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一章 外婆去世了 周玮珉坐在高铁上,他第一时间往县城老家赶去。 外婆的死讯来得太突然了,他有些不能接受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突然间离世的消息。 接到老家电话的时候,周玮珉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老太太的音容笑貌和往日经历。 老太太是个神奇的人物,早年间丧夫,一个人把六个孩子拉扯大。 为了把孩子养活,用泡沫箱装着被子里面放着冰棍去田间地头里叫卖的活老太太干过,偷偷用塑料壶装着猪油用被子裹着,省几毛钱爬绿皮火车去隔壁市里贩卖的事,老太太也曾干过。去田里摸黄鳝改善生活,却被蛇咬到手指头的事,老太太也干过。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老太太突然在县城工农坪菜市场主街上弄了个三进的门面,从此开起了神台店,一开就是几十年。 小小的神台店,门口就摆着一张大木桌,老太太每天就在那里划玻璃、调金漆、做牌位以及一笔一划地写着那些故去的人名或者神佛的尊号。 到站的提示声响起,把周玮珉从回忆里惊醒,他匆匆忙忙地挤下高铁,然后跑出了高铁站,拦了辆黑车,就往外婆家里赶。 河塘街168号,是外婆唯一的一套房子,在老家这个小县城唯一的一条河边,几个孩子都在这里长大,然后从这里离开,奔向了各自的未来。 站在这个平房门口,周玮珉看着母亲憔悴地依着门坐着。 看着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周母眼眶瞬间红了,她抬起头,朝着儿子低声喃喃道:“儿子诶,妈妈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周玮珉瞬间感觉鼻头一酸,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能低声地说:“我先进去看看外婆。” “嗯,没见到生面,也要见个死面,”周母轻轻地擦了擦眼眶,站起身来,转身领着周玮珉走进了大门里。 不大的厅房里,摆着两条涂满黑漆的长凳,长凳上架着一口棺材,褐红色的棺木显得那么的寒冷,里面就躺着那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 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叫胡蝶的老太太。 棺材这一头,摆着一张遗像,老太太穿着一身皈依居士的红色长袍,右手还握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样子,让周玮珉心生恍惚,去年过年的时候,老太太还拉着自己喝乡下酿的米酒来着。 往前走了几步,一个火盆冒着青烟,里面烧着一沓一沓的纸钱,两个舅舅虔诚地跪在火盆前,一丝不苟地折着,几个大大(周母的姐姐)和小姨正抽泣着烧着纸钱。 “外婆,我赶回来了。” 周玮珉在回来的路上,一直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可是看着遗像上那张笑脸,自己却又哭不出来,呆立了片刻,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外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自己的几个儿子没有给她生下孙子,唯一的男孩也只有周玮珉这么一个外孙,所以周玮珉很小的时候,基本也是奶奶、奶奶的叫着,自己的亲奶奶如果在旁边,也就是在前面加上一个胡蝶奶奶稍作区分。 接过母亲递来的纸钱,周玮珉恭恭敬敬地在舅舅身后跪下,然后磕了三个头,才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往火盆里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烟熏的,没烧的几下,周玮珉突然感觉到脸上湿凉一片,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烧完了一沓纸钱,周玮珉又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 母亲抱着一个木头盒子,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遗像发呆。 “哦,给你,这是你胡蝶奶奶留给你的,”母亲眨了下眼睛,才晃过神来,抬头看着周玮珉说。 “里面都是些什么?”周玮珉双手接过木盒子,手里微微掂量了一下,还有几分重量。 “不知道,没打开过,你自己看吧,”母亲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摆了摆手,蹲下身子,烧起了纸钱。 抱着盒子,走出了厅屋,周玮珉找了个荫蔽的大树底下,直接坐在挡土的石砖树圈上,仔细地端详起这个木盒子。 看着木盒子上那把简陋的密码锁,周玮珉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老太太常说,自己想存点钱,但是现在跑银行去太麻烦了,放家里又怕丢了,就让周玮珉在网上买把密码锁。 当时周玮珉还笑着说,人家把你装钱的东西直接搬走了,还怕你一把密码锁。 原来那把锁是用在这个盒子上了。 稍微想了几下,周玮珉转动着轮盘,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套了进去,果然,轻轻一扭,密码锁就打开了。 把锁身放在旁边,翻开盖子,周玮珉开始一件一件地翻看起里面的东西来。 一台周玮珉送的老式手机,不到一千块,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充一次电可以用个把星期,而且喇叭声音很大,对耳朵稍微有些背的老太太来说很好用。 一把显得有些古拙的钥匙,一串佛珠,一本周玮珉快忘光了内容的经书,一本房产证以及一封信。 看着红本,周玮珉有些愣神,但是还是伸手拿起,打开来,里面却是工农坪那家神台店的房产证。 把房产证放了回去,再展开那封信,寥寥不过几十个毛笔字,却让周玮珉想起小时候被老太太用竹篾条打手背,训斥自己毛笔字写得不好的那段光阴来。 信纸是很久远以前的那种风格,用竖着的红线隔开左右,书写的顺序,也是从右到左,从上到下。 ‘胡蝶奶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奶奶怕是等不到你带媳妇回来看奶奶了,所以就还是给你留封信好了。’ ‘不是奶奶重男轻女,但是那家店,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传给你。如果你愿意接着,那就接着,不愿意呢,就把那个门面卖了,不要留着。’ ‘奶奶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是我想乖孙子会懂胡蝶奶奶的。佛珠是奶奶皈依的观音殿住持师傅送的,奶奶想你以后可能用得到,经书呢,你小时候也背过,也留给你了。那把钥匙,如果你愿意接着神台店,你以后就会用得上,不愿意接着,就干脆扔了吧。’ ‘就这样吧,写不好了,乖孙子,胡蝶奶奶先走了。’ 周玮珉抿着嘴唇把信反复地看了两三遍,只觉得自己一头雾水。 那个神台店要留给自己这件事,以前从来没有提起过。而且自从老太太年纪大了,关张的时间比开张多了不知道多少。 除非是那些很熟的老顾客跑到河塘街来,老太太才会拄着拐棍去店里做那些老活计。 而且自己的几个舅舅、大大跟姨妈都没有人经手过这些生意,周玮珉一直以为如果老太太走了,那个门面就会改作他用,哪里知道还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呢。 还在犹豫这儿事情要不要跟母亲说,周玮珉却被那只老年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正面朝上躺在木盒子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拿起一看,却是一条短信。 古朴的九宫格按钮发出‘嘎达嘎达’的脆响,周玮珉解开了手机锁,控制着方向键选择了信箱。 一个个箩筐大的字跃入眼帘,甚至不过十几个字,竟然都分了五六行才看完。 又翻了几条,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内容也是一模一样,都是在催老太太赶紧把订制好的神台送到石牛冲的客户家里去。 石牛冲离县城还有三四十里路,而且就算开车估计都要将近一个多小时,主要是因为中途有一截山里土路。那种土路不过就是一车宽,在山里绕来绕去的,万一中途碰到要会车都是个麻烦事。 又翻了翻,不出周玮珉所料,老太太不懂拼音,没有回信。最早的一条是一个星期以前了,那会老太太已经陷入迷离,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了。 看来电话那边的人还不知道老太太走了的消息,周玮珉想了想,先不提这个神台店的事,老太太一直就是一个重承诺的人,自己作为唯一的孙子,就算是外孙,也不能让老太太失了承诺。 打定了主意,周玮珉把佛珠带在了脖子上,老年手机放进了裤兜里,其余东西都原样装进木盒子里,套上锁,一把抱起,朝着厅屋走去。 进了厅屋,周玮珉把木箱子原样递给母亲,然后找了大舅借了他的箱式货车,也没回答用处,就开车朝着神台店开去。 到了神台店,车尾直接倒上了马路牙子,对着神台店的卷闸门停稳。周玮珉熄火,下车之后,就朝着隔壁专门卖纸钱、画圈、线香的店里走去。 这家店的老板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直跟周玮珉的外婆关系很要好,神台店的钥匙在这里就保管了一把,以防万一。 自然是认识周玮珉的,老奶奶站起身,从门口兼着卖些烟、槟榔的玻璃柜台底层掏出了一枚钥匙交给了周玮珉。 老太太全程都没有说话,兴许是睹物思人,神色颇为落寞。 接过钥匙,周玮珉吸了吸鼻子,这才咧嘴笑了笑,然后也不说话,走回隔壁,用钥匙打开了卷闸门的侧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章 奇怪的顾客 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将稍显有些黑的环境照亮,然后走到墙边按下了灯泡的开关,‘咔哒’一声,整个门面瞬间亮堂了。 跟记忆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区别,一张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木桌子正正方方的摆在中间,上面还有好几块没有切割完的玻璃,最上边还有一把镶嵌着锆石的玻璃刀安静的躺着。 地面上,贴着四周的墙壁立着很多的牌位,有的写着‘天地国亲师’,有写着‘文昌帝君’的,有写着‘关圣帝君’神位的,林林总总。 门面的最里头,墙壁的上半截,一整套由香樟实木制成的完整的三格神台高高架起。 四处翻找了一遍,也没看到哪里有一整套全新的神台,周玮珉犹豫了一下,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发信息的电话号码。 没有音乐,没有广告,就是很普通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挠了挠头,周玮珉挂断之后,再一次拨了过去,一连四次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 “喂,你好,我这里是工农坪的神台店,是这样的,我刚刚才看到我外婆的手机上有短信,我外婆前几天去世了,所以您那边的神台才没来得及送,您看看方不方便把那边订制的神台类型之类的告诉我一声?我找到了就现在给您那边送过去。” 神台牌位有很多种,有家先的,有土地的,有四方仙君的,林林总总,店里存货很多,如果没有些提示在,周玮珉根本无从找起。所以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周玮珉就尽可能的用最清晰的话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 可电话那头似乎只有隐约的风声传来,之外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周玮珉皱着眉头,又喂了几声,电话那头倒是直接挂断了。 ‘什么情况?’周玮珉不得不又掏出了那台老年手机,对照了一下号码,确实是没有打错。 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打过去一次,一阵和弦铃声响起,低头一看,却是自己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了。” 短信上就这么八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周玮珉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因为制作神台,都要按照顾客家里的尺寸量身定制,长宽都错不得一分,所以都是要收取至少一半的押金。 这顾客突然就不要了,之后清仓处理的时候,那一套神台又不好转卖给其他人。而且就算是出于帮老太太了了身前事的目的,不要了也得把押金退还给人家才好,省得到时候又有其他闲言碎语的烦心。 于是他直接回信说道:“事出突然,不是故意误了您的吉时,剩下的钱,我这边可以不要了,也能把神台给您送过去。如果因为错过了施工吉时,您不想要了,也告诉我一个退款的方式以及您支付了多少的押金,我好把您的押金退给您。” 短信发过去,简直就是泥牛入海,一点动静都没有,都让周玮珉怀疑自己是不是发送失败了,还是对面信号不好,没有接收到。 心里有一些恼火,周玮珉索性把卷闸门整个拉了上去,拿了把椅子,坐在店门口点了一根烟。 烟都快抽完了,对面才回了短信。 “如果你坚持要送,那是一副全套的宽3米,高1.7米的尺寸,送到石牛冲下洋村四组。” 抬头看了看天光,还早,周玮珉撇了撇嘴,起身朝店里面走去。 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全套的神台全部装进了舅舅的厢式货车,生怕万一这个古怪的顾客挑骨头,四个边角还都用海绵包裹仔细了。 把卷闸门关上,把钥匙再寄存到隔壁店里,周玮珉坐在驾驶位上打开了手机导航软件。 搜了半天,导航软件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叫下洋村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某些缘故,没有进行标识,周玮珉摇了摇头,只能先导航到石牛冲,到了那里再找人打听算了。 虽然是手动挡,周玮珉倒也开得稳稳当当,顺利起步之后,挂着二档,慢悠悠的开出了工农坪,走上了贯穿县城的国道后,周玮珉踩下油门,跟着导航一路朝着石牛冲开去。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一路小心翼翼,终于是有惊无险的顺着山路到了石牛冲里,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在石牛冲的一个三叉路口,周玮珉把车尽量靠边停着,之后就开始等人路过,好打听下洋村怎么走。 在路旁边蹲着,一连问了四五个当地人,竟然都没有一个人听过下洋村这个地方在哪里,周玮珉忍不住又有些犯嘀咕,不知道是不是对面那人打错字了。 周玮珉打定主意,如果再问几个人还不知道方向,就得再打个电话过去,问清楚了。 又拦了几个路人询问,依旧没有线索,周玮珉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有个背着锄头的老汉慢悠悠的从田埂沿着斜坡爬了上来。 死马当活马医,周玮珉收起电话,快走了几步,在马路边上拦下了老汉,当即向他问道:“老爷子,石牛冲有没有一个叫下洋村的地方?怎么走您老知不知道?” 一边问着,周玮珉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烟过去。 老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连烟都没接,扛着锄头猛地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斜坡上翻下去, 周玮珉赶忙伸出手,一把拽住了老汉有些干瘦的胳膊,这才免了老汉的血光之灾。万一真摔了个好歹,这个医药费周玮珉估计是跑不掉了。 惊魂未定的老汉,一把放下了锄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朝周玮珉说道:“后生伢子啊,你打听那个地方做什么啊?” 周玮珉也不啰嗦,简明扼要的把事情大概阐述了一遍,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老汉,等他给自己指点方位。 哪知老汉却说出一串周玮珉差点以为人家在开玩笑的话来。 大概五六十年前,石牛冲当时有一个地方叫洋河村,因为旁边一条小河叫洋河得名,后来碰到知青下乡,很多知青喜欢一些风花雪月的事,经常去洋河采风。再过了两三年遇到了情况调整,但是绝大部分的知青都愿意在这边留下来。 后来索性就在洋河下游又辟了一处地方,建房子、搞田地,弄了个下洋大队出来,也就是后来的下洋村。有知识就有致富的基础,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下洋村经济条件在这一代都是出了名的不错。可是大概在三十多年前,不知道下洋村的那些个体户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搞起气功来了。 这一搞就搞出问题了。 原本很多都是知青下乡,所以跟其他村的泥腿子还是有些区别的,下洋村也就不太跟周围村的人来往过多。尤其是下洋村很多人都开始从事个体户,搞一些倒买倒卖的事情后,经济条件好了,就更加不跟周围村子来往了。 一开始,周边村子也就听说下洋村练气功,练出了几个疯子、神经病,每天神神叨叨的。一开始大家也不以为意,可是后来这个病,就像会传染一样,整个下洋村的人越来越古怪,就没有几个正常人了。 甚至有一次,下洋村的村长竟然在乡大会上说一些神仙古怪、末日要到了之类的话。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允许的,于是乡里上报县里,县里往市里报,最后是省里来了一大批精神科的医生进驻了下洋村进行全面检查。 还是负责做饭的厨师是当地人的缘故,不然其他村的人打死都不敢相信,下洋村的人全疯了,家家户户都摆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雕塑,还进行着一些古怪的仪式。 当医生介入后,那些村民甚至以绝食来抗拒治疗,甚至以不吃不喝都能活很久来证明他们说的是对的。 后面的事情,就知道的不是那么详细了,总之就是部队都进驻了下洋村,然后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被强制搬走,送到了各个精神病院去治疗,下洋村也就这么荒废了。 下洋村本来就是在洋河的下游兴建的,那里以往山洪暴发的时候就是泄洪区,下洋村之前集资兴建了河堤,甚至会日常维护,可是人去楼空之后,整个村子都荒废了,河堤也就没人管了。 涨了几次山洪之后,整个下洋村就彻底废弃了,再也没有人去管那边。随着时代发展,离得最近的上洋村村民都逐渐搬往县城或者其他城市生活之后,上洋村也取消了,下洋村也就再没有人提及了。到了现在,除了老一辈人还记得,其实已经算是消失在大家的记忆里了。 “后生伢子啊,是不是有人跟你开玩笑啊?” 老汉抽着周玮珉给的烟,倒是非常关心的问着。 听了这一段故事,周玮珉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电话那边的人也是一副怪模怪样的情况,好好的电话里不说话,还要发短信。 “麻烦您了,老爷子,我再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就不耽误您回家了,”周玮珉只能这么回答,然后也不等老汉再说些什么,转身就朝厢式货车走去。 ‘这老家还有这么悬乎的地方呢?’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章 犯‘枪煞’的房子 坐到车里,周玮珉看了看时间,都快六点半了,于是先是给母亲发去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晚饭不在家里吃,然后才向那个奇怪的顾客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还是那样,电话打了几遍,那边才接通。 “喂,您那边是不是发错地址了?我在石牛冲找人问了,说是下洋村都荒了,没人住啊。” 他刚说完,电话那头又挂了。 然后直接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地址没错,我们这边新搬来的,那边的人不知道,你看洋河的位置,然后在洋河中下游附近就是下洋村。” ‘嘶’,周玮珉吸了口气,看样子今天还真的要去一次那个奇奇怪怪的村子了,尤其是要见一见这个奇奇怪怪的顾客。 挠了挠头,周玮珉没办法,只能打开导航软件,翻找了一遍才找到一条名叫洋河的河流,弯弯曲曲的在地图上趴着。 放大了地图,他预估着方位,掐算着尺寸,在洋河的中下游位置定了个点,然后开启了导航模式。 还好,地图上弯弯曲曲的显示了一条路,大概十公里的距离,导航却显示要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看样子路也不太好走, 天色不早,周玮珉也不再犹豫,发动车子,根据导航的指引,朝着短信里说的地方开去。 这一路,倒是让周玮珉见识了什么叫荒废,好好的一条两车宽水泥路,因为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洼,甚至还有树根拱破了水泥路面,凸出来一截,偶尔还能看到有些地方路基都塌了半边。 道路两边到处都可以看到成片的密林,时不时还能隐约的看见几只鸟一样的阴影在树梢动弹。 周玮珉小心翼翼的缓缓朝前开,这半个小时果然是一点都不夸张。也不知道这些下洋村的新村民,为什么不先把路处理一下。这种路况,怕是连黑车都不会来。 一路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开着,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来,到了七点过十分,周玮珉肚子都有点饿了的时候,终于是到了一处荒村附近。 这种地方能住人?周玮珉透过挡风玻璃打量着前方的村子,当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死村静静的趴在地上一样,荒凉、颓圮、死寂。如果用来拍什么荒村鬼片,真是一个完美的场景。 到处都是倾倒的一层平房,有木结构的,也有红砖结构的,倒塌的外墙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爬山虎。偶尔矗立着的木质电线杆上都是一层茂盛的植被包裹。 当初可能是碎石铺成的路,基本都被杂草覆盖了,只是偶尔会露出几块黑乎乎的碎石板子。远远看过去,就像谁染了一头绿毛,但又有点斑秃的样子。 ‘这要重新住人的话,七通一平是个大工程吧?’周玮珉啧了啧舌,在这个年代,电、自来水、网络、煤气都是生活必须品,重新启用这样的村落,这些基础工程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顺着隐隐约约的路面继续往里开,他但是却更谨慎了,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钉子之类的东西,万一把轮胎扎破了,那就好玩了。 还没开出去百来米,手机倒是响了,他拿起卡在空调口的手机,切换到信箱里一看,正是那个奇怪的顾客发来的短信。 “我看到你的车了,你走的路没错,顺着往里开,你会看到有一栋两层的房子,亮着红色的灯,你到门口停车就好了。” 看完短信,周玮珉倒是一脚刹车先把车停在了原地。 这时候还没天黑,前方的东西,他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讲道理,在这种情况下,那个顾客如果看到自己了,直接喊一声就是了,这种鸟叫虫鸣都没有的地方,一点声音就会听得很清晰。 话费真的有多么,一定要发短信。 第二个呢,在这种几乎算是荒村的地方,哪户好人家快到晚上了,会亮个红色的灯?要真是把那种生意都做到这里了,还摆什么神台?也不怕污了满天神佛的眼?倒是摆个国外那个老师的照片,效果会更好吧。 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他下意识的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再看看越来越暗的天空,当下里离合跟刹车一起松了,货车缓缓的又朝前开去。 几乎可以用超低速来形容,挪了将近十分钟,周玮珉远远的在路的尽头看到了短信里说的,从几个窗户里透射出红光的两层房子。 路的尽头,周玮珉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因为那栋房子真的就是建在了路尽头,这条路到了那栋楼跟前就戛然而止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在神台店里看过的一本风水学书里有一个说法就是当路煞,这种一条路直冲家门的情况,根本就是小时候在外婆店里看的那本书里描述的‘枪煞’,传说中这种情况会给房子的主人带来血光之灾,严重的甚至会疾病缠身、厄运连连。 他当真是想不明白,家里如果会搭建神台,那么这种基本的风水学常识又怎么可能不接触呢。 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是自己无意翻到这本书的时候,外婆告诉他的话。看破不说破,做事留一线,都是这些相关行业的基础原则。 有时候自己太过热心,反而给自己招惹麻烦,犯不上。 周玮珉嘀咕了几句,然后打开了车灯,朝着那栋房子开了过去。 开到了房子前面,为了方便卸货,周玮珉还勉强的调了个头,车尾冲着大门停着。 停稳之后,他下了车,径直走到车尾,把车厢门打开,爬了上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神台的部件还好好的,没有磕碰磨损,这才放下心来。 等顾客开门的间隙,百无聊赖的坐在车厢里,两条腿晃啊晃,周玮珉好奇的冲着这房子不断的打量着。 这栋房子隔近了看,倒是明显看得出是新建不久的,只不过风格明显有些老旧,尤其是外墙下半部分贴的马赛克瓷砖,还有大门口地面的水磨石地板,都有一种深深的年代感。 就连那扇足足有三米高的对开的浮夸大门,都是那种木门包着铁皮,然后再钉着浮沤钉的结构,两边的铜把手看起来都像是黄铜质地的狮子头。 这种搭配又显得有些荒诞,这种两层的房子,又不是什么带院子的别墅,至于用上这种门么,摇了摇头,周玮珉看了看手机,都快七点半了,怎么还没下来收货呢。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按捺下心里的烦躁,跳下车厢,走到大门口,提起把手轻轻的敲起门来。 铜环比自己想象当中要轻得多,就像是中空的铝合金镀了一层铜一样,敲击在门上,声音也不清脆,听起来空荡荡的。 连续敲了几下,门终于打开了。 大门打开的瞬间,周玮珉心脏都惊得差点漏跳了几拍,怕是林正英过来了,都要被吓得摇几下铃铛。 门里面好像着火了一样,离地一米多的高度漂着一层青烟,再加上可能是装的红色灯泡瓦数很足,把青烟都染成了一片通红,站在门口,房子里除了地面连成片的水磨石地板,其余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红色在门口翻滚着,卷积着。 一个老太太就站在门缝里朝外打量,她身高估计不到一米五,佝偻着背,一头苍白的头发被红光照射着,披上了一层红霞,脸上的皮肤褶皱着,松弛着,就像被剥下来的鸡皮一样,没有任何弹性,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几十年前的传统双排扣服饰,一身黑色,唯独脖领处显出一圈白色衣领。 老太太就是这么颤颤巍巍的把门对外开了个小缝,然后侧身顺着门缝从红雾里走出来,最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周玮珉。 看到这种奇异的情况,周玮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更是用力的吞了口唾沫才开口说道:“老太太,我是过来送货的,一套神台。”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周玮珉只感觉自己背后都要冒出冷汗了,然后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那老太太伸了伸脖子,举起一只手,冲着自己嘴巴指了指,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哑巴?这真是少见,’周玮珉只觉得自己今天皱眉的次数估计比以往一个月都要多,而且也是他第一次碰到只哑而不聋的人。 他这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电话里不说话,反而跟自己一直发短信了。想明白这一点,那一份奇怪的感觉似乎淡了一些。 他松了口气,只是个哑巴,不是什么怪人。 “老婆婆,您要不叫一些后辈出来,我一个人要搬很久,天也快黑了,路不好走,我要赶回去吃饭的,”周玮珉侧着身子说,一边还指了指敞开的货车车厢。 沉默了几秒,老太太倒是拿出了一部两年前的旗舰手机,干瘦得像缩水的鸡爪一样的双手快速的在手机上敲打着。 看样子是想打字跟自己交流,周玮珉耐心的等着,等老太打完字,给自己看就知道要怎么处理了。 哪知道,老太太一顿操作之后,把手机又放进衣服兜里,然后抬头看着周玮珉。 下一秒,周玮珉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什么情况,真的是话费有多?当面还要发短信?以为是高中时候用小灵通谈恋爱呢?’ 周玮珉重重的吐了口气,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翻看着短信。 大概意思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后辈要以后才能搬来,所以神台就只能辛苦周玮珉搬运了,老太太表示可以多付一些费用。 ‘什么家庭啊,让一个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这里,万一摔了怎么办。’ 周玮珉心里暗自嘀咕着,但当下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太太,那您把门敞开,我来卸货,但是安装我安装不了,您得再请其他人才行。”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章 挂在墙上的五张遗像 似乎是周玮珉同意独自卸货,老太太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然后缓缓的把对开门朝外推开。 这个时候周玮珉才发现这扇门竟然是对外开的。 按照外婆说的,在风水学上,一般的独门独户的大门,都是朝内开,讲究的是一个广纳新风的意思,也是纳财纳福的寓意。后来周玮珉念书的时候,倒是用现代科学的视角找到了答案。 其实不过是墙壁阻挡了自然风的吹向,如果门朝外开,有时候风大了,阻力太大,门不容易推开和关上。第二呢,门朝外打开,万一吹大风或者其他情况,门撞到外墙上,就会让两者受损。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事,不用自己操心,周玮珉暗自摇头,手脚却是不慢,挑了两块还算轻的对联,一手提着一块,就朝着大门里走去。 走进大门里,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这红雾包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玮珉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正对着门,大概十几米纵深的地方有一堵墙,距离墙脚大概两米的位置摆着好几个烧着纸钱的火盆。也不知道烧了多久的纸钱,门一直关着,淤积的烟雾没有散出去,就全堆积在房子里了。 头顶天花板正中间的位置隐约亮着一盏红灯,纸钱焚烧燃起的青烟被红灯一照,所以显得这么奇怪。 仔细打量了一下,挨着墙脚的位置还码着一整排半人高的纸钱堆。 也够虔诚的了,周玮珉心里想着,然后打量了一圈,朦胧一片,却不知道把手里的对联放在哪里才合适。 回过头,老太太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周玮珉只好大声问道:“老太太,我把东西先堆在哪里?” 老太太伸出右手,指了指大门右手边的空荡地方,示意着,可以先堆在那里。 点了点头,周玮珉也不再多话,当下里就来来回回的搬了起来。 这一搬,又是半个小时,最后一件搬完,周玮珉掏出手机一看,都快八点了,外面的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东西,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本来朝外走的周玮珉,站在原地想了想,返身又朝着那几个还留有余烬的火盆走去。 ‘还是帮老婆婆测量一下,万一尺寸不准确,到时候要返工就麻烦了。’ 因为紧贴着这堵墙的左侧是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周玮珉直接面对纸钱堆站着,然后展开了双臂,左手指尖贴在墙角边缘,慢慢的朝右边走去,等到左手完全展开后,整个人上半身前倾贴住了墙面,然后右手使劲的探了出去。 自己的身高是一米八,臂展跟身高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样子,大拇指跟中指一跨是二十厘米,三米的话,也就是臂展的极限再加上手指六跨,如果差别不大,那定做的尺寸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他一边想着,右手中指指尖牢牢的摁住,身体一边贴着墙朝右边走去,走到墙正中间的位置,透过烟雾,隐约看到了几张遗像挂在了头顶上方的位置,视线匆匆划过,他的脚步却猛然顿住了,整个人心跳狂蹦,背心也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整整五张遗像,三个老头,两个老太,正中间的那一张不就是那个老婆婆的样子? ‘我去?你在逗我?’ 周玮珉抬着头,仔细的打量着那张半身遗像,因为眼睑低垂,所以变成三角形的眼睛、脸颊处的老年斑甚至连上半身的衣服都跟遗像上一模一样。 ‘见鬼了!?这不科学啊!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照片挂墙上的!’ 如果不是好歹念了个本科毕业,周玮珉这一刻绝对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这个老太婆有点不正常,算了算了,还是先走吧,货也卸完了,尾款也不要了。’ 周玮珉想了想,然后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平复了心跳,然后转身就要朝大门口走去。 可回头的瞬间,周玮珉发誓,他以前一直以为吓到尿裤子是夸张的手法,但现在他真的感觉快变成自己的真实描述了。 老太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了进来,就静静站在他的身后,这猛地转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就只有一个手臂的宽度。 当下就退后了两步,甚至差点踩翻了身后的一个火盆,整个人的后背都紧贴在了墙壁上,冰凉的触感瞬间袭来,让周玮珉头皮一紧。 “老太太,我...搬完了...那我先走了...” 周玮珉吞了口口水,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他侧着迈了一步,想要绕过老太婆。 老太婆动作倒是更快,横着走了一步,直接拦在周玮珉的身前,举起手里的手机,朝着周玮珉晃了晃,大概意思就是示意他看手机。 周玮珉微微一愣,自己手机没响啊,什么时候发了条短信给自己,路被挡住了,当下就只能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信箱。 “天很晚了,要不要先吃个饭再走?” ‘神经病才要留下来吃饭,一惊一乍的...’ 他心里一边想着,嘴里却回答道:“老太太...谢谢您了...只是天太晚了,我开车回去还要一个多两个小时...所以...” 话还没说完,老太婆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我跟你外婆很熟的,你是她外孙,我留你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提到了自己外婆,周玮珉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暖意,刚要说话,突然从头顶隐约传来了当当的响声,给他吓了一跳。 声音连着响了八下,在这两层楼的房子里回响。仔细一听,那动静有点像那种老旧的座钟,到了准点就开始响钟,几点就响几下。 被这接二连三的动静给整成了惊弓之鸟,周玮珉彻底失去了久待的兴趣,摇了摇头,一边说话,一边朝外走去。 “不用啦,老太太,您的心意,我心领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外婆守夜呢...” 刚刚走到门口,忽然好像有一阵阴冷的狂风吹过似的,一双无形的手把对外敞开的门,用力的合在一起,把屋里屋外隔绝开,把周玮珉关在了房子里。 大门用力的合在一起,发出了重重的撞击声,甚至都卷起了一阵风,冷风扑在周玮珉脸上,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猛地回转身,周玮珉回头看去,那个老太婆像鬼一样的站在了自己身后,距离不多不少又是一个手臂的宽度。 “老太太...这门...怎么自己关上了?” 狠狠的吞了口唾沫,周玮珉慌乱的问道。 老太太仰着头,双手像翻花似敲击着手机,速度飞快的给周玮珉发来一条短信。 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周玮珉再次吞了口口水,他发誓,这一会的功夫,吞口水的次数比他一天都多。 只见手机上又是一串挽留吃饭的话语。 “真不用了...老太太,我赶着回家...” 周玮珉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默默的伸向身后,他打定主意,只要摸到门锁,他一把拉开,立马就跑。 似乎再一次被拒绝,老太婆显得有些生气,她皱起了眉头,也不继续发短信了,只是朝着周玮珉招了招手,然后向门左边一间小屋子走去。 看着老太婆缓缓的走进了那间屋子,周玮珉深呼吸一口,猛地转身,烟雾缭绕里,看到了那扇大门的把手,然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将把手握住,就要去把大门拉开。 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感觉门把手上传来一阵阴寒,就好像自己抓着的是一块干冰一样,不但根本扭不动,甚至连手掌都冻得有些刺痛,紧接着那股刺痛越来越明显,整个右手都有些麻了。 赶紧松开手,还没低头检查,他的余光就看见那个老太婆站在那个小房间的门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周玮珉忍着疼痛,悄悄把手藏在身后,就看见老太婆又在朝自己招手。 ‘搞什么鬼!’ 可能刚才的刺痛有些激怒了周玮珉,他捏了捏右手,甚至都握成了拳头,然后大声的说道:“老太太,麻烦您把门开一下,我真的要回去了。” 老太婆依旧不说话,只是不断地朝着周玮珉招手。 ‘到底看看要做什么!’ 门自己是打不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安了什么机关,周玮珉只能朝着那间小房子走去。 看到他走了过来,老太婆点了点头,一个转身,就回了那间小房子里。 几步跟了进去,这间小房子看起来就是个厨房,进门口右边的当头隐约可以看见灶台、厨具,离自己进来的这扇门不过一米多的距离就摆着一张古朴的木桌子,还有四张凳子。 老太婆就站在进门左边的窗户前,定定的朝外面看着。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也不说话,走了过去,跟着朝窗外看去。 毛玻璃制成的窗户,视线里的一切显得稍微有些扭曲,可透过窗户看到的一切,让周玮珉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窗外,那个荒废的村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村子。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章 ‘复活’的村子与‘死人’ 隔着一层玻璃,窗外整个村子都活过来了,就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样子。 碎石铺成的村道显得干干净净,街道两旁,木屋和红砖房比邻而立,家家户户都亮着灯,间或还有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起。 除了没看到人影之外,整个村子看起来非常的正常,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偏远村落。 ‘你特么在逗我?’ 周玮珉伸出手指敲了敲玻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讲道理现在视觉科技也没有发达到这个程度吧?难道自己今天早上起猛了? 突然,手机发出一声提示,周玮珉愣了一下,侧头看着那个老太婆,她似笑非笑的拿着手机对着周玮珉晃了晃。 “现在不能走,还是先吃个饭,等会再走。” 作为一个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他毫不怀疑,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这种东西的,不然这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在一些偏远的乡下,也还存在着一些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他们往往用上一些化学反应再加上一些障眼法,以血光之灾或者改命的借口,哄骗别人的钱财,难道自己也碰到这种人了? “我要是现在走会怎么样?”周玮珉放下手机,直接问了一句。 他打定了主意,一旦这个奇奇怪怪的老太婆说什么印堂发黑的话,他绝对一拳直接砸过去,然后想办法打开大门就走,之后肯定要去派出所报警。 “你是胡蝶的外孙,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你听话,现在不走。” 老太婆依旧是发了一条短信,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周玮珉,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死在这里?你这是在威胁我?现在是法制社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人家再一次提到了外婆的名字,周玮珉只能用力的吸了口气,把心底的愠怒压下去,尽可能平缓的说道:“我真要走了,太晚了,老太太,神台就麻烦您找个木工师傅来安装就行。” 说完,周玮珉直接从厨房走了出去,然后几步赶到了门口,没忘了用衣袖包裹住手掌,他用力的握住了门把手,忍住刺痛,朝右侧猛的拧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用力的同时,贴肉戴着的那串外婆遗留的佛珠好像发出了淡淡的温热。 连着拧了三下,‘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周玮珉赶紧松开了冻得刺痛的手,一只脚伸出卡在门缝里,膝盖顺势顶了进去,然后再一用力,门缝扩开得更大了一些,整个人直接钻了出去。 站在门口,周玮珉整个人都懵了。 视野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但又有些扭曲。就像酷夏的地面不断蒸腾的热浪让远处的景象都产生了波动一样,隔着窗户所看到的一切就直接呈现在自己眼前。 而更诡异的是,竟然有零零散散的路人行走在这条村道上。 或许是开门声,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在周玮珉从门缝钻出来的瞬间,那些本来是各自行走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 ‘什么情况?没吃蘑菇啊?’ 周玮珉站在原地,他眯起眼睛朝着那些突然出现的路人看去。 个子普遍都不是很高,穿着都很奇怪,一个个都穿着暗色的长袍戴着兜帽,远远看过去,根本分不清他们的性别、年龄。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手里都倒提着各种各样的器物,如果没有看错,很多都是一些施展残酷刑罚的刑具。 脖子上的佛珠似乎越来越热了,周玮珉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报警,还是直接开车冲出这个奇怪的村子。 搞不清自己的出现触发了什么,几乎是一秒钟不到,那些路人竟然转过身,然后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缓缓的朝着周玮珉走了过来。 随着那些人越走越近,视野里的画面也跟着晃动起来,就像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产生了一圈圈的波纹一样。 内心止不住的有些慌乱,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整个背脊贴在了身后的大门上。 突然,门缝里伸出了一只干瘦的手,一把拽住了周玮珉的胳膊,吓得他差点就喊叫出来。 扭头一看,那个老太婆一脸焦急的正看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她不断的用力,要把周玮珉再拖进去。 一边看看老太婆,一边再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人,惊恐就如浪潮般将他淹没,周玮珉不能够理解,这个复活的山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力抗拒着老太婆的拉拽,周玮珉死死的盯着那些走来的路人,其中一个竟然不知不觉的都快靠近厢式货车的车头了。 从门缝里透射的红光照射在兜帽上,他隐约可以看清楚那下半截脸的样子。 皮肉好像都掉光了,就剩半截光秃秃的骷髅,两排整齐的牙齿就这么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再往上这个人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乎乎的洞孔。 而且,周玮珉还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的腥臭味,那是一种肉放久了开始腐烂而产生的味道,冲入鼻腔,让人作呕,甚至刺激得眼泪好像都要流出来。 瞳孔剧烈的颤动,只觉得平常的素质教育全部都崩塌了,他惊恐得简直都不能呼吸,这玩意是活人?还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周玮珉悲哀的发现,他竟然把时间浪费在发愣这种事情上,周围的怪物越来越多,他丧失了冲进驾驶室的时机。 无声的威胁不断的逼近,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了,相比较之下,还是房子里的老太婆显得正常得多,他放弃了抵抗,整个人被拽进了房子里。 ‘砰’的一声,整个房门被紧紧的关上了,看着紧闭着的门,周玮珉心底升起一股安全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哆哆嗦嗦的掏出了手机,他毫不犹豫的呼出了报警电话。 下一秒,拨号界面却直接显示着无网络服务,拨号失败的提示。 ‘怎么可能!’ 周玮珉看着自己显示满格信号的手机,整个人都懵了。而且就算是没有信号,在国内大部分地区拨打报警电话都是可以的,除非处在无人区,连信号基站都没有。 ‘可如果真的是信号基站都没有,那自己怎么收到的短信?’ 又一个头皮发麻的问题冲进脑子里,周玮珉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没有办法报警,他就这样喘着粗气,心脏狂跳的站在门后,甚至都不敢扭头去看旁边的老太婆。 那股拖拽的力量再一次出现了,老太婆又把手搭在了周玮珉的手腕上,一股冰凉而又湿滑的触感传来,就像是一条皮肤上贴着一条死了的鱼! 短短的十几秒钟,已经耗尽了周玮珉所有的力气,此刻,他全身疲软得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抵抗,或者说,他也没有勇气去抵抗,就这么被拖到了之前站立的窗户旁。 老太婆似乎还是没有什么恶意,一到窗户旁,她就松开了手。 低着头,周玮珉用余光瞟了一眼,只看到她又掏出了手机在输入着什么。 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抬头再一次透过玻璃朝外看去,外面的村庄依旧还是那个夜幕下静谧的模样,那些街道上的怪物全都不见了。但是周玮珉知道,那群东西,肯定没有离开。 手机再次响起,他的手机神奇的又收到了短信,那声音就像催命符一样,可是周玮珉不敢不看。 “再晚一点,你就可以走了,现在很危险,就算有骨珠,也护不住你。” “老婆婆,求求你...” 周玮珉快要崩溃了,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开。 可话还没说完,大门却被人敲响了。 ‘那些东西要进来!?’ 周玮珉猛地转过身子,朝大门看去。被红雾不断冲刷的大门,此时此刻正不断的发出敲击声。 又一次拽住了周玮珉,老太婆似乎也很慌乱,她甚至没时间发短信,直接把周玮珉拽到了餐桌旁,然后走到了灶台边,从一个盖着锅盖的大铁锅里端出了一碗盛好的米饭。 从旁边的筷笼里掏出一双筷子,再转身把米饭放到了桌子上,老太婆对着周玮珉做了个吃饭的动作,然后朝着厨房外走去。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周玮珉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他听话,让他坐下。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忐忑不安的坐在了凳子上,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但脑袋微微侧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没有人说话,没有其余动静,好像就只是简单的开了一下门,过了四五秒钟,再响起的就是关门的声音。 又是一个单独的脚步声朝着厨房走来,周玮珉轻轻的吐了口气,那些东西似乎只是敲了一下门而已。 可是,下一秒钟,一股恶寒,逐渐传来,就像有人推着一块巨大的冰块朝着自己不断的靠近一样。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章 会吃饭的活死人 ‘哗啦...哗啦...’随之而来的是很有节奏的一阵声响。 周玮珉不敢去想,他只能机械的用筷子扒拉着手里的白饭往嘴里塞,根本不知道饭是什么滋味。 “...姐姐...你家里...有客人...呐...”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沙哑而低沉,更是有一种失真的感觉,就像老旧的磁带放在一个没什么电的随声听里一样。 只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竖立,甚至连皮肤都紧绷了起来,周玮珉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这个说话的东西,只是低头吃饭。 脚步声没有停下,从门口直接迈进了厨房,他的余光里,看到老太婆从自己身侧路过,然后朝着灶台走去。 之后一道褐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那股恶寒也彻底将他包裹,浑身上下只剩脖子前面挂着的那串佛珠像个暖宝宝一样,不断的散发着热量。 本来应该是奶白色亚麻质地的一身连衣裙,沾满了鲜血凝固后的血渍染得一身褐红,上面到处都是破烂的痕迹,有的像是用剪刀裁剪的,豁口边缘十分整齐,而有的却像是被生生的撕开一样,还有的完全就是被某种有锯齿的鞭子之类的抽裂的样子。 那一阵哗啦哗啦作响的,却是它赤裸的双足上,脚踝处被捆缚的一双铁铐子,随着它踮脚走动的时候,铁链子就在地面摩擦着。 几乎维持不住吃饭的姿势,周玮珉浑身不停的开始颤抖,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褐红的身影就这么在他对面坐下,他甚至不敢抬头往上看一眼,它的模样。 “你...你好啊...” 非常突兀的,它竟然开口向周玮珉打起了招呼。 ‘嗡’的一声,周玮珉只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除了把头埋得更低,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幸好,老太婆这个时候拿着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走回了桌旁,轻轻的摆在了它身前。 好像是拿到了美味,它端起碗一边吃着,一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感叹声,那声音就像东西划过镜面一样,刺得耳鼓一阵生疼。 周玮珉就这样悄悄打量着它的双手,那是一双丰润饱满但又通体乌青的手,长长的指甲就像贴了指甲片一样,显得很整齐,只是指甲缝里残留着很多像泥土一样的污垢。 “你...不饿...可以...给我吃?” 似乎是周玮珉停顿下来的动作,再一次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再一次的开口。 佛珠越来越热了,周玮珉没有抬头,他变得像个饿死鬼一样,不断的把米饭塞进嘴巴里,更是连嚼都不嚼的就直接吞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周玮珉尴尬的发现,他吞得太快了,一碗米饭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周玮珉一脸难看的抬起了头,额头上的冷汗甚至都有点糊住了眼睛,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正面的那个怪物,直接扭往右侧看向了老太婆。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老太婆一脸慈祥的看着那个怪物,就像小时候外婆守着自己吃饭时候的样子。 放弃了求助,周玮珉重新低下了脑袋,他变得格外仔细的吃着每一粒米饭,恨不得一粒嚼上几个小时。 “我...吃...饱了...” 随着最后一口米饭塞入嘴里,那个怪物把碗筷放在了桌上,然后缓缓的站起身子,脚底下的脚镣摩擦着地面又是一阵哗啦作响。 “姐姐...我回去了...” 怪物极为缓慢的说了一声,然后挪动着步子朝厨房外走去。 一步、一步、一步... 声音渐渐远去,那股恶寒也逐渐褪去,周玮珉忍不住转过头,想打量一下这个怪物的背影。 谁知道,他看到的是一颗被劈砍成了两半的脑袋耸拉在脖子上!每一半脑袋后面还垂着一根羊角辫,那两根羊角辫随着她慢慢前行,甚至还左右摇晃着。 眼角抽搐着转回了头,周玮珉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开门声,关门声,那个怪物似乎已经离开了这栋房子。 大口的喘了几声之后,周玮珉这才放下了碗筷,两只手因为太过于紧张用力,连指节都变得一片煞白。 手机响了,周玮珉吃力的用僵硬的右手打开了手机。 “她是我妹妹,这些米饭是它们的食物,可以暂时掩盖住你的气息,你不用担心。来到这里,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奇妙的误会,以后不再接触也就没事了。它们都是一些可怜的半死人,请你务必要保守秘密,不然会引发很多你不想看到的事情。” 刚刚看完,第二条短信紧跟着就来了。 “我以为你继承了胡蝶的衣钵,哪里知道是个误会,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会教你一个方法,怎么使用你外婆留给你的骨珠,完全祛除掉残留的气息。总之,在这里呆到九点半,它们都回去了,你就可以走了。” 周玮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完之后他除了麻木的点头之外,就是对外婆的过往更疑惑了。 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笑眯眯的老人家,难道平日里也会搅合到这种事情里面来吗? 骨珠又是什么?是胸口挂着的这串佛珠吗? 周玮珉张了张嘴,又把这些疑问吞了下去,他现在只想安静的再度过一个小时,等到九点半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一起烧烧纸钱?”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周玮珉看完后,抬头看着老太婆,犹豫着是否要答应,他生怕再发生什么吊诡的事情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秘密来做交换,只要你事后保密就行。难道你对胡蝶以前的事不好奇吗?” 看出来周玮珉的犹豫,老太婆再一次发来短信,上面的内容彻底的打动了他。 他点了点头,老太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当先站起了身子,朝厨房外走去。 双手用力的按住桌子,周玮珉才勉强的稳住颤抖的双腿站立起来。 半扶着墙,他走出了厨房,看到老太婆已经蹲在一个火盆前,不断的往里面放着纸钱。 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观察了几秒之后,周玮珉才慢慢的蹲了下来,他拿过一叠纸钱,进行拆分,然后对折,放入了火盆里。 堆积的余烬点燃了纸钱,燃烧的火焰散发着热量,温暖着他的身躯,就这么持续了几分钟,他似乎才真正的缓过神来。 “它们是什么东西?”冷静下来的周玮珉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它们和我都是下洋村以前的村民,只不过走错了路,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而我比较幸运,认识了你外婆,”老太婆用手机回答道。 “是因为那个什么气功的原因?”他继续问道,同时还侧头看了老太婆一眼。 火光忽明忽暗的照映着她的面容,除了老得有些过分之外,完全是一个活人。 “那只是一个说法,很多事情都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就行了,你应该换个问题,比如问问你外婆之类的。” 就算是交换,老太婆似乎也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她并没有延展开,反而是要周玮珉换一个问题的方向。 强迫被惊吓得有点迟钝的脑子再运转起来,周玮珉不断的烧着纸钱,隔了好一会才问道:“我外婆来过这里吗?” 言语间提及到了胡蝶,老太婆似乎是笑了笑,火光下的面容都显得柔和了许多,她编辑短信的时间也更长了。 “你外婆来过这里,来过很多次,每次都会烧很多东西给我,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你外婆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我很喜欢她,很多像我这样的都很喜欢她。前段时间,你外婆教我怎么烧东西给自己的时候,我还很疑惑,原来是她感觉到自己撑不住了,所以才教会了我。” 看完这条信息,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周玮珉,突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手里正好拿着一张纸钱悬在火盆上方,直到火苗点燃了纸钱,烧到了手指他才猛地惊醒过来。 猛地起身退后了几步,他吞了一口口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太婆转过身子,朝着周玮珉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惊慌,同时再一次编起了短信。 周玮珉就这么看着老太婆按动着键盘,直到扔在地上的手机再一次亮起,才挪了回去。 “很多人都想永远的活着,包括你外婆也进行过尝试,只不过有的人成功了几步,比如你的外婆,而有的人在最开始就失败了,比如它们,又比如我,评判一个灵魂是死亡还是活着,不应该仅凭表象来判断,而是要看它们是否还是自己。但至少我知道的人里,没有谁最终成功了,就连你外婆得到了骨珠这样的材料,最后也只能接受死亡。” 成功了几步? 周玮珉想着那个冷冰冰躺在棺材里的老人家,除了特别能喝酒,夸张到每一顿都要喝一斤农家酿制的那种度数不稳定的米酒之外,她跟其他老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能告诉我,我外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七章 下洋村的隐秘 “胡蝶,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买到了本残书,竟然也能走到她那种程度,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了,达到很多人到不了的高度,看过很多人见不到风景。只不过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可能真的像胡蝶说的,那本书还是更适合男性一些,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把衣钵传承给了你,原来是我猜错了。也对,这条路并不好走,作为普通人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许是她对后辈最大的期愿。” 看完了短信,一个又一个的一问跳了出来。 ‘那本书是什么书?难道是那本奇奇怪怪的经书?’ ‘衣钵指的是神台店还是什么?’ ‘外婆原来有那么多神秘的过往,可是妈妈他们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知情?’ ‘外婆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多器官衰竭,所以才去世的?’ 思考了一会,周玮珉才继续问道:“那本书是什么书?” 听到周玮珉这么问,老太婆有些啼笑皆非,她摇了摇头,快速的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那是她最大的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只是她最开始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背面真实的情况,到处瞎问,也乱交朋友,所以才透露了她那些进阶仪式的来源都是来自一本叫《城隍经》的残书上,后来吃了几次亏,你外婆才谨慎了很多。” 周玮珉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翻江倒海。那本经书完整的内容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他清晰的记得,中间有一部分应该就是城隍经的内容。 记得小时候,他曾经好奇的按照那本书上所说的仪式进行了布置。 在地面上用尺子画了个边长两米的等边三角形,在三个角的位置上都点上一根蜡烛,然后自己额头点上金漆,手里握着三根点燃的线香,躺在三角形的正中央。 最后口中一直默念‘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一直到线香烧完,就会打开炁界之门。 不管是金漆还是线香,在神台店都是随手可得的物件,所以他很快就准备完了,只不过当他刚刚躺下的时候,就被外婆发现了。 那一次是外婆唯一的一次揍他,甚至一边揍还一边让他以后不可以再搞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把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周玮珉皱了皱眉,他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外婆到底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老太婆摇了摇头,她回信道:“你外婆很机敏,平常也只是在这一面呆着,就算进入炁界,也很谨慎,如果不是因为你外婆救过我,而我离她确实很近,或许我都不会有机会知道她的名讳。” “关于她的一切,我也只知道那么多,但是几年前,你外婆就跟我说,她想再试试,能不能突破位格的极限,所以花费了很多功夫去寻找材料,后来就是不久前,她通过炁界到了这里,烧了这套房子给我,并且教会了我怎么烧东西给自己,另外就是想送一套新的神台给我,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因为失败了,才去世的。” “像你外婆这样,还算是安享晚年,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半死人,才算是凄惨的。也是你外婆心善才没有收束它们。” 看样子这个问题没办法得到答案了,周玮珉也不知道要继续问什么,当下里就开始沉默起来,只是埋头烧着纸钱,等时间一到,就立刻离开这里。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老太婆倒是按捺不住,又发来了一条短信。 “你难道对这个世界的背面不好奇么?你难道就不想继承你外婆的衣钵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太婆突然从之前不希望周玮珉再和这里发生联系转变到不断的试图去勾起他的兴趣,但周玮珉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有些疑问他自己回头会尝试着去找一下真相,但是目前在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前提下,他不想跟这个老太婆有过多的牵扯。就算过了这么久,回想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不过,下一刻他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我手机打不出去电话,但是又能收到你的短信?” “这栋房子其实处在现实与炁界的交界处,如果不是骨珠的力量,你打开不了那扇门。在炁界,所有的现代化科技都没办法使用,而这栋房子是我的领地,自然可以随心所欲的给你发短信了。” 对于多次提到的炁界,直接触动了周玮珉的神经,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内心甚至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再有任何的交流,就是不断地把纸钱叠好,放进火盆,又过了一会,二楼的座钟再一次发出了声响,九点钟到了。 “还有半个小时它们就不在了对吧?”周玮珉站起身子,他蹲的有些腿麻,起来活动活动。 内心的恐惧经过这么久时间后,已经彻底的压制住了,他甚至还有闲心挪动着发麻的双腿,走回厨房,透过窗户再看了看窗外的景象。 外头还是之前那样,没有一点改变,可是他这会不敢再冒失的去打开门了。 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到血液循环流畅了,周玮珉才走回到火盆前,捡起手机,并没有短信。 老太婆对着他点了点头,下一秒她轻轻的戳了一下发送键。 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字,甚至都超过了一条短信的长度,分作了两条。 “我想跟你做一个交换。这么多年,除了胡蝶,就再也没有活人来看过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像你外婆一样没事的时候能烧点东西给我,作为交换,如果你以后改变了想法,想继承你外婆的衣钵,我想我还是能够帮到你很多的。不管是秘方还是材料或者是炼制过的秘药,我都会想方设法去帮你找来,或者提供线索给你。” “我还能够提供很多的经验给你,毕竟你外婆一次次的成长,我都见证过。如果你有一天,你能达到你外婆的高度,你帮我把我妹妹带走,或者直接结束掉她的痛苦都可以。我不忍心再看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样浑浑噩噩的继续下去。” “自从村长获得了那页关于鬼之道的书页后,大家都开始进行了尝试,一开始每个人的魂魄都获得了很大的增长,过目不忘、几天不睡觉也不困、脑子转的飞快,等等的神奇效果让大家都沉沦在其中,可是副作用就是让人越来越喜欢阴冷,性格也越来越孤僻。” “后来村长耗费了巨资,找到了鬼之道的第二个位格的晋阶秘方。村长借用个体户的身份到处搜罗,找回了很多的材料,炼制成了秘方。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用自己做了实验,一开始是成功的,村长获得了更神奇的力量,在我们看来,他的魂魄可以离开肉体,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于是所有人都吞服了秘药。” “可村长逐渐发现,他的力量有些失控,魂魄经常会不自觉的挣脱肉体的束缚,有时候于是他开始根据秘方上所说的,用痛苦来刺激自己,让魂魄和肉体能够稳定下来。一开始还是有效果的,可是后来,初级的痛苦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就开始发展到了各种刑具,甚至有些人不敢对自己下手,就只能互相施展酷刑。” “最后大家都疯了,为了寻找更深层次的痛苦,挖心掏肺,甚至像我妹妹一样被人用斧头劈开了脑袋,年复一年,她捆缚在村里的魂魄每天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我希望你能够帮她解脱。” 老太婆一声不吭的看着周玮珉,直到他把短信的内容全部看完之后,才转过身去继续烧着纸钱。 两条短信,揭开了下洋村神秘的面纱,也让周玮珉倒吸了几口凉气,他这时候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部队参合进来,甚至连整个村子都直接抛弃了。 可以想象,当时这个村子是什么样的一片人间地狱的场景,也难怪除了老一辈还隐约记得,年轻人都不知道有下洋村这样一个地方。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才说道:“没事的时候,给你烧点东西,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目前爱莫能助,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者我有那个能力,我会帮你的。” 沉重的真相再一次让周玮珉陷入了沉默,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隐秘。 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盯着时间,时间缓缓的爬到了九点半,周玮珉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老婆婆。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站在门后,周玮珉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开大门。 老太婆走了过来,她扭动着门把手,把两扇大门朝外用力的推开,门外的村子恢复了正常,又是一副死去的模样。 不再犹豫,周玮珉连跑几步,钻进了驾驶室,点火、发动,一气呵成,用力的踩下了有门,厢式货车连车厢门都没关,一路撞击着发出整耳欲聋的响动就朝着来路狂飙。 疾速开到村口,周玮珉这才松了口气,通过反光镜,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红褐色的人影站在一间废墟上朝着自己挥手。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八章 炁界?城隍庙? 几乎是一刻都没停,就算是在乌黑的山道上,周玮珉都没敢踩刹车,反光镜里的那个影子太吓人了,万一追了出来怎么办。 一直冲到了县城里,在神台店门口停下车,手机上显示都快十一点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就连平常用的聊天APP也是各种红色信息提示。 点开一看,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以及关心的话语。犹豫了一下,周玮珉还是用聊天APP回了个信息过去,简单的掩盖了一下,同时告诉她今晚自己在酒店里睡。 小县城里没有夜生活,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也给不了他安全感,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周玮珉不禁打了个冷战,考虑了一下,他直接绕到了神台店后面。 就像他记忆里那样,神台店后面离地不过一米七八的高度,有一个大小不过五十厘米的正方形透气窗直通厕所,找了几块废砖垫高,用力的推开虚掩的窗户,他顾不得会擦得一身泥污,直接从透气窗钻了进去。 整个人头朝下的钻了进来,他差点一头栽进了厕所坑,幸好这里很久没人来了,地面还是干的。 喘了口气,周玮珉才缓缓的爬了起来,返身把窗户锁上,这才从厕所走了出去。 厕所门正对面是一个洗漱池子,上面有一块玻璃,黑乎乎的玻璃里倒映着周玮珉朦胧的轮廓,惊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径直走到了三进门面的最外头,这里摆放着各种神位无疑给了周玮珉不少的勇气,打开灯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翻箱倒柜的找到了几根线香,他无比虔诚的在莲花手菩萨,也就是观世音菩萨面前虔诚的上了三炷香。 口中更是喃喃的念道:“众生遇难诵其号,菩萨即时观其音,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也不知道是上香还是念诵的原因,周玮珉整个人都逐渐平静下来,似乎那个下洋村的阴影正逐渐褪去。 把脖子上的那串佛珠取了下来,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着,黑乎乎的佛珠一共十八颗,都是一模一样的大小,看起来黑乎乎的,与普通的佛珠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只是有一颗在它串线的洞孔里,可以看到一点点的灰色痕迹。 也不知道其中一颗是骨珠,还是整个十八颗都是,周玮珉一时半会也搞不懂,只能又把这串佛珠戴到了脖子上。 看着身前燃烧的线香,一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然后就紧紧的扎下了根。 十分钟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周玮珉安静的躺在三角形的正中间,手里紧紧的握着三根燃烧着的线香,口中不断的重复着:“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 线香不断的燃烧着,随着周玮珉低声诵唱,那三道线香燃起的烟雾竟然呈三条笔直的直线向上空飘去,当烟雾飘到离地两米的高度时,烟雾分作了三道,划出了一条斜线,朝着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落去。 烟雾落到了顶点上,然后顺着三角形的三条边贴着地面前行,从一个顶点走到另一个顶点,循环往复。不断有新的烟雾飘落下来,堆积在上面,在线香燃烧完的那一刻,烟雾形成了一个高约两米的烟雾罩子,把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头。 紧紧的握着只剩竹签的线香,周玮珉吞了口口水,就这么躺着静静的等待着结果,内心里有期待、不安、惶恐、紧张。 翻滚的烟雾就像暴雨前夕厚厚的云层,不断的卷积着,三个顶点处摇曳的烛光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就像是间或闪过的电光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他感觉上空的烟雾翻卷着似乎要压下来,整个人突然像掉进水里一样,被一种窒息感包围,脑子里同时响起了各种各样的沉闷的诵唱声。 那些声音或大或小,层层叠叠的响起,根本由不得周玮珉不去听,它们好像直接就是在耳蜗里发出的一样,让人不由得产生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没过几秒钟,那些声音更大了,就像一个瞌睡得不行的人,偏偏被人抬到了菜市场一样,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周玮珉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想抬起手去堵住耳朵,可全身四肢没有一个地方听从他的指挥,他只能木然的躺着,一动不能动,经受着那些汹涌的诵唱不断的冲击。 双眼紧闭,额头冷汗直毛,甚至连脖子上都青筋暴起,他难受得感觉像胸口堵了一口浓痰,整个人都要被憋死了。 “都闭嘴!别念啦!” 周玮珉在心里怒吼着,发泄着他疯狂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了! 下一刻,所有的声音同时都消散了,整个世界重归于平静,所有的难以承受的痛苦都如潮水一般的褪去,周玮珉猛的大口呼吸了一下,一种全身心放松的快感涌上了心头。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漂了起来,然后像是被风卷积着一样,不断的旋转着。脑袋磕碰到了膝盖,双手摸到了脚后跟。 又是一阵像晕车一样的恶心从胃里翻涌而起,他猛地吐了出来,直吐了一个翻江倒海。 不知道吐了多久,似乎是胃里完全清空了之后,周玮珉才颓然的往旁边倒了下去。 虚弱的躺在地面上,他抬头看着头顶,一个疑问出现了,这是在哪里? 这好像是一间特别古朴的屋子,头顶上都是红色的木头横梁纵横交错,再往上就是常见的黑色瓦片层层叠叠。 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很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古代的官衙开堂审理的地方,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喂!有人吗?” 周玮珉迈着发软的双腿沿着四周的墙壁走了一圈,嘴里喊了几声之后,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这间屋子就那么四、五十个平方,除了正面的一张审犯人用的长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也就两侧的两面屏风了。 在长桌后面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通道,但是那些通道都被翻滚的烟雾笼罩着,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一样,根本走不进去。 而长桌对面倒是有一扇似乎可以推得动的对开木门,他目前倒是不敢去打开,生怕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就是炁界?周玮珉心里沉吟了一下,然后走到了那唯一的木桌后,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原本宽大的太师椅,在周玮珉坐下之后,竟然不知不觉就缩了好几圈,跟他身形莫名的契合起来,然后身前木质桌案上,一阵烟雾翻涌,一本红底白云纹封面,烫金包边的长方形册子显现了出来。 疑惑的翻开册子,第一页上用古篆写了两句像诗句又像对联的话——‘神虎飞天诛邪佞,万魔束形镇精神’。 再翻开第二页,上面的笔墨似乎是活得一样,不断的在纸张上游动着,时而融成墨团,时而又散成星点,直到第一页完全的贴在了书封上,那些墨迹才逐渐稳固下来,化作了四个字——‘城隍暂缺’。 什么意思?这里是城隍庙?但是没有城隍? 按捺下心底的疑惑,周玮珉继续朝后翻了下去,连着两三页跟第二页一模一样,就是官职不同而已,后面无一例外都是标识着暂缺。 直到第六页才出现了‘镇狱、刑殿、藏库’这三个名头。前面这两个名头后面一片空白,只有藏库里还有一些用古篆登记的物件,不过周玮珉一个也不认识。 轻轻的把书册合上,还没来得及思考,桌案上又是一阵烟雾翻滚,里面隐隐约约的还看见有一丝红光在闪烁。 过了几秒钟之后,那红光化作了一方四四方方的官印,周玮珉试图伸手去拿,却是纹丝不动,甚至有一种被缝衣针刺到的微痛,让他不由得赶紧把手松开。 看样子,自己应该是不够资格去触碰这方官印,周玮珉不由得想到。或许还是要从外婆留下的那本经书里下手,多了解一下炁界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行。 这件屋子目前好像也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翻看了,周玮珉按照经书里所说的,口中默念‘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脚下倒踩着三角路径,连着走了七遍之后,整个人忽然感觉一沉,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下一刻,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紧接着仿佛被人从水里捞了出去一般,再睁开眼,又回到了神台店里。 三角型还留在原地,但是顶点的三根蜡烛却是各化作了一团蜡痕。 没有任何犹豫,周玮珉拿起扫帚和撮箕把洒落一地的香灰和残留蜡痕清扫干净,顺道还用打湿的拖把将三角形抹去了痕迹,才跑去厕所把眉心的金漆用酒精擦拭干净。 再一次到观音菩萨面前插上三根线香之后,周玮珉才找来一把躺椅,困顿的躺下去。 睡着前,他打定主意,明天一早,他就去河塘街,把木盒子里的经书拿出来仔细翻看一遍。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九章 外婆的馈赠 大早上,不过七点半的样子,周玮珉随意在神台店对面的米粉店填饱了肚子,就要开车去河塘街。 可是看到停在路边的厢式货车又是一阵苦笑,昨晚一路开回来,连车厢门都没关,车门摆动之下,把车厢外壳磕碰出了不少印记,看样子这辆车还得要等修理店处理一下才能还给舅舅了。 看样子昨天真给自己吓得不轻,周玮珉一边摇头一边把车厢门锁上,然后对着隔壁老太太挥了挥手,开车就朝河塘街开去。 因为老家的习俗,有人去世了就得借门前马路大办白事,舅舅们也不例外的把河塘街的路临时借用了。把车停到了街口,周玮珉走了三四分钟才到了门口。 搭大篷的搭大篷,摆桌椅的摆桌椅,连临时灶台都安放得有模有样,看样子还过两天,外婆就要下葬了。 看到周玮珉走了过来,正披麻戴孝的周母略带责怪的询问了几句,被周玮珉随便敷衍了过去,然后才进了内屋把那个木盒子又拿给了他。 捧着这个心心念念的木盒子,周玮珉随口说了声自己等会回来,一路小跑的回了车里,然后再一次掉头朝着工农坪的神台店开去。 可以从隔壁老太太那里拿到钥匙,自然也就不用再爬窗户,周玮珉打开卷闸门后倒是没有再把钥匙还回去,他反手把侧门关上,坐在躺椅的边沿,郑重的打开了木盒子。 经书静静的躺在木盒子里,除了更加老旧了一些,跟周玮珉印象里的样子大概能够重合起来。 仔细的看了看,周玮珉这才最终确定下来,这本看似佛经的书,前后二十多页完全都是为了掩盖被夹在中间的《城隍经》。 外婆肯定花了不少的时间去找几乎差不多古旧的书籍做伪装,但是一旦上手去摸,伪装的那些佛经的纸张却要略微的薄上那么一分。 跳过前面乱七八糟的部分,他翻到了跟《城隍经》有关的书页,一边看着,小时候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当时,他把中间这一部分完全就拿来当小说看的,里面讲述了一个人怎么从普通人意外成为了城隍庙的士卒,再通过一些秘方晋升到了城隍小将的位置,而后就是再到掌管三司之一的司长,最后成为了一方城隍荫蔽众生的故事。 而开篇的主要内容之一,就是那个画三角形点烛燃香的神秘仪式,难怪自己小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进行尝试。 再往后看,就是故事里那个人成为城隍庙士卒的时候使用的秘方。秘方写得有点像中药的方子,只不过材料有些奇怪,同时还明确的标明了服用时需要另外准备的环境和条件。 ‘紫河车一份,成年公牛的牛眼两对,蝙蝠翅膀一双,地龙一条,尸鳖三只,百年份柳树皮十克...’ 看着秘方上乱七八糟的内容,周玮珉连呼吸都重了不少,尤其是当头的一份更是让他深感恶心。 或许其他人不懂,但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他完全明白,紫河车指的就是人类的胎盘,也可以称作胞衣。传说中紫河车具有神秘的力量,阴魂通过它横渡奈河,是灵魂从阴间投胎到阳间的必要事物。 正皱着眉往下看,在秘方的最末尾,竟然有一个他人画上去的细小符号,仔细一看,就有点像外婆留给他的那把钥匙。 从木盒子里把钥匙拿了出来,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符号,放大之后进行比对,完全一模一样,想来也就只有外婆那一手几十年的雕刻、描写的功夫能做到这一点了。 可这是在暗示什么?是让自己使用这一把钥匙?但问题是钥匙在这里,而对应的锁呢? 应该不会在河塘街,那里住的人太多,如果要放什么东西,尤其是涉及到这些隐秘的事情,非常的不方便。 那平日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呆着的神台店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能对应上常规钥匙大小的锁,应该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可是神台店里哪里有可能安上这么一把锁呢? 找!周玮珉打定了主意,整个神台店无非也就三进,能藏到哪里去。 可是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只差没把地板掀开了,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类似暗格或者暗门的地方。 周玮珉颓丧的坐在躺椅上,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找错了方向,外婆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打造了一个没人知道的隐秘地点。 可如果是这样,外婆没有理由不给自己任何提示,要知道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和清明会回来老家,其余时间都在省会呆着,对外婆的日常生活习惯并不是太了解。 否定了这个想法,周玮珉又开始四处打量,找着找着,他的目光固定在了那张大木桌上。 这张桌子在记忆里,似乎就从来没有挪动过地方,作为日常工作桌、操作台,其他人也不会轻易的去挪动它,有没有可能在桌子下面? 走近了木桌,周玮珉蹲了下去,木桌下面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装着零散配件的木盒子,有装着锤子、起子等工具的工具箱,有装着金粉的几个矿泉水瓶子,还有一些裁切下来的边角料,甚至连香炉都堆了七八个。 整个人直接钻进了桌底,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些杂物一件一件的往外搬,很快就把桌底这不到三个平方的区域给清理了个干净,这才发现桌底竟然还垫着一块灰色的极为便宜的地板布。 把地板布拽开,掀起了一阵尘土,周玮珉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不断的挥打,过了十几秒,粉尘才逐渐的散开。 一个嵌入了地面的铁质拉环出现在视野里。 随手从放在旁边的工具箱里摸出一把起子,将拉环撬了起来,一只手用力拉拽,本来浑如一体的地面发出‘咯吱’的响声,竟然被掀开了一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向下的洞孔。 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朝下方照射,一个木质的楼梯出现了,楼梯直达底部,而旁边看起来像是一大片的空旷,站在上面看不太清楚。 没有任何犹豫,周玮珉坐到了地上,先把两条腿探进了洞口,然后把钥匙放在口袋里,再拿起手机,顺着楼梯爬了下去。 下到了洞底,举着手机环顾了四周,这是一个大概七八个平方的密室,四周的墙壁还保留着泥土原本的样子,只有面对楼梯的正对面用水泥砌出了一道墙壁,上面有一扇铁门。 也不知道老人家是怎么悄无声息搞定这一切的,平日的工作区域的脚下就是这么一个密室,自己跟几个堂姐堂妹小时候在这里淘气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走到墙壁前,周玮珉掏出钥匙插了进去,轻轻的朝右边扭动,只听到铁门里不断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机括联动响声。 也不知道铁门里面有些什么机关,总之响了将近十秒钟,整个铁门最终‘咔哒’一声解开了锁,更是‘吱呀’着自动朝里面打开了。 举着手机走了进去,只有一个超大的立式冰柜嗡嗡的运转着,隔着玻璃门都可以看到冰柜里到处都被紫外线灯光照射着。 三层隔断上摆着众多的玻璃质地的瓶瓶罐罐和方形的密封乐扣盒子。相比较而言,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贴在玻璃门上的一张信纸。 走近了两步,周玮珉把信纸摘了下来,上面用毛笔写着简短的几段话,都是出自外婆的笔迹。 “乖孙子,如果你运气好,能够早点找到这里,那么外婆还能帮你省掉不少的麻烦,毕竟有些东西没有熟人还很难找得到。” “外婆要告诫你,一旦你确定真的踏上这条路,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帮你什么了,而且,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也不能够再相信其他人。” “如果你来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好奇,那么就把冷藏柜里的东西全部都烧了,想办法偷偷把这个密室填上,再让你舅舅他们把这个门面转卖掉,以后也不要再来这个地方。” “好了,乖孙子,到了你做选择的时候了,铁门打开之后,你就只有二十分钟了,把冷藏柜里的东西全部搬走,利用起来,还是等时间到了,触发了机关,冷藏柜直接放出液态的液氮,破坏掉士卒通道的秘药材料活性呢?” 看完最后一句话,周玮珉仿佛看到那个老人家坐在了躺椅上,手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促狭的看着自己。 这么快就要做决定?周玮珉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去重走一遍外婆的路,他扪心自问,或许是好奇的成分占得更多一些。又或者是见识到了下洋村那些恐怖的怪物之后,希望寻求到一些安全感在作祟。 时间一秒一秒在走,周玮珉咬了咬牙,把信纸塞进了口袋,直接拉开的冰柜的门。 刺骨的寒意铺面而来,抬头就看到侧面标识着零下二十度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周玮珉快速的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运到了地面上。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章 炼制秘药 重新把柜门关上,又锁上了铁门,周玮珉气喘吁吁的爬出了地面,再把地板上的暗门合上,做完这一切,歇了好一会,他才走进了第二间屋子。 第二间屋子之前就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厨房,靠墙的位置并排摆着水池、小冰箱、液化气罐和液化气灶台以及灶台上架着的一个铁锅,这里就是他即将进行尝试制作秘药的场所。 仔细的翻看了一下秘方,他又急匆匆的跑去街口的超市,买了一个崭新的炖汤用的瓦罐回来,甚至连洗都不洗,直接摆在了液化气灶上。 依次把各种材料按照秘方上的要求倒了进去,最后才将一整瓶无根水灌进了瓦罐里,盖上了盖子,打着了火,周玮珉把躺椅搬了进来,就打算坐在这里,等着秘药炼制完成。 按照《城隍经》里记载,像这种初级的秘药,在炼制过程中并没有太多的讲究,只要是别参杂进其他的东西就行,如果不是担心原本的大铁锅炒过菜或许会残留一些东西在里头,其实都不用再去买一个新的瓦罐。 不过,周玮珉觉得,万事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炼制的过程会是不是会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发生,《城隍经》并没有进行描述,似乎并不值得一提,只是说熬制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后,那些材料自然会发生阴阳勾连,最后才会形成一碗墨绿色的浓稠汁液。 只不过在服用的过程中,需要用金漆在眉心勾勒一个三角形的符号,之后还在屋子的西北角落里点上四根蜡烛,再围绕着蜡烛不断的倒踩四方步,就能进一步激发秘药的效果。 不过外婆在这里用小字进行了标示,让周玮珉切记要在心里想象一个物件来锚定自己的心神,她用了一个词汇来形容——“生日本命仪”。 仔细的看了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了,周玮珉才把书合了起来,放在一边,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短信箱。 信箱里有一条未读的短信,是那个老太婆在自己离开村子的时候发过来的,当时自己惊慌失措的,也没来得及看,回来之后一直忙这忙那的,也就给忘了。 趁着这个时间,自己可以好好看看。 点开了短信,里面的内容都是围绕着骨珠的由来,以及怎么使用简单的这件至阳的材料祛除鬼物纠缠的气息。 不用验证,光凭猜测就能了解,自己打定注意继承外婆的衣钵后,按照经书和外婆说的,肯定就是走上了这条通往城隍宝座的路子,在道教的典籍里,城隍一系本来就是守土安民的存在,对老太婆所说的鬼之道应该是具有一些克制作用的,他自然是不担心什么鬼物纠缠的气息。 但是骨珠这份材料的由来,他还是很在意的,毕竟老太婆都说,就连外婆也是耗费了很多的精力才得到的,甚至都伪装成佛珠送给了自己。 骨珠的由来其实类似于佛家的舍利子,但骨珠的来源则是那些修行‘天师道’的道人。普通人在成为灰衣道人后,他们往往都会在眉心勾勒一只天眼来锚定自己的心神。 这只天眼一开始只是无形的虚幻,但随着他们不断的晋升,经过褐衣、蓝衣一直到成为净衣道人,虚幻的天眼才会最终化作实物寄居在眉心的位置。 在天师道的净衣道人死后,挖取他的眉心的天眼,进行百天的祭炼,天眼逐渐转变成原形的骨质圆球,最后才会形成一颗骨珠。 看到这里,他把玩着佛珠的手,都不禁抖了几下。 这玩意应该不是买来的吧?‘天师道’第四阶的道人尸体有那么好弄来?搞不好是外婆从哪里抢的,甚至是外婆自己亲手炼制的?这跟吃人有什么分别? 原本以为紫河车已经很离谱了,原来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各种各样的念头不受控制的蹦了出来,周玮珉这才理解那个老太婆所说的世界的背面充满了诡诈的意思,也更进一步的理解了为什么外婆留给自己的信上说以后不要相信其他任何人。 重重的吐了口气,周玮珉躺到了躺椅上,接下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呆呆的看着火苗不断的舔舐瓦罐的底部。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玮珉悄悄的睡着了,直到定好的两个小时的闹钟响起,他才猛然惊醒,恍惚了一下,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朝着液化气灶走了过去。 直到把灶台的开关关上,火苗消散,整个人才算是清醒过来,只感觉到一股沁入骨髓的香味把他整个的包围了。 用抹布隔热,揭开了盖子,一股白气热浪蒸腾之后,瓦罐里的东西才看得清楚。 瓦罐里只剩不到一饭碗的绿色粘稠液体,余温还在让液体不断的冒着泡泡,随着泡泡不断的炸开,一阵阵的香气就从瓦罐里被推了出来。 拿了个碗,小心翼翼的把液体倒了进去,周玮珉惊讶的发现,这个液体不是一般的粘稠,竟然都有些拉丝。 他有些恶心的联想到了医院呼吸科病房里床边放着的痰盂。 把饭碗放在一边先凉一凉,周玮珉拿出金漆对着镜子在直尺辅助下用毛笔画了一个三角形,再一次确定了西北角的位置所在后,他走回了第二间屋子,拿起了还有些温热的饭碗。 皱了皱眉,周玮珉大口的吞咽着那碗绿色的浓稠液体,但比他想象的更让人难以下咽。 粘稠的液体进入口腔之后,随着他不断的吞咽就被挤向了喉咙,但它们就像是一大把头发卡在了喉咙眼里,下不去,上不来,整个食道都被塞满了,胃部开始反抗,食道开始痉挛。 强行忍住这种反胃呕吐的冲动,他喘着粗气,整张脸都憋红了,甚至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强制自己不断的往下吞咽。 当最后一口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周玮珉甚至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只是把碗随手一丢,抬手用衣袖擦干了因为痛苦而流出的眼泪,迅速的走到了西北角落,摆上四根蜡烛,点燃之后,围绕着倒踩四方步,口中开始默念‘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 随着他念诵了几遍,四周似乎也有声音在附和自己一起低声的唱诵,那些声音越来越多,高高低低,层层叠叠,最后就像数千人在一起诵唱一样。 周玮珉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机械的重复着脚下的动作,乌黑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条泛着绿色荧光的小河。 那条小河弯弯曲曲的从极远的地方蔓延过来,上面还漂着一条没有人划动的木船,船头的位置架着一盏灯笼,灯笼的下面还挂着一串外圆内方的铜钱,小船随波荡漾,铜钱相互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似乎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然后朝着那艘小船飞去,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小船上。 在小船上站稳的那一瞬间,整条小河突然震颤起来,发狂起来,上游无数层叠的巨浪从远处推动着一条条白线扑向小船。 恢复了自由的周玮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连忙从船底拿出一副船桨用力的划向平静的下游。 被船桨激起的浪花,仔细一看分明是无数张扭曲的鬼脸集结在一起,这哪里是一条河,简直就是由无数怨魂组成的一条魂河。 后面的巨浪迅猛的追了上来,接二连三的巨浪冲击得小船不断的摇晃,时而在浪尖,时而在浪底,那些怨魂不断的咆哮着,怒吼着,仿佛要齐心协力把整艘小船推翻。 撑不住了,整个船身都被巨浪推得横了过来,又是一浪拍击在木船的侧面,整个木船横摆过去,然后木船翻了。 周玮珉紧握着船桨整个人坠入了河里,怨魂蜂拥而来,将他团团围住,伸出手、张开嘴要把他撕裂,吞食,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将他一点点的蚕食。 ‘要死在这里了?’ 在慌乱之际,周玮珉突然想到外婆写下的标示,想到了生日本命仪。 该想象什么?怎么去想象? 周玮珉近乎绝望的问自己,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疼痛感已经推到了他的腰部。 冷静、冷静、冷静...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慌乱下去,冥冥之中他看向了手中依旧握着的船桨,就是它了! 桨拍、桨柄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他甚至都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周围那些恐怖的嘴脸,直到肩膀都传来剧痛的时候,一副船桨终于在他脑海里彻底形成。 船桨高高的扬起,然后用力的临空拍了下去。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突然就有了明悟,心神猛地向下坠落,重新回到了肉身里。 他像一个落水被人救起的幸存者一样,趴在地上用力的呼吸,然后剧烈的呕吐着,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背上涌现出一阵特别清晰的灼痛感,就像有人用烧红的烙铁在他背上烙印着什么一样。 【需要大家的推荐票支持。】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一章 力量与付出 脱下衣服,周玮珉背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背上浮现出了一个倒三角形,中间用写意的方式描绘了一个人的形象,一圈古拙的文字把整个人形包围。 三角形套着圆,里面再是一个人形,这幅图案直接给他纹了个满背,粗略看过去就好像纹了很多年一样,颜色呈现出一片淡青。 在他反手抚摸背部纹身的时候,才注意到两个手腕上竟然也多了两颗黑点,如果不仔细看,仿佛是两颗稍显圆润的黑痣一样。 照旧用手机拍照,然后再放大,才看的出来一个是一串环形的铁锁链,另外一个则是一串古文环绕着一柄船桨。 其外,就并没有其他太明显的变化了。 坐回了躺椅的边沿,周玮珉考虑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向那边发出了一条信息:“老婆婆,你在不在?” 他现在缺少一个能指点自己的人,环顾身遭,除了那个老太婆之外,他别无选择。 “什么事?说。”老太婆回信很快,也很干脆。 “如果,我说如果我想要继承我外婆的衣钵,我应该怎么做?”周玮珉隐瞒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那么,你应该找找你外婆的遗物,看看有没有关于那本城隍残书的线索,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一切休提,除非你想像我们一样,走鬼道,但是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首先是我们后续的路是缺失的,第二个,可能村长当年找回来的内容,有错漏。” “那如果我能够找到那本书,我应该怎么做?” “你找到了?我就当你找到了,那么你应该按照阴司一脉,或者用年轻人比较潮流的说法,鬼差系统的秘方,去寻找相应的材料,然后按照秘方炼制秘药,最后服用秘药。” “那如果秘药炼制完成,也服用了之后,后续应该怎么做?”周玮珉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认可他的说法,他只是平淡的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看样子,胡蝶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当然,她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所有的事情肯定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很可惜,对于阴司一脉,我并不太了解,毕竟我们两方很多时候还处在敌对的位置上。但是为了让你能够以后勤快一点,多给我烧一些好东西来,我可以把鬼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你可以拿去做一个借鉴。” “好,东西我晚上就可以烧给你,你说,我看,”周玮珉握了握拳,他按捺住心里的欣喜,平静的继续问着。 “在炁界,据我所知,有五条途径,其中包括鬼之道、阴司一脉、天师道、万佛路以及最神秘的蛊魔塔。按照我们鬼道来说,入门之后就是青鬼。” “在青鬼之上,又有三条分支,可惜当年村长寻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其中一条分支,就是下洋村修炼的杀身鬼。其实一开始大家只想修炼到青鬼这个境界就结束了,毕竟过目不忘这种神奇的力量就已经够大家打拼事业了,但是那种副作用太折磨人了。” “你能想象一开始只是喜欢阴冷的环境,到最后就算是玻璃反射的太阳光都会把你烫伤吗,有人跑去医院检查,得出的结果就是非常严重的紫外线过敏。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你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所有的见闻都塞进了脑子里,想忘都忘不了,一天的事情还好,可是连续半个月呢?你的脑袋装的东西越多,你的脑袋就越来越胀痛,那种痛根本不是肉体层面的,就算打杜冷丁或者其他止疼药都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医院也只能告诉你不要用脑过度。” “每天睡不着觉,还要经受皮肉溃烂、头脑胀痛这样的痛苦,没有人能承受的住,这个时候村长提出了两个方案。其中之一,就是我们需要完成冥冥之中许下的信诺,去全身心的成为一只青鬼,去作恶,去吸食普通人的精气神,去维持自己的状态。” “但是村长也说了,这个方案,只不过是去拖延我们崩溃的日子,直到堤坝崩溃的那一天,我们可能要迎接更惨的下场,第二条路就是找到晋升的秘方,从青鬼往鬼之道的第二层位格走。” “当时,没有人会选择第一条路,所有人都赞成寻找新的秘方,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杀身鬼。顺利进入到杀身鬼之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们,我们需要架设法坛,通过法坛去引诱普通人进行自残,从而在他们的自残过程中获得力量,自残的程度越高,我们能够获得的力量就越多,如果能引诱普通人自我虐杀,那么你成长得越快。” “当时下洋村有四十七户村民,从小孩到老人,总计一百三十二口人,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那么整个县城不用多久就会全部被我们害死。于是大家就想着,拖着吧,拖一天是一天。一开始并没有什么问题出现,可是隔了两三个月,新的更加恐怖的症状出现了。” “有的村民的肉身,开始不明不白的就腐烂了,就像死人的尸体一样,他们严重的时候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肉体行动,就像心神被封在了石头里。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村长开始带着我们自残,直到后面的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了。炁界,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施舍给你力量,你有所得,就必然有所付出。” “如果说,你踏上了阴司一脉,那么你就要尽快的查明,你需要付出的是什么,你应该全身心的去成为你那个阶层应该成为的样子,积攒力量的同时,去寻找下一位格的秘方。” “这些内容,应该够你消化很久了,我希望你能够像你外婆一样的坚韧,成为她,超越她,最后来完成我和你的约定。” 直到再没有任何短信发送过来,周玮珉才从这些文字里回过神,他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过了一会,他又编写了一条短信发送了过去:“按照这样的说法,每一个位格都需要去完成那个位格要做的事,或者晋升,那不是说明晋升的通道永远没有终点?不然所有人不管走的哪一条通道,结局都是凄惨的死掉?” “这个世界,有人是不死的吗?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毕竟我本身就处于很低的位格,或许你以后能回答自己,前提是,你运气要够好。不过目前看来,你成为了胡蝶的孙子,运气显然比我们整个村的人都要好了。” 没有再回短信,周玮珉开始沉思,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总不能等到那些奇怪的‘病症’发作的时候,才想着去挽救吧,可惜外婆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那么精明如外婆,为什么不留下一些清晰的提示呢? 是不是跟那座城隍庙有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去看一眼?周玮珉恍然大悟。 好不容易可能找到了一丝线索,他说干就干,当即又按照要求,进行了仪式的布置,然后躺了下去。 这一次的体验,远比第一次轻松了很多,几乎只是有些晃神,双眼一明一暗就到了那件城隍木屋子里。 里面的摆设跟上次一模一样,他依旧绕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重新走到桌案前,绕过那个不能触碰的官印,周玮珉翻开了书册,其余书页也没有变化,直到第五页,士卒那一项,多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一些文字。 城隍士卒:周玮珉,遵令按察邦国邪佞而上报之,获上令而可缉杀之。赐精铁锁枷一副,可月享城隍香火十柱,月考功绩五件可评甲等,三件可评乙等,一件可评丁等,其后皆论渎职,自投刑殿五日。 反复看了几遍,周玮珉终于是清晰的明确了自己这个士卒的位格要做的事情了。 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可以在获得同意后,在这个城隍庙管辖的区域里到处去巡逻,找到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徒,上报之后就可以拿到手令去把它们缉拿归案。如果每个月一次都没完成,就要自己去刑殿受罚五天。 ‘嘶...’ 周玮珉倒吸着凉气,看样子这刑殿的五天应该不好呆。可问题来了,现在这座城隍庙,不说城隍老爷了,就连其他的上级都是暂缺的状况,他又要去哪里取得同意,而哪里又是这座庙的管辖区域呢?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官印上突然透射出一柱红光,将他全身笼罩,甚至操控着他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退回了桌案前。 然后他的身体自顾自的跪了下去,朝着桌案大声的说道:“士卒周玮珉今日请令,行使按察之权职,护邦国安宁,除乱世奸邪,恳城隍大老爷赐令。” 被困在里的周玮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就像预设好的程序一样,自行运转,接着他又看到桌案上无法触碰的官印亮起微光,然后从上面投射出一个大大的准字。 “周玮珉得令!” 话音一落,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身朝着那扇木门走了过去,到了木门跟前,双手用力一推,门开了,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二章 岳州春风楼 身后的木门悄无声息的关上,周玮珉这时才恢复了对自己肉身的控制。 看着门外的一切,他不由得有些茫然,他仿佛穿越到了古代,而且好像有时差一样,这边竟然是傍晚的样子。 头顶上是一轮皓月当空,身前是一条横着大街,地面全都是青石板铺成的马路,一格一格,就像那些大城市里仿古步行街的样子。左右两边都是一间一间的高高低低的门店,经营着各种各样的营生,路上偶尔会有行人路过,穿着也是奇奇怪怪的古风服饰。那些行人偶尔扫到自己,竟然脸色一变绕地远远的才敢经过这片区域。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迈开腿走了一步,却听到自己身上哗啦作响,低头一看。 嚯,自己的左手提着一串铁锁链,右手握着一柄铁船桨,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换成了一套古代衙役的服装,难怪那些人要绕开自己。 站在马路上,感觉自己像会传染瘟疫一样,他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好笑。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要记住自己出来的地方,省的要回去的地方找不到了,于是回过头朝着自己走出来的木门看去。从里面看来占地不大的城隍庙,从外面看去倒是显得十分的壮观,看起来有七八层,甚至还有围墙围住的一个偌大的院子,整栋木质阁楼灯火通明。 最显眼的是厚重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黑底红边,钉了一圈黄铜大头钉的匾额,上面写着岳州城隍府。 这里是岳州?岳州又是哪?可惜作为一个理科生,不管是现代地理还是古代地理、历史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的周玮珉,也只剩一片茫然。 算了,回头再去查一查,在城里总比在什么荒郊野外要好得多,总之,先熟悉一下这座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吧。 周玮珉拿定了主意,当下就朝着左手边走去,因为他注意到那边也有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高楼,应该好打听消息。 沿着石板路一路朝前走,大概走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而他之前看到的三层高楼就在这儿十字路口的斜对面。 站在原地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像酒楼,人影幢幢,声浪喧天,十分热闹,门口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春风楼,左右还有一副对联——“花香鸟语春风暖,且饮一杯显神威。” 把自己身上好像没钱这件事抛在一边,周玮珉晃了晃左手的精铁锁枷,踱着步子,朝酒楼走去。 越是近了,越能感觉到这座酒楼的热闹,更听得清楚,有一阵阵古典音乐断断续续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刚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深红色长袍,头上戴着用方巾扎着发髻的男人就从三阶的石阶上跑了下来,一边跑还一边点头哈腰的。 “这位官爷,是不是累了,想到春风楼消遣?” “咳,看看,就是随便看看,”周玮珉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下,抬腿继续朝石阶走了上去。 一边跟在身边,那个男人一边畏畏缩缩的说着,“要是来消遣的,还请官爷把杀器收了,小的怕官爷的声威惊了其他客人...” 收,我也不想提着这两个玩意招摇撞市的,问题是我特么不会收啊? 这种话,周玮珉自然是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心里吐槽,当下也不说话,就是站在原地,把铁船桨当拐棍杵在地上,抬起下巴,扫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个男人后半截话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脸上挤出了一丝讪笑,伸出左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连连点头,“小的多嘴,官爷您里面请,里面请。” 扛起其实还挺重的铁船桨,周玮珉当先就迈进了春风楼的大门,一股热浪直接扑面而来。 身后还响起那个男人的吆喝声:“贵宾一位,姑娘们出来见客拉~” 就站在门口,周玮珉放眼打量,进了里面之后,才知道这栋楼子占地面积非常大,一楼大门的右手边就是一个木质的柜台,看起来有十米长,柜台后面好几个身穿绿色轻纱衣裙的少女正在打量着自己,她们身后有一排高达四五米的木质栅格柜子,摆满了各种酒坛子。 大门的正前方,除了八根立柱之外,摆得满满当当全都是八仙桌跟椅子,略微扫过去一眼,大概有四十几桌的样子,全部都坐满了宾客,都是男女各半,错落坐开的搭配。 自己脚底下踩着一条红色的地毯,非常的松软。这条地毯从门口直接铺了十几米,尽头是一条上二楼的楼梯。楼梯也很有意思,升到半空的时候,就分作了两道,朝着左右继续抬升,直至衔接到二楼的环廊上。 楼梯分叉的位置,平行的视角,有一块应该是汉白玉雕刻成的高达十米的女子画像镶嵌在楼梯后面的墙壁上,隐约还能看到那处墙壁左右还有两道门,但是不知道具体通向哪里。 随着男人的吆喝声,竟然有十几个穿着不同颜色薄纱衣裙的女人顺着楼梯左右,从二楼莺莺燕燕的跑了下来。 ‘这里是青楼?那的男的是龟公?’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脂粉堆给围住了。 “这位官爷有些面生呢,刚到岳州府应卯吗?” “官爷可有什么喜好啊?可愿跟妾身细细说上一说哩?” “官爷...官爷...奴家吹拉弹唱可是样样精通呢,官爷可愿意与奴家共醉一场?” 莺莺燕燕,声声入耳,尤其是那些女人手里不断的摇晃着团扇,不但驱散了温热,还把一阵阵的香风送入了周玮珉的鼻间。 反而让周玮珉显得有些窘迫了,毕竟,他刚来这里,兜里没钱,不然还真是想要消费一下试试看的。 倒是那个龟公会错了意,他弓着背,低着头钻进了人群,朝着周玮珉说道:“此处闲杂人等众多,官爷可是想先入雅间,再谈后事啊?” 听龟公这么说,周玮珉只能点了点头,如果就这么转身出去了,那就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了。 “官爷,这边请,”龟公引着周玮珉继续往前走。 那群女人见惯了场面,听说是要先去雅间,倒是不围着了,让开了一条道,不过还是在左右亦步亦趋的跟着。 出乎意料的,龟公并没有引周玮珉上二楼、三楼,而是直接带着他从那面汉白玉雕刻左边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庭院,中间是一处私人小湖,围着湖水,有一圈四方的一层木质建筑,可能就是他之前提到的雅间,略微一数,也有二十八间,这个时候已经零零散散的有那么七八间亮起了灯。 可能是这里有不同的规矩,那些女人看到周玮珉没有选人的意向,就没有再跟来,只是站在门口一直痴痴的等着,似乎是在盼望他回心转意。 没有去管她们,周玮珉跟着龟公一直走,直到走到了小湖对面的一处空置的雅间,龟公才停下脚步,推开了格栅制成,钉着厚纱的木门,先行进去点亮了门口左右的两个半人高的灯笼,才恭敬的请周玮珉进去。 走进雅间之前,周玮珉瞟了一眼门楣,上面挂着一块竖着的木牌,写着天字三号。 进了雅间,左右再次打量,地面满满的铺了一层绒毯,门口是一个半透明的屏风,绕过屏风之后,就看到三张低矮的桌案呈匚字摆设,每个桌案后面还放有一个绒布制成蒲团,雅间四个角上还各有一盏灯笼。 请周玮珉坐下之后,龟公这才把四角的灯笼点亮,然后退了几步站到屏风的左侧,朝他拱手说道:“还请官爷稍候,小的这就去请一位大家过来。” 说完倒退着出了雅间,在门外把雅间的木门合上,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别扭的坐在蒲团上,周玮珉把铁链枷和船桨放到了一边,仔细思考着,稍后那个什么大家过来了,自己应该怎么应对才好,看看怎么在不消费的前提下,打听到一些消息。 还没等他想出对应的方法来,木门就被人轻轻的敲响,不用他回应,‘哗啦’一声,木门左右打开,七八个活力四射,身穿粉色宫装的少女捧着餐盘从屏风左侧鱼贯而入,一个个从桌案前碎步穿过,把餐盘放在桌案上,然后敛衽一礼,又一个个从屏风右侧绕了出去。 紧接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正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位官爷,妾身赵氏,想与官爷交个朋友,初次见面,一点酒水,还请官爷笑纳。”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这女人说话就像山间清泉叮咚一样,没有一丝媚意,倒是显得非常的清冷,但又不是那种把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是那种孤芳自赏的高傲。 这种高傲的姿态却又说出这样的话语,矛盾之下,更让人觉得自己居高一等。 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周玮珉抬头一看,还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女。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三章 外婆牛批 这个女人长得非常高挑,化着淡妆,眉头就算是说话都微微的皱着,穿着露出肩膀的宫裙,锁骨上还画着一朵淡红色的梅花,高耸的发髻上也插着一根黄金质地的梅花簪子。 她一步一步款款而行,就像春风撩动花枝似的,身形摇摆间,尽显仪态万千,落落大方。 也不用周玮珉招呼,她摆足了主人的姿态,直接在右手的位置坐了下来,顺带把手里的白瓷酒壶摆在了桌案上。 “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周玮珉张口问道,他只闻到了一股让人毛孔都恨不得全部张开的花香味把整个人都泡在了里面。 “美女?官爷说话可真直白,但妾身着实喜欢,之前妾身可曾介绍过,乃是岳州府春风楼赵氏呢,”赵氏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她的红唇,笑着说道。 “哦,那是我用词不对,我想问的是姑娘全名?”周玮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浑身酥麻麻的,这种女人要是拉去演古装剧,真是没得说了。 赵氏皱了皱黛眉,双眸轻轻的眨了眨,然后才明白周玮珉话里的意思,当下又是一阵娇嗔:“官爷可是要为奴家添红怎的,一见面哪里就有问姑娘家名讳的,好歹...好歹也要让妾身知道官爷如何称呼才是吧...” 赵氏一边说着,一边翻了个白眼,一根青葱玉指隔着两张桌案点了一下周玮珉,那种娇蛮但又充满了风韵的样子,直接挑战了周玮珉的底限。 略微咳嗽了一下,阻止了全身血液往下涌的冲动,周玮珉才回答说:“赵美女可以称呼我为周...周...” ‘周’了半天,他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做称呼的后缀,倒是赵氏长着一颗玲珑剔透心,抢话接道:“官爷莫不是连姓氏都找了个假的来哄骗奴家吧,若是这样奴家可真真的要伤心了。” “不是不是,”看着赵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周玮珉才是真正的了解了什么叫红颜祸水,他慌乱的解释说:“我初来岳州府不久,所以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并没有其他意思。” 话音刚落,木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人影的轮廓出现在屏风上,然后才是那人爽朗的笑声:“赵大家可莫要欺负我这不曾见过太多世面的老弟。” 只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道袍,长发披肩,手挽拂尘的道士走了进来,这个道士满脸通红,一身酒味,脸上、脖子上还密密麻麻全是唇印。 “哦,这便是黄上人多日久候之人?”赵氏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径直走到对面坐下的道士,好奇的问道。 “自是,自是,赵大家可否行个方便,今日我老弟消遣的银钱全算在我黄某人账上,且容我与老弟叙叙旧,之后再请赵大家共饮,”这个黄道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完全不顾周玮珉疑惑的表情,直接就要赶人。 赵氏眼珠滴溜溜一转,心里却想到,这个黄道人月前便到了春风楼,整日里便是饮酒取乐,身子骨健壮得很,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出手更是阔绰,当真是挥金如土一般。 这月余旁敲侧击才知道他流连此处是为了等一人。其间,这黄道人更是言说,那人他欲在此地等十年,当时楼中姑娘皆是猜测所等之人乃是何等大人物,怎的今日一见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官爷。 在这春风楼里打滚,吃的是风月饭,赵氏自然有十足的眼力劲,也不多说话,伸展着腰身,缓缓的站了起来,朝着两人行了个万福,退出了雅间,然后在门外把门轻轻的合上。 等赵氏的脚步走远了,黄道人手中的拂尘一挥,直接隔空把对面桌的酒壶摄了过去,扬起脑袋就是一顿豪饮,直接把一壶子酒喝了个干净。 用衣袖擦了擦嘴,他才开口说道:“兄弟你来的够早的啊,胡城隍说你可能要一两年才会来,也有可能七八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来,” “什么意思?”周玮珉心里微微一动,但是想起了外婆和那个老太婆的告诫,直接装傻。 “你那颗骨珠就戴在脖子上,虽然被这身衣服遮盖了,但在我们天师道的感应里,就跟你大晚上走路,一边走一边放鞭炮差不多,只是道爷没想到,你竟然跟道爷有同样的爱好,难怪胡城隍觉得我们两个很合适”,黄道人把拂尘扔在了一边,伸手从周玮珉身前的桌案上端过去一盆好像是猪头肉的凉菜,一边说,一边直接用手捏着放嘴里放。 根本不用周玮珉回应,他嘬了嘬手指,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继续说:“这颗骨珠,是我师傅跟胡城隍做的交换,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恶意,我被师傅派来这里等你,还真怕等了十年,兄弟你都没影子,结果白等了。” “哦,对,这里有封信,你要弄点血在上面,才能把信封打开,你看完就知道了,”黄道人这时候才想起来,临走的时候师傅给的那个信封,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那信封拿了出来,不过那信封一看就知道保存得不是很好,不但是沾满了油渍,甚至还能看到一个清晰的唇印在上面。 黄道人两根手指夹住信封,直接递到了周玮珉的身前,然后轻轻的挥了挥,示意他接过去。 接过信封,周玮珉前后仔细看了一下,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文字,只是在封口上有一个明显的倒三角形符号。 “为什么要弄点血?”扬了扬信封,周玮珉半是好奇,半是警惕的问。毕竟老太婆可说过,鬼之道里的杀身鬼会摆什么法坛,去哄骗别人自残之类的,万一这个信封也有什么问题,自己滴了点血就中招了呢? “我就说了,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但是胡城隍设了禁止,直接打开,或者血不对,这封信就烧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黄道人低头对着那盘子猪头肉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你特么会饿死!’周玮珉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再看了看那个熟悉的倒三角符号,也不犹豫,直接抢过那盘猪头肉,连碟子带肉,在桌案上砸了个稀碎,咬着牙就给手指头用碎片划了一个小口子,一滴血就滴在了信封上。 “喂,干嘛用这个盘子...”黄道人竟然连洒落在桌案上的猪头肉都不放过,整个人挤了过来,直接捏起来就吃,也不去管那封信能不能打开,或者打开后里面的内容。 血滴落在信封上,倒三角的符号好像活过来一样,变成了无数的文字,沿着三角形不停的游动,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里。 等了几秒,没有其他异象之后,他才把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展开信纸,避过了黄道人的角度,他大概的扫了一眼,发现却是他外婆的笔迹。 “我的好外孙,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可能你会有很多的疑问,又可能凭借你的聪明,自己找到了很多答案。” 看完这两句,周玮珉再一次刷新了对外婆十分聪敏的印象。但是他又忍不住想吐槽,这种重要的信件之类的东西,就不能放在木盒子里,让他一次性看完? “岳州城隍庙是外婆的地盘,以前很能打!但是外婆觉得,你会斗不过我以前那班手下,索性把他们全杀了,就留了个空壳子给你,不过你放心,我对外放出了消息,岳州城隍庙封庙十年,应该够你安稳发展,坐上城隍宝座了。” ‘外婆牛批...’周玮珉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但是在炁界,没有帮手也不行,所以外婆就帮你找了个帮手,这个贪财好色、好吃懒做的天师道蓝衣道人,是外婆帮你选的人选,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能够护持你,保你平安。” “喂,你知不知道你被贴了贪财好色、好吃懒做的标签?”周玮珉笑着对黄道人说。 “这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不贪财,不好色,不好吃,不懒做,那这个世界的坏人谁来做?万佛路那群疯子来做?” 黄道人翻了个白眼,他换了另外一盘凉菜,继续左右开弓。 “外婆希望你能尽快的成长起来,尽快的打开藏库,里面有外婆留给你后续晋升的秘方和材料,如果十年的时间,藏库没有被人打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会化作灰烬,那是我留给你的,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外婆你真牛批...’周玮珉在心里又感叹了一句。 “之后,如果你能得到城隍的位置,就可以去找他师傅,帮外婆完成跟他师傅的约定。” “哦,对了,你记得让他跟你一起去一次石牛冲的下洋村,那里有个人,你有空可以帮帮她,有些简单的事也可以问问她。你送我的那台手机里,有她的联系方式,如果那台手机直到你来到这里,你还保存着的话。” 周玮珉翻了个白眼,原来是自己把顺序搞错了,不然也不会有之前那一番恐怖的经历了。 “最后,我的乖外孙,外婆相信你一定可以走到比外婆更高的高度,如果成功了,家祭无忘告乃翁!” 最后一个字看完,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整张信纸没有任何温度的自燃起来,不过几秒钟就化作了漫天的烟灰,四处飘散。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四章 不靠谱的黄道爷 “看完了?”黄道人半抬着头问。 “嗯,看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周玮珉搓了搓手,他没想到信纸就直接这样没了,只能惋惜的把信封塞进了怀里。 “兄弟,我的未来全靠你了,你给力,我就前途无量,你不给力,我就前途无亮,我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如果我不知道,道爷也去抓个知道的来回答你。” 黄道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拂尘上扯了根马尾毛下来,用手一抚,塞到嘴里开始剔牙。 “那你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或者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周玮珉看着他那副惫懒的样子,也不知道外婆哪里觉得他靠谱了。 “兄弟,这是你问,如果是别人,那估计得打一次生死架,我就告诉你一回,我叫黄飞,”黄道爷把嘴里的残渣吐到了地上,然后才郑重的继续说,“以后你的全名,你的生辰八字都是最大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万一有那个毛人,会一些诅咒的术法,那咱两就差不多凉了一半了。所以,我以后叫你周官爷,你就叫我黄老道,简单,干脆。” 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周玮珉这才庆幸刚才没有糊里糊涂的跟那个赵氏说出自己的全名。 “我现在很好奇,这个岳州府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得像古代穿越了一样,这些人说话文邹邹的,”周玮珉继续问。 “怎么说呢,你现在应该了解到,炁界其实就是现实世界的背面了,”皱了皱眉毛,黄老道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说法组织着语言,“那么现实世界之所以是那样子,无非就是科技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习惯,因为有钢筋水泥,所以建起了高楼大厦,但是在炁界,那些东西没毛用,所以就一直是古代的样子了。这个说法,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看这个岳州府,好像人口也不少啊,我原本以为炁界就是荒芜的一片之类的,没想到还这么热闹,”周玮珉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么说吧,你可以把炁界想象成那些不能提起名字的大能在睡梦里无意识的创造的以现实世界为蓝本的另一个世界,而这些原住民也是被大能们无意识的制造出来的。他们可能先天上有些残缺,但是大致上跟普通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们也可以把他们当成活人,只不过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而已。” “最开始,像我们这样的人来炁界,单纯的就是为了搜集秘方上的各种材料,后来炁界发生了一些估计是我师傅都不知道的变化,就变成了在现实世界使用了一些能替代的材料,剩余没办法替代的才到炁界来找。为了方便我们做事,所以顺带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去保障一方的安稳。但是,像蛊魔塔、降咒司那些人就没几个干好事的。有时候万佛路的神经病崩溃了,也会坏事干尽。” ‘哦?又多了个没听过的教派?’周玮珉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所以呢,大哥,平常我们该吃吃该喝喝,修行还要往前搁,跟蛊魔塔还有降咒司那帮人干架的事,我们还是少做。很多人在炁界干不过,他万一会画画,记下你的长相,跑去现实世界里,用人脸识别之类的找到你了,使用什么高科技武器偷袭,也是个麻烦事。尤其是你现在完全是一只菜鸡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在你那个阴司一脉里获得高一点的月考值,尽早的获得晋升的机会。我希望我们哥俩都能前途无量。” “我说完了,”黄道爷双手一摊,“我也就比你强几个位格,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炁界这个副本到底有多大?” “你也是个人才,副本这么合适的形容词,道爷我怎么没想到?”黄道爷猛得拍了一下手掌,兴奋的继续说:“在这里总共分了陇右、关内、河东、河北、河南、都畿、京畿、山南东、山南西、淮南、江南东、江南西、剑南、岭南道、黔中,总共十五道,面积有小半个现实世界那么大吧,可能是因为这个副本不是很完善,除了这些之外,到处都是没有尽头的魂海,以前有不怕死的前辈跑进去找尽头,现在呢,只有那些怕死的老古董还活着。” 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让他生气的事,黄老道用力的锤了一下桌案,愤愤不平的说:“道爷为了来找你,从炁界的关内道一路往下穿过京畿道还有山南东道,才到了这个江南西道境内的岳州府,一路上被好几拨人追得像条死狗,等你发育完全了,那必须得跟道爷一起回去找回场子。” “行行行,等我先发育完全了,那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发育?从哪里开始发育?”周玮珉憋着笑,这个黄老道一副要强的样子,竟然用死狗来形容自己,可以想象得到当初是多么的狼狈。 “你问我,我问谁去!?”黄老道把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你们阴司一脉怎么获得晋升资格,是你们的隐秘,那得问你自己,我只管在炁界里帮忙。” “在炁界里帮忙?那现实世界呢?”周玮珉好奇的问。 “你是不是傻,我俩绑一起了,那肯定要搞那种狡兔三窟的事啊,现实里你要是被人堵了,躲到炁界,我还能想想办法救你,反过来也是一样。要是两个人在现实世界里也呆一起,里外都被堵了,怎么办?”黄老道翻了个白眼,他突然也觉得这个粉嫩新人有些脑子不转弯,不太靠谱了。 “对了,你应该知道获得力量就要付出代价,使用力量就要承担负荷的事情吧?”黄老道拉长了声音,表明了他心里的十二分不信任。 “前面的大概知道,后面半句怎么说?”遇到不了解的,周玮珉赶紧问道。 “大哥,为什么胡城隍会看重你啊!”黄道人一副上天无眼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举个例子,你要是使用阴司一脉的法器或者是你的生日本命仪跟别人干仗,就会消耗某种本源,可能是气血,也可能是精力之类的东西。像万佛路的疯子,有的位格打架竟然会耗费自己脑浆子,你说恐怖不恐怖,至于你们阴司的事,你自己以后试试就知道了。”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代价要去付出,碰上你能帮的,我不会客气,你帮不了的,我自己会想办法,如果我倒霉了,死了,也会有别的天师道来履行承诺,这个你放心。但是,兄弟,你可不能死,你要拼尽全力的活着,道爷全指望你了。” 一边语重心长的说着,黄道爷一边用力的拍着周玮珉的肩膀,直到他疼得呲牙咧嘴了,还不罢休的多拍了两下才甘心。 “哦,对了,有个事我再提醒你一下,你这肉身太弱了,麻烦你想办法多锻炼锻炼身体,肉身强了,你就能承载更多的负荷,不然就你现在这情况,碰到动手的时候,没打几下,你自己就先歇菜了,”黄老道鄙视的上下打量着周玮珉,言语里更是充满了不屑。 周玮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胳膊,再对比一下黄道爷健硕的身形,自己比不过,也就不嘴硬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干嘛去?”周玮珉抛出了心里最后的一个问题。 “接下来?给你接风洗尘!常言那个道~有朋自远方来兮~不亦乐乎哉!” 终于接上头了,而且时间出乎自己意料的短,黄道爷心里非常的痛快,他放浪形骸的大声唱着古怪的调子,然后站起身,直接走出了雅间,推开门之后,肆无忌惮的大声喊道:“今夜里,道爷开心,赵大家速来,唤上姑娘,抬上美酒,一醉方休呐!” 这一顿酒,直接就满足了周玮珉对古代青楼的所有幻想,也进一步了解了黄道爷的黄是怎么来的。 几乎是来一个姑娘就留一个,到最后整个雅间都挤的快坐不下了。席间,他还煞有其事的主持着飞花令,回答不上就要喝上半坛子,不要说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了,就连周玮珉都是吐得欲生欲死。 等周玮珉喝的头晕眼花的时候,黄道爷又换了游戏,开始玩一些更复杂的,比如投壶之类的,直接就给周玮珉醉翻在脂粉堆里。 等周玮珉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雅间里衣衫不整的躺了一地的姑娘,黄道爷倒是没看到人了, 挣扎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腿推开,小心翼翼翻动那些醉得不省人事的姑娘,把自己的铁链枷和铁船桨抽了出来,才踮脚踩着一些空隙走出了雅间。 把铁链枷和船桨扔在一边,周玮珉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衙役服,才发现自己褶皱的衣领里夹着一张纸条。 “兄弟,我先去处理下我自己的事情,你呢,该回去就回去,毕竟以后要常在两界穿梭,那边的事情你该处理的处理,该收尾的收尾,才好安心面对未来的波澜壮阔。如果你回来了,就来这里找我,我不在,你就等着就好了,咱们不见不散。” “糟了,那边现在几点了?”周玮珉惊喊出声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五章 阔气的黄道爷 在众多龟公的招呼声里,周玮珉急匆匆的赶回了城隍庙,推门进去之后,口呼‘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的尊号,倒踩三角路径,离开了炁界。 从炁界退了出来,整个人只感觉到有点微微的头痛,也不知道是两界穿梭的原因,还是酒喝太多了。 晃了晃脑袋,周玮珉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了,而且手机上又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想了想,周玮珉没有回复,先是洗了个澡,祛除了一下身上的酒味和宿醉的难受,才开车往河塘街赶。 照旧把车停在路口,走了没多远,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诵经的声音。 再走了一段,就看到一个占地很大的雨棚已经搭了起来,雨棚的尽头还搭着一个戏台,戏台下面,左边是道士,右边是和尚,在那儿敲锣打鼓的热闹得不行。 周玮珉老家的习俗就是这样,但凡是有人走了,都是前半夜唱戏,荤素都有,后半夜就是两班出家人轮流诵经。 走到门口的时候,披麻戴孝的母亲正好从门里走了出来,看到周玮珉消失了快一整天,当下里就是一顿责骂,骂了几句之后,又有些心疼,问他吃了饭没有。 点了点头,周玮珉也没办法解释,只能先进了门,找了块白麻布,在母亲的帮助下,终于有些点孝子贤孙的意味。 自己整理了一下裹在头顶的麻布,周玮珉这才朝着外婆的棺椁看过去。 遗像上老太太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笑着,周玮珉出奇的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可能是这两三天对外婆过往的那些隐秘了解了很多,再加上接二连三的看到了外婆留下来的信件,总觉得这个老太太从来没有离开自己。 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烧了一沓纸钱之后,他才站了起来,独自一个人走出门外,在雨棚里找了个角落坐着开始发呆。 接下来路应该怎么走,这是个问题。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工作去辞了,然后接手外婆的神台店来伪装自己,顺带还能赚点生活费,只是这个神台店在老家,亲人大部分都在周围,万一有什么麻烦事牵扯到他们,这肯定是周玮珉不愿意的。 但如果把神台店搬回省城里,没有客户,租门面的房租钱都是个不小的负担,最重要的是卖神台这种营生在省城好像也没有太多的生意。 真是个麻烦事,早知道就应该问问那个黄道爷,看他有什么建议了,周玮珉挠了挠脑袋,只能郁闷得一个劲的猛抽烟。 接下来的两天,周玮珉除了偷摸把厢式货车找了个汽车修理店修复一下擦碰的印子之外,哪儿都没去,老实安分的就在灵堂里守着,直到把外婆送上山。 看着那一铲一铲的黄土把棺椁埋得严严实实的,母亲跪在泥土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突然有点害怕,万一哪天自己突然也没了,留下母亲一个人应该怎么办。 ‘能不能找黄道爷借点钱?把母亲送去省城安顿好,自己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够心安一点,’周玮珉一边搀扶着母亲顺着湿滑的小泥路往山下走,一边想到。 顺道去修理店把车拿回来,回到河塘街之后,周玮珉先把车还给舅舅,之外就是要摊牌了。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竟然是周玮珉的母亲。 “你要接手你外婆的神台店?不行,你省城的工作怎么办?你怎么越来越倒退了,想回县城里混了?”母亲本来哭得红肿的眼睛,现在又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一手拿着神台店的红本,一手拿着外婆的遗书,周玮珉也不解释,只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帮外婆再经营两三年,这是我之前就答应外婆的,之后那个门面我也不要,各位舅舅、大大、阿姨要拿去卖了分钱还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管,钱我也一分都不要。” “珉伢子,你好端端的接了这个神台店做什么,你又不会那里面的手艺,到时候还把你外婆以前的口碑给砸了,还不如趁早关门,把门面卖了,或者开个什么其他店都行啊。” 自从父亲早年间去世,二舅就一直很照顾周玮珉母子,这时候开口说话,也是一番好意的劝说。 “你要开,那就开,反正店里还有很多存货,你把它们慢慢卖掉就行,”大舅一摆手,他是长子,父母没了,长子为大,说话的时候,自然更有分量,“至于那个门面,你外婆说留给你了,就留给你了,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但是你妈说得对,就算是尽孝,也没有让人往低处走的说法。” 用力了抽了一口烟,一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县城的大舅砸吧砸吧嘴,继续说:“你把存货清完,还是得回省城,县城没出息的。” “我知道了,大舅,总之先开一段时间吧,如果我弄不好,到时候再把门面卖了或者怎么样,再找您拿主意,”周玮珉点了点头,他根本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缠,只要是神台店暂时由他来掌控就行。 首先是那个地下室还没有处理完,然后他目前确实需要用那个神台店来掩饰自己的这些秘密。 也没心情再留下吃中午的流水席,他跟母亲说自己赶回省城处理一下工作的事,过几天再回来开神台店的门。 把白麻布从身上取了,他找了个塑料袋装着红本和遗书,一路小跑就朝神台店奔去。 忍着轻微的头痛,这一次不用再向那个空无一人的太师椅行礼,他自己就推门走出了城隍庙,就像他想的一样,两界的时差估计正好十二个小时,那边是中午十一点,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晚上十一点的样子。 熟门熟路的朝着春风楼走去,他一路上就在想,看看用什么话题开口,把内容引导到借钱上面去。 在一个龟公的带领下,周玮珉再一次走到了雅间,这一次倒是换成了天字一号房,在走廊里的时候,周玮珉就打听了一下,黄道爷这一去,到今天还没回,不过他倒是在账上留了不少黄金,够周玮珉自己一个人消费的了。 也算是有了经验,再加上黄道爷赞助的活动资金,他这一次显得从容多了,酒是不想喝的,姑娘也没要,就让龟公上一些好吃的菜肴,他准备就在这里一直等黄道爷回来了。 连着六天,周玮珉每天都是一个人吃吃喝喝,那个赵大家倒是在第一天和第四天的晚上过来陪周玮珉喝了一会酒,但是看他兴致不高的样子,赵大家也识趣,再没来打扰了。 第七天早上,周玮珉侧躺在地上,夹着一床绣着鸳鸯图案的薄被呼呼大睡的时候,黄道爷终于是回来了。 黄道爷静悄悄的推开门,看到周玮珉一个人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在他屁股上连踹了好几脚,一边踹还一边说:“我去,你浪不浪费时间啊,春风楼在整个江南西道也算是出了名的好玩,你就一个人睡觉啊?” 周玮珉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开口说:“你这去了这么多天,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没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蓝衣还算轻松的,”黄道人一用力,把两只脚上的布鞋踢飞到角落,光着脚丫子盘腿坐在地上,这才继续问:“事儿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你怎么在柜台上留了那么多黄金,你很有钱?”周玮珉伸了个懒腰,含含糊糊的说。 “钱这种事,还不简单?虽然那边的东西只有像骨珠这种有特殊因素的能带进来,但是道爷以前每次都会在嘴里镶一嘴巴的金牙过来的,”黄道爷张开嘴,从里面抠出一副假牙,展示了一下,又塞了回去,“至于黄金怎么来,那就更简单了,炁界的东西,除了活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带出去,不管是抢还是买,随便弄些有年份的东西,带回那边找人卖了,不就有钱买黄金了?” “还能这样?”周玮珉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就竖起了大拇指,“道爷果然是道爷,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嘿,你当道爷这口牙齿光是为了带黄金自己给弄掉的?”黄道爷伸出手抠了抠自己的脚丫子,一边摇头边说:“道爷在还褐衣位格的时候,碰到了几个生死仇敌设了埋伏,要整死道爷,没办法,道爷只能拼命了,想道爷一口代言牙膏都绰绰有余的大白牙,就是那次干仗,全给用没了,当然那几个货现在坟头草估计都有米把高了。” “道爷厉害!”周玮珉再一次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立马接道:“道爷,你借我点钱?那边的钱。” “行啊,借什么借,你要多少?千八百万的估计一时半会难得给你,几十百来万那对道爷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扣完脚丫子,黄道爷抬起手就往鼻孔里塞去,一边搅着,一边说。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六章 玩到‘低血糖’ 虽然黄道爷说得敞亮,但周玮珉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把房贷还完还得六十多万,给母亲买个门面开个小店铺那估计得小一百出头,然后还得预留点预备金什么的,这一算下来,也将近一百七十万了。 等周玮珉吞吞吐吐的把数字说了出来,连黄道爷都皱起了眉,他一边用掏完鼻孔的手指头反复摸着下巴,一边缓缓的说道:“钱倒不是问题,我在想这么多钱,怎么给你是个问题,毕竟我俩在那边表现上还是尽量少扯上关系才好。” “算了,那种事等我想想办法,这几天先忙乎一下炁界的事,”一边说着,黄道爷掀开道袍的衣襟,从里头掏出了一个信封,扔到了周玮珉身前。 周玮珉打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一页信纸,展开一看,上边密密麻麻的写着数十条信息,大概都是在江南西道境内的一些地名和人名之类的。 他一边看,黄道爷一边补充的说着:“这上边呢,都是炁界或者我们那边过来的人,不说是恶贯满盈吧,基本上都是背了十几条人命的那种,我指的人命是我们那边的人命,上面用红笔描红的,我们暂时不要去碰,据说都很猛。其余的你随便选一个,咱俩过去挑了他。” “什么意思?”周玮珉愣了一下,这是要去抓人还是? “别看道爷喜欢享受,那是为了激励自己每一次都努力活下来,所以你也不能太安逸了,尽早的爬一爬位格,虽然不知道阴司到底怎么月考,但多抓些恶徒总是对的,”黄道爷霸气的一挥手,“只要他们没喊帮手,道爷带着你,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问题是,我现在还不会打呢?”周玮珉摊了摊手。 “路上我们俩练练不就会了,别啰嗦,你随便挑一个,”黄道爷摇头晃脑的说着,“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就他了!”周玮珉把信纸摊在地上,一根手指头随手点了一行——岳州府左、蛊魔塔、饲血魔。 当天中午,两人随便吃了点,就乘着一辆马车匆匆的出发了,主要是周玮珉点的这个距离着实有点远,跟岳州府怕是有数百公里陆路,他们只能走水路,尽早赶去湘江,再乘客船去江城府。 大约二十多分钟,春风楼的马车在湘江边上的码头停下,驾车的龟公一脸谄媚的朝着挥手两人告别,更是站在岸边出声喊道:“两位老爷可莫要被江城府的乱花迷了眼呐,咱们岳州府才是江南西道的第一。” 不去管他,黄道爷领着周玮珉径直踩着舢板就上了客船。 这艘客船很大,从船首到船尾几乎有近百米长,除了中间四十来米的甲板高高耸立着四根桅杆之外,船首和船尾各用了将近三十米的长度筑起了高达四五层船楼。 站在船首的甲板上,黄道人轻车熟路的抖漏了两粒散碎银子给船工之后,就有人领着他们直接登上了船首这座船楼的最顶层。 一间正朝前方的房子,就是接下来一两天两人的专属了。 推开房门,这屋子也不大,估计就那么三米进深,五米宽不到。就能摆下两张床,还勉强留出了半米的间隙。 俩人谁也不挑,让那个带路的船工退下,一人挑了张床就躺下了。 把铁链枷和铁船桨推到靠墙的位置,周玮珉把手枕到脑袋下边,侧身望向黄道爷,好奇的问道:“我说,我们俩就这么冲去江城府没问题?” “有什么问题?”这下轮到黄道爷好奇了,他本来怡然自得的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这会都坐了起来。 “比如说,岳州府的城隍庙管岳州府的事,江城府不应该也有江城府城隍庙管事?我这种行为,算不算跨省...”周玮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蠢问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嗐,我还以为怎么个情况,他们那样的,谁能抓就谁抓,再说了,江城府的阴司一脉,混的很惨,好像几十年没有出过城隍了,”黄道爷一边说着一边又躺了下去,他说到一半,突然又坐起来,一手指着周玮珉,“你还别说,我师傅说过,江城府的上任城隍好像就是被胡城隍给弄没了,连他们的藏库都被胡城隍搬走不少,所以到现在都是一蹶不振。” “你说,胡城隍那么生猛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你呢!”黄道爷愤愤不平的说完,又躺了下去。 ‘因为那是我外婆...’周玮珉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回了一句。 心里打消了顾虑,周玮珉也躺平了看着船舱屋顶,慢慢的就感觉到困意上涌。 “我说,兄弟,方不方便问一下,胡城隍到底是怎么选上你的?”黄道爷一个翻身又坐了起来,他心里好奇得要死,这会实在忍不住了,“如果方便说的话,你就透露一下呗?” 听到声音,周玮珉又侧过了身子,他看着这个或许以后要性命相托的道士,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半真半假的回答:“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老人家了,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吧。” “我去!”黄道爷惊讶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夸张的挥舞着双臂,就像发现了什么震惊世界的奇闻一样:“你意思是说,你知道胡城隍真实身份?难怪了,难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周玮珉甩了个白眼。 “那是你小子混的日子短,你知道一府城隍什么意思?炁界十五道,算起来也不过八十几个府,但真正拥有城隍坐镇的城隍庙不到二十个!就胡城隍那种人物,在两界里,只要他们不自己作死去挑战那些提都不能提的大能,几乎就是可以横着走了!” 黄道爷走到门口,用力的锤了两下房门,转过身朝着周玮珉继续说:“但是胡城隍在那边就相当于隐身了一样,算算至少五十年吧,没有人知道老人家的长相、全名,只不过因为她是岳州城隍,所以才有人猜测她有可能在对应的湖南省境内。” 越说越是兴奋,黄道爷走到周玮珉床边,伸出两只手,按在周玮珉肩膀上,一顿猛摇,咬牙切齿的说:“你说说,你竟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说厉不厉害!” 根本抵抗不了黄道爷的巨力,没几下,周玮珉就被摇的头晕眼花,只能举手求饶的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松手,我特么要吐了。” 再用力的摇了一下,黄道爷才松开了手,视线转移的时候,看到了堆在墙角的铁链枷和铁船桨,不由得好奇的问道:“我说,兄弟啊,你这个铁链枷应该是阴司里用来拘人的玩意,但是你这个船桨又是怎么回事?好几次都想问你,结果都给忘了。” “船桨?我的生日本命仪啊,”周玮珉好不容易抚平了皱巴巴的衣领,然后干脆也坐了起来。 “不是吧,大哥,你怎么会选了个这玩意?你意思是以后打架你都扛着这玩意上?万一闯出名头了,人家叫你铁船桨周官爷?” 再打量了一下那副铁船桨,黄道爷皱着眉头像看稀奇宝宝一样的盯着周玮珉,继续说:“你这癖好真另类,那也不用把这俩玩意天天拿着走吧,像随时准备开片一样,就你这衣服人家都知道是官衙的了。” “不拿着还能怎么办?”周玮珉讪笑着回答,其实他也觉得提来提去的很麻烦,但是他也不能不拿啊。 “收起来啊,你看。” 黄道爷右手一伸,然后虚空一抓,第一次见面时候看到的那把拂尘就出现在他手里,他手腕一翻,拂尘又不见了。 “嘿?有意思,怎么做到的?”周玮珉眼睛一瞪,当下里就来了兴趣。 “我去,我这是当保姆来了,”黄道爷抬手挠了挠眉毛,“胡城隍连这些东西都没教你,就放你一个人出来了?” “你就把它们握在手里,用意念,或者说用脑袋想,把它们收起来,就行了,要用的时候,再用脑子想,把它们放出来,自然就会出现在你手里,但是干仗的时候别这么玩,容易露出破绽,被人打个措手不及,”一边说,黄道爷又演示了两遍,就停下手看着周玮珉,“你自己试试。” 果然很简单,周玮珉左手握着铁链枷,右手握着铁船桨,心里念头一动,铁链枷跟铁船桨就被收起来了,只不过在过程里,他隐约的感觉到两个手腕部位的那两个黑点,都会散发出一瞬间的温热感。 一收、一放、再收、再放,连着这么体验了二十几次,周玮珉眼睛一黑,脑袋一重,直接一头栽到了床铺上,耳边顿时响起黄道爷乐不可支的大笑。 “哈哈哈哈...让你玩,好好体验一下魂魄透支的感觉,想我黄道爷以前也经历过,这滋味可不好受。” 这一瞬间,周玮珉非常难受,整个人就像低血糖一样,心脏猛跳,双腿发软,舌头底下不断的冒出酸水,背后也是一层层的冷汗冒了出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七章 黄道爷的‘勋章’ “挺着吧,熬过去就好了,我也没什么好办法,”黄道爷丝毫不担心会出现什么乱子,毕竟所有的新人都会有这么一次特殊的体验,才会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使用力量之后的代价。 眼皮子都像充满了血液一样重到不行,几乎都快睁不开了,周玮珉整个人瘫在床沿,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脑子里都像针扎一样的疼痛,他就像一条被浪花拍上岸的鱼,只剩了呼吸的力气。 过了至少七八分钟,周玮珉才缓过劲来,不用看,他都能猜到自己脸色估计是不太好。 擦掉脑门上一层的冷汗,他用力的扶着床沿,整个人才爬了上去,吃力的翻个身,用力的大口呼吸。 “所以才说你身体虚,”黄道爷摇了摇头,“想当年,我也才两三分钟就完事了。” “两三分钟...完事...也值得...骄傲?”周玮珉缓了缓,终于有精力组织语言反击了。 “你别跟我皮,不然以后苦头总是你自己吃,”黄道爷出乎意料的没有耍嘴皮子,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很饿,好像能吃完一整只猪。” 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手腕上的两个黑点,周玮珉这才算是真的领教了什么叫使用力量就要遭受反噬,如果跟人生死相拼的时候,自己突然来这么一下,还还真是任人宰割了。 “只是饿,说明你身体素质还勉强过得去,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货,还没来得两下,整个人都晕过去了,那个货姓什么来着,对,姓熊。” 嘴上说的刻薄,但直到现在周玮珉终于是缓过来了,黄道爷才从门口走开,躺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黄道爷,你这总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的,你从一开始的新手,到现在的老鸟,修炼多久了?”周玮珉挡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 “哼!想道爷我,天纵奇才,天师道众多分支,无人可出我右!”黄道爷又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一甩手,召出了拂尘,像赶蚊子一样,在自己膝盖上慢悠悠的甩着,“道爷有惊无险的迈入灰衣后,花了三年的功夫成就了褐衣,然后是五年时间到了如今蓝衣。” “这八年光阴呐~便如同~那个~弹指~一挥间~” 也不知道这说着说着就用怪声怪气的腔调唱两句,是黄道爷从哪里学来的粗恶习惯,唱得那叫一个难听,总让周玮珉联想到前几天,那个戏台子左右两边的那两班出家人诵经的动静。 “行吧,你别唱了,”周玮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到外婆那个位格,当下又问道:“你说我们在路上的时候练练,该怎么练?” 说到正事,黄道爷又开始严肃起来,他咳嗽了一声,坐起身来,对着周玮珉说:“我之前不知道你的底子这么差劲,一些常识也不了解,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拉着你去跟人拼刺刀,但现在反正在路上了,万事开头难,你就辛苦一点算了。” “我们那边流传着一句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你应该是听说过的,”黄道爷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在两个床中间的间隔里走来走去,还背着手把拂尘握在手里,那样子像极了旧社会在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首先你应该想办法锻炼你的肉身,你也别看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做做仰卧起坐、附体挺身之类的,就很好,实在不行上下蹲之类的也可以,第二个,就是锻炼你的魂魄,这个就涉及到了一些隐秘了。” 这段话说完,黄道爷还煞有其事的走到门口,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再把门合上,才继续说:“你们阴司的事,我不打听,但是我们天师道的事,可以告诉你一些。” 他背靠着门,把拂尘又收了回去,然后挽起袖子,露出了自己的左手小臂,小臂内侧从有一条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肘的伤疤,那条伤疤就像一条成年的蜈蚣一样,显得极为恐怖。 “这个伤疤呢,就是我前面三年留下的,当时喜欢好勇斗狠,我掌握的那些术法,要用到骨头,别人的骨头也行,自己的最好,当时天天打,根本没时间去挖坟、抽骨,没办法,就干脆一直用自己左手的尺骨去当消耗品,但是道爷也不亏啊,起坛作法,吞了很多魂魄壮大了自己,所以才有资格往上爬一爬。” 就像是炫耀自己的勋章一样,黄道爷还把手臂伸到了周伟民的眼前,示意他仔细看看。 等周玮珉皱着眉头看完之后,他才继续说:“至于阴司一脉,壮大魂魄是肯定的,但是好像跟城隍庙的两个地方有关,一个是施刑的地方,一个是监牢。” 黄道爷又坐回了床边,两脚分成了外八字,两只手反撑住膝盖,上半身前倾的说道:“别人都说阴司跟天师道天然走的近,都属于正能量,但是你们阴司也确实阴狠,被你们抓走的人,最好的状况,说得好听点就是变成个植物人被抬出来,不好听,那就是魂魄消散只剩个肉身壳子被扔出来。所以,很多人都猜测,阴司壮大灵魂的关键就在那里面了,你要自己去找,道爷爱莫能助。” 光是想象一下,周玮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来月考如果不合格,那刑殿的几天怕是要比自己想象的难过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阴司的那一套好像还是最稳妥的,反正道爷这么多年,都没听说阴司有几个疯子出现,这个也是道爷羡慕你的地方,”黄道爷又叹了口气,当初他也是没见识,光想着当个道士,一剑下天山之类的,威风的要死,哪里想到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痛苦、煎熬。 “行了行了,这事儿啊,你自己琢磨,反正到江城府之前,都要呆在船上,你没事呢,就在船上逛逛,学学这边的人说话,心情好就跑跑步之类的,强身健体,道爷睡两天,好好恢复下前几天损失的精力。” 也不知道黄道爷是不是属猪的,话一说完,随手扔了一把碎银子在周玮珉床上,就打起了鼾声,那把拂尘倒是非常有灵性,直接飞到的门框上面,握把在上,马尾毛在下,飘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黄道爷前几天消失了,是经历了什么,周玮珉也识趣的不去打搅,把碎银子有样学样的放进了衣襟里,然后走出了船舱,反手带上了门,就准备去找食堂或者是吃饭的地方,弄点吃的填填肚子。 下楼的路上碰到了个船工,询问了一下,才知道这船上二楼是专门用餐的地方,不过价格挺高,一般人承受不起。 ‘一般人,有黄道爷这个钱袋子做靠山,我能是一般人?’ 周玮珉内心得意的想着,快步的朝着二楼的‘餐厅’走去。 到了二楼,站在门口一打量,跟春风楼一楼的布局有点相似,也可能像这种吃饭的地方都长差不多,周玮珉直接抬腿走了进去。 还没走两步,一个船工就迎了上来,他不着痕迹的把周玮珉从头到脚的扫了一眼,脸上当下就挂起了笑容,“这位官爷,您是要吃点?还是喝点?” “喝的暂时不用了,你们的招牌菜,全给我上一份,”周玮珉豪气的回答。 “那行,官爷,您看您是要靠窗的座?咱这船上地方小,您若是想要雅间,那可就没了,”船工一听这是来了豪客,脸上的笑容那是越发的灿烂了。 “窗边就行,”周玮珉伸了伸手,指着对面的一张桌子,“我看那儿就不错,我就坐那儿。” “那行,那行,”船工点头哈腰的领着周玮珉直接走到了指定的座位,手脚飞快的把桌子跟椅子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一遍,这才请周玮珉坐下。 “那官爷您先坐,稍后小的就给您把招牌菜一样样端来,请您好好品鉴品鉴,”把毛巾搭回到肩膀上,船工笑意盎然的说完,才转身离开。 看着窗外滚滚而去的湘江水,周玮珉也不知道是河道治理的问题,还是怎么回事,两界都有的这条水脉,明显炁界的要浑浊得多,水面好像也更宽一些。 看了一会江水,整艘船的船工忽然都停下手里的活,齐声喊道:“开船嘞~起航嘞~诸位莫慌,诸位坐稳呐~” 紧接着,就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都震动了一下,船缓缓的逆流而上,开动了。 船开了没多久,那个船工就开始给周玮珉上菜了,也不知道这艘船的招牌菜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一个桌子都摆不下,甚至还把另外一张桌子拖了过来,两张拼成了一张,这才勉强把所有菜盘子给放下。 也不用那个船工在旁边服侍,周玮珉挥了挥手,示意船工去忙别的,自己则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可能是船上的餐厅,所以大部分的菜式都是由鱼组成的,而且口味也偏湘菜,周玮珉吃得非常习惯,尤其是看到满盘子的红辣椒、青辣椒还有黄色小米辣,更是满心欢喜。 不一会,可能是真的饿了,一半的菜品几乎都被周玮珉吃得一干二净,他回头正想喊船工,把自己特别喜欢的那几盘菜照旧上一份,就看到这个餐厅门口,几个带着各种兵器,长得像铁塔一样的汉子结伴走了进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八章 江湖草莽? 那几个汉子本来是七嘴八舌的在低声说着什么事,一进了这个‘餐厅’,陡然发现有个穿着官衙服饰的人正回头看着自己,当下就齐齐的怔在了原地。 一个上去迎客的船工背后没长眼睛,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客人就站在门口不进来,当下还是那套说辞,开始了日常迎宾。 几个汉子压根没管船工说什么,几个人围成一圈,似乎是商量了一下,这才继续走了进来,只不过挑了个离周玮珉很远的位置。 自己动手把两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之后,他们又继续低声讨论起来,只不过偶尔也会时不时的朝着周玮珉这边瞄上几眼。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隐约对自己有些防备,周玮珉没管那么多,把船工喊过来,让他把空的菜盘子撤了下去,再原样上一份之后,继续大口吃了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就他这个胃口,让船工也是暗暗咋舌。 其实这些船工吃客人剩下的餐食,已经是吃习惯了。尤其是碰到周玮珉这种豪客,一个人点了差不多两桌子的菜,常人来说,一个菜品动两筷子基本就吃饱了,剩下来的不就正好让船工打牙祭了,谁知道这看起来还挺瘦弱的官爷,胃口真不小,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了。 现在没什么客人,上菜倒是挺快,这一顿吃,直接是吃了个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站起身,周玮珉从怀里掏出了那堆碎银子,朝船工招手,示意他过来算账。 哪知那船工几步跑了过来,一不报费用,二不接银子,远远的指了指大汉坐的那一桌,才说道:“官爷,您这银钱还是先收回去,那几位江湖豪侠替您结过帐了。” ‘江湖豪侠?有意思,没事替我结什么帐?’周玮珉把碎银子又揣了回去,挥了挥手让船工自去忙,然后径直就朝那一桌走了过去。 “诸位豪侠,可是想跟周某交个朋友?” 周玮珉还没走到跟前,那些大汉就已经齐齐的站了起来,等着他过去。于是他快走了几步,抢先开口问道。 “原来是周官爷当面,我等不过是草莽之辈,何德何能被官爷称一声豪侠。” 这个当先回话的领头人,周玮珉尤其有印象,他一脸络腮胡子,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敞露着胸膛,一道从左上到右刀下的刀疤十分醒目。 而他最显眼的就是进来的时候拿着的那一杆银亮的红缨长枪,怕是比周玮珉的身高还要长不少。 “诸位如何称呼?总不能让周某吃了顿白食,都不知道是谁请的吧,”周玮珉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拱了拱手,尽量文绉绉的回应。 “我等几人皆是来自同一个村子,都是以双木林为姓,我单名一个桢字,官爷可直接唤我全名便是了,”这个叫林桢的汉子也是双拳一抱拱手回礼,其他汉子也是有样学样。 “我等结伴出行,是为了前往江城府谋份差事,偶遇官爷便想结个善缘,若是往后在江城府遇到什么岔子,便想着能找官爷镇镇场子,”汉子说话很直爽,直接把心里的打算抖了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去江城府?”周玮珉好奇的问。 “就官爷这身官服,明眼人一看便知乃是在府一级任职的官爷,坐这楼船,逆流而上,最近的便也只有那江城府了,若是猜错了,便也只是猜错了,不打紧,不打紧,”林汉子咧嘴笑着说,看起来豪迈之极。 “那你们可算是亏了,我是在本地岳州府当差,去江城府不过是公干,怕日后也难见面,这餐食钱,还是还给你们,”周玮珉一边说,一边就要从衣襟内掏出银子。 “周官爷如此说话,那便是要折煞我们了,能有缘请官爷在这楼船上用餐,那已是面上有光之事了,且我等亦是岳州府下辖的草民,能结识自家地头上的官爷,那更是好事一桩了,官爷可千万得给草民这点薄面才是,”林汉子连连摆手,就差没把周玮珉的手臂按住了。 “既然如此,好意我领了,此去的路上,若有事可到顶楼来找我,在岳州府的地界上,也能帮衬一些。” 这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毕竟老找黄道爷要,也不太好意思,周玮珉也不再纠结,随口就客套的回应。 “若是小事自不敢轻易烦扰官爷,”林汉子又抱拳拱了拱手,才继续说,“见官爷似是酒足饭饱,便不打扰官爷回房休憩了。” 点了点头,周玮珉本来也没多大继续闲聊的兴趣,自顾自的离开了‘餐厅’,顺着木楼梯往楼上船舱走去。 “大哥,这位官爷可真够能吃的,一人一顿竟吃了五两银子,差不多是咱们几天的伙食了。” 等周玮珉的身影彻底不见了,几个大汉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林汉子右手边一个看起来稍微有些文弱的汉子才低声的说道。 “这又如何,这身官服可当真少见得很!能与他结交,总是不吃亏的,莫说五两,便是十五两又如何,”林汉子同样也是低声回应。 “大哥,你说怎的,就怎的,只是那身官服又如何少见了?” 坐在他对面的汉子憨声憨气的说,他长得非常雄壮,一个人就要占据一面,身后的地上还摆着两把宣花大斧,初略一看,加起来怕是有八九十斤的重量。 “林憨儿,说你是个憨儿你还真没叫错名,你忘了大伯家里那副画像了?那上面的人穿的官服不就是这样模样?”林汉子拿起身前碗碟里的一颗花生米,就直接砸了过去。 任由这颗花生米砸到自己脑门上,林憨儿也不生气,只是憨憨的笑着,还把掉到地上的花生米捡起来,吹了吹扔进嘴里嚼了。 “咱们都只会一把子力气活,再强点也就是斗狠,跟那些蟊贼之流动动手,若是此行,事有不逮,能寻到这官爷相助,岂不是要安稳许多?”林汉子瞪着双眼,环顾了一圈,看得其他人都纷纷把脑袋低了下去,这才点了点头,继续说:“少了五两银子便少了,咱们省着点花,便也就是了!” “出门在外,万事大哥做主,大哥说是,那便是了,咱们先吃饭,”左手边的汉子长得跟林汉子有几分相近,怕是血缘关系更近一些,他最后收了个尾。 慢悠悠的一边走着,一边摸着自己浑圆的肚皮,周玮珉没有进船舱,他听着隐约的鼾声,直接走到了边沿的位置,朝着正前方的江面打量。 宽阔的江面,被头顶的烈日照射着,水波激荡间,偶尔还反射着刺眼的白光,零零散散的各种船只在江面上就像饺子浮在锅里一样,有逆流而上的,也有顺流而下的,仔细观察,有客船也有货船。甚至还有用圆木捆成竹筏模样的船,连成了一大串,顺着江水往下飘。 可能是生态环境会比那边好很多,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至少看到了十几队白鹭,自由自在的到处飞着,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鸟一个猛子就钻进了水里,然后从很远的另一个地方钻了出来,长长的鸟喙里还衔着一条鱼。 偶尔还看到了岸边有人摇着小船,用渔网在那里网鱼,没多久时间就网了三四网,把小船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伸了伸懒腰,周玮珉突然就很有兴致想当场吟诗一首来抒发自己的情怀,想了半天,胸无点墨的他只能硬生生的憋出一句:“我擦,真是原生态。” “这位官爷,说话好生有趣,何谓原生态呐?”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糯糯的声音,完全就是周玮珉想象当中吴侬软语的样子。 他扭过头,就看到右边的走廊,有个俏生生的妹子站在那里,一身鹅黄的长裙,江风吹拂,长裙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这一刻,他很想去把黄道爷喊起来,让他看看仙女降临凡间会是什么样的一番风采。那个春风楼里,估计也就那个赵大家能比一比,但是两个人的风情又截然不同,一个是绽放牡丹,而这个姑娘完全就是荷花初开一样的清秀。 察觉到自己的愣神,好像有点丢脸,周玮珉罕见的红了脸,他挠了挠头,才干笑着回答说:“哈哈,信口胡诌而已。” ‘这官爷脸皮如此之薄,当真有意思,’远远的看见周玮珉的脸上一片通红,鹅黄少女捂嘴窃笑了一下,刚准备说话,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你怎的跑出来了,万一受了风寒,巧奴又要被责罚了,赶紧回船舱哩。” 好奇的往那边挪了挪位置,周玮珉看到走廊的那一头,一个穿着淡绿色仕女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知道啦,你怎的忒烦人了,船舱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呢,” 鹅黄少女不好意思的朝周玮珉笑了笑,然后才轻轻提起裙摆,慢慢的朝那小姑娘走了过去。 “小姐,那个官爷是谁啊?看起来还挺俊呢...” “本来想认识一下哩,然后就被你搅和啦...” 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被风儿卷着传到了周玮珉的耳朵里。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十九章 到达江城府 被这么一搅合,周玮珉也失去了继续看风景的兴趣,转身就回了船舱里,看了眼黄道爷还是那副睡姿,自己也只能躺到了床上,没过多久,也是鼾声大作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楼船靠岸,黄道爷才悠悠的醒了过来,他一起身,就看到周大官爷老老实实的在船舱门口气喘吁吁的做着伏地挺身,只不过那姿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这要做,也稍微标准点吧,这也太难看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对地板都有了什么兴趣,”招手把拂尘唤了回去,一个翻手,又把拂尘收了起来,黄道人才下了床,然后对着周玮珉一顿评头论足。 “你...别废话,等...等会下船了,”周玮珉一回头,一口气就泄了,只能瘫软的趴在地上,喘着气说道。 “天资不够,努力来凑,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孺子可教也,”黄道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一把将周玮珉拽了起来。 “别废话了...吃...吃了好几顿鱼了,下去...找个馆子,换换口味,”周玮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好不容易喘着气把话说完了。 “行,走,今夜里,道爷跟官爷好好探一探江城府的国色天香去,”背着双手,黄道爷一马当先的走出了船舱。 黄道爷不过随手给了些散碎银子,一个船工就一边咧嘴笑着,一边连推带搡的在前面开路,导致他俩虽然下来的晚,倒是比其他人早很多就上了岸。 这里的河港倒是比岳州府方便的多,就在城里,站在码头上,周玮珉环顾一周,暗自惊叹,历史上到底是船运发家,就连港口都发达得多。 再一转头,他连续看到了两拨熟人,一拨是那几个汉子,依稀记得是叫林桢的那位汉子领着他那伙兄弟远远的朝周玮珉拱了拱手就挤进了人堆,随着人流转瞬就不见了。 另外一拨是那天的鹅黄少女,不过今天改了装扮,穿着一身淡红色的长裙,面上也用白色薄纱进行了遮挡。她在另一头的码头上的岸,远远的朝着周玮珉行了个万福,就被人簇拥着上了轿子远去了,如果不是她身边那个依旧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估计周玮珉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 “哟,周官爷交了新朋友了?那群男的有点意思,那女的就更有点意思了。” 黄道爷这会本来也不急着走,看到周玮珉还伸长着脖子远望着那顶轿子越走越远,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笑着继续说,“看样子,那女的估计长得不错。” “嗯...”周玮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要不是你要睡觉,我那会肯定会叫你出来看天仙。” “唉~走了,走了~道爷有钱,什么样的看不到?”黄道爷抬腿踢了踢周玮珉的屁股,哈哈一笑,就顺着码头往里走。 估计没到十分钟,两个人就站在了一座叫江月楼的青楼前面。 看着一路过来,黄道爷轻车熟路的样子,周玮珉好几次都想问问,在那边,他到底是不是凯迪拉克的车主,甚至有可能都是车友群的群主。 抬头看着这座江月楼,比春风楼显得大气一些,门口不但有一块圆形的石砌广场,甚至连门口都架着十几层的木楼梯。 再看楼身,竟然有十二层高,每一层都有雕龙刻凤的木雕,四周也是飞檐斗拱,还挂着形式不一的风铃,显得高端很多。 “走...走,先去二楼洗个澡,然后去三楼逍遥一下...” 说完,黄道爷迈着四方步,踩着木楼梯就上去了。 “这你也来过?三楼以上呢?”周玮珉也跟了上去,嘴里还一边问着。 俩人一前一后,刚刚在大门口站稳,还没来及的看门两边的对联,一位穿着尽显富贵的龟公就迎了上来,打量了俩人一眼,眉开眼笑的问道:“哟,二位爷,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 掏出了一锭怕是有十两重的金子扔了过去,黄道爷都懒得看他,自顾自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闲话少说,我二人初次来你们这江月楼,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要试试,你前边带路,先沐浴,然后再上吃喝。” “好嘞,好嘞,二位爷,您这边请,”龟公把金子握在左手,右手虚引,忙不迭的快走了几步,赶到了黄道爷前面领路。 黄金开路,一路顺畅,径直就到了八楼,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黄道爷选了第一间,周玮珉就只能去第二间了。 推门而入,这房间比春风楼的雅间大了四五倍不止,而且屏风、衣柜、床铺、桌子、凳子等等家具,一应俱全,就连化妆台都在床边摆了一个,蹲下身子看了看床底,红漆马桶都有两个并排摆着。 春风楼的服务意识比江月楼应该没得差,但是吃亏在经营的场地小了点,周玮珉做了个总结。 坐在桌前,拿了一个倒扣着的茶杯,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灌下肚子,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再打开壶盖一看,茶壶里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 “难怪水里还有一股玫瑰的香味,这细节功夫应该会受到黄道爷的五星好评。” 正在自言自语,门‘咯吱’一声就被推开了,四个穿着白色抹胸长裙,外罩淡金薄纱的少女吃力的提着四桶热水就走了进来。 一个个朝着周玮珉点了点头,就冲房子角落里摆着的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走了过去,然后四桶水‘哗啦啦’的全部倒进了大木桶里。 “请宾客沐浴...”少女背对着大木桶,齐声说道。 四道声音非常整齐,音色也很相近,乍一听,就像一个人说话似的。 在春风楼自然经历过这阵仗,周玮珉也不含蓄,朝着四个少女摆了摆手说:“你们自去,我习惯自己洗。” “是...” 少女们也不多话,点了点头,鱼贯而出,在外头把门带上,不过看着门纱上映出的人影,依旧还是在门外候着。 在船上呆了两三天,别说热水澡了,就连冲个凉都麻烦,这会能干干净净洗个澡还真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 痛快的脱了个精光,周玮珉整个人沉进了水里,感受着温水带来的舒适。 要说有多脏,其实也没有,这几天周玮珉已经发现了,不管自己怎么折腾,身上这套官服一直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而且自己身上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形。 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一下子也改不了。 一直在水里泡着,就算是水温已经凉透了,周玮珉也不舍得起来,直到黄道爷一边嚷嚷着,一边推门进来了,他才从木桶里爬了出来。 “怎么回事啊,洗个澡这么久,你赶紧点,你不饿,我都饿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个苹果,一边咬着,一边绕过门口的屏风就走了进来,然后就看到了周玮珉一身的细皮嫩肉。 “啧啧...兄弟,你以后还是多练练吧,我先下去了,在三楼等你。” 看着周玮珉一身湿漉漉的样子,黄道爷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苹果核随手就扔到了地板上,转身就走了出去。 随手扯了块浴巾擦干了身子,周玮珉几下把衣服套上,推开门,顺着楼梯就走了下去。 跟刚来的时候不同,整个楼里都亮起了灯笼,之外也多了很多的宾客,站在楼梯上往下看,熙熙攘攘的到处是人。 下到了三楼,周玮珉想也没想就往C位走,按照黄道爷的习性,太偏的位置不够引人注目,他是不会去的。 果不其然,在三楼正中间的位置,黄道爷一个人占了一张估计能坐二十个人的桌子。 那个桌子大得有些夸张,正中间还摆着一个很大的青松盆景,要是人再多点,再吵闹点,隔着桌子估计都听不清对面说话。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玮珉好奇的问,“怎么不去包厢?” “这你就不懂了,第一次到一个地方,就要高调炫富,让这边的熟客看到你,认识你,才能方便他们羡慕你,崇拜你!这样子,以后才没人不长眼抢你的要的姑娘!” 黄道人一副你以后还要多学的表情,抬着下巴说。 然后他又凑了过来,郑重的跟周玮珉说:“在炁界,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但是作奸犯科之类的事,不能干,跟这边的人过于亲近的事也最好不要做,比如说交朋友,比如说谈恋爱。” “为什么?”周玮珉好奇的问。 “我们这种人,要不活得很久,要不死的很早,而且经常莫名其妙的招惹麻烦,没事就不要拖累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拖累,这样才能来去自由。” 说完黄道人就抬起头,朝着周玮珉身后兴奋的招起手。 周玮珉一回头,好嘛,直接来了两排姑娘。 来者不拒,全都留下,直到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黄道爷才站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散碎银子,直接扔到了桌上,豪气的说:“今夜,我黄道爷说了,能把这位周官爷灌醉的姑娘,这银子,统统都是你一个人的。”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章 饲血魔 等周玮珉头痛欲裂的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坐在床边发着懵,努力的回忆着昨天的情景,但那些零碎的片段,都是一个个不断举过来的酒杯,以及自己抱着木桶大吐特吐的场景。 至于中途那些表演、抢花魁之类的,只是隐约还记得一些画面,其他的全部都失忆了。 七手八脚的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周玮珉晃了晃生疼的脑袋,对着床边化妆台上的铜镜左右打量了一下,才松了口气,还好不像第一次看到黄道爷那样,一脸的唇印。 推开门,门外的龟公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但黄道爷估计给的赏银不少,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痕迹,恭敬的朝周玮珉说:“周官爷好酒量,昨夜里可是大展雄风啊。” “什么事?”摆了摆手,压根就不想听这种溜须拍马的话,周玮珉直接问道。 “黄道爷已经在楼下马车上等您很久了,他说,您醒了就让你下楼,您二位速速把事办了,再回咱们秋月楼。” 点了点头,周玮珉本来是想学学黄道爷打赏点碎银子做小费,这时候才想起,昨晚喝麻了,早就不知道打赏给哪个姑娘了,只能假装没事的把手放了下来,也不让那龟公跟着,自己‘噔噔噔’的就下楼了。 一路小跑,站在门口楼梯上,远远的就看广场中间停着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黄道爷悠哉游哉的捧着一本书,躺在车辕上看着,身前还摆着一只白色的瓷盘子,里面似乎是放了一串葡萄。 “醒了?那就走,过去还得四五个小时,我们快去快回。” 等周玮珉走到了跟前,黄道爷把手里的书往身后的车厢里一扔,挪了挪位置,示意周玮珉上车。 等周玮珉爬上车辕坐稳,黄道爷一甩手里的缰绳,四匹白马发力,马车直接朝着主干道奔去。 往西出了江城府,顺着官道一直往前走,黄道爷把那串葡萄完全吃完了,才有空跟周玮珉说话。 “这次,我尽量让你也动动手,这样你可以抓住机会感应一下你们阴司的法器和你的生日本命仪的效用,其余的时候,你就呆一边看着,注意保护自身安全就行。” “道爷说了算,反正我现在还醉得头疼,”周玮珉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车厢的帘子,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白面馒头,大口的咬了下去。 “你每次穿梭两界都会头疼,醉酒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多醉几次,就可以习惯这种头疼。而且以后到了类似我这个境界的位格,不再需要依靠某个固定的两界节点穿梭的时候,也能更快的适应更加剧烈的头疼,这是为你好,”黄道爷撇了撇嘴,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神情。 莫名其妙的被科普了一下,倒是让周玮珉突然明白为什么外婆执意要把整个神台店留给自己,而不仅仅只是把那些材料留给自己的原因了。 原来神台店不仅仅只是一种身份的掩护,金钱的来源,更加是两界穿梭的节点。 “道爷,这个蛊魔塔有什么说法?”虽然好像自己只要打打辅助,就能轻松解决,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了解一些总是没错的。 “蛊魔塔呢,就是一帮养虫子的。他们每建一个老巢,就会把那里弄得像个分层的毒虫窝。最底层的就是一些常见的毒虫,越往上那些毒虫就越厉害,但是反噬起来也越凶狠。底下面积大,越往上越小,他们就美其名曰蛊塔,所以他们这一脉就叫蛊魔塔了。而且一般来说,塔越高,实力就越强。” 稍微扯了扯缰绳,让四匹马齐头并进,黄道爷又继续说,“所以跟蛊魔塔的人打,基本上方圆两千米就要打起精神了,他们养的虫子就是他们的眼睛跟耳朵,简直就是千里眼、顺风耳。而且你绝对不喜欢一只蛊虫钻进你身体里的感觉。” “有件事,你要记得,要灭杀蛊魔塔那帮疯子,砍了脑袋有时候都没用,你最好是一把火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烧得越久越稳妥。” “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恨蛊魔塔的人?讲道理,他们跟我们不应该也是一样的?” 周玮珉转身又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才问道。 “就算我们天师道的人,有一天崩溃了,最坏的下场无非也就是杀几十个人,但是蛊魔塔那帮孙子,为了位格晋升,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用活人养虫只是他们最初级的手段。这种虫子一般有些修为的蛊魔,随便就有几百只。” “他们不敢在那边乱来,就是怕招惹警察之类的麻烦,所以一般只敢躲在炁界搞这种勾当。几百年前,有个蛊魔崩溃了,把整整一座城,几十万人口全给喂了虫子,你说,该不该恨?而且万一哪个位格高的蛊魔在咱们那边崩溃了,就按照那边的发达、便利的交通环境,就像传染病一样,估计不要一个星期就能灭了一个省,你说该不该杀?” 周玮珉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问号,这种恐怖的杀伤力,跟生化武器有什么区别? “近代史上湖南的血吸虫病,你应该听说过吧,事情的起因,就是有一个蛊魔在洞庭湖边上修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搞得自己心神崩溃、魂魄消散,各种毒虫当场就死了一大堆,只有那个血吸虫残存下来,结果就遗毒了一两百年。就算是阴司和天师道联手,也花了很久才清扫了大半,但是现在还是有一些漏网的血吸虫在水系里残存,杀也杀不完。” “蔓延各地的福寿螺你听过吧?那玩意不也是蛊魔研究出来的,后来发现那玩意没什么毒性,也没什么杀伤力就给驱散了,结果就闹得到处都是。” 黄道爷连着举了两个例子,周玮珉顿时对蛊魔塔一系的了解更深了。 “再跟你说说,这个饲血魔的情况,你绝对想一刀砍了这个疯子,”黄道爷皱着眉头,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蛊魔塔的位格,区分得很直接,是根据本命蛊虫来定义的。” “刚入门的蛊魔,其实并没有什么危害,甚至还能算是赤脚郎中一样的人,他们养的本命蛊虫叫万化仙君,平常就是寄居在心脏里,生长的条件就是需要吸取各种各样的毒素,越毒越好。” “等万化仙君的毒素积累够了,他们要不就等毒发身死,要不就只能晋升,在这个时候,就需要培养几种很麻烦的蛊虫来喂养万化仙君。” “之后,万化仙君就会化茧自缚,大概个把月就会破茧而出,成为幽游仙君,蛊魔也就到了第二个位格。” “到了这个位格,那些倒霉玩意就开始作恶了,幽游仙君在这个时候就会寄居在他们的脑干里,他们需要用蛊虫去吞噬别人的精气神来满足蛊虫的需求,否则蛊虫就会开始吞噬他们自己的精气神。” “这个血煞魔就是处于这个位格,大概两年前,他受了重伤,侥幸逃了,不过后果就是本命蛊虫受了重创,为了能活下来,他的本命蛊虫连着吞了四个村,差不多两千号活人,所以才有了饲血魔的外号。更疯狂的是,他竟然在我们那边也下狠手,屠了一个单元十二户,一共七十二口人,搞得那边风声鹤唳的,才又跑回来炁界继续作恶。” “藏了一年多,最近才出现在这边,你说是不是要宰了他,顺便也让你给阴司交交业绩,”黄道爷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显然是气得不轻,连操控缰绳都用力多了。 杀人如杀鸡,视人命如草芥,这两句话直接出现在周玮珉的脑袋里,他根本想象不到,是多狠的心,才让那个饲血魔下这么狠的手。 “你是不知道那七十二口人有多惨。为了激发他们求生的欲望和彻底绝望的情绪,获得最好的疗伤效果,饲血魔用蛊虫一点点啃噬了他们的四肢还有舌头,把他们做成了人彘,堆在了楼道口,最近的一个离楼道大门的门把手就五厘米的距离。他控制着那些蛊虫,慢慢的从他们的眉心咬进去,再一口一口的吃掉他们的脑子,吞噬他们的精气神,整整就这么吞了一个星期!活生生的折磨了他们一个星期!死者里面,年龄最小的才七个月大!” 周玮珉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就算是一些变态杀人狂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用丧心病狂已经没办法来形容了。任何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对一些没仇没怨的人做到这个程度? “总之,被你挑中了,他就逃不了,追到天涯海角,道爷都要结果了他!” 黄道爷气咻咻的把心思都放到了驾车上,周玮珉自然也没有了说话的想法,脑袋里不断的想象着那七十二口人的惨状,就好像耳边萦绕着冤魂在向他哭诉,向他求救。 尤其是想到那个才七个月大的孩子,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就握成了拳头。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一章 炁界志 炁界的马匹,跟那边的也没什么太大差别,跑个七八十里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喂点草料之类的,缓缓气。 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没脱离官道,估计也就是走出去不到两百来里,周玮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坐在车辕上到处看。 “这个炁界的官方力量怎么样?”周玮珉看着刚路过的一个驿站,门口就像古装电视剧一样,摆了个茶摊子,一群群舞刀弄棒的江湖人士在那茶摊上团团围坐,显得非常热闹。 “你就参照电视剧就行,这些江湖豪杰也没什么大用,”黄道爷也瞥了一眼那些穿着劲装的侠客,摇了摇头,“就这种,道爷一个要打一百个。” “那碰到我们这种人,如果惹出什么麻烦,官方力量也不管?” 周玮珉收回了视线,他突然又想到在船上偶遇的那几个汉子,也不知道他们在江城府混的怎么样。 “这么说吧,炁界的高端力量,差不多也是我们那边的人在经营,如果碰到什么麻烦事,当地官府解决不了,就会找到我们去解决,作为交换,我们就有了个明面上的身份,可以到处自由行走,不用经历盘查之类的琐碎事情。” 黄道爷侧头瞥了瞥周玮珉,看着他身上的官服,嫌弃的说:“你们阴司完全不同,是正儿八经拥有这边官方的背景,还可以领到俸禄,只不过具体的情况,需要你自己去了解,官爷跟我们这种草民还是不一样的。” “就没有人想在这边复制一下我们的力量体系?” 周玮珉默默的把自己有俸禄这件事记在心里,毕竟他现在是兜里比脸都干净,然后又提出个问题。 “那必须是有过的,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过,这边的人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残缺?” 黄道爷摇了摇头,他不属于科研类型的人员,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只能笼统的解释,“这边的人,不管是哪条路,用尽了办法,连入门都搞不定,后来都放弃继续实验了,要不然,这个炁界早就势力割据,打成一锅粥。” “至于你看到的这些舞刀弄棒的江湖人士,也不过是当时实验后遗留的产物,好像也自行发展出了一些什么江湖门派之类的,也不同太在意,毕竟就是些拳脚功夫。” 听到这里,周玮珉倒是留了个心眼,就强身健体来说,拳脚功夫不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你别在这打岔,无聊了就去翻翻我之前看的书,那本书虽然来自民间,但是相当于炁界的地理、历史杂志,虽然不像地图、史书那么详细,也能够让你对炁界多一些了解,”黄道爷一边要驱赶四匹马,一边还要思索回答周玮珉的问题,心里有些不耐烦,直接就开口赶人了。 咧嘴一笑,周玮珉点了点头,转身爬进了车厢里。 他靠着车厢墙壁上,顺手拿起了书册,这本书应该是炁界的本地产物,用线装书的样式装订着,只不过可能是年岁太久,也可能是保存不当,连封皮都没了。 书写的方式也是很古朴的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前面几页是一些没听过的人给这本书做了个序,一个个写得龙飞凤舞,用词造句也是文邹邹的,周玮珉完全不感兴趣,直接略过。 之后就是炁界一些相关知识,虽然都是文言文,看起来非常吃力,周玮珉还是咬着牙往下看。 历史部分记录得比较潦草,短短几页就没了。 炁界可以追溯的,似乎也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中间也经历过三十多次的王朝更替,直到现在,掌控天下的叫大齐王朝。 大齐王朝取得天下,距今差不多也有五百年的时间了,算是坐江山坐的比较稳的一个朝代,取得天下也是因为开国帝王比较走运的缘故。 一个将炁界完全统一的王朝,没有外患,如果要倒塌也只能因为内忧引起。大概在六百年前,当时掌权的还叫大燕,炁界突然一改往年的风调雨顺,到处发生灾害,洪涝、干旱、地震等等,一拥而上。 ‘苛捐杂税分毫未减,朝廷更未有分毫赈灾之举,彼时已是民不聊生,几近易子而食,然皇室欲建祈天塔,不使内库钱粮,反空耗国库,更是强征民丁,行劳民伤财之事,天下十五道皆反之。’ 这句是书里的原话,周玮珉看着仿佛能想象到以当时的生产力基础,面对这种连绵不断的天灾,家家户户基本都活不下去了。 大齐开国太祖一开始是怕被叛军杀了,被迫捐了些粮食跟银子,然后又因为读过书,会算账、记账,被叛军直接抢走,当了个库吏,也就是仓库管理员。 叛军到处打仗,运气也不错,赢多输少,卷积的士兵也就越来越多了。 人一多,吃喝拉撒,行军扎营,那都是事,趁着机会,凭借管理仓库和那些将领都很熟的基础,认命的开国太祖也就发动自己的智慧,不断的争权夺利,慢慢的竟然成了那一路叛军的核心圈子里的人物。 大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就这么没了,也聚兵反击,中央军的作战力量,肯定是民间的叛军不能比的,其他几路叛军有的被灭了,有的逼不得已就只能向其他叛军靠拢,结果开国太祖那一路势力一跃而上,成了数一数二的力量。 接下来,一边跟大燕开战,一边被手底下的心腹推动,经过四五年的经营,大齐的开国太祖竟然成了那一路叛军的头子。 之后,打赢了,顺势就黄袍加身,做了大齐的开国帝王。 不过大齐立国之后,采用的国策,在周玮珉看来,跟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讲究的是天人合一,无为而治。 简单的概括就是,皇室也没什么贪欲,就像个大总管一样,治理国家,颁布的法令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那种类型,对各个阶层也是以安抚为主。几百年来,也没有什么劳民伤财,大兴土木的行为,再加上没有什么大型天灾搞得百姓食不果腹,这江山也就一代一代的这么稳了下来。 天下歌舞升平,各行各业自行发展,于是就多了一些像徐霞客一样的人,随心所欲的四处游历,把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结合历朝历代的一些相关书籍编撰成书册,到处传播。 其中关于地理部分,开篇就讲了四处绝地。 往北一片高山耸立,到处都是悬崖绝壁,常年冰雪覆盖,别说是人想翻过去,就是鸟都冲不过那终年咆哮的凌冽寒风,所以被视为绝境,书里用北寒绝境来形容。 往东面和南面呢,就是一片汪洋大海,这俩片大海连接在一起无边无涯,也曾经有航海士想去看看大海的尽头,走了半个月就看到无数接天连水的水龙卷。从此就再也没人去尝试了,天底下也就多了东无尽海和南无尽海两处绝境。 往西倒是好走一些,除了不断拔高的地势,以及绵延的群山之外,只要防备各种各样的野兽,还是能不断推进探索的前沿的。 只不过书里记载,那里有无处无在,无孔不入的凶魔夺人性命。很多前去的人,头痛腹泻,浑身乏力,呼吸急促,体温失衡,之后不明不白的,就死在梦里。越是往西去,越是严重。后来也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有了西荒魔域的名头。 ‘这不就是严重高原反应?’周玮珉笑着摇了摇头。 再往下翻,倒是按照炁界十五道列了个总纲,还按照衣、食、住、行、游、娱、产等等进行了分类。 把几页总纲翻了翻,周玮珉面色古怪的瞄了瞄隔着帘子在那驾车的黄道爷。 主要是这本书上,跟娱相关的书页,翻阅的次数明显是最多的,甚至还用阿拉伯数字在上面进行了星级评分。 有人堕落,就必须有人高尚,周玮珉暗自定义了一下两个人的角色区分,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游上。 这一看,就像掉进了万花筒里,直接入了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渐渐暗了下来,基本上也看不清书册上的字了,周玮珉这才伸了个懒腰,把书放下,掀开了帘子,钻了出去。 没有地图,周玮珉也不懂看方位,只能从早已经消失的官道大致的猜测,应该是走到比较偏远得地方了。 “黄道爷,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周玮珉坐在车辕上,反手把住车门,跟着车身摇晃的节奏,一起一伏的问着。 “已经过了江城府下辖的汉阳郡,再走差不过二十多里路,有座基本没什么人会去的荒山,饲血魔就藏在那里,”黄道爷扭了扭被震得有点生疼的屁股,掐着手指头说道。 “你这是手什么功夫?”看着黄道爷右手翻花似的,不断掐算,周玮珉有点好奇,甚至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学一学。 “怎么?有兴趣?”跟周官爷相处了这么多天,对他的性子也有些基础的了解,黄道爷连头都不用回,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当下抬起掐算的右手,在脑袋上拔下一根长长的白发,随手扔到路边,然后才继续说:“掐算小事,一次一根白头发,大事,吐血半斤,想学,我教你。” “那不用,道爷你会就行,你是我的指路明灯,”周玮珉赶紧摇了摇头,自己头发本来就不算茂盛的,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怕是会给自己薅秃了。 “你就跟我皮吧,待会有你受的了,”黄道爷咧嘴笑了笑,他脑子里不断的闪过各种念头,总得想办法治一治周官爷这身惫懒的习惯。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二章 泥头车冲撞 等到太阳只剩一点余光的时候,黄道爷把车停在了一片密林里,敲了敲车厢,示意周玮珉下车。 两个人从车辕上下来,让周玮珉把四匹马从车套里解开,然后分别捆在树上,黄道爷自己却是像猴子一样,几下就爬上了一个大树的顶端,朝着极远处的一座灰蒙蒙的大山打量。 “完事啦!”周玮珉仰着脖子,朝树顶喊了一声,然后就看到黄道爷手脚并用的又爬了下来。 “记住,这次,你保护自己为主,观摩、学习摆在第二,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让你动动手,”黄道爷格外严肃的叮嘱,“一路上,你来开道,看到所有能动的、可能会动的蛇虫鼠蚁,全杀了。” “行!”周玮珉也不纠结,直接召出了铁船桨,抗在肩膀上,“道爷,你指哪,我打哪。” 其实说开路,也并没有什么太麻烦的事,就是黑乎乎的有点考验胆量而已。 密林里的那些树都长得非常高,互相遮盖,连成一层华盖一样,连自然光都很难照射进来,这种情况,除了有一些杂草能够勉强活下来,之外就真的没什么灌木之类的存活了。 花了二十多分钟,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了密林走到了山脚下,一抬头,大概也就两三百米海拔的山脉耸立着,只不过近了才发现,这里总共有三个山头。 “道爷,饲血魔这是藏在哪个山头?咱们是一个个找?”周玮珉挠了挠头,这要是连着爬三个山头,别说动手了,怕是连走路都吃力。 “不用。” 办正事的时候,黄道爷显得格外严肃、认真,竟然十分的靠谱起来。 冷冰冰的吐出这两个字,道爷左手倒提着拂尘,右手竖起中指跟食指,无名指小拇指弯曲在手心里,大拇指按在指背上,口里含混不清的念叨了几句,一用力就把中指的指腹给咬开了一个口子。 食指跟中指按在了鼻尖上,然后顺着鼻梁往上搓,直接用血画了一道痕迹蔓延到了他额头的美人尖上。 “天眼!开!” 周玮珉侧头打量,就看到黄道爷眉心往上,额头正中央突然浮现出七八根青筋相互纠结,然后撕裂了皮肉往两边绽开,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从里面露了出来,滴溜溜的一转,最后看向了最高的那座山头。 “应该是那,我们走!” 左手提起拂尘,对着那山头遥遥一指,黄道爷一马当先的朝前走去。 不愧是人迹罕至,整座山连条路都没有,到处怪石嶙峋、杂草丛生、枝丫满地,周玮珉不厌其烦的挥舞着铁船桨在前面开路,黄道爷则是跟在后面时不时转动着天眼观测。 “前面就开始注意了,能看见的活物,全杀了!”当两人迈过一处山涧的时候,黄道爷提醒道。 看着前面黑乎乎的树影轮廓,点了点头,周玮珉也不说话,节省点力气,只是更加用心的到处观察了。 再往前爬了七八米,四周就开始隐隐约约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混合着时不时吹来的呼啸风冷,让人不由得汗毛竖起。 周玮珉伸出船桨拨开前面的一堆杂草,几条毛毛虫一样的蛊虫正在往泥土里钻,身上一圈圈的花纹和大小不一的斑点,让人不由得就把它们和剧毒产生了关联。 不用提醒,他直接用船桨把几只虫子碾成了几团肉泥。 跨过草堆,还没来得及走几步,一只长得像蜘蛛一样,但是躯干特别小,十几条腿又细又长的蛊虫就从侧前方的树干上猛地朝周玮珉扑了过来。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黄道爷用拂尘把那只蛊虫扫到了地上,周玮珉怕是着了道了。 先是一船桨把那只蛊虫拍成一团肉酱,然后他才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爬上树梢的月亮,口中吐槽,“这也太黑了,都快看不见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白天来?” “很多蛊虫都怕光,白天都会藏起来睡觉,缺少了耳目,饲血魔就会比较慎重,保持清醒状态。进入夜晚,蛊虫开始活跃,饲血魔会比较有安全感,才会放松戒备,安心疗伤,比较适合我们动手,”黄道爷眉心的天眼发出蒙蒙微光,在这只眼睛的帮助下,视野里,周围的一切虽然不像白天那么亮堂,但也比周玮珉强了太多。 “给,”黄道爷递过来一个火折子,继续说:“你应该学会用巧劲,比如你这副铁船桨,虽然你自己感受不到它具体的重量,但其实五六十斤应该还是有的,就算压上去,一般的蛊虫直接都压死了,不需要你额外再花费力气。” 知道黄道爷是在点拨自己,周玮珉只是点了点头,反手接过火折子,借助微光继续朝前走。 前进了估计不到一百米,周玮珉彻底对毒虫窟的说法有了深刻的了解。无处不在的毒虫,在地上、树上都有它们的踪迹,而且很有具有极强的掩护色和伪装,如果不去细看,根本就不知道像枯叶、树枝一样的东西,会是虫子趴在那里。 缓慢而又坚定的继续往山上走,月亮爬得更高了,反而发散出更明亮的亮度,视野清晰了不少。 走过了一个山坡,这里好像有一条比较新的泥路,横在了前行的路上。黄道爷蹲下仔细打量着,泥路就像被宽大的轮胎压过一样,中间凹了下去,两边挤开的泥土拱起,中间还残存着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停一会,等会那条虫子如果过来了,你单独上,我压阵,”他站起身,拍了拍周玮珉的肩膀低声说。 还没等周玮珉说话,黄道爷身形晃动,又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隐藏了身形。 没有明白为什么道爷摆出这么一副这么谨慎的样子,周玮珉早就活动开了身子,双手按着桨柄杵在地上,老神在在的左右看着,就等蛊虫出现,然后一拍就结果了它。 “小心点,要过来了。” 过了几分钟,黄道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周玮珉抬头一看,只有一片乌黑,哪里看得到人影。 听到提醒,他自然也不敢松懈,只是他很想问一句,道爷,是从哪边过来的? 结果很快就揭晓了,不到十秒钟,从右手的下方就传来了一阵‘哗啦’的响声,周玮珉愣了愣,这是什么虫子,动静竟然这么大。 ‘黄飞你大爷的,你坑我!’ 跟那条缓缓爬上来的虫子四目相对,周玮珉顿时冷汗直冒,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不知道怎么来形容那条巨型虫子的丑陋。它整个身子就像一条放大了几百倍的毛毛虫,浑身上下呈现着暗青的色调,直立的前半截躯干的腹部上,还有着许许多多律动的触手。 整个躯干的前端,就只有一个圆形的大嘴,大嘴里全部都是一圈一圈锋锐的牙齿,不断的有粘液从它嘴里滴落在地面。大嘴后面,两根肉色突起上长着两个放光的圆球,仿佛就是它的眼睛。 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大喇喇挡在它巡逻路上的周玮珉,怪虫巨口猛地一收缩,然后喷出了一团粘液掉在地上,最后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以周玮珉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像泥头车一样直接冲了过来。 不过几秒钟,巨虫就跨越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到了身前几米的位置,周玮珉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没到它一半高。 来不及细想,扛起铁船桨,周玮珉转身冲着旁边的一颗大树就跑了过去。 差之毫厘的距离险险的躲过了撞击,周玮珉只感觉到脑后一阵狂风卷积着难闻的腥臭,直接擦着自己的后背就冲了过去。 跑到树边,还没站稳,又听到一阵响声传来,回头一看,那条巨虫整个上半身趴在了泥土里,抬起了尾部朝着周玮珉这边抽了过来。 赶紧退后了几步,巨虫的尾巴直接把大树整个抽的歪了过去,连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树根都从地里扯了出来,带起一块硕大的泥土。 “道爷,救命啊!这我怎么打?” 周玮珉趁着巨虫收回尾巴,缓缓起身的空隙,转身朝着另外一颗大树跑了过去,一边口里还大声的喊着。 “你是个白痴?感受一下你的生日本命仪,去了解它、认知它,催发它的神效,去反击!这玩意就是力气大,口水腐蚀性强一点,其他的就没了,很好杀!” 黄道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定睛一看,他稳稳当当坐在这颗大树的树梢上,还从拂尘上扯了根马尾毛当掏耳勺,惬意的掏着耳朵。 他朝着周玮珉挥了挥手,皱着眉头说:“你走开,换个地方,别让它把这棵树撞倒了,我懒得挪地方。” “我特么感受你大爷,”周玮珉回口骂了一句。 耽误了这一会,那条巨虫又爬了起来,躯干扭动,眼看着又要发动泥头车冲撞了。 扛着船桨换了个方向,周玮珉朝着另外一颗大树跑了过去,左手拍了拍桨身,口中喊着:“宝贝~宝贝~快显神威啊!”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三章 排空 好像还保有一定的智力,巨虫根本就不往巨石上撞,躯干扭动,调整了方向,贴着巨石擦了过去,两者交错之时,后半截躯干猛地一甩,尾巴狠狠的抽在巨石上。 碎裂的石块四溅飞射,完全没有防备的周玮珉,脸颊上被一块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瞬间鲜血淋漓。 “干!” 周玮珉用力的吐出一口唾沫,用手一抹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也激发了他的凶性,趁着巨虫还来不及转身,双手握着桨柄,高高举起,朝着身前不远的巨虫尾巴竖着就劈了下去。 就像砍到了巨大的轮胎上一样,坚硬的皮肤阻挡了钝器的伤害,内部紧密的筋肉组织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周玮珉只觉得双手一麻,差点就要握不住桨柄,整个船桨猛地反弹回来,要不是闪躲得快,估计就要被船桨拍在自己脑门上。 喘了口粗气,把荡出去的船桨拽了回来,周玮珉一咬牙,又是一船桨,砍了下去。 充分发挥了指哪打哪的准头,两次劈砍,几乎完全重叠在一个位置,巨虫尾部抽动,猛的抬起,主动抗下了这一劈。 一股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传来,周玮珉只感觉胸口一闷,连呼吸都停顿了,整个人就被掀了起来,像玩具一样甩出去三四米远。 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颗树干上,顺着大树滑落,整个人又摔在泥地上,铁船桨也落在了两三米开外,全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周玮珉晃了晃脑袋,扶着身后的大树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眼看着巨虫缓缓的掉转了身形,周玮珉没有时间喘息,他艰难的挪动了两步,把铁船桨捡了起来。 “他娘的,再来!” 嘴里大吼了一句,给自己提提气,周玮珉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的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震裂开了两道口子,潺潺的鲜血顺着桨柄缓缓地流了下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小船上,远处的巨虫就像是连绵不绝的巨浪,而自己就是那艘孤木难支的小船,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巨浪拍翻。 那些怨魂的嘶吼声似乎又出现了,他们挥舞着手爪,裂开着大嘴,争先恐后的想要吞食周玮珉的血肉,那被蚕食的疼痛再一次的遍布了他全身。 巨虫动了,趁着周玮珉恍惚失神,呆滞在原地,它扭动着身躯,锁死了方向,张开了大嘴,猛地冲了过来。 在周玮珉的视线里,巨虫的轮廓和一叠一叠袭来的巨浪缓缓的重叠,他的眼眶里,黑色的瞳孔化作了一片淡灰,沾满了鲜血的铁船桨无意识的斜斜举起。 巨浪越来越近了,小船停在原地,周玮珉清晰的知道,如果被巨浪掀翻了小船,自己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他回想起铁船桨凌空飞起,狠狠拍下,震散无数怨魂的那一幕,突然从心底陡然就绽出了一丝明悟,胸腹也炸出了一股巨力来。 “排空!” 在幻象里,他猛然怒喝着,手里的船桨猛地向前方拍了出去,一道虚影轮廓被激发出来,迎风见长,和巨浪相互撞击在一起。 黄道爷稳稳的站在树梢,他眼睁睁的看到周玮珉像疯了一样,举着铁船桨正面冲了上去,然后就是周玮珉一声怒吼,铁船桨上冒出一道虚影把巨虫的脑袋拍了个稀碎。 点了点头,他从树上爬了下去,仔细观察,确认巨虫基本上算是死透了,这才回身去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周玮珉。 “还能喘气,就说话...”用脚踢了踢周玮珉的大腿,黄道爷笑着说,“还不错,没让我出手,说说你这会的感受。” 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被那一拍彻底耗空了一样,周玮珉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那种低血糖的感受再一次的折磨着他,甚至更加强烈了。 “我躺会...”周玮珉用尽力气才挤出这三个字,那种一泻千里之后的衰弱感,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濒死病人,尤其是身体里不断传来的阵阵空虚感,让他在昏睡和清醒间不断的挣扎。 “给你一分钟,现在开始倒计时,”黄道爷抛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处理巨虫的尸体,就让它这么留在这里可不行,它会成为一顿美味的大餐,滋生出更多的蛊虫。 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火折子,另外还有一些助燃的材料,黄道爷仔细的洒满了巨虫的全身,然后把火折子丢了上去。 熊熊大火剧烈的燃烧着,随手又捡了些枯枝扔了进去,红色的火光映照在黄道爷的脸上,眉心的天眼死死的盯着火堆。 吃力的用船桨当拐杖,周玮珉喘着粗气站了起来,看着被大火不断吞噬的巨虫,他心里复杂万分,自己确实太弱小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缺血?”周玮珉朝着火堆走近了几步,热浪阵阵,让他感觉暖和了许多。 “什么意思?你是指你贫血需要补铁,还是流血多了,需要输血?”黄道爷侧过身子,用天眼上下打量着周玮珉。 “我去,别用那玩意看我,”周玮珉后退了两步,此时看着黄道爷眉心的天眼,他心里也有点渗得慌了。 咧嘴一笑,黄道爷又扭过头,看向了火堆,刀雕斧刻的脸上,一丝情绪的都没有。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每次都要用鲜血涂抹铁船桨才能施展‘排空’,同时它也会通过伤口吸食我的血液,”周玮珉低头看了看右手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排空?还算是个有点气势的名字,”黄道爷的天眼眨了眨,火堆的燃烧程度不够了,他又倒上了一些助燃材料,让它燃烧得更猛烈一些。 “那你最好等位格上来了,可以自由穿梭的时候,没事就跑去医院输血,然后到这边抽出来,储备好,紧急情况下,不管是给自己输血,还是直接撒到你的船桨上,都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周玮珉愣了一下,还能有这种操作?他好像看到自己全身上下挂满血袋跟人家干仗的场景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是安静的看着巨虫逐渐被烧成了一滩灰烬,这才转身朝着山上走。 这一次黄道爷大发善心,让周玮珉跟在身后,他朝前开路。 这样一来,前进的效率高多了。黄道爷甚至还有空闲在用拂尘上的马尾毛,像钢针一样钉死一只只的蛊虫后,详细的向周玮珉科普它们的各种特性,以及一些传闻中的养殖、繁育方式。 “道爷,你这个拂尘消耗的是什么?”周玮珉好奇的看着黄道爷还忍着恶心,把马尾毛一根根的回收回来,塞进拂尘里,不由好奇的问。 “头发,”黄道爷叹了口气,“如果我不想变成秃子,我就要把用掉的马尾毛收回来,我师傅实在太坑了。” 忍不住想到,万一哪天黄道爷的拂尘上面的马尾毛用光了,穿着道袍顶着光头去逛青楼的样子,周玮珉憋笑都给自己憋精神了。 向上又爬了十几分钟,黄道爷示意周玮珉找个地方藏着,看他怎么应付下一只蛊虫。 从善如流,周玮珉想也没想,学着黄道爷之前的样子,朝着前方不到十米,唯一的一棵大树跑了过去。 把铁船桨收了回去,周玮珉手脚并用的抱着大树躯干,双腿用力往上蹬,蹬到一半,突然听到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两个大得像灯笼一样冒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黄道爷,我日你!” 在它猛地扑下来的瞬间,好整以暇的黄道爷挥动着拂尘就迎了上去。 那是一只硕大的巨蚊,长长的口器,与黄道爷的拂尘相击的时候,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声响,扑棱着四只翅膀,发出的动静,离得近了,就像直升机呼啸一般,震耳欲聋。 身形矫健,进退有据,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沉迷酒色的放荡道人,尤其是眉心的天眼,每一次都能精准判断巨蚊口器攻击的部位,挥舞的拂尘就像张开的巨网,等着它自投罗网。 心不跳、气不喘,不过几十秒,巨蚊就被黄道爷打断了翅膀,哀鸣着被黄道爷踩住了脑袋。 “这是蛊魔道的第二护道,叫蚊道人,之前你弄死的那只是第一护道,叫吞道人,后面应该还有一只,叫隐道人的,这三只蛊虫相当于饲血魔的左膀右臂,把它们除掉了,单独对付他就轻松很多了。” 点了点头,看着黄道人熟练的撒料、点火,周玮珉有些心疼的看了看黄道爷的头顶,再看了看被蚊道人的口器裂成两截,收不回去的一地的拂尘马尾毛,他有点担心黄道爷就这么一路帮自己,哪天会不会真秃了。 “为什么要把它们单独放出来,围在自己身边不是安全得多?”周玮珉看着火焰不断吞噬着巨蚊,好奇的问。 “你要吃饭,蛊虫也需要,不然饿疯了,它们会互相攻击,甚至连主人都吃,饲血魔现在只求稳固自己的伤势,哪里还有空给它们找血食,放出来一是为了清扫潜在的敌人,二是让它们自己觅食,”黄道爷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以为人家蠢到故意让我们各个击破吗?” 尴尬的笑了笑,周玮珉摸了摸后脑勺,只当自己是网络游戏玩多了,打副本打蠢了。 又过了几分钟,巨蚊也在不断的哀鸣里化作一摊余烬,黄道爷一马当先的领着周玮珉继续往上走。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四章 剧斗开始 过了半山腰之后,蛊虫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一窝一窝的蛊虫堆积在塌陷的山坑里,他们浑身反射着月亮,油亮油亮,看起来就像月夜下的水面一样,波光粼粼的。 “这种东西,一窝、两窝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的,但是数量如果太多了,你被它们整个包裹住,几乎一瞬间就能把你的血肉吞食得干干净净”。 黄道爷站在坑边,用拂尘指着被蛊虫包裹着的一具动物的尸骨残骸,“它们就像蝗虫一样,所到的地方,不管是什么生物,全都会被灭绝。” “比较麻烦的是,那帮家伙这十几年还借助了一些高科技的手段,去改良蛊虫的遗传基因,导致这些鬼东西越来越生猛了。” 说完,黄道爷朝坑里吐了口唾沫。原本安静蚕食着动物骸骨的虫子,似乎是感应到了唾液的气味,顿时疯狂的拥挤着、啸叫着,朝那滩唾沫涌去,甚至还有虫子顺着坑边就要往上爬。 “好好的人不做,美酒、美食不去享受,天天跟虫子混在一起,恶心不恶心?” 一脸嫌弃的看着蛊虫,黄道爷又掏出了几个小瓶子,围着坑边,一边走,一边撒,直到没有了间隙之后,才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之后,随手抛进了坑洞。 这一次,倒是没等烧完,黄道爷就抬腿往前走了。 “这些虫子不担心没烧死?” 周玮珉远远的绕过虫坑,他听着身后坑里传来的惨烈虫鸣以及不间断的虫躯爆裂声,只觉得恶心得让自己有点反胃。他快走了两步,追上了黄道爷后,才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种没有智力的虫子,不会自行繁殖,等弄死饲血魔,它们没人驱动,呆在这山里饿也饿死了,只是可惜了这座山,估计要被余毒十几年,”黄道爷右手连连掐算着方位,手里的拂尘还在不断的挥舞,击杀着各种落单的蛊虫。 往前又走了十几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山道,山道蜿蜒曲折的向上延伸,没入了上方的树林里。 这个位置距离山顶估计也就剩个十几米的垂直距离了,黄道爷就这么站在路口,天眼微突,眉头紧皱着,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道爷,怎么不走了?”周玮珉也跟着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出声问道。 “哦,没事,等会我自己先上去,你在这里等着,”黄道爷好像被惊醒了一样,听到周玮珉说话,整个人明显一怔,脸色显得特别凝重。 “怎么了,道爷,很棘手?”周玮珉犹豫了一下,把先撤退的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问题不是很大,”黄道爷摇了摇头,“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如果我没喊你,你就别上来。” 说完,黄道爷左手横握着拂尘,右手捏了个指诀,一步一步,十分慎重的顺着小路走了上去,等他进了密林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站在原地,周玮珉也谨慎的把铁船桨扛在了肩膀上,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条小路的尽头,只要黄道爷一声喊,他就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上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周玮珉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想起黄道爷的话,又老实的退了回去。 如果按照黄道爷蓝衣天师的实力,都觉得非常棘手,自己仅仅只是入门的士卒,贸然冲上去不更是添麻烦? 周玮珉心里越来越焦急,可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忽然,周玮珉左手的黑点传来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灼烧感,他低头朝着左手看去,刻印着铁链枷的黑点竟然开始扭曲起来,心里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放它出去,放它出去。 灼烧感越来越严重,周玮珉连忙甩动手腕,铁链枷猛地就从黑点里钻了出来,朝着小路扑了过去,拽得周玮珉立足不稳,跟着冲出了几步。 没有周玮珉的催动,它的灵性完全被压制了,只能疲软的摔在了地上,但它没有放弃,不断地通过黑点向周玮珉传来讯息,催促他冲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一边是铁链枷的异状,一边是黄道人的叮嘱,他此刻非常的矛盾。 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犹豫,铁链枷更加剧烈的扭动起来,甚至都把泥地蹭出了一道浅坑。 上去看看!周玮珉不再犹豫,他提起铁链枷,左手一甩,就把它缠在了手腕上,右手一翻唤出铁船桨抗在肩膀上,沿着小路就跑了上去。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路,在周玮珉往前走了十几步之后,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好像变得无限长一样,尽头的树林依旧在远处,而脚底下的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完。 ‘糟了!’ 周玮珉心里‘咯噔’一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被虫子咬了,中了毒,陷入了幻觉,还是这条小路本身就有什么问题。 他希望是前者,至少铁链枷的突然狂躁跟黄道人一去就没了音讯没有关系,如果是后者,那黄道人可能真的有麻烦了,毕竟他在离开前没有理由不提醒自己。 茫然的停在了原地,周玮珉朝着来路看去,自己狂奔了至少二十几秒,可现在看来,好像才踏上这条路不过十几步远。 感觉到了肉身停了下来,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链枷再一次绽放出热量,来自魂魄深处的疼痛,让他舍去了后退的念头,只能继续朝前走。 一边是手腕上的灼痛,一边是脚底下没有尽头的路,周玮珉内心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猛地把铁链枷朝着前方甩了出去,想让它远离手腕,能够减轻一些灼痛感。 随着他无意识的催动,铁链枷拽着他向前扑了过去,好像击碎了一块玻璃一样,前方的景象化作无数细碎的碎片,纷纷落地,再一看,前面哪里还有什么树林和山头,这条不长的小路的尽头直接就是山顶,只是这山顶竟是变成了一个向下凹陷的深坑。 误打误撞破了幻象,周玮珉还没来得及庆幸,深坑里的一切就让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棵全部由血肉组成的枯萎大树立在了深坑的正中央,由一根根粗壮的血管把它们捆成了一个整体。无数同样是由血肉纠缠、青筋勾连而成的树根布满了整个坑底。 那棵大树的顶端长着两个脑袋,左边那个属于人的脑袋,就像融化了一半的蜡像一样,双眼紧闭,口鼻歪斜,只剩下了左侧的一只耳朵。 而右边那个脑袋大了许多,它长满了脓包,整体又被一层浓密的绒毛覆盖,竖着两对复眼,四根獠牙从它的嘴里刺了出来,无数暗红色的粘液顺着嘴角两侧潺潺的往下流。 它不断的发出凄厉的嘶吼,挥舞着的枝条,就像一根根的手臂,连环的朝它前面的黄道爷抽去。 黄道爷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的不好,他右手死死的捂着左肩,而且还看得出来,他右腿似乎受伤了,闪躲之间,一跛一跛的。 “道爷,我来帮忙!” 没有任何犹豫,周玮珉两手高举着铁船桨,任凭铁链枷在耳边摇晃得‘哗啦’作响,顺着斜斜的坑壁,没头没脑的就冲了下去。 “小心!” 黄道爷连回头看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闪躲的间隙里,大声的回应了一句。 ‘小心什么?’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一道腥风就扑了过来。 那是一个只有膝盖高的像猴子一样的东西,它不知道藏在了哪里,趁着周玮珉扭头看向黄道爷的刹那,高高的跳起,朝着周玮珉脸上扑了过来。 熟知重力加速度原理,周玮珉完全看不起那个猴子一样矮小的东西,脚下不停,双手紧握着桨柄,开声吐气,怒吼了一句‘排空’,虚影附着在桨身上,直接兜头兜脑的拍了过去。 在船桨狠狠的拍击在那个东西身上的瞬间,周玮珉还清晰的看到了黄道爷的拂尘插在了那个东西的脑袋上,拂尘的手柄完全没入了脑袋,只剩马尾毛散乱得就像一头白色假发一样。 借着冲下来的力量一举拍飞了‘猴子’,周玮珉自己也刹不住车,错过了再补上一下的机会,整个人脚下一软,像滚地葫芦一样滚进了坑底。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周玮珉也毫不含糊,停稳之后,先不着急起身,他侧身反手先把铁链枷朝着身后甩了出去,然后懒驴打滚的朝着边上滚出两米远,这才翻身爬了起来。 或许是甩出去的铁链枷阻挡了一下,等周玮珉完全站起身,甚至还有余裕转过身子,那个怪物才再一次的扑了过来。 这怪物弹跳力十分夸张,平地跳起的高度,周玮珉都要仰头才能看到它蜷缩成一团,扑过来的样子。 再一次举起铁船桨,周玮珉脚下用力,双手倒提着铁船桨就迎了上去,判断着双方的距离,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肩膀扭动,铁船桨带起一缕尘土,自下而上的朝着‘猴子’抽了过去。 眼看着铁船桨到了跟前,它伸出双臂,用手掌稳稳的按在了船桨上,一个跟斗,就往周玮珉身后落去。 刚刚站稳,周玮珉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个‘猴子’伸出了长得过分的双臂,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就朝周玮珉腰肋位置掏了过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五章 光头道爷 身体跟不上脑袋里的想法,周玮珉只来得及后退半步,身上的官服就被锋利的爪子撕裂了一道口子,随着一阵剧痛传来,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挂彩了。 忍痛再退了半步,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周玮珉把痛呼声吞进了肚子,黄飞已经没有精力再分神照顾自己,这个‘猴子’他必须自己解决。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用左手摸过腰肋的伤口,再把沾染的血全部涂抹到了铁船桨上,猛吸了一口气,左腿迈出,右腿猛的一蹬,铁船桨横扫而出,朝着‘猴子’的脑袋扫了过去。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对手是个笨逼,‘猴子’以非常灵巧的方式,脑袋一矮就躲过了这一扫,然后原地弹起,再次朝着周玮珉的头顶扑了过来。 旧力用尽,新力未生,周玮珉完全没办法再闪躲,只能心里一狠,口中大吼了一声‘排空’。 沾染了血液的铁船桨就像解了封一样,在周玮珉双眼再次变成了一片淡灰色的瞬间,整个铁船桨带动着周玮珉继续朝之前发力的方向转去。 原地猛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周玮珉隐约都听到了自己脊椎骨发出的‘咔嚓’声,铁船桨再一次狠狠的拍在了‘猴子’的侧面。 只来得及发出‘吱’的一声惨叫,它整个被拍得陷进了泥地里。 忍着一股天旋地转的头晕,周玮珉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猴子’摔落的位置,脚下狂奔了两步,再一次发动了排空。 桨柄上冒出了无数的锐利的倒刺,狠狠的扎紧了周玮珉的手掌里,通过那些中空的倒刺,它疯狂的抽取着周玮珉身体里的血液。 一道厚实得仿佛实质的船桨虚影猛的就朝‘猴子’的下颚上砍了下去。 陷入了浑噩的‘猴子’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重击,事有不巧,或许是拂尘的另一端顶到了什么硬物,拂尘手柄直接从‘猴子’的咽喉处透了过来。 一击得手,周玮珉根本不敢松懈,双手提起铁船桨,就像握持着巨剑一样,用船桨的前端当作剑尖,对准了‘猴子’的脖颈,又是一记‘排空’发出。 双耳里发出了嗡鸣,下眼睑也疯狂的跳动,心脏似乎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周玮珉眼前只剩漆黑一片,但是他感觉到铁船桨结结实实的刺中了。 像捣年糕一样,周玮珉机械的不断的提起铁船桨,一下一下的往坑里砸下去,直到他的双眼略微恢复了一丝光亮,才发现那个‘猴子’的胸膛,已经被自己锤成了一滩烂泥。 猛地吐了口吐沫,周玮珉忍着头晕,探出手,直接把‘猴子’的脑袋抓在了手里。 这哪里是什么猴子,这怪物整个脸部全都被青筋和血管覆盖,上半截长着一只硕大的眼睛,下半截就是一张裂到了耳边的大嘴,七八排锋利的牙齿参差着,耷拉着的舌头上只剩下了半截。 用力的把卡在怪物脑袋上的拂尘抽了出来,周玮珉摇晃着走了几步,然后朝着黄道爷大吼一声:“道爷,接兵器啊!”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拂尘朝着大概的方向用力的甩了出去,周玮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像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一样,整个人瘫软的倒了下去。 “官爷!干得漂亮!”黄道爷一回头只看到拂尘朝自己这边落了过来,却没看到周官爷的身影,身后触手袭来,当下之来得及回了一句,然后就地一滚,顺势抄起掉落地面的拂尘。 “他娘的,你等着!”生日本命仪在手,黄道爷一扫之前的憋屈,合身朝右侧扑了出去。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两张嘴巴同时开合,肉树发出了嘶吼,它开始剧烈的颤动,那颗长有复眼的脑袋上,无数的脓包开始鼓胀起来。 “你活着就是个悲剧,竟然被自己的本命虫反制了,还不如痛快的去死!” 一边躲闪,黄道爷连着拽下来好几把马尾毛,封堵住左肩上杯口大的对穿孔,一边跟肉树对喷。 “我要活下去!你们都该死!” 饲血魔作为人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沦,肉身被幽游仙君完全掌控,丧失了大部分的智力,它根本没有管黄道爷说了什么,只是疯狂的抽动着枝条状的触手,要把这个在眼前不断跳动的蚂蚱拍死。 再一次抓住了机会,黄道爷用拂尘手柄的尖端划开了自己的右腿,狠心的挖掉了一大块腓骨长肌,远远的抛开,无数条细小的蛊虫正疯狂的在那块肌肉上钻进钻出。 血液顺着伤口喷洒而出,他神色淡然,仿佛切的不是自己的肉,一个矮身又躲过一次扫击之后,他一咬牙,又是一把马尾毛拽了下来。 匆匆的把马尾毛塞进了小腿的伤口,黄道爷一个前滚翻,用手横握住拂尘,挡住正面的抽打,左手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火折子,猛地吹了一口,火光亮起的瞬间,就被他塞进了伤口里。 马尾毛瞬间被点着了,跑动间,他的右小腿完全被烈焰包裹,一条条的蛊虫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伤口里扯了出来。 解除了后患,黄道爷不再闪躲,他恨恨的看了一眼半秃的拂尘,用力的咬下右手食指的指甲盖,混着咬破舌尖涌出的鲜血,朝着最近的一根触手喷了过去。 “心火!” 随着道爷一声喊,指甲盖化作了一堆粉末,粘连着血液,附着在触手上,然后瞬息就燃起了蓝色的熊熊大火。 火势凶猛,顺着触须一路朝上,冲着肉树的本体烧了过去。 “好痛啊!” 肉树再一次发出声音,那声音分不出性别,又像男女声同时响起似的。 整个深坑的地面开始颤动,无数的根茎从地里抽了出来,它们组成了一个个的血肉大锤,朝着逆势奔来的黄道爷砸去。 右腿的蛊虫全部被清除,左肩伤口暂时也愈合了,这个幽游仙君和饲血魔的混合体已经不能够给他再带来性命威胁,黄道爷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咧嘴一笑,假牙的缝隙里全是鲜血,头顶枯萎的长发随风飘落,成了个斑秃,眉心的天眼也是血红一片,看起来没有半点道人风范,更像个十足的恶鬼。 等肉锤临身,黄道爷才在缝隙里闪过,更是高高跳起,踩在根茎组成的锤柄上,向肉树狂奔而去。 一边狂奔闪躲,黄道爷直接把剩余九个手指头的指甲盖全部咬了下来,等他跑到肉树身前的时候,一脚蹬在甩过来的肉锤上,借力高高跃起,直接把拂尘整个捅进了长着獠牙的脑袋里。之后又忍着心痛,一把薅光了拂尘上所剩无几的马尾毛,化作了钢针一般,全部戳进了左边那个半融化的人形头颅。 黄道爷双手攀附在肉树顶端,鼻孔猛地一吸气,胸腹一用力,蓄满了整个口腔的舌尖血混着九个指甲盖喷涌而出,把两个脑袋都喷了个满头满脸。 “心火!” 说完这一句,黄道爷双手松开,贴着树身滑了下来,下一刻,整个肉树都陷入了熊熊蓝焰里。 “我好痛啊...” “放过我...求求你...” “我...我要杀了你!” “停下...快停下...” “嗷亢...” “我不想死...救我...” 两道不同的声音不断的响起,黄道爷一脸冷漠的看着,没有任何的回应。 直到肉树连同收缩成肉锤的根茎都完全被烧成了灰烬,黄道爷才走了过去,从里面翻出了只剩竿子的拂尘。 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等周玮珉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身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哗啦啦’作响。 “哈哈哈...道爷,你改信佛了?” 周玮珉转头就看到一个忧郁的身影坐在溪边的碎石滩上,头顶光洁亮丽,穿着一身破烂道袍。 “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黄道爷把手里最后一个石子甩了出去,一连打出了十几个水漂。似乎这个成绩稍微弥补了他受伤的心灵,他满意的点了点了,然后站起身,朝着周玮珉走了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黄道爷低着头,他一晚上没敢合眼,就怕周官爷因为失血过多翘辫子了,看样子是挺过来了。 “你这样子,我很难跟你沟通诶,毕竟你的脑门反光,太刺眼了,哈哈哈哈...” 周玮珉抬手指着黄道爷的脑门,笑的格外的开心。 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黄道爷也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喜欢先苦后甜,你先说坏的,再说好的,”周玮珉眯起了眼睛,他猜不到黄道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坏消息呢,因为道爷一时激愤,那个饲血魔就剩灰了,”黄道爷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好消息就是,在你昏睡的时候,道爷做了四个盒子,跑去把它的三个护道人的骨灰还有他的残余都分别给你收好了,你可以带回城隍庙,看还有没有用。” 周玮珉脑袋里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没用,那不是白打了一场? “总之,把你的铁链枷和铁船桨去收回来,然后我们先下山!”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六章 卷曲短发 到了山下,太阳爬到了天穹正中央,道爷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说现在大概是中午十二点左右。 周玮珉甩了个白眼,气喘吁吁的把四匹马套回马车上。 懒洋洋的驱赶着马匹,黄道爷郁闷的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跟周玮珉讲述他冲进密林之后的状况。 不过区区第二位格的蛊魔而已,黄道爷堂堂蓝衣,自然是觉得手到擒来的,但是在小路路口,秉持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他还是掐指算了算。 在他的测算里,饲血魔所在的方位很奇怪,确实在这个山头上,但是所处的位置比自己更低。 以为是饲血魔察觉了自己一路砍上来的动静,埋伏起来了,担心周玮珉应付不过来,所以才让他留在原地。 知道黄道爷一是真的担心自己,万一出个差错,二是自己会拖后腿,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周玮珉也极为捧场的高呼:“不愧是道爷,有远见。” 道爷最好这一口,喜滋滋的受了,文邹邹的回了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大丈夫行事当如是。” 谁知道一不小心,又摸到光秃秃的脑袋,心情又开始郁闷,然后叹了口气继续往后讲。 小路上的幻境布置,他一开始也没察觉,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是蛊魔的第三个护道人——隐道人施了些手段。 天眼怒睁之下,这种第二位格的小手段,自然困不住道爷,他也懒得回头再叮嘱周玮珉,于是就自己淌过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那个长得像猴子似的隐道人就蹲在地上阴恻恻的看着自己,黄道爷哪里受过这种小觑,自然直接挥舞着拂尘就杀了过去。 隐道人主掌幻术、幻法,好勇斗狠的事情,它并不是很擅长,没过得几招,就被道爷一拂尘捅穿了脑子,准备下一秒结果了它性命的时候,整个地面就塌了。 毫无防备,道爷直接就掉进了那个大坑里,下落的过程中,不慎被偷袭,右腿被一群蛊虫钻了空子,侵了进去。 刚刚落地,道爷还准备想办法驱虫的时候,肉树突袭就跟过来了,左肩被捅了一个对穿,再加上拂尘还捅在隐道人脑袋上,就彻底落了下风了。 “你别看我当时受了点小伤,但是就这么僵持下去,饲血魔肯定是奈何不了我的,”黄道爷摇头晃脑的说着,只是他那身破烂的道袍,让这句话的可信度降低了不少,“不过,你也算帮了点小忙,可以记上一小功。” “那个饲血魔不应该是个人吗?怎么变成那样了?” 明明自己也是拼了老命,才扭转了战局的,但黄道爷好面子,所以周玮珉也不跟他纠结,只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反噬、崩溃,是我们都要面对的问题,但在蛊魔塔这一系里,他们还多一个风险,就是自己的本命蛊虫。” “他应该是伤的太重了,不但把十几年积累的毒蛊、幻蛊全耗空了,甚至连本命蛊虫都快脱离他的掌控了。” “和本命蛊虫拼个两败俱伤,一起去死,还是让本命蛊虫操控肉身,苟活下来,等以后找机会看能不能再扭转乾坤。这两种选择摆在眼前,在蛊魔那群人里,肯定会选择苟活的。” “总之,这一局是我们赢了就行,”黄道爷得意洋洋的说完,还回头瞥了瞥装着‘骨灰’的四个盒子,“希望城隍庙能认可他的骨灰,不然就真白跑一趟了。” “诶?对了,你又是怎么冲进来的?”黄道爷突然才想起来这件事。 虽然自己也没完全搞明白,周玮珉还是把铁链枷发烫的一系列事情完整讲了一遍。 “看样子,阴司一脉那个说法,还是有点道理的,”黄道爷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你赶紧去睡着吧,一脸惨白,像快死了一样。” 黄道爷这么一说,周玮珉倒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眼皮打架,仔细想想,自己陪着也没什么意义,当下也不客气什么,钻进车厢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躺了下去,还没过几秒,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官爷真的睡着了,黄道爷才转过身,掀起帘子。他看着周玮珉腰间破了个大洞的官服,压低了声音,从嘴巴里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在睡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每次一到酷夏的傍晚,外婆都会搬一张凉床到过河的桥上,两个人挤着睡,外婆一边跟他讲那些神佛鬼怪的故事,一边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那时候,周玮珉被吓得根本睡不着,外婆倒是讲着讲着就睡着了,剩下他一个人,看着桥底下滚滚的河水。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掀开帘子一看,天色已经晚了,驾车的人也换成了一个穿着朴素的老汉。 还没等周玮珉问出声,老汉就指了指前面多出来的一辆马车,然后说道:“这位官爷,您的同伴在前边的马车上,他雇了我跟另外一个人来帮忙赶车。” 想起黄道爷也是一副伤的不轻的样子,周玮珉点了点头,也不去打搅道爷睡觉,直接就朝老汉问道:“这是去哪儿?还有多久到?” “回官爷,草民是在汉阳郡接的活,那位道爷说今晚要赶到江城府,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老汉一五一十的回答。 一听到江城府,周玮珉就知道黄道爷要去哪儿,只是他真的要光着脑袋穿着道服去逛青楼? 没兴趣跟老汉聊什么天,周玮珉放下了帘子,靠在墙上,突然就想起来,自己这次在炁界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跟母亲约定的时间,还得想想怎么把事圆过去才好。 就像定了闹钟一样,马车在江城府城门外刚停下,黄道爷就精神抖擞的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只是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又长满了一头卷曲的短发。 “道爷,你这是什么功夫?去治脱发,不是要发一笔横财?” 快步跳下马车,周玮珉紧赶慢赶的追了上去,瞪大着眼睛,震惊的说道。 “道爷一招偷梁换柱,暂时用别的毛顶着,”黄道爷撇嘴说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腰牌。 ‘用别的毛?’周玮珉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具体的意思,但旋即就朝着道爷的下三路看去,心里不由得大喊‘卧槽?这也行?’ 虽然时辰很晚,城门早就关了,但前有道爷的天师腰牌,后有周玮珉如假包换的官服在,紧闭的城门还是慢悠悠的打开了。 等两个车夫把两辆马车赶进了城,道爷结算了费用后,自己驾着马车,载着周玮珉就往江月楼奔去。 随意的把马车大喇喇停在了楼前广场上,黄道爷跟周玮珉一人手捧两个木盒,就往江月楼里走。 有眼尖的龟公虽然疑惑这两位豪客怎么一天不见,就变得衣衫破烂,尤其是那道爷连发型都变了,但也是几步就迎了上来。 让那个龟公捧着盒子,黄道爷又是一锭金子直接塞进了龟公的衣襟里,然后吩咐他一切照旧,再找个手艺好的裁缝过来。 这一次倒不是住八楼了,可能算是熟客,也知道了消费能力,两人直接被领到了十一楼。 站在门口,看着龟公小心翼翼的把四个盒子依次排开的摆在化妆台上,周玮珉好奇的问了句十二楼是什么情况。 “官爷,十二楼也是这般布局,只不过都是那些常住豪客占用的,您二位就住个三两天,自然就没办法再往上安排了。” 龟公回答轻描淡写,但周玮珉真觉得千万不能让黄道爷听到了,不然估计光花钱,不住,也要强行体验一波顶楼待遇的事,他真干得出来。 等龟公走后,没几分钟,热水就送了上来。照旧让四个姑娘出去,周玮珉脱了衣服,钻进了木桶里。 脸上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腰肋位置的那道恐怖伤口已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虎口上的伤疤也看不太出来,掌心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完全结痂,周玮珉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这一次的经历,真的让他差点丢了性命,他突然特别能理解黄道爷一有空就醉生梦死的行为。而他不过是阴司一脉小小的士卒,都要靠耗费血液来催动生日本命仪,月考都要面对五日刑殿的压力,那黄飞黄道爷又面临一些什么问题呢。 这一次不等黄道爷来催自己,他穿上江月楼提供的一套临时便服,推开门,就朝隔壁走去,还没等他敲门,黄道爷也是同样装扮的推门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黄道爷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袍,身形高瘦,面容白净,除了一头卷曲短发有点不伦不类,活脱脱一个古代的意气风发的书生模样。 “周官爷,咱走着?”黄道爷习惯性的提着那杆拂尘,只不过上面长长的马尾毛变成了一截短毛,看起来像一根大号的毛笔似的。 “走着...走着...”周玮珉不由得又扫了一眼黄道爷的下三路,憋着笑回应着。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七章 富贵公子哥 依旧还是坐在三楼那个位置,这一次根本不用道爷再让龟公领人过来,他上次的豪气已经彻底在江月楼打响了名头。 这个时候,还远远没到青楼里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很多姑娘还清楚记得这两位大主顾,一时间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不一会,一群莺莺燕燕自己就争抢着坐了过来,到最后,二十来个位置竟然还不够坐的,在姑娘们的催促下,龟公不得不加了几张凳子,直到人都挤成一堆了,后来的姑娘才愤愤不平的离去了。 知道周玮珉这会身体估计吃不消,黄道爷没有像上次一样,引着姑娘们朝他开火,而是抛了十几锭银子扔在桌上,让姑娘们来表演才艺,如果周官爷觉得可以,就能分上一锭银子。 从小在青楼里长大的姑娘,别说是吹拉弹唱,就是诗词歌赋都能露上一手,这种轻易就能获得银钱,还不用把自己喝得狼狈不堪的好事,顿时就引爆了气氛。 载歌载舞,水袖飘摇,也算是让周玮珉大饱了一顿眼福,也不让姑娘们难堪,让氛围冷场,只要是出来表演了才艺的,周大官爷都是非常捧场的连连鼓掌,大撒银钱。 没过一个小时,十几锭银子就被他统统送了出去,更是换来了香吻无数。 推杯换盏,人影摇曳,芳香满怀,这种安逸的舒适感不断的驱散着周玮珉身心的疲惫。 他抬起头,看着左拥右抱开怀畅饮的黄道爷,突然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姑娘们,这杯酒,咱们一块敬敬道爷,祝咱们道爷福寿永享,寿与天齐!” “好说!好说!喝!”黄道爷朝着周玮珉看来,他轻轻的眨了眨眼,一整杯酒,一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随着时间推移,青楼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多了,也代表青楼进入了一天里生意最火爆的时刻。 黄道爷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整个人都陷进了脂粉堆里,任由莺莺燕燕搀扶着,直接回了房间,留下周官爷被美女围绕着,对着桌上的菜肴发动着猛烈的攻势。 “官爷,咱们姐妹的姿色,还比不过一只红烧蹄髈嘛~” 感觉到自己身体还是有些发虚,周玮珉本来就没有怎么喝酒,黄道爷一去,就更加是滴酒不沾了。这一下就惹得众美纷纷发出了娇嗔。 “赏钱总是不会少了诸位的,今夜里,我就负责吃,你们负责喝,”周玮珉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把黄道爷留下的一锭银子在桌面上摆正了,指的它,继续说:“今夜,哪位姑娘喝得最多,这银子,她一个人拿走。” 周大官爷喝不喝酒,其实也并不重要,姑娘们看重的是酒水的销售分成,以及担心这官家只顾着吃,后续不再大手大脚的奖赏银钱了。 这会桌上添了彩头,重心自然就发生了偏移,一众姑娘竟是站在三楼的边沿,朝着楼上楼下的熟悉姐妹们挥着衣袖、手帕,开始呼朋唤友来助拳了。 周玮珉也乐呵呵的看着,消遣,讲究的就是一个开心,不用喝醉了遭罪,也能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这一桌的热闹,却是让楼上、楼下的其他客人有些不满了。 这种烟花之地,讲究的就是一个排场,一个面子。 江月楼的龟公深知,道爷财资雄厚,也知道官爷身份做不得假,因此就算二人霸占了数十个姑娘,但出得起钱,尤其是江月楼的大家叮嘱了之后,一众龟公也就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伺候着。 前天,两人坐在这里,一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官服,一看就不好惹,自然没其他人过来生事,但今天事有不巧,周大官家穿着一套书生袍坐在这里,就有人想过来抢抢风头了。 四楼往下的右侧楼梯上,四个一脸通红,看起来就是一副微醺状态的公子哥,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路缓缓的就走了下来。 江月楼的四楼到五楼,算是和春风楼的雅间一样的地方,在江城府有头有脸的客人,都会有一些隐私上的顾虑,自然都会选择在雅间呆着。 一开始这四人上四楼的时候,就看到这里热闹非凡,还没放在心上,结果喝了大半个小时后,又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声,出来看个究竟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周大官家豪掷银子的场景。 这四人径直走过去,自然有龟公看在眼里,但顾忌他们四人的身份,也不敢直接阻拦,担心出什么乱子,急匆匆的就朝一楼奔去,找江月楼的大家过来镇场子。 也不客气,四人一脸通红,满身酒气的推开四个姑娘,一屁股就在周大官家的左右两侧坐了下来。这一桌,场面瞬间的冷了下来。 他右侧一个穿着紫红色长袍的公子哥,一看就是四人里领头的人,右手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硕大的扳指,腰间也是坠着一块螭龙玉坠,手里的折扇上画着一副猛虎下山图。 坐了十几秒,看周玮珉也不搭理自己四人,这位公子哥,手一挥,‘啪’的一声把折扇收拢,轻轻的点在桌面上,开口说:“这位兄台,看起来有些面生呐,介不介意交个朋友?” 闻着边上传来的一阵浓郁的酒味,周玮珉眉毛一挑,放下了筷子,侧头看了过去,嘴里把吃剩的小块鱼骨吐到了地上,才慢悠悠的回答:“交朋友?怎么个交法?” “看兄台仪表堂堂,自然也是满腹诗书之辈,飞花令,兄台可愿与在下兄弟四人来上几轮?接不上者,便要喝酒,放心,这酒水钱,自然是在下付了,”公子哥笑吟吟的说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同样摆在了桌面上。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那锭银子不但正好只比周玮珉的那一锭大上一圈,还并排的摆在了一起。 这个飞花令,是黄道爷常玩的游戏。规则也比较简单,取一个字,第一人背诵或者现场写一首诗,第一个字必须是定下的字,第二个人接的时候,同样如此,不过第二字必须是定下的字,以此类推,接不上的,就算输,输了就喝酒。 很不巧,作为一个学渣,诗词背诵这种事,周大官家做不来,更不用说现场写诗了,当下也只能摇摇头说:“不巧,在下对诗词歌赋之事,不甚了了,飞花令,在下来不了。” “怎的?同是书生,你是瞧不上咱兄弟?”右侧的公子哥还没说话,左手的人倒是呛声道。 周玮珉扭头左看,这位公子哥倒是消瘦很多,两颊深陷,眼袋低垂,眼圈乌黑,一看就是常年沉迷酒色的人,他似乎有些燥热,淡蓝色的书生袍扯开了衣襟,露出了干瘦的胸膛,隐约都能看见皮肤下的骨头。 “不敢,不敢,在下确实是不通文采,就不献丑了,”周玮珉收回了目光,伸手拿起了筷子,朝着身前的一碗鱼头豆腐汤夹去。 这伸出去的筷子,还没碰到碗边,左侧一只手伸了出来,直接把菜碗推开,周大官家直接夹了个空。 看着那碗鱼汤在碗里晃荡,还撒出来不少,周玮珉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就要说话,身后突然一阵香风袭了过来。 “哟,这不是府尹家的谈二公子、都尉家的钱大公子、司马家的孙大公子和按察使家的李二公子吗?怎么四楼的风景不够好,四位纡尊降贵到三楼来了?” 周玮珉还没回头,就听到了一番别有韵味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听到耳里,就觉得有点耳熟,他仔细一想,前天自己在这里酩酊大醉的时候,这姑娘曾来过,只是自己当时大吐特吐,所以也就错过了。 转过身看去,几个龟公拥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缓缓的走了过来。这女人身高中等,但是身材比例很好,尤其是那张狐媚子脸,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酥麻麻的。 自持风度,四位公子哥都站起身,仪态翩翩的朝着女人行礼,口里还齐声回道:“见过万大家。” 稳稳的坐着,周玮珉这才想起来,这位秋月楼的大家正是姓万,他也朝万大家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微微蹲身行了个万福回礼,万大家也不着痕迹的朝周大官爷点了点头,然后才排开身前的龟公,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 “四位可是好几日没来江月楼了,妾身可是想念得紧呢,”万大家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周围男人的视线,更有甚者,暗自低头连吞了两口唾沫,才敢抬头再看。 唯独只有周大官爷老神在在的继续朝着一碗猪头肉下筷子。 “前些日子,南阳郡出了些乱子,家父遣人去督查,我等兄弟四人闲来无事,便也跟了过去,这不是今日回了江城府,便来江月楼了么?”富贵公子哥依旧是当先说话,他瞥了瞥大吃特吃的周大官人,摇了摇头,才继续说:“只是几日未来,江月楼这便开始接待起一些行事粗鄙,不通礼数的宾客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八章 煞气丛生 听着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周玮珉还没有任何反应,但万大家却皱起了眉头。 像江月楼这种风月场所,迎来送往都是恩客,只要有钱,哪管你是泥腿子还是一方大员,都会奉为上宾,好酒好肉的伺候着。 美人皱眉,我见犹怜,周围不少酒客又是看直了眼。 富贵公子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他环顾了一圈,然后才把低头看向周大官爷,手中折扇轻点,自认为潇洒的说:“像你这种书生打扮,却不通文理的庸才,不过仗着自己几块散碎银两,便在江月楼这等大雅场所,哗众取宠,当真可笑至极。” “谈公子,”万大家喊了一句,然后迈着婀娜的步子,挡在了周大官爷身前,阻隔了两人的视线,这才嫣然一笑说,“三楼本不是公子流连所在,何不让妾身陪公子回四楼浅酌几杯?” “有美人在侧,身居几楼那大抵都是一样的,”府尹家的谈公子又把折扇打开,轻轻的扇动,“若是万大家今日有兴致,便坐这一桌就是了。” “来人啊,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了,换上江月楼最贵的酒水,我们要与万大家畅饮一番,”那个看起来有点肾虚的公子直接就开始朝着边上的龟公发号施令。 只是周围的龟公哪里又敢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万大家,看她怎么说话。 “怎的?都尉府上的钱公子说话不好使了?” 看到那位肾虚的钱公子说完话,也没人动弹,谈公子眉头一皱,眼睛一眯,话音都冷了好几度。 “哎哟~四位公子爷,这桌不是还有客人嘛,再说这三楼乱哄哄的,隔得远了,说话都听不分明,咱们还是上去吧。” 或许是四位公子从雅间里走出来,这么久没回去,雅间里几位陪酒的姑娘出来寻人,看到这一幕,哪敢不跑下来圆场。 从楼上下来的几位姑娘,平时看起来也算是面容姣好,身姿窈窕,尤其是胸怀非常的'宽广'。但此刻与身后的万大家一比,却少了一份成熟的风韵,以及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妩媚。 看都不看这几位娇滴滴的姑娘,谈公子只是无比潇洒的摇着折扇,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在万大家身上攻城略地。 拿过一块手巾,擦了擦嘴,周玮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形,在人堆里,顿时有了一份鹤立鸡群的味道。 “既然有客人想要周某这处位置,让让便是了,”周玮珉把手巾扔到了桌上,他带着笑意说完,扭头就要走。 在风月场所争风这种事,在那边的酒吧里,周玮珉见多了,不然派出所里‘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的标语写给谁看的。 万老板眼睛一转,回头看着周大官爷,顿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他。前日里,两人跑来大肆消费了一番之后,万老板就安排人去打听他们两位的身份,多番打听,查找,只知道他们两人是刚到江月楼就直奔过来了。 后来倒是有江月楼的护卫跑来递了个消息,说那位官爷的官服,很少见,应该是与那些不出世的高人有些关系。 本以为会是一番龙争虎斗,不但会搞得一方难堪,坏了再来江月楼的兴致,更会牵连到江月楼的安稳经营,哪里知道这位官爷竟然就这么退了。 ‘退了也好,只是如此知进退的年轻人,着实少见,’万大家心里感叹了一句,然后才朝着周大官家施了个万福,笑着说,“既然如此,何不让姑娘陪您上去入寝?” “任凭万大家做主。” 周玮珉也不去管桌上的银锭子,等明天结账的时候,自然会有龟公负责核算的,于是笑着回了一句,转身就朝楼梯上走去。 “姑娘们,都坐下,咱们继续快活,飞花令人越多越好玩啊!” 看着这位白袍书生径直退让了,钱公子只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又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招呼着原地站着姑娘们坐下,脚步横移,更是把准备陪周大官家上楼的两位姑娘,有意无意的拦了下来。 周玮珉这会刚走上楼梯,他站在第三阶楼梯上,回身朝下俯瞰,原本平和的心境,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一股戾气涌了上来,右手手腕的黑点也是陡然升起一股热流,眼眸里也是淡灰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看着钱公子的后脑勺,周玮珉忍住了一船桨拍过去的冲动,勉强抬起手,朝着两位姑娘摆了摆手,转身继续朝楼上走去。 一边走在楼梯上,耳边的热闹喧嚣全部都抛在了脑后,周玮珉只是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他有些纳闷,那种想要一船桨拍过去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一只蚂蚁张牙舞爪的挑衅了,然后有一种冲动就是让自己一脚碾死它。 “官爷,您莫要生气,稍后姑娘们就上来陪您,若是需要酒水、吃食,也可以在您房间里为您...” 身后有一位龟公匆匆追了上来,他点头哈腰的说着,可等到周玮珉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后面半截话却卡在嘴里,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也被看得浑身一阵冰凉,如坠冰窟。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那淡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看着砧板上的一块肉,就像看着脚边的一条死鱼。 龟公被吓得直接后退了两步,直到被扶手抵住了后背,才冷汗津津的站在了原地,只是后面半截话,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往下说了。 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位龟公,周玮珉眯缝着眼睛,他内心的那股蠢蠢欲动好像有些压制不住了,右手的黑点越来越烫。 “不用!” 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周玮珉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转身就朝楼上走去,他必须去找道爷问问情况。 一路上横冲直撞,周玮珉奔到了十一楼,站在道爷的房门前,抡起拳头就是一顿猛敲,那种情形,仿佛要把木门直接给砸穿似的。 而刚才那位龟公,直到周玮珉到了十一楼,开始敲门了,他才缓过神来,当下也不知道是继续追上去完成万大家的交代,还是回去向万大家禀告。 黄道爷房间里,此时此刻正是红浪翻滚、颠鸾倒凤的时候,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又听到周玮珉在外头喊自己,眉头皱了皱,道爷也没犹豫,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三位姑娘,起身套上了衣服,就走到了门口。 这刚一开门,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煞气迎面扑来,再一看,周大官爷此时此刻一脸铁青,微睁的双眸里,淡灰色的阴气阵阵翻涌。 黄道爷也顾不得回头朝房里说什么,他直接走了出来,一手拽住周玮珉的手腕,就朝周大官爷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直接推开房门。 直到返身把门合上,黄道爷这才问了句,“怎么搞的?” 当下,周玮珉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黄道爷讲了个清楚。 “这下麻烦了,”黄道爷来回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这很像传说中,阴司崩溃的前兆。” 听到崩溃两字,周玮珉的心里更烦躁了,他有点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会崩溃呢。 “阴司一脉,跟我们有很大的区别,你知道,城隍的作用本来就是守土安民。作为守护一方的存在,本来就是高高在上,享用凡俗香火。今天被它视为蝼蚁的普通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你的生日本命仪就有些不情愿了。” 黄道爷左手握住周玮珉的手腕,咬破右手,睁开天眼,朝着铁船桨藏身的黑点看去,仿佛看到一条阴气组成的狂龙在疯狂的咆哮。 “如果在其他地方,找几个作奸犯科的人,杀一杀,抚平它的怒气,也就好了,”黄道爷根本没注意自己说的事,在周玮珉看来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他的心神全部落在了黑点上,“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去哪里让它发泄一下?强行压制它,就会不断的影响你的魂魄,直到你绷不住了,大杀四方。” “那怎么办?”周玮珉咬着牙关,他只感觉随着心底怒意不断的拔高,鼻孔里喷出的气都快变成一股股的热浪了。 “在江月楼里肯定找不到办法的,”黄道爷松开了手,收了眉心天眼,挠了挠头顶的卷曲短发,果断的说道,“先走,去江城府的大牢,看看有没有倒霉的犯人,先平息了你的煞气再说。” 说完,黄道爷把手指塞进嘴里,舔干净指腹上残留的血珠,直接朝着房门走了过去。 这房门刚一打开,一只大脚对着黄道爷的下三路就蹬了过来,幸好道爷没有走神,一个侧身就让了过去。 愣神之下,朝外一看,那个钱公子正保持着踹门的姿势,另外三位公子前后错开的站在他身后,还有几个龟公和姑娘一脸惊慌的看着,而远处的楼梯上,急匆匆提着裙摆追上来的万大家才露出半个脑袋。 不久前,那位龟公事儿没办妥,自然回了三楼向万大家禀告,低声说,那位爷眼神可怖、状似嗜人,怕是生气了。 不巧,这话却被一旁的谈公子听见了,于是他酒也不喝了,嚷嚷着要上来看看眼神到底有多可怖,到底有多生气。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二十九章 奉命拿人 玩味的看着堵在前面的四人,黄道爷都不用问,就猜到了正是这四个祸首。 他转身,把周玮珉推得退后了两步,然后自己走出了房门,一手把门带上,站在门口直接问,“怎的?要寻事作死?” “哪个腰带没系紧的,把你露出来了?一头短毛不伦不类,有辱斯文的家伙,给爷滚开!” 钱公子眼睛一瞪,朝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黄道爷,开口就是一连串的疯狂输出。 本来就是移花接木才有了这一头卷曲短发,被戳到了痛处,道爷想也没想,反手一耳光就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然后又是一阵声呼,钱公子整个人都被扇得往左连着几个趔趄,然后头晕眼花的扑在了地上。 贵为府尹之子的谈公子根本没预料到,在江城府这一亩三分地上,竟然还有人敢先出手,等反应过来,钱公子已经是吃了大亏了。 “弄他!往死里弄!” 撸起袖子,反手把折扇插在脖子后的衣领夹缝,谈公子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哎呀!都是贵客,且慢动手啊!”万大家这时候才气喘吁吁的走了上来,远远的就喊了出来,更是让身边的龟公上去拉架。 不让周大官爷出来,是怕他戾气丛生,万一动手没个轻重,以后这江城府江月楼也就再也不方便来了。黄道爷自己出手,自然是会留有余力,不会伤及人命。 除了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的钱公子,其余三位虽然是一顿乱拳,但也是有一些基础的章法,互相之间还隐隐有些相互掩护的战阵姿态。 但这种拳脚功夫,对于黄道爷来说,那就真是班门弄斧了。那些过来拉架的龟公,还没看得清形势,正想着怎么进场的功夫,三位公子就直接躺了一地了。 “暂且放你们一马,都给道爷滚远点,莫在这里碍眼。” 充其量算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黄道爷轻描淡写的留下这么一句,返身进了房门,一把拽着周玮珉就往下走去。 刚打得热闹的时候,周大官爷几乎压制不住自己要冲出来的欲望,这时被黄道爷拖着往楼下走,也只能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不去想。 出了江月楼,被外头的凉风一吹,心里的烦躁感降低了不少,周玮珉这才敢张开眼睛,回头朝江月楼一看,门口站了一堆宾客,都是朝着自己两人指指点点。 “走!” 黄道爷环顾一圈,没看到自己租来的马车,估计是被江月楼的龟公拉去喂养马料了,当下也只能继续拽着周玮珉往外走。 “去哪儿?”周玮珉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他视线里,看所有的东西都仿佛罩上了一层灰雾,就像老旧的黑白照片一样。 “先去城隍庙试试,”黄道爷手指掐算,一根卷曲短毛渐渐染上了一层霜白。 大概算明白了方位,他直接拽着周玮珉急匆匆的就往那边赶。 其实去城隍庙有没有用,黄道爷根本不知道,也幸亏他师傅交友广泛,和周玮珉的外婆有不错的交情,打下了底子,这才有了他跟周玮珉的这一段因缘际会。 但阴司一脉,不但是人少,就连很多隐秘都是出现在传闻里,半真半假的,谁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回事,黄道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没几分钟,避过巡逻的城卫士卒,两人就跑到了一栋巍峨的古楼下面,正是江城府城隍庙,虽然像岳州府城隍庙一样灯火通明,但也是大门紧闭着。 “你往前走点?”黄道爷松开了手,回头朝着周大官爷打量,只看到官爷脸上一片铁青,看来症状更严重了。 点了点头,周玮珉机械的往前走了走,整个人都站到门口了,除了一种熟悉感,就没有其他感觉了。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用力的推了推门,木门纹丝不动。 “好像没用。” 周玮珉回过头看着黄道爷,说话就像梦呓一样,他的视线里,黄道爷整个人都开始扭曲起来了,就像隔着一面哈哈镜一样。 “走!” 黄道爷一跺脚,一把拽过周玮珉,转身就沿着长街继续跑,目的地直指江城府大牢可能在的方向,看样子今晚真得让周大官爷开开杀戒。 还没来得及跑几下,远处就传来一阵宛如鼓点般的马蹄声,没过十几秒,就看到一群骑马的军卫在长街黑暗的尽头里显出了身形。 黄道爷定睛一看,被簇拥的四人,不正是江月楼里挨揍的四位公子哥? 真是想找死! 黄道爷心里暗骂了一句,匆匆回头瞟了一眼周大官爷,只见周玮珉脸部的五官都开始扭曲了,双眼里翻腾的阴气浓郁得都快看不清眼珠跟眼白。 很快,被团团围住的两人,就只能原地停下了。 “敢对公务在身的官爷出手,我有权利怀疑你们心怀不轨!给我拿下!” 要是平时,谈公子吃了亏,也不敢这么兴师动众的调集城卫军来拿人,只是这次恰好有令在身,回来江城府后,只换了套衣裳,没去复命,就到了江月楼,所以说是公务在身,也不算错。这个时候用这种理由调集城卫军,自然也是说得过去的。 府尹家的公子发话,再加上都尉、司马、按察使家的公子都在,城卫军自然只能奉命行事,齐声怒喝之后,如林的长枪泛着银光朝二人戳来。 道爷头也不回,一手探出,直接抓住周玮珉腰间的衣物,单臂发力,把周大官爷抛上了街边二楼木屋的屋顶。 再是吐气开声,翻手之间,变作大号毛笔的拂尘出现在手里,像施展太极功夫一样,画了个圈,把身前的长枪卷到了一块,用腋窝夹住,腰间用力,一转之下,直接连枪带人都拽了下来,更是借着长枪扫荡,架住了身周戳来的枪头。 这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直接让谈公子看傻了眼。虽然大齐数百年没了战乱,但城卫军日常操练可是从没松懈过的,这白袍书生当真是一身怪力,怪不得在江月楼里敢悍然行凶。 前方城卫军纷纷栽下马身,顿时把四位公子的身形暴露在黄道爷视野里。黄道爷本来就不是很好脾性的人,想着自己好好的一夜春宵就这么泡了汤,心里也是怒气翻涌,直接脚下一蹬,凌空连踩几脚,就扑了过去。 衣袍猎猎作响,手中的拂尘长柄化作索命凶器,携着凌空飞渡七八米的威势,道爷此时此刻在四位公子眼里,简直就是索命无常在世。 黄道爷这违反万有引力定律的一跃,就算是牛顿复活,老爷子肯定也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口中连连惊呼,更是用力一勒缰绳,四位公子不约而同的掉转马头就跑先跑。 “给道爷留下!” 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声,四位公子虽然不明白,这白袍书生为什么总是自称道爷,但回头看去,顿时更加惊慌了。 只见那白袍书生站在路上,肩上扛起一匹雄壮军马,直接就朝着四人砸了过来。 马匹的挣扎完全没有给道爷带来任何的困扰,远远飞出的马儿仅仅砸下来两人,他并不满意这个结果,于是双手又把住一匹军马的马鞍,抡了一圈,把身后戳来的长枪挡开之后,再一次远远的抛了出去。 看到四个罪魁祸首,全部被砸晕了过去,道爷略微有些解气,也不想继续跟这帮子无辜的城卫军纠缠,从怀里掏出了令牌,蹲下身子,一用力,猛地把令牌半截戳进了石板地里,这才猛地跳了起来,蹿上屋顶,拽着周玮珉沿着屋脊一路远去了。 看着两人神乎其技的顺着屋脊没了踪影,领头的城卫军,迟疑着走到了令牌跟前,蹲下身子,猛地用力才把令牌拔了出来,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他顾不上那么多,只是让人去看看四位公子有事没事,自己则是翻身上马,拿着令牌一路朝府尹府上奔去。 “喂,姓周的,还行不行?” 黄道爷心里也有些焦急,生怕周玮珉陷入了沉沦,之后再也叫不醒了,那就麻烦大了,自己之后的前途怕真是要一片漆黑了。 周玮珉只能从鼻孔里挤出一声闷哼,现在不但是右手的铁船桨在闹事,左手的铁链枷似乎也开始不稳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从脚趾头到头顶,到处都冒着寒气。 问题是,虽然前后来了两次江城府,但道爷找路的天赋都点在寻花问柳上。江城府的大牢不过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地方,掐指算也没用,道爷感觉四周都是黑沉沉一片,都快迷路了。 “道爷...崩...崩溃...了,会...是...什么...后果?” 周玮珉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他虽然看不到前面的道爷是什么表情,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于是只能找了个问题,去分散道爷的注意力。 “我听说过的一个阴司的人崩溃了,下场其实也不严重,就是性情大变,变得非常好杀,走到哪,周围的人就死到哪,跟名侦探柯南有的一比,”黄道爷急于找路,随便回答了一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章 巨椅、人影 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周大官家咧嘴笑了笑,“你还看名侦探柯南呢?”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黄道爷心里烦闷,站在这处屋顶,睁开了天眼四面打量,远远的看见了几座尖塔围着一处四面高墙的地方,“走,下去,往那边走看看。” 整个人僵硬得像一个提线木偶,周玮珉也只能任由道爷拉着自己往前走,如果能选择,他宁愿现在把两只手腕剁了,也不想继续承受灼痛。 “道爷,你说,我是不是很倒霉,喝个酒也能喝出这种事?” “你快闭嘴吧你,”黄道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那高墙耸立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估计是道爷连累了你,我说阴司的人怎么就不经常出来走动,可能就是因为不能跟普通人太过于亲近了。” “还有这种说法?怕神女动了凡心?”周玮珉听着前方黄道爷的声音缥缈得就像隔着几条街一样,但是他还是努力去听,认真的回答。 “大哥,拜托你,有空,去问问胡城隍,你们阴司到底还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忌讳,”黄道爷一边说着,一边吐了口气,那堵高墙的正中央开着一道拱门,门上挂了一块匾额,写着江城监三个字。 拱门中间的木门很是特异,粗长的方梁横竖交叉,用隼桙结构相互嵌紧,构成了一个个的井字,中间的方孔也就能伸进去一只手。 站在门口,黄道爷也不打招呼,掏出拂尘在门上横竖连着几划,切豆腐似的,就把用阴沉木制成的木门从中间开了个大口子,就这么大喇喇的拽着周玮珉就走了进去。 站在门后,黄道爷这才像平地起惊雷似的,大吼了一声,“这里有没有活人,给道爷出来个人!” 四周墙边原本黑黢黢的戍卫房猛地齐齐亮起了烛灯,而后一班班的戍卫从里头钻了出来,个个手里端着长枪。 “你是何人!胆敢夜闯江城监,怕是活腻歪了。” 一个上身赤裸,下身穿着短裤头子的黑壮汉子排开众人走了出来,手里倒提着两柄破金锤,朝着两人怒吼了一声。 “少给道爷说废话,道爷就问你,这牢里要问斩的死囚多还是不多?” 没闲功夫置气,道爷径直回道。 “本来没几个,今儿个怕是要多两个了。” 黑壮汉子手里的破金锤相互撞击着,发出‘噹噹’的脆响。 “有就好,”道爷也是咧嘴一笑,回头朝周大官爷说了句,“兄弟,你再忍一会。” 五分钟后,江城监的最底层,黄道爷翻阅着手里的卷宗,他身前几间牢房里关押的犯人所犯的事全部都记录在卷宗上。 核对了样貌,再三确认不是什么无辜的人之后,黄道爷朝着周玮珉点了点头说,“没错了,我先去门口看着,你看看杀几个够了。” 随着黄道爷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周玮珉也开了对内心怒火的强行压制,刚才道爷下来时候说的那句话还是没错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周玮珉睁开了眼睛,他走到了死牢的最左边,看着栅栏后面的那个光头,回忆着卷宗上面的记录:“见财起意,杀一家七口。” “不好意思,借你的命用用。” 咧嘴一笑,周玮珉翻手唤出了铁船桨,双手用力,把手心里的血痂在船柄上磨掉,鲜血丝丝缕缕的从伤口里缓缓的渗出,感受着疼痛带来的异样的快感,心里默念了一句‘排空’。 铁船桨猛地砸了下去,绽放的虚影轮廓直接把栅栏打得粉碎,然后再是一横扫,那光头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砸飞得撞到了墙上。 看着光头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往后挪,连嘴角流下的血液都顾不上去擦,周玮珉内心涌起了一阵满足感,就连铁船桨都兴奋得震动起来。 “不要躲,很快就过去了。” 周玮珉幽幽的说了一句,这一刻,在鲜血的刺激下,他彻底放开了对肉身的控制,全身心的去感受着铁船桨的欢愉,他似乎还听到了一阵阵怨魂的凄厉嘶吼。 面对着船桨再一次砸了下来,光头只能徒劳的把原本是用来捆缚双手的铁链绷直了挡在身前。 整个头颅被砸进了胸腔里,白的红的溅了一地,甚至有几滴都落到了周玮珉的脸颊上,光头浑身抽搐着,渐渐的失去了动静。 任由铁船桨斜斜的垂落在地面,周玮珉闭上了双眼,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几十米高的太师椅,以及椅子上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 那双眼睛看起来非常的苍老,有点像外婆,可又完全不像,祂就像看蝼蚁一样的看着自己,然后缓缓的伸出了比周玮珉整个身躯都要粗壮的食指,慢慢的点了过来,就像泰山压顶一样,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完全动弹不了,仿佛连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耳边还有繁杂的人声响起。 “阴暗给了我力量,” “而我用它来守护光明” “光明灼伤了我的双眼,” “那我则会唾弃祂的垂怜,” “站起来吧,阴暗的子民们,” “席卷祂,撕裂祂,超越祂,成为祂。” 随着这一首极具现代风格的诗歌响起,周玮珉的内心逐渐安宁下来,他似乎看到了巨椅下方,人影的两腿之间,浮现出了无数画卷,上面描绘着一幅幅阴司屠魔的场景,描绘着一幅幅世人朝着神位跪拜的场景。 手指越来越近了,可当周玮珉不断的看清一幅又一幅画卷之后,那种压迫感却越来越淡,最后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了自己的眉心。 又是一阵悠悠的叹息声响起,只是那声音逐渐远去,连带着那巨椅、人影也渐渐的消散。 周玮珉忽然又有了明悟,这一次只是人影给了自己一个‘善意’的提醒,阴司一脉需要维护阴司的威严,就像城隍之名不可轻颂,而阴司士卒也万万不可轻辱。 没有下一次,否则那根手指绝对会直接戳穿自己的脑子,而自己的魂魄则会回归,或者说成为巨椅的一部分,这是他这一次最大的体会。 睁开眼,再一次看向彻底死去的光头,周玮珉第一次灭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心里出奇的平和,甚至还有些像是憋久了,然后在厕所一泻千里的那种痛快感。 ‘这就是阴司士卒要做的事?斩尽世间诸般邪佞?就算是普通人?’ 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柄沾满了腌臜的铁船桨,周玮珉扭头朝着右边一排监房看去,“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站在楼梯口,时刻注意着死牢通向外部的楼梯,黄道爷神色有些复杂,他就这么静静的等着,身后江城监的戊卒们躺了一地,但是连一句痛哼都不敢发出来。 没多久,一个人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顺着楼梯往上,先是脑袋,然后是脖子,最后就是沾满了血污的白色长袍。 “道爷,我没事了。” 周玮珉站在月光里,抬头朝着黄道爷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齿,让黄道爷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他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周官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在他的感知里,周玮珉的整个气场都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原本晶莹剔透的一个人,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是阴司的味道。 ‘他可能真的成为一名合格的阴司人了,’黄道爷心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那咱们回去?”黄道爷回答着,他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的伙伴,越成熟,那就越好。 “回去,”周玮珉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一个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一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官爷...” “道爷...” “你先说...” “你先说...” “哈哈哈哈...” 两人突然不约而同的出声,又不约而同的让对方先说,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让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道爷,我想明白了,我不是来玩的,”周玮珉停下了脚步,他非常严肃的看着黄飞,甚至比第一次离家,独自打拼的时候,跟母亲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更严肃,“走上这条路,不是游戏,这个世界也不是副本,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嗯,”道爷神色有些复杂,但依旧还是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我需要变得更强一些,让自己有能力去面对所有发生的状况。”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玮珉脑子里闪过的是那双淡漠而又苍老的双眼。 “加油就行了,道爷会罩着你的。” 回答的时候,道爷却以为周玮珉担心的是未来他还会像这次一样不受控制的贴近崩溃的边缘,他善意的提醒,“你需要找到自己的这套力量系统里,每个位格要遵循的基础条例,就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类似的话,道爷不是第一次说,而周玮珉这一次才是真的听进去了。 “走吧,道爷,春宵苦短,莫要空度啊,”周大官爷一甩染血的衣袍下摆,竟是头一次走在了前边。 没过十分钟,还是在黄道爷的领路下,两人兜兜转转的才回到了江月楼门前的圆形广场上。 “官爷,这种事还是道爷我在行,哈哈,”黄道爷咧嘴笑着,头也不回的顺着楼梯往上走,而周官爷则是一脸丧气的跟在后头。 “哟,二位爷,总算是回来了,楼上呐,有贵客在等着二位呢!” 一位脸熟的龟公在门口左右徘徊,看到他二人回来了,一脸喜不自胜的样子,脱口而出道。可一说完,扫到后方周玮珉那一身明显是沾满了血污的白袍子,整个人又愣在了那里。 “什么贵客?在道爷跟前,还有贵客一说?”黄道爷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伸手轻轻的推了龟公一把,“喂,前头带路,愣在这里做什么?” “哦...哦,二位请,二位请,”龟公再也不敢看后边的周玮珉,借着转身的机会擦了擦额头的汗,然后忙不迭的走在前边引路去了。 江月楼里热闹依旧,似乎之前的事并没有对日常经营产生太多的影响,只是到了八楼之后,出现了不少的士卒开始左右对称的在往上的楼梯上站起岗来。 根本没有把这些普通士卒放在眼里,黄道爷迈着四方步,一步一阶的往上走,周玮珉也是目不斜视的在后头跟着,一直到了十一楼。 跟其他楼层比起来,这一层竟是静悄悄的,再一看,四位公子,有一个算一个,全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门口,有三位穿着各异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俏丽的年轻女子正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站着。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一章 谈大小姐 “哟,这是唱哪出啊?” 黄道爷背着双手,一边戏谑的问了一句,一边慢悠悠的绕着四人转了一圈。 此时此刻,四位公子爷虽是一个个鼻青脸肿,但个个都背脊挺直的跪得标标准准,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敢跟道爷对视。 “这位便是天师道黄天师吧,老朽乃是江城府都尉钱文科,这位是江城府司马孙兴孙司马,那位是江城府按察使李逾李按察使,最后这位是江城府府尹家大小姐谈霞谈大小姐。我等四位见过黄天师。” 这位钱都尉穿着倒是显得十分得体,浑身上下并没有铺张、奢侈的打扮,唯一算得上值钱的东西,也只有头顶上的一根白玉发簪。 等他说完,黄道爷一副才看到旁边还站着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推门就要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就像周大官爷说的,春宵苦短,何必跟这些人多拉扯什么。 周玮珉碰到这种事,习惯性的想着由黄道爷去拿主意,在推门的瞬间,却是看到了那个妙龄的女子,突然想起来,好像是在船上看过的那个鹅黄姑娘啊。 “你怎么来了,”周玮珉停下了脚步,好奇的问道。 谈大小姐再一次见到这个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官爷,如果换在其他地方,肯定是内心欣喜,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再加上周大官爷衣摆上的斑斑血渍更是让她心里吃惊不小。 犹豫了一会,才指着跪在首位的谈公子说,“那是我胞弟,今夜父母赶巧不在江城府,出了事,也就只好由我出面来平息事端了。” “哦,原来如此,”周玮珉点了点头,再打量了一下钱公子的侧脸,果然发现十分相似,只是一个身为男子面容冷冽许多,一个身为女子自然就柔和许多。 “可否借一步说话?” 谈大小姐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冒冒失失的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来江月楼这种风月场所,事出有因也就算了,怎么还拉着个男人私下里去说话,传出去,羞也羞死了。 看着说完话后,就只顾着盯着自己脚尖,莫名其妙变得一脸通红的谈大小姐,周玮珉想了想,随手就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既然如此,谈姑娘,里面请。” 眼睁睁看着周玮珉径直走进了房间,谈大小姐顿时就懵了,这私下里说话,也不用私下到房间里面吧,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算怎么回事。 只是有事求人,也是自己开口相约,谈姑娘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关注下,犹犹豫豫的走了进去。 也算是周玮珉还懂的几分分寸,没有把门关上,他就站在桌子旁,看着四个木盒子还好端端的摆在梳妆台上,也是松了口气,然后才转身对着跟进来的谈大小姐说道:“谈大小姐,上次一见,印象深刻,只是为何偌大个府尹府上,要你个女流之辈出头呢。” 施了个万福,谈大小姐也只敢停在门内数步,站在屏风一侧羞人的说:“家父未有纳妾,事发突然,也就只能如此权宜行事了。” “喝不喝茶?”周玮珉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这个呆子,人家怎么好意思往里走,’谈大小姐心里头想着,脸色更红了,只是这屋里并没有她想象当中那副衣衫乱飞的场景,倒是让她对周玮珉心生了一些好感。 “谢过官爷好意,还是不用了,”谈大小姐又施了个万福,这才低声说道:“我那小弟,平素里也并非如此乖张之人,只是今日里饮了酒,所以行事失了分寸,冲撞了官爷,还请官爷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谈大小姐说不计较,那我定然就不计较了,”周玮珉乐呵呵的看着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就像出水芙蓉一样,清秀、清丽、清澈。 “果真如此?”谈大小姐平素里见惯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事,更见惯了那些身居要职的人作威作福的样子,哪里想到这俊俏官爷竟然这么好说话,哪里又像是传闻里那些地方出来的人。 “有谈大姑娘这样天仙般的姐姐为他说话,自然如此了。” 说完,他就站起了身,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此时夜也深了,虽然没了叫几个姑娘一起大被同眠的兴致,但睡觉还是要睡的,尤其是身上这套衣服血渍斑斑的,还是趁早谢客,自己才能早点脱了。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但在谈大小姐看来,这浑人嘴里一边轻佻的说着,一边就直接走过来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俊朗官爷,退也不是,等也不是,整颗心都纠在一起了。 畏缩的缩了缩脖子,脚底下更是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用屏风微微遮挡住自己,谈大小姐心里打定主意,万一这浑人对自己有什么举动,那...那大耳刮子送他吃。 哪知心里做了万般准备,这官爷却是从自己身边径直走了过去,连余光都没看自己一眼,谈大小姐心里突然是堵住了,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虽然这事情波澜不小,但也算是欢喜收场,再碰到熟人,按照周玮珉的性格,息事宁人也就算了,当下也不管好奇的看着房门的众人,径直走到了道爷的门口,抬手就开始捶门,边锤边说,“道爷,这事,我看就算了吧。” 听到周玮珉的声音,这厢刚脱了个精光,爬到床上与久候的姑娘调笑着的道爷,只能又套上衣服走来开门。 站在门口,黄道爷一瞥,就看到周官爷以及站在他门口的那位容貌上佳的俏丽姑娘。 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一对男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再促狭的仔细打量了一下谈大小姐的面容,心里更是明镜似的透亮,咧嘴一笑说,“既然官爷你都发话了,贫道自无不可啊,但是贫道深以为此事也务必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但凭黄天师吩咐,”一直插不上话的钱都尉忍住了心里的欢喜,也没空去细究谈大小姐为何会与另外一人相识,拱手就接过了话头。 “便赔偿我等损失黄金千两,另有上好玉器十件,明日午时送至此处,此事便算揭过了,”黄道爷鼻间微微一哼,也不想多聊,转身就进了屋子,又去找那三位娇滴滴的姑娘去了。 “让他们起来吧,别跪在这里了,也耽误人家江月楼营业。” 等黄道爷把门合上之后,周玮珉这才继续说。 “多谢...多谢。”三位父亲也同时松了口气,要知道当时看到那块腰牌的时候,都觉得今晚怕是不容易过去了,哪知道峰回路转,最后是过来尽尽人事的谈大小姐起了奇兵的作用。 有了周玮珉的一锤定音,互相搀扶下,四位公子慢慢的站了起来,也没脸继续在这里逗留,更是看都不敢看周大官爷一眼,低着头拱手抱拳施礼,匆匆的就下楼了。 事虽然妥善处理完了,但几位长辈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把目光齐齐投向了谈大小姐。 “夜已深了,便不打搅官爷休息了,”谈大小姐此刻脸上嫣红也消退了,平日里的雍容气度也回来了,朝周玮珉点了点头,就开口告辞。 “且慢...”钱都尉哪知这谈大小姐开口就是告辞的话语。 十多年前,自己踏入四品大员之列,就隐约的知道了一些隐秘之事,但都无缘得见,今日里竟是得偿夙愿,虽然这相识的开端太过难堪,但是错有错着,也能勉强算是一次相交的机会,错过了,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于是他只能插话,“还未请教这位城隍麾下尊姓大名。” “鄙人免贵姓周,见过诸位,”周玮珉侧过身子,朝着钱都尉回答。 “犬子孟浪,幸得周官爷不计较,往后定当严加管教,莫酿成大错,”钱都尉把自身位置摆的极低,“俗话说,有心相约,不若道左相逢,何不借这江月楼的宝地,浅酌几杯?” “是极,是极,相约不如偶遇,还请周官爷给几分薄面,让我等能赔罪才是。” “当是如此,还望周官爷赏脸。” 其余两人跟着帮腔,谈大小姐虽有些愕然,但也是一颗心儿玲珑剔透的,也只能站在当地,等周玮珉回复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仔细想想,似乎现在也是肚腹空空,吃点夜宵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他也只能点头答应,“那便开个雅间?诸位先去,我让龟公送套衣裳来换上,便下来赴宴。” 等来客下去了,周玮珉坐在桌前,不过两分钟,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推门一看,一位龟公双手捧着官服在门口站着,见门开了,恭恭敬敬的说道,“官爷,您的官服缝补好了。” “多谢,”周玮珉点了点头,接过了衣服。 “雅间开设在五楼,官爷您先换衣裳,稍后小的给您领路,”龟公媚笑着说。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二章 再喝一场 下到五楼,这里的摆设显得高雅很多,甚至连那些在一边弹琴奏乐的姑娘都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端坐在主宾的位置,周玮珉环顾了一圈,左手主陪位置坐着的是钱都尉,右手副陪坐着的是谈大小姐,剩余的李司马和孙按察使则是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换上了一身官服,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新伤痕迹,周玮珉倒是显得有几分煞气了。 钱都尉心里苦笑了一下,若是之前周官爷是一副如此打扮,那四个混账东西,哪里又会孟浪行事呢。 客人已经到了,钱都尉拍了拍手,乐声渐起,美酒美食也是鱼贯而入。 等桌上摆的满满当当,钱太尉这才端起手里的酒杯,朝着周玮珉说道,“这杯酒,算是将此前之事,揭过了,还多谢周官爷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们计较。” 这钱太尉也是个妙人,周玮珉发现,无论在哪边,身居高位的人永远是最懂什么叫能屈能伸的,当着那些姑娘们的面,说话就这么直白,也不怕明天传出去了。 “钱都尉此话也太过严重了,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周玮珉也举起酒杯,点了点头,跟三人一起一饮而尽,右侧的谈大小姐身为女子,又没出阁,自然就以茶代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越发的融洽起来,就连谈大小姐也是浅笑晏晏的在旁边听着四个男人在讲述各种故事,当然周玮珉还是以听为主,毕竟能趁机多了解一下这大齐王朝治下的炁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席间几位官员也不断地试探着想从周玮珉口里探听一些隐秘,但周大官爷也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只是点到为止,更多的问题就打个哈哈一带而过。 正喝着,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却是万大家推门进来了。 万大家其实在门外犹豫了许久。在自己的经营场所发生这种事情,作为主人,于情于理都要出面的,但这里面的状况,她却有些看不懂。 若论在江城府里,权倾一方的人物,有不少,但是能跟这几家联合起来掰掰腕子的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次四家实权人物却把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不以为忤。 之后听手下人说,那两位爷回来后,四位跪着的公子爷如蒙大赦的走了,剩下他们老子、长辈留下来开了个雅间,请了那位官爷入席,万大家就赶过来了。 抬头看着款款行来的万大家,虽然神采依旧,但是此时午夜已过,脸上也难掩几分疲惫的神色。 站在桌前,遥遥的行了个万福,万大家这才迈着步子,走到了钱都尉于李司马的中间,“妾身不请自来,还望诸位莫要见怪才是啊。” 桌上多了个美女,周玮珉自然是千百个乐意的,他抢先开口说道:“万大家是江月楼的主人,怎么算是不请自来呢,再说了,江月楼十二层,宾客如云,万大家能来作陪,已经是千金难求了。” 主客这么说了,钱都尉心里纵然不乐意,也只能点头微笑的请她坐下了。 ‘男人当真都是一般货色!’ 强打着精神在一边陪着的谈大小姐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怨念。 “这位妹妹便是江城府尹的掌上明珠谈大小姐吧,传闻大小姐与胞弟乃是一胎双生,谈公子长得玉树临风,谈大小姐也是国色天香,要不是今日里凑巧了,真是难得一见呢。” 女人最懂察言观色,自己坐下之时,唯独对面的谈大小姐一丝笑意都没,于是坐稳了之后,她便先妹妹、妹妹的叫了起来。 “还有这种事?”周玮珉侧头看向谈大小姐,后者也只能微笑着点头。 “周官爷可不知道呢,话说当年谈府尹在其夫人怀孕之时,便定下来一名——侠,取的便是行侠仗义的意思,后来稳婆说是一胎双生,最后接生之时,却发现是一女一男,于是谈府尹便将女娃取名为谈霞,男娃取名为谈侠。” “落霞漫天,行侠仗义,这便是府尹大人手上的一对明珠。” 随着万大家娓娓道来,周玮珉突然又对谈府尹多了几分好奇,这取的名字虽然寓意很好,但两个字读音一模一样,也不怕喊人的时候听混了。 似乎猜到了周玮珉在想什么,谈大小姐捂嘴笑道:“我那弟弟,打小就调皮,父亲若是凶巴巴的喊,那自然是喊他的。” 不由得想到现实世界那边,一堆堆的女儿奴,周玮珉也是会心的笑了笑,再看着这个眼眸流波的谈霞,竟是破天荒的念了一首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也不知道你这彩霞要落到哪里去了。” 听着这话里,似乎有几分取笑的意味,谈大小姐脸色又开始红了起来,也不答话,只是白了周大官爷一眼。 “好文采,好文采,当喝一满杯!” 钱都尉眉毛一挑,他倒是没想到这一身武夫气质的周官爷竟然还有些墨水在肚子里,虽然这诗句听起来少了半阙,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但也不妨碍他借这个理由把桌上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这边。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之后,钱都尉才继续说道:“莫不如,我等省了那些繁琐称谓,老朽托大,称呼一声周老弟如何?老弟不嫌弃,便称我一声钱老哥。” “这如何使得,”周玮珉笑着摆了摆手,倒是不想跟他们把关系拉得太近了,毕竟就像黄道爷说的,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嘿,钱都尉本就是性情中人,周老弟莫要推辞了,”孙司马插进话来,倒是想促成此事。 “周老弟前途不可限量,我等还算是沾了光了,”李按察使接着推波助澜。 万大家在旁边就是笑着不说话,这种事情跟她可没关系,只是让她不由得再高看了周官爷几分。 倒是谈大小姐不干了,她直起腰杆,冲着三位长辈娇嗔的说了一句,“若是这样,那侄女不得唤他周叔叔?不行,不行。” “哈哈,各论各的,毕竟周老弟还心心念念的想看看那彩霞落到哪去了呢,”钱都尉算是强行把事定了下来,然后转头又看向周玮珉,“周老弟,听说你与黄天师是自岳州府赶来,可是有公务在身?” “算是吧,昨日里去了一趟,差不多完事了,接下来便要回岳州府复命,”周玮珉也随他怎么去称呼了,之后碰不碰得到还是两说的事。 “如此匆忙?”钱都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语气里有着掩盖不住的惋惜,“那不知两位老弟何时才会再来江城府?” 听到周玮珉言下之意,这两天就要离开,谈霞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就像是抓着茶杯的手,放了抓,抓了又放。 本来想说些什么,但听到钱都尉在打听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当下就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了一个字眼。 “来江城府,本来便是机缘巧合之事,只因去目的地,沿着湘江水道经洞庭入长江,途经江城府最为快捷,”这里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周玮珉也就没有什么隐瞒,“若下次在江城府辖下,没有什么紧要的事,那可真不知何年何月了。” 听到这种答案,谈霞心里忍不住的就有些酸酸的,但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即便是开口,又能说些什么,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只能低头把玩着自己的纤纤素手。 “想妾身这江月楼,在江南西道也算是鼎鼎有名了,更听闻黄天师与周官爷下了船便来了,即便是有江月楼在此处,也不能让周官爷多一分惦念?更可况,还有一道彩霞在天边飞着呢。” 不让场面冷下来,万大家此时倒是发挥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三言两语就打破了话题无以为继的尴尬,更让谈大小姐羞赧得无以复加。 “来此处停留,那可是黄道爷定的,若是天天有万大家在侧作陪,黄道爷怕是要流连忘返了,”周玮珉也是灵机一动,把缘由往道爷身上推,毕竟流连烟花柳巷这种风月场所,传出去了,有损自己英明伟岸的形象。 “黄天师怕是瞧不上妾身这蒲柳之姿呢,他如今怕是正忙得不亦乐乎,”捂嘴笑着,万大家一副花枝乱颤的样子,倒是让周玮珉多看了两眼。 突然腰肋间,就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他低头一看,谈大小姐瘪着嘴,正伸出两根手指偷偷的掐着自己的腰间肉。 不着痕迹的把右手从桌上放了下来,周玮珉一边附和着他人说话点着头,一边迅猛的沉下右手,一把朝着谈大小姐的纤纤素手抓了过去。 刚刚触及,只感受了片刻温润,谈大小姐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就把手指抽了回去,甚至还转了大半个身子,不让周玮珉瞧见自己红得滴血的面容。 桌上众人,谁不是心里透亮,也不去点破这边的这点男女小事,只是心里吃味,如果真是让谈大小姐近水楼台先得月,怕今天的事,真要因祸得福了。 接下来,仿佛大家心有默契,都没有再谈论与周官爷行程有关的事,更多都是围绕着江月楼的历代花魁、大家展开了话题。 这一喝,又是半个小时,谈大小姐强打精神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全身覆甲的军士,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俯身在钱都尉耳侧说了些什么,眼神不由自主的还偷偷看了周官爷两眼。 平静的点了点头,钱都尉只是挥了挥手,让军士退下,然后当无事发生一样,加入了热烈展开的话题中。 “刚才那个士卒,看了你几眼喏,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 谈大小姐本来就不耐桌上那种围绕风月的话题,所以才有些困顿,这个小插曲,倒是又让她来了精神,当下忘了之前小手被握的事,靠近了一些,悄悄的问道。 “坏事?”周玮珉眉毛一挑,当下就想起来,估计是江城监的事,他闻着身边让人迷醉的阵阵幽香,不着调的回道:“在谈霞姑娘看来,什么样的事,才算坏事?” “你这人...哼!”谈霞气恼的哼了一声,但是又耐不住心底的好奇,“你就说嘛,你到底做什么了?” “只不过把几个该死的人,提前送上路罢了,这算不算坏事?”周玮珉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和桌上其他人遥碰了一杯。 突然想起来,这个家伙回来的时候,那一身白袍上的血渍,谈大小姐心里猛的一跳,脸色也白了几分,这官爷真是杀人谈笑间。 一想起自己开始还心疼自己弟弟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有些后怕,万一这家伙下手重了些,那去哪里说理去,顿时心里更是想着回去之后,定要禀明父亲,让父亲严加看管才好。 “若真是该死之人,便也不算坏事,” 抬起头,看着轮廓分明的侧脸,谈霞突然对这位官爷平素里的事,万分好奇起来,在她印象里,那艘楼船上说话奇奇怪怪的官爷,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完全扯不上关系。 可她哪里又知道,周玮珉也不过就是今晚发生了一次彻底的改变? “既然不是坏事,那岂不是周某干了件好事?”周玮珉低头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高挺的鼻梁,心里也是泛起了波澜,“那谈姑娘,可愿意为了周某做了件好事,碰一杯?” “我...我不喝酒的...父亲不让...”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谈大小姐突然就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她扭过头双手捧住了茶杯,糯糯的说道。 “喝茶好,喝茶养人,水润得好,”周玮珉口无遮拦的回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黄道爷的污染,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他端起身前满着的酒杯,轻轻的朝着谈大小姐的茶杯碰了过去,不经意间,又触碰到了那双手,手背上的肌肤就像书里描述的羊脂一样,温润Q弹。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三章 灵佑王的恩赐 第二天傍晚,回到了熟悉的岳州府,周玮珉独自一人站在码头,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子,身后的站着两个码头力夫,各捧着两个稍微显得有些简陋的木箱子。 “这些玉器,你带在身上,就能带出去,至于你怎么想办法去卖了换钱,这我就没招了。” “另外,趁着你去处理玉器的时间,我也要去忙几天,如果你先忙完,你就到老地方等我,反过来,我就去那里等你。” “然后,你试试能不能用这些残骸复命,同时也尽量想办法去了解一下,你们阴司一脉的一些禁忌,最好是能找到胡城隍,她应该很清楚。” “最后,如果我出事了,会有其他人来帮你,但你小子,千万不能死,这关系到我的前途亮不亮。” 这是道爷的四句叮嘱,他说完,继续乘着楼船就顺着湘江往下游去了。 直到那艘楼船在蜿蜒的江面彻底没了影子,周玮珉才领头朝着城隍庙走去。 到了城隍庙附近,两个力夫倒是说什么都不过去了,一个劲的说,城隍庙一到晚上阴气重,生人勿近,还劝周大官爷如果是要去上香供奉,也等白天再来。 指了指身上的官服,周玮珉咧嘴一笑说:“帮我搬到门口,我保你们没事。” 两个力夫就是卖力气混饭吃的,哪里懂那么多,看周玮珉说得认真,再加上黄道爷之前给的银子确实不少,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门口走。 到了门口,力夫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还没几秒钟,人影都看不到了。 推开门,周玮珉花了两个来回,才把东西搬了进来,他看着阔别了十几天的城隍庙,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游子归家的情绪。 回想了一下第一次的情景,周玮珉把四个箱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了桌案前的地上,然后正正经经的跪了下去。 仔细琢磨了一下说词,周玮珉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然后才开口说道,“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士卒周玮珉复命,擒获蛊魔塔妖邪一人,但未能生擒,只得残骸少许,请灵佑王查验。” 话音一落,周玮珉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完全凝固了,他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就像是在无穷高远的至高处,有一道目光注意到了这里,那目光厚重得仿佛像实质一样,压在他的背脊上。 紧接着,这间屋子四周那些黑暗的,烛火没有照亮的角落,暗藏着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扭曲着,纠葛着,蔓延着,就像一根根的在虚幻里形成的冰冷的触手,涌动着,澎湃着,向四个盒子爬去。 在木盒子被包裹的瞬间,周玮珉清晰的听到了四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但那声音不过短短的一秒,就戛然而止,仿佛被触手完全吞没了一样。 他不敢抬头,他感觉得到那道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仿佛要穿透自己的肉体,看透自己的魂魄。 突然,一阵阴冷逐渐从前方向他蔓延过来,他略微的抬起头,看到那些堆积在盒子上触手,化作了一根根的黑色的丝线,沿着地板朝自己爬了过来。 同时,无数低声的呓语在这个城隍庙里回荡,它们仿佛是在赞颂着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在向周玮珉讲述往日的辉煌。 纷纷扰扰的声音,从天上,从地底,从心里,甚至从自己的每一个毛细孔里响起,在引诱着他,催促着他加入进去,一起来赞颂,来宣扬。 黑色丝线到了身前,然后有的直立起来,朝着周玮珉的头顶伸了过去,有的沿着他身体的两侧绕到了身后。 黑色丝线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就像一个吞没所有光线的黑色虫茧一样,漂浮在半空中,不断的旋转。 周玮珉出现了明显的眩晕感,喉咙也猛地收紧了,就像被人用双手死死的扼住了,气管在抽搐,呼吸几乎没有办法在持续,他的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就像重回了母胎一样,无数寒冷的液体在丝线结茧之后,就凭空的冒了出来,把周玮珉整个浸泡在了里面,在他彻底缺氧昏厥之前,一根全部由黑色丝线组成的类似脐带的东西扎入了他的心脏,而另外一头不知道蔓延到了哪片虚空之中。 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东西,随着那根‘脐带’的收缩,不断的被注入到了周玮珉的心脏里,然后顺着奔腾的血液,向全身渗透。 这是一种奖励,周玮珉感受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欢呼,它们疯狂的争抢着那种物质,然后尽情的吞噬着,消化着。 而这种奖励,正是因为那个关注着自己的存在,核验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之后,所给予的相对应的待遇。 他的鼻间、双眼、嘴角、耳道里,都不断的渗出了红到发黑的血液,全身的皮肤下面,深藏的毛细血管也一根根的爆裂开。 赐予的奖励,正在不断的调整他的肉身,他有了明悟,如果自己不断的创造价值,那么,高高在上的那位,就会不断的给予奖励,不断的调整肉身,直到最后调整他的魂魄。 ‘这种力量,太让人沉醉了。’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用力握紧双拳的周玮珉,心里还是不断的发出了感叹,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自己能把一根实心的钢管直接掰弯。 ‘力量’的传输,很快就走到了尾声,那些不知名的液体裹挟着从身体里流出的黑红色的血液凭空蒸发着,那根类似‘脐带’的东西也一边抽离,一边缝补着破损的心脏、骨骼、皮肤。 最后,随着那虚无缥缈的至高处的目光开始转移,周玮珉再一次听到了自己那强壮有力的心跳声,等他睁开双眼,所有的一切异象都不见了,包括那四个箱子。 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起身,他感觉得到,那高处的目光,仍旧用余光在打量着自己,周玮珉纹丝不动的跪在了地面上,直到那处目光彻底消失在脑海里。 他缓缓的站起身,双手不断的握紧,又松开,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他所感受的并不是幻觉,他获得了力量的馈赠。 虽然过程有些诡异,但结果总是好的,随手唤出了铁船桨,周玮珉更加清晰的能够感知到,凭借自己现在的肉身,不会再出现施展几次‘排空’就会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状况发生。 “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感谢您的恩赐,”周玮珉右手按在左胸,左手提着铁船桨,朝着空无一人的太师椅行了个礼,但并没有再触动任何异象。 把铁船桨再次收入手腕,周玮珉抱起装有玉器的盒子,再次口呼尊号,倒踩三角轨迹,身影缓缓的消失在了木屋里。 同时,一个木质人偶在他身影消散的最后一刻出现在了木屋中间,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一套官服就这么静静的穿在了人偶身上,衣摆无风自动。 一滴血液漂浮着出现在神台店里,然后瞬间就膨胀开,化作了人体的神经网络、血管网络,下一秒骨骼开始填充,之后才是血肉、皮肤、毛发,最后内脏与大脑同时形成,随着第一声心跳发出,之前所穿的衣物、物品最终完成了还原,周玮珉缓缓睁开了双眼。 时隔十天,再一次回到了神台店里,看着周围的一切,周玮珉恍若隔世一样的恍惚了好一阵,在看到手里捧着的木盒子之后,才确认自己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第一时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果不其然,已经因为没电关机了,想了想,两界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周玮珉把盒子收好,然后打开了神台店的侧门走了出去。 大早上的工农坪格外的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周玮珉快步的跑到了话费营业厅买了个充电线,转身又跑回了店里。 插上电源,等了十几秒后,摁住开机键,把手机开机,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短信提醒,以及那位下洋村的来太婆好像也发来了一条短信。 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周玮珉第一时间就把手机摆到了旁边,整整两三分钟之后,那边才终于消停了,他才拿起手机简明扼要的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一下自己连着失踪好几天的事,之外就是告诉母亲,今天下午自己会回老家。 之后更多的未接来电都是之前工作的公司打来的,有老板,有同事也有人力资源,不过最后一通电话是四天前,最后来的一条短信内容写明,是因为自己无理由旷工,而且电话处于不可联系状态,所以算是自动离职了。 老太婆发来的短信就更简单了,就是旁敲侧击的打探着周玮珉继承外婆的衣钵,走到哪个程度了。 没有去管他们,周玮珉坐在躺椅边沿,打开了木盒子,看着里面的十件玉器,怔怔的有些出神。 按照黄道爷说的,这十件玉器,如果拿到一些渠道上去售卖,卖个十几二十万一件,还是比较简单的,但重点是,自己去哪里卖呢?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四章 半山工地 下午,周母带着笤帚、撮箕等好几样卫生清洁工具就过来了,只是说店铺如果要重新开张,那就要有些新气象。 周玮珉拗不过,只能一边看着母亲忙前忙后的搞卫生,一边试探性的问她乐不乐意去省会生活。 母亲一个劲的埋头清扫,听到他描绘以后去省城的生活,除了偶尔的‘嗯’几下,相当于是回应,之外就没有其他表示了。 直到周玮珉说,如果母亲去了省会,他也好安心找女朋友的时候,母亲这才停下手里的活,眼睛发亮的看过来。 “主要是来回太麻烦了,找个好姑娘总要给你看看对吧,而且人家一听说,我妈还在县城里生活,就觉得不是我没能力,那就是外地人在省城打拼,”周玮珉没有办法,只能抛出这个杀手锏。 “妈妈在省城没有朋友,出门买个菜都不太方便,”母亲还是有些犹豫。她之前也去过省城,陪着周玮珉生活了大半年,可省城的小区都是高楼,隔壁邻居平常也是家门紧闭,少了一些邻里往来的烟火气,让她很不习惯,后来看儿子每天忙工作,也就回来县城了。 “我最近赚了些钱,我想可以在小区附近租个门面,干脆开个那种连锁的便捷菜店好了,这样你每天有事干,还能通过菜店多认识一些朋友,”周玮珉进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父死母随子,对于非常传统的母亲来说,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之前外婆还在,就像一株盘根老树一样,把膝下的子女的拉拢在身边,这次外婆也走了,凝聚力一下子就垮了,经周玮珉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心动。 打铁要趁热,周玮珉继续说,“我那个小区,小姑娘很多,你在那里,也方便帮我物色物色对不对,能去菜店买菜,那至少是会烧饭做菜的,不说勤俭持家,至少也能算是贤惠了。” “那神台店,不用我帮忙?”母亲拢了拢鬓角黑白夹杂的头发,问出了她这许多天,一直挂在心里的问题。 “你也知道的,继续开这个店,本来就是因为外婆的想法,我维持着就行了,短的话,半年一年,长也就两三年,”周玮珉掰着手指头说,“我把工作辞了,也不能指望靠这家店能赚多少钱吧,到时候还要靠菜店赚钱呢,你在省城也好帮我看着点。” 点了点头,母亲又弯下腰开始清扫起来,她看着墙角那一堆的瓶瓶罐罐,嘴里嘟囔着,“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周玮珉一拍额头,自己这段时间都在炁界,把那些装材料的东西都忘在店里,没有收拾。他不由得还想到了那个炼制秘药的瓦罐还有装过秘药成品的饭碗。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自然不能让母亲触碰,周玮珉干脆找了个两个大纸箱子,趁着母亲在外面打扫,把这一堆东西都麻利的装进了箱子里。 找隔壁猪肉铺借了辆人力三轮车,周玮珉把两个纸箱子搬上车,脚踏子一蹬,就离开了神台店。 顺着县城里规划的稀烂的老路左拐右拐,周玮珉一会就出了县城核心地带,远远地就看到了一座荒山。 这座山以前听母亲说还要开发成什么半山景区,其实也就是大一点的农家乐,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了了之了,平常也没什么人会来,把这些纸箱子埋在这里,也算是一个妥善的办法。 继续蹬了一段之后,差不多到了半山腰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路了,他左右看了看,选了左边荒草丛生的方向,一肩扛一个箱子,就往深处走。 这座荒山,如果是以前自己过来,周玮珉可能还会有些渗得慌,因为总是不经意就能看到一处坟堆子,有立着碑的,也有只是一个土包的。 但现在,周玮珉心里有了底气,自然就一路横穿了过去。 稍微有一些气喘,额头也沁出了一层汗,走了大概二十几分钟,直到进了一片自然生长的林子,周玮珉才停下了脚步。 这处位置似乎应证了母亲提过的半山农家乐的事,树身上还有留着不少架设攀爬类游乐设施设备的痕迹,往前看,还有一堆生锈的铁架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周玮珉疑惑的走了过去,铁架子左侧,有一个垫着土工布的大坑,里面还堆着不少的类似社区广场上的户外健身器材,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突然停工,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带走。 跨过土坑再往前走,前面有一个斜坡往下,十几米长的斜坡底部,有一个人工挖掘的大坑,里面蓄满了雨水,半围着大坑,还有一些荒废的建了一半的木质房屋。 ‘看样子造价还不少,’周玮珉站在高处,把下面一片烂尾的工地看在了眼里,这钱要是给他,那得多好。 也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有人继续来施工,这里埋东西肯定不合适了,周玮珉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右手方向继续往里走。 他越走越是惊讶,一路过来,这里到处都是施工的痕迹,很多地方甚至都铺上了水泥,连建房子的地基都打了不少。 再往前走了十几分钟,周玮珉看到了一处山壁,山壁上被凿了一个很大的洞窟,洞口的上方两米的位置还钉着斜拉索,几根斜拉索巧妙地把一块玻璃稳稳的悬在洞口,就像酒店大门口的雨棚一样。 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周玮珉扛着箱子就走进了洞窟里,借着洞外传进来的光亮,周玮珉环顾了一圈。 这里似乎是要打造成游客接待大厅的样子,除了洞口一条长长的,涂上树干年轮图案的吧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用钢筋打底,水泥覆盖,砌出了很多的桌椅。 洞窟的最里侧,有些黑黑的,看不清情况,好奇之下,周玮珉放下右肩的箱子,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 一看之下,周玮珉心里不由得一惊。 洞窟底部,原本被加固成墙壁的洞壁破了一个直径有三米多,深度大概也有两米的大洞,仔细看大洞的边缘,也不知道是爆破造成的还是有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总之所有的破损痕迹都是向外扩散。 伸出手指,顺着破损的边缘,轻轻的抚了过去,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手指先感触到的是一层厚厚的积灰,把积灰拨弄开后,才是底下略微有些膈手的断口。手指在断口上不断的来回摩挲,周玮珉感受到了一股子残存阴冷的气息。 他抬起手指仔细看了看,有一些略带粘稠的固体被灰尘沾染的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闻起来还有一种辛辣的刺鼻感。 在墙壁上蹭了蹭,周玮珉满脑子的疑惑,这么一大片的产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这么放弃了,这股子阴冷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但眼下重点是把之前那些东西找地方埋起来,所以也就只能暂时把疑惑放进了心里,然后走出了洞窟。 再往上走了大几百米,就再没有任何人烟的痕迹了,找了个朝阳的位置,毫不犹豫的唤出了铁船桨,周玮珉对着脚底下的泥土就开挖。 半个小时后,一个一米多深,直径也有将近两米的大坑就完成了。 用铁船桨把瓶瓶罐罐全部都砸了个细碎,再把纸箱子也撕开扔了进去,甚至还找了几根干木头扔进坑里,用打火机点着之后,看着坑里冒出的熊熊大火,周玮珉蹲在坑边点燃一根烟,边抽就边开始发呆。 添了几轮柴火,直到再也看不出那一堆东西的原貌之后,周玮珉这才把土进行了回填,最后踩得严严实实的,再弄了一些杂草、树叉零散的铺在上前,让人一眼看不出异样之后,才循着来路走了回去。 蹬着人力三轮车,周玮珉很快就回到了神台店,把车还了之后,走进店里一看,母亲已经打扫到了最里边。 “妈,你知不知道旁边那座山上的农家乐怎么突然黄了的事?”周玮珉也没闲着,一边在拿了块抹布擦拭着神台,一边冲着里面问。 “神台怎么能用抹布擦,你快放下,”母亲听到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周玮珉在那瞎折腾,赶紧把手里的扫帚扔到一边,就走了过来,嘴里还数落着,“你们年轻人,就算不信,也不能胡来。” 咧嘴一笑,周玮珉只能讪讪的把抹布放下,看着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红绸布,小心翼翼的擦着,嘴里还不断的念念有词,“各路神仙,年轻人不懂,有怪莫怪。” “妈,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知不知道那个农家乐停工的原因呢,”周玮珉蹲在一边继续问。 “大概两三年吧,有个搞开发的老板,看上了那块地,就跟当地政府谈好了条件,大家都以为穷山沟里来了只金凤凰,谁知道施工到一半,据说是哪个地方发生了火药爆炸,死了两三个工人,那个老板突然也疯了,说是看到了怪物。” 母亲把神台上下前后擦拭了一遍,还对着光线打量了一下,这才安心的把红绸布放了回去。 她一边朝着扫帚走过去,一边继续说,“总之,就这么停工了,那个老板也被家人送去了精神病院治疗。” ‘怪物?’周玮珉回忆起那股阴冷的气息,心里咯噔一响。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五章 直播鉴宝 直到晚上,周玮珉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个山壁上从内向外炸开的大洞,那股子阴冷的气息,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稳。 仔细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把母亲安排去省城,然后自己本身也有一堆事,暂时不方便节外生枝,打定了主意,周玮珉这才带着母亲去了马路对面一家小小的湘菜馆子随便吃了顿晚饭。 不过吃饭的时候,他还是给下洋村的老太婆发去了一条短信,询问她知不知道具体的一些事情。 吃完饭后,找了个自己在酒店开了房的借口,周玮珉就催促着母亲,让她早点回家。 看着母亲慢慢的顺着上坡一路走,直到拐了个弯,看不到人影了,周玮珉这才回到店里,把藏起来的装有玉器的木盒子拿了出来,摆在了外婆的工作台上。 打开了一个直播APP之后,周玮珉往账号里充值了十块钱,然后才去找那些专门从事古董鉴定的主播。 不一会,就找到了目标,一个留着八字胡,头发往后梳,一脸坑洼的中年男主播的直播间就被周玮珉点开了。 直播间人气挺高,右上角标示着一万+,这位主播正诙谐的跟连麦的一位宝友鉴定着古董。 那个古董是一块长条形的玉佩,好像雕刻成了老虎的模样,看起来油光发亮的,像是被把玩了很久的样子。 主播在画面里问道,“这位宝友,你看,他长得像什么?” 对面的宝友没有露脸,镜头一直对准着那块玉佩,听到主播这么问,镜头里摩挲着玉佩的手都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我觉着它雕刻得有点像老虎。” “诶,对喽,”主播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眼睛里都溢出了笑意,他光洁的脑门上泛着一层的油光,然后继续问道,“那你觉得,这个应该是什么?” ‘虎符?’周玮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对面的宝友明显没有思路,也就只能说,“这我不知道,这不得问老师你吗?” “宝友,这可不兴带啊,古代的时候,有的人死了,家属会在他嘴里放一只玉雕的蝉,那叫含玉,你这个差不多意思,叫握玉,让死者魂归地府的时候,不会空手而归。” 说完主播放肆的笑了起来,整个人摇晃着都从屏幕里晃出去了。 对面的宝友明显没有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会是这么一个物件,也比较尴尬,再说了两句,就匆匆的挂断了视频。 看着直播间的弹幕一片热闹的氛围,周玮珉直接把十块钱全部刷了礼物,然后点了个连麦申请。 这位主播很懂直播节奏,就算那位宝友都已经挂断了,他还揪着这件虎形玉质的手把件讲了好一会,不过里面的典故、由来倒是讲得很清晰,显然也是非常有实力了。 等全部说完了之后,主播看了看礼物榜单以及后续的连麦申请,直接选中了一位叫‘苏袖水’的宝友。 “这位宝友,你有什么要鉴定的?”主播一脸坏笑的开口问。 看着自己的连麦申请这么快就通过了,周玮珉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对着手机回了声:“老师好。” “诶,诶,不用客气,宝友,你要鉴定的东西呢?” “老师,您稍等下,”周玮珉把灯开开,然后找了块黑布,把箱子里的十件玉器,一件件的摆在了上面,然后才切换了后置摄像头,对准了第一件。 这件也是个手把件,不过浑身透着一股浓郁的青黄色,雕刻着龙的形态,爪子、龙须、鳞片都活灵活现,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材料拘束了,还是审美的问题,整条龙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 “哟,宝友,你把这件宝贝,拿起来,靠近点看看?”主播明显来了兴致,整张脸都贴近了屏幕,眉头也皱了起来,倒是跟鼻子下面的八字胡完全对称了。 根据主播的指挥,周玮珉不断的朝着镜头翻动着这块玉佩,直到主播问他这件宝物是怎么来的,才停了下来。 “这是我外婆留给我的,她前段时间去世了,所以就想着拿来给老师看看,到底值不值钱,”周玮珉想着,这么说也没错,如果不是外婆,自己还真得不到这些东西。 “宝友,你这件应该可以叫青玉五爪龙形佩,应该是以前大户人家专门做来佩戴的,你看着雕工...” 紧接着,主播就开始施展起他渊博的知识积累,周玮珉也不去打断他,就随着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调转角度,等主播意犹未尽的讲完,已经是两三分钟之后了。 “这个值多少钱?”周玮珉很干脆的问出了心底最关注的问题。 “哟,宝友,这个要卖的话,至少都是二十个左右的价位,这种东西应该是你外婆也留存了很久了,留着当传家宝也不错。” “哦,谢谢老师,太感谢您了,”周玮珉心底终于踏实了,也完成了他最重要的目的。 “那宝友,还有东西要看吗?”主播按照习惯的问了一句,然后就准备断开连麦,去连后面的宝友。 “哦,主播,是这样的,类似的东西,我外婆还留了其他九件给我,麻烦您一起看看,”周玮珉拿着手机,对准一字排开的其他九件玉佩,匆匆的扫了过去。 主播看着画面里的玉器,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次鉴宝,整整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直播间的人气也在不断的往上翻,最终以周玮珉的私聊信息变成了99+作为了最后的结局。 再一次感谢了主播的辛苦,周玮珉这才断开了连接,没有心思去听主播后续的内容,他打开私聊信息列表,就像他一开始猜的,果然有很多人问他想怎么卖。 少的十几万,多的二十多万,把主播提出的参考价合算在一起,竟然有两百三十多万,周玮珉也不贪心,统一进行了回复,“单个售价直接按照主播的参考价,整体打包十件一共两百一十万。” 虽然是复制粘贴,但是连着回复七八百人,也用了不少的时间,等他回复完最后一个,前边的人又有私聊信息回过来了。 有问他这些玉器有没有权威证书的,有问他其中某一件能不能便宜的,还有问他能不能去对方所在的城市当面交易的,更有些奇奇怪怪的人问是在哪里挖出来的。 经过了几轮的筛选,最终还有三四十号人孜孜不倦的和周玮珉持续联系着,基本上都是需要周玮珉出具一个权威机构的鉴定证书之后,就能到周玮珉所在的城市进行当面交易并且签订转让合同,只不过一次性打包的人不多。 想着主播应该会把今天的鉴宝过程进行剪辑,再传播,周玮珉也不急着一晚上出结果,等等看明天会不会有人再来咨询,干脆直接就准备在躺椅上将就一晚。 刚躺到躺椅上,手机倒是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下洋村的老太婆回过来的信息。 信息里的内容很简单,老太婆表示她自从跨入了鬼之道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村子,所以并不太了解其他地方发生的事,相比较而言,她更好奇周玮珉继承了外婆的衣钵后,走到哪一步了。 打听不到消息,周玮珉也不想跟她细聊什么,干脆直接把手机锁屏了。 刚把手机放下,看着满屋子的神仙牌位,周玮珉又想起了一件事,赶紧又把手机拿了起来,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的尊号,按下了搜索键。 可是出来的搜索结果,让他有些大失所望,相关的关键词有不少,但精准的内容却一条都没有。 索性也不去管,周玮珉一条一条的把相关的信息全部看了一个遍。 他发现一个奇特的规律,许多神话相关的记载里,那些城隍老爷的尊号和自己搜索的都有些类似,但都缺少了无上玄黄的前缀,中间部位却多了一个司民的司职。 ‘难道无上玄黄代表的是另外一种比城隍更高的位格?外婆所说的尝试,就是超越城隍,往上更进一步?’周玮珉心里泛起了一阵迷雾,可是凭借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捅破。 这个问题没想明白,一个个新生的疑问又抑制不住的钻了出来。 阴司一脉、鬼之道、天师道、万佛路、降咒司、蛊魔塔,代表的是六种力量体系,按照目前了解的状况,阴司与天师道貌似走得比较近。 阴司和鬼之道隐约有些对立,这是从下洋村的老太婆那里得知的。 而前几天道爷还拉着自己去灭了一个蛊魔塔第二位格的邪魔,这明显代表着阴司、天师与蛊魔不对付。 但是,外婆去做尝试的时候,竟然还要用到天师道净衣道人的天眼作为材料。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六种体量体系,独立存在,但又互相牵扯,甚至敌对? 神台店里有阴司、万佛、天师相关的神位,但鬼道、降咒、蛊魔为什么又没有对应的排位呢? 按照人多力量大的原则,不断的发展‘信徒’或者下级来补充血液,这是所有体系保持活力的最基础的办法,在炁界的人无法被吸纳的时候,那三种体系又是怎么宣传自己的呢? 下洋村的村长机缘巧合下买到了一张残页,这与外婆意外获得了一本残书有异曲同工之妙,跟黄飞获得了师门传承迈入炁界,完全相反,甚至可以用野路子和正派传承来概括三者的区别。 这又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差别呢? 一层层的迷雾,让周玮珉完全没有了睡意。 【今天三更结束,另外为新晋大侠——吉英伦加更一章,晚点奉上。】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六章 两个头大的人(为吉英伦加更) 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周玮珉只能遗憾自己的朋友圈实在是太狭窄了,而这种问题,光凭他自己几乎不太可能找到答案。 甚至他都有些羡慕黄道爷那个货,有正儿八经的师门传承,至少一些问题不需要像自己这样,懵懵懂懂、跌跌撞撞。 继续拿着手机,尝试着用不同的关键词进行搜索,周玮珉突然又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在神话传说这一块的历史上,似乎是先有的道家学说,然后被人总结成了道教,而道教的成立催生了道士的出现,而阴司的传说的兴起,不但远在后面,更是与道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甚至有些资料上还阐述,阴司的司职,是道教权利的延伸,补强了道教在阴间缺失的部分,其中分为城隍与地府两支。 城隍负责地上阴间事,地府负责地下阴间事;地上城隍有城隍老爷、判官、将军、游神、士卒,地下地府有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罗、阴差、鬼卒。 形象点来说,城隍庙就相当于公安局,负责处理一切妖邪,而地府类似于法院,负责善恶的宣判,以及赏善罚恶的执行。 当然,这些都是周玮珉花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把各种信息进行归总得来的,目前也不能确认真实情况是不是如此。 但空穴来风,势必有因,如果真像自己所想的,那么这个阴司一脉可比自己想象的庞大多了。 而且,就连周玮珉以前学过的一句‘含笑九泉之下’,都有了更深层次的释义。 有个匿名人士,在一个非常冷清的论坛里阐述,九泉之下原本应该是九原之下,而九原指的是春秋霸主晋国的国家公墓,专门用来安葬卿大夫等有卓越贡献的人。 把这个信息和之前的推测进行结合,周玮珉忍不住嘬起了后槽牙,这中间的信息量也太丰富了。 干脆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周玮珉拿了一张废纸,一根笔,趴在工作台上就拉起了时间轴。 按照这些五花八门的说法进行总结,远在商朝就有了道教,之后在春秋时期出现了阴间九泉的传闻,而直到秦统一全国的时候,道教的道士才出现在历史长河中开始炼制丹药,为秦始皇延寿,求长生。也是从那时候起,阴曹地府的说法开始广为流传。 最后又是一千多年,才慢慢有了城隍相关的记载,一直到了明朝,朱元璋正式以奉天承运皇帝的天子身份赦封天下城隍尊位,自此正式有了地上城隍的体系。 看着纸上的寥寥数语,周玮珉只觉得自己脑洞都有点堵不住了。 他咬着笔帽,皱着眉头,回忆起炁界的所见所闻,以及黄道爷随口说的一些内容,他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炁界的出现,比他想象的更早。 那么问题来了,十几亿人口,这么多年的积累,为什么这些力量体系还是如此的神秘呢?按道理来讲,力量的传承应该是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类似这种结构进行分裂式增长才对。 翻出了外婆留给自己的那本《城隍志》残书,周玮珉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按照自己的推理,像这样的书,不说像新华字典一样随处可见,至少也应该成为普及的读物才是,竟然会以残本的方式被外婆意外获得。 至于守敝自珍的事,那简直就是开玩笑,任何力量体系,都是像金字塔一样的结构,而金字塔的底座越大,上层结构才会越稳固。 到底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呢? 越想问题越多,周玮珉看看手里的书册残本,再看看那张被自己无意识画的一团糟的废纸,感觉自己头都要炸裂了。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道爷在身边的日子,虽然这些问题甩给道爷,估计道爷应该也会一个头两个大。 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探究,周玮珉把废纸夹进了残书,把书再一次的稳妥藏好,然后依依不舍的锁上了手机。 躺在躺椅上,周玮珉看着头顶明晃晃灯泡,他的思绪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在炁界城隍庙里的时候,在至高无上的地方,看着自己的那双淡漠的眼睛。 祂会是谁呢?是灵佑王?还是比祂位格更高的存在?亦或者只是祂其中之一的身份? 抬起双手,用力的抠了抠脑袋瓜,周玮珉只感觉到自己脑袋要裂开了,他突然特别能够理解每次黄道爷提起阴司一脉的时候,那种一脸便秘的表情了。 不能再想了,感觉都快走火入魔了,周玮珉在心底反复的念叨了几句,然后起身把灯关上,才返身把自己塞进了躺椅里。 彻底放下了之后,或许是远离了炁界的纷乱,让他格外的有安全感,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随后就陷入了沉睡中。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直播鉴宝界,却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那位鉴宝的主播把直播录像进行了剪辑之后,上传到了自己的账号里,甚至取名叫做——暴富,从外婆留下的百万遗产开始。 为了最大限度的体现出真实感,主播并没有对鉴宝的过程做任何的处理,只不过加入了一些表情包的运用以及背景音乐。 视频的数据以他从未想象到的速度膨胀起来,而下面越来越多的评论,让他也有些看不懂事态的发展方向。 一开始观看视频的人,很多都是没有看过直播全程的,都对那十件精美的玉器是不是真实存在抱以怀疑的态度。 直到慢慢的有网友通过评论,展示出了一些类似题材、材质、手工的玉器,并详细的阐明了购入方式、时间、地点。 于是争论的侧重点开始偏向了这些玉器制作的具体年代。 其实这也是主播心里最大的疑问。不管是什么年代的古董,其实都可以参照历史上那些朝代流行的制作手法、题材进行分辨,从而得出确切的年份,但是今天看到的十几件玉器,主播确实没有办法从这方面去下手,来判断真假。 最终让他断定是真品的最大原因,是那些玉器材质本身所具有的历史沉淀感。 随着加入辩论的网友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还联系了一些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等相关的资深专家来观看视频。 整个视频顿时直接冲上了热搜,引来了更多人的强势围观。 其中有某大学历史系教授说,这也许是人类历史迄今为止又一大重要发现,可能通过研究它们,能够找到一段缺失的历史,或者是众多民族当中遗漏的一颗明珠。 这种说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甚至有人在下面评论,呼吁宝物的持有者尽快上交。 但也有另外一拨人秉持其他意见,评论文字最多的人表示,这只不过是某个历史朝代上,一种独特的审美或者专用的制作工艺,并不需要太过于重视。他甚至从铁器的角度,讲述了几千年前云南区域的一些独特器物,也是因为地缘的原因,导致与中原有比较大的区别。 而支持人数最多的,就是想让主播再联系一下那位宝友,来一个鉴宝专场,邀请更多的专家一起来重新鉴定一次。 看着不断增多的评论,以及看不完的私信,主播一时之间也是头都大了,到后面,看着上亿的点赞,几千万的评论,以及至少几百万条私信,主播只能直接放弃治疗,把周玮珉的账号摆在了评论区,并进行了置顶处理。 等周玮珉伸着懒腰从躺椅上爬起来,已经是第二天将近中午了,他习惯性的拿起手机,解锁之后,看着直播APP上99+的红点,整个人都懵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七章 愚者少虑 草草的看了几条,周玮珉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又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食盒。 一边宠溺的看着周玮珉大口吃饭,母亲一边说,“昨晚上,妈妈想了想,如果你真想开一个菜店,妈妈前面可以帮你看着,以后妈妈还是想回来老家住着,年轻人都说想要有自己的空间,万一你真找了女朋友,妈妈就不留下给你添乱了。” 把嘴里的米饭吞咽下去,周玮珉才回答,“妈,先别想那么多了,外婆也走了,你不跟着儿子,那能跟着谁,要不我们今天下午就回省城。” 想了一夜,也算是暂时认可了周玮珉的打算,母亲也只能点了点头,“你是儿子,你长大了,妈妈听你的。” 能把母亲送去省城,周玮珉自然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阴云也散去了不少,连吃饭的胃口都好多了。 下午,坐在回省城的高铁上,周玮珉一路都在不断的回复着直播APP里的私信,在转乘的地铁上也是这样,直到搭乘五号线回到了省城的小窝。 省城长沙,算起来周玮珉也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了,自打大学毕业后,就独自过来打拼。 作为社畜在江湖打滚这么多年,再加上母亲的支持,才勉为其难的在城市的边缘付了个首付买了套房子。 算算,也有二十天没有在家里呆过,临走的时候也比较匆忙,门窗都没有关上,推开房门,地板上都铺上了一层灰尘。 周玮珉扛着大包小包的走在前面,母亲后脚跟进来,就开始念叨,好好的一个房子被他住成了猪圈。 这套房子也就是常规的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布局,周玮珉让母亲在沙发上休息会,自己直接走进了侧卧,一股脑的把东西扔到了床上,然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分给母亲一瓶后,自己也坐在沙发上大口的喝了起来。 拧上瓶盖子,周玮珉这才对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的母亲说,“我这两天不会常在家里呆,需要处理一些事,等忙完这两天,我们就到附近找找转让的门面,然后就开始落实菜店的事。” “你自己去忙,正好这两天,妈妈帮你好好收拾一下家里,”母亲压根都没去听周玮珉说些什么,她更关心的是,这一屋子的卫生从哪里开始做起。 看着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里去找卫生工具,周玮珉拿出手机,先点了顿外卖,然后才安心的开始看直播APP的私信。 昨晚筛选留下的人,周玮珉都做了星标标记,一一进行了后续的回复后,他才开始去看新的私信。还好这个APP非常的人性化,没有互相关注的前提下,只能发送不超过三条私信内容,不然周玮珉觉得自己不可能看得完。 随着一条条私信看过去,周玮珉的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他赶紧找到了APP的热搜,看着显眼的热搜前十里自己鉴宝的过程赫然在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直觉。 他想到,自己的莽撞,可能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 心里一惊,周玮珉赶紧翻开了自己的个人资料与作品列表,还好,平常刷短视频刷得少,所以直播APP里并没有留下什么自己的真实资料,城市定位之类的。 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忘了黄道爷再三叮嘱的,注意在这边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呢。毕竟从炁界带出来的那些玉器,在那些混迹在炁界的人眼里,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灯塔。 果然,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不能做任何的决定,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尤其是,他并没有更好的渠道能够快速的脱手这些玉器。 该怎么样去避免可能存在的风险?周玮珉点了根烟,随手把一个扔在茶几上,还残留一些矿泉水的瓶子拿了过来,充当临时的烟灰缸。 首先,避免转账交易,毕竟转账就意味着会留下姓名、卡号等重要信息,防止那些人通过这些关键点找到自己。 第二,除非自己去做个假身份证,那么转让合同能不签就不签。 第三,甚至可以考虑换一个城市进行交易。 第四,自己也需要再考虑一条备选方案,看是不是能找到其他渠道售卖。 最重要的是,绝对绝对不和今天跟自己联系的任何人进行私聊。 打定了主意,周玮珉也不再犹豫,以自己在的城市并没有对应的权威鉴定机构为理由,编写了一条如果他们所在的城市有,也可以去他们那里交易的私信,向自己昨晚打了星标的那些有强烈购买意愿的人进行了回复。 或许是因为这十件玉器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再去怀疑真假的问题,那些真心想买的人,也是煎熬的在等周玮珉的回信,很快几十条的回复就纷纷发了过来。 最终经过挑选,符合周玮珉倾向的人选,就只剩余了三个人,他们三人加起来,能买走周玮珉手里的九件玉器,剩下一件就算不卖,也比自己一开始盘算的资金要多一些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都是女性,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并且通过翻查她们的账号作品,都是铁杆的玉器鉴赏、珍藏爱好者,碰到识货的人,自然会简单不少。 最终敲定了交易对象,经过了她们三位的同意后,周玮珉索性直接在直播APP上拉了个群聊。 无巧不成书,三位当中有两位作为互联网的玉器收藏夹,竟然是在互联网上互相认识的,只是私底下没有见过面,而另外一位虽然跟她们俩不熟,但也听说过她们两位的名头。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群里瞬间就热闹了,周玮珉反而成了一个外人似的。 等过了十几分钟,她们闲聊得快跨越到流行时尚服装的时候,周玮珉这才强忍着头痛,插了进去。 “我说,三位美女,你们既然相互之间或多或少有那么些了解,我们可不可以采用一个折中的方式?” “什么方式?”其中一个直接就问了出来,另外两位没有说话,应该也是在默默的看着。 “能不能你们商量下,到哪个城市面对面交易,第一呢,省得我背着它们到处跑,万一磕碰到了,就麻烦了,第二,我也能请你们一起吃个饭,重点是相当于你们姐妹聚会呀。” 可能是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总之,周玮珉的提议获得了三位的一致通过,但对于城市的选址,就彻底的偏了,最终定下来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们三人所处的城市,而是一处靠近海边的旅游网红城。 周玮珉牙疼的问原因的时候,得到的统一回复,“跟姐妹们聚会,不应该是一起去旅游吗?” 可能有身家去收藏古董、玉器的人,都是既有钱又有闲的,甚至不用通过周玮珉的同意,她们就直接定了明晚到那里汇合,至于周玮珉是明天到,还是后天到,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看着群里不断地刷新的信息,话题已经从玉器交易的本身跳转到了那个网红城市具体有哪些网红打卡点、网红小吃之后,周玮珉无奈的把群聊进行了静音的设置。 看着母亲依旧在厨房里忙碌,周玮珉趁着还早,直接打了声招呼,就跑下了楼。 获得了城隍的馈赠,周玮珉一路小跑到了马路对面的购物中心,连气都不用喘一口。他急匆匆的买了一个三十六寸的超大旅行箱,一把抗在肩头又跑回了家。 回到家里,外卖也已经送到了,母亲正擦拭着桌子,看着周玮珉像踩着风火轮似的,一路就冲进了主卧。 随手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周玮珉小心翼翼的把随身携带的那些玉器一件一件包裹好,分开的放进了行李箱,甚至连那件她们三人都不要的玉器也一并放了进去,万一人家临时改变主意了呢。 收拾好东西,周玮珉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母亲已经把外卖倒进了碗里,摆在了桌上。 天渐渐暗了,开着灯,两个人对坐着,慢条斯理的吃饭,周玮珉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家庭温馨,这种感觉自从他决定独自打拼之后,就很少感受到了,就算逢年过节回老家,那也是一大堆人围着外婆,很少有跟母亲这样子单独吃饭的时候。 “妈,我明天出去一趟,快的话,后天就回来,如果慢的话,就大后天,”几口把饭吃完,周玮珉一屁股又坐回了沙发上,打开交通类APP,一边翻找高铁班次,一边头也不抬的说。 母亲就像当年他提出要独自去打拼一样,只是默默的吃着饭,除了点点头之外,没有回话。 她心里只是叹息着,那个当年拽着自己的衣服,抬头问‘妈妈,我什么时候能长得和你一样高’的孩子,也已经这么成熟了,而当年说会保护她一辈子的那个男人,也故去这么多年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八章 深藏的巨鳄 鼓浪屿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小岛,坐落在福建省厦门市,算是老牌的网红城市了,老到周玮珉念小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曾经他还以为拨浪鼓和鼓浪屿有着密切的联系,后来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 随着近些年,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反而是这种临海的景点,以舒缓的生活节奏吸引了大批量的游客。尤其是它的椰风海韵以及万国建筑,都让人流连忘返。 通过高铁转大巴,耗费了七八个小时,带着帽子、口罩的周玮珉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鼓浪屿,为了彻底的隐藏身份,他并没有选择与三位女士同住一家酒店,而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找了一家洗浴中心,在用现金充值了一张五千块的不记名会员卡后,用会员卡在洗浴中心开了一间按摩房。 随便敷衍了一下服务员,让他晚点再来推销服务后,周玮珉坐在水床的边缘,掏出手机,告知了群里的三位美女,自己没有订到同一家的房间,所以住的稍微远了点的消息。 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了回信,除了让他半个小时后,一起去附近的一起吃晚餐之外,就是一连串的照片。 周玮珉点照片一看,每一张都是一座沙堆城堡,看样子三个人在海边玩得真是不亦乐乎。 打开地图一看,周玮珉发现,那家网红餐厅竟然距离自己还近一些,走路过去估计都只要四五分钟,于是又在群里问道:“东西,我要不要先带给你们看一眼。” 这次回复得倒是很快,三个女人竟然发过来一条语音。 点开一听,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吐槽:“肯定啊,我们是来看玉器的,不是看你的!哈哈哈哈...” 合上手机,周玮珉在睡床上躺了一会,然后才把衣物拿了出来,最后检查了一遍玉器,没有破损,这才盖上箱子,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他不断在脑海里演练,怎么样让交易能够顺畅的进行,并且还能不用留下来吃饭,毕竟他实在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二十五分钟一过,周玮珉直接给了服务员一百块的小费,告诉他自己晚点再过来,然后拖着箱子就朝网红饭店走去。 到了门口,展示了预约号,周玮珉就被领着走进了四楼的一个角落的包厢里。 推开门,一阵舒爽的冷气传来,然后就看到三个各有千秋的美女坐在了桌旁。 “不好意思,这两天感冒了,所以戴了个口罩,各位好。” 任凭她们三位好奇的打量自己,周玮珉打完招呼后,大喇喇的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然后才把箱子提到了饭桌上。 “三位美女,你们随便看,”周玮珉对着翻开的行李箱,直接说道。 箱子里分开放好的玉器瞬间吸引了她们三位所有的注意力,一个个不但是从包包里掏出了放大镜、紫光手电筒之类的物件,更是嫌他占地方,把他直接给推开了。 周玮珉注意到一些细节,虽然她们三位在私信里都有自己钟意的玉器,并没有任何的冲突,但是这时候,十件玉器,她们都是一个一个的全部看了一遍。 直到服务员来了第三次,问可不可以上菜的时候,三位美女才各自把工具收回包里,一个个张大着眼睛看向了周玮珉。 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周玮珉隔着口罩咳嗽了一声,才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开口说道:“你们三位要的玉器并没有冲突,相信你们看完之后应该也比较满意,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怎么交易的事了?” 三位美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显得稍微年长一点的才开口说:“我们三个之前商量了一下,意思是可以一次性把你十件玉器全买下来。” “然后呢?”周玮珉好整以暇的继续问。 “价格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们也不用麻烦你去做权威鉴定了,”美女很直接的回答。 “虽然我是急缺钱才想着卖掉,但不代表价格可以被压得很低。” 只要玉器的整体价格在一百七十万以上,周玮珉其实都可以接受,但他表面上并不能松口,毕竟卖家想多赚钱,这是很正常的行为。 “是这样,我们想用总计两百万的价格收购你这十件玉器,”女人开出了一个周玮珉完全能够接受的价格,她想观察一下对方的表情,但是对方的帽檐和口罩遮挡得很好,“但我们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玮珉眉头一挑。 “你鉴宝的视频,你看了吧?”女人微笑朝周玮珉点了点头,“自从你的视频上了热搜之后,突然间类似的玉器在评论区出现了好几十件,而且都是有人急缺钱所以转手卖掉后,被一些藏家凑巧收购到了。” “什么意思?”周玮珉往后坐了坐,背脊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 “这些玉器很有价值,不只是它本身,而是它代表的成熟工艺、独特审美背后的历史,我充分相信,这种玉器,未来还可能会出现更多,我或者我们,都是玉器的收藏者、爱好者,自然想要尽可能的收集更多,不管是投资还是纯粹的收藏。” 女人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她颇含深意的朝着周玮珉勾了勾下巴,继续说道,“如果你以后运气好,抱歉,我不是在诅咒你。“ 她摊开手,松了松肩膀继续说,“你能再获得一些类似的玉器,我们可以按照你想要的交易方式,甚至你每次交易都感冒,至少我都无所谓。或者有了这一次建立的信任,我们甚至还可以避免见面。” 说完,女人掏出了手机,伸出手指在上面操作了两下之后,顺着餐桌正中央的玻璃转盘把手机推了过来。 没有伸手去触碰,周玮珉凑近了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画面是一个旅游综合类APP的订房页面,上面展示着三位女士入住的酒店,还有不少客房可以预定。 周玮珉有点愣住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这么复杂的吗? “我叫黄冉,北京登龙拍卖行高级拍卖师,代号9527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女人一边把手机转了回去,一边笑吟吟的说着。 代号9527是周玮珉在直播APP上的昵称,他有些尴尬地隔着口罩揉了揉鼻子,然后朝着黄冉左右两边的女士看了过去。 不知道是她们已经商量好了,还是有其他打算,俩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周玮珉,等他做出决定。 “两百万,我要旧钞,不连号,明天上午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周玮珉犹豫了两分钟,他完全不在意女人所说的后续交易,毕竟他暂时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筹措资金而已。 “代先生,恕我直言,您有些小瞧我们登龙拍卖行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您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黄冉舔了舔上嘴唇,这是她每次心情格外好的时候,一个习惯性动作。她慢悠悠地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键。 随着她按下桌上的服务铃,没一会服务员就推着餐车把丰盛的完全由海鲜组成的晚宴就端了上来。 “代先生,我们三位都比较娇贵,担心传染感冒,只能留您一个人吃了,稍后自然会有人来这里找您。” 等服务员离开房间后,黄冉朝左右的两个女人示意了一下,三个人同时站起了身,她当先朝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干脆利落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径直就这么走了。 等包厢门完全关上之后,周玮珉不由得心里一阵苦笑,挑来挑去,竟然挑到了一条深藏的巨鳄,可笑自己还想糊弄别人。 学着网上流传的说法,周玮珉不断的开灯、关灯,用手机摄像头进行拍摄等方式,确定房间里应该没有偷拍设备之后,周玮珉这才脱下帽子,摘下口罩,点上了一根烟。 连着两天,从自己冒失的通过鉴宝去寻找潜在顾客开始,到盲目自信的以为能技高一筹,他已经吃了两次亏了,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既然人家让他等,周玮珉自然不会离开,丰盛的菜品就摆在眼前,更加没有浪费的理由,他干脆甩开膀子就吃了起来。 大概四十分钟后,当他吃得满嘴流油时,包厢门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代先生,黄小姐给您送来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她还说您感冒了,而我体质比较弱,让我注意别被传染,提醒您记得戴口罩。” 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周玮珉不由得想到,然后才回身说了一句,“请进。”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推着两个行李箱走了进来,这两个箱子乍一眼看过去,跟周玮珉带来的行李箱,有九分相似。 把门关上,男人直接干净利落的把两个箱子都打开了,里面堆放的东西比周玮珉想象的更为周全。 都是旧钞,而且只有少部分是百元的,大部分都是五十面值,甚至还夹杂着一部分二十面值的。除了钞票之外,还有被打造成戒指、项链等饰品的黄金制品,里头甚至还放着一部验钞机和一支紫光验钞笔。 “代先生,黄小姐说,这些衣服干洗店总共收取了一百五十元的干洗费,您可以检查一下,是不是洗干净了,另外担心您外出的时候总是不带配饰,所以就邮寄了一些配饰过来,运费花了五十块。” 男人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着瞎话。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三十九章 美女蛇 就在周玮珉刚刚离开那家网红餐厅的时候,原本早就应该已经离开的三个女人又返回了餐厅里,几个黑衣男子当先走进了包厢,阻止了服务员清扫的动作。 黄冉唯一的目的,就是来看看那个代号9527先生的胃口怎么样。 如果一个毫无背景、经历的普通人,面对自己那一连串的组合拳,很多时候都会患得患失,他们唯一会做的,那就是战战兢兢的等着,对眼前的一桌菜品自然不会太有胃口。 但如果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而且有恃无恐的人,自然不会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在本来就是饭点的时候,没有理由不大快朵颐。 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对于周玮珉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来说,饿了就要吃,反正等着也是等着。 于是,黄冉再一次走进包厢,看到的是被翻动的乱七八糟的饭桌,一堆虾壳、蟹壳高高的堆起,仔细看了几眼,吃得那是非常的彻底。 作为一个业内资深专家,在一些鉴宝主播的直播间里蹲守、通过压价捡漏,这是黄冉迅速在行业冒头的秘诀,通过类似的当面交易,形形色色的人,她见得真不少。 不管是刨土的土夫子,还是把家里的传家宝偷拿出来卖,甚至偶尔还能碰到贼赃,但这个代先生,她确实有些看不透。 其一,在看鉴宝直播的时候,如果说真是外婆的遗物,仅仅只有一两件,黄冉也不会多耗费心思,直接买下来就行了。但是这位卖家,竟然能一次性拿出来十件,这就让黄冉闻到了一股不简单的气息。 在刚刚入行的时候,领她入门的老师就说过,并不是年代久远的东西就值钱,只有当年就很值钱的东西,在经历过岁月变迁、光阴流逝后,依旧还保存得非常完整的东西,才能称为古董,才能更值钱,在玉器方面更是如此。 试想,十件年份、雕工、质地都很类似的玉器,经历了古代、近代的一些列战争,还能在民间保存得这么完整,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卖家本身祖上就不简单,有实力进行妥善的保管,没有变卖、遗失甚至被抢走,也有眼界去耗费心思保管,没有任何的破损,品相非常的好。 如果卖家的身份、穿着、谈吐和这些玉器的档次不相匹配,那么,遗物的说法自然就是假的。而这位卖家,今天的穿着,打扮,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他的家世不配拥有这种等级的古董。 外婆的遗物,这个说法,存在疑点。 其二,玉器是不是被人经常把玩,通过光泽、包浆等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这位先生的外婆在生前就经常把玩这十件玉器,那肯定是玉不离身。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家人没有理由不会注意到这些玉器,在她离世后,更没有理由不去觊觎这些玉器,怎么会让它落入一个外孙的手里。 而这位外孙,竟然还要通过在直播间鉴定之后,转手就要卖掉,他不担心没法面对长辈的责难吗?尤其是在鉴宝视频大火之后,他依旧没有改变心思,甚至紧接着就要确定交易地点,这也太急切了。 这让黄冉觉得,这些玉器的来路,可能会存在一些问题。 其三,玉器在这个世界流传已久,它除了本身固有价值之外,还具有文化方面的研究意义。 主播在直播间所说的价格,仅仅只是对玉器本身的价值进行了估算,它的历史、文化等等方面的研究价值,不可估量。譬如说同样两件玉器,一个历代保存在民间富豪手里,一个历代由王公贵族把玩,它的意义所带来的价值,就会有天地之分。 黄冉蹲守在直播间,进行捡漏的方式也是这样,通过基础价格买下古董,然后研究出背后的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再举办私人品鉴会,通过包装达到高价转让、拍卖的目的,从而赚取暴利。 而这位卖家,竟然愿意用主播所提供的参考价格,进行打包销售,这让黄冉再次感受到了无法掩饰的迫切。 第四,卖家竟然毫不担心买家联手压价,直接问自己,能不能进群一起沟通交易事宜的时候,黄冉本来以为自己碰到了一个骗子,那么之前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在进入了群聊之后,经过了短暂的交流,黄冉很快通过几个渠道就了解到了另外两位买家的一些基础信息,直接就把她们是托或者说是犯罪团伙的嫌疑推翻了。 这让黄冉更加疑惑了,她不知道这个买家懂不懂古董交易的规矩,甚至是懂不懂买卖的基础规矩。 但是,从三位买家都是女性的情况下,黄冉感受到了这个买家的一丝自我保护的警惕性,但是任由对方提出交易地点的做法,让黄冉又觉得这个卖家非常的稚嫩。 之后,确定了见面的城市,她安排了手下通过直播APP的账号名字、发布的作品等角度,进行人群画像的分析,得到的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手下的反馈是,这个账号的主人所发布的,为数不多的视频里,并没有任何透露自身关键信息的内容存在,而且他的点赞、收藏、转发等内容,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人,跟犯罪分子去刻意营造账号人设的手法完全不同。 当时,黄冉只能暂时把卖家归类到一个幸运的获得了这十件玉器,但同时完全不在意其背后的价值,只求快速变现。 到了鼓浪屿,在办理酒店入住的时候,为了拉近关系,同时能获得详细的身份信息,她已经跟酒店的前台说好了,之后还会有一位男士来入住,但是目前没有身份证,所以只能先支付双倍现金预留一间房,到时候如果房源紧俏,就可以备用。 在看到周玮珉说,酒店已经没有空房间的时候,黄冉就感觉到了一丝诧异,她不但在订房平台进行了查询,而且还直接打电话去酒店核实,而真相就是,这位卖家说谎了。 在见面的时候,对于周玮珉带着帽子、口罩这种拙劣的伪装,黄冉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她还以为卖家会进行更专业的变装,包括粘贴胡子、戴变色美瞳、假发之类的,毕竟大家是约着一块吃饭,戴口罩这种行为,在用餐的时候就会面临无法解决的僵局。 于是,她开始了一步一步的试探,甚至在饭桌上非常强势的进行了一些暗示、明示,想通过这些手法来一探究竟。 但是,现在她面前的状况,有些推翻了她的假设,尤其是手下的人反馈过来的信息,表示那个人在看到现金和金器之后,并没有使用验钞机、验钞笔进行抽检,而是直接把箱子进行交换,就离开了,又显得非常的老道。 综合以上几点,一个矛盾的形象就在黄冉的脑海里生根了。 这是一个新生的神秘组织,拥有一种比较固定但也非法的方式,能获得类似的玉器,他们只想要钱,但很担心暴露真实身份。 有很足的潜力,但也很稚嫩,黄冉脑子里不由得浮现了这么一种印象。 “代先生,交易愉快,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联系,[笑脸]”,黄冉拿起手机,发过去了一条私信,可惜石沉大海。 皱了皱眉头,黄冉再一次用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制止了预先安排的跟踪行动,然后才转过身来,对着另外两个女人说道:“那么,姐妹们,接下来,可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了。” 她打量着这两个女人,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民间收藏家,另外一个是家底殷实的古董爱好者,长得都还不错,气质谈吐也算上等,正是自己拍卖行需要的优质新人。 但此时此刻,她们俩完全不敢说话。 一下高铁,就被人用一辆丰田埃尔法接走了,接下来就见到了这个强势得让人畏惧的女人,不但笑吟吟的让人拿走了她们的手机,而且还用十万元作为交易,请她们俩配合对方演一出戏。 “不用紧张,我们不是姐妹吗?之前还在沙滩上一起堆城堡来着,”黄冉从坤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就站在门口点燃,然后轻轻的抽了一口,吐出了一个淡淡的烟圈,灯光氤氲下,让她整个人都沾染上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冉姐,要不你先说说,我们要合作什么?”何沁都快哭出来了。 本来是想着能丰富一下自己的藏品,顺带还能见一见玉器收藏界的偶像,哪里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简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而米宛就更害怕了,她只是单纯的想来买两件玉器,证明给自己爸爸看,自己也是有眼光的,现在被几个黑衣人堵在了包厢里,她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冉姐又不吃人,怕什么,”黄冉左手捧着右手的手肘,右手小手臂竖起,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晃悠了几下,曼妙的身姿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女蛇。 她看两人没有接话,于是踏着淡绿色的小高跟,哒哒的就朝一张凳子走了过去,“要不,我们再点些吃的,边吃边聊。”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章 解决方案 交易比仔细想象得更顺畅,周玮珉彻底的松了口气,他拖着两个行李箱快速的穿行在街道上,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到洗浴中心里,去那个小小的按摩房独自呆一会,找回一点安全感。 而在他只隔两条街道就要回到洗浴中心的时候,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看了眼手机之后,右拐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放弃了继续跟踪。 虽然很奇怪,这个客人怎么又提着两个箱子回来了,但服务员还是热心的引导着他回到之前的那间按摩房里。 再次给了一百的小费,让他不要来打扰自己之后,周玮珉反锁上房门,坐在床边,点上了一根烟,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之前所有的顾虑全部消除了,目前他只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把黄金变现成现金,二是怎么让现金能够顺利的进入自己的户头。 前两年,因为电信诈骗等原因,银行户头的监管越来越严格,如果他傻乎乎的直接把所有的钱存进去,那么,离接电话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突然,他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式。 掏出手机,他点开了通讯录,一个个翻找着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朋友的电话,略微统计了一下,凭借以前的往来和自己勤恳工作的行为,应该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尝试着拨通了第一个电话,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老周,你小子失踪都大半个月了啊,朋友圈也没更新,搞什么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热情,虽然有一些责怪的意味,但毋庸置疑的,那份关心更为明显。 老李是周玮珉大学四年的同窗,更是一个寝室的铁杆兄弟,只不过毕业之后,各奔前程,这么多年,也就只见了七八回,但感情还是没有淡下来。 “前几天,我外婆去世了,耗费了几天,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周玮珉直接回答。 “啊?那你节哀啊,是想出去散散心还是怎么?我这边欢迎你随时过来玩,”老李就像大学时期一样,碰到同寝的哥们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张罗着大家一起出去吃吃喝喝的。 “最近有点忙,等闲下来再去找你玩,是这样,我这几天急需一笔钱,你能借我多少?大概两三天的样子,就能还给你,”周玮珉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借钱,这种事还要打什么电话,但我也只有六万块可以借你,也不用两三天还,等我用的时候,你再还也行,”老李很爽快的说。 “只用两三天就行,就是应急一下,过个桥,”周玮珉松了口气,这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临了还补了一句,“还的时候,可能是让别人直接打到你卡里,额外算你一个点的利息。” “我们之间还讲这个,你小子有事就直接说,呆会你发个银行卡号过来,我转钱给你,”电话那头,老李爽朗的笑了一声。 “嗯,你转账的时候,记得备注一个借款,先谢谢了,你先忙,等闲下来,我再来找你玩,”周玮珉最后说了声,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就这样,把所有可能借钱给自己的人都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最后用计算器算了算,虽然只有不到六十万,但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还房贷以及买门面之类的,并不是需要自己把一百七十万一次性全部付清,他完全可以分两次甚至三次完成支付。 而这个借钱的手法,只是借用了朋友的积蓄做了一个现金的转移。跟他们多借两三次,就解决了一百七十万存入账户的合理性了。 在长沙本地的朋友,很好解决,而外地的朋友,就还需要让本地的朋友代为还钱。 周玮珉用力的握紧了右拳,在头顶用力的挥舞了一下,这些事如果能彻底的解决,没有了后顾之忧,他才能真正的放开手脚。 而至于怎么把现金带回长沙,周玮珉自然不会选择用公共交通工具,不然在安检那一关就会非常的麻烦,他想到了一个妙招。 第二天一早,周玮珉在洗浴中心随便吃了几口早餐,推着两个行李箱打了辆的士急匆匆的就走了。 一路上连着换了几辆的士,甚至还扫码骑了一段距离的共享电动车,他拖着两个箱子就跑到了隔壁泉州市。 然后在的士司机一路热心的介绍下,他直接来到了泉州当地最大的汽车城,他准备买辆新车,直接开回长沙。 现金总共只有一百五十万,那些金器虽然也值五十万,但是周玮珉同样没有太好渠道,可能会有一些折损,那么他能拿来买车的钱,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万左右,自然不可能买一辆太好的车。 大中午的推着两个行李箱,周玮珉一头热汗的在汽车城里兜兜转转。也不知道是因为踏入阴司一脉的原因,还是实在太热了,他甚至都觉得普通人只是感觉有些闷热的天,自己却感觉到一股股燥热邪火在身体里四处冲击吗,连头顶都像着火了一样的灼痛。 “先生?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休息一下?” 在周玮珉不知道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经过这家4S店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周玮珉转头朝右边看过去,这是一家日产尼桑的4S店,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工装,打扮精致的销售员,她手里捧着一个一次性白色纸杯子,杯身上也印着同样的品牌标识。 内心其实对于这个品牌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还没等周玮珉拒绝,销售小姐就热情的走了过来。 周玮珉其实也对汽车销售行业也有一些基础的了解,一般会站在门口的销售人员,很多都是店里的新人,分不到客户信息,甚至有些都失效了,为了业绩,只能在门口捞鱼,虽然不太可能达成交易,但是能留一份客户资料,在工作日报上也有东西可以填。 人家已经都走到跟前了,周玮珉也只能跟着人家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跟室外的温度差距至少有十度左右,感受着冷风的吹拂,周玮珉整个人都精神了。 被引领着坐到了洽谈区,周玮珉把两个行李箱放好,然后才接过水杯,痛快的一口喝了个干净。 “先生,我看您在这边走了好几个来回了,是在找什么地方吗?”销售小姐也坐到了对面,她打量着这个满头大汉的年轻小伙,虽然显得有些狼狈,但认真看看,还是很精神、俊俏的。 “呃,算是吧,我过来买车的,”周玮珉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把额头的汗渍擦干了,才回答。 这个回答倒是让销售小姐愣了一下,她其实以为周玮珉是过来找工作的,毕竟谁没事会大热天的推着两个明显就分量不轻的箱子买车呢。 “那方不方便问问您想买什么品牌,或者是什么价位的车呢?” 捞鱼竟然捞到了一条潜在顾客,销售小姐也来了精神,先从桌上的一沓客户信息表里抽了一张出来,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就非常职业的询问道。 “预算的话,大概二十万左右吧,”周玮珉抬着头,四处环视了一圈,倒是看到很多车就摆在展厅里。 听到回答,销售小姐的手都抖了一下,别的不说,二十万左右的车,在日产尼桑的产品线里,选择不要太多了,于是她快速的又从桌上拿了几张产品折页,一张张在桌面上摊开,才继续说,“我们日产尼桑有很多款车型正好在您的预算范围内,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看着一张张的折页,周玮珉倒是不介意自己花点时间了解一下,但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过买车的打算,所以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了解。 看出了周玮珉的犹豫,但销售小姐完全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毕竟所有的顾客在产生实际购买的过程中,很多时候都是被销售人员推着走的,推着看样品,推着去体验,然后被推着做决定,越是那种看起来比较内向的顾客,其实越容易成单。 “要不先生,我们直接过去展厅那边,我向您介绍的同时,您也能直接看到实物,上去坐坐,体验一下,”销售小姐先站起身,然后就这么看着周玮珉。 “呃,好吧,”周玮珉也只好站了起来,然后推着箱子跟着人家一路就朝展厅走过去。 此时也正好是午休时间,一般也没人会挑在大热天的正午过来买车,所以大部分的销售人员都会在二楼的办公室休息。 这位销售小姐在一楼不断的进行讲解,清脆的声音顿时就把二楼几个在午睡的销售人员吵醒了,她们走出办公室,趴在护栏上,就往下看。 其中一个销售人员眼珠一转,离开了护栏,朝着隔壁不远的经理办公室就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她抬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等里面有了回音,她才走了进去,然后把门轻轻的带上了。 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她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顺着斜斜往下的铁质楼梯就走到了展厅,然后开口对着正在介绍车型的销售小姐说:“黄燕林,经理有事找你。”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一章 抢客户? 这位叫黄燕林的销售小姐明显也是愣住了,为什么恰好会在自己接待客户的时候找自己,但她也没有细想,只能抱歉的朝周玮珉笑了一下,然后朝着铁质扶手楼梯走去。 “这位先生,接下来由我来接待您,也是一样的,我姓苏,请问先生如何称呼?”新来的苏姓销售小姐显得老道许多,直接就开始与周玮珉熟悉起来。 “啊?我姓周,”周玮珉也愣了一下。 “周先生,可否麻烦您再说一下您的预算呢?”苏小姐直接切入了正题,她知道经理那里拖不了太久,如果有可能,她必须要赶在黄燕林下楼之前与这位顾客达成初步的购买意向,就算是没有收获,她也得看着这位顾客离开4S店。 “大概二十万左右吧,刚才那位已经给我介绍了大部分车型了,”周玮珉顺着销售的思路进行了回答。 说实在的,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买车,毕竟房贷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但是经过那位黄小姐的介绍,他对一些私家车的种类有了很多的了解,尤其是对SUV这种车型,更让他有了购买的冲动。 略微打量了一下周玮珉的身高、体型,综合考量了一下价格区间,苏小姐以非常果断的语气向周玮珉说道:“周先生,那么我建议您选择我们这款奇骏城市越野车。” 这台车就摆在身边,刚才那位黄小姐也是领着他来近距离的观察、体验这款车型。 “呃,本来那位黄小姐就要介绍这台车,结果换成你了,”周玮珉摸了摸脑袋。 “那个没关系,谁介绍都行,而且我算是老员工了,不管是对车型的了解还是销售折扣上,都会更有优势,”苏小姐轻飘飘的带过了中途换人的尴尬问题,不着痕迹的推销了自己一把。 “您的体型很壮实、身高也很高,一般的小车你开起来会觉得有些拘束,但是这款SUV就很适合您,而且看起来非常的年轻,也很符合您的年纪。” 楼下在介绍的同时,黄燕林也一头雾水的走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实话实说,对于这位经理,黄燕林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四十多岁的人了,单身不说,而且极为肥胖,自己一个人坐着绰绰有余的椅子,他坐在上面简直就像被镶嵌在里面一样,除此之外,他的风评极差,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但有同事偷偷的告诉过黄燕林,这个经理特别的好色,经常去洗浴休闲的地方找乐子。 “曾经理,请问有什么事吗?”黄燕林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不管这个经理怎么回事,但是他是销售部一部的经理,不但掌握着自己的绩效考核评分,还掌握着折扣尺度的把握,让她不得不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哦,是这样的,有件事啊,我想跟你说,”曾经理擦了擦发际线高得夸张的额头,然后示意黄燕林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下面还有个客户在等着自己,哪里还有心思久待,黄燕林摇头拒绝了,她直接说道:“经理,我刚来咱们4S店,所以比较担心业绩的问题,下面正好有位我接待的客户,所以,还请您直接说。” “哦,有客户是吧,但是这件事也比较急,你先坐下,”曾经理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把自己拔了出来,还伸出胖乎乎的手,越过了办公桌就朝着黄燕林的肩膀拍了过来。 看着那粗短得像五根胡萝卜的手指,黄燕林根本不想让它们触碰到自己,微微避让之后,也只能老实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黄燕林的避让,让曾经理微微的皱了皱眉,他重新又把自己塞进了椅子里,办公椅发出了一声挣扎的‘嘎吱’声。 “是这样的,所有来4S店的新人,前期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业务培训,”曾经理慢悠悠的说着,“你前段时间呢,虽然培训啊,是通过了,成绩呢,也非常的不错,但是我个人觉得,年轻人嘛,就要多学习,加强业务能力,所以希望以后每天的中午啊,你能够到我这里来,我再系统的呢,给你搞搞培训。” 好不容易等曾经理说完,黄燕林心里头只觉得非常的滑稽。 就这种事情,需要特意在接待客户的时候让自己到办公室来谈吗?而且,凭借自己几乎满分的考核成绩,哪里还要让这个胖子来搞什么培训?自己一个新人如果连中午的接待空档期都要拿来搞什么培训,那去哪里挖掘客户? 再一联想到传言里那个姓苏的女人跟这个曾经理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黄燕林心头火起的同时,也瞬间明白了潜在的真相。 她根本无法容忍自己再继续呆下去,甚至都不想再看这个死肥猪一眼,她腾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直接回答道:“经理,如果月底业务知识考核,我没有通过,我会自己找时间去加强学习的,但是楼下现在有一位购买意向非常强的顾客在等着我,我必须要先下去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嘛,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也求不到,”曾经理意有所指的说,然后还试图强行挽留,他继续说道:“而且,就算客户真的要买,他也会问你要最低价,你还得回来找我,为什么不现在坐下来,跟我好好交流一下,拿到我这个级别的最低价,再下楼呢?” 黄燕林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准备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要走出去,但曾经理这么一说,却真的捏住了她的软肋,毕竟如果经理不松口,自己并没有权限给予很高的折扣,包括一些赠品的赠送也需要经理点头,但凡他不同意,客户心里不满意,那还怎么成单。 “曾经理,您知道的,这很有可能是我的第一个客户,我很重视,希望经理能帮帮忙,”黄燕林站在门口,背靠着门,她只能先服个软再说。 “这怎么能叫帮忙呢,你有业绩,整个团队的业绩才会好嘛,”曾经理甚至悠闲得开始翻阅起桌上胡乱堆积的资料,他头也不抬的说。 “那如果我能谈下来,经理能不能像给予苏姐一样的政策给我?”黄燕林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问道。 “你啊,就应该向你苏姐学习,人家在店里多少年了,跟每一个同事之间的都关系非常融洽不说,连客户谈判的技巧都非常强,正好你也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向她学习学习。” ‘趁着这次机会?学习?’黄燕林好歹也是念了个大专毕业,此时此刻哪里不知道那个姓苏的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面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一把拽开了门,就冲了出去。 刚刚走到过道上,就看到那个女人果然拉着自己的客户已经往洽谈区走过去了。 在其余几位销售小姐饱含深意的注视中,黄燕林几乎可以用一路小跑来形容,噔噔的就从楼梯上走了下去,更是几步就追上了周玮珉。 “不好意思,先生,刚刚有些公事所以临时走开了,现在忙完了,可以继续接待先生了,”黄燕林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平顺了自己的气息,看也不看那个姓苏的女人,径直对着周玮珉说道。 “没问题啊,”周玮珉也停下了脚步,侧身看着这个小姑娘,他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小黄,这位客人交给我就可以了,经理不是安排你做其他的事了么?而且经理也给了我最低的折扣政策,如果这位周先生真要购买的话,绝对可以让他满意。” 苏小姐根本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单,甚至黄燕林还只不过是一个刚通过培训的新人,被抢客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苏姐,经理那边的最低折扣,我也会为周先生去努力争取的,既然是我一开始接待的客户,也就不辛苦苏姐帮忙了,况且苏姐客户资料那么多,现在过了午休时间,应该也要忙着去电话拜访了吧。” 黄燕林压根不想做任何的退让,毕竟出来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在销售岗位上,如果连到手的客户都能放弃,那还上什么班? 看着两人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周玮珉完全明白了问题的所在,但毋庸置疑的,他更信赖黄小姐一些,毕竟是她在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顶着大太阳乱窜的时候,给自己递了一杯水。 “呃,是这样的,我觉得吧,黄小姐接待我,接待得挺好的,不如就让她继续接待吧,”周玮珉不想继续僵持下去,毕竟买车本来是为了能够把现金带回长沙,而不是引出什么其他岔子,到时候反而更加麻烦。 尤其在他的余光里,二楼有不少人都开始站在护栏上看热闹,他只能快速的进行了选择。 “那周先生,如果小黄给您的价格、赠品,你不够满意,可以再来找我,”秉持着对待客户应有的礼貌,苏小姐快速而又干脆的说完,扭着曼妙的身姿就走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二章 人善被人欺 “不好意思,周先生,让您为难了,”黄燕林等周玮珉坐到了座位上之后,迫不及待的就开始解释。 但周玮珉摆了摆手,堵住了她后续的话,“你不就是临时走开了一下吗?我还等着你继续跟我介绍车型呢。” 黄燕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翻涌起一股子酸意,谁都不是傻子,又怎么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呢? 场面话有几十种,但这个周先生却选择了最能保护她自尊的那一种。 忍不住抽噎了一下鼻子,黄燕林勉强的笑了笑,才继续说,“周先生,我其实很想推荐刚刚才开始介绍,就被打断了的那款车。” “哦,你说那款奇骏?挺好的,我很喜欢,”周玮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油耗很低,空间很大,最主要的是东风日产的车修理起来很便宜。 没等黄燕林回答,他就说:“我想买这台车,白色的外壳就行,你们这里有吗?” “有的,有的,”黄燕林依旧还有点发懵,不过瞬间她还是找回了应有的专业态度,“那您是选择全款还是分期,如果分期的话,我们这里也有金融产品可以提供给您的。” “是这样,给我三个大一点的黑色垃圾袋,然后你去请示一下,顶配款的最低价格,我比较干脆,可以现金全款支付,”周玮珉随意的说着,心里却是在琢磨时间,现在都快下午一点了,办完手续等等,最快估计也得两点,再开车回到长沙,至少都要十个小时。 “哦哦,好的,”黄燕林晕乎乎的站起来,然后都走出去了好几步,才猛地又走了回来,“周先生,您不是开玩笑的吧?您不需要试乘试驾一下吗?” “我现在只需要三个大的黑色垃圾袋,如果你再拖拖拉拉,那我就真不要了,”周玮珉笑了笑,看着这个姑娘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真是太稚嫩了,像极了刚出来工作时候的自己。 等她把塑料袋递给自己,然后转身就朝着二楼办公区域跑去之后,周玮珉四处打量了一下,拖过来两条单人沙发做阻挡,打开了一个行李箱,快速的从缝隙里拿出一捆捆的现金塞进了塑料袋里,幸好那位黄冉的工作做得非常的细致,不管是什么面值混杂在一起,都是五万一垛。 没多久,黄燕林就从楼上跑了回来,她的神色不太好,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冲着周玮珉就是一句,“周先生,要不您别买了吧,我给不了您很好的折扣,包括那些赠品,也会少一些。” “来,坐,”周玮珉不着痕迹的把三个塑料袋塞到了靠背与身体的缝隙里,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道。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是新来的,权限不够,”黄燕林眼眶微微的有些发红,她一抬头,就看到二楼的栏杆处,那个姓苏的女人正领着几个同部的销售人员,对着这里指指点点,不由得就想起刚才所受的屈辱。 她方才跑回曾经理的办公室,问经理要折扣,哪知道却被姓苏的女人拦了下来,说曾经理刚刚出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她哪里管那么多,强硬的敲了几下门,然后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里面打量,确实也没有人影。 随后她又给曾经理打电话,哪知道一打过去,对面就挂了,再打,还是挂断。 “都告诉你了,经理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走得还挺急的,有什么事,跟苏姐说,苏姐看能不能帮你?”女人抱着膀子,靠在栏杆上,看着黄燕林额头沁出的几滴汗珠,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苏姐,你帮帮我吧,这是我第一个客户,你能不能把经理给你的政策名额分我一个,”也算是病急乱投医,黄燕林此时此刻只能向她求助。 “哟,”女人背脊一用力,就从栏杆上弹了起来,她直接走到了销售人员的办公室门口,大声的说道:“这怎么行,那几个名额是经理特批给我去给客户名单上的精准客户的,给你了,我怎么办,而且,是个人要,我就能匀一个吗?别人也要的话,怎么办?” 办公室里的人再一次的涌了出来,一个个沉默不语的看着黄燕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远远不会是最后一次,她们都经历过这样的过程,承受不了的,早就辞职了。 “苏姐,求求你了,就帮我这一回,我会记得的,”黄燕林双手都搅在了一起,一连串的眼泪涌出了眼眶。 “帮你,谁又来帮帮我,”女人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年近三十的她,最讨厌这种刚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女学生,动不动就掉眼泪,一幅楚楚可人的样子。她回头朝着身后一堆销售人员喊道,“还站在门口干嘛,不用电话拜访了?”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走廊上就只剩下黄燕林一个人原地傻傻的站着,她咬着牙,再一次拨打经理的电话,但那边已提示手机关机了。 无助、无奈、难过、心酸、愤怒,林林种种的情绪纷涌而来,黄燕林这一刻真的很想冲进去,问问那个姓苏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对自己,问问那个曾胖子,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 可是在这个竞争压力这么大的社会,她目前除了做销售,还能做什么。 沮丧的情绪将她彻底的包围,她没有勇气下楼去面对那位好心的客户,她甚至想藏起来,等那位客户等的不耐烦了,自己走掉。 不过,理智还是告诉她,不能耽误人家的时间,既然成不了单,也要认真去对待。 也不知道对面的这个黄小姐在呆呆的想什么,周玮珉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等她木然的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才说:“你直接告诉我,以你的权限,买这辆车,全款是多少钱?” “我...我只能给你九八折,原价是二十二万五,打完折之后能少四千五百块,那些脚垫之类的赠品,我也只能赠送一副脚垫给您,”黄燕林还是强忍着情绪,专业的回答着。 “那按照你们经理的权限,他能给我多少折扣?”周玮珉摸了摸下巴,如果差距不是很大,其实他目前并不在意,至于那些赠品他就更不在意了。 “他能给你差不多九五折的样子,如果在店里办保险,在保险上面也能给予一些优惠,那是我做不到的,您这辆车如果买保险没有优惠,里里外外的差价将近会有一万块的,”黄燕林掰着手指头算给周玮珉听,“车架上就少了六千多,保险虽然不能明面上少钱,能给您一些加油卡,再加上多赠送的汽车保养次数、七七八八的赠品,就这样了。” “是这样,你也不用纠结,你拿份合同来,我们可以开始签署,然后我需要尽快把车开走,这万八千的无所谓啦。” 听到价格差距并不大,完全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而且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他就更懒得折腾了。 “啊?这样不好吧,先生,有不少差距呢,”黄燕林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辆车本身全款落地估计也才二十五万多,这中间一万块的差价,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说,妹子,你抓紧点,我真的还有事,”周玮珉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姑娘以后还得吃不少亏。 看周玮珉说得果断,妹子才如梦初醒的赶紧朝着前台跑了过去,那里存放着很多的车钥匙,可以驾驶那些车去仓库选车。 坐在紧凑的小车副驾驶上,周玮珉感觉自己就像被硬塞进来的,脑袋都顶到了车的顶棚,他好奇的问:“不用先签个合同什么的吗?” 小姑娘开车技术挺一般的,晃晃悠悠的在路上行驶着,就连后座的两个行李箱都互相磕碰的发出着声音。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的路,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都没有时间扭头,“一般是付定金的、等新车之类的才会要先签署合同的。” 好吧,看着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周玮珉只能把怀里的塑料袋抱的更紧一点,不再开口说话让她分神了。 汽车仓储离4S店并不远,也就是十来分钟的路就到了,周玮珉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倒是黄燕林开出了一身的汗。 接下来的过程倒是很便捷,无非就是在一地的奇骏里挑一辆品相看起来最好,最干净,出厂日期最近的一辆。 一边领着周玮珉穿梭在汽车堆里,小姑娘一边低声的说,“谢谢您,周先生,您是个好人。” 其实新车这玩意,就像人一样,体质各有不同,具体会不会有什么小毛病,也得上路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周玮珉也没有太纠结,让小姑娘帮他挑了一辆,就定了下来。 于是在回程的路上,小姑娘一个人开着新车,而周玮珉开着那辆小车紧紧的跟在后头。 不是别的,周玮珉真的很担心这位黄姑娘给那辆新车直接就开到马路下边去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三章 金丝边框 过了七八分钟,两辆车前后相连的开到了4S店大门口,却看到门口已经有了好几辆车正在排队通过门岗。 等周玮珉把这台空间狭小的小车停到了停车区,那位黄女士早就一溜烟的开车进了新车整备区了。他艰难的从驾驶位钻了出来,然后弓着身子从后排把行李箱搬了下来,之后直接原地点了根烟,悠哉游哉就抽了起来。 车头前面走过一个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条纹西服,脚上的皮鞋也是一尘不染,他扫到正在抽烟的周玮珉,于是停下了脚步,很有礼貌的问道:“您好,先生,这里可以抽烟吗?” “啊?不知道,”周玮珉愣了一下,直接摇头,他在大厅里面一直没好意思抽,憋了这么久了,自然逮着机会就得来上一根,“应该可以抽吧,毕竟是户外。” 青年闻言也是笑了笑,干脆也就停在了原地,从外套内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从里头抽出一根塞进嘴里,点燃之后,也是美滋滋的微闭着眼睛品味烟草的香味。 在抽烟的过程里闲聊,这是每一个资深烟民最擅长的社交方式,周玮珉也不例外,他很好奇这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讲究的男人会买一台什么车来彰显自己的身份,于是朝他问道:“哥们,你也是来买车的?你买了台什么车。” 青年愣了一下,他开合了一下嘴巴,似乎在想怎么回答,然后从周玮珉身上开始打量,尤其是看着他的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还有堆在上面的三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歪了歪头才回答说:“我还没去看呢,先生,您是今天准备提车?” “嗯,本来是路过,结果被一个工作人员拉进来了,有台车空间还行,等会就去付款,”周玮珉觉得今天自己这个经历还是蛮有意思的,反正是个素未谋面,以后也不见得会再见的陌生人,闲着也是闲着,就随意的攀谈几句。 “那先生您是买了台什么车?什么价格?我也好参考一下,”年轻人也是笑了笑,路过被人拉着买了台车,这也太随便了。 “一台最新款的奇骏,九八折吧,原价是二十二万五,”周玮珉又吧嗒了一口烟,踮脚看了看新车整备区那边,没有发现黄小姐的身影,于是干脆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到地上捻灭,再点了一根。 “先生烟瘾挺大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青年好奇的问,“我查过,这台车最低价不是九五折吗?先生没拿到最低价?” “老烟枪了,之前在展厅里,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不好意思抽,憋狠了,”周玮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这种随意乱丢的习惯,被人看到了确实还挺丢人,不过丢都已经丢了,也懒得再纠结,他继续说,“接待我的是个新人,她的权限只有九八折,算了,本来也不在意这几千万把块钱的。” 青年这会倒是把烟已经抽完了,他看了看周玮珉脚底下的烟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直接也是把烟屁股丢在地上,一脚捻灭了,“先生,您先抽着,我先进去挑挑车。” “诶,行,”周玮珉也不在意青年的去留,他的余光里恰好看到黄小姐从新车整备区走了过来,于是也就顺着回答。 新车整备区在这条横着的小路当头,门口内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视线盲区,倒是没有看到那位青年离开的情景,黄燕林边走边朝周玮珉挥手道:“周先生,可以啦,咱们可以往下走流程了。” “去哪?走什么流程?”周玮珉站在原地,快速的把最后两口赶紧抽完。 “接下来就是要补一个销售合同,然后呢,你支付完车款,那辆车就属于您的了,至于保险、上牌等事情,您可以在我们店里支付费用,完成办理和代办,也可以回头自己去找地方办理,至于...” “我们进去说吧,”周玮珉打断了黄燕林接下来的话,“外头挺热的。” “行,那咱们进去说,还是去之前的洽谈区吧,”黄燕林点了点头,大太阳顶在头上,确实也不太舒适,她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看着黄小姐彻底转过身去,周玮珉偷偷的把烟屁股再一次扔到了地上,用脚尖捻灭了,这才推着两个箱子,提着三个塑料袋跟了过去。 坐在洽谈区,黄燕林又热心的捧来一杯水,看着周玮珉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之前的话题,“至于临时车牌,店里会给您两份,您只要贴在前挡和后挡风玻璃上就可以上路行驶,但是注意要缴纳完购置税、购买完保险之后,才可以办理车牌,同时,您还记得不要过了临时车牌的有效期。对了,因为我的权限不够,车膜之类的,就没办法送您了,您需要再去处理这件事。” “那行,”周玮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耽搁太久了,一路不休息的开到,估计都到凌晨了,他很直接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缴纳车款,之后我就把车开走,至于保险、牌照,我会之后去处理。” 听到这位客户这么回答,黄燕林心里不由得一阵雀跃,这可是她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第一笔订单。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 两人还没起身,突然从汽车展厅那边传来一阵喊声,两人齐齐回头看过去,周玮珉愣了一下,刚才一块抽烟的青年领着十好几号人快步的走了过来。 黄燕林也有些懵了,她看到曾胖子还有那个姓苏的恶心女人,自己同部门的所有销售都神色忐忑的跟在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后。 “这位先生,黄小姐,”那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青年,一脸微笑的站在桌旁,非常有礼貌的鞠了个躬,然后说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大部分我都了解了,黄小姐,很抱歉让您在工作里受到了不平等待遇,周先生,很抱歉,让您产生了不愉快的购物体验。” 黄燕林赶紧站了起来,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周玮珉也愣了一下,之后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冲着青年问道,“兄弟,这是什么情况啊?” “先生,您今天买车,我们店会按照九三折的折扣给您计算车款,同时,按照正常情况的赠送您该有的赠品,如果您选择在我们店办理保险,我们也会与车险柜台沟通,尽量给予您一些类似于加油卡的赠品,同时如果委托我们办理车牌,我们直接免费为您办理。” 青年笑了笑,他一丝不苟的回答完,才扭头对黄燕林说道,“对于黄小姐在工作上的勤恳态度,公司表示高度赞扬,同时对你在工作中遭受的不平等待遇,深表遗憾,公司会在彻底查明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严惩有关人员,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并没有等黄燕林的回答,继续转过身对周玮珉说道:“接下来就破坏先生的购物体验了,祝您生活愉快。” 说完,他再次朝着周玮珉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洽谈区,一堆人纷纷又跟了上去,唯独曾胖子和那个讨厌的苏姓女人还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 “哇,九三折诶,可省了不少钱,”虽然黄燕林到现在都不知道吹的什么风,但曾胖子都没敢说话,她自然知道不是开玩笑的,能让客户省不少钱,比她发了工资还高兴。至于什么不公平待遇,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放到心上。 “走走,我们赶紧去交钱,”黄燕林眉开眼笑的拉着周玮珉就要朝接待区后边的财务窗口走。 周玮珉的社会经验比这小姑娘自然多了不少,他隐约猜测到了一些事情的原因,但看到小姑娘只是一门心思拉着自己去交钱,估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事不关己之下,自然也就推着箱子跟着小姑娘走了。 曾经理看着两人逐渐远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侧头再打量了一下身边同样呆立着的老相好,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除了财务花了十几分钟用验钞机点钞之外,缴纳车款的过程倒是很顺畅,周玮珉拿着手里厚厚的一个透明文件袋,仔细打量了几眼,里面依稀可以看到汽车合格证、使用说明等等一大堆的物件。 “走,咱们去让新车整备那里给您装赠品,”黄燕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毕竟卖掉一台车,虽然没有走店里的金融,会少一些提成,但毕竟是第一次成交,算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了。 两个人刚走到通往整备区的侧门,黄燕林就被人给拦下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之前姿态高傲的苏姐,只不过她此时却像被拔了毛的凤凰一样,低声的对着黄燕林说道:“小黄,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 “啊?苏姐,可以稍微晚一点吗?”黄燕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客户正要跟我去整备区呢,等客户提完车了,我马上来找你。” 虽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总归是同事,人家来找自己,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四章 天后宫 周玮珉站在旁边,他不知道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这个有点傻乎乎的丫头,但此时此刻自己又不方便插话。 正当苏小姐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从洽谈区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肖总,您不能这样啊,我在公司里呆了快十年了,十年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瞬间,苏小姐脸色就变得一片煞白,她颤抖着嘴唇,对着黄燕林说:“小黄,你能不能帮帮我?” “十年,我都不知道公司为什么要留着你这种人十年,要是我早接手这一摊子事,十天你都呆不下去,我一想想十年里,你做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给品牌带来多少负面印象,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你走吧,念在你也在公司里打拼了十年,我不会在业内透露你被开除的真相。” 又是一阵声音传来,平静的语气里压抑着怒火,黄燕林这才想起来,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要核查,要处理,竟然会这么严重? “小黄,你听到了,苏姐不能被开除啊,我的提成还没发下来,如果被业内的人知道了,这一行的饭碗,苏姐就彻底砸了,我向你道歉,你帮我去跟肖总说说好话...” “还有那个姓苏的销售,既然你跟她感情好,你也可以带着她一起走了,丢人现眼的玩意!”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她已经没有再往下说的力气了,整个人抱着膝盖蹲在了地上,哭得眼泪哗啦的。 “苏姐,你等等,我去跟那位老总说,”黄燕林虽然之前确实挺恨她的,但是完全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朝着周玮珉说到,“周先生,不好意思,麻烦您稍等一下。” 看看这个蹲地痛哭的女人,再看看急匆匆跑开的那个小姑娘,周玮珉也是默然无语,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了,又怎么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呢。 果不其然,过了十几秒,那边停歇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黄小姐,你的心地善良很让我敬佩,但是作为公司而言,良好的运营环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来视察,竟然没有人敢向总部报告,足以说明事情的根源还远远不止他们两颗老鼠屎,公司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但他们除外。” “我希望各位能够像黄小姐一样,有足够的冲劲去为自己美好生活而奋斗,但是面对这种让人恶心的事情时,也要第一时间站出来反抗它、举报它,各位的工作环境是否良好,也是需要各位一起努力营造,就这样,再次想向小姐表达公司的歉意。” 随着那边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蹲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彻底失神了。 很快,黄燕林就顺着动线跑了过来,她看着失魂落魄的女人,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黄小姐,我们还是先去提车吧?”周玮珉皱了皱眉,他很欣赏小姑娘的善良,但并不代表愿意继续为此耽误自己的时间。 “好...好”黄燕林猛地清醒过来,她只能暂时把这件让她有点出气,但又觉得有些惋惜的事抛在脑后,急匆匆的带着周玮珉就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倒是很简单,拒绝了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安装的那些赠品以及合影,周玮珉一边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后的粘贴临时车牌以及4S店赠送的交强险标志,一边把自己的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里。 站在主驾驶车窗旁,黄燕林心情复杂的看着坐在车里的客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递出了一张名片,“真的很感谢你,周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之后有购车需要,或者这辆车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再见,加油,”周玮珉随手接过了名片,放在了中控台上,松开了刹车,汽车缓缓的驶出了4S店。 点开手机,插上送的车载充电线,周玮珉干脆的把导航设定到了长沙家里,看着上面十个小时的提示,他只感觉到一阵牙疼,当他不经意间扫到邮箱提示表的时候,上面显示的仅仅二十公里的续航里程,让他的牙更疼了。 当下,周玮珉只能改变直接启程的思路,先去把忘记的午饭解决了,顺道再去加油,还能买点零食、饮料之类的备用。 顺着导航,周玮珉在泉州七拐八拐的开着,也算是顺道熟悉了汽车的操控性,省的上高速的时候手忙脚乱。 他的目的地是泉州最大的美食街,据说南来北往的美食在这里都能找到,作为一个辣椒的资深爱好者,自然想吃点湖南美食。 在美食街附近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好,周玮珉揣上两百块钱,就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美食街。 这条街道,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明显是正儿八经的古建筑、古街道改建而成的,两旁都是富有年代感的建筑,甚至有些还是木质结构的,只不过精心修缮过。 捧着一碗随手买的,并不太正宗的长沙臭豆腐,周玮珉继续往里走,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广场上,人头特别的密集。 误以为自己是找到了一个美食广场,周玮珉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近了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古建筑的前坪,当中立着一个古朴的香火炉子,不知道多少人正围着炉子上着香。 站在前坪,周玮珉抬头往里打量,就看到了一片整体呈现朱红色的建筑群,就像一个超大的四合院似的,大门口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的字眼。 关于天后宫,周玮珉了解的并不多,毕竟外婆的神台店里从来没有售卖过跟天后相关的东西,好奇之下,他直接穿过拥挤的人群,就往里走。 在大门口买了一张门票,排队进入了之后,周玮珉慢吞吞的走着,边走边打量这个人气鼎盛的天后宫。 就像在外头的时候猜的,这座天后宫并不像常规的寺庙之类的,那么的大气磅礴,更显得是十分的精致,不管是斗角飞檐上的雕龙画凤,还是随处可见的牌匾、对联、壁画,都透露出一种南方特有的民俗风情。 尤其是四处可见的参天古树,都向游客讲述着这座天后宫的年代久远。 顺着人群继续往里走,刚跨过第一个庭院的门槛,周玮珉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左手手腕上的黑点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灼热感,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炁界里江城府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周玮珉后退了两步,那种灼热感突然又消失了,他疑惑的朝着门里打量了一下,跟外面这处庭院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分别,依旧是人潮汹涌。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找了个垃圾桶,把没吃完的臭豆腐扔了进去,摸了摸左手的手腕,怀揣着满心的疑惑直接走进了第二个庭院。 这个庭院的树长得更茂盛了,正中间依旧是一个香火炉子占据了大片的面积,整个炉子烧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往里看,离炉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像戏台一样的楼阁,正中间挂着的匾额上写着宫谊永存四个大字,下方用一整块长宽将近四五米的汉白玉做底,雕刻着八仙过海的浮雕,也不知道是后来修缮还是一直保留,浮雕上的颜色显得非常的鲜活,就像不久之前刚刚涂上去的一样。 似乎是察觉到了问题的源头,当周玮珉离这座楼阁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两只手腕的黑点都开始灼热起来。 按捺下手腕处的不适,周玮珉皱着眉头走上了楼阁。 他汇聚着全部心神打量着这副浮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个浮雕上的海浪似乎动了起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阵‘哗哗’的浪花声。 猛地退后了一步,甚至差点撞到身后的游客,周玮珉来不及道歉,他揉了揉眼睛,刚才的异象又消失了。 周玮珉这一刻就像惊弓之鸟一样,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继续探究下去,毕竟这会可没有黄道爷在身边护法。 手腕处的灼热感越来越重,周玮珉咬了咬牙,再次朝着浮雕靠了过去,他一边提防着,一边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这一次的异象来的更猛烈一些,整个人似乎都被拖进了浮雕描绘的世界里,狂风暴雨在头顶肆虐,连天的海浪滔滔而来,狂躁的奔雷不间断的炸开,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风雨飘摇的景象。 在他左侧的视野里,隐隐约约看着八道身影坐卧各异的飘在海面上,有的盘腿坐在花篮里,有的横躺在玉版上,还有的胯下骑着一只像是纸扎的灰色毛驴,剩余的被遮挡了视线,却看不清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玮珉探察过来的视线,他们纷纷的抬起头,朝着周玮珉看了过来。 整个人都懵了,周玮珉看到的是八张七窍流血的脸,一个个却还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他们齐齐的朝着周玮珉怒吼着:“滚!滚!” 一连串的滚字,仿佛要钻进周玮珉的大脑里,撕开他的大脑。 整个人猛地一阵眩晕,感觉下一刻自己一个倒栽葱就要朝着海里坠下去,突然,脖子上依旧带着的骨珠、双腕的黑点同时都是热力大作。 尤其是那骨珠上的热浪顺着双眼就喷射了出去,和对面的八道视线撞了个正着。 只听到一连八声痛哼,周玮珉的心神从浮雕里退了出来,他抬手一摸,鼻腔里满是鲜血。 身边还有游客惊声大喊:“快来人啊,这幅浮雕突然开裂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五章 吃了大亏 没有关注身后的骚乱,周玮珉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 视线里的都是一片模糊,迎面而来的人都出现了重影,太阳穴像是被钉子戳进去一样的剧痛,鼻腔里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他只能用力的捏住鼻子,但那些鲜血反而往口腔里涌去,双手的手腕就像被贴上了两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烧得他想不管不顾的喊出声。 心跳不断的在加剧,整个视线都开始发黑,知道自己可能坚持不住了,周玮珉不顾旁人似骂似惊的反应,咬牙横冲直撞的朝着前方沿着围墙搭建的走廊跑去。 刚刚跑到走廊边,周玮珉整个人直接沿着走廊外侧的栏杆就垮了下去,萎顿在绿植与栏杆的缝隙里。 把积蓄在口腔里的血液直接吞了下去,他才趁机猛地呼吸了一口,更是用力的猛掐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当这个院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彻底被突然破裂的浮雕吸引了注意力之后,周玮珉这才缓过神,慢吞吞的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马上走!’ 这三个字霸占了他的大脑,迈着疲软的双腿,他坚定的一步一步朝外走,走过了前院、坪地、美食街,直到最后钻进了自己新买的车里,整个人才彻底的瘫了下去。 透过前挡玻璃,周玮珉微睁着眼睛向天后宫的方向看去,他到现在都没有明白,那副浮雕到底是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就暴起发难,如果不是外婆留下来的骨珠,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用尽了全力,才从衣领里把那串佛珠扯了出来,一颗一颗的拨动,寻找骨珠的位置。 平常极为轻松的动作,此刻此刻显得非常的艰难,他花了将近两分钟才找到那颗骨珠,用了吃奶的力气把骨珠拿起来一看,原本伪装成佛珠的骨珠上面竟然裂开了一条小缝。 周玮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从来没想过,被外婆当作晋升秘药炼制材料,由天师道第四位格身上获取的天眼炼制成的骨珠,竟然会有破损的时候。 那八个东西之所以发出嘶吼声,是受伤了?那么浮雕都裂开了,是不是能说明伤得可能不轻,周玮珉心里默默的想着。 头晕目眩、全身酸软的感觉让周玮珉放弃了继续思考,只能就这么躺着,静待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再说。 在车里几乎躺了半个小时,他才算是喘过气来,从副驾驶前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盒纸巾,直接撕开包装,对着化妆镜,慢慢的把口鼻处以及手心手腕沾染的血迹全部都擦拭干净。 ‘他妈的,吃大亏了,’周玮珉狠狠的锤了自己大腿一下,脑袋里残留的耳鸣声让他有点焦躁,心里只感觉到有一股子戾气在慢慢的积蓄。 掏出手机,周玮珉直接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天后宫,密密麻麻全是内容,他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按捺下浮躁的情绪,吃力的开始翻阅。 整体看完以后,周玮珉更疑惑了。 一般来说天后宫大多数都是妈祖庙的别称,而妈祖原名林默,据说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为人心地善良,经常行善济世,最后踏海而去。 但这位妈祖娘娘并不属于道教体系,也不存在于佛教体系当中,当然也有神经病牵强附会说妈祖娘娘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周玮珉自然是理都懒得搭理。 他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回忆着之前自己对于六种力量体系的猜想,他不知道这位妈祖娘娘是不是也拥有着自己的力量体系,只不过没有广泛传播,所以名声不显,或者是被那副凶神恶煞的浮雕给鸠占鹊巢了。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明白,那副浮雕上为什么雕刻的是八仙过海的内容。要知道在道教典籍里,八仙过海图讲述的是八仙渡海赶赴天庭蟠桃宴的故事,这跟天神宫或者妈祖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 而八仙为什么漂浮在怒海狂澜之上,又为什么都是一副七孔流血的样子呢? 最为重要的是,铁链枷为什么又会对这副浮雕起反应呢?当真是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耳鸣驱散,但依旧是徒劳,周玮珉打开车窗,点了一根香烟,他心里知道,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自从上次在江月楼经历过自己情绪暴走的事情,他就明白,阴司一脉其中一条规矩就是必须维护阴司的威严,不容其他人挑衅,套用那句话来说就是“犯我阴司威严者,虽远必诛。” 今天自己冒冒失失的去探察那幅浮雕,手腕上代表阴司权职的铁链枷和铁船桨都隔空跟人家拼了一记,算上自己流了一路的鼻血,这岂止是被冒犯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被人家抡圆了胳膊,打了个大逼兜。 而上次的那双眼睛,那根如同从天而降的巨指,一想起,都让他背脊发凉。 用力的在方向盘上猛砸了一下,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周玮珉决定了,等凌晨之后,这个天后宫没人了,再去探察一次。 急匆匆的开着车,周玮珉在隔壁街道找了一家酒店,办理了入住,甚至特意让服务员安排了一间能看到天后宫方向的房间。 冲进厕所里,清清爽爽的洗了个澡后,周玮珉穿着浴袍就这么站在落地窗前打量着天后宫。 在这个角度看去,天后宫仿佛一点异样都没有,甚至连第二个院子里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隐约可以看到拉扯了警戒线,把个阁楼整个包在了里头。 时间还早,索性再睡一会,让身体再恢复一些,周玮珉走回了床边,订好了凌晨一点的闹钟,直接扑在床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随着时间渐渐流失,天后宫里的游客也逐渐稀少起来,直到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夜幕下几乎看不到太多人影。 而一辆破旧得濒临报废的面包车却沿着没有人迹的天后宫后巷小道缓缓的开了进去,一直开到了天后宫的后门口。 几个肥硕的壮汉从面包车上下来之后,打开了面包车的后门,两两结对的从车厢里抬出了五六个蓝色的塑料大桶。 其中一个大桶的顶盖并没有扣上锁扣,颠簸之下,直接从桶身上滑了下来,将桶里装的东西彻底的暴露出来。 那是一桶暗红色的液体,里面似乎还浸泡着什么活物似的,在里面不断的搅动,导致液体的表面都带着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负责这个大桶的其中一个壮汉,赶紧弯下身子,把桶盖谨慎的盖好,甚至还扫视了小巷两头,没有看到人影才松了口气。 “找死吗?”依旧坐在驾驶位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他上半个身子都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溜光的后脑勺上横肉堆积着,头顶的头皮上还纹着一根蜡烛的图案,没有眉毛,眼珠微突,宽大的鼻翼随着他低声的怒吼用力向外张开,厚厚的嘴唇上全是因为干燥而引发的裂纹。 “对不起,台长,”两个壮汉齐声低头回答,只是他们的嗓音听起来非常的年轻,而且也非常的单薄,跟这副身板完全不搭调。 “你们给我小心点!不然扒了你们的头皮!”被人称呼为台长的司机狠狠的呵斥了两句才把身子缩了回去。 而其他的壮汉就像没有看到这一幕似的,只顾着把自己负责的桶子搬进天后宫里。 他们抬着桶子顺着石板路一直走,穿过了三四层院子,才到了第二处院子,随手扯开了警戒线,他们把桶子一一在阁楼前并排摆好,然后直接双膝跪地的跪了下去,双手握成了一个中空的圆形举在头顶,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被逐渐暗沉的夜幕所笼罩,没有人察觉。 “铃铃铃”的一阵闹钟直接把周玮珉从睡梦里唤醒,他一个猛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才清醒过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洗漱台上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他走到落地窗前再次打量了天后宫一眼,只是此时那里已经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摸了摸脖子上的骨珠,感受着内心澎湃的戾气,周玮珉不再犹豫,直接乘坐着电梯下到了一楼,然后顺着马路就朝天后宫跑去。 沿着天后宫的外墙一直走,周玮珉打量了好几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后宫里有安保,还是因为没什么值钱的或者方便偷盗的东西,竟然连监控探头都没有。 选了一个两墙交错的凹角,周玮珉右手一甩,直接把铁船桨唤了出来,然后再用左手的铁链枷系住,整个人踩在一米多长的铁船桨上,用力一蹬,双手就搭在了围墙边沿。 猛地一吸气,周玮珉直接爬上了围墙,整个人跨在围墙上之后,左手才拉扯着铁链枷把船桨给拽了上来。 趁着身处高位,周玮珉四处打量了一眼,分辨出大门的方向之后,照旧双手攀在墙边,缓缓的滑了下去,再打量了几下,确认没有看到人影,这才朝大门口的位置跑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六章 夜探 手腕如同他设想中的一样又开始灼热起来,但骨珠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周玮珉挨着墙边往前走,他身前不远处就是从这个院子通往第二个院子的大门。 他隐约看到了几个人影就像雕塑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一动,鼻子里也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腥臭味,他突然有些羡慕黄道爷的天眼,如果是道爷在这里,怕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缓缓的靠近,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他走到了门边,探头看了过去,那里有些朦胧,景象虽然跟自己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但又有些雾里看花一样的不真实感,只不过倒是隐约能够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阁楼上来回走动着。 咬了咬牙,周玮珉小心翼翼的一脚跨过了门槛,整个人走进了第二个院子。 就好像整个人穿过了一层薄膜,周玮珉在进入院子的瞬间,才发现这个院子里真实的景象原来和自己隔着一个门槛看到的截然不同。 整个院子到处都冒着暗绿色的荧光,四面墙壁上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像呼吸一样渐隐渐现的呈现着一片淡红色的光芒,那些花纹向下延伸,直到汇聚在院子正中间那个古朴的香火炉子上。 那个炉子此刻根本不像白天时候的样子,它现在看起来就像被一刀两断,只剩一个脑袋的海豚正朝天耸起着,海豚的嘴巴张开着,里面有淡红色的液体在不断的翻腾,就像煮沸的水一样,还咕隆咕隆的冒着热气跟气泡,无数燃烧过后残留的线香竹签就戳在了海豚的舌头上。 而那个海豚看起来就像还活着一样,虽然失去了半截身子,但它充满智慧的双眼依旧在不断的开合,里面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意味。 海豚脑袋前方,好几个大桶子并列摆着,一个个看起来并不好惹的肥硕巨汉像雕塑一样跪着,他们的姿势看起来很奇怪,他们的头顶不到半米高的距离都顶着一团飘忽的暗绿色火焰,整个人就像一些充满着异域特色的用神话人物作为题材的烛台一样。 左手缠上铁链枷,右肩扛着铁船桨,周玮珉矮下身子沿着围墙,慢慢朝被烟雾层层裹住的阁楼走去。 再走得几步,就能听到一阵奇奇怪怪的歌声和密集的鼓声,用歌声来形容或许还有些勉强,那个声音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调子在反复念诵着一些从未听过的句子。 那种语言生涩而又拗口,似乎有十几个音节似的,周玮珉原地听了两分钟,竟然连一个重复的声音都没有。 再往前走,周玮珉惊讶的发现,白天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绿植竟然也变得诡异起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叶片上,浮现出了一张张人的面孔,那些面孔的额头上都画着一个类似日食的标志,只是外围的一圈还多了一些像声波变化一样的装饰。 想着白天自己甚至在绿植里蹲过,周玮珉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自己也迈进了烟雾里,远处的景象看不太清了,但阁楼上的一切却反而越来越清晰。 有一个瘦小的身形正不断的在阁楼上来回跳跃,右手抓着一个类似拨浪鼓一样的东西在不断的晃动,左手按着侧向左边的脑袋的眉心,口里正不断的哼唱着那首奇奇怪怪的歌曲。 周玮珉原地蹲了下来,他想看看这里到底在做什么。 没过多久,似乎是开场仪式结束,那几个之前像烛台一样的肥硕巨汉一个个站了起来,抬着身侧的大桶子晃晃悠悠的就上了阁楼,但他们头顶那点诡异的烛火却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大桶里面清晰的传来了液体晃荡的声音,那个像神婆一样的瘦小身影改变了跳动的轨迹,沿着巨汉和大桶开始转动,他松开了左手,用衣袖不断的沾染着桶里的液体,向浮雕上撒去。 随着他不停的动作,周玮珉的耳朵里清晰的听到了一阵阵的‘咔嚓’声,隐约是那块浮雕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敌人乐于看到的,就是自己应该强烈反对的!周玮珉脑子里突兀的闪过这么一句话,他双手的铁链枷和铁船桨猛地开始散发出热量,甚至连原本安静的悬挂着的骨珠都开始凑起了热闹。 这三个东西比自己记仇多了,这是周玮珉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荒诞的想法。 干他们!这是他脑子里此时此刻唯一的念头。 猛地双脚用力,周玮珉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他双手握着桨柄沿着走廊就朝阁楼奔去,左手的铁链枷因为疾速的奔跑,晃动着互相撞击着,还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在这夜晚,显得非常的突兀。 似乎是根本没想过会有人闯进来,阁楼上的那个主事的身影也是愣了一下,才朝周玮珉这边看了过来,只看到一个身影已经冲到了阁楼的楼梯上。 接下来就是一声‘排空’的怒吼,以及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虽然不知道这个莽汉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突然发动袭击,瘦小的身影反应却不慢,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瞬间就退阁楼的另一端,然后才呵斥着几个呆头呆脑的巨汉迎了上去。 巨汉似乎没有什么智商,都是胡乱的挥舞着拳头就冲了上来,非但没有什么章法,甚至在这狭小的楼梯口还互相争抢着,拥挤着,变得像一堵肉墙一样卡在了原地。 手臂的长度加上铁船桨的长度,让周玮珉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那些乱舞的拳头砸中,只是自顾自的把蓄力一击猛地砸了下去。 正中间的巨汉硬生生的用身体抗下了这一记排空,他的身体在排空面前,就像果冻一样的的脆弱,从头到脚直接被这一下劈成了两半,红的、白的、黄的迸射一地。 借助这一劈的力量,周玮珉猛地向右后方使力,整个人就像陀螺一样,原地旋转了一圈,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挥舞着铁船桨再一次的横向砍出,目标直指这些蠢笨巨汉的项上人头。 就这几秒钟的时间,那个主事的人影已经完全缓过神来,看到一个辛苦培养的烛台就这么死了,它不但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更是直接把浮雕突然破损的事情与来人挂上了钩。 只见他右手高举拨浪鼓,左手临空勾勒着什么图案,然后咬破了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了拨浪鼓的手柄上,然后左手猛地才自己脑袋上拔出了一把头发,反手就朝着脑门上扎了下去。 一阵仿佛是源自魂魄深处传来的剧痛在周玮珉的脑袋上直接炸开,就像被人用粗长的码钉一次性直接凿进了脑子里似的,大脑只剩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 汇集的力量瞬间消散,甚至都把不住准头,横砍的一刀直接落空,砸到了楼梯的栏杆上,一声‘咔嚓’,木质栏杆直接砍了个粉碎。 在他呆立的瞬息间,一个油腻的拳头直接砸在了他的脸颊上,整个人就像打棒球似的,被砸得横飞出去两三米远。 晃了晃依旧是一片轰鸣咆哮的大脑,周玮珉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左脸颊处的后槽牙都有些松动脱落的感觉。 用力一撑,他原地爬了起来,眯着双眼朝阁楼上看去。 “你是谁!降咒司门下不杀无名之辈!” 几个巨汉依旧像一堵墙堵在楼梯上,但并没有往前迫近,那个主事的人影嘶哑的声音在人墙后传了过来。 周玮珉没有回答,额头上的隐隐作痛让他有些发懵,这种奇异的攻击方式,他闻所未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不说话?爷爷让你死!” 主事的人影此时额头上也是鲜血狂涌,他状若疯狂的再一次牙关用力,咬向了舌尖,鲜血混杂着一截碎舌喷向了拨浪鼓。 虽然搞不清原由,但周玮珉也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任由对方出手,咬牙之下,双手更是用力,直到桨柄的尖刺完全没入了掌心之中。 “排空!” 又是一声怒吼,周玮珉从下往上的冲了过去,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肉墙的胸腹处横扫而去,他明白,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快速击伤这些巨汉,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他才有可能直面那个诡异的人影。 此刻,那道人影左手临空再一次快速的勾勒着更为繁杂的符号,右手再次高高举起,朝着左手大臂猛的插了下去,鲜血迸射,一个对穿的孔洞就出现在左臂上,拨浪鼓也整个‘种’到了臂膀里。 与此同时,周玮珉只感觉自己左臂也是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甚至都压过了脑袋里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整个人却更为清醒了,他双眼圆瞪,不管不顾的依旧横扫了过去。 仿佛是热刀划过猪油似的,这一刀直接把挡在前面的几个巨汉的肚皮横向剖开,他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顾着从楼梯上冲下来,仿佛那些外翻的皮肉、脂肪,洒落在地上的肠子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连退了几步,躲过猛然挥来的巨拳,周玮珉草草透过衣领的缝隙,看到自己左臂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两指粗的洞孔。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七章 恶斗 左臂无力的垂下,鲜血顺着手臂一直往下滴,铁链枷沐浴在鲜血里,此刻也显得狰狞了几分。 这突如其来的重创,让周玮珉越发的对这个妖人的忌惮,他可从来没想过降咒司的攻击手段如此的诡异。 前面几个巨汉应当还是人身,肚腹的伤口鲜血狂涌,奋勇之后,再继无力,整个人推山倒柱的往地上一扑就没了动静,头顶的烛火飘忽了几下,也消失不见。 挤在后面的巨汉直接一脚跺碎了同伴的身体,血肉四溅之中,咆哮着就冲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不解决了剩下的几个巨汉,自己根本没办法近身,但那个妖人的攻击方式也太过于诡异了。 脑子里虽然念头不断的浮现,但周玮珉却丝毫没有停顿,左手巨痛无比,几乎彻底报废,但他却全不浪费的用铁船桨在手背上擦了过去。 痛饮鲜血,铁船桨也是热力大作,周玮珉鼓动着心里的戾气,又是横着一桨扫了出去。 阁楼上的人影也受创不轻,此刻正咬牙切齿的忙着把拨浪鼓从手臂上抽出来,倒是没有再次发动攻势,不过他嘴里的喊话声倒是没有停下:“你要是现在滚,爷爷还能放你一条狗命,别等你爷爷缓过气来,下一次伤的就不是胳膊了。” 借助着巨汉互相的阻碍以及走廊的栏杆、柱子,周玮珉还算是游刃有余,可是手臂上的洞孔一直血流不止,就算能够僵持下去,怕是光流血都流死了。 看着这些巨汉蠢笨的行走方式,周玮珉突然计上心头,当下也不再硬顶,转身沿着走廊就向远处跑去。 那些巨汉也不知道是计,抡圆了拳头,边挥边追,短短几秒就被拉扯着远离了阁楼的楼梯口。 周玮珉咧嘴一笑,右臂在栏杆上微微一撑,整个人就翻过了栏杆,径直朝着阁楼就奔了过去,那些巨汉却被栏杆挡住的前路,一波顺着来路返回,另外一波却是绕得更远了。 等降咒司的妖人把拨浪鼓拔出来,再撕下一条衣带包扎好伤口,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突然袭击的家伙,已经到了楼梯口,而自己的手下还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给老子死!”周玮珉完全没有浪费任何一秒的时间,忍着剧痛抡圆了左手,铁链枷就像一条银蛇从手腕上挣脱,就朝妖人飞扑过去,之后双脚连踩,整个人跟着就冲了上去。 降咒司可不擅长这种正面对敌的手段,刚矮身避过铁链枷,凶人就到了身前,眼看着那怪里怪气的凶器就要临头,妖人猛地退后了两步,一个铁板桥使了出来,周玮珉势在必得的一扫又落了空。 妖人逃了一命,见到自己的手下马上就要赶回来,一个翻身,连滚带爬的冲下了阁楼,还没喘口气,看到那个凶人也反狠的追了下来。 不死你死就是我活,周玮珉也知道不能久拖,也完全不管身后的巨汉,一门心思全在那个妖人身上,挥着铁船桨纯靠蛮力就是横砍竖劈。 妖人跑得快,周玮珉追得紧,四五个巨汉脚下也不慢,倒是一个追一个的连成了一条线。 “是你逼我的!” 跑了几十秒,那个妖人的身体素质明显不如周玮珉,竟然开始大口的喘息起来,眼看着距离慢慢拉近,他兜回了阁楼上,一脚踹翻了一个大圆桶,趁着周玮珉闪躲的时机,手里的拨浪鼓狠狠的冲着浮雕就凿了下去。 锐利的鼓柄直接戳在了浮雕的正中央,密密麻麻的裂隙就像突然出现的蛛网似的,沿着中心点就朝四面八方炸开,无数五颜六色的液体顺着缝隙倾泄而出。 还没搞明白这个妖人作什么法,一股腥臭的海风突然就在这个院子里咆哮、卷积起来。 狂风呼啸,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巨汉,头顶的烛火瞬间就被吹灭了,他们呆立在了原地,然后猛地开始哀嚎起来,紧接着浑身的血肉就像融雪一样,化作潺潺的乳黄色的液体溶成了一滩,没有了拘束,胸腔、腹腔里的内脏直接就跌落到了地面,全身就剩一副灰白色的骨架在原地站立。 那个妖人则是整个人都萎顿下去了,面朝着浮雕软趴趴的跪了下去,只剩一只右手还挂在了拨浪鼓上。 周玮珉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他看来,整个院子现在的状况,比当初,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魂河上飘荡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怨魂,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到处飘飞、冲撞,但仿佛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似的,根本跑不出去。 紧接着,他们似乎被周玮珉吸引力注意力,互相纠结、缠绕着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阴风龙卷,朝他扑了过去,转瞬即至。 “你给爷爷等死吧!”妖人还侧过头看着周玮珉,这一招他用过不少回了,几乎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那种被吞噬、撕咬的感觉再次出现了,正当周玮珉恐慌之际,脖子上的骨珠猛地又传出来一股热浪。 就像是新伤口被喷了双氧水似,又像是被人直接扔进了滚烫的油锅,无处不在的疼痛感,让周玮珉也压制不住的痛吼起来。 “哈哈哈哈,给爷爷死!”妖人松开了右手,他背靠着浮雕缓缓的坐了下去,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看着被阴风团团包裹的那个无名凶人。 无法承受的剧痛,让周玮珉狂躁得简直快失去理智,喷涌而出的戾气更是火上浇油,他瞪着通红的双眼,透过阴风,猛的朝着场内唯一的声源看去。 “你!必死!” 周玮珉狂暴得像一条脱了缰的疯狗,完全无视了骨珠与阴风以自己的肉体作为战场,厮杀之下给自己带来的创伤,举起铁船桨,一步一步的朝几米外的妖人走了过去。 这凶人的强悍远超降咒司妖人的想象,眼看着他一副要同归于尽的神态走了过来,妖人双手撑地的后退了两米,却又激发了心里的狠戾,扶着墙站了起来,用力的拔出了捅在浮雕上的拨浪鼓。 “还是你先去死吧!” 妖人怪笑着,左手在口腔里猛的一顿搅动,暂时止血的舌头再次冒出了鲜血,他一口又是喷到了拨浪鼓上,左手连着数笔划出,右手的拨浪鼓狠狠的朝着自己的左大腿捅了下去,一股让人颤栗的嘶吼声后,拨浪鼓再一次被‘种’进了大腿的肌肉里。 似乎是连韧带都断裂了,整个左腿完全不听使唤,甚至连内裤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湿了,周玮珉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扑倒在地,可这种疼痛感来的迅猛,去得更快,他还来不及品味,就重新被浑身上下的疼痛给盖住了。 “排空!” 周玮珉咧嘴一笑,桨柄在左脸颊上用力的锤了下去,随着几颗后槽牙的脱落,口腔里瞬息间就蓄满了血液,他一口喷在了船桨上,勉强用双手握住桨柄,唯一还能发力的右脚一蹬地面,连人带着铁船桨就扑了过去。 妖人魂胆俱丧,本想转身逃离,可自己一条左腿也废了,哪里走脱得了,只来得及转个身,就被铁船桨直接砸中了后脑勺,一个硕大的西瓜似的脑袋,直接就崩开了白色的花。 看着妖人扑倒在地,没有了动静,周玮珉还咬牙双手握着桨柄,以桨头作剑锋,直接把他脑袋整个砍了下来,而铁链枷却自动的飞到了妖人身上,一顿抖动后,似乎从他躯壳里拽了什么东西出来似的。 与妖人的剧斗算是了了,但骨珠和怨魂依旧在缠斗,周玮珉全身向下像被老鼠啃噬了似的,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咬痕。 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渐渐的体现出来,心脏狂跳,双眼发黑,周玮珉强撑着,他再一次拿起了铁船桨,任由它贴着大腿的伤口痛饮鲜血。 “排空!” 聚集了所有力气,周玮珉狠狠的用桨尖,朝着浮雕上被拨浪鼓戳出的洞孔插了下去。 一连串的瓦罐破碎的声音,那副汉白玉浮雕彻底的破碎了,簌簌的沿着墙壁往下掉,很快就剩一地碎玉。或许是破了禁锢怨魂的困阵,那些怨魂陡然就丧失了与魂珠缠斗的兴趣,化作漫天黑烟,四处飞散。 还没等周玮珉松口气,浮雕原本所在的墙壁上,突然冒出一阵暗绿光彩,八只虚幻大手从墙壁上探了出来,齐齐朝周玮珉抓了过来。 来不及细想,周玮珉竖起铁船桨,朝着八只手臂扫了过去,那八只手臂非常灵活,直接临空抓住了船桨,更是齐齐用力,就把周玮珉拽着朝墙壁贴去。 勉强抬起左脚,把铁链枷挑了起来,周玮珉松开了右手,任由铁船桨被拽着猛地撞到了墙壁上,激得暗绿光华一阵闪耀,顺手捡起铁链枷就朝墙壁上抽去。 就像打铁花似的,铁链枷猛然抽打之下,墙壁上的暗绿光华四溅飞散,露出了其下的真容来。 只看到八具年龄各异的尸体残骸逐渐在墙壁上显现出来,他们全身都被铁链死死的捆缚着,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刻画着那些绿叶上相同的图案。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八章 求救 这八具尸体暴露的瞬间,整个院子里猛然又一次发生了剧变。 四周的暗绿色荧光变得不稳定起来,那些丛生的绿植开始扭曲,绿叶上的脸孔也呈现出狰狞的神情,正中央的海豚脑袋瞬间腐败。 就像变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一样,一层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地底冒了出来,逐渐汇集,周玮珉清晰的看见,两三个躺在地上的巨汉尸身,在沾染到液体的瞬间,就像被强酸浸泡了一样,瞬间就冒起了阵阵的青烟。 酸臭、腥臭、腐臭,各种各样的臭味蒸腾起来,让他只以为自己掉进了垃圾场里。 看着这八具明显是被强行塞进去的尸体,以及从尸体上诞生的虚幻大手,周玮珉躲过它们的捞捕,弯腰捡起了铁船桨。 拼尽全身的气力,周玮珉咬牙最后一次催动了排空,硕大的船桨虚影脱体而出,直接用力的拍在了整面墙上。 猛地一震,八只手臂瞬间被拍散,八具仿佛被蜡封住的尸体上也出现了裂痕。 一滴滴的黄褐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流了出来,周玮珉趁着手臂凝聚的空隙,想也没想,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直接伸手就朝那些顺着墙壁缓缓朝下流淌的尸油点去。 整面墙壁顿时疯狂的燃烧起来,甚至发出了‘噼啪噼啪’的响声,然后八具尸体竟似活了过来似的,不断地开始挣扎,嘶吼。 面对着这诡异的一幕,周玮珉拄着铁船桨,往后退了两步。 火焰顺着墙壁向下蔓延,点燃了阁楼以及逐渐堆积的暗红色液体,霎那间,整个院子都陷入了一片火海里。 氧气被充分的燃烧着,黑烟蒸腾而起,失血过多的后遗症混合着缺氧的窒息感,让周玮珉有些站不稳身子。 不知道有没有彻底解决这里的异象,但周玮珉完全不敢再停留,抬头朝着浮雕存身的墙壁看去,略微思索,他把铁链枷和铁船桨收了起来,吃力的爬上了一个大桶,踩在上面,然后朝着墙壁爬去。 站到墙上,这原本不算剧烈的运动,牵扯到肩头、大腿的伤口,一缕缕的鲜血再一次沁了出来。 索性撕开了上半身的衣物,一部分用来包扎伤口,一部分绑住了口鼻防止吸入浓烟,周玮珉小心翼翼的顺着墙头朝天后宫外侧走去。 来不及打量下方的具体情况,周玮珉顺着最外侧的围墙爬了下去,隐隐约约就听到了有人在大喊着诸如天后宫着火了、救火之类的话。 匆忙离开,周玮珉没有去打量方向,顺着一条小巷子就钻了进去。 咬牙坚持着走了不到两分钟,周玮珉感觉到自己有些坚持不住了,身体一阵阵发虚,脑袋也昏沉沉的,就像下一刻马上就会晕死过去。 靠墙站着,林笑勉强打开了手机,忍着剧烈的头痛在地图上查找酒店的位置。 还好,位置并没有太过偏离,独身一人,没有道爷在旁边照护,他只能继续咬牙前行。 不敢就这副鬼样子回酒店房间,周玮珉甚至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摄像头,以防被有心人追查到蛛丝马迹,他只能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打开了车门,他爬到车里,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如果没办法缝合伤口、补充流失的血液,就这么呆下去,怕是流血都流死了。 孤立无援的他,不经意间瞟到了那个汽车销售员黄小姐给他的名片。 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显得很疲倦,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在说话:“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你好,黄小姐,我是白天在你那里买车的顾客,我现在发生了紧急状况,我需要你的帮助。” 大半夜的,那位周先生突然给自己打电话,黄燕林有些懵。 虽然有听说过一些销售人员进行皮肉交易来换取订单的事情,但都是豪车、豪宅才会有这种潜规则,而且往往也是在交易完成前的事情,怎么这位周先生会在事后给自己打电话。 只不过回想着白天周先生的模样,黄燕林又把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脑子里,“不好意思,周先生,如果很紧急的话,可能您报警...” 周玮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请听我说,我遭受到了袭击,快坚持不住了,我不方便报警处理,请你帮帮我。”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话语,黄燕林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感受到了一丝紧迫性:“啊?周先生您受伤了?您在哪里?” “我在一个地下停车场,我等会把地址通过短信分享给你,请你务必帮帮我,在这里我不认识其他人了,谢谢,”周玮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在通过短信分享实际位置的同时,也借助车内顶灯拍了张肩膀处伤口的照片发送了过去。 如果说地址分享的信息过来的时候,黄燕林还有些犹豫,但看到那个伤口以及明显是新车内饰的作为背景的照片,她完全打消了顾虑,七手八脚的穿起衣服,在门口顺手提起一个家用的紧急医疗箱径直就出了门。 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死狗,周玮珉只能萎顿在车椅上,大口的呼吸着,等着那个黄小姐过来救命。 黄燕林打车到附近的时候,整个天后宫已经是火光一片了,拥挤的人群让附近的几条街寸步难行,她索性直接下了车,朝着那个地下停车场跑了过去。 等她在停车场找到周玮珉的时候,她打开车门的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 浑身上下全是血,头上也是一片皮肉模糊,一脸苍白,看起来出气比进气都多。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转到了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可家用的紧急医疗箱里无非也就是几片纱布、几块创可贴、一些消毒用的酒精还有一些常用的感冒药,对于目前的状况简直是杯水车薪。 酒精喷洒在额头上的刺痛,让周玮珉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虚弱的张开眼睛:“啊,黄小姐,你来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黄燕林有一种莫名的刺激感,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生命里,这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我可能需要输血,”周玮珉舔了舔嘴唇,任由黄燕林给自己擦拭伤口,“但是不太方便去医院,但是我有钱。” 或许在旁人觉得难以解决的问题,本科学的是医护方向的黄燕林倒并不觉得麻烦,她有太多的大学闺蜜熬不过那些规培之类的辛劳,转去了一些私立医美医院工作,而这种需要动外科手术的正规医院,一般都会存有血库。 “周先生,您坚持住,我来开车,”黄燕林也不再拖沓,走到主驾驶位,把座椅尽量往后移,整个人直接挤了进去,开始发动了汽车。 等周玮珉再一次清醒过来,他已经身处在一间全是粉色的公寓里,全身上下都被厚实的绷带包裹住,一动都不能动。 床边,有一张沙发,一个蜷曲的身影正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嗓子里干涩的不适感,让周玮珉难受的哼出声来,却把黄燕林给惊醒了。 “周先生,您醒了?”一咕噜从沙发上爬起来,黄燕林快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周玮珉的额头,感受到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您这是怎么搞的?左大臂、左大腿是锐器贯穿伤,头顶是撕裂伤,脸颊还有钝器击打伤,双手手心全是扎伤,浑身上下还有数都数不清的啃噬伤口,”黄燕林皱着眉头,一口气就把闺蜜的诊断结果说了一遍。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医疗费用我全额支付,额外还会支付一定的辛苦费,”周玮珉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撕开了一样的疼痛,“有水吗?我想喝点水。” “有,但是不能喝太多,”黄燕林转身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过来一杯水,还贴心的插上了一根吸管。 小心的喝了一点点,周玮珉才感觉嗓子里不再冒烟了,他比较担心天后宫那边的余波,于是旁敲侧击的说道,“昨天,我本来是想看看泉州的夜市,谁知道在天后宫附近碰到了几个歹徒,他们好像准备做什么,被我撞见了,所以袭击了我。” 听到周玮珉的说辞,黄燕林皱了皱眉头,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紧急输血之后,为了帮他清理伤口,自己帮他擦拭了全身,看到后背上、手腕上的奇怪图案。 再加上今天传遍泉州的天后宫大火以及现场发现的尸体残骸之类的事情,如果不是周玮珉伤的实在太严重了,她估计处理完伤口就报警了。 “天后宫整个都快烧没了,据说现场不但发现了人体骸骨,还找到了很多年前被埋尸的痕迹,全市的警察都忙了个底朝天,你要不要去警察局,向警察说明一下你看到的那些人的样子?”黄燕林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们也看到了我,那些人就像有组织、有计划的恐怖分子一样,”周玮珉继续小心措辞,他可不想进局子,毕竟一路往外的时候,现场应该留下了不少他的血液。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四十九章 谢谢 公寓内,一时之间直接陷入了沉默,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过了一会,周玮珉才又开口问道,“我这些伤口的情况,大概多久才能好?治疗费用多少钱?” 黄燕林皱了皱眉,“算不上治疗,只不过是输血,外加一些伤口的清创缝合。你胳膊和腿上的伤口,想要完全愈合,没有个把月是不太可能了,你左侧缺失了三颗后槽牙,这个需要去牙科做假牙,你额头上的伤口,倒没什么,但是你身上到处都有的啃噬的伤口,你确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黄燕林一边说,周玮珉的眉头就皱的越紧,这种情况回了长沙,被母亲看到,根本没办法解释。 “至于医疗费用,总共给两万块就好了,大部分都是血袋的费用,一部分是清创、缝合的工费,还有一点点是护理的费用,家里那些沾染了血的床单、被褥都要扔掉,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列个费用清单给你。” 黄燕林的语气开始变得冷漠起来,周玮珉自然是知道自己遮遮掩掩的样子,让人家心生怀疑。 “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不用这么包扎着?” “这么包扎,只是因为担心现在的环境里有一些会引发伤口发生炎症的细菌,其实只做局部的包扎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会不会妨碍我开车?” “不会,你要走?那你最好想办法把车洗一洗,毕竟整个驾驶位上都是你的血液。” “好吧,那等会我们吃什么?” 原本两人就这么公式化的一问一答,哪知周玮珉突然这么问了一句,顿时让黄燕林都愣住了。 “说实话,我有点饿,至于伙食费,我可以再给,”周玮珉老老实实的看着黄燕林。 黄燕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堵着一口气,她好说歹说才让闺蜜冒着风险从医院血库里偷拿了血袋出来,结果换来的却是语焉不详的敷衍。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份包装严实的绿豆粥,返身回到茶几前,重重的摆到了上面,“喝粥。” “喝粥好,利消化、降火气,你喝不喝?” 看着这个男人包得像木乃伊一样,还有心情嬉皮笑脸,黄燕林直接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了过去。 等周玮珉喝完粥,黄燕林收拾了一下,再看了看伤口,就提着包去4S店上班了。 一个人坐在床边,周玮珉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剩余的电量还能支撑他打几通电话。 “喂,妈,我可能会晚个两三天回家。” “没关系,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吃乱喝...” 打完这通电话,周玮珉再次用手机开始搜索泉州天后宫相关的新闻。 ‘惊!百年天后宫暗藏失踪人口的尸体。’ ‘大火之后,一地尸骸,是谁的手笔。’ “警方披露,现场采集到血液样本,正试图与数据库中已有样本进行比对。” 林林种种的新闻铺天盖地,还有些媒体竟然神通广大的拿到了不少现场的照片。 一片残垣断壁,原本大部分就是木结构的天后宫已经化作了一片残骸,往日的恢宏大气,已经化作过眼云烟。 顺带着门口那条美食街都被封锁,几百上千户的摊贩都在到处要说法,他们很不理解,为什么天后宫的大火导致美食街整体停业整顿,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营业。 眼看着从正面渠道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信息,周玮珉只能放弃了这种无用功,转而站起身来,感受自己肉身的损伤程度。 小臂只要不大幅度的摆动,倒是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左腿的话,明显有不能受力的反馈。 他站到洗漱台的玻璃镜前,左脸颊一团乌青,还略微有些肿胀,明显是皮下的毛细血管破裂的迹象,头顶前额被一块纱布包裹,他也不敢私自去揭开。 尽力把嘴张到最大,右手伸出食指探了进去,除了摸到牙龈,那三颗牙齿的空缺让他非常的不习惯,如果等肿胀消散了,还得去种三颗牙齿,不然时间久了,两边脸颊都会显得有些不对称。 坐回了沙发上,周玮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折腾有什么收获,除了铁链枷似乎从那个妖人肉身里抽离出了什么之外,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如果黄道爷在身边,绝对不会发生这种状况。 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周玮珉突然才想起来,城隍庙的月考,貌似没有几天了,如果是按照履职的三十天,那么自己还有些时间可以空耗,如果是按照自然月来算,那就不到九天的功夫了。 看来,自己没办法在这里逗留,还是要尽早回到炁界,与黄道爷汇合才是。 没有选择躺回床上,周玮珉就这么一直坐着,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看看久坐会不会对自己大腿的伤口产生什么影响,会不会导致伤口裂开,再一次出血。 不过目前看来,缝合的手艺非常的不错,如果仅仅只是坐着,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时间再晚一些,黄燕林再次下班回到了家里,她手里提着给周玮珉带的晚饭,依旧是一份粥,不过是皮蛋瘦肉粥。 一边吧唧着喝粥,周玮珉一边向黄燕林打听自己的车停在哪里。 等黄燕林没好气的回答,就停在楼下的时候,周玮珉就动起了心思,“我能不能,请你帮忙一起擦拭一下驾驶位的血迹?” “给钱就行,”黄燕林此刻的气还没顺过来。 “好,你要多少?”周玮珉头也没抬的回答。 “一千块,哼!”黄燕林皱了皱鼻子,她有点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行,等再晚一点,没什么人了,我们就去,”周玮珉也没讲价,他一直在盘算着时间,回了长沙还要处理房贷、店面的事,实在耽误不起了。 喝完粥,周玮珉就躺在沙发上歇着,漫无目的的调换着电视机的频道,黄燕林则开始里里外外的开始准备洗车的工具。 “周先生,你应该还有家人吧?”黄燕林再一次从电视机前走过,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周玮珉问道。 “有啊,我还有个母亲,怎么了?”周玮珉有些纳闷,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以前还有个哥哥,因为跟人斗殴,所以没了,”黄燕林的语气有些沉重,“别人判了刑,赔了钱,但我哥哥回不来了。” “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但是我跟你其实并不熟,我也不知道你是做哪一行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重视自己的生命,毕竟你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着。” “我不会去报警的,哪怕你走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请你放心。” 说完,黄燕林独自提着塑料桶、拖把、抹布就推门走了出去。 周玮珉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等他跟着推开门,看着没有电梯的老旧楼道,瞬间又有些傻了眼,就这种情况他根本没办法快速的追上去。 当他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下往返重叠的楼梯,他才醒悟过来,把他这么重的一个男人搬上楼,会要耗费多少力气,而自己撒了一路的血迹,又要耗费多少心思去消除干净。 慢慢的顺着楼梯往下爬,花了将近十分钟,周玮珉才小心翼翼的下到了楼底,远远的就看着黄燕林在车里忙乎着。 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他站在驾驶位的车窗边,朝着车里低声的说了句:“谢谢你,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人。” 或许黄燕林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句谢谢,她停下用力擦着方向盘的双手,按捺着心底的情绪,扭过头看向周玮珉,一字一句的回答:“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毕竟,我们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如果知道留给你一张名片,会遇到这种事情,可能当时我就不会给你,而且帮你,你不也是支付报酬的吗?” “总之,很谢谢你,毕竟你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认识的人了,”周玮珉说得很诚恳。 “你下来容易,呆会可别求我扶你上去,那是另外的价钱,”黄燕林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低下头开始仔细的擦拭起汽车的档把。 “需不需要我帮忙?”周玮珉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看着一个姑娘家忙前忙后。 黄燕林转过头,看着车外的这个大号木乃伊,整个人一时间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跟黄道爷混得久了,就被污染了,他口花花的话,又换来了黄燕林的一记白眼。 “你现在这样子,能帮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看你还是慢慢的上楼吧,如果门没关的话,你就自己进去,如果关上了,我这里有钥匙。” 想了想,自己在这里除了会吸引到路人的注意力,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朝黄燕林拿了钥匙,周玮珉又回过头,一步一步的往楼上爬。 ‘早知道是这样,自己下来干嘛?’周玮珉不由得暗自埋怨。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章 离开 谢老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手里拿着几张发言稿,手边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此时此刻,就算休息室的装修再豪华、再奢侈,屁股底下的真皮沙发再宽大、再舒适,也不能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分毫。 作为牵头人,作为一个全心全意为国家奉献的华科院院士,谢老一门心思还停留在‘天河一号’的算力测试中。 为了‘天河一号’的面世,他带着整个团队将近一百号人,在超算中心寸步不离的忙乎了一年半的时间,所有人放弃了全部的假期,连过年都没离开过中心。 而现在,一场可有可无的新闻发布会,一轮轮冗长又无聊的采访,一个个完全不懂超算的外行人,完全就是念稿子走形式的记者,竟然要让自己抽出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来应付。 如果不是上面再三打招呼,说这次发布会不但可以振作全体国民精神,而且还能向全球证明华国的超算已经彻底的站在了世界巅峰,他根本不愿意踏出超算中心一步。 甚至,谢老曾经还打算,随便安排个人临时挂个头衔过来照本宣科的念完数据,就可以直接散场了。 “谢老,稍后还麻烦您尽量配合一下工作,”余国本小心翼翼的推开厚重的休息室的大门走了进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作为这次新闻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他心里也是亚历山大。 尤其是这位超算界的泰山北斗被专车接到休息室之后,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丝笑容都欠奉,让余国本一言一行都非常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祖宗。 谢老冷冷的瞥了一眼余国本,然后指着手腕上的手表说,“小余啊,抓紧时间,如果差不多,就赶紧开始,超算中心还等着我回去。” “好好,还有十分钟,相关人员就全部到场了,我们马上就开始,马上就开始,”余国本点头哈腰的回应着,没办法,这位祖宗他真得罪不起。 “你跟那些记者也说一声,尽量提些有意义的问题,要不然就集体采访算了,还可以节约点时间,”谢老又点了一根烟,这是他多年熬夜养成的习惯,老伴说了几十年了,但他就是不改,而且抽的烟特别便宜,才五块一包。他总是说,这种烟味道冲,抽一根抵那些贵烟两三根。 “这个...这个恐怕不好吧,”余国本为难的说道。 不提那些无关紧要的市级电视台,就说来自各个省的卫视台的记者,他们把这次的新闻看得特别重,如果真搞个集体采访,谢老采访完,拍拍就屁股走了,但余国本就难做人了。 “有什么不好的?看看你们汇总上来的稿子,这些问题需要我一遍一遍的去重复回答吗?”谢老用力的拍着手里的稿件,眼睛瞪得溜圆。 “谢老,这涉及到发布会的流程,要往上头报备呢,这会肯定来不及了,”余国本眼珠一转,就想到了这么个借口,毕竟这个新闻发布会就是上头压着谢老来参加的,这么说肯定没错。 果然,谢老听到余国本这么说,也只能无奈的抽起了闷烟,只是手里的稿子让他越看越别扭,上面写着一轮采访就要耗费五分钟,这么算下来,如果十轮就是五十分钟,有这么多时间,他用在超算中心上面,或许都能解决一个技术上的难题了。 连着抽了好几根烟,谢老突然又抬头朝着余国本说道,“那就让他们抓阄,三个名额,抽到谁,谁就有机会单独采访,其余的全走一遍集体采访。” 生怕余国本又搪塞自己,谢老甚至掏出了一部老掉牙的手机,朝着余国本挥了挥,“你要是觉得为难,这个电话我来打。” 看到谢老这么一副强硬的姿态,余国本很识趣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趁着离开始还有点时间,不如回到现场组织那帮子记者先抓阄。 至于得不得罪人的问题,那是个人体质不同,手气太差,余国本不由得想到。 余国本快速的回到了台上,一把拿过主持人的话筒就大声的把这个调整宣布了出来,而且在宣布的过程中过,句句不离谢老的研究工作任务很重,谢老时间很紧之类的,让台下的记者明里暗里都听懂了是谢老的要求,跟他余国本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边余国本说完,主持人就拿了一叠A4纸,开始制作抓阄用的纸坨子,其余人都很气愤,但林笑却是暗自偷笑。 虽然系统给了他一个看似很强大的保障,但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从来没有做过主持类的工作,一级乙等的等级证书,也是因为大学的语言环境影响,所以才有了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 全场如果评选出最没自信的人,林笑遥遥领先。 这边林笑还在开小差,李海滨已经跟着其他台的编辑一块挤到了司仪台前面,看着那一堆写着省级卫视台名字的纸坨子。 余国本也不参与到抓阄过程里,省的得罪人,他示意主持人来举行这次临时的抓阄。 主持人也很干脆,把司仪台上的纸坨子一把抓在手里,双手合拢,举得高高的,连着晃动了好几下,然后才把手放下来。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个过程,林笑也不例外,他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千万不要抽到湘南省台。 主持人把手里完全打乱了次序的纸坨子直接摊在了司仪台上,他也不敢玩什么悬念,随意的就在里面挑出了三个。 “第一个单独采访的频道是,鲁东省台。” 林笑嘴角微微的扬起。 “第二个单独采访的频道是,赣南省台。” 林笑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的握紧了。 “最后一个单独采访的频道是,湘南省台。” 随着主持人宣布完抓阄结果,再把三张褶皱的纸条展示给大家看了一遍,李海滨就像中了彩票一样,直接原地跳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握紧了右拳,在头顶上猛的挥了一下。 落地之后,他直接朝着林笑跑了过来,根本都没想过坐下,他弯着腰就说,“小林,我们抽到采访名额了!这回看你的了!” “好...好”,林笑低下头,苦涩的看着手里的稿件,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这种幸运,真不知道是李海滨运气好,还是系统太给力。 “老李,我们打个商量行不行?” 突然一道声音又插了进来,林笑抬头一看,正是那个之前善意劝导李海滨的编辑。 “什么商量?你如果说要我把名额让给你,你想也别想,”李海滨看着沿着走道朝自己走来的同行,他很硬气的回答。 林笑倒是把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跟林笑一样,留着精神、干练的寸头,五官长得很正,身子也很壮实,除了稍微矮一点之外,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走到跟前,那个编辑才低声的说:“你看,你没有出镜记者,我没有采访机会,我们合作一下,我让我的记者帮你采访你的问题,然后里面也夹杂我们自己的问题,采访完之后,你用你的问题报道,我用我的问题报道,互不重叠。” “最多,你们剪辑制作的时候,不使用我的记者出镜的画面不就行了?”说完,编辑还补充了一句。 如果是平时,李海滨真有可能同意,毕竟一个熟手和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菜鸟,他没理由不答应合作。但这一次,李海滨很干脆的拒绝了,他不知道是之前那些人的冷言冷语刺激了自己,还是打心眼里觉得林笑能搞定。 随着李海滨毫不犹豫的拒绝,那位编辑也只能带着他的出镜记者回了自己的座位,林笑也认命的再一次看起了手里的稿件。 几乎是李海滨刚刚坐下,还想着鼓舞一下林笑士气的时候,主持人再次拿起了话筒,宣告新闻发布会开始倒计时十秒钟。 一位位的相关领导开始落座,林笑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了,手心里都快冒出汗了。 整个新闻发布会的流程其实很简单,第一个环节就是各个领导按次序发言,之后就是项目牵头人谢院士做汇报,最后就是采访环节,只不过现在已经改成了一次群体采访以及最后的三次单独采访。 将近一个小时的发言、汇报环节,林笑只觉得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直到李海滨带着摄像也加入了群体采访的行列中,他才猛地惊醒,最后的单独采访很快就要到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不断的祈祷这个系统给的临时体验卡,真有那么神奇。 单独采访区之前就已经设立好了,一个桁架包边的主题背景墙孤零零的立在另一个房间里,桁架前面的地板上铺了一块灰色的绒布地毯,就是整个采访区所有的布置。 虽然没有单独采访的机会,完全不耽误其他市级、省级频道也进来凑热闹,他们也架起了设备,准备时刻抓拍一些素材,用到后期剪辑里。 等谢院士在背景墙前面站稳,鲁东卫视的记者很直接的抓着话筒就走了上去,一番简短自我介绍之后,随着摄像师给出的信号,鲁东的记者熟门熟路的就开始了采访。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一章 不老不死 “没问题,李台长,以后我们可算是同一个战壕的了,理所应当的要紧密联系。” 电话那头的回答很客气,但李台长并没有任何的放松,言语间更谨慎了,“那还得依凭赵台长多帮衬,小弟现在基本上是个光杆司令了。” “好说,好说,以后我们同心协力,好好为大长老办事,不老不死这种事,指日可待!” “好好!那还得麻烦赵台长稍后发个短信给我,告诉我具体的送达位置,我叫人连夜送过去,”李台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等电话挂断,李台长让送来玻璃皿的小弟按照短信内容,前去送货,自己却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 他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赵台长电话里说的‘不老不死’这四个字。 想当年,他也是一个朝气阳光的翩翩少年,跟同学的一次旅游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那会还是十年前,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四个同寝的兄弟相约到西南的省份去旅游,见识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也为大学四年的兄弟情画上一个逗号。 一路上本来也很顺利,吃吃喝喝、逛逛看看的,但一切从他们借住在一个村子的晚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兴致正浓,四个人酒喝了不少,其中一个同学不知道是真的忍不住了,还是借尿遁躲酒,一个人就跑去外头上厕所。 这种偏远山村,虽然自然风光特别好,但生活配套设施非常的缺乏,整个村子甚至都要共用一个公共厕所,借住的这户人家的户主的解释是,方便堆肥,用来灌溉农田。 原本屋内的三人,是等着同学回来后,在一起喝,省的被他躲了酒,占了便宜。可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只是去上个小号,自然不可能跑去村中间的公共厕所,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解决。 以为同学可能是因为天黑或者酒醉,在哪里摔倒了,三个人只能一起出去找人。 沿着屋前屋后找了好几分钟,都没看到人影,略有些焦急的三人当下就把搜索圈子扩大了,然后李台长就远远的看到村子的边缘有个身影正缓缓地在往村外走。 虽然天色很晚,相隔将近一百米,几乎是隐约可见,但凭借大学四年的熟悉,那个背影还是被李台长一眼就认出,正是上厕所上的没了人影的同学。 站在原地,李台长扯着嗓子就对着那个人影喊了起来:“喂,肖韬,你要去哪啊?走错边了。” 李台长的喊声没换来同学的回应,倒是把另外两个同学给吸引了过来。 等他们走过来,那个肖韬的身影都模糊得只剩一个轮廓了。 来不及解释,只以为同学喝醉了,李台长当先就顺着路,朝着那边追了过去,其余两个同学不明就里的也跟在了身后。 等李台长跑到肖韬原本站立的位置的时候,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在借住的时候,秉持着不要坏了村里的规矩,他们也跟户主打听过,村里是不是有什么禁忌。 那个户主回答得很痛快,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的禁忌,唯独要注意的就是村左侧有一条小路,那条小路直通后山,那边不能去。 第一个,后山是这个村的坟地所在,外人不能去惊扰了祖宗的安宁,第二个是那个后山平常也很少人去,路窄地滑,不熟悉路况容易发生摔伤的意外,甚至还会有迷路的可能。第三是这种自然风光保存得很完整的山林子里,总会有些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如果被咬伤了,就村子这种落后的医疗条件,那就更麻烦了。 看着同学身影消失的方向,正是户主所说的后山,李台长也不禁犹豫了一下。 “你跑这边来干嘛?不是不让进?”其中一个同学一路小跑也累得够呛,当下就抱怨说道。 “我看到他往这边走了,人进去了,”李台长没有任何隐瞒,指了指小路的尽头。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把人拽回来啊,真要摔了,或者掉哪了,那就麻烦大了,”另外一个同学倒是很光棍,扔下这么一句,直接一路小跑就跑了进去,在小路尽头的竹林顺着方向一个右拐也不见了身影。 四个人,一下进去两个,剩余的两人自然也不会在原地干站着,李台长吞了吞口水,看着黑黢黢的林子,硬着头皮也跑了进去。 这一进来,才发现这个林子里的小路不但是七拐八拐的,路面也非常的湿滑,好像全都是烂泥似的,只是天太黑,也看不清楚,只能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四个人里面,只有当先追进来的那个还记得带手机,一进了林子,那个同学应该是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因此李台长两人只能跟着那点隐隐约约的亮光,远远的跟着。 这一走,就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酒都快醒了,不说最先进林子的肖韬,就连后面跟进去的同学,李台长都没追得上,那点亮光不远不近地就在前面钓着。 酒醒了,路也走了,李台长就有点吃不消了,他一改之前闷头前行,开始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一路跟着他的同学,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朝着李台长挥了挥手说,“我歇会,你继续追,我等会跟上来。” 没办法,这个同学在念大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体质差,就连宿舍爬五楼,一个来回,他都要歇好久。 这条路,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分叉,李台长也不担心会追不上来,当下里就点了点头,一边喊着,一边朝前面追。 这一下,四个人就彻底的分开了,李台长嗓子都喊哑了,前面一点动静都没回过来,甚至显得更安静了。 再往前面追了几十米,李台长也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但是麻烦来了,前面的路出现了一个分叉,这种乡村山头,认路都是靠经验,自然不会有什么路牌、指引牌。 杵着膝盖,原地休息了两下,李台长看着左侧的道路尽头隐约还有一点亮光,右侧完全是一片漆黑,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朝着左边走。 不过在分岔路上,他倒是留了个心眼,在地上摸了块硬物,在岔路口一个大树的树身上,朝着左边画了个超大的箭头,然后再刻了个李字。 退后了两步,确保后面的同学走过来,一眼就能看得清楚,不会走错了方向,李台长才急匆匆地追了进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刚刚走进左边小路的时候,那棵大树被刻画的部位,竟然像人一样流出了潺潺的血液,紧接着,一张诡异的人脸出现在树身上,然后随着树皮的扭曲,那个箭头竟然直接调换了个方向,朝着右边指了过去。 等后面的那个吊车尾走到了这个岔路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特别明显的箭头,再一看上面刻画着的歪歪曲曲的李字,他也毫不犹豫的一头就朝着右边钻了进去。 “肖韬!张弛!你们人呢?”李台长的嗓子真的要冒烟了,他一路走来,鞋都因为陷进了泥巴里,走丢了一只,现在只能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 “兄弟啊,你们酒还没醒啊!”李台长继续喊着,可前面那点忽隐忽现的光亮,完全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还是保持着匀速往前赶。 站在原地,朝身后打量,那个同学似乎也还没追上来,李台长没得办法,只能继续朝前走。 再走了一会,路没了,尽头是一处山壁,山壁上面有个黑黢黢的山洞,头顶的树林突然稀疏了不少,月光可以稍微透射下来,李台长能清晰地看到这个山洞口子上,隐隐约约有些白骨残留,他心里有些害怕。 等他走近了,再打量了一下,发现不是人骨那种大体积的骨头,有点像鸡骨头似的之后,才松了口气。 再左右打量了几下,这个山壁非常宽,两边没有其他路,李台长觉得,前面的同学明显应该是进去了。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张弛就算了,只是跟着走过来的,肖韬那个王八犊子一个人往山洞里钻什么钻? 可当下,又不能傻傻在洞外等着,李台长只能咬牙朝着山洞就走了进去。 走进了山洞,只觉得一股凉风吹来,李台长冷不丁的被这一吹,直接吹得打了个寒颤。 沿着洞里唯一的一条路,李台长走了几十米,但等照进洞里的月光完全消失后,他伸出手,连手指头都看不见了。 此情此景,让他又有些犹豫,肖韬可能是彻底醉了,张弛有手机,自己呢,什么都没有,这洞里乌漆麻黑的,万一自己出什么意外,别人连找都找不到自己。 朝着洞里大声的喊了几声,除了返回来的回音,一点动静都没有,那飕飕的冷风,让李台长都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算了,还是先出去,返回村子里,拿手机报警,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仅剩的理智让李台长彻底退却了,他转过身就要朝着洞外走。 可是,他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只有一条路,怎么转身之后,竟然出现了三个方向?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二章 石棺材 面对这种情况,李台长倒是没有多想,以为是黑乎乎的自己刚进来没瞧见,现在这会适应了洞窟里的黑暗,才发现这种状况。 打定了主意,他也不想多留,趁着自己对来路有印象,就准备每个方向的路口都看一眼,然后就能确定自己回去的方位。 结果挨个路口看了一眼,他就有点懵了,这三个方向没有一个是能跟他记忆里对得上号的,他竟然在这个洞子里迷路了。 犹豫了一下,李台长也没原地停留,试探着选了正中方向的路,尝试着往前走一走,如果不对再返回。 走了二十来米,李台长就已经发现方向不对了,这条路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溶洞,隐约还有流水声,完全不是来路的景象,等他转身要回头的时候,他猛地发现,身后的路竟然不见了。 来的方向竟然变成了一个水潭似的洼地,隐约还有水滴滴落在水面的叮咚声。 此时此刻,就算啤酒还有几分后劲,就算洞里黑黢黢的,他只能隐约看见周围四五米的范围,他也明白事情有点不对了,李台长整个人也是彻底的清醒了。 尝试着往回走,他丢了鞋子的那只脚直接踩进了水洼里,跟他有所准备的冰清感不同,这个水洼的水有一种粘稠感、滑溜感,就像是用手指头捅进了洗衣液里似的。 鬼使神差的,李台长竟然还蹲下身子捞了一把,那看不清具体颜色状况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指缝直接缓缓的漏了下去,就像融化了的蜂蜜似的。 他抬起手闻了一下,胃里一阵抽搐,差点直接当场吐了出来。 那种气味就像一小粒米饭在牙齿缝里塞了半个月,被细菌包裹、被口水一直浸泡着,都快发酵了的那种臭味。 猛地朝后退了两步,李台长甚至还把手在自己裤腿上来回的擦拭了一下,这才满头大汗的停了下来。 回去的路,就这么突兀的不见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等那些村民发现自己等人不见了,循着脚印来找,还是等着后面的同学走进来。 可是一念才升起,他整个人都慌了,万一最后那个也进来了,而那些村民见钱眼开,只顾着贪敛自己四人留下的那些财物,完全不管他们的死活,那就出大事了。 不行,不能在这里等着,李台长做出了他不知道该后悔,还是该庆幸的选择。 他朝去路打量了一下,选了个最大的溶洞就钻了进去。 这个溶洞高度快有四五米了,隐约可以看到似乎是石钟乳日夜流淌堆积成的一条条隆起攀附在洞壁上,还有丝丝缕缕的凉风断断续续的从洞里吹来。 记得念高中的时候学的地理知识,如果洞里有风,那就说明那一头肯定有进风口,不管进风口有多大,那至少是个潜在的出口。 振作了一下精神,李台长抛开了所有的杂念,顺着溶洞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 凉风越来越大,隐隐约约都能听到风声的呼啸,这让李台长确认了自己所挑选的方位并没有问题,丢了鞋子的那只脚的脚底板虽然被地面上的碎石之类的硌得生疼,但他反而越走越快了。 不一会,他就走到了一处洞腔内。这个洞腔非常的大,估计能有一整个足球场的面积,高度也很高,至少朦朦胧胧的全是一片乌黑。 李台长有些犯了难,凉风在这个洞腔里到处流动,根本没办法去观察另一头的路在哪里,他甚至也害怕这个洞腔里会不会连接着七八条路,万一再选错,那就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 沿着斜坡,李台长缓缓的走出了溶洞,彻底置身在洞腔里,往前走了十几米,他隐约的看到前面似乎有一个长方体似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应该是人工的痕迹。 他谨慎而又兴奋的靠了近去,不管那个长方体是什么,只要确定是人为的痕迹,那就说明有人来过这里,那么就必然有出去的路,或者别人肯定能找到这里。 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台长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个长方体,竟然是一副石棺材! 而且,在这幅石棺材的后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同样造型的石棺材,就这么粗略的扫了一眼,就这附近至少就有二十副棺材。 远处影影幢幢的,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也全都是,这里难道那个户主所说的山村坟地? 这辈子,李台长就没接触过死人,就算是长辈去世了,他基本上都因为学业繁忙,加上交通不便,父母不让他回去,只能在清明节、过年的时候去上上坟,聊表心意。 又惊又怕,李台长再一次做了一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他猛地就把身前那副石棺盖子给推开了。 哗啦的声响,在这个洞腔内回荡着,甚至让李台长产生了其他棺材都自己打开了的错觉,他猛的一个转身,背贴着这副被自己打开一条缝隙的棺材,朝其他方向看去,那些棺材还稳稳当当的没有丝毫其他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用力的喘息了两口,李台长这才转过去,俯下身子,朝石棺内打量,里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犹豫了一下,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咬着牙,把手缓缓的伸进了石棺里。 还没伸进去多少,估计才到石棺容积三分之一的位置,他的手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粘稠感,根本不用去闻,必然和那个水洼里的液体是相类似的东西。 忍住心里的恶心感,李台长整个胳膊都沉了进去,他在石棺的底部摸到了一片类似衣物的东西,然后前后摸索了一下,才确认了,是一具被浸泡的尸体。 棺材里有尸体!惊吓之下,他猛地把手抽了出来,更是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那数不清的棺材,他双腿都开始打颤了。 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对面突然有一点亮光闪烁了一下,在这乌黑的环境里,是那么的清晰,李台长想都没想,对着那边就喊了起来:“张弛!你是张弛吗?我是老李啊,我在这!” 可那点光亮只是停在了原地,没有任何的反应。 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这边黑漆漆的,张弛肯定看不见自己,李台长直接朝那边跑了过去,“张弛,你别动,我来找你!” 左拐右拐的绕过了那些拦路的石棺材,李台长只顾着朝前看,生怕自己一个眨眼,那点亮光就消失了,结果冷不丁,整个人就掉进了一个湿滑的向下的通道里。 根本没来得及喊出声,李台长就不见了人影。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生物的肠道里似的,四周全都是滑溜溜、油腻腻的东西紧紧把自己包裹,这个向下的通道还不停的收缩、挤压着把他向下推去。 随着他不断的往下滑落,四周分泌出的不知名液体将他的脑袋渐渐包裹起来,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被牢牢挤压住的手臂根本没办法拨开那些液体。 脸颊开始涨红、双眼开始充血,李台长感觉到自己下一刻就要死在这个奇怪的通道里了。 可,命不该绝,滑着滑着,他突然感觉到脚部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再下一秒,整个人就直接从那个通道里掉了出来,坠进了一个不深的水潭里。 幸好李台长水性不错,他挣扎着从水潭里游了出来,花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光滑、油腻的水潭边爬了出来,还没等他大口的喘息,几个肥硕的身影就把他团团围住了,这些身影的头顶上还神奇的飘荡着一团暗绿色的火焰。 经历了这此起彼伏的一系列状况,李台长误以为那些暗绿色的火焰是头顶上的灯泡之类的,他满心欢喜的准备开口询问,其中一个肥硕的巨汉就弯腰探出手来。 还没等李台长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整个人就被这个巨汉直接扛在了肩头,朝着水潭外面走去。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腹部朝下趴在巨汉的肩头,李台长第一时间就问道,可是当他侧头看向巨汉头顶的时候,才发现,那团暗绿色的火焰哪里是什么灯泡,它就像一团无根的鬼火似的,一路漂在这个巨汉的头顶。 这种违反常识的现象,让李台长把后面的话全都憋了下去,甚至整个人都僵得不敢有任何细小的动作。 几个巨汉也完全不搭理李台长,就这么沉默的走着,头顶的鬼火足够支撑他们识别道路。 同样借助着这些微光,李台长才发现,整个坑洼不平的地面,根本不是什么石块、泥土,全都是类似生物肌肉组织之类的东西。 而他手上残留的液体,全都是深黄色的液体,可大学毕业的李台长自然明白,在绿光下面,泛着黄光的东西,那必然本色是红的! 整个人的头皮都紧绷住了,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山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巨汉要带着自己去哪里!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三章 仪式与蜕变 随着巨汉不断前行的脚步,这条甬道也是越来越宽敞了,最后竟然到了一个天然的天井里,月亮的微光顺着朝天的井口照了进来,让李台长把周围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天井的正下方有一个圆形的地台,上面站着一个身材比例很怪异的人,裹着一件紧巴巴的棕褐色长袍,看起来干干瘦瘦的,但一双胳膊却很长,手腕都过了膝盖。 距离这个地台大概十米的距离,有一圈银灰色的十字架就这么光秃秃的竖立着,看起来格外的冰冷。 十字架的后边有一堆堆随意摆放的东西,高高低低的,但都用麻布袋盖着,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李台长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整个人就被扛着他的巨汉直接绑到了其中一个十字架上。 “大哥,你们是这里的村民吗?你们要干嘛?”在这种法治社会,李台长心里虽然有些惊慌,但还保留着一分理智,他好声好气的跟背对着他的巨汉套着话,“我是不小心进来的,不是故意跑到你们村的坟地来的,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台上那个是村长吗?我去跟他道个歉...” 话还没说完,李台长就看到那个巨汉突然转过身来,像蒲扇一样的大手,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猛地一用力,嘎哒一声,他的下巴直接从关节里被掰了出来。 李台长疼得眼泪水直接从眼角迸了出来,整个人也不断的在十字架上挣扎着。 似乎是他闹出的动静有些打扰到了地台上的那个怪人,巨汉甚至再一次张开了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完全无法呼吸,手脚被困住了,也根本没办法反抗,就在李台长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憋死的瞬间,那只大手直接就这么松开了。 没有说话,李台长猛地吸了一口气,他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肺部气管都发出了一声低啸。 还没缓过来,他来的那条甬道里,竟然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几个巨汉,其中一个巨汉的肩膀上也扛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只不过那个人就这么软绵绵的挂在肩膀上,手脚随着巨汉身躯的晃动而晃动着。 就像李台长一样,巨汉很利索的把那个人也绑在了十字架上,离他也就七八米远。 等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微微拉紧,把那个人的脑袋略微带了起来之后,李台长这才发现他不就是肖韬吗? “韬?韬?”李台长下巴合不上,只能含混不清的喊了两句,身前的巨汉又转过身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顿时给他吓得再也不敢吱声,但肖韬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醉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接下来,又是两个人被扛了回来,根本不用再去猜测,直接就是宿舍四个人整整齐齐的全被抓来了。 等四个人都被绑好了之后,圆台上那个怪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仰起头,两只长长的手臂就像螃蟹的钳子似的,对着头顶的夜空张开了怀抱。 怪人嘴里开始不断的念叨着什么,而那些巨汉一个个单膝跪了下去,头顶上暗绿色的光越来越亮,就像一个个的灯笼似的。 从天空中不断洒落的月光,随着他们这个诡异的行为不断的重复,也似乎有了体积一般,肉眼不可察觉又真切实际的堆叠起来。 不知不觉,原本单薄得像绒毛的月光,竟然变得如同一张地毯似的,最后竟然凝结出露珠来。露珠不断的堆积,最后化作了一缕散发着银色光华的月泉顺着地台四周,缓缓的往下流。 等地台四周都开始堆积起了月泉,李台长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天井的地面竟然勾勒着无数的图案,有圆形,有菱形还有椭圆形。 那些图案层层叠叠、相互交织,最后繁杂得让人眼晕。 月泉顺着这些图案的线条流转着,那个怪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更是癫狂得像个疯子一样在地台上手舞足蹈。 随着他不断的抖动,他长袍的底部,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圆球被抖了下来。 这些黑色圆球初时就像死物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可在月泉里浸泡得几下,纷纷舒展开来,竟是一只只从未见过的虫子。 能把虫子藏在自己身上,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行为,让李台长连着吞了几口唾沫,他不由得朝左右打量了几眼,可惜自己三个兄弟都还在昏迷中,看不到这惊悚的一幕。 仿佛是从冬眠之中苏醒过来似的,那些虫子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动弹了几下,这才昂起头芝麻大小的脑袋朝怪人看去。 那个怪人的声音越发的高亢,就像兴奋到了极点,整个人也像喝了酒似的,开始不断的原地旋转起来。 那些小虫似乎也得到了什么命令,兴奋的晃动着圆滚滚的屁股,口器左右两排长得像锯齿一样的牙齿也不断的撞击着。 ‘嘶嘶’的声音,开始在这处天井里层层叠叠的响了起来。 就这么摆动了几下,那些虫子猛的转身,朝着十字架后堆叠在麻布袋下面的东西钻了过去。 吃了的扭转了脑袋,李台长朝着身后看了过去,似乎是在进食,隆起的麻布袋渐渐的矮了下去,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也在这个天井里开始弥漫。 李台长的眼神越来越惊恐,他隐约看到,随着麻布袋越来越干瘪,隐约显现出的轮廓,里面装的就像是一具具不同生物的尸骸。 四处散落疯狂进食的虫子,在饱餐了一顿之后,纷纷又汇聚到了地台上,它们晃动着钳肢,星星点点的血痕在银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的清晰。 怪人似乎是对虫子们的进食颇为满意,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拨浪鼓,手腕挥动,反复的敲打起来。 随着拨浪鼓越敲越快,那些虫子竟是直接扭转了方向,朝着李台长四人看过来。 他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下一刻,那些虫子竟然直接化作了四股,朝着四个绑了人的十字架爬了过来。 嘴里含混的喊叫着寝室兄弟的名字,身体也在疯狂的挣扎,李台长很想把他们叫醒,一起去拼命,他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个山洞里头。 只是他的喊声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而那些捆缚自己的绳索,又是那么的牢固,完全无法挣脱开,眼看着那些虫子已经靠近了十字架的底部,李台长遵循了自己的求生本能,他拼尽了全力朝着那个怪人大喊,“求求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似乎是他的喊声激发了怪人的兴趣,他缓缓的朝着李台长走了过来,十字架底部的虫子们也不再往上爬。 “你不想死?”怪人的声音非常的难听,就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不自量力的在锯着钢管似的。 自己的喊叫得到了回应,李台长忙不迭的点着头,他还有美好的未来,他不能死在这里。 “看着我...” 李台长就像着了魔似的,低头朝着怪人看去,他的脸上仿佛像蒙着黑雾,又像罩着面纱,朦胧的根本看不清长相,但又有两点银色星辰在眼眶的位置忽隐忽现。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你要奉献你的所有!” “我愿意,我愿意!”李台长吃力的说着,垮拉的下巴甚至兜不住口水,一缕缕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你的名字、你的命运、你的血脉,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只要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怪人仿佛在念诵诗句一样,但在李台长看来,这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我愿意!我愿意!”口水飞溅着,甚至有两滴都甩到了怪人的身上,但怪人丝毫都不在意。 “看着我...” 怪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他干瘦的手臂,朝着李台长的头顶按了下去,头皮上顿时冒起了青烟,皮肉烧焦的焦肉味也猛地绽开。 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瞬间就摧毁了李台长所剩无几的神智,他疯狂的大喊起来。 像沙粒要从皮肤的毛孔里挤出来、像脑袋里被塞进去一个疯狂乱转的机械齿轮、像大头针一根根的戳进了他的眼睛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新的烛台,跟随我的脚步,去获得永生不死的未来!” 当所有的痛苦最终消失的时候,捆缚他的绳索自动就松开了,怪人看着躺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他,用着优美的语调说着让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可是,下一刻,他脑子里完全没有这种烦恼了,他很饿,非常饿,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胃囊空荡荡的,不断分泌的胃酸似乎要把他的胃都要分解掉了。 他像一只疯狂的野兽,四处打量能够吞食的东西,直到他看到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挂在了十字架上。 “我好饿啊!” 李台长疯狂的扑了上去,双手的前端,以往修剪得很平整的手指甲也变得锋利无比,就像一把把的小刀,可以轻易的撕裂那些皮肉。 下巴脱臼了,完全无法吞咬,可肚子里让人发狂的饥饿感,让他直接把撕扯下来的肉条塞进了嗓子里。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 新鲜的还带着体温的血肉填充着胃部,让旧的饥饿感不断被满足,也让新的饥饿感不断催生。 不知道自己吞咽了多久,等李台长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三具光秃秃的人体骨骸。 第一时间,恶心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大脑,他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可除了胆汁、胃液,那些被吞食下去的血肉一点踪迹都看不到。 “不要抗拒!去接受你身体的欲望,你需要它们,你未来还会需要更多!”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怪人这时才发出声,他围着李台长不断的转着圈,看着那浮肿的头颅、四肢,就像打量一件自己的杰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臼的下巴自己又卡了回去,李台长就像被操控了心神,竟然也单膝跪到了地上。 仪式在继续进行,李台长也像个吊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的跟从着,直到从天井口往外看,已是天光大亮,这才偃旗息鼓。 四个人的失踪,在这个山村里似乎并不稀奇,当地的警察来搜索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四份被野兽啃噬的残肢,对外公告是酒后跌落山崖,被野兽分食,就算结了案。 而世界上少了个欣欣向上的青年,多了个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的李烛台。而这位新的烛台,通过十来年的钩心斗角,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才晋升成了台长。 ----------------- 等周玮珉赶回长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饥肠辘辘的,直接就在小区附近找了个粉馆解决了问题,别的不说,湖南十几种粉面,就属长沙的最难吃。 由于没有车牌照,小区地下停车场根本进不去,之前就停在了路边,等他再次回到车旁,就看到反光镜上插了个名片。 拿下来一看,上面是一张美女的照片,还写着两句歪诗—若论人间真滋味,还得精油来开背。 最下面则是一串电话号码。 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周玮珉倒是不想乱扔垃圾、破坏环境,一把将名片塞进口袋里,想过几天有空了,再打电话过去批判一下这种乱插名片的行为。 坐进车里,周玮珉打开了手机,开始查询起自己的账户,那些约定好的借款,一分不少的全部都到账了。 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情就成了五件。 首先要通过绑定了房贷还款的银行卡还款,然后还要找门面,其三就是把车牌的事解决一下,之后就是把那些金器变现,最后就是赶回老家,通过神台店去炁界找道爷。 找门面的事情好解决,周玮珉在街边随便找了家中介走了进去,经过个把小时的商谈,就把价位、位置、面积等问题给谈好。 小区这附近,修高架、修地铁的,断断续续封了两三年路,所以街边的门面都挺多,中介说只要价钱到位了,三两天就能出结果。 周玮珉也懒得操心,干脆签了个委托合同,支付了二十万的定金,如果中介找到了合适的门面,只要差距不太大,到时候一个转账就能解决问题,至于后续的过户等有空了再来办。 办理车牌更简单,随便下载了个APP,花了几百块,就搞定了代办的事宜,如果周玮珉对车牌没什么要求,甚至两三天就能搞定,但是正式车牌还得制作,估计也是个把星期之后的事了。 一会功夫就解决了两件事,周玮珉坐在车上又开始折腾起房贷提前还款的事情,通过手机一顿操作,账户里原本剩的四十万就瞬间清空了。 想了一下,周玮珉直接给那些在长沙的‘债主’们打电话,请他们出来聚餐,地点就选在了家附近的一家湘味土菜馆。 整理了一下行李箱,往里面塞了三四十万,周玮珉拖着箱子就走进了土菜馆。 可能是被黄道爷传染了,就连这种平民消费的场所,周玮珉还要了个最大的包厢,更是让老板把店里所有的荤菜全部上一遍。 临近饭点,这些个债主才三三两两的都到齐了,看到周玮珉这一身包扎的情况,都是既好奇又担心的询问。 周玮珉眼珠一转就找了个理由,直说前几天出差,结果出了点意外,当时借钱其实是为了筹措医药费,今天刚出院,自己垫付的医药费也结算了,赔偿款也到位了,这才请大家一起来吃顿饭,顺便把钱还了。 一是朋友聚餐,二是借出去的钱,马上就还回来了,这些朋友对周玮珉的伤势彻底放下心之后,自然也是大口朵颐、开怀畅饮。 经受了灵佑王的赐福之后,身体素质强了不知道多少,周玮珉也是拍着胸脯说,这点伤喝酒不碍事,于是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等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的,还有几位不胜酒力打电话给家属来接,周玮珉只能意犹未尽的开始还钱,顺道还找了三四个光棍,约定好由他们帮着还钱给外地的朋友之后,这才大手一挥的原地解散了。 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出了饭店,周玮珉晃悠悠的走回了车里,坐到驾驶位上,这才想着不能酒驾,万一碰上查车,自己明面上就是个小老百姓,到时候真让拘留十五天,那就误了大事了。 但看看自己一身的包扎,周玮珉也不想回家惊扰了母亲,再三思索之后,倒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名片。 得,择日不如撞日,马路上酒驾不行,换个战场酒驾试试,顺道去谴责一下人家乱插乱丢的坏习惯。 第二天中午,周玮珉才晃悠着从一个小酒店走了出来,身上包扎的绷带、纱布经过一晚的驾驶,几乎都没法再用了,加上伤口也愈合得不可能再有细菌感染的风险,索性就这样算了。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分了十几个二手奢侈品回收店,以低于市价百分之一的价格把那些金器全都换成了现金之后,周玮珉这才开始给母亲打电话。 “喂,妈,我刚到长沙,”周玮珉点了根烟,照着化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但额头上的伤口,新肉跟老肉的颜色还是有些差别,肯定是瞒不过母亲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舒缓,一辈子都是这么不骄不躁的过着。 “今天回不来,我可能还要去一趟老家,神台店那边有客人打电话,说要预定神台,”周玮珉嘴上跑火车,随便找着理由敷衍,顺带把自己找了中介买门面的事说了一下,“如果这几天中介找到了门面,妈,你就去看看,如果行,那我就付钱。” 这一头,周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家里干净得像重新开了一次荒似的,她身前的茶几上摆满了刚刚取下来来的新洗过的衣服,“行吧,客人的事要上心,你外婆的招牌可不能砸了。” “嗯,我知道,妈,就这样,我先挂了,”周玮珉也不等母亲再念叨几句,关于注意身体的话,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把烟头从车窗扔了出去,周玮珉继续跟昨晚那些债主开始打电话。 一听又是聚餐、喝酒,不管是结婚的,还是光棍的,基本就没人想再来赴宴。偶尔喝一次大的,那叫放松,连着两天喝,那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无奈,周玮珉只能以过几天可能要垫付一下后续费用的理由,再次提出借钱。 有前一次按时还款的信誉和百分之一的好处,这帮子朋友自然是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周玮珉也没心思再继续呆在长沙,脚下猛踩油门,一溜烟就上了高速,朝着老家的方向开去。 到了老家,又是晚上七八点了,想着去春风楼里吃大餐,周玮珉把车找了个停车场停好,然后把装着钱的行李箱用东西盖好,免得人家砸窗户之后,就回了神台店。 站在神台店的角落里,周玮珉口中默念‘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脚下倒踩着三角路径,直接就钻进了炁界。 一滴血液漂浮着出现在他那套官服里,支撑着官服的木架子在血珠出现的瞬间,就化作了黑烟飘散。 血珠蔓延,化作了神经、经脉的网络,之后是皮肉等等,瞬息后,周玮珉就睁开了双眼。 还没等他四处打量,左手手腕的铁链枷竟然直接从黑点里钻了出来,像一条银蛇一样,盘成一团,一道黑色的虚影在半空中漂浮着。 那虚影的五官在不断的拉扯、变幻,但周玮珉就是有那么一种熟悉感! 下一刻,空气仿佛重逾千斤,直接压在了周玮珉的身躯上,完全无法抵抗,他双膝一挫,整个人直接跪伏到了地上。 又是那道视线,它冷漠的扫了一眼周玮珉,然后才看向铁链枷上的虚影看过去。 “赏!” 这个声音直接响彻周玮珉的脑袋,像洪钟大吕一样,嗡嗡的轰鸣。 四周的黑影再一次扭曲起来,把那道浮空的虚影吞噬得一干二净,而后又是熟悉的黑线朝着周玮珉缠绕过来。 ‘还有这种好事?难怪铁链枷跟铁船桨像发了疯似的!’周玮珉眉开眼笑的低着头。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五章 忧郁的道爷 呓语在响起、黑线在编制、‘脐带’在耸动、力量在攀升,就连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迅猛的愈合。 那道至高处的视线,似乎也没有兴趣再仔细打量这个第二次接受恩赐的人,很快就转移到了它处。 等一切都结束了,周玮珉才敢缓缓的站起身,朝着空无一人的太师椅拱手行礼,才转身走出了城隍庙。 这会是大早上,春风楼显得安静了不少,一个龟公正在清扫着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官爷缓缓的走了过来。 呆愣了一下,立刻就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快步迎了上来,“哎哟,我的周官爷,这可是有阵子没见着您了。” “黄道爷在不在?” 周玮珉迈着四方步往里走,随口问了句。 “自打您二位上次离了春风楼啊,小的可是想念得紧,连赵大家都问过好几回了。” 龟公一边热情在前头引路,一边点头哈腰的回答,“昨儿个黄道爷倒是回了,只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拉着赵大家喝了一整宿,现在估摸着在天字二号房里睡着呢。” “行吧,我自己去找他,你忙你的。” 周玮珉摆了摆手,也不继续跟这龟公寒暄,直接快步就朝后面小湖走去。 回了现实世界经历了那么多,再次看到这恬静的小湖,周玮珉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径直走到了对面的天字二号房,推开门、脱鞋、往里走,一头卷曲短发的道爷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那根大号的毛笔随手就扔在了旁边。 “道爷?醒醒?”周玮珉用脚尖踢了踢道爷的膝盖。 揉了揉眼睛,道爷就这么躺在地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周玮珉,“那个在网上卖玉器的,是你小子吧?” 心里一惊,周玮珉装傻充愣的先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随手捡起旁边的酒壶,打开壶盖看了看,然后才对嘴直接喝了一口,“什么玉器啊?” “你别跟我装,”道爷坐起身,抄起大号毛笔充当不求人,一个劲在后背上蹭着,“你一个挺聪明的孩子,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 道爷说得严肃,周玮珉也不敢再插诨打科,当下也只能光棍的承认,“道爷,这不是没渠道吗?” “说说,你卖给谁了?怎么交易的?”道爷收回了拂尘,另一只手在拂尘上一顿搓,不知道是拂尘本来就脏了,还是刚蹭的,总之是一点点的黑泥簌簌的往下掉。 也不繁琐,周玮珉简明扼要的把交易方式、地点全部都说了一遍,然后还花了一些口舌对那个黄冉进行了重点的阐述。 听说周玮珉跑去了鼓浪屿交易,黄道爷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迟疑的问道,“没记错的话,厦门跟泉州离得挺近的,你有没有听说过那边天后宫的事?” 黄道爷一提起天后宫,周玮珉脸色立马就不自然了,正想着怎么跟黄道爷解释,哪知道爷直接就把手里的拂尘砸了过来。 “他妈的,你小子够能搞事的啊?宰了人家降咒司一个长老不说,还给人家藏了几十年的法坛都给弄没了?” 黄道爷没好气的说完,顺手就朝周玮珉要酒壶。 躲过了轻飘飘的拂尘,周玮珉讪笑着把经过给说了一遍,然后才想起来把自己在城隍庙里经受力量灌输的事也从头到尾的描述了一下。 听周玮珉说完,黄道爷当下也没回答,直等把酒壶里喝得涓滴不剩,才擦了擦嘴说,“这段时间,你小子尽量就到炁界里躲着,我想办法去探听一下消息,看有没有可能会追索到你身上来。” “道爷,那个天后宫是干嘛的?”周玮珉干脆也躺了下来,一想起天后宫那档子事,他也是心力交瘁。 “怎么说呢,”黄道爷也跟着躺倒在地,双眼微睁的看着那些木质的横梁,“降咒司人丁稀少,总不能绝后了吧,就得想办法到处去收人。问题是收了人之后,这些新人刚起步,总不能在固定的几个地方穿梭炁界,否则不就暴露了老巢所在的位置?所以他们就想方设法的在一些地方去打通两界穿梭的节点。” “这么说,那幅浮雕就是节点?”周玮珉也是明白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天后宫会有一副不伦不类的八仙过海图了。 “嗯,毁了也好,毕竟那帮孙子,好事不做,坏事做绝,”黄道爷兴奋的坐了起来,“别说,你小子发育得挺快啊,连降咒司的长老都让你挑了,啧啧啧,虽然他们一贯以来就只擅长在背后搞小动作,但至少也能看得出你小子有几分功力了。” “别说了,”周玮珉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身上多了两个窟窿,当下就大倒苦水,“你说,他们朝自己身上捅窟窿,你跟着就遭殃,万一他们捅其他地方,那谁受得了?” “嗐,那也是你突然窜出来,给人家逼急了,”黄道爷蜷缩成一团,像只懒洋洋的猫似的,“降咒司那帮阴人,把自己身体看得可金贵了,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他们轻易不做。” 两个人正聊着,外头由远及近的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木门就被推开了。 周玮珉扭头一看,除了赵大家,还有谁会这么直接走进来。 赵大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虽然略施粉黛,但也掩盖不住一脸的憔悴,她走进来先施了个万福,才冲周玮珉说道,“官爷,下边的人过来通报,妾身可是觉都不睡了,先要过来跟官爷见个礼呢。” 美人当前,周玮珉自然还是讲究几分风度的,也忙不迭的站起身,朝着赵大家回了个礼,“赵大家,安排些吃食过来,我跟道爷再续一场,大家就去休息休息,稍晚点,等大家休息好了,再来共醉一场。” 幽怨的白了依旧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黄道爷,赵大家才委屈的说,“还是官爷心疼人家哩,昨晚可有个好人拖着妾身,不让走。” 赵大家心思玲珑,自然知道他们两个是有话说,自己过来也就是打个招呼,还要回去继续睡,当下也不多说,继续寒暄了两句,就告退了。 没一会,热腾腾的酒菜就端了上来,几个送餐的龟公也是送完就走,丝毫都不停留。 两人对桌盘腿坐着,周玮珉又问道,“道爷,你去的这一次,还顺利不顺利?” “你可别说了,”黄道爷喝了一口闷酒,“东西没捞着不说,还让人家跟上了,我兜了一大圈子,本以为甩脱了,结果倒好,哪知道给人家领岳州府来了。” 听这么一说,周玮珉倒是来了兴趣,赶紧给道爷满上,这才问道爷前两天都干了些什么大事。 黄道爷又是一口喝完,示意周玮珉给他满上,然后才郁郁不忿的说了起来。 当天,他乘着楼船一路往南,最后还转了趟马车,才到了岳州西南边陲,与隔壁黔中道交界的邵州郡。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道爷满腹牢骚,等好不容易到了那个山沟沟里,不说勾栏了,连个像样的酒楼、客栈都没有,找来找去,道爷只能在附近找了个庙里借住。 就着斋饭、素菜,道爷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趁着夜色就往山里钻,毕竟师命里说的那株草药非常的神奇,就像昙花似的,只在夜里开花,还要闻着香味才寻得到踪迹。 道爷一个人捧着火折子,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山凹的找,一晚上连毛都没摸到一根,就只能悻悻的回了庙里,想着等第二天晚上再继续。 哪知他在寺庙里睡到中午,就被一个来挂单的和尚给吵醒了。 这个和尚,还是黄道爷的熟人,姓熊,道爷称他袈裟和尚。 “阿弥了个陀佛,污道人,好久不见啊。” 黄道爷头朝外,脚朝里的躺在大通铺上,一睁眼就看到熊和尚腆着个大肚子,手里握着一串油黑油黑的佛珠,一脸慈眉笑目的看着自己。 “滚!”黄道爷翻了个身子,还把旁边的被子扯了过来,蒙住了脑袋。 和尚完全不生气,他跟道爷相识也十几年了,互相之间打过,骂过,也在危难之际互相伸出过援手,总之在他看来,道爷虽然品味一般,但还算靠谱。 一边爬上通铺,和尚还笑吟吟的说,“污道人,我们这都算旧识了,怎么一开始就要老衲滚啊,这也太伤感情了。” 说完,和尚就这么侧躺在道爷身边,活脱脱一尊卧佛的形象,伸手就去拽道爷的被子。 任他把被子拽走,道爷直接背过身,完全都不搭理和尚,这十几年了,只有第一次看到和尚,他倒霉样子让道爷开心了一阵之后,就再也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了。 “道爷,跟老衲说说,你来这里是干嘛的?”和尚腆着脸往前挪了挪,大肚子都顶到了道爷的后背。 道爷皱了皱眉头,也不回话,往前挪了挪。 和尚一笑,又跟了过去。 道爷继续挪,和尚继续跟... 没两下,道爷鼻子都快贴到墙壁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六章 袈裟和尚 “你他娘的烦不烦...” 黄道爷一个转身,跟和尚四目相对,手里唤出的拂尘直接戳到了和尚的大肚皮上。 “和尚心里有佛,心里没烦恼,”和尚肚皮一顶,直接把大号毛笔陷进了肚皮里,“同是出家人,污道人还是跟老衲讲讲,什么风把道人吹过来了吧。” 这会完全没办法再睡了,黄道爷索性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这下好了,黄道爷走到哪,和尚就跟到哪,就跟被双面胶沾上了似的,折腾了个把小时,站在一条溪水边,黄道爷实在烦透了,当下就朝身后四五米的和尚说道,“偷袈裟的,你到底要干嘛?” “碰到了熟人,心里高兴,就想看看是不是能够一路同行,再续前缘啊,”和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得了吧,你一个轻易不离开河南道的家伙会跑来这边,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你先说,道爷再说,”黄道爷撇了撇嘴。 “这山里头,有一株草药,老衲想过来看看,”和尚拨了拨手里的佛珠,说得非常的坦荡。 “就是看看?”黄道爷皱了皱眉,按照和尚一贯的习性,看到什么都是一句‘我佛有缘’的说辞,鬼才信这个袈裟和尚只是看看。 “万一那株草药愿意跟老衲走,那自然是我佛有缘,老衲就顺手带回去了,”和尚圆乎乎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羞涩的表情。 “神他妈愿意跟你走,草药是长腿了还是长翅膀了?”黄道爷直接朝和尚吐了口唾沫,“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老衲本是想找到了那株草药,再问问它的,如果它不拒绝,肯定是因为初次见面太过羞涩不好直接答应,自然就是与我佛有缘了,”和尚非常正经的回答,看样子他真打算这么做。 不跟和尚胡搅蛮缠,黄道爷直接回答:“道爷的目标也是那株草药,你别跟着我,我们各凭本事,谁先找到,就是谁的。” 说完,黄道爷也不管和尚同不同意,脚下发力,几个腾挪就跨过了小溪,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山里去了。 随便找了棵大树,黄道爷窝在树上就开始补充睡眠。 也不知道具体睡了多久,等鼻子里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黄道爷睁开眼,已经是一片漆黑的天色了。 也不知道是运气问题,还是今晚的风没乱吹,总之找了个把小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上黄道爷终于找到了那株草药。 不过半米高的茎上,绿叶繁茂的生长着,一朵碗大的白色花儿正倔强的抬着头,朝着天穹上的银月展开了它所有的花瓣。 黄色的花蕊随着清风有序的摆动着,那妖娆的姿态,仿佛几个身材窈窕的姑娘伴着歌声正翩翩起舞似的。 搓着手,黄道爷缓缓的就朝这朵夜昙走了过去,脑子里也不断的回想着师门令上所阐述的一些采摘要点。 哪知道他刚刚走上山包,对面缓缓的升起了一颗亮眼的光头,银色月辉照在他头顶上,反射出的光芒就像个大灯泡似的,都有些晃眼睛。 “阿弥陀佛,污道人,有缘有缘啊...”和尚双手合十,套着佛珠,慈悲的看着黄道爷。 “你有毒吧?”黄道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回答,手上却是不慢,直接朝着花茎抓去。 和尚语气温柔,但手里也不慢,反手抓着佛珠串,直接一甩,套到了花茎上,微微用力,整株夜昙就朝和尚那边倒了过去。 黄道爷一手捞了个空,也不再鲁莽,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跟和尚商量,“这里也没其他人,我们俩一人一半?” 听到黄道爷这么说,和尚也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伸手继续朝着夜昙抓了过去。 单手抓在花茎上,和尚倒是蛮有仪式感的,先是诵了声法号,然后又问,“花呀花,老衲在这野外遇到你了,你肯定是与我佛有缘,你应该也是满心欢喜的要跟老衲走的吧。” 翻了个白眼,黄道爷就看着和尚耍宝,他就等和尚把花摘了,然后一人一半,分了了账。 夜昙哪里会回话,和尚权当是羞涩不好意思回答,再絮叨了两句,这才握紧了花茎,然后用力的开始拔起来。 和尚也是第一次来采摘夜昙,本来想着一用力连根拔起就完事了,哪知道这一拔,夜昙只是被拽得有些变了形,但依旧是长在原地,纹丝不动。 “哎呀,袈裟和尚,我看这夜昙不只是想跟你走,还想把这座山送给你啊,”道爷看见和尚吃瘪,心里舒爽无比。 一扯没有竟功,和尚也是略微有些尴尬,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手,靠了近去,先打量一下再说。 仔细一看,和尚才发现这个夜昙的茎长得有些不同寻常。 虽然看起来跟普通植物没什么两样,但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有一根根银色的丝线缠绕在根茎上,末端扎进了花朵里,护持着这株夜昙,如果要采摘,这些丝线怕是瞬间就会把整株花全毁了。 不知道是头顶月光太盛,还是和尚头顶反光太厉害,隔远了看,才没发现端倪。 道爷也发现了,心底顿时一沉,这夜昙花看起来是有主的,而且和尚估摸着是触动了什么预警措施。 果然,没一会,远处急匆匆的就跑来一道身影。 “二位!二位啊,且慢动手啊...” 那人一边跑着,一边朝山包上挥手。 当着正主的面,强取豪夺的事,两人都干不出来,当下也只能原地等着,看看具体情况再说了。 等那人跑到了山包上,黄道爷借助‘灯泡’把来人的穿着打扮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穿得像炁界本地人似的,一副富绅员外的打扮,身上叮呤哐啷的带着不少玉器、金器。 来人也是被这一僧一道的阵容惊了一下,然后才拱手施礼,“二位,这夜昙花可是在下精心照顾了七八年,才有了现在的长势,可不是无主之物啊。” 先不说和尚怎么想,道爷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师门令上可没说过这夜昙是有主的,只是说几年前有同门凑巧路过了这里,发现了这里长着一株夜昙,推算日子,也该成熟了,可以采摘了,所以才赶了过来。 如果是有主的,同门自然会有备注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道爷想了想,还是先看看和尚怎么说吧。 和尚光棍了许多,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回话,“这株花,老衲有些用处,不知道这位居士,能不能割爱啊?” 富员外也非常硬气,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毕竟在这里看护这朵花也是有些原因的,要是就这么被人弄走了,花的正主回来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在院子里,看到正主留下的那面银色镜子起了波澜,他也是心里惊恐万分的赶了过来,生怕这朵神奇的花出了什么意外。 “加钱也不行?”和尚从怀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大元宝,托在掌心里问道。 “实不相瞒,二位,这株花不是本人之物,乃是受人所托在此看护,若是有了闪失,在下可吃罪不起。” 看着富员外连连稽首,道爷也只能暗道一声晦气,然后开口,“既然是这样,我也不与你为难,明日早晨你到山下寺庙的客房里找我取一封书信,等正主回来了,你转交给他。” 道爷这么说完,也不跟和尚再商量什么,转身就朝着寺庙的方向走去。 回到寺里,找了个小沙弥借用了笔墨,留下一封书信在客房的桌上,道爷拔腿就走。 哪知道还没走出两里路,一个明晃晃的光头正在官道上等着,身边还静立着一辆马车。 “阿弥了个陀佛,污道人,夜间赶路,也太辛苦了吧,老衲这里有马车一辆,要不要一路同行啊?”和尚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那他人呢?”周玮珉对这个和尚也有了几分好奇。 虽然满口都是假牙,但道爷还是一副牙疼的表情朝着隔壁的天字一号房瞥了瞥嘴。 “和尚来这种地方没问题?”周玮珉也是愣了一下,他可没想到人家就在隔壁。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道爷没好气的回答。 怀揣着好奇心,周玮珉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隔壁走了过去,在门口就听到了隐约的呼噜声传了出来。 轻轻的推开门,隔着屏风就看到了一座肉山的轮廓。 等他绕过屏风再看,就见到一个只穿着裤衩子的和尚赤条条的躺在地上,左手抓着一只啃了一半的蹄髈不说,右手还抓着一件女子的淡绿色亵衣。 或许是周玮珉的脚步声惊醒了和尚。 和尚缓缓的睁开了喝的通红的双眼,朝着周玮珉说道,“阿弥了个陀佛,你谁啊?干嘛偷看老衲睡觉?” ‘好嘛!绝了!’ 周玮珉憋住了笑意,朝着和尚拱了拱手,“在下城隍周戊卒。” 几分钟后,一僧一道一官爷的组合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了天字二号房。 “来来,周官爷,你与佛我有缘啊,我们走一个,走一个...”和尚兴高采烈的举起了酒杯。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七章 昌江城 这一喝,直接喝到了晚上,得亏经受了两回灵佑王的恩赐,不然这两个酒鬼,周玮珉还真陪不下去。 席间,他看着道爷跟佛爷两个人斗嘴,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尤其是每次道爷想问佛爷,到底为什么一路跟着他的时候,佛爷总是一副有大秘密的神情,就是闭嘴不谈,搞得道爷十分恼火。 佛爷倒是对周玮珉很感兴趣,直说这么多年,污道人连同门都很少组队同行,但竟然跟周官爷混到一起,里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周玮珉也打着哈哈,就说凑巧认识的,然后也跟着旁敲侧击,这位佛爷的出行目的。 总之,桌上面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底下又有些暗流涌动。 等佛爷酒足饭饱,搂着两位俏姣娘回了天字一号房,道爷挥退了那些莺莺燕燕,这才正经起来。 “跟这个熊和尚,稍微保持一定距离,他人不坏,但鬼心眼很多,”道爷剔着牙,慢悠悠的说。 周玮珉很好奇,都是一副假牙了,还有剔牙的必要吗? “道爷,如果把这次在天后宫的收获也算上,我月考已经有两份功绩了,还差三件才能评甲等,只是时间上好像赶不上了,”周玮珉很直接的把主要矛盾先抛了出来。 “问题不大,”道爷摇头晃脑的,他心思还在另外一件事上,“你卖玉器的渠道,我想了想,可以继续维持,虽然以后不见得会继续交易。” “这是为什么?”周玮珉也不怎么缺钱了,以后自然不会想着再搞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怎么说呢,”道爷抠了抠脚丫子,还颇为陶醉的闻了闻,“反正从我手上流出去的玉器之类的也不少,然后,我发现有些人好像在收集这些东西。” “收集它们?有什么用?”周玮珉舔了舔嘴唇,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黄冉那张脸庞,“难道是为了考古?问题是这根本没办法考啊?” “这谁说的清,我们只是有力量,不是高智商,没准那些普通人可以通过这些玉器解读出什么信息来,”道爷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把件,指着上面的云纹,“这种东西在我们看来,就是有点意思,但是那些语言学家偏偏能在上面看出信息。” “而且,炁界的版图也很大,我们搜集玉器之类的东西的时候,也是有地域性的,万一被有心人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那也是个麻烦事。” 对于这个观点,周玮珉倒是很认同,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在心里把这件事记住了。 看周玮珉一副就这么办的神情,黄道爷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朝周玮珉扔了过来。 周玮珉打开一看,不就是杀嗜血魔的之前,用来挑选目标的名单? “挑三个,最好是距离近点的,趁着这个熊和尚在,我们赶紧去把事搞了,”道爷狡黠一笑。 愣了一下,周玮珉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诓和尚当打手。 第二天中午,黄道爷整了辆马车跟周玮珉悄咪咪的就往岳州城外走,刚到南门口,正如道爷猜测的,和尚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二位,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和尚笑眯眯的堵在城门口,两边站着的城卫估摸着是收了好处,对这个情况视若无睹。 “出去采蘑菇,”黄道爷一拽缰绳,架着马车就要绕过去。 和尚咧嘴一笑,手中佛珠一甩,套在了身边的马头上,那匹马‘希律律’的叫了两声,任凭它四蹄发力,也动弹不了分毫。 这匹马原地动不了,整辆马车也只能停在原地了。 “正好,正好,老衲最近有点怀念素味,同行,同行,”和尚顺势直接爬上了车辕,屁股一拱,把看热闹的周玮珉直接挤到了车厢里。 手一松,任由佛珠松垮垮的就套在马匹的脖子上,佛爷耸了耸肩膀,撞了撞道爷,“污道人,咱赶早走啊...” 隔着帘子,隐约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左一右的坐在车辕上,周玮珉也是偷笑着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炁界志》。 车辚辚马萧萧,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一条叫汨罗渡的小码头。汨罗是湘江的一条支流,往东直接横贯半个岳州地界,顺江到尾巴上,就可以直达一个叫昌江的小城,这一次的三份功绩,都在那附近。 这处码头规模稍小一些,但也是人头涌动,摩肩擦踵。 道爷在前头领路,官爷走在中间,佛爷把玩着佛珠殿后,这奇特的组合,真是让炁界本地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坐到四人间的船舱里,道爷开始睡觉,官爷侧躺着看书,佛爷的心这会就静不下来了。 喜欢跟着道爷没错,但这都上了船了,具体去哪儿,干嘛都没个底,佛爷心里痒的不行。 他问周玮珉,周玮珉就是笑笑,不说话,他问黄道爷,道爷就是一句采蘑菇应付了。 眼看着楼船要起航了,佛爷心一横,干脆也盘腿坐在床上,搞自己的事情。 周玮珉好奇的打量着,看看佛爷到底准备怎么打发时间。 佛爷直接把身上的僧袍解开,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戒刀,咬着牙就朝肚子上插了下去,一用力就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白花花的脂肪直接挣脱了肚皮的束缚,瞬间就挤了出来,就像一只白色章鱼从里头钻了出来似的。 这是什么情况?血都不带流的?周玮珉嘬了嘬牙花子,这会才感受到丢了左侧几颗牙齿,似乎有些不爽利,寻思回了那边,得找个牙科去处理下。 等他分完神,就看到和尚把那串佛珠,一股脑的全塞进了肚腹里,然后心疼的把外翻的脂肪全部又塞了回去。 果然是个狠人... 周玮珉猜想着应该是万佛路的修行方式,但这种搞法,跟道爷动不动拔毛、拔牙齿那是有得一拼,难得两个人认识这么久,都没死一个。 满头大汗的和尚勉强朝周玮珉笑了笑,这才把戒刀收好,然后左手捏住肚皮,右手竖起单掌立在胸前,就这么闭眼开始念起了佛经。 “你这舍利子,什么时候到头?” 不知道是为了给周玮珉解惑,还是纯粹好奇,道爷从假寐里睁开了眼,朝和尚问。 神他妈舍利子... 周玮珉愣了一下,头回听到舍利子是自己塞进肚子里的,万一哪天就这么死了,尸体火化,那不得十好几颗舍利子,那得是多高的高僧。 和尚倒是没吱声,一边念着佛经,一边松开左手,指了指光洁的头顶。 这一松手,肚皮上的裂口又炸开了,那只白色章鱼又钻了出来... 道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也偷偷摸了摸自己头顶,再回想到自己浑身上下,一根多余的毛都没了,也是一阵忧伤。 这一路,顺风顺水,行船格外的快,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在第二天的正午,就到了昌江城。 昌江城非常的小,纵横十四条街就是它全部的主干道了,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道爷拉着周玮珉去找和尚聊天。 进了和尚的房间,就看到和尚已经把佛珠从肚子里拿出来了,正用缝衣针缝合着伤口。 “和尚,我们俩等会有事要办,你如果要跟着,就别坏事...” 这种情景,道爷估计见过不少回,显得习以为常。 但周玮珉很想出去找个会针线活的姑娘来帮和尚一把,主要是那缝得歪歪曲曲的线路,让他的强迫症都快犯了。 缝好最后一针,用戒刀把线割断,佛爷才抬起头,“你去哪,我就去哪,不坏事,不坏事。” 说完,和尚很爽利的把袈裟穿好,把戒刀插回腰间,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姿态。 也不多话,道爷转身就出了房门,周玮珉赶紧跟上。 根据信封里的内容,第一个目标在汨罗江的支流,九岭河尽头的塔洞。 只是这个目标显得尤为奇特,不能算是人,应该算是凶物。 坐在竹筏上,周玮珉听着道爷在讲解。 “洞灵这玩意,平素里也没人去管它,毕竟它离不开诞生的地方,也就是对这些误入领域的本地人有些危险。” “只不过,你们城隍倒是喜欢做这种为民除害的事。” “它很脆弱,找到本体,就算是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能轻易的结果了它,但如果找不到本体,那就麻烦了。” 道爷说得详细,周玮珉听得认真,唯独和尚对道爷这副保姆、私教一样的表现,倒是非常的疑惑。 “尤其是,它很擅长幻境,借助本体所在的洞窟,让人不知不觉就迷路了,然后被困死在洞窟里。” “当然,碰到像我这种不为外物所扰,一心求道的高人,它的幻境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像这个酒肉和尚,那就要当心点,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和尚眼睛一瞪,手里佛珠转的哗哗作响,“你这个满心腌臜的污道人,凭什么诬陷老衲,老衲心思澄澈,一心向佛...” 好吧,两个人又开始吵起来,周玮珉索性左右打量着九岭河两岸的风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倒是想起一篇叫《桃花源记》的文章。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八章 洞内 河岸两边都是万丝垂条的柳树,天然的河岸上都覆盖着绿油油的青草,再往里看,一片片不知道名字的鲜花,姹紫嫣红的开着,偶尔还能看见几只水鸟探头探脑的在林间打量着自己这条竹筏。 在两人的争吵声里,竹筏很快就到了九岭河的尽头,抬头一看,就是绵延起伏的一条山脉。 两人气势汹汹的互瞪了一眼,谁也不服谁的冷哼一声,然后才跟在周玮珉身后踏上了河岸。 这里明显就是人迹罕至,连条路都没有,周玮珉也不用道爷吩咐,直接抄起铁船桨,找了个方向就当先开路。 和尚看着周玮珉一副天神下凡的姿态,怒砍拦路的根茎、蔓藤,倒是有些忍俊不禁,“周官爷,你这手船桨一扫,人头落地的功夫,看起来还是威猛得很啊。” “凑合,凑合...”周玮珉也是憨憨的笑了笑,他每次都挺后悔,当初为什么就拿这个玩意当了生日本命仪... 道爷一言不发,跟在后面,手指掐算,一根根蜷曲短发化作了白毛,随手就扔到了地上。 花了二十多分钟,三个人总算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个洞看起来不大,也就两米多宽,三米来高的洞口,只是背靠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就不知道有多深了。 道爷原地打量了一下,找了几根干树枝,做了七八个火把,点燃了一个,其余的分一分,各自拿着备用,当先就朝着山洞里走了进去。 洞子里凉飕飕的,到处还长满了矿物的结晶,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亮晶晶的,着实好看。 道爷随口解释了一下,这些结晶并没什么用处,就是哄骗一些贪财的村民、百姓进来寻宝,然后就丢了性命。 周玮珉用铁船桨轻轻的磕碰了一下,果然,那些结晶直接碎了一地。 “道爷,那玩意本体大概长什么样?”周玮珉快步追了上去。 “不知道...”道爷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他也是第一次跟这东西打交道,如果不是周玮珉的缘故,这辈子他都不会到这种荒山野岭来行侠仗义。 “老衲倒是知道一点,”熊和尚这会就开始显摆了,“这些洞灵也不算无缘无故的诞生的,都是有一些传闻先出现,然后久而久之,就像被信念加持了,催生了洞灵。” “一般来说,当地传闻是怎么传的,那洞灵的本体大概率就是类似的物件,”熊和尚摸了摸自己的秃瓢,“比如说,有人总是讲,狼来了狼来了,结果村民都信了,就真的有狼来了。” 啊?周玮珉满头问号,这个狼来了的故事是这么解读的? 这会问题来了,三个人都是直接冲了过来,谁也没留心这里有什么传闻。 “道爷,你那个掐指一算,对它好不好使?” 摇了摇头,黄道爷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放心,有人来,它肯定会出现的,就它那点道行,动摇不了道爷的道心,来一次,灭一次,总能找到它本体的。” 好吧,周玮珉撇了撇嘴,再看看同样毫不担心的合上,只能跟着往里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洞窟里各色的结晶越来越多了,简直像是掉到了万花筒里,反射出的光华,让人都有些眩目,像猛然得了个散光眼似的。 不过还好,这洞窟像直肠子似的,还没有出现什么分岔路,让周玮珉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 “这当地人,要多贪财?这传闻里,这个塔洞得藏了多少宝物?”道爷指着被掩藏在水晶里的几具皑皑枯骨,“怕是来寻宝的人,死了不知道多少了。” “阿弥了个陀佛,既然见到了,顺手收拾了,才能体现我佛的慈悲,”和尚也是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周玮珉靠近过去,蹲下看了看,这些骸骨身上的衣物很整齐,没有破损和血液沾染的痕迹,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被啃噬的痕迹。 “看起来像自然分解了,”周玮珉回头朝两人描述。 “应该是被活生生困死的,”黄道爷点了点头,做了个总结,然后不再停留,顺着洞道继续往里走。 又是十几分钟,耳边隐约听到了阴河潺潺的声响,只是在这洞窟里回荡,就像是有人在拨珠弄玉似的。 换了个火把,循着声音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一条小溪流在洞窟的石壁上钻了出来,往洞窟里一直流,无数的晶体横七竖八的长在水里,就像一条从金库里流出的宝溪。 一眼扫过去,不知道多少枯骨沉在水底,估计都是被迷了眼,活生生淹死在浅水里。 沿着阴河往里走,经过了一个仅能容人侧身挤进去的缝隙,就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腔里。经过缝隙的时候,熊和尚倒是吃了不少苦头,等他钻过来,整个身子都快挤得变了形。 站在洞腔里四处打量了几眼,周玮珉就感觉自己好像到了一个宴会厅似的,各种晶体形成了座椅、板凳的模样,洞腔的那一头,山壁前还有一个方方正正,高不过三十厘米的土台子,活脱脱一个晚会现场的布局,只是少了些灯光、音箱。 还没等周玮珉先出声,道爷跟和尚一个两个的都开始唱诵起经文来。 左右回头看一眼,和尚一脸肃穆,但是那闭着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黄道爷更为奇特,脸上挂着奇奇怪怪的笑意,眼珠子更是上下左右的不断的打量着什么,左手抓着的火把都垂到地上了。 什么情况?周玮珉喊了两人几声,也没半点反应,当下直接朝道爷走过去,伸手先把火把接过来再说。 “小娘子,今年芳龄几何啊?” 等周玮珉走到道爷身前,黄道爷眼珠子也不转了,经文也不念了,直勾勾就朝着周官爷看过来,嘴里轻浮的喊着,右手还朝着他脸庞摸了过来。 这就着了道了?这就是道心坚定?这就是心中有佛? 周玮珉猛地退了一步,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这种情况,完全出乎了周玮珉的想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要不先退出去,弄点水泼几下试试? 还没等他转身,整个洞窟里,霎那间就变了样,一个晚会现场就出现在周官爷的视野里。 他看着这个现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周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等会就到你们组上台领奖了。”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了个男人,急匆匆的就朝周玮珉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朝他喊。 周玮珉循声望去,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五官长得有些模糊,就像水中月似的,根本看不清。 男人很熟络的直接走到了周玮珉身边,拽着他的手臂就朝舞台左侧走去。 有点发懵的跟着走,等他到了舞台左侧之后,那个男人突然就不见了,只剩一个礼仪小姐在上台口看着他。 再朝舞台上打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进行着串场。 “下面有请,本年度最佳员工奖获奖员工周玮珉登台领奖...” 隆重的登场音乐响起,上台口的礼仪小姐微微一笑,示意他赶紧跟随自己上台。 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上了台,在正中间站住,台下模糊成一团的人群升起手臂朝周玮珉挥舞,一阵阵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掌声也是此起彼伏。 “有请领导上台颁奖...” 紧接着,一个梳着大背头、领导模样的西装男人就被领着上了台,引路的司仪小姐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里边放着奖杯、红本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丰厚的信封。 握手之后,周玮珉左手拿着奖杯,右手拿着红本和信封跟那位颁奖的领导站在一起,在闪光灯的‘咔嚓’声里,合影留念。 这是我的幻境?我最大的欲望就是得一次奖? 周玮珉看着眼前不真实的一切,心里满是荒诞,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东西,这个洞灵也太弱了一点吧。 随着这个念头的升起,整个晚会瞬间就像玻璃破碎似的,发出了咔咔的声响,然后毁于无形。 出现在他眼里的,还是那个洞腔,道爷跟和尚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感受了一下手腕上的两个黑点以及胸口的骨珠,它们都没有任何的异常,周玮珉彻底放下心,然后朝着两人大喊了几句,回音震震,但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算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无疑是用最原始的方式,周官爷决定去弄点水,泼一下两人试试。 下了土台子,他直接朝着进来的缝隙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哪知到了跟前,那道缝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伸手在洞壁上摸了摸,完全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就像原本就合在一起似的。 还是在幻境里?周玮珉想到道爷在竹筏上说的,洞灵经常用幻境来让人迷路,最后困死在山洞里。 毫不犹豫的唤出了铁船桨,沉甸甸的手感让周玮珉感觉到无比的踏实,然后挥起铁船桨就朝着裂缝原本应该在的位置用力的砸了下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五十九章 幻境 猛烈的敲击下,周玮珉有些愣神,整个船桨直接陷进了山壁里,却完全不像是应该有的撞击感,但具体怎么形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拔出铁船桨,周玮珉又伸手摸了摸,坚硬的山壁显得非常的寻常,丝毫看不出破绽。 这就有点棘手了。 嘬了嘬牙花子,周官爷把铁船桨扛在肩头,转身又朝道爷走了过去。 围着道爷转了几圈,也不知道他陷进了什么幻境里,一脸色魂相授的表情,手里头的火把都快灭了。 伸手拽了拽,火把纹丝不动,像焊在道爷手里似的,周官爷甚至想,这火把要是烧到手了,会不会让道爷醒过来。 再看看和尚,额头上都冒出汗珠来了,嘴里念叨的也是些周玮珉没听过的经文。 原地等着?等他们俩冲破幻境醒过来? 周玮珉乍了乍舌,一时之间是真没了方向。 正彷徨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阵清脆的乐声传来,就像一个戏台班子在敲锣打鼓似的,非常热闹。 恍惚间,这洞腔里又发生了变化。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与外婆去世的灵堂有些似是而非,主要是棺材前面摆着的照片有些面容模糊,看不清究竟。 原地就这么看着,周官爷好整以暇的等这洞灵继续出手,看看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儿子,你外婆走了...” 一缕青烟飘忽间,在官爷身前落了下来,然后化作了人形。 看着幻化出母亲的模样,周玮珉有些愣神,那一举一动实在太真实了。 手里的铁船桨紧了紧,他实在没法朝着母亲下手,就算是假的。 “有一天,妈妈也会走的,”幻象继续模仿着母亲的动作、神情,就连擦眼泪的姿势都那么的一致,“妈妈怕儿子一个人留下来,没人管,没人顾的,会不会过得很辛苦。” 周玮珉再次愣住了。 母亲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之前还有外婆能够跟她朝夕相处,而现在真的就是她一个人在过日子,唯一的儿子也是一天天看不到人影。 她才是没人管,没人顾,过得很辛苦。 “要不,妈妈带你走吧,我们去另外一个世界一起生活...” 幻象缓缓地朝周玮珉走了过来,她仰着头,抬起手,朝周玮珉的脸颊上摸了过来。 脑袋微微一侧,脚下也连退了两步,周玮珉皱起了眉头。 他有点生气了。 毕竟母亲绝对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就算天塌下来了,母亲也绝对会用孱弱的肩膀去扛着,好让周玮珉能顺着缝隙爬出去。 幻象继续朝周玮珉靠了过来,她的双眼里满是疑惑,似乎对自己儿子退了几步的行为,表示不解。 “够了!” 周玮珉双手握着铁船桨,在身前猛地挥舞了一下,带起的狂风,把幻象的一头霜发吹得往后飞起。 “能不能变成个恶鬼之类的,让我打你一顿出出气?” 幻象前行的脚步又顿住了,整个人迅速的扁平化,然后瞬间变成了一面玻璃,最后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化作了无数的碎块,到处纷飞。 光线一明一暗,还没等周玮珉看个清楚,又一个幻象将他团团笼罩。 “救救我...” 他身前陡然出现了一条小河,一个男人躺在深不过膝的水里,怀里抱着的一大坨晶体死死的压住了他的身体,极速流动的河水,时不时的淹没了他的口鼻。 这个快淹死的幻象,演技非常的不错,那只不断伸出河面的手臂,偶尔喘息时的呼救声,完全就是影帝级的表现。 问题是,这个人的死活跟周官爷有任何关系吗?看到个人就要去救? 尤其是明明知道是在幻境里,还要大发善心? “喂,你在听吗?” 周玮珉有些不耐烦,这种毫无代入感的幻象,一点紧迫性都没有的幻象,让他有些心浮气躁,他朝着四周喊了起来。 “麻烦你,专业一点,这让我很难入戏啊...” 左手的铁链枷,被他唤了出来,用力一抽,幻象再次支离破碎的化作了整整黑烟消散。 之后的幻象来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古怪了。 在青楼里跟人争风吃醋。 有道爷这座金山,周玮珉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落入下风,面对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船桨下去,楼都塌了。 在学校里跟人大打出手。 如果是现代化的学校,周官爷或许还会有些代入感。可背景是在一座古香古色的私塾里... 铁船桨一顿横劈竖砍,连劝架的老夫子都直接身首分离。 在官道上因为路怒症跟人开车互撞。 他很佩服这个洞灵的脑洞,毕竟操控着马车跟人互撞的戏码,在现实世界的电视剧里都不敢这么演。 笑着玩了好一会碰碰车,官爷才把对方连人带车劈成了两半。 随着幻象的脑洞越来越大,周官爷不知不觉的也是越来越烦躁起来。 所有的幻象,在第一时间就被周官爷直接一船桨砍了。 到底是几十个幻象还是上百个?周玮珉已经记不清了,就算是随手挥舞几十次铁船桨,都会耗费不少体力,更何况他现在每一次都是全力一挥,只差施展‘排空’了。 在他又一次击碎了幻象之后,整个洞腔里又回复成最开始的样子。 略微的喘了口气,还没等他休息好,山壁上竟然开始扭曲起来。 一个人形的轮廓在山壁上浮现,然后挣脱了山壁,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除了整个人是由山石组成的,其余的打扮与周官爷一模一样,也是肩扛铁船桨,手握铁链枷。 这是要正儿八经的开打了?周玮珉再次深呼吸了一口。 “你赢了,你走,我赢了,你留下!” 周官爷从来没觉得自己帅气的脸庞会像现在这么面目可憎,尤其是那个石头人微抬下巴的神情,让他心里更是无名火起。 第一时间,周玮珉挥着铁船桨就扑了过去。 官爷打架到目前为止,都是凭的一身蛮力,对面的石头人似乎也是以力克敌。 两个人都是站在原地,挥舞着船桨互相对砍,或许是因为兵器质地的问题,石头人明显有些吃亏,连砍了十几下,手里的石质船桨已是坑坑洼洼了。 周官爷也不好受,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血肉之躯,连续对拼,耗费了气力不说,双臂都被震麻了。 越砍,凶性越猛,周官爷双手猛地一用力,桨柄上冒出的的尖刺又一次扎进了他的手心里。 “排空!” 硕大的船桨虚影如同猛虎脱闸,兜头朝着石头人直接劈了下去。 临危之际,石头人倒是突然觉醒了智商,单手举起船桨也是原样砍了回来,左手的石质链条却是猛地朝周玮珉的腰腹缠了过来。 这种突变,完全出乎了周玮珉的预料,来不及变招,他索性整个人随着船桨的惯性扑了过去,两人之间不到一米半的距离,转瞬即至。 险险的避过了链条,一记排空也奏效,石头人连船桨带脑袋,都被剖成了两半。 也不管石头人接下来的变化,周玮珉一咬牙,排空再次发动,整个人一个转身,带动着船桨,横向砍向了石头人的腰部。 视野里的光线再次明暗变化,等这一扫的力气用完,周官爷才发现那个石头人所在的位置,完全是一片空档,哪里有半点痕迹。 累得像老牛喘气,周玮珉杵着桨柄站在原地,他惊疑的四处打量了一下,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在自己是不是还在幻象里。 只要看见道爷跟和尚两个人还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身影,心里才略微的松了口气。 可是,他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地方。 是哪儿呢? 周玮珉先打量了一下和尚,这个熊和尚跟周玮珉并不是太熟悉,也看不出究竟。 打量了两眼,周官爷还是朝着道爷看了过去。 从头到脚打量了几下,最后的视线落到了道爷手里倒拿着的简易火把上。 这么多的幻象,前后至少半个钟头有余的时间,没理由这个火把能烧这么久。 惊疑的朝着道爷走了过去,他甚至伸出了铁船桨轻轻的戳了戳道爷手里的火把,竟然发出了金石相击的声音来。 不对,这道爷是假的。 周玮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切都证明,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一处幻境。 问题是,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困住了? 周玮珉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双手,掌心的刺痛,非常的真实,刚才的两记‘排空’应该是真实的发动过。 略微的思索了一下,他掏出了脖子上的骨珠,但骨珠依旧毫无异样,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存在。 这会,他真的有点束手无策了。 此时此刻,道爷跟和尚两个人好整以暇的靠在山壁上坐着,他们就像在一出大戏一样,看着官爷一个人在那里发神经。 “阿弥了个陀佛,这位官爷,还真是体力无限啊...”和尚对周官爷的体力表达了充分的认同。 尤其是那两记排空,真是威风凌凌。 道爷也是点了点头,毕竟在他看来,短短的十几二十天,周玮珉能有这么大的进步,也是相当的难得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章 忽悠 时间倒回半个多小时前。 在他们俩看来,周官爷通过了那道缝隙之后,就开始发神经了。 和尚本来是想上前点醒周官爷,但黄道爷却直接阻止了,毕竟这也算是一次难能可贵的经历。 反正有他们俩的看顾,出不了大乱子。 “这么好的肉盾,污道人,你从哪里寻来的?”和尚很喜欢这种风格,有点像万佛路的一条分支,怒目金刚。 只是怒目金刚的反噬太厉害了,万佛路也很少有人选择那条路子进阶。 “这是道爷我的人格魅力,”黄道爷撇了撇嘴。 周官爷目前的状况,依旧是龙精虎猛的,应该还能折腾一会。 “这位官爷是胡城隍手底下的?”和尚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嘴。 毕竟岳州胡城隍宣布封庙十年的事情,也引发了一出不大不小的地震,没有理由会单独出来个武卒到处晃悠。 这件事,黄道爷也没想瞒熊和尚,而且实在也瞒不住,毕竟这次还要借他的力,早些完成城隍庙的月考,好让周官爷能够尽早的进阶,再不济也能探知下进阶的必要条件。 “对,胡城隍的手下。” 和尚眨了眨眼睛,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很多。 譬如这位黄道爷的师傅似乎跟胡城隍关系很不错,而能让黄道爷这么上心的一路陪着,岂不是说明这个周官爷身上也有着不小的秘密? “污道人,你要不要展开说说?佛家有言,四大皆空,老衲就算听了,也空了,”和尚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当下一边歪解佛偈,一边问。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较真论起来,两人私交还算不错,而且这个熊和尚也不是个大嘴巴,但有些事不能讲,那就不能讲,黄道爷还是拎的清的。 “十锭金子...” “不行...别打听...” “一百锭金子...” 道爷犹豫了一下,事关重大,确实没法说。 “五百锭金子!”这差不多是和尚全部家当了,用没了,之后那又得想办法了。 “哎呀,我是这种人嘛,”道爷忙不迭的在怀里找不用的信纸吗,“我刚才是想怎么跟你解释。” 说完,道爷拿出一张背面空白的信纸,平铺在地上,更是切开了手掌心,用大号毛笔沾了些血,示意和尚赶紧立下字据。 也不知道是道爷手心比较肉疼,还是和尚心里比较肉疼,等和尚把字据立完,道爷检查了整整三遍,把字据贴身放好,酝酿了几下,才开始说。 “我呢,本来也是很少离开关内道那边的,毕竟一路上好友众多,一般遇到了,都是盛情难却,要浪费不少时间...” 听着黄道爷凭空美化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尚撇了撇嘴,也不好意思催促,就且听着。 “再加上,平常也是醉心修行,这时间观念也是紧的很,一开始,说要千里迢迢跑来江南西道,其实满心都是拒绝的...” 和尚咳嗽了一下,听到黄道爷这么标榜自己,他浑身都像有虫子在咬。 “有一天,我师傅突然就召见了我,说有一件关乎天下正道存续的大事,要我去做,”黄道爷一幅悲天悯人的神色,“本来道爷我是不准备出山的,但我师尊说了,道爷乃是浩然正气汇聚一身,天将降大任,吾辈当挺身而出...” “黄道爷天纵奇才、天纵之姿、天下无敌、天天一柱擎天,”和尚直接接过了话头,“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爷还是赶紧往下说。” “后来,道爷我一想,那必须得出山,所以就从关内道一路来了江南西道,路上还推辞了好几波好友的热情接待,”黄道爷摇头晃脑的姿态,让和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再后来,就到了岳州府,然后机缘巧合在春风楼里,就遇到了这位了,”黄道爷说完,朝着和尚摊了摊手。 “下面呢?”和尚愣了一下。 “下面没了,”道爷不着痕迹的往边上坐了坐,主要是担心和尚恼羞成怒,扑过来。 “你他娘的是开玩笑的吧?这点东西值老衲五百锭金子?”和尚手里的佛珠眼看着就要甩过来了。 “还有...还有...”黄道爷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他赶紧搜肠刮肚的找补,“我也是好奇,城隍的具体状况,索性想着就顺手帮帮他,看能不能打探到一点胡城隍到底要干嘛,也能侧面了解一下阴司一脉的一些隐秘消息。” 宣了声佛号,和尚勉强压下了自己降妖除魔的心情,他脑子里把信息拼接了一下,又瞪着眼恶声说道,“你他娘的,佛爷不跟你摆阵,你当佛爷是庙里装样子的?” “哎哟,袈裟和尚,又怎么了?”道爷刚坐下,这会又爬起来了。 “你师傅说的,什么关乎天下正道存续的大事呢?”和尚手里的佛珠再一次拽紧了。 “啊,对,”黄道爷心念电转,“就前几天,降咒司一处法坛被人端了,你知道吧?” “你继续说,佛爷我等着,”和尚瞪了黄道爷一眼,想看看他接下来放什么屁。 “这几年来,不管是炁界还是我们那边,到处都有些不安稳,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总之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我师傅说,就像是有些人在处心积虑搞什么鬼。” “天下六支,虽然说都是强大的力量体系,但是其中的反噬和后果,你我都是很清楚的。” “也不是扫敝自珍,但这些力量一旦没有限制的扩散开,我们完全可以想象到后果的严重性。” “而岳州府的地界,一贯都是胡城隍守御,所以一般的宵小也不敢在这里闹事,但胡城隍陡然宣布封庙十年,麾下的人一个都没看到了,这不就是那些宵小在这里暗中搞鬼的最好机会?” “我师傅说的,就是让我来暗中镇守一下,免得让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把整个岳州府变成一个藏污纳垢的恶地...” 不知道是道爷口活了得,还是这番话确实就像是天师道会干的事,总之和尚倒是信了八分。 “你再说说,那个降咒司的法坛被人端了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就稀奇了,降咒司在那边偷偷发展门徒,然后又不想暴露了自己大本营大概的位置,所以经常到处搞基地,前几天,在泉州天后宫的一个马上快要完工的两界节点被人给一举捣毁了,”道爷扯起谎来,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我也是得了师门传令才知道这件事的。” “师门那边猜测,应该是有人不乐意看到降咒司暗中壮大,所以坏了他们的事,能干出这种事的,本身实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敢公然跟降咒司叫板的人,背后靠山肯定也不小。” “这样一股势力,我们天师道从来没听说过,你说,是不是暗流涌动?” 和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虽然万佛路一贯以来跟降咒司也不太对付,但真要剑拔弩张到这个程度,也不太可能,毕竟人可以走,庙怎么办? “所以,一方面偷偷镇守在岳州府,剪出一些为祸一方的妖物、败类,一方面帮帮这个小老弟,两不耽误的好事,道爷我也就高风亮节的全力而为了,”黄道爷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这么说,前段时间那个蛊魔塔的嗜血魔没了踪迹,也是你们干的?”和尚突然问道。 “那种小货色,岂不是手到擒来?”道爷嘴里吹着牛,但一看到地上的大号毛笔,心里头又有些烦躁。 “蛊魔塔没人来找你们麻烦?”和尚突然就不太想继续跟着黄道爷了。 “目前还没有,毕竟刚回岳州府,就多了一尊大佛在旁边,凭借你的威名,那些宵小哪里敢来送死,”黄道爷不着痕迹的捧了一句马屁。 虽然一直认为污道人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但这次的话,说得非常的中肯,和尚倒是很认同,“那些人事不干一点的玩意,让老衲碰上了,那绝对都要送去见佛祖。” 他们俩闲聊到这,恰好是周官爷幻象里看到石头人的那一阵。 眼看着周官爷像个打铁匠似的,纯靠一身蛮力,和尚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刚入门不久吧?怎么招法这么原始...” “嗯,所以想帮他多完成几次阴司月绩,让他快点成长起来,也能算是一份助力,关系好了,也能打听打听岳州城隍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黄道爷继续忽悠。 “也成,老衲最近也没什么大事,索性也帮帮他,”和尚眼里精光一闪,显然也是有自己的一番心思,但黄道爷全身心都挂在了周玮珉身上,倒是没发现端倪。 直到周官爷连着两记‘排空’,虽然是跟空气对打,但显然也是威力不俗,倒让黄道爷明白他为什么一个人挑了降咒司的一处法坛了。 “再等会,等他精力不支的时候,就需要辛苦和尚了...” 也不是黄道爷不出力,如果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制服周玮珉,等他自然醒过来,毕竟不是凡俗之人的身体,几天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但有和尚在,手段自然不用如此粗暴。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一章 咋下去 眉心很痛,就像被人用钉子钉进去了似的,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就像一千个鸽子哨在耳朵里轰鸣。 等周官爷悠悠地醒转过来,他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感觉。 “醒了?” 道爷的声音第一时间在周玮珉耳边响起。 强忍着头痛,他猛地向声音来处看去,整个人就像螳螂似的,蓄势待发。 “不错,醒得快,警戒性也强,”和尚点了点头,拥有这种素质的,基本不会死得太早,还能做一段时间朋友。 伸手拍了拍周官爷的肩膀,道爷缓缓站起身,“醒了,那就继续走,体验一次多重幻境,也算是难能可贵的经验了。” “你们没事?” 周玮珉摁了摁太阳穴,以痛治痛,瞬间感觉好多了。 “你以为呢,”道爷憋着笑,主要是官爷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 幻境并非是简单地作用于双眼,而是直接涉入心神,在幻境中沉浸得越久,自身心神损耗越大,那些强悍的幻境大家,甚至可以直接将人活生生的耗死。 这会,周大官爷整个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不仅是一脸苍白,就连微睁的双眼都是一片浑浊。 就像在春风楼里,跟姑娘倾囊相授了好几回似的。 “别耽误时间了,继续往里走,这洞灵很狡猾,我俩没中招,第一时间就溜了。” 和尚皱着眉头,他只觉得这个洞灵有些不简单,太有智慧了,一击不中,立刻就转移了。 自己又不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周大官爷杵着船桨站了起来,晃动了几下,脚底也有些虚浮,但好歹还是站稳了。 这会再看四周,哪里有什么洞腔,不过就是过了缝隙后的一处小平地。 这次真长见识了,一重重、一回回的幻境,让人应接不暇,活像是那部《盗梦空间》的电影似的。 再三看了两眼,确认周官爷当真没问题了,道爷才继续举起火把在前头领路。 顺着浅溪,沿着唯一的通路继续往前,不知不觉,这个山洞倒是越来越往下延伸了。 “先停一下...” 走在前头七八米的道爷突然出声。 先不管和尚什么反应,周大官爷一屁股就坐到了一块巨石上。 “怎么了?”垫后的和尚赶快了几步,越过了周玮珉。 “这儿有个悬崖,”道爷手里的火把往前举着。 身前两米多的距离,一个巨大的坑洞映入眼帘,垂直向下,不知道有多深,只能看到黑黢黢的一团,潺潺流淌的浅溪在悬崖边就直挺挺地坠了下去,压根都听不到水声。 坑洞的对面就是一面绝壁,看样子,唯一的通路,就只有往下走。 和尚皱了皱眉,随手捡了块稍大的石头就扔了下去。 石块撞击着山壁,发出巨响,来回不停,只是那响声初时还很急促、明显,之后逐渐缥缈起来,最后连声音都听不到了,最终也没等来落地的尾声。 道爷跟和尚对视了两眼,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这会周大官爷坐在石头上喘了两口气,勉强算是缓过气来了,于是也起身走了过来。 打量了几下,周玮珉直接说道,“我们这是得下去啊?” “怎么下?” “咋下去?” 道爷跟和尚异口同声的回应... 周玮珉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会把两位大牛给难住,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爬...爬下去?”周玮珉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回应这个问题。 道爷直接翻了个白眼,你让他爬树之类的,倒是简单得很,毕竟有地方落脚、借力,但这种深不见底的洞窟里,连根绳子都没,万一掉下去了,那真是不死也重伤。 再看看和尚这体型,明显不是什么持久型选手,就算勉强够呛爬下去,找到那个洞灵本体之后,总还得回来吧,能不能爬得回来,那真不好说。 看着两人的反应,周玮珉知道自己好像说了个没脑子的答案,这会也只能看着深洞发呆。 就这么静立了一两分钟,道爷下了狠心,扭头朝和尚问道,“熊和尚,你行不行?要不,你在上边等着算了。” “阿弥了个陀佛,施主莫要放屁,老衲咋就不行了?”和尚圆眼一瞪。 “那行,官爷,那就得辛苦你了,”道爷也不多话,朝周玮珉招了招手。 等周玮珉走到悬崖边,道爷开始讲解他的方案。 “你把铁链枷弄出来,一头捆我腰上,一头吊着你,用你的铁船桨凿洞,不用太大,能踏脚,手能攀扶就行,咱们就这么稳扎稳打的下去。” 本就是因为自己才会跑来这里,周玮珉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当下就唤出了铁链枷,一头牢牢捆在道爷腰上,另一手直接就缚在手腕上,中间还有一米多的长度。 分着左右、上下,一路凿洞,虽然显得有些低端,但好歹还是继续前行了。 这一路凿,给周大官爷整个人都凿闷了... 也幸好,这一路洞灵没出来捣乱... 花了小半小时,周玮珉隐约地看到底下有反光的迹象。 “道爷,火把给我一下...” 周玮珉收了船桨,接过火把,往下探,清晰地看到了底部应该是一处深潭,倒映着火把的光亮,距离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只有二三十米了。 周玮珉把火把还了回去,趁着分享状况的时间,略微喘了口气,才继续往下凿。 等他脚都快触及到水面的时候,头顶的两位也能清晰地看清楚洞底的情况,这一打量,瞬间又有些傻眼了。 这个直上直下的深洞,底部除了这个水潭,竟然没路了。 “道爷,怎么办?”周玮珉把洞一直凿到了与水面平齐的位置,自己把脚踩了进去,这才有功夫问。 道爷也不回话,咬破手指,掐起指诀,两道血痕之后,青筋纠葛、皮肉绽裂,天眼猛地瞪开了。 事无巨细地朝着底下的深潭来回看了好几遍,在天眼里这处水潭显得极为普通,只是依旧不知道有多深。 “你俩在这里等着,”道爷顺手把火把递给了和尚,然后解开了腰间的铁链枷,返身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激起一团的水花。 原本插在他腰间作为备用的两个火把直接在水面上浮了起来。 道爷水性不错,一口气憋住,像一条蓝鱼似的,几下就在水底不见了踪影。 “周官爷,你水性怎么样?”和尚突然问道。 “还凑合吧,”周玮珉吞了口口水。 “咋整,老衲水性极差...”和尚想回去了。 没一会,道爷就从水面上冒头了,头顶上不知在哪里蹭了几根水草,三只眼齐齐朝周玮珉跟和尚看来,活脱脱像个水猴子似的... “你俩下来,没多深,有个洞,钻进去,那边有条路。” 看着道爷再一次潜了进去,周玮珉深吸了一口气,也是直接跳进了水里。 “官爷,你看着点我...” 和尚一边说着,一边撒手就跳了下来,那动静,简直就是深水炸弹。 随着和尚落水,火把自然也灭了,整个水潭顿时一片漆黑。 幸好水潭真的不大,隐约就看到下方四五米的位置,有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在那里踏水。 头下脚上的游了过去,经过连通两处水潭的洞口时,他还打量了一下,应该不会卡住和尚,这才放心地钻了过去。 洞口这边的水也很浅,长着不少繁茂的水草,也不知道缺少阳光的照耀,是怎么能够这么茂盛的。 漆黑一片里,周玮珉只能往上游,没蹬两下水,就冒出了水面,他畅快地呼吸了一口,原地等道爷跟和尚过来。 紧接着,两颗脑袋就从水里钻了出来。 “跟着我,”道爷很沉稳地说了一句。 毕竟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也就他的天眼能看到东西了。 道爷一马当先的爬上了岸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跟在自己身后,这才开始向他俩描述自己看到的东西。 “我们钻出来的水面,它是一条阴河,朝着我们现在的左手边往前流,现在我们脚底下是一条大概两米宽的碎石带,右手边是一排石钟乳。” “跟着我走,别掉水里了。” 两人现在基本都是睁眼瞎的状态,也就只能安分的应了一声。 顺着这条天然的碎石路左拐右拐的走了几分钟,最前方的道爷突然又停了下来。 “等等...” 道爷有些纳闷,他身前十几米的位置,出现了一条坡度很平缓的小斜坡,斜坡的左侧,阴河继续前流,而斜坡的尽头竟然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门框似的洞口。 “和尚,洞灵会不会搞装修?” “啊?搞装修?”和尚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个描述手法? “我们前面有个很方正的洞,看起来像门框似的,里头是一条甬道。” 黄道爷尽量简洁明了的形容了一下。 “洞灵无形无质,它们甚至能在山体里穿行,要什么门框?”和尚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意思,这里来过人!”道爷唤出了他的大号毛笔。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二章 寡人镇宇 “来过人?”和尚也是有些纳闷。 炁界并没有专业的攀岩设备,如果不是自己三人有强健的体魄,再加上周官爷开路,基本上也下不来,怎么会有人跑到这种鬼地方凿个门框? “都注意一点,”道爷再次提醒了一句,然后慎重的朝前走。 等走到了甬道里,三人更为谨慎了,主要是这里明显留下了人为的痕迹。 甬道四面都是刀雕斧刻的,虽然年代明显有些久远了,但依旧不得不防。 道爷领着两人连着跨过了三道门槛后,就彻底在原地站住不动了。 “道爷,怎么了?”周玮珉当先发问。 “有问题,这里是个大工程,你们别动,”道爷很严肃的回应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了防水的火折子。 微光亮起,道爷直朝他的目的地走去。 随着他在几处方位稍作停留,那些位置摆放着的油灯一个一个的被点亮了。 这里是一间石窟密室,占地并不大,也就四五百个平方,但修葺得十分的规整、精致,看起来有些像那些古装剧里的小型金銮殿。 正中间起了个高台,四平八稳的摆着一张龙椅,龙椅后的石壁上高悬这一块石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古篆——寡人震宇 龙椅正下方,是一块斜面的浮雕,上面刻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球,外边一圈是散射而出的十二根睫毛,每一根睫毛的末端都有一只不同的走兽。 走兽们纷纷张开着大嘴,咬向左右两侧的九层台阶。 台阶末端,有一条横向的走道,左右直达密室两端,然后拐了个直角,再朝里延伸,它们的尽头的墙壁处各有一个门洞。 紧贴着这条横向的走道,是一条干涸的水渠,也是直接左右墙壁。 水渠左右各四分之一的位置,立有一道石桥。石桥的工艺很古拙,两侧的栏杆上也是雕龙刻凤,非常的考究。 过了石桥,那就是周玮珉他们所站立这片区域了,细看之下,还能透过地面薄薄的粉尘,分辨出有二十个圆形的仿佛蒲团似的雕刻。 它们分成了四排,五列,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等道爷从石桥的那一头走回来,三人此刻都有些呆愣,谁也没想到,会在几百米的地底下看到一处这样的景象。 关于炁界的历史,不管是道爷还是和尚,其实都不怎么关心,毕竟在他们看来,这里的过去与未来,他们既没有参与过,也不会过多的去干涉。 所以就算是那些图案、图腾、雕刻之类的明显蕴含着寓意,但他们两人也是根本无从下手。 周玮珉抬头看着‘寡人震宇’四个字,没来由的想到了那句,我现在火气很大的名人名言。 “污道人,怎么说?”和尚没了主意。 “继续往里走吧,”道爷两手一摊。 “走哪张门?”周大官爷从古惑仔电影里回过神,看着对面左右各有一扇的门。 “我上厕所,习惯用右手把住,咱们走右边,”道爷提出了一个不容人质疑的理由,当先走过了石桥,沿着走道,像密室右后方的门走去。 等进了门,借助这边的光亮,周玮珉才发现,两侧的门其实并没有差别,都是通往这间后室。 说是后室,其实有些牵强,这是一条长方形的甬道,宽有四五米,高差不多将近十米。 甬道左右,从这一头开始,就有一溜的火盆被三根石质长棍架起,远远的延续到了那一头。 一路走,一路点燃两边的火盆,火红色的火光照亮了甬道墙壁上的图案,让三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这些壁画,一开始画的全都是男女双修相关的内容,一个个的姿势,活灵活现,用色强烈,让此中大家的道爷跟和尚不由得再三停留,更是展开了辩论。 到了中间部位,则逐渐演变成了一些金银财宝的描绘,关于这个部分,三个人都没表示对钱没什么兴趣,匆匆的略过了。 到了末尾,则是一片战火纷飞的景象,似乎是描述一个王朝从鼎盛走向了衰败,最后只剩了太子、太子妃以及诸多重臣逃出生天。 “似乎是一部王朝兴衰的纪录片?”和尚做了一个非常简洁的总结。 “大师有见解,”周大官爷捧了个场。 “那关于这个洞里有金银财宝的事,也算是空穴来风了,”道爷算是找到了重点,“那这个洞灵跟这个王朝又有什么关系?” “道爷的提问,也很有水准,”周大官爷秉承着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原则,一个马屁都不能漏掉。 无语的白了周玮珉一眼,道爷继续往前走,这条甬道的尽头有一张石门。 用力的推了推紧闭的石门,道爷双臂上的肌肉统统鼓胀起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是不是需要一把钥匙?”和尚看着门正中央那个显眼的锁孔。 “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道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退后了两步,直接开声吐气,一脚侧踹了出去。 石门猛地晃动了一下,连灰尘都簌簌的落下来不少,但依旧坚挺的屹立着,但出乎意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机关被触发。 “你上...” 道爷又退了回来,朝着周玮珉说了一句。 “我怎么上?”周大官爷有些傻眼,道爷的巨力都不行,自己何德何能? “用你的船桨凿,慢慢凿,”道爷的指示很明确。 虽然很想抗争一句,自己的生日本命仪不是这么用的,但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周大官爷也只能默默的凿了起来。 你还别说,这船桨凿洞,还真挺好使,也可能是之前凿洞有了经验,十来分钟的时间,石门就被凿穿了一个碗口大的洞。 周玮珉弯下腰,朝着里头打量了两眼,门后边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喂,二位,赶紧过来了...” 道爷跟和尚早就等得不耐烦,这会正在甬道的入口打量着那些颠鸾倒凤的壁画,不知道是不是想抓紧时间进修一下自己的体术。 听周玮珉这么一喊,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思,走了过来。 和尚先看,什么也没看见。 道爷把眉心的天眼对准了洞口,打量了一会之后,直接把整个手臂都探了进去。 脚下扎稳了马步,猛吸了一口气,大吼了一声‘起’! 门后面传来一阵‘咔嚓’的声响,然后就是一声整耳欲聋的‘哐当’声,似乎是有什么重物坠落到了地上。 等道爷退后了半步,周玮珉才发现,他一张脸都已经涨得通红了。 挥动了一下手臂,道爷这会腰部一扭,直接又是一脚侧踹,‘轰隆’一响,门直接开了一条缝隙。 再补上一脚,这条缝隙侧身挤过一个普通人,倒是没问题了 道爷扭了扭脖子,直接朝里走了进去,周大官爷也紧跟其后,剩下和尚一个人站在门外,他过不去... 等周玮珉进了门内,借着门缝里透过来的光,就看到道爷贼兮兮的弯腰在挪动着一根方梁。 这根方梁似乎通体是由黄铜打造,光照在上头,还隐隐的反射着黄铜独有的光彩。 把方梁挪得少远一些,道爷就站在方梁旁边,还朝周玮珉招了招手。 周大官爷刚站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和尚的一声大吼。 “污道人,让你看看老衲的龙象之力!” 没有了纯铜方梁的阻碍,石门猛地朝两边打开,和尚哪里料得到会是这种情况,根本收不住力,整个人像滚地葫芦似的一路就往里滚了过去。 彻底洞开的大门,也无法再阻挡光线的进入,这里面的东西,勉强也能看得清楚了。 这里应该是一处寝宫,虽然一切都已经蒙尘,但还能依稀辨认出往日布置的奢华。 所有事物都已经风化的石质床榻上,有两大一小的三具枯骨静静的躺着。 俩具大的枯骨明显是一对相爱之人,互相依偎着,而那具小的枯骨,死亡的时候应该只有两三岁的年纪,一个人躺在了床脚的位置。 还没等道爷跟周玮珉靠近,那具小型枯骨上突然冒出一团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华,凌空盘旋一圈,就要往山壁里钻。 “孽畜,往哪跑!当心老衲毁了你的骸骨!” 和尚刚爬起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当下厉声喝道。 本来半截都没入了山壁里,听到和尚的威胁,那团光华就像卡在了山壁里似的,一动也不动了。 “摄!” 和尚也不啰嗦,手里的佛珠猛地一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把那团光华团团罩住了。 “收!” 一声令下,佛珠兜了一圈,飞回到了和尚的手中。 周玮珉定睛一看,一个散发着银色亮光的小球被和尚死死的掐在手心里,那里头似乎有个小人在挣扎,一会在球壁上撑出个手掌印,一会蹬出个脚丫子。 “为何作恶!速速招来!否则老衲让你顷刻间魂飞魄散!” 和尚一指直接戳在了圆球的正中心。 圆球里,洞灵化作的小人直接消停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三章 往事 这种东西,周大官爷第一次见,此刻是非常的好奇,凑近了仔细看着。 这小人靠近看来,也就只有中指高矮,五官显得很精致,身上并没有性别特征,从头到脚都是光溜溜的,银闪闪的。 似乎是和尚的加藤鹰之指威慑力太强,此刻,那银色小人畏缩的抱膝坐着,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惊慌。 “这玩意可以交流?”周玮珉好奇的问。 和尚摆出了一副大师风范,嘴唇不断开合,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银色小球里的小人似乎一脸惊疑的在听着什么。 一看和尚估计是要忙着正事,没空搭理自己,周大官爷回头一看,道爷这会已经走到了石床旁的石质桌案边了。 他端坐在桌前圆凳上,聚精会神的低头看着什么。 周玮珉当即也走了过去,俯身一看,是一篇恨意澎湃的绝笔信。 花了点时间看了一下,周玮珉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石床上的三具尸骸,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这间屋子里死去的三具尸骸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了,是一个名为笪思国的贵胄血脉,也正是之前所看到的壁画上描绘的太子与太子妃。 当年一路遭逢拦截,一直逃到了昌江城附近才敢停下来稍事休息。 也是机缘巧合,有先锋探子找到了现在的这处名为塔洞的地方,于是浩浩荡荡的一千多人全藏进了这处山洞里。 逃命也是一鼓作气的事,一旦半道松懈下来,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一夜过后,就剩了寥寥几百人还心怀国恨,誓死拱卫这位太子,其余的早就各自奔逃得四散逃命去了。 落草凤凰不如鸡,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只觉得天已经塌完了,天下之大,没有丝毫容身之所。 太子妃作为笪思国大司命的独女,在这种国破家亡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收拢了残兵继续朝洞里深藏。 接下来就如同前来降妖伏魔的三人一样,看到了那面绝壁。 有几百人在手,再加上大部分都是悍不畏死的军卒,一路以绳结做梯子,倒是顺利地爬了下来。 之后有水性好的军卒发现了潭底山壁上有裂隙,才让汇聚的潭水有地方可以宣泄。 太子妃下令,直接凿通了裂隙,全员都钻了过来,之后就是耗费时间扩建,最终才有了周玮珉他们一路行来所见的一切。 大几百号人,要吃要喝,自然不能全在地底,就剩了一些服侍的内侍、婢女留下,其余的人全都原路返回,在塔洞外围垦田、筑村。 彼时天下大乱,多这么一处村子,倒也不稀奇,所以也就这么安稳地一过就是两年。而那些逃散的人,也是隐姓埋名的苟活去了。 两年时间,对于一个当权的朝代来说,只不过是史书上的一段话,可对于一群日夜筹划着复国大计的亡国之人来说,那就是一个个无比煎熬的日日夜夜。 太子妃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心有丘壑,自然知道复国这件事,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所以必须得筹备周全。 首先急需解决的就是钱跟将领的问题。 一位位的内侍被派了出去,偷偷地去联系那些还残存着的忠良人士,顺带还带出去一则关于笪思国在覆灭前曾暗藏了内库一半金银财宝的隐秘。 这则隐秘自然是假的,不过是太子妃用来招揽人手以及吸金的计谋。 她只是想着,如果真有人来投效,自然不会空手而来。只要啸聚了兵马,攻下一两座城池,金银财宝自然短时间之内也就不缺了。 但她却并不知道,对于天下老百姓来说,改朝换代并非是外族入侵,换了个同族坐江山,差别并不大。 她所期盼的那些肱骨之臣,有的惨遭事后清算,有安稳活下来的,也是只求自保,又怎么会为了别人的江山而舍弃自己的小家? 最后,除了拉拢了几个附近城池的城守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收获了。好在那些城守也愿意鼎力支持,只要事后,太子能按约共天下、同富贵。 有这几个城守掩护,这个山洞越发的安稳了,太子也不再一蹶不振,开始谋划具体的复国大计。 复国大计自然不是儿戏,从长计议也是几位鼎力相助的城守一致的意见,于是太子与太子妃,只能蜗居在山洞里一边商谈计划,一边干些虚事,这干多了,自然就怀上了。 太子妃怀了龙种,自然算是手头上最大的一件事,那些城守为了太子妃能安稳诞下龙种,不但加派了人手护持安全,甚至还调来许多颇有经验的稳婆、婢女。 等太子妃安稳生下一个儿子,又是一年之后了。 这一年里,复国大计的计划越来越详尽,很多细节部分也一一论证,于是太子要求几位城守立刻起兵,先将岳州府打下来,之后更进一步,割据洞庭以东,长江以南,暂且将旧国的架子拉起来。 哪知在小金銮殿上,几位城守竟然一改顺从的常态,纷纷提出要求,让太子先讲出一部分宝藏所在的位置,等取出宝藏之后才好招兵买马、购置粮草、攻城器械。 宝藏本来就是一句哄骗人心的谎言,哪里能拿得出来,而此时此刻,又没办法说真话,太子只能推脱,以宝藏所在地离这里太过遥远,等攻打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才好顺道取出来的理由,暂时拖延了下去。 发兵举事的事情,自然又搁置了。 但这个话题提了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的氛围都比上一次更为僵持,甚至在金銮殿上的主要话题都从何事、何地起兵转移到了何时、何地取出宝藏。 事到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就算再蠢笨,也明白了,这几个城守襄助复国是假,图谋那份并不存在的宝藏才是真。 只是现在洞彻他们的狼子野心已经晚了,几个城守趁着太子妃安胎、生产的那段时间,早就替换了洞窟里绝大部分的人手,连洞外本来用来掩护的村落都被城守以剿匪的名义屠杀了个干净。 这里不再是一处安稳的藏身之所,突然就成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几天后,太子妃暗中联系了几个出逃的时候就跟随在身边的内侍、女婢,筹划了偷逃的事宜,哪知连金銮殿都没出得去,就被封堵了回来。 自然不会随意将性命交付于别人手里,一家三口索性退回了寝宫里,更是启动了唯一的机关,以黄铜方梁直接堵死了寝宫的石门。 一方是觉得,这两个亡国之人肯定不舍得自己唯一的骨血一起死在洞里头,所以就只在外头困守。 另一方是觉得,没有宝藏可以填满那群奸贼的胃口,自己三人如果束手就擒,下场凄惨不说,更是把故国最后的一点尊严都糟践了。 事情的最后,亡国贵胄竟然活生生饿死在了寝宫里,直到最后都没有屈服。 而复国、宝藏等秘密,也随着三人的离世,再也没人提起。 短短数言,说尽了一个王朝最后的薪火彻底的覆灭,周玮珉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这一对到死都不忘复国的夫妻。 只是那个从出生到死都没有看过一次太阳的孩子,着实是有些可怜了。 道爷的神情也很复杂,这种歇斯底里的坚持,是他不能够理解的。 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不暂时妥协一下,再想其他办法呢。 两人正唏嘘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在他们之间陡然响起,道爷回头一看,原来是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阿弥了个陀佛,原来这洞灵是这么来的,”和尚摊开手心,那个圆丢丢的银色小球正浮在他手心里。 里头的小小人影倒是显得很乖巧,就是抱着膝盖坐在圆球底部,发着呆。 “佛爷,说说看,你那边是什么信息?”道爷打量了一下圆球,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似的。 “老衲以德服人,好好跟它交流了一轮,”和尚颇为自得地扬起了下巴,只是厚厚的脂肪堆积,再怎么仰头,三层下巴还是那么显眼。 “它无非就是被那些传闻催生的,不过借用了那具小孩尸骨的一点灵智,只是有个问题,老衲也没想清楚,”和尚迟疑了一下,好好组织了一番语言。 “老衲能理解,或许是一些只言片语外泄出去了,导致这里出现了洞内有金银财宝的传闻。” “但一般的洞灵都是凭空催生,本体大多是一些形似财宝的物品。” “但这个洞灵甚至可以算是一半怨魂、一半洞灵的结合体,据它的坦白,那些传闻只是诱因,真正唤醒它的,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声音。” “而它作恶,并不是纯粹的想害人性命,更多的是想引人下来,把寝宫的门打开,好让人把三具尸骸下葬,只不过在山洞前半截死的人有点多,这里成了一个有来无回的地方,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所以,它看到我们仨顺着绝壁一路往下,甚至一直到了寝宫,都没出来捣乱。”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四章 人脸 “阿弥陀佛,是抓是灭,那就看周官爷的决策了,”和尚作势就要把小银球抛过来。 周玮珉连着退了好几步,更是连连摆手。 如果是在天后宫遇到的那种妖人,来一个,杀一个,周大官爷自然是毫不手软的,但这个看起来还挺乖巧的小娃娃,一时之间,他还真下不去手。 “熊和尚,洞灵都这么和善?”道爷打了个岔。 “那自然不是,这个洞灵有些奇特,应该是还保留了几分人性吧,”和尚低头看了一眼,他也不太确定。 “你刚才说,它告诉你,它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你问问它,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道爷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和尚沟通的效率很高,一指戳在银球上,小人面色惊惶,有什么说什么。 “没有具体记忆,只有印象,就在这洞里听到的...”和尚手一摊。 “你不觉得,它这种状态,看起来有点眼熟?”道爷心里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索性把问题抛了出来。 “老衲并没有觉得哪里眼熟啊,”和尚高举起小银球,左右打量着。 “你我第一回见面的时候...”道爷简明扼要地提了这么一个信息。 “啊!你们天师道的护山灵!”和尚恍然大悟。 这会再看,如果单是里头的小人,再把银辉改成青色,浑身上下用青色烟霭缠绕,那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严肃的点了点头,道爷伸手要过了小银球,轻轻的抓在手心里,不断的打量着。 周玮珉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赶忙朝和尚问道,“佛爷,你给讲解讲解呗。” “那都是十好几年前了,我师傅带我去污道人山门所在地拜山,看到一个青色小人在山门上侧卧着,身上青烟飘飘,老衲当时没眼界,以为是什么妖物,经我师傅解释,才明白那是天师道独有的神通,就叫护山灵,具体怎来的,这是天师道的隐秘,老衲也不知道。” “这个奇特的洞灵,跟护山灵的样子,大概有七八分相似吧。” 经和尚这么一解释,周玮珉总算是明白了道爷为什么这么凝重。 天师道最大的隐秘,代代守护,分毫不得外泄,竟然在这里碰到一个类似的玩意,肯定是特别上心了。 “洞里...”道爷这会满腹心事,神态显得焦灼无比,两只手把小银球倒来倒去,口中重复的念叨着这两个字。 和尚朝周大官爷努了努嘴,然后朝着甬道挑了挑眉。 周玮珉轻轻地摇了摇头。 和尚耸了耸肩,转着佛珠又朝甬道开头处的壁画走去了... 这会算是彻底闲下来的周大官爷也只能再耗费几分钟功夫,在这寝宫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来。 转来转去,周玮珉不知不觉又转回到了石质床榻前,这回倒没再去看两具成人的骸骨,他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婴童。 整具骸骨缩成了一团,两手相交抱在胸前,跟胸骨还有不少的距离,似乎死前依旧抱着什么。 “不太对啊,道爷,”周玮珉冷不丁的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了?”道爷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你说,你跟你老婆如果快死了,而且完全没有逃生的可能性,看着你唯一的儿子,你会怎么想?” “嘶...” 道爷也不是蠢人,经过这么一提醒当即也是几步走了过来。 “如果要死,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对吧?没理由把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放在床尾...” “官爷,你的意思,他两口子落气的时候,孩子还活着?” “不然,我想象不到为什么孩子会一个人在旁边,而且是以一种非常无助的姿态在寻求安全感,”道爷比画着婴童蜷曲的姿势,“我甚至怀疑,这个婴童凭借着父母死后的血肉,还活了一段时间。” “问题是,撕咬人肉,对于一个婴童来说,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道爷观察了两下,客观的反对了这个说法,“况且,那些丝绢、薄布之类的,因为年代久远完全风化了,这个是可以理解的,但可以切割生肉的刀剑之类的,也不至于完全失去踪迹。” “道爷,我就猜一猜,你听一听,”周玮珉所想的跟道爷想的并不在一个方向上,“如果,这个洞灵所说在这个洞窟里听到了声音,其实是在他生前的时候听到的呢?” “如果,我说如果有某种东西能够在不破坏大门的前提下,钻进寝宫,用父母的肉来喂养他,是不是等他最终饿死的时候,会形成怨魂?” “怨魂结合那些传闻,是不是就会形成这个独特的洞灵?” 道爷听到这里,三只眼睛都瞪大了。 “如果真是这么回事,那麻烦就大了,那个人筹谋这么多,所图的应该不只是制造一个洞灵而已,那我们冒然的闯入,可能已经坏了人家的好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根本不用再多说,拔腿就朝着寝宫外跑去。 “嘿,想走?晚了吧?” 两人前后刚冲出了寝宫石门,头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阴恻恻的声音。 周大官爷还想抬头再看,黄道爷根本不想停留,一把拽着他的胳臂,径直朝前跑去。 “熊和尚,赶紧走,有埋伏!” “哈?”和尚本来还沉浸在古今学术交汇中,猛地被这么一喊,顿时惊了一下。 等他朝那边看去,就两个人影都已经跑到自己跟前了。 “四阶以上!走!” 开头的四个字一出,和尚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开跑,速度快得道爷两人都有些追不上。 “跑的掉么?你们三个小伙子看着挺不错的,不如,跟咱家混算了...” 那道声音忽远忽近的追赶着,一会近的好像就在耳边,可下一瞬又远隔几百米似的。 跨过了小金銮殿的大门后,入目之处又逐渐黑了下来,幸好那银色小球一直被道爷紧握着,微光虽小,但还隐约能辨得清方向。 “跟紧我!”道爷头也不回的往前跑,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对敌的想法。 “潭,悬崖...” 一脚高一脚低的跑着,眼前的微光也是一明一暗,连跑到哪一段了都搞不清楚,但周玮珉还是低声提醒着。 往前再跑了几步,隐约听到了极低的水流声,还不等道爷开口提醒,头顶上又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声音。 “宣令!镇!”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周玮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手腕处的两处黑点顿时热力大作,脖颈上的骨珠也是热浪滚滚。 整个人似乎瞬间就钻进了泥潭里似的,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玮珉的吃力,左侧的佛爷手中佛珠猛地一甩,直接缠在了他的腰上,用力的拖拽下,周玮珉勉强还能跟得住脚步。 再往前没多远就到了水潭边,头顶的声音似乎是失去了玩闹的心情。 “宣令!封!” 随着这一声法咒,周玮珉只觉得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块防弹玻璃似的,剧痛之下,鼻梁一热,鼻血抑制不住的往外流。 前路被堵,近在眼前的水潭自然是进不去了,道爷反应也不慢,大手在头顶一抹,卷曲短发簌簌的落地,直接是秃了一块,陡然变长的拂尘猛地朝上空挥了过去。 依旧是左侧的位置,突然一阵金光闪耀,是和尚手里的那串佛珠发了神威。 “莫要逼老衲跟你拼命!”和尚也是个狠人,趁着佛珠金光护体的刹那间,竟是直接半脱袈裟,从左边肩头撕下来一块巴掌大的皮。 手里那块皮上密密麻麻的以刺青的形式写满了一大片的经文,此刻也是金光大作。 他一个转身,鲜血淋漓的左臂探出,直接把周玮珉拉到了自己身后。 有了和尚的护持,周玮珉大感轻松,顺手把鼻血擦拭在刚唤出来的铁船桨上,而后又眯眼朝着头顶打量,金光照耀下,却看到一张苍白的人脸漂浮在半空中。 人脸毫无依凭的漂浮着,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结阵的三人,轻飘飘的往后一退,就避开了道爷的雷霆一扫。 道爷将拂尘握在手心里,脚下丁字站稳,转过身来,护在了和尚左侧。 “天师道蓝衣黄道人,请赐教!” 道爷性子依旧是刚猛如火,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想法。 “万佛路兰荫寺法号伽蓝,见过居士!” 和尚也是一副不退不避的姿态。 “岳州城隍周戊卒,问候你全家!” 周玮珉倒是停顿了一下,完全找不到威风的词句来作开场白,只能粗俗的骂了一句。 “别人怕得你们,洒家倒是不怕的。” 人脸继续浮空飘着,阴恻恻的声音也是飘飘忽忽的。 “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跟洒家混,或者死在这里。” 脚下倒踩莲花步,道爷左手飞出五块手指甲,在拂尘横扫之下,化作五根刺钉朝人脸扑去。 “佛爷!护他先走!” 和尚愣了一下,见血就上头的道爷他见过很多回,但头一回让自己护着别人先退。 “周官爷,速走,老衲跟他并肩子上了!”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五章 巨眼 三阶与四阶,这是天地六支里差距最明显的一道分水岭,也是由人踏入非人领域的一道门槛。 以天师道来说,前三阶的道人,不管是灰衣、褐衣还是蓝衣,基本上都是眉心酝酿天眼,手持化作拂尘的生日本命仪,四处游方。 此时还算是人身,只不过多了一个由骨血催生的器官而已。 三阶蓝衣在满足晋升条件之后,可以晋升为净衣天师、灵剑道君或是持法灵君。 净衣天师的晋升最为温和,将拂尘作丝线,以皮肉裁剪,以天眼作扣,炼制成一身无垢法衣,自此万邪莫侵,对敌的时候,更多的就需要仰仗道符的威力了。 而灵剑道君就显得非常霸道,也凶险非常。以拂尘作剑穗,以天眼作剑柄、以自己整条脊椎骨作剑身,在秘药的催化下,练就一把惊世道剑,从此剑即是人,人即是剑,灵剑受损,人同其伤。 持法灵君是选择人数最少的一条路径,依旧以拂尘为护道利器,以天眼堪破万邪,但护体的能力比不过净衣天师,杀敌的能力又远逊于灵剑道君。 但持法灵君强在反噬力道小,秘药材料也少得多,而且后续的持法天王也比较容易晋升。 总而言之,四阶应对三阶,按照常理来说,通常都是一边倒的局势。 此时此刻,在道爷的天眼里,这张面具并非是正主,而是自虚空中探出,组成面具假象的一根根发丝似的黑线,显然已经是非人的境界。 以人身对非人,怎么想都是凶多吉少,自然让周大官爷先走为妙。 实话实说,周玮珉也知道自己这会完全就是个拖油瓶。 不管是和尚的人皮经书,还是道爷的指甲飞钉,都是他难以望其项背的对敌手段。 可是他就是不想走。 来这里的原因是他,如果道爷跟和尚干不过,最后岂不是也要因为他而死。 不论事态的后续发展如何,至少,外婆不会喜欢自己的外孙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无胆鼠类。 等他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停在水潭边,身后的战况已经是愈发的激烈了。 面对不断穿刺的五根刺钉以及金光大作的人皮经书,对方还有余力,不断的出言挑衅。 “道士,你这手功夫差了点火候,打不中洒家...” “和尚,你不行啊,要是点了一处戒疤,洒家还真得退避几分...” 和尚心气也高,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手中佛珠串猛地一甩,临空变大,兜头兜脑的就朝面具罩了过去。 “厉害,厉害,这串佛珠有些火候了...” 面具化作黑色丝线,四处逸散,从珠串里逃脱出来,再次组合在一起,才有声音说道。 和尚是有些吃亏的,没有天眼,他根本看不破这个面具的真身,十分力气有九分都打在了空气上了。 唯独手里的那块人皮经书所绽放的金光,是全方位的照射,才让面具有些稍稍避让。 心里清楚,这个面具还没有施展全力,道爷也想趁他大意的时候,先下一城。 五根钉刺再一次从面具后飞过的瞬间,道爷心中冷笑一声,嘴里大吼一句‘心火’! 残留在末端的鲜血受他激发,霎那间,五团大火猛然炸开。 天眼之中,大火席卷着黑线,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开去。 “打那里!”道爷紧跟着大喊了一句。 和尚哪里还不知道其中奥妙,当即也是珠串一甩,朝着大火罩了过去。 紧跟着,右手护持自身的人皮经书也是金光大作,一个个经文脱体而出,首尾相连化作一根粗壮的降魔杵一头撞了过去。 一套连招直接命中,面具直接化作乌有,那一根根的黑线也是断了十之七八,只剩几根残存。 一击得手,周玮珉顿感振奋,还没来得及拍马屁,整个视线内突然又生。 整个洞窟在一个弹指之间,直接堕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不论是道爷、道爷怀中的小银球所发散的光芒、和尚、金光闪闪的人皮经书,都顷刻间失去了踪迹。 仿佛这一片天地孤零零只剩他一个人了。 无形、无质、无物,这是周玮珉仅剩的感受。 “不要试图惹怒洒家...” 这次的声音直接从心底响起,周玮珉张了张嘴,可全身上下都被冻结住。 “给予你们跪伏的机会,是洒家对你们的恩赐,不希望有人糟践洒家的一番好意...”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仿佛有一道瀑布从天际落下似的,水流声轰隆作响。 紧接着,阴冷的感觉顺着皮肤毛孔往身体里钻了进来,逐渐的连血管都要被冰冻,整个人似乎完全浸没在了冰水里。 如果周玮珉能看到道爷的脸色,他会发现,黄道爷此刻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黄道爷的眉毛、睫毛都染上了一层寒霜,嘴唇也被寒意冰得失去了血色。 他的感官里,所有的一切与周玮珉完全一致,唯独只有天眼之中还能隐约看到真实发生的一切。 一道黑暗天幕陡然天降,然后一只大手猛地将天幕撕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又是一团繁杂的黑色丝线钻了过来,将这里残余的线头吞了进去,一只竖立的巨眼临空成型,左右两侧的眼皮瞬息间就将三人团团包裹。 这不是黑球!是小金銮殿,龙椅下方刻画的那只眼睛,那些黑色丝线原来只是它的眼睫毛。 而那激冽的水声,眼珠转动时,晃动的液体产生的声音。 最为难受的还是和尚,这股阴蚀的力量,似乎与他格外的相冲,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点燃的煤球,被人直接扔进了水里。 自身蕴含的温度,不断被抽走,外界的侵扰无孔不入,而他完全无力抵抗。 这不是四阶的力量,同样也不是道爷所了解的任何力量体系。 他竭力打开了牙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奴才需要知道主子是谁吗...” 硕大无匹的瞳仁冷漠的朝下看着被各自分隔开并阻断了五感的三人。 “跪伏,还是死!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一道声音饱含着无上的威严,在三人的心底同时响起。 思维完全禁锢住了,脑子里完全产生不了抗拒的念头,只有一道跪伏的呐喊不断在周玮珉心里回荡。 就连不断散发着热量的铁链枷与船桨都没法支撑起周玮珉缓缓下跪的身躯。 “服从我,呼唤我,洒家赐予你们力量!” “让你们与天地同寿,让你们世代永存!” 靡靡之音不断,于此同时,三根睫毛无声无息地朝着他们的头顶落了下去。 道爷的天眼怒睁,他联想到了那睫毛末端一只只诡异怪兽。如果一旦臣服,唯一的结果就是成为其中之一。 半截舌头直接被咬断,舌尖血猛地喷溅出来,剧痛之下,让道爷勉强有了一丝动弹的能力。 毫不犹豫,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由纸钱折成的纸鹤,这是他师傅留给他的一道护身符。 一口热血喷在了纸鹤上,随着心火催动,纸鹤猛地燃烧起来。 仿似浴火重生了一般,原本巴掌大的纸鹤,瞬息间吸纳了心火的力量,化作了一只神骏仙鹤。 一声清亮的鹤鸣在耳畔响起,驱散了所有的诱惑,周玮珉隐约看见一只浑身烈焰的仙鹤扑打着翅膀朝头顶啄了过去。 好不容易获得了喘息机会的和尚,直接以观音坐莲的姿势盘坐在地,双手合十按住了人皮经书,口中不断地吟唱着经文。 套在双手上的佛珠猛地飞了起来,在他头顶滴溜溜的转动着,瞬息间已经是模糊成了一道金色光圈。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颗颗的佛珠猛地炸裂了,于此同时,和尚浑身上下的骨节也不断地炸开,一滴滴金色血珠从袈裟上沁了出来。 面如金纸,和尚惨然一笑,“万佛同悲!” 沾染了金血的袈裟同样燃烧起来,更是脱离了和尚的身躯,化作一头金色巨象跟着仙鹤一头撞了过去。 “官爷,快走!”和尚甚至还朝着周玮珉大喊了一句。 抬头,周玮珉就看到了仙鹤一头撞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头顶的怪异眼球上。 一声闷哼从瞳仁里传了出来,还没等瞳仁作何反应,巨象紧跟着撞了进去。 瞳仁裂开了,从上至下,在它的正中间浮现出了一道裂缝,里头火光四射,但又有黑线前赴后继地缠绕了上去,试图扑灭烈焰。 不等手里的纸鹤焚烧殆尽,道爷直接把半截舌头咬成了肉糜,一张口就把满嘴的肉糜喷吐在手中纸鹤上。 烈火再燃,他丝毫不顾忌手掌已是烧成一片焦黑,脚下用力,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合身一掌推着纸鹤本体照着瞳仁拍了过去。 和尚也没有喘息,单指竖起,戳进了头顶的光圈里,一个甩手就将金色光圈朝身后闭合的眼皮打去,试图击穿一条通路,让周玮珉能够逃出生天。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六章 垮塌 周玮珉面对这样的情况,完全无能为力,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废物,连搏命的资格都没有。 原本后退了两步,堪堪到了金色光圈撞出的通路口,但看着道爷一掌得手后,被一根眼睫毛拦腰击飞的样子,他发现自己废物得连逃命的勇气都没了。 骨珠!对!骨珠! 周玮珉咬牙站在了原地,一把拽出了脖子上外婆留下的那串佛珠,现在唯一能够帮上一点忙的可能只有骨珠了! 毫不犹豫,他学着黄道爷,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尖,一口热血喷在了船桨上,一记‘排空’,返身朝着瞳孔的缝隙也冲了上去。 和尚显然是愣了一下,区区一阶的戊卒竟然不跑,但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再去劝从,单指一招,光圈飞了回来。 不去管缓缓愈合的眼皮,金色光圈再次护持着周玮珉直冲瞳孔。 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黄道爷连滚两圈,躲过了追击而来的睫毛,更是扑到了和尚身侧,险险地帮他挡下了当胸刺来的另外一根睫毛。 碎裂成两半的一颗颗佛珠凭空浮起,心随意动,破损的佛珠直接钻进了手掌心里,互相挤压,碎成了粉末,钻进了人皮经文之中。 “灭魔!” 这张人皮经文算是和尚修行至今最大的依仗了。 自入门开始,就选择了《心经》作为自己的修持方向,日夜精修,勤耕不辍,还指望着靠它踏入四阶,此刻也是不顾一切地拼命了。 人皮经文经受了和尚生日本命仪的滋养,几乎达到了伪大成的境界,再加上金血附着,瞬间就抽空了和尚残存的精力,化作一堵经文虚墙朝着瞳仁撞了过去。 眼看着和尚仰头栽倒,道爷心有愧疚,但也没空多说什么,他的头顶再一次的秃了。 手中的拂尘朝天一扔,化作遮云华盖,将和尚护持在其中,自己返身空着一双肉掌狂奔着去接被迎头打回来的周玮珉。 一船桨打在瞳仁上,周玮珉还没来得及将骨珠砸出去,一股莫名的反震巨力就将他直接弹飞,昏天黑地中,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就看到道爷忙不迭地来接自己。 两个人撞了个滚的葫芦,最后还是周玮珉一船桨插进了地里,才止住了翻滚的力道。 道爷一把拽住周玮珉的头发,连着拖了好几步,才避过睫毛的扑击。 头皮剧痛、背后也是鲜血淋漓,周玮珉杵着铁船桨站了起来,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对这个怪物根本不破防。 “兄弟,别耽误了,你现在还不行,”黄道爷喘了口气,死死的盯着几根收回去,蓄力再击的眼睫毛,“和尚不行了,算我对不起他,你不能死。” “把这个带出去,师门联系不上我,最多两个月就会派后续的人来为你护道,你记得把这里的事都告诉他,把这个也给他!” 黄道爷自顾自的说着,他知道僵持下去,三个人无非是全死在这里,能跑一个,就跑一个! 左手的五块指甲也剥落下来,朝着被和尚打出的残余通道飞了过去,刚刚沾染在眼皮上头,烈火大作,眼看着要愈合的裂隙,再一次的扩大了。 “快走!”黄道爷一脚踹在了周玮珉的腰间,使得他踉跄着朝裂隙冲了几步,也险险避开了睫毛的抽击。 鼻头一酸,周玮珉只能眼睁睁看着道爷再次回身迎了上去。 他不能死,他的母亲,还在等他。 再不犹豫,周玮珉猛地转身,直接从眼皮缝隙里钻了出来。 回头再一次看了一眼这个硕大的眼球,下一刻就要直接跳进水潭里。 “它是从那个浮雕里来的...” 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周玮珉脑子里响起,让他止住了下跳的动作。 “去打烂那个浮雕!” 左手紧握的小银球凸出了一只手掌,用力的戳击着他的手心。 小东西的话,直接点醒了周玮珉,他想到了天后宫里的那一幅八仙过海图。 如果能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舍弃道爷跟和尚独自偷生。 “你确定?” 周玮珉直接开口问道。 “去,快去!你欠我一个人情!” 周玮珉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奋力挤过变得狭窄的甬道,没多久他就跑回了小金銮殿里。 把小银球塞回了怀里,他就站在浮雕前,双手紧握着桨柄,用力的朝着浮雕砍了下去。 这浮雕也不知道是由什么制成,绝对不像表象所示的那般普通,一船桨下去,连个印子都没有。 心中发狠,周玮珉双手紧握,船柄上倒刺突生,直接戳穿了手掌,自手背上突了出来。 “排空!” 船桨猛地砍了下去,一道前所未有的虚影直接撞在了浮雕上,两根眼睫毛直接被崩飞了。 “有效!” 心中狂喜,周玮珉也顾不得许多,任凭鲜血狂泄,抡圆了船桨,就是一顿乱劈。 一丝丝裂缝不断的出现,直到最后蛛纹密布。 两眼发黑,浑身冰冷,周玮珉杵着铁船桨,用力的呼吸着,他此刻全身发虚,背心冷汗直冒。 看着眼前毁了大半的浮雕,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索性一起用了吧...’周玮珉虚弱的抬起左手,血肉模糊的五指抓住了脖颈佛珠,将它轻轻的摘了下来。 整个人推山倒柱的朝前扑了下去,高举的左手猛地将骨珠拍在了浮雕上。 原本就有了裂缝的骨珠在这一撞之下,几乎裂成了两半。 毫无存在感的铁链枷也顺势发威了,裹挟着骨珠直接钻进了浮雕里。 一声怒吼自周玮珉脑海里响起,哪里还经得起这一下,周玮珉毫无反抗余地的两眼一翻直接昏厥过去。 失去了力量的源泉,铁链枷瞬间疲软下来,原本被它不断扩大的裂隙再次停顿下来。 骨珠却顺着其中缝隙不断的朝浮雕下方落去。 浮雕内部,一盏油灯不断的燃烧着,而它只有灯芯,却没有灯油,几百上千年,一直就是如此。 油灯的底座,压着一张图案繁杂的人皮,上面同样刻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眼睛。 一直往下滚落的骨珠顺着最大的一条缝隙直接掉进了油灯的灯盏里。 受阴火所激,一股至阳至刚的浩荡之力,从破损的骨珠上猛然绽放。 这颗天眼所化的骨珠,可不像黄道爷所说的那么简单,毕竟是一府城隍看重的材料,它原本的主人远远不止四阶,而且还蕴含了原主人全身的血肉精华。 阴阳相冲,剧烈的爆炸顿时出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下一秒,油灯倾倒、人皮破裂,上方的人眼浮雕更是自内而外的碎成了无数块,原地现出一个硕大的洞孔,而洞口还在不断的扩大着,连带着整个小金銮殿都开始垮塌起来。 扑倒在浮雕上的周玮珉更是整个人被震飞出三四米高,重重的砸在地上,率先落地的双腿吃力不住,瞬间骨折,就连盆骨也是裂缝丛生。 “你们该死!洒家记得你们了!” 正奋力躲避,拼死拖延的道爷眼看着这颗无比棘手的眼珠瞬间就枯萎了,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源泉,丧失了所有的活力。 那三根围攻的眼睫毛也是寸寸断裂,摔落在地面,化作无数粉尘,四散飘落。 被包裹的困局直接就解了,现出了原本所处的洞窟。 虽然搞不清具体情况,道爷也不惊疑,当下里背起沉甸甸的和尚,择路就跑。 可当他跑出几米远,天眼之中,就看到一双脚印到了水潭两三米的位置,又转身跑向来路了。 ‘搞什么?’道爷脑袋里疑问一闪而过,一咬牙背着和尚也顺着来路跑了回去。 刚刚跑进小金銮殿里,道爷就看到不论是《寡人镇宇》的牌匾还是下方的龙椅都布满了裂纹,再一看变成了大洞的浮雕,以及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周大官爷,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当即也不犹豫,直接把和尚扔在地上,先背起了周玮珉,用铁链枷捆牢,再把铁船桨插在腰上,然后一手再拽起和尚的脚踝,就这么一背一拖的往外跑。 刚跑出金銮殿的门框,整个洞窟都开始摇晃起来,似乎墙壁也隐隐的出现了条条裂缝,洞窟快要塌了。 上不去了,道爷一咬牙,继续跑,直到来到最外头的斜坡,想也不想的把和尚直接扔进了阴河里,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奋力的踏着水,护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道爷顺着阴河的方向就往前游。 头顶上的碎石不断的掉落,砸在水里,溅起了无数的水花。 天眼圆瞪着,尽量的躲避着坠石,道爷也是暗自叫苦。 游了几下,和尚却是被冰冷的河水给激醒了,下意识的挣扎了几下,才摸清楚状况。 “快游!要塌了!” 道爷松开了手,示意和尚拽着点铁船桨,借点力,自己则是像一条活鱼似的往前猛蹿。 刚游出去十几米,后面一阵水浪就打了过来,应该是联通的那边已经垮塌得厉害,把水潭里的河水全部挤了过来。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七章 阴河(求收藏,推荐票) 水面上波浪不断,水底下暗涌连连,几秒钟之后,根本不用费力去游,反而还得费心注意前方河道是不是凸出的礁石。 和尚心里叫苦不迭,本来水性就极差,再加上此刻身体虚得很,根本就无力抵抗。 只见他一会被浪摁进水面,一会被暗流卷积着撞到河岸,连喝了不少口。 “注意了!”道爷在前头闷声吼了一句,连带还反手把背上的周大官爷摆正了位置。 和尚还没搞清楚到底要注意什么,只觉得身下一空,猛地直接朝下方疾速坠落。 “啊~~~~~” 和尚猛地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直愣愣的顺着瀑布落进了下方河道里,又是灌了一肚子冷水。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直接扣住了和尚的鼻孔,不断的用力拽着他往上浮动。 只觉得鼻孔剧痛,但和尚也不反抗,脚底连蹬,一个劲的朝着上方游。 好不容易探出头,刚来得及喘口气,又被那只手摁进了水里,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头顶猛然伸出的巨石。 等和尚再一次从水里冒出头,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伸手握住道爷用手肘顶过来的船桨,和尚恨不得晕过去的是自己,让周玮珉来吃吃这种苦头。 顺着河道浮浮沉沉,中间还经过了两道瀑布,水流的速度终于放缓了,道爷才精疲力尽的爬上了岸边,然后用船桨把和尚也拽了上来。 三个人一字排开的躺在黑暗中,和尚跟道爷谁也没说话,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过了半晌,和尚才兴奋的吼了一句,“阿弥了个陀佛,和尚还活着!” 黄道爷吃力的撑起身子,伸手在周大官爷鼻尖放了放,感觉到呼吸还算平稳,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随手在身上摸了一把血涂在眉心,再一次打开了天眼,道爷仔细的打量着存身之处。 这里是一处被地底暗河冲刷、侵蚀而形成的一处天然小平台,只是目前处于枯水季的原因,所以水位下降,才露出了水面稍许,还堆积了好几根被水流冲进来的木头。 没看出什么门道,黄道爷暂时也懒得动脑子,索性把几根木头拖了过来,用火折子好不容易才点燃了其中一根最干燥的。 等火光照亮了此处,和尚才看清楚周玮珉的凄惨模样,顿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污道人,他能不能活了?”和尚探了探周玮珉的脉搏,忧心忡忡。 “应该没有大问题,”道爷浑身赤裸的坐在火堆旁,手里举着破损的道袍,身边叠着怀里那些特制的信纸、信封。 听道爷这么说,不通医理的和尚这才松了口气,肥嘟嘟的腰身又垂了下去。 “这次可是吃大亏了,”和尚吃力的把袈裟上的水拧干,同样举着袈裟靠近了火堆,一想到自己破损的生日本命仪和彻底报废的人皮经书就有点肉疼,非常疼。 这时,一点亮光却从周玮珉怀里亮了起来,两个人瞩目一看,除了那个被和尚秘法禁住的洞灵,还能是什么。 和尚思索了一下,当着道爷的面就把手伸进了周大官爷的怀里,把洞灵拿了出来。 洞灵一脸焦急的快速张合着嘴巴,跟和尚不断的说着些什么。 “它让我们快些走,这里是那个面具的地盘,”和尚双手一摊。 “走?怎么走?”道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难道逆流游回去?这一路过来的几个瀑布,下来容易。爬回去?那可是难如登天。 和尚也是一脸愁容,同样想到来时的路,这也太难了。 两人都陷入了低沉的情绪,一时半会都没了说话的兴致,除了那个小银球还在不断的闪烁,倒是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中途衣物烤干了,两人都穿上之后,才腾出手来给周玮珉处理。 他身上的伤口,两人都没办法,骨折的双腿倒是随手就给摆正了,顺道把他也脱了个精光,然后烘烤起衣服来。 黄道爷倒是发现周玮珉从不离身的骨珠不见了,只是此刻也没法问,暂时只能按捺下来。 这会和尚突然想起,于是问道,“污道人,你是怎么逼退那个玩意的?” “不是我,是他,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道爷摇了摇头,心里也是烦闷无比,自己一个护道人,周官爷这条道,怎么感觉越护越险恶了呢? 估摸着还有隐情,和尚也只好等周玮珉醒了之后,再去问正主了。 又过了一会,心神俱疲的和尚沉沉的睡了过去,就剩道爷张着天眼看着哗哗的水面发着呆,只是眼睛时不时的扫过背对着自己和衣而睡的和尚。 他这会深知和尚损失太大了,但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找补,也只能在心里幽幽的叹气。 等周玮珉缓缓的醒来,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道爷的声音第一时间就在周玮珉耳边响起。 “真他妈的痛,”周玮珉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他浑身上下都痛,一动都不想动。 那头,被说话声惊醒的和尚也同样张开了眼睛,起身走了过来,俯身看了一眼,肥嘟嘟的脸上倒是一片欣慰,“甚好、甚好,我们仨人都好好的。” “多谢佛爷舍生忘死,”周玮珉看着这个映入眼帘的大光头,心里也是欢喜得很,他也担心着和尚的安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但是手腕上光秃秃的,显然是非常的不习惯。 “官爷,你是怎么做到的?”和尚顺嘴问道。 本来就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周玮珉几下就把后续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当听到他把骨珠都搞没了,不管是和尚还是道爷,都是一脸肉疼的神色。 “没事,万一胡城隍还有呢?”道爷只能宽慰道。 周大官爷突然就想到了外婆,如果没有外婆留下的骨珠,这一次怕真是要凶多吉少了,只是这玩意,估计真没有多余的了。 见氛围又有些低沉,周玮珉开头转移了话题,“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周玮珉醒了过来,道爷心里一颗重石终于是落了地,这会才有心思去想脱身的办法。 这一路顺流而下,也不知道在地底多少米,唯一的出路,估计还是得顺流而下,毕竟这阴河没有堆积、返水,说明下游也是通的。 只是这洞灵说,此处地方还是那个眼球的地盘,也担心直接冲进人家老巢去了。 把自己的想法跟担心的问题说了出来,道爷让和尚与官爷也出出主意。 “按老衲的想法,咱就往下游去,”和尚看着被火光照亮的水面,“反正没地方去了,咱们仨虽然一时半会饿不死,但时间久了,气血亏损,也好不到哪里去。” 和尚一提到饿这个字眼,周玮珉只觉得自己肚子里咕隆作响,他这会就已经饿了。 “那就闯上一闯,”道爷长身而起,朝着那些木头走了过去。 唤出只剩杆子的拂尘,道爷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木头剖成了两半,然后用自己的道袍勉强扎了一个小小的木筏子。 跟和尚两人把周玮珉搬到了木筏上边,轻轻把木筏放在水面上,然后一人攀附在木筏的一侧,顺着阴河就继续往下游。 再往下,就再也没碰到过瀑布了,偶尔有几处狭窄得没法过人的口子,也由周玮珉勉力用船桨给凿大了口径,勉强通了过去。 中途遇到了分叉,也是道爷用了气血替代的法子,掐指一算指明了方向。 那个洞灵也偶尔出声,跟和尚交流着,避免了一些未知的险境。 两天之后,三人从一处沼泽地里钻了出来,看着天空中闪亮的星辰,三人都是爽朗的开怀大笑。 唯独那个洞灵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断的跟和尚说着什么。 “污道人、官爷,它让咱们赶紧走,它感知得到,有东西在找我们,”和尚回头看了看这片沼泽的模样,心里却是记恨上了,等他回了寺里,第一时间就要纠集师长们,过来剿了这里。 听这么一说,道爷也不再停留,掐指算明了方向,这才背起周玮珉,朝前走去。 这一走又是一个时辰,和尚算是能走的,这会体力透支,两腿都软得要抖糠了,才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四方小城。 有人,就有酒食,三人再次振作了精神。 这回的金主换成了和尚,全靠银钱和周大官爷的官服开路,三人顺利的通过了城门,顺带还找了一家颇为豪奢的酒楼就走了进去。 虽然三人一副落魄的样子,但银钱做不了假,更何况还有官爷在,店小二也丝毫不敢怠慢,引着三人就上了三楼的雅间。 让小二赶紧把好吃、好喝的全都上上来,和尚才满脸笑意的坐了下去。 三个人围在桌前坐下,对着桌上的几份凉菜先动起了筷子。 这家酒楼上菜倒是快,一分钟不到,十几样菜品就流水一般的端了上来。 一问才知道,这浏阳城里传承了许多年的蒸菜手法正是这家酒楼的拿手好戏,一般的菜品都是在蒸笼里一直蒸着,唯有那些难得被人点上一次的大菜,才会现点现做。 【需要收藏,推荐票~】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七章 怡人居 这后半截的采访,竟然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李海滨整个人全程处于头皮发麻的状况,他只觉得这个林笑,太让他刮目相看了,这哪里是一次单独采访,如果换到一间洽谈室,完全就是一次专访。 谢院士从自己学习计算机软件、硬件说起,谈到当年条件之简陋,然后又谈到华国面对技术封锁、硬件管控的自研过程之艰辛,之后就华国未来的超算进行了一番畅想。 甚至到最后,谢院士更郑重的表示,希望有志青年能够踩着前辈们的足印,脚踏实地的学习超算的相关知识,为以后投身超算领域打好坚实的基础,而他则会在注定要全国开花的各个超算中心等待他们的到来。 采访到达尾声,谢院士仍旧有些意犹未尽,毕竟这个论坛上的网民比现场那些记者可爱多了,他们提出的那些问题完全挠到了谢院士的痒点。还有好几个网民是在国外的留学生,他们学习的也是超算相关的专业,纷纷表示过段时间就要返回华国,到时候希望能够在湘沙市的超算中心获得一份面试的机会。 “你很好,我希望你能够让普罗大众真正的了解超算,这篇新闻我会持续关注。” 这是谢院士在警卫员的催促下离开采访区最后留下的话。 ‘有了,有了!’李海滨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脸上也是一片潮红。 如果说仅仅只是一条‘天河一号’问世的新闻,只是有可能进入华国新闻奖的提名,那么,一个关于华国超算筚路蓝缕的历程、超算领军人与百万网友对话的专题新闻,毫无疑问就已经拿到了年度华国新闻奖的提名门票。 现场最尴尬的就属鲁东和渭南的记者了,同样的采访,同样的稿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竟然做到了这种采访效果,他怎么能的? 面对华科院的院士,他竟然敢伸出手去拽人家,邀请院士花更多的时间去回答网络上网友的提问,他是怎么敢的? 而谢院士,竟然也奇迹般的愿意去配合,愿意去跟网友互动,甚至为了证明真实性,还跟那个小年轻进行了合影回帖,谢院士又怎么会的? 在谢院士离开的同时,林笑瞬间就变成了全场的焦点,更贴切的说,是他的那部手机。 新闻画面可以拼接、互动内容可以听同期声再扒下来、甚至连论坛的画面都可以不要脸的去截图挪用,但是他们缺少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在整个帖子里,那个醒目的发帖人标识。 如果没有获得发帖人也就是林笑的同意,论坛上那个帖子的内容,他们只能注明是转载,这在任何一条重量级的新闻里,都不允许有这种情况发生。 林笑看着自己的身体通过论坛的私信,与论坛的管理员交流着,“你好,因为帖子的内容,都会进入到湘南省卫视的新闻里,而且谢院士在现场还有很多话我没来及的在帖子里进行阐述,我需要一两天时间进行整理、编辑,请您先将帖子锁定、并且屏蔽掉,等新闻播出、内容编辑完善后,再放出来。” 论坛管理员很快就回了一条私信:“好,先生,多谢您选择在我们论坛直播新闻发布会,我代表全体坛友感谢您的图文直播,更会通知他们一起关注后续的新闻发布,同时也静待您对帖子进行后续的编辑。” 很快,论坛上帖子就被隐藏了,同时一条对事情进行补充说明的公告也以全站飘红的形式进行了通知。 把手机放进兜里的这一刻,林笑才恢复了对身体完整的把控,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李海滨就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林笑就往外跑去,“快走,快走,你小子太狠了,我们赶紧回去搞后期剪辑。” 好几个编辑还在低头看着手机,抓紧时间对照着帖子进行文字内容的整理,结果一次刷新之后,整个帖子直接显示。 他们纷纷茫然的抬起头,然后就看见那个小年轻被人拽着,眼看着就要跑出采访区所在的房间了。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他把论坛上的帖子隐藏了!” “湘南省台要吃独食!” 炸锅了,除了那些摄像要护着摄像机跟脚架,不方便奔跑之外,其余的编辑、出镜记者撒腿就追。 一路狂奔,林笑都不知道李海滨原来拥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跑到新闻发布会外的广场上,他都已经累的舌头底下泛酸水了,但李海滨还犹有余力的回头打量后面的追兵。 “快,坚持住,小子,你太猛了,干得漂亮!” 用力的拖拽着林笑,李海滨像脱缰的野狗,一个劲的往前蹬。这会儿,林笑已经成了李海滨手里的宝贝疙瘩,生怕林笑跑不动了,被其他省台的人围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摄像早就回到采访车上了,更是通知了司机,让他把车打着,把空调打开。 两个人跑到车前,后排的摄像直接推开了车门,一把拽住了林笑的衣领直接往车里拽,李海滨也猛地推着林笑的屁股。 两个人合力,直接一秒钟都不到,就把林笑塞进了车里,李海滨更是跟在后面就挤了进来,直接扑在了林笑的身上。 只是脚底一个打滑,上车的瞬间,右脚上的一只皮鞋却不小心脱落了,直接掉到了车门外的地上。 根本不去管那只鞋子,李海滨左手一把拉住车门把手,让门勉强关上,更是连声催促,“快走,快走,去新闻中心!” 话音一落,汽车猛地就蹿了出去,而那群追兵才刚刚跑到了路边,只能看着汽车快速地远去,以及后挡风玻璃里,李海滨那张对着他们挤眉弄眼的脸。 等林笑挣扎着从李海滨的身下爬了出来,整个人能够好好的坐到座椅上的时候,李海滨猛地一拍林笑的肩膀,畅快的大笑起来,“你小子,简直就是天降福星,就你专业水准,还实什么习,直接入职都绰绰有余,比很多的老记者都强多了。” “李哥,你的鞋怎么办?”最右边的摄像倒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还要什么鞋,我要奖杯!”李海滨猛地一拳锤在了大腿上。就算只是入围、提名华国新闻奖,对于他来说,这不仅只是一份荣誉,还是更进一步的敲门砖。在这一行混了十年有余,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侧过头,看着林笑这张年轻的脸庞,甚至都有亲一口的冲动,不过稳重惯了的他,还是忍住了。 “你小子,太了不起了!等新闻剪辑完,送去播出,我请你们吃大餐!”李海滨不由得又伸出手,用力的捏了捏林笑的左肩,“同时,我还会为你请功!毕竟你把帖子隐藏了这件事,真是神来之笔。” 话一说完,李海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根本不等林笑回答,他又是一拳头敲在了驾驶位的椅背上,“快开,快开,他们肯定会追过来!” 没多久,新闻采访车回到了主楼门口,李海滨左手提着从摄像机里取出后,用袋子装好的录像带,右手拽着林笑的手腕,就这么光着一只脚就朝主楼里跑去。 到了门口,他直接掏出通行证递了出去,拉着林笑就往里冲,根本不等安保把通行证还给他。 “还有一个通行证!”安保茫然的看着手里的证件,他都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这么匆忙。 “你先扣着我的!等会下来补!”等李海滨回答的时候,他都拉着林笑到了电梯口了。 幸好,这一会并不是使用电梯的高峰期,看着电梯正快速的往下行,林笑很担心如果久等不到,李海滨会不会疯了似的,拉着自己去爬楼梯。 电梯门一开,李海滨把先下后上的规矩直接抛在了脑后,拽着林笑就挤了进去,连原本在电梯里的人都还没走完,他就按下了新闻中心所在的楼层,更是猛戳关门键。 “不好意思,有紧急新闻,”林笑只能无奈的朝着电梯里的同事们不断的解释。 等电梯门完全的关上了,李海滨都没有放松下来,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电梯的轿厢里不断的来回走动,只是丢了只鞋子,来回间,一肩高,一肩低的样子,让林笑有点憋不住的想笑。 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根本不用李海滨再拖拽,他很自觉的跟着李海滨就朝着新闻中心里跑去。 直接瞄准了大门口最近的线性编辑机组工位,李海滨蛮横的把原本在上面工作的男生一把推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与对编机不同,这种机组不但可以完成内容的转录,甚至还可以完成遮幅、字幕等等内容的填加。 李海滨麻利的完成了换带、插带的操作,更是直接戴上了那个男生的监听耳机,明显就要直接进入工作状态了。 林笑只能笑着朝那个一脸莫名其妙站在旁边,甚至还有些愤愤不平的男生不停的道歉、解释。 李海滨操作了两下,又不耐烦的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部摩托罗拉的翻盖手机,扔在了工位的桌面上。 林笑微微一瞥,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手机号码打来了电话。 “你随时准备,如果现场同期声有什么问题,你赶紧去录音间补几句,然后你把那个论坛的账号密码给我,帖子的内容由我来截图、选用,”李海滨自顾自的说了几句,不用问,自然是说给林笑听的。 对于这种通过线性编辑机组进行后期制作,林笑前世也没操作过,正好一边看着了解一下,一边随时待命,等候李海滨的差遣。 只是这会,李海滨的手机完全变成了一个热线电话,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号码不断的拨打着他的手机,但是他一个都没接,甚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过了一会,林笑自己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重点报道部办公室的电话,他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八章 追兵(求收藏、推荐票) 缩小了圈子,信息自然来的快一些,没多久几条尾巴又聚集到了一起,相互沟通了一番之后,顿时就明确了目标的去向。 城内一处偏僻空地上,旌旗再一次竖立起来,一群渔夫照旧摆起了法坛。 圆眼转动几下,再次说话。 “可是打探到了下落?” “回禀大人,追索之人应当是在城内怡人居中,为防打草惊蛇,属下不曾深探,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白色雀羽纳头便拜。 “做得好,洒家重重有赏!且跟住就行,这边已遣人速去助你...” ---------------- 对于浏阳城的城卫而言,平素没有战事、匪患,唯一的大事,也就仅有定时开关城门了,只是今日城门处明显透露着一股子怪异的氛围。 不断有七八成群的江湖豪侠一类的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进了浏阳城,略微一数,怕是有近百人了。 面对这种事情,城卫班头也没有太多经验,只能往上报。 “调动城卫军,约束此类人,莫要生出祸事。” 看着手中的指令,城卫班头也是非常烦心。 这些个江湖豪侠此刻已经散入了浏阳河岸畔的诸多勾栏之中,若说是约束,总不能将他们一个个再拖出来。 百般思考,也只能暗中调遣城卫军在街中藏匿身形,如果发生哄闹,就一举扑上逮人。 而勾栏街上,怡人居以及左右的院子,突然迎来了一波豪客,各个都是出手阔绰,而且极好打交道,都是上酒、上菜就行。 虽然单纯的饮食,那是酒楼干的活,这种勾栏院子的厨师也就是勉强做几个下酒菜,但有钱自然是要赚的,于是一个个的后厨都是炊烟腾空。 酒菜上齐,那些豪客也不用姑娘作陪,就是简单的吃喝,但赏钱却是不断的扔了出来,让一众龟公都是眉笑眼开。 外头的喧闹将周玮珉直接从睡梦里拉醒,把左右两侧的半裸娇娘推开后,才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仔细摸索了一下,骨折的双腿已经开始了愈合,他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自己这个月的月考估计是没办法评个甲等了,也是烦得很。 “爷,您就醒了?要不要妾身服侍爷洗漱?” 左侧的姑娘倒是被周玮珉的一番动作给惊醒了,整个奶量惊人的胸脯就这么轻轻的压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只素手边往下探,嘴里一边问。 边推边就的感受着那一抹温柔,周大官爷倒是真的有点饿了,主要是需要大量的肉食来补充自己的气血亏损,好让双腿上的新伤好快一点。 “上些吃的,顺道帮我去看看另外两位可是也起了,”周玮珉吩咐道。 姑娘叫醒了同伴,两人穿起罗衫,行了个万福才走出了门,不一会一个捧着水盆,另外一个则是拿着漱口用的柳条、洗脸的毛巾双双走了回来。 “那两位爷还没起来呢...” 先前与周玮珉温存的姑娘把手里的水盆放在了床边的化妆台上,一边回答着之前周玮珉的问题。 “今儿个赶巧了,来了好多江湖豪客,后厨恰好正忙着,您要的吃的,妾身让后厨先给您送来。” 另外一位则是直接用湿漉漉的毛巾开始帮周玮珉擦拭着身子,顺道提了一嘴外头热闹非凡的原因。 把双腿挪到了床边,周玮珉大刀金马的坐着,任凭姑娘帮他擦拭,听到姑娘提到江湖豪客,他倒是想起了去江城府的路上遇到的那几个林姓汉子。 “平日里,你们怡人居很少接待这些江湖中人吗?”道爷也是随口闲聊。 “上门皆是客,怎么能不接待呢,只是那般人物,义气虽多,可无奈囊中羞涩,是不常来我们这种地方的,”姑娘下手很温和,全神贯注的擦拭着,“今儿个,光咱们怡人居就来了十几位,都是出手阔绰的,据说隔壁几家也来了不少呢。” “那怎的没见乐声?” “说来也罕见呢,他们也不要姐妹作伴,就是光在那吃喝了,忒的奇怪了点,”姑娘又多说了几句,“一班小姐妹都眼巴巴看着,都想趁机赚些银钱,可惜是没得福分咯。” “那可真是稀奇了...” 等周玮珉说完这句,另外一个姑娘才拿起柳条替周玮珉开始漱口。 等一切收拾停当,两位姑娘才服侍着周大官爷穿上了一身浅黄色的儒衫。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周玮珉换上这一身,倒是多了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气质来,虽是双腿伤了有些不便,但依旧显出几分卓尔不凡的气息。 两个姑娘又是双眼桃花的在他怀里一阵腻歪,直到外头敲门声响起,她两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一个吃力的拖着房中央的木桌朝床边靠,另外一个径直就去打开了房门。 几样颇为精致的饭菜就被姑娘接手端了进来,看来后厨的厨师也是难得有机会倾尽所学的施展一次厨艺。 依旧是坐在床边,连饭碗都不用端,周玮珉心满意足的吃完了这一顿,才让两位姑娘去叫道爷跟和尚起床。 等道爷跟和尚各自从房里出来,又是小半个小时了,他俩也不知道,自己从房门出来的那一刻,就直接被人盯上了。 三人围坐在桌前,周玮珉自顾自的喝着茶水。 “道爷,这个小东西,估计你是要留下了,那其他两处去了也赶不上月考的截止日期,还不如早点回岳州府,”周玮珉指了指道爷怀里,然后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弥了个陀佛,老衲觉得也是,毕竟这里离那个沼泽不远,万一那个面具追了过来,还是个麻烦事,”和尚表示同意,还更进一步的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道爷也是点头,在这个城里停留一晚,也是想要临时休整一下,如果不是周玮珉腿伤太过严重,再加上自己也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按照他以往谨慎的性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那我们等会就走,你们把各自的东西都收拾下,我先出去找个马车,然后去渡口,沿着浏阳河一路进湘江,就离岳州府不远了。” 道爷一锤定音,直接起身推门就出去了。 和尚这会算是身无长物,没什么好整理的,索性直接帮周玮珉把破损的官服叠好,再用包裹装好,两个人就在房里等道爷回来。 黄道爷刚出了门,外头的一个渔夫就跟了上去。 连着走了两三条街,他就感觉到了身后隐约有人跟踪自己。 也不停下脚步,更不回头去找那个跟踪自己的人,黄道爷依旧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按照既定的想法去找车马行。 挑好马车,确认了在码头可以还车之后,黄道爷直接驾着马车就往怡人居赶。 到了门口,他也不上去,叫过来一个龟公,让龟公上楼去喊周玮珉他们下来。 龟公上楼一说,和尚也没多想,背起周玮珉就下了楼。 等两人上了马车,黄道爷也不多话,一鞭子下去,拉车的两匹马儿一阵嘶叫,迅猛无比的就朝主路奔去。 这番变化,倒是打了那些渔夫跟江湖侠士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追赶过来,马车已经跑得没影了。 “估计是人家手下追来了,”黄道爷手里的皮鞭连挥,除了稍稍避让行人之外,连出城门都没减速停下。 “这么快?”和尚也是有些惊讶,毕竟炁界里找人可不像现实世界那么简单,没有天网之类的监控设施,有时候隔着一条街都能错过。 周玮珉也从车厢后窗朝来路打量,远远的就看见七八骑,跟着从城门里追了出来。 “道爷,他们追上来了,”一手掀开了车帘,周玮珉朝道爷喊了一声。 “那就往僻静点的地方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黄道爷也是心中有一股子邪火,打不过就算了,竟然还有喽啰跟上来找死。 手里缰绳一牵,马车顿时从官道跑了下去,朝着旁边的平原疾奔。 远远地看见马车改了道,几十号骑士也是马鞭连挥的追了上来。 城外几米的地方,十来个渔夫倒是没有追上来,他们就在那架起了法坛。 “发生何事?” “启禀大人,那几个小贼估计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便在刚才驾了马车逃了,大人手下的那些江湖客先追上去了,”白色雀羽恭敬的回答。 “哼!想跑?做法,迎洒家法架降临!”圆眼也是满心火气。 听了吩咐,十几个渔夫也不敢怠慢,当下里就围着旌旗跪成了一圈。 白色雀羽站在旌旗下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折好的纸钱,还有三根线香。 先将线香点燃,一丝不苟的插在了旌旗下方,之后又将纸钱点着,顿时青烟袅袅而起。 “吾以吾血荐天地,吾以吾心养乾坤...” 一段晦涩深奥的经文在他的引领下,众人开始齐齐高诵。 “恭迎天眼上人法架!”经文的末尾,白色雀羽高喊。 “恭迎法架!”其他人也是齐声附和。 白色雀羽将雀羽握在手心里,反手朝着自己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六十九章 降临(求收藏、推荐票) 看起来只是稍微有些锐利的雀羽,羽柄毫无阻碍的直接刺进了胸膛,鲜血灌入了中空的羽轴,顺着羽片涌进了羽枝。 整根白色雀羽瞬息间就变成鲜红欲滴。 饱饮了鲜血的羽毛仿似活了过来一样,无风舞动起来,而后轻轻的挣脱了持握着它的手,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它不断的朝上飞动,缓缓的落在了渔夫的鼻梁上。 渔夫浑身开始颤抖,似是畏惧、似是欣喜,他张大了眼睛,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红色的雀羽。 雀羽开始移动,顺着他的左眼眶不断的临摹着。 就这么游荡了两圈之后,它一头猛地扎了下去,直接刺进了眉骨下方的眼眶里。 渔夫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哪怕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眼眶上的皮肤不断的在被割裂。 鲜血流满了渔夫的左脸颊,他痛得嘴角都开始止不住的抽搐,但依旧是一声不吭。 整块完整的左眼眼皮被割裂下来,雀羽继续深挖,将包裹着眼球的血管、神经、肌肉一根根的切断,直至将整颗眼球完整的从渔夫的眼眶里挖了出来。 当眼球脱体而出的瞬间,剧痛让渔夫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直接软倒在地。 眼球被雀羽轻轻的托起,仿佛是珍宝盒子装着一颗明珠似的,猛地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有东西降临了。 这是在场所有渔夫的感觉,他们没有人在意躺在地上的那位同伴的死活,只顾着低头不断的吟诵着。 “恭迎法驾!” 眼球猛地胀大了,就好像里头孕育了生命,十月怀胎的过程在一瞬间就到了结果的时候。 膨胀到直径几乎有两米的眼球上,到处都是青筋暴起,然后‘啵’的一声,从中间的位置被撕开了一道裂缝,然后是一只苍白又纤细的手掌从里头伸了出来。 一阵让人烦闷的声音响了起来,单调,却又有着复杂的旋律,仿佛是一些没人听过的句子,又仿佛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经文。 所有的渔夫都觉得脑袋里一阵胀痛,但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是大人真身降临时候,必然的经过。 那只手轻轻的向前抓握,一道黑色的光芒一圈圈的荡开,勾勒出一根权杖的模样,静立在半空之中。 当手握到了权杖的瞬间,手腕开始用力,那只手的主人缓缓的从眼球里钻了出来。 随着他身躯的不断探出,整片法坛所影响的范围,不断的发出了脆响,出现了一阵阵的震荡,似乎是在抗拒他的出现,但又对此无能为力。 当整个区域发出了最后一丝琴弦崩断的响声后,手的主人终于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半空之中,那只胀大的眼睛也迅速的衰败下去,最后和血色的雀羽一起化作了灰烬。 没人敢抬头打量,他们忍着剧烈的头痛,不断的磕头,口中的呼喊声更加狂热了。 “恭迎法驾...” 这个身高寻常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龄,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现代西装,西装上缝着无数只眼睛,密密麻麻,让人一看就胃酸上涌,恶心欲吐。 只是他微睁的左眼上,有一道隐约可见的裂缝,破坏了他给人的阴柔感官,显得有几分狰狞。 “那几个小偷在哪?洒家亲自会会他们...” 男人缓缓飘落在地上,黑色的皮鞋清晰的倒映着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其中一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雀羽夹在耳朵上,他是此刻唯一有权利张口回话的人,也是新的法驾保管者。 “回禀大人,他们应该被拦下来了,就在我们东北方向...” “好的很,洒家去看看...” ----------------- 三人所在的马车附近,横躺了一地的尸体。 黄道爷可不会对这些明显是帮凶的人有什么心慈手软的想法,如果不是马车的马不能死,他甚至会直接冲进敌阵里去厮杀。 这会和尚倒是一副降龙伏虎的神态,一双蒲扇般的大手,轻松一巴掌,就能把一个江湖人士的脑袋拍得稀碎。 但这些人一个个悍不畏死,仿佛入了魔似的,全程不说一句话,只为了把三个人拖在这里。 “快走,快走,他来了!” 洞灵的声音再次在周玮珉的脑海里响起,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洞灵焦躁的情绪。 “道爷,应该是那个眼睛来了,我们赶紧撤,”掀开帘子,周玮珉也急促的朝黄道爷喊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黄道爷挥着马鞭,一鞭子抽飞了一个想要冲上马车的剑客,抽空问了一句。 “洞灵说的,他告诉我的,”周玮珉赶紧回答。 “熊和尚,走!” 道爷直接两鞭子抽在马匹身上,任凭马匹带着周玮珉朝人群外冲去,自己则是翻身跳下了马车。 手里唤出拂尘,光秃秃的杆子化作了杀人利器,连着结果了好几个之后,道爷一把抢过一匹马,疾奔之下,撞开了人群,把和尚拽了上来。 “怎么回事?”和尚此刻正杀得兴起,一身上下都是别人的鲜血。 “那个玩意追来了!”道爷言简意赅的回应了一句,然后拍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和尚杀人,道爷驾马,不过几十米的路程,又是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只剩二三十人的追踪队伍一下显得人丁单薄了许多,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纷纷也是上马追来。 “跑不掉!”和尚吐了一口唾沫。他们两人共乘一匹马,自然比追兵要慢上一些,更不用说前头跑得更慢的马车了。 “杀完!”黄道爷也是心中邪火丛生,万一真被那玩意追上了,这会可真是凶多吉少。 手上一拽缰绳,马匹嘶鸣着转了一个弧形,带着两人朝着追兵拦腰撞了进去。 不到两分钟,这里就只剩一地死尸,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远处一道人影迅捷无比的飞了过来。 对视一眼,两人毫不犹豫,各挑了一匹马,极速狂奔。 黄道爷马上功夫不错,自然是游刃有余,和尚却是不善马术,自然只能抱着马脖子,任由马匹跟随道爷往前蹿。 “你们想跑去哪儿?洒家亲自来了,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黄道爷心里一惊,这人也来得太快了一点。 “天师道、万佛路,久仰你们的盛名啊,只是以往碰到老的,都不太敢照面,这次碰到小的,还是可以玩一会...”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道爷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脚不沾地的狂奔,比自己两人骑马还快上了许多。 “把洞灵还给洒家,再拜入洒家门下,洒家还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和尚倒是想骂两句,但是此刻颠簸得要死,尤其是马鞍前段的凸起,顶在胃上,都快要吐了,哪里还有功夫去还嘴。 “前方那个城隍庙的小子,洒家也很喜欢,那股子阴司的味道,太让人怀念了,你们可不要自寻死路...” 道爷一脸的阴郁,他心里头此刻也是阴云密布,按照这种速度,估计这一次真跑不掉了。 “熊和尚,你带官爷先走,到了渡口如果有船就上船,没船就抢一艘!道爷我去拦住他!” 黄道爷轻轻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马匹也是降低了一些速度,等和尚所乘的马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道爷低声嘱咐完,就猛的拉住缰绳。 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差一点就把道爷直接掀下了马背。 等马匹站稳后,黄道爷翻身下马,手里握着拂尘杆子,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奔来。 和尚回头看了一眼,黄道爷头也不回的挺立在那,他此刻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加急挥鞭,不管不顾的朝着前方的马车追去。 不到半分钟,西装男就追到了道爷跟前。 “还有几分胆色,果然是天师道的传人,不错不错,比我那批手下好用多了。” 西装男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黄道爷,他能感知到洞灵就在他怀里,所以也不太在意另外两人目前离自己越来越远。 “尊驾到底是何人?”黄道爷死死的盯着这个古怪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炁界看到这种穿着的人。 同时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炁界打扮成真实世界的模样,毕竟也太引人注目了。 “洒家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洒家觉得你们很不错,有几分义气,也有那么一丁点的实力,让洒家措不及防也吃了个小亏。” 男人依旧是毫无重量似的漂浮在地面上,他抬起右手指了指已经长有裂缝的眼睛。 “平常也就是能招揽几个降咒司、蛊魔塔的人,如果能把你们招进来,也算是能在他们那边也扎下根了...” “无非也就是秘方、秘药而已,这些东西,我都能成全你们,甚至如果要改门、换派,我也能想办法,你们求永存,跟着我会轻易得多。” 男人好像没有立马动手的意思,倒是让黄道爷有些意外和惊疑。 但他也巴不得多耽误一些时间,好让和尚与官爷走得更远一些。 “呵,你连你是谁都不肯透露一下,我怎么信你?”道爷也是一副放松的样子,“更何况,天下六支,我可没听过你这种力量体系。” ------------ 第一卷ㅤ初入世界的背面 第七十章 束手(求收藏、推荐票) “唔...” 黄道爷似乎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男人一时之间也没有直接回应,似乎是在组织着词汇。 “无论是哪个世界,总是有黑白两色的,也总有些力量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跟对错无关,只是力量的源泉不同而已,你的力量,洒家的力量,都是如此...” “洒家素来就很尊重你们的力量,同样很尊重每一位力量的保有者,毕竟大家都在推动同一件事的进程,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一刻,就像爬山一样,所有的力量保有者总会分出个高低上下的...” “洒家希望洒家所属的这部分力量能成为大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在终结之山上,我们能占据更多的席位...” 男人所说的话,云山雾罩。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单独拿出来,黄道爷都能听得懂,但组合成一起之后,让他根本听不懂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只是他乐得这个男人继续这么神神叨叨的,所以也表示出一副乐于倾听的样子。 “不管你升入四阶之后,如何选择,在很长一段旅程上,你都只不过是勉强上得了台面的一颗棋子而已,在六支力量里,算不得什么。” “但,在我们这里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是难能可贵的,都是不可忽视的,”男人的表情就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高中老师,在劝导面临高考的学生,去珍惜光阴似的,“只有在我们这种团体里,所有天赋卓绝的人,都会获得一视同仁的尊重。” “而且,在黑暗中行走,你才能看到很多以前被忽视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的出现,这些力量的源泉又来自哪里,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如果你愿意尝试一下,洒家可以答应你,先放过他们俩,甚至这只洞灵,洒家的后裔,都能够先让你保管,这是洒家最大的诚意...” “选择,就在于你,死或者生...” 抛开莫名其妙的围困和追杀不说,这个男人所表达的气度,隐约让黄道爷想到了自己的师傅。 从容、大气、稳重... “尊驾说了这么多,可还是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一下?”黄道爷耸了耸肩,他把脑子里莫名其妙升起的好感压了下去。 “名字?唔...”男人灿烂的笑着,“如果一定要知道洒家的名字,那希望你以后能忘掉它,否则,你会后悔今天固执的索要这个答案。” “至德无垢...掌灵境主...辉灵候...” 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讲述着自己的名字,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黄道爷五感中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道爷仿佛置身在无穷的黑暗里,他只能看到一条条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要去往哪里的黑得发亮的线条在上下左右不断的穿行。 紧接着,他整个视线都被拉远了,他终于看到了这些黑线勾勒的物品的全貌,那是一个由无数圆环组成的纯黑的巨型生物。 无数只血肉活体的眼睛拼凑成的一个个完美圆环,仿佛像车轮似的,大的套小的,层层叠叠的几十个圆环互相包裹,但又彼此独立的旋转着。 “呼唤我的名,信奉我,跟随我...” 那个物体越转越快,黄道爷的视线开始虚浮起来,他的脑袋开始发胀,双眼开始发痒,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挖出自己的双眼,奉献给它。 他的灵智也不断的被潮水般涌来的属于那个男人的名讳的唱诵声侵蚀着。 “一炁化三清上清居禹馀天真登上清境元气所成曰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 黄道爷艰难的抵抗着,他鼓起残存的智慧灵光,不断的唱诵着师门祖师殿里那块至高无上的牌位上的神名。 直到他念了十几次,辉光降临了。 就像烈日横空,那些繁杂得让人疯狂的唱诵声瞬间就被扫荡一空。 而那个让人无法直视的巨型生物的形象也不断在心底淡化,一只牛蹄从虚空中踩了下来,牢牢的占据了黄道爷所有的心神。 直到一只青牛从虚空中展现出完整的身形,最后盘窝在黄道爷的灵识中,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虚化、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道爷才睁开了眼睛,他猛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双眼、鼻孔、耳垂上全都是血迹。 头痛欲裂的道爷缓缓的站起身,对面那个男人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道爷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你还想知道洒家的名字吗?”男人只觉得有意思极了,他看着这个道士陷入了疯狂,差一点点就要自挖双目,但在最后的关头,另一股无上的力量给予了他一丝抗争的机会。 名字? 道爷一想到这两个字,脑袋就忍不住的发胀,像是远在天边,又像近在耳畔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但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楚它们在念叨着什么。 忍不住想侧耳倾听,但又完全听不清,这种求而不得的烦躁,远超他服用秘药时的痛苦。 他突然明悟了,他忘记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这是有史以来,最让黄道爷惊慌的一次经历,十多年的修行,让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位格上的差距,而是魂魄层次的碾压。 “你到底想怎么样?”黄道爷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他从来不畏惧死亡,毕竟走上这条路,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死的凄惨无比,入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更何况后来遵从师命来当周玮珉的护道人。 “跟洒家走,洒家带你去看看真相,了解得越多,你才懂有一些坚持是毫无意义的,有一些光明只不过是因为他生自光明,”男人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甚至无视了道爷那种倔犟的言语所带来的冒犯。 “而且,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时间,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跟洒家走,你不会死,他们,自然也不会死了。” “而你的两个同伴,就算这会逃出生天了。但洒家相信,当你见识到了真相之后,你会自行去寻找他们的,让他们迷途知返,让他们拥抱正确。” 男人纤细的手轻轻的一挥,一面眼睛形状的水镜在道爷身前逐渐浮现,里头显示的画面,却是和尚拍马已经追上了周玮珉的马车,两人合在一起,狂挥马鞭,奋力远遁。 站在原地,思量了很久,道爷从怀里把洞灵掏了出来,伸手递了过去,“如果你真的可以遵守承诺,那没问题,我跟你走。” “洒家答应过你,这只洞灵,洒家的后裔,暂时也交由你保管,这是咱们彼此信任的一个小小的开端...” 男人毫不意外自己会取得一定的成果,毕竟这不是第一次尝试了,这样的手下,以后会越来越多,想想就让人无比的兴奋。 他手腕一翻,水镜消散,再往下一划,一道黝黑的裂缝出现在他与黄道爷之间。 “不久的将来,你会感激今天的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请吧,跟随洒家,开始炁界真相的探寻之旅,让你的双眼真正的去观察这个世界...” ----------------- “佛爷,道爷我们就不管他了?” 周玮珉咬着牙,他无法想象留下道爷一个人,面临的下场是什么。 “老衲能怎么办!你能怎么办!” 和尚也是咬牙切齿的发泄着不甘的情绪,可是自己的人皮经书毁了,生日本命仪也破损了,难道用身上这两百斤的脂肪去面对那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可是道爷...” 周玮珉忍不住还想说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每次分别的时候,道爷都会重复的提的那几句话。 但问题是,他总以为道爷只是说说而已,哪知道这么快就要面临这种情况。 和尚猛地一锤砸在了车辕上,甚至都砸穿了一个硕大的孔洞。 “他要做盖世英雄,老衲拦不住,但你别犯蠢了,凭你区区一阶的小卒子,留下来能做什么!?” 和尚气咻咻的样子,把周玮珉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内心再次升起一股无力感,和尚说的话,并没错,自己除了当拖油瓶,还能做什么? “顺着这条路,一直跑,就能到渡口,老衲把银钱给你留下,你先逃回岳州城,老衲自然会跟道士去找你!” 话音一落,除了一些金锭穿过车帘扔了进来,车辕上的和尚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马车,转身就朝着来路跑了回去。 任凭马车顺着前路一直跑,周玮珉低头看着怀里的金锭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和尚赘肉狂甩的一路狂奔,花了十几分钟,人都快脱力了,才跑回了记忆中的地方。 可是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大战的场景,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和尚四处眺望,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了。 直到他看到一处地面上,一个用手指一笔一划写出的‘安’字。 和尚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不是道爷留下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有心情跟时间留个字?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一章 出人意料的月考 周玮珉意志有些消沉的坐在春风楼的雅间里。 和尚走了,他只说,让周玮珉抓紧时间养伤,快速的成长起来,他要回去找师傅,然后再去找道爷的踪迹。 没有了道爷在,就算依旧是在天字房里,周玮珉也觉得索然无味。 所以,这几天,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在春风楼里养伤,之外,就是等着今天,也就是城隍月考截止日期的到来。 晚上,谢绝了赵大家遣人扶送的好意,周玮珉穿着缝制好的官服,慢悠悠的走回了城隍庙。 站在门口,今晚的城隍庙显得格外的灯火辉煌,往日里人影稀疏的大街,彻底失去了人迹。 推门而入,这间房子桌案两侧,竟然多了几张凳子,只是凳子上头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多余。 周玮珉心底并不疑惑,他霎那间就想到了被外婆除去的那一群她的下属,或许那些人原本应该坐在这间房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只剩他一个人的原因,当他随意找了个位置站稳后,整个城隍庙的氛围都开始肃穆起来,连四周点燃的烛光都被冻结住了。 那道至高处的视线再一次的扫过了这里,不过也仅仅只是扫过,没有太多的停留。 周玮珉不禁想到了,大学时期,在操场上,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聚集列队,等着主席台上的校长训话。 一种晦涩、繁冗、特别拗口的语言在周玮珉的脑海中响起,他一个音节都没听说过,但他惊讶的发现,这并不妨碍他能听懂。 “阴暗给了我力量,” “而我用它来守护光明” “光明灼伤了我的双眼,” “那我则会唾弃祂的垂怜,” “站起来吧,阴暗的子民们,” “席卷祂,撕裂祂,超越祂,成为祂。” 这段话,是周玮珉第二次听见,但这一次显得肃穆得多,尤其是当他也抑制不住冲动,张口跟着复述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情绪。 甚至,他还能感受得到,不仅仅只是这里,只是岳州府,在炁界之中,有成千上万人在跟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不断的向上,再向上,一直到了那至高无上的耳边。 似乎是很满意这种效果,那道目光里略微有了一丝的神采,不再是那么的淡漠。 “唱诵我的名,遵循我的规条,成为我的力量...” 随着那位至高无上的回音,一点点的星辉从极高远处不断的飘下,那是无上的恩赐,朝着炁界中所有的城隍庙洒了下来。 当星辉降临到头顶的时候,原本细小如星辉的光点,已是大到双眼都看不到边沿。 属于岳州府的这一朵,直接将整个城隍庙包裹起来,然后无数根触手探了出来,朝着那些空悬的位置刺去。 可是,那些原本应该有人占据的位置,现在空空荡荡,直接导致那一份力量无法输送。 唯一刺上周玮珉胸口的那一根触须,结结实实的扎进了他的胸膛里。 当冥冥之中的那道目光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星辉之中的力量开始灌输。 或许是外婆特意留下的后手,总之周玮珉一个人笑纳了原本该由一府之人共享的恩赐。 膨胀! 这不只是周玮珉肉体上的表现,更是直接作用在了灵魂上。 一股灼热的感觉从眉心直接炸开,下一刻,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充气娃娃,被超强功率的气泵在疯狂的灌入空气。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极速生长,头顶的屋顶离自己越来越近,当他抬起手护住脑袋的瞬间,整个人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屋顶。 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春风楼,那栋楼的一切还在不断的变小,变得更近。 魂体越来越高大,下一刻,他整个岳州府就像一个沙盘似的呈现在他脚下,而头顶的月亮,似乎也变得唾手可及。 环顾四周,他惊讶的发现,极远处有一些朦朦胧胧的魂体,都在好奇的打量着他,毕竟周玮珉比那些魂体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邻居?”周玮珉不由得发散着思维。 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五分钟,当他沉醉在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时候,下方猛地传来了一股吸力。 他整个魂体就被重新吸入了肉身里。 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份灌输的力量给他带来什么改变,一股无上的威严再次降临了,把他死死的压住。 不需要提醒,周玮珉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桌案上的红色功绩簿无风漂浮起来。 “奉无上律令,行功绩月考,达者攫升,缺者视功绩、排名予以惩处...” “岳州府城隍,已立五千年有余,能者倍出,庸者少有,当秉先辈遗志,奋发争上...” “岳州府城隍胡蝶,本月功绩无,本月百柱香火俸禄,罚没,刑殿九日。” “岳州文判官姜赢,本月功绩无,本月五十柱香火俸禄,罚没,刑殿八日。” “岳州文判官赵奢,本月功绩无,本月五十柱香火俸禄,罚没,刑殿八日。” “岳州武判官宁凝,本月功绩无,本月五十柱香火俸禄,罚没,刑殿八日。” .... 周玮珉跪地听着,只听到了一连串的功绩无和刑殿领罚,目前为止就有四十多位了,可想而知,外婆在位的时候,岳州府城隍庙是一股多大的力量。 而外婆为了给自己扫清障碍,到底又杀了多少人? 往下又念了十几号人的名字,才终于到了士卒这一位格。 又是二十多号人的名字后,终于到了周玮珉。 “岳州士卒周玮珉,本月功绩两件,赐本月十柱香火俸禄,高居士卒首列,予以攫升赐日游神一职。” “此番月考,达者自勉,缺者自检。” 最后,仿若是惊堂木拍击桌面似的,发出了一阵脆响。 周玮珉勉强抬头一看,原来是城隍大印重重的盖在了功绩名册簿上。 等红色簿子与官印再次飘飞到桌案上,周玮珉不由自主的口呼‘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 下一刻,异象再显。 十柱线香自周玮珉的身前浮现出来,第一根无火自燃。 线香的氤氲烟气顺着他的鼻孔直接涌了进去,独属于线香的芬芳让他不由得有些迷醉。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阵来自进香者的幻象。 那是一个女人,她虔诚的跪在城隍庙的蒲团上,双手夹着线香,合十祷告。 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周玮珉隐约听到了她的自称。 “张静?”周玮珉记到了心里。 一柱接一柱的线香不断的燃烧,等到所有的线香全部燃烧完毕,他的脑子里多出了十字名字,那些名字就像是一粒粒闪光的砂砾,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旋转。 “城隍日游神:周玮珉,遵令巡查内外两界,除奸邪、荡乾坤。赐功绩笔一只,可月享城隍香火十五柱,月考功绩五件可评甲等,三件可评乙等,一件可评丁等,其后皆论渎职,自投刑殿六日。” 脑海里声音再次响起,提醒着周玮珉他新的职务。 “特赐日游神周玮珉入藏库一次,可取非禁之物十件,以资嘉奖。” 周玮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这一条,算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里头不但有外婆留给他的东西,甚至也是黄道爷之前念念不忘的事情。 “谢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赏,卑下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一次的道谢,周玮珉诚心实意。 月考,似乎就这么结束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周玮珉慢悠悠的站起身的时候,整间屋子也已经恢复了常态,显得安静又空荡。 等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左侧那条连接外部的通道,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往日里看到的被烟雾笼罩的样子,而是有光线照了进来。 毫不犹豫,周玮珉抬脚就朝着那条通道走了进去。 门外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庭院,小湖、假山、庭院应有尽有,但是走廊的两侧全都被不可见的阻隔拦住了,就连手指头都伸不出去,唯一能前进的方向只有顺着走廊往前走。 按捺下四处打量的心思,周玮珉疾步往前走。 走廊分了好几条支路,但能走的永远只有一条,毫无迷路的风险。 走到了尽头,一间木质的三层阁楼就四平八稳的立在了那里,上面挂着一块木匾额,上书《藏库》两个气势恢宏、龙飞凤舞的大字。 毫不迟疑的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空间不大的房子,四面都是木质的栅格货架,正对着门是一个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略微扫视了一眼,看了看满满登登的货架,周玮珉也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着二楼就上去了。 二楼,跟一楼的格局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那些栅格货架大了好几圈,里面放置的东西也大了许多,当然数量上来说也少了不少。 他抬头,还有一截楼梯通往了三楼,想了想,周玮珉继续朝着三楼走了上去。 三楼显得非常的空荡,四面墙壁上只有居中的一排货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东西,而一封书信居中摆着,格外引人注意。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二章 晋升(求收藏、推荐票) 展开书信,上头还是外婆熟悉的字迹。 “好外孙,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才进到了藏库里。” “几次月考,应该吃了苦头了吧,毕竟完成一件也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但是外婆把那些会分摊灵佑王恩赐的人,早一步全杀了,每一次月考前的恩露,除了补偿你受损的魂魄,还有余了。” “多跟那个道士打好关系,让他给力一点,早点完成一件功绩,就会有神秘惊喜等着你哦。” 这倒是出乎了外婆的意料了,外表看起来有些不太靠谱的道爷,竟然是无比的上心,在他的帮助下,自己不但是很顺利的就踏上了正轨,而且在第一个月就完成了两件功绩。 不过,他也猜到了,这个神秘惊喜,估计指的就是破格提升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道爷现在音信杳无,他完全开心不起来。 “外婆给你留下了后续几阶的秘方和秘药的材料,你可以酌情考虑一下合适自己的晋升的方向,用不上的材料,就算烧了,也不能拿出去卖,不要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 “乖孙子,加油,来路虽然艰辛,但未来依旧可期。” 信的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之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关于后续几阶的简单阐述。 一般从士卒开始,连续获得甲级考核评定之后,一旦上头的游神位格有了空缺,就会优先进行选拔。 士卒可以在准备好材料与秘方之后,选择晋升为日游神或者夜游神。 可能是因为整个岳州府城隍庙上面已经没人了,又或者其他不知道的原因,周玮珉直接被破格攫升成了日游神,所以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同时,如果不服用日游神的秘药,他也就是空有其名,而缺乏实际的内在。 日、夜游神的区隔不仅仅是在名字上,他们内在也有很大的区别,甚至对于后续的晋升也有一些连带的影响。 日游神,掌功绩笔,刑罚四方。他们的修行方式,除了满足必要的月考之外,平常也要不断的勾连日曜辉光,淬炼自身。 久而久之,日游神体内的阳火就会越来越旺盛,直到点燃心头神火,化作一昧真火。 这种真火一旦施展开来,只要是有形物质,无物不烧。 但,日游神如果修炼到极致,不继续攀登位格,往往也会引火烧身,最后神魂俱灭。 而且,这条路也很少女性选择,毕竟女子本阴,走日游神的道,心火贯体,时日久了,性征都会发生扭转。 而夜游神,执勾魂链,束魂天下。他们的修行方式,唯一不同的就是需要勾连月华精粹。 同样也会点燃一昧真火,不过这种真火,是肾上神火,属阴,专烧世间一切无形之物,譬如神魂。 修炼到了极致,则会阴火焚体,除了再上位格,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条路也很少男性选择,原因也是相似的。 至于后续的将军、文武判官的说明,都是一笔带过了,外婆甚至在这里还用蝇头小字做了阐述,让周玮珉不要好高骛远。 把信封叠好收进怀里,周玮珉返身又下了一楼。 在一楼左侧的货架上,找到了外婆所说的日、夜游神的进阶秘方。 展开了日游神的秘方,上面的东西,周玮珉一个都没听过。 “阳尘五克、子母啼一只、鹿桂一朵、阳神子三克...” 不过他也不用操心那么多,毕竟这些东西在货架上都有放置,甚至被外婆贴心的三三两两的打包放在了一起。 全部拿下来之后,甚至还有多余的三次拿取物品的机会。 秘药在哪里炼制,都没有关系,周玮珉索性也就懒得再回现实世界那边了。 急匆匆的走出了城隍庙,在隔壁街的民居里,偷了一个铁锅,一罐水,一些柴火,扔下十几枚铜钱后,就回了城隍庙里。 就在库藏的门口,周玮珉先把铁锅洗刷干净,然后架锅烧火。 按照秘方上所说的,最先被放进去的是一味叫冥河渡的材料,它就像一块从银河里抓下来的碎片似的,不过巴掌大小,浑身闪烁着点点紫色星光,特别好看。 碎片扔进锅里,不到片刻就化作了一洼紫色的带有星辰光辉的液体。 之后就是五克阳尘。 看起来有些像巧克力粉的阳尘直接被倒进了锅里,瞬间就将紫色的液体染成了一片橙红,像极了傍晚天边的火烧云。 子母啼看起来有点像娃娃鱼似的,但小了很多,周玮珉也没细看,直接就扔了进去。 之后又是七八种材料不断的被扔进了铁锅里。 日游神的秘药炼制过程,麻烦了许多,需要有人一直在旁边不断的搅拌。 手里没有合适的器物,周玮珉索性唤出了铁船桨就在铁锅里不断的搅拌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所有的材料反应完毕,成了一团橙红色的粘稠固体。 按照秘方上所说,周玮珉毫不犹豫的伸手摁住了这团固体,在锅内搓揉,直到形成了一个橙红色,半个巴掌大的圆球,才拿了出来。 在手里端详了一下,整个圆球就像一个精美的工艺品似的,半透明的内部,隐约还能看到无数的星辰在里头游动。 毫不犹豫,周玮珉张大了嘴巴,直接把圆球塞了进去,用力的往下吞咽。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圆球顺着嗓子、食道,落到胃囊的瞬间,就直接炸开了。 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周玮珉整个人直接后仰倒地,铁链枷、铁船桨都被逼出了体内,浑身上下开始橙光大作。 恍恍惚惚,周玮珉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朝着无尽天穹飘了过去。 地球是个圆形,之外是外太空,有一颗月亮围绕着地球在转,地球围着太阳转,银河不过是那些太过遥远的恒星传递来的光芒组成的假象... 这些零零碎碎的常识,在周玮珉往年的素质教育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也是他世界观的基础。 但直到他懵懵懂懂的进入了银河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之前,仰望苍穹的那一条银河,竟然是实质存在着的。 整条银河,浩浩荡荡,不知从哪里来,不知要去往哪里。 无数暗淡的星辰在整条银河里浮沉,隐隐约约只有十颗是点亮的,在自己身侧漂浮。 紧接着,远处划来了一条木船,前头挑着一盏点亮的灯笼,昏黄的亮光下,一个朦胧的黑影,划着船桨。 木船看似缓慢,却又迅猛无比的朝着周玮珉划了过来。 等木船在身侧停稳之后,黑影伸出了手臂,朝着周玮珉咧嘴一笑,“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朦胧的人脸,开始清晰起来,却是另外一个他。 ‘他’就这么伸着手,手腕上的黑点就跟周玮珉的手腕一模一样。 “你是谁?”周玮珉就这么站在原地,疑惑的问。 “我就是你,是过去的你,你就是我,是未来的我,以后,你自然会懂。” ‘他’不急不缓的说着,依旧保持着伸手邀请上船的动作。 “你要带我去哪儿?” 周玮珉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什么,外婆的信件里,并没有提及过这种事情,不由得他不谨慎。 “去那儿,去帮我们取日曜辉光的种子,去开启我们未来的路...” ‘他’扭头朝着前方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竟然出现了一轮烈日,但那烈日仿佛只是一幅画似的,没有温度,没有波动。 “走吧,这只是一个过程,你选择了,自然就要去经历这个过程。” ‘他’收回了视线,很平静的看着周玮珉。 犹豫了一下,周玮珉还是伸出手,借力从银河里走了出来,踏上了那艘小木船。 坐在小木船上,看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用自己的铁船桨在那里划着小船,尤其还在哼唱着,小时候外婆哄自己睡觉的摇篮曲,周玮珉只觉得满心的荒诞。 但他的行为,跟自己太像了,设身处地,如果是自己在划船,所有的表现,就应该是这样子。 “为什么说,你是过去的我?”周玮珉按捺不住好奇心。 “因为,你已经与过去割裂了,但过去的你,必须还要存在,所以才有了我,替你占据过去的位置,这样你才能够从新的起点,奔赴未来。” ‘他’用力的划着船,回答的时候,都没有回头,语气也是轻描淡写。 可是这番话,让周玮珉听了个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没懂...”周玮珉很老实的回答。 “我们看过西游记的,唐僧师徒在渡河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肉身顺着河水,一路往下...” ‘他’回过头,很正式的朝着周玮珉解释。 “你可以当我就是河水里漂浮的肉身,是你的过去身,而你是我的未来身。” “那世界上岂不是就有两个我了?”周玮珉瞪大了眼睛,这是分身术? “别蠢了,我们还是一体的,只不过,在此时此刻,只能我渡,不能他渡,所以过去的我,来渡未来的我,去吧,去取日曜辉光的种子...” 不知不觉,木船已经到了太阳跟前,‘他’一手指向了太阳。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三章 太阳(求收藏、推荐票) 不由自主的,周玮珉缓缓的从木船上飞了起来,原本不过十几米高大的‘太阳’,随着他越来越近,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大。 原本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太阳’,瞬间从480P被人一键调整成了4K的画质似的,变得纤毫毕现。 周玮珉一直是相信科学的,他从一些科学相关的视频里,看到过太阳的大致结构。 但,现在看到的一切,完全不一样。 一个火红的罩子,周玮珉不知道应该称呼为结界,还是禁制的东西笼罩在太阳上。 他毫无阻碍像穿透一层薄膜一样,穿过了这层罩子,然后就看到了一片纯粹是由结晶组成的大陆。 无数透明的结晶,不知在什么力量的作用下,化作了无数尖锐的锥形,朝天突刺,就像一把把锐利的锋刃。 简直就是一片刀刃平原。 日曜辉光的种子?这是什么东西,应该从哪里找起? 周玮珉疑惑的想着,但身体依旧不由自主的往下飘落。 刀刃显得越发的巨大,最大的仿佛是摩天大楼一般,朝天耸立。 直到被无形的力量推送着落到了地面,周玮珉才发现,林立的刀刃缝隙里,竟然有一座小小的圆形祭坛。 祭坛不大,也就两三米直径,中间有一个石台,上面有一块破碎的棱形晶石上下浮动的悬着,闪耀着火红的光辉。 在看到这块破碎的棱形晶石的第一刻,周玮珉心里就知道这是他需要的日曜辉光的种子,他的体内升起了一股压制不住的欲望。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朝着晶石一把抓了过去。 一股令人非常舒适的温热感融化在手心里,顺着手臂,直接朝着胸口蔓延。 当它触及到心脏的瞬间,周玮珉猛地发出一声痛哼,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点燃了。 似乎是被岩浆灌注了整副身躯,一条条的血管,在皮肤下冒出了火红的光亮,最后统统汇集到了背部的繁杂图案上。 三角的图案发生了变化,原本笔直的线条,开始变得扭曲起来,无数火焰的纹路不断的显现。 内部的圆形,也逐渐分离,直到化作了一大一小的同心圆。 正中间原本是写意的人形,周围出现了十颗星辰的图案。 当图案最终定格的霎那,无数的耳语响了起来。 “席卷祂,撕裂祂,超越祂,成为祂...” “席卷祂,撕裂祂,超越祂,成为祂...” “席卷祂,撕裂祂,超越祂,成为祂...” 皮肉的疼痛加上头疼,不适感更剧烈了。 莫名其妙的,周玮珉也跟着下意识的念了起来,虔诚得就像是宣誓一样。 奇妙的是,当同样的词语在他嘴里响起之后,那阵折磨他的头痛,陡然就消失了,甚至化作了一股股的清凉,抚平了他身躯上的疼痛感。 只是当他开始痴迷的不断诵唱的时候,所处的这一块祭坛,突然碎裂了,无数的水晶刀锋也不断的垮塌,朝他压来。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那股牵引的力量再次出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着他,极速的朝着来路退了回去。 自己好像是当了一回小偷?周玮珉不由得冒起了这个念头。 四周的景色迅速的飞退,而那些刀锋犹未停下,一直狠狠的撞击到了那个圆形的罩子之后,才化作粉尘,无力的朝下坠落。 等他缓过神来,自己又坐回了小木船上。 “看来,我们成功了...” 划船的‘他’语气里充满了兴奋。 “日游神,多么响亮的名字...” “继续加油吧,点亮更多的星途,拥有更多的信者,你越强大,就会拥有越多的我们...” 船桨插入了银河里,不断的推动着那些令人迷醉的星辰,小木船晃悠悠的朝着来路返回。 感受着那散发的清凉正不断的抚平自己身躯上的创伤,周玮珉陷入了沉思,这个神神叨叨的自己,真的是自己吗?他好像知道很多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秘密? “你该回去了,日游神,记住太阳,记住银河...” 木船陡然解体了,所有的一切都像幻影一般迅速的消散着... 一股无处着力的坠落感,陡然升起,还没来得及反应,周玮珉整个人就从高绝天穹的银河,不断的朝下落。 惊慌的四处伸手抓拿,想要止住下跌的形式,他的左手慌乱之中握到了一根毛笔,而右手则是抓到了一把巨剑。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它们的模样,周玮珉整个人就喘着粗气,从地上猛地坐了起来。 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钻进了脑子里,周玮珉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刚刚自己应该是彻底的完成了日游神的位阶晋升。 他缓缓的站起身,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上原本缝补过的官服已经变了模样。 一身淡金色的飞鱼服穿在了身上,倒是显得俊俏了许多。 左手处的黑点,原本是铁链枷的图案也变成了一只毛笔的模样,右手的铁船桨也化作了一柄巨剑。 周玮珉先抛开之前幻象中的种种经历,不停的探索着自己内在的改变。 隐约可以感知到,心脏上似乎多了一点奇异的感受,心念控制下,心脏猛地一阵抽搐,一点心血猛地炸开,而后喉头一痒,一股烈火顺着嗓子就喷了出来。 脑子里有了明悟,这只是一昧真火的雏形,初时,每次催动都要耗费心血,等自己不断的修炼,到高深的时候,就可以凭借心力,直接从虚空中发出,一旦沾染上,万物都要化作灰烬。 紧接着,他右手挥动了一下,巨剑直接握持在手心里,剑柄的手感与船柄一般无二。 剑身上,用古篆铭刻着‘排空’的字眼。 双手用力,剑柄上同样戳出了倒刺,此时不用拼命,倒也没耗费多少血液,就催动了‘排空’。 硕大无匹的剑影脱体而出,巨剑直接砍在了地面上,泥土四溅,现出个四五米的巨坑来。 威力倒是大上了许多,周玮珉相信,如果全力一击,怕是能砍出十几米长的剑影。 略微喘了口气,巨剑收入手腕,他右手的功绩笔被唤了出来。 冥冥之中,周玮珉就懂得了功绩笔的作用。 用笔尖沾了沾手心的血液,临空挥洒之下,一本神似城隍桌案上的红本虚影就浮现在周玮珉的身前。 赏善罚恶,就是这支笔最大的作用。 将其人的名讳,所作所为临空撰写在红本上,就会有来自虚空的力量,进行见证,如果所记录的事情没有错漏、缺失,则会赐予雷罚或福缘。 但,如果周玮珉瞎写,或者名讳错误,虚空中降下的雷罚,则直接由他自己承受。 把功绩笔收入手腕,周玮珉即是兴奋,又是苦恼,不管是真火、巨剑还是功绩笔,似乎都要使用到他的血液,自己的身体所要承受的负担,显然是越来越重了。 把现场的零碎物件全部收拾稳妥,周玮珉兴奋的情绪,早就消耗殆尽了,毕竟黄道爷的去向,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 眼下里,自己也毫无办法,只能看和尚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音讯传来。 思量了几下,周玮珉暂时把这些事抛在脑后,想着先回现实世界那边看看,毕竟还有一些杂事没有处理完。 等他再一次倒踩三角路径,口中高呼‘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的时候。 新的变化又出现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十二个光点,在不断的漂浮着。其中一个仿似灯泡,一个灿若星辰,其余十个稍显暗淡。 纳闷之下,周玮珉伸手点到了最亮的那个光点,仿佛是透过猫眼在看似的。 这也是一间城隍庙,应该是在正庙里,下方一群香客正虔诚的握香,跪地祷告。 转手又点向了稍暗一些的那一颗。 神台店里的景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跟他离开时候的状况一模一样。 略微思索,周玮珉朝着其余的十个光点挨个点了过去。 似乎是其他人的视线似的,能够看到那边都是白天,他们有的看起来像在工作中,有的看起来像是在教室里,有的正在菜市场买菜... 周玮珉还注意到,随着自己观察的时间越久,自身仿佛有一根丝线,与那些光点进行着链接,自己好像只要心念一动,就能随心所欲的穿行到那个光点所处的空间附近。 他不由得想起了黄道爷很久之前说过的,当到了一定位格之后,就能摆脱必须要通过固定节点来穿梭两界的事情。 只是那间城隍庙又是怎么回事? 周玮珉沉吟了一会,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心念一动,顺着神台店所在的光点钻了过去。 瞬息间,整个人就出现在了神台店里。 抱着试试的心态,他继续倒踩三角路线,口中低呼‘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 依旧是十二点光点出现在了脑海里,只不过其中一处位置变成了炁界之中的城隍庙。 周玮珉索性直接离开了神台店,走到了停车场,支付了停车费之后,开着车,顺着国道直接出了县城。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四章 合作(求收藏、推荐票) 这一开,开出去至少几十公里路,随便找了一个岔道口拐进去,开到一个没人的平地。 下了车,周玮珉再一次倒踩三角路径,口中高呼‘无上玄黄承天鉴国升福灵佑王’。 这一次如同他猜想的,脑袋里十二个光点,消散得只剩一个,仅仅有炁界的那个光点还在熠熠生辉。 这对于周玮珉来说,无疑具有战略性的意义! 只要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倒踩路径,口呼王名,就能穿入炁界城隍庙之中。 而通过炁界城隍庙,他能去到的地方,就目前看来,就有十二个! 而其中十个光点,如果没有猜错,就是那月考的时候,十柱香火化作的十个光点,日积月累之下,他能穿梭的节点就会越来越多。 只是不知道这是因为位格的提升,自然而然的获得的能力,还是日游神巡查两界的职责所带来的便利了。 再三确认了几遍,即便是周玮珉累积了数次强化,也有些吃不消,一脸苍白,浑身发软的爬回了驾驶室里。 看来这种穿梭的方式,远比借助类似神台店这种固定的节点要耗费心力得多。 坐在车上喘息了几口,周玮珉这才顾得上用车载的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开机。 一连串的各种提示映入了眼帘。 母亲打来过几通电话,后来电话没电关机了,她干脆就只留了一条嘱咐安全的短信。 下洋村的老太婆同样也发来了一条短信,内容也只是照例询问周玮珉的修行进度。 最让周玮珉惊讶的是,直播APP上,那个叫黄冉的女人竟然还保持着两天一条私信的方式,不断在联系自己。 最后,则是一条让周玮珉非常疑惑的陌生短信,看日期是在他进入炁界之后,就发来了。 上面只有七个字——周先生,找到你了。 先跟母亲回了电话,找了些理由做搪塞,电话那头母亲倒是没说多话,只让他注意身体的同时,告诉她中介公司已经落实了门面的事情,让他回长沙处理后续的问题。 最后,还告诉他,有一副车牌跟行驶证之类的东西,寄到了家里。 挂完电话,周玮珉也没有犹豫,开车就往长沙赶。 上了高速后,实在没有按捺下好奇心,通过车载蓝牙,周玮珉回拨了那个发来陌生短信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头的声音很尖锐。 “你好啊,周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从那边回来...” “你是谁?有什么事?” 周玮珉心里一惊,他不知道对方所说的从那边回来指的是什么,于是他语气平淡的问道。 “我吗?自我介绍前,鄙人很感谢周先生把那个不争气的家伙给灭了,让我顺便占了他一大片的势力范围,但是周先生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在天后宫附近留下了血迹。” 那边说话的语速很慢,但一字一句都敲在了周玮珉的心里。 “区区不才,忝为降咒司在南方的大长老,还是有些手段的,这不就一路追索到了那个卖车的小姑娘身上了,那个小姑娘挺漂亮的,周先生倒是很有眼光。” 按下了静音键,周玮珉深呼吸了一口,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取消了静音,直接打断了那边的话,“降咒司的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看来周先生是一个很爽快的人啊,当然,我也是个很爽快的人,找到周先生,并不是为了报仇之类的事,那也太小孩子气了,更何况,周先生的顺手之举,反而给我带来了很多意外的惊喜。” 那边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似乎习惯了这种谈话的方式。 “我看你并不爽快,能不能直接一点,我现在在开车,有急事要忙。” 周玮珉刻意放大了语气中的不耐烦,甚至强迫自己不要去提及那位汽车销售小姐。 “没问题,没问题,是在下太过温吞了,周先生千万别见怪。其实,找到周先生,是为了跟周先生合作。” “合作?我们能合作什么?” “合作嘛,有很多内容可以合作的,但在下想知道周先生到底是来自哪一支?” “呵,能凭借一点血就能找到我的踪迹,通过一个车行销售员就能知道我的名字,我的力量体系,你还没摸到脉络?” “嘿,在下有一件事可要先澄清一下,在下只是通过那位销售小姐追索到了周先生的姓以及联系电话之后,可就没有再往下打探了。” “至于周先生的力量体系,千人千面,那就更不好辨识了。” “所以,还请周先生,不吝赐教。” “阴司一脉,城隍麾下,说吧,你要合作什么?” 周玮珉索性把车拐进了服务区,停到了停车位上,他想听听这个大长老,到底想说些什么。 “周先生,快人快语,果然是官家习惯,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又开始摆弄起官腔。 “如果周先生是天师道或者是万佛路那两派的,在下还真是觉得这种合作有些棘手,但周先生如果是阴司一脉,那我俩的合作,简直是天作之合。” “拜托,我真的很赶时间...” 周玮珉皱了皱眉头,语气里按捺不下的厌烦。 “既然周先生如此匆忙,那就等下次再寒暄,我想要周先生办的事,很简单,对周先生也很有利。” “杀人,帮我把南方片区降咒司的竞争对手全杀了,在下可以提供一切周先生需要的帮助,包括但不限于信息、钱财,如果周先生的爱好是那位黄美女类型的姑娘,在下也能不择手段的为周先生请来。” “至于回报,杀的这些人,原本对于周先生应该就有大用了,当然,周先生原本不需要如此费神,因此,周先生可以提出你的条件,只要合理,在下全盘接受。” 周玮珉有些愣住了。 原本黄道爷失去了踪迹,自己就失去了炁界那些作恶之人的信息来源,每个月考的功绩恰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岂不是瞌睡刚来就有人送枕头? 周玮珉这边的沉默,似乎是那位大长老早就预料到了的。 “嘿嘿,周先生,不用急着拒绝,可以多想想,我们合作的好处,以及周先生需要什么回报,你随时可以来电话,在下随时恭候。” 电话很干脆的挂断了。 刚拿出一包烟,想抽一根,结果在炁界里,动不动个把星期不抽烟,搞得周玮珉连烟瘾都差点忘了。 这会索性直接把整包烟都抓成了一团,精准的抛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重新发动了汽车,他一路想着这个大长老的接洽,到底是敌是友,一路朝着长沙就开了过去。 下午两点,准时到了小区外。 周玮珉先是去了一趟中介公司,完成了合同的最后环节,用账户里第二轮借来的钱把尾款支付完,只要等完成过户就行。 在这里,周玮珉倒是再三考虑了一下,跟中介公司沟通好,门面的产权就落到母亲名下。 至于说服母亲的事,稍后回家就能解决问题。 在楼下买了些瓜果,周玮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乘坐着电梯上了楼。 打开房门,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瞧见周玮珉一个招呼都没打,突兀的就回来了,当即就站了起来。 “你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午饭吃了没?”母亲还是那副老样子,从来不操心儿子赚不赚钱,只关心睡没睡觉,吃没吃饭。 顺手把瓜果递了过去,周玮珉一边应付着,一边坐到了沙发上,他在考虑怎么说服母亲接受门面买到她名下的事。 在他发呆的这会,母亲很利索的把瓜果拿进了厨房,洗洗切切的,摆在了碟子里,端了出来。 “妈,门面的尾款我支付给中介公司了,你这两天有空啊,就去办理下产权过户的事情。” 一边用牙签戳了块西瓜,周玮珉含混的说着。 快速的拿过遥控,把电视机音量调小了,母亲才疑惑的问,“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这两天有空,就跟中介还有原主,去办理一下过户的事情。” 周玮珉举重若轻的回答。 “放在妈妈这里做什么?到时候,万一妈妈走了,你还要再多一道手续。” 母亲的话说得很直白,她一辈子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哎呀,就是为了让你有点责任感,所以我才买了个门面,反正我的老婆本全扔里头了,你就踏踏实实的帮我管着店吧,顺道帮我相个老婆。” 周玮珉伸了伸懒腰,装出一副惫懒的样子,他可不想跟母亲在这个事情上太多的拉锯,毕竟他还得仔细思考,怎么给那个大长老回电话。 “而且,反正我们家,也就我一个,在你那,跟在我这,完全没区别。” “最主要的是,我也是路过才回来一趟,等会可能还要去出差,没时间去搞这个过户的事情,但我钱都付完了,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去搞过户吧,万一拖了两天,人家拿了钱,不认账了怎么办。” 也是最后这一句话,让母亲顿时就紧张起来了。 “那好,妈妈明天早上就去找中介公司,把过户的事先办了。” 随手从兜里掏了两千块放在了茶几上,周玮珉站了起来,“妈,我出去趟,晚饭应该不回来吃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没接,就给我发信息,我看到了就会给你回电话,不用操心我。” 说完,周玮珉径直走出了家门。 这个大长老的电话,应该怎么回呢? 他完全可以通过我的电话号码,知道我的社会背景,这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电梯里,周玮珉的眉头皱了起来。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五章 会面(求收藏、推荐票) 晚上,坐在一处咖啡厅里,周玮珉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就像那位大长老说的,电话估计是刚拨出去,那边就接通了。 “啊哈,周先生,晚上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熟络得好像多年未见的朋友。 “我该怎么称呼你?大长老?” 周玮珉思考了许久,这会再进行沟通,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如果周先生这通电话,是代表同意合作的话,在下自然会郑重的与周先生重新认识一下的,只是不知道周先生目前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样,我们先聊聊,为什么你会选择找我来合作吧。” 周玮珉喝了一口咖啡,悠长的哈气声,显得有些散漫。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周先生。” “降咒司的一座法坛被摧毁了,司内,很多人想找周先生的麻烦,他们自然是周先生的敌人。” “而我,作为南方区域的大长老,就算是为降咒司找回了场子,也依旧是在大长老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他们想获得功劳,无非是取我代之,自然也是我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周先生,你觉得呢?” “听起来有点意思,那为什么你不坐山观虎斗,选择亲自下场?” 周玮珉仰躺在沙发上,刻意的把沙发压得发出了真皮座椅特有的声响。 “问题就在这,坐山观虎斗,听起来是一个美妙的想法,但万一那帮蠢货报复不成,引得周先生甚至是背后的力量勃然大怒,在下作为降咒司南部区域的大长老,岂不是第一个遭灾?” “在下勤勤恳恳的走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谨小慎微,走一步看三步,这种有可能导致灭顶之灾的祸患,自然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避免掉。” “思考了很久,再加上获得了周先生的联系方式之后,自然就作出了现在这样的选择,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唔...你的逻辑,我认可了,要不然你先说说,我们共同的敌人有多少?还有他们的一些基础资料?” “这种事情,说来就话长了,如果不介意,周先生,在下还是希望能够与周先生当面相谈。” 沉默了几秒,周玮珉才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 “时间,地点。” “时间,在下觉得还是由周先生来定比较合适,地点的话,就在那位黄小姐所住的楼栋的顶层怎么样?周先生可以随时给在下打电话,不管是周先生等我,还是我等周先生,也不管周先生是不是想玩几出狼来了的游戏。” “没问题。” 周玮珉挂断了电话,看着身前的咖啡杯陷入了沉思。 于此同时,远在泉州,一座滨海的沙滩营地里,两个肥硕的巨汉毕恭毕敬的站在两颗椰子树中间的吊床前,其中一个正是当日在天后宫搜寻残骸的李台长。 一个皮肤黝黑,干瘦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矮瘦男子怡然自得的躺在吊床上。 “大长老,这样不会被司里发现吗?” 右边的巨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试探着问道。 冷眼扫了扫说话的巨汉,大长老阴恻恻的回答,“小赵,你跟我多少年了?” “六年了,大长老”,巨汉诚惶诚恐的回答。 “我做事,从来都不会留首尾,不然这个大长老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坐了。” “所以,我想你们俩,应该也不会成为我的错漏,对吧。” 大长老翻了个身,面朝着大海,看着明月在海面上高悬,破碎的海浪,形成了粼粼的波光。 “是,我们还需要多多向大长老学习,希望以后大长老能多多提携我,”李台长也是忙不迭的表忠心。 一想起,那个送货小弟惨死的样子,李台长心里就有一片抹不去的阴影。 “去吧,好好应付一下那些蠢货的下属,让他们不要偷偷摸摸的在我的地盘上搞东搞西了,毕竟这个世界,现在看起来还是很美丽的。” 看着吊床上朝两人挥了挥的手臂,李台长跟赵台长对视了一眼,都是神色紧张的躬身后退,直到退出了近百米,才转身直腰。 竟然是不约而同,两人站在原地都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赵台长,广西那边的人,就由你负责了?”李台长这时候才敢擦汗。 “嗯,广东的来人,就交由李台长去应付了,”赵台长也是心有余悸,毕竟大长老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虽然自己跟了这么多年,可并不是他手下年岁最长的台长。 ----------------- 周玮珉脑袋里想了很多。 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当真是后患无穷。 敌人的敌人,可以成为朋友,但统统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朋友! 再一次掏出手机,翻看了一下高铁的票务APP,周玮珉毫不犹豫的定下了明早高铁去往泉州的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周玮珉就从家里出来,开车到了高铁站,然后登上了南下的高铁。 从高铁站出来,顿时一片燥热,看着高铁站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周玮珉突然觉得,相对于这个世界,他好像更喜欢炁界一些。 仔细的对照着地图,在记忆里大概的寻找到了黄姑娘住的那栋楼,周玮珉随手招了辆的士。 指挥的士在那个小区隔壁街口停下,周玮珉随便找了家酒店,办理了入住。 一下午的时间,他什么都没做,就在小区大门口对面的咖啡店里静静的坐着,隔着落地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门。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六点多的时候,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往里走,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自己的冒失并没有太过牵连到这位善良的姑娘,周玮珉也是有些心有余悸,毕竟随手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对于降咒司那帮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一晚,周玮珉没有急匆匆的去联系那位大长老,毕竟自己也不能显得太过于急迫。 第二天早上,周玮珉洗漱完毕,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起,瞬间就被接通了。 “周先生,很高兴这么快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不客气,朋友,如果方便的话,一个小时后,我们应该可以见面,不过地点我想改一改。” “哦?周先生有不同的想法,那在下愿闻其详。” “我很喜欢喝咖啡,但那边没有,所以偶尔我会特意回来喝上一杯。今天,我想把见面的地点改到那个小区大门口对面的咖啡店里。能在喝冰美式的同时,认识一位新朋友,我觉得会是一件格外开心的事情。” “没问题,周先生,那么一个小时后见?” “一个小时后见。” 坐在咖啡馆最里头的位置,周玮珉很坦然的坐着,甚至还有心情从咖啡店的书架上拿了本经过翻译的国外小说慢慢的看。 这是一本名为《低俗小说》的小说,内容倒是比名字有意思得多。 等周玮珉一目十行的看了一半,桌前的另一把椅子被拉开了。 “周先生,你好,闻名不如见面,在下姓王,三横一竖的王。” 周玮珉打量着这个干瘦的男人,他完全想象不到一个人能瘦成这个样子,一米六出头的身高,怕是只有八十斤的体重。 “王大长老,你好,请坐。” 周玮珉也保持着最基础的礼貌,把手里的小说合拢放在了桌面上。 大长老躬了躬身子,这才缓缓的坐了下来,他也在暗中打量着这个男人,一股子阴冷的锐气不断的朝着自己冲刷,这种效果,比空调还凉快。 “很感谢周先生对在下的信任,独自一人前来相会,在下一直以为周先生会拉上几位同泽一起前来。” 大长老收回了观察的视线,他略带好奇的扫了扫桌上这本书的封皮,心里隐隐的记下了书名。 “如果是交朋友,那自然还是要真心实意一点的好。” 周玮珉把一旁的菜单递了过去,示意大长老点一杯咖啡。 “唔...”大长老接过菜单,略微的翻了几下,随手就扔到了隔壁桌,“不好意思,周先生,在下除了茶就是酒,对于咖啡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太感兴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周玮珉摊了摊手。 “对,有些人选择给自己找麻烦,我们找他们麻烦,也不用不好意思,”大长老阴恻恻的笑了笑,把手里的一个公文包摆在了桌面上。 拉开了拉链,从开口处可以看到,十几页A4纸,被回形针夹住了一角。 郑重的把这一叠A4纸拿了出来,转手递给了周玮珉,大长老平缓的说道,“周先生,你可以看看,这些就是那些选择给自己找麻烦的人的一些基础资料。” 低头仔细的看着,花了将近十分钟,这一叠资料才全部看完。 这资料里,只差两个人,就凑满了两百的数量,职务从长老到台长以及烛台都有,甚至连目前所在地以及未来可能存身的地址都记录得非常的详细。 脑子里不由得回想着南部的地图,如果把这一百九十八号人全部清除了,整个南部区域,降咒司的力量怕是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周先生,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想要的回报了。” 大长老背靠着椅背,懒散的坐着,十指交叉的放在了肚子上。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六章 谈话(求收藏、推荐票) “我想让大长老发动一下手里的力量,帮我在那边找个人。” 周玮珉盯着大长老的眼睛。 “我只知道他姓黄,是天师道蓝衣,当然,我跟他并没有太多的仇怨,只是有些小小的摩擦。” “当然,如果大长老觉得为难,我也能换个其他的条件。” “容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周先生所谓的小小摩擦,会让周先生在找到那位黄天师之后,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什么行动?这个跟大长老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毕竟我也没有要求过大长老一手遮天后,分润给任何额外的好处,对吧。” 周玮珉抿了口冰咖啡,语调越来越缓慢。 “如果大长老觉得有难度,可以直接跟我说。毕竟杀十几个长老,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什么难度。” 大长老沉吟了好几分钟,脑子里不断的思考着。 毕竟在炁界找一个人的难度,可不像现实世界这么简单。. 而且眼前这位阴司周先生,可是直接端了降咒司法坛的人,这种行事风格一看就有些不顾及后果。 不管是莽撞,还是后台强劲,万一跟那位天师道的蓝衣天师闹得收不了场,最后自己不还是得受牵连。 “敢问周先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位黄天师,是在何处?” 周玮珉堪堪将一杯咖啡喝完,大长老才拿定了主意。 “在炁界,应该是在江南西道,湘江上,据说是要往黔中道去。” “这位黄天师长什么样?” “光头,手持拂尘,大概一米七多,据说从北方关内道一路往南,在京畿道、山南东道跟别人还分了好几次生死,平常行事果断,出手极为狠辣。” 一边描述,周玮珉还用手指头沾着杯壁上冷凝的水珠,在桌面上草草的勾勒了一下黄道爷大概的面容。 大长老也是从善如流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如果找到了踪迹,去哪里告知周先生?” “这个简单,去江城府,找一位叫谈霞的姑娘,她是江城府府尹的掌上明珠,不用跟她说什么内情,留封信,等我去拿就行。” “看不出来,周先生还真是处处留情啊,幸好在下行事还有些分寸,没有对那位销售小姐有什么太过的冒犯,不然周先生怕是要让别人来找在下的行迹了。” “不至于...” 周玮珉摆了摆手,他的视线穿过了落地窗,朝着极远的天穹飘去。 “这个世界,那个世界,只要拥有了力量,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为了获得力量,女人只会减缓我们出刀的速度。” 似乎是对这番话极有同感,大长老猛地鼓起掌来。 这突兀的行为,把店里原本就对他避而远之的店员都吓了一跳。 “英雄所见略同,略同啊!” 大长老倒是显出了几分枭雄气势,“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全都是虚幻的,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亘古永存。” “周先生放心,在下手里的人,绝对不会透露有关周先生的任何讯息,你我之间的合作,天衣无缝。” “在下就不打扰周先生继续品咖啡了,有任何事,周先生都可以给在下来电话。” 说完,大长老缓缓的站起身,朝着周玮珉略微弯腰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咖啡店。 直到看到那个身影坐上了一台颇为低调的保姆车远去之后,周玮珉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短短二十分钟的交锋,他心里是怎样的提心吊胆。 提升实力虽然是他迫切想要的,但内心里,找到黄道爷的踪迹,才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不管佛爷那边怎么样,但周玮珉也想尽一份力量。 外婆离世前,把岳州府城隍庙原本的力量一锅全端了,让他这根独苗苗也没了依靠。 而降咒司的大长老,是目前看来,唯一可能有所帮助的力量了。 当然,为了让这位大长老能够早些发动人手,去搜寻黄道爷的下落,周玮珉自然会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再点了一杯冰美式,周玮珉依旧坐在位置上,开始细细的挑选起目标来。 大长老做事还是很细心的,根据他的了解,特意对所有目标用了颜色以做区分。 那些烛台、台长级别,统一都是灰色底。 排位较后的那些长老都是用绿色标识。 考虑到周玮珉与二长老的厮杀中,有受伤迹象,因此,与二长老实力相仿的都标上了黄色。 但还有两位则是用红色做了标注。 其中一个倒是引起了周玮珉的好奇心。 这人是南部地区第五位长老,原本是西部区域的二长老,犯了过错才被降了排序,同时调离了原本区域,算是贬斥到了南部地区。 这位长老行事也是狠辣之极,手里头人命案之类的,数量多到让人麻木不说,更是喜欢生吃人心。 一到南部区域,就展现出了他的野心,处处跟王大长老不对付,互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他之前在西部区域里,也是损兵折将,过来这边后,自然是光杆司令一个,这两年除了不断的积蓄力量之外,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算得上深居浅出了。 这位长老纵横西域最大的依仗,是一盏心血灯,据说这盏灯是在炁界一个荒墓里找到的,算是他个人的机缘。 这盏灯可以通过祭祀的方式,将目标的名字、贴身物件通过灯火燃烧之后,就能发动威势不同的袭击,就算远隔千里也能起到几分作用。 周玮珉很想得到这盏心血灯,毕竟其他东西他没有,黄道爷的贴身物件可还是有一些的。 通过这盏心血灯对黄道爷尝试着发动攻势,如果有回馈,至少还能确认黄道爷目前是活着的。 至于这位长老现在所在的位置,倒也不算太远,就处在广西百色。 “借台车给我,如果没什么大事,我能还你,如果有什么意外,估计车就没了。” 周玮珉直接拨通了大长老的电话,毫无心理负担的冲人家开口。 “哦?周先生借车是要去哪里?” 保姆车上,大长老坐直了身子。 “广西,百色。” 周玮珉回答得很直接。 “周先生这么快就定下目标了?不用再考虑考虑?” 大长老有些懵,他很想问问这位出身阴司的周先生,是不是把标注的颜色看反了,毕竟红色代表的危险级别是最高的。 “总归都是要解决的,我个人比较喜欢先苦后甜。” 周玮珉学习着黄道爷说话的语气,尤其是把那份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韵味,拿捏得十足。 “既然如此,那在下预祝周先生旗开得胜,至于周先生需要的车辆,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请直接发条短信给我。” “行,如果在晚饭时间可以给到我,那就最好,我就在咖啡馆等。” 直接挂断了电话,周玮珉随手就开始编辑起短信。 看着手里的短信,王大长老也是皱起了眉头。 并不是汽车有什么特殊要求,那位周先生不过要的就是一辆很寻常的车,但对于他直接先啃硬骨头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从心里说,大长老给出这份资料,并没有期待过周玮珉能够把名册上的人全部诛杀。 要知道,名册上面的人,除了大长老自己一脉不在上面,已经囊括了降咒司南域所有的中坚力量。 如果全死了,上面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而且,他盯上的目标,跟自己的修为,也处于伯仲之间,而且手头还有一件奇宝,万一真被周玮珉得手了,岂不是代表着自己也同样处于被猎食的范畴? 到底是驱虎吞狼,还是渔翁得利,先看看吧。 本身就不是善茬,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大长老倒是很快就定下了心神,并且让充当司机的赵台长稍后送辆车去咖啡店。 下班时间过了没多久,隔着落地窗,周玮珉再次看到了黄燕林的身影。 他犹豫了一下,跟店家打了声招呼,不用翻台,然后才走出了咖啡店。 “好久不见...” 周玮珉赶在黄燕林走进小区之前,在门口把她拦了下来。 “是你?” 黄燕林有些愣神,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好几天前,她连着做了几晚相同的梦。 梦里总有一个声音在问她,是不是有一个男人让她无法忘记。 一开始,黄燕林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身影,其中有初恋、大学男友,可是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定格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孔上。 梦里,自己竟然会怀揣着无比思念的情绪,去尝试拨打他的电话。 这样的梦,既真实又虚幻,简直要快把她逼疯了。 尤其是当她每次醒来,手里竟然都是拿着电话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当那个男人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发什么呆?”周玮珉伸出手,在黄燕林眼前晃了晃,“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看看降咒司那位大长老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才从她这里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七章 约饭(求收藏、求推荐) “你怎么来了?” 感觉到手掌挥舞带动的微风拂过面颊,黄燕林才确认这是个真人,而不是在梦里。 只是她有些好奇,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毕竟,上次他走的时候,那语气就像是永别似的。 “约了个人谈点事,地点就在那边...” 周玮珉指了指咖啡厅,“刚好看到你,所以想着,请你吃个饭,不知道美女赏不赏脸?” 黄燕林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着几天做梦的缘故,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你准备请吃我什么?” “你想吃什么?如果不想跑远了,那家咖啡店应该也有东西吃吧。” 周玮珉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错,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喂,请人吃饭,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诚意啊?那家咖啡店能有什么好吃的?” 黄燕林一副娇嗔的样子,随便在路边的咖啡店请吃饭,这也太不诚心了。 “那你说地方,我们去,”周玮珉摊了摊手。 “那好歹也得去趟市中心吧,那里好吃的才多,平常我可消费不起!” 黄燕林像个小女孩似的,一提到吃的,就两眼开始放光。 “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咖啡店的单结了,等会我们打车去,”周玮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街对面的咖啡店走了过去。 “真是个神秘的男人”,黄燕林撇了撇嘴。 下班时间的路总是很拥堵。 从周玮珉请求店员帮忙暂管一下稍后送来的车开始,到打车,再到这家购物中心四楼的美食层,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嘴里说着要吃大户,但黄燕林依旧只是选了一个平价的火锅店。 周玮珉偷瞄了几眼菜单,确实很便宜,估计吃一顿,两个人都不能超过三百块。 趁着等上菜的功夫,周玮珉就像朋友间的关心似的,随口问道,“你最近还好吧?工作上,生活上。” “诶,我跟你说,托你的福,现在店里很重视我呢...” 黄燕林把筷子的一头咬在嘴里,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态。 “而且我最近业绩也不错,看看能不能争取当个组长!” 这番话听的周玮珉也有些神情恍惚。 原本自己也是兢兢业业的朝九晚七,每天为了那一个月四五千块的工资,奔波劳累,还了房贷之后,基本上也就不剩什么了。 每次母亲的朋友给自己相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自豪的说,自己儿子在省城立足了,买了房子。 但只有自己知道,兜比脸干净的自己,是多么的自卑。 外婆去世到现在,这才多久? 完全是换了一种人生。 “喂,你在想什么呢?” 这回换黄燕林在周玮珉的眼前晃手了。 “不好意思,刚刚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周玮珉随口掩饰道。 “那,你介不介意分享一下?”黄燕林笑着说。 “算了吧,男人的故事,女孩子还是少打听,”周玮珉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毕竟要自己硬掰出一个故事来哄女孩子开心,他可没这个智商。 “行吧,都说圈子不同,不要硬融,那你来泉州是干嘛的?” 黄燕林一直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去探听这些隐私。 “就是约了个人,谈了点事情,马上就要走了...” 这会服务员推了个小车过来,大盘小盘的食材正往上端。 “你倒是挺会吃的,点的全是肉,也不怕胖?” 周玮珉扫了一眼,转移着话题。 “哼,要你管,你说的马上就走,是有多马上?” 迫不及待的往火锅里下着食材,黄燕林顺口问道。 “今晚吧,事情比较急,不够吃的话,多点一些,反正是我请。” 黄燕林只听到了前面半句,后面半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兴奋的心情,这一瞬间,就像烧红的铁块扔进了雪堆里,蹭蹭就冷了下来。 “我好想知道,你每天都这么匆忙吗?” 黄燕林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回忆起那天晚上他鲜血淋漓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凶杀案现场。 而之后,这件事竟然像没发生过似的,让她觉得有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差不多吧,人都是为了各自的目标,到处奔波,”周玮珉咧嘴笑了笑,“赶紧吃,火锅的食材不能煮太久,老了就不好吃了。” “我哥哥还活着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天天不着家,我妈每天都很想他,我觉得天下的妈妈都一样,你应该多陪陪你妈妈...” 不要交浅言深,这个道理黄燕林是懂的,只是第二次见面时候的情景,让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的秘密了。 再加上前几天的梦,让她心底不由自主的就升起了一股情愫,这些话,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说出口。 “哈哈哈,我觉得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苦口婆心的妈妈,”周玮珉边笑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熟透了的牛肉,放到了黄燕林的碗里,“我昨天刚帮我妈买了个门面,我其实挺孝顺的。” “好吧,吃饭,吃饭...” 听到周玮珉这么说,黄燕林略显沉重的情绪,忽然又明亮了许多,再加上碗里头冒着热气的牛肉,瞬间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正在黄燕林对着牛肉发起猛攻的时候,周玮珉的手机响了。 “周先生,你要的车,下边的人交给了咖啡店的店员暂时保管,如果有其他需求,也请你第一时间告知,在下会全力配合,再次祝你一路顺风。” 看完大长老发来的短信,周玮珉没有回信,直接把手机锁屏。 他一抬头,才发现黄燕林又停下了筷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怎么了?不合胃口?这里可是你选的地方哦...” “是不是耽误你时间啦?出发的时间到了吗?” “不是,一些不重要的公事,慢慢吃,我不着急的”,周玮珉一边说着,一边往火锅里添着肉。 “你说的哦,那就好好享受这顿美食吧!我开动啦!”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闲聊,都是拿着筷子,对自己喜欢的食材发动了攻势。 饭后,两个人打了个车,往黄燕林家住的小区走。 临到隔壁街,黄燕林就让司机停车了。 “怎么不直接到你家楼下?”周玮珉下了车,返身一手挡在车门框顶部,一手拉着车门。 “吃得太撑啦,走一走,可以帮助消化,那样就不会胖啦,”黄燕林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她摸了摸并不明显的小肚子,脚步欢快的在前头领着路。 无奈的摇了摇头,周玮珉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我好想多赚一些钱,然后呢,可以把家里人接到城市里来生活,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黄燕林转过身,像个调皮的孩子似的,双手背在腰后,倒退着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缓缓的爬上了天穹,皎洁的月光照在黄燕林的脸庞上,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摆动着。 有一股子青春、活泼的生气。 “嗯...我想想,全世界都能吃饱穿暖,世界和平算不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peace&love...” 说着说着,周玮珉也笑了。 “别人都说,表面上越是不正经的人,心里越是藏着事,我倒是希望你表里如一,天天没心没肺的开心,”黄燕林倒是不笑,很认真,很严肃的说。 听她这么说,周玮珉没来由的就想到了黄道爷。 那家伙,不正是这样子吗? 一路上从关内道打到江南西道,也不知道这一路难不难走。 张口闭口追求前途无量,惜命得很,但每次飞开,都是做着自己回不来的打算。 每次都标榜自己是个生性凉薄的人,可在塔洞的时候,连着两、三次都是要自己先走。 那他的心里藏着什么呢? 周玮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疼一个人,可是黄飞那个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黄燕林看着这个男人只是低头跟着自己走,眼神涣散的样子,心思估计都飞到爪哇国了。 “是想到女朋友了?还是前女朋友?” 黄燕林气鼓鼓的站在了原地。 “啊?不是,我单身,我妈倒是想让我找个女朋友,给她生个小孙子,不对,孙女也行,只是我不太争气,”周玮珉直接否认。 “我刚才是想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哥们,他估计心里藏了很多事吧。” 听周玮珉这么说,黄燕林心里莫名的就松了口气。 “男人呀,都是这样,像我爸,总是自己承担很多,但又从来不说出口...” 说到她爸,黄燕林想说的可就多了。 一路走到了她家楼下,周玮珉都是一路默默的听。 听一个女孩事无巨细的跟你聊她的成长,这样的感觉,似乎也挺不错的。 “你这次去的地方很远吗?危险吗?” 站在楼道口,看着月光洒在男人的头上,倒是显得他的脸有些黝黑。 就像梦里看见的样子。 黄燕林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不算远吧,而且,你在想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周玮珉朝着她摆了摆手,“你赶紧上去吧,早点休息,打工仔。”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再见...” 黄燕林迟疑了一下,可是人家都在赶人了,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在拉着人家说话。 语气有些失落的告了别,她快速的顺着楼梯往上走。 退出了楼道,看着她那间房子的灯亮了起来,周玮珉才转身往大门走。 站在窗口,黄燕林躲在窗帘后面向下打量,看着那个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刚走到咖啡店,敬业的工作人员表示,这是咖啡店营业得最晚的一天。 周玮珉连连道歉,然后又买了三杯冰美式。 拿着车钥匙,走到车边,略微扫了一眼,大长老倒是客气,竟然借了一辆两座的跑车,看起来像是奥迪的车标。 刚坐到驾驶室,他的手机就响了。 “周先生,下次吃饭,我请你吖!【笑脸】” 看完,周玮珉直接把手机锁屏,扔到了副驾驶。 踩着刹车,按下了启动按钮,引擎的轰鸣声,瞬间响彻了整条街道。 拿起手机,输入目的地,刚准备出发,周玮珉犹豫了一下,翻开了信箱,朝那边回了一个字——好。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八章 杀敌(求收藏、推荐票) 山头上,看着山脚下那栋燃起熊熊大火的别墅,周玮珉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这会,他的状态也不好,右脚脚背上有一个大拇指粗细的洞孔,左肩的肩胛骨几乎彻底粉碎,左侧的肋骨也通通都断裂了。 半个小时前,他偷偷的潜入了别墅前的院子,或许是在炁界里呆久了,下意识的忘记了现实社会的科技力量。 当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大门竟然就朝外打开了,迎接他的是四五个手持喷子的巨汉。 火光四射的瞬间,周玮珉千钧一发的朝旁边一个懒驴打滚,才堪堪躲过了被射成马蜂窝的下场。 还没来得及起身,那些巨汉端着喷子就追了出来。 周玮珉正一边借着树木、花坛躲避,一边寻找着反击的机会,脚背上突兀的就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的贯穿洞孔。 正主都没见到,自己就成了个跛子,周玮珉也是涨了一次教训。 等那些巨汉打光了子弹,一个个挥舞着枪托冲上来的时候,周玮珉才有了反击的机会。 生怕那个长老跑了,周玮珉根本就不想跟这些烛台多做纠缠,挥舞着巨剑,迎头就冲了上去。 晋升到日游神之后,强壮的身体素质,让他可以短时间之内收束伤口,减少血液外流,同时抗击打能力也强了许多。 在耗费了一些血液,连着施展出两次‘排空’之后,再加上一把心火,这才收拾了资料里被视为炮灰的烛台。 等他跛着脚冲进别墅里的时候,才看到那位长老四平八稳的就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好整以暇的喝着洋酒,同样是鲜血潺潺的右脚,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里。 “我很好奇,到底是谁找你来杀我,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谁,或者说你是来偷东西的,”五长老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缓缓的从凳子上站起身。 周玮珉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人的身躯也太魁梧了,将近两米的身高,浑身上下都是肌肉隆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铁塔。 “这个不重要,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周玮珉往前踏了一步,手里的巨剑扛到了肩头,“你跟我想象当中倒是有很大的区别。” “哦?怎么说?” 五长老扭动着脖子,‘咔嚓’声接连响起,两只硕大的手掌十指交叉,扭动间,同样也是骨节爆响。 “我一直以为,你们降咒司都是些阴人,没想到你这么壮硕。” “看样子,你应该是见过不少长老,才有这种结论,闲聊就先到这吧...” 五长老边说边走,话音一落,他猛地就是一拳砸了过来。 这种打法,倒是脱离了周玮珉的预估,甚至让他有些不适应了,毕竟以往都是他不要命的往前冲,这一次却反过来了。 铁塔似的汉子,状若疯虎,一拳快过一拳,周玮珉只能疲于闪躲,甚至连挥剑的空间都没有。 “你只会躲?” 挥拳之间,五长老竟然还有余力进行着讥讽,“给我一个机会,你吃我一拳,一拳就好!” 自然知道一味的躲闪并没有任何意义,周玮珉也是在等待着时机。 正在这时,五长老猛地开声吐气,原地站稳,右拳当胸就锤了过来。 脚下丁字站稳,周玮珉右肩一沉,顺势带动着巨剑往下落。 五长老一拳不偏不倚的直接砸到了剑身上,一股巨力传来,周玮珉脚底一软,整个人连着退出去三四步。 不等对方再次发动攻势,周玮珉也是心下一狠,整个人犹如陀螺似的,原地猛转了两圈,带动着巨剑,朝其肩头砍了下去。 势如雷、猛如虎,这一剑不偏不倚的直接砍在了五长老的左肩上。 咔嚓之声,顿时在耳畔响起,周玮珉只觉得自己左肩猛然遭受了重击,瞬间一片麻木。 “我很喜欢你这种肉搏的打法,特别适合我,”五长老似乎颇为享受这种痛感,他蒲扇般的大手揉了揉塌陷下去的左肩,脸上一丝痛意都没有。 像见了鬼似的,周玮珉猛地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这才有空去感受自己左肩的伤势。 略微感受了一下,整个左肩的肩胛骨已经完全粉碎了,周玮珉瞬间就明白了,那一剑不但是砍在了对方身上,同样也砍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不是对方不能躲,而是根本不想躲,这又是什么邪法? “同伤咒的滋味怎么样?我很喜欢网上一句话啊,反甲日炎兰德里,打我等于打自己,所以我索性把生日本命仪化作了自己的皮肤,你是不是感觉我很无敌?” 五长老有些病态的抚摸着自己的肌肤,双眼都是一片痴迷的神色。 无敌不无敌,周玮珉不想评价,但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他有点无语,也有点头痛。 “再来,看谁能耐操!” 右肩无损,周玮珉倒也不太畏惧,拼命而已,黄道爷做过太多的示范了。 同伤咒的加持下,五长老浑如一个无赖,他完全不在意巨剑会砍到哪里,他只是埋头挥拳,一次又一次的逼退着敌人的攻势。 周玮珉也被这一通王八拳打得心头火起,只是他按捺着心里的冲动,不断的躲闪,等待最好的时机。 周玮珉用巨剑抵挡着攻势,一退,再退,这栋别墅的一楼,已经遍布了两人的血脚印。 在一个贴近墙边的位置,五长老蓄力已久的一脚反蹬在了墙上。 “呼!” 钢铁巨人般的身体与空气发生摩擦,呼呼作响,宛如一阵狂风,向着周玮珉狠狠地撞击而去。 周玮珉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力量真他娘的强啊!” 周玮珉心中暗骂,若是刚才慢了一拍,他绝对会被撞飞! 眼看着五长老再次合身扑了过来。 “砰!” 周玮珉一个弓身,右脚如同炮弹一般,狠狠地踹在了钢铁巨人的胸口上。 但是这一脚好像踹在了铁板上,只留下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五长老魁梧的身体纹丝不动。 反震的力气,让他也收束的伤口再次炸裂。 但自己胸口毫无异样,也让周玮珉暗自猜测,同伤咒似乎也不是时刻在运转。 只是,这种猜测,自己压根没有办法去验证是否正确。 借助楼梯的阻挡,周玮珉快步的拉开了距离,同时将排空巨剑收入体内。 物理攻击不行,试试魔法攻击!但需要一个恰好的时机! 心念一转,周玮珉顺着楼梯就往二楼跑。 “我可是每天坚持健身,体力不像你想的那么差,跑是跑不出结果的!” 五长老猛地一拳砸在了楼梯的扶手上,篆刻着花纹的木质扶手直接碎成了木渣滓。 一步一步的朝上走,五长老的气势越来越凶悍。 站在二楼楼梯口,周玮珉扭了扭脖子,同样是骨节爆响。 他强忍着疼痛,朝下方伸出左手的中指,“你过来啊!” 眼看着五长老原地怒吼一声,步步重踏,周玮珉却不等他走上二楼,径直朝他扑了下去。 五长老完好的右臂猛地一探,直接揪出了周玮珉的衣领,巨力一拽,把他朝着自己怀里抱去。 借力继续往前钻,周玮珉忍痛鼓劲,左手张开,直接朝着五长老的左眼插了下去。 他自然是不信,这个五长老的生日本命仪还能把他的眼睛也护住。 果然,见到周玮珉左手手指戳了过来,五长老也只能略偏脑袋,任凭周玮珉的左手顺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 借着机会,周玮珉屈起双膝,顶在了五长老的胸口,右手撑在其肩头,左手猛拽头发,整个人就这么立在了五长老后仰的身躯上。 虽然搞不清周玮珉要做什么,但五长老右手猛地一拽,使得周玮珉身躯下弓,左手握拳,直接砸到了周玮珉的腰腹上。 剧痛再次袭来,但周玮珉依旧没有松手,他右手屈肘,狠狠的砸向了五长老的喉结。 五长老森然一笑,不闪不避,甚至特意将整个下巴上扬,露出了空门。 一肘砸了个结实,整个喉结仿佛都要碎裂开,疼痛甚至引发了呼吸道的痉挛,周玮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窒息的痛苦里。 五长老也不好受,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任凭他体魄再强横,也不由得张开了大嘴,猛烈的呼吸。 等的就是这一下! 周玮珉左手再次用力,借力一拉,整个人猛地窜起,居高临下的一头朝着五长老的脑门撞了下去。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都陷入了霎那的眩晕中。 但在周玮珉体内,心脏猛地一阵抽搐,一点心血猛地炸开,而后喉头一痒,一股烈火顺着嗓子就喷了出来。 一昧真火直接灌进了五长老的嗓子里,无物不燃的特性,直接从内而外的将五长老化作了一个火人! 剧烈的痛感,让五长老瞬间开始发狂。 周玮珉双脚连蹬,猛然后退,又是两点心血连爆,接连两道真火如龙一般喷了出去。 眼看着五长老浑身大火的从二楼一头栽了下去,周玮珉没有去观察他的死活,径直朝着卧室、书房可能存在的方向跑去! 他要抓紧时间找到那盏心血灯。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七十九章 转战(求收藏、推荐票) 资料上没有心血灯的任何记载,这花费了周玮珉不少的功夫,才在卧室里,一个古拙的箱子里找到它。 它的造型很奇特。 就像是一颗真正的心脏被镂空了,里头用不知名的金属制作了一盏宝莲灯,灯芯也显得很奇怪,散发着七彩的光。 没有时间再去观察了,周玮珉一把将箱子盖上,再撕了一截床单裹住,背在身上,赶紧往楼下跑。 这会整个一楼都已经开始烧了起来,倒是不用去在意什么血迹之类的像上次一样可能会曝光自己的信息了。 在五长老的尸体旁停留了几秒,确定这铁打的汉子确实没有了动静,周玮珉才唤出了左手的功绩笔在他烧焦的头颅上用力的戳了进去。 一道虚幻的人影就这么被功绩笔直接拽了出来。 依样画葫芦的在外头几具尸体脑袋上猛戳了几下,不过却没有任何的收获,或许是位格太低,不被认可的缘故。 等一口真火把那些尸体也吞噬进去之后,周玮珉才顺着来路,返回了山头。 吐完唾沫,周玮珉也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山的另一边走去。 那边有个小镇子,他这两天都把车停在了小镇上的宾馆停车场里。 顺着外置的PVC排水管爬回二楼,这会周玮珉才有时间来清理自己的伤口。 最麻烦的是脚背,虽然不担心感染细菌之类的,但短时间之内,怕是没办法再进行下一个目标的捕杀了。 刚把身上衣物脱光,查看着腰间的淤青,他电话响了起来。 拿过来一看,却是那位王大长老的来电。 “周先生,您太有效率了,只是不知道您现在状况怎样?” 电话那头,王长老的声音显得非常的热情,周玮珉完全想象不到他这么说话,应该是一副什么表情。 “还行,一些小伤,不过这两天,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来看看他那盏心血灯,应该怎么用,不知道大长老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可以分享一下?” 王大长老此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即是震惊于周玮珉的效率之高,也是按捺不下心底对于那盏心血灯的觊觎。 过了好几秒,理智总算是占据了上风,他才咳嗽了一声,掩盖一下刚刚的沉默,回答道,“据说,那盏心血灯有两重用法,最基础的一重,便是用心血浇灌,予以催动,第二重则是将心血灯植入体内,日夜温养,人灯合一。” “这个说法,在下不保证绝对正确,毕竟是从降咒司内部流传出来的,并非是他亲口讲述。” “我明白了”,对于王长老的说明,周玮珉也并不太在意,这里头或许有真有假,毕竟死掉的五长老基本不会把这件法器的真实用途随便的讲出来,看来还得花不少时间去琢磨,“找那个黄天师的事,还请大长老多费些神。” “这个自然,不瞒周先生,两三日前,在下就在炁界发动了人手了,只是目前还未有消息传来,还望周先生再给在下一些时间。”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那一头才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大批的警力就冲进了小镇,仔细的开始盘查起来,尤其是一些生面孔,更为严格。 周玮珉倒是毫不担心这个问题,大喇喇的坐在床边,应付着警察的询问,只说自己是过来旅游散心的。 一个没有任何前科,且孤身一人的游客,自然不符合山那头重大刑事案件的嫌疑犯标准。 警察只是略微提醒,外出注意安全之后,就这么跟真凶擦肩而过了。 枪战、纵火、多人死亡,不断的有现场状况开始在小镇扩散,直接让小镇陷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之中。 但周玮珉都没放在心上,接下来的两天,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宾馆里点着外卖,一边修养身体,一边不断的熟悉心血灯。 经过摸索,他倒是有了一些眉目。 这盏灯,他貌似用不了。 每次当他把心神沉入到心血灯的时候,总能看到极远处有一点黄豆大小的灯火在摇曳。 越是接近灯火,越是有重叠的幻象和纷扰的呓语在冲刷着他的心神。 越是靠近灯火,这些幻觉就让他越难把持住自己,几欲疯狂的同时,也是杀心四起。 尝试了几次之后,周玮珉才断定,应该是少了一种血肉献祭的法门。 在使用之前,必须用大量的血祭去满足这件法器的欲望,之后才能够接近灯火,将其取出来,点燃心血灯。 目前看来是不得法门了,只能回头去炁界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传闻是关于心血灯的。 一念到此,加上脚背的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周玮珉也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他准备沿着高速,从广西百色直入桂林,在那里解决第二个目标。 这个目标倒是好解决得多,是新晋的长老,算是不入流的角色,只不过跟五长老距离比较近,有些被拉拢的迹象,才上了王长老的名单。 开着这辆奥迪轿跑,周玮珉顺着小镇的主路就上了国道,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依旧在查找线索的警察拦截、哨卡临检。 但这轿跑一藏不了人,而且,看起来也是簇新一片,明显也不是什么盗抢来的。 再加上周玮珉一副年纪轻轻的模样,倒也没惹出什么乱子,核对了一下身份证,检查了一下行驶证就放行了。 这也让周玮珉暗暗的松了口气。 这种为国为民的正义之士,周玮珉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与他们起冲突。 等上了高速之后,周玮珉猛踩油门,一路朝着桂林奔去。 一路上肆无忌惮的超速行驶,五个小时后,临近傍晚,周玮珉总算是下了高速,到达了目的地。 桂林,他倒是第一次来,能知道这里,还多亏了很多年前,小学课本上那篇课文—《桂林山水甲天下》。 第一次到桂林,周玮珉也没打算直接去找那位年轻长老的晦气,他先是随意在漓江边上找了家酒店住下,然后才下楼开始去觅食。 漓江赐予了桂林一片山清水秀的明媚光景,而桂林也回馈给漓江充分的尊重。 整条江水,站在岸边往下看,清澈见底,别说是垃圾了,连片叶子都看不到,这种落日余晖倾洒水面的景色,倒是让他因为心血灯失利,而有些浮躁的心逐渐的平静下来。 入乡随俗,周玮珉倒没有去找什么高档饭店,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餐馆就钻了进去。 在店主的推荐下,点了一份桂林米粉、一份田螺以及一份啤酒鱼。 菜上得很快,就跟在炁界里浏阳城的蒸菜酒楼似的,没几分钟就上全了。 掰开一次性筷子,周玮珉对着那碗牛腩粉就开始发动了猛攻。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好像闹出了几件游客失踪的事情?” 隔壁桌上一对看起来是本地人的情侣边吃着米粉,边低声聊天。 “嗯,我也听说了,从上个月开始,好像走丢了七八个了,桂林也就这么大,怎么好端端的失踪了呢?” 女孩也是从父母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甚至都不准她每天太晚回家,搞得约会时间都有点紧巴巴的。 “嗯,失踪最久的都一个月了,据说家属都亲自赶到桂林来找人了。” 男孩说着说着,看到周玮珉停下了筷子,好奇地朝这边打量,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倒也怪不得周玮珉偷听,自从踏入了这道门之后,关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总感觉可能跟自己这类人有关系。 周玮珉心里好奇,自然也就坐不住了,当下挪着小马扎就凑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也是过来旅游的,而且是自己一个人,刚刚听到你们聊天,所以心里有些害怕,你们能跟我说说具体发生什么事吗?” 周玮珉的普通话,明显不带这边的口音,倒是让这对年轻的情侣很自然就相信他是游客这码事了。 女孩明显更担心周玮珉对桂林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压根都没想拒绝,放下手里的筷子,赶紧说道,“桂林的治安一直都很好的,都是全国十大旅游目的地之一呢。” “每年都有几千万人来桂林旅游,有那么七八个人联系不上了,其实也不奇怪。” 女孩子说到这,看男朋友脸色古怪,当即就醒悟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我指的不是人联系不上,不奇怪。而是他们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接电话,想一个人透透气呢?”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女孩指着男朋友继续说,“有时候,他惹我生气了,我不想理他,也会好几天不接他电话的。” 这么一说,男孩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赶紧咳嗽了一下,接过话茬,“大哥,你别听她瞎说,是这样的,确实是有七八位游客不见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没有别的顾客朝这边观望,于是继续说道,“都是一些独行的旅客,行李还在酒店里好好地放着,人就这么不见了。” “你想啊,如果是散心的话,不至于不要行礼吧?如果是特意找地方自杀去了,也不会带着那么多的衣物之类的过来啊...”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章 偶遇(求收藏、推荐票) “好几个部门联合起来,进行搜索,整个桂林市都被翻了好几遍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大哥,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小年轻叹了口气,桂林可是生他养他的热土,这座城市出了这种连环怪事,让他也有些难过。 “不是可以通过信号基站来锁定他们随身携带的手机吗?难道也没有任何线索?” 周玮珉疑惑地问道。 在这个年头,通过天网结合那些门店自行安装的监控、通讯公司的信号基站,要找到一个特征明确、随身携带了已知号码的手机的人非常轻松。 “你说这个,那才是真的叫奇怪了,”小年轻疑神疑鬼地再次四周扫了一圈,才继续说,“从桂林市区往西走,有个大石人界,据说那些游客都是失踪在了那里。” “大石人界?”周玮珉愣了一下,这个地址跟这次过来的目标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处位置。 “嗯,大石人界,”小年轻郑重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地名,“据说,两百多年前,大石人界本来还不叫这个名字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里的山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神似人脸的图案。” 说着说着,小年轻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忍不住还打了个哆嗦。直到女孩握住了他的手,他原本停下的话头,才继续往下展开,“很多人跑去看热闹,结果也不知道是病毒传染还是瘟疫肆虐,总之回来的人都死了。” “后来,有人就说,那里啊,是渡阴魂的地方,生人是不可能去的,才改名成了大石人界,这些都是我爷爷奶奶辈口口相传的。” “再加上,那边本来就是山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就没有什么经济开发计划,也就没什么人往那边去了,就是一连片的荒山野岭。” “你说,那些失踪的游客,好端端地往那里走干什么?” 小年轻说到这里,已经是把自己吓了个够呛。 “应该就是普通传闻吧,你别吓自己了,”周玮珉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听起来跟自己头一回去的下洋村有些相似,但他此刻也没心情去深究,只要不是跟自己的目标有什么关系就行,“相信警察的力量,过段时间就会有结果的。” 周玮珉这番话,倒是出乎了这对小情侣的预料。 哪个游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旅游,会对当地的传闻不感兴趣呢。尤其是这种带着传说色彩的故事,一个个恨不得听得越详细越好。 怎么这个游客反而还劝说起自己来了。 “大哥,你不会因为听了我这些话,准备偷偷去看吧?”小年轻冷不丁想起一个让他心脏猛跳的可能,当即就朝着周玮珉问道。 “怎么可能,我还是更喜欢漓江一些,”周玮珉一边挪着小马扎往自己桌前靠,一边指了指滚滚漓江水。 接下来也没有搭话的兴趣了,周玮珉把略微凉下来的餐食继续吃完,买了单之后,才顺着漓江慢悠悠地走。 这会天色暗了,漓江边上的步道多了不少出来散步、乘凉的人,整个世界的节奏仿佛瞬间就慢了下来。 周玮珉怡然自得地混迹在人群里,感受着久违的闲适。 “嗯?” 走着走着,周玮珉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开始打量。 那是在他前方三四百米处,四五个人正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正中间是一个身穿通体鹅黄色,点缀着小碎花的长裙女人。 “这不是黄冉吗?” 随着人越走越近,面容也越来越清晰,到了七八十米的距离,周玮珉这才确定没有看错人。 距离依旧是有些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气氛明显有些僵持,黄冉的脸上挂着一层寒霜。 周玮珉略微往路边站了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黄冉在手机上天天没事联系自己,这会在线下偶遇了,会不会认出自己。 黄冉裹着一阵香风,远远地就飘了过来,同时也隐约地送来了她们谈话的内容。 “不可能,我们找了很久,才从一些资料跟传闻里面找到一些类似的符号,就几个游客失踪的事情,让我放弃?你在开什么玩笑?” 黄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依旧透露出一股冷冽的寒意。 “不行啊,黄小姐,最近几起游客失踪的事件,都是跟那里有关系,警方都快封路、封山了,我们不方便进去啊...” 答话的是黄冉左侧的一个矮瘦男子,穿着一条牛仔裤,一双白色的板鞋,上身是一件黑色长袖衬衫,挽起了袖子,倒让他显得更黑了。 他的脸上愁容满布,只是有点畏惧黄冉的强势,说话显得有点唯唯诺诺的。 矮瘦男子的这副模样,倒让黄冉更生气了。 “我跟你说,钱我付了,办法,肯定由你搞定!不要跟我说原因,大石人界,我这次必须要去...”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快步的跟周玮珉擦肩而过,顺着步道就往远去了。 周玮珉清晰的听到了‘大石人界’四个字,也是眉头皱起,他不明白黄冉为什么也要去那里。 见对方明显没有认出自己,周玮珉也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顺着步道的岔路,往马路上走,然后转向径直往酒店去了。 走出了两百来米,正跟另外几个人讨论工作要怎么展开,黄冉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她猛地回头看去,只是那个身影早就不见了。 “大姐,怎么了?”右侧的男人走出去两三步,才发现黄冉停在了原地,当下也是回身问道。 “刚刚你有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个男人?大概这么高,穿着很普通,他似乎在看我们,”黄冉一边说,一边比画着,“我觉得他的眉眼看起来有点眼熟,只是这会不见了。” “哎呀,大姐,就你的身段、你的容貌,多几个男人看你,一点都不奇怪,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男人耸了耸肩。 这一下午,来来回回走了三四个小时了,简直把他一个星期的路,一次性都给走完了,回酒店躺着,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 看着自己弟弟一副惫懒的模样,黄冉也只能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一时间倒是把那个让她有些在意的人影给抛到了脑后。 躺在大浴缸里,周玮珉花时间处理了一下还债的事情,同时还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过去。 母亲那头说,过户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这几天中介也在介绍一些专门搞门店装修的人过来洽谈。 周玮珉倒是不想那么麻烦,他就是纯粹地想搞个加盟店,于是就让母亲回绝掉中介的好意算了。 让母亲出门买菜、买生活必需品的时候,顺道看看旁边稍远些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连锁的菜店。 母亲那边自然是答应的,这个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打完电话,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周玮珉索性擦干了身子,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的机顶盒,还是那种传统的型号,所以只能看传统的电视台,没办法收看网络电视,开机的第一个频道也恰好是桂林市电视台。 吸引周玮珉注意力的倒不是什么节目内容,而是在屏幕底下从右往左一直在轮播的跑马条。 上面一行字不断地重播着:“大石人界近日内发生山体垮塌,局部有泥石流灾害,请各位市民远离该区域”。 连着三次出现了大石人界这个地点,倒是让周玮珉对那里隐隐有些好奇了。 想到这里,翻身从床头拿起手机,周玮珉趴在枕头上,打开了那个直播APP,点开了黄冉给自己发来的私信。 私信的内容,周玮珉可是一直都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会一看,这个女人果然非常的不简单。 几乎是按照每两天一条的频率在进行日常问候,但问候的话术每次都不重样,偶尔还会跟节气之类的相结合,显得非常用心。 沉吟了一下,在脑子里组织了语言,周玮珉快速地输入着。 “黄女士,你好,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有来得及登录这里,不好意思。” 等了一两分钟,黄冉那边才发来了私信。 “代先生,晚上好,我还以为这个APP,是你的一次性用品呢,没想到今天会收到代先生的回信,看来坚持才是胜利,这句话没说错。” 还没等周玮珉回话,又是几条私信发了过来。 “代先生,这个时间点联系我,是又有新的玉器出售吗?” “只是这几天,我有些事要忙,暂时不方便当面交易呢。” “我们可以通过视频的方式进行鉴定,鉴定过以后,代先生如果信得过的话,我们可以在网上交易。” “当然,是我这边先付钱,代先生再发货,对于代先生,我还是信得过的。” 这次倒是的让这位美女失望了,周玮珉笑着回信。 “不是,这次没有新的玉器到货,只是登录这个APP,看到有美女给我发了很多私信,而我一直没有回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先忙着,如果我有新的玉器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周玮珉回完私信,直接把手机锁屏,翻身躺在了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这个大石人界凑凑热闹。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一章 山谷(求收藏、推荐票)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周玮珉续了几天的房,然后开车径直往大石人界驶去。 路不是很好走,对于轿跑而言,更是困难。 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山路更加崎岖起来,周玮珉索性把车直接停在了路边,然后靠着双腿往山里走去。 当地的警力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两个小时的路程,周玮珉依靠着爬树、规避等方式,避开了十几波搜寻失踪人员的警察。 等到了导航上,大石人界所标注的位置,周玮珉也是有点愣神。 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原始了,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山岭,哪里能找到传说中的那块石壁? 原地休息了十分钟,周玮珉这才找了个方向,顺着陡坡一路往高处跑。 倒也不是有了什么目标,就是简单的觉得站得高,观察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刚走到山头上没多久,周玮珉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在他的感观里,这个山头上,似乎曾经有一个充满着阴冷气息的东西停留过,且是顺着这条山脊一路往前去了。 这种气息让他感觉很不好,神魂深探,隐隐的就有一种嗜血的狂躁扑面而来。 略微思索,周玮珉打定主意,跟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气息。 沿着气息往前走,不知不觉就下了山头,中途还跨过了一个山溪冲刷形成乱石滩,才到了一处被两山环绕的山谷里。 一进了这处山谷,气息陡然消散的同时,周玮珉还在各处看到了许多被丛生的杂草掩盖了原貌的石柱、石雕。 蹲下身子,仔细打量,这些石柱上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整体上显得非常的繁复,让人琢磨不清楚其中的意思。 但偶尔有一鳞片爪的线条,让周玮珉莫名的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再去看那些石雕,周玮珉倒是琢磨出一些意味来了。 这些石雕的雕工,显得非常的讲究,所雕刻的那些古怪奇兽也因此显得活灵活现的。 也不知道当初雕刻石雕的师傅,是从哪里找来这些奇兽的原型,让人看起来就觉得,这些东西不像是臆造的,而是真正的存在过。 花了十几分钟,把周边的石雕全部看完之后,周玮珉眉头紧皱。 虽然年代久远,石雕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些石雕都是一副跪地祈求的形态,浑身上下原本以为是装饰用的绳索,都是起着捆缚的作用。 随手掏出手机,对着这些石雕拍了几张照片,周玮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是一点信号都没了,跟最开初的时候,在下洋村那个老太婆的房子里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这里难道也是一处跟炁界相接的节点? 疑惑刚刚从心底升起,周玮珉隐约就听到来路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误以为是当地警方来寻找失踪的游客,周玮珉想也没想,朝着最近的大树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上了树梢。 等他在树枝间藏匿好身形,五个身影,前前后后的就走进了山谷里。 其中,那个叫黄冉的女士,正在其中。 “奇怪?大石人界这么大一片范围,她这是凑巧?”周玮珉有些疑惑。 “黄小姐,应该就是这个位置了。” 昨天那个矮瘦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色长袖衬衫,只不过这会倒没有挽起袖子。 怕是走了不少路,这会胸前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胸膛上。 黄冉也是微微的喘着气,她四周打量了一下,示意继续往前走。 她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倒是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走,手里还在掐算着什么。 这让偷偷观察着的周玮珉不由得又想起了黄道爷的掐指一算。 等他们再走近一些,那些石柱、石雕自然而然的也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其他人倒还没什么,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倒是显得颇为激动。 “是了,是了!就是这里!”老头也不怕崴了脚,冲出了队列,径直朝着最近的一根石柱就跑了过去。 整个人就像看见媳妇似的,直接扑在了石柱上,双手轻柔得像抚摸情人的肌肤,一分分、一寸寸的都要摩挲仔细了。 黄冉从肩上的斜挎包里拿出一团黄色的绸布,轻轻的展开之后,一件玉把件出现在她手心里。 拿着玉把件,黄冉也是快步的走近了石柱,视线在玉把件和石柱之间来回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大姐,确定是这里吗?”昨天那个走路走得差点挂掉的男人喘着大气,站在原地,再也不想动弹了,他这会只盼望找对地方,那就不用再走路了。 “谢老师,您看看,是不是这里?”黄冉皱了皱眉,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到达了目的地,只能把手里的玉把件递给了老头。 “没错的,没错的,你看,这个把件这一头的纹路,是不是跟这个角有点相似?” 被称为谢老师的老头,此刻也是有些激动,他把整个玉把件都贴到了石柱上,并指着玉把件左侧一段的图案。 黄冉对这个谢老师还是很尊重的。 作为华科院考古学院的高级顾问,谢老师在古遗迹研究领域算是天底下独一号的人物,他说没错,基本上也就错不了了。 “那您看看,应该怎么解读这些图案?” 黄冉依旧客客气气的问着,但却没有去看那些让她头痛的图案。 看不懂不说,既然请了专业的人,那专业的事就由他们干。 “讲道理,这里应该有一座祭坛才对,”谢老师站起身,手里紧握着玉把件,心里的激动完全抑制不住了。 他继续往里走了几步,朝着另外三个男性指挥道:“你们三个,辛苦一下,把周围的杂草都清理掉,看看这些石雕有没有什么名堂。” 最后一个男人什么话都没说,从背后卸下来一个编织袋,从里头倒出了好几件铁锹、镰刀之类的物件,然后抄起一把镰刀朝着最近的灌木草丛就走了过去。 “看什么看,黄强,你也去!”黄冉朝着自己的弟弟一瞪眼,黄强也不敢多话,悻悻的跟着矮瘦男子去拿趁手的工具。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周玮珉把过程都看在了眼里,倒是越来越疑惑了。 花了半个小时,三个男人个个都是累的气喘吁吁的,才略微把方圆两百来米的杂草、灌木给清理得干干净净。 顿时,地面上显现出一层青石砖来。 只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于久远了,这些石砖有的裂开了,有的被黄土掩埋,还有的不翼而飞,只剩了一个长方形的凹洞。 但站在树上的周玮珉一看,就分辨出来,应该是一块圆形的地坪。 说实话,周玮珉对于这些奇奇怪怪的祭坛之类的东西,是越来越反感了,冷不丁的真会触发什么鬼东西出来,就像天后宫的那幅八仙过海图似的。 谢老师在地坪正中间站住,然后朝着四面打量,最后也是手指掐算着,在地坪上四处走动。 又是几分钟之后,他才站定了脚步,朝着三个在一旁休息的男人说,“找一找,应该有十三个石雕!都找出来,一个都不能少!” 这会不用黄冉再发号施令了,三人纷纷站了起来,听从指令,开始干活。 一个个的石雕从四面八方被找了出来。也幸好是工具带的齐全,不然有一些半截都被土埋了,还真挖不出来。 十三个百来斤的石雕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排,三个男人虽然是一身泥巴,但这会也不顾上休息,都是好奇的打量着石雕。 像阅兵似的,谢老师在两排石雕前来回的走了三四趟,才扭头朝黄冉说,“黄小姐,没错,就是这里了。” “接下来,怎么办?”黄冉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香汗,内心的焦躁也平缓了不少。 “那还得花时间一个个的给它们归位才行,还得花点时间,”谢老师也是松了口气,拿了人家钱不说,揭露遗漏历史,也是他毕生追寻的事业,这会有了好的结果,自然是让他也觉得不虚此行了。 紧接着,也不知道这位谢老师用的什么法子,去确定方位,总之他很有把握的指挥着三个男人把十三个石雕一一个归位了。 周玮珉看着似乎是还原了的祭坛,有些纳闷。 这玩意看起来竟然有点像钟表的表盘,问题是,谁家的钟表是十三个数字的? 看着这块不伦不类的表盘,谢老师倒是显得分外的激动,他一路小跑的来到一根石柱前,仔细的打量了几下,然后才回头对着黄冉说,“黄小姐,成了一半了!” “还有一半是什么?”黄冉是一个唯结果论的人,过程她并不在意。 “接下来,我们需要把石砖还原...” 听他这么说,不要说那三个一直干体力活的男人了,就连周玮珉都有些发愣。 ‘开什么玩笑,这些石砖坏的坏,丢的丢了,去哪里还原?’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二章 撞破(求收藏、推荐票) 谢老师的回答完全出乎了黄冉的预料,这个工作看起来也太难完成了。 “必须要还原吗?” “是的,黄小姐,你也知道,这些古代留下的遗迹,必须要恢复原貌才能阅读,差一丝一毫可能都会引发歧义。” 就算黄冉发问的语气略微显得有些冰冷,这位谢老师依旧秉持着自己的专业,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 “大姐,这个工作怎么完成啊?随便一数就有二三十个空缺,那些砖块很可能被人拿走了,根本还原不了,”黄强愤愤不平的说着。 你让他当苦力,大姐在这里,他自然不会多话,但搞这种明显没有结果的事,也太傻了一点。 “不要急,黄先生,这个工作肯定是能完成的...” 谢老师倒是显得老神在在,毕竟这也是他拿这笔钱的底气。 “像这种古代遗迹,以前一般都是有人看管的,如果荒废了,那说明肯定是遭遇到了变故。” “这种变故的严重程度,可以从遗迹损毁的情况上进行观察。” “大家看,所有的雕像只是被搬离了原位,起到指示作用的石柱甚至都没有人去管它,再加上保留得其实还算完整的地坪,这都说明,这处遗迹并不是慌乱间被遗弃的,而是有计划的废弃。” “您的意思是,这些被挖走的石砖,应该藏在附近?”黄冉打断了谢老师的话,她其实很讨厌这种故作高深的作风,爽利才是她的座右铭。 “应该是这样,但是具体怎么藏的,当初撤离的人应该有一套方法,这种方法在外人看来,可能完全找不到线头,但他们自己人看来,应该具有很明显的指示性。” 谢老师做了个补充说明。 “这不是相当于什么都没说...”黄强忍不住吐槽... 黄冉倒是瞪了一眼老弟,然后才开口,“不好意思,谢老师,我弟弟他性子野,缺乏管束。” 谢老师也完全不在意,毕竟尊老爱幼这种事,很多人也只是在指责别人的时候,才会记得这四个字。 “可能别人到这里,真的就是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我研究古文化这么久,还是能看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的。” 一边说着,谢老师一边朝一根倒塌的石柱走了过去,他指着上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纹路说道,“比如说这个图案。” “这个图案说明了什么?”黄冉也凑近了看了几眼,但实在看不出什么内涵来。 “黄小姐,你注意看这里,”谢老师有点吃力的蹲下身子,手指头轻轻的在一条纹路上拂过。 这条纹路长得弯弯曲曲的,夹杂在很多同样弯曲的线条里,只不过粗壮一些,延伸的长度更长一些。 “虽然这条纹路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在这些石柱上,它就相当于一个冒号的意义,我们可以沿着它向下的方向开始看。” “这边的分叉,我们可以理解成为延续的意思,而左边的分叉,我们可以理解成火,或者火种的涵义...” 谢老师陷入了知识的倾诉欲里,完全不管黄冉能不能听得懂,一个劲的进行延展和阐述。 如果是在一个舒适的室内,进行鉴宝,黄冉无疑是有倾听的兴趣的,毕竟谁不喜欢这种听不懂的知识从脑子里穿过去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先不说会不会被那些寻找失踪者的警察撞见,就是到处飞舞的蚊虫都让她有些熬不住了。 不过还好,这位老师一边在讲述知识的同时,也一边根据这些知识在推断地砖有可能被藏匿的地方。 “这根石柱,如果用浅显的中文来总结,那就是【如果星辰一定要坠落,那我们也要在它再次升起之前,预留一个座位】。” 说完,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朝着山谷的深处走去。 紧接着,他走到一处山壁前,再一次蹲了下来。 谢老师随手捡了一根树枝丫,将山壁底部的杂草全部给撬开,然后就显露出被草丛掩盖的一块泥地。 他没有招呼别人,吃力的用树枝沿着山壁往底下挖。 黄冉正示意着黄强他们赶紧过去帮忙,谢老师却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 “这里应该就是一个藏地砖的地方...” 看起来应该是有所发现,黄冉也不再停留原地,踩着高跟鞋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一看,山壁底部已经被挖了一个七八厘米深的小坑洞,坑洞连着山壁的一侧似乎有一处裂隙。 “你们继续往下挖,把坑洞挖深一点,让裂隙完全露出来。” 谢老师朝着那个矮瘦的男人说道。 眼看着有了进展,这会没人再敢耽误时间,当下铁锹、镰刀齐上阵,很快,山壁底部的裂隙就展露了出来。 这个裂隙有十几厘米高,七八厘米宽,看起来就是一处天然的裂隙。 谢老师根本不容别人插手,直接贴着山壁就蹲了下去,一手撑住山壁,另外一只手吃力的往里探。 “摸到了!” 过了十几秒,随着谢老师一声惊喜的喊声,他探进裂隙的那只手抽了出来,沾满了泥土的手掌上握着一块长条形的同样包裹着泥土的东西。 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他随手扯了把青草就朝着拽出来的东西一顿猛擦。 一会的功夫,上面附着的泥土就被清理掉了一大部分,虽然依旧是沾满了泥巴,但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块他们要找的地砖。 “应该还有两块,你们谁去摸一下...” 握住黄冉伸过来的手,谢老师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一手将石砖递给了满脸迫切的黄冉,扭头看着那处裂隙说道。 黑瘦男子身材比较小,自然是他去干这种事。 黄强跟另外一个男人倒是围了过来,纷纷跟黄冉一起打量这块地砖。 “这也太神奇了吧,就藏在这个裂隙里,谁能找得到?”黄强这会只觉得这位谢老师简直神了。 没一会,黑瘦男子借用镰刀,再一次从裂隙里勾了两块地砖出来,然后朝黄冉摇了摇头,示意里面应该没有了。 就这一下,解决了三块地砖,三个做苦力的男人精神都振作了不少。 事情再一次有了进展,谢老师继续对另外的石柱进行观察,同时乐于教学的老毛病又犯了。 但这一次,连黄强都在旁边假装听得懂似的,连连点头,显得极为捧场。 周玮珉蹲在树上原本都快睡着了,这会心里也是对那个老头写了一个大大的服字。 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到中午的时候,所有缺失的地砖在谢老师的指点下,一块块的都被找了出来。 剩余的工作就很简单了,擦干净上面的泥土,然后像拼图似的,把地砖放回对应的孔洞里。 当最后一块地砖归位之后,谢老师朝四周打量了一下,转身就朝着周玮珉所在的这棵大树走了过来。 便走,便回头朝三个男人说,“你们过来一下,把我推到这棵树上,高一点,我好看得全面一些。” ‘我擦!?...’ 周玮珉还没来得及往上爬,谢老师已经走到了树底下,等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有一个陌生人正踩在树杈上看着自己。 “诶?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下意识的,谢老师直接问出了声。 “你好...” 再往上爬也没用了,周玮珉只能尴尬的站在树杈上,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朝老头挥手。 当周玮珉的声音传出来,三个原本慢慢走动的男人,瞬间像上了发条似的,猛地就冲了过来。 黄强跑在最前面,一把就将谢老师拉到了背后,另外一个没有太多存在感的男人,直接把手里的镰刀架在了胸前,看起来像有几分功夫傍身。 “下来!”黄强厉声喊道,“给你三秒钟时间,不然你别后悔!” 经过了好几轮生死历练,周玮珉倒是不可能畏惧三个普通人,但基于黄冉的缘故,也不太好真的刀兵相见,只能尴尬的顺着树干往下爬。 黄冉也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除了担心是碰到了警察之类的,还担心可能是竞争对手安排了人尾随他们,来偷取信息。 等周玮珉爬下树,转过身,黄冉突然就想到了昨天那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 “是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黄冉心里头再次冒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陌生人眉眼间带来的熟悉感,绝对不只是昨天见过而已。 黄冉作为一个富姐,平常能够见到她,而且还让她留下印象的男人本来就不多,这会更是绞尽脑汁的开始回忆,这双眉毛、这双眼睛,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是你!?” 不到十秒钟,黄冉将眼前的男人跟印象里的那个样子进行了重合,如果戴上帽子跟口罩,他跟自己记得的那个人,完全一模一样。 “呃,黄小姐,你好...” 周玮珉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眼看着这位女强人估计真的认出了自己,这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别动!” 黄强倒是警觉得很,一听到自己姐姐连声惊呼,当下就从怀里掏了个物件出来。 周玮珉瞄了一眼,当下就把手举过了头顶,“兄弟,你别乱来...”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三章 人血(求收藏、推荐票) 周玮珉确信自己能够打得过这三个人。 但是,当一把黑洞洞的手枪就在两米不到的距离里指着你的时候,暂时先举手投降,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大姐,你认识他?” 觉得眼下的局面被自己牢牢的掌控了,黄强才略微的侧头朝着黄冉确认。 “代先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昨晚你给我回私信,也是想确认一下,在路边看到的是不是我吧?” 黄冉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疑惑,前段时间那个生涩的小伙子,跟今天这个爬树上偷看的人,形象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呃,我如果说是巧合你信不信?”周玮珉尴尬的回答,“能不能让这位先把枪收起来,万一走火,可就不太妙了。” “黄强,把枪收起来,我们先听听代先生准备怎么解释,”黄冉双手抱在怀里,胸前的沟壑更深了。 虽然听话的把手枪收进了怀里,但黄强依旧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就等周玮珉有什么举动,一枪就能崩出去。 “是这样的,”周玮珉缓缓的把双手放了下来,然后解释,“我昨天到了桂林,在路边吃东西的时候,听到了关于有人在大石人界失踪的传闻。” “吃完饭,在漓江边散步,偶遇到了黄小姐,又一次听到了大石人界的名字。” “后来回了酒店吧,打开电视机,结果又看到了大石人界的名字,觉得这个地方跟我有缘,所以就跑过来了。” “我顺着自己的感觉,一直往前走,刚刚进到这个山谷里没多久,黄小姐带着人就赶来了,不太想跟黄小姐照面,所以我才躲到了树上。” 周玮珉隐瞒了关于自己感受到那股阴冷气息的事,他耸了耸肩,朝着黄冉作了一副无奈的表情。 “谢老师前前后后花了十几天,翻阅了无数的本地记载跟乡野传闻,才从那些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山谷的线索,代先生凭借自己的感觉就能误打误撞的在我们前面走进这个山谷里,真让小冉佩服呢!” 黄冉有些拿不准这位代先生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的状况非常的尴尬。 赶他走?前面发生的事情他看了个全。 不赶他走?留下来做体力活吗?万一有什么值钱的发现,难道还要分他一些? 至于杀人灭口这件事,在黄冉看来还是有些夸张的。 尤其是这片区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警力在搜寻失踪人员,万一被找出痕迹,到时候脱身就难了。 “黄小姐,我也觉得很凑巧,要不,我先走?” 周玮珉也是暗道了一声晦气,早知道就不来凑热闹了,早早去把目标解决了,就不会有这档子事。 “算了,”黄冉心里定下了主意,“保险起见,还是请代先生临时加入我们的队伍吧,万一有什么体力活,还能帮把手。” “......?” 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周玮珉脑袋里闪过一串的问号,他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想的,要把自己留下来。 不说黄道爷叮嘱过,要维护好关系,就凭黄强依旧放在怀里的右手,他也只能暂时先呆在这里了。 眼看着风波平复,谢老师也不再耽误时间,依旧是要上树去观察地坪。 其余两个人搭了个人梯,让谢老师爬上了树梢。 “乾三下四...” 站在树杈上,谢老师开始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念叨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似乎是得出了什么结论,冲着树底下的人喊道,“听我的指挥,我们把十三座雕像的朝向搬动一下。” 紧接着,他就自顾自的开始发号施令。 三人男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按照指示开始行动,周玮珉趁机朝着黄冉走近了两步,闻着女人身上诱人的体香,好整以暇的看着三个苦力干活。 “你也去!”黄冉朝着周玮珉白了一眼。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周玮珉也只能挽起袖子走过去帮忙。 一开始几个雕像的朝向扭转,周玮珉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但随着被调整的雕像数量越来越多,他灵识里感觉到这个山谷似乎汇聚起了一股让人感觉非常压抑的阴冷。 除了他,其余的几个人倒是觉得这个山谷里似乎起了一阵连绵不断的凉风,尤其是在时近大中午的时刻,让人感觉很是舒畅。 调整到第十座雕像的时候,周玮珉感受到的那股阴冷浓郁得就像一层薄纱似的,都快将他整个人都要包裹起来了。 黄冉几个人也隐隐的觉得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受,没理由大热天的,这山谷里竟然会让人冷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黄小姐,你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周玮珉觉得事情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万一真闹出什么动静,怕是要收不了场。 想到这里,他干脆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身朝着黄冉说,“我个人感觉我们的行为,好像会触动什么机关,最好不要继续了。” “不行!必须要继续下去!” 站在树杈上的谢老师直接发出了反对意见,“这种冷飕飕的感觉,就说明我们的方向对了!这个山谷祭拜的是星辰的力量,只有晚上星辰才会出现,夜晚就代表着阴冷!” “就算有什么机关,我们脚踩在大地上,底下全都是厚实的泥土,能发生什么事?难道整个山谷会塌了?” 作为权威专家,谢老师的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黄冉自然是更信任他的。 当下她连多余的话都不说,只是伸出了手,朝着周玮珉做了个请的手势。 用武力去逼迫他们停止行动?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周玮珉否决了,毕竟人家手里有枪,万一真闹出不愉快,难道他还真的把他们全杀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暗中拖延进度,并且提高警戒,万一出现什么变故,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你他妈快点啊,磨磨蹭蹭地干嘛?”黄强察觉到周玮珉压根都不怎么用力,火爆的性子直接就炸了,“别让我真的掏枪干你啊!” 对于这种话语,周玮珉倒是完全不在意,他耸了耸肩,然后才配合着用力去扭动石雕。 很快,在谢老师强大的专业知识的指导下,最后一座雕像也调整完了朝向。 周玮珉四处看了一眼,这会那股阴冷的感觉,似乎从精神世界里侵入到了现实世界,整个山谷里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扶我下去!快!” 谢老师精神振奋的朝他们喊着。 “呆会,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不要离我太远!”周玮珉没有去管那个老头,他走回了黄冉的身边,低声的朝着黄冉说道。 “意外?山谷会塌下来?”黄冉冷得都抱紧了胳膊,但她依旧还是笑着回应周玮珉。 本来不是什么圣母人格,周玮珉这么提醒,也是担心自己的金主出现意外,人家接不接受,他也不强求。 “对了,都对了!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快!” 走进了地坪,谢老师仔细的看了几眼,整个人更兴奋了,他朝着黄强连喊了好几声。 存在感很低的男人一言不发的走回了编织袋的位置,虽然把铁锹、镰刀之类的都拿出来了,但被提起的编织袋依旧是沉甸甸的。 随着他抓着编织袋的底部,将里面装着的东西,不断的往外倾倒,周玮珉才发现,原来编织袋里装着一大堆的血袋,粗略看过去,根本不知道有多少。 “看见这些地砖上面凹陷的纹路吗?就用血袋里的血,把这些纹路涂抹一遍,不用很匀,都涂抹上就可以了!” 谢老师继续指挥着。 基于之前周玮珉有出工不出力的表现,涂抹血液这件事,倒是没有安排他参加。 周玮珉打量着一个倾倒完血液后,被扔在一边的空血袋,他不由得想起当初黄道爷建议他每次回到现实世界就去输血,穿回炁界再抽血保存的建议。 “这是什么血?人血?”闻到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周玮珉慎重的向黄冉问道。 “嗯,谢老师要求做的准备,从医院买的,你不要多想,”黄冉平静的回答,但她的眼睛也是盯着那块地坪,一眨不眨。 周玮珉心里咯噔一响,这就麻烦了! 如果仅仅只是个莫名其妙的仪式跟祭台,就算还原的再好,无非也就是真实一点的场景,周玮珉其实还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涉及到人血、线香、经文之类的,那就像是给鬼火装满了汽油,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应该打断他们的行为?还是继续看着?周玮珉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 三个人在谢老师的催促下,加快了动作,还没等周玮珉考虑好,整个地坪上所有的线条都被血液连通在了一起。 紧接着,黄强从贴身的内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纸符,恭敬的双手递了过去。 手持着纸符,晦涩生拗的咒文在谢老师的口中响起。 整座山谷仿佛开始共振,又仿佛是连绵不断的回音,层层叠叠的经文朗诵声在周玮珉的脑袋里掀起了风浪。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四章 惊变(求收藏、推荐票) 山谷里突然就起风了。 初时还比较平缓,随着人声大作,风势也越来越猛烈,到最后,连地面的野草都被压得趴伏在地面上。 “发生什么事了?” 强风让黄冉都有些睁不开眼,她是过来寻找古代失落文明的遗迹,顺道发点小财的,但绝对不是探险的。 周玮珉此刻没有闲情去搭理黄冉,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裂开了。 那些无所不在的声音,一个劲地往他脑袋里钻,堵上耳朵都无济于事。 这种声音暗藏的力量,似乎天生就跟他的阴司之力相冲,在他的体内疯狂对撞。 鼻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将他的领口都染红了。 甚至,在他的意识里,仿佛看到天穹上,有一颗流星正在极速地往这处山谷落下来。 不,不对!不是流星,而是一颗来自过去、源于远古的失落星辰。 “喂,谢老师,你在干嘛呢?快停下!” 黄强先是朝着自己的大姐走了两步,发现在狂风的吹袭下,他实在没法再往前走了,才扭头朝着地坪上的谢老师大喊。 谢老师背对着众人,对喊声完全没有回应。 不,是他此刻已经无法回应了。 在他开始念诵第一句咒文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还挺正常的,他甚至还要仔细思考,才能尝试着去念诵下一句。 但当他不断地往下念之后,随着风势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似乎是空气里有某些东西,随着强风拍击在身上,悄悄地潜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顺着躯干一直往下,从脚底钻入了地下。 他确信,自己的身体成为了一个通路,在传导着某种能量。 而这种不知名的能量,积蓄起来后,不但充盈了他垂垂老矣的身躯,甚至反过来掌控了他的身体。 嘴巴里念诵的经文,根本不是他所掌握的,甚至那些音节、那些语句,他完全无法理解。 他很想停下来,但是他做不到! “打断他!让他停下!” 周玮珉蹲到了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匆忙间,他看见这些普通人似乎没有受到自己这样的影响,于是赶忙朝着他们喊了一句。 “去!黄强!” 黄冉也不想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这种异象绝对会惊动附近的警察,到时候真的是难以脱身了。 不说跟失踪案扯上关系,至少一个试图偷盗古代遗迹的嫌疑是跑不掉了。 有了黄冉的命令,黄强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地坪走去。 可当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靠近了地坪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上不去了。 就像有一块透明的玻璃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似的。 脑子里只有阻止他继续的这个念头,黄强虽然是诧异得很,但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沿着地坪的弧线往左走,同时伸出双手不断地摸索着,试图找到一个缺口,让他能够走上地坪。 就这么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着,当他转移到了地坪的侧面,同样也是谢老师的侧面的时候,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谢老师虽然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也下降了不少,但看起来依旧是鹤发童颜的模样,平常也是中气十足。 但此时此刻,他整张脸完全就呈现着一副干尸的形态,脸上一朵朵梅花似的斑痕,青一块、黑一块。 而那具干尸,还在不断地开合着干瘪的嘴唇不断地念诵着什么。 尤其是感受到黄强的存在,谢老师唯一还饱满的双眼猛地就朝他看了过来。 黄强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球的眼白部分,此刻充满了灰色的小点,那些小点似乎还会移动,不断在眼白的区域里游动着。 “还愣什么啊!打断啊!” 周玮珉拼尽全力,再次喊了出来。 再拖延下去就来不及了,那颗源于远古的星辰,马上就要撞击到这处山谷了! “大姐...谢老师...他...” 黄强被吓得一脸煞白,他无法理解这种状况。 莫说他上不去地坪,就算上得去,他也不敢过去。 “你们两个!用镰刀、铁锹砸他!” 脑筋一转,黄强赶忙朝着一直站在原地的另外两个男人喊道。 赚钱重要,但远离意外更重要,不管是疑似导游的男人,还是那个从头到尾一直沉默的男人,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竟然非常有默契地还倒退了两步。 在他们的脑子里,万一再发生什么变化,转头跑出这个山谷才是最佳选择,至于那个看起来就明显不对劲的地坪,谁愿上去,谁上去。 喊不动这两个人,黄强也没空去发脾气,略微思索了一下,他竟然从怀里直接把枪掏了出来。 “不要!” 黄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己弟弟的举动,她不想再惹出其他乱子了。 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姐,黄强抿了抿嘴唇,把枪塞入了怀里,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不管了!带大姐先离开这个山谷!’ 黄强打定了主意,转身背对着地坪,朝着黄冉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 “大家小心!” 无意义地浪费着时间,周玮珉只能认命地唤出了巨剑,并把巨剑用力地插入了地面,依靠它来对抗狂风。 再过几秒,或者是下一秒,那颗硕大的失落星辰就会砸下来了。 周玮珉的出声,吸引了其他四个人的注意力,那把莫名其妙出现的巨剑,也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下一刻,在所有人的听觉里,他们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就发生在身边,但他们却看不到撞击发生的位置。 周玮珉只感觉到一股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巨力从头顶坠了下来。 手里的巨剑,在巨力的推动下,直接戳进了地里,直至柄没。 整个人也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压在了地面上,甚至被镶进了泥土里,一眼扫过去,整个人都与地面平齐。 脑袋也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剩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他。 “姐!你快看!” 一直留心着地坪的黄强,肝胆俱裂。 站在地坪上的谢老师,整个人仿佛像腐朽了一千年、一万年似的,瞬间发生了解体,化作了无数的灰色砂砾散成了一团。 ‘跑!’ 两个一直留心观望的男人,面对着超出他们认知的事情,这会哪里还敢停留在山谷里,转身就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冲着山谷外面跑去。 “别...” 周玮珉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视力,虽然现在身体的状况明显非常糟糕,但他依旧是挣扎着把自己从土里拔了出来。 等他翻身躺在坑洞里,就看到那两个男人朝着山谷外跑去。 在他的视线里,那颗失落星辰严丝合缝地嵌在了这处山谷里,所有人目前正处在这不规则圆形的颗星辰的内部。 远处的山谷入口,恰好就是这颗虚幻星辰与外界的交界处。 在他的理解里,在这种时刻,这种情况下,贸然跑出去,结果不会太好。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小了,或许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话,只顾着朝外跑。 一步一步的近了,两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下一秒,当他们将要穿过无形壁障的时候,一阵寒入骨髓的阴风吹过。 带走了他们的感知、他们的体温、他们的魂魄、他们的一切! 就像谢老师的下场一样,两摊灰色沙砾就这么堆在了那里。 “!!!!!!”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姐弟两人顿时寒毛倒竖。 “过来!扶我一把!” 周玮珉把巨剑收入体内,然后再一次唤了出来,节省了把巨剑从土里拔出来的力气,然后当作拐杖,杵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或许在巨力冲击下,双腿的骨头碎裂了,除了钻心的痛,他发现凭借自己的力气,这会可能真的站不起来了。 面对现场另外一个活人的请求,两姐弟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朝着周玮珉走了过去。 等黄强一把搀着周玮珉的胳膊,用力地把他扛了起来,才发现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胸口全是血迹不说,就连全身的骨头都有些软绵绵的。 “轻点!”周玮珉倒吸着空气,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黄冉站在旁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地面上,清晰的,完全就是人形轮廓的凹陷。 “你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们过来到底是找什么的!” 周玮珉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好奇心真会害死猫。 “现在这里是安全的?” 黄冉本来就是个十分机敏的女人。周玮珉接二连三地出声提醒,她是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的。 那两个男人不听劝阻,落了这么个下场,她也是知道的。 当下,她也先舍弃了心里的疑惑,确认了安全再说。 “算是吧?” 周玮珉也不确定,他四处扫视了一眼,眼睛里看到的,全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五章 黑蛇(求收藏、推荐票) 无法具体的形容这个不规则的圆形球体内部。 除了在灵识范畴里,能够看到分隔明显的与外界的分界线之外,就全都是灰蒙蒙的雾气。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周玮珉目前也是一筹莫展。 “你们到底来找什么的?” 或许搞清了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才能够知道应该怎么办。 “我们是来找一条通往宝藏的密道的,”黄冉也知道现在必须要信息共享,拖沓下去还不知道局势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 “几年前,我收到过一件玉器,虽然破损得很厉害,但依旧能够通过考古的手段,去推测出很多的信息。” “根据那些信息以及玉器上的特征,花了两三年的功夫,我们终于拼凑出了一条传闻。” “在广西境内,有一个通往无尽财宝的密道,启动密道,顺着密道直达顶峰,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再结合另外的一些事情,我们最终确认了开启密道的位置,就在桂林西面的大石人界,于是就邀请了业内的权威专家谢老师来主导这次行动。”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看到了,”黄冉的脸色有些黯然,眼看着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三个人,篓子捅大了,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而且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都还是个未知数,这更让她担忧。 “喂,你不说说,你是因为什么来的?”黄强想也没想就问。 “我之前就说过了,真是凑巧来这里的,”周玮珉嘴巴上说着,但又想起了那股阴冷的气息,也不知道那个不知名的东西,跟这个遗失星辰有没有关系。 黄冉的视线落在了周玮珉手持的巨剑上,她抬手阻止了黄强的继续追问。 “你这把剑是怎么回事?” “呃...行走江湖,带点东西防身也很正常吧,这位兄弟还有枪呢?”周玮珉打了个哈哈。 “我问的是这个吗?你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黄冉倒是看错了,她那会只注意到这个男人拿着一把剑戳在地上,误以为是这把看起来就很有历史感的巨剑原本就埋在了那个附近。 周玮珉脑筋一转,自然就想明白了,当即借坡下驴,“揣着这么一把巨剑,太显眼了,感觉到有人来了,就临时找地方埋了。” “看样子,代先生藏匿行踪的时候,还是很清闲的...” 在这种环境下,闲扯几句,虽然于事无补,但终归是让氛围稍微轻松了一些。 “接下来该怎么办?”黄冉话锋一转。 黄强自然知道自己大姐问的不是自己,也一头看向了周玮珉。 “稍微等一下看看,”周玮珉其实一直是强撑着在回答,他不明白为什么虚幻的星辰坠落下来,会导致他受伤,黄冉两姐弟一点事都没有。 这会他连站立都是依靠着黄强的支撑,就不要说动弹了,也只希望身体的技能能够快速的运转起来,让他尽快恢复。 “看样子,那边是去不了了,那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摊灰,也太恐怖了,”黄强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也不能算是莫名其妙吧,毕竟那条边界,明显就有问题,”周玮珉随口回答。 “边界?什么边界?”黄强疑惑的问。 “你看不到?”周玮珉愣了一下,“一边是灰蒙蒙,一边看起来就是正常世界,这么明显的边界,你看不见?” 这回轮到黄氏姐弟莫名其妙的看着周玮珉了。 在她们的视界里,除了三个人死得莫名其妙,以及黄强感受到了那面隐形的墙壁之外,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常。 “你能不能形容下,你能看到什么?”黄冉犹豫了一下,她越发觉得这里不正常了。 “呃...” 周玮珉沉默了一下,既然他们俩看不见,那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拥有他们未曾接触过的力量了。 这种区别,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因此也让周玮珉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透露一些信息。 正犹豫着,周玮珉的余光里突然瞄到一条纯粹是由黑雾组成的黑蛇缓缓的从远处爬了过来。 黑蛇似乎对陡然出现的这颗遗失星辰也非常的惊讶,它在距离壁障几米的距离,像人似的不断地前进后退的试探着什么。 周玮珉突然就不说话了,更是脸色凝重的朝远处看。 两姐弟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黄冉准备开口问什么,却被周玮珉抬手直接捂住了嘴巴。 在他的视野里,那条巨蛇似乎放弃了试探,拱动着庞大的身躯,缓缓的朝着壁障靠了过来。 紧接着,巨蛇伸出了蛇信子,轻轻的在壁障上舔舐着。 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在巨蛇的舔舐下,壁障缓缓的裂开了足以让它通过的裂隙。 兴奋的尾部连连拍打着地面,巨蛇缓缓的蠕动着,钻了进来。 ‘咚咚’的响声从远处传来,而那里正是这个男人看向的方位,两人哪里还想不到那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巨蛇钻进壁障的瞬间,黑烟涌动,壁障瞬间合拢。 而巨蛇也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三人的踪迹。 被一条远看着就有三四层楼高的蛇紧紧的盯着,是什么感受? 周玮珉很想假装看不见它... 巨蛇朝着三人爬了一段距离,这一幕也让周玮珉紧张地握起了手里的巨剑。 当巨剑举起的瞬间,那条巨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停止了前进的动作,而后竟然开始转向了。 它缓缓的蠕动,朝着地坪爬去。 当它到了地坪旁边时,整个身躯伸展开来,绕着地坪团成了一个圆圈。 然后像是在试探着什么,抬起的头部不断的在四处来回移动。 试探了好几下,巨蛇似乎有所发现,它快速的吞吐着蛇信子,尾部也是兴奋的不断地拍打着地面。 紧接着,巨蛇整个前半截身躯昂扬而起,然后竟是缓缓的朝上爬了起来,就像是有某个透明的东西在托起它的身躯。 就这么一直往上爬,十来分钟后,巨蛇已经沿着看不见的阶梯爬到了这颗遗失星辰的顶端。 在最高处,巨蛇就像钻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整个身躯随着它往前拱,一截一截的消失着。 可是,当消失的部位到达腹部的时候,似乎被卡住了。 巨蛇的尾部在透明阶梯上不断的拍打,但依旧是无济于事。 它又从身躯消失的地方缓缓的退了出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紧接着,它的身躯不断的抽动,像人喝多了要呕吐似的,整个前半截身子也蜷曲起来。 下一幕,直接让黄冉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黄强也是战战兢兢的掏出了手枪,但是应该朝哪里瞄准都搞不清。 数不清的人体骸骨,莫名的就出现在半空中,像下雨似地往下落,同时还夹杂着一些没有被消化掉的衣物、手机等物品。 周玮珉心中凛然,那些失踪了的游客,估计都是凶多吉少了。 呕吐完这些东西,巨蛇再一次朝着另外一端钻了过去,这一次畅通无阻的消失在了周玮珉的视野里。 巨蛇的离去,让周玮珉松了一口大气,然后才有功夫去搭理花容失色的黄冉,“没事了,那东西走了,别叫了...” “那是一条蛇,很大的一条蛇,这些骸骨都是被它吐出来的,刚刚它一直往上爬,最后消失在最顶端了,我也只看到这么多,剩余的,你再问,我也搞不清。” 省得被问,在黄冉停下尖叫的时候,周玮珉干脆先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同时他也在思考着,那个巨蛇都需要通过舔舐这种行为才能够穿透壁障,那自己等人想要直接走出去,怕是很难了。 或许,离开这里的方法,就落在了头顶上,效仿这个巨蛇走的通道。 趁着自己还记得巨蛇最开始上爬的位置,周玮珉也不管黄冉要说什么,直接朝着黄强说道,“你扶我过去。” 缓缓的挪到了地坪边缘,周玮珉依着黄强,另外一只手举起巨剑就往上磕。 上下左右的一顿尝试,周玮珉才找到了一处大概有两米宽的透明石阶。 幸好有第三个人在这里,就凭第一阶离地将近三米的高度,自己一个人要直接上去,还是不容易的。 有了发现,周玮珉自然就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停留了,谁知道后续会有什么变化。 于是,周玮珉把自己的猜测跟两姐弟说了一遍。 “......?” 听说要沿着透明的阶梯往上爬,才能出口,别说黄冉,就连黄强都在摇头。 “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只能自己走了,可能要砍点木头做梯子,但留下来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变化,如果你们安然无恙,记得给我发个私信,”周玮珉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眼看着周玮珉自顾自的朝着一棵大树走去,黄冉咬了咬牙,“我们跟你走!” 听到身后的声音,周玮珉也停下了脚步,“那我们抓紧时间吧。” 黄冉穿着裙子,那就只能是周玮珉先踩着黄强的肩膀爬上去,再拽黄强上来。 等黄强爬到一半的时候,让黄冉拽着黄强的脚踝爬上来。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六章 意外(求收藏、推荐票) 磕磕绊绊,几乎花了半个小时,三个人才有惊无险的爬到了最顶端的透明阶梯处。 但就在这一层,周玮珉已经犹豫了将近十分钟了,他尝试过用巨剑先行探路。 十几次都是完好无损的状态,让他心下稍安的同时,却也提起了几分警惕,每次抽回来的巨剑上,都残留着浓郁的腐朽气息,这让他十分的忌惮。 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状况,万一那条黑蛇没走,还在那边等着该怎么办? 黄冉姐弟俩经过一路的攀爬,不管是体力上还是知识体系上都受到了不少的冲击,目前也一言不发的等着周玮珉指挥接下来的行动。 咬了咬牙,周玮珉决定,还是得往前试试。 这一次,他小心谨慎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往那处肉眼不可见的裂隙伸了进去。 出乎意料,并没有任何的阻碍感传来,甚至还有些凉飕飕的,似乎那边的温度有些低。 等他把手再一次的抽回来,除了衣袖稍微有些褶皱之外,就并没有其他的变化了。 三番五次的试探,最久的一次甚至让手臂在那边呆了超过两分钟,抽回来依旧是安然无恙,这也让周玮珉大松了一口气。 “休息好了吗?”周玮珉朝着黄冉问道。 “差不多,我们确定要过去吗?”黄冉的心里依旧忐忑,虽然这个男人的尝试她是看在眼里的,但这个过程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面对未知的事情,恐惧与担忧总是人类的天性。 “是的,”周玮珉点了点头。 在他的感观里,整个虚幻星辰的空间里,雾气越来越浓了,再呆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听到周玮珉的回答,黄冉也只能借着黄强伸过来的手缓缓的站起来。 “我先进去,你们俩谁先,谁后,自己安排。” 话音一落,周玮珉也不再犹豫,举着巨剑直接朝前方迈去。 没有任何感觉,平静得就像是往前面走了两步而已,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张摆着残破香炉的长条木桌上。 收回了巨剑,周玮珉四处打量一圈,才看清楚自己似乎在一间破落的木屋子里。 这间屋子也太残破了,四面墙壁基本都已经倾倒,屋顶早就不翼而飞了,木门也只剩了石质的门槛。 他再回头看去,自己身后只有一堵低矮的石墙,上头是一副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石质浮雕,雕刻的内容倒是有些看不懂,仿佛是乱笔勾勒的山水画似的。 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周玮珉有些疑惑,自己这是通过那个地方穿梭到了炁界? 很快他就不再疑惑了,身上穿着的官服验证了他的想法。 跳下了桌子,周玮珉回头看着浮雕壁画。 下一刻,一只纤细的手臂从石雕壁画里伸了出来。 “我去!”周玮珉突然想起一件事。 黄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她紧张得完全不敢张开眼睛,只敢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挪动。 不知道是走了几步,猛地,她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往前面扑了过去。 慌乱间,黄冉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正从高处往下坠。 紧接着一个男人反穿着一件奇奇怪怪的古装向自己抱了过来。 “别喊,别叫!” 周玮珉先声夺人,“你把衣服裹紧了,不然你会什么都没穿!” 在黄冉的手臂从浮雕壁画里伸出来的时候,周玮珉才想起来,如果真是在炁界的话,那么穿梭过来的人,没有力量体系作为支撑,那肯定就是光秃秃的了。 于是,在黄冉整个身子穿梭过来的瞬间,周玮珉就已经脱下了外套等着了。 温香软玉抱满怀,再想象着外套下面,不着寸褛的模样,周玮珉甚至都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又惊又怒,黄冉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当下抱紧了衣物,胳膊用力,就挣脱了周玮珉的怀抱。 没过两秒,又一个赤条条的身影一脚踏空,直愣愣的横摔在了地面上。 看着黄强委屈巴巴的捂着自己裤裆缩在墙角,周玮珉指了指自己光着的上身,“兄弟,我唯一的衣服给你姐了,所以爱莫能助。” “那...那你不是把我姐看光了!?” 黄强的脑回路果然清奇,说出的话让黄冉简直是羞愤欲死。 “你们在这里呆会,我出去转转,看有什么能够穿的东西没有。” 说完,也不管黄冉满脸通红的模样,周玮珉抬腿就朝外走去。 花了十几分钟绕了一圈,周玮珉发现这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废弃庄园。 不管是干涸的池塘还是腐朽倒塌的亭台楼阁都在展示着它往日的荣光。 只是不知道人去楼空多少年了,才荒废成了这副模样。 完好的衣服那是找不到了,几块能够勉强遮盖身体的破布还是能够凑一凑。 当黄强看到周玮珉抛来的一堆破布,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目前的状况,也就只能穿着了。 递过去一根麻绳,周玮珉偷笑着对黄冉说,“把屁股以下的位置扎起来,就不会走光了,我们得往外走走。” 这件官服罩在黄冉身上确实是绰绰有余的,只是领口稍微有些大,加上黄冉又蹲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去,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几分钟之后,姐弟两都收拾停当了,才扭扭捏捏的从破屋子里走了出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我刚刚试过了,那面墙壁,进不去了,”黄冉脸色依旧是嫣红一片。 或许是被周玮珉看了个底朝天,说话间还多了几分女人的娇气,少了几分霸道。 “跟我走吧,我们先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周玮珉走在最前面。 知道现在大概率是在炁界,他反而没那么心慌了,毕竟在炁界呆了这么久,除了自己去找事,还没有碰到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的衣服哪里来的?” 黄强垫后,看着周玮珉的裤子,以及自己大姐身上套的衣服,满是怨念的问。 “稍后,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我可以向你们解释一些事情,但现在我们抓紧时间赶路。” 或许是炁界的某种能量作用,周玮珉越走,原本受巨力冲击而出现的伤势竟然逐渐的恢复过来了,这一点,也让他多了一些面对突发事件的底气。 这一走又是半个小时,三个人才远远的看到了一个有光亮的小镇。 小镇四面只是用木栅栏做了个围栏,倒也没有什么守城官这一说,仅仅就是两个小卒子一左一右的站在木质的小镇门口。 让姐弟俩在外头稍等,周玮珉翻着围栏进了小镇,在一户民居里偷了两身衣服,才返身又出了小镇。 黄强倒是光棍得很,当着周玮珉的面就爽快的把衣服换上了。 而黄冉则是找了一个大树,躲在后面换上了衣服,之后才把周玮珉的官服还了回来。 闻着上面的女人幽香,周玮珉咧嘴笑了笑,当着黄冉的面,就把带有她体温的衣服给穿上了。 看着这一幕,黄冉低头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把衣服整理好,周玮珉领着两人朝着小镇的大门走去。 有周玮珉这身官服,三个人自然是畅通无阻的。 随便在街边找了间茶楼,周玮珉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在跟店小二点东西的时候,周玮珉随口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特色小吃是什么?” 店小二打量了一眼周玮珉才回答,“这位官爷,咱们岭南道多的是各种水果,当然除了水果之外,也有许多其他的吃食,只是不知道官爷从何处来,自然也就不知道合不合官爷的胃口了。” “我从岳州府来,平日里喜欢辛辣些的口味,你按照这种口味上些小吃吧。” “那倒是差的不远,咱们桂州地界也有辛辣口味的美食,稍后就给你上一些。” “那就麻烦小二哥了,对了,敢问小二哥,这儿离桂州郡还有多远?” “官爷是走过了?咱平阳镇离桂州郡也就几十里路了,往一路走也就到了,不过租个马车会快上许多。” 闲聊几句,周玮珉得知了具体的信息,也就不再跟小二攀谈,催他赶紧上吃的了。 黄强听了个半懂,而黄冉脑筋转的快,隐约摸到了一些脉络的同时,看着周玮珉的眼色却是越来越狐疑了。 等小二上完了茶点,黄强埋头大吃,而黄冉则是压低了声音开始询问起来。 “我看你好像对这个地方的一些地理知识很了解?” “看过一本书,所以有些了解,你不饿?”周玮珉夹了一块油酥鸡爪放进了嘴里。 “现在可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吗?不然我没什么胃口,”黄冉皱起了眉头。 “这里,叫炁界,你可以理解为地球的另一面,不过这里依旧停留在古代的发展水平,没有什么高科技存在,”周玮珉把鸡爪子咬的‘咯嘣咯嘣’直响。 “你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很久?你能够自由的进出这个地方?你卖给我的玉器就是这个世界的?那个山谷难道是通往这个世界的一道门?”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七章 入梦(求收藏、推荐票) 也不知道黄冉的脑袋瓜是怎么转的,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倒了出来。 一时之间,周玮珉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回答。 沉吟了一会,他才缓缓的说道,“卖给你的东西,确实是从这里带出去的,我确实对这个世界有一些基础的了解,但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我确实能够借助某些方式进出这个世界,但对于你们适不适用,我没有把握...” 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剩余的一些,周玮珉也没有了解过,所以他也只能耸耸肩,“其余的,我就真回答不上来了。” 听完他的回答,黄冉似乎在想些什么,也没有继续发问,学着黄强的模样,开始卖力的吃了起来。 天色晚了,周玮珉也知道宵禁的麻烦,当即也不准备四处走动,领着两人找了间客栈去投宿。 没有身份牌,有周玮珉在,客栈倒也没怎么为难,收了钱,开了三间上房。 眼看着周玮珉自顾自的进了自己那间房,黄强眼珠一转,就悄悄的跑进了黄冉的房里。 “大姐,你说咋整?”黄强这会才显露出有些颓丧的情绪。 随着他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叫炁界的地方,不但是连衣物都没了,连怀里那把枪也没了,这让他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暂时跟着他,不管去哪里,多看、多听、多留个心眼,先掌握一些讯息再说,总不能什么都听他讲,”黄冉压低了声音。 “大姐,你注意到了没?他那把巨剑,不知道藏哪里了,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肯定没那么简单!” 黄冉不由得白了黄强一眼,“还用你说?但这种事我们最好不要去问。他有衣服,我们就光着身子,这本身就不正常。” “人强我弱的环境下,我们越好奇,越容易招惹麻烦!” “那我们要不要搞个什么兵器防身?”黄强撇了撇嘴,“不然总没有安全感,万一他对你产生什么坏心思,我也好保护你。” “你觉得你打的过他?你没看到他那身衣服带来多大的便利性?能穿上这种衣服的人,能简单?” 黄冉叹了口气,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确实有些不好受。 “好吧,那接下来怎么办?”黄强有些丧气的回答。 “回你屋子睡觉,看他明天怎么说!” 第二天一早,周玮珉早早的就起床了,顺带在两人的房门上敲了几下,就到后院去洗脸刷牙了。 等他回来,姐弟两已经坐到了一楼的大堂里。 “你去哪了?”黄冉很直接的问道。 “洗脸刷牙啊,就在后院,你们不去吗?” 周玮珉在桌前坐下,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还算温热的茶水。 听他这么回答,黄冉松了口气,她生怕这个人突然就走了,把自己跟弟弟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那等会我们是继续呆这里?还是去哪儿?”黄冉问道。 “租马车也好,乘船也好,我们先回岳州府,看看那里能不能让你们俩离开炁界。” 畅快的喝完一杯,周玮珉示意他们俩先去洗脸刷牙。 等他们俩收拾完,走回大堂,就看到门口的路上,周玮珉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正等着他们。 “走吧,我们需要先到桂州郡,坐楼船一路向东北走漓江然后过灵渠入湘江,再一路北上就可以前往岳州府了。” 在黄强的帮助下,黄冉晃晃悠悠的爬上车辕,然后一头就缩进了车厢里。 等黄强也在车辕上坐好之后,周玮珉一挥马鞭,两匹马儿拉着马车晃悠悠的就出发了。 一路上,三个人也没什么交流。 主要是周玮珉除了上次逃命,这次才算是真正的驱赶马车,为了不让他们俩看出自己的紧张,所以干脆就专心的驾车。 过了一个多小时,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古城趴在平地上,一条长河自其中穿过。 直到这个时候,周玮珉才松了口气,没有走错路,不然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进了城,把马车还了,周玮珉领着两人来到了城内的码头上,爽快的付了钱,包下了一个四人间,三个人直接上了楼船。 周玮珉在门口随口问了一下船工这一路需要耗时多久。 船工掐着手指头回答,“官爷,咱们这算是逆着水路走,怕是要七八天才能到岳州府了,但船上吃食、酒水管够的,您放心。” 挥退了船工,周玮珉转身进了船舱,靠里的两张床被姐弟两占用了,他索性挑了张离门最远的床位,跟黄强还隔着一个床铺。 “这里有些钱,你们如果饿了,就去问船工哪里有吃的,我这几天基本上不会离开船舱,你们放心。” 周玮珉随手就把仅剩的散碎银两扔给了黄冉,然后直接爬上了床,背对着两人就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心绪是浮动的,主要是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跟黄道爷去江城府的时候,道爷也是这么扔了些钱给他,然后就连睡了几天。 眼看着不但是道爷没有音讯,而且还多了两个拖油瓶,简直是让人心累得很。 实话实说,在镇上过夜的时候,周玮珉其实有想过一走了之的,他偷偷试过,倒踩三角、口呼圣名,确实能够在脑袋里浮现出那些熟悉的光点。 但他却又有些不忍心。自己真的一走了之了,他们俩一不熟悉情况,二是连个身份都没有,举步维艰,能活多久还真不好说。 在心里偷偷的叹了口气,周玮珉也只能寄希望于城隍庙,看能不能把他们俩送出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就开动了,水浪晃动,连带着船也晃动了起来,一阵困意涌上心头,他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怎么的,周玮珉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看着自己,但他四处观望,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发现不了那道视线的源头。 紧接着,他的听觉里,传来了一阵飘渺的歌声,高高低低,忽远忽近。 在他茫然失措的时候,一道银河从天而降,一艘小木船晃晃悠悠的就朝他划了过来。 这艘小船似乎有神奇的力量,那股被窥探的感觉瞬间就退去了。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啊...” 小船看似缓慢,实则迅猛的到了周玮珉的跟前,船上的黑影掀开了兜帽,一手持着船桨,一手朝他打着招呼。 “是你?你怎么来了?” 周玮珉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自己在晋升位阶的时候,说是过去的自己的那个人吗? “上来坐坐。” ‘他’从船上搬出一块小舢板,一头架在木船上,一头架到了周玮珉的跟前。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要做什么,周玮珉犹豫了一下,才踏上了小船。 ‘他’手一挥,小船的中间突然就出现了一张低矮的茶桌,两侧各有一个小巧的茶杯。 把船桨随手一放,任凭小船儿在银河里随波逐流,‘他’朝周玮珉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背对着船头当先坐了下去。 没有选择的余地,周玮珉自然是背对着船尾,面朝船头坐下。 “以后的路,总是很难走的,”‘他’突兀的开口,语气有些低沉,“你身边总会出现一些人,也会离开一些人,所以没必要惆怅跟不舍得。” “什么意思?”周玮珉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他’笑了笑,当先端起茶盏,向周玮珉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当‘他’把茶盏放回桌面的时候,四周银河突兀的散出了一些星光,投入了茶盏之中,空荡的杯子里,瞬间又是一满杯的茶水。 周玮珉索性也端起了茶盏,一饮而尽。 这茶水似乎有些奇异的力量,让他那仿似蒙尘的灵智,都略微的有些澄澈了。 “说说吧,你最近有些什么计划?”‘他’盘起了腿,就像黄道爷打坐似的,一副道士的做派。 “计划?原来就是想杀几个作恶的人,不但可以满足月考的需求,作为交换,还能让人帮忙找一下道爷的踪迹,”周玮珉把茶盏放回了茶桌上。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就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 “然后呢?你还想做什么?”‘他’继续问。 “呃?找黄飞就要花不少时间了吧,暂时没想其他的事,”周玮珉看着这个自称是过去身的自己,“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想法。” “理解?我当然理解,但我并不认可,”‘他’盯着周玮珉的双眼,“你的计划,应该是围绕着你自身来的。” “比如说,你应该尽快的从游神位格升入将军、判官直至爬到外婆曾经的城隍位格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节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咚咚咚’的声响,不紧不慢的传进了周玮珉的耳朵里,甚至连节拍都跟心跳合上了。 “你要记得,你走上这条路,不是为了一个黄飞,而是因为你的外婆,”‘他’的话有些冷酷,甚至让周玮珉隐约都有些反感。 “不用急着反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举起手,朝着周玮珉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你别忘了,他只是外婆给我们找来的工具人而已。”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八章 疯魔 “他自己也说过的,万一哪天他死了,他也能乐于接受,你现在这种想法,完全就有些舍本逐末了,”‘他’的语气依旧有些冰冷。 “最重要的,你可别忘了,就是因为你的弱小,才让他不得不殿后,帮你逃命,”‘他’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如果他也跑了,自然会回来找你,如果他死了,你更应该抓紧时间成长,而不是在那里空耗功夫。” 听‘他’这么说,周玮珉虽然面上一片愤愤,但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气馁的。 他能怎么办,甚至连反驳的语言都组织不起来。 沉默了半晌,甚至对面那个‘他’一连喝了好几杯茶之后,周玮珉才缓缓的说道,“那么,今天你突然出现,就是特意来讽刺我的?” “不对,你跟我,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你内心深藏的迷惘促使了我的出现而已,”‘他’笑了出来,“道爷对我们很好,我们要记得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也得对得起他。” “想想吧,外婆留了那么多的后手,图谋的事情肯定不小,未来的路总是越来越难走的,你应该尽快的振作起来。” “好吧,那如果角色互换,你又会有什么计划?”周玮珉皱起了眉头。 “不惜一切代价去把每个月的月考完成!” “你想想第一次的月考,因为城隍庙里没有其他人了,你的成绩是最好的,不但是一个人独享了整个城隍庙的恩赐,同时还被破格攫升。” “外婆明显没有想到你的成长效率会这么快,所以才会让你钻了这个漏洞。” “如果是我在外面,不管是谁,只要能够被城隍庙的功绩所认可,那我就会将他们统统抓来,献祭给城隍庙。” “我不像你这么天真,我不会幻想第二次月考,还会有这种好事情。” “但如果我们的月考评级,是优呢?一个月不行,两个月呢?那么晋升的时间无疑会大大的缩短。” “跟那个大长老做交易,去换取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事情,还不如让他去坑几个人给你,逼着他跟你一起出手,这样的效率,这样的效果,岂不是会强得多?” “他不同意?不同意就录音!录像!威胁他!恐吓他!我不信他不出手!” “......” 听着他源源不断的往下说,周玮珉心底不断地冒出一股股的凉意。 这个人真的是过去的自己?或许应该称呼为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更为恰当吧。 但他不能否认,这种行为才是真的在往上爬。 “那个独眼怪,我不信他能斗得过外婆。毕竟黄道爷说过,外婆在的时候,整个岳州府的治安可是好的很!当有一天我们达到外婆那个力量层级的时候,岂不是想把他搓圆就搓圆,想把他搓扁,就搓扁?” “到时候当面问他,黄道爷去哪里了。如果道爷真的是逃了,那不挺好?如果道爷死了,我们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越说越是兴奋,整个人不知不觉的都站了起来。 “之后,我们就能追寻外婆的足迹,去看看,外婆到底做了什么决定,而她又是因为什么死的。” “如果是寿终正寝,那就没事了,如果是有人作梗,才导致外婆离世,那自然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 ‘他’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幻想之中,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癫狂了。 “喂,你还好吧!?”周玮珉忍不住出声打断。 他隐约都有些畏惧起来了,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一瞬间简直像个疯子。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可能是在这里憋久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失态,重新又坐回了茶桌前,痛快的喝了满满一杯茶水。 “总之,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他’放下了茶盏,歪着头看向周玮珉。 周玮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虽然有些磕巴,但依旧是很正面的回答,“我觉得你前面半截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管是哪一截,如果你认可,那就把那一部分,变成我们的计划,然后勤勤恳恳的去执行,”‘他’大手一挥,茶盏、茶桌瞬息间就不见了。 “走吧,你休息得够久了,该继续前进了,未来的路,总归是你在走,我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重新将船桨握在了手里,划动着小船向前缓缓荡去。 “很久吗?我们不是才聊了几句?”周玮珉疑惑的站了起来,在他的感官里,怕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吧。 “我们聊的时间确实很短,只是你在迷茫里呆了太久,去吧,岳州府该到了!” 他一边说着,小船竟然逐渐的虚幻起来,仿佛变成了幻象似的,留下周玮珉一个人站在了银河之中。 随着小船越走越远,变成了极远处的一个黑点,整条银河也随之远去。 四周的空间突然之间又化作了一片无垠的黑暗。 忽然,周玮珉的耳畔又响起了声音,那是有人在木板上走动的声音,那是远处有风声呼啸的声音,那是有虫子在啃噬菜叶的声音。 心头涌起了一阵舒爽感,就像是累了很久,饱饱的睡了一觉之后的满足感。 心里头忽然就有那么个声音响起,似乎在说,‘周玮珉,该起床了。’ 于是,他顺其自然的睁开了眼睛,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周玮珉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去往岳州府的楼船上。 等他在床畔坐稳,对面传来了一阵女声,“你睡醒了?你也太能睡了吧?” 周玮珉循声望去,他的记忆模糊了一下,转瞬又清晰起来,然后才把这段时间的记忆找了回来。 “你弟弟呢?我睡了多久?”周玮珉朝着黄冉问道。 “他在甲板上钓鱼,”黄冉皱了皱眉,她隐约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气质好像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如果之前只是觉得有些扑朔迷离的话,现在就像是一柄小刀似的,隐含着一种危险。 “你从上船之后就一直在睡觉,期间不说吃饭喝水了,连动都没动一下,吓死人了......” 黄冉还有半句没说,那就是她亲自试过,这男人还有呼吸跟心跳,要不然看起来真的像死了一样。 “之前我弟弟进来说,船工讲岳州府的码头就快到了,还让我尝试着叫你起来,我本来打算等船靠岸了,你还不醒,就叫你,结果你倒是自己醒了。” “不好意思,让你操心了,”周玮珉伸了伸懒腰。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经历了那个梦境,还是进入了幻境,总之醒来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就像道爷常说的,照见本心。 只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等他走出船舱,迎面就看到了熟悉的岳州府码头,这会恰好是傍晚时候,码头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没多久,楼船缓缓的就靠岸了,周玮珉领着姐弟两人顺着人潮就上了岸。 “喏,给你。” 站在码头上,黄冉伸出了握成了拳头的纤纤素手,摊开之后,几粒碎银子躺在手心里。 “这是剩余的钱,还给你...” “没花完?你们这几天怎么过的?船上吃喝还挺贵的,”周玮珉顺手接过了剩余的银钱,也是松了口气,不然连租马车的钱都没有,那就真要走路去岳州府了。 “我弟弟会钓鱼,他闲着没事借了根鱼竿,多余的鱼就卖给船家了,所以还剩一些钱...”黄冉微笑着回答。 其实,她在试探周玮珉的心跳跟呼吸的时候,偷偷的搜了搜他官服的内口袋,里头空荡荡的,别说金银了,连铜板都没一块。 虽然感激周玮珉能把所有的银钱都交给自己,但这会把钱还回去之后,也是担忧后续的路要怎么走。 “走吧,我们去城里,坐马车还得好几十分钟。” 带着姐弟两在码头上的车马行租了辆马车,依旧是周玮珉驾车,带着姐弟两晃悠悠的朝着岳州府赶去。 钱不够,省着花,租的马车配备的马匹只是驽马,速度慢上不少,到了岳州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依旧是仗着自己的官服,三人畅通无阻的到了春风楼前。 “走,带你们吃好吃的,”周玮珉把马车扔给相熟的龟公,领着姐弟两就往里走。 “......?” 姐弟两站在台阶上,打量了这栋酒楼的外观,然后面面相觑。 “姐,他要是买不起单,不会让我们俩洗盘子吧?” “不管他,反正等会吃饱了,我们先找个理由跑外头来等他...” 等她俩商量好,走进春风楼,就看到周玮珉已经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围住了。 “哎哟,周大官爷,又是好几天没见了,上次您一身伤,可是让奴家好生担忧呢...” “黄道爷怎么没见人了呢?还有那个和尚也没来呀?” “周官爷,您今儿个还是去天字房吧?” “官爷,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赵大家...” “......” 黄强扭头,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大姐,“姐,你不是叫他代先生?他怎么姓周啊?” 黄冉贝齿轻咬,拳头紧握,她完全没听自己弟弟在说什么,她倒是察觉出来了,这哪是酒楼,这就是青楼啊。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八十九章 姐妹 原本是平视着整个会场的视角,变成了略带仰视的角度,就好像真的坐进了观众席里。 苗佩还发现屏幕上有一行白色的半透明的字。 【可以尝试上下左右转动手机哟!】 看到这行字之后,苗佩抑制不住好奇的就按照文字说的行动起来。 “......!?” 她惊讶的发现,手机这会就像是一个VR设备似的,能够随着她转动的方向,从而看到不同的景别。 好吧,前后左右的观众看起来也太奇怪了点... 他们的身体看起来都差不多,穿着统一的衣服,只能大致的区分出男女,但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脑袋,而是一张张正方形的头像图片。 “我左边的,你的头像好丑啊...” “哇,这人用的是彭宇晏的照片...” “不行,我的头像是条狗啊...” “我右边那个谁,我们撞头像了!” 林晓还没来得及说开场白,整个弹幕就彻底的起飞了。 不过,这样的场面,达到了林晓想要的效果。 这种VR技术跟直播的结合,是林晓运用了那几百张图像采集卡专门开发出来,充当新闻发布会杀手锏的。 他想的是,万一观众不多,至少凭借这个互动功能,让弹幕看起来不那么冷清嘛。 只不过没想到韩姐跟古仔所发布的动态,让直播间的人气在八点钟的那一刻直接就突破了十万,现在还在不断的往上飞涨。 林晓设计的功能,一台安装了图像采集卡的电脑只能够支撑一百人的互动,也意味着直播间里只有八万多的观众能体验到这个功能了。 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林晓把主体意识投入了主席台上的一个虚拟人物里。 原本呆立在司仪台后面的虚拟人物瞬间就活了过来。 跟其他人的视角不同,林晓这会完全沉浸在这个礼堂的氛围里。 台下,是挤挤巴巴的人群,左侧的帷幕后面,是一排嘉宾座位,李国良他们的虚拟人物正端坐在那些座位上。 这种活生生的感觉,太久没有体验过了。 这种能跟同类在一个空间的体验,太让林晓激动了。 他抑制住内心的波澜,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身上的这套深蓝色的青年装,是林晓挑了好久之后,才最终确定的校服款式,只不过在衣领跟袖口处增加了一个大红色校徽的图案。 这套衣服穿在林晓精心捏脸的虚拟人物上,倒是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的精神。 具体有多精心呢? 按照林晓的话来说,那就是貌比潘安、神似宋玉,八块腹肌,身高一八零,长度一八零...... 甚至他都决定了,未来如果组装一副身体,就按照这个模板来进行五官的塑造。 掂了掂沉甸甸的话筒,林晓清了清嗓子,走到了主席台的正中央。 “亲爱的同学们,感谢各位能够参加我们这次【林晓伴侣3.0版本】的新闻发布会,这次新闻发布会同时也是【山河学院】的开学典礼。” “我们的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没有座位的同学赶紧先找位置入座,如果没有座位了,那就只能站着看了。” “......” ----------------- 五分钟前。 李国良看着手机上的画面,除了一道帷幕遮挡,身前的桌子以及屁股底下这把椅子,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他是所有受邀嘉宾里第一个到的,自从接受了连麦申请后,他的画面就一直是这样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始无聊,他身边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人,同样是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张顾问,好久不见,你们这个新闻发布会想怎么搞?” 李国良侧头一看,刚到的这位正是【林晓伴侣】这个参赛项目的顾问张弛,当下他就对着手机说话,开始打探起来。 虽然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的想提前知道答案。 “我也不知道,他们也没有跟我透底...” 张弛这会也是举着手机好奇的四周查看。 但是在李国良的画面里,呈现的却是一个一比一还原了张弛样貌、体型的虚拟人物。 这个人物的形象和动作简直就是一个真人坐在了旁边。 不由得让李国良暗想,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还没等他开口向张弛询问,又一个虚拟人物出现了。 “这位是南阳学院的艾院长吧?您好,您好...” 李国良认为这是自己大赛的参赛项目,身为组委会一把手,相当于是半个主人,自然是当先开口打起了招呼。 “艾院长,你好,我是张弛,是这个参赛项目的顾问。” 作为项目顾问,张弛更是做起了自我介绍。 “两位好...” 艾院长才说了三个字,一个秃顶出现在了他的右侧。 这也是老熟人,不是赵伟光,还有谁脑袋这么光? “这是专门搞了个场景出来?这VR技术可以啊,只可惜直播平台的应用没有VR版本。” 一进来,赵伟光的虚拟人物就扭着脑袋到处看,同时嘴里也在嘟囔着。 “介绍一下,这位是赵伟光,湘南大学的计算机科学系教授,这位是南阳学院的院长,艾院长。” 眼看着艾院长说话被打断了,有些尴尬,张弛赶忙接过了话题。 “您好,艾院长,恭喜您啊,您的学院可是培养出来两个了不起的学生,就这个VR技术,可以说市面上就有很多从事这个领域的企业都做不到了。” 赵伟光虽然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出现引发的小尴尬,但张弛这么一介绍,他很自然的就回应了。 “赵教授,您好,您好。那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人资专业可教不出来这种技术水平的。我从他们系主任那里听说,中间发生的小插曲,您也是忙前忙后的,多谢您为我们学院的学生劳心劳力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听到这种吹捧,艾院长也是心情舒畅,忙不迭的回答。 紧接着是四个人齐刷刷的出现了。 张弛一眼扫过去,赶紧冲着手机说道,“季院士,华所长、钟所长、覃所长,四位老师好。” 季院士,全名季进春,是华科院的院士,从事信息科学技术和计算机科学技术已经有将近三十年的资历了。张弛曾经接受过季院士的领导,所以张弛这位老下属邀请,他自然还是会给面子来参加的。 华所长,全名华焕峰,是人工智能研究所的所长,年龄跟季院士差不多,算是华国人工智能领域的开山祖师了。对于【林晓伴侣】这个项目,他也是非常关注,张弛一邀请,他就答应了。 钟所长,全名钟墨,是计算技术研究所的所长。邀请他来的目的,张弛其实是打着白嫖的想法的。 人工智能研究所跟计算技术研究所本来就走的近,如果【林晓伴侣】这个项目能打动钟所长,那后续项目发展,在没钱的前提下,还是能想办法解决一些硬件问题的。 覃所长,全名覃军,是计算技术研究所的副所长,平常主管他们所里所有的硬件设施设备。张弛索性就一起邀请了。 四个人联袂而来,进到这个场景里之后,也是纷纷的四处打量起来。 内行有内行的眼光,他们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个场景难能可贵的地方。 直到这个张弛冷不丁开口之后,他们四个才发现竟然还能够通过手机的收音设备进行交流。 于是一个个的回应了张弛之后,也不多说话,只是自顾自的仔细体验这个VR技术的优劣性。 紧接着,韩姐跟古仔前后脚的出现在了场景里。 面对张弛横跨几个人给自己打招呼,韩姐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算回应了。 原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再加上除了张弛,韩姐跟其他人都不熟,她按照屏幕上的指示手机扫了一圈之后,也干脆不说话了。 下一秒,古仔冷不丁的出现在她右手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也是这么出现在礼堂里的。 “哇,这个新闻发布会看起来很高端呐...” 古仔第一时间就按照屏幕的指示扫了一圈,然后就认出了左边的这个人。 主要是外形、样貌跟真人完全一样,想不认出来都难。 “咿,这么真实的吗?老韩,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跟你本人差不多帅,你的新戏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杀青?排片要帮忙吗?” 韩姐一直很喜欢古仔,虽然自己比人家还小一岁,但奈何人家长得帅气,又保养得好,就有一种看弟弟的亲近感,再加上这次回应了自己的邀请,自然想着要投桃报李了。 “还有些早,到时候如果需要帮忙就找你啦。” 古仔的普通话依旧让人有些着急。 接下来,他们还准备再闲谈几句,就听到手机里传来的一阵开场的声音。 “今天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请来了许多业内的专家,同时还请来了两位大众熟知的明星,就由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先欢迎他们的到来!”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屏幕上同时出现了【输入‘鼓掌’可以触发鼓掌互动】的提示。 ‘还能这样?’ 苗佩跟随着弹幕,输入了【鼓掌】,并选择了发送。 紧接着,手机里就传出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 第二卷ㅤ背面的浮沉 第九十章 暴揍 随意的应付了两声,灯笼被人吹熄,脚步也逐渐远去,整个天字房里,除了怀里人舒缓的鼻息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给官爷倒点水来,官爷有些口渴...” 周玮珉把手放在怀里娇躯的肩头,轻轻的晃动了几下。 不知道这姑娘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回事,嘤咛一声,把周玮珉的手一推,然后又没了动静。 看样子是喝多了? 周玮珉这些天心里有事,也没怎么喝酒,今天到了春风楼,就有些肆意放纵了。 要不是上次和尚留了些钱在柜台上,他也不敢这么放纵的消费。 眼看着怀里姑娘似乎是真醉过去了,周玮珉也只能昏沉沉的继续躺了下去。 黑暗中,周玮珉的手顺着她的肩头一路往下,就放到了她柔软的腰肋上。 似乎是有些怕痒,姑娘喃喃的、含混不清的念了几句什么,然后又把周玮珉的手推开,整个人却是缩成了一团。 这种体验倒是有些新奇。 平常这个春风楼里的姑娘,一个个都是非常主动的,你拍拍人家屁股,她就知道换个姿势。 今天怎么还有些拘谨了?是赵大家培训了什么新的业务手法? 砸吧砸吧嘴,原本准备就这么睡觉的周玮珉,顿时就来了兴趣... 这一夜,周玮珉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征服了一匹烈马似的。 怀里的姑娘从头到尾都在软绵绵的抗拒着,倒是让周玮珉有些异常的亢奋。 到底是两回还是三回,他已经记不清了,最后只是躺翻在地上,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要不是赵大家派人端来了吃喝,周玮珉怕是还想继续往下睡。 等他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重新坐回桌前的时候,才随意朝龟公问了一嘴,“跟我一块来的两人可是醒了?” “醒了,醒了...” 龟公有些尴尬的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有话就说!” 周玮珉夹菜的同时,余光里看到了龟公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于是把筷子一放,张口催促道。 “官爷,您带来的那位姑娘,性子也太激了点,今儿个上午把那位黄爷可是往死里揍了一顿,那墩布棍子都打断了两根。” “那位黄爷也是性子糯,大气都不敢吭一句,便随那姑娘打,这会啊,被人抬去医馆了。” “......?” 周玮珉一脑门的问号,昨天这个黄强到底玩得有多野?能被他姐姐这么揍? “那位姑娘呢?” 周玮珉挠了挠头,继续问道。 “呃...那位姑娘打完人,就在隔壁雅间呆着,也不让人进去...” 龟公一脸的为难,这姑娘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没法子去打扫,雅间里头还是昨晚放纵之后的场景,这要是晚上客多,怎么招待呢。 “我去看看,饭还是要吃的,之后还有事呢。” 周玮珉皱了皱眉,在他的感觉里,黄冉不是这种不分场合的人,于是他回应了一句,然后长身而起。 听周大官爷这么说,龟公才算是松了口气。 站在隔壁门口,周玮珉先是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动静。 “你在里头吧?我进来了啊!” 周玮珉再敲了两下,没有回应,索性朝着门里喊了一句,然后直接拉开门就走了进去。 原本有些昏暗的雅间在木门打开的瞬间,就彻底的亮堂起来了。 绕过屏风,周玮珉就看到了一地的衣裳,可想而知昨天这间雅间里,战场是多么的激烈。 黄冉蜷缩成了一团,侧着身子朝着左侧的墙壁躺在地上。 “男人嘛,出来逢场作戏,你也不用气成这样吧?还把你弟弟打去医院了...” 周玮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黄冉的背后,然后缓缓的蹲了下去。 他伸出手,按在了黄冉的肩头,正准备把黄冉扳过来。 哪知道黄冉整个人像过电了似的,甩脱了周玮珉的手掌,猛地就朝墙壁又靠近了一些。 “喂,黄大小姐,我可没惹你啊,你先起来,洗漱完之后,去吃个饭,然后我们去看看你弟弟,如果没事的话,我们要去一个地方,试试能不能把你们送出去!” 周玮珉把手收了回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蹲着,缓缓的跟黄冉说。 听到最后,黄冉这才慢慢的坐了起来,缓缓的转过身子,看着周玮珉。 只看到这个富姐,这会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头发散乱,还有几撮长发胡乱的贴在了脸颊上。 “怎么还给自己气哭了?哭成这样,那就不好看了啊,哪里还有那个霸道女总裁的风范?” 周玮珉疑惑的看着她,“你放心,我周官爷说话算话的,说给你们想办法送出去,就一定会做到。” “要你管!” 黄冉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看样子之前还是在哭着,周玮珉进来的时候才止住。 “哟,我的好妹妹,怎么哭成个泪人了?” 赵大家这会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今天上午,这妹子大闹春风楼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看在她是周大官爷内人的份上,赵大家也权当不知道。 这会有人来禀报周官爷起了,去隔壁请人了,她来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看到赵大家的身影,黄冉心里原本抑制住的委屈又爆发出来了。 眼泪顺着脸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就往下坠。 “你们这些狗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咱妹子这么可人的姑娘家家,你也舍得欺负人家...” 赵大家快走了两步,插进了周玮珉跟黄冉之间,一边蹲下身子说话,一边还背身朝周玮珉打着手势,让周玮珉先出去。 听到赵大家这么说,周玮珉顿时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们姐弟俩的事,跟自己什么毛关系啊? 但女人跟女人自然更好说话,也更好劝的,周玮珉也只能站起身,离开了这间雅间。 听着雅间里的嚎啕大哭,周玮珉尴尬的朝走廊上的龟公笑了笑,然后反手把门给带上了。 这顿午饭吃了多久,黄冉就哭了多久。 直到最后,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哭完了,才跟着赵大家去洗澡换衣服。 半个多小时后,穿着赵大家的衣服,梳妆打扮了一番,黄冉才独自一个人回了周玮珉所在的雅间。 虽然古代与现代的化妆手法、材料有些区别,但奈何黄冉本身姿色就不错,自然又是一副仙女下凡的模样。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面对美女,周玮珉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不少。 “不饿,不吃,”黄冉神情有些纠结,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诶,不是,你弟弟昨晚干嘛了?平常他不出去玩吗?我看他挺熟门熟路的,”周玮珉挠了挠头。 “打死活该!”黄冉皱了皱眉。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别真被你打出什么事来,耽误我们行程才麻烦了。” 周玮珉这会真不打算管人家姐弟俩的事了,说完就起身朝外走去。 这才走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回廊的尽头,四个龟公抬着一页门扇,上面趴着黄强,正快速的走了过来。 “行吧,不用去了,你弟被人抬回来了。” 往后退了一步,周玮珉朝着黄冉说道。 等他回雅间里坐下,紧接着黄强就被人抬了进来。 四个龟公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呆,把黄强搬到了地上,然后抬起门扇就走了。 “兄弟啊,那个医生怎么说?问题大不大?” 周玮珉仔细扫了两眼,没看到哪里有什么包扎的痕迹,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本着关心的目的问了一句。 黄强心里委屈极了。 平常自己在外头玩,自己大姐是知道的,也不怎么管自己。 哪知道今天早上,他还在睡梦里的时候,黄冉拿着一根从墩布上拆下来的棍子,对着他兜头兜脑的就是一顿狠揍。 黄冉边打还边骂,直接把黄强都给打蒙了。 “大夫说,都是皮肉伤,不严重,最多就是有些淤青,过几天消肿了就好了。” 黄强这会也是有些畏惧,边说,还边朝周玮珉那边爬了几下。 “那就好,看你被抬回来,我还以为你骨头断了,”周玮珉彻底放了心,“能不能走路?” “那些龟公不让我走,说是怕你觉得他们做事不用心,”黄强轻轻的碰了碰屁股,然后往下一按,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应该可以走吧。” “那我们走,去试试,能不能送你们回去,”周玮珉点了点头,朝黄冉看了过去。 从开始到现在,黄冉就像个泥塑的菩萨,坐在那里就一句话都没说,这会看到周玮珉看着自己。 她冷冷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沉默的站了起来。 既然人家都以行动来表示了,周玮珉也不再多嘴去问,省的莫名其妙被怼,当下把手一伸,示意黄强借力爬起来。 三个人走在路上,因为黄强的缘故,走得确实挺慢,一路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了城隍庙的大门。 “等会都注意点,不要乱走,乱碰,乱动,听我指挥!” 周玮珉停下脚步,回头朝姐弟俩说了一句。 “听你的...”黄强疼的不行,这会依旧是一幅呲牙咧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