌弱随意欺负我?” 严掌柜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次真是个意外,如果不是赌徒甘愿签下他们妻女的卖身契,我们不会岂敢随意带她们回来,这次二少夫人与另一位姑娘刚好与孙蒙媳妇在一起,你们又都昏迷了,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鲁长、焦树才猪油蒙了心,也是我一时动了邪念,才冒犯二少夫人,请二少夫人大慈大悲,原谅我们这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 从兮:“你开设赌场,诱别人输钱,强逼别人卖妻卖女还债,再随意欺负良家女子,还真不怕遭报应。”从兮顿了一下望向严掌柜又道:“孙蒙签了水寒姐姐的卖身契?” 吕掌柜忙点头:“是,是,不然我们也不敢去孙家茶肆店带人啊,水姑娘既是二少夫人的朋友,我现在就把水寒姑娘的卖身契还给二少夫人,算我们向二少夫人赔罪,孙蒙欠赌坊的银子我们也不讨要了,赌坊今后再不会去打扰他们,只请二少夫人宽恕我们一次?” 吕掌柜转头望向身旁的魁梧男子。魁梧男子立即道:“我这就去拿卖身契。” 魁梧男子立即快速跑出房间。 从兮转头望向面色黯伤的水寒:“水姐姐,你先前说有事请我相助,是想求我帮孙蒙还赌债吗?可他为自己赌债竟签下你的卖身契,他忘情绝义至此,怕不是能携手一生的良人,水姐姐若想离开孙蒙,我或者可相助?” 从兮望向曲在尘:“水姐姐是孙蒙正妻,又不是侍妾,孙蒙没权利签下水姐姐卖身契吧,他贩卖良家女子,也是犯法的吧,我是不是可以让简玄直接把他抓进大牢,都不用再找其他罪状了?” 曲在尘还未回答,水寒忽然跪向从兮,慌乱开口道:“不要,从兮,救救你,不要为难孙蒙,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丈夫,我唯一的倚靠?” 从兮惊讶瞅一眼水寒,忙走到水寒身旁,将水寒拉拽起道:“水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并非想为难孙蒙,只是他竟将你卖给别人,他心中根本没有你这个妻子啊,你还有跟他生活在一起吗?” 水寒犹豫一下道:“他.他只是被赌坊逼的没法子了,我知道他心中有我的。” 从兮叹口气,不知能说些什么。 魁梧男子跑着返回,小小心心将卖身契替给从兮,从兮接过卖身契,递给水寒道:“水姐姐,今日虽遭了一场惊怕,不过也算如你所愿,严掌柜既然说不再向孙蒙讨要赌债,你和孙蒙就好好过日子吧,只是.若再有下次.还望水姐姐三思而行。” 水寒神情悲伤,缓缓接过卖身契,望着从兮道:“从兮,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从兮摇摇头:“又不是水姐姐的错,水姐姐不必道歉,万幸大家无事。” 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我们走吧?” 曲在尘微诧:“不想追究了,你想这么饶了他们?” 从兮:“不轻饶又如何,我朝又没禁止赌博,他们光明正大开赌坊,拿着卖身契光明正大欺辱良家女子,能将他们送去官府法办吗?今日他们行恶未遂,即便我和兰姐姐去官府告发他们,依律法也关不了他们几日吧?” 严掌柜立即道:“多谢二少夫人大度宽容,日后我们一定安守本分,绝不再做欺人辱人之事。” 曲在尘望向严掌柜三人道:“我还有两个问题,你们站起身说?” 严掌柜三人犹豫片刻,缓缓爬起身,严掌柜讨好道:“二公子有何问题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曲在尘望着严掌柜身旁的瘦高男子、魁梧男子道:“你们去陈家茶肆店带水姑娘回赌坊时,孙蒙当可在茶肆店?” 瘦高男子点头:“在,他在,就是他将水姑娘还有.二少夫人迷昏的。” 曲在尘:“孙蒙可有告知你们我夫人的身份,你们带我夫人回赌坊时,孙蒙可有阻拦?” 魁梧男子立即道:“没有,他没说二少夫人身份,也没阻拦我们,孙蒙若是说了,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二少夫人啊,孙蒙只说二少夫人是天雪坊的一个舞姬,也不知道那孙子是不是故意..” “不是,孙蒙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从兮嫁入曲家了,我没告诉过他,他以前在天雪坊见过从兮两次,便以为从兮只是天雪坊的舞姬,孙蒙若是知道从兮现在的身份,他怎敢将从兮置于险境,孙蒙没有阻拦他们带从兮回赌坊,应是他不敢阻拦,他们两个这么魁梧壮实,孙蒙哪里阻止的了。”水寒忽然高声道。 从兮几人转头望向水寒,皆微讶疑惑,孙蒙待水寒如此无情,水寒竟还急切护着孙蒙,似乎对孙蒙毫无芥蒂,水寒对孙蒙当真用情至深,难以自拔。 曲在尘盯着水寒平静道:“你和孙蒙是夫妻,你向从兮求助的事没向他提过?” 水寒立即摇头:“没有,我不知从兮肯不肯帮我,她虽然嫁入曲府,不过两千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从兮嫁入曲府后我远远见过她一次,看她衣服首饰没多锦贵,我寻思着,即便从兮肯帮我,也不知她拿不拿的出两千两银子,所以我没敢向孙蒙提起,怕他有了希望又失望。曲二公子,这次是孙蒙不对,差点害了从兮,可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他不是及时通信给你,让你来救从兮了吗,他也算将功赎罪,你原谅他一次吧?” 曲在尘凝眉:“水姑娘怎知孙蒙有报信给我?” 水寒目光一闪,惊慌一霎道:“我猜.猜测的,我们被赌坊的人带走,只有孙蒙知道,曲二公子又及时出现救了我们,难道不是孙蒙向曲二公子报的信吗?” 曲在尘:“孙蒙既不知从兮是我的妻子,他为何要到曲府报信给我?” 水寒又惊慌一下,语结道:“我的意思.是.是说,孙蒙不是歹心人,赌坊强抓了从兮和兰姑娘,孙蒙一定会尽快报知官府救人,曲大公子不是府衙同知大人吗,他知道了从兮的事,应会立即告知曲二公子,曲二公子才能及时赶来救人,那也算孙蒙戴罪立功吧?请曲二公子看在孙蒙也算有功的份上,饶恕他这次无心之过吧?” 曲在尘思索一下淡淡道:“好,若孙蒙是无心之过,他的事我便不追究了。” 水寒欢喜道:“多谢曲二公子大量。“ 曲在尘转头盯着严掌柜道:“第二个不算问题,你不必回答,告诉你件事,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碰我的妻子。” 严掌柜还在惊愕,曲在尘忽抬腿一脚狠踹向吕掌柜胯部,众人还在惊愣,曲在尘又抬腿一脚踹向瘦高男子胯部,吕掌柜和瘦高男子立即捂着胯部跌倒在地,痛喊嘶嚎。魁梧男子盯着在地上痛的打滚的严掌柜、瘦高男子片刻,立即拔腿向外逃,洛易瞅见立即拔剑拦住,魁梧男子出手反击,洛易提剑相搏,十几个回合,洛易将剑架在魁梧男子脖颈上,望向曲在尘,曲在尘没理会洛易,洛易瞅瞅还在地上打滚嘶喊的严掌柜、瘦高男子,又瞅一眼兰初,想起江代柔说是个瘦高男子将从兮抱上马车的,难怪不仅严掌柜,曲在尘还给了瘦高男子一脚,而兰初是被一个魁梧男子抱上马车的,应就是这厮了。洛易也抬脚猛一用力踹向魁梧男子胯部,魁梧男子也随即捂住胯部跌倒在地,痛喊嘶嚎。 云闲摇头叹道:“洛易、在尘,你两也太狠了,他们三人这辈子即便不做太监,也要好些年做.太监吧?” 曲在尘:“让他们做太监太便宜他们了,他们身上背着不少事,一会让府衙捕快来抓人,依律定罪,不死也要永留边疆。” 曲在尘望着从兮,从兮盯瞅着曲在尘,正目瞪惊愕,面色极诧异难信,曲在尘平淡道:“我们走吧。” 曲在尘伸手抓住从兮手掌,拉着从兮抬步向外走去。 水寒匆匆返回孙家茶肆店,孙家茶肆店敞着门,水寒在店铺内转瞅一圈,没发现孙蒙,正疑惑,隔壁一个邻居搀扶着孙蒙走进茶肆店,孙蒙头上还裹着白纱,像是受伤了,孙蒙看到水寒,面现惊讶,水寒走到孙蒙身旁,担忧道:“怎么回事,孙蒙你受伤了?” 孙蒙没回答,转头望向隔壁邻居道:“多谢王大哥了,改日请王大哥吃酒,我没事了,你回去忙生意吧。” 隔壁邻居点点头走了,孙蒙忙走到门前左右瞅望一眼,随后关上房门,拉着水寒走里几步低声道:“你为何这么快回来了,怎么脱身的?” 水寒惊讶道:“不是你通知官府,官府告知曲家,曲二公子才带人及时救了我们吗?” 孙蒙诧异:“我没去官府,鲁长他们走后,我是打算依计去报官,可我一慌乱撞到一个桌子,绊了一脚,摔倒在地,昏迷过去,还是隔壁王大哥过来寻我,见我昏在地上,将我背到不远处的冯家医馆看治,我刚曲醒,正要去报官,竟远远看到你回了茶肆店。你说曲二公子救了你们,他如何知晓你们被九方赌坊的人抓走的?” 水寒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说。你的伤怎么样?” 孙蒙:“冯大夫说皮外伤,无事。”孙蒙瞅了一眼水寒身上披着的外袍道:“你们..你还有曲二少夫人她们都没事吧,你身上的外袍?” 水寒忙:“你别多想,我们都没事,幸好曲二公子他们出现的及时,不过焦树起邪心把我衣服弄乱了,有一位云公子把他的外袍借给我遮身了,那位云公子很可能就是那个云世子,当朝国舅。哎呀,糟了,你没去通知官府,曲二公子、云世子他们却知道我们被九方赌坊抓走的事,他们会不会也知道我们合谋迷昏从兮,让鲁长、焦树把从兮一起带回赌坊的事,曲二公子知道了这事,怕不会放过我们,你不知道刚才曲二公子狠踹了严掌柜他们一脚,听那个云世子说,严掌柜他们可能再不了男人了,曲二公子还说要官府把严掌柜他们抓起来。” 孙蒙慌乱了一下道:“他怀疑我们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水寒凝眉摇头:“曲二公子好像起疑了,他问鲁长、焦树抓从兮时,你是否在场,是否告知他们从兮身份,我说你根本不知道从兮是曲府二少夫人,若是知道一定会告知鲁长、焦树,还说你是无心之过,看在你通知官府让他们及时救了从兮的份上,请他们饶恕你,曲二公子同意了,我想他应不再怀疑了,可现在你没去通知官府,不知曲二公子还不会再追究惩治你?” ------------ 第四卷复仇案 18章 夜半尸首鸣冤 孙蒙想了一下道:“曲二公子应不知我们提前合谋的事,否则,他不会轻易饶了我,至于我没去报官的原由,我们实话说就好了,隔壁王大哥还有医馆冯大夫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又不是故意不去报官的。” 水寒担忧抱怨道:“但愿如你所说,曲二公子不知我们合谋算计从兮的事,不然我们怕比严掌柜更惨,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如此不小心,若不是曲二公子及时赶到,今日我和从兮还有那位兰姑娘,我们三人的清白就毁了,曲二公子即便不知我们合谋算计从兮,怕也会杀了我们,没想到他看起来和和雅雅,做事那么猛狠,只是不知他如何知晓从兮出事的?” 孙蒙强辨道:“我不是有心的,就是因为事大我才慌张,幸好你们都没事。这样,你把这件外袍浣洗一下,明日我们一起去曲府归还外袍,打问一下情况,再将我没去报官的原由告知他们,若他们没起疑心,咱们过两日便离开槿州,去投奔我姑母。” 水寒:“需要这么着急吗,东西还没收拾,我们茶肆店还没卖出去呢?” 孙蒙:“免得夜长梦多,若曲家真发现什么端倪,他们能轻饶了我们,那个李掌柜不是说愿意典买茶肆店吗,虽然他出的价格低些,不过,能出手就不错了。” 水寒:“可我们如今只剩下这家茶肆店,这么低的价格卖出去,以后怎么生活,你还说去姑母家路途遥远,我们需要买辆马车,除去典买马车的钱,我们路上花费也不少,去投奔姑母总要带些礼物过去,不都需要银钱?” 孙蒙:“这些你别管了,我有办法,只要让曲府不再怀疑我们,银钱的事我解决,我...。” 房门猛然被撞开,孙蒙、水寒惊讶回头望去,曲在尘、从兮、云闲、兰初缓缓走进店内,从兮披着一件新购买的紫色披风。 水寒惊愕片刻道:“从.从兮,你.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你找.找我有事吗?” 从兮走到水寒身旁,盯着水寒面容道:“我们一路跟着你回来的,你和孙蒙刚才的对话,我们从头听到尾,水姐姐,你觉得我该找你吗?” 孙蒙、水寒相互对视一眼,错愕惊慌半响,水寒慌恐道:“你们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曲在尘平静道:“你刚才替孙蒙求情,确信孙蒙告知了官府,从兮被九方赌坊抓走的事,你说的太笃定了,像你原本就知道孙蒙一定会告知官府一样,可一个卖妻还赌债的人真有如此善心,会关心一个舞姬的下场吗?一个卖妻还债的人,他敢去报官吗?他敢把此事宣扬出去吗?我不得不起疑心。” 水寒慌愣片刻,忽然又向从兮跪下,伸手抓着从兮手臂急切哀求道:“从兮,你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想害你,我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你看在咱们往日情分,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一定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从兮凝眉:“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计划是,让我们被九方赌坊抓走后,孙蒙赶去报官,让官府或曲家的人及时救我们,最终也只会虚惊一场,那你们设计我,是为了得到什么?” 水寒羞愧迟疑道:“孙蒙赌博确实欠了九方赌坊两千两银子,我们根本还不起,他们催的急,让孙蒙卖店卖妻也要还债,我们实在没法子,又筹借不到银钱,我去天雪坊筹借银钱时,听到大家议论你的事,两个月没见,没想到你已是曲府二少夫人,我们就商量,如果赌坊抓我还债的时将你一并抓走,孙蒙再及时通知官府、曲家解救你,也算大功一件,曲府或许能替我们还债,甚至曲家发怒追究,还可能把赌坊查封了,那样我们也不用还债了。” 从兮思索:“既然今日事是你们故意设计的,便不是焦树、鲁长凑巧抓了我,是你故意在街旁等我,把我引到茶肆店,在我们的茶水中下的迷药吧?” 水寒不好意思点头:“是,孙蒙告诉九方赌坊的人,他愿意卖妻还债,不过我外出探亲了,让他们等几日,等我回来,他便告知赌坊的人,这几日我一直在曲府通往天雪坊的街巷旁等你,今日等到你后,我将你领进茶肆店迷昏,而孙蒙立即去告知九方赌坊的人,说我已经回来了。” 从兮:“你们如何确定九方赌坊的人会把我和兰姐姐一起带走?” 水寒:“九方赌坊一般外出讨债的都是焦树、鲁长,孙蒙说他们两个依仗赌坊之势,骄傲自大,轻视弱小,而且他们两人又都好色,他们看到你和兰姑娘容貌,又正昏迷,再加孙蒙告知他们,你们只是天雪坊的舞姬,他们难免不会起邪心。” 从兮涩笑:“好心思,好谋算,水姐姐,你算计我之前,可想过直接问我筹借银两?” 水寒坦诚道:“想过,可即便你肯借给我们两千两银子,我们要偿还到何时,你也不会把银子白白送给我们吧?那样我们苦愁的日子何时能傲到头。” 从兮:“你们刚才说要离开槿州投奔孙蒙姑母,没想过卖了店铺直接逃走,赌坊的人未必能寻见你们?” 水寒:“也想过,可赌坊的人说赌坊东家之一是官府中人,我们若逃走,官府随便找到理由通缉我们,即便抓不到我们,我们也要做一辈子逃犯,我们那还敢逃走。” 从兮:“水姐姐,孙蒙赌博欠下赌债,需你设计朋友偿还,至少我原本以为我们是朋友吧,你不怨他恨他,不怕他再次卖你还赌债?” 水寒:“孙蒙他只是一时糊涂,他答应我以后再不去赌坊了,不管怎样,他是我丈夫,我能对他不管不顾吗,从兮,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可我们真的没办法,才想设计你,可我们真没想让你出事,只想借曲家的势了结赌债而已,求你放过我们一次,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从兮叹道:“但愿水姐姐以后不要后悔。” 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水姐姐以前帮过我,这次算了,我不想追究了,我们走吧。” 曲在尘未回答,抬脚走前一步。从兮大惊,忙也跨出一步拦在曲在尘面前道:“曲在尘,你做什么,他们也算情有可原,我也没什么事,饶他们一次吧?再说,你刚才那样对严掌柜他们,也算讨回颜面了,你让严掌柜他们绝了后,难道不担心严掌柜学苗娟娘,找你报仇,让曲家也绝后?” 曲在尘:“谢谢夫人提醒,我不会让他们再有报仇的机会,即便曲家真绝后,这笔账也该算道你头上吧,你若不出来乱跑,能有今日之事,你不是怕死吗,不怕宋家找你麻烦了?” 从兮:“我怕啊,可宋家上午才离开曲府,没这么快对我出手吧?现在弄明白了,这就是一场意外,与宋家无关,难道我为了难以预料的意外,一辈子缩在曲家,再说,你可以让官府处置严掌柜他们,他们将来对你也不会有那么多记恨,是你自己冲动凶狠行事,你能怪我?” 曲在尘瞪向从兮:“我冲动凶狠?” 从兮忙道:“不是,我是说他们罪有应得,我也知道水姐姐他们设计我,利用曲家帮他们了债,你很生气,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也确实情有可原,你杀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刚才说要离开槿州,就当曲家把他们发配他州了,也算我们给自己积点德,我最近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真该为自己积点德烧烧香了,请曲二公子发发善心,为我积点德,以后我就不给你惹麻烦了,也算为你自己积德?” 云闲笑道:“你这样忽悠自己夫君没用,他又不是不知你惹麻烦的能力,想让他顺你心意,要用心哄哄他,自己夫君你还没本事哄住?” 从兮:“我不是一直在哄吗,还能怎么哄,要不你教教我?” 云闲笑道:“行,我给你做做示范。” 云闲走近曲在尘,伸手要搂保住曲在尘,曲在尘急闪一步,气怒道:“云闲,你给我滚远一点。” 云闲又急闪到曲在尘身旁,嘴唇贴近曲在尘耳旁低声:“我这人言而有信,说了教教小丫头的,难道你不想让她这么对你?” 曲在尘急退一步,远远避开云闲,瞅了一眼从兮,转身走出茶肆店。 云闲笑笑转头望向水寒道:“引火烧身、自惹祸端,一次或能取巧避过,可二次、三次呢,总有避不过的时候,你们好好想想吧,还有,本公子衣服多,不差这一件,袍子不用还了。” 云闲说完,也转身走出茶肆店。 从兮望着水寒叹气道:“水姐姐,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望水姐姐渡过这次劫难,能心正言直,善义行事,你们多保重。” 从兮说完望一眼兰初,两人一起离去了。 当夜三更,府衙前的登闻鼓猛然响起,鼓声响切云霄,夜半人静,鼓声更显震耳,府衙几里外人户都被吵醒,众人听到鼓声皆猜想,三更击鼓,必有大冤,百姓纷纷披衣出来瞧热闹。府衙中人更被惊醒,登闻鼓响时,李知府正在如厕,猛然听到鼓声,身子一趔趄,尿水洒了一身,李知府气骂了一句,急急结束如厕,回去披上外袍,唤人点上火把,出门查看,府衙前一个褐衣男人,贴靠登闻鼓站着,头垂搭着,李知府盯着褐衣男人道:“你是何人,有何急冤半夜击鼓,速速道来?” 褐衣男人一动未动,李知府发怒:“你半夜击鼓,扰众人酣梦,再不说明冤情,本官定将你治罪?” 褐衣男人依然一动不动,此时府衙外已围聚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众人议论纷纷:“这是何人,知府大人问话,竟然敢不理?”“也许有什么苦衷,不好说吧,三更半夜击鼓,肯定有重大冤情,怕是受了大委屈。”“这三更半夜来击鼓,怕不是活人吧?”“不是活人,难道是鬼啊,鬼你能看得见?”“就是,若是鬼该到阎王那里告状啊,知府大人可管不了阴间事。” 今日郁卓、宋溯留在府衙值夜,李知府递给郁卓一个眼色,郁卓走上前,拽了拽褐衣男子衣衫道:“知府大人问你话呢,你是何人,半夜击鼓有何冤情?诉说清楚,知府大人自会替你....” 褐衣男人经郁卓拉拽,应力倒地,郁卓吓了一跳,愣了一霎,蹲下身举起火把查看,一眼瞅见褐衣男子面容,郁卓更惊愕,竟是宋高远,那日宋家报案,郁卓查看过宋高远尸首,宋家昨日不是将他安葬了吗,宋高远尸首怎么会出现在府衙门前,还能击鼓?” 郁卓转头望向李知府道:“大人,这人是宋高远,哦,是宋高远尸首。” 李知府也惊愕一愣,俯身细看,惊讶道:“果然是宋高远,他怎么出现在这里,宋家昨日不是将他安葬了吗?” 郁卓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知原由。 宋溯忽道:“大人,鼓上有血字。”宋溯将火把挨近登闻鼓,郁卓也将火把凑近鼓面,李知府走前两步,果然看到鼓面上写满血字,内容是:为己留后,不念血亲,一人两刀,断我性命,奇冤难瞑,阳世讨债。 ------------ 第四卷复仇案 19章 再动杀机 李知府更大惊暗思:‘为己留后,不念血亲,一人两刀,断我性命?难道是说宋高远不是苗娟娘所杀,而是被他的血亲家人所害,宋高远身上一共十八刀,一人两刀,至少有九人,宋家现在还有多少人?听说宋家六女婿冯谦与宋高秋合离,已离开宋家,那么宋家现在有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高阳夫妻、宋高远夫妻、宋高青夫妻、宋高秋、宋高渡,一共十人,如果有九人参与杀害宋高远,应还有一人未动手,那个人是谁?若血字所言为真,宋家九人合力杀害至亲,杀子杀兄,宋家人当真狠毒至极,难怪宋高远死不瞑目。 不对,宋高远即便死不瞑目,他一具尸首也不可能从坟墓中爬出来鸣冤,应有人查知内情,故弄玄虚,意图扳倒宋家,这个人又是谁?嗯,曲家最有可能,那位曲二公子不是泛泛之辈,他有能力探查宋府内情,也有能力与宋家相抗,而且,曲二少夫人与宋家早有恩怨,曲家想扳倒宋家也合情合理。 不过,被宋老夫人打杀的五个仆从的家人报官后,昨日在宋府门前嘶闹,听说宋府用银钱平息了,虽然宋府推说打杀五个仆从之人是宋府一个叫段闫的仆从,段闫私自动手杀人,宋家并不知情。可大家心知肚明,段闫肯定受宋老夫人指使,只是没有证据将宋老夫人定罪。那些仆从的家人若一两个心气高、仇怨大的,意图报复宋家,也不无可能。这事还要慢慢查探,不管是谁策划了此事,若宋家合力杀害血亲为真,做出如此惨无人道、耸人听闻之事,本官势必将他们捉拿归案,宋高阳也不能例外。’ 围聚的百姓中,眼神好的识字之人高声将血字念读一遍,有两耳力好的人听清了郁卓、李知府对话,又将尸体是宋高远的事宣扬一遍,众百姓立即激激烈烈、喧喧嚷嚷议论宋家的事。 李知府让人将宋高远尸首抬回府衙,唤仵作重新查验。 翌日大早,李知府带着郁卓、宋溯来到宋府,宋府正厅,宋高阳、李知府坐在上首,宋家其他人依年幼分坐两侧,宋高阳平静开口道:“李知府,宋家所有人到齐了,李知府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一大早登临鄙府所谓何事?” 李知府道:“宋大人,抱歉打扰各位清梦了,下官确实有件紧要事,需告知宋大人及宋家众人,昨夜有人夜半击鼓,我带人前去查看,才知击鼓之人乃是宋家二子宋高远...” 宋家众人皆大惊不解,宋老夫人愣了一霎,急急站起身道:“知府大人,我儿高远已经离世,我们昨日才将他安葬,他怎么可能夜半击鼓,你们弄错了吧?” 李知府:“老夫人莫急,你听我慢慢说,宋二爷生前亡后我皆见过,本官还没老眼昏花,自问没有认错,还有,他们二人也都见过宋二爷,也能确定尸首就是宋二爷。”李知府瞅了一眼郁卓、宋溯,继续道:“宋二爷尸首的确出现登闻鼓前,可宋二爷尸首绝不能自己走出坟墓来府衙鸣冤,本官猜测应有人故弄玄虚,将宋二爷尸首从坟墓中挖刨出,故意作尸首喊冤的诡事。” 宋老夫人伤怒道:“是谁这么可恶,竟敢挖我儿尸首,让高远死后还不得安生,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了?” 李知府:“还不知,本官猜测,故弄玄虚之人应与宋家有些恩怨...” 宋老夫人气怒怒打断道:“曲家,肯定又是那个臭丫头搞的鬼,那个贱丫头竟敢私掘高远坟墓,借高远尸首闹事,她真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李大人,你可要为高远做主,为我们宋家做主啊,李知府可已将那臭丫头逮捕了?” 李知府咳嗽一下道:“宋老夫人,现在并无证据证明此事与曲家二少夫人有关,本官依法不能逮捕曲二少夫人,再者,据本官所知,与宋家结仇之人不止曲家二少夫一人,还有昨日在宋府门前闹事的五个宋家已故仆从的家人,那五个仆从家人难免有人妄猜,他们的亲人是被宋老夫人打杀,他们也可能寻机向宋府复仇。还有,不知宋府是否还与其他人结过仇怨?” 宋老夫人心虚一霎,强声道:“没有了,我们怎有那么多仇怨,别人不招惹我们,我们也不会到处惹事啊。” 宋高阳插话道:“李知府,你说舍弟尸首出现在府衙门前是为击鼓鸣冤,他已不能开口说话,李知府怎知高远鸣冤?” 李知府:“我们发现宋二爷尸首时,他身子倚靠着登闻鼓站定,鼓面上有几行血字,写的是:为己留后,不念血亲,一人两刀,断我性命,奇冤难瞑,阳世讨债。 宋家众人听到,皆惊愕惶惧,宋老夫人不觉跌坐回椅子,宋家人相互望望,不敢出声。 宋高阳惊了一霎,努力保持镇定道:“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指证我宋家人为了自已有后人,合力杀了高远,真的可笑,我宋家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会如此绝情绝义,做此禽兽不如之事,不知哪个居心叵测之人诬陷我宋家,李知府不会信了吧,你今日来是为拘捕我们全家人吗?” 李知府道:“宋大人严重。下官让仵作重新查验宋高远尸首时,发现宋高远怀中有张白纸,上面四个大字:刀口方向。仵作细验宋二爷身上的伤口,发现宋二爷被刺伤时应躺倒在地上,刺伤他之人手握匕首蹲在宋二爷身旁刺伤他,宋二爷胸前腿臂皆有刺伤,胸前的伤口方向说明持刀之人应蹲在宋二爷腰部位置,可腿臂上的两处伤口方向显示持刀之人应蹲在宋二爷腿弯位置,另外伤口有左斜有右斜,伤口宽厚也左右不一,说明持刀之人蹲在宋二爷左身旁刺了几刀,又转到宋二爷右身旁刺过几刀。 当日宋家众人皆言苗娟娘趁宋二爷不备,寻机刺了宋二爷一刀,然后苗娟娘趁宋二爷伤重无力反抗,又疯狂连刺宋二爷数刀,而宋家仆从作证宋二爷杀了苗娟娘儿子儿媳,那么苗娟娘杀宋二爷报仇也合情合理,府衙也没多加追查。 可如今细细思来,苗娟娘对宋二爷心怀怒恨,她有机会刺杀宋二爷,应连续发力刺插才对,没必要不停变换位置,即便她中间力竭,跌坐在地休息一会,无意间从宋二爷腰部位置挪到腿弯位置,再继续刺杀宋二爷,也算合理,可她没必要特意转到宋二爷身体另一旁再行刺杀。 所以,此案确存疑点,下官不得不重查此案。下官今日来便是禀知宋大人,如今宋家众位皆是宋高远被杀一案的嫌犯,此案了结前,请诸位不要离开槿州,另外,我朝律法规定,知府以上官员在各州涉案,需巡察使大人与当地官府一同查探,我已命人去省府请巡察使大人前来槿州,巡察使大人最快两日就能抵达槿州,到时请宋大人及诸位配合官府查清案情,若宋家一门当真被人冤枉,下官和巡察使大人一定还宋家清白。” 宋高重高声道:“李知府,你这是怀疑我们,只凭这点推测,你就想拘禁我们,你若查不清案子,想让我们永远留在槿州吗?” 李知府:“朝廷有规定,一月为限,一月查不清案情,以宋家无罪处置,到时,宋家人便可自行离去。” 宋高阳思索道:“李知府,你说的疑点,或许只是苗娟娘刺杀我二弟过程中,发现门外有什么动静,因而走到门前查看外面动静,待她重新回到我二弟身旁时,随意走到了我二弟身体另一侧。便可解释你的疑点了吧?只心怀不轨、意图陷害我宋家的几句血字,李知府也要当真,请巡察使大人来查案吗?” 李知府:“宋大人所言确有可能。可恕下官冒犯,血字所言也不无可能,事关人命大案,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探清案情。另外,昨夜鼓声惊醒了不少府衙周边的百姓,百姓纷纷围聚探看,宋二爷的尸首,鼓面上的血字,众百姓看的清清楚楚,今日便会传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即便我不告知巡察使大人,用不了几日,巡察使大人也会得知此事,血字所诉之事,惨绝人寰、令人发指,并非鸡皮小案,若不慎重处置,恐惹众百姓妄猜非议,必会影响朝廷声誉。巡按使大人得知此事,也会尽快前来槿州查探详情,那时下官便要被巡察使大人问个欺瞒之罪,所以,为人命、为己身、为朝廷,下官不得不请巡察使大人前来槿州,重查宋二爷被杀一案,冒犯之处,请宋大人谅解。” 宋高阳握紧拳头,尽力保持平静道:“既如此,我们便尽力配合李知府查案,我们也很想知道,到底何人泯灭天良,竟借二弟的尸首栽赃宋家,逮到凶犯还请李知府依法从重处置?” 李知府道:“多谢宋大人体谅,下官还想冒昧问一句,宋家可还有其他仇敌?” 宋高阳:“据我所知,没有了,我和三弟在官场上难免与人发生矛盾,可都是些小纠葛,他们不至于跟随到槿州行恶报复。” 李知府:“下官知道了,宋大人没其他的吩咐,下官先告辞了。” 宋高阳点点头,李知府起身告辞,宋家其他人将李知府送至门外。 片刻后宋家众人返回正厅,宋高重望着宋高阳,面色担忧道:“大哥,你说这事是谁做的?母亲说的没错,知道这事的也就那臭丫头,既然她与苗娟娘合力共谋,那晚发生的事她肯定知道,她若告诉曲家人,曲家也应知道,这事肯定是那臭丫头联手曲家策划的?我前几日就说直接杀了她吧,你们顾虑说,万一解方真无效,万一真有个吕先生什么的,或许以后还需要她相助。我说把她绑回来逼问,你们又顾忌曲家权势,畏首畏尾。大哥,你说你想法子整治她,让我不要插手,现在好了,那臭丫头不仅好好呆在曲府,还打算把我们宋家一门全逼上绝路,要不我现在去杀了她,除去她,也就死无对证了,官府也拿我们没办法?” 宋高渡立即道:“三哥,这事不一定是从兮和曲家做的,刚才知府大人也说了,也可能是宋家其他仇敌所为。再说,从兮她没理由这么做啊,她与苗娟娘合谋,不过想逼我们道个歉,为她母亲、外公、外婆讨个公道,我们已经道过歉,她消了怨,绝香解方也给我们了,从兮有何理由再针对宋家?” 宋高重怒道:“也许她就是个心肠歹毒之人,道个歉她能满意?或许她就是想让整个宋家土崩瓦解,或者她猜到我们因二哥的事,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对我们先下手为强,她给我们的解方是真的假还不一定呢。” 宋高渡:“这只是二哥的猜测,我觉得从兮不是那么狠毒的人,而且知晓那晚之事的也不止从兮一人,冯谦也知道,丽夫人跟苗娟娘一起离开宋府的,或许苗娟娘的计划,丽夫人也知道,我们没有证据,怎能武断认定陷害宋家之人就是从兮?” 宋高重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记挂着她母亲,执意偏护她,先前你不是还认定她没与苗娟娘共谋吗,结果呢,绝香毒药的解方都在她手中?你念旧情,人家可不念,她可是想让宋门全家死绝,不对,你挺多知情不报,她应不会让你死,难道你为了她母亲,想帮她对付我们一家人?” 宋高渡急道:“三哥你说什么呢?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从兮挖刨二哥尸首,陷害宋家,我自然不会偏护她,可我们不是没证据吗?而且你们对二哥做的事.确实也过分了,即便你们去官府自首.也是应当吧?” 宋高重气怒:“你还说没有帮她,你是想要我们一家人去死吗,你该不会想去官府告发我们吧?” 宋高渡忙道:“我没有,我答应过父亲、母亲、大哥不会说出去,便会守诺,我只是说事实。” 宋高重更怒:“你...” 宋高阳高声打断道:“好了,你俩都闭嘴,你们多大年龄了,又不是没经见过世面,一点小麻烦就如临大敌了,看慌张成什么样?。” 宋高重:“大哥,这可不是小麻烦,若官府查实那晚的事,我们全家都要偿命,我现在就寻机会杀了那臭丫头吧,这时不能再犹豫了?” ------------ 第四卷复仇案 20章 攻心计?离间计? 宋高阳怒道:“你动动脑子,此事即便真是从兮与曲家策划,他们为何不把证据提交给官府,或者直接做人证向官府告发我们,而是装神弄鬼让二弟尸首击鼓?因为他们没证据。即便从兮提前知晓苗娟娘谋划,可那晚她没在曲府,苗娟娘是否真依照计划行事,她并不确定。从兮只能推测出那晚的事,可凭推测,并不能作为人证向官府告发我们,所以,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杀人,才利用二弟尸首故弄玄虚。 你们都记住,那晚的事,除了李知府说的疑点,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我们杀人,那晚除了我们自己也无旁的人证,即便老五,他没在当场也做不了人证,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只要我们自己不乱,官府凭一点推测定不了我们的罪,这案子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宋家挺多让人非议一翻。” 众人听到皆松了口气,宋高重又道:“那个臭丫头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 宋高阳:“她毕竟是曲府二少夫人,宴席上你们也看到了,曲老夫人、曲在尘、云世子都极力维护她,若我们直接杀了她,一定会惹怒曲府,你能杀她一人,能杀了曲府所有人吗?曲府若出事,定平侯、皇后能饶了我们,还有信安郡主也在曲府,到时信王怕也不会放过我们,即便我们拼尽全力不惜与他们鱼死网破,可最后死的极可能是我们。” 宋老夫人咬牙道:“那个臭丫头,当初真该直接掐死她,没想到她能闹腾出这么多事。” 宋高阳:“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谁让你们当初结怨于人却不斩草除根,不过,我也没说这样放过她,我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只是现在正是宋、曲两家交恶的风口浪尖,你们切莫轻举妄动,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事情平息,我们再慢慢寻机会整治她。” 宋高渡立即道:“斩草除根?大哥,当年从兮只是个六岁孩童,她做错了什么,你怎可如此狠心歹毒?今日的事是否是从兮所为还不知呢,你便想着整治她,你想对从兮做什么?” 宋高阳:“除了宋家人,知道此事三人,风谦已经回京,他知道规矩,与宋家为敌对冯家没任何好处,而且他也没有与宋家为敌的理由。而丽夫人我一直派人搜查她的藏身处,她根本不敢露面,而且丽夫人在槿州人生地不熟,她有何能力策划施行此事?我宋家在槿州也是权贵之家,一般人敢挖刨老二坟墓,敢与宋家为敌? 此事只可能是曲家所为,最可能是曲家担心我们会对从兮动手,所以灭宋家绝后患。老三刚才说的没错,从兮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宋家,她给的解方是真是假还难说,不过,她既然与苗娟娘联手对付宋家,她手中应有真的解方,待这件事了结,再思谋如何让她说出解方吧。老五,这件事你不要参与了,你回自己房间好好呆着,最近都不要出去走动了?” 宋高渡神色黯然:“大哥是担心我将宋家的事告知官府,或者告诉从兮吗?大哥放心,我刚才说过,我答应过你们不会说出去,我便不会说,而且,你说了我没亲眼所见,我说的话也不能作为证据。我想去见见从兮,问问她解方的事,也问问今日的事。还有,大哥,若我能说服从兮罢手,宋家能否也不再与从兮为敌,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可好,你刚才也说了,动了从兮,曲家怕不会饶了宋家,而曲家可算皇亲国戚,与他们结好于宋家不是坏事吧?” 宋高阳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可要告诉从兮,若解方是真的,只要她不再对宋家动手,我们绝不再追究老二的事,也不再对她心怀芥蒂。” 宋高渡喜道:“希望二哥说到做到,我现在就去曲家。” 宋高渡面带期盼,快步转身离去。 宋高重疑惑道:“大哥真认为老五能说服那臭丫头?而且,她若收手你真不打算追究老二的事了?” 宋高阳:“老五说服不了她,那丫头不简单,老五的话她不会信,不过,让老五去曲府表明我们的态度,缓和缓和宋、曲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坏事,我说了对付她需要慢慢寻机会,不能与曲家硬碰。” 宋高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等一个月,等官府无法定我们的罪,我们才能离开槿州?” 宋高阳:“当然不能坐等,时间拖的越久,流言越传对我们越不利,若让官府找见别人诬告我们的证据,也能证明我们无辜,案件自然就能了结。” 宋高重:“可曲府行事岂会给官府留下证据?” 宋高阳:“不能是曲府,这件事我们有错,与曲府硬碰长久纠缠下去,或许官府真能寻见些蛛丝马迹,那时,即便官府不能将我们定罪,流言传至朝堂,我们仕途势必受到影响,甚至直接被贬谪,或者这才是曲府的谋算。 而我们不管对付从兮或是曲府都必须慢慢寻机会,寻见他们把柄,一击致命才行,所以,这次我们先饶开曲府,刚才李知府不是说了吗?除了从兮,我们还与五个已死仆从的家人结了仇,一会我派人打探一下五家人的情况,威逼利诱寻出一人顶罪,这事也就了结了。而你们这几日千万谨言慎行,莫要让别人再抓到把柄。” 宋家众人都点点头,一直沉默的宋老太爷忽咬牙道:“等寻见机会,我一定让那臭丫头受一遍所有酷刑,若不是她,宋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当年真该一脚踹死她。” 宋高青的丈夫方淳,这几日甚是烦闷,与贴身侍从张言一整日都在街上闲逛,街上不断有人语音高昂、津津乐道,谈论宋家一门合家杀害血亲的事,而身旁欢跳的孩童皆在欢唱一歌谣:至亲杀人阴鬼怨,法网恢恢罪当诛,坦诚招过还锦途,他人争先己黄泉。方淳听到更觉剐心刺心,这首童谣一日间传遍槿州,能有如此能力者怕也只有曲家了,曲家是打算与宋家死磕到底,不整死宋家不罢休吗? 清早,宋高阳说的没错,曲家官职最高的曲在凡虽只是个槿州同知,可人家到底是外戚,曲在尘还曾做过御察司长令,那可是一品权官,有监察百官之权,听说曲在尘曾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面前,功勋卓著,虽不知曲在尘为何忽然辞官离京,但曲家势力仍不可小觑。曲家若执意与宋家为敌,宋家下场难料,自己也难免受到牵连,早知那晚该效仿冯谦,早早离开宋府,可转念一想,离开宋府又能怎样?自己年将四旬还只是个小县丞,以前多少权利之交,见他犯事被贬谪,家道中落,基本都不愿与他家往来了,没有宋家相助,他这辈子怕再难熬出头,方淳越想越烦闷。 身旁的张言忽然道:“老爷,天已黑暮,老爷是想进去用晚饭吗?” 方淳回神,抬头见自己停在一家酒楼门前,门楼牌匾上‘天外酒楼’四个大字,甚至敞阔清逸,张言暗忖,名字好,字也好,不知在这里用饭,是否真能来到天外,暂脱凡恼?方淳思绪正缥缈,忽听到身旁响起一声拜问:“方大人也来天外酒楼用晚饭吗?天外酒楼的饭菜还算地道,不知方大人可愿与曲某同饮几杯?” 方淳转眼,看到曲在凡正站在身旁,急忙回神,抬手施礼参拜,听到曲在凡的邀约,方淳犹豫了,心思快转,如果能结交曲在凡,攀上曲家,曲家定比宋家对他更有助益,可若他投奔曲家,宋高阳定不会放过他,而且,那晚他确实参与杀害宋高远,这事曲家应知晓,以后应也不会将他当做心腹,真心相助,这步棋太险,还是算了。方淳躬身握拳向曲在凡施礼道:“见过曲大人,多谢曲大人诚意相邀,只是刚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只能辜负大人好意了,望曲大人莫要见怪。” 曲在凡忙伸手托着方淳双拳道:“方大人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府衙,以年齿论,方大人是官场前辈,该在凡致礼。方大人,你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方大人应听说了,我以前在淮县任过一年知县,方大人现在刚好在淮县任职,想向方大人了解一下淮县的情况,虽然我当年在淮县并无建树,可一年劳心勤力,总有些挂怀,难得碰到方大人,忍不住想打探一翻。” 方淳暗思:‘虽无法攀附曲家,但也不必得罪,先讨好一下,以后或者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方淳心思几转后道:“既如此,下官却之不恭,曲大人先请。” 曲在凡微笑点头,几人一起走进天外酒楼。 方淳与曲在凡在天外酒楼闲聊了近两个时辰,才散去回到宋府,方淳来到宋府正厅,见到宋家所有人都坐在正厅,似乎在等他,方淳疑惑道:“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是在等我,又发生什么事了?” 宋高重忽拔剑而起,将剑尖抵在方淳脖颈上,方淳吓的愣住,宋高青忙起身赶到方淳身前,拉拽一下方淳,拦在方淳身前道:“三哥,你做什么,方淳或许只是与曲在凡巧遇,闲聊几句,事情还没问清楚,你就想杀人啊,你干脆连我一起杀了算了?” 宋高重瞪向方淳道:“说,你和曲在凡都说了什么?” 方淳也生气了,气恼道:“我能与他说什么,说我杀了人吗,他还会放我回来?” 宋高重:“或许你想戴罪立功,将我们宋家所有人卖了,换你的性命和锦绣前途呢?那首童谣怎么唱来着,哦,至亲杀人阴鬼怨,法网恢恢罪当诛,坦诚招过还锦途,他人争先己黄泉。明摆着是说,谁先向官府坦诚招供,谁便可将功赎罪,继续锦绣前程,而被出卖的人只能身死黄泉。你是不是动了心,向曲在凡出卖了我,妄想攀附上曲家,是不是?” 方淳高声道:“我没有,即便我坦诚招供,我合谋杀人,依然要吃罪,更别提什么锦绣前程。而且,我知道,我若出卖宋家,宋府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取我性命。我又不傻,怎会听几句童谣,便自揭己罪,锒铛入狱?我与曲在凡只恰巧在天外酒楼外碰见,他说想打听一下淮县的情况,我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才答应与他共用晚饭,你们也知道曲在尘曾任过淮县知县,我们聊的都是淮县的事,没说其他的,宋家的事曲在凡半点都没问,似乎也不感兴趣。” 宋高重不屑道:“二哥的事摆明了就是曲家捣鬼,想把宋家一网打尽,曲在凡怎会对宋家的事不感兴趣?还是你没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曲家做了什么交易,等到巡察使大人来了槿州再指证我们?” 方淳不满道:“我若真与曲家谋划什么,能让你们知道吗?我会光明正大与曲在凡在天外酒楼商谈,故意让你们怀疑我吗?” 宋高阳忽然出声道:“行了,别吵了。今日街上的童谣是攻心计,应是曲家传出,故意说给我们听,验看我们谁贪生怕死,谁最先忍不住向官府自首说出真相。而曲在凡用的是离间计,曲在凡应是故意寻见方淳,与方淳喝酒聊天,并不为打探宋家内情,只让我们宋家其他人误会方淳,让我们彼此猜忌防备。我们越猜疑慌乱,他们的攻心计越有效,不定谁慌不择路,就会向曲家、向官府说出那晚的内情。” 宋高重咬牙道:“曲家当真卑鄙无耻,自己没有证据,竟鼓动全城百姓非议造谣,今日满槿州都在议论咱们一家合力杀害二哥的事。还有那首童谣,也是随处都能听见,但凡相识之人,瞅我的目光不是得意乐祸,就是厌恶嫌弃。那些目光别提多讨厌了,大哥,你说找人认下诬告之罪,人找好了吗,还是快点了结这事吧?” ------------ 第四卷复仇案 21章 再施离间计 宋高阳:“我已让人探查那五家人的情况,选定了一人,明日再试探一下,若无意外,巡察使来时,我会给他线索,巡察使寻到那人,他认下诬告之罪,老二的事也就了了。” 宋高渡立即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做,人家是无辜的,你让他去认罪,不是害了他吗?我们.我们宋家已经做了不少不容法理的事,怎能再继续作孽,你们不是想有后人吗,继续行恶,老天岂会让宋家有后?” 宋高重立即道:“老五你什么意思,不让别人认下诬告罪,你有能耐让曲家认下吗?你上午不是去找那个臭丫头了吗,她说了什么,你说服她认罪了?” 宋高渡迟疑一下道:“从兮说宋家众人为己利,亲手杀子杀兄,于情不容、于理不合、于法不赦,本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宋高重怒道:“她还大义凛然了,若不是她和苗娟娘逼我们,我们会亲手杀二哥,她还说什么,解方是真的吗?” 宋高渡:“从兮说解方是真的,不过若宋家继续做恶造孽,真的也会变成假的,让我们多行善,少造孽。” 宋高重更怒:“她放屁,她自己歹毒至极、丧尽天良刨掘二哥坟墓,用二哥尸首逼害宋家,她还不知廉耻,让我们少造孽,她自己造孽少吗?那臭丫头哪天落到我手中,我一定把她剁碎了。” 宋高渡:“可从兮说的也没错,虽然她和吕娟娘有错,可最后亲自动手杀了二哥的是宋家人,我们宋家本该承担责任。大哥,要不咱们一起去自首吧,官府或者能饶咱们性命,待刑狱满后,咱们依然可以好好生活?” 宋高阳面色铁青,没开口说话。 宋高重气恨道:“你混账,你还说去劝服那臭丫头,我看她把你劝服了,到了现在你还偏袒她,你没有动手当然不怕自首,只一个知情不报,官府关不了你几日,我们可是亲自动手杀了人,官府即便不杀我们,也会把我们发配边疆,或者关进牢狱几十年,老子出来,路都不动了,出来做什么?大哥,你听听老五说的话,不知何时他就把我们卖了,以后再不能让他出去乱说话了?” 宋高渡一惊:“三哥,你这是...” 高高阳高声打断道:“好了,别吵了,老五,老三说的也有道理,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好好在自己房间呆着吧,其他人也是,这几日不要离开宋府了,免得再被曲家离间挑拨,案子结束前都在府中好好呆着,若有人私自离府,就是宋家叛徒。 你们给我们记住,曲家故弄玄虚、尽出诡计,皆因他们没有咱们杀人的证据,只要咱们不慌不乱,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可我们自己乱了阵脚,谁都难活命。” 众人神色各异,各怀心思,点点头。 当夜宋三夫人贺玟睡梦中似乎被人碰了一下,猛然惊醒,睁眼瞅望,发现宋高重没在床上,宋三夫人以为宋高重起身如厕,不小心撞到自己,并没在意,闭眼继续睡,又睡了一会,感觉宋高重似乎一直没回来,又睁开眼瞅望一圈,宋高重确实没回房,抬头细瞅一眼,衣栏上也没了宋高重外衣,宋三夫人起了疑心,去如厕不该去这么久,而且,宋高重夜间出去如厕,一般不穿外衣的。 宋三夫人睡意全无,起身坐等两刻,宋高重依然没回来,宋三夫人再等不得,起身穿衣,开门走了出去。宋三夫人快步来到男子茅厕外,犹豫踌躇半响,走了进去,男子茅厕一排六个厕间,宋三夫人一一推开厕门查看,推开第二个厕间,瞅见方淳正坐在马桶上,立即惊喊了一声,方淳借着灯笼光,一眼瞅见宋三夫人,也错愕一霎,惊喊道:“三嫂,你.你做什么?” 宋三夫人的惊喊声,惊动了不少值夜的仆从,众仆从纷纷过来探问,宋三夫人跑远一些,才停步喘口气,片刻后,方淳也红着脸从茅厕走出来,瞅见宋三夫人,面色更加羞红,赧然道:“三.三嫂,你刚才.是走错茅厕了,刚睡醒有些迷糊吧,没.没事,我起夜也常迷迷糊糊的。” 宋三夫人也面色红涨道:“不.不是,我是寻你三哥的,你刚才在茅厕看见他了吗?” 方淳惊讶:“没有啊,三嫂来之前,我没在茅厕听到其他声响,而且,刚才三嫂惊喊一声,我也没听见茅房有其他动静,三哥不见了?你等等,我再去看一眼。” 方淳又转身返回茅厕查看。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高阳夫妻、宋高秋、宋高青、宋高渡听到惊喊声,也都围聚过来查看。宋老夫人望着宋三夫人道:“老三媳妇,这三更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呢,又出什么事了?” 宋三夫人:“我刚才醒转,发现高重不见了,开始我以为他去如厕了,也没在意,可现在半个多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出来寻他,刚才查看茅厕时撞见.撞见了四妹夫了。” 宋老夫人:“高重不见半个多时辰了,三更半夜他去哪里了,他在茅厕吗?” “没有,三哥没在茅厕。”方淳从茅厕回来道。 宋老夫人望向宋高阳:“高阳,高重去哪里了,你让他出去办事了?” 宋高阳摇摇头:“没有,或许老三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派人在府内找找,另外,问一下门房,高重可有出府。”宋高阳望向身旁的侍从何瑟道。 宋家众人聚到正厅等消息,半个时辰后,何瑟走进正厅,向宋高阳回禀道:“大人,前后门守卫都说没见三爷出去,我们也把府内仔细搜了一遍,没找见三爷。” 宋老夫人急道:“高重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你们查清楚没有?” 方淳思索一下道:“大哥,三哥会武功的,他出府不一定走大门,随便一跃,就能翻墙出去。” 宋老夫人怒道:“你什么意思,高重出府不走大门,却翻墙出去,你是说他背着我们,偷偷出去做坏事去了?” 方淳忙道:“母亲,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一种可能,不然三哥真能上天遁地,在宋府消失吗?” 宋高阳望着宋三夫人道:“高重的衣服佩剑还在吗?” 宋三夫人:“衣服不在了,佩剑我没留意,我去看看。” 宋三夫人匆忙返回卧房。一刻后,宋三夫人快步返回,喘息道:“不在了,他的佩剑不在了,大哥,你说他三更半夜带着佩剑出门,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高阳转头望向何瑟:“多派些人到曲府打探一下,如果高重跟曲家人动手,尽量保高重性命,另外,再派些人到高重常去的地方查看一下。” 何瑟点头快速离去了。 众人无心再睡,继续坐在正厅等消息。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已微光,何瑟返回正厅,走近宋高阳道:“大人,我们潜入曲府的人差点被曲府发现,无法继续探查,不过曲府风平浪静,三爷似乎没去曲府闹事,而三爷常去的地方,也没寻见三爷身影。” 宋老夫人焦急道:“高重到底去做什么了,三更半夜他能去哪里,不会被人绑劫走了吧?” 方淳:“母亲,宋府戒备森严,谁有本事潜入宋府劫人?而且三哥武功不弱,别人能轻易劫走他,还不闹出一点声响,连三嫂都没察觉?” 宋老夫人:“那你说高重去哪里了?” 方淳摇头:“我不知道,或者就像我刚才说的,三哥跃墙出府,去做一些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 宋老夫人:“你是诬蔑高重,他能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 “高重,你没事,太好了,你半夜三更的去哪里了?”宋三夫人忽然道。 众人抬头望去,看到宋高重衣衫齐整,手握长剑,走进正厅,宋高重扫视一眼众人,疑惑道:“什么我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房间睡觉啊,刚才醒了,见你不在房间,又听见几个仆从议论说你们在寻我,我便急忙赶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众人相互望望,都不知如何回答。 宋高渡小心道:“三哥,两个时辰前我们就发现你不见了,你并没在房间,才到处寻你,这两个时辰三哥出府了吗?” 宋高重惊讶:“你胡说什么,我哪也没去,一直在房间睡觉,你没看见我吗?”宋高重望向宋三夫人。 宋三夫人诧异:“可.你.你确实不在房间啊。” 宋高重:“你胡说,你做梦了吧,我一直在房间睡觉呢。” 宋高阳道:“别吵了,高重,你确实不在房间,我让人到你们房间查看了。” 宋高重惊愕:“不可能啊,我昨晚睡着后真没动过,刚才才醒。” 方淳似乎了然道:“三哥,是你不敢承认自己偷偷出府,才扯谎的吧?你没想到三嫂中途曲醒,发现你不在府内,还闹的人尽皆知,寻不出理由解释,才说出这么荒诞的理由吧?” 宋高重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出府就出府,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没出去就是没出去,至少我不记得我出去过?” 方淳:“若三哥听了那首童谣害怕了,先向曲家或官府坦诚一切,保自己活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白日你不也这样怀疑我的吗?” 宋高重:“我才没你那么贪生怕死,我若向官府招供了,官府已派人来宋家抓人了,宋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方淳:“或许官府想等巡察使来到槿州再抓我们,或者三哥与曲府另有谋划呢?” 宋高重:“你放屁..” 宋高阳高声道:“都闭嘴,我昨日说了,这是曲府的离间计,他们能对方淳使计,不能对老三用谋吗?曲府应有绝顶高手,对了,曲在尘、云闲,那日他们轻松打倒宋家二三十个护院,曲在尘二十来招就把老二击倒了,他轻功也定不俗,若他潜入宋府,溜进高重房间,趁高重酣睡,击昏或迷昏高重,偷偷把高重带出宋府,我们便会发现高重不见了。 三弟妹说她似乎是被人推醒的,三弟妹以为高重无意推了她一下,可若不是高重,便是有人故意推醒三弟妹,让三弟妹发现高重失踪,让我们所有人怀疑高重。刚才趁我们都聚在正厅,曲在尘或曲府其他人又悄悄将高重送回卧房,高重醒来,便会认为自己一直在房间睡觉,而我们却知晓高重失踪两个时辰,便会怀疑高重,猜测高重出府的动机,从而疑心高重已将杀人之事向曲府或官府和盘托出。宋家其他人便会惶恐不安、人人自危,其他人为自保,或会争先向官府招供罪过,以求活命,我们就会中了曲府计谋。” 宋高重左手重重捶在桌面上道:“曲家当真可恶,真想现在杀光他们。” 宋高阳:“若我推断为真,是曲在尘神不知鬼不觉将你带走的,你觉得仅他一人,你敌的过吗?何况我们还不知曲家潜藏多少高手,我说了,对付曲家要慢慢寻机。你放心吧,曲家一而再,再而三设计我们,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待寻见他们的把柄,我一定让他们满门尽灭。只是现在我们终究杀了人,被他们攥住把柄,我们当务之急,先要把眼前的事了结。 我还是那句话,曲府之所以再三使计离间我们,是因他们没有证据让官府抓捕我们,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乱,不中曲家诡计,他们寻不见人证物证,我们便无事。这两日我们以不动应万变,只要我们彼此不猜忌不乱心,官府便无法定我们杀人之罪。好了,昨晚折腾半宿,都回去休息会吧。” 众人神情各异点点头,宋高重察觉方淳、宋高青、宋高秋瞅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异样,连宋老太爷都是。宋高重气闷走出正厅。 ------------ 第四卷复仇案 22章 奸计落空 因宋高阳说过这两日不准大家出门,宋家人白日都留在府内,虽然宋高阳分析的有道理,话说的也很笃定,可宋家其他人总觉慌慌难安,那首童谣:至亲杀人阴鬼怨,法网恢恢罪当诛,坦诚招过还锦途,他人争先己黄泉。时不时忽远忽近飘来,令人更惶乱,一整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如坐针毡、如临深渊。 宋高重除了慌乱,更多一层气闷,他时刻感觉宋家其他人,对他或多或少都有些疑心,他又无从解释,只能在心中将曲家、曲在尘、从兮恨骂一千遍一万遍,发誓有了机会定将曲家所有人蒸了煮了炖了。傍晚,众人一起用晚饭,皆沉闷无言,目中都含有担忧慌乱,众人还不时瞟望方淳、宋高重,目含猜忌,方淳、宋高重瞅见,更觉气闷委屈,更无可无奈,宋高阳为缓解众人情绪,告知大家说,他已经找到一个合适人选,那人会向官府承认故意诬告宋家,待巡察使大人来到槿州,这个案子就能了解,宋家人听到略松口气。 翌日清早,郁卓、宋溯敲开宋府大门道:“宋府原杂役李强的父亲李河击鼓状告宋高阳侍从何瑟,利用宋家权势对他威逼利诱,意图让他担下诬告宋家杀害至亲的罪名,知府大人已经受理,请何瑟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家众人包括宋高阳皆惊讶不已,何瑟只能随郁卓、宋溯去府衙应堂,事关宋家事,宋家所有人理所当然前去旁听。 公堂上,李知府高坐上首,陈师爷站在李知府身旁,两班衙役手执长杖、威严齐站,堂前右边摆放着两张椅子,宋高阳、宋高重并坐,宋家其他人站在堂外观望,李河、何瑟皆跪于堂下。 李知府一拍惊堂木道:“李河,你今日击鼓,可是状告宋大人侍从何瑟威逼利诱,让你担下诬告宋家众人杀害至亲之事?” 李河道:“是,他不但让我认下诬告宋家众人杀害至亲之事,还让我认下,私掘宋二爷坟墓,将宋二爷尸首运至衙门前,装鬼击鼓,愚弄朝廷的罪名。知府大人,这么大的罪,小民怎敢承担啊,望大人替小民做主。” 何瑟瞪着李河道:“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你。” 堂外围观的百姓立即议论纷纷:“宋家竟然做出这种事,是不是说宋家一门合力杀害至亲是真的,宋家不敢让官府查了,才让人顶罪了结这案子。”“肯定是,肯定是他们心虚了,不然何必多此一举。”“就是,若不是心虚,直接让官府捉拿真凶就好了。还可以替自己报仇。”“哎,原先我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宋家当真杀了至亲,真够绝情的。” 李知府一拍惊堂木高声道:“肃静!何瑟,本官没问你,你也先闭嘴,一会有你辩解的时辰。李河,你说何瑟对你威逼利诱,他是如何威逼你,又是如何利诱你的?” 李河道:“大人,我长子李强原本在宋府做仆人,四年前,宋家说李强偷了宋家财物逃走了,我们自然不信,可寻了许久再没寻见李强,只能无奈接受了。真以为李强偷了主家财物,逃走不敢回家了,因为李强的事,我们全家在街坊面前都抬不起头做人。 前几日听人议论,李强早被宋府打杀了,我和其他几乎失去亲人的家人到宋府门前嘶闹,宋府说打杀我儿的是另一个仆人,而那一个仆人已经死了,宋家赔给我们每户一人两千两银子,我们无他法,只能接受了。 原以为不会再与宋家有瓜葛,可昨日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寻到我,说我次子虽常年读书却屡考不中,如今连个像样的营生都没有,我闺女与与她丈夫合离后也投奔娘家,常惹人说闲话。那黑衣人说若我肯担下诬告罪名,他就替我次子在衙门寻一个差事,将来定有大好前程,还可以帮我闺女再寻一门体面的夫家,让她将来穿金戴银好生过日子,另外,他还会再给我两千两银子,这两千两银票昨日他已经给我了,说是定银,待案子了结,他便会兑现承若,相助我次子、闺女,银子在这里。”李河从袖中取出银票托在手上。 陈师爷忙走近李河,取过银票,返回堂上递给李知府,李知府接过瞅了一眼道:“他许你的条件甚是优厚,你为何没答应,反而到府衙报案?” 李河:“不瞒大人,开始小人也动心了,可仔细想想,那人必定是宋家人,才会买通我顶罪,让官府销案,不再追查宋家杀亲的事,因我与宋家有杀子之仇,找我顶罪也合情合理。宋家虽宣称杀我长子的是另一个仆从,可我始终心存疑惑,我若为点好处帮助宋家脱罪,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李强?再则,宋家不想让官府继续追查宋二爷死因,肯定是心虚了,因此,宋家众人杀亲之事应是事实,他们如此狠毒,今日能为利杀害亲子,他日难免不会杀我灭口,我岂敢轻易答应他们?而且,那黑衣人不光许了利,他还抓走了我的孙儿,就是我长子李强留下的孩子,我孙儿今年才六岁,那黑衣人说若我乖乖听话,案子了结后,他承若的都会兑现,可如果有任何差池,他随时要了我孙儿性命,大人,你说这么歹毒的人我怎敢信他?或许案子了结后,他会杀我全家灭口。” 李知府微讶:“这么说你孙儿还在何瑟手中?” 李河忙道:“没有,没有,我孙儿昨夜快天明时逃回来了,他说不知谁把看守他的坏人打昏了,他就跑回来了。” 李知府疑惑:“你孙儿没看见何人救了他?” 李河摇头:“没有,我也不知是哪位恩人救了我孙儿,我还想感谢他的大恩呢,就是寻不见人。” 李知府瞅一眼宋高阳、宋高重,两人眼中皆有气恼愤怒。李知府明白了,救下李河孙儿的十之八九是曲家人,李河敢来击鼓告状、触惹宋家,九成是曲家背后鼎力,宋、曲两家最近斗的凶猛,街上的流言童谣,李知府听说了,不过不管他们如何斗,触犯法律他该管还要管。 李知府又道:“李河,你说找见你的是个黑衣蒙面人,你怎知他是何瑟?” 李河:“我不知道,我没看清他面容,不过他见我时,手中拿着一把剑,我看清他的剑了,上面有青色玄武图案,那黑衣人右手手腕上还有一道竖长疤痕,我报案时告知衙门捕快了,是府衙捕快说那人叫何瑟。” 李知府递给陈师爷一个眼色,陈师爷走近陈瑟道:“陈瑟公子,请把你右手腕伸出来,让我查看一下。”陈瑟迟疑一下伸出右手,右手腕上果然有一个竖长疤痕。陈师爷又道:“陈公子佩剑我也要查看一下?”陈瑟将佩剑替给陈师爷,陈师爷拿着佩剑,返回回堂上,将佩剑递给李知府,李知府瞅了眼剑柄上的青色玄武图案道:“陈瑟,你还有何话要说?” 陈瑟:“知府大人,见过我佩剑的人多了,知道我手腕有疤痕的人也不少,或是别人告诉李河,指使李河诬陷我的?” 李河立即道:“我没有,我真见到了,大人,我还有个证据,我是贩卖羊肉营生的,昨日傍晚,我将一盆淘洗过羊肉的浓血水不慎洒倒在院子中,没多久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来我家了,他是跃墙进院的,落地时刚好踩在血水处,不过,当时天已漆黑,他没瞧见,今早我发现血水上有个极浅鞋印,大人可以拿他的鞋子做对比,还有,血水中有不少油迹,若是他进过我家,鞋底肯定浸有羊血油迹。” 何瑟惊愕望向李河,李河今日竟像变了一个人,与昨日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何瑟顿时明白了,李河背后一定有人指点借力。 李知府又望向陈师爷,陈师爷又走近何瑟道:“何瑟公子,把你的靴子脱下来,给府衙查验一下吧?” 何瑟犹豫了,抬头望向宋高阳,宋高阳犹豫一下,微点点头。何瑟缓缓将靴子脱下递给陈师爷,陈师爷接过靴子,翻转过来,查验鞋底,又将鞋底凑近鼻端仔细嗅了嗅,返回堂上,望着李知府道:“大人,何瑟鞋底却有血红油迹,而且略有膻气,确像养血气味。” 李知府点头望向两个衙役道:“你们拿着何瑟鞋子前去李河家对比鞋印。” 两个衙役立即道:“是。” 李知府又望向何瑟道:“何瑟,待两个衙役返回,就知昨晚威逼利诱李河之人是不是你,你是现在说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 何瑟深呼一口气道:“我承认,昨晚找见李河之人确实是我,是我让李河担下诬告宋家罪名,不过,不是因为宋家真杀了人,而是最近宋家与曲家颇有恩怨,何瑟小人之心,猜测诬告宋家之人很可能是曲家人,而曲家行事谨慎,未必会留下证据,如果没有证据,这个案子至少要拖一个月,我家大人也一月不能返京,而宋家杀亲的谣言已传的沸沸扬扬,前两日还出现了居心叵测的童谣,若案子一直拖着,以后不知百姓如何议论非议宋家?即便我家大人清清白白没有杀人,可众口铄金,他的前程仕途难免受到影响,我找李河顶罪,不过忠心护主。与我家大人及宋家人其他人无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何瑟知错,请大人治罪。” 宋高阳故作生气道:“何瑟,你竟真做了如此混账事,我早告诉过你,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怕什么非议,不管后果如何,本官挺身担当就是,谁让你私自做主,威逼良人,你拿朝廷律法当儿戏吗?” 何瑟认错道:“卑职只是不忍看着大人蒙受不白之冤枉,受尽流言委屈,卑职错了,请大人责罚。” 宋高阳恨铁不成钢道:“你.你真是..”宋高阳说不话,片刻后,望向李知府道:“知府大人,何瑟触犯律法,自该受律法惩罚,他虽是本官的下属,本官亦不会包庇护短,知府大人依法判决吧。” 李知府道:“宋大人公正无私、大义可敬,只是物证还未取回,此时判决不合法度,只能暂且退堂,改日再判。” 宋高阳:“知府大人明镜高悬,一切听凭知府大人的裁判。” 宋家众人走出府衙,宋高重望着宋高阳,气恨道:“大哥,现在怎么办,你的计策不能用了,官府百姓还会猜疑我们做贼心虚,才找人顶下诬告之罪,他们认定了我们杀人,定会咬死我们追查下去,我们怎么办?现在杀了那臭丫头,杀了曲家也不管用吧?” 宋高阳立即道:“小声些,你生怕别人听不见吗,慌什么,我说过了,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他们千计万谋也没用,回府再说。” 宋高阳刚转身,一个男子声音传来:“宋侍郎,请留步。” 宋高阳转身瞅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身前,此男子宋高阳见过,好像名唤洛易,曲在尘亲随。宋高阳暗思:‘此前曲在尘诸多诡计冲向宋府,却从未露面,只暗中施为,难道宋家未中圈套,暗计不成,曲在尘想明火执仗与宋家对阵吗?’ 宋高阳淡淡道:“你叫洛易是吧,寻本官何事?” 洛易躬身施礼道:“小人正是洛易,拜见侍郎大人。我家公子想与宋侍郎做笔交易,请宋侍郎曲府一叙。” ------------ 第四卷复仇案 23章 破釜沉舟,最后一博 宋高阳凝眉:‘不知曲在尘又会耍什么花招,此去恐怕又有一个圈套,而且宋家现在人心慌乱,他必须先回去稳住众人,所以,绝不能去曲府,还是回去好好谋划谋划,如何应对付曲家,他不愿与曲家硬碰,接连退让,没想到曲家步步进逼,势要将宋家满门逼上绝路,既如此,即便玉石俱焚也不能让曲家如愿。’ 宋高阳道:“替我转告曲二公子,多谢他的好意,可本官今日有要事在身,来日得空本官再登门与曲二公子好好叙话。” 洛易平静道:“公子让我将这个交与宋侍郎。”洛易取出一个纸条递给宋高阳。宋高阳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扫望一眼纸条,只有八个字:临都别苑,东窗埋骨。 宋高阳大惊急问:“曲在尘知道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洛易:“公子说他只想与宋侍郎谈笔交易,即便交易不成,也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可宋侍郎若不愿登临鄙府,公子只能请刑部、大理寺与宋侍郎谈了。” 宋高阳怒了,可更无奈,曲在尘写的很清楚,临都别苑之事若东窗事发,必是他宋高阳埋骨之地,说明曲在尘手上有定他死罪的证据,他只能去见曲在尘,看看曲在尘到底想要什么,谈什么交易? 宋高阳转头望向宋高重道:“老三,你先带父亲、母亲他们回家,记住我说话,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不慌,更忌彼此猜忌,宋家便不会有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宋高重道:“大哥,曲在尘找你能有什么事,他能和你做何交易?” 宋高阳摇头:“去问问就知道了,你们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竭力保住宋家。” 宋高重犹豫一下道:“大哥,何瑟不在你身边了,让蔡虎陪你去曲家吧,免得曲家人对你不利?” 方淳也忽然道:“对,我身边的张言也会些拳脚,让他也一起去保护大哥吧?” 宋高阳扫视一眼宋高重、方重,明了宋高重、方淳虽也关心他,可也对他起了疑心,曲在尘应故意让这个洛易,在宋家众人面前,说出曲在尘想与自己做交易之事,还是离间计,加上童谣,这是第四次离间计了,他一次稳住宋家人,二次稳住宋家人,三次、四次,宋家人终有些慌了。可他此时又不得不去曲家,只能回来再解释了。 宋高阳扫视一眼宋高重、方淳,没说话,点点头答应了。 宋高阳随洛易上了一辆马车,宋家众人望着宋高阳背影,神色惶恐疑惑,更加慌惧无措。 宋家众人回府后聚在正厅等待宋高阳,一个时辰过去了,二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去了,宋高阳依然没有回来,宋家众人面上惶惧之色越来越浓,人人低头沉默,宋高重不停的来回踱步,方淳不停的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宋老爷面色凝重,双手攥紧,后背挺直僵坐,宋大夫人、宋高秋双手不断绞缠着帕子,宋三夫人、宋高青、宋老夫人皆垂头僵坐,只有宋高渡稍轻松一些,想开口劝劝大家,又不知如何开口,正厅鸦雀无声,寂静压抑,酉时过了,往常这个时辰宋家已用完晚饭,宋高阳依然没有回宋府。 宋家众人一整日滴水未进,却丝毫未觉饥渴,一直焦忧惶惧,等待宋高阳回府,宋高重派去曲府监视的人回来禀告,未见宋高阳离开曲府,也就是说,宋高阳与曲在尘相处了一整日,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那个洛易说,如果交易不成耽搁不了宋高阳多少时间,他们长谈这么久,肯定做成了交易,可他们做了什么交易?难道曲在尘想让宋高阳说出杀人真相,宋高阳会答应吗? 宋高阳虽一直说他相信方淳、宋高重没出卖宋家,相信方淳与曲在凡长谈,宋高重夜间失踪两个时辰,都是曲府的离间之计,可他心中也有怀疑吧?他会不会因怀疑方淳、宋高重,怕自己有性命之忧,已与先曲家达成共谋?或者曲在尘让宋高阳相信方淳、宋高阳已出卖了宋家人,宋高阳为了活命,或会同意曲家交易?宋高阳是宋家官职最高,最有权势之人,曲家也最可能与他做交易,可我们怎么办? 宋高重暗思:‘曲在尘说的交易八成是让宋高阳坦诚那晚杀人之事,曲家保宋高阳活命,或许还许了宋高阳前程。宋高重随宋高阳在京多年,知道宋高阳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向不折手段,而且,自己夜半失踪两个时辰,宋高阳虽嘴上替自己辩解,说那是曲家的离间计,可心中难免怀疑自己。若宋高阳怀疑我或者方淳已与曲家做了什么交易,他会更迫不及待与曲家达成交易吧?’ 宋高重再坐不住,焦慌道:“我去曲府把大哥带回来。” 宋高阳刚走两步,一个仆从匆匆来报,说派去监视曲府的人看到宋高阳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曲府,他们留两人跟着马车,另一人速回来禀告。 宋家众人听到皆稍松口气,可依然忧心疑惑宋高阳与曲在尘坐谈一整日,到底谈论些什么,他们难道真做了什么交易? 半个时辰后,宋家众人没等到宋高阳,另一仆从回来禀告,宋高阳的马车直接去了官驿,他们打探到巡察使大人半个时辰前刚到槿州,入住官驿,知府大人也已经赶去官驿,宋家仆从看到宋高阳与曲府云闲、曲在凡、曲在尘一起进入了官驿,关系似乎挺亲密。 宋家人听到,皆瘫坐在椅子上,面上尽是绝望之色,宋高阳的妻子宋大夫人更甚,宋大夫人与宋高阳夫妻多年,知道宋高阳行事多狠绝,弃全家人自保的事,宋高阳做的出来,宋高阳对她本也没多少情分,舍她,宋高阳绝不会一丝手软。 宋高重慌愣片刻道:“蔡虎呢,找到蔡虎,让他来见我?” 仆从点头跑出去了。 宋家众人面如土色,继续沉默。宋高渡想开口劝劝,也不知说什么,只能闭口不言。 又过半个时辰,仆从回来禀报,说看到蔡虎、张言被曲家捆绑着,送进官驿了,应是带蔡虎、张言去见巡察使大人了,仆从还说,他们看到丽夫人与曲家二少夫人一起走进官驿,还有负责验看宋高远尸首的府衙梁仵作,也进入了官驿。 宋家众人面如死色,宋高阳与曲在尘长谈一整日,然后宋高阳直接去见了巡察使大人,蔡虎、张言被绑着去见巡按使大人,从兮、丽夫人、府衙仵作,所有此案相关人员全到齐了,看来宋高阳真与曲在尘达成某种交易,宋高阳用宋家所有人的性命保他自己性命,还有他的前程。众人不觉想起那首童谣:至亲杀人阴鬼怨,法网恢恢罪当诛,坦诚招过还锦途,他人争先己黄泉。果然如此,他们不该听宋高阳蛊惑,让宋高阳抢了先。 宋高重更气怒绝望,宋高阳不但骗了他,自己先向官府坦诚一切,以求自己活命,竟还抓住了蔡虎,蔡虎跟随宋高重多年,宋高重做过的所有见不得光的事蔡虎全知道,如果蔡虎将那些事一一道出,没有今日他们合力杀害宋高远之事,宋高重依然难活命。虽然那些事蔡虎也都参与了,说出来蔡虎也是一死,可难保巡察使、曲在尘、还有宋高阳不会耍什么手段,诱骗蔡虎说出真相。现在怎么办,逃跑?可做个逃犯,四处被人像狗一样追杀逃蹿,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世再好好投胎?可被自己亲大哥算计致死真不甘心,宋高重握紧拳头,望一眼宋家众人到:“现在摆明了,大哥把我们卖了,我们逃怕是逃不了,你们想等死吗?” 方淳面色悲绝道:“三哥,谁想死啊,可我们还有其他法子活命吗?” 宋高重扫视一眼众人,坚定道:“如今所有知晓二哥死亡真相的人,不管人证、物证、还是知情人,全聚在官驿。若我们一把火烧了官驿,他们全都不幸殒命,我们不就没事了。” 众人听到惊愕呆愣住,宋老夫人慌乱半响道:“高重,你疯了,那可是官驿,巡察使大人、知府大人都在官驿,擅杀朝廷命官可真是死罪,何况你大哥还在官驿,你想连你大哥也一起杀了吗?” 宋高重目现凶光道:“母亲,我们不杀朝廷命官,就能活命吗?杀了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而大哥能用我们全家人的命保他自己的命,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他,难道他一人的命强过我们所有人的命?” 宋老夫人强声道:“或许..或许有什么误会,你大哥也许并没有出卖我们,等他回来,我们先问清楚,或许他有什么苦衷,才没回来呢?” 宋高重:“等他回来,你能等到他?或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官府捕快就该来抓捕我们了,到时,我们只能束手就擒,全家一起上断头台。” 宋老夫人张了张口,再说不出什么。 宋高重拔出剑道:“现在,我们想活命,只有这一条路,谁想活命,就跟我一起去放火。若想死我现在成全你们,不过,谁都不能坐享其成。谋害朝廷命官及多条人命,这事既参与了,以后坦不坦诚都是死罪,也免得大家相互猜忌。” 宋高渡立即道:“不行,三哥,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若做了,就再无回头路了,你们现在去找巡按使大人,还算是自首。或许巡按使大人会从轻处置你们,你们只需在牢狱待一段时间,或在边疆时候一段时间,待偿还前最,还能重新生活。三哥,去自首吧,你们若放火杀害多条人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宋高重犹豫片刻,高声道:“来人。” 一个仆从听到跑进正厅,宋高重高声道:“把五爷带下去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他离开地牢一步。” 仆从惊疑片刻道:“是。” 仆从强行把宋高渡拉拽走了。 宋高重望向宋老太爷、宋老夫人道:“父亲,母亲,若不放这一把火,我一定会死,而你们,即便巡察使大人轻判,让你们待在牢狱煎熬或发配边疆,你们怕也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亲手杀子,不容于世,巡察使大人未必会轻恕你们。” 宋高重扫望宋大夫人、宋三夫人、宋高青、宋高秋道:“你们也一样,即便巡察使大人开恩不杀你们,你们能在肮脏牢狱或苦寒边疆煎熬多久?” 宋高重又望向方淳:“没有这一把火,你也必死吧?张言应知晓你不少暗事,或许,他现在正向巡察使大人禀告呢?” 方淳低头片刻深呼一口气坚定道:“即便我同意你的做法,我们怎样施行,在官驿放火不一定能烧死他们啊?他们看到火起,不知跑出官驿避火吗,还有,旁人难道不会去救他们?” 宋高重从身上取出一个迷烟管道:“我这里有不少迷烟、迷粉,可让人瞬间昏迷,放火前我先悄悄迷昏众人,你们带着菜油过去,浇洒在官驿墙壁窗户上,火势能快速烧起,他们无法逃出,旁人也来不及施救。” 宋高重扫视一眼众人:“怎样,谁愿意随我一起去?” 宋高秋低声道:“三哥,若不愿随你去,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宋高重:“如老五一样,一辈子待在地牢,六妹,别怪三哥狠心,谁的短处攥在别人手中,自己活着都不安心。” 宋高秋咽了口气,思索道:‘不去,若宋高重事成,自己便要在地牢待一辈子,若宋高重事败,怕要在官府牢狱待一辈子。去了,若事成,自己还有好好活命的机会。’ 宋高秋点头:“好,我去。” 宋高重又望向其他人,其他人迟疑片刻都点了点头,包括宋老太爷也点了点头,只有宋老夫人绝望无措,一直犹豫,宋高重道:“母亲,你难道为了大哥,让我们所有人送命吗?” 宋老夫人抬头瞅望一眼众人,迟疑片刻道:“好吧,我去,高阳是我生的,即便要他死,也该我亲自送他一程。” ------------ 第四卷复仇案 24章 九人杀亲,尘埃落定 宋高重一行八人,将宋家仓库所存菜油全部寻出,找见一个可靠的车夫,将一辆马车停在后门,把菜油悄悄搬抬到车上,八人挤上一辆马车,向官驿驶去。 马车在官驿前停下,宋高重、方淳先走下马车,两人缓缓走近官驿大门,大门前四个守卫见到宋高重、方淳,立即上前拦住。 宋高重装作平静道:“我是宋侍郎的弟弟,找宋侍郎...”宋高重、方淳忽然扬手将手中迷药洒向四人,四人立即昏迷。 宋高重、方淳立即走进官驿,见到守卫、捕快效仿前法,不一刻便将官驿中十几个捕快、衙役全部迷昏,包括巡察使带来的随从,然后宋高重让方淳观察四周情况,宋高重则放轻脚步,悄悄贴近官驿房舍,只要觉察哪个房间有人迹,便取出迷烟管,轻轻捅破窗纸,将迷烟吹进房内,待方淳将其他人都迷昏,宋高重、方淳悄悄来到官驿正堂,看到李知府、郑观察史坐在堂前,正堂两侧分别坐着曲在凡、曲在尘、云闲、从兮、丽夫人,还有一人身体前斜,看不清面容,不过,看衣着身形,也知那是宋高阳,蔡虎、张言手脚被捆绑着,跪在堂下,口中还堵塞着布团,蔡虎身旁还站着一个仵作,郑观察史望着宋高阳道:“宋侍郎放心,若宋侍郎所言为真,此事便与宋侍郎无关,宋侍郎大义灭亲,可敬可佩,改日我一定凑明圣上,为宋侍郎请功。” 郑观察史不待宋高阳回答,又望向曲在尘、曲在凡道:“宋侍郎刚才说,他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舍亲为公,还多亏曲大人、曲二公子出言劝解,此案能真相大白,两位也功不可没,本官也会为曲大人记上一功,只是曲二公子非官府中人....” 宋高重听的咬牙切齿,宋高阳这混蛋果然为了自己性命前程,出卖了他们,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宋高重立即取出最后三根迷烟管,一口气将迷烟全部吹进正堂,待看到所有人或昏趴在桌上,或昏倒在地上后,立即和方淳一起来到官驿外的马车旁,让宋家其他人将菜油搬拿下车,宋家一行八人搬抬着菜油进入官驿,合力将菜油浇洒在官驿房舍墙壁、窗户上,尤其正堂门窗上浇洒的尤其多,宋家其他人泼洒菜油时,宋高重、方淳快速将外面的守卫抬进屋内,做完一切,宋家八字站在屋外,宋高重让所有人拿出火折子,在不同的房间一起点火,宋老夫人道:“等一下,等等,我想进屋再去看一眼高阳,他毕竟是我亲儿,要不.要不咱们把高阳抬出吧,以后就让他和老五一起呆在地牢中,不会让他威胁你们性命?” 宋高重还未开口,忽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官驿门口怎么没有守卫啊,刚才好像还见到四个守卫?”另一个声音道:“或许被里面的大人唤进去了。”第一个声音道:“被大人唤进去也不该敞着门啊,要不咱们进去看看,万一里面出什么事了呢。”另一个声音又道:“就你成日多操心,你等我一下,我把肩上的担子放下再进去,免得冲撞了里面的大人。” 宋家八人惊的手哆嗦,皆僵立屏息,不敢挪动,不敢出声,宋高重忙低声道:“母亲,没时间了,免得夜长梦多,点火吧,不然咱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众人皆点点头,宋老夫人不好强求,只好忍住悲痛,取出火折子,其他人也已取出火折子,宋高重道:“点火。” 众人刚吹燃火焰,忽然八人手腕同时一痛,火折子随即脱手落地,击中手腕的石子也落在地上蹦转,八人惊愕抬头,瞅见郑观察史、李知府、曲在尘、云闲站在正堂门前,云闲手中还把玩弄着一个石子,同时身后周围传来脚步声,宋家众人回头,瞧见被他们迷昏的那些守卫衙役,此刻团团将他们围住。郑观察史高声道:“宋侍郎果然神机妙算,竟猜到宋家众人会来官驿放火灭口,幸好我们早有准备,不然今日真要葬身此处了。来人,宋家八人欲火烧毁官驿,杀害朝廷命官及多人性命,罪不容诛,立即将他们带回府衙受审。” 众衙役立即上前,将还在惊愕呆愣的宋家众人捆绑起来,押去府衙。 府衙大堂,郑巡察使连夜审案,高坐堂上,李知府站在郑观察史身旁,两班衙役手执长杖,威严齐立,宋家八人皆跪于堂下。 郑巡察使一拍惊堂木道:“宋峰、李莲莲、刘虹、宋高重、贺玟、宋高青、方淳、宋高秋,你八人欲火烧毁官驿,谋杀众多人命,本官及官驿众人皆亲眼所见,已无需多加查验。本官问你们,你们谋害本官及官驿众人,可是如宋侍郎所言,他们八人合力谋杀了宋高远,见宋侍郎大义灭亲不再包庇你们,因此,你们想杀死所有案情知情人,以作灭口,宋高重你先说?” 宋家八人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自己必死无疑,皆呆呆僵僵、目光涣散,宋高重听到郑巡察使的话,愣了一霎,嗤笑道:“好一个包庇我们,好一个大义灭亲?郑大人,宋高阳他胡说,事到如今,横竖我们难逃一死,可宋高阳为自己性命前程,舍弃我们所有人性命,我也不能让他好过,我把真相告诉大人吧...” “你闭嘴,高阳是你大哥,我们已无活路,让你大哥好好活着吧。”宋老夫人高声打断道。 宋高重怒道:“宋高阳出卖我们时,想过他是我大哥吗?我们没活路是谁逼的,他不仅出卖我们,还猜的我们会放火杀人,故意让官府人赃并获,抓捕我们,他想过给我们一丝活路吗?宋高阳逼杀我们,就是为了灭口,我们都死了,就没人知晓他杀人的事了。郑大人,杀害我二哥的不止我们八人,是九人,宋高阳也参与了,而且,我二哥胸前最致命的一刀就是宋高阳刺的。” 宋高重将那晚宋家九人合力杀害宋高远一事,细说了一遍,然后扫视一眼宋家其他人道:“他们都可作证。” 方淳面色由绝望转为气愤,也怒道:“是,我可以作证,三哥说的没错,杀害二哥,宋高阳也参与了。” 宋三夫人贺玟道:“我也可作证,高重说的是真的。” 宋高阳的妻子刘虹,虽猜到宋高阳不会念夫妻情分,事在眼前仍觉忿恨,也出言道:“我也可作证,宋高阳确实与我们一起杀害了宋高远。” 宋高青、宋高秋、宋老太爷、宋老夫人皆低头沉默。 郑观察史道:“宋高秋、宋高青你们呢,可亲眼见宋高阳杀害宋高远,宋高重所言可是真的?” 宋高青、宋高秋抬头互望一眼,迟疑片刻皆点头道:“三哥说的是真的。” 郑观察史:“宋峰,宋高重所言可为真?” 宋老太爷犹豫着没说话,郑观察史道:“宋峰,你年岁已高,本官不想对你动刑,才让你自己说出实话,你真想让本官用刑吗?” 宋老太爷立即道:“是,高重说的是真的。” 郑观察史望向宋老夫人道:“李莲莲,你刚才的举动证明你在偏护宋高阳,你的证言不足为信,不说也罢,反正如今证人够多了,不差你一个。让他们签字画押。” 旁边记录证词的书办立即拿起刚书写的证言,让宋家七人一一签字画押。随后书办将画过押的证言递交给郑巡察使,郑巡察使阅望一眼,高声道:“带宋高阳上堂。” 片刻后宋高阳缓缓走进公堂,宋高阳身后云闲、曲在尘、曲在凡、从兮、丽夫人、宋高渡也一起走进公堂。 宋高阳瞅见郑巡察使高坐堂上,宋家八人皆跪在堂下,惊愕片刻,稳住心神暗思:‘宋家八成中了曲家什么诡计,不知这一日都发生了什么,先问清楚再说。哼,曲在尘,若有机会,我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 宋高阳谨慎道:“见过郑观察史,原来郑观察史已到槿州,我还想着亲自去迎接郑观察史,先与郑观察史徐徐旧,没想到被曲二公子强留在曲府,未能远迎郑大人,宋某失礼。” 郑观察史平静道:“曲二公子强留宋侍郎在曲府做客一事,曲二公子已向本官言明,曲二公子虽行止有差,也是助官府查案的无奈之举,请宋侍郎多包涵。” 宋高阳惊讶几分,慌乱道:“郑观察史所指案件,可是别人诬告我宋家一门合力杀害我二弟一事,郑观察史睿智英明,莫要听别人信口雌黄,我宋家断不会做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夫人、宋高重、宋三夫人、宋高青、方淳、宋高秋八人听到,皆睁大眼睛,转头望向宋高阳,不明白宋高阳为何还在维护宋家,他不是已经出卖他们了吗? 郑观察史:“若不是别人所说,是你们宋家人亲口承认的呢?宋高阳,除李莲莲外,宋家七人亲口承认,你宋高阳、宋老太爷、宋老夫人、宋大夫人、宋高重、宋三夫人、宋高青、方淳、宋高秋,你们九人合力杀害了宋高远,而且,令宋高远致死的胸口一刀是你刺的。 宋高阳,宋家七人已签字画押,再加上宋高远尸首上的伤口方位,及丽夫人、曲二夫人作为旁证。你亲手杀弟,证据确凿。宋高阳,本官依法免去你侍郎之职,你身上还有其他疑罪,待查明之后,一起论罪发落。” 宋高阳惊异难信,错愕片刻,身体失去气力,不觉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宋高渡急忙走前几步,搀扶住宋高阳。 宋高阳身子颤抖半响,费力稳住心神,瞪向曲在尘道:“你是如何让我家人招供的,又是离间计?” ------------ 第四卷复仇案 25章 第三次离间计 曲在尘坦诚点头道:“是,上午我以临都别苑之事挟制,强邀你至曲府与我做一场交易,你到曲府后,我命人将你打昏,再将蔡虎、张言捆绑起来。宋家其他人并不知晓这些,正赶上宋家找人顶下诬蔑之罪,意图尽快平息非议,了结宋高远一案的计谋落空。宋家其他人可没宋侍郎经见的风浪多,立刻慌张无措,你又留在曲府迟迟不归,他们更加惶恐无措,不断猜测宋侍郎久留曲府的原由。洛易邀请宋侍郎时,故意说我请宋侍郎入曲府,是想与宋侍郎做一笔交易,他们更会猜疑我们能做什么交易,你会不会同意交易? 先前我大哥与方淳吃酒长谈,我深夜将宋高重带出宋府两个时辰,已令你们彼此生出猜忌嫌隙,他们便会疑心,你若怀疑方淳、宋高重两人与曲府达成交易,那么,你为了自保,便会迫不及待的与曲府交易共利。而你给出的交易条件八成是出卖他们,再想起他们听了几日的童谣,他人争先己黄泉,他们更会疑心你为保命先坦诚前罪。 傍晚郑巡察使到达槿州官驿,我们和宋侍郎一起说说笑笑走进官驿,接着我夫人、丽夫人、衙门仵作先后走进官驿,还有被捆绑着的蔡虎、张言也被人押进官驿,所有知晓宋高远被杀详情之人,皆聚集官驿。 宋家人看到,再不是疑心,而是确定宋侍郎已出卖了他们。所以郑巡察使才寻来相关人等,到驿馆问话,待郑巡察使询问清楚,便会派人前去宋府捉人,而他们即便逃过一死,余生怕也只剩凄惨。他们不想坐以待毙,必有所动。 我们便派人暗中监视宋家人动止,我们推测过,宋高重他们或会逃走,或会因对宋侍郎的愤怒,说出宋高远被杀的真相,或为了保命,杀人灭口,全杀宋高远被杀一案的知情人。 宋高重他们选择了最后一个,除宋侍郎外,宋家其余八人联手迷昏官驿众人,意欲火烧官驿,杀害包括郑巡察使、李知府、也包括你宋侍郎在内的官驿中二十多条人命。” 宋高阳不觉又后退一步,宋高重忽然站起身,扑向曲在尘狂怒道:“原来是你,一切都是你的设计,大哥根本没有出卖我们,是你一步步把我们宋家一门逼上死路,我杀了你,你个混蛋,你个禽兽,你害了我宋家一门性命啊。” 旁边几个衙役急忙拉拽住宋高重,宋高重猛力挣扎,嘴里一直怒骂着欲扑向曲在尘。 郑巡察使道:“把他捆起来,堵上嘴。” 衙役利索的将宋高重捆绑好,堵上嘴。 郑观察史道:“世上之人为何只能看到别人之过,却看不到自己罪行,宋高重,你骂曲二公子将你一门逼上绝路,你一家人刚才还想杀害官驿中二十多条人命,难道你做的是善事?” 宋高阳也怒,等着宋高重道:“宋高重,你安分些,这个时候你还能杀人,还有机会杀人吗?我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不要中了曲府的离间计,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官府、曲家不可能找到将我们定罪的证据,你们听了吗?我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有事等我回来再说,你们听了吗?火烧官驿这么大的事,你们竟敢仓促间擅自行动,你们真觉得官府、曲家的人都是傻子,等着你们来烧吗?即便你们今晚做成了,官府推官、捕快都是傻子吗?凭你们这点能耐能逃过官府追查,你们能逃过一死?” 宋高阳顿了一下长叹气道:“我怎会有你们这般愚蠢绝情的亲人,你们竟连我也想一起杀了?” 宋家众人皆沉默低头,不敢瞅望宋高阳,宋高重也面色涨红,低下头。 宋高阳长呼一口气,望向曲在尘道:“我一直昏迷,刚刚才醒,并没与你们一起走进官驿,你是如何骗过他们的?” 曲在尘:“衣服头冠,我的侍从洛易与你身材相近,我让洛易换上你的衣服头冠,与我们一起走进官驿,当时天已黑暮了,洛易又刻意低着头,宋府的人只能借官驿外的灯笼光亮,看清衣服形态,你今日一直留在曲府,他们自然将洛易当做你。” 宋高阳:“他们火烧官驿前没想看我一眼,道道别?” 曲在尘:“有,宋老夫人本想与宋侍郎道别的,还想留宋侍郎一命。可如果宋家人发现宋侍郎是假冒的,便会看穿我们的计谋,或许不会道出宋高远被杀真相,所以,我提前另派人守在官驿外,如果宋家人想查看宋侍郎容貌或者想道别,让他们想法阻拦。宋家人觉察官驿外有人,慌着尽快纵火脱身,便没时间查看宋侍郎容貌了。” 宋高阳:“你可以在他们进入官驿时,便拦住他们,他们那时已认定我出卖了他们,也会出卖我,说出高远被杀的真相?” 曲在尘:“是有这种可能,可若他们没见到你,死扛着不说呢?而纵火烧官驿,谋杀朝廷命官及多条人命,他们罪无可恕,说不说出宋高远被杀真相,他们都是一死,或可轻易说出真相。” 宋高阳:“你大费周章将我二弟被杀真相公之于众,让宋家一门受到惩罚,不是为了替我二弟鸣冤报仇,也不是为了什么公理正义,只为了让我宋家满门尽灭吧? 曲在尘:“我就是为了公理正义。” 宋高阳嗤笑:“曲二公子说的可真大义凛然。你即便为公理正义,也只全尊夫人一人的公理正义吧?我宋家与你们曲府并无前仇旧怨,只宋家与二少夫人娘家十二年前一点前尘旧怨,曲二公子就要步步为营,将宋家一门逼上绝路,只为尊夫人讨个公道吗?” 曲在尘盯着宋高阳缓缓道:“宋高阳,你扪心自问,宋家只是十二年前欺凌过我夫人吗?” 宋高阳微讶愣住,从兮也惊讶疑惑望向曲在尘,曲在尘高声道:“带进来。” 众人转头,看到洛易押着孙蒙、水寒走进公堂。孙蒙、水寒瞅见公堂上的两位大人,立即慌张跪下,曲在尘望向孙蒙淡淡道:“孙蒙,省府巡察使大人、槿州知府大人都在这里,你如实向两位大人禀告,你为何设计从兮,让她被九方赌场绑劫去,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孙蒙抬头瞅望一眼郑观察史慌愣片刻,嗫嚅道:“五日前,有个黑衣蒙面人找见我,说他知道我欠了九方赌场两千两银子,我无力偿还,赌场正逼我讨债,他有一个法子可帮我解决麻烦,他让我告知赌坊我愿意卖妻抵债,然后利用内人水寒与从兮..不,与曲家二少夫人的关系,设法让赌坊的人将曲家二少夫人一起绑劫走,而九方赌场两个讨债人极好色,他们一定会欺负过二少夫人,再想法将二少夫人发卖,如果曲家知道二少夫人赌场的欺辱,即便不找官府查封赌场,也饶不了赌坊众人,那时,赌坊自然不敢再找我讨债。 我听了极慌怕,说如果曲家知道我设计曲二少夫人,他们定不会放过我,那个黑衣人说如果赌坊绑劫水寒时,看到曲二少夫人刚好昏迷在水寒身旁,依赌坊两个讨债人的脾性,定会自己起意将二少夫人顺手带走,而我可将二少夫人被赌坊带走的事报信给曲家,那样赌坊劫走二少夫人是个意外,而我主动报信,对曲家还有功。曲家即便有怨言也不会多责怪我,不过,他让我寻个理由延缓报信的时辰,他会找人盯着赌坊,待曲二少夫人被.被赌坊的人欺负过后,他再通知我去曲家报信。 我依然慌怕犹豫,那黑衣人又说,如果我做成此事,不但我的赌债能还清,他还会再给我一千两银子,让我富贵度日,可若我不答应,就只能等着赌场讨债的人活活将我乱棍打死。 我想过将此事告知曲家讨些银两,可那黑衣人好像能看透我的心思,他说即便我将他的话告知曲家,空口无凭曲家也不会信,而且,如果我敢出卖他,他保证让我生不如死,我便不敢去宋家报信了。 可我真的无银两还赌债,赌坊又催逼的急,我无他法,只能答应他,那黑衣人先给我了五百两银子,说事成后再给我五百两,他说我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他不会放过我,然后就走了。 我琢磨了一晚黑衣人说的计策,将曲家二少夫人引骗到我家,让她与水寒昏迷一处,无论如何,都需要我内人水寒帮忙。我便略去黑衣人的事,与水寒商量借曲家之力还赌债的事,我说赌坊的人劫走水寒、曲二少夫人后,我会立即想法通知曲家救人,水寒与二少夫人都不会有事,只虚惊一场,或许曲家看在我救了曲二少夫人的份上,能替我们还了债,我们才能好生过活,水寒犹豫许久,终答应了。 后来我们便依计而行,那日赌坊的人劫走水寒与曲二少夫人后,我是故意摔倒在地,假装昏迷,延缓去曲府报信的时辰。没想到曲二公子还是知道了曲二夫人被劫的事,及时赶去赌坊,救了二少夫人。虽然当日曲公子说不追究我们的过错,可事情没做成,曲二少夫人平安无事,我担心那个黑衣人会找我麻烦,当晚带着水寒急慌离开槿州,谁料半路被曲二公子拦下了。” 孙蒙话音刚落,水寒伸手恨扇了孙蒙一巴掌,怒恨道:“孙蒙,你个混蛋,难怪这几日我问你出什么事了,你死活不肯说,你为了还自己赌债,竟做出毁人清白的丑事,你卑鄙无耻、龌龊下作。你没想到,我和从兮一起被赌坊的人绑走,你延缓去曲府报信的时辰,不但从兮会被赌坊的人欺负,我也会被他们欺负吗?那日曲二公子他们再晚一些赶到,我就一死保清白了,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孙蒙硬挨了一巴掌,低头嗫嚅道:“我.我不想你有事,可我实在没办法,如果我不答应那个黑衣人,还不了赌坊的赌债,赌坊的人一样会将你劫走,你也一样.保不了清白,而且.我.我想过,即便你.没了清白,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水寒气怒,伸手又狠狠甩孙蒙一巴掌怒道:“孙蒙,你混账,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会看上你这么无耻卑鄙的东西。” 孙蒙委屈不满道:“当初若不是我为你赎身,你现在还是个舞姬,你能活的多好,再说,若不是为你赎身,我就有钱还赌债了,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啊。” 水寒气极语结:“你.这种禽兽不如的话,你都说的出来.你..你.” 郑观察史一拍惊堂木道:“这里是公堂,肃静,孙蒙,指使你谋害曲家二少夫人的黑衣蒙面,你可知他是谁,或者他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孙蒙:“我不知道他是谁,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隐约看到他右手腕上有道竖长疤痕,我也告诉过曲二公子了。” 郑观察史想了一下转头望向李知府:“我记得你说过,宋高阳侍从何瑟右手腕上也有道竖长疤痕?” 李知府点头:“是,何瑟正在大牢内。” 郑观察史高声道:“来人,将何瑟带上公堂。” 一衙役应声:“是。” ------------ 第四卷复仇案 26章 我比窦娥还冤 宋高阳望着曲在尘道:“我怕曲府察觉此事与宋府有关,没敢轻动孙蒙,而是派人暗中跟踪他,待他们马车驶出槿州十里才返回,据我的人窥视探听,你先前并未发现此事与宋府有关,你是如何怀疑到我的,孙蒙露出了什么破绽?” 曲在尘:“也不算破绽,我只是多想一步,从兮刚与宋家结下新仇,她便差点被人欺负。孙蒙说他本打算立即到官府报信,可他正巧摔倒昏迷过去。还有水姑娘为他们生活拮据发愁,孙蒙却笃定的说,银两的事他有法子解决,看水姑娘衣服首饰就知,孙蒙涉赌后,除了营生的茶肆店,孙蒙将其他物品全典卖了,据我了解,他们也向别人筹借过银两,别人知道孙蒙赌博,自然不肯随意借出,那孙蒙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丑到银两?可孙蒙似乎一点不为银两之事担忧,我便起了疑心,让洛易暗中监视孙蒙,洛易很快发现了你派去监视孙蒙的人,我便确定孙蒙确有问题。我让洛易监视你的人,另派人跟踪孙蒙,孙蒙的马车到城外十里处,你的人返回,我的人便将孙蒙拦下了,而洛易一路跟踪你的人,看到他进了宋府。再加孙蒙说那人手腕上有疤痕,我猜到何瑟,顺理成章吧?” 从兮凝眉思索道:“宋侍郎,你为何如此对我?那日上午,绝香毒药的解方我已给你们了,而且我信誓旦旦告诉你们,宋府若想万无一失留有后人,将来或许还需我的帮助,你们不敢直接杀我。而我还是曲府二少夫人,光明正大绑劫我,强逼我说出吕伯伯下落,你们应也不敢。你们最该做的,不是想法子诱我说出吕伯伯下落吗?你这样设计我,不怕我言而无信,将来也不告知你们吕伯伯下落吗?” 曲在尘平静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宋侍郎此计正是逼你说出那位吕先生下落,若你真被赌坊欺负,名节尽毁,曲家自然容不得你,你被赶出曲府,没有曲家相护,宋家自有法子逼你说出那位吕先生下落,宋侍郎,可是如此?” 宋高阳坦诚:“曲二公子睿智。” 从兮愣了一霎,望向宋高阳道:“那日曲府,我知道解方给不给你们,你们宋家都会放过我,但有机会你们定会取我性命,所以,我才费尽心力、千谋万算,以吕伯伯之名,让你们对我投鼠忌器,暂保性命,没想到宋侍郎也够狠绝,直接给我来一招釜底抽薪,让我彻底失去曲府依仗。可宋侍郎你知道吗?曲府护我,并非我清白与否,你的计谋得逞,宋家也难如愿得到解方,你只会加深曲、宋两家的矛盾。” 宋高阳面带疑惑望着从兮,不明白从兮话中之意。 云闲大笑道:“就是,宋侍郎,你可太小瞧我们家在尘的胸襟了,他岂会在意名节清白这点小事?再说心清则人清,心白则人白,其他清白不过世人妄论清白而已。我们家在尘这么聪明岂会看不明白这些道理?况且,你为一虚假影,定一枉然计,自是徒劳一场空。哎,好像世人多如此,为一虚幻梦,盘盘算算、劳劳碌碌,终不过白用力、徒用心。” 宋高阳疑惑道:“为一虚假影,云世子什么意思,那个吕伯伯不存在?曲二少夫人果然在扯谎骗我们,曲二少夫人给我们的绝香解方也是假的吧,你从没打算给我们真的解方?我们卑鄙歹毒,曲二少夫人一点也不落人后。” 从兮望着宋高阳叹气道:“绝香解方当然是假的,我本没有真的解方,又如何给你们真的解方。宋侍郎,枉你聪明一世,你难道没想过,苗娟娘若真打算给你们解方,她只需提前将解方存放在一安全处,待你们如她所愿,杀了宋高远后,告知你们地址,让你们直接去取就行了,为何要把解方交给我,一个与宋府有恩缘情仇之人?” 宋高阳愣了一下道:“你们一开始共谋时,就没打算给我们解方,原本就想用假解方哄骗我们?” 从兮苦笑道:“即便如此,苗娟娘也可以事前存放一个假的解方,让你们自己去取,何必定要将解方交给我,拖我下水呢?你们宋家皆认为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可我与宋高远无冤无仇,为何要助苗娟娘行事,只是为了和宋家结仇,让宋家更怨恨我吗? 再说即便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苗娟娘一人便能做到,我并未现身宋家,苗娟娘不供出我,宋家未必猜到我参与其中,我为何要将解方留在身上,故意让宋家找我拿解方,故意让宋家认为我也与苗娟娘合谋,逼杀了宋高远? 宋高阳愣住思索,宋高渡急忙问道:“从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没与苗娟娘合谋逼杀二哥,可那天你为何要承认,又为何给我们一张假解方?” 从兮望着宋高渡道:“宋叔叔,你们那日找我讨要绝香解方时,我问你,如果我说除宋府宴席一面,我与苗娟娘素不相识,更没与她谋划任何事情,你可信我?你的回答是不信。苗娟娘临终明言绝香毒药的方解方给了我,她又有我的手帕为证,连宋叔叔都信她,不信我,你们宋家其他人自然更不会信我,我空口白话、百口难辩。宋家一门为了得到绝香解方,可以亲手杀子杀兄,而那时苗娟娘已死,宋家认定我是唯一知道解方之人,若我执意不给你们解方,宋叔叔,以宋家行事之狠辣,你说宋家为逼我说出绝香解方,会如何对我?我的下场怕比宋高远更惨吧,所以为了自保,我只能认下与苗娟娘合谋之事,乖乖拿出解方给你们,暂缓宋家逼我杀我之急凶狠心。” 宋高渡:“你那日说的头头是道,还说将来我们需要一位婆婆后人相助,还有那位吕伯伯才能找见那位婆婆后人,又是为何?” 从兮涩笑:“我若不说的头头是道,怎能让你们相信解方是真的?而我既然拿出解方,便承认了我与苗娟娘合谋逼杀宋高远之事,杀子杀兄之仇,宋家人岂会放过我?宋家得了解方,转头就会找人当街给我一剑,让我死无全尸吧? 所以,我才告诉你们,解方未必有效,将来你们可能需要一位吕伯伯相助,而那位吕伯伯只有我能找见他,而我只答应你们,两年后解方无效才能找见吕伯伯,宋家对我便会投鼠忌器。也因此,宋高远没有直接让人杀了我,而是先设法毁我清白,让我失去依仗,再逼我说出吕伯伯下落,我此刻也才能活着回答宋叔叔的问题。” 宋高渡有些愧疚,顿了一下道:“若你与苗娟娘素不相识,她为何会有你的手帕?” 从兮:“还记得宴席上,苗娟娘护着丽夫人离开宋府,不小心绊了一下,我凑巧在苗娟娘身旁扶了她一下吗?” 宋高渡思索一下道:“苗娟娘趁你不备,偷拿了你的手帕,她那时便准备陷害你了,可为什么,你与她不是素不相识吗?她为何要陷害你与她合谋.逼杀二哥?” 从兮苦笑道:“因为我是曲家二少夫人啊。宋叔叔,你们难道没想过一个问题,当年宋峰害苗娟娘终身不能生育,苗娟娘时隔十多年亦不忘仇恨,以绝香之毒让宋门六子绝后。如今苗娟娘儿子、儿媳虽是宋高远一人所杀,可除你外,宋府全家皆知情,却皆为宋高远包庇遮掩,苗娟娘为儿子儿媳报仇,又不得已服毒亡命宋府,苗家满门灭亡,以苗娟娘心性,你们认为杀一个宋高远能让她释怀?” 宋高渡愣住了,宋高阳开口道:“曲二少夫人是说,苗娟娘想要宋府一门尽灭,她陷害二少夫人,是故意让宋家与二少夫人为敌,宋家与二少夫人为敌,便是与曲府为敌,宋、曲两家相斗,宋家处劣势,即便不满门尽灭,也会伤亡惨重,元气大伤。苗娟娘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 从兮叹口气:“宋侍郎,你终于相信我被苗娟娘陷害了。” 宋高阳盯着从兮目光道:“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二少夫人未与苗娟娘合谋,你们是如何知晓高远被杀真相,然后以此设计,一步步将宋家逼上绝路的?” 从兮摇头:“我并不知道。步步为营,逼你们招供罪行的是我家夫君,这个问题你要问他。”从兮望向宋高渡道:“宋叔叔,你知道吗,你们来曲府,找我讨要绝方解方时,我才知苗娟娘死了、宋高远死了。你第二日再来曲府,劝我收手,不要再歹毒使恶,继续与宋家为敌,我才知宋高远尸首夜半击鼓、宋家一门合力杀害宋高远之事。其实除了那日宋府宴席上,我一时冲动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其他,我什么都没做过,可宋家把所有事情都归咎我头上,我真的比窦娥还冤?” 云闲忍不住笑道:“现在天朗气清、风调雨顺的,你肯定没她冤,而且,别说的你真冤枉,这次是你挨了欺负没能力还手,被迫缩了起来,有能力帮你的人,还被你倒打一把,你若比窦娥还冤,咱家在尘的冤气不是能让整年飞雪。” 宋高渡咳嗽一声道:“从兮,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还对你说了那么无礼的话,宋叔叔向你道歉。嗯,曲二公子既然了知一切,他没告知你吗?” 从兮释然一笑:“宋家的事我确实不知,前几日我跟曲在尘发生点小争执,我家夫君小气,这几日没怎么搭理我,所以他做的事,我当真不知。而苗娟娘有心陷害我,宋叔叔误会我也正常,宋叔叔不必致歉,也不用替我母亲担心我了。” 宋高渡又咳嗽一声,不知该说什么了,宋家众人惊讶望向从兮,此刻不知该恨该怒,该怨该叹? 云闲又忍不住笑道:“别说的咱家在尘真小气似的,不知道家丑不外扬吗?” 郑巡察使用力咳嗽一声正要开口,从兮已快语道:“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知这是公堂,说话要严肃些,而且只能说案情,我们下次一定改,曲在尘,还不快向宋侍郎、还有两位大人解释解释,你如何知晓宋家九人合力杀害宋高远一事的?” 云闲又笑了笑,这次却没说话,郑巡察使瞅着从兮,诧异惊奇,觉得这位曲家二少夫人还是如此有趣,也没说什么,目光望向曲在尘。 ------------ 第四卷复仇案 27章 解方并不存在 曲在尘望向郑巡察使平静开口道:“苗娟娘进入宋府那晚,我派洛易暗中窥视宋府动止,洛易说苗娟娘进入宋府正厅后,宋府所有人皆陆续进入正厅,不久后,宋高阳侍从何瑟便带亲信守住正厅,洛易虽难以靠近正厅,却发现两处奇怪的地方,一宋家六女婿冯谦连夜离开宋府,后来宋府对外宣传,冯谦是与宋六小姐发生争吵,两人闹翻合离,冯谦才连夜离开宋府,可我与冯谦也算相识,以他性情应不会做如此冲动鲁莽之事,此事又发生在宋高远被害当夜,我不得不怀疑冯谦的离去或许另有玄机,极可能与宋高远的死有关。二洛易借着宋府灯笼微光,瞅见宋高阳、宋三夫人离开正厅时,身上沾有血迹。若如宋府对外宣称,宋高远是被苗娟娘连刺数刀而亡,宋家发现宋高远时,宋高远已死,那么,宋高阳身上为何会有血迹?以宋高阳的为人,应不会在宋高远死后,抱着宋高远尸首痛哭流涕,即便宋高阳一时悲痛失态,可宋三夫人身上为何会有血迹,宋三夫人即便失态,因男女避忌,也不会挨近宋高远吧?所以,我让洛易暗中探查宋府所有人,那晚所穿衣服上是否有血迹,洛易查到曲家九人,不约而同,都将那晚的衣服烧毁了,不,或许他们约了,只是我们没探查到。那么如果宋家九人身上都有血迹,宋高远被苗娟娘一人寻仇所杀之事便可疑了。 随后我请大哥帮忙,找梁仵作抄录了一份宋高远的验尸格目,发现宋高远身上伤口位置,极伤口深浅、方向,不像一人行凶所致,加上宋家九人衣服上都有血迹,还有冯谦的连夜离去,我便大概推断出真相了。 曲在尘顿了一下道:“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宋家九人杀害宋高远当晚所穿血衣,已经烧毁。苗娟娘已死,也无人证指证宋家九人杀亲。仅凭宋高远尸首上的刀口位置,难以定宋家九人杀害至亲之罪,在尘实寻不出人证、物证,可为我家夫人安危,为案情真相大白,才不得不费这许多波折,施计逼宋家自行招供罪行。” 郑巡察使点头道:“曲二公子果然睿智周密,这案子能真相大白,多亏曲二公子妙计筹谋,本官该多谢曲二公子替官府破解一桩奇案。” 曲在尘平淡道:“郑巡察使谬赞了,在尘尽力破案,为公理,亦为为私心,当不起郑大人一个谢字。” 一直静听的宋老夫人忽然望向从兮高声道:“曲二少夫人,你刚才说你给我们的解方是假的,那你肯定有真的解方吧,你把解方给高渡,他还年轻,还可以有孩子,你就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把真的解方给高渡吧?” 从兮宋老夫人叹气道:“宋老夫人,从你们签字画押的那一刻起,你们宋家九人必死无疑,我没必要再扯谎骗你们了吧?所以,我刚才所言句句肺腑,而先前真真假假、诸多谋算皆因你们宋家行事狠辣,我不过想自保而已。我再说一遍,除那日宋府宴席,我与苗娟娘素昧平生,她没给过我绝香毒药的解方。” 一直安静的丽夫人忽然开口道:“我可以作证,苗娟娘没有将解方告知曲二少夫人,苗娟娘临终前,故意说解方在二少夫人手中,只想引起宋、曲两家相斗。 我将宋高远残杀苗娟娘的儿子儿媳,及宋家其他人代为遮掩之事,告知苗娟娘,苗娟娘甚是悲怒,说她必须让宋家所有人付出代价,苗娟娘默坐一个时辰,说她想出一个让宋家满门尽灭的计划,要我助她完成,我也不必再被宋高阳追杀,我答应了。苗娟娘的计划便是她服下毒药进入宋府,再以绝香解方为饵,逼宋家所有人合力杀害宋高远,那么,宋家没有太多时辰谋算他法,也不敢轻易对她严刑逼供,十之八九会受她逼迫,宋家所有人便成了杀人凶犯。 苗娟娘事先偷拿了二少夫人的手帕,她临终以手帕为凭,告知宋家人绝香解方在曲二少夫人手中,宋家自然会去找曲二少夫人讨要解方,可曲二少夫人并无解方,自也拿不出解方,曲二少夫人与宋家本有恩怨,宋家就会认为曲二少夫人因前隙,故意不肯拿出解方,宋家对曲二少夫人更会怀恨在心,定会不惜代价设法逼曲二少夫人交出解方,曲府应不会坐视二少夫人受宋家欺负,那么宋、曲两家自然成死敌。 此时,我再现身,将宋家一门合力杀害宋高远的事告知曲家,曲家便能以此为把柄,寻机扳倒宋家。” 丽夫人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果如苗娟娘所料,宋家九人合力杀死了宋高远,可是宋高阳一直在派人搜捕我,我不敢轻易现身,今早才偷偷找见曲二公子,没想到曲公子已推测出事情真相。而宋高阳设计二少夫人,令二少夫人差点被人欺辱,更惹怒曲二公子,曲二公子设下连环攻心离间计,逼宋家自认其罪,一切如苗娟娘所愿,九泉之下,她该当瞑目了。” 宋高阳瞪着丽夫人道:“我与曲在尘先前并无恩怨,他一早应没查探过我的事,临都别苑的事,是你告诉曲在尘的?” 丽夫人点头:“是,我有次无意听到你与何瑟对话,你说如果临都别苑的事被人察觉,你们都会没命。至于临都别苑有何隐秘,我并不知,曲二公子也不知,这个需要官府慢慢查了,只是你自己心虚,曲二公子提一句临都别苑,你就乖乖来了曲府。” 宋高阳气怒道:“你在我身边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一再背叛我?” 丽夫人直言道:“宋高阳,你比我父亲还大一岁呢,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才嫁你做侍妾的吧?不过是我父亲贪图权贵,用我来巴结你而已。嫁你前我已与自己意中人约好私奔了,是我父亲强拆散我们。你说我是背叛了他还是背叛了你?这辈子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能为他生个孩子我也高兴。至于现在,我不背叛你,难道等着你来杀我吗?宋高阳,别觉得自己多委屈,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过多少人你心中没数过吗?” 宋高阳忍气道:“我成亲近二十年一直无子嗣,你生下喜儿,我不是没怀疑过她可能不是我闺女,可为什么滴血验亲证明喜儿是我的血脉,你做了手脚了?” 丽夫人摇头:“没有,当时你就在旁边看着,还不许我靠近水碗,我哪有机会做手脚,当时我吓了一身冷汗,认为我和喜儿死定了,我也不知你们的血为何能相融。” 从兮插话道:“我知道,一个很有经验的大夫告诉我,滴血验亲并不准确,很多时候,完全没有血亲关系的陌生人,血液也能相融。” 宋老夫人又高声插话道:“绝香解方呢,丽丽,既然是你与苗娟娘合谋的,解方在你这里是吧,不管怎样,宋家待你不薄,你把解方给高渡吧,高渡心善,他不会找你麻烦,还会感激你的?” 丽夫人摇头道:“没有解方,苗娟娘说给她毒药的那位婆婆告诉她,绝香毒药没有解方。” 宋老夫人愕愣了一下道:“你胡说,是毒药怎会没有解方,高渡他从没得罪你,你给他解方又如何,要不我们买,你开价,你要多少钱才肯将解方给高渡?” 丽夫人认真:“老夫人,你也说了,我跟五爷素无冤仇,若真有解方,我卖给他或直接送给他都行,可我真没有,我想为喜儿积点德,不想用一张假解方骗五爷。” 宋老夫人迟疑了一下又道:“那位婆婆呢,也许她的后人有解方或有其他办法,她的后人在哪里?” 丽夫人:“那位婆婆没有后人,她早年自己被人下过绝香毒,一生无后,老夫人,此毒没有解药,或者说,苗娟娘不知绝香毒药有解方,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宋老夫人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喃喃道:“没有解方,没有解方,我们宋家竟为了一张不存在的解方,亲手杀子杀兄,一门尽灭,苗娟娘,你真的好狠毒,到了地下我必将你撕碎揉烂,再活活吞下独中。”宋老夫人顿了一下忽望向从兮:“还有你,若不是你,宋家不会与曲家为敌,不会被曲在尘逼上绝路,这辈子我奈何不了你了,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你们...”宋老夫人一一望向丽夫人、曲在尘、曲在凡、云闲道。 从兮走近宋老夫人一步,高声道:“真是可笑,此时此刻,宋老夫人竟还念着如何欺凌别人,竟还认为你们宋家是被别人逼上绝路的,真是愚蠢至极!是,苗娟娘有错,我有错,那你们宋家,你李莲莲就没错吗? 宋峰为贪图富贵,对发妻苗娟娘痛下杀手。宋高远为已私欲,滥杀无辜。你李莲莲与宋峰不明是非,仗势欺凌我家人。你李莲莲不分青红皂白,随意置我于死地。你们宋家一门为己得利,合力杀害至亲血脉。你们才会一步步走上绝路。一切前因与人无尤,你们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而已。 宋老夫人你怪别人什么?怪别人不该还手,你随意欺凌我们的时候,我们该老老实实站着跪着,任你打骂欺负? 李莲莲,你时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随意对他人作威作福,凭的是什么?凭你宋家高官权贵,凭你宋家富甲一方,还是凭你宋家手段狠毒?若如此,那么比你宋家更权贵之人欺你辱你,是否是理所当然?比你宋家更富贵之人打你骂你,是否是顺理成章?比你宋家更狠绝之人凌你害你,是否是天经地义?若如此,今日你宋家一门败于苗娟娘狠辣、曲家权势,你们又有何可怨,有何可恨?” 宋老夫人怒瞪着从兮,咬牙切齿再说不出什么。 云闲叹道:“世间生灵本无别,一念无明断高低,追虚逐妄空劳力,不若瓦顶闲赏月。该说的说了,该交代的交代了,下面该审该判请两位大人做主吧,污心事看多了,怕熏了眼,走吧,我们去外面赏赏月、净净眼。” 云闲、从兮、曲在尘、洛易四人躬身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