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001,我慕容复今天也要躺平! 烟笼太湖,雾霭如纱。 宁静无波、清澄透澈的湖面上,一叶扁舟,正自缓缓漂行于碧荷红菱之间。 慕容复仰躺船头,斗笠遮面,手枕后脑,裤管卷至膝盖,小腿浸在沁凉湖水之中,身边斜插一枝钓竿,一副愿者上钩、得失随缘的闲适姿态。 穿着水绿衫子,身姿曼妙娜婀,肌肤白皙宛若新剥鲜菱,唇角有着一粒细细小痣,更添几分俏媚的少女阿碧,轻轻撑着竹篙,使小舟漂行之时,舟身平稳无有半分摇晃,连竹篙破水声都极尽轻柔,像是生怕搅扰了公子小憩。 每当望向斗笠遮面的慕容复时,少女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的似水温柔。 当小舟深入一片菱叶丛中,阿碧轻轻放下竹篙,任小舟随波逐流,自俯身舟舷,卷起袖管,探出欺霜赛雪的藕臂皓腕,采摘鲜红菱角。 方自采摘了小半篮红菱,慕容复柔和磁性的声音忽然入耳: “阿碧,唱支小曲听听。” 阿碧微微一惊,小手轻拍胸脯,用清甜软糯的吴侬软语娇声说道: “公子,你突然出声,吓了阿碧一跳呢。” 慕容复轻笑一声: “是吗?都把你吓成怎样了?” 阿碧笑嘻嘻说道: “吓得婢子差点一头栽进水里哦。” “慕容家的阿碧,胆子也会这么小吗?” “人吓人,吓死人好伐……” “好吧,本公子向你道歉。” 阿碧俏皮一笑: “婢子可担当不起。若是公子当真过意不去,便给婢子变个戏法可好?” 换作三年前,阿碧是断然不敢与自家公子如此说话的,更不敢向他提条件。 不过自从三年前,自家公子练功走火,大病七天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加亲切随和,温柔体贴。 从前的公子,对待家里下人虽然也很和气,但那种帝王后嗣、世家子弟的傲气,却是深深刻在公子骨子里面,待下人的亲切随和,更像是一种施舍恩赐。 大病痊愈之后,公子骨子里的傲气渐渐消敛,变得更加率真随性。 虽然他偶尔也会表现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萦于心,好像高天流云般疏离人间、不可捉摸,可阿碧觉得,这样的公子,反比从前更讨人喜欢,让她更加想要亲近。 三年下来,阿碧已渐渐习惯了公子的新脾性。 也敢与他开开丫鬟本不该开的玩笑,乃至找些由头,与公子提提条件。 大多数时候,公子总会满足她。 今天也不例外。 “好啊,你先给本公子唱曲,公子我听得满意了,便给你变个戏法。” “嘻嘻,一言为定哦!那婢子就先唱曲啦!公子想听哪首词?” “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用我教你的曲调唱。” 阿碧一呆:“啊?那种怪怪的曲调啊……” 慕容复呵呵一笑: “可你家公子喜欢。” “可是……听说苏东坡不久前被贬去了岭南惠州,唱他的词,会不会不吉利呀?” “怕什么,本公子百无禁忌。” “那好吧……” 阿碧清了清嗓子,用清甜甘冽的动人嗓音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美妙空灵的歌声,好似百灵鸟儿,轻盈掠过心湖,荡起浅浅涟漪,一曲唱罢,犹觉似有余音绕耳,引人回味。 听惯各种天籁级修音的慕容复亦不禁赞叹: “我家阿碧,果然天生的好歌喉。能得阿碧常伴身边,闲来听你抚琴弄笛、吟歌唱曲,人生之乐,不过如此了。” 阿碧如玉俏脸浮上一抹浅浅红晕,娇羞低头,纤指轻搅着衣角,呢喃道: “阿碧小小婢女,哪有公子夸得那般好?” 慕容复心说“慕容复”众叛亲离、精神崩溃、疯疯癫癫之后,仍然不离不弃守望着他的,可只有你小阿碧啊。 这份执着心意,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好”字能够形容的? 面上只笑了笑,说道: “变戏法儿要耗些气力,阿碧你须得再给我剥几颗菱角吃。” 阿碧满心欢喜期待,连忙巧手剥红菱,很快便剥出几颗雪白水嫩的菱角,送到慕容复面前。 慕容复却不伸手去接,只摘下遮面的斗笠,笑看着阿碧,张开了嘴巴。 阿碧樱唇轻抿,雪白脸颊愈显酡红,羞嗔道: “若被邓大哥瞧见,又要责公子耽于享乐,不务正业啦。婢子也要跟着吃挂落,被邓大哥骂呢。” 话虽如此,却还是用她春葱也似的纤纤玉指,轻捏着菱角,送到了慕容复口中。 至于她所说的“邓大哥”,自是慕容复手下,四大家将之首的邓百川了。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这四大家将,乃是慕容博留给慕容复复兴大燕的臂助。 然而如今的慕容复,对于复兴大燕什么的,浑无半点兴趣——醒醒,大燕都灭亡好几百年啦! 最鼎盛的时候,都只是个割据势力,从来不曾像大一统的大汉大唐那般深入人心,到现在除了正经学过历史的读书人,民间哪还有几个人记得,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割掉势力? 复兴大燕? 就四个家臣两个丫鬟,你们居然就敢叫我复兴大燕…… 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啊! 所以慕容复选择躺平,已经在燕子坞宅了整整三年。 平时出门最远,也就只在燕子坞附近,在阿碧、阿朱陪伴下,泛舟太湖,采莲钓鱼而已。 从来不提复国。 四大家将倒常来劝他振作,邓百川有时甚至会严词喝斥,包不同也杠来杠去地讽谏,慕容复都是当面虚心听取意见,转头就抛诸脑后,颇有几分宇宙大国财阀风范—— 你说尽管说,说什么我都认,我改算我输。 然后这一躺平,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来,他就是悠哉游哉享受生活,外加修仙而已。 …… 毫无疑问,如今的慕容复,是个穿越者。 他灵魂穿越时空时,也不知撞上了什么。 反正穿越成慕容复之后,脑子里就多了一部名为《青木长生诀》的修仙功法。 能从炼气、筑基、金丹……一直到修炼到渡劫飞升,成仙逍遥。 按照功法总纲所述,《青木长生诀》不怎么挑资质。 只要资质说得过去,也不求什么绝世天才,有个中等水平的修仙资质,那么正常情况下,也只需一年,就能将炼气一层修至大成。 炼气二层需耗时两年,三层需三年…… 以此类推下去,就算炼气九层,也不过耗时九年,就能臻至大成圆满。 炼气期总耗时,了不起就四十五年而已,不会再多了。 如果资质优异,则炼气期修行耗时将会更短。 直至炼气九层圆满之后,才会遇上第一个大难点,也就是传说中的“筑基”。 慕容复自忖资质够用,并且很优秀。 然而三年下来,他却连炼气一层都未能修至大成,晋升炼气二层更是遥遥无期。 那这显然不是他资质的问题。 慕容复认为,之所以修行进境缓慢,纯是受到了环境局限。 《青木长生诀》总纲里所谓的“正常情况”,肯定是指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之下。 而此方天地虽能修出内力,逍遥派的功夫甚至略带几分修真色彩,可说到底,这也就只是一个低武世界而已。 这种世界,天地灵气必定极度稀薄,不敷使用。 这才是慕容复迟迟不能臻至炼气二层的原因。 但目前而言,他对此还不算特别担心。 因为《青木长生诀》在驻颜、延寿方面卓有奇效。 只要炼气入门,便可青春长驻,容颜不老。直至寿尽之时,才会快速衰老。 而炼气期每一个小境界,都能延寿二十年。 慕容复当下正年轻,身体又好,自然寿命怎么也能有个八九十岁。如今修至炼气一层,延寿二十年,这寿命就奔着百岁往上了。 如此悠长的寿命,就算天地灵气再是稀薄贫瘠,也总能把境界慢慢磨上去。 至少炼气前三层没问题吧? 至于往后…… 慕容复也有希望。 因他穿越之后,不仅脑子里多了《青木长生诀》这部修仙功法,丹田里边,还多了一口奇异小鼎。 此鼎似真似幻,鼎身遍布无法辩识的玄奇符文,虽自他穿越之初,便一直盘踞在他丹田之中,却并不对他修行造成任何干扰。 而自从炼气入门,修出第一缕“青木灵力”之后,三年以来,慕容复每天都会用“青木灵力”刺激小鼎。 虽然此鼎对他的灵力来者不拒,却从不作出任何回应,任他如何刺激都无动于衷。 即便如此,慕容复亦本能地知道,此鼎或许正是他突破天地局限,晋升更高境界的希望所在。 总有一天,此鼎会给予他正面回馈。 至于还需多久…… 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慕容复有种直觉预感:小鼎给他回馈的日子,或许已经不远了。 ------------ 002,灵力与法术 碧荷红菱之间,小小扁舟之上。 听过阿碧唱曲,吃过她剥的鲜嫩红菱,慕容复终于准备一显身手,为自家小婢女“变戏法”了。 他挺身坐起,拎起一只黄皮葫芦,将葫芦嘴凑到唇边,饮上一口用人参、杜仲、黄芪等药材浸泡的大补药酒。 药酒入喉,“青木长生诀”心法略一运转,便将酒中药力,化为一缕缕细若毫丝的“青木灵力”。 即使是以百年老山参作主药泡出的药酒,对他修为的提升也微乎其微,勉强寥胜于无。不过在灵力积累尚且微薄的炼气一层,可以用来快速补充灵力消耗,算是稍微有点作用。 在这灵气极度稀薄的低武世界,灵力积攒艰难,消耗之后,补充也难。 慕容复也是捣鼓了好久,才配出这种能快速补充灵力的药酒。 饮酒之时,阿碧静静地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明眸生波,满怀期待,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放下酒葫芦,慕容复抬手一招,数丈开外的一枝莲花苞,便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掐断,连着尺许长的茎枝,飞到慕容复手中。 阿碧小嘴微张,不可思议地瞪圆美眸,吃吃道: “这,这是‘擒龙功’吗?公子你……你何时练成了这种传说中的神功?” 慕容复当然不会“擒龙功”。 这一手隔空摄物,连正经法术都不算,只是灵力的基本运用而已。 但凡练气入门,修出灵力的修士,几乎人人都会这一手。 区别只在于隔空摄物的距离远近,以及摄取物品的大小、重量罢了。 灵力越是精纯雄厚,摄物的距离越远,能摄取的物品越大、越重。 不过即便只是如此粗浅的基本运用,落在武林人士眼中,亦与传说中的神功无异。 小阿碧这会儿就被好生震惊了一把。 “并非擒龙功,一点小把戏,不值一提。” 慕容复两指拈着花苞,冲阿碧微微一笑,提醒道: “真正的戏法现在才开始。阿碧你可瞧仔细了……” 说话间,那枝花苞微微摇曳着,发出一阵细雨飘落般的沙沙轻响。 随后,在阿碧满是欣喜惊叹的目光中,那一片片粉红的莲花瓣,轻轻舒展着绽放开来,像是一位跪坐伏身的粉红美人,悠然起身,伸展身姿,飞旋裙摆。 转眼之间,那一团小小花苞,便化为一朵盛绽的莲花。 之后粉红花瓣又片片凋零,一只莲蓬由小到大,飞速生长。 待至花瓣飘零殆尽,莲蓬圆润饱满,慕容复微笑着,将之递到阿碧面前: “小阿碧,要吃莲子么?” 阿碧其实更想要那朵莲花。 但这是公子亲手变出来的莲蓬。 即便并非她最期待的花朵,她还是伸出双手,接过莲枝,将那枝莲蓬紧紧抱在胸口,秀雅俏脸满是喜悦红晕,眉梢眼角尽是俏媚羞喜,甜甜笑着,柔柔说道: “多谢公子呵!” 慕容复呵呵一笑,“你可别想着把它收藏起来。莲子虽能保存很久,可莲蓬是会朽坏的。” “嗯。”阿碧轻轻一点下巴,柔声道:“我回去就把它吃掉。” 顿了顿,她又是好奇,又是小心地问道: “公子,你这戏法……莫不是传说中的神仙法术?” 慕容复笑了笑: “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法术?只是幻术戏法而已。这类戏法,古书之中,其实早有记载。” “啊?”阿碧微微一呆:“古书里有记载吗?我怎没有见过?” “因为阿碧你不爱读书啊。” 好吧,其实原本的慕容复,以过气几百年的所谓鲜卑王族血统为傲,也不爱读汉文书。 说文盲吧,可能有点过,但知识水平也确实极其有限。 他父子俩个顶个的大聪明,所谓的复国计划搞得神鬼莫测一塌糊涂,估计也与这莫明名妙的大鲜卑主义有着很深的关系。 当然,如今的慕容复,就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了。 不仅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还读了正经的高中、大学,甚至还考过研…… 穿越这三年,闲来无事时,也是一改前身作风,读了许多杂书。 抿了口酒,略微补充一下消耗的灵力,慕容复目视远方,悠然说道: “唐代传奇故事中,类似的幻术戏法屡见不鲜。 “薛渔思著述的《河东记》,写板桥三娘子使偶人种荞麦,‘又于厢中,取出一裹荞麦子,受于小人种之。须臾生,花发麦熟,令小人收割持践,可得七八升’。这说的,便是与我方才那道戏法一样的故事。 “只不过书里的板桥三娘子种的是荞麦,须臾之间,便可收得七八升麦子。而我只是催发一枝莲苞,收获一只莲蓬而已。比那板桥三娘子,尚要逊色不少。” 听完他这番话,阿碧小脸上满是崇拜: “公子懂得可真多呢。所以公子方才那道幻术戏法,便是从古书里学来的?” 慕容复点头,煞有介事道: “不错,正是从那些记载着植物速生幻术的传奇故事中,悟出了这道戏法。” 好吧,他这番说法,不过是哄小姑娘罢了。 之前使花苞盛绽,莲蓬速生的法门,乃是一道货真价实的法术,是为“青木长生诀”炼气一层境界,唯一的一道正经法术。 此术名称非常刚健质朴,就叫做“催生术”。 功能也很简单,就是催生植物,使植物快速生长。 初学这道法术时,慕容复心中甚至隐隐有些疑惑: 这门“青木长生诀”,该不会是异界某位仙帝家园丁、农夫们的专属功法吧? 不然为何不挑姿质? 为何第一个正式法术,这般适合种田养花? 不过即便如此,对慕容复来说,能得到一部修仙功法,也已经算是天大幸运了。 要不然,区区一方低武世界,哪来的长生仙缘? 心中正暗自感慨时,又听阿碧万分景仰地惊叹: “看看古书,便能自悟幻术,公子好厉害!” 慕容复收回心思,呵呵一笑: “你家公子自然厉害了。” 抬头看看天色,见轻纱似的飘渺雾霭已然消散,湖面满是宛似碎金的粼粼波光,便对阿碧说道: “太阳出来了,很快就要热起来,回去吧。” “好咧!” 阿碧珍之重之地收起那莲蓬,拿起竹篙,撑着小舟徐徐调头,往燕子坞方向返回。 慕容复则又躺到了床头,将斗笠盖在了脸上。 说起来,“青木长生诀”最让慕容复喜欢的特点,在于这门功法,并不需要刻意摆出端正的打坐姿势。 只要在靠近水、土的地方,或是草木繁盛的树林,那么无论是站着、坐着还是躺着,都可以随时运功修行。 是一门极适合躺平的功法。 燕子坞位在太湖,山水相依,草木丰茂,亦是一个极适合躺平的好所在。 在这种地方修行,宅家十年、百年,慕容复都不会感觉无趣。 “今天天气真好,又是适合躺平的一天呢……” “公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一点小小的感慨而已……” 然而慕容复今天的躺平计划,还是被联袂登门的四大家将给搅扰了。 “公子,江湖传言,说你杀了柯百岁、司马卫、马大元……还杀了少林寺的玄悲和尚!” ------------ 003,南地北丐! 燕子坞,参合庄,正堂之中。 刚刚随着身穿红衫的阿朱踏进门槛,还没等慕容复吩咐上茶,四大家将当中,性子最急的“江南一阵风”风波恶便风风火火地嚷嚷道: “公子,江湖传言,说是你杀了柯百岁、司马卫、马大元……还杀了少林寺的玄悲和尚!” 清晨与阿碧泛舟回来,稍微睡了会儿回笼觉的慕容复,接过阿碧递来的茶杯漱了漱口,这才不慌不忙,含笑说道: “都别急,先坐吧。阿朱、阿碧,给邓大哥他们看茶。” 阿朱、阿碧齐齐应了一声,便去给四人上茶。 风波恶却一拍大腿: “还坐什么坐,喝什么茶呀!公子,烧红的火炭都落脚背上了,你怎还如此悠闲?得速速拿出对策呀!不然被无知宵小坏了公子爷名声,岂不是大大有碍复国大计?” 复国大计? 慕容复眼神微妙地瞥一眼风波恶,又瞧瞧罕见地没有张嘴开杠的包不同,心里好一阵乐呵。 风四哥,您难道不知道,您本人和包不同包三哥,正是这所谓“复国大计”中的两道巨大妨碍吗? 四大家将排行老四的风波恶,生性好斗,从不服输。 不仅跟武林人士一打架就上头,打起来就不红青红皂白纠缠不休,就连跟个挑大粪的普通人斗气,都能硬怼上大半天。 手下有风老哥你这种人,咱们能对外搞好团结么? 还有包不同包三哥,杠精本精,嘴臭王者。喷天喷地喷空气,杠道尽头我无敌。 一张嘴就能把人活活噎死,错了也从不认错,必须得嘴硬到底,争一口气。 有包三哥您这种心腹,是嫌慕容家朋友太多,需要先洗洗粉,提提纯么? 邓百川、公冶乾虽然没这么恶劣,但也没啥长处。 说能打吧,也并没有一骑当千的本事。 说战略眼光吧…… 咱还是别说这么高大上的话题了,伤感情。 总之,本公子摸着良心说句大实话,就算强如刘邦、刘秀,若拿您几位做心腹,那也是妥妥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至于发掘出您这几位“心腹臂助”的慕容博,他那眼光,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一字概之曰:瞎! 就靠你们四位除了主打一个“忠”字,再找不出多少闪光点的心腹家将,外加阿朱、阿碧这对左右护法、软萌尊者,就张口闭口说要复国…… 饶了我吧,这个神团队,本公子这么菜,真的带不动啊! 诸位,咱们还是先坐下来喝杯茶,然后钓钓鱼、下下棋,听阿碧唱唱小曲,看阿朱耍耍变脸什么的,岂不比复国更有趣? 心里暗自乐呵着,慕容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派从容悠闲模样: “别急,风四哥,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喉,咱们有话慢慢说。” 风波恶再是性急,可面对慕容复这副持续了三年的咸鱼模样,已经彻底被磨没了脾气,只能是翻着白眼,跟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各自落座。 直至阿朱、阿碧奉上清茶,四人都喝过半盏,慕容复方才接过风波恶来时的话题: “说起来,那马大元、玄悲我是听说过的。不过那柯百岁、司马卫……他们又是谁?” 之所以记得马大元,乃是因为他老婆康敏,是个戏份关键、心态扭曲的狠角色。 而玄悲……具体有什么事迹,慕容复不记得了。 但既然是“玄”字辈和尚,跟少林寺当代方丈一个辈份,那肯定是个有名有姓的高僧,慕容复也就假装知道他。 至于柯百岁、司马卫……话说,这俩究竟是干什么的? 反正慕容复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四大家将之首的邓百川沉声道: “那柯百岁乃是伏牛派掌门人,死于其本门绝技百胜神鞭一招‘天灵千碎’之下;司马卫乃青城派掌门人,被青城派绝学‘破月锥’所杀;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死于其成名绝技锁喉擒拿手;少林寺玄悲大师,亦死于其成名绝技,大韦陀杵!” “天灵千碎?” 慕容复饶有兴趣: “所以意思是可以把人的天灵盖打碎一千次,还是打碎成一千块?这个招式名……” “公子!”风波恶怒目圆瞪,怒发冲冠,怒火蓬勃,跳起来大叫:“你说的这个不重要啊!重要的是……” 四大家将老二公冶乾一巴掌按在风波恶肩膀上,责道: “老四,怎么跟公子说话呢?给我好好坐着!” 仗着雄浑内力一把将风波恶按坐下,又一脸严肃地对慕容复说道: “公子,此事切不可轻慢。须知,公子你虽三年不鸣,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八个字,武林之中人尽皆知。柯百岁等人皆死于其成名绝技之下,其门徒弟子第一个怀疑的,正是公子爷。” 慕容复无趣地撇撇嘴角,摇摇头,两手一摊: “我没有,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之前连那什么柯百岁、司马卫是什么人都忘了……话说那种小角色,有什么资格死在本公子手下?那些江湖莽汉都不长脑子的么?” 风波恶还是按捺不住,急吼吼叫道: “公子在燕子坞三年不出,那四个小角色当然不是公子杀的。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可外边那些没脑子的莽汉他们不知道哇! “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威名赫赫,接连四个武林名宿……哦不,四条不配让公子记住的杂鱼,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所有人都在怀疑公子你啊!” 慕容复皱起眉头,轻声道: “想不到本公子都已蛰伏三年,江湖之中,居然还流传着本公子的传说……难道是我还不够低调么?莫非我还得更低调一点?” 包不同摇头: “非也,非也……” 慕容复一抬手,止住包不同开启杠精模式,沉声说道: “有件事我总觉得不对。” 四大家将脸色一凝: “何事?” 慕容复沉声道: “南慕容、北乔峰念起来不怎么顺嘴,我觉得还是北乔峰、南慕容听起来更顺耳一些。” “……” 四大家将好一阵无语。 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这个根本不是今日议题的重点好不好? 再说了,南慕容、北乔峰,念起来怎就不顺嘴了? 风波恶又咋乎乎道: “就是南慕容、北乔峰!那乔峰虽然也是一条好汉,但他只是个乞丐头子,能与金枝玉叶的公子并列,已是他的福气,如何能将名号居于公子之前?” 包不同摇头道: “非也非也!乞丐之中,也有豪杰。乔峰英雄了得,与公子齐名,不算对公子的侮辱。只是正所谓‘东、南、西、北、中’,南在北前,天经地义。” 慕容复幽幽道: “若南在北前,我觉得‘南地、北丐’更好听。” “青木长生诀”疑似种地仙法,称号“南地”合情合理。 慕容复也不觉寒碜。 古往今来,那么多富有四海的皇帝,都苦求长生而不得,他慕容复若能修真长生,逍遥万年,种地就种地喽。反正是给自己种地,又有什么好寒碜的? “南帝、北丐?” 四大家将眼睛一亮,公子这是雄心再起,要开始筹谋复国为帝了? 所谓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公子蛰伏三年,是为了蓄势? 如今蓄势已足,要趁着有小人栽赃构陷公子,再度踏足江湖了? 然而还没等四大家将惊喜溢于言表,慕容复便又道: “以后私下里,咱们可以‘南地、北丐’来称呼我与乔峰。对了,东南西北中有了南地、北丐,尚缺东、西、中三位。你们好好议一议,天下还有哪三位英雄,配与我与乔峰齐名并列。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你们忙……” 四大家将连忙阻止: “等等公子!,咱们正事儿还没说完哪!” 可慕容复已经起身,快步向厅外走去,口中说着: “阿朱、阿碧,带邓大哥他们去棋牌厅,把本公子新雕的那副骨牌拿出来,教他们打麻将,正好四个人可以凑上一桌……你们一边打牌,一边商讨东西中三位好汉……” “……” ------------ 004,炼器! 眼见慕容复一溜烟跑得没影,四大家将个个一脸木然。 咱们这一趟联袂登门,不是来说柯百岁等人被杀,公子被冤枉的事情么? 不是要以此事为契机,激公子重出江湖,查案洗冤,顺便又一次威震武林的么? 怎么就莫明其妙地,正事儿没说,就顾着说“称号”的事情了? 什么东南西北中…… 天下武林,哪还凑得出与公子、乔峰年龄差不多,武功也差不多的好汉? “公子又在糊弄我们!” 呆了一阵,风波恶一拍巴掌,就要奔出去追上慕容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他重出江湖,洗刷冤案。 邓百川却一抬手,拦住风波恶,叹道: “罢了,公子连自己被冤枉构陷都不放在心上,故意抛出个‘南帝’的称号迷惑咱们心窍,让咱们去猜、去想……这趟想要激公子重出江湖,怕是希望渺茫。” 风波恶狠狠吐出一口长气,满是郁闷不解: “可公子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不就是三年前走火入魔了一次么?他怎就能将慕容家数百年遗训,和他自幼立下的志向抛诸脑后,改弦易辙呢?” 邓百川苦笑摇头: “公子如今的想法……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这时,阿朱、阿碧盈盈走来,欠身一礼,笑道: “公子吩咐,着婢子带四位去打麻将,且随我们来。” “有架打?”风波恶瞬间将烦恼抛诸脑后。 或者说,他就是想用打架来发泄一番心中的邪火郁气,当下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咋乎乎问道: “那姓麻的什么来头?功夫如何?厉不厉害?先说好,那姓麻的若是功夫一般,我可懒得动手啊!” 阿碧强忍笑意,作一本正经状: “麻将厉不厉害,四哥去了就知道啦!” 就在四大家将随阿朱、阿碧前往棋牌厅,风波恶一路跃跃欲试念叨个不停时。 慕容复已来到参合庄后院,一块只栽种着四十九根紫竹的小竹林前。 这四十九根紫竹,皆是三丈长短,碗口粗细,以某种玄妙规律栽种。 笔直挺拔、呈墨紫色泽的竹身之上,雕刻着许多奇形花纹。 乍看好似云纹,细看又像木叶,再仔细瞧,又只觉仿佛是某种蕴含至理的奇形符文,令人油然心生万物滋生、清净自然的玄妙之感。 慕容复顺着一条曲折小径,悠然步入竹林中央,就见这片小小竹林中央,有着一个径有丈许,深达两丈的土坑。 土坑底部,竖插着一根五尺长的紫竹杖。 那紫竹杖不过一握粗细,共有九节,每段竹节,皆是一般长短。 其表皮呈墨色,上面并未雕刻任何符文,却晶莹光滑宛似墨玉,隐隐有种灵性䪨味。 当有光线照射时,更会泛出深紫光晕,看上去格外尊贵华美。 这根九节竹杖,便是慕容复炼制的“法器”。 周围那仅有四十九棵的紫竹林,正是炼制此法器的辅助阵法,足足花费了慕容复一年半的功夫方才养成。 那紫竹杖的法器粗胚,也耗时一年方才制成。 这一年中,慕容复不知施展了多少次“催生术”,亦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亲手催生上万颗竹笋,只从中优中选优,挑出百根紫竹初步炼制。 之后又从那百根初步炼制的粗胚之中,选出这品相最好、资质最优的一根,其余九十九根皆埋入土中,作肥料温养最后这根唯一剩下的法器粗胚。 选材便要万里挑一,足见炼器之艰辛。 可话说回来,在这灵气贫瘠、材料匮乏的低武世界,慕容复本就没得选,只能自己动手,培植炼器材料。 布阵一年半、制胚整一年,总计耗时两年半,九节竹杖总算进入温养炼制的正式步骤。 当然,距离将之炼成真正的法器,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慕容复驻足土坑边缘,双手掐出繁复印诀,十指弹抖幻出重重残影,望之宛似莲花绽放。 随着他不断掐诀结印。 道道生机勃勃、活泼灵动的晶莹青光,飞萤一般自他指尖飘出,轻盈飘飞至土坑之中,绕着那九节竹杖翩跹起舞。 不多时。 那通体墨紫的九节竹杖四周,便积聚出一道晶莹光带,好似微缩的星河旋臂一般,围着九节竹杖悠悠旋转。 慕容复不断掐诀结印,释放晶莹青光之际,忽又开口低喝一声:“疾!” 四十九棵紫竹应声一震,林中忽有清风骤起,拂动竹叶,发出春蚕噬叶般的沙沙声。 若此时有普通人身在林间,只能看到那些修长挺拔的紫竹,正自随风摇曳,好似丽人起舞。 可若有修士聚灵力于双眼,便能看到,清风徐来、竹枝起伏之际,有丝丝缕缕细若毫发的天地灵气,自四面八方游曳而来,聚于竹林上空。 慕容复花费一年半的苦功,精心培植出四十九棵紫竹,布设此阵,便正是为了汇聚灵气,辅助炼器。 至于他自己的修行,反而无法借用此聚灵之阵。 因为天地间灵气太过稀薄,又没有“灵石”这种能源,这座阵法,它就无法自主运行。 每当发动阵法,汇聚灵气之时,慕容复必须全程不断掐诀结印,消耗自身灵力,方能维持阵法运转。一旦他结束持咒,阵法便会自然停止运转,再接引不来天地灵气。 所以这阵,目前还真就只能用来炼器。 此刻。 那汇聚竹林上空的灵气,好似丝丝缕缕的春雨一般,从天而降,徐徐洒落进土坑之中。 细雨般洒下的细微灵气,并未直接融入那紫竹九节杖。 它们先落在九节竹杖周围,那道围绕竹杖旋转的“星光旋臂”上,与其中点点青光相合,化为一道道浑然天成,似龙蛇又似闪电的奇形符文,之后方才融入九节竹杖之中。 随着道道奇形符文不断融入。 九节竹杖开始闪烁微光,绽放出尊贵华丽的深紫光晕。 那墨玉也似的表皮,也变得更加光滑温润,灵韵动人。 这般景象,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后。 脸色已有些苍白,额头也隐见汗珠的慕容复终于停止掐诀,结了个收尾的手印,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九节竹杖四周的青光旋臂渐渐消散。竹杖本身亦敛去紫光灵异,恢复寻常模样。 竹林之中,清风止息,枝叶不再摇曳起舞。 随着竹林恢复宁静,竹林上空那已所剩无几的灵气,也渐渐消失一空。 “今天的炼器也很顺利啊……” 闭目感受一阵九节竹杖内敛的灵性,慕容复满意地点了点头,长长抻了个懒腰: “炼器是纯消耗……灵力、精力都消耗颇大,辛苦本公子了,得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他纵身跃入土坑。 土坑底部,竹杖之侧,铺着一层碧绿竹叶。 慕容复径直在竹叶上躺下,摆了个婴儿胎息的姿势,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虽阵法已停止运转,但先前洒落下来的天地灵气,仍有少量残留在周围。 在此休憩,躺平也能修行的“青木长生诀”自行运转之下,便能利用那少许残留的天地灵气,为他恢复灵力、淬炼体魄、温养精神。 当他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如缕,若存若绝时。 插在土里的九节竹杖忽地微微一震,土坑四壁,顿时崩落下大片泥土,将他整个人埋了进去。 “青木长生诀”修行之时,埋在土里效果更佳。 那凡人无法感知,却又无处不在的“地气”,能让修行效率提升将成一成。 “本公子不仅会种地,连睡觉都能睡在土里,‘南地’之称,名符其实……” ------------ 005,觉醒!截天鼎! 不知不觉,已至傍晚。 跟阿朱、阿碧学会打法后,在棋牌厅热热闹闹打了一下午麻将的四大家将,终于想起了正事。 “玩物丧志啊!”邓百川痛心疾首。 公冶乾一脸沉重: “公子太不像话,竟拿这等小道迷惑我等心窍!不行,必须找公子进谏,在参合庄禁绝这麻将之戏!” 风波恶也咬牙切齿: “这麻将比市井里所有的关扑之戏都有趣多了,一旦沉迷,的确足以令人丧志!我……等等!自摸,清一色,给钱给钱!” 包不同一边掏钱,一边摇头晃脑: “非也非也!以我观之,公子发明麻将之戏,实在别有深意。若此麻将之戏风靡开来,大宋乃至大辽上下皆沉迷此戏、玩物丧志……公子复国,岂不是更多几分把握? “公子先抛出‘南帝’之称,又让我们见识这麻将之戏,正是在暗示我们,他并未消沉意志,一直在为复国努力筹谋啊!” 风波恶愕然:“公子竟还有这等深意?” 邓百川、公冶乾则眼神古怪地看了包不同一眼,懒得理他瞎扯。 “不打了!” 吃了风波恶一把清一色,已经输光身上最后一个铜板的邓百川把牌一推,起身离桌: “去找公子说正事!” 公冶乾、包不同也连忙离桌,只风波恶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那……明天继续?” 邓百川嘴角微微一抽: “明天继续!” 哪有大哥输给弟弟的道理? 明天,我一定能把今天输掉的钱,统统赢回来! 之后四大家将先找阿朱阿碧,询问公子现在何处。 阿朱阿碧也不知慕容复去向,带着四人满庄子找了一圈,连后院那片小竹林都去了,愣是没找着埋在土里睡大觉的慕容复。 无奈之下,四人婉拒阿朱阿碧留饭,划船离去,各回各家——身为慕容家铁杆心腹、左膀右臂,四大家将每人都有一个庄子,分布在燕子坞周围,对参合庄呈拱卫之势。 就连阿朱阿碧,也都有自己的独立居所,乃至有厨师等仆役使唤。 论待遇,慕容家对待家臣确实没得说,也难怪四大家将忠心耿耿,心心念念督促慕容复要振作、要复国了。 可惜,如今的慕容复,是注定要辜负他们的一片苦心了。 接下来几天。 四大家将每天都准点登门,可慕容复每次都提前避了出去。 不是带着阿碧去湖上泛舟垂钓,就是躲进后院土坑,把自己埋进土里睡大觉。 四大家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打打麻将,混混时间这样子,对于劝说慕容复重出江湖,已经彻底不报希望。 慕容复本来以为,自己躺平修仙的悠闲生活,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丹田之中,那已经沉寂三年之久的奇异小鼎,忽然一鸣惊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 这天又是个好天气。 为躲避例常登门打麻将的四大家将,慕容复又在阿碧陪伴下,泛舟湖上,听曲钓鱼。 虽然天天被邓百川四个逼得四处躲避,可只要不谈复国,慕容复也就由得他们了。 在他看来,对慕容家的人来说,沉迷麻将,其实是有益身心健康的。 总比成天筹谋复国更靠谱吧? 芦苇荡中,小舟荡开水草,悠悠漂流。 慕容复面罩斗笠,手枕后脑,平躺舟头,身边插着鱼竿,又在随缘垂钓。 阿碧也没有撑船。 她坐在舟舷边上,褪去鞋袜,提起裙摆,将玲珑玉足浸在水中,轻轻晃悠着雪白小腿,用百灵鸟般清甜的嗓音,清唱着一支小曲: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写这首词的易安居士,如今应该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首词自然尚未问世。 当初教阿碧唱这首词时,她问起此词的来历,慕容复只说是从古书里看来的,作者叫做李清照,是个不知名的女词人。 阿碧对此深信不疑。 慕容复偶尔恶趣味地猜想,将来李清照长大,词作传唱天下,阿碧知道之后,不知该会如何惊讶。 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会相当有趣吧? 正一边惬意享受悠闲时光,一边任“青木长生诀”自行运转时。 慕容复忽觉丹田轰然一震,那口似真似幻的奇异小鼎,倏地震荡起来,鼎身那些无法辩识的玄奇符文,亦蓦地闪烁出七彩霞光,化为道道讯息,涌入慕容复脑海。 激涌而来的讯息冲击之下,慕容复脑海一阵恍惚眩晕,过了好一阵,方才回过神来。 幸而他脸上盖着斗笠,要不然小阿碧见着他骤然失神、恍惚眩晕的模样,指不定会有多忧心呢。 细细解读一阵那些讯息,慕容复掩盖在斗笠之下的面庞上,顿时浮出一抹惊喜。 果然如他预料,这三年不鸣的小鼎,此次真个一鸣惊人,为他带来了解决灵气贫瘠、修为进境缓慢这个大难题的方法! 稍微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小鼎给出的解决方案,需要他改变这三年以来,宅家休闲、躺平修仙的良好习惯。 “原来此鼎名为‘截天鼎’,是一件能够穿梭时空,收集‘世界本源’的异宝……我能穿越成慕容复,说不得就是机缘巧合之下,撞上了此鼎!青木长生诀应当也是来自此鼎! “截天鼎收集的‘世界本源’,可以化为最精纯的灵气,供我修行。亦可用来种植灵花宝药。还可作为炼器、炼丹的材料,提升法器、丹药的灵性…… “最为难得的是,即使是在没有任何天地灵气,连低武世界都够不上的普通世界中,截天鼎都能收集到‘世界本源’,前提是我做出一些事情,撬动本源……” 让慕容复稍觉遗憾的就是这一点了。 “截天鼎”收集世界本源并不是毫无条件的。 他必须做出一些事迹,撬动世界本源,使本源震荡起来,截天鼎方才能够趁机收集。 而既然要做事,以后自然不能再像此前三年一般,悠哉游哉地躺平修仙了。 至于要做出什么事迹…… 很简单,改变一方世界重要人物的既定命运,乃至改变世界的历史轨迹! ------------ 006,所以,我慕容复难道注定要做大反派? 对重要人物的命运、历史轨迹改动越大,世界本源便会震荡的愈加激烈,截天鼎能收集到的本源也就越多。 便如往水中投石,投下的石子越大,溅起的浪花也便越大。 当然,每个世界的重要人物,尤其是位面之子、时代主角,都或多或少身负“气运”乃至“天命”。 对待主角级人物,在其气运耗尽、天命转移之前,就不能图省事一杀了之。 如天龙主角三人组,若慕容复现在就跑去把他们杀了,固然可以算是往本世界投下了一块巨石,必能狠狠收割一把世界本源,但这事儿干得太糙,必遭气运反噬、天地厌弃。 哪怕实力天下无敌,不怕遭遇“人劫”,可修炼时瓶颈不断、外魔频至、魔念丛生,乃至闭关时突遭地震、雷暴、火灾,惊扰之下岔气走火,那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无论多么讨厌麻烦,至少在天龙世界这方“主世界”,绝不能图省事走捷径,免得变成天厌之、地弃之的地狱倒霉鬼。 当然一些讨厌的小角色,就可以随便折腾了。 至于主角人物们…… 将来去了其它世界,反正只是过客,倒是可以试着放飞一下。 说起来,“截天鼎”之所以蛰伏三年,方才于今震动,便正是因为,原先的截天鼎内,已无一丝世界本源储备——或许是穿越时空时,耗尽了鼎中原本的储备? 直至慕容复躺平三年,没在江湖上搞事,也没去西夏混进一品堂扮“李延宗”,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慕容复”原本的命运轨迹,撬动了世界本源,截天鼎藉此收集了三年本源,方才终于激活。 由此可见,截天鼎的激活,还真不是慕容复这三年来,坚持不懈以灵力刺激的功劳。 其实若是早知“截天鼎”的运作原理,慕容复早就能够收集到足够激活此鼎的本源。 比如,往大理无量山跑一趟,提前取走凌波微步、北冥神功秘籍,改变段誉这位主角的命运,如此引发的“命运震荡”必定极大,必能收集大量本源。 可惜慕容复沉迷修仙,都已经身怀长生仙法了,又岂会对低武世界的武功秘藉感兴趣? 那不成了皇帝惦记乞丐碗里的半个馒头? 再说了,凌波微步它能腿着上天吗? 北冥神功…… 我一个吞吐炼化天地灵气的正经修仙者,吸武林人士的内力又有什么用? 修仙界夺人修为的魔修,夺的也是修仙者的修为。 凡人的话,对魔修有用的,那就得是血肉魂魄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慕容复心中暗自感慨着: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唉,搞事非我所愿,我只想安静的做个宅仙,一直在家修炼到飞升的……可惜,灵气太贫瘠,环境不允许,必须自己想办法,收集修炼资源。” 漫漫仙途,若能一直悠闲修仙固然最好,慕容复也习惯了这样的修炼节奏。 可现实和截天鼎逼着他做出改变,纵然再不喜欢,他也只得重出江湖,搞搞事情了。 “激活截天鼎,耗尽了三年来积攒的本源。接下来想用本源修仙,乃至开启‘时空穿梭’的功能,前往其它世界收集本源,须得先在本世界搞些事情…… “该从哪里开始呢?啧,仔细想想,我慕容复要跟诸世界的重要人物,乃至天命主角们作对……岂不是注定要做个大反派么?” 宅了三年,习惯悠闲,突然之间就要重出江湖搞事情了,毫无准备之下,慕容复一时还真想不出该怎么开始。 要去自证清白,洗刷冤情么? 不行,这样子对命运轨迹的改变还不够大,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改变。 说起来,反正注定要当大反派了,要不干脆认下来,把那几件凶杀案都揽到自己身上,再把江湖上所有的无头公案,统统揽上身,给自己打造一个大魔头的人设,变成武林公敌? 唔,这改变有够激烈的,应该很有搞头…… 可惜“带头大哥”的身份没法揽上身,年龄对不上。 至于复兴大燕,改变历史轨迹和慕容家的命运,这事儿还是算了。 再过三十多年,等到完颜女真灭亡辽国,干掉钦徽二帝,帮忙守住汴京,辅助岳飞打崩金国,直捣黄龙,都比复兴大燕更有意义。 正思忖时,忽听岸边传来一声呼喊: “船家,可知参合庄所在?” 声源距离很远,不下五六十丈。 可声音入耳时,字字清晰,像是就在耳畔说话一般,显出喊话之人极深厚的内力修为。 阿碧也会武功,虽然功夫并没有多高,可她自幼在慕容家耳濡目染,对武林人士的修为高下,有着清醒的认知与判断。 因此听到这声音,她顿时微微一惊,往远处岸边望去,就见岸边芦苇丛中站着四人,居中那人是个僧人,高高瘦瘦,留着光头,穿着黄色僧袍。高瘦僧人身边,站着一个青衫男子,模样似乎很年轻。另两个,皆身着孝服,一个身量高大,一个矮小瘦削。 见那四人当中,既有僧人,亦有披麻戴孝之人,阿碧不禁面带担忧地小声说道: “公子,他们一共四人,其中有人戴孝,还有一人是个大和尚。该不会是少林寺的人,真把玄悲被杀之事算在你头上,前来寻仇的吧?先前喊话的大和尚,内力可是很深厚呢。” 慕容复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暗笑:机缘来了! 寻访参合庄的大和尚,内力还很深厚,不用看也知道,来者定是鸠摩智。 鸠摩智既来,那段誉必然与之随行。 段誉乃是“慕容复”命中注定的劫,但是现在嘛…… 正好借机化解这段“孽缘”,顺便在段誉的命运轨迹上,轻轻推上一把。 比如,不给他前往曼陀山庄,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的机会…… “莫担心,那大和尚不是少林寺的人。” 慕容复宽慰阿碧一句,又道: “把船开过去,我亲自打发他们。” 咦? 公子这三年来从不外出,更不与外人交往,今天怎突然来了兴趣,要亲自去打发那大和尚一行了? 小阿碧心中暗自讶异,却并未多问,笑吟吟应了声是,划桨催舟,向着岸边悠悠驶去。 ------------ 007,烧了段誉?太残忍了叭! “船家,小僧乃是姑苏慕容氏家主慕容博老先生好友,欲往参合庄拜祭老友!若知晓参合庄所在,不妨送我们一程,小僧必有重谢!” 当小舟荡开碧波,悠悠驶向岸边时,鸠摩智又扬声呼喊。 他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但无论面对谁,都自称“小僧”,以示谦和。 当然实际作风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阿碧听他呼喊,顿时轻咦一声,讶然道: “那大和尚竟是老家主好友吗?他是来拜祭老家主的?” 慕容复轻笑道: “也许吧。说不定呀,他还带来了诚意十足的祭品呢。” 说话间,他摘下脸上斗笠,起身盘坐船头,看向岸上四人。 四人当中,最惹眼的,自是鸠摩智。 他身着黄袍,脸上神彩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瞧着确是一副得道高僧气质,难怪能被吐蕃国主拜为国师。 鸠摩智身边的青衫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长相俊秀,气质温文,显然正是段誉。 至于另外两个穿孝服的,一个是器宇轩昂,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矮小瘦削,活像个痨病鬼的小老头儿。慕容复却不记得这两人是谁,只从他俩衣着猜测,这两个恐怕还真是来找慕容家寻仇的。 其实认真论起来,除了丐帮马大元之死跟慕容家无关,其他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的几个人,好像还真是被慕容家的人干掉的。 不出意料的话,杀人凶手应该正是慕容博。 一想到慕容博,慕容复心里就好一阵膈应。 慕容博号称智计过人,其实就是个大聪明。但凡有点政治智慧,稍微懂点造反策略的人,又哪里会想得出,利用武林人士纷争,挑动两个大国战争的这种天才主意? 想出这种神鬼奇谋也就罢了,之后慕容博又干什么去了? 他诈死遁世,去少林寺偷学武功了! 还号称筹集造反资金,到处打劫。打劫也就罢了,还特么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打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姑苏慕容干的。 一个立志复国的人,不去学兵法韬略、治政练兵、天文地理…… 诈死遁世、隐姓埋名二十多年,家也不要了,儿子也不教了,跑去偷学武功? 用慕容家的成名手段“暗中”打劫?把朋友搞得少少的,把敌人搞得多多的?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二十多年大好光阴,不种田不练兵,不经营人脉扩大影响,拉拢腐蚀大宋官吏,却隐姓埋名偷武学、劫银子…… 读书考科举,乃至凭武功外加花钱谋个“押司”之类的小吏,在江湖上赚个“及时雨”之类的称号,都比这靠谱啊! 方向错了,努力越多,越像笑话。 总之对慕容博,慕容复心里是半点敬意都欠奉—— 莫说他并非原本的慕容复,就算是原本的慕容复,慕容博在他还是幼童时就诈死了,对其也没有教养之恩,属实不配为人父。 至于将来…… 反正慕容复早已打定主意,慕容博人在哪里,他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哪里。 您老既然已经丢下老婆孩子,诈死遁世二十多年,那咱们就一如既往,永不相见吧! 以慕容复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哪怕慕容博就住他隔壁,也永远别想见他一面。 神思飘渺间,阿碧已划着小舟,靠近岸边。 本来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段誉,瞧见肌肤胜雪、俏媚可人的阿碧,顿时眼睛一亮,稍微有了点精神。 那两个穿孝服、神情怨愤的不明人士,也忍不住多看了阿碧两眼,眼中怨愤稍显纾缓。 唯鸠摩智眼中浑无半点色相,只合什一礼,对慕容复、阿碧说道: “阿弥陀佛,小僧鸠摩智,欲往参合庄一行,却不知其所在,不知二位可否指点迷津?” 阿碧放下船桨,也不说话,乖巧俏立慕容复身后。 慕容复摘下斗笠,站起身来,还了一礼,笑吟吟说道: “久闻大轮明王之名,在下慕容复,正是参合庄当代庄主,给大轮明王见礼了!” 听他自报姓名,那两个身着孝服的不明人士顿时神情一凝,一脸怨愤地紧盯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段誉也好奇地看着慕容复,心说这就是那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怎看着不像武林中人,倒像个温文儒雅的世家士子? 鸠摩智则是面现惊喜: “公子名叫慕容复?莫不是慕容博先生之子?” 慕容复忍着听到“慕容博”这个名字时的膈应,含笑颔首:“正是。” “原来是慕容公子当面。” 鸠摩智又合什一礼,笑道: “小僧苦寻参合庄良久,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小僧得了机缘,遇见了慕容公子。实不相瞒,小僧此行,乃为践诺而来,还望慕容公子带小僧往参合庄一行,于慕容先生坟前拜祭。” “践诺?”慕容复作讶然状:“不知大轮明王与先父有何前诺?竟有劳明王不远万里,专程自吐蕃赶来姑苏?” 鸠摩智轻叹一声,眼中浮出追忆之色: “小僧当年与慕容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下对大理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推崇倍至,深以未得拜观为憾。小僧远在吐蕃,消息闭塞,自与慕容先生别后,多年未通音讯,直至近日,方闻慕容先生竟已仙逝多年…… “知己早逝,小僧哀痛不已,为报知己,特往大理天龙寺讨求‘六脉神剑’剑谱,拟将之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以为拜祭。没想到……天龙寺对小僧误解甚深,纵小僧以数门少林七十二绝技相酬,亦不愿借出剑谱,乃至将剑谱焚毁。 “好在天龙寺众僧焚烧剑谱之前,已将剑谱给这位段施主阅读记下。小僧无奈之下,只得抓了这位施主,欲将之焚于慕容先生墓前,亦算是以剑谱相祭了。” 听了他这番话,阿碧不禁面现诧异,目露惊容,心中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一位宝相庄严的大和尚,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将一个大活人烧死作祭的话来。 那两个身着孝衣的不明人士,亦为之震惊动容,收回盯在慕容复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挪开几步,与鸠摩智保持距离。 段誉则早知鸠摩智打算,苦笑道: “大轮明王,您是举世闻名的高僧,怎可行此狠辣之事?哪还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慈悲?” 慕容复却是知道,鸠摩智虽然贪欲太炽,对武功的执着贪婪强得惊人,行事也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却始终不开杀戒,占尽上风也不曾杀人,所谓“活烧段誉”的说法,不过是吓唬他而已。 当然慕容复也不会揭破,只皱着眉头,反对道: “活烧这位段公子?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段誉顿时大点其头: “是极,慕容公子言之有理,烧我作祭,确实太过残忍,佛经有云……” 慕容复打断他话头: “段公子不是已经记下六脉神剑剑谱了吗?不如这样,我有一门秘术,可以让人乖乖吐露机密,不如就由我对段公子施展此秘术,让他将剑谱默写出来? “虽此术小有后患,一旦受了此术,轻则终生偏头痛,重则智慧有损,变得盲目痴愚,但只要能保段公子性命,想来他也是乐意接受的。” ------------ 008,六脉神剑 “不,我并不乐意!” 段誉连忙摆手: “慕容公子,万万使不得!在下自幼好读书,若单只头痛终生倒也罢了,可若变成盲目痴愚之人,那段某宁可一死……” 那两个不明人士中,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亦愤然道: “姑苏慕容果然不是好人!竟有如此歹毒邪术!这位段公子乃是大理镇南王世子,你敢伤他,大理段氏岂会与你甘休!” 慕容复不知道,这中年汉子名为“追魂鞭”过彦之,乃是伏牛派柯百岁弟子。 此前四大家将就汇报过,说那柯百岁死在伏牛派绝招“天灵千碎”之下,伏牛派上下一致认为,此事乃慕容复所为,过彦之此行,正是为柯百岁报仇而来。 那个同样穿着孝服的瘦削小老头儿,便是柯百岁师弟,过彦之师叔“金算盘”崔百泉。 崔百泉曾隐姓埋名,在大理镇南王府上当过账房,过彦之也颇有侠义心肠。 之前在路上,二人偶遇被鸠摩智挟持的段誉时,便曾出手试图救下段誉,只是叔侄两个武功着实不够看,被鸠摩智随手夺了兵器,一招都没撑过去。 过彦之本就把慕容复当成了杀害师父的仇人,此时听他竟又出此毒计,要用邪术害段誉,顿时再难忍耐,怒而呵斥。 可惜慕容复也好,鸠摩智也罢,此时都只当他叔侄两个是空气,连段誉的意见也没人理会,大轮明王鸠摩智只拊掌笑道: “慕容公子真有如此奇术?能让段公子乖乖默出六脉神剑剑谱?” 慕容复含笑颔首: “小道伎俩,不值一提。为保段公子性命,在下也只好出此下策。” 鸠摩智又问: “可段公子倔得很,万一故意将剑谱颠倒篡改,乱写一气……” 慕容复微笑道: “不会的。此术一出,受术者浑浑噩噩,无法自主思考,只懂遵循施术者的命令行事。本公子令段公子默写剑谱,他便会一字不漏,乖乖写出。” 鸠摩智大笑: “如此甚好,小僧身上正好带着笔墨,便请慕容公子施术,请段公子默写剑谱。” “好,在下这便施术。” 慕容复负手看向段誉,含笑问道: “段公子可准备好了?请放心,我施术时会尽可能小心。也请段公子多多配合,只要你放松心神,不去刻意对抗,‘盲目痴愚’的概率其实并不高,就连偏头痛,也不会变成终生之患,至多只会每月头疼几天而已。” 慕容复身量修长,丰神俊朗,温文如玉,乃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微笑之时,魅力尤甚。 可当此情形,他这温文微笑,落在段誉眼中,却好像佛经里面的天魔,似有惑乱人心、颠倒黑白、引人沉沦的魔力。 想太多自己吓到自己的段誉,顿时脸色惨白,赶紧闭上双眼。 他心说故事里的邪术,多半是双眼对视之时施展,我只需紧闭眼睛,他便奈何我不得。同时颤巍巍伸出手指,捏成剑诀,颤声说道: “慕容公子,我瞧你气质不俗,温文如玉,当也是读书明理之人,怎能与这邪僧沆瀣一气,残害无辜?慕容公子莫要逼我……我,我实在不愿动武伤人……” 慕容复瞧他闭着眼睛伸指作势欲戳,心里不禁一阵好笑: 就算要施展你那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也得睁着眼睛照人戳啊! 闭着眼睛,把指头对着湖面,这是要闹哪样? 就在这时,那看似猥琐的小老头崔百泉,忽然大叫一声: “段公子快跑!” 刚待迈步出手,鸠摩智忽然面露微笑,左手尾指轻轻一弹,轻柔地像是要掸去鲜花上的露珠。 就这轻柔一指,便有一道柔和指劲,无声无息凌空点在崔百泉身上,崔百泉顿时浑身一麻,动弹不得,只两颗眼珠子还能骨碌碌转动,眼神里面满是焦急。 慕容复见状,颔首赞叹: “佛祖拈花,迦叶一笑。大轮明王这手‘拈花指’,已然深得禅韵。” 正说时,那过彦之猛一咬牙,蓦地一步抢出,以臂作鞭,呼地抽向慕容复。 他叔侄两个为报柯百岁之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有大轮明王、姑苏慕容两大强敌,他们亦毫无惧意,仍敢挟愤出手。 慕容复轻叹一声,大袖一拂,过彦之这气势凌厉的一击,倏地倒转回去,手臂砰地一声,打中自己肩膀,直将肩膀打脱了臼,半边身子亦好一阵发麻,当即立身不稳,单膝跪地。 鸠摩智亦拊掌笑赞: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公子这手‘斗转星移’,已不逊当年与小僧结交时的慕容先生了。” 其实慕容复这三年来沉迷修仙,没咋碰过武功,继承自原身的武功没有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斗转星移”的造诣,又哪里比得上年轻时的慕容博? 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鸠摩智现在与慕容复同一阵线,自是要吹捧两句。 崔百泉、过彦之一个被点穴制住,一个肩膀脱臼跪了,再无人能帮段誉。 而段公子武功时灵时不灵,此时剑诀掐了半天,也没见放出一道剑气。想踏‘凌波微步’逃走吧,腿上又早被鸠摩智点了穴,一旦施展步法,没走两步就要绊脚摔倒。 打也不能打,跑也不能跑,段公子心里顿时满是绝望,只能紧闭双眼,默祷菩萨保佑。 慕容复看着段誉,语气温和地提醒道: “段公子,我这秘术乃是通过声音施展,你闭上眼睛是没用的。” 段誉一呆,连忙抬手捂耳,同时睁开眼慌慌张张看向慕容复,视线恰好与慕容复双眼对上。 随后就见慕容复眼中幽光一闪,瞳孔里似出现两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牢牢慑住他的心神,令他心神不由自主,向着那漩涡深处跌去。 “糟糕……上当了……慕容复、大、骗——子……” 随着心神坠入“幽暗漩涡”,段誉念头越拖越长,每转过一个念头,都变得极其艰难,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浑浑噩噩,无思无想。 鸠摩智见状,不禁惊叹: “慕容公子此术真神技也!” 慕容复却摇头一笑: “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他还真不是谦虚。 实是这所谓“秘术”,不过是炼气一层修士神念的基本运用,外加一点小小的催眠技巧,连正经法术都不算的。 那所谓的“盲目痴愚”后患,也只是随口忽悠,以震慑段誉,动摇他的心志,令他心防失守而已。受术过后,其实最多只会头痛几天罢了。 此术比起《九阴真经》的“移魂大法”强得有限,也只对凡人有效。 并且就算是凡人,倘若心志足够坚韧,也能不受此术所惑。 若是乔峰、鸠摩智、慕容博、萧远山等人,甚至马夫人康敏,都不会受到此术影响。 也就段誉,目前心志尚不够坚韧,又被慕容复连番忽悠,心神动摇,这才着了道儿。 成功惑住段誉心神,令他变得浑浑噩噩好似呆头鹅,慕容复悠然说道: “段公子,请将六脉神剑剑谱,从头至尾,毫无错漏地默写出来。” 段誉呆滞一阵,接过鸠摩智递来的纸笔,席地而坐,将纸张铺于地上,开始默写。 ------------ 009,世界本源来了! 准确地说,段誉是在“画”剑谱。 因六脉神剑剑谱,乃是一副赤身男子图面,身体上面标注着穴道经脉,并以各种线条,指示出内力运转,演化剑气的脉络走向。 段誉天资聪颖,棋琴书画造诣颇深。此时虽浑浑噩噩,可作起画来,亦能挥洒自如。 尤其他心中毫无杂念,只知慕容复命令,绘出的剑谱图,与他前时在天龙寺中看到“六脉神剑”图谱一模一样,浑无一丝差错。 鸠摩智见状,顿时眼睛一亮,站在段誉身后,紧盯他所绘剑谱图纸,以他“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全力默记。 慕容复也负手伫立一旁,观摩记忆。 他虽然沉迷修仙,一度对武功丧失兴趣,但既然将来要去其它世界搞事情,收集“世界本源”,那么多点资料储备倒也不错。 多备些“六脉神剑”之类不错的武功,在其它世界多多指点几个弟子,不仅能改变受他指点之人的命运,亦能借那些弟子之手,更大幅度地改变世界轨迹。 这对他收集本源,也是有很大益处的。 此刻。 当段誉画完“少商剑”这一脉剑气图谱,鸠摩智以“过目不忘”之能瞬时记忆下来时。 慕容复只觉丹田之中的“截天鼎”微微一震,空空如也的小鼎之内,平空浮现一缕细若游丝的灰色气流。 正是“世界本源”! 而那一缕细若游丝的“世界本源”刚一出现,慕容复便知道了它的品质、份量。 这只是最低一档的世界本源。 若将之转化为灵气用来修行,份量只相当于慕容复平常一整天接引入体的天地灵气。 若以之祭炼法器,也只能用来祭炼炼气境的法器,略微增加一丝法器威力。 以之栽培催生灵植,也只能催生出仅对炼气境有用的灵植。 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够给力。 但要知道,这仅仅只是鸠摩智观摩记忆“少商剑”图谱之后的收获。 六脉神剑还没画全,鸠摩智亦只是记下一脉剑图,还没有开始修炼。 等到六脉剑谱俱全,鸠摩智熟记剑谱,参悟修炼,那收获自然会源源不断,越积越多。 片刻之后。 随着段誉又陆续绘出“商阳剑”、“中冲剑”这两脉剑谱图,截天鼎中,又陆续出现了第二缕、第三缕细若游丝的灰色本源。 “现在本源尚少,还可以数得清楚。以后本源多了,鼎里满是密密麻麻、细若游丝的本源,不可能有功夫清点。 “所以是否可以将本源数额,标注得更加清晰明了一点?例如,将一丝能够抵我现在一天修行的灰色本源,定为1个标准单位?” 慕容复心中动念之际,“截天鼎”鼎身符文一件变幻,很快便应他所想,出现了七片色泽各异的竹叶图案。 七片竹叶,从左至右分别为灰、白、红、黄、金、青、紫七色。 每一片竹叶下方,都有着一个对应的数字。 其中,白、红、黄、金、青、紫六色竹叶下方,各自对应的数字,统统都是“零”。 唯独灰色竹叶下方的数字为“叁”,并且随着段誉画出第四脉“关冲剑”剑谱,鼎中又多一缕细丝般的灰色本源,数字一下跳成了“肆”。 慕容复暗自颔首,心说如此一来,具体收集到多少本源就能一目了然了。 同时,截天鼎还给他传来一道讯息,让他明白了七种品阶的世界源力,彼此之间的对应关系。 每百道灰色本源,可以合成为一道白色本源。百道白色本源,又可合成为一道红色本源,依此类推。同时每一道高阶本源,亦可分解为一百道低一阶的世界本源。 白色本源,亦可用来祭炼筑基境的法器,催生出对筑基境有用的灵植。 总之,越高阶的世界本源,蕴含的能量便越多,功能也越是强大。 不过暂且还不知道,收集更高阶的世界本源,需要达成什么条件。 想来应该与“改变”的剧烈程度,以及世界本身的能级有关。 当段誉落下最后一笔,鸠摩智已将六脉神剑剑谱统统记下,含笑看了慕容复一眼,欣然道: “有此剑谱图,小僧终于能实现前诺,告慰慕容先生了。” 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既已记下剑谱图,那这张纸对他就已经没用了。 完全可以将之焚毁,实现他以六脉神剑祭拜慕容博的诺言。 他也并不忌讳慕容复一同旁观,且有可能也已将剑谱记下——鸠摩智虽对武功偏执近魔,为得到高深武功,除了不开杀戒之外,偷窃、绑架、勒索、胁迫、欺骗都干得出来,但他对自己的悟性、天赋有着绝对自信,并不忌讳与别人分享同一门武功。 因为越是高深的神功绝艺,对天赋、悟性的要求越高。 自古以来,很多神功绝艺之所以失传,还真并非出于蔽帚自珍的门户之见,而是实在找不到能够练成的传人。 或者传人一代不如一代,始终无人能够达到开创者的高度,以至原本的神功绝艺,变得平凡普通,被人嗤笑名不符实。 而在鸠摩智看来,天下之间,就没有他练不成的武功。 就算习练同一门武功,能练到最强的,也必然是他鸠摩智。 至于慕容复,之前以“斗转星移”打跪过彦之时,鸠摩智表面赞叹,内心却不以为然。 以他眼力,自是一眼看出,慕容复“斗转星移”的修为,比当年的慕容博弱了不止一筹两筹。 连自幼修习的家传绝学都练不到家,其天赋悟性显然远不及慕容博,又如何与他鸠摩智相比? 身为武者,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高深功法。 而是得到了高深功法,修为却远远不及修炼同样功法的其他人。 同修不可怕,谁弱谁尴尬。 反正鸠摩智自信,六脉神剑到了他手上,方能大放异彩,强到绝颠。 至于慕容复…… 或许能像天龙寺的和尚们一样,勉强练成个一脉两脉? 鸠摩智内心瞧不上慕容复的武功修为,面上却仍是谦和有礼,合什道: “既剑谱已得,烦请慕容公子携小僧往参合庄一行,容小僧于慕容先生墓前焚此剑谱,祭拜老友。” 慕容复歉意一笑,婉拒道: “大轮明王见谅,近日家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琐事,暂不方便接待外客。不过此地距参合庄不远,大轮明王在此遥祭一番,家父泉下有灵,亦会感慰明王真情。” “这……” 鸠摩智面露为难。 他挟持段誉之后,之所以不嫌麻烦、不远千里带段誉前来燕子坞,乃是为了以六脉神剑,交换慕容博偷来的少林绝技—— 当年他与慕容博结交,用看家本事“火焰刀”交换了二三十册少林秘籍。 当时慕容博自称搞到了全套少林七十二绝技,却推说其中五十多册秘籍都留在家里,与鸠摩智立约,若他能拿到六脉神剑,就可以来燕子坞,交换那五十多册秘籍。 以鸠摩智对武功的执念,如何肯放过学到全套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机会? 这才有了他今天的燕子坞之行。 可没有想到的是,他人来了,还带来了六脉神剑,慕容博却已经没了…… ------------ 010,很明显,凶手就是我! 沉吟一阵,鸠摩智试探问道: “不知慕容公子,对少林七十二绝技可有所领悟?” 慕容复摇头: “大轮明王说笑了。七十二绝技乃少林寺不传之秘,在下并非少林弟子,如何对少林七十二绝技有所领悟?再者在下不才,连家传‘参合指’都还没有练明白,就算将七十二绝技摆在我面前,我也是不敢多看一眼的。” 听他此言,鸠摩智好一阵失望。 心说慕容博只怕也看出这个儿子天赋一般,悟行平平,并没有将七十二绝技交给他,免得他贪多嚼不烂,还招灾引祸,惹来少林报复。 又转念一想,反正“六脉神剑”已经到手,练成此绝学之后,单枪匹马杀上少林,强闯藏经阁,正大光明翻阅七十二绝技都不成问题。 当下便不再纠结,对慕容复合什一礼: “既如此,小僧便在此遥祭慕容先生罢!” 旋即撮土作香,又双手一搓,催动看家本事“火焰刀”点着剑谱,继而盘坐于地,轻诵佛经,祭拜慕容博。 鸠摩智拜祭之时,慕容复正要唤醒段誉,那半跪在地好一阵,终于缓过劲的过彦之忽然红着眼睛,厉声喝问: “慕容复,我师父柯百岁是不是你杀的?” 一直乖乖旁观,始终未曾插言一句的阿碧,此时终于气乎乎开口: “我家公子隐居燕子坞三年,三年来不曾离开过太湖一步,如何去杀你师父?莫要冤枉好人!” 过彦之一怔,本想呵斥她说谎,可瞧阿碧鼓着粉腮,俏脸气红,明眸含愤,神情不似作伪,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信她。 慕容复却反问: “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过彦之道:“正是死于他老人家成名绝技,百胜神鞭之天灵千碎之下!便如你方才用斗转星移,让我吃自己招式一样!” 慕容复点点头,又问: “江湖上有几人会斗转星移?” 过彦之一怔,怒极发笑: “你莫不是在寻我开心?武林之中谁人不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斗转星移,正是你姑苏慕容的看家绝技!你父亲慕容博既已去世,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除你之外,可还有第二人?” 慕容复又点点头,自语: “你师父死于其成名绝技之下,江湖上又只我一人会‘斗转星移’。如此说来,凶手只能是我了。” 过彦之咬牙切齿,紧盯着他: “你这是承认了?” 慕容复呵地一笑: “少林玄悲、青城司马卫、丐帮马大元,你师父柯百岁,都是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杀人凶手,定然是我了。想报仇的话,多请些高手来,慕容复随时恭候。” 说完啪地打了个响指,大袖一拂,踏上小舟,负手屹立舟头,着阿碧撑舟离去。 段誉听到响指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满头雾水地瞧瞧已乘舟离去的慕容复,又看看正自诵经拜祭,面前只余一堆灰烬的鸠摩智,已完全不记得抄画剑谱的经历。 …… 阿碧卷起袖口,露出雪白皓碗,一边划桨,一边带点小埋怨地说道: “公子,你明明三年不曾出门,之前甚至连那柯百岁、司马卫是谁都不知道,为何非要认下此事,往自己头上揽罪?” 慕容复又坐回舟头,戴上斗笠,手持钓杆,作垂钓状,闻言笑道: “可他们确实是死在各自的成名绝技之下。” 阿碧急道: “可那也不能冤枉公子呀!” 慕容复悠然道: “然而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除我之外,还有谁呢?” 阿碧不假思索: “若老家主还在,自然还有老家主。可老家主多年前就已仙逝,天下间会‘斗转星移’的,呃……” 见阿碧话头噎住,慕容复不禁嘴角微翘,浮出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意,语气微妙: “是啊,老家主已经仙逝了……天下间就我一人会‘斗转星移’,可不就只能由本公子来顶这口黑锅了吗?” “这……” 阿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这话茬。 寻思一阵,阿碧忽然脑洞大开: “那……公子你说,世上会不会还有一支慕容隐脉,乃是当年慕容皇族的一支,也得了斗转星移传承,数百年隐世不出,最近突然行走江湖,用‘斗转星移’杀人,栽赃公子?” 慕容复失笑: “阿碧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世上哪有什么慕容隐脉?若真有‘斗转星移’传承,又岂会甘心数百年隐居深山无人问?在武林中厮混的慕容氏,就咱们这一家,别无分号了。” 说着,他忽然食指一弹,指尖咻地一声,飞射出一道青烟似的气劲,于三丈之外,噗地没入湖水中,转眼湖面之上,就漂上一条太湖白鱼,鱼头俨然被刺了个对穿。 阿碧眼睛一亮: “公子你这是什么指法?以前从未见你用过呢!” 慕容复笑道: “这可不是指法,而是六脉神剑的‘商阳剑’。” 六脉神剑? 阿碧又惊又喜: “公子已经练成六脉神剑啦?” “嗯,刚练成了一路‘商阳剑’。哦,现在又成了一路‘少商剑’。” 说话间,慕容复大拇指往前一按,射出一道气势雄浑的青色剑气,斩开舟头前的水面,留下一道好像利剑劈砍似的深深印痕。 其实原版的“六脉神剑”,发射的只是无形剑气,肉眼是看不见剑气的。 慕容复发射的,却是肉眼可见的青色剑气。 从隐蔽角度讲,自是无形剑气更好。 可论威力,内力催发的无形剑气,远远不及他以灵力催发的有形剑气。 如果将段誉大成的六脉剑气,比作普通口径手枪子弹,那么慕容复炼气一层的剑气,就相当于步枪弹,威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当水面印痕合拢,涟漪荡开之时,阿碧明眸生波,满脸仰慕崇拜: “公子真了不起。我听说‘六脉神剑’乃大理天龙寺不传之密,非天纵奇才无法练成。公子只看了几眼剑谱,这么快便练成了两路剑法,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呢。” 慕容复笑了笑: “武功方面,我可真没什么了不起……” 这倒不是他谦虚。 他和寻常武者,根本就不在一个赛道。 别人练武他修仙,以修仙者的高度,哪怕只是炼气一层,他也有资格居高临下俯瞰“低武世界”的武道。 低武世界之中,再是艰深晦涩的神功绝艺,在他眼中,也并不存在多少秘密。 以前他是沉迷修仙,懒得在低武世界的武功上耗费精力。 可只要他愿意,且稍微认真一些,至少这种低武世界的任何武功,他都能学会,也都可以用“灵力”来推动施展。 尤其“六脉神剑”这等需要极深厚内力打底的“内力外放”型武功,慕容复只要知道内力循环、剑气外放的法门,学来便不费吹灰之力,比学一些招式花里胡哨、变化繁复的外门武功还要轻松。 因此这么快练成“六脉神剑”,不是他武功天份有多高,只是他的挂,比此界一众挂逼开得更大罢了。 ------------ 011,六脉剑成!神仙姐姐 慕容复自知自家武功天赋虽然优秀,同龄人中可跻身天下前几,却也比不上开着战神挂的乔峰,武道气运也拼不过段誉、虚竹,因此在武道方面,他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小阿碧却不信他此言,只道公子是在自谦,嫣然道: “知道啦。公子武功天下第二,天下第一嘛,还没有出生呢。” 慕容复失笑摇头: “你这丫头,就会讨你家公子欢心。” 又与阿碧说笑两句,慕容复又练成了一路“中冲剑”。 他一边演练剑气,一边问阿碧: “对了阿碧,你平常最是心软,这次怎不问我,那位段誉段公子,中了我的秘术之后,会不会变成盲目痴愚之人?” “不用问的呀!”阿碧偏偏脑袋,俏皮一笑:“我知道公子你只是在吓唬他呢。” “哦?”慕容复诧异扬眉,“怎么看出来的?” 阿碧笑嘻嘻说道: “因为公子平时都一副闲散模样,只每到要吓人时,语气、眼神才会特别严肃正经。我一瞧当时公子你与段公子说话时的模样,就知道你是在吓唬他啦!那位段公子也是有趣,跟个呆头鹅似的,居然真被公子吓住啦!” “啧,竟被你这小丫头瞧出了底细。”慕容复摇头:“看来本公子伪装功夫还不到家,需得多加修炼。” 说着又弹出一指,打出一道“关冲剑气”。 之后一路与阿碧闲聊说笑,距离燕子坞还有老远一段时,慕容复便已将六脉神剑全部练成,弹指挥洒间,便是剑气纵横。 再一看“截天鼎”,灰色本源俨然已有一十五道。 “先前段誉画完剑谱,灰色本源还只六道。短短时间,便又多出了九道?” 慕容复心下沉吟: “新出现的九道灰色本源,当有我练成六脉神剑所得。可其它的,又是怎么来的?鸠摩智不可能这么快练成六脉神剑,所以……是与段誉有关么?” 就在他暗自揣摩时。 段誉拿着鸠摩智给的两锭银子,站在湖边一脸茫然。 鸠摩智已得到六脉神剑,不再为难段誉,解开他的穴道,还给了他两锭白银,之后便扔下他飘然而去,择地参悟神功去了。 过彦之、崔百泉要为柯百岁报仇,商议一阵后,决定去寻丐帮,想说动同样与慕容复有仇的丐帮出手帮忙,遂也与段誉告别离去。 可怜段誉从未来过苏州,突然之间就剩他一个人,一时间还真有些茫然无措。 捧着两锭银子,呆头鹅般在湖边发痴好一阵,段誉终是回过神来,愁眉苦脸地自语: “照过彦之、崔百泉的说法,那慕容复以邪术惑我心神,害我将六脉神剑图谱悉数画出,教鸠摩智、慕容复得了六脉神剑……这下可真是闯下大祸啦!唉,还是得先回大理,向父亲、伯父禀报此事……” 哀声叹气一阵,虽然心中忐忑,段誉还是决定承担起责任,当下施展“凌波微步”离开湖岸,先回姑苏城找钱铺兑开银锭,又寻了家酒楼饱餐一顿,便沿官道往西南方向行去。 他这一走,慕容复“截天鼎”中,又是一阵本源激荡,飞快衍生出几丝灰色本源…… …… 黄昏时分,残霞如火。 慕容复与阿碧回到庄中,意外地发现四大家将居然还没走,竟还在棋牌厅里打着麻将。 他没有进棋牌厅,省得又跟四大家将扯皮,只叫来阿朱询问:“今天战况很激烈么?怎么打到现在还没走?” 穿着水红衫子,鹅蛋俏脸,眼神精灵的阿朱嫣然一笑: “是表小姐来啦,旁观了一会儿,见邓大哥又输得精光,便上场帮邓大哥代打,这会儿正大杀四方,打得公冶二哥、包三哥、风四哥脸色发白呢。” 王语嫣来了? 还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慕容复诧异道:“我记得,没教过她过麻将吧?” 阿朱笑道:“对呀,表小姐本来不会打的,可她看了一小会儿就学会啦。上桌打过一圈,就赢多输少了。” 慕容复想了想,释然点头: “嗯,她记性好,又聪明,学会很容易。又是新手,运气好赢得多倒也不奇怪。” 以王语嫣的记性、聪明,记住所有人每一轮打出的牌张都毫无问题,再心算一番,说不定就能把其他三人正做着的牌大致估算出来。 再稍微来点运气,大杀四方也就不足为奇了。 …… 棋牌厅中,厮杀正烈。 风波恶:“八饼。” 王语嫣:“杠。” 风波恶:“……王姑娘,你这是第几杠了?你这不停杠来杠去,莫不是杠子成精?” 包不同:“非也非也,杠子没有生命,焉能成精?民间野史有狐狸精、蛇精、青鱼精,连虾精蟹精蚌娘精都有,唯独没有听说过杠精……” 慕容复在外边听得差点笑出声,想了想,举步行入厅中。 刚刚绕过门前屏风,坐在正对棋牌厅大门位置的风波恶,一瞧见慕容复进来,顿时像见着救星似的,赶紧对坐他对面的王语嫣说道: “王姑娘,你快回头瞧瞧,看看谁来了?” 王语嫣回头一瞧,顿时目露惊喜,起身离座,迎了过去,嫣然一笑: “表哥,你回来啦!” 被她杀得脸色发白的风波恶、包不同、公冶乾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赶紧把各自面前的牌张推倒,六只大手又在桌面上一阵胡乱搅和,十分默契地终结了这一局。 慕容复含笑看着面前这位无论眉眼五官、形体肌肤、声音仪态,都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绝美少女,心中暗自感慨: 单论美貌,即使算上前世网络上,那些用各种科技邪术塑造出来的美人,王语嫣都可算是他见过的第一美人了。 “神仙姐姐”四个字,她绝对当之无愧。 尽管已经见过她不少次,可时至如今,每次再与她见面,慕容复心中,仍会情不自禁为她的美貌惊叹。 只可惜…… 王语嫣亲娘是个变态杀人魔。 对女儿的管教也过分严苛,以至王语嫣虽然年仅十八,可一举一动都循规蹈矩,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所谓世家闺秀的端庄仪态,浑无半点青春少女该有的灵动活泼。 她开心时不会前仰后合哈哈大笑。 愉快时也不会步履轻快雀跃蹦跳,更不会与人嘻嘻哈哈追逐打闹。 就连伤心落泪,都只是黯然垂首,默默抹泪。 原版慕容复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除了脑子一根筋没头没脑盲目干事业,王语嫣不够“可爱”,或许也是一个重大因素。 没错,即使在如今的慕容复看来,王语嫣也只是绝色惊人,但与“可爱”这两个字,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 娶个王语嫣,或许,跟家里摆了个完美人偶的感觉差不多。 不过话说回来,她方才打麻将时,那干脆利落、大杀四方的气势,倒是比从前可爱了许多…… ------------ 012,广发英雄贴!我要一统江湖! “语嫣,你怎么来我这里啦?不怕舅妈责骂么?” 慕容复笑看着王语嫣,柔声说道。 看着他暖如朝阳的笑意,听着他柔和醇厚的声音,王语嫣这恋爱脑小迷妹不禁俏脸微红,羞不自胜地垂首低眉,用夜莺般轻婉动人的美妙声音说道: “我在庄里,听出门办事回来的丫环婆子们说,最近江湖上死了好些个武林名宿,皆是死于各自成名绝技。 “江湖上都在流传,说那些人是表哥你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杀害的……我心中实在担忧,便偷溜出来见见表哥。” 慕容复微微一笑: “现在见到我了,可放下心了?” 王语嫣点点头,又摇摇头: “见表哥无恙,语嫣当然开心。可是……那些武林名宿被杀之事……” 慕容复笑道: “事情当然不是我做的。语嫣你也知道的,我这三年,几乎足不出户,最远也就只在太湖泛舟游玩,不入武林很久了。” 王语嫣道: “语嫣自然知道。可江湖上的人不知道呀!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所有武林人士,都相信是表哥你杀了人,那即便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也要蒙受这不白之冤呢。” 见王语嫣眉梢眼角皆是担忧,慕容复也不禁一皱眉头,缓缓颔首: “言之有理。我慕容复可不能平白受了冤屈。” 邓百川适时开口: “公子打算如何做?重出江湖,揪出真正的凶手,给武林人士们一个交待?” 好吧,邓百川的重点其实就是“重出江湖”这四个字。 都在燕子坞参合庄隐居整整三年,南慕容也是时候重出江湖,展示威风了! 不然公子爷的名头,只怕就要被如今风头正劲的“北丐”乔峰彻底盖过了! 见四大家将都目光炯炯,饱含期待地瞧着自己,慕容复也不由严肃起来,背着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大手一挥,断然道: “我决定了!广发英雄贴,邀集武林群雄,召开武林大会,给他们一个正式交待!” “啊?” 四大家将齐齐一怔,面面相觑: 广发英雄贴,邀集武林群雄,召开武林大会? 这是什么操作手法? 有必要玩这么大么? 还是说,公子有更深的用意? 见四大家将满脸不解,王语嫣、阿碧、阿朱也眼神茫然,慕容复沉声说道: “一家家解释过去太麻烦了。本公子不想费时费力四下奔波。所以干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开一场英雄大会,把事情讲清楚就是。” 公冶乾虚心请教: “公子,如何把事情讲清楚?是要先抓到真凶,然后当众公审么?” “没那个必要。” 慕容复摇摇头,悠然道: “抓真凶多麻烦?什么线索都没有,没头苍蝇般胡乱去抓,如何抓到凶手?” 风波恶愣愣道: “可是,抓不到真凶,怎能把事情解释清楚,洗刷冤屈?” 慕容复轻描淡写地说道: “没关系。谁要冤枉我,我先认下。然后把冤枉我的人统统打死,没了苦主,那我不就清白了?” 他这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以至四大家将习惯性地点头附和: “公子此计甚是……” 话到一半,回过神来,四大家将又浑身一震,满脸震撼地瞧着慕容复: “公子您说啥?” 阿朱、阿碧、王语嫣也情不自禁张开小嘴,眼神错愕。 慕容复还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背着双手悠然说道: “总之,这次英雄大会呢,要主打一个慕容复迎战天下英雄,以一己之力吊打群雄,压服武林,晋位武林盟主,乃至武林神话! “那英雄贴的格式,我也已经想好了。题头就是十六个大字: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 “这十六个大字还得用狂草,字里行间还得藏点儿剑意,让人打开一看,就觉眉心刺痛、心神凛然,像有一口利剑当面刺来,教人本能就想闪避。唔,这种剑意狂草你们怕是写不出来,本公子亲自操刀好了。” 说着,他笑吟吟看着众人,笑问: “本公子这想法,你们觉着如何?有没有酣畅淋漓地展现出,本公子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威武霸气? “打垮所有人之后,你们觉着我是冷笑一声,说: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天下英雄,不过尔尔!还是长啸一声,说:从此武林,我就是神话!哪一种比较霸气?” “……” 风波恶瞪大双眼,嘴巴张大地都能看到嗓子眼了。 他心说我风老四也算是好斗了,可跟公子您一比,我真是提鞋都不配啊! 不过说这么狂的话…… 会不会此役过后,姑苏慕容,一战除名? 我风老四当然愿意舍命陪公子,刀山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公子爷您还没有成亲啊,慕容家还后继无人啊! 风老四心理活动异常丰富,可惜他素来动手比动脑快,震惊之下,一时忘了把心里话说出来。 邓百川则赶紧劝说: “公子爷,您武功虽然天下无敌,可……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那就算加上我们四个和阿朱阿碧,面对天下群雄……这是不是,太过势单力薄了些?” 慕容复虚眼瞧着邓百川,心下嘀咕: 哦,敢情你也知道我才你们六个手下啊! 那还天天带人堵门,催我振作,催我复国? 这时阿碧捏着小拳头,毅然说道: “迎战天下群雄我没问题,我武功虽然不济事,但多少可以为公子挡上几刀。” 阿朱也小声道: “我也是。阿碧守左边,我守右边,除非我们倒下,否则绝不让公子挨刀。” 公冶乾则闷声道: “我们自然都是甘愿追随公子血战到底的。可是公子,那十六个大字也确实有些太狂了,很招人恨。” 包不同则哈哈一笑: “非也非也!公子将来是要做天下王的人,如今提前打服天下群雄,做个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不过,少林、丐帮皆是数一数二的大势力,高手如云估且不提,关键是人数太多了。 “那少林,本寺武僧或许不算太多,可俗家弟子遍及天下各行各业。那丐帮,更是有着数以十万计的弟子。灭这两大势力,恐会树敌太多,有碍公子复国大计……” 咦! 老包你啥时候开窍的? 居然也有了不能树敌太多的觉悟? 慕容复略显惊讶地看了包不同一眼,对着他赞赏的点了点头。 包不同见状心中暗爽,还以为公子接受了自己的迂回劝谏。 没想到慕容复紧接着就大手一挥: “大家的意见都很好!但我意已决,武林大会的事,就这么定了! “好了,大家继续打麻将,本公子回去亲自写贴子了。语嫣你再多玩会儿,打通宵也不打紧,明天我派包三哥、风四哥和阿朱阿碧送你回去。 “顺便我会给舅妈手书一封,知会她一声,若她再苛责于你,我必亲自登临曼陀山庄,给她演练一番六脉神剑!” 说话间,屈指一弹,一道青色剑气激射而出,横跨三丈,铮地一声,将一口铜制鹤嘴香炉一分为二。 之后大袖一甩,背负双手,转身离去。 ------------ 013,整个江湖都震惊了! 棋牌厅中,一片沉寂。 四大家将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分为二的鹤嘴香炉,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慕容复离去好一阵了,包不同才举步走到那鹤嘴香炉前,拿手指轻轻一抹那光滑如镜的剖面,茫然道: “公子这是什么戏法?这香炉两边剖面上,怎没见浆糊痕迹?这香炉……难道不是预先剖成两片,再拿浆糊粘一块儿的?” “什么戏法?” 风波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动地满脸通红: “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公子是一指剑气,隔空三丈,裂帛一般斩开了这香炉!我的乖乖,这香炉可是铜的!底座更是实心铜块……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也不过如此了吧?” 邓百川讷讷道: “我刚才……好像听到公子说……六脉神剑?公子啥时候学会六脉神剑的?曼陀山庄琅嬛玉洞里,不是缺六脉神剑么?” 听他此言,风波恶、包不同、公冶乾全都目光炯炯看向王语嫣。 王语嫣虽不喜武功,但却喜欢看表哥用武功耍威风。 尤其用的还是“六脉神剑”这等绝世神功。 此时她正手按心口,芳心鹿撞般反复回味着慕容复一道剑气,隔空三丈斩开香炉,之后大气磅礴地一挥袖,干脆利落地一转身的动作。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极尽大气潇洒,放眼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如表哥这般潇洒的奇男子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番作派,竟是担心自己被母亲责骂,要恃绝世神功为自己出头…… 本就痴迷表哥的恋爱脑小迷妹儿,芳心霎时像是浸了蜜糖一般甜蜜,脑子则像喝醉了酒一般晕晕乎乎。 直到意识到四大家将正直勾勾瞧着自己,包不同还连声叫道: “王姑娘,王姑娘?公子爷已经走了,你再看也瞧不见他啦!还是跟咱们说说,公子爷这六脉神剑,究竟是不是从你家学到的吧。” 听着他语气中的调侃,王语嫣不禁又羞红了脸颊,垂首低眉,轻捏着衣角喃喃道: “包三叔为老不尊……” “哎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公子叫我包三哥,你叫我包三叔,这岂不是乱了辈份?还有啊,六脉神剑……” 王语嫣赶紧摇头: “我家没有六脉神剑剑谱……” 直到这时,阿碧方才咯咯一笑,两手掐着小腰,昂着下巴,挺起胸脯,得意洋洋: “你们怎不问我?公子学得六脉神剑时,我阿碧可是全程在场呢。” 四大家将一愣,赶紧围到阿碧身边打听起来。 阿碧嘻嘻一笑,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讲起了故事。 听完她讲述的经过。 饶是对自家公子信心满满的四大家将,乃至阿朱、王语嫣,都是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只是看了一遍图谱……公子便在回程之时,不到个把时辰,就把六路剑诀,悉数练成?这……” “六脉神剑练起来这么容易的吗?该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非也非也!六脉神剑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方才公子剑气外放你们也见到了,试问当今天下,有谁能在内力外放时,打出肉眼可见的湛青剑光?还有那道剑气的威力……就算给我老包一把百炼钢刀,叫我持刀斩那香炉,我也最多能将香炉斩开小半,不可能将之一分为二,更别说令剖面光滑如镜了……” “不错,公子弹指射出的那道青色剑气作不了假。六脉神剑,确是绝世神功,威力惊世骇俗。” “所以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公子从前,看上去痴迷武功,但那些都只是装的!他只是在糊弄老夫人!直到现在,蒙受了不白之冤,他方才认真起来!” “没有错!认真起来的公子,武功天赋惊世骇俗,千年难得一遇!老主人恐怕都远不及公子爷!” “难怪公子敢发那样的贴子……有此六脉神剑,试问天下,谁能当得公子弹指一剑?” 四大家将议论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慕容复夸夸群。 那既是夸夸群,阿朱、阿碧当然也要加一个。 王语嫣这不好武功之人,也因为理论知识堪比武道博导,也勉为其难加入进去。 反正都是在夸表哥,四大家将、阿朱阿碧那些话儿,她听得可开心了…… …… 一个月后。 随着一张张“英雄贴”被四大家将投递各处,武林之中,一时喧哗四起。 哪怕因慕容复习惯性划水摸鱼,那内蕴“剑意”的贴子产量极低,一个月下来,四大家将也没能跑多少地方,投递多少贴子,可这消息,还是以裂变一般的速度,迅速轰传天下。 没办法,武林之中,快速传递消息的手段实在太丰富了。 飞鸽讯鹰、快马快船,还有大宋传统驴车,以及江湖人的轻功神行——比如大宋江州,就有一个姓戴的狱吏家族,坊间传言说戴家有祖传“神行甲马”之术,可以腿着日行八百里。 后经好事者考证,那戴家只是家传轻功不错而已…… 总之才短短一个月,哪怕没有收到贴子的地方,如蜀中、关中、西夏、辽国、东海、大理…… 但凡有武林人士的地方,慕容复欲聚会天下英雄,并狂言“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天下称王”的大消息,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引发热议。 无数武林人士,将之看作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林盛会。 也没人觉着这场大会办不成。 慕容家的号召力可是极强的。 更何况慕容复还这么狂,杀害玄字辈高僧、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事情都还没讲清楚,就又光明正大挑衅少林、丐帮两大势力,把写着十六字狂言的贴子满世界分发…… 对于慕容复的贴子,以及玄字辈高僧、马大元被杀之事,少林、丐帮必须作出回应,不然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 少林、丐帮这两大势力一动,其他收到贴子的势力又岂能坐得住? 必定都是要去走一趟的。 总之,这场武林大会必能成功举办,到时候慕容复无论是力挫群雄,还是自取灭亡,这都将是一场值得武林人士津津乐道、传颂四方,并铭记终生的大事。 于是无数年轻武士,无论有没有收到贴子,在不在邀请之列,都纷纷带上刀剑,跨上快马,叫上三五好友,或是约上心仪的姑娘,或是邀约失败孤身一人,启程上路,风尘仆仆赶往姑苏。 对了,还有一个小道消息,也令江湖中人津津乐道。 说,“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这十六个大字,乃是慕容复亲笔手书,其每一笔一画,都内蕴凌厉剑意。 据说内功修为不到一定境界,都不能看一眼这十六个字,不然眼睛都要被剑意闪瞎。 当然,这个小道消息,很多人都表示纯属夏姬八扯。 书法笔画之中内蕴剑意? 要不要这么玄乎啊,真以为这是有着飞剑跳丸之术的唐传奇世界呢! 【新书期间,每天两章。上午八点一章,下午十八点一章。】 ------------ 014,终于炼气二层了! 整个武林,都被慕容复发的贴子搅得喧嚣四起。 而慕容复本人,在这消息渐渐发酵的一个月中,虽然发贴方面很有些划水摸鱼,并没有亲笔写出多少份贴子,但他还真不是习惯性地躺平修仙。 这一个月来,他竟一反常态,在认真钻研武功! 就要召开武林大会,吊打天下群雄了,武功得抓紧练起来啊! 斗转星移、参合指、慕容剑法等慕容家的绝学得认真钻研。 还有“还施水阁”里收藏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各种二三流武技,统统都要研究一下,不然全程就用一手“六脉神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子是段正淳的私生子呢…… 历经一月苦修,慕容复总算把修仙三年荒废的武功,统统捡了回来,甚至融会贯通,更上层楼,远远超出了原本的武学水准。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武功天赋有多么了不起,虽然他武功天赋也确实挺不错,天下前几呢! 但苦修一月就有如此成就,纯是因为现在他玩的是“仙武合一”。 很多武功,招式还是那些招式,可但凡需要内力驱动的,他全都改成用灵力驱动了。 武功突飞猛进之余,世界本源的收获亦是源源不绝。 事实证明,搞事情,搞大事情,的确是收割世界本源的王道。 他这还没有正式出山搞事呢,就因为发了一些亲笔书写的贴子,宣扬了一波武林大会,以及用“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的十六字宣言,打造了一个疯狂大反派人设,搅得整个江湖风起云涌,世界本源就开始不停往上涨了。 起初几天,消息还没有传播太广时,一天也就有三五道灰色本源进账。 可随着消息传播开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知道了武林大会以及慕容复的宣言,随着武林人士们开始热议此事,并且行动起来,纷纷向着姑苏移动,随着正式收到贴子的各大势力,在一系列商议之后做出各种决断…… 世界本源增涨的速度,那就快得让慕容复心旷神怡了。 最近十天,慕容复每天早晨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眼截天鼎世界本源的数据。 然后每隔一个时辰,还要瞧一眼世界本源的新数据。 这已经成了他的新乐趣。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最近十天,世界本源每天的涨幅,俨然是少则十五六道,多则二三十道。 算上之前两旬的积累,就这短短一个月,截天鼎里积累的灰色本源,已然突破了三百大关。 当然,三百道色灰色本源,其实也不算什么。 毕竟,转化成灵气的话,也就只相当于他在天龙世界这灵气贫瘠的低武世界,修炼三百天所接引的天地灵气——之前他苦修三年,一千多天,接引的天地灵气,都还不够他把炼气一层修满。 如此贫瘠的世界,区区三百天份额的天地灵气,又值得什么? 哦,有了这三百道世界本源,应该是足够他把炼气一层修满了。 另外,三百道灰色本源,只够合成三道白色本源。 而截天鼎发动“时空穿梭、行走诸界”的能力,最低也要消耗白色本源…… 不过没关系。 现在收割的本源,还只是开胃菜。 等到天下群雄齐聚姑苏,武林大会正式召开,慕容公子技压群雄,吊打武林…… 到那时,才是世界本源疯狂进账之时。 得了三百道灰色本源,慕容复也没像守财奴一样死抠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他漫步踱进参合庄后院的紫竹林,跳进那插着九节竹杖的土坑里,开始了修行。 这一次,他要一鼓作气将炼气一层修炼大成,晋至炼气二层! 当一道道灰色本源转化成灵气,任凭他尽情吸纳、炼化时,慕容复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深深的感动。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自入道修行以来,他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享受过如此富足的天地灵气。 亦从未感受过,在源源不绝的充足灵气支持下,修为飞快提升、狂飙突进的淋漓酣畅。 最令他畅快的是,世界本源转化而来的灵力,质地精纯无比,没有丝毫杂质。 他只需略微运转心法,便可飞快将之炼化为“青木长生诀”的灵力。 而以前自行吞吐接引的天地灵气,其中还掺杂着各种杂质。 需得先提纯过滤一番,才能将之慢慢炼化,丝丝缕缕地增加修为。 现在就完全没有这种麻烦。 一天一夜之后。 至第二天清晨,慕容复已轻松炼化了百道灰色本源转化而来的灵气。 全身沉浸于修炼中的慕容复,并没有体会到时间流逝,仍在继续修炼。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一夜,当慕容复炼化了二百六十余道灰色本源时,他身躯微微一震,气息蓦然膨胀,炼气一层修为终于大成,并水到渠成,晋至炼气二层。 直至此时。 慕容复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熟悉了一下增涨的修为,缓缓收敛气息,同时轻声感慨: “三年了……在炼气一层卡了整整三年,今日终于是晋升到炼气二层了!” 区区炼气二层修为,虽然仍然只是修仙的起步阶段、学徒水准,但这对慕容复来说,已是一个极不容易的成就。 并且获得的好处也是立竿见影。 首先,寿元再增二十年。 如今的慕容复,便是修为再无寸进,也可轻轻松松活过一百三十岁。 其次,灵力愈加充沛精纯,以灵力驱动的各种武功,威力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第三,他又得到了继“催生术”之后的第二个法术。 只是这个法术…… “怎么又是种田法术?” 感悟一阵炼气二层时,解锁的第二个“青木长生诀”本命法术,慕容复神情不禁变得有点古怪: “话说,将来我修仙有成,打破虚空,飞升上界,该不会直接飞升到某个仙帝家的农庄里,然后被庄头往手里塞一把法宝锄头,催我赶紧下地干活儿吧?” 嗯,之所以有此感慨,乃是因为他这好不容易获得的第二个法术,唤作“灵雨术”,可消耗自身灵力,召唤一阵灵雨。 灵雨的覆盖范围、持续时间,视消耗的灵力而定。 其效力,乃是可使灵植无需施加任何肥料,也能茁壮成长…… “没关系,种田法术就种田法术吧,反正我现在是在低武世界,也没有与修仙者斗法的需求……再说,我还有法器呢。” 之前修仙三年,进境艰难,慕容复都从容不迫、悠闲自在地躺过来了,心态早已磨砺得极好,并没有因法术不如意而沮丧。 他抬手握住那九节竹杖,轻轻摩挲一阵杖身,意念一动,将截天鼎内的灰色本源,一古脑儿,悉数注入竹杖之中。 他此番修行,消耗了两百六十余道灰色本源,但这两天一夜的功夫,截天鼎内,又增涨了近四十道灰色本源。 因此这一次,他是一口气往九节竹杖之中,注入了将近八十道灰色本源。 随着本源注入。 竹杖那墨玉似的表皮,渐渐绽放出一种极之尊贵的紫色光晕。 又有道道宛如龙蛇闪电的奇形符文,隐隐浮出竹杖表面,化为丝丝缕缕的银色电芒,在杖身闪烁跃动。 竹属甲木,甲木为雷。 慕容复这根九节竹杖,祭炼到现在,不仅已经坚韧堪比玄铁神兵,还自带电击效果。 虽雷霆之力还不算特别强,对身强体壮、内力深厚的一流武者,只能起到麻痹作用,无法一下电死,但随着祭炼日深,将来迟早有一天,能竹杖一挥,即召来漫天落雷。 慕容复微微一笑,摩挲着气息又强大不少,且与自己心神相连,宛若自己手臂延伸的九节竹杖,轻语: “有炼气二层的灵力,有六脉神剑、斗转星移等武功,再加上此杖……纵少林、丐帮等大势力尽起精锐,千百高手群起围攻,我亦能单枪匹马,横扫千军!” 【新书期间,每天两章,上午八点,下午十八点,各发一章。】 ------------ 015,王夫人,你也不想被语嫣知道…… 曼陀山庄。 王语嫣两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走出院门,刚要快步走进花林间的碎石小径,一道的威严女声,忽地自后方传来: “语嫣,你要去哪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语嫣顿时吓了一跳,回身一瞧,就见院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淡黄绸衫,仪态端庄威严的中年美妇,正是她的母亲王夫人。 王语嫣素来害怕母亲,见母亲目含愠恼,面罩寒霜,顿时低眉垂首,嘬嚅着低声道: “母亲,我,我只是想去山茶花林里转转。” “只是去花林里转转?” 王夫人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又想偷溜出去,去见慕容复那个疯子吧?” 王语嫣委屈道: “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说表哥?” 王夫人冷笑,语气轻蔑地说道: “我说的有错么?慕容家的人,难道不是疯子吗?几代人都作着复兴大燕的春秋大梦,前仆后继,呕心沥血,苦心孤诣,却一事无成…… “慕容复那个小疯子,前几年不再折腾,我还以为他恍然大悟,总算要老实做人了,却万没想到,他竟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哈,除了疯子,谁敢作此妄语?慕容复疯魔入脑,自取灭亡。那所谓武林大会之日,就是慕容家满门灭绝之时! “语嫣,你现在最该做的,便是与慕容复彻底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王语嫣听母亲如此指摘表哥,顿时又气又急,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迫于母亲威严,又不敢反驳,只能弱弱地呢喃: “母亲你太过份了……表哥他,他是那么好的人……他还是你外甥……你怎能一点亲情都不念,这般数落表哥?” 王夫人冷笑一声,正要继续讥讽,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悠然响起: “语嫣莫哭。舅妈这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待我技压群雄,独霸武林,她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 说话间,一条修长挺拔,儒雅潇洒的身影,自花林之中从容步出,正是慕容复。 “表哥!” 王语嫣惊喜轻呼,泪光朦胧的双眼看向慕容复,若非母亲就在面前,她怕是已经飞奔过去,扑进表哥怀里,好生倾泄一番心中委屈了。 王夫人则冷眼瞧着慕容复,心说这小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疯子。 慕容复也没在乎王夫人冷眼。 他唇角含笑,从容不迫地走到王语嫣身边,低头看了一眼这梨花带雨的神仙妹妹,忽地抬手环住王语嫣柔软纤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又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 这举动,一下令王语嫣彻底懵住—— 从小到大,表哥何曾对自己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 突如其来的亲近,本就令王语嫣脑子一阵混乱。 又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揽住腰肢,脸枕着他宽阔雄壮的胸膛,感受着他为自己拭泪时的细致温柔,嗅着他身上那阳光草木一般的清新气息,王语嫣脑海之中似有雷霆在轰轰炸响,俏脸霎时一片酡红,晕乎乎宛似醉酒一般,再也无力自持,软绵绵偎依在慕容复怀中。 王夫人亦被慕容复这轻狂大胆的举动,闹得混乱茫然了好一阵。 什么时候,慕容复这小子如此大胆了? 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拥语嫣入怀? 这是因我先前对慕容家的讥讽,在向我报复示威吗? 慕容复好大的胆子! 王夫人勃然大怒,脸颊涨得通红,凤眸含煞,怒视慕容,正要厉声喝斥,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低语: “王夫人,你也不想让语嫣知道,她其实应该姓‘段’吧?” 此言入耳,王夫人顿时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彻底僵住,本已到了嘴边的喝斥之语,半个字都说不出去了。 “看在早逝的舅舅面上,我叫你一声舅妈,给你留几分体面,可你也莫要太过得寸进尺。” 王夫人眼中的慕容复,并未开口说话,只温柔地凝视着王语嫣,一手拥着她腰肢,一手轻拭着她脸颊泪水,嘴唇都不曾动弹一下。 可偏偏,慕容复的声音,就在王夫人耳边低声回荡着,如雷霆一般轰击着她的心神: “舅舅自是我亲娘舅。可你李青萝,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不守妇道的不忠之人,按乡俗,是该要浸猪笼的,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慕容复评头论足? “以你所作所为,我慕容复本该将你押到娘舅坟前,一刀宰了你,替我娘舅出这口恶气!你真该庆幸,有语嫣这么一个好女儿。 “虽她并非我亲表妹,但人心也是肉长的,从小到大,表哥表哥叫了我这么多年……我实在不忍叫她伤心。” 慕容复的声音低沉磁性,温和醇厚,听着本来令人如沐春风,十分舒服。 可这一字字一句句,落在王夫人耳中,却如饿鬼低语,撕扯着她的心脏,啃噬着她的魂灵,令她脸色煞白,身躯颤抖,眼中威严荡然无存,瞧着慕容复的眼神,只余无尽惶恐惊骇。 而慕容复由始至终,都不曾看过王夫人一眼,只低头抚慰着王语嫣。 可他声音,还在王夫人耳畔回响着: “从今以后,我与语嫣的事,劝你莫要再管。要不然……” 直至此时,慕容复才终于侧首,含笑看了她一眼。 他的笑容是那么地温文潇洒,可他眼神,却淡漠如冰,森冷似刀,甚至予人一种…… 生杀予夺,尽在他一念之间的冷酷威严! 与他眼神一触。 王夫人只觉像是有一只无形手掌,狠狠攥住了她心脏,令她心头一疼,呼吸一窒,膝盖亦是一软,情不自禁踉跄后退,倚在门框之上,全靠门框支撑,才没有无力地坐倒在地。 她手按胸口,嘴唇微张,艰难呼吸着,满脸骇然地看着慕容复。 可慕容复却若无其事地回收了目光,又恢复成那翩翩佳公子模样,眼神温柔地凝视着王语嫣,轻轻搀住她,柔声说道: “语嫣,你有好些日子,没去我庄上打麻将了,表哥今天是特意来接你过去玩的。” 王语嫣脸蛋红红,心虚地回头瞧了王夫人一眼: “可,可是我娘她……” 她此时脑子还是乱哄哄、晕乎乎的,这心虚一瞥,竟没瞧出王夫人的异常。 而慕容复则一把牵住她,半搀半抱地带她进了花林小径: “没事的,舅妈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放心,她不会生气的。” 王语嫣浑身燥热,腿儿也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只能偎在慕容复臂弯之中,任他将自己搀走。 至于母亲会不会生气…… 她好像到现在还没有开口喝斥? 以母亲的脾气,若事情不遂她意,定会立刻开口,动辙喝斥。 现在既未发声,看来是真的不会生气啦? 看到表哥当她面抱住我,她都没有生气,难道…… 她对我和表哥的事,也是乐见其成? 乱糟糟地想到这里,王语嫣心中顿时又羞又喜,什么担忧害怕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这么晕乎乎地跟着表哥走了。 ------------ 016,王夫人暴走!弹指秒云中! 直至慕容复携王语嫣走了好一阵,李青萝方才渐渐缓过劲来。 她心有余悸地看一眼慕容复与王语嫣离去的方向,回想自己方才的惊骇失态,心里忽地腾起一股邪火。 她天性就潜藏着疯狂扭曲,比马夫人康敏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自己竟被慕容复以区区“腹语术、传音入密”骇得那般失态,甚至险些被他一个眼神吓倒在地…… 李青萝心中的疯狂扭曲,便再也按捺不住。 她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美丽的脸庞霎时变得铁青狰狞,宛若厉鬼。 “好,你很好!慕容复,你还真以为,慕容家很了不起,斗转星移很厉害么?武林之中,那座真正高不可攀的山峰,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深吸一口气,李青萝猛一甩袖,快步返回庄中书房,亲自研墨,铺开信纸,飞快书写: “义父大人……” 很快,一番封便已写罢。 写完此信,她摇响铃铛,唤来下人,厉声吩咐: “取讯鹰来!” 待下人前去取讯鹰后,李青萝脑海之中,又情不自禁浮现出慕容复那淡漠森冷的眼神。 那双冷眼之中蕴含的,仿佛一念之间,便可对她生杀予夺的冷酷威严,又令她心中微微一悸,呼吸又为之一窒。 但很快,她便以本性的疯狂,压下了那丝心悸,手按心口,咬牙冷笑: “慕容复,很快,你就会知道……” …… 一叶小舟,浮于湖面。 阿碧清唱着小曲儿,撑着竹篙,不时向坐在船头的两人,投去羡慕一瞥。 虽一心倾慕公子,但她也清楚,以公子的武功、声望,能做公子正妻的,也只有王姑娘这等天仙人物。 至于她小阿碧…… 将来公子若不嫌她出身卑下,愿意收她做个妾侍,甚至只做个通房丫环,她便已心满意足,是要烧香摆猪头,叩首谢上苍的。 撑船的小阿碧转动着小小心思,遐想着对慕容复来说,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幸福。 偎怀在慕容复怀中的王语嫣,也心似鹿撞般幻想着未来。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出嫁,就是老姑娘啦! 表哥何时去曼陀山庄下聘,娶她过门呢? 慕容复不知两个姑娘的心思。 他虽环抱着王语嫣纤腰,与她亲昵并坐舟首,可心神却都沉浸在截天鼎中。 距离晋升炼气二层,淬炼“九节雷杖”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灰色本源仍然源源不绝,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六十余道。 而之前在曼陀山庄威慑李青萝,带走王语嫣之后,灰色本源竟又猛蹿一节,一口气增加了十余道,且直到这时,还在不断增涨。 对此,慕容复表示有点小吃惊——只是震慑了王夫人一番而已,截天鼎反应为何这么大? 就算我如今作为,会改变王语嫣这个重要人物的命运轨迹,甚至本该死在慕容复剑下的李青萝,如果以后安份守己,也未尝不能改变命运,但现在命运轨迹才刚刚开始改变,按理说,在这个时间段,不该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所以,是李青萝又搞出了什么极限操作么? 慕容复心中哂笑。 无论李青萝搞什么,哪怕将她亲娘李秋水请来,慕容复也是毫无畏惧。 如今的慕容复,为收割世界本源,压根不怕事大。 他只怕事情不够大。 正思忖时。 一道怪笑忽地远远传来: “今日出门也没看黄历呀,怎就如今好运,撞上这等美若天仙的小娘子?” 慕容复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就见一条画舫,正自缓缓行来。 画舫舷边,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瘦如竹竿,脸孔也极狭长的青衫男子,背上背着一对铁爪钢杖,正眯着一对小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王语嫣。 那人盯着王语嫣瞧了一阵,又看向撑舟的阿碧,顿时又是一喜,拍手笑道: “妙极!妙极!今日却是双喜临门,撑船的小娘子虽不如那位天仙,却也是难得的小美人!江南水乡,果然美女如云,想不到随意泛舟游湖,便有如此际遇! “稍微扫兴的是,旁边竟有个小白脸!也罢,我云某人最爱做的,便是杀其夫,霸其妻……人生之乐,莫过于此!” 此人音容猥亵,眼神淫邪,偏还丝毫不作掩饰,甚至似在有意表露,要故意吓唬小阿碧、王语嫣,想欣赏她们惶恐惊骇、花容失色的模样。 可令那人错愕的是,他都如此卖力表演了,那乌蓬小舟上的两个美人,却并未有丝毫惊惧之色。 船头那天仙似的美人儿,只是紧抿粉唇,绷着俏脸,眼神愠恼地瞧着他。 那撑篙的碧衫小美人,则好奇地瞪大一双水灵美眸,用柔软甜糯的江南乡音说道: “噫,公子,那是哪里来的没脑子莽夫,竟如此不知死活?” 慕容复眼神淡漠,一瞥那人,淡淡道: “四大恶人,穷凶极恶,云中鹤?” 那人一怔,奇道: “不错,我正是穷凶极恶云中鹤。你这小白脸又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大名?” 慕容复淡淡道: “你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吧?日子还没到,何必急着送死?自挖一目,割下舌头,可保性命。” 听得此言,那云中鹤顿时恍然: “你就是狂言要先诛少林,再灭丐帮,唯我慕容,武林称王的‘南慕容’,慕容复?居然要我云中鹤自挖一目,自割舌头……你比传言中还要狂妄啊!” 阿碧嘻嘻一笑: “你敢对我家公子和王姑娘出言不逊,公子只要你一只眼睛,一条舌头,已经是大发慈悲啦!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动手吧!” 云中鹤嘿嘿一笑: “嘿,小丫头对你家公子倒是推崇得很。但南慕容这名头再大,又岂能吓住我云中鹤?老大派我去慕容家下贴,要与你谈合作……既然路上就撞到了,我便先伸量伸量,你慕容复究竟有几斤几两,配不配与我四大恶人合作!” 话音一落,他一掌拍在船舷上,拍下一块尺许方圆的木板,令其平移数丈,落在湖面,漂于水上。 “哈哈哈,慕容小儿,就让云某领教一番,你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否名符其实……” 长笑声中,云中鹤竹竿一般的高瘦身形蓦地弹射而起,以一种极尽飘逸迅捷的身姿,转瞬掠出数丈。 势尽下落之时,脚尖在湖面那木板上轻轻一点,木板微微一沉,他整个人则再次借力弹起,同时双手摘下背上那对铁爪钢杖,双臂大展,宛似一头兀鹰一般,狂笑着向着小舟扑掠而来。 “好强的轻功!”见此情形,王语嫣都不禁微微动容:“表哥小心,那云中鹤轻功绝顶,有轻功天下第一……” 正说时,慕容复已屈指一弹,剑鸣乍起,一道青色剑气飙射而出,直斩云中鹤首级。 云中鹤瞳孔骤缩,笑声戛然而止,猛挥铁爪钢杖,截向那道剑气,口中骇然叫道: “这是什……” 咔! 话音未落,青色剑气已将铁爪钢杖从中斩断,余势未歇,又自云中鹤颈间一掠而过。 “……” 云中鹤两眼大瞪,颈中出现一道血线,旋即颈血喷泉般冲出,将他首级推得高高飞起…… 【求票,求打赏,求追读!】 ------------ 017,不会飞就别跳太高 噗嗵! 水声喧哗,水花溅射。 云中鹤无头残躯顺着先前惯性,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栽入湖水之中。 头颅则又翻翻滚滚抛飞丈许,方才坠落湖中。 湖面泛起层层血色涟漪时,慕容复“截天鼎”中也一阵涟漪激荡,瞬间暴增百余道灰色本源。 云中鹤虽不值一提,但也参与过不少事件,算是有点份量的人物,提前死在慕容复手上,命运轨迹戛然而止,影响当然会有一些。 不过此人毕竟不是位面之子、时代主角之流。 连重要配角都算不上,能给慕容复带来的收益,估计也就这一锤子买卖。 因他之死产生的后继影响,恐怕微不足道,也不会再有更多收益了。 但慕容复并不在乎。 云中鹤,乃至四大恶人那种货色,既然撞到他手上了,那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慕容复清点本源,揣摩影响时。 王语嫣则瞧着湖面上的血色涟漪,一副目瞪口呆的憨宝模样。 但她这倒不是被吓住了——李青萝那杀人魔,经常抓人回曼陀山庄,砍下手脚埋到花林里做花肥。 王语嫣平时悠游漫步的花林当中,每一树山茶花下,差不多都埋着一具尸首。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王语嫣,又怎会害怕看到杀人枭首? 她之所以呆住,纯是因为…… 那可是凶名远扬、臭名昭著的四大恶人之穷凶极恶云中鹤啊! 这么一个有名的武林高手,表哥居然弹指一挥间,就把他首级斩下来啦? 在王语嫣心目中,表哥武功肯定是天下第一的。 可即便如此,在她想来,要胜过云中鹤,起码也要十几招吧? 想要杀掉云中鹤,就更加艰难,毕竟云中鹤轻功号称天下第一,打不过还可以逃来着…… 小阿碧倒是没有半点惊讶。 在她心目中,自家公子就是天神一样的人物。 莫要说区区一个四大恶人排名最末的云中鹤了,就算四大恶人一起上,在自家公子面前,也不过能多撑几招罢了。 王语嫣小嘴微张,怔忡好一阵,忽地一把抓住慕容复胳膊: “表哥,那云中鹤……” 慕容复微微一笑,道: “云中鹤死得太过轻易,有些不可思议是吗?” 王语嫣不好意思地说道: “表哥武功天下无敌,自是勿庸置疑。只是,只是那云中鹤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高手,为何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他的名声,都是浪得虚名,以讹传讹不成?可瞧他方才的轻功,确实很厉害呀!” 慕容复悠然道: “云中鹤实力是有的。之所以死得如此轻易,纯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会六脉神剑。 “面对六脉神剑这类隔空剑气,乃至弓弩箭雨,最忌空中飞腾。除非能在空中腾挪辗转、飞行自如,又或是钢铁之躯、刀枪不入,否则绝不能高高跃起。 “云中鹤轻功确实了得,但终究不会飞行,一到空中,无处借力,无法转向,便成了我隔空剑气的活靶子。 “我之剑气,削铁如泥,以他功力,根本无力抵挡,只能闪避。若在地面上,倒还可以凭借轻功身法,勉强多闪避几剑。可既在空中,自然只会被我一剑枭首。” 王语嫣理论功底无比扎实,熟记无数武功秘藉,甚至可以纯靠武功秘藉,推演出别人武功当中的破绽。 可她终究不会武功,对于实战也不甚了了,听了慕容复这番讲解,这才恍然,一时不禁有些羞赧: “我原以为,对于武功,我已经懂得够多了。现在才知道,我自以为懂的那些,原来不过是纸上谈兵。” 慕容复呵呵一笑: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武林之中,多的是连自家武功都没练明白的糊涂蛋。语嫣你单凭这手纸上谈兵的本事,就足够做许多人的老师了。” 王语嫣俏脸微红,赧然道: “表哥你在笑话我么?我哪有这么厉害呀……” 慕容复哈哈一笑: “你就有这么厉害。我说的。将来,我要办一座研武堂,专门研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不断拆解武学,推陈出新,创新绝学。语嫣你就来做研武堂首任堂主,将来但凡有新功传世,所有练此新功者,都得尊称你一声老师。” 王语嫣能得表哥认可,心里自是甜滋滋的如饮蜜糖。 可对于他那番“研武堂”的说法,却也只当是在说笑。 却不知道,慕容复这番话,还真不是说笑,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他为修仙拼尽全力,一改三年以来宅家修仙的习性,放弃安逸生活,主动跳出舒适圈,广发英雄贴,召开武林大会,若只是吊打群雄,争一个天下第一、武林盟主,那未免也太对不起自己,事情搞得也不够大。 要知道,他晋升炼气二层之后,对世界本源的需求,也一下水涨船高,变得极其巨大——此前,他是自己先修炼三年,又一口气炼化二百六十道灰色本源,方才把炼气一层修满,晋升炼气二层。 一道灰色本源,转化成灵气的话,相当于他在天龙世界,修炼一天所接引的灵气。 这么一算,他如果纯用灰色本源,把炼气一层修满,就得耗费一千三百五十余道。 而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下,青木长生诀的炼气一层,原本只需一年时间。炼气二层,则需要两年,由此可知,炼气二层所需的灰色本源翻倍,将耗费两千七百道灰色本源。 后面还有炼气三层三年、四层四年……一直到炼气九层九年。 慕容复计算过,如果纯以灰色本源修炼,他需要耗费差不多六万道灰色本源! 这还不算炼器消耗,还不算为截天鼎“穿梭时空、行走诸界”积攒能量。 现在宰个云中鹤这等知名恶人,也才一口气增加百余道本源,后继影响增加的本源恐怕微不足道,那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打打杀杀,杀光整个武林恐怕都不够。 更何况作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还读过高中,念过大学,考过研的读书人,慕容复也不可能这么丧心病狂。 所以在他的规划之中,技压武林,令群雄束手,还只是一个开始。 还有真正的大计划在后头呢。 那可是能够改变整个武林格局,甚至对天下也能造成巨大影响的大计划。 正神思飘渺时,小阿碧忽然提醒道: “公子,那云中鹤先前好像说过,他老大派他去慕容家下贴,商议合作之事?” 慕容复收回思绪,颔首说道: “确实有这么说过。” 小阿碧一副迷糊模样: “可是,四大恶人那种臭名昭著的江湖恶人,为何会想与我慕容家合作?” 慕容复笑道: “当然是因为本公子现在名声更恶,他们恐怕以为我与他们会是一路人,想与我合作,对付中原武林吧!” 四大恶人乃是西夏一品堂顶梁柱级别的高手,本就针对中原武林搞过不少事情。 此次慕容复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宣称要灭掉少林、丐帮,四大恶人肯定是要来凑一把热闹的。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慕容复这次要针对的,可不止少林、丐帮。 他要针对的,是偌大天下,不拘大宋、大辽、大理、西夏、吐蕃、西域……所有的武林中人。 只要是个小有名望的高手,无论是为哪国效力,都是他此次的目标。 尤其四大恶人这种货色,他是必杀之而后快。 原本他是想在武林大会那天,当众斩杀四大恶人,以四大恶人首级立威的。 可惜,云中鹤先撞到了他手上,怒送人头,害四大恶人打麻将四缺一,未免有些遗憾。 尽管如此,倘若段延庆、叶二娘、岳老三因为云中鹤之死,又在武林大会之前,跑来找他麻烦,那没得说,他还是要一剑一个,统统宰掉。 大不了,武林大会时,再拿其他人立威么。 偌大江湖,多的是武林败类,不愁拿不到祭旗的人头。 轻描淡写揭过云中鹤之事,也不理会他尸身,慕容复自悠然携美泛舟,返回参合庄去也。 当天傍晚。 又一艘大船,来到了云中鹤沉尸处。 几个身着鱼皮水靠的好手,跃下湖面,一番潜水搜索之后,终于找到云中鹤的尸身、首级,将之搬到了船上。 ------------ 018,三大恶人! 大船前甲板上,摆着一张八仙椅。 一个青衣黑须、脸庞僵硬的老者端坐椅上,椅子扶手两边,各靠着一根七八尺长的细铁棒。 又有一身着淡青长衫,两颊各有三道血痕的长发女子,以及一个头大如斗,满头乱发,上身粗壮,下肢瘦削,提着一口鳄嘴剪刀的黄袍中年,侍立在那青衣老者左右。 当云中鹤的尸身被搬到船上。 那黄袍中年上前两步,仔细瞧了一阵,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粗声粗气地说道: “脑袋都跟身子分家了,老四这肯定是死透了!好消息啊老大,老四这废物死透了!以后再也没法儿拖咱们四大恶人后腿了!” 毫无疑问,这黄袍中年,正是四大恶人之“凶神恶煞”岳老三。 而那脸有血痕,青衫长发的女子,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 那端坐椅上的青衣老者,自是“恶贯满盈”段延庆了。 见岳老三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叶二娘不禁轻笑一声: “老三,虽你与老四素来不合,但我们四大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四这一死,丢的可是咱们四大恶人的脸,你在这高兴个什么?” 岳老三却不以为然: “三妹,你这话我不同意!老四这小子本来就是凑数的,根本不配与我岳老二齐名。就算比起三妹你,也差了老大一截。要是依我的意思,早该把他除名,四大恶人改成三大恶人,或者换个厉害家伙,顶替老四位子了。” 说着又摇晃着脑袋,一脸岔然地说道: “现在老四这废物给人砍了脑袋,连累我们也一起丢脸……要不这样,我们干脆对外宣布,云中鹤早就被我们除了名,四大恶人早就只剩三个,这样说不定还能勉强保全一份颜面!” 叶二娘翻了个白眼,懒得与这浑人掰扯。 段延庆则口唇不动,从腹中发出沙哑低沉的话声: “老四的脑袋,可是被利刃砍下来的?” “没错,就是被利刃砍下。” 岳老三提起云中鹤脑袋,把头颠倒过来,令断颈伤口朝上,两手捧着将死人头呈给段延庆、叶二娘看: “老大,三妹,你们瞧,这伤口利落得很,连颈骨断茬都如此光滑,一丝毛刺都没起,斩下老四脑袋的,怕不是一件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叶二娘一脸埋汰地掩住口鼻,埋怨道: “老三,你把这死人头拿开点,怪恶心人的。” 岳老三怪眼一翻,“三妹你好意思说我埋汰?谁整天抱个死孩子到处晃荡?” 叶二娘瞪眼嗔道:“你!” “都闭嘴!” 段延庆腹语低喝,喝止二人争执,盯着云中鹤死人头细瞧一阵,肌肉早已僵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芒: “老四的兵器呢?把他兵器给我找回来!” 那几个身着紧身水靠的西夏一品堂好手,齐声应了声是,又鱼跃跳进湖中,潜水好一阵,终于把云中鹤的兵器捞了上来。 云中鹤用的是一对铁爪钢杖。 此时这一对铁爪钢杖,已经变成了四节,皆是从中而断,断口处一片光滑,没有半点毛刺。 岳老三摸了摸钢杖断口,乍舌道: “我的乖乖,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百炼精钢打造的钢杖,居然都被一分为二,断口还如此光滑……这要砍在我岳老二身上,我岳老二岂不也得分两份,改名叫做丘山土匕一一?” 叶二娘也神情凝重,低声道: “江湖上何时有过这等神兵利器?怎从未听闻过?” 段延庆眼神奇异,叫岳老三把四节钢杖递过来。 接过岳老三呈上的钢杖后,他凝目细瞧断口,用手指摸,用鼻子嗅,甚至用舌头舔了舔。 之后又出神地望着钢杖断口,沉吟好一阵,方才腹语说道: “钢杖不是被利刃斩断。再锋利的神兵利器,斩断这等百炼精钢,必会留下碰撞摩擦的痕迹,断口处的光泽、气息乃至味道,都会有细微的不同……” 岳老三奇道:“不是神兵利器?那是什么斩断的?” 段延庆又沉默好一阵,方才缓缓说道: “或许……是剑气。” “剑气?”叶二娘愕然:“什么剑气?” 段延庆道:“大理段氏,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岳老三摸摸脑壳,一脸纳闷:“六脉神剑不是大理段氏不传之秘么?怎么会在太湖出现?再说了,六脉神剑也不可能这么厉害吧?老四武功虽然废物,但他这钢杖可是货真价实,徒手发出的剑气,真能斩断这么粗这么硬的钢杖?” 段延庆没有回答,眼中也有浓浓的疑惑,显然对于自己的猜测,也并不十分肯定。 叶二娘道:“无论如何,老四之死,都是在打咱们四大恶人的脸,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太湖一带,有能力杀死老四的,恐怕只有姑苏慕容……” 岳老三叫道:“三妹你这话忒也亏心,云中鹤跟咱们三大恶人有什么关系?他死就死了,咱们怎就被打脸了?” 叶二娘根本不理他,只对段延庆说道: “老大,老四是应你吩咐,去慕容家下贴谈合作的。若真是慕容复杀了老四,那小子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段延庆知她意思,沉默好一阵,忽然道:“回去。” “回去?”叶二娘一怔:“老四的仇,就这么算了?不去找慕容复报复?” 岳老三却呵呵笑道: “老大英明!云中鹤跟咱们三大恶人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小喽罗而已,咱们有什么必要为他报仇?” 段延庆没理这浑人,只对叶二娘说道: “老四死得蹊跷,若真是慕容复所为,此子武功,恐怕超出意料。他敢放那诛灭少林、丐帮的狂言,恐怕还真是有所恃仗!总之,此时贸然去找慕容复,殊为不智。不如等到武林大会那天,让中原武林先试试他的成色!” 岳老三得意洋洋地瞧了叶二娘一眼,叫道:“老大英明!” 叶二娘也无话可说,默认老大安排。 段延庆又吩咐道:“二妹,你设法给我弄一张慕容复亲笔手书的英雄贴来。我倒要看看,那英雄贴上,是不是真如传言一般,内蕴剑意,刺人眼眸!” 说话间,大船就此调头,载着三大恶人及云中鹤尸体原路返航。 同一时间。 参合庄中。 棋牌厅里灯火通明,王语嫣坐北朝南,卷起袖管,露出皓腕,天仙俏脸微带红晕,晶莹明眸神彩奕奕,纤纤玉手宛若开光,正在牌桌之上大杀四方,打得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泠汗淋漓、面色如土。 另一张牌桌上。 阿碧、阿朱、邓百川正拿着一幅薄竹片雕刻的,略显细长的扑克牌斗着地主。 这扑克牌毫无疑问,又是慕容复的“发明”。 四种花色分别为“梅、兰、竹、菊”,字牌是从壹到十,JQK三种花牌,改成世子、王妃、亲王,大小王改成伏羲、女娲。 其它规则,一如正常的斗地主。 话说,两宋时期,博彩之戏非常流行。 不仅民间大把赌鬼,上层人士,乃至士大夫群体当中,都多的是好博戏者。 好比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的李清照,将来就会成长为一个精擅“打马”之戏,逢赌必赢的女赌神,还为此作了她人生中唯一一首赋。 以两宋风气,倘若慕容复“发明”的麻将、纸牌流传出去,以这两种赌具的简单易学、玩法丰富、卓绝趣味,必能风靡天下。 将来李清照写的赋,就很可能变成了“麻将赋”、“竹牌赋”…… 此刻。 慕容复难得与民同乐,时而跑到王语嫣那边够够颈,时而跑到阿碧、阿朱身后,指点两个小丫环出牌,总之四大家将今天不输光最后一个铜板,就休想离开参合庄! 【求票!求打赏!求追读!】 ------------ 019,修者与凡人 “一索……” 包不同踌躇好一阵,手里的麻将牌都快都被盘出包浆了,这才紧盯着王语嫣,小心翼翼打出一张一索。 “杠!” 王语嫣毫不留情,直接开杠,包不同顿时心中腹诽: 亏我还曾经为你说话,说你不是杠精,说世界上不可能有杠精,你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又来杠我…… 不过好消息是,至少没有点炮…… 然而包不同高兴地太早了。 王语嫣杠他一下,摸张尾牌,又来一个暗杠,跟着再一摸尾牌,顿时把牌一推,嫣然一笑: “不好意思啊三位,杠上开花,清一色,和啦!” “……” 包不同脸色一僵,颈关节生锈般咔咔转动脑袋,去瞧公冶乾、风波恶,果见这两位兄弟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凌厉地,像是要把他斩成十七八段…… 另一边,喜欢叫地主、抢地主的邓百川,也在阿碧阿朱和他自己的联手轰炸下,一局吃了足足四个炸弹,输地脸都白了。 因着三个小姑娘今晚都如赌神附体,大杀四方,今晚的牌局就结束得很早。 天黑之后没多久,四大家将便全输得清洁溜溜,面无人色地离桌而去。 离开参合庄时,更是一个个赌咒发誓,再也不碰牌了。 风波恶用力拍打着自己手背,狠狠发誓: “我要再打麻将,就自己剁手!” 公冶乾也闷声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王姑娘打麻将了。” 邓百川亦叹息一声: “斗地主也很有趣。但是跟阿碧、阿朱斗地主……太惨了!” 包不同沉默一阵,忽然幽幽说道: “要不,哥几个再去我庄子上打几圈?” 风波恶不假思索:“好啊!” 他今天还没打过瘾呢,要不是输了个精光,钱袋里再掏不出一个铜板,非决战到天亮不可。 邓百川惊讶地看着他: “老四你不是说再打麻将,就自己剁手的么?” 风波理直气壮: “我的意思是再也不和王姑娘打麻将了!自家兄弟打几圈怎么了?不过我没钱了,三哥,你得先借我点钱。” 包不同慨然点头: “自家兄弟,好说好说。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说?” 邓百川、公冶乾略一沉吟,都觉着今晚输得实在太不甘心,须得找补些回来,于是都用力一点头: “走走走,去老三庄上,再打几圈!” 风波恶振臂高呼:“决战到天明!”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齐齐点头,低喝: “决战到天明!” …… 参合庄中,阿碧、阿朱在棋牌厅中收拾着,慕容复则牵着王语嫣柔软小手,漫步月下。 适才在牌桌上大杀四方,有如赌神降临的王语嫣,这会儿在表哥面前,又变成了娇羞无限的大家闺秀,螓首低垂不敢去瞧慕容复,只小声问着: “表哥今晚不用修炼的吗?” 从前她来参合庄,每到晚上,慕容复都要修炼,几乎见不着他的人影。 今天倒是稀奇,表哥不仅打牌时全程在场,这会儿竟还有闲心陪她月下散步。 想到他今天杀到曼陀山庄,强势将自己带走,接下来一整天直到现在,都陪在自己身边,王语嫣受宠若惊之余,又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是表哥心血来潮,昙花一现呢,还是以后会常常如此? 慕容复不会读心术,倒也猜不到她心里转动的小心思,只笑着说道: “今晚语嫣在此,便不修炼了,须得好生陪陪你。” “那,以后呢?” “以后?”慕容复感慨道:“以后也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每天都修炼那么久了。” 他从前,每天绝大部分时间,不是躺在床上一边睡觉一边修炼,就是躺在船上一边听曲钓鱼一边修炼,要么就是埋在地里沉眠修炼。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天龙世界天地灵气实在贫瘠,每天都必须如此,才能稍微看到一点修为的长进。 所以别看他每天过得挺悠闲的,不是在躺平,就是在躺平的路上,可他那都是在躺着修炼,还真没虚渡光阴。 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截天鼎已经苏醒,他又开始搞事情,还搞得有声有色,卓有成效,至如今,每天至少也能有十几二十道灰色本源进账。 要是宰个云中鹤之类的高手,还能一口气进账几十上百道灰色本源。 现在慕容复修炼已经不缺灵气。 至少暂时不缺灵气。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如今灵气充足,却也再不能像之前突破炼气一层时一样,一天一夜就炼化百余道灰色本源。 如今他每天,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再多经脉丹田就隐隐作痛,有种过犹不及、反伤己身的征兆。 之所以会如此,慕容复倒也很快就想明白了。 之前炼气一层他修炼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从无一日懈怠,虽始终没能把炼气一层修满,但基础已打得极尽牢固,甚至可以说炼气一层这个小境界,已经被他修炼到了万事俱备、只欠灵气的境地。 就好像造楼房,第一层的地基、框架等等都已经造好了,就差了最后一点关键材料,就能把这第一层彻底完工。 所以当他灵气充足之时,便可只用三天,就炼化掉二百六十道灰色本源,一口气修满炼气一层,晋至炼气二层。 而现在,炼气二层才刚刚开始,等于第二层楼房才刚刚起步搭建,没有任何前期成果,就算材料充足,那也得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所以,现在他一天就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多了就要根基不稳,甚至反伤己身。 不过尽管如此,按照修满炼气二层,需两千七百余道灰色本源计算,他修满这炼气二层,也只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 而按照“青木长生诀”功法总纲的说明,在灵气富足的正常修炼环境下,炼气二层的平均修炼进度,是两年时间。 慕容复现在灵气充足,可以算得上已有了正常的修炼环境,炼气二层却只要一年。 这无疑说明了慕容复的修行天赋,远远超出平均水准,可以算是出类拔萃了。 正因一天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炼化耗时也就个把时辰,慕容复如今就有了大把空闲时间。 不仅有时间研究武功,祭炼法器,还有时间陪伴王语嫣。 尽管如此。 对于和王语嫣的将来,慕容复心里,其实是抱着一定疑惑的。 倒不是嫌王语嫣空有美貌,不够可爱。 反正就算王语嫣被李青萝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教育手段,管教得不够活泼,过于端庄,慕容复也有的是办法唤醒她的天性,把她变成符合她年龄的青春少女。 真正的问题在于…… 修仙者与凡人之间,横亘着一道名为“时间”的天堑。 他现在就已经能活一百三十多岁了。 随着本源不断入账,他的修为必能越来越高。 至炼气九层时,他将拥有二百七十岁以上的寿元。 可王语嫣呢? 不喜欢武功,不爱修炼的她,青春能有多久? 如今这天仙也似的少女容颜,又能保持多少年? 慕容复侧首,看着月光下,王语嫣那白玉无瑕的娇美侧脸,心中暗自感慨: 时光最无情。或许十年、二十年后,王语嫣仍如今日一般美丽,甚至能更添几分成熟风韵,可三四十年之后如何?五六十年之后,又当如何? 一念至此,慕容复不禁抬手,轻轻触碰王语嫣那光洁无瑕、吹弹可破的娇嫩脸颊。 王语嫣微微一怔,俏脸飞起一抹红晕,颔首羞赧道: “表哥……” 慕容复笑了笑,问道: “语嫣,随我修行可好?” “啊?”王语嫣一呆:“可是,我……” “咱们不练武功。”慕容复微笑道:“就打打坐,练练五禽戏之类的导引术,能强身健体即可。” 问话时,他心里已经决定。 倘若王语嫣拒绝,那他与她的缘份,甚至与这方天地凡俗人间的缘份,也就这几十年了。将来能陪在他身边的,或许将只会有小阿碧一个人…… 若她愿意,那便先教她强身健体的气功导引术,打好基础。等到未来时机成熟…… 正想时,就听王语嫣断然道: “若是表哥教我气功,我便愿学!并且一定认真学,认真练!” 慕容复微微一怔,笑了起来。 ------------ 020,慕容家的未来主母 当晚,王语嫣留宿参合庄,在客房里抱着枕头,翻来覆去好久,直至子夜将近,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慕容复怀抱之中,又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臂弯、宽阔的胸膛,又嗅到了那令她心旷神怡,宛若阳光草木般的清新气息。 这一晚,王语嫣绮梦连连。 清晨醒来时,回忆昨晚梦境,饶是四下无人,她仍羞得俏脸酡红,宛若醉酒,双手捂脸,颤声哀叹: “王语嫣,你可真不知羞……” 正自责时,外间传来阿碧清爽甜美的声音: “王姑娘,你醒了吗?” 王语嫣连忙深呼吸,平伏情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声音回道: “醒了。” 阿碧笑道:“可要奴婢进来帮你更衣?” 王语嫣一慌,连声道:“不必不必……我自己可以的。” 阿碧道:“那我便去准备热水,等下服侍你梳洗哦。对了,公子吩咐了,说王姑娘起来后,便先去练功场,公子今天要教你五禽戏呢。” 王语嫣连忙坐起,问道:“表哥已经去练功场了吗?” “公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去练功场上练武啦。” “啊!那我岂不是让表哥久等了?阿碧,劳你快帮我准备好热水,我马上就出来梳洗。” 王语嫣不敢拖延,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取过摆在床头柜上的换洗衣物,换了身干爽衣裳。 穿好衣裳鞋袜,正要出去时,看看换下来的贴身小衣,她俏脸不禁又是一红,咬着嘴唇把小衣卷起,掀起褥子,将之塞进褥子底下,角落之中。 这时,外边又传来开门声和阿碧的脚步声。 王语嫣手按胸口,深呼吸几次,又抬手摸摸脸颊,感觉脸颊没那么烫了,这才和以往一般,仪态端庄,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阿碧服侍王语嫣梳洗一番,笑问:“王姑娘昨晚换下的衣裳就放在里间吗?等下我帮你洗了。” 王语嫣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洗就是。” 阿碧笑嘻嘻说道:“这怎么成?王姑娘如今是表小姐,是贵客,将来更会是慕容家的主母。哪有未来主母自己洗衣裳的?那还要我们这些婢子作甚?” 慕容家的……未来主母? 听阿碧这一说,王语嫣又是欢喜,又是羞涩,一时支支唔唔,不知该如何接她话茬了。 等帮着王语嫣梳洗完,将她送去练功场,阿碧回来收拾房间,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王语嫣换下的衣裳,直叫小阿碧满头雾水,好生奇怪。 …… 王语嫣来到校场上时,慕容复正手持九节雷杖,以杖代剑,演练慕容剑法。 慕容家传剑法,虽不及“斗转星移”知名,但放在江湖上,也是一门一流剑术。 只是原本慕容复在这门剑术上的造诣,只能说是一般,耍起来看似剑光连绵,行云流水,虐菜也是轻而易举,可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时,这套剑术就没什么大用了。 但是现在,慕容复以灵力代替内力,施展剑术,那原本钝而无锋的九节雷杖,竟然吐露出一道宛若实质的湛青剑芒,长达三尺,叫人远远一望,便觉眉眼刺痛,似被一股无形锋芒迫至眉睫。 王语嫣只远远看了两眼,便觉眼睛微微刺痛,泪水霎时迷糊了两眼,赶紧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可即便如此,那杖身破空之声,落在她耳中,亦好似远处天边传来的滚滚闷雷之声,直令她头皮发麻,毫毛倒竖,本能升起一股危险之感。 只觉似有雷霆闪电,正在自己对面积蓄声势,随时可能狂猛暴发,横扫一切。 “表哥的剑术,竟然暗蕴奔雷闪电之意?慕容家的剑术,不是这样的呀!难道表哥推陈出新,又创出了新法?” 正思忖时,那滚滚闷雷之声倏地消失,旋即慕容复温和醇厚的声音传来: “语嫣来啦?” 王语嫣连忙看向慕容复,对着他盈盈一礼: “表哥。语嫣一时贪睡,起得太迟,累表哥久等啦!” “不是你起得迟,是我起得太早。” 慕容复笑着,将九节雷杖轻轻一抛,落到旁边兵器架上,又对王语嫣招了招手: “过来吧,今天开始教你五禽戏。” “嗯。”王语嫣甜甜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其实王语嫣通读百家武学,五禽戏这种流传甚广,动作简单的健身导引术,她自然也是懂的。虽然只限于理论,但如果要练的话,她什么武功都能自己练。 但她就是不喜欢武功。 不过五禽戏并非武功,并且表哥还要手把手地教导自己,王语嫣当然不会拒绝了。 当下,王语嫣就在慕容复指导下,一招一式练了起来。 “这一招要这样……手,腰,还有腿……语嫣你大腿绷得太紧,放松一点……对,就这样。腰也要放松些……放松,放松,怎么还是这么紧绷?” “表哥你,你手放我腰上,我,我放松不下来……” “……好吧……现在可放松了?唉,还是太僵硬。看来是因为你没练过武功,大筋有些拉不开。这样,我们先打几趟五禽戏热热身,然后开始拉筋。” “啊?拉筋?那样会不会很痛?” “没关系,刚开始确实会痛一下,但习惯了就好,甚至越拉越舒服……俗话说筋长一寸,寿延十年,我可是希望语嫣你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乃至永葆青春的。” “永葆青春?那我不成妖怪啦?” “仙人也是永葆青春的……” 自这天起,王语嫣便留在了参合庄中,在慕容复指导下学习“五禽戏”之类的健身导引术,以及普通的气功吐纳术。 即使五禽戏并非武功,可指导动作之时,也难免要肢体触碰,乃至耳鬓厮磨。 纵然王语嫣早将自己视为慕容复的人,可起初还是会因害羞而僵直紧绷,夜里更会绮梦连连。 直至好些日子之后,她方才渐渐习惯下来。 在慕容复引导下,王语嫣的性子也渐渐放开,变得愈加活泼,在牌桌之外的日常中,也渐渐更像是个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了。 这期间,慕容复只派人往曼陀山庄送了封信,叫曼陀山庄收拾了些王语嫣的衣裳送来。 李青萝也没派人来接人,似乎已经被慕容复震慑住。 可慕容复早通过“截天鼎”的回馈,知道李青萝搞了些小动作,只是他对此浑不在意,压根儿不曾放在心上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将近。 姑苏城中,愈发热闹,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操着不同口音的武林中人。 每天都有武林中人以武会友,切磋较技,亦有人碰到仇人,当街拔刀,追逐厮打。 城中酒楼客栈,也几乎全部被武林人士占据,从早到晚,都可见到武人大口饮酒,高谈阔论。 一个个小道消息,也在武林人士们谈论之中传播开去。 比如,少林方丈玄慈亲自下山,带领一队少林高僧,于三日前抵达姑苏,如今正住在姑苏城外寒山寺。 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带领家臣高手,将抵姑苏。 一位自称“剑神”,名叫卓不凡的高手,两日前出现在姑苏城外,一口长剑,连败数位知名高手。据说他剑术运转到极致,剑尖之上,居然能吐出半尺剑芒,简直神乎其技。 又如,有人在姑苏城外看到了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追魂杖谭青。 聚贤庄游氏兄弟也带人来了。 还有丐帮诸长老、舵主级高手,亦早已到了姑苏城外。 而与慕容复齐名,名满天下的北乔峰,也正在往姑苏赶来。 另外,有传言说,有一队异常浮夸的高手,正吹吹打打向着姑苏城赶来。那队高手为首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自号“星宿老仙”…… 在各路高手陆续抵达之时。 武林大会召开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一日,天尚未亮时。 慕容复锦衣玉冠,手持九节雷杖,带着王语嫣、阿朱、阿碧、四大家将,踏上了一条大船,赴武林大会去也。 ------------ 021,敌人好像太多了…… 东边天际,晨曦微吐,大半天幕,仍显暗沉。 大船搅动湖面薄纱似的雾霭,向着太湖东岸缓缓驶去。 慕容复双手拄着五尺长的九节雷杖,迎着微凉晨风,伫立船头。 王语嫣身着淡黄绸衫,挽着他的臂弯,偎依在他身侧,红衫阿朱、绿衫阿碧侍立二人左右,又有四大家将在后,一字排开,笔挺如柏。 怎么感觉气氛有点儿肃杀,甚至沉重? 慕容复侧目环视众人,见阿碧阿朱皆是昂首挺胸,嘴唇紧抿,小脸紧绷,四大家将也一个个神情凝重,眼神之中,甚至隐含悲壮。 什么情况啊你们这是? 难道你们以为,我这趟是带你们去送死的吗? 都见识过本公子的豪华升级版“六脉神剑”了,对本公子多点信心好不好? 是,这次的对手是多了些,车轮战确实可以把人活活累死。 本公子炼气二层的灵力也是不够糟塌的,天地灵气这么贫瘠,灵力消耗之后补充恢复也不容易,可本公子截天鼎里,还存着二百多道灰色本源呢,灵力随用随补,弹药绰绰有余! 慕容复心中好笑,说道: “都闷着不说话作甚?包三哥,你不是口齿最伶俐吗?来,给大伙儿唱支曲儿提提神!” 包不同神情肃穆,张口就来: “风萧萧兮……” 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唱出来了。 好在兄弟们还算给力,旁边风波恶二话不说,一拳闷在包不同肚子上,包不同顿时捂着肚子弯下腰。这一弯腰,公冶乾手一抬,就把他嘴也给捂上了…… 经包不同这一打岔,肃杀沉重,甚至暗含悲壮的气氛,倒是马上松缓了下来。 大家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谈论起来。 公冶乾道:“公子,前两天我伪装成香客,去寒山寺打探过了。少林的玄慈方丈,确实带着一大票少林玄字辈和尚住进了寒山寺。” 风波恶问道:“都有哪些玄?” 公冶乾扳着手指头,一一数道: “玄慈之外,还有玄难、玄苦、玄寂、玄止、玄因……” 风波恶抱头大叫:“行了行了,二哥你别玄了,再玄我就要玄晕了……” 包不同感慨道:“少林不愧是武林第一大派,虽然本寺人数远不及丐帮,可高手数量真的是……单玄字辈的老和尚,都能把人玄晕过去,更别说下面还有慧字辈、虚字辈的壮年武僧……” 风波恶斜睨包不同:“怎么,三哥你怕了?” 包不同微微一笑:“非也非也,我只怕敌人不够多……” 风波恶一拍大腿:“不对,这话该我来说才对!” 邓百川道:“别说少林了。少林高手太多,说不完的。说说其他几家吧。丐帮怎么说?” 风波恶道:“丐帮我知道。长老级、舵主级重要人物都到了。听说那个马大元的遗孀也来了,说是要来当众控诉杀她老公的凶手……最近这姑苏城内外呀,到处都是唱着莲花落讨饭的叫花子……” 包不同道:“这就是大宋的恶政啊!倘若大宋政治清明,官吏廉洁,百姓安居,岂会出现丐帮这等拥有数十万叫花子的天下第一大帮?” 风波恶:“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有一些加入丐帮的,纯粹是好吃懒做?我瞧这两天在姑苏城里城外讨饭的叫花子,不少人除了穿得破烂点,身上脏了点,身子骨倒是健壮得很……”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这次来姑苏的,都是丐帮中的精锐。练武之人,能不健壮么?” 风波恶道:“可是穷文富武,不喝酒吃肉,哪来的力气打熬筋骨、搬运气血、锤炼内力?他们哪来的肉食?光靠讨饭,肚子都吃不饱……嘶,他们不会暗地里还干些包娼庇赌、坑蒙拐骗,乃至杀人越货的买卖吧?”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老四你成天打架所以不知道,那丐帮分为污衣、净衣两派,净衣派主要负责搞钱,做得也基本都是正经行当,几十万丐帮弟子,也不是人人有功练,绝大部分丐帮弟子,也就练几手打狗防身的棍棒……总之丐帮规矩是很严的,好汉不少……” 慕容复心中暗忖: 如此伟光正的丐帮,也就只限于此方天地以及一脉相承的射雕、神雕江湖了。 别的世界,丐帮那就是贼窝坏种巢,上层都是些该千刀万剐的恶棍,下层则多是被残酷严榨剥削的可怜娃…… 邓百川道:“丐帮人虽多,号为天下第一大帮,好汉也不少,但武功参差不齐,比起少林远远不如。真正值得重视的高手,依我之见,仅有乔峰、白世镜、宋清溪、吴长风、奚三祁、陈孤雁等寥寥数人。” 公冶乾道:“丐帮高手虽不多,但那打狗阵倒不容小视。此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大。偏偏丐帮弟子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风波恶不服:“人多了不起啊?我风老四以一敌百,破他的打狗阵!” 公冶乾看他一眼:“你没仔细数过吧?这次丐帮大概来了五百人。” 风波恶:“……五,五百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翻五倍么?我照打!” 包不同竖起大拇指:“老四豪横!” 又一拍他肩膀:“到时候,丐帮打狗阵就交给你了。” “……”风波恶咽了口唾沫,还是死撑到底:“哈……哈哈,尽管看我的好了!” 江南一阵风,打架不认输,怕过谁来! “对了,听说有个自称剑神卓不凡的,有意在武林大会上挑战公子。”公冶乾又道:“我看过他跟人比武,剑术确实卓尔不凡,全力运转剑法时,剑尖可吐出半尺青光,乃是实实在在的剑芒,能隔空伤人,连石头都能斩出半寸深的印痕。” 王语嫣道:“公冶二哥,你方才说,那卓不凡的剑芒多长?” 公冶乾郑重道:“半尺剑芒!” 王语嫣点头:“哦……” 那没事了,表哥剑芒长三尺,竹杖长五尺。加起来就是八尺长。 八尺剑围,你三尺长剑加半尺剑芒,够得着表哥么? 还挑战表哥…… 真是不自量力。 谈说之间,众人又把这次前来姑苏,参加武林大会的高手细数了一遍,一是评估对手的实力,二是给自家公子提个醒。 说话时的气氛,虽然不再像之前一样沉重悲壮,但还是轻松不起来。 没办法,单一个少林派,那些能玄晕人的老和尚们一拥而上,其实,就已经够把慕容家给扬了。 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大帮大派、成名高手了。 这时。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慕容复忽然开口: “对手有点多,压力有点大,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要相信天下英雄的节操,到时候会场上,天南地北的武林好汉都看着呢,稍微有点气的高手,都要讲点面子,不会一拥而上,围殴我们的。” 众人纷纷点头,可是…… 对手那么多,车轮战也足够累死我们了啊! 慕容复又轻笑一声,道: “这次武林大会是本公子的舞台。你们啊,就不要出手了,看本公子大展威风,给本公子呐喊助威,兼职现场解说就是。” “……”众人无语。 ------------ 022,群雄毕至!武林盛会! 姑苏城外虎丘山。 这场由慕容复一手号召,亲笔发贴召开的“武林大会”,会场就选在虎丘山上,虎丘塔下。 这座植被茂盛,大木成林,风光秀丽,但并不如何高大险峻的小山,本就是姑苏一景。自一百多年前,建成虎丘塔后,更成了姑苏城外的著名景观。 平常风和日丽时,总有不少文人墨客,邀三五好友,携娇妻美婢,前来此地吟诗对词,踏青野炊。 不过今天,这虎丘山上,却一个文人都不见。 山间小道上,林间空地里,甚至大树枝头上,到处都是身形矫健、背刀挎剑的彪形大汉。 也有不小货郎小贩,挑着担子,挎着竹篮,到处叫卖各种酒水小吃。 “炊饼,卖炊饼喽……” “卖梨喽,个儿大皮薄的脆梨……” “自家酿的米酒,甘甜爽口……” “糖炒栗子、蚕豆松子、蜜饯果子,应有尽有,物美价廉,大甩卖喽!” 嗯,小贩们生意都非常好,今天这种场合,武林人士个个都慷慨地很,哪怕平时囊中羞涩又拉不下面皮劫富济贫的,今天也都非常大方地照顾了小贩们生意。 不少武林人士都一边吃着各种小吃,一边守在路边,与友人高谈阔论。 每有一位知名高手到来,都会受到路边武人们的热烈欢呼,乃至夹道欢迎。 不少初出茅庐的武林新秀,也混在路边人群中,竖着耳朵,听老前辈们对往来高手如数见珍,以增涨见闻。 “看见没有?那位就是‘铁面判官’单正,泰山人士,为人最是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他身后那五位壮士,就是他五个儿子,合称单家五虎。单氏父子六杰,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此次前来参加武林大会,就是来声讨审判慕复容来了!” “啊,敢问前辈,单家父子为何要来声讨审判慕容复?他们有仇么?” “哼,无冤无仇,就不能主持公道了吗?若天下人个个都只顾私仇,不论公义,那江湖之中,哪还有公道正义可言?我辈武夫,该当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才不枉这一身功夫!” “呃,前辈教训的是……” “知错难改,善莫大焉。小兄弟你这兵器倒也别致,江湖上很少看到用大戟的。听小兄弟口音,似是蜀地人士?不知尊姓大名啊?” “小弟姓郭,名盛,正是蜀地人士,平时也好舞枪弄棒,结交豪侠,这次是跟着家中长辈来江南贩卖水银,听闻武林大会之事,便偷溜了出来……” “郭盛兄弟,能撞上这趟武林大会,你还真是走了大运。要知道,这等盛会,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从来没有过的盛事……啊,段王爷!快看,那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段王爷!那可是会‘一阳指’的高手啊……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拈花惹草的风流功夫……” …… 随着各路高手陆续上山,各位无名小卒、武林路人们的情绪亦愈发高昂,小贩们的生意也更加红火。 待得天色大亮时,少林、丐帮的高手团都已陆续上山。 那位最近名声鹊起的剑神卓不凡也独自来了。 聚贤庄游氏双雄也来了,著名神医,“阎王敌”薛慕华也跟他们一块儿来了。 据说薛神医此行乃是为救人而来,万一有谁被慕容复打得呕血三升,他也好及时救治。 当然薛神医也说过,医者父母心,尽管慕容复杀害少林玄悲,丐帮马大元,以及青城派、伏牛派那两个谁,又扬言要诛少林、灭丐帮,简直丧心病狂,但如果慕容复也被打得呕血三升,薛神医也是愿意出手施救的。 只要照他规矩,教他一手拿手绝活儿就好,比如斗转星移呀,参合指呀什么的。 而当丐帮那浩浩荡荡足有数百人的大队伍上山时,武林路人们更是翘首以盼,个个都希冀一睹与慕容复齐名的“北乔峰”风彩。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那位,是不是北乔峰?” “屁!丐帮帮主乔峰,是一条雄壮威武、龙行虎步的彪形大汉,哪会是那种小白脸?那厮乃是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不像乞丐,倒像个满肚子坏水的读书人。” “这……我瞧着丐帮队伍里,彪形大汉不少,可没一个担当得起雄壮威武、龙行虎步八个字呀!” “乔峰没在丐帮队伍里。大人物都是这样的,要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出场亮相……” “大哥你是懂大人物的!” “丐帮后面那伙人什么来头,怎么看着不像善类?” “我瞧瞧……哦,那是云州秦家寨的绿林好汉。当代寨主却不姓秦,名叫姚伯当。” “老哥渊博,这么冷门的小势力都认得出来……” “呵,云州秦家寨虽然冷门,但他们刀法很出名啊!” “什么刀法?” “五虎断门刀!” …… 虎丘塔下,已搭起了一座高台。 此台以砖木混搭而成,就搭建在宝塔正门前空地上,长宽皆有十丈,高近三丈,看起来气派得很。 此高台,正是慕容家出钱请工匠搭的,邓百川负责监工,最近才刚刚完工,工钱早已结清,因如期完工,质量过硬,还多给了打赏,赠了酒肉,工匠们都非常满意,大赞东家仁义豪气。 此刻。 高台下方,已经站满了人。 少林、丐帮、段家、聚贤庄、青城派、伏牛派、秦家寨等人比较多的势力皆已到场,成群结队站在一起。 三不靠的散人独行客们,则或是独自蹲角落里,或与其他散人们混在一起,或跳到树上占据良好视野,当然也有社牛者跑去跟大势力打招呼蹭脸熟的,总之现场十分热闹,熟人们都在到处乱走,彼此攀谈。 而往往谈着谈着,就会开始异口同声,声讨慕容复。 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了各自掌门的伏牛派、青城派这等二流势力,很快就混在一起,同仇敌忾,订立攻守同盟。 秦家寨姚伯当也带人过来凑热闹,声称慕容复老子慕容博欠了秦家寨一大笔钱,赖账不还,这次定要讨回这笔陈年老账。 什么?慕容博已经死了? 没关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单家父子人面广,到处流窜,时而跟聚贤庄的人攀谈,时而又跑到少林群僧面前交流,跟丐帮那群叫花子也都能说得上话。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有名望的武林人士,大部分都互相认识,哪怕没见过面,也听说过彼此的名声。 于是在慕容复到来之前,这武林大会的现场,简直变成了大型交友会场。 老朋友们多年未见,热切攀谈,新朋友们彼此结识,相逢恨晚…… 正热闹时。 忽然一声声呼喝,宛若接力一般,自山下迭声传来: “慕容复到山脚了!” …… “慕容复开始上山了!” …… “慕容复来了!” 随着“慕容复”这三个字不断在会场响起。 原本菜市场般热闹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乃至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条通往虎丘塔的山道。 山道之上,已出现了八条人影。 为首者,锦衣玉冠,手持竹杖,丰神俊朗,潇洒英武,正是一手搅动武林风云,掀起江湖大浪的南慕容,慕容复! ------------ 023,请武林群雄,向我称臣! 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东道主,扬言要灭掉丐帮少林的大反派,慕容复带来的全部人马是……七个人! 其中,王语嫣为宗师级理论家,会强身健体五禽戏,一手歹徒兴奋拳慕容复表示很赞。 阿朱、阿碧功夫三流,打普通大汉一个顶仨,但打武林路人局就略显吃力。 风波恶号称以一敌百,包不同杠道无敌,公冶乾、邓百川二流绝巅,一流未满。 慕容复一神带七坑,表示飞龙骑脸,优势在我,怎么打怎么赢。 当然,对四大家将来说,情况不是这样的。 当慕容一族全班人马出现在山道上时。 已经抵达会场的各势力:少林、丐帮、段家、聚贤庄、伏牛派、青城派、秦家寨、单氏父子……等等成百上千的武林人士,齐齐凝目以对。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数百上千普通人怒目而视,就足以令人压力山大,更何况在场的,就没有一个普通人? 不计那些抢不到位置,只好挤在山道上、林间空地里,乃至挂到树上的武林纯路人,单是来到了会场之中,有点儿名气的武林人士,二流、三流的就有上千。 大名鼎鼎的一流高手,多达数十人,其中少林就占了一半。 这么多人齐齐望来,目光之中投射而来的压力,简直如山如海。 向来打架不怕人多的风波恶,看着少林那群武技、内力双一流的光头老汉,再瞧瞧丐帮那队阵形严整、服饰统一,人人都一身破烂、身挂布袋的五百壮男,虽然表面仍然一派从容,气势高昂,可暗地里腿肚子都在打战。 包不同亦被这满场高手以目光施加的压力,整得头皮发麻。 不过他有特别的解压方法,在心里不断构思着各种骚话,想象着等会儿如何舌群雄,一时间倒也走得从容不迫,颇有几分大将风范。 公冶乾、邓百川表面也是面容沉静,步履从容。 但他俩脚掌踏在地面之上,竟不知不觉,在泥土已被践踏得无比坚实的山道地面上,留下了半寸深的清晰足印,却是已情不自禁催运内力,劲贯手脚四肢,以抗衡那如山压力。 阿朱、阿碧、王语嫣功夫太菜,对强者目光中的压力,感受反而不如四大家将那般敏锐,就是被这么多人瞩目,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王语嫣,环顾四周,见那么多的陌生人,个个都把眼睛瞪得铜铃也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行,顿时就羞红了脸颊,情不自禁挨到了慕容复身上。 她这一挨,有个少年海王当场就心碎了。 毫无疑问,那少年海王正是段誉。 少年人虽非段正淳亲子,但不知怎地,竟完美承袭了段正淳的风流——或许因为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继承的也都是老祖宗的基因? 总之当段家队伍里的段誉,第一眼看到王语嫣时,整个人便魔怔了,满脑子都是“神仙姐姐”四个字。 若非段家家将把他牢牢夹在中间,以段誉的痴狂劲,说不定早就狂奔过去,来一个现场滑跪了——作为三观跟着五官走,能给一尊玉像磕头千遍的旷世奇男子,这种事段誉绝对做得出来! 而看到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居然羞红着脸颊,亲昵挨到那位万众瞩目的慕容公子身边,段誉的心顿时碎成了千万片,眼睛一酸,险些淌下泪来。 可惜神仙姐姐并不知道,人群之中还有一位她的迷弟。 她一颗芳心,满腔爱恋,早悉数倾注了在慕容复身上。 倘若慕容复始终不给她正回馈,那待她心灰意冷之时,段誉或许还会有机会。 可惜,现在的慕容复,早就开始给予王语嫣正回馈,以至于王语嫣现在就连做梦,都在与表哥耳鬓厮磨,痴心一片的海王少年,注定没有一亲神仙姐姐芳泽的机会了。 慕容复也没有关注有过一面之缘的段誉。 不要说现在的段誉,就算是完全驾驭了自身内力、武功的段誉,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他完全无视了在场武人对他或仇恨、或敌意、或审视、或钦佩的目光,只专注在丐帮队伍里找一个人。 可视线扫过丐帮队伍,虽然看到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但那人却是个身材单薄的小白脸,瞧着跟个落魄秀才似的,完全不像想象中乔峰的样子。 于是慕容复低声询问四大家将: “乔峰戴帽子么?” “啊?”四大家将齐齐一怔:“什么帽子?” “就是……”慕容复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就是那种……把头包得严严实实的帽子。” 邓百川想了想,笃定道:“乔峰不戴帽子。他是丐帮帮主,平时都跟叫花子一样披头散发,连发髻都不结的。当然他头发还是很干净的,并不像普通叫花子那般板结油腻。” “原来乔峰不戴帽子啊……” 慕容复有些失望,摇头叹息:“可惜了。” 四大家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过…… 经公子这么一番打岔,他们心里的压力倒也小了不少,跟着慕容复一路从容地走到了高台下方。 然后也不见慕容复如何作势,只是轻轻一举步,整个人便一飞冲天,落到了高台之上。 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则自觉转到高台侧面,走楼梯去了。 此台足有三丈高。 等闲武林人士,哪怕助跑,都不可能一跃三丈。 能原地一跃三丈高的,也就江湖有数的顶尖高手,以及云中鹤那等专精轻功的偏门高手了。 见慕容复亮了这么一手轻功,本就安静的会场,顿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在他以一种极尽潇洒优雅的从容姿态,轻飘飘一跃三丈高时。 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包括少林玄慈那等顶尖高手,眼神都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而会场外围,那些没能抢到好位置,只好挂在树上的武林路人们,倒是一下哗然起来。 好多人齐声喝彩,乃至议论纷纷: “人的名,树的影!慕容公子果然不愧天下有数的高手!” “一跃三丈,我的天啊,我借跑几十丈都跳不到那么高……” “难怪敢以一己之力,挑战少林丐帮!慕容公子单这手轻功,天下间就少有人能及了!” “我觉着这还是不是慕容公子的极限。他飞三丈高,感觉都没怎么发力。随便一抬脚,就上去了。” “呵呵,你们未免对慕容复吹嘘太过了。一跃三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撑根长竹杆,一样能跳那么高。” “……” 外围众人议论纷纷时。 会场众人,也终于呼吸松动,同时低声议论。 段正淳询问陪他前来的大理国司空巴天石:“巴兄,你能一跃三丈么?” 巴天石不仅是大理国三公级的高官,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尤以轻功见长,曾与云中鹤比试轻功,凭功力胜过云中鹤一筹。 此时听到段正淳询问,巴天石语气凝重地说道: “我若助跑十丈,全力一跃,可纵至三丈之高。但如慕容复方才那般,举步之间便轻易直冲三丈……” 他摇了摇头,“臣办不到。” 段正淳神情凝重:“想不到慕容复就连轻功都这么厉害……” 段正淳一行此来,乃是为“六脉神剑”之事,要向慕容复讨个公道。 可现在看来,慕容复武功如何且不论,单这手轻功,就很麻烦了。 轻功高手最是难缠,打不过,还可以跑,而别人往往追之莫及。 云中鹤劣迹斑斑,恶行累累,为何仍能逍遥法外多年? 不就因为他轻功太高吗? 这时。 慕容复已在高台上站定,转身面向台下群雄。 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也走楼梯上了高台,在慕容复身后一字排开。 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冷笑: “先诛少林,后灭丐帮……慕容家一共就来了八个人,其中三个丫头还是凑数的,就这几个人,也敢扬言诛灭少林丐帮,武林称王?他凭什么?又是谁给他的胆?” “不错。就慕容家这几个人,少林高僧都不必出手,众好汉一拥而上,就够把慕容一族斩成碎片,骨灰都能给他扬了!” “慕容复少年成名,未遇挫折,怕是已经狂到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依我之见,慕容复那诛少林、灭丐帮之言,不过是故作惊人之语,好把大伙儿引过来……不然这场武林大会,怎么会来这么多人?连向来不轻易下山的少林方丈都来了……” 正讥讽议论之时。 慕容复对着台下众人拱了拱手,笑道: “感谢各位赏光!长篇大论我就不说了,大家远道而来,也不是来看我耍嘴皮子的。痛快点,我慕容复今天办这场武林大会,只为三件事。 “第一,请天下群雄,向我慕容复称臣,奉我为主。第二,请各大门派,献上各家武功秘藉,由我组织人手,去芜存菁,编纂武典,造福武林。第三……” 他微微一笑,悠然说道: “请各大门派,自去门派之名,从此以后,无论大小门派,无论丐帮少林,皆为我慕容复麾下,‘武神殿’分舵。这三件事,谁赞成,谁反对?” 此言一出,会场大哗,群情激愤! ------------ 024,慕容复的大计划! 慕容复第一件事说出口,会场群雄,已是目瞪口呆。 待他三件事说出来,武林群雄集体炸锅,就连少林那群自称佛法精深,涵养极好的光头老汉都不禁动了嗔念,一个个作怒目金刚状,戟指暴喝: “慕容小儿,你太狂妄了!”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难怪扬言先诛少林,再灭丐帮,若真依了慕容复这三件事,我等就算人还活着,门派也确实算是被他给灭了!” “不!这比灭少林、丐帮还要过份!慕容复这是要彻底灭绝天下武林道统,简直丧心病狂!” “哼,竟妄想让天下群雄向你称臣,奉你为主?慕容小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把各家秘藉统统献给你?自去门派之名,做你那什么‘武神殿’分舵?南慕容原来是疯子!” “杀!斩杀慕容复,除此武林大害!” “……” 当然现场也不是一面倒的愤怒声讨。 外围那些无门无派,或是出身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末流小派的武林路人,就有不少叫好喝彩,声援慕容复的: “我支持慕容公子!武林之中,拘泥门户之见,各家都对各自武学敝帚自珍,不知耽误了多少良材美质!就比如我,明明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却因出身寒微,始终学不到上乘武功……” “那你不会加入丐帮么?丐帮也有降龙掌、打狗棒啊,并且收弟子还不挑出身。” “呵呵,降龙掌、打狗棒,是你想学就能学的?除了丐帮帮主,谁能学全降龙十八掌和全套打狗棒?舵主、长老级人物,也就会个几招罢了!” “也是。丐帮明明也是穷苦人家的帮会,却也搞这些陈规陋习……” “我郭盛也支持慕容公子!倘若各家各派都放下门户之见,大家把所有的武功秘藉都放到一起,博采众家之长,去芜存菁,必能创出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功……我愿报名参加编纂武典,我武功虽低微,但只是未遇明师,未习神功罢了,我悟性很高的……”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越是精深高明的武功,对根骨悟性的要求越高?根骨不够好,悟性不够高,就算绝世神功的秘藉摆在你面前,你也不得其门而入,反会把自己练废?” “……” 整个会场乱成了一锅粥,闹哄哄的好似菜市场。 慕容复也没再继续开口,只含笑站在高台之上,任群雄议论声讨。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要求格外过份。 如果把各门各派,比做大小公司,那么各派武功,就是各公司的技术机密,核心竞争力。 现在慕容复要求他们把武功统统交出来,还要自去帮派称号,成为他名下“武神殿”的分舵,就相当于要建立一个超大型垄断公司,把全天下所有的大小公司统统收归旗下,还不想给钱,空口白牙就要收编他们。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然而这就是他的计划。 武林之中,因门户之见产生的内耗实在太严重了,各种无序竞争,各种江湖仇杀。 若是所有的武林人士,都能放下门户之见,一起钻研武功,毫无隔阂地切磋讨论,共同进步,这将是多么恢弘和谐的武林盛世? 神功绝艺必将层出不穷。 碍于出身门户,学不到神功绝艺的良材美质,也将能得到更多、更好的机会——就好比郭靖那样貌似铁憨憨,实则内秀的天才吧,如果一直给江南七怪教,那他能成长为大名鼎鼎的郭巨侠么? 不是每一个郭靖那样的少年,都能有幸遇上马钰传授内功,又有幸遇上洪七公学到降龙掌的。 但如果慕容复成事,郭靖这样的少年,机会可就来了。 不需要去苦寻名师,只要有志武道,就可来武神殿学艺。 之后便可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真传弟子这么层层晋升上来。 之所以还要设置这种晋升层次,当然也不是纯粹出于某种趣味。 还是那句话,高深武功真不是人人都能练的。 根骨不行,悟性不够,绝世神功摆你面前,你也练不成,强练反而可能把自己练残练废乃至活活练死。 所以必须得有考核,必须有层层选拔晋升的机制。 慕容复能保证这机制的公平。 在他这套机制下,真正的天才,无论出身如何,都能有脱颖而出的机会。 你想学降龙十八掌? 没问题! 以后不会再有只丐帮帮主一人,才能学全降龙十八掌这种事了。 无论是谁,无论有几个人,只要根骨天赋够用,心性也合适,那就都能学全降龙十八掌。 你想学六脉神剑,甚至斗转星移? 一样没问题! 我慕容复身为修仙者,区区武功,有何不舍? 只要你资质合适,斗转星移、参合指、慕容剑法……我慕容复家的武功,都能学到全套! 你要学易筋经? 当然可以!我慕容复身为武林之王,武神殿主,都把家传武功慷慨贡献出来了,少林光头佬们的镇派绝学,当然也要交出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要学北冥神功? 这不行!咱不推崇不劳而获,偷别人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内力。 这种性质近乎魔道,危害性极大的功夫,除非心性如段誉、虚竹一般天真纯善,否则绝不能轻授。 倘若慕容复能做成这一件亘古未有的大事,那么对武林,对江湖,乃至对整个天下局势,产生的影响都将是爆炸性的。 先一统武林,号令江湖,培养出更多、更强的高手。 之后由江湖渗透至庙堂,其势大成之后,皇帝废立乃至王朝兴衰,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要修仙,没时间也没心情做皇帝,但皇帝得看我脸色! 我也不参与治国,但国家发展扩张的大政方针,也要先问过我意见! 这样的大计划,以前慕容复就算想做,也无力执行——境界只炼气一层,还没有修满,天地灵气贫瘠,灵力消耗之后补充艰难,他是可以被人海耗死的。 但是现在,修为已经是炼气二层,又有截天鼎储备的灰色本源,至少在这低武世界,纵有千军万马围杀,也耗不死他了。 而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那么收割的世界本源必将源源不绝,且可以一直持续到他主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恐怕还能再按照惯性,维持个几十百把年。 为了自己的仙道大计,慕容复已经下定决心…… 此一役,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谁敢不从,必诛之! 台下的喧嚣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群雄该喷也喷了,该论也论了,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当会场又变得安静,几家势力都准备出手,将慕容复野望镇压时。 会场外的树林之中,忽然传出一声长笑: “慕容公子好气魄!只是,想要做天下武林盟主,单凭几句话可不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声中,一道人影忽然自林中飞掠而出,如一缕青烟,飞掠至高台之下,借着飞掠之势,猛一个纵跃,蹿起两丈多高。 上升之势将尽之时,又抬脚往高台上刻意留下来的竹杠头上轻轻一点,身形再度拔升丈余,一个潇洒利落的凌空翻转,稳稳落在高台之上。 众人定睛看去,见那人乃是一个身穿青衫,面目清秀,长须飘飘,五十来岁的提剑男子,有认得此人的,立刻高声道: “这是剑神卓不凡!” 原来此人正是近日在姑苏一带,声名鹊起的“剑神”卓不凡! 那卓不凡高调亮相之后,向着台下群雄作了个四方揖,笑眯眯说道: “在下卓不凡,承蒙江湖朋友抬爱,叫我一声剑神。在下愧领此号,今日便为天下英雄作个出头鸟,当先领教一番慕容公子的高明!” 听他这一说,台下群雄大多高声叫好,为他呐喊助威。 但也有不少人暗翻白眼,心里腹诽: 神特么江湖朋友抬爱,叫你一声剑神。这“剑神”称号,从一开始,就是你他娘自称的好不好? 哦,现在开始出名了,就说是“江湖朋友”给你冠的号了? 忒他娘的厚颜无耻! ------------ 025,出头鸟?秒了! “剑神”卓不凡此番跳出来充出头鸟,还真不是单纯为了扬名。 他本出身“一字慧剑门”,可门派上下三代六十二人,皆被天山童姥杀掉,就卓不凡一个侥幸逃过一劫。 卓不凡当时害怕极了,从福建一口气跑到与天山缥缈峰堪称两极对立,并且人迹罕至的长白山深处躲风头,没想到在山中意外得到前辈高人遗留的一部剑经,苦练二十年,终于神功大成。 出山之后,在河北试剑一番,一口气连杀好几个高手,感觉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终于有胆向天山童姥报仇。 不过天山童姥武功太高,爪牙又多,卓不凡虽自诩剑术天下第一,却也担忧被天山童姥带领无数爪牙围殴,他好汉架不住人多,就想着找些高手帮衬。 此次听说慕容复召开武林大会,还扬言要诛少林、灭丐帮,卓不凡顿觉瞌睡来了枕头——我若是当众宰掉慕容复,帮少林玄悲、丐帮马大元报了仇,以后找天山童姥报仇时,不就能拉到少林、丐帮的帮手了么? 于是卓不凡便一路来到姑苏,先仗剑小小扬名了一波,到今日武林大会,见正主儿悉数到场,卓不凡当下便按捺不住,第一个登台亮相,要一战成名兼广结善缘。 其实他也知道,最好是等少林、丐帮乃至天下群雄,皆在慕容复手下受挫之后再出手,来一个火中送炭,这样得到的好感更多,结下的善缘更大。 可他又担心,在场高手这么多,万一慕容复先给别人打败甚至斩杀了怎么办? 他总不能再跳出来,叫慕容复活过来再给他宰一次吧? 所以干脆趁着群雄被慕容复狂言挑得暴怒,情绪正激愤时出手,这样宰了慕容复的话,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慕容复也知道卓不凡的名声,甚至对他将来的事迹都有所了解——毕竟是天龙世界,唯一一个能剑吐剑芒的剑术高手嘛! 慕容复不记得青城派、伏牛派据说死在他手下的那两个谁,但还真就记得这一位。 出于对自己记忆当中,有名有姓人物的尊重,慕容复微笑说道: “卓先生真要挑战我?须知刀剑无眼,一个不好,可能会死人的。” 卓不凡长笑一声: “慕容公子偌大名声,又扬言要做武林盟主,卓某当然要见识一番慕容公子的真功夫,替天下群雄称量称量慕容公子的份量!另外!” 他拔出长剑,屈指一弹,剑锋震颤间,发出清悦剑鸣: “十年磨剑,霜刃未试。我辈武人,剑歌慷慨,卓某今日宝剑出鞘,不仅要一试慕容公子锋芒,还欲仗剑行侠,惩奸诛恶!既有此念,又何惜血溅五步? “慕容复,你杀害少林玄悲大师,丐帮马副帮主,伏牛派、青城派两位掌门人!卓某不才,愿以手中之剑,替所有枉死在慕容公子手下的无辜受害者,讨还一个公道!”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出口,顿时博得满场喝彩。 连少林、丐帮众人,都佩服他的正直义气,赞了几句。 卓不凡一时大为得意,长剑斜指慕容复,内力灌注剑身,剑尖顿时嗡地一声,吐出半尺青芒。 台下群雄见状,顿时连声惊呼: “剑芒!竟是剑芒!” “我的天,这下真是开眼了,居然真有人能练出这等肉眼可见的剑芒!” 就连诸如玄慈、段正淳这等擅长劈空掌力、指力,可以隔空打数尺甚至一丈的高手,瞧见卓不凡这手剑芒,都不禁暗自点头。 卓不凡听得台下呼声,心里更加得意,面上却一副慷慨模样: “慕容复,出手吧!卓某年长,让你三招便是。三招之后,再决生死!” “让我三招?” 慕容复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卓先生,你若能接下我一招不死,我便甘拜下风。” 说完,抬起九节雷杖,以竹杖使剑招,一记刚健质朴、毫无花俏的中平直刺,向着卓不凡当胸刺去。 卓不凡见他这一剑虽还算迅捷凌厉,但招式平平无奇,乃至用力太尽,毫无变招余地,心中不禁暗自哂笑: 南慕容好大名头,方才那一手轻功也着实漂亮,没想到剑法却如此拙劣不堪,简直污人眼睛! 剑,不是这么用的! 哂笑之际,他长剑斜撩,就要把慕容复这毫无变化余地的一刺挡下。 然而就在撩剑之时,慕容复竹杖顶端,突然嗡地一声,吐出一道湛青剑芒。 那剑芒长有三尺,来得又无比突兀,瞬间就突破了卓不凡根据竹杖长度预判断的安全距离,毫不留情刺入他心口之中。 对这种想拿自己当梯子,踏着自己扬名的家伙,慕容复可不会惯着。 你要既分胜负,也决生死,那就赐你一死! 卓不凡两眼大瞪,难以置信地看着刺入自己心口的湛青剑芒,很想痛骂慕容小贼太特么不讲武德,林北开战前就把剑芒展示出来了,你慕容复怎么能藏着掖着,临出手时再突然飙出来这么长一道剑芒?这不纯坑人么! 可嘴巴张开时,却只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就两眼一翻,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就此了账。 台下正在为卓不凡欢呼的群雄,霎时间像是被掐住了脖梗的公鸡,各种欢呼呐喊声戛然而止,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玄慈等玄字辈秃头老汉,丐帮众长老、舵主,聚贤庄游氏兄弟、铁面判官单正……等等会场中的成名人物,以及场外林中挂树上暗中窥视的某些高手,亦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有人甚至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刚才没眼花吧?是不是看错了?慕容复……拿一条竹杖,催出了剑芒?还他娘的是三尺剑芒?” 慕容复没理会众人的震惊错愕,只淡淡说道: “抬走。” 风波恶、包不同自觉上前,一个抬手,一个抬脚,把卓不凡的尸体抬了下去,送入虎丘塔中。 慕容复又环顾台下,淡淡道: “还有谁?” 台下鸦雀无声,人人惊疑不定。 好半晌,才有人小声道: “假的吧?那卓不凡不是一流高手么?怎么一挨就死?脆得跟碰瓷似的……” “那卓不凡……该不会是慕容复请的托吧?不然明明轻功也不错,剑术也还可以,怎么就一招都没接住,就这么死了?” “咦!有这可能!卓不凡来历不明,以前从没听说过他,莫明其妙冒出来,又莫明其妙就火了,今天还莫明其妙就死了,很可能真的是慕容复请的托!” “剑芒这东西根本就是传说,谁也没见过,我怀疑是障眼法,卓不凡的是,慕容复的也是。嘶……他俩剑芒都是青色的,怕不是同一种障眼法!” “有道理!卓不凡搞个半尺剑芒,慕容复就搞出三尺剑芒,这明显就是托嘛!要不然,慕容复功力,岂不是要比卓不凡高出六倍?这怎么可能?慕容复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有这等功力?” “……要不,去塔里检查一下卓不凡的尸体?” 没人接这话茬。 不检查,还可以自我安慰,质疑慕容复请托假打。 要去检查了,万一发现卓不凡是真的死了…… 总不能又说卓不凡是慕容家死士,用生命衬托慕容复的强大吧? 当然,这样的心思,只有眼力不济的二三流的武人会有。 真正的一流武人,却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卓不凡确实是被剑芒穿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慕容复下手真狠,完全不留余地……”段正淳神情凝重:“看来少林玄悲大师、丐帮马副帮主,还有青城、伏牛二派的掌门,真有可能是死在他手上的。誉儿上次也真是幸运,撞见慕容复,中了他的邪术,居然还能活下来,也并没有变成盲目痴愚之人……” 巴天石低声道:“王爷,我们该当如何?任凭慕容复耀武扬威么?” 段正淳沉吟半晌,缓缓道:“先看看。我们毕竟不是纯粹的武林门派……” 这时候,台下很有点万马齐喑的意思。 群雄士气,被卓不凡打击地有点狠——“剑神”卓不凡的名气,还真不是吹出来的,武林大会召开前的那几天,卓不凡试剑姑苏,在姑苏城里城外以剑会友,是真打败过好几个有名的高手,武功那是经过实战检验,确实是一流水准来着。 一位一流高手,一碰就死…… 这事儿是真有点可怕。 一众二三流武人们,不约而同看向在场最强的两大势力,少林、丐帮,希望这两大魁首级势力,同时也是被慕容复点名针对的势力,能站出来压一压慕容复的嚣张气焰。 “我来吧!” 看到众人希翼目光,一个老和尚越众而出,双臂一展,宛若雄鹰冲飞般腾空而起,原地起步两丈余,势尽前一爪抓在一截竹杠头上,发力一扯,碗口粗的大竹杠应声粉碎之时,人已再度冲飞两丈余,在空中一个盘旋俯冲,扑食兀鹰般落在高台之上。 “阿弥陀佛,贫僧玄念,领教慕容施主高明!” 老和尚双掌合什,沉声说道。 ------------ 026,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玄念? 老和尚法号有点东西啊! 可惜跟我打,这一战不会有任何悬念。 慕容复看着老和尚玄念,笑问: “大和尚不用兵器?” 玄念沉声说道: “贫僧擅长少林鹰爪功。” 慕容复笑道: “既如此,那本公子便也只用鹰爪功,会一会大和尚的少林鹰爪功。” 说着,将九节雷杖抛给阿碧,一撩长衫下摆,对玄念做了个“请”的动作: “大和尚,出手吧!” 玄念二话不说,脚掌一蹬,上身前倾,闪电前扑,好像一头贴地掠食的飞鹰,同时双手捏成鹰爪,连环进击,劲爪裂空之时,风啸声竟宛若苍鹰啼唳,摧人耳鼓。 “鹰爪功”在江湖上,属于普罗大众喜闻乐见,流传极广的龙套级武学,连不少耍把式卖艺的都会几手。 不过“少林鹰爪功”乃是七十二绝技之一,自然不是普通鹰爪功可以碰瓷的。 由玄念这浸淫鹰爪功多年的玄字辈高手施展,不仅招式精奇,虚实莫测,威力亦足可生裂人骨,等闲武者吃上一爪,必然骨断筋折,惨不堪言。 慕容复精通百家武学,但他练的鹰爪功,还真就只是江湖上最普通的鹰爪手。 此时见了玄念的少林鹰爪功,不禁眼睛一亮,赞一声: “大和尚好鹰爪!” 说话间玄念连环鹰爪已行将抓至他胸腹,可这时慕容复脚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倏地冲天而起,一跃五丈之高。 这一跃,比之前跳上高台时,还高出了整整两丈! 跃升之时,他浑身气血奔涌,气浪翻腾,雄浑气劲透体而出,竟于他身周凝结成一头肉眼可视、栩栩如生、双翼大张、双目如电的巨鹰虚影! 如果说玄念的鹰爪功,给人的感觉是凶狠凌厉的掠食之鹰,那么此时的慕容复,便是那鹰中之王! 一飞冲天,鹰中王! 慕容复练的确实只是普通鹰爪功。 但他用来催动此功的,不是内力,而是炼气二层的灵力! 以修仙者的手段,催动低武世界的凡俗武功,任何武功,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看到这一幕,台下所有人,又一次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无数人难以理解地连连眨眼,甚至用力揉眼,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莫说他们。 就连早已习惯自家公子神奇的四大家将、阿朱阿碧,此时都震惊地难以自拔。 同样精通百家武学的理论宗师王语嫣,也是惊讶地张开了小嘴,美眸满是震撼,不断回想着究竟哪家哪派的武学,会呈现出这种真气化巨鹰的视觉效果。 众人震惊失语之中。 慕容复悬空数息,忽然身形倒转,头下脚上,俯冲而下。 他一动,那凝结在他身周的巨鹰虚影,亦随之振翅俯冲。 唳! 巨鹰啼鸣声中,慕容复双手捏爪,猛击而出,爪劲破空,发出一记裂帛般的撕裂之声。 那随他俯冲之势的巨鹰虚影,也随之探出一对鹰爪,狠狠抓向玄念。 玄念亦被慕容复“鹰爪功”震得头皮发麻。 尤其当那巨鹰虚影探爪之时,爪势未至,从天而降的恐怖风压,便已令他胡须乱舞,僧袍猎猎,面皮乱抖,呼吸凝窒。 关键是这招他还不能躲! 虽然此方天地,并没有什么“气机锁定、气机牵引”一说,玄念以前也从未有过类似的感受,但这一刻,他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某种玄之又玄、难以言喻的气息,已将自己死死锁定。 无论自己如何闪避,慕容复这冲飞而下的鹰中之王,都将随他变化而变化,如影随形,无休无止! 武功到了玄念这等武技、内力双一流的层次,即使不懂“气机锁定”的原理,武者的直觉,也足以支持老和尚作出准确的判断。 电光火石之间,玄念放弃了游走闪避的想法,大吼一声,全力催运内力,劲贯十指,双爪齐出,于凛凛裂空声中,向着搏击长空的鹰王,挥出了反击之爪! 嘭嘭嘭! 三声闷雷般的碰撞声响起,杂夹着清晰的骨裂之声。 玄念凭多年修持的精纯内力,与慕容复硬撼三爪。 第一爪,左手五指俱断。 第二爪,右手五指皆折。 第三爪,肩骨被慕容复一爪抓中,肩胛碎裂! 随后,慕容复翩然落地,双脚着地之时,单手扣着老和尚肩胛,轻轻一掷,就将之抛落高台。 少林群僧中响起一阵惊呼。 一个中年和尚抢出人群,纵身跃起,凌空接住玄念。 双手刚一触碰玄念,这慧字辈的中年武僧便浑身一震,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一连退了三步,这和尚方才稳住脚步,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如纸。 他满面惊骇地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慕容复,又仔细检查玄念,见师叔虽十指俱断,肩胛亦碎,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但至少还活着,顿时长出一口气,赶紧抱着玄念退回少林队伍施救。 而慕容复则背负双手,雄视四方,低喝道: “还有谁?” 台下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连玄念这位玄字辈一流高手都一招脆败,关键是慕容复施展的手段,简直神乎其神,闻所未闻——卓非凡还有人怀疑他是慕容复请的托,质疑两人“剑芒”都只是同出一源的障眼法,可玄念身为玄字辈高僧,总不可能也是慕容复请的托吧? 慕容复身上那宛若鹰中之王一般的巨鹰虚影,总不可能还是障眼法吧? 在不少武林人士看来,慕容复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传统武功的范畴,已然近乎传奇故事里的那些奇门异术了! 又一次万马齐喑之际。 少林玄慈终于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慕容公子,贫僧只问你一句,我师弟玄悲,可是你杀害?” “现在才问么?”慕容复淡淡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杀玄悲的无论是不是我,我要办的那三件事,今天都必须有一个结果。” “好大的口气!” 丐帮长老白世镜上前一步,冷笑道: “你杀了我丐帮马副帮主,我白世镜绝不与你善罢干休!丐帮更不会臣服于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不是自诩武功天下无敌么?可敢进我丐帮打狗阵走上一遭?” 慕容复闻言,不禁对此人有些侧目:你就是那个睡了康敏的白世镜? 马大元不是你和康敏勾结杀害的吗? 话说回来,今天这场上,道貌岸然的成名人物还真不少啊! 比如这白世镜,又比如玄慈那秃佬…… 天龙江湖,真是一塌糊涂。 我这种正大光明要做大反派,摆明车马单挑整个武林的,倒成敞亮磊落之人了! 正走神时,少林群僧中,一老僧沉声道: “少林罗汉阵,也想请慕容公子入阵一观!” 一群玄字辈秃老汉组成的罗汉阵,天下第一也能给你扬了! 见少林、丐帮都要出手,群雄顿时又齐齐振奋,有好汉大叫: “对慕容复这种丧心病狂的疯子,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伙一拥而上,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有内力耗尽之时!咱们用人也能把他堆死!” “不错,对这种人,何必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伙儿并肩子上啊!” “对付邪魔外道,不用理会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先暗青子招呼一波!” “很好……”慕容复正要说:本来就嫌一个个上太麻烦,你们这提议正合我意,所有人都一起上吧!本公子要打一千个! 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热闹嘈杂的乐声,突地从山道那边传来,甚至压下了满场喧嚣。 随后,那好像送葬班子一般热闹的吹鼓声中,又响起了整齐响亮的口号: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少林小丑,丐帮跳梁!姑苏慕容,丧心病狂!唯我老仙,武林称王!” “一生俯首拜老仙,保你益寿又延年!” 极尽浮夸的吹鼓声、口号声中,一支打扮得奇形怪状的队伍,抬着一顶滑竿,自山道上大摇大摆步入会场。 那滑竿之上,坐着一个白须白发,手持羽扇,气度不凡,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 此老者在中原、江南武林名声不显,很少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号,此时见此人门徒称少林为小丑,称丐帮为跳梁,连慕容复都被打为丧心病狂,场中群雄顿时一片哗然。 已经见过一个狂的了,没有想到,新来的这位,竟比慕容复更狂! 竟然把少林、丐帮、慕容统统踩了一遍,还他娘的要“武林称王”,要群雄一生俯首拜老仙…… 这所谓“星宿老仙”,究竟是哪里跳出来的妖魔鬼怪? 群雄正自惊疑不定时。 那星宿老仙的队伍已然来到场中。 一个身着紫衫,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双眼灵动,活泼稚气的少女,大摇大摆走出队伍,神气活现地叫道: “星宿老仙,法驾江南!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不速速向老仙俯首称臣?” “……” ------------ 027,028,江南慕容,神威如龙!【二合一章节】 027, 群雄满脸古怪地瞧着紫衫少女,心里暗自惋惜: 这小姑娘瞧着挺活泼可爱的,可惜是个傻子…… 那单家五虎早因慕容复的强势憋了一肚子气——他父子六个,是来主持公道,审判慕容复这丧心病狂的疯子,顺便大赚一波名声的。 没想到慕容复强得有点不讲道理,随便一跳就三五丈高,打一流高手都只用一招,这让他们父子还怎么主持公道,审判慕容? 他父子六人全程划水到现在,什么正事都没做,正憋屈着呢,突然又来了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老妖怪,单家五虎顿时就憋不住火气了 也不怪这五兄弟火气大。 “铁面判官”单正,家大业大,不仅田庄无数,还收了二三百号弟子门徒,又娶了一妻四妾,生下“单家五虎”这五条虎狼。 父子六个武功都不错,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泰山一带,乃至整个江湖,哪个武林人士见了单家父子,不得礼敬三分? 就连少林方丈玄慈,丐帮徐老长等武林名宿,也跟单正有交情,时常书信往来。 这等显赫家世、名声,自然惯出了单家五虎的脾气。 之前慕容复强得太玄乎,手段太惊人,并且心狠手辣,说杀就杀,单正及五子遂理智保持沉默,谨慎观望局势,打算等到群雄围观时,再仗义出手,围殴魔头。 但本就名满江湖的“南慕容”,有资格、有实力让单家父子忌惮,所谓“星宿老仙”又算什么东西? 那紫衫小姑娘憨憨的简直脑子有病,能教出这样的门徒,那所谓星宿老仙,恐怕也不是傻子,就是骗子。 对这种人,当然要重拳出击。 当下单家五虎的老幺单小山便冷哼一声,喝斥道: “哪里来的傻子?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就你们这群妖魔鬼怪,小丑一样的东西,也敢在此地撒野?” 单小山话音刚落,那仙风道骨的星宿老仙,便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羽扇朝着单小山轻轻一扇,笑道: “小友,我观你印堂发黑,乌云罩顶,死兆已在眼前。若是给老仙跪下,叩上九个响头,老夫或可助你化解此劫。如若不然,必死无疑……” 单小山大笑道:“果然,这老儿门徒是傻子,他本人也是个满口胡话的疯子,哈,哈,哈!” 三声大笑后,单小山一头栽倒在地,就此气绝身亡,脸上还凝固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紫衫小姑娘顿时娇声高喝: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断人生死,金口玉言!尔等跳梁小丑死星罩顶,还不速速跪拜老仙,求老仙指点活路?” 星宿老仙丁春秋听得非常满意,羽鹤轻摇,拈须而笑,十足神仙风范。 台下群雄却是大惊失色。 单小山死得太诡异了,那星宿老仙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随手拿扇子指点了一下,单小山居然就莫明其妙死了,死前还笑了三声,甚至死后脸上都挂着笑容,一副“含笑而逝”的诡异模样…… 难道那星宿老仙,真是铁口直断,有判人生死的法力? 群雄惊疑不定,死了儿子的单正却是老眼通红,悲呼一声:“小山!” 又指着丁春秋怒吼:“老贼,你用什么邪术杀了我儿?” 丁春秋微微一笑,淡然道: “那位小友不敬丁某,犯了岁星,遂有天罚降下,收了他的阳寿,与本仙有何干系?你莫要血口喷人,平白污了丁某人清白。” 单正怒吼一声:“胡言乱语,无耻之极!你定是用毒害了我儿!还我儿命来!” 说话间抽出一条铁鞭,冲向星宿老仙。 单家四子也紧随其父身后,各持兵器,杀气腾腾冲杀过去,要一拥而上,将星宿老仙斩成碎片。 “杀!” 单正老当益壮,第一个冲至星宿老仙滑竿前方,纵身一跃,双手抡起铁鞭,一记力劈华山直轰丁春秋顶门。 丁春秋呵呵一笑,身都不起,直接一掌拍出,徒手硬撼铁鞭。 嘭! 一声巨响,单正铁鞭脱手,人也倒跌回去,落地之后踉跄后退好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一片惨白,嘴角已溢出血沫。 这时单家四子也齐齐冲上,围攻星宿老仙。 那星宿老仙仍在滑竿上端坐不动,只一双手掌不断拍出,其掌势绵柔,似是一路绵掌功夫,姿态也优雅飘逸,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但掌力却强得不可思议,仅仅几掌下去,单家四子便纷纷暴退而回,个个兵刃脱手,嘴角溢血。 单正见四子败退,正待咬牙再上,忽听有相熟的高手惊呼:“单庄主,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 单正一脸茫然,却不知他在别人眼中,已经脸颊抽搐着笑了两次。 然后他脸颊又是一抽,再露一抹诡笑,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身亡,脸上与单小山一般,凝固着一抹诡异笑意,作含笑九泉状。 那单家四子见状,又惊又悲,正欲奔过去查看父亲情况,忽地一个个软倒在地。 他们倒不是笑死,而是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像是浑身骨头都被化掉了一般,倒地之后,转眼就脸庞青黑,暴毙当场。 大名鼎鼎的铁面判官单正和他五个儿子,就此一战除名! 群雄一片死寂,就连少林群僧、丐帮群丐,看向丁春秋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凝重。 单家父子可不是浪得虚名,那单正的武功,起码也是少林玄字辈高僧一级的,或许这些年养尊处优,凡事都有五个儿子和几百门徒出面,自己极少动手,武功退步了一些,但也能算准一流。 单氏五虎加起来,也能战平个把玄字辈高手。 可就这样一门豪杰,居然只与那星宿老仙交手数招,便不明不白死了…… 这固然有单正父子怒火攻心,出手时一味狂猛,武功失了严谨,而星宿老仙手段诡异,单家父子对他不够了解的缘故,但星宿老仙的厉害也是勿庸置疑。 尤其他一掌崩飞单正铁鞭时,展现出来的掌力…… 玄慈自忖,就算自己与之对掌,恐怕也占不得丝毫上风! 这一刻,在群雄心目中,这星宿老仙的凶威,还要盖压慕容复之上! 那紫衫少女又趁机娇喝: “星宿老仙,神通盖世!跳梁小丑,不堪一击!尔等既已见识老仙威武,还不速速跪下,奉老仙为武林盟主?” 嗯,星宿老仙丁春秋,也有一颗当武林盟主的雄心,所以接到李青萝飞鹰传讯,得知慕容复广发英雄贴,召开武林大会之后,这才尽起门徒,不远万里,从星宿海赶来,要在这武林大会上一鸣惊人,威压群雄,做一做中原武林盟主。 “又一个武林盟主?” 有小机灵鬼眼珠儿一转,想到了驱虎吞狼的主意,叫道: “慕容复也要当武林盟主!可盟主之位只有一个,咱们拜谁才好?” “对啊!星宿老仙,你要做武林盟主,须得先过慕容公子那一关!不然总不能搞个双盟主吧?” “不错!星宿老仙法力无边,姑苏慕容神功盖世,两位谁能做武林盟主,就看谁手底下功夫更硬了!” 星宿老仙呵呵一笑,终于自滑竿上站起,看向高台上的慕容复,含笑说道: “慕容复,你今日也是乌云罩顶,印堂发黑,死兆就在眼前。若是给老仙跪下磕头,拜我为师,还有得救。如若不然,你也必死无疑!” 慕容复给足了星宿老仙舞台,任凭丁春秋耀武扬威,尽情表演。 反正丁春秋表演得再卖力,给武林群雄造成的震撼再大,最后也不过是给他慕容复搭一架好梯子而已。 因此直到这老家伙“从善如流”,开始针对自己,慕容复方才悠然开口: “星宿老怪,你不该来的。你若躲在星宿海,还可以多苟活一阵。现在……” 他摇了摇头: “你不如猜一猜,我杀你,要用几招?” …… 028,江南慕容,神威如龙 杀我要用几招? 丁春秋笑容一滞,脸色一沉,冷哼道: “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瞧瞧,你慕容小儿,手底下有几分本事!” 话音一落,丁春秋一步迈出,跃下滑竿,又几大步掠至高台下,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他身法飘逸优雅,行走纵跃之间大袖飘飘,白须飞舞,端地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且他这一跃,竟也是一跃三丈,堪堪跃至高台之上。 先前轻松屠灭单家父子,已露了一手雄浑诡异的掌力,此时又展现一手潇洒利落的绝顶轻功,台下群雄无不神情凝重,知道这老儿虽然浮夸了些,但本事却着实了得,绝对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 少林玄慈自忖,若单对单与这星宿老仙交手,自己恐怕还真没有几分胜算。 非得师兄弟几个联手围攻,或结罗汉阵才有把握将之留下。 不过此老怪似乎擅长用毒,其毒无影无形,无嗅无味,围攻恐怕对他效果不好,反而方便他趁乱下毒。 少林高手都觉得丁春秋难以应付,其他势力更不必说。 丐帮这全靠人多势众,以及乔峰武功超强、名声响亮,强撑起来的伪顶级势力,在场的所有长老、舵主,就没一个有把握在丁春秋手下撑过十招的。 其他所谓的一流高手,如段正淳等,对丁春秋也是忌惮不已。 不过,此时丁春秋要与慕容复争“武林盟主”,群雄对此还是相当期待的。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这一番龙争虎斗,两强对决之下,说不得,就是一死一伤! 活下来的那个,群雄一拥而上,乱刀齐发,想来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之斩成碎片。 这一场武林浩劫,便可就此化为无形。 群雄期待瞩目之下。 登上高台的丁春秋长笑一声,喝道: “慕容小儿,老夫年逾六旬,你正年轻力壮,可敢与我老人家对上一掌?” 说话间手起一掌,嘭地一声,轰出一道狂潮也似的掌力,向着慕容复胸膛直击过去。 他这一掌,看似雄浑堂皇,正大光明,实则掌劲之中,暗藏化功剧毒,能化去对手功力。 就算对手功力深厚,能接下他的掌力,也难免要遭化功大法暗算,被削去几分功力。 之后自然就要越打越弱,乃至被他化去所有功力,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渣,任凭他宰割。 在丁春秋看来,慕容复年少成名,年轻气盛,在这等万众瞩目的场合,面对自己这六旬老人邀战,必不会闪身躲避,一定会硬碰硬与他对掌,不然姑苏慕容颜面何存? 事实果如丁春秋所料。 当他那表面堂皇、阴毒暗藏的化功掌力迎面奔袭而来,慕容复果然微微一笑,手起一掌,硬撼丁春秋掌力。 丁春秋见状,嘴角顿时露出一抹得意,可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已彻底凝固。 他预判对了慕容复的心态,却料错了慕容复的实力! 轰隆! 好似连环滚雷一般,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慕容复掌力狂涌而出,于空气之中,轰出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 这一掌,没有任何花俏,也不是什么神功绝艺,就八个字:恃强行凶,以力碾压! 那恐怖的掌力,好似一堵轰轰横移的山岳,以不可阻挡的磅礴之力,摧枯拉朽般击溃丁春秋掌力,一击碾碎他手臂,又狠狠轰在丁春秋身上。 嘭! 令人牙酸的震爆声中。 丁春秋像是被一辆超载的重型渣土车迎面撞中,整个人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向后抛跌出去。 空中抛飞之时,他浑身上下爆出连串炒豆般的清脆碎骨声,洒落下漫天血点,最后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轰地一声,坠回滑竿之上,一下将那滑竿砸得粉碎。 连抬滑竿的几个星宿派弟子,都被砸得骨断筋折,哀嚎连天。 而丁春秋本人…… 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浑身上下,除脑袋之外,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出来了!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 群雄又一次目瞪口呆,震惊麻木。 说好的龙争虎斗、两败俱伤呢? 说好的奇招迭出、惊险纷呈的恶战呢? 这就完了? 出场时威风不可一世,举手投足便轻易团灭了单家父子的星宿老仙…… 就跟慕容复对了一掌,就毅然暴毙,准备开席了? 假的吧? 这一切都是幻觉吧? 群雄一片呆滞,方才还极尽浮夸吹捧之能事的众星宿派弟子,这会儿也全都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那紫衫小姑娘小翼翼回过头,看一眼丁春秋那烂泥也似的身躯,再瞧瞧他两眼鼓瞪,死不瞑目的死人头,怕怕地咽了口唾沫。 之后,她又回头,看向台上那威风凛凛,丰神俊郎的潇洒公子,眼中闪过一抹狂热,忽地神气活现地娇声喝道: “江南慕容,神威如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少林小丑,丐帮跳梁!星宿老怪,自取灭亡!唯我慕容,武林称王!” “一生俯首拜慕容,烂虫也能变真龙!” 一片死寂的会场内外,只紫衫小姑娘那清脆娇嫩,又气势十足的口号反复回荡。 这一刻。 再没人觉着紫衫小姑娘口号浮夸。 纯以武功而论,慕容复,确实已担当得起“神威如龙”四字。 而台上的慕容复,则是惊讶地看了那紫衫小姑娘一眼,对身后的四大家将和阿朱阿碧说道: “听到没?这个就叫专业。那小姑娘不错,我很喜欢,收下来做个婢女吧。” 阿碧,阿朱,再加一个阿紫。 凑一个三色婢女团,好像也不错? 慕容复冲着阿紫招了招手。 阿紫眼睛一亮,刚要往台上去,忽又转了个身,一溜烟跑回丁春秋那边,在他尸身上一阵翻找,找出一只小鼎,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索。 旁边丁春秋大弟子摘星子见状,阴恻恻说道: “阿紫,你敢欺师灭祖?” 阿紫冲他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 “师父死啦,星宿派也完蛋啦!现在慕容公子要我过去,你敢拦我不成?” 说着,抓着那小鼎、丝索撒腿就跑,摘星子盯着阿紫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敢向她下手。 阿紫一溜烟跑到高台侧,顺梯楼上了高台,蹦蹦跳跳来到慕容复面前,对他行了一礼,娇声道: “阿紫拜见慕容公子!这是星宿老怪的宝贝,神木王鼎与柔丝索,阿紫愿献给公子!” 阿紫其实非常觊觎丁春秋这两件宝贝,早就在策划盗宝溜走。 不过,曾经在她心目中,宛若魔王般恐怖的丁春秋,今天在慕容复手下,却连一掌都没撑过去,脆得跟蛋壳瓷似的一碰就碎,丁春秋那恐怖的魔王形象当即崩塌,代之以慕容复那宛若神龙一般,不可战胜的神威形象。 以阿紫的机灵劲,立马就明白过来: 丁春秋的武功不值一提,他的宝贝也不值一提,真想练绝世武功,抱慕容公子大腿准没错! 所以,她现在可以非常大方地,将自己觊觎许久的两样宝贝进献给给慕容复,作为晋身之阶。 慕容复当然知道这小姑娘天真可爱的外表下,藏着一副什么样的心肠——她倒不是心如蛇蝎,天生恶童,她只是被星宿派扭曲了三观,根本不知道是对,什么是错,也不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也几乎不具备正常的同理心。 就如顽童一般,既天真,又残忍。 对阿紫,正常的教育手段是没用的。 但慕容复身为修仙之人,又岂会调教不了一个小姑娘? 当下他微微一笑,道: “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慕容家的人了。” 说着,接过了阿紫的两件礼物。 神木王鼎和柔丝索虽只是凡品,但底子都非常不错,可以试着炼制成法器。 阿紫见慕容复受了礼物,且许诺收下她,顿时眉开眼笑,对着慕容复大大地行了个礼,脆生生道:“多谢公子!” 麻利地站到慕容复身后,与阿朱、阿碧并立,作出一副乖巧模样。 慕容复笑了笑,把两件小礼物递给阿朱拿着,又从阿碧手中取过九节雷杖,执杖走到高台边上,环顾下方群雄,笑道: “今日倒也有趣,被星宿老怪横插了一手。不过没关系,权当表演调剂了。现在咱们继续。丐帮打狗阵何在?” 丐帮众长老神情变幻,眼神交流一阵,白世镜咬牙道: “布打狗阵!” 五百丐帮弟子顿时散开阵形,布下阵势。 慕容复哈哈一笑,又看向少林群僧: “少林罗汉阵呢?” 玄慈看一眼丁春秋尸体,低语一声:“阿弥陀佛……布罗汉阵!” 群僧走位,转眼布成阵势。 慕容复长笑: “好得很,今日我便单人破阵,打得你们心服口服!” 说话间,腾空而起,身似苍鹰,先向着丐帮打狗阵飞扑过去。 刚刚腾空,台下立刻就有人大叫: “趁他腾空,暗青子招呼啊!” 咻咻咻…… 破空声起,铁莲子、铜钱镖、透骨钉、牛毛针、袖箭、飞刀等各式各样的暗器,自人群当中飙射而出,自前、左、右三个方向,铺天盖地般向着空中的慕容复攒射过去。 【今天的两章二合一,一起发了,下午就没有了。求票!】 ------------ 029,030,这才是真正的斗转星移!【二合一】 029,这,才是真正的斗转星移! 眼见漫天暗器攒射而来,慕容复长笑一声,身形不可思议地悬停在半空之中,同时杖交左手,右手猛地高举过顶,掌心向天,五指微曲,作抓握状。 随后,掌心之中轰隆一声,爆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湛青气旋。 那气旋状似星河漩涡,还有着八条华丽旋臂,高速旋转之际,飞快膨胀变大,转眼就变成一道直径丈许,中心鼓起的大漩涡,同时散发出无以伦比的恐怖吸力。 所有射向慕容复的暗器,不管大小轻重,也无论射速快慢,统统改变方向,朝着慕容复掌上那星河漩涡似的气旋投去。 真实的斗转星移,没有任何视觉特效,就是用独门运劲法门,借力打力,反弹招式、兵器、暗器、内力。 而慕容复以修者灵力催动的“斗转星移”,直接气化星旋,手掌星河,于极尽炫丽灿烂、夺人眼目的华丽视效之中,将所有暗器来者不拒,悉数吸入那星河漩涡也似的气旋当中! 这一幕,再度看呆了台下群雄。 尽管今天已经被慕容复震惊了好几次,按理说也早该震麻了,不应了,可没有想到…… 总之这一刻,少林群僧、丐帮众老、段家诸人等等高手,无论什么身份,这时候都如雷惊的蛤蟆一般,两眼大瞪,嘴巴大张,大脑一片空白。 场外那些或是纯粹来看热闹,或是为追星而来的武林路人们,则是一片哗然。 “我的天,这是什么功夫?” “斗转星移?这就是传说中的斗转星移么?” “斗转星移不是武功么?怎么成法术了?” “慕容公子真神人也!” 武林路人们本就有不少支持慕容复的,在他几次大显神威之后,对他更是钦佩不已。此刻见了这神乎其神的一幕,钦佩已然变成了膜拜! 比如某个名叫郭盛,未来会有个外号“赛仁贵”,以及称号“地佑星”,在更远的未来,会有个叫“郭靖”的后世子孙的蜀中少年,这会儿就瞪大了双眼,死死看着半空中的慕容复,眼神之中,满是狂热。 而慕容复身后的阿朱、阿碧、王语嫣,先前还在为他人在半空,遭无数暗器攒射,无处腾挪闪避而失声惊呼,风波恶等人也一边大骂群雄卑鄙无耻,一边疾速抢出试图帮公子格挡暗器,阿紫也是两眼圆瞪,小嘴微张,担忧不已,生怕刚刚才抱上的大腿就此变成断腿…… 可慕容复这一番华丽操作,霎时就令他们惊呆在了原地。 悬停半空,手掌星旋,轻易吸纳数以百计的暗器…… 这还是武功么? 唯独见识过公子“戏法”的阿碧,蓦地悟然大悟: “公子骗我!原来他真的会法术!” 众人尽皆震惊失语时,慕容复哈哈一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暗器,如数奉还!” 话声中,那高举过顶,作擎天抓握状的五指猛地合拢,一握。 嘭! 爆雷似的轰鸣声中,星河状湛青气旋猛地反向旋转,又轰然爆裂,所有暗器,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射了回去! 噗噗噗噗…… 雨打芭蕉般的利器入肉声中,台下血雨飞溅,惨叫不绝,在一瞬,足有数百人同时中招,死者上百! 之所以没有全灭,是因为慕容复从一开始就很公平,谁要杀他,他就杀谁。谁没有杀意,他就留对方一命。 身为修仙者,他灵觉超越当世一切武人,不仅可以“气机锁定”,对杀意、杀气亦格外敏锐。 卓不凡跳上台来,看似大义凛然,实则杀机毕露,并且还要拿他当梯子,慕容复自然毫不留手,一剑穿心。 玄念上台时,虽然鹰爪凶猛,可老和尚并没有动杀念,估计只是想擒下慕容复,追问玄悲受害之事,所以慕容复留他一命,只废其一条胳膊。 丁春秋掌力之中暗藏化功剧毒,杀意深敛,阴险毒辣,慕容复当然也是二话不说,一掌将其轰至暴毙。 现在,面对那漫天暗器…… 每一件反弹回去的暗器,都是遵循位置对等原则。 射向他手臂、双腿、肩膀等非要害位置,且没有喂毒的暗器,也都反射回同样位置。虽然反弹回去的暗器速度更快,劲力更猛,造成的伤害更加严重,但至少还可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那些瞄准他头颈、胸腹等要害射击的暗器…… 当然也是位置对等,绝无偏颇。 在慕容复对等原则之下。 数百发射暗器的武人,有一个算一个,当场全员受伤。 有人倒地不起,抱着小腿或大腿、膝盖、脚踝痛呼打滚。 有人则手按肩膀、胳膊连连后退,脸色惨淡。 也有人咽喉洞穿、额头开孔、眼珠爆碎、心脏爆裂、小腹开洞乃至下体粉碎,当场就仰天倒地,瞬间暴毙! 一招斗转星移,破尽数百人暗器围攻,反伤数百人,力杀百余人,此战果,堪称惊世骇俗! 当然,慕容复消耗也不小。 这一发大范围、高精准的“斗转星移”,不仅穷尽了他目前的掌控力,还一口气耗掉了他近乎七成的灵力——炼气二层,终究只是菜鸟,境界低微,灵力浅薄,经不起大肆挥霍。 换作别的炼气二层菜鸟,这么一番狂暴挥霍下来,在天龙世界这种灵气贫瘠,没法快速回气的世界,接下来怕就要被人海耗死了。 可慕容复一点不慌。 他截天鼎中,本就有着两百多道灰色本源储备。 斩杀卓不凡、丁春秋之后,尤其是斩杀实力在现阶段,足以排进天下前十五,又对世界原本命运轨迹,有着不小影响的丁春秋,慕容复截天鼎中,一下就增加了两百多道灰色本源。 至于这一波暗器反伤,也许因为死伤者大多都是无名龙套,对此方世界命运轨迹本就没多少影响,因此总共也才有七八百灰色本源进账。 可即便如此,慕容复截天鼎中的灰色本源,也一下暴涨至一千二百多道! 并且世界本源转化的灵气,无需费劲提纯粹炼,稍一运转心法,就可立即化为本身灵力。 慕容复虽一击耗掉了七成灵力,可只一次深呼吸,就已炼化掉十几道灰色本源转化而成的灵气,瞬间就把灵力补满。 补满灵力之后,已在空中悬停有一阵的慕容复,终于哈哈一笑,再度凌空飞掠,直扑丐帮打狗阵中! 先前丐帮弟子倒是没有扔暗器。 倒不是丐帮弟子们不用暗器。 只是觉得没必要——五百人的打狗阵,慕容复武功再高,也绝无胜理,有何必要暗器伤人? 用阵法捶翻他,在天下群雄面前,展示一下丐帮威风不好么? 所以慕容复这一波反弹,五百丐帮弟子和诸长老、舵主倒是安然无恙。 可即便如此,当慕容复飞扑而下时,人多势众、阵势已成的五百丐帮猛男,还是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这个人,简直就像传奇话本里的剑仙、异人一般,跟咱们传统武术界的人,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啊! 打狗阵是人多势众,威力惊人,可方才那数百人的暗器,也同样凌厉无匹,全天下恐怕没有哪个高手,敢自夸能在这等暗器攒射下全身而退的。 可慕容复不仅毫发无伤,还一招就反伤了所有人! 这样的神人,咱打狗阵真能对付么? 当慕容复落入打狗阵时,斗志几乎已经折了一半的丐帮弟子,全凭惯性发动阵法,无数条棍棒,自四面八方,各种刁钻角度轰打过去,或抽或点,或砸头或拌脚,一时间,就见棍影重重,密不透风,将慕容复从头到脚悉数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 高台之上,再度响起阿紫清脆娇嫩,又气势满满的马屁声: “慕容公子人间神,只手擎天握星辰!” “慕容公子世无双,斗转星移神威扬!” 刚刚从慕容复破解暗器攒射中缓过一口气的阿朱阿碧王语嫣,以及四大家将,齐刷刷看向阿紫,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这小姑娘,这鼓吹逢迎的马屁功夫,未免也太专业了吧? 她在那星宿老儿手下学到的本事,难道就是专业拍马屁? 阿紫见众人瞧着自己,眼神惊诧,还挺得意,昂首挺胸,心中窃喜: 公子手下这些家伙,半点眼力劲都没有,公子大发神威,居然连声叫好喝彩都没有,合该我阿紫拔得头筹! 唔,以后公子说不得就要引为我心腹婢女,传我绝世神功…… 我是学公子那一掌拍死丁老怪的掌法呢,还是学公子反弹漫天暗器的星河气旋? 要不,我全都要? …… 030, 小阿紫心里正想得美时。 台下打狗阵中的慕容复,面对四面八方袭来,根本无法闪避亦无法招架的漫天棍棒,只道一声:“阵法不错。可惜,力量不够。” 话声中,他身躯微微一震,爆出嗡一声轰鸣。 一道金光自他身上绽放出来,转眼化作一道半透明的金钟虚影,将他倒扣在内。 金钟笼罩之下,任凭那些棍棒如何刁钻绵密,亦只能将金钟敲得铛铛作响,在上面打出道道水波涟漪似的波纹。 慕容复手都没抬一下,便轻松挡住了打狗阵的围攻。 这一招,正是著名横练功夫“金钟罩”! 慕容复以灵力催动,真个催出了一口金钟虚影,笼罩己身。 瞧见这一幕,场中群雄更显绝望——攻则无坚不摧,守则坚不可摧,还他娘的能大范围反弹…… 这还怎么打? 慕容复还是人么? 众皆绝望之时。 慕容复单手握杖,高举过顶,将九节雷杖往地上重重一顿。 轰隆! 奔雷声起,道道丝缕般的细密雷光,自顿地处蓦然爆发开来,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慕容复身周三丈之内,所有丐帮弟子霎时全身僵直,头发倒竖,跟着一声不吭扑倒在地,尽被电得眼歪嘴斜,口吐白沫。 清空身周三丈之后。 慕容复长笑一声,收了金钟罩,脚踏游龙步,冲进丐帮弟子群中,竹杖或抽或点,或砸或拌,势若虎入狼群,又似狂风卷叶,所过之处,丐帮弟子成片翻倒,手下无一合之敌! 打狗阵号称人越多,威力越大。 可现在五百丐帮弟子结成的打狗阵,在慕容复面前,竟似沙筑的堤坝般一冲就垮。 就连阵中那些担当关键节点的丐帮长老、舵主,如吴长风、宋清溪等,在慕容复杖下也没能走过一个回合,跟普通丐帮弟子一样,都是一挨就倒,一碰就跪。 转眼之间,慕容复就已杀出阵外。 回头一看,阵内站着的叫花子还不少,便又旋风般杀回阵中,九节雷杖幻出重重杖影,攻势好似溃堤狂潮,所过之处,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又从头到尾打穿一次打狗阵,慕容复意犹未尽,返身再战,就这样往复冲阵三次之后,所有的丐帮弟子已然悉数躺平,无一站立,个个都抱着伤处痛声呻吟。 就连丐帮诸长老,也是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没有一个完好无损。 不过死的人倒是不多。 丐帮这五百精英弟子,士气早被慕容复几番出手打落大半,出手全凭惯性,根本没有杀意,反而有些畏缩。慕容复还手自然就没有下死手。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没人死掉。 五百多人当中,总会有些想要一棒子敲死慕容复,借机扬威天下,登上帮中高位的奇行种。 对这种人慕容复当然也是毫不留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打死勿论。 就连长老、舵主级人数,慕容复都打死了一个。 没错,就是白世镜那个勾引二嫂,杀死兄弟,还嫁祸慕容复的道貌岸然之辈。 那白世镜也许是想趁乱杀了慕容复,好来一个死无对证,把马大元的死彻底栽在慕容复头上,因此当慕容复闯阵之时,就果断下了死手。 可惜这人功夫太差。 或者说整个丐帮除了乔峰,就再没有一个真正能镇住场子的大高手。 总之当白世镜背后一刀妄图劈下慕容复脑袋时,慕容复直接就反手一杖,点碎了白世镜狗头。 丐帮全面溃败,再无一人敢起身再战。 慕容复却战得兴起,大笑一声: “少林罗汉阵何在?慕容复前来领教!” 不等少林众僧回应,又一步掠出,脚下好似缩地一般,瞬间跨掠数丈之遥,来到罗汉阵前。 方丈玄慈口宣佛号,作金刚怒目状,一记“大力金刚掌”轰然劈出,掌力比之丁春秋亦不遑多让。 慕容复不闪不避,左手一拍,打出一记平平无奇的“铁沙掌”。 两道劈空掌力半空相交,爆出一阵爆雷轰鸣,玄慈脸色一白,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达寸许、清晰如刻的脚印。 慕容复却是毫无停顿,大步向前,直闯罗汉阵中。 少林群僧发一声喊,各施绝艺,擒龙手、鹰爪手、虎爪手、金刚指、拈花指、天竺佛指…… 一门门威震江湖的七十二绝技,自各玄字辈老僧手中施展出来,四面八方齐齐攻向慕容复。 他们既赤手空拳,慕容复便也不用兵器,把九节雷杖往空中一抛,竹杖直飞十丈高空。 之后他一手背负,另一手指头连连弹点戳刺,只听咻咻之声不绝于耳,隔空点出道道凌厉指力,弹雨一般飙射四面八方。 正是参合指! “参合指”这门慕容家传绝学,也是一门极吃功力的武功。 功力不够,根本就打不出效果。若功力足够,那威力就相当可观了。 现在慕容复以灵力催动参合指,威力自不必说,那一众少林玄字辈老和尚,各自绝学还没打到慕容复面前,就不得不闪身收招,先避指劲锋芒。 这还是他们没有腾空,若是腾在半空,无处借力走位,早被隔空指力点倒在地了。 但现在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慕容复指力连绵不绝,好像豪雨泼洒。 少林众僧不停辗转挪移,可偌大身躯进退趋避之间,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他动弹一下手指更快。 当下就有老僧避过两三道指力之后,一口真气不继,再也无力闪避,只得鼓足全力,硬碰隔空指力。 哈! 一个不知叫玄什么的老和尚手起一拳,一记大韦陀杵轰向指力。 沙钵大的老拳全力轰打小小一点指力,却被指力震得口吐鲜血,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又一个玄字辈老和尚竖掌成刀,一招燃木刀劈向指力,肉掌与空气摩擦,竟然爆出一股腾腾热浪,显然功力极深厚精纯。 可即便如此,手刀与指力相碰,那老和尚指骨顿时咔嚓一声折断,手臂也软绵绵垂下,再无力举起。 其他老和尚也是一样,躲避不及便硬撼指力,可没有一个和尚能安然无恙地接下一道指力。但凡与指力硬碰者,不是手断就是腿断,要么就是口吐鲜血,无力坐倒在地。 表现稍好些的,只有乔峰的启蒙恩师玄苦,以“降魔掌”双掌并击,接下一道隔空指力后,虽双手颤抖,老脸发白,连退数步,但至少勉强撑住了没有倒下。 一轮疾风暴雨般的指力,将所有围攻过来的老和尚击倒击伤之后,慕容复将手一抬,正好接住那先前被抛飞至十丈空中,复又坠落下来的九节雷杖。 之后慕容复再不客气,持杖攻入罗汉阵中,又把那些使禅杖、哨棒的慧字辈、虚字辈青壮年武僧一顿暴揍,仍是手下无一合之敌,仍是狂风卷叶一般所过之处滚倒一地。 其中偶有老和尚强压伤势,鼓起余勇来战,都被慕容复随手一掌,远远轰飞开去。 就连玄慈方丈二度攻来,也只与慕容复对了一掌,便被轰得口喷鲜血,离地飘起,抛飞三丈有余,方才重重落地。 当最后一个少林和尚也被打翻在地,起身不能,慕容复又执杖杀向其余二三流势力。 这次他人还没到,那些尚属完好的二三流势力,如聚贤庄、青城派、伏牛派、秦家寨等,绝大部分人就已经一哄而散。 当然也不是没有勇士。 如聚贤庄游氏兄弟,就带着门徒悍然围攻而来,慕容复知道这两兄弟尤其头铁,且脑回路异于常人,一点不惯他们脾气,雷杖左敲右打,当者挡糜。 那聚贤庄游氏兄弟与慕容复交手一招,就被两杖点在心口,狠狠震飞出去。 两兄弟还不服气,厉啸一声,双盾齐飞,两面手盾好像两个轮锯,一左一右高速旋转着向慕容复夹击而来。 慕容雷杖疾点,铛铛两声,两面手盾霎时爆成粉碎。 游氏兄弟对视一眼,高呼:“师父曾言,盾在人在,盾失人亡!” 然后两兄弟就自裁了…… 这种脑回路,恕慕容复实在理解不能,也没有任何惋惜感慨,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继续攻向那些胆敢还手的勇士。 当慕容复旋风般大杀四方,横扫千军之时,阿紫响亮的口号声,也在高台上不断响起: “丐帮群丑,土鸡瓦狗!少林秃驴,不堪一击!武林群雄,沽名钓誉!唯我慕容,天下无敌!” 【今天又是两章连发,下午18点那章也一起发了!求票!】 ------------ 031,黄雀在后?自寻死路! 当慕容复终于停手之时。 高台之下,偌大会场之中,站着的武人已经寥寥无几。 慕容复看向那最后站着的,颇为醒目的一行人,含笑问道: “段王爷,可要试试手?” 段正淳神情凝重,缓缓说道: “慕容公子武功通神,天下无敌四字,实至名归。不过……纵然明知不敌,段某也想领教一番,慕容公子的绝世神功!” 慕容复眉头一扬: “段王爷要与我单打独斗?” “不错。”段正淳道:“段某愿用一阳指,领教慕容公子的参合指!” 此言一出,段誉、四大护卫、巴天石等人都待劝说,段正淳却将手一抬,沉声道: “我意已决!以大理镇南王之名,这是公平比武,我若败,尔等不得再出手!” 慕容复轻笑一声,明白了段正淳的心思——段正淳这趟带着高手,从大理不远千里过来找慕容复讨还公道,若是一招不出就打道回府,那段氏在武林中的名声就算是全毁了。 可段氏毕竟不是纯粹的武林世家。 段正淳以大理镇南王之尊,亲自下场,跟慕容复一对一打一次,那么对武林朋友们也算是能交待过去了。 至于打输了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天下第一大派少林,方丈玄慈带队的一大票玄字辈高僧,都被慕容复单枪匹马打得伤兵满营,他段正淳打输不是天经地义么? 既然段王爷要献祭他自己,维护段氏声名,慕容复自然要成全他。 将九节雷杖往地上一插,对着段正淳作了个“请”的手势,“段王爷请!” “慕容公子,段某领教了!” 段正淳轻喝一声,大步前行,走一步,点一指,咄咄轻响声中,道道无形指劲隔空打向慕容复上身穴窍。 慕容复微微一笑,食指弹抖间,亦是几道指劲飙射而出。 与段正淳无形指力不同。 慕容复的指劲,乃是肉眼可见的青色流光,拖着半尺长的淡青光尾,宛若一颗颗微小流星,咻咻飙射,先凌空击爆段正淳打出的指力,继而余势不歇,直击段正淳。 慕容复的参合指力肉眼可视,可看得见,不代表躲得过。 段正淳疾施身法,连续闪避,同时连出一阳指,拦截指力。 可最终也只是躲过了三道指力,又连出数指点爆了一道指力,却还是被第五道指力点中心口,顿时浑身一震,口角溢血,踉跄后退回去。 四大护卫连忙一拥而上,扶住段正淳,段誉也急急忙忙上前察看段正淳伤势,巴天石更是上前一步,拦在段正淳身前,唯恐慕容复趁胜追击。 慕容复见状,却只哂笑一声,负手驻足,淡淡说道: “段王爷,可还要再战?” “不必了。” 段正淳咳嗽两声,挣开四大护卫扶持,又一把将段誉拉到身后,对着慕容复拱手一礼: “慕容公子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段某心服口服。” 慕容复点点头,又环顾全场,朗声道: “可还有哪位好汉,要与本公子过上几招?” 过上几招? 您可真瞧得起我们! 会场之中,那躺了遍地的一千多号武林人士心中腹诽: 您这都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了,在场这么多人,在您面前,哪个不是一碰就倒? 您看我们这些人,还有哪个能起身再战的? 至于场外围观的武林路人们就更别说了,他们不仅不会与慕容复为敌,甚至绝大部分路人,此时都已经变成了慕容复的狂热粉。 那郭盛举起手臂,刚要学阿紫那样喊几声口号,忽然眼睛一阵刺痛,霎时涕泪横流,跟着浑身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整个人转眼动弹不得。 郭盛坐倒在地时,像是有某种诡异的疫病正在人群之中飞快传播,只得“哎哟”之声接连响起,外围的武林人士一个接一个地跌坐在地,动弹不得,并且人人都泪流满面,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先是场外的围观群众,接着便是场内,那已经被慕容复打倒,或在地上躺平摆烂,或盘坐在地打坐疗伤的一千多号人,忽然也一个个涕泪交加,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就连少林寺那些功力精深的玄字辈老和尚,这会儿也统统都流着眼泪动弹不得。 段正淳等人亦是如此,突然之间就涕泗齐下跌坐在地,骇得段誉手足无措。 最后,就连台上的四大家将、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个个流着泪跌坐下去。 那正忙着给相熟的友人们疗伤的“阎王敌”薛慕华,也是着了道儿,不过他第一时间分辨出发生了什么,惊声道: “这是西夏一品堂的奇毒,悲酥清风!” 说话时已经是连续眨巴着眼睛,眼泪哗哗淌下。 很快,会场内外,还能站着的人,已只剩下慕容复和段誉两个。 慕容复灵力护体,任何凡俗毒药都伤不得他。 段誉吃过莽牯朱蛤,也是百毒不侵。 而见慕容复、段誉还站着,顿时就有没脑子的莽夫大叫道: “我明白了!这是慕容复和大理段氏联手做局,要联合西夏一品堂,把中原武林一网打尽!” 这话听起来很有些无厘头,可还真就有人信——要不怎么说武林中人,有脑子的没几个呢? 连玄慈这种按理说也是读过佛经,有知识、有文化的研究僧,当年都被慕容博一个谎言带了一波大节奏,更别提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筐,拳脚动的比脑快的纯莽夫了。 当下就有人愤怒叫嚷: “慕容复,你究竟有何图谋?难道真要与西夏一品堂联手,灭掉我中原武林么?” “难道……慕容复投靠了西夏,要先灭中原武林,再灭大宋?” “还有大理段氏!段正淳的儿子怎么没事?定是大理段氏与西夏李氏勾结,要灭亡大宋,瓜分中原!” “说不定大辽也在这里面掺了一手……” 面对群雄声讨,段誉一脸惶急,连连摆手: “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我没有……我们段氏……我爹他们也都中了毒啊……” 慕容复则哂笑一声: “真是群没脑子的东西。本公子要灭中原武林,用得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方才出手稍重一些,中原武林,就已经被我灭个七七八八了。” 听他这一说,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慕容复有单枪匹马,光明正大杀穿整个武林的本事,还真用不着使这等下三滥手段。 所以,这趟是被西夏黄雀在后了? 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道沙哑沉闷的男声: “慕容公子武功天下无敌,段某佩服得很。段某也要感谢慕容公子,若非慕容公子发起这场武林大会,又将全场高手统统重创,段某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将大半中原武林的精华,在此一体成擒!” 说话间,一队队黑衣武士,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衫,拄着两根细铁棒的长须老者,自林中缓缓穿出。 慕容复看向那长衫老者,问道: “恶贯满盈段延庆?” 段延庆腹语闷声说道: “正是段某。” 慕容复轻笑一声: “段延庆,我不去找你,你就应该庆幸了,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段延庆脸部肌肉坏死,做不出表情,只双眼凝视着慕容复,腹语说道: “慕容公子神功无敌,一己之力打翻大半个中原武林,段某有几分自知之明,自不敢与慕容公子交手。不过,慕容公子何不回头看看台上?” 说话时,高台背后的虎丘塔上,蓦地飞出两条人影,向着高台疾扑下去,正是叶二娘和南海鳄神。 瞧这二位的架势,乃是要飞扑到高台之上,挟持王语嫣等人做人质。 慕容复随意回头,抬手往后弹出两指,铮铮两声剑鸣,两道青色剑光飙射而出,瞬间飞掠至高台之上,一击就把叶二娘人头斩落。 那岳老三反应却比叶二娘快了一点,不仅提鳄尾剪挡了一下,还竭力侧了一下身子。 于是他那把奇形兵器鳄尾剪虽当场一分为二,却没像叶二娘一般人头落地,只左臂被齐肩斩落。 慕容复弹出两道六脉剑气后,都没看结果,便直接转头看向段延庆: “回过头了。还有何事?” “……” 【今天不发二合一了,下章还是18点。】 ------------ 032,慕容博?假的! 段延庆先前潜身树林之中,全程围观了慕容复横扫全场的情形。 饶是段延庆武功奇高,自诩就算是少林方丈,也可战而胜之,可对于慕容复的武功,还是表示不能理解。 所以段延庆压根儿没想着与慕容复交手。 他只想挟持住已被“悲酥清风”放倒的慕容家臣、婢女,以及那称呼他“表哥”,与他格外亲昵的少女,迫胁他就范——若是能控制住慕容复的身边人,逼慕容复为他效力,那抢回大理皇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更妙的是,慕容复已经离开了高台,距离高台至少有二十多丈,他身法再快,也来不及在叶二娘、岳老三制住慕容复身边人之前赶回去。 于是段延庆决定铤而走险,赌上一把。 本来一切挺顺利的,叶二娘、岳老三眼看就要扑到高台上了,可没有想到,慕容复居然只是回过头,随手一弹指,就…… 看着那死得干脆利落,身首两分的叶二娘,再瞧瞧没了左臂,哇哇痛叫着打横坠向高台下方的岳老二,段延庆瞳孔骤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他终于知道云中鹤是怎么死的了。 果真是六脉神剑。 慕容复果然会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并且威力和攻击距离,都远远超出了六脉神剑应有的水准。 二十多丈啊! 天下间哪有能打二十多丈的隔空气劲? 这就直就是传奇话本当中,剑仙异人飞剑跳丸的手段了! 挟持计划失败,段延庆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唯一可以制衡慕容复的手段。 当下段延庆二话不说,一双铁棒猛一撑地面,身形好似跳丸一般,向着林中飞退。 他甚至连“撤退”的命令都没有下达,试图让一品堂武士帮他稍微拖延一阵时间。 可惜…… “走可以,头留下。” 至于没了头,该怎么走,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慕容复淡淡说着,身形不动,只拇指一弹,射出一道少商剑气。 铮! 剑气铮鸣,予人石破天惊之感的纯青剑气,好像一道裂天青虹,疾斩段延庆。 其疾如电,后发先至,段延庆方才向后弹射两丈许,剑气已然迫至他面前。 段延庆瞳孔一缩,左手铁棒点地,右手铁棒倏地扬起,雄浑内力贯注棒身,以铁棒施一阳指,刺出一记裂帛似的刺耳尖啸。 铛! 金铁交击声中,纯青气剑与铁棒碰撞,飞溅出一蓬灿烂火星。 随后,纯青剑气便剖开铁棒,势如破竹般将铁棒沿中轴一分为二,段延庆贯注铁棒的一阳指劲力,根本未能阻挡剑气分毫! 嗬! 段延庆情急拼命,喉中爆出一声含糊的怒音,左手铁棒横扫而至,再次贯注全身功力,与剑气硬撼。 铛! 又一记金铁交击声响起,段延庆左手铁棒亦从中断折。 耗费两根铁棒,竭尽毕生功力,段延庆终于勉强挡下了这一剑,耗尽了剑气威力。 可还不等他露出庆幸之色,眼前又有剑芒一闪。 直至那剑芒掠过他脖颈,段延庆方才听到了一声清悦剑鸣。 这一道剑气,竟然比声音更快一线! 段延庆身形僵住,喉间浮出一抹血线。 “我……不甘心……” 含糊腹语声中,段延庆颈血狂飙,将他死不瞑目的首级高高冲起。 慕容复神情淡漠,看向直至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的众西夏一品堂武士。 众一品堂武士给他冷眼一扫,个个瑟瑟发抖,有心性差些的,甚至膝盖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有了第一个跪下的,其他一品堂武士也一个接一个,扔掉兵器,跪倒在地。 没办法。 在他们眼中,慕容复已然非人,而是鬼神一般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悲酥清风”控场,有三大恶人壮胆,有挟持慕容复身边人的计划,这些西夏一品堂的武士,在见到慕容复以一敌千、横扫千军之后,是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的。 现在。 慕容复全程连脚步都未曾迈开一步,只动弹了几下手指,作为一品堂顶梁柱的段延庆,以及叶二娘、岳老三,就已经两死一残,其他一品堂武士,又哪敢再与慕容复作对? 他们甚至连逃跑都不敢。 在慕容复那神乎其技,宛若传说中飞剑跳丸一般的隔空剑气之下,连段延庆都没能逃走,他们又如何逃得掉? 这一刻,众西夏一品堂武士,畏慕容复如畏鬼神! 至于场中其他人。 先前还在叫骂慕容复勾结西夏一品堂的莽夫们,这时一个个都臊得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常年与一品堂相争,互相多有杀伤的丐帮众人,有性子耿直的,甚至在为慕容复叫好,浑然忘了片刻之前,才被慕容复打断手脚…… 嗯,慕容家代代接力的复国图谋,一直未曾暴露。 在慕容复“丧心病狂”之前,慕容家在中原武林之中,声誉还是不错的,不然慕容博也不可能轻易骗动玄慈等人,带起节奏。 所以在丐帮众人看来,慕容复再坏,那也是大宋武林的一员。 现在慕容复立场坚定,阵斩三大恶人,对西夏高手毫不留手,当然值得为他叫好。 不过叫好的终究只是少数。 大部分武林人士,身上那被慕容复揍出的伤势都还在痛着,以前与一品堂也没有切齿之恨,对慕容复的作为,感触也就没那么深了。 慕容复其实还真不在乎武林人士们怎么想。 此一役,他已经以一己之力,打爆了大半个武林,又阵斩了万里迢迢赶来送头的丁春秋,连四大恶人都杀了个齐齐整整,已经超额完成了原定计划。 以他今日战绩,已坐实了“天下无敌”,乃至“武林神话”之名。 至于逼各派承认他“武林盟主”的尊位,交出武功秘藉,乃至自去帮派之名,这事儿其实他还真没打算非得今天做到。 之前与四大家将们议好的主题,本来就是吊打天下群雄。 那能影响整个武林,乃至天下大局的大计划则急不得,得一步步来。 反正慕容家的还施水阁,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之中,早就收藏了几乎所有二三流门派的武功。 像青城派的武功,他们自己都失传了几招绝学,曼陀山庄里就有全套的。 还有秦家寨的五虎断门刀,自己也丢了几招绝招,慕容家、曼陀山庄也都收藏着全套。 甚至连少林的七十二绝技,慕容博早年就已偷了不少出来,藏在参合庄中。 只是慕容复不知道藏在哪里罢了。 但只要他有心去找,以修仙者的手段,早晚都能找出来。 慕容家一直没能搞到的武功秘藉,也就只“易筋经”这等少林镇派神功,以及丐帮的打狗棒心法,降龙十八掌,段家的一阳指、六脉神剑,逍遥派凌波微步、北冥神功、唯我独尊功、小无相功、天山六阳掌等神功绝艺。 不对,现在“六脉神剑”也有了。 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 慕容复瞧了段誉一眼,那憨包北冥神功没有学全,只记全了凌波微步,懒得再薅他羊毛了,直接去找无崖子就是。 所以慕容复接下来只需要去少林走一趟,再去擂鼓山走一趟,再跑天山一趟,差不多就可以把天下最顶尖的神功绝艺都收集全了。 还有丐帮的武功…… 话说乔峰怎么还没到呢? 迟到也该有个限度吧? 慕容复心里嘀咕一阵,刚待喝令一品堂武士们将悲酥清风解药交出来,树林之中,忽又传来一声长笑: “哈哈哈……复儿不愧是我家麒麟儿!我慕容博有此佳儿……”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假扮先父?” 慕容复暴喝一声,声似落雷,打断林中那人话头,面罩寒霜,目露杀机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道: “我父二十余年前,在我幼时即已亡故,墓冢就立在燕子坞,此事天下皆知!你这无耻小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称我父……身为人子,岂能受此羞辱?贼子,纳命来!” 暴喝声中,慕容复手掌一抓,九节雷杖隔空落入他掌中,然后手握杖尾,奋力一甩,喀喇一声爆响,雷杖通体绽出灼灼电芒,好似一条闪电之矛,嗖地飙入树林之中。 由始至终,慕容复都没给林中之人露面的机会。 而他近乎暴怒的反应,在众人看来,也再正常不过——孝是中原大义。在大宋朝,不孝乃是重罪。子孙斥骂父母、祖父母者,判绞刑。恶意诅咒父母、祖父母者,判斩首。 以中原重孝的传统,哪个孝子,忍受得了被人拿自己逝世多年的父亲开玩笑? 慕容复的反应,正符合大孝子所为。 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心里暗想,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居然敢占慕容复的便宜,这分明是自寻死路啊…… 【求票!】 ------------ 033,034,去了天竺,你慕容博就是神!【二合一】 掷出九节雷杖之后,林中传来几声爆响轰鸣,随后便恢复寂静。 慕容复冷哼一声,先取了悲酥清风解药,为自己人解了毒,又叫他们慢慢给其他人解毒,这才面罩寒霜、杀气腾腾地飞身纵掠进树林之中。 进入林中,脱离众人视线之后。 慕容复杀机消敛,又恢复那从容不迫、悠然闲适的姿态,身法不再疾如风火,只背着双手,循着与九节雷杖的气机感应,不疾不徐地在林中穿行,视线随意扫过雷杖在林中留下的道道痕迹。 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树身中间爆开一个海碗粗细,前后通透的大洞。大洞边缘,皆是雷击痕迹,显然正是被九节雷杖洞穿。 后方一棵海碗粗细的小树,直接被拦腰轰作两截。 再往前,一丛灌木正在缓缓燃烧,亦是被闪电点燃。 慕容复大袖一拂,灭掉火焰,继续前行,又看到了一棵断折的大树。 此树并非被雷杖击断,看上去像是被大力撞断的。 慕容复毫不动容,继续前行,来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树前。 那树下站着一个人。 雷杖就插在那人脚下地面中,绽放着灼灼雷光,将之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复背负双手,冷眼看着那人。 只见那人脸皮抽搐,灰白长发根根倒竖,看着格外飘逸。 他嘴皮子也不断哆嗦着,颤声道:“我真是……你爹……” 慕容复灵觉感知,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抬手一按雷杖,收敛电芒,淡淡说道: “所以呢?” 电芒一敛,慕容博顿时松了口气,虽还是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但说话总算利索起来了,就是口齿还有点含糊,嘴角还不自觉地往外淌着涎水: “复儿,你这究竟是什么手段?为何……” 慕容复淡淡道:“我梦中得神人传法,修得异术,但与你又有何关系?” 梦中得神人传法? 若不是亲眼见识了慕容复的神奇手段,慕容博压根儿不会信,但是现在,他却是一脸兴奋: “神人授法,这可是天兆啊!主大燕将兴!复儿你有异术,为父有神功,你我父子联手,夺取天下,兴复大燕,易……” “兴复大燕?”慕容复嗤笑一声,“凭什么兴复大燕?就凭慕容氏祖传美貌?” “……” 慕容博两眼一瞪,刚想喝斥,嘴角又淌下一串涎水,连忙抬袖去擦,顾不上说话。 慕容复则继续说道: “老实说,在我看来,慕容复的父亲,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慕容复自幼只有母亲教导,文字由母所授,武功也大半自学。 “所以慕容复的母亲去世时,身边只有四大家将帮着操持丧事。所以慕容复母亲去世后,也只能在家将们帮衬下操持家业…… “所以呀,慕容复还真没想过,自己父亲死了二十多年之后,还会再蹦出来一个所谓的爹。” 慕容博居然毫无愧色,沉声说道: “那都是为了复兴大燕,你娘也是知道的!” “不好意思,这些我都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啊!” 慕容复摊手,摇头: “我只知道,慕容复的父亲死得太早,在他幼时就已去世,缺席了他从童年至成年的整个成长过程。慕容复连他爹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太清楚了。与他爹相比,看着他长大,帮衬他持家的家将们都要更亲。 “至于你说复兴大燕……呵,娘她满脑子复兴大燕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被谁灌输的。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是个被人有意洗脑操控的可怜人,她这一生都是悲剧。而造成她这悲剧的那个男人,简直无耻之至,自私之极……” “你!”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你不孝子,如何敢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我当然敢。” 慕容复轻笑一声,“现在由我当家作主,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你……你既然死了这么多年,现在跳出来想什么?见我威凌天下,横扫武林,就想跳出来坐享其成?” “为父是要复兴大燕!” “行了,别再跟我提复兴大燕了,听着就烦。” 慕容复不耐烦地摆了摆,忽又悠然一笑: “说到争霸天下……你应该知道,李唐天下是怎么打下来的,唐高祖李渊,又是什么下场吧?” 慕容博脸色一变:“你……” “你以帝王后裔自诩,当知,最是无情帝王家。” 慕容复面无表情,目露杀机,语气轻柔: “你现在的行为,让我很怀疑……你是想跟我争大位啊!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我连家主的位子都不想让给你……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等等复儿!”慕容博见他杀机毕露,一边心中恼怒,一边又有点淡淡的欣慰——成大事者,就该有如此狠辣心性,大位面前,纵父子亲情,亦不可有半点软弱妥协。 复儿有此兴性,又有横压天下的实力,兴复大燕,近在眼前啊! 当下慕容博义正辞严说道: “复儿放心,为父生平所愿,唯兴复大燕。至于兴复之后,这大位谁来坐,为父真不在乎……” 慕容复摇头:“不够。” “不够?为父可以对着列祖列宗发誓,辅佐你……” “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慕容复淡淡道: “你死了这么多年,跟我一点亲情都没有,突然跳出来,对大家都不好。毕竟你当年做过的事情很不光彩,对我慕容氏声誉影响太大。 “而我此次武林大会,虽然打杀了不少人,但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以力压人。我以实力横推武林,恨我者会有,但敬我者、畏我者、崇我者更多。毕竟,武林中人,慕强,乃是本能。 “所以,你的出现,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会给我带来许多麻烦。” 慕容博不甘道:“可是我的武功……”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讥笑:“对我有何意义?” 慕容博哑然。 在慕容复面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招都接不下。 慕容复神情冷漠,淡淡说道: “你死得太早,你我之间,早没有了父子亲情。但此身既是你子,我也不想做得太绝。毕竟,连李世民都只是软禁了他父亲。可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都不希望你留在中原……” 慕容博神情一变,颤声道:“你要放逐我?” “并非放逐,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慕容复微微一笑,“天竺知道吧?” “……”慕容博神情微妙:“你要我去天竺?” “不错。”慕容复淡淡道:“天竺之地,人分数等,上等人高高在上,威福自用,下等人逆来顺受,毫无反抗精神,乃是最好统治的一群人。如今的天竺,也没有达摩那样的强者。而你……以你之相貌、武功,去了天竺,你就是神,可以轻易打下一大邦国,在天竺复兴大燕……” 慕容博道:“单枪匹马,如何打下一国?” “单枪匹马怎么不行?天竺没人是你的对手!好吧,统治的话,一个人确实少了点。这样,西夏一品堂那群人,还有岳老三,你都可以带走。至于如何收服他们,看你的本事。” 慕容复悠然道: “之后一路西行时,你也可以在路上收服些人。也无需太多人,有个上千精干好手,加上你的武功,就足以轻松压服一邦,镇压一方小国。之后再慢慢经营,不断拓殖…… “当然,你还需广纳姬妾,多生子嗣……嗯,给我多添些弟弟妹妹,为慕容氏开枝散叶……” 慕容博老脸一红:“为父这一把年纪……” “以你功力,体魄比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强。”慕容复道:“话就说这么多了。明路我给你指出来了,愿不愿意走,就看你的意思了。” 慕容博凝视慕容复,见他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眼神之中,杀机深藏,知道自己倘若不照慕容复指的明路走,那等待他的,必将是最无情的灭杀。 最是无情帝王家…… 终究还是缺位多年,没能培养出父子亲情啊! 慕容博心中暗叹,同时又有点欣慰: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当下缓缓一点头: “好,我便离开中原,去天竺打拼。” …… 034, “很好……” 见慕容博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慕容复这才展颜一笑,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张绢帛递给他: “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六脉神剑剑谱。以你功力,练起来当不会太难。算是我给你征服天竺,开创天竺大燕的投资。 “别嫌少,天竺极其富庶,遍地黄金,你们一去天竺,随便打下一邦,就不必再愁金银粮饷……” 慕容博面露惊喜,刚刚接过六脉神剑剑谱,慕容复忽然提起竹杖,一杖点在慕容博心口膻中穴,雷光震爆间,又将慕容博电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慕容博神情剧变,以为他要翻脸杀人,却听慕容复悠然道: “你武功练得太杂,心法彼此冲突,已经隐患深埋。若不及时救治,过不了多少年,就要一命呜呼。现在我帮你疏导一番,当可绝此隐患,帮你多活些年头…… “但你自己也要注意,武功,在精,在强,不在多,你功力虽强,但还是不能贪多。” 说话间,他竹杖连点,不断击打慕容博各处要穴,以生机勃勃的青木灵力,配合九节雷杖,为慕容博实施电疗。 耗费灵力为慕容博清除隐患,当然不会是因为慕容博是他此身生父。 慕容复此番作为,虽然也有了断此身因果的意思,但更多是为了世界本源。 倘若慕容博果真能在天竺打下一番基业,开创出“天竺大燕”,并在天竺开枝散叶,那慕容复今天的投资,未来必将获取源源不断的回报。 失败也无所谓,反正慕容复最大的目的,就是让慕容博有多远滚多远…… 片刻后。 慕容复收手,淡淡道: “你先在此调理一番,待我下山之后,再去收服一品堂诸人。能收服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转身就走。 “复儿!”慕容博颤声道:“将来我……还能再回中原么?” “你不行。”慕容复毫不留情:“但你若真给我生下些弟弟妹妹,他们回来祭祖,我很欢迎。你若真死了……我也允许你的骨殖葬回燕子坞,与我娘合葬。”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慕容博眼神复杂地看着慕容复背影,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少林绝技秘籍就藏在……” 将秘籍埋藏点告之慕容复后,目送着慕容复背影消失不见,慕容博方才长叹一声,盘坐在地,开始调息。 这一调息,他顿时惊喜地发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不仅功力更加精纯,内息更加流畅,近来年,某种定时发作的顽疾,似乎也消失了,身体也变得更加年轻活力。 一时间,慕容博不禁老泪纵横: 复儿虽然有着冷酷无情的帝王心性,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爹啊!怨我,当年实在不该…… 好吧,要是慕容复知道了他这想法,定会回来将他暴揍一顿,打断手脚都是轻的。 …… 慕容复一回到会场,性子急躁的风波恶便大声嚷嚷道: “公子,可抓住了那个胆敢冒充老家主的狗贼?” 正忙着为众人解毒的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一脸关切地看着慕容复。 慕容复勉强一笑,目露懊恼: “那狗贼倒是没能跑掉。只是我方才太过震怒,出手太重了些,当场就将那人打得四分五裂,又将之震成齑粉……唉,可惜没能将之生擒,拷问一番幕后主使。” 包不同安慰道: “公子勿恼,也许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就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疯子,想占公子你的便宜罢了。” 众人安慰下,慕容复也渐渐露出释怀模样,与家将、婢女、表妹们说了几句,又纵身跃上高台,对着台下众人说道: “先有西夏一品堂欲行黄雀在后,又有狗胆包天的疯子冒充我亡父,连番搅扰,本公子兴致已尽,今日这场武林大会,便暂且到此为止。” 听得此言,台下群雄无不松了口气。 他们实在是被慕容复打怕了,很多人甚至已经被他打服——少林不堪一击,丐帮土崩瓦解,这两大顶级势力都败得如此凄惨,再加上恶名昭著的三大恶人两死一残,大理镇南王段正淳痛快败北…… 慕容复的武功,已经超出了凡人范畴。 不管承不承认,服不服气,慕容复若要一统武林,那么放眼整个江湖,怕是真没人能阻止他。 别说丐帮帮主乔峰还没到场。 就算乔峰来了又能如何? 他武功再高,比得上少林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带领几十个慧字辈、虚字辈青壮武僧组成的罗汉阵? 乔峰一人之力,又能比得上五百丐帮精英弟子,加所有长老、舵主组成的打狗阵? 在众人看来,即便乔峰及时到场,也不可能是慕容复对手。 现在慕容复被突然冒出的骗子搅了兴致,没有当场逼迫众人承认他是武林盟主,也没当场逼他们交出各自镇派秘笈,众人心里当然只有庆幸。 至于以后…… 那就以后再说吧。 慕容复叫家将们把“悲酥清风”解药留下,由那些已经解了毒的武林人士,帮其他人解毒,作出一副意兴阑珊模样,带着家将、婢女、表妹离去。 “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又能如何?本公子虽然打败了他们所有人,但很多人这会儿心里还转不过弯,若强压他们承认我是武林盟主,强迫他们交出各自秘籍,解散帮派,很多人肯定是要宁死不从的。我又不能杀了他们所有人,不如见好就收。我要办的三件大事,宜缓,不宜急。” “公子言之有理。此一役,公子以一己之力,打翻大半个武林,威名必将震动天下。今后慕名来投公子者,亦将络绎不绝。而这些手下败将,今天心里还憋着一口气,若逼迫过甚至,可能宁死不屈。可等他们回去之后,复盘此战,心里那一口气泄了,意志恐怕也要松动了……” “咦,三哥你何时懂得这么多道理了?平时你不就会抬杠么?” “瞎说!我包老三向来以理服人,有口皆碑,何时抬过杠了?” 随口闲聊间,慕容复看一眼截天鼎,就见鼎中灰色本源,已然超过了三千之数,并且还在不断增涨之中。 单这场武林大会带来的现场收益,就已经如此丰厚,可这都还只是开始。 丁春秋、段延庆等人被杀,少林、丐帮等门派被他横扫,很多重要人物原本的命运轨迹,已然变得面目全非,甚至被他生生碾碎,衍生出新的命运轨迹,比如慕容博的远征天竺…… 这一切事件,造成的后继影响,还将持续发酵,为他带来源源不绝的丰厚本源。 慕容复一行人离开之后。 忽然有个身量高大,武功齐高的灰衣蒙面人到来,二话不说打翻了看守一品堂武士们的武人,将一品堂俘虏,连同重伤的岳老三救走。 群雄大多受伤不轻,也无力追击,只能愤愤不平的叫骂一番——那灰衣人倒是没杀人,大家也没动力追击。 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 一条龙精虎猛、气势迫人的彪形大汉,匆匆赶到现场。 看到一片狼藉的大会现场,看到人人带伤的丐帮弟子、少林群僧,那大汉顿时怔住。 可还不等他过去询问究竟,丐帮之中,那素来不怎么服气他的长老陈孤雁便厉喝一声: “乔峰,你为何现在才来?莫不是畏那慕容复如虎么!” 那大汉正是乔峰。 【今天又是二合一,下午的那章就没了。求票!】 ------------ 035,036,乔峰不知何处去【二合一】 太湖畔。 刚刚在在虎丘山上,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挫折的乔峰,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来到湖岸边,两眼失焦地看着清澈湖水,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刻也静不下来。 “乔峰!为何迟到这么久?是否畏慕容复如虎?” “乔峰,你究竟有何图谋?莫不是故意放任慕容复耀武扬威,打垮丐帮?” “不可能,乔帮主不是那样的人……” “乔帮主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如果他不叫乔峰呢?” “什么意思?” “先夫不幸亡故,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手,今日慕容复也并未辩解。但他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以他武功,若要杀害先夫,大可光明正大打上门来,何必鬼鬼祟祟暗杀?所以小女子以为,先夫之死,乃是因为他手上握有某些重要物事,被某人得知,所以要杀人灭口,还故意用先夫的‘锁喉擒拿手’杀害先夫,试图嫁祸他人……诸位长老,这是先夫留下的密信……”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乔峰一片糟乱的脑海之中,更是仿佛连场噩梦,砸得他晕头转向。 以至于他现在都已经记不得当时的细节了,只记得两件事: 第一,他乔峰不是汉人,而是契丹人。三十年前,他父母带着还是婴儿的他,回母亲娘家探亲,却在雁关门外遭一群中原武林人士围杀,以至他母亲当场惨死,父亲跳崖,只剩他一个孤儿独活。 第二,在场的玄慈亲口承认,他就是当年的“带头大哥”。正是他,听信错误情报,带领一群包括汪剑通在内的武林人士,围杀乔峰一家,害死了乔峰父母,害他成为孤儿。 现在的乔峰,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了。 真实身份被揭露之后,在以全冠清为首的丐帮长老、弟子们质疑声讨下,在那些曾经钦佩他,叫他乔大哥的亲近兄弟们躲闪的目光中,乔峰交出了打狗棒,离开了虎丘山。 他没有当场打杀玄慈报仇。 因为玄慈已遭慕容复重创,乔峰不屑对重伤之人下手。更何况,他启蒙恩师玄苦也在场。他要等玄慈伤愈之后,再上少林拜山,堂堂正正向玄慈讨教。 下山时,乔峰还气宇轩昂,满腔激愤,可到了山下,便渐渐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只觉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竟如一场幻梦,一个笑话。 “我是契丹人?我竟是契丹人?我的亲生父母,是被玄慈方丈,带领汪帮主等中原武林人士围杀的?我……父母之仇……” 乔峰两眼失神,雄躯颤抖,喃喃自语: “可是,我并不曾亲辽叛宋……马副帮主,也并非我杀害……我迟到,也不是有意纵容慕容复打击丐帮、少林,借他之手报复啊!今日之前,我根本不曾想过,我竟会是个契丹人……” 他真不是故意迟到。 原本,如果没有那桩意外,他是可以准时抵达会场的。 可偏偏,就在他将抵姑苏时,在一座无名山中,撞上了大名鼎鼎的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其自言山中闭关数月,不问世事,艺成出山,正要找高手试招,见乔峰赶路时轻功惊人,气息悠长,功力不俗,硬是缠着乔峰比斗。 鸠摩智武功奇高,不仅精通各种少林绝技,还修成了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乔峰与之激战数个时辰,因对六脉神剑缺乏了解,还一度陷入下风,但最终还是凭着与生俱来的实战天赋,越战越勇,最后反胜了鸠摩智半招。 鸠摩智自言他今日之败,只因剑术未纯,等他再闭关数月,将六脉神剑练得更加精纯,还要再来领教。 乔峰却顾不上那么多,奋起轻功赶往虎丘山,可没想到…… 正神思不属时,一道温和磁性的男声,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 “所以,乔帮主究竟为何迟到?” 乔峰虽脑子里一片混沌,可身体反应属实逆天,此声方一入耳,他便已本能般转身抬手,作出应敌之势,瞬间便摆出一个无懈可击、攻守兼备的架势。 直至本能地摆好了架势,他失神的双眼方才渐渐聚焦,看清了竟于他浑然未觉间,欺近他身后七尺之内的那人。 那是一个锦衣玉带、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气度潇洒,俨如公子王孙。 “阁下何人?”乔峰沉声问道。 “你我曾并称南北双雄,可惜一直未曾谋面。”那人微笑道:“在下慕容复。” 乔峰瞳孔微缩:“你就是南慕容,慕容复?就是你,杀了白世镜?还有马副帮主,是不是你杀害的?” 白世镜与他私交甚笃,被他当作老大哥一般看待。可当他赶到虎丘山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具无头尸体,据说白世镜的头颅,正是被慕容复一杖点碎。 还有马大元…… 既然不是他乔峰所杀,那死于自己成名绝技的马大元,很可能便是被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想到自己因马大元之死,蒙受的不白之冤,以及因此牵连出的身世,乔峰看着慕容复的眼神,渐渐燃起熊熊怒火,血液亦在沸腾奔扬,低落的情绪,霎时转化为昂扬战意。 他现在心情极其恶劣,很想找人战个痛快。而慕容复,无疑正是最好的对手。 尽管慕容复以一敌千,打崩了少林罗汉阵、丐帮打狗阵,阵斩丐帮大敌三大恶人,据说武功已然非人,可乔峰心中并无丝毫畏惧。 无论敌人有多强,他都敢放手一战! 虽然他现在已不再是丐帮帮主,可至少…… 他要为白世镜那位老兄弟讨个公道! 慕容复看着眼前这条气势惊人的赳赳猛汉,心里暗自赞叹。 虽然披头散发没戴帽子,身高、体型也出乎意料地高大威猛,与慕容复想象中的乔峰有极大差距,可是一看到乔峰这战意昂扬的模样,他脑海之中,便情不自禁响起了那段音乐: 荡铛当,当挡当,当挡挡当…… 摇摇头,挥去来自前世记忆中的魔音,慕容复看着乔峰,微笑道: “江湖之中,南慕容、北乔峰并称双雄,丐帮降龙十八掌,亦被许为天下第一掌力……虎丘山上,没能等来乔帮主,我心中甚是遗憾。不如你我就在此比试一场,以全遗憾?” “我已不再是丐帮帮主!” 乔峰沉声道:“但还是要领教一番南慕容的手段!” 慕容复笑道:“此战之后,无论乔兄是胜是败,我都将告诉你,我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死的真相。” 乔峰毫不犹豫,没沉道:“好!” 慕容复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乔兄,请!” 本来,乔峰与慕容复齐名,两人交手,不存在谁让谁先手。 但今日慕容复横扫大半个中原武林,大破丐帮打狗阵、少林罗汉阵,脆败玄慈等十几位玄字辈高僧,参合指速败大理镇南王一阳指,又阵斩段延庆等三恶人,已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他已是真正的横推天下无敌手。 所以乔峰见慕容复要他先出手,也并不觉得慕容复是在托大瞧不起他。 慕容复,有这个资格! 乔峰虽不惧敌人强大,但也不会不承认敌人的强大。 慕容复乃是他生平仅见的强敌,对这种强敌,他不可有丝毫大意,必须全力以赴。 “看掌!” 低吼声中,乔峰手肘一沉,左手划个半圈,右掌一掌直推,正是“亢龙有悔”! …… 036, 嘭! 乔峰掌力破空,爆出一记低沉爆鸣,甚至伴有隐隐龙吟,狂涛骇浪般的掌力,真好似一头无形狂龙,咆哮着轰向慕容复。 慕容复背负双手,身上金光一闪,化出一口倒扣的金钟虚影。 那狂龙似的掌力轰在金钟之上,爆出一记声震四方的悠扬钟鸣,却只将金钟打得微微一颤,泛出层层水波似的涟漪。 乔峰眼神一凝,虎丘山上,与会众人,都说慕容复武功非人,神乎其神,直如传奇话本当中的剑仙异人,现在看来,此言不虚! 但乔峰昂然无惧,猛地一个大撤步,向后退出数丈。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就好像收拳,是为了挥出更有力的一拳。 吼! 虎啸山岗一般长啸声中,乔峰又大步前行,踏一步,出一掌。三步之后,已连环轰出三掌。 三道降龙掌力层层叠加,威力暴增数倍,掌力所过之处,河畔草地上的枯草泥尘,尽被掌力摧动,好似狂风席卷,飞沙走石。 轰! 三叠掌力重重轰击在金钟罩上,又爆出一道震耳欲聋的钟鸣。 那金钟猛地一震,中掌之处,甚至隐约浮出了几条浅浅裂痕…… 可惜,乔峰这叠了三掌,远超极限的一击,还是没能击破金钟罩。 慕容复灵力稍一运转,那好不容易出现的几道浅浅裂痕,便已消失不见,金罩虚影恢复如初。 乔峰并未气馁,大踏步欺至慕容复近前,双掌齐出,又全力打出一招“震惊百里”。 直至此时,慕容复才终于出手,却只是迎着乔峰双掌,以一种予人星辰旋转之感的圆融掌势,轻轻一挡一拨,乔峰顿觉一道狂暴至极的掌力倒卷而来,震得他雄躯剧震,连退数步,胸口一闷,口角都溢出一丝血渍。 这是他自己的掌力! 他竟被自己的掌力打伤了! 乔峰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掌力有多强,那是连他自己都顶不住的狂暴力量。 而将他掌力分毫不差反弹回来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错。”慕容复微笑颔首。 “好功夫!”乔峰沉声道。 慕容复道:“乔兄的掌力,也是我迄今所见最强。” 乔峰神情一黯:“但还是连你护身气罩都打不破。” 慕容复笑了笑:“乔兄可还要再试几手?” “不必了。”乔兄摇头:“我不是你的对手。” 同时心里对马夫人康敏的那番话,竟有了几分认同: 慕容复的实力,足可堂堂正正横扫包括他乔峰在内的丐帮,又何必鬼鬼祟祟暗杀马大元? 他看着慕容复,沉声说道: “依前约,慕容公子该告诉乔某,为何要杀白世镜,以及马大元之死的真相了。” 慕容复道:“有些话空口无凭,乔兄未必肯信。且随我来,我请乔兄看场好戏。” 说罢,转身就走。 乔峰看着他背影,沉吟一阵,也举步跟上。 很快。 慕容复就带着乔峰,来到了城外一家普通的农家小院里。 将乔峰带到闭合的堂屋门前,慕容复传音入密: “乔兄,你我在此听着就好。” 乔峰心中疑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驻足门外,功聚双耳,仔细聆听。 很快,他就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娇嫩稚气的少女声音: “哎呀,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划上几刀,可就不好看了哦……” 接着又是一个惊惧交加的娇柔女声: “你,你是星宿老仙的弟子阿紫?你不是投靠了慕容复么?为何要将我掳来此地?” 听到这女声,乔峰神情一变,正要破门而入,慕容复却倏地抬手,闪电般按住他肩膀,传音入密: “乔兄稍安勿躁,听着就是。” 乔峰如何能稍安勿躁?屋里那第二个女声,乃是马夫人康敏。 康敏虽然一手主导揭穿了他身世,害他众叛亲离,可乔峰素来为人磊落,认为马夫人只是为夫报仇心切,并非有意陷害自己,心里对马夫人并无多少恨意。 此时见她竟被慕容复的人制住,还要酷刑拷问,乔峰如何忍受得住? 当场就要暴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马大元兄弟的遗孀受人欺辱。 然而,乔峰想要闯进去救人,可慕容复按在他肩头的手掌,忽地绽出一抹电光,一下就让乔峰浑身一麻,内息走岔,莫说动弹,连质问喝斥都办不到了。 慕容复借九节雷杖雷霆之力制住乔峰后,嘴唇无声张合几下,似在对屋中之人传音入密。 很快,马夫人惨叫声响起,不知遭受了何等酷刑。 乔峰脸色愈加愤怒,瞪着慕容复的双眼似欲喷火,慕容复却面不改色,毫不动容,只静静聆听。 他收下阿紫,除了因为阿紫拍马逢迎的功夫炉火纯青,还因为她下手够狠。 很多手段,四大家将、阿朱阿碧是使不出来的,但阿紫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施展出来。 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 只要限制住阿紫无差别搞破坏,那么当需要动用特殊手段,对付某些恶人时,阿紫用起来就很顺手了。 其实慕容复也可以用催眠手段拷问康敏,他晋升炼气二层之后,灵识更强,催眠能力亦更上层楼,即使康敏心性扭曲,意志坚忍,也未必能抗衡他的催眠。 但慕容复才不想这般便宜康敏,所以放出了阿紫咬人。 此刻,屋里不断传出康敏的惨叫声,同时伴着阿紫那听起来似是故作凶狠的喝问: “招不招!你招不招?你到底招不招!” 又听康敏带着哭腔,颤声尖叫: “可你倒是告诉我,究竟要我招什么啊!” “哎呀!不好意思,还真忘了问你呢……咳咳,老实交待,马大元究竟是谁杀的?” “是,是乔峰……他是契丹人……因为亡夫手上掌握着他非我族类的铁证,所以他才要杀亡夫灭口……” 屋外乔峰身躯一震,愤怒瞪大双眼:我想要救你,你居然还在冤枉我? 屋里阿紫笑嘻嘻说道: “你这毒妇,死到临头还敢诳人?瞧瞧这是什么?星宿老怪的独门毒药哦,伤口上撒一点,那滋味,啧啧……啊,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毒粉不小心落你伤口上了,不要怕,我来帮你抹匀一点……” 啊! 康敏的惨叫声传来,还伴着打滚声,踢弹声,想来已是痛苦地满地打滚。 乔峰虽然愤怒,但听着这动静,还是面露不忍,艰难开口,发出微弱声音: “马夫人……只是被……仇恨蒙蔽……她……” 慕容复面无表情,掌心电芒一吐,又将乔峰电得说不出话来,一头散发亦更显飘逸。 这时,康敏终于忍受不住酷刑,凄厉道: “我招,我招了!不要再抹毒粉了,我都招了!马大元是白世镜杀的……” “白世镜为何要杀马大元?” “白世镜垂涎我的美貌,对我用强……” “呵,你说反了吧?是你勾引白世镜,让他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吧?马大元撞破你们的奸情,你方才指使白世镜杀人灭口的吧?之后你又找到了那封关于乔峰身世的密信,所以又设了个连环计,明面上陷害我家公子,实际上却意指乔峰,要陷害乔峰!对不对?” “我……我不是……我,我只是……” 听到这里,乔峰脸上愤怒已渐渐消失,眼神却一片茫然: 马大元……竟是白世镜杀的? 是他与康敏私通,杀害了马大元,然后栽赃陷害?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慕容复松开按在乔峰肩膀上的手掌,叹道: “这就叫人心难测……乔兄,你若是不信,可自己进去,当面问一问康敏。她现在,应该不会再嘴硬了。” 乔峰身体恢复知觉,活动一番手脚,看了慕容复一眼,走到门前,沉默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乔峰刚进去,阿紫便出来了,耍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笑嘻嘻问: “公子,阿紫做得好不好?” 慕容复不吝赞赏: “做得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阿紫眉开眼笑: “嗯,我会努力的!” 片刻之后。 乔峰又缓步走出大门,神情沉重,眼中隐含愤怒。 慕容复道:“乔兄可都明白了。” 乔峰默默点头。 “以后,乔兄有何打算?” 乔峰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算解开了冤屈,查清了真相又如何? 就算马大元是白世镜联手康敏害死又怎样? 他乔峰契丹人的身份,已经公之天下,中原武林,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若乔兄不知该往何处去……” 慕容复微微一笑,“我倒有个想法,乔兄不妨听上一听。” 乔峰沉默一阵,问道:“慕容公子有何见教?” “我想建立一个组织,网罗天下武学,去芜存菁,编攥武典,造福武林。但武典若是传播开来,难免有人恃武行凶。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巡查天下,维持秩序,赏善罚恶。” 慕容复看向乔峰: “我以为,以乔兄心胸、武功,大可以担当这赏善罚恶之任。” 【又是二合一章节,下午没有了哦。求票!】 ------------ 037,什么?都开始给我绣黄袍了? “慕容公子这想法,好处、坏处、难处都有,具体如何,乔某智短,一时也想不清楚,以乔某现在的身份,也无权再置喙中原武林之事。况且……” 乔峰回想着虎丘山上,曾经亲如一家的丐帮兄弟们对他的质疑、指责,怅然长叹: “慕容公子虽看得起乔峰,可中原武林,又岂会服气我一个契丹人来赏善罚恶!” 说到这里,他心头郁气纠结,愤懑难平,忍不住一拳打在土墙上,直将那土墙打得轰然一震,烟尘飞扬间绽开条条裂痕: “我现在,连自己究竟该姓什么都不知道!” 慕容复道:“乔兄何必自轻自贱?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乔兄自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只要行事不偏不倚,光明磊落,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与评价?” 乔峰今日迭遭打击,心胸再是豪迈宽广,短时间也转不过弯来,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慕容复几句话劝解开,闻言只是勉强一笑: “多谢慕容公子开导。不过乔某现在,只想先回少室山,看看我的养父母。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须得好生帮他们安排一番。之后再去雁门关外,凭悼一番我生父、生母……” 慕容复也不强求,笑道: “也罢。既如此,我就在此祝乔兄一路顺风了。唯愿乔兄记得,我这里赏善罚恶使的首席,永远为乔兄虚位以待!” 乔峰抱拳一礼:“多谢慕容公子。” 慕容复却避开他这一礼: “担不起乔兄之礼。有一事,还需向乔兄道明。” 他看着乔峰眼睛,缓缓说道: “其实……多年之前,那传递错误情报,造成乔兄一家悲剧的,正是家父。” “……” 乔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眼中燃起一抹怒火。 但很快,他便无奈摇头,苦笑一声: “三十年前事情……以慕容公子的年纪,那时都未曾出生,此事,与慕容公子有何干系?再说,慕容公子本可隐瞒此事,却坦诚相告,叫我心中再无疑惑……” 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再度对着慕容复抱拳一礼: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多谢慕容公子帮我查明马副帮主之死真相,解我冤屈。” 慕容复郑重还了一礼: “不敢。乔兄恩怨分明,磊落大度,在下佩服。” 老实说,乔峰的反应,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以乔峰心性,只要理智在线,没有进入“血怒”状态,确实不会做迁怒他人之事—— 玄慈带队围杀乔峰父母,叶二娘臭名昭著,乔峰不照样拿身世大白的虚竹当兄弟? 那时候乔峰跟虚竹还是素昧平生,首次见面,就靠着段誉牵线,便认下了虚竹这兄弟。 现在慕容复在乔峰最为失落之时,帮他查明马大元之死的真相,还给予他高度肯定,以乔峰心性,岂会恩将仇报? 说意料之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慕容博干的烂事儿,跟慕容复毫无关系,那时候慕容复还在娘胎里呢,可中原讲究一个“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乔峰若要找慕容复报仇,慕容复也是无话可说。 所以慕容复也作好了乔峰当场狂化,再领教一番降龙十八掌的心理准备。 所幸乔峰终究还是讲道理的,并没有迁怒慕容复。 …… 乔峰离开了。 知道了许多真相之后,乔峰心绪,已不再像刚刚走下虎丘山时一样失落,释怀了许多。 但离去时的背影,还是透着一种天地虽大,无处可去的怅然寂寥。 慕容复则带着阿紫回到船上,看着“截天鼎”中,仍在不断翻涨的灰色本源感慨: “这一波下来,很多人的命运轨迹,被我碾得面目全非啊……” 武林大会虽已结束,但这场盛事引发的连锁反应,还将持续发酵,为慕容复带来源源不绝的回馈。 现在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每天坐享大量本源进账。 盯着截天鼎看了一阵,慕容复心满意足地抬首眺望夕阳,感觉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是头回在一天之内,做这么多大事呢。 本来打算武林大会之后,就马不停蹄去少林取易筋经,再去擂鼓山找无崖子要清理门户的报酬,之后转去缥缈峰会一会天山童姥…… 可是…… “今天已经出了趟远门,实在太累了……还是先歇一阵吧。” 虽然虎丘山就在姑苏城外,可慕容复躺平修仙三年,从未离开过太湖,最远也就到过太湖岸边。 这趟不仅上了岸,还一口气爬上了姑苏城外的虎丘山,对慕容复来说,这真的是出了一趟不得了的远门。 想到少林、擂鼓山、天山与此间的恐怖距离,再想想这个时代悲催的交通条件…… 慕容复果断决定,暂且先歇上一阵,好生消化一番此次收获再说。 嗯,这一场大振作之后,慕容复的躺癌又卷土重来,开始筹谋大反攻了。 …… 慕容复横扫群雄,威震武林,四大家将自是兴奋不已,回到参合庄后,一边搓着麻将,一边大声讨论该如何借助此次武林大会的影响力,广纳贤才,招兵买马,筹备举事。 阿朱阿碧则拉着王语嫣,一边斗着地主,一边商量着给慕容复缝一件黄袍…… 还不会打牌的阿紫在旁观牌学习,还时不时提点意见,比如建议绣几面大旗,上书“江南慕容,神威如龙”等等口号。 看着众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听着他们那不着边际的讨论,慕容复简直无话可说。 不是说好建一个“武神殿”,网罗天下武功,大家一起研发武学,招收弟子,赏善罚恶,做武林乃至天下的地下皇帝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又转到造反举事上去了? 面对四大家将,乃至阿朱阿碧他们突然迸发出来的激昂情绪,慕容复也不好在这高兴的时候泼他们冷水,想了想,独自去了紫竹林中。 他把九节雷杖往阵眼处一插,跳到土坑里,习惯性摆好了躺平的姿势。 刚把姿势把好,丹田里的“截天鼎”便倏地一震,绽出一道七彩霞光,化为道道讯息,传入慕容复脑海。 解读完截天鼎传递的讯息,慕容复顿时怔住: “已经储够本源,可以开启一次诸界行走了?” 最低一档的“诸界行走”,需要白色本源开启。 定位世界,耗费十道白色本源;打开通道,耗费二十道白色本源;护持灵魂安全穿越降临,耗费二十道白色本源。 总计需耗费五十道白色本源。 现在慕容复截天鼎中的灰色本源,总数已超过五千道,足以合成为五十道白色本源,刚刚好够着来一次“诸界行走”的门槛。 因是最低一档诸界行走,故而定位降临的世界,只能是与天龙世界能级差不多的低武世界。 并且只能灵魂穿越,无法肉身降临。 灵魂穿越的好处,一是消耗低。 如果想要肉身穿,那么即使慕容复现在只有炼气二层修为,也至少得消耗五十道红色本源,也就是五千道白色本源,或五十万道灰色本源。 且修为越高,肉身穿消耗的高阶本源越多。 魂穿就没这个麻烦。即使将来修为再高,即使穿越能级更高的世界,消耗的本源,也永远只有肉身穿的百分之一。 二是可以完全融入,被穿越过去的世界视为土著,不会遭遇世界排斥——世界排斥带来的危险,在低能级世界还不太明显。可将来到了高能级世界,一旦被世界定性为“域外天魔”,启动排异反应,那随之而来的危险就很可怕了。 第三个好处,就是哪怕不幸挂了,截天鼎也可护持灵魂安全回归,最多一无所获,回来后大病一场,头疼个一年半载,肉身、修为都不会损失。 可如果是肉身穿越,万一死掉,那肉身就真的死了,尸体都得留在异界,小阿碧她们连遗容都没得瞻仰。修为也要丢得一干二净,最多只能在截天鼎护持下,在异世界以一条残魂原地投胎…… 至于灵魂穿越的弊端,则是只能投胎转世成婴儿。 并且因为婴儿大脑发育不全,承受不起成年修士的灵魂、记忆,因此记忆和大部分灵魂,将被截天鼎封印起来,随着成长慢慢解封。 具体解开封印,觉醒“胎中之谜”的时间,则要视身体成长状况而定。 另外,因部分灵魂被封印,成长期间的智力水平,会略低于平均水准…… 智障? 好吧,倒也没到智障那种程度,就是会有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今天两章分开发,还是下午18点。求票!】 ------------ 038,小阿碧的小幸福 “所以……好好的我为什么要穿越?若是能穿越到高能世界倒也罢了,与天龙世界差不多的低武世界,对我有何意义?我连去少林、天山都嫌路太远,无缘无故就叫我穿越其它世界,还得从不太聪明的小婴儿开始……呵呵,我现在又不缺本源……” 正吐槽时,截天鼎就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穿梭时空,行走诸界,不仅可以在其它世界收割本源,且现阶段,每成功穿越一次,则本尊修为狂飙突进的同时,将来的筑基成功率,亦可提升两到三成。 当然这个“成功穿越”,并不是指穿越过去,活到寿终正寝就叫成功。 必须要“打破虚空”,将新一世的肉身,炼化成一道至精至纯的“先天元气”,携此先天元气返回本尊——打破虚空并不是指真个打碎空间,飞升天外。 而是指打破人体与天地之间的界限,臻至一种极高明的境界。 这境界,有的叫天人合一,有的叫打破虚空。 如此,本尊收获一道“先天元气”,以之淬炼精气神三宝,潜力将更加深厚,根骨资质更加强大,修行更加快速,自己冲击筑基的成功率,也能不断提高。 这个理由,恰好戳中了慕容复的心坎。 他这门“青木长生诀”,总纲说得清清楚楚,在冲击筑基时,可以自行冲击,但成功率只得一两成,且一旦失败,轻则经脉寸断、丹田崩溃,变成废人,重的话就是当场暴毙。 所以筑基最好以“筑基丹”辅助,不仅能大幅提升筑基成功率,就算失败,也不会遭受重创,将来还可以继续冲击筑基。 “青木长生诀”功法非常全面,既有根本功法,又有催生术、灵雨术等法术,还有炼制“九节雷杖”等诸般法器的炼器法门,当然也有炼丹、布阵、制符等等修仙技艺。 炼丹术中,当然也有包括“筑基丹”在内的各种丹方。 说到丹方,慕容复就无奈了。 谁能告诉我,这“玉髓芝、紫猴花、天灵果”是什么? 这三样炼制“筑基丹”的主材料,在天龙世界压根儿找不到好吧! 不要说筑基丹了。 就算是“培元丹、养气丹”这等炼气境界的日常丹药,主材料也都是些没听说过名字的药材。 慕容复曾经试过用人参、灵芝等药材自己配制丹药,可再是大补的药材,捏出来的药丸,也最多只能略微恢复灵力,压根儿没法辅助修行…… 现在有了灰色本源,倒是不愁日常修炼的灵气了,有没有辅助修炼用的灵丹也无所谓,反正他资质好,只要灵气不缺,修炼速度就快得很。 可是炼制“筑基丹”的材料,他是真找不到啊! 原本他还有点犯愁呢,现在…… 既然有不用“筑基丹”,也可提升筑基成功率的法子,那他再怎么不想出远门,说不得,也得试上一试了。 当然,并不是现在。 慕容复不想立刻动身。 尽管“诸界行走”之时,因时空的不统一,诸界时间各自独立,慕容复就算在另一个世界呆上一辈子,回归之时,天龙世界的时间也只会过去几个刹那,可他现在才炼气二层,距离筑基境界还远得很,暂时真不必着急。 最重要的是。 倘若一直选择消耗最低也最安全的魂穿,每一世都从婴儿开始成长,都有一次次全新的人生,一段段全新的因缘,这么一世又一世下来…… “我,真的能经受这一切,承受住时光与不同因缘的牵扯消磨么?” 慕容复思忖一阵,又哂然一笑: 可是修仙长生,本就要经历漫长时光的冲刷啊! 若经不起这时光冲刷,连自我认知都维系不住,又如何能够真正长生? “那一世又一世的经历,或许,也能成为一场炼心之旅。若能在这一世世轮回当中,我始终是我,我心始终不变,那我或许,才能踏上真正的长生之道。” 这一刻,慕容复心中,隐隐有了明悟:他真正的成道之路,或许,就应在这诸界之旅了! “既然诸界之行,既可增强修为,提升潜力、资质,亦可炼心磨砺,那么行走诸界,倒也不必非得等到炼气九层,筹谋筑基时再进行。毕竟去得越早,潜力越深、资质越高,修炼起来也就越快……再说,反正是魂穿,修为也带不过去,随时可以开启第一次旅行。” 慕容复悠然想着,但还是没有立刻准备启程。 一次旅行,对别人只是几个刹那,对他,便可能是漫长的一生。 回归之后,再见四大家将、阿朱阿碧等家人时,对他便是恍如隔世。 所以,他想多陪陪家人们,为自己的心,注入更多的能量。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时,慕容复便叫上阿碧,悄悄出了参合庄,坐上乌蓬小船,泛舟湖上。 阿碧卷着袖口,露出雪白藕臂,撑着长篙,让小船轻轻撞破雾霭,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缓缓滑行。 慕容复盘坐船头,感受着这朝阳将升未升,天光将明未明时的安宁静谧。 忽然,阿碧有些不安地说道: “公子,王姑娘还在庄中,你撇下她,只带我一个人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慕容复悠然道: “有什么不好的?语嫣很少晚睡,昨晚和你们一起打牌,之后又与你们缝了半宿袍子,睡得那般迟,若不去叫她,她怕是会一觉睡到午时。” 阿碧放下心来,又笑嘻嘻问道: “公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件黄袍呀?” “怎么,你们就这么着急让我黄袍加身?” “没有啦……” “小阿碧想做皇妃娘娘?” “啊?公子,你,我,奴婢……” 小阿碧一下羞得面红耳赤,吭吭哧哧,话都说不利索了。 慕容复呵呵一笑,说道: “别撑船了,让船自己漂着。过来,陪我坐坐。” 小阿碧羞劲还没过去,放下竹篙,低着脑袋,捏着衣角来到慕容复身后,小声道: “公子,奴婢没有那等大胆妄念……奴婢这一生,只要,只要能一直陪在公子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复轻笑一声,拍拍身边的船板:“过来,坐这里。” “这……”阿碧小声道:“这里是王姑娘坐过的位置,奴婢……” 慕容复佯怒道: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怎么,你家公子的吩咐不好使了吗?” “噢。” 阿碧轻轻应了一声,又是羞怯,又有点小欢喜地挪步过去,小心翼翼坐到了慕容复身边,那曾经只有王语嫣坐过的位置。 慕容复道:“再过来点。” 阿碧双手抱着膝盖,稍微往他那边挪了挪。 慕容复笑道:“再过来点。” 阿碧声音有点小惊慌: “可,可是再过来,就要挨着公子了呀!” “你呀……”慕容复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这一生,都要陪在我身边么?怎么,连挨着我都不敢么?” “可,可我只是个小小婢女,公子万金之躯……” “什么万金之躯?”慕容复哂笑:“你可听说这天下姓刘的,姓李的,自称天潢贵胄,万金之躯的?人家祖上,还开创了强汉盛唐这等大一统帝国呢。” 阿碧却认真道: “可是在奴婢心中,公子就是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大宋、大辽的皇帝都比不上呢。” “你啊……”慕容复无奈一笑,“那本公子这个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允许小阿碧挨着我,靠着我,小阿碧是听话呢,还是不听呢?” “啊?”阿碧又是一呆,“我,我,奴婢……” 瞧她一副期期艾艾,手足无措模样,慕容复轻叹一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环住她纤腰,稍一发力,便令她紧紧挨上了自己。 触碰到公子那一触。 小阿碧娇躯微微一僵,脑海之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俏脸上的红晕,亦霎时扩散到耳垂、玉颈,眼里更是朦上一层水雾,悄悄凝成泪珠。 跟着她便身子一软,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伏倒在慕容复怀中。 慕容复轻揽着阿碧纤腰,悠然道: “说好了,这一生,无论多长,阿碧你都要一直陪着本公子……” 小阿碧已无法言语,只能咬着嘴唇用力点头,泪珠虽溢出眼眶,可眉梢眼角,尽是幸福陶醉的笑意…… 【求票!】 ------------ 039,慕容复简直是个魔鬼! “舅妈,我又来了……” 曼陀山庄,正堂之中。 听到慕容复那熟悉的声音,李青萝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杯盏,洒到手背,将手背烫红好大一片。 但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死死盯着正堂大门,本就惨淡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昨天晚上,曼陀山庄几个去了虎丘山观战的婆子,就已向她汇报了慕容复于武林大会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横推天下群雄的消息。 当时那几个婆子的脸色,敬畏惊惧之余,又隐隐有些与有荣焉——王夫人再是不喜慕容复,慕容复也是曼陀山庄的表少爷,将来还会是曼陀山庄的姑爷。 王夫人只有王语嫣一个独女,她百年之后,慕容复更会是曼陀山庄的老爷。 有如此厉害的未来老爷,饶是王夫人威严素重,曼陀山庄的下人们,也情不自禁油然升起一种自豪之感——当然,在从前,王夫人不屑讥讽慕容复时,她们也没少跟着附和。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慕容复,在曼陀山庄下人们心中,那就是高山仰止,神威如龙。 以至于慕容复今天来曼陀山庄时,遇上的婆子下人们,一个个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殷勤地跟恭迎老爷似的。 慕容复回她们一个点头,一抹微笑,她们更是受宠若惊地,就差跪下谢恩了。 王夫人心情就全然不同了。 昨晚初闻慕容复战绩时,她以为那几个婆子是在消遣她,暴怒之下甚至要动家法。 开什么玩笑,慕容复这个一身所学杂而不精的废物,凭什么以一己之力,打崩少林,横扫丐帮? 好吧,丐帮是没什么了不起,除了乔峰,再拿不出一个真正的人物,也就剩人多势众了。 可少林不一样! 真当少林玄慈和那十几个玄字辈老和尚,已经老得抡不动拳脚了么? 那些玄字辈老秃驴,每一个拿出来,都能打翻慕容复那四个废物家臣,十几个老秃驴带一帮慧字辈、虚字辈青壮武僧结罗汉阵,慕容博那老蠢货再世,敢闯阵的话,都要被打得跪在地上叫佛爷,更何况慕容复那小废物? 慕容复能单枪匹马大破罗汉阵,玄字辈老僧在他手下无一合之敌,玄慈都被他一掌打得口喷鲜血,倒飞三丈? 荒天下之大谬! 直到那几个婆子跪下磕头,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赌咒发誓说句句属实,李青萝方才将信将疑。 然后又听说慕容复以参合指对一阳指,轻松打败段正淳,李青萝当场追问了一句:“可有打死段正淳?” 婆子们回答说没有,只是打伤了段正淳,段正淳当场拱手认输。 李青萝先是松了口气,跟着又恶狠狠说: “慕容复真是妇人之仁,怎不当场打死那姓段的!” 之后婆子们又说,慕容复打败段正淳之后,又当场弹指挥剑气,轻松斩首段延庆、叶二娘,斩落南海鳄海一条胳膊,又把李青萝骇得瞠目结舌。 说完这些,一个婆子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提了一嘴: “表少爷还一掌打死了一个名叫丁春秋,自称星宿老仙的老儿……那老儿看着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实则浮夸得很,手下门徒,尽是些溜须拍马的小人……” 这个消息,当场就把李青萝炸懵了。 曼陀山庄的婆子下人们,并不知道她与丁春秋关系,甚至还是头回听说“星宿老仙”这个名号。 在婆子下人们看来,显然是少林、丐帮,以及夫人最恨的“段姓之人”最值得重视。 所以直到最后,她们才想起那个出场时威风八面,杀人时狠辣利落,暴毙时也异常果断的浮夸老货。 可在李青萝心目中,她的义父丁春秋,就是天下间,最为顶尖的绝世高手之一,比什么丐帮帮主、少林方丈都要厉害许多,也是她可以引为倚靠的大靠山。 那天,受了慕容复威吓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给义父写信,向义父诉苦求助。 本以为义父到后,定能打得慕容复遍地打滚、痛哭求饶,可没有想到…… 在她眼中,几乎不可战胜的义父丁春秋,居然被慕容复一掌打死了! 而且据说还死得惨不忍睹,浑身上下,只有脑袋完好…… 李青萝本能拒绝相信这个消息,发疯一般大发了一通脾气。 可到了夜深人静,独处之时,她又害怕得浑身发抖。 既心痛义父之死,更害怕慕容复知道是她写信请来了丁春秋,前来找她的麻烦。 现在。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李青萝,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慕容复果然找上门来了! 李青萝面无人色,双眼大瞪,死死盯着大堂门口,很快,一位高大挺拔、丰神如玉,潇洒不凡的翩翩佳公子,便施施然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尽管这佳公子单凭外貌、气度,便可俘获不知多少少女芳心,可在李青萝眼中,他便是世间最可怕的魔鬼,他嘴角那抹温文尔雅,旁人见了,都觉如沐春风的微笑,在李青萝看来,就是对她最恶毒的讥笑。 “慕容复!” 李青萝声音沙哑,颤声说道: “语嫣早已被你带走……你,你还来做什么?” 慕容复微微一笑,礼节十足地对李青萝行了个礼: “正好驾舟路过曼陀山庄,想起多日未见舅母,便过来探望一二。顺便,帮语嫣带些衣裳首饰回去。她还要在我那里多住一阵。” 说完,又一脸关切地瞧着李青萝,问道: “舅母怎如此憔悴?可是生病了?正好我略懂歧黄之术,要不……” 见慕容复作势欲举步过来,李青萝忍不住惊叫一声,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用力往后靠,惊声道:“别过来,我没病,你不要过来……” 慕容复顿住脚步,无奈一笑: “好吧,既然舅母没病,那我便不多事了。对了,舅母可知道,丁春秋死了?” 李青萝浑身一抖,神情一下变得恍惚。 慕容复点点头:“看来舅母知道了。” 又微微一笑,声音轻飘地说道: “我听说,丁春秋曾经做过一个女人的情人。那个女人,武功奇高,说不定可位列天下前五。舅母可知道,那女人是谁?” 李青萝骇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瞧着慕容复: “你,你……” 慕容复轻笑一声,悠然道: “那人啊,是当今西夏太妃,名叫李秋水。舅母对这个名字,可有印象?” 李青萝瑟瑟发抖,眼神愈发惶恐惊惧。 慕容复看着李青萝,轻声道: “舅母其实也可以写封信,将那位西夏太妃,请来曼陀山庄……若想指点我武功,我也很是欢迎。只是我下手没个轻重,说不得打得兴起,就会如拍死丁春秋一般……” 他摇了摇头,又展颜一笑: “不过舅母尽管放心,看在语嫣的面上,无论你做再多错事,我都不会拿你怎样。只是……为了舅母身体着想,今后啊,还是就在这曼陀山庄颐养天年,别再外出奔走了。若想写信给谁,当然没有问题,请来了客人,小侄自会好生招待。 “最后,舅母那肆意掳掠他人,动用私刑残杀的习惯,须得彻底改掉了。以后,我不想听到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否则…… “丁春秋的弟子阿紫,深得丁春秋真传,心狠手辣,且精擅用毒刑讯之道,如今做了我的婢女,我打算用她‘罚恶’……真不希望有朝一日,我会被迫把阿紫派来曼陀山庄办事。” 说罢,又对李青萝行了一礼: “小侄这便告退,去帮语嫣取衣裳首饰了。舅母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说罢,出了大堂,叫上候在门外的两个丫环,吩咐她们带自己去王语嫣闺房,帮他打包衣裳首饰。 行了一阵,正堂那边,忽然传来嗵地一声人体坠地声,接着便是丫环的惊呼: “夫人,夫人!” “夫人你怎么味道?快来人呀,夫人晕倒啦!” “快,表少爷还没走远,快去请表少爷……” 话音未落,又响起李青萝的尖叫: “不要!我没事!不要叫慕容复过来!扶我回房,快扶我回房……” 慕容复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请两个丫环帮忙收了一箱笼衣裳、首饰,慕容复提着木箱,在庄中下人们敬畏交加的目光相送下,大步离开了曼陀山庄。 【求票!】 ------------ 040,一刀绝空 参合庄。 练功场上,慕容复提着一把连鞘长刀,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柄,不断重复着拔刀、收刀的动作。 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都在场边围观。 阿紫现在早将慕容复视为天神降世,觉着慕容复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他每一个动作,暗自记忆、揣摩。 可她瞧了半天,见慕容复始终只在拔刀、收刀,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施展任何精妙招式,不禁小步挪到王语嫣身边,小声问道: “王姑娘,公子他究竟在做什么呀?” 阿紫虽然天真残忍,但长得活泼可爱,又很会卖乖,连丁春秋都被她哄得团团转。 加入慕容家之后,她很快就靠着一张满嘴顺口溜的乖巧小嘴,讨得阿朱、阿碧乃至王语嫣欢心,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探出了三人的特长。 所以她知道,王语嫣的武学修养极高,虽然完全不会实战,但如果只用嘴巴拆招文斗的话,公子想要拿下她,恐怕都要费些功夫。 因此武功方面,有不懂的问王语嫣,一准儿没错。 王语嫣果然没有辜负阿紫的期待,笑道: “表哥看起来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但其实他每次拔刀、收刀的手法都有所不同,每次出刀、收刀的角度,也都有着极细微的调整。依我之见,表哥应该在寻找拔刀最快,威力最大的手法、角度……” 正说时,只见慕容复又一次长刀归鞘,之后手按刀柄,一动不动,气息变得安宁静谧,像是平静如镜,浑无一丝波纹的湖面。 这安宁静谧的气机,亦影响到了场边四女。 阿朱、阿碧莫明屏住了呼吸,王语嫣也停下话头,不眨眼地瞧着表哥。阿紫则手按心口,只觉莫明有些紧张,似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渐渐笼罩心头。 就在四女目不转睛的注视下。 慕容复按着刀柄的手掌,倏地一动。 随后,一道雪亮刀芒蓦地亮起,如漆黑雨夜中,那乍起陡灭的惊电,又似夏日夜空中,那一刹即逝的流星。 直到视野被那雪亮刀芒填满,眼前变得白茫茫一片,四女耳畔,才听到了那一声凌厉的刀鸣。 阿紫眼睛被刀芒闪得流出了泪水,视野一片模糊,连连眨巴着眼睛,好不容易恢复之后,视野之中,竟还残留着一道印记,每当闭上眼,那印记便又在眼前浮现。 王语嫣、阿朱、阿碧也是一样,只觉慕容复方才那一刀,如惊电,似流星,又好像平静多年,突然爆发的火山,予人一种无坚不摧、势不可当、可断万物的感觉。 “好厉害!”阿朱拍手惊叹,白嫩脸颊上浮出一抹红晕。 “公子本来就最厉害!”阿碧虽然完全没看懂公子那一刀,但就算公子拿刀乱斩,她也是会夸公子最厉害。 “我要学!公子,我要学这刀法!”阿紫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大叫。 “这是什么刀法?”王语嫣惊叹道:“怎从未见表哥用过?” 慕容复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刀法,就是一式拔刀斩而已。并且还是纯粹的外功技法,连内力都没用的。” 王语嫣惊讶道:“没有用内力?那为何那般迅捷犀利?感觉势不可挡?” 慕容复笑道: “人体本身,就有莫大潜能。每个人的身体之中,都潜藏着超乎自己想象的巨大力量。只要掌握了正确的运劲、发劲法门,将筋骨、肌肉乃至皮膜、内脏之力统统激发出来,消除内耗,拧成一股,爆发出来,那么即使是阿朱阿碧阿紫,也能跟少林方丈对上一掌。 “当然,这种运劲、发劲的法门,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很可能一次爆发,就筋骨断裂、五脏破碎,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所以,想要掌握这种法门,并安全无后患地使用,要么就内功深厚精纯,能够自我保护,要么修炼外功,先将身体千锤百炼至如铁似钢。” 阿紫听他说前半段时,还兴奋地眉飞色舞,觉着自己要是学到公子说的那种法门,岂不是可以摇身一变,成为顶尖高手? 可是听了后半段,顿时就垂头丧气起来: 我要是有那么深厚精纯的内功,不早就成顶尖高手啦?那还学这种技巧作啥?斗转星移、六脉神剑不香么? 至于外功……才不要把自己练成手脚满是老茧,浑身肌肉疙瘩的莽妞呢。 王语嫣听了也觉奇怪: “表哥,你这种运劲、发劲的法门,只适合内功或是外功臻至化境的高手。可那等高手,都自有看家绝学,似乎用不着这法门?而普通武人就算能掌握,也运用不了,所以为何要开创出这种法门?” 慕容复笑了笑: “因为它比较好练。掌握了诀窍的话,只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就能由浅入深,慢慢掌握。 “并且,一开始,也并不需要爆发地那般极端。可先尝试整合四肢、躯干的肌肉劲力,至身体能够承受之后,再加入筋骨、皮膜之力,掌握精纯之后,再尝试加入内脏爆发之力。 “如此循序渐进下来,即使全然没有内功天赋,甚至连稍微精妙点的外功招式,也难以掌握的下愚之人,也有机会成为‘一招鲜’的高手。我方才那一式拔刀斩,就是用此法门催动,威力你们也看到了。” 王语嫣微微颔首,方才那一式拔刀斩,着实石破天惊,威力绝伦,当下又笑着问道: “那,表哥打算如何为这套法门命名?” “还有那刀法!”阿紫也赶紧问道。 虽然公子那运劲、发劲的法门,她觉着自己怕是学不了,毕竟是“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笨功夫,还是纯练肉身力量的外功,她可吃不了那种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的苦头。 倒是那拔刀一斩,用其它发力方式,比如内力催动应该也是可以的。威力或许达不到公子那一刀的程度,但用来唬人也不错呀。 慕容复想了想,道: “那套运劲、发劲的法门,主打一个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就叫……嗯,就叫‘穿石劲’吧,取水滴石穿之意。” “好名字!”阿紫眉飞色舞,拍手赞叹:“公子这套法门,纵完全没有内力天赋,连招式天赋都拙计的下愚之辈,只要持之以恒,也能修出滴水穿石的劲力。穿石劲,寓意深刻,韵味深远,道理深藏,实在是好名字!” “……” 阿朱、阿碧、王语嫣无语地瞧着阿紫,这小姑娘根骨其实挺不错,要是她能把拍马屁的心思,都用在练武功上,现在只怕也是个小高手了…… 慕容复却哈哈一笑,“运劲法叫穿石劲,刀法嘛,就叫‘绝空斩’。希望有朝一日,一刀挥出,便可斩破虚空!” 他研究这穿石劲、绝空斩,正是为了穿越所用。 魂穿之时,他的灵魂记忆虽将被封印,但可设置一道“执念”,使觉醒胎中之谜之前的转世身,将此执念,作为最大的动力与目标。 执念越简单越好,所以内功心法、修仙功法都是不成的,太过复杂,婴儿大脑承受不了,会主动舍弃部分信息。 而内功心法、修仙功法若是缺失了部分信息,修炼起来就要人老命了。 但穿石劲、绝空斩这两种只需持之以恒,反复锤炼几个简单动作的外家笨功夫,就正适合不太聪明的“下愚”之人。 傅红雪每天拔刀一万次,刀成之后,出刀即斩,无人能挡。 慕容复将来的转世身,以“穿石劲”练“绝空斩”,每天不需要拔刀一万次那么多,毕竟从小练习的话,小孩子身体也承受不了,随着年龄增长,由少到多、循序渐进即可,刀成之日,未必逊于傅红雪。 当然,行走诸界之事,即使亲如阿碧,也要暂时保密。 因此他现在的公开说法是: “穿石劲与绝空斩,将来我武神殿外门弟子都可选修。这两门法门,都是看起来简单,可想要发挥出真正的威能,就必须坚持不懈、持久苦练的外门功夫,正好可以用来筛选那些吃苦耐劳、有大恒心、大毅力的弟子。” 【求票!】 ------------ 041,郭靖的老祖宗! “慕容公子,小子郭盛,蜀中人士,家中营商为业,但小子自幼喜爱舞刀弄枪,好结交江湖豪侠……虎丘山一战,公子以一敌千,横扫群雄,小子见之,惊为天人,敬慕万分,愿拜入公子门下,为公子奔走效力!只求公子闲瑕之时,能指点小子一二……” 参合庄正堂。 慕容复端坐主位,看着那自我介绍的白衣少年,神情略显古怪。 这少年身量高大,肩宽背阔,腰杆笔挺,浓眉大眼,虽尚且年少,但已很有几分赳赳武夫的雄壮气慨。 关键是这少年的名字、藉贯、家世,以及他的武器,让慕容复觉着有点熟悉。 郭盛,蜀中人士,经营为业,武器是一杆大戟…… 怎么感觉像是梁山那位“地佑星”? 好吧,“地佑星、赛仁贵”郭盛在梁山不算什么厉害人物,可问题是,大名鼎鼎的大侠郭靖,他祖宗就是梁山郭盛! 慕容复斜眼去看风波恶,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风波恶瞪大双眼,愣愣地看着慕容复,完全不能理解慕容复眼神涵义。 好吧,想跟一个只知道打架的莽夫眼神交流,也是慕容复自作多情了。 于是慕容复又看向包不同。 包不同这老机灵鬼一下就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笑道: “公子,这位郭盛小友很有诚意,虎丘山一战之后,一直在几处码头奔走,苦苦寻找燕子坞所在,晚上过夜都在岸边草窝里睡觉,生怕错过机会。 “我与老四奉公子之命,外出置办外庄,恰好遇上这小子,跟他攀谈一阵,见他诚意十足,便将他带了回来……” 慕容复虽然躺癌复发,又只想携美相伴,悠游山水,躺平修仙,但他还是以大毅力坚定推行着自己的计划,开始筹谋构建“武神殿”。 首先,他让包不同、风波恶去太湖东岸,姑苏城外置购田庄,作为武神殿“外门”驻地。 以后加入的弟子,就将先在外门学艺,通过层层选拔考验之后,便可晋升内门。 内门所在,自然就是邓百川等四大家臣的四座庄子了。 在内门修行,又通过层层选拔考验之后,就可晋升真传。 真传弟子,就可以来参合庄进修深造了。 以慕容复如今的威名,如果他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明示天下,那他这武神殿,百分百会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不知多少渴望武道的少年豪杰,都要想方设法前来投奔。 当然,他这第一大派,最初时水份可能会很大,得全靠他一人撑着,远远比不得高手如云的少林。 但丐帮不也是除了人多,高端战力极度稀缺的水货大派么? 以前还有个乔峰。现在乔峰走了,丐帮连拿得出手的高端战力都没有了。 慕容复至少在武功底蕴方面,比丐帮要强得多。 还施水阁里,几乎汇聚了天下大半二三流武学。顶级武功也不缺,又有慕容复这修仙者亲自推演武学,还不吝传授,假以时日,高手数量、质量方面,也能赶上乃至力压少林。 只不过…… 现在计划才刚刚起步,田庄都还没购置妥当,外门驻地都还在筹建之中,还没开始对外宣布招生呢,包不同和风波恶咋就把人直接领他面前来了? 见慕容复神情疑惑,包不同传音入密: “公子,郭盛这小子家里很有钱,据说其家族在当地也颇有几分势力。将来我们若是举事,把郭盛派回蜀中,说不得就能拉起一支奇兵……” 慕容复一脸无语,他真的很想说一句: 老包你们真不用忙活了,我那去逝多年的老爹,如今已经亡者归来,正带着独臂岳老三等一票好手前往天竺创业。 若他创业成功,将来只要我愿意,直接就可以去天竺继承皇位的。 你们四位,也都能封个开国公。阿朱阿碧也能捞个皇妃,小阿紫都可以混个提点刑狱…… 既可以坐享其成,又何必这般辛苦? 大家每天搓搓麻将,享受生活,闲来焚上几柱香,为老家主隔空助威,祈求他一番风帆,战无不胜,这难道不香么? 正暗自吐槽时,或许是见慕容复表情不对,包不同又连忙大声说道: “公子,郭盛可不单是有诚意。我给他摸过骨了,这小子根骨也很不错,天生筋强骨壮,一身蛮力,内功天赋如何看不出来,但练外功确实是一把好手!值得栽培啊公子!” 风波恶这时候也大声道: “没错啊公子,我跟这小子试了几手,他内力稀烂,但拳头属实硬朗,筋力极大,还皮糙肉厚特别耐打,又擅用大戟这等长兵器,将来冲锋陷阵当是一把好手……叫一声小吕布也不为过!” 郭盛自我介绍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低头拱手的动作,盯着自己的鞋尖,忐忑不安地等着慕容复答复。 此时听了包不同、风波恶的夸赞,心里乐开花的同时,又赶紧说道: “不叫小吕布,不能叫小吕布,可不敢学吕布,我小伙伴们都叫我小仁贵……就是薛仁贵的那个仁贵……” 小仁贵? 薛仁贵的那个仁贵? 慕容复这下可以确定了,这位蜀中郭盛,确实就是那位梁山“地佑星”,“赛仁贵”郭盛,也就是郭靖的老祖宗! 于是慕容复点了点头: “既然包三哥和风四哥都看好你,那瞧他俩的面子……你郭盛就是我武神殿开山首徒了!当然,即便如此,规矩不可废,你现在还只是外门弟子,只能在外门修行。” 郭盛才不管那么多,噗嗵一声拜倒在地,大声道: “多谢公子收留!小子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复摇摇头: “用不着你赴汤蹈火,现在先帮着包三哥、风四哥做事,把我武神殿外门的架子搭起来。另外……” 他摸出两本小册子,抛给郭盛: “三哥四哥都说你有一副好筋骨,乃是修炼外门功夫的好手,他们的眼力应该错不了。这两门功夫,一为穿石劲,一为绝空刀,是我随便琢磨出来的功夫,你先练练看。” 郭盛接过两本小册子,如获至宝,紧紧抱在怀中,又纳头便拜,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多谢公子传功!” 尽管慕容复说这是他随便琢磨出来的功夫,可在郭盛看来,以慕容公子的神威,他所谓随便琢磨的功夫,放到江湖上,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功。 郭盛本就对慕容复极度崇拜,这初次见面,又得他赐下两门“绝世神功”,少年郭盛一时心头火热,心说以后咱郭盛这条命,就算是奉给慕容公子了,哪怕慕容公子要披黄袍,我郭盛也是二话不说给他做先锋! 嗯,这少年头脑有点简单,满脑子都是“愿鞠躬尽瘁报效知遇之恩”的意气。 包不同、风波恶这么快就拉他入伙,恐怕也正是瞧出了这小子的性格…… 打发走了包不同、风波恶以及死抱着两本小册子,晕乎乎乐得合不拢嘴的郭盛,慕容复暗自寻思: 我那武神殿,以后该不会真把黄袍子披到我身上吧? 那我将来,若是连慕容博打下的江山都继承的话,岂不是要成中原及天竺双料皇帝? 天竺是华夏皇帝宝冠上的璀璨明珠? 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这个好像有点意思…… 正想得有趣时。 邓百川绷着脸,一脸严肃地提着一口大木箱进来了。 公冶乾紧随他身侧,一副高度警惕模样,看着跟保护黑老大交货的保镖似的。 迈过门槛之后,邓百川还赶紧反手关上大门,公冶乾则施展轻功,飞掠着关上所有窗子。 慕容复满头雾水:“你们这是?” 两人锁好门窗,把箱子提到慕容复面前,换成一副紧张激动的表情,压低声音,跟特工接头似的: “公子你瞧,我们弄到了什么?” 说着,将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整套完好的“步人甲”…… 看着这副八成新,极扎实的重甲,慕容复讶然道:“私藏甲胄?你们要造反啊!” 邓百川愕然:“公子,这话从何说起?我们这不是在辅佐您造反么?” 公冶乾闷声道:“公子您昨晚上,还试穿了阿碧她们联手缝制了好些天的那件黄袍……我记得,是阿朱阿碧一起给您披上去的,王姑娘在前边儿整理系带,公子还说袍子稍微松了些,需要改紧一点……” “……” 慕容复顿时无话可说。 ------------ 042,开始!第一次诸界之旅! 次日上午,参合庄后院。 慕容复在此新开辟了一小片园圃,只有两分地,划为四块。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阿紫,此刻就挎着小竹篮,各自在一块半分小园圃里播洒种籽。 洒完种籽,王语嫣来到慕容复身边,问道: “表哥,这四种药材,生长之时所需冷热干湿各不相同,真能在同一片地里种出来么?” 没错,那四小块园圃里,由王语嫣四人各自播洒的种籽共有四种,分别为人参、首乌、黄精,以及……枸杞。 慕容复当然知道,这四种药材生长环境各不相同,但谁叫他会法术呢? 并且目前还全都是专业的种田法术…… 当下慕容复微微一笑,对王语嫣说道: “试一试,说不定能成呢?” 待得阿朱、阿碧、阿紫也都播洒完种籽,慕容复又道声: “都瞧好了,给你们变个戏法。” 说着,双手掐诀,施展“灵雨术”。 随着灵力飞快消耗,四块小园圃上空,忽然凭空落下淅淅沥沥的晶莹雨丝。 雨丝浸入泥土,不过片刻,四块半分小园圃里,便纷纷钻出一颗颗嫩芽。 那些小小嫩芽沐浴灵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 待至慕容复灵力消耗到只剩三成,停止施法,灵雨停歇之时,枸杞苗已经足有半尺来高。 首乌、黄精也长出了两到三寸的幼苗,只人参幼苗最小,仅仅寸许来长。 自灵雨降下时,王语嫣、阿朱、阿紫便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待得种籽发芽,幼苗出土,飞快生长,三女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阿朱、阿紫小小嘴巴都张成了大大的O字,连平时最端庄的王语嫣,此时也粉唇半张,天仙俏脸酡红似醉,明眸之中异彩迷离。 唯独见识过公子神奇戏法的阿碧,虽然也大受震撼,可终究有着心理准备,笑嘻嘻地瞧着王语嫣、阿朱、阿紫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连王姑娘都是首次见着公子的戏法,可我阿碧早就见过好几次啦! 虽然之前见识的,都只是一次催发一株花草的小戏法,这等一次催发两分地的“大型”戏法,也是首次见到,但总算是比别人更多了几分见识…… 慕容复与阿碧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只默默恢复灵力。 天龙世界,找不到修士能用的灵药。 天地灵气又格外贫瘠,若是只靠自己吐纳天地灵气……慕容得觉着,哪怕炼气期每一层都能延寿二十年,恐怕到死也就只有个炼气二三层的修为。 如今慕容复自己倒是可以用“截天鼎”截取的本源修炼。 但这本源转化的灵气,目前来说,只有他可以受用,想送给别人都办不到。 所以慕容复就想试验一番,看能不能用法术,把普通药材,培植成灵药。 倘若能够成功,那么将来不仅阿碧她们修行,可以一定程度上摆脱天地灵气限制,武神殿培养弟子也能用到。 这时,王语嫣总算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满是憧憬仰慕地瞧着慕容复,问道: “表哥,这真是戏法?可我怎觉着,像是神仙手段?” 慕容复笑道:“一点小把戏,怎配称神仙手段?” 阿朱则忐忑问道:“公子,可以教我这戏法么?” 阿朱虽也极崇拜公子的绝世武功,但她其实跟王语嫣一样,自己并不爱好练武。 对武功兴趣不大,对各种神奇又好玩的“戏法”,她倒是极感兴趣,并且还极有天份——她的易容术几乎天衣无缝,还能惟妙惟肖模仿他人的声音,连男子声音都可完美模仿,常用这一手戏耍别人。 所以别看阿朱外表温柔娴静,可她本性也是颇为活泼调皮的。 别说阿朱感兴趣,就连极度崇尚暴力,心心念念要学绝世神功的阿紫,对这戏法也一样兴趣满满。她视慕容复如天神下凡,“天神”的戏法,若有机会,肯定得学一学的。 慕容复呵呵一笑: “你们呀,都先打好基础,好好修习我教你们的导引吐纳术。否则基础不扎实,功夫不到家,就算我肯教,你们也是学不会的。” …… 今日种田到此为止。 之后要再过个十来天,等园圃中的药材彻底消化了这场灵雨,慕容复才会再次施展灵雨术。不然灵气催发过度,也会跟施肥过度一样,把药材烧死。 接下来的一个月。 慕容复一边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武神殿”计划,一边拿出更多的时间与身边人相处,点滴累积着情感与记忆,以备对冲将来穿越的时光消磨。 在这期间,尽管“武神殿”仍未对外公开招生,但还是有不少人慕名来投。 但后来者,都没能享受郭盛那样的待遇,没能来参合庄拜见慕容复,直接被包不同、风波恶划拉进工地搬砖,为建设武神殿外门驻地添砖加瓦了。 邓百川、公冶乾则又开始了更加冒险的新计划。 他们打算搞到一架完好的神臂弩,然后大规模仿造…… 这俩大佬的计划,让慕容复简直无语。 搞来一套步人甲也就罢了,神臂弩可是大宋的终极军事机密,辽国直到灭亡,都没能弄到神臂弩,西夏跟大宋大打小打那么多场,战场缴获的,也都只是些关键零件被主动破坏的废弩,你们居然想弄一架完好的神臂弩,还大规模仿造…… 好吧,你们现在总算是开了窍,不再一门心思只盯着江湖、武林,开始走上造反正道了,可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些太大了? 慕容复突然有种预感。 总觉着再任由邓老大他们这么搞下去,大宋怕是很快就会派大军前来平叛…… 倒不是怕了军队。 慕容复现在不怕军队围杀,可他不怕,不代表身边其他人不怕。 大宋军队因为体制问题,战斗意志不怎样,但武器装备,在这年头的确是独步天下。 一套步人甲,顶你十年横练铁布衫。一把神臂弓,射程比慕容复的六脉神剑还远,并且还能击破重甲。天龙世界及其一脉相承的射雕、神雕等世界,高手刚不过大军,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放眼天下,能正面冲击大军的,也就慕容复一人了。 可就算他自己能开着“金钟罩”,在千军万马当中闲庭信步,甚至一路六脉神剑、九节雷杖开道,杀穿中军,阵斩主帅,却也不可能带着阿朱阿碧王语嫣,在万军丛中沐浴神臂箭雨。 那万一他冲阵之时,还没击破中军,斩杀主帅,打崩敌军呢,王语嫣阿朱阿碧她们先给万箭穿心了怎么办? 不行,我得行动起来! “你们不是想搞先进装备么?我给你们弄些既不违禁,光明正大扛进东京城都没问题,还威力巨大的装备回来!” 慕容复暗自琢磨着,反正是要穿越的,这次干脆就把两件事一块儿办了! 目前穿越无法携带实体物质,但可以找个有火器的世界,学一整套以大宋这时代的生产力,可以实现的火器技术回来! 术业有专攻,慕容复前世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在军事方面,也就是个业余小白,前膛火炮的构造他倒是懂,造火炮可以提出建议,修为若是再高点,他甚至有把握手搓一门青铜火炮出来,但火枪就不行了。 他连火绳枪的具体构造都不明白,只知道火绳枪并不是拿根火绳去点引线,也是要扣扳机的。其它就一无所知了。 所以,得去学技术啊!火炮制造工艺也得学,总不能真让他亲自手搓吧? 一个细雨朦胧的夜晚。 参合庄中,万簌俱寂,只余雨声,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也早已各自休息。 慕容复独坐练功密室,闭目沉吟,沟通截天鼎。 随着“武林大会”的后继影响持续发酵,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有超过五十道灰色本源进账,自己修炼,每天又只能炼化七八道灰色本源,因此每天都有节余四十多道。 除去炼器、种田的开销,现在截天鼎内的灰色本源,总数已接近七千。 清点一番本源,又确定了穿越的一道执念,一大原则。 执念自是“穿石劲”与“绝空斩”。 原则则是,选择一位本该在生产之时,因难产而一尸两命的产妇投胎。 如此,新生儿可顺利降生,产妇亦能保全性命,不欠生身因果。并且,本该难产而死的婴儿与产妇,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活着,就算改变命运轨迹,就能收获本源。 若要执行这一原则,则需要多消耗十道白色本源,保住本该夭折的婴儿与产妇性命。 但慕容复认为值得。 之后,慕容复再次强调,要选一个有火器的世界穿越,方才确定开始这第一次的诸界之旅。 【求票!】 ------------ 043,044,剑出五岳,刀为喽罗【二合一】 寒冬腊月,冷风呼啸。 大明浙江布政府司,温州府乐清县乡间。 一间虽然不大,但整洁干净的青瓦屋中,一个高大俊朗,但略显清瘦的青衫男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哄着婴儿入睡。 旁边榻上,苍白消瘦、面带病容的女子斜倚床架,含笑看着丈夫与孩子,用温柔软糯的声音问道: “孩儿已经满月了,身子也壮实得很,夫君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青衫男子看看怀中已沉睡的婴儿,又瞧瞧苍白憔悴的妻子,沉吟一阵,道: “单名一个‘复’字,盼他娘亲早日康复,今后再也无病无灾,平安一生。” 男子内心深处,这名字,亦有“失而复得”的涵义。 他妻子陈道珺,自幼体弱多病,临产前几天,更是感染了风寒,临产当晚虚弱无力,生产不顺,还突发血崩。 这等严重状况,不仅专程从县城请来的,远近知名的老稳婆束手无策,就连一位恰好路过此地,据说出身“恒山派”,精通各种疑难杂症的游方女尼,也是无计可施——在这年代,对女子来说,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就算身体健康的女子,也有不小的机率死于难产。 更何况陈道珺是拖着病体生产? 眼看就要一尸两命,男子急得神情恍惚,几欲晕厥时,忽然看到一道青气从天而降,落入产房之中。 之后妻子的血崩奇迹般止住,虚弱的身体也莫明有了力气,很快就顺利诞下了胎儿。 当新生儿的哭声回荡在产房中时,男子浑身虚脱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叩首膜拜,感谢上天垂青,救了他妻儿一命。 不过,那“天降青气”的异像,似乎只有他一人看到。 产房中的稳婆对此一无所知,那位出身恒山派,游历四方,免费为人问诊治病,积累功德的女尼也没有看到,妻子同样没有看到。 男子庆幸之余,也将那异兆深藏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是个读书人,知道史书之中,都有哪些人降生之时,伴随着“天降异兆”。 他孩儿出生时的异兆如果传扬开去,被官府得知,那他一家人的下场,可就难以预料了。 回想着孩儿出生时的异兆,男子心中,对此子既有担忧,又有些莫明的期许。 但也不敢为孩子取太重的名字,仅以一个“复”字,表达他对妻子的怜爱,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单名一个复字么?” 陈道珺神情微微一恍,也想起了生产当晚,自己那奇迹一般的复苏。 当时她本已经浑身冷冰,只觉正向着一道深不见底、昏暗无光的冰渊沉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突然之间,一股奇异暖流莫明涌现,好似将她从地府带回人间一般,将她托离了那黑暗冰渊。 恢复清醒后,那可怕的血崩不仅当场止住,她虚弱无力的身体,还突然有了用不完的力气,连生产的疼痛都变得微不可觉,只几次深呼吸,便顺利诞下了孩儿。 生产之后这一个月,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可她能感觉到,自己自幼多病的身体,如今每过一天,都在变得更好,眼下的虚弱,似乎是沉疴尽去之后,自然的恢复过程。 想到这里,她看向丈夫怀抱中的婴孩,脸上满是幸福慈爱的母性光辉: “复儿……慕容复,好听的名字呢。” 慕容复。 没错,她的丈夫,复姓慕容,单名“泉”,其父母原是苏州人士,二十多年前,举家迁来乐清,慕容泉便在本地出生,与陈道珺乃是青梅竹马。 不过两家都很不幸。 四年前,小两口刚刚成亲不到一月,一场时疫突然来袭,两家长辈陆续染疫去世,如今两家加起来,竟也只剩下夫妻二人。 倘若陈道珺生产之时一尸两命,那只剩孤家寡人的慕容泉,怕是要当场疯掉。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陈道珺甚至隐隐觉得,随着孩儿的诞生,随着丈夫与自己各自的失而复得,他们这个小家庭的未来,必将越来越好…… 因那天降异兆,慕容泉对慕容复,藏着些许奇异的期许。 可随着慕容复一天天长大,慕容泉觉着,自己的某些期许,或许要落空了。 因为这孩子好像不太聪明。 两岁多才开始学说话,直到三周岁时,还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平时也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幼儿的活泼好动,若不打扰他,他甚至可以坐在小板凳上,看上一整天蚂蚁搬虫子。 孩子呆呆的模样,让慕容泉和陈道珺都有些担心。 好在孩子虽然呆了点,却非常听话,从不到处乱跑惹是非生,大人叫他帮忙做些事情,他也总能认真去做,虽然笨手笨脚地做得不够好,但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还是让慕容泉颇为欣慰。 还有一事,让慕容泉更是欣慰,自从了月子之后,妻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康健,之后连续几年,竟连一场小病都再未生过。 这让慕容泉更相信那夜看到的“青气”。 倘若不是天意垂青,自幼体弱多病的妻子,又怎会在逃过一尸两命的鬼门关后,当真应了他给孩儿取名为“复”的期许,渐渐变得如此健康? 慕容复五岁那年,慕容泉开始教他读书。 两家都是耕读传家,慕容泉和他老泰山,都有着秀才功名。 当然,翁婿两个科举运气都不大好。 老泰山十几岁便考取秀才功名,之后直到染疫去世前,仍然是个老童生,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中举,光宗耀祖。 慕容泉也考过两次乡试,同样没能中举。 如今慕容泉以塾师为业,一边教蒙童读书,一边继续备战乡试。 家里又有十几亩水田租给佃户,陈道珺也有一手精湛的织布手艺,家业在乡间倒也能算小康。 慕容泉自己要继续科举,同时也希望儿子能读书科举,所以五岁那年便亲自为他开蒙。 结果嘛,自然是一言难尽。 慕容复读书很认真,肯下苦功死记硬背,但记性和悟性,属实让人摇头。 教了儿子一年之后,慕容复不得不承认,以自己儿子这读书的天赋,怕是连童子试都过不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读书不成倒也罢了,让慕容泉担忧的是,儿子似乎对武功很感兴趣。 刚开始,还只是爱看耍把式卖艺,每当有行走江湖的把式艺人来镇上卖艺,慕容复总会赶去围观,安安静静看到散场。 到他六岁时,更是首次向父亲提了个要求。 他想要一把木刀…… 儿子虽然呆了点,但从小乖巧听话,从不提任何要求,慕容泉也便依了他,请木匠仿雁翎刀款式,打了把小木刀,还依着儿子的要求,造了刀鞘。 从得到这把小木刀起,慕容复就开始像模像样地自己练刀了。 每天都抱着小木刀,站在院子里,对着空气拔刀、挥刀、收刀。 之后每年生日,慕容复的愿望,都是得到一把适应他身高、臂长的新木刀。 慕容泉也从未拒绝。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赞同儿子练武。 如今这大明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武人算什么? 就算能做到总兵大将,那也只是朝中阁老们的门下走狗。 所以慕容泉既不曾阻止儿子自己练刀,却也没有带他找武师拜师习武。 在慕容泉看来,武功也跟读书一样,得有名师教授,才能有所成就。 儿子成天对着空气拔刀挥刀,就练这一手,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对于儿子的毅力,他倒是万分惊叹。 六岁开始,每天拔刀挥刀一千次。 之后每长一岁,增加一千次拔刀挥刀。 十岁之后,更是每天拔刀、挥刀一万次。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雨无阻,从无一日间断。 这大毅力,令慕容泉惊叹感慨,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于是在慕容复十岁那年,主动提议,带他去县城武馆,找一位武师拜师。 可慕容复却拒绝了,自称没人能做他武功老师。 小儿狂言,让慕容泉心中好笑,但也从善如流,没带他去县城武馆学艺,只尽可能地让儿子吃好点——家境只是小康,吃不起多少肉,但乐清临海,海产丰富又廉价,每天吃到鱼虾贝类还是可以保证的。家里也养了鸡,隔三岔五也能吃上一回鸡蛋。 陈道珺也曾担心儿子自己瞎练,会不会把身体练坏,但慕容泉长期观察后,安慰妻子,儿子虽然呆呆的,但其实内秀着,看上去虽是瞎练,可却自有章法,不会出问题的。 好吧,慕容泉之所以这般开明,主要还是因为,那一夜的“天降青气”。 尽管儿子并不聪明,读书不成,可单凭这毅力,慕容泉就坚信,自家长子绝非凡俗,未来必有大成就。 没错,慕容复已经不是独子了。 在他八岁那年,母亲陈道珺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取名慕容英、慕容芸,都是健康漂亮的小孩,还都非常聪明活泼,与慕容复截然不同。 虽两个小儿都比长子聪明,但慕容泉也好,陈道珺也罢,并未就此偏爱幼子幼女,对慕容复的关爱仍然一点不少,甚至对他更显偏爱。 毕竟,慕容复可是这个小家庭死而复生的见证者,亦是带来奇迹的麒麟儿。 …… 转眼又是几年过去。 一个薄雾弥漫的清晨。 一位衣着朴素但干净整洁,面相似才十三四岁,但身量比同龄人高出一整头,皮肤白皙,五官如刻的俊朗少年,提着一口雁翎刀样式的带鞘木刀,向着镇外走去。 镇口玩耍的几个半大少年见了,纷纷叫道: “慕容复,你又要去小树林里练刀啦?” “慕容复,你什么时候能拿把真刀啊?木刀砍不死人的!” “还给木刀配刀鞘……慕容复果然是个傻子吧?” “哈哈,我叔叔在府城镖局做镖师,走南闯北知道很多,他可是告诉过我,真正厉害的武林高手都用剑。像五岳剑派呀,青城派呀,都是用剑的。还有很久以前,一位姓林的镖行前辈,剑法天下无敌。用刀的高手呢,就一个都没有,都只是小喽罗!冲在前头,死得最快的那种。” “原来慕容复是想做冲在前头送死的小喽罗!” 镇口满是快活的空气,提着木刀的慕容复,却仿佛没有听到半大少年们的嘲笑声一般,面无波澜,眼神平静地走出镇外,去了不远处的半山小树林。 在树林里弯弯绕绕地前行一阵,来到一棵大树前,慕容复停下脚步,脱下外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到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只着一件对襟小褂,露出宽阔坚实的肩膀,与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手臂。 之后他背对大树,右脚踏前半步,左手按鞘,右手握把,拔刀、挥刀、收刀,再拔刀、挥刀、收刀……不断重复这一个动作。 他每一次拔刀、挥刀,都似用尽了全力,无锋的木刀破空时,竟发出凌厉的破空声。 尽管似已极力挥刀,可少年收刀的动作,并未因为刀势太尽而稍有迟滞。 每当斜向挥刀至尽头时,少年手腕轻轻一拧,那比钢刀更沉重的木刀,便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刀尖划过一道半弧,行云流水般顺势斜斩而下,之后收刀归鞘,动作无比精准,流畅丝滑。之后又是重复的拔刀挥刀…… 就这样,从清晨至正午,少年一气不停地挥刀数千次,直练至浑身皮肤发红,挥汗如雨,头顶更不断冒出腾腾蒸气。 第六千次挥刀之后。 慕容复收刀归鞘,突然安静下来,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柄,闭上双眼,似在静静感受着什么。 忽然,少年猛拧腰,疾转身,同时握刀之手倏地一动,振臂间一道乌光乍起,带出一道疾劲凄厉的风啸声。 啪! 炸裂声中,血光迸溅,一颗烙铁似的蛇头,打着旋儿横飞出去,同时一截无头蛇身,跌落在少年脚畔,兀自挣扎抽搐,死而不僵。 却是方才那一刹,有一条毒蛇,自背后大树上落下,被他以木刀凌空斩首。 慕容复用木刀挑起毒蛇尸体,看着断颈处的伤口。 伤口呈炸裂状,并没有刀刃切削的平滑,但这也并不奇怪,他手上的武器,终究只是刃口圆钝的无锋木刀。 不过这种力度,若是砍在人的脖颈、太阳穴、后脑等要害…… 少年低声自语:“木刀,也能砍死人的。” 这时,远处传来两个稚气童音: “大哥,回家吃饭啦!” “大哥,娘叫我们喊你回家吃饭!” “听到了。” 慕容复应了一声,刀尖一抖,把蛇尸抛入灌木丛中,又捡起一块土疙瘩,抹去刀尖、刀刃上的血渍,再拿树叶擦拭一番,这才收刀归鞘,拿起外衣披上,向着来路走去。 前行十余丈,绕过几丛荆棘,就见前方小路上,两个梳着双丫髻,生得粉雕玉雕的小童,正手拉手站在道上,踮脚朝自己这边张望。 瞧见自己,两个看着才五六岁的小童,同时挥手招呼: “大哥,我们在这里!” 慕容复唇角微翘,浮出一抹笑意。 这两个小童,正是他的龙凤胎弟妹,慕容英,慕容芸。 慕容复大步过去,两个小家伙也蹦蹦跳跳迎来,慕容英抬手就去抢他手里的木刀,被慕容复轻轻敲了一个暴栗,又揉了揉俩小家伙的脑门,说道: “回去吧。” 把木刀往腰带上一插,一手一个,将俩小家伙轻松抱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哥,什么时候也给我做把小木刀呀。” “等你满六岁,大哥就给你做一把。” “我也要我也要!” “好,也给芸儿做一把。” “大哥,你为什么要天天练刀呀!” “练好本事,打坏人。” “是打欺负我们的人吗?” “嗯。谁敢欺负英儿芸儿、父亲母亲,大哥就打谁。” “大哥也打倭寇吗?” “嗯。倭寇若来,也打他们。” “大哥能打赢倭寇吗?听说倭寇好凶的。” “二哥笨蛋,大哥怎么打不过倭寇?听说倭寇个子小小的,只比我们高一点点,大哥这么高,力气这么大,一巴掌就把小矮人打趴下啦!” “可是,听说小矮人有真刀,还有枪……” “哼,反正他们打不过大哥……” 一路和两个小家伙说说笑笑着回了家,直到进了自家院子里,才将弟妹放下。 院里已可闻到肉香,两个小家伙飞跑进屋,大叫着:“噢,吃肉喽!” 慕容复跟着进去,对着饭桌前的妇人说道:“娘,我回来了。” 陈道珺回头看他一眼,柔声道:“又练得满头是汗,快去厨房里打水擦洗一下,灶上给你烧了热水。” “谢谢娘。” 慕容复道了声谢,向着后厨走去,刚走两步,就听见筷头敲打手背的轻响,却是慕容英嘴馋,趁着娘回头跟大哥说话,用手去抓肉,却被娘抓个现行,毫不客气地敲了一筷子。 瞧着小弟眦牙咧嘴,小妹羞羞脸兴灾乐祸的可爱模样,慕容复眼中又浮出一抹笑意,进厨房打水了。 今天饭桌上只有四个人。 父亲慕容泉月初就启程前去杭州府赶考了,生平第六次参加秋闱乡试,据他自称,这次很有把握中举。娘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慕容复兄妹三人,给两家祖宗灵位上香,求祖宗保佑慕容泉高中。 慕容复却觉着,给祖宗上香不太靠谱。 因为自己外公,也就是慕容泉的岳丈,如今也在受着香火,老外公考了一辈子,却还是个落魄秀才,请他保佑父亲中举,属实拜错了菩萨。 但慕容复也没说什么。 万一父亲今科真个中举了呢? 那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光宗耀祖了。 吃饭时,母亲将大半的肉都夹给了慕容复,慕容英和慕容芸分剩下的,她自己只淘了点肉汤。 慕容复并未跟她客气,他知道这是客气不来的,母亲也好,父亲也罢,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对他甚至比对聪明伶俐的弟弟妹妹更好。 父亲坚持科考,三十七岁了还跟着温州府的小年轻们一起赶考,也是想着考中举人,给慕容复创造更好的生活。 毕竟他慕容复除了练刀,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将来好像连养活自己都有问题。 吃过饭,慕容复在院子里陪弟弟妹妹玩了一会儿,消了消食,又打算去林子里练刀。 现在他每天要拔刀挥刀一万两千次,今天才练了一半,还得再练一整个下午。 还没等他出门,突然隐约听到两记好像鞭炮声的脆响,接着镇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喧嚣,像是很多人在同时狂奔,依稀还听到有人在喊: “是倭寇!倭寇来了!老天爷,天杀的倭寇怎么来啦!” 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镇上老更夫扯着破锣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叫: “倭寇来啦!老少爷们儿操家伙啊!闺女娘子躲起来呀!” 【求票!】 ------------ 045,046,杀意已决!超级自愈!【二合一!】 倭寇? 慕容复神情一凛,纵身跃起,长臂舒展,五指扣住屋檐发力一拉,便倒翻上了屋顶。 他六岁练刀,至今只练一招,就是拔刀、挥刀、收刀。 虽再未练过其它,但在无数次反复练习这一招的过程中,他逐渐掌握了该如何整合全身肌肉、筋骨乃至皮膜劲力,并用包括但不限于拔刀挥斩等各种方式将之爆发出来。 至如今,他脚尖一踮,无需屈膝,纯以足尖、足弓弹跃,便可原地起跳一尺多高。屈膝纵跃,可原地跳起三尺有余,助跑更可腾空五尺以上。 这个数据还不是极限,还在随着他年龄增长,身高、体力的变化,以及对劲力的拿捏掌控愈发精准纯熟而不断提升。 慕容复上到屋顶,几大步蹿至屋脊,放眼望去,就见镇口一片狼藉,遍地都是掉落的农具、跑丢的鞋子。 一群镇上百姓,正惊慌失措着向镇子内狂奔,后面有十几个衣着怪异的匪人,正赶羊一般大呼小叫、哈哈怪笑着追逐其后,不时射出一箭。 他们也不射人致命要害,专射腿足,把人射倒在地,任凭伤者痛哭惨叫,以此制造恐慌,瓦解镇民抵抗意志。 而直至现在,尚未看到有人响应打更人的召唤,前去阻截倭寇。 慕容复知道,东南沿海一带,卫所早已废驰多年,父死子继的卫所军户已经与农奴、仆役无异,代代世袭的卫所军官,也早已变成了只知压榨旗下军户的土财主。 连卫所都变成了这德性,又如何能指望乡间百姓与穷凶极恶的倭寇接战? 东南沿海一带的百姓,已经百年未闻战事了。 正默默观察倭寇人员构成、武器装备时,下方传来陈道珺带着颤音的呼唤: “复儿,复儿!” 慕容复收回视线,跃回院中,就见母亲正一手抱着慕容芸,一手牵着慕容英,脸色苍白,满脸惶恐地四下张望,瞧见慕容复从屋顶上跃下,顿时松了口气,又颤声道: “倭寇来了,你爹又不在家,该如何是好?” 慕容复神情平静,从容道: “母亲勿慌,且紧闭门户,带英儿、芸儿去柴房躲一躲。” “复儿你呢?” “我去杀倭。” “别去!”陈道珺惊叫一声,紧紧抓住慕容复胳膊,“杀倭是老爷和官兵的事,你一个年未及冠的小儿,怎能去杀倭寇?” 慕容复无奈道:“娘,我不是小儿了,腊月就满十四,我现在个头都比你高了。” “那也不行!”陈道珺态度坚决,“倭寇杀人不眨眼,你连把真刀都没有,怎能去与他们搏杀?让大人们去!” 慕容复展颜一笑: “娘放心,只三五个倭寇而已,不值一提。” 这话显然是打了埋伏。 倭寇数量,足有十几人,不过浪人打扮的真倭,倒确实只有三五个。其他人等,可能是高丽人,也可能是明人海盗。慕容复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黑黑瘦瘦,五官貌似瓜哇人的家伙。 但真倭虽少,却极其凶残。 因为此时倭国正值所谓战国时代,国内遍地都是失去了主君的浪人武士。其中甚至还有九州岛诸大名,为筹措战争军费,特意派遣加入倭寇集团的在职武士。 这些浪人乃至在职武士,都是久经沙场、刀头舔血之辈,经验丰富、武技娴熟,并且极度凶残嗜血,甚至已经被战争彻底磨灭了人性,以杀人为乐者比比皆是。 慕容复之前在屋顶上远远看到的那几个真倭,人人手上都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固然有着以人头威骇镇民的用意,却也足证其凶残——倭寇又不斩首计功,砍首级本就毫无意义,只是白白浪费体力,损耗刀刃而已。 可他们还是要砍人脑袋,拎着首级耀武扬威,宣示其凶残。 也亏得陈道珺并未看到那一幕。 否则现在她恐怕要死死抱着慕容复,说什么都不许他去了。 即便如此,此刻她也是抓着慕容复衣角不松手,惶急道:“可是倭寇……” “娘,倭寇已经进镇了,快带英儿、芸儿躲起来吧。” 慕容复不由陈道珺分说,一把抱起慕容英,就往后院柴房大步行去。 陈道珺只得抱着慕容芸,小跑着跟紧慕容复,迭声说道: “复儿,你不要冲动,你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怎能与倭寇搏命厮杀?再说倭寇也只为求财,劫掠一番,自会退去,我们只要好好藏起来……” 慕容复也不言语,直将母亲与弟弟妹妹送进柴房,帮他们躲进柴堆之中,这才对仍然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母亲缓缓说道: “娘,放开我吧。杀倭,我非去不可。” “为何非去不可?” “爹常教我家国大义,孩儿虽读书不成,但爹教我的道理,我还是记得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岳武穆和辛弃疾的两句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你……你们姓慕容的,本来就是胡姓……” “但已融入中华一千多年,早已成了华夏人。‘慕容’宋代就进百家姓了,跟‘长孙’排一块儿呢,孩儿百家姓虽至今没有背全,但这个还是记得的。娘,放手吧,你拦不住我的。今日若坐视倭寇侵我家园,屠我乡邻,孩儿下半辈子,恐怕再也睡不着觉了。” 陈道珺紧咬着嘴唇,看着长子,却见长子前所未有地认真,眼神之中,满是坚决执拗。 泪水渐渐盈出眼眶,可紧抓着他衣角的手掌,却缓缓松开。陈道珺嘴唇哆嗦两下,颤声道:“别太莽撞……小心些!” 慕容复一笑:“放心吧娘。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说着,又抬手摸了摸慕容英、慕容芸的脑瓜,便大步出了柴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柴房中,陈道珺双手捂嘴,死死忍着哭声,慕容英、慕容芸两个小儿抱着娘亲,小声安慰: “娘亲别担心,大哥很厉害的,一巴掌就能打死倭寇小矮人。” “对呀娘亲,大哥力气好大的,一只手就能提起我们两个……” 陈道珺连连点头,泪水却早已滚滚而落。 …… “别过来!滚!都滚开!” 一家院子中,男主人举着木棍,护着妻儿,虽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着与三个倭寇对峙。 那三个倭寇,一个是披头散发的浪人武士,手提打刀,腰别肋差,身高虽不足五尺,气息却凶狂若兽,那凶煞眼神、嗜血狞笑,足以令从未见过凶杀之事的良善百姓望之心悸。 另两个海盗,则不知是明人还是高丽人,此时都目露垂涎之色,盯着那身材娇小的女主人。 这家是卖豆腐的小贩,家底还算殷实,女主人也无需下地耕作,比起田间农妇,更多几分白皙秀美,难免招来海盗垂涎。 三个海盗步步进逼,眼看就要将这一家三口逼入死角,那浪人武士更是已经按捺不住,就要挥刀杀人,突然,屋顶之上风声响动,慕容复鹰隼般疾扑而下,手中木刀高举过顶,借下扑之势猛地挥斩,劈出一道凌厉风啸。 那浪人武士反应极快,猛地后撤半步,同时打刀斜撩,意欲架刀,可终究失了先手,打刀刚刚举至中途,木刀便已劈中他头顶。 啪! 一声清脆爆响,浪人武士天灵迸裂,脑浆飞溅。但人的颅骨极坚硬,慕容复虽一击碎其天灵,手中木刀却也从中断折。 不过慕容复面容平静,毫不着慌,落地之后顺势屈膝,同时上身倾斜与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双手紧握刀柄,脚掌猛一蹬地,借这一蹬之势,集全身劲力于双掌之上,猛地将断刀刺出。 噗! 闷响声中,那有着尖锐断茬的半截木刀,竟然狠狠捅进了旁边海盗的腰眼,直没至柄。 跟着他又一把夺过这海盗手中的雁翎刀,拧腰旋身,反手一挥,划出一道雪亮银弧,嚓一声轻响,那最后一个海盗的人头,已是高高飞起。 兔起鹘落之际,三个海盗皆已暴毙当场。 而这短暂的爆发,也令慕容复隐有脱力之感——不同于平时练刀,这种极度专注、生死一线的搏杀,本就会令体力、精力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急剧消耗,更何况木刀杀人,必须竭尽全力,爆发出超越平常极限的力度,才能保证一击必杀。 所以尽管只杀三人,且看上去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可慕容复还是一下变得极度疲惫。 但很快,他小腹当中,便腾起一股暖流,瞬间扩散全身,转眼就令他变得精力饱满、体力充沛,好像从无消耗。 小时练刀也是如此,每至精疲力竭之时,总有一股暖流自小腹突兀出现,为他洗去疲惫,乃至瞬间治愈所有暗伤。 从六岁到如今,每天都持之以恒高强度训练,换作普通孩童,早该把自己练废了。 慕容复不但没废,反而比同龄人更加高大健壮,这暖流也是功不可没。 他知道,自己确实与众不同。 事实上,随着年龄渐长,体质渐强,自去年开始,他的记忆,就已经在渐渐复苏。 如今,虽还有大量记忆尚未恢复,但至少“我是谁”这个问题,他已经清楚了。 只是此世父母慈祥靠谱,弟妹活泼可爱,他颇享受如此温馨的家庭氛围,便未做任何改变,仍然按部就班,耐心等待着记忆全部解封。 但今天,倭奴入寇,为护家人,为斩倭奴,他也不得不做出非常之举了。 …… 挥去刀上血渍,看看这口保养不错的真雁翎刀,慕容复满意点头,解下刀鞘,收刀归鞘,又取了那浪人武士的肋差,别在腰带上,这才对着已经看傻眼的一家三口微一颔首: “紧闭门窗,躲好。” 说完,又纵身一跃,手搭屋檐,上了房顶,之后伏低身形,灵猫一般在连绵屋脊上疾走飞纵,很快又盯上一伙倭寇。 这伙倭寇人数虽只区区十几人,却异常狂妄,冲进镇子之后,居然还三五成群分作数伙,四下分散劫掠。 但慕容复知道,这其实还不算最狂的。 就在前两年,他记忆还未开始复苏时,据说就有五十几个还是七十几个倭寇,一口气冲进了南陵县城,竟在县城之中杀人放火。 周围三个县派来的三百援兵,只远远放了几箭,还没到正式接战,就自行崩溃了。 据说那伙倭寇,后来一路流窜,转战八郡,甚至一度窜到了南京城下。 途中杀一进士出身的御史,一举人出身的县丞,阵斩两位指挥使、两位把总,屡屡以少胜多,累计击溃官兵四五千人。 这战绩,简直骇人听闻。 当初听到这消息时,老爹慕容泉还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东南卫所简直烂到根子上了。 几十个倭寇就能打出这战绩,也难怪区区十几个倭寇,就敢在镇子里分散劫掠。 可惜,今天这伙倭寇命不好,遇上了慕容复。 被慕容复盯上的四个倭寇,鱼贯走在一条巷道间,向着巷道对面,一栋青瓦大屋冲去。 盖得起青瓦大屋的,必是殷实人家,劫掠一番,必能收获不菲。 倭寇们满心都是即将丰收的喜悦,却不知死神早已盯上了他们。 那打头的真倭刚刚冲出巷口,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抹雪亮刀光。 那刀光太快,真倭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冰冷的刀刃便已切过他脖颈。 之后一道人影,旋风般掠过他身侧,扑向他身后三个海盗。 短促而疾劲的利刃破空声、入肉声响起。 很快,巷子口又多了四具尸体。 “真刀就是不一样……” 慕容复站在滚落的人头中间,轻轻一甩刀刃血渍,只觉斩起倭寇狗头来,真叫一个丝滑流畅,轻松惬意。 啪! 一声清脆的火铳声突然入耳。 慕容复收刀归鞘,向着铳声传来的方向疾奔过去。飞奔之时,他纯以足尖点地,纵疾纵如飞,脚步声也如狸猫一般微不可闻。 …… 刚刚年过半百,就已白发苍苍的打更人,终究还是召集到了几个青壮,拿着锄头、连枷、钉钯,向着一伙倭寇发起了攻击。 可惜他们毫无章法,纯以一腔血勇与倭寇正面对冲,距离倭寇还有十几步时,打更人就被一个真倭一箭射倒,另一个冲得最快、血气最足的青壮,也被一个满嘴棒语的海盗一铳放翻。 剩下几个青壮骇得魂飞魄散,扔下农具,狼狈奔逃。 那真倭嘴角挂着残忍笑意,再度开弓,一箭射去,落在最后头的青壮,顿时后颈中箭,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旁边几个倭寇纷纷叫好,大赞他百步穿扬,箭术如神。 那真倭得意大笑着,将长弓抛给旁边海盗,拔出打刀扛在肩头,大摇大摆走向被他一箭射中胸口,但并未当场死去,仍在挣扎抽搐的打更人。 他走到打更人面前,抬脚踢了踢打更人的脑袋,将他脖子摆正,然后举起长刀,就要斩下打更人的首级。 但还未及挥刀,就听身后忽地响起几记短促的闷哼,和沉闷的人体倒地声。 这真倭一惊,猛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正一边收刀归鞘,一边大步向他走来。 其身后,方才还在夸他射术如神的四个伙伴,此时都已变成了尸体,两个身首异处,一个腰肋中刀,一个更是被开膛破腹,肚肠流了一地。 这真倭眼角一跳,神情一下变得格外凝重,再看向那“青年”时,这才发现,那人虽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可五官深刻的俊朗面庞上,分明还带着几分青涩稚气。 他不是青年,只是个半大少年而已。 那半大少年提着刀鞘,以一种居高临下、极度蔑视的眼神瞧着这真倭,仿佛在他眼中,这真倭只是一头待宰的牲畜。 慕容复的身高、相貌,本就深深刺痛了这真倭的心,那居高临下的蔑视眼神,更是令这真倭眼角暴跳。 “岂可修!少瞧不起人,本大爷曾经也是石高一百的武士大人啊!” 那真倭用倭语愤怒地咆哮着,双手高举打刀,踏着细密的小碎步,向着慕容复疾冲过去。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而来。 面对那气势汹汹的真倭,慕容复从容不迫,左手按刀鞘,右手握刀把,气息平静沉凝,甚至给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 仿佛此地并非血腥遍地、人头乱滚的杀场,而是禅意深深的幽静庭园。 这莫明祥和的气机,甚至影响了那迎面疾趋而来的真倭,小碎步的节奏竟不由自主为之一乱,暴戾若狂的杀意也莫明回落。 慕容复却是毫不迟疑,在真倭脚步一乱、杀意回落的瞬间,猛地踏步前移,右手一扬,长刀出鞘,挥出一道雨夜惊电般的疾厉刀光。 刀光乍起旋灭,慕容复与真倭错身而过,手腕一振,抖落刀尖血滴,轻盈丝滑地收刀归鞘,头也不回地向着打更人走去。 身后的真倭僵在原地,保持着举刀过顶的姿势,随后猛地瘫倒在地,人头亦骨碌碌滚了出去。 慕容复没有去看战果,只看着那已经咽气的打更人,沉默着半蹲下去,替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 “放心。我会将他们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平静地说了一句,慕容复站起身来,再度攀跃上屋顶,居高临下搜索一番,找到最后一伙倭寇的踪迹,疾走飞纵而去。 片刻后。 一座有着土胚院墙、青瓦大屋的两进院子里。 十来具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其中只有五具是被慕容复斩杀的倭寇,剩下的,全是在慕容复赶到之前,就已惨遭倭奴杀害的受害者尸体。 慕容复喘了口气,聆听一番屋里动静,正要进屋,半敞的大门忽地打开,一个提着染血长刀,还留着武士髻的倭寇,一脸阴沉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看院中五具倭寇尸体,见五人都是被一刀毙命,再看向慕容复这半大少年时,眼睛已经不自觉地眯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问道: “你是中土哪个门派的高手?” 慕容复没有回答,只提刀向着那倭寇走去。 倭寇见状,狞笑一声,左手飞快往怀里一掏,居然摸出了一把手铳! 还是击锤已经张开的燧发手铳! 慕容复眉头一扬,“不比刀术?” 倭寇狞笑,“这就是我这流派的兵法!时代变了,武士们早就用上铁炮了!” “也可以。”慕容复点点头,突然闪电般拔出缴获的肋差,抖手掷向那倭寇。 刀刚出手时,枪声已然响起,慕容复侧身一闪,可肩头还是猛地一震,像是被铁锤猛击了一记。 慕容复后撤半步,稳住身形,看向那倭寇,掷出的肋差,已钉入那倭寇胸口,直没至柄。 那倭寇还未咽气,倚着门框,缓缓坐倒,两眼通红地盯着慕容复,狞笑着嘶声道: “我,活不了,可你……也要死!” 然而慕容复却面不改色,抬手撕开伤口衣襟,又捡了把肋差,也不消毒,直接用肋差往肩头伤口上一剜一挑,就把破碎的铅丸连着一小坨血肉挑了出来。 “没有,用的……还有,碎铅片……铅毒……” 刚说到这里,倭寇两眼大瞪,眼珠外突,眼神之中满是骇然,如见鬼神。 因为慕容复肩头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随着伤口飞快愈合成一个小孔,一些细小的碎铅片,也给强势挤压了出来。 待伤口又流出几缕污血后,那最后的小孔也彻底愈合,慕容复肩头中弹处,俨然连一块伤疤都没留下! 这正是“截天鼎”带来的超级自愈能力! 当年慕容复降生之时,本应一尸两命的陈道珺血崩立止,力气恢复,顺利生下胎儿,便正是截天鼎消耗本源,为她止血疗伤,恢复了元气。 截天鼎的本源,目前为止,只有慕容复能够受用。但当时慕容复还在陈道珺胎中,还有脐带与她气血相连,所以她才能得到截天鼎的治疗。 连陈道珺都能连带受益,更何况慕容复本人? 只要鼎中本源充足,慕容复除非受到残肢断体级别的重创,否则别的伤势,都能通过耗用本源,飞快自愈! 像肩头这点小伤,只消耗了十几道灰色本源,就已经痊愈。 哪怕肠穿肚烂,心肝受创,也能耗用白色、红色本源治愈,当然这种伤势,消耗就太大了,有点伤不起。 其实就算是残肢断体级别的重创,也能用“金色”等级的本源,直接断肢再生。 不过金色本源太过高端,一道金色本源,相当于一百万道灰色本源,目前的慕容复,是想也不要想的。 “你,不讲,武德……” 那倭寇大瞪着双眼,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杀入镇中的十几个倭寇,无一遗留,尽被慕容复斩尽杀绝。 同一时间,杭州府城,一家客栈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报喜人扯着嗓子高呼: “捷报——温州府乐清县慕容泉大老爷,乡试高中——第三名——经魁!” ------------ 047,048,望父成龙,截天逆命【二合一】 这一年秋天,乐清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第六次参加乡试的慕容泉,终于高中,于三十七岁壮年之龄,考取ZJ省乡试第三名,晋位“举人老爷”,一时风头无两。 二是小股倭寇侵袭乐清,尚未满十四周岁的慕容复一人一刀,斩杀十八名倭寇,其中真倭四人,伪倭十四人,威震乐清,乡邻夸耀,敬之若神。 此时大明最后的战神,倭寇克星戚继光尚未前去义乌募兵,还在为卫所兵低下的战力挠头,并屡次上书请练新军。 倭寇也还未被武德爆炸的矿工军团割草无双,人头尚未急剧贬值,还非常值钱,真倭一个头价值一百五十两官银,伪倭人头也值三十两官银。 慕容复这批斩获,如果能够不打折扣地发下来,就将是一笔高达千两以上的巨款。 乐清县令初闻此捷,本打算昧下慕容复功劳——除了那一大笔赏银,还有功勋呢。 慕容复区区布衣百姓,还是个未满十四的小儿,随便打发个二十两银子,已经算是本官天良未泯了。 什么?此子杀伐凌厉,恐其匹夫一怒? 怕什么! 他家里还有母亲、幼弟、幼妹,为保家人乡梓,他敢与倭寇搏命,可跟官斗,他那么多牵挂,怒得起来么? 然而听说慕容复父亲居然乡试高中全省第三,县令老爷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没有昧下赏金,反而自掏腰包,补了一百两银子,给慕容复凑足了整整八百两的赏银。 嗯,赏银发到乐清县时,就已经只剩七百两了。 剩下的去了哪,乐清县令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如今这年头,连边军粮饷都时常对半打折,其他人还想什么呢? 能足额发下七百两赏银,已经算是朝廷对倭寇极度重视了。 当然,朝中诸位老大人,都是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清廉大臣,这贪腐克扣之事,定是中间经手的各官上下其手,与朝中大人们是没有关系的。 总之这两件大事之后,慕容家一举由小康平民,跃升为豪绅大户。 这当然不单是因为慕容复挣了八百两赏银,真正的重点还是慕容泉中举。 范进那一大把年纪,中举之后都能门庭大振,一飞冲天,更何况正当壮年的慕容泉? 并且慕容泉的野心,还并未到此为止。 他还要再接再励,前往京师赶考,参加明年春闱会试,要搏一个进士出身,在镇中立一座进士牌坊,真正的光宗耀祖,并为子孙搏一个累世富贵。 对此,慕容复以实际行动表示支持,把大半赏银都给了慕容泉,作为他进京赶考的花销。 “用不着带这么多银子吧?” 看着桌上那一箱沉甸甸的官银,慕容泉神情古怪,心里也有点别扭——我如今也是名下有着两百多亩上等水田的举人老爷了,县里乡绅们赠的贺仪也有好几百两,怎么能花儿子搏命挣来的钱? 再说从来只有儿子出远门,父母给盘缠的,哪有老父亲出远门,儿子奉上一大堆盘缠的? 这像话么? 然而慕容复却道: “此去京师,路途遥远,一路不知会有多少开销。去了京师,还要先在京师住上几月,等待会试。这期间,少不了参加各种文会,结交同年举人。若是考上了进士,还得留在京中观政学习至少半年……儿听说,京师物价腾贵,还是多带些盘缠比较安心。 “儿还听说,如今严阁老的儿子严世蕃权势熏天,官员任职、升迁、转任都得给他送礼,要不然就补不了好缺……万一父亲高中进士,将来任官,总是需要打点的。” 慕容泉皱眉道: “为父身为读书人,自当凭才学搏出身,岂能贿赂权臣,使银买官?” 慕容复笑了笑: “严阁老一门权倾朝野,深得圣眷,满朝读书人尽皆如此,父亲又何必行高于人,平白招惹敌意?纵然不肯同流合污,至少面子上需得维持一二。” 慕容泉沉默半晌,勉强点头,又眼神古怪地看着慕容复: “复儿,你最近……” 他本想说,你最近是不是开窍了,怎么说话如此有条有理,头头是道,竟能跟你老父亲讲道理了? 不过又怕伤到儿子,毕竟这么说,就等于说儿子从前是个呆子,于是慕容泉忍下此问,只道:“万一春闱高中,其他同年怎么做,我学他们就是。” 十月初。 慕容泉再次离家,先至杭州府城,与同省举子们汇合,之后一起进京赶考。 次年三月初。 慕容复“截天鼎”忽然震动,瞬间爆增千道灰色本源。 慕容复若有所思地看向北面,知道这是老爹会试高中,晋升“贡士”了。 只要中了贡士,那么一个多月后的“殿试”,至少也能挣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若有幸位列二甲,便是正牌子“进士出身”。 至于状元、榜眼、探花这一甲的“进士及第”不敢想,那是每三年,全国仅有三位的超级学霸们的争霸舞台,慕容泉论才学,还没到这境界。 总之,老爹这一把,晋位“进士老爷”基本上已经稳了。 而慕容复曾听老爹说过,乐清县上一位进士,还是十四年前,嘉靖二十三年那一科,二甲第九十一名的吴朝凤。 有明一朝,直至如今,算上那位已经做到了福建布政司参议的吴朝凤老前辈,整个乐清县出过的进士,也不过只有十七人而已。 老爹是继吴朝凤之后,十五年来,乐清县新出的第一位进士。 亦是乐清县有明以来,第十八位进士。 但慕容泉本不该有此际遇。 倘若慕容复没有托生降世,陈道珺将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亲眷尽逝,孤家寡人的慕容泉,很有可能当场发疯,之后默默无闻地死掉。 是慕容复的降临,改变了这个家庭原本不幸的命运。 陈道珺活了下来,还生下了慕容英、慕容芸,家族血脉得以传承。 慕容泉家庭美满,有了坚实的精神支柱,勤学不辍,终于壮年中举,又高中贡士,跻身半步进士,不仅个人命运得以逆转,整个家族的命运亦就此改变。 一个本该没落乃至彻底消亡的家族,突然兴旺发达,放在历史长河当中,造成的影响可能很大,但也可能很小。 可一个本来应该查无此人的“进士老爷”,如果有心运营的话,对未来可能造成的影响,就真不小了。 慕容复对老爹的才学并无怀疑。 才三十七岁的老父亲,虽然不是全国前三甲的超级学霸,但才学也配得上进士。并且还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受温州府热衷商事的风气影响,慕容泉也有着灵活的头脑和不错的务实精神。 单这两样,慕容泉将来的前程就小不了。 更何况慕容家的祖传美貌,至少在慕容泉这一支身上,还在持续生效。 慕容泉、慕容复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高大俊朗。 慕容英、慕容泉两个小儿也是白皙粉嫩,漂亮可爱。 以慕容泉的形象,在官场上是很吃得开的。若是好生运营,前程恐怕不可限量。 “还得拜准码头。严嵩父子现在权倾天下,之后是什么时候倒台来着?” 慕容复摸着脑壳想了一阵,记忆尚未彻底复苏,实在想不起来,摇摇头放弃了。 目前老爹会试高中的消息,只有他一人知晓,他也并不打算做神棍,给母亲提前剧透,且等喜报传来,让母亲享受惊喜吧。 还有弟弟妹妹…… 两个小儿现在正在院子里读书,抱着论语摇头晃脑。 母亲坐在椅上衲着鞋底,顺便监督两个小儿。 不过慕容英的心思,明显没在书上,时不时就偷瞄慕容复一眼。 自从慕容复大展神威,斩杀十八倭寇之后,本就无条件崇拜大哥的弟弟妹妹,更是对他奉若神明。 就算他指着太阳,说太阳是方的,两个小儿恐怕也会坚信不疑。 慕容英更是对武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都缠着慕容复,想要学武。 可慕容复的穿石劲、绝空斩,对身体摧残太过,至少也得长到十四五岁,筋骨体魄渐渐长成之后,才能开始修炼。 小儿修炼,只会把自己练伤练残。 毕竟,慕容英可没有截天鼎,慕容复也没法儿耗用本源,给自己之外的人淬体疗伤。 所以,慕容复没有答应慕容英的要求,但也没有完全拒绝。 他承诺,只要两个小儿能将论语二十篇背诵如流,便传授他们武功。 没错,慕容复打算传授他们内功。 去年腊月,年满十四之后,他记忆又恢复了一些,已记起了慕容家祖传内功的入门心法。 …… 慕容氏祖传内功心法,虽然并没有什么听起来特别响亮的名号,但既能驱动斗转星移、参合指这两门顶尖绝学,当然也是一门极强的内功。 不过这方天地,环境比天龙世界更加贫瘠,内力修炼格外艰难。 根据现有的一些信息,不难得知,此方天地乃是笑傲世界。 而笑傲江湖的武林,比起天龙世界,可以说是全面退步。 天龙世界叫得出名号的高手,多多少少都会一手隔空打击,指力、掌力、剑气隔空打个一丈两丈的不在话下。擒龙、控鹤这种隔空摄物的功夫都有。 顶尖高手们行走江湖,几乎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基本都是赤手空拳,武功越高,越是不用兵器。 笑傲世界则恰好相反,赤手空拳跑江湖的极少,几乎人人都要带兵器。 华山派还有剑气之争,而这样的争端,在天龙世界根本就不会出现——剑术是重要,但内功更重要。内力强到一定程度,你手持神兵,我赤手空拳,你都近不了我的身。 什么?你练成了辟邪剑法? 我还练成了六脉神剑呢! 你身法再快,那么大个人上蹿下跳的,快得过我随便动动手指头? 你辟邪剑法只点身法、攻速,内力平平,挡得住我六脉剑气? 不要说六脉剑气了,一阳指、参合指的隔空指力,降龙掌的掌力、火焰刀的刀气,甚至丁春秋的毒功,那都是抵挡不住的。 总之因为环境的演变,笑傲世界内功修炼太难,内力积累太慢,以至于武林人士纷纷拿起兵器,研究各种兵器技巧,开创出一门门各具特色,精彩纷呈的兵器技术。 其中最主流的,自然就是剑术了。 内力强如任我行、左冷禅,也都是剑术高手,不仅不拒绝使用剑术,左冷禅甚至还一门心思引进辟邪剑法。 在这方天地,用兵器,练技术,还真的并不比苦修内功差多少。 华山派的剑气之争也说明了这一点,剑宗、气宗长辈高手全部同归于尽,剑气双方都只剩下几个“不”字辈的小儿辈,说明双方实力差不多么。 甚至设计骗走了大冤种风清扬的气宗,还有作弊的嫌疑。 像岳不群所谓练内功的都是大后期这套说法,纯属扯淡。 此方天地,不仅内力上限严重降低,连靠谱的内功心法都没剩多少了。 任我行一套东拼西凑的“吸星大法”,居然都能混成顶尖神功,这要是放到天龙世界,这种隐患严重,大后期必死的功夫,谁稀罕哪! 总之,在笑傲世界,内功与外功,可以说已经是并驾齐驱、难分高下的两架马车了。 华山剑宗“以剑为主,以气为辅”的理念不算错。 当然气宗“以气为主,以剑为辅”的理念也不能说错,只要能忍受前期落差,耐得住寂寞,苟得住性命,追求大后期也没问题。 在慕容复看来,这根本没什么好争的,爱练啥练啥,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像慕容复自己,因着小时候练功时,长年得截天鼎以本源淬体,筋骨体魄远超同龄,外功基础太好,内功练起来又太慢,这一世就打算以外功为主,甚至打算仗着“超级自愈”,进一步完善“穿石劲”,开创出一整套外炼筋骨皮膜、内炼五脏六腑,由“明、暗、化、丹、罡、神”这么一步步练上去的纯炼体法门。 这套法门,如果真能开创出来,并练到“丹劲”以上,那以威力而论,还真就不比内力大成的顶级选手逊色。 关键是这套法门,很有可能经受得起时间的考验。未来内功彻底没落之后,这套炼体功法,说不定可以一直用到科技时代,这无论对家族还是对世界,影响可就太大了。 目前慕容复已可提聚肢体手足之力,聚于一点爆发,算是达到了“明劲”巅峰境界。 接下来就要开始琢磨“暗劲”了。 过程中,需得先拿自己做试验,揣摩练法,稍有差池,就可能出现暗伤。 不过有着超级自愈,暗伤也无所谓了。 再加上慕容复的灵魂、记忆逐步解封,修士强大的灵识也渐渐开始复苏,对自身气血的拿捏掌控愈发精准,估计真练起来,受伤也不会太过频繁,并且能很快出成果。 正琢磨功法时。 慕容英突然把书一扔: “大哥,我已经背熟论语二十篇了!快教我功夫!” 慕容芸也丢下书,笑嘻嘻说道: “大哥,我也会背啦!” 嗯? 慕容复一怔,看向两个小儿。 论语二十篇,足足一万六千字左右,两个不到七岁的小儿居然就背熟了? 好吧,他知道弟弟妹妹的智力,可以吊打记忆复苏之前的自己,但要说能一口气背下论语二十篇…… 慕容复摇摇头,正色道: “吹牛是要打手板的。” 慕容英昂首挺胸: “没有吹牛,不信我背给你听!学而篇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 慕容复赶紧拿过书本,边听边对照书本——他都还没把论语二十篇全部背下来呢。 清脆的童音,在院中回荡。 陈道珺唇角含笑,看看幼子,又看看长子,心中欣慰已极。 丈夫高中举人,长子是名震乐清的杀倭英雄,小儿子也是个读书种子,将来只怕又是一个举人老爷,甚至可能考中进士…… 这一刻,陈道珺心中无比满足,只觉此生已然至臻圆满,再无它求。 而慕容复则是一脸无语。 在慕容英轻松背完前两篇之后,为节省时间,慕容复要他跳着背诵,而无论慕容复要他背诵哪一篇,他都能一字不错,虽然还有点磕磕绊绊,并未到熟极而流的地步,可是以慕容英的年龄,这记忆力,完全当得起神童之称了。 然后慕容芸又给了慕容复一个惊喜。 当慕容英背得口干舌燥跑去喝水时,小妹也不甘示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然后也是任凭慕容复考校,无论挑出哪一篇,她也都能一字不错地背下,也只是稍有磕绊而已。 但这只是开始。 当慕容复信守承诺,传授慕容英、慕容芸内功心法之后,他本以为,以他俩小儿心性,不可能很快入门。 内功修行的基本要求,乃是要心神澄净,杂念不生。而小儿本就活泼好动,尤其是慕容英、慕容芸这样的聪明小孩,脑子太灵光,怕是很难静下心来。 可现实又再次让他无语。 俩小儿居然还真能静下心来,并很快进入状态,像模像样地打坐吐纳。 然后…… 只一个晚上,俩小儿居然都练出了气感,竟然达到了郭靖那等内功天才的水准! 这令慕容复惊叹之余,也不禁感慨命运之玄奇。 慕容英与慕容芸,本不该出现在世上,偏偏因着慕容复的降生,逆转命运,降生于世。 或许,正是这逆转命运的奇迹,造就了他们的非凡天赋。 而慕容复,或者说截天鼎,正是这奇迹的造就者。 “截天,截天……真正的意思,是截取天机,逆转命数么……” 两个月后。 慕容英、慕容芸内功小有所成,开始练习慕容复传他们的轻功身法,身子日益轻灵矫捷,追逐嬉戏迅如灵猫。 慕容复也终于在历经多次自伤后,揣摩出了“暗劲”练法,并成功拿捏气血,降伏脊柱大龙,练成了“暗劲”。一掌拍在树干上,树皮看似安然无恙,只湿漉漉的粘了一层汗渍,可剥下树皮,可见树质之上,满是针孔似的细密小孔,深达寸许。 也就在他练成暗劲之后没两天。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县太爷的亲信幕友,亲自带着一班衙役,来到镇上,为慕容家送来了捷报。 慕容泉殿试排位二甲第二十八名,赐进士出身,入都察院观政! ------------ 049,开山立派! 八月某日,清晨。 慕容复一身短打劲装,手提木刀,走在镇口街头。 慕容英、慕容芸各提一把小木剑,左右护法般跟在他身侧,挺胸凸肚,神气活现。 三人之后,还跟着一个矮壮敦实的黑面少年,抱着一口真雁翎刀,背着一杆火绳铳,腰带上还挂着一副牛皮枪套,里面装着一支燧发手铳。 这全副武装的少年名叫陈武,乃是陈道珺远房族侄,如今全家投效在慕容泉门下,因着沉默寡言、任劳任怨,做了慕容复跟班小厮。他身上带着的兵器,自然都是慕容复的缴获。 早在去年慕容泉中举之后,就不少亲族、乡邻前来投献田产,乃至托身门下。待慕容泉高中进士的消息传回来,投效之人更是络绎不绝。 不过慕容泉和陈道珺都十分谨慎,只接受了陈氏宗族以及亲近乡邻投献的部分田产,收下了几个敦厚朴实的亲族投效。 这年头,发达之后提携亲族、乡邻天经地义,不这么做,那就是自绝于家乡人民,是要被亲族、乡人们戳脊梁骨的。 不过享受了红利,也得承担责任。家主若是犯事,亲族遭了诛连,那也是无话可说,没什么好抱怨的。 此刻,慕容复带着弟弟妹妹、跑腿小厮走在街头,尽管他自己提的还是一把木刀,但街头少年见到他时,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讥讽嘲笑,反而一个个恭谨敬畏,躬身行礼。 其中几个少年,行过礼后,更是跟上了队伍,紧随陈武之后,走得虎虎生风,叫其他少年好生羡慕。 到了镇子外头,慕容复惯常练武的林间空地中,指点一番弟弟妹妹,待两个小儿开始练习基础剑术之后,慕容复又开始指点包括陈武在内的几个少年,传授他们外炼功法。 倒也不是他敝帚自珍,不舍得传陈武等人内功、剑术。实是慕容家祖传内功、剑术,好歹也是慕容龙城传承下来的,放在天龙世界,也是顶流配置,对天赋要求极高。 慕容英、慕容芸文学武功,皆是天纵之才,所以才能快速把慕容家传内功心法、剑术修炼入门。 没什么特殊天赋的普通乡间少年,若是修炼慕容家传心法、剑术,十年都练不出什么名堂。 至于其他二三流的内功心法,在这个内功修炼格外艰难的世界,更没有传授的必要。 倒是慕容复逐步拓展完善的外炼功法,以这几个少年还算可入慕容复法眼的身板、筋骨,下苦功练上几年,达到慕容复斩杀倭寇时的明劲巅峰境界,还是大有希望的。 指点了陈武等少年一阵,慕容复便开始琢磨“暗劲”之后,“化劲”的练法。 “化劲”虽比“暗劲”层次更高,但对慕容复来说,开创化劲练法,反而比琢磨暗劲时更加容易。 因为化劲需要调理内脏,掌控并锻炼体内每一个器官。而这,慕容复有现成的法门可作参考,那便是“五禽戏”。 五禽戏不仅可以强健肌体,调理经脉,且还可调理锻炼五脏六腑。其中猿形练心,鸟形练肺,熊形练肠胃,鹿形练肝胆,虎形练腰肾。 尽管五禽戏更适合健体养生,并不适宜斗战杀伐,但随着慕容复记忆渐渐恢复,精通百家武学的积累也开始回归,大可以根据斗杀所需,对五禽戏加以改进。 他有修者灵识,可以精准判断出改进效果,找出缺陷错漏,修正改进起来事半功倍,估计最多年余,就可创出一套直指化劲的完善练法。 以他功底,只要功法一创出来,立刻就能水到渠成,修成化劲。 休息时,有少年问慕容复: “慕容少爷,我们这也能算是武林门派了吧?那我们这一派,是不是得起个响亮的名号?” “对啊,慕容少爷,取个响亮的门派名号吧!以后您就是咱们的开山祖师爷了!” 少年们纷纷开口,眼神热切地看着慕容复。 连弟弟妹妹也仰着小脸,眼巴巴瞧着慕容复,希望大哥能取个威风凛凛的门派名。 取名字…… 我是苦手啊! 慕容复心里为难,面上却仍是一副高人模样,沉吟半晌,缓缓说道: “我们这一派,就叫百胜门吧,取百战百胜之意。” 他自觉这门派名挺龙套的,跟武当派呀,嵩山派呀,华山派呀,青城派呀……呃,这些著名门派,好像都是直接以山名命名的? 都是取名苦手么?不过,武当、嵩山等名山大川,品牌效应倒真是不错…… 乐清貌似也有名山雁荡山,要不,就叫雁荡派? 正琢磨是不是改称雁荡派时,少年们却轰然叫好: “百胜门?百战百胜?好名字!” “不愧是慕容少爷,这个名字太有气势了!” “以后我们就是百胜门弟子了!慕容少爷就是百胜门开山老祖!” 慕容英叫道:“大哥是慕容老祖,那我就是二祖!” 慕容芸也不甘弱:“我就是小祖……”说完又觉着有点不对,皱着小眉头想了一阵,点头道:“还是叫三祖吧!” 见大家伙儿对自己取的这个平平无奇的门派名反响如此热烈,慕容复也是有点挠头,当然面上仍是一副从容平静模样,一脸认真地说道: “百胜门这个门派名称虽好,但为了让别人知道咱们是哪儿人,还得加一个地名标志。乐清县百胜门,不行,太小家子气。这样,以后大家行走江湖,自报名号时,便自称雁荡山,百胜门某某吧!” “雁荡山,百胜门?好!更有气势了!” “慕容少爷,既然咱们是雁荡山百胜门了,那是不是也得在雁荡山上挑块驻地?就跟武当派呀,五岳剑派们一样。” 慕容复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等将来,咱们门派发展壮大之后,再去雁荡山圈地不迟。好了,休息时间结束,继续练武。我雁荡山百胜门能否发扬光大,就看你们努力了!” 众少年哄然应诺,小英小芸也是两眼发光,情绪激昂,练武的劲头更足了。 一直练到中午,陈武的妹妹陈二丫过来喊大家回去吃饭,慕容复便带着众人回到镇上,解散队伍,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吃饭。 家还是原来那个家,并没有立马换成大宅。不过家里人倒是多了几个,除了陈武和他妹妹陈二丫,寡母陈王氏,还招了一个丫环陈翠莲,是个二十多岁还没嫁人的老姑娘。 虽然招了丫环妈子,但陈道珺还是习惯自己下厨做饭,慕容复兄妹三个,也更爱吃母亲做的饭菜。 吃饭时,陈道珺忽然开口说道: “复儿,今天又有几个媒人上门说亲来了。” 慕容复无奈道:“娘,我还没满十五。” 陈道珺微微一笑:“先订亲也是可以的。我跟你爹,就是十四岁时订的亲。” 慕容复摇摇头:“孩儿不想这么早就订亲。” 陈道珺颔首道:“也罢。等将来去了京师,给你找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慕容泉的前程基本已经确定,将在都察院担任监察御史,以后或将长居京城做京官。 陈道珺自然是要带着儿女们去与丈夫团聚的,现在只是因为两个小的年纪还小,怕他们经不起长途跋涉,这才没有启程进京。 推脱了婚事,慕容复扒了几口饭,又道: “娘,我想去投军。” “投军?”陈道珺皱眉道:“你是进士之子,就算读书不成,就凭你斩首十八级倭寇的功劳,你爹将来说不得也能给你在京师谋个锦衣卫职司,怎能去做大头兵?” 慕容复道:“可我想去杀倭寇……” 陈道珺不悦道: “倭寇来犯,你要护卫乡梓,我拦你不住,只得任你去搏命。可你都已经杀了十八个倭寇了,还不够么?你一人斩的倭寇,已经比多少把总、千总带着几百号大兵斩的倭寇都多了!再说了,你是家中长子,父亲远在京师,弟妹尚且年幼,抛下母亲前去投军,这像话么?别忘了,你还没满十五!” 慕容复张了张嘴,终是无言可辩,只能叹了口气,闷头扒饭。 算了,还是好生修炼,顺便发展一下百胜门吧。反正戚家军武德爆炸,也不需要我……慕容复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嘉靖三十八年九月,戚继光前往义乌募兵,在义务县令赵大河全力支持下,招募矿工三千,又额外扩招一千,带四千矿工返回绍兴,大练新军。 嘉靖四十年三月,两万倭寇自浙省登陆,台州大战爆发。 成军仅一年有余,初次上阵的戚家军奔赴战场,开启传奇之路,九战九捷,整场战役,以阵亡二十名勇士的代价,取得歼敌五千五百余的战果,其中真倭就有三千左右。 也正是这一战之后,真倭原本高达一百五十两白银的人头赏金,开始一路跳水暴跌。 台州之战正酣时,一股趁大雾天气,自新河战场侥幸逃离的倭寇,往乐清方向亡命奔逃而来…… ------------ 050,鬼神!功夫是杀人技! 黎明时分,清风微凉,薄雾如纱。 一伙自台州温岭方向溃逃下来的倭寇,正在这缥缈晨雾之中,向着乐清方向狼狈逃窜。 这伙倭寇人数不少,有近百人,但武器装备严重不足,几乎都只剩下一把刀,显是逃窜之时,将其它所有碍事的家伙都扔掉了。 为首的倭寇体格健壮,头上还留着特别醒目的武士髻,没像浪人们一样蓄起长发,衣裳除了没有家纹,也跟在职武士差不多。 事实上,此人还真就是一个在职武士,乃是九州某大名麾下足轻大头,其主家目前正在争霸北九州,军费开支高昂,遂派遣此人带领其部众,前来大明打草谷。 此次战役之前,这武士听说明军软弱无能,不堪一击,明军射出的箭矢,有经验的武士,甚至可以徒手接住。 曾经几十个在倭国堪称丧家之犬的浪人武士,到了大明,就能一路耀武扬威,转战八郡,杀穿数千大军,斩杀大量文武官员,连高高在上的御史都斩杀了一位。 听多了类似传说的倭寇,对明军不屑一顾,认为此番集两万之众,大掠浙省,必能满载而归,为主君献上丰厚财货。 可谁知道真实情况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以为自己此番定能以一当百,带领部众将明军杀得落花流水,可万万没想到,最终被杀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的却是自己一方。 那支阵形奇特、兵器古怪的军团,杀起人来简直就像是用薙刀割草一般,所过之处,己方悍卒成片倒下,再一看对方,居然连个受伤挂彩的都没有! 明军哪里软弱无能,不堪一击了? 分明就是不可战胜的怪物! 回想着战场所见,这领头的武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直冒鸡皮疙瘩,眼中也满是惊悸后怕。 要不是他的部众位置靠后,见势不妙果断转进,他和他的部众们,恐怕也要像其他一起来打草谷的武士、浪人们一样,变成明军的斩获了。 “岂可修!说好的孱弱明军,为什么变成了怪物?难道是敌方大名故意造谣,骗我们前来大明送死?” 正恼恨时,忽听有人惊呼: “前方有人!” 众倭寇本就是惊弓之鸟,听得见方有人,顿时一片大哗,靠后的一些倭寇甚至已经半转身,随时准备再次撒丫子跑路。 眼看军心要崩,这为首倭寇看清前方形势后,定下心来大吼一声: “镇定!敌方只有一人!” 众倭寇闻言,仔细一看,就见前方雾气之中,缓缓走过来的,果然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不过…… 那人未免也太高大了吧? 己方头目,已经是难得的高大健壮,身高足有五明尺,在这战国时代,在倭岛之上,已经可算威猛长人,可对面那道身影……恐怕将有六明尺高下了吧? 即使在身高普遍超过倭人的明人当中,这样的身高,也可算是极突出了。 见部众似被那人身高唬住,一个个面露惧色,领头武士低吼一声: “怕什么?再如何高大,也只是血肉之躯!难道还能挡得住钢刀?我们可是有近百人,一人一刀,都能将他斩成肉泥了!” 说话间,那人已走出薄雾,出现在众倭寇眼前。 看清那人相貌后,众倭不禁又是微微一惊。 他们原以为,身板如此高大威猛者,必是一位满脸虬髯,面容狞恶,张扬狂放,势如怒目金刚的莽汉。 可谁知道,来者五官深刻立体,皮肤白皙细腻,气度从容宁静,竟是一位丰神如玉,看上去似乎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 初见这身高力压他们一整头还有多,俊美宛若天神的少年时,众倭寇心中,难免油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意。 但很快,他们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 因为那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一群在烂泥里打滚的牲畜、蛆虫。 那为首的武士,一下就被少年的眼神激怒,怒吼一声,拔出打刀,刀尖一指少年,“杀,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他斩成肉泥!” 众倭寇齐齐怒吼,拔刀,越过首领,毫无阵形地狂冲而上。 在他们看来,对付区区一个敌人,也根本用不着结阵,一拥而上,乱刀齐下,足以将之斩成肉泥了。 慕容复面容平静,眼神从容地看着猪突猛进的一众倭寇,提着刀鞘的左手,食指还在一抬一放,轻轻敲打着刀鞘。 他现在带着的这把刀,乃是一口量身订制的百炼钢刀,刀身加宽、加长,刀脊加厚,刀刃无锋,只刀尖处开锋七寸。整刀长四尺五寸,净重近十余斤。 以慕容复如今接近六明尺的身高,以及超强的力量,这口放在其他人手上,会嫌太长太重的超规格雁翎刀,他用起来就刚好合适。 这时。 猪突而来的众倭寇,冲得最快的,已然欺近他七尺之内。 直至此时,慕容复右手才终于握上刀把,然后踏步,抽刀,挥斩。 铮—— 激昂凌厉的刀鸣声中,长刀好像雨夜惊电,又似瞬闪流星,划出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光弧。 光弧一闪即灭,数口向着他疾斩而来的打刀同时折断,几截断折的刀身飞速旋转着,轮扇一般四散飞射开去,竟于后继涌来的倭寇群中,带出一蓬蓬血雾,激起一声声惨呼。 而直面他这一刀的几个倭寇,同时身形一僵,旋又人头落地! 慕容复一刀斩杀数名倭寇,断刀造成的溅射伤害又杀一倭,伤数倭,之后慕容复脚掌猛一跺地,地面微微一震之际,好像虎入羊群,猛突入倭群之中,长刀大开大合,挥出道道惊雷疾电般的刀光,斩出片片血雨。 一时间,就见残肢满天飞舞,人头遍地乱滚,慕容复刀下无一合之敌,所过之处,倭寇人刀俱碎! 为首武士睚眦欲裂,脱口而出:“八卡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戚继光的军团不可战胜,好像怪物,但至少也是靠着军势杀敌,可这个少年…… 怎可能以一人之力,力战百人,还势不可挡,杀人如薙? 他是鬼神么? 为首武士肝胆俱裂,尚未加入战团的倭寇也纷纷止步,面色骇然,眼看就要再次崩溃,一哄而散。 就在这时,那大砍大杀,割草无双的少年,一次挥刀之时,似乎用力过猛,那所向披靡的超大号雁翎刀,居然脱手飞出,噗地一声,刺穿一个倭寇胸膛,将之带飞数尺,牢牢钉死在地上。 为首武士见状,不惊反喜,大叫: “快!他刀脱手了!好机会,围杀他!” 说着一马当先,持刀冲向战场。其他本来已将崩溃的倭寇,见状也是精神一振,再度提振士气,紧随首领猪突猛进。 慕容复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赤手空拳迎向锋利长刀,双手或拍或打,或点或戳,一阵铛铛疾响之后,转眼就将四面八方乱斩而来的数口长刀格开。 同时他一个箭步,抢至一个长刀刚被格开,双掌被刀身传来的劲力震至发麻的倭寇面前,五指呈爪,往他脑门一扣,噗地一声,就将其脑门抓出五个血窟窿。 这不是九阴白骨爪。 这只是普通的鹰爪功。 但慕容复已达“劲贯四梢”的化劲之境,十指有如钢锥,摧人首脑,如穿朽木! 嘉靖三十八年五月,慕容复创出“暗劲”功法。 之后耗费年余时间,借鉴五禽戏以及百家武学中的外功练法,仗着超级自愈不断试错,终于开创完善出一套完整的化劲练法。 功法一成,境界立至,早在去年十月,慕容复就已臻至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全身肌力、筋力、骨力、皮膜之力、内脏劲力连成一片,收发随心,如臂使指的化劲之境! 现在的他,确实还做不到皮肉硬挡钢刀劈砍。 但以他的武道境界,莫说这些倭寇,就算江湖一流剑术高手,轻易也无法将剑刺到他身上。 铛! 又一声打铁般的脆响,慕容复侧身避过一把直刺心口的长刀,食中二指指背在刀背上轻轻一掸,那长刀立刻从中断折,慕容复顺势起脚,足尖似只在那倭寇膝盖上轻轻刮蹭了一下,那倭寇膝头便立刻爆出一声骨折脆响,膝盖向后弯折,变成了“反关节”。 倭寇惨叫,抱腿打滚,慕容复顺手抄起那断落的半截刀尖,甩手一掷,刀尖化白光飙射而出,一口气洞穿两个倭寇胸膛,又深深没入第三个倭寇右胸,方才势尽而止。 慕容复又往后一退,让过两把自后方劈来的长刀,同时欺至后方两倭寇面前,双肘往后轻轻一送,肘尖似枪尖,噗地一声,两个倭寇顿时前颅凹陷,眼珠暴突,一声不吭暴毙当场。 尽管已是赤手空拳,但慕容复还是势不可当。拳掌指爪、肘肩膝足,甚至肩胛、腰胯,每一部位,都可爆出杀人劲力,仿佛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凶器! 转眼之间。 上百倭寇,已尽数躺倒在地,大半已死,小半手足断折,呻吟惨叫。 唯一完好的,只剩那方才还在带头冲锋,可很快就见势不妙,果断止步的为首武士。 慕容复侧首看着那武士,手掌皮肤微微震颤,如动物抖动皮毛一般,将指掌间的血渍纷纷抖落,连指缝里的脑浆血渍,都抖落地一干二净,很快双手就又变得光洁如玉。 那武士首领迎着慕容复审视待宰猪羊一般的平静目光,再看看横七竖八躺满一地,死相各异的部下尸体,突然大吼一声,把刀掷向慕容复,之后转身就跑。 慕容复却一副索然无味模样,自怀中掏出燧发手枪,冲那武士首领扣下扳机。 那武士首领大腿爆出一团血雾,一头扑倒在地,艰难地翻了个身,手撑地面,艰难坐起,愤然道:“你,背后,放枪,不讲……武德!” 慕容复摇摇头:“功夫,是杀人技。” 收起枪,转身看向后方:“都出来吧,补刀,割头!” ------------ 051,052,风云世事,我蓄大势【二合一章节】 后方雾气当中,走出来十几个手提钢刀,还拖了一辆板车的少年。 少年们看见那尸横遍地杀戮场,望向慕容复的眼神满是狂热崇慕,如见天神。 慕容复却是眼神一凝,盯着板车之后,两个躲躲闪闪,试图借车身遮挡自己的小身影。 “别躲了,我看见你们了。” 那两个小身影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赫然正是慕容英、慕容芸。 慕容复皱着眉头,看一眼弟弟妹妹,又看向众少年中领头的二人: “陈武,李林,是你们带他们来的?” 陈武,慕容复跟班小厮,头脑一般,沉默忠诚,但身体天赋意外地不错,随慕容复练武一年有余,第一个入门明劲境界,被尊为百胜门大师兄。 李林,乐清县盘石卫军户子弟,于“百胜门”成立半年后,主动跑来投效。 原本从小给卫所军官跑腿打杂,帮家里种地,完全没有练过武,但跟着慕容复学武之后,展现出惊人的外功天赋,后来居上,紧随陈武之后入门明劲,被尊为百胜门二师兄。 其他少年,除了乡邻、亲族之外,也多是家中困苦的温州府军户子弟,基本都是在加入百胜门之后,才吃到了人生第一顿大米肥肉管够的饱饭。 此刻,听得慕容复询问,陈武、李林也不争辩,就要跪下请罪,慕容英、慕容芸却连忙道: “不怪他们,是我们缠着他们,非要跟过来的!我们轻功好,他们也赶不走、甩不掉我们。” 慕容复缓缓颔首,对慕容英、慕容芸说道: “你二人不听号令,违反门规,回去之后,关三天禁闭。” 弟弟妹妹也不求饶,像模像样地拱手一揖: “既违门规,甘愿领罚!” 慕容复点点头,又对二人说道: “来我身边看着,其他人,过去补刀,割头。” 陈武、李林凛然受命,带着其他百胜门少年,走向尸横遍地的沙场,开始给尚未死掉的倭寇补刀,并一一斩下人头。 众少年虽然都未曾亲手杀过人,但乐清濒海,倭寇来往方便,常受倭寇袭扰,很多人都亲眼见过倭寇屠戮乡邻、亲友的场面,有的少年,甚至还有父母至亲命丧倭寇之手。 因而此时杀起倭寇来,个个都毫不手软,干脆利落地补刀割头。 个别少年就算脸色惨白,恶心欲呕,却也咬牙坚持。 一刀没能砍下人头,便咬牙再砍,直至将倭寇狗头剁下来为止。 慕容英、慕容芸虽然因营养充足,习武小成,个头看着像十岁小孩,可真实年纪都只有八岁。不过年纪虽小,他俩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两年前,慕容复斩杀十八倭寇之后,当年才六岁的两小儿,还偷溜出去看了人头。 起初被那些呲牙咧嘴、面容狰狞的倭寇人头吓得够呛,可很快就没事人一般,慕容英甚至还挺好奇倭寇那滑稽的武士发髻,跑过去抓着发髻,拎起了一颗倭寇人头近距离观察,之后遭了陈道珺一顿暴打。 这时代的小孩,还真不像后世小孩一般敏感脆弱,一个个都心大地很。 尤其有慕容复这样的大哥,慕容英和慕容芸的胆子就更大了。 此时慕容芸这小姑娘,站在慕容复身边,瞧着陈武、李林等少年手起刀落,大砍人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慕容英更是跃跃欲试,颇有几分想要过去试上一手,砍个人头的意思。 可惜慕容复却是牢牢牵住了他们,没准他们过去。 弟弟妹妹既然练了武,那么在这年代,适当让他们接触一下这样的场合还是可以的。 可亲自去砍头,以他们的年纪,就大可不必了。 很快,陈武、李林等百胜门少年们,便已将倭寇人头全部斩下,又把倭刀收集起来,连人头一起,堆在一辆板车上,拖来慕容复面前。 陈武拱手汇报: “门主,共计斩首九十八级,俱是真倭。缴获完好倭刀七十七口,残破倭刀二十一口。” 慕容复微一点头,面露笑意: “有了这批斩获,我们在燕荡山的宗门驻地,可以顺利建起来了。” 自从起意将门派全名叫做“雁荡山百胜门”,以发挥雁荡山的名牌效应之后,他还特意打探了一番雁荡山是否有武林门派。 结果还真有一个雁荡派…… 但没关系,雁荡山可大了,不要说两个门派,五六七个门派都容得下。 并且那雁荡派,人数不多,势力不大,又远在平阳县境内的南雁荡山,慕容复的百胜门,则将要开在乐清县境内的中雁荡山,离家近,跟雁荡派还隔着老远,两家根本挨不上。 至于说雁荡派可能会不服,认为百胜门分走了雁荡山的招牌…… 那雁荡山这么大,那你一个雁荡派也占不完呀。 不服气的话,我都用不着搬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二榜二十八名进士,现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慕容泉的招牌压人,咱们照江湖规矩,比武论输赢就是。 臻至化劲之后,慕容复已经决定,正式在中雁荡山择地开派。 但开派需要钱,需要很多钱。 他家中现在当然不缺钱,但也只是“不缺”而已。 慕容家起家才两年,还没有多少积累,当家的陈道珺又不贪,接受投献非常慎重,每逢年节,甚至还得往京中送钱,支应慕容泉开销。 众所周知,大明官员俸禄微薄,监察御史虽然位卑权重,但除非外出巡按,否则在京师是没什么油水的。 因此慕容泉当官也有一年多了,不仅没有往家里捞钱,还一直在靠家中补贴,才能在京师勉强维持监察御史的体面。 慕容复想要开山立派,养一大帮修炼外功、食量宏大的少年,就不得不自己找钱。 百胜门是不可能靠收徒弟教武功赚钱的。 如果是收钱教武功,那就是武馆。 宗门与弟子之间,就只是钱货两讫的交易,不是生死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手足骨肉。 慕容复是打算用心经营百胜门的,是要将他开创的这一外功炼体之道,久远传承下去的。 倘若百胜门能够发扬光大,他得到的回馈,也必将非常丰厚——就在陈武、李林相继练成明劲之时,截天鼎中,可是立马就涌出了百来道灰色本源。 两个原本藉藉无名的普通少年,刚刚明劲入门,收获的本源,就相当于斩了一个云中鹤,可见这新开创的外炼武道,大有可为。 而这批真倭人头,无疑能满足慕容复开派雁荡山,养活日益增多的门徒所需。 不过台州大捷后,真倭人头恐怕会大打折扣。毕竟此役戚家军斩获的真倭实在太多了,倘若还是按照真倭人头一百五,伪倭人头三十两的价码,朝廷恐怕会很为难…… 好在慕容复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还有个任职都察院监察御史的老爹,这百来颗人头,几千两银子应该还是能换到的。 …… 后来到手的赏银,倒是比慕容复预料的更多一点,到手居然还有八千两。但他并未立刻前往雁荡山开宗立派。 母亲还在家中,中雁荡山离家再近,来往也不太方便,作为家中长子,慕容复不可能抛下母亲,带人进山。 因此他只去县衙备了案,先花钱圈了块地,之后便雇佣工匠,先安排工匠前去雁荡山,按照他的设计,修建“百胜山庄”。 将来山庄修好,倒是可以将母亲接过去居住,那边山清水秀,乃是一处休闲养生的好地方。 不过母亲也许将要在很多年以后,才能去山庄居住了。 因为自嘉靖三十七年十月赴京赶考,至今已有两年多不曾见过妻子、儿女的慕容泉,实在想念家人,遂寄驿信回家,希望陈道珺能带着儿女,前往京师与他团聚。 陈道珺接信之后,与慕容复商议几次,决定动身赴京。 两年前,慕容泉刚刚就任监察御史时,一双小儿女还只六岁,难以忍受长时间舟马劳顿,亦很难适应南北气候、水土的变化。 现在慕容英、慕容芸皆已年满八岁,内功、轻功、剑术皆小有所成,身子皮实健壮,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 至于陈道珺自己,自从当年“起死回生”之后,身子便一直十分康健,多年来也是连一次小伤风都没患过。 作出决断后,陈道珺雷厉风行,很快便收拾行装,带上儿女,以及贴身丫环陈翠莲,寡妇陈王氏、陈二丫母女,启程赴京。 慕容复将山庄建设以及督促弟子练武之事,暂时托付给李林,带上陈武随行护送。 这年头,出远门确实挺折磨人。 好在有条京杭大运河,以慕容泉家眷的身份,慕容一家到了杭州府之后,可以乘坐官船北上京城。 运河行船期间,慕容复加快了教学节奏,每天都严厉督促慕容英、慕容芸练武。 两小本就天赋卓绝,在慕容复严厉督导下,武功突飞猛进,等抵达京师时,武功造诣即使放在天龙世界,也能勉强跑跑龙套,在虎丘山武林大会做个负责一惊一乍,被慕容复吊打之后,连相貌都记不住的路人甲了。 到了京师,一家团聚,慕容复出钱,买了一套两进院子给家人居住。 之后他又在京师驻留两月,将慕容家祖传内功、剑术,乃至斗转星移,全都教给了弟弟妹妹,并一直指点到他们理解透彻了所有关窍秘诀,只需按部就班修炼,便能不断提升之后,又给母亲留下三千两银子,方才与陈武离开京师,返回浙省。 身为长子,而且是读书不成的长子,这年头,本就是要留在家乡,看守祖坟,打理田宅家业的。 京师居,大不易。 性格使然,不擅长利用职权,大把捞取油水的监察御史老爹,单靠那点俸禄,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还得等着儿子从家乡不停给他送钱呢。 更何况,慕容复此世根基,就在乐清。 在乐清县,甚至整个温州府,他是人尽皆知的进士之子,杀倭英雄,乐清第一好汉,就连在整个浙省范围,在某些特定人群当中,他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比如戚家军监军赵大河,两年前就听说过他,还曾起意招揽他——赵大河也是个猛人,身为进士出身的文官,不仅并不鄙视武将,反而对戚继光全力支持,还不避弹矢,亲临亲线,指挥一支分队与倭寇血战。 这样的猛人,当然会欣赏慕容复这种杀倭好汉。两年前,赵大河就想招慕容复做私人护卫,以后与倭寇开战时,就能更浪一点,冲得更靠前一点。 可后来听说慕容复居然才十四五岁,并且父亲还中了进士,赵大河立马打消了这念头。 不过他也把这事儿跟戚继光说了,于是戚继光便也知道了慕容复的名字。 这次台州之战,慕容复带着十几个乡间少年,于乐清县与温岭交界处阻截倭寇溃兵,将企图逃往乐清的倭寇悉数斩杀,又一战斩首近百真倭,自身无一伤亡,这战绩,戚继光后来听说了,都是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可慕容复这点名气放在京师…… 监察御史之子? 京师十三道监察御史,共有一百来位,您究竟是哪一位的儿子啊? 情况就是这么尴尬。 …… 返乡之后,慕容复大半时间,都留在了雁荡山中,带着陈武、李林等少年们一起建设百胜山庄,教导他们修习武功。 每月只回家一次,处理各处田庄、商铺事务。 这些田庄、商铺,有些是亲族、乡邻投献的,有些是慕容复拿赏金购置的。 各处也都有管事,慕容复只需抓总即可。 当然即使管事都是可靠的亲族、乡邻,可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一旦放任自流,再是可靠的自己人,也会迅速腐化堕落,变得胆大包天、贪婪无度、欺上瞒下。 慕容复当然不会给他们机会,每个月都要仔细查账一次,有时还会亲自亲往田庄、商铺,进行突击检查。 以他的移动速度,也根本没人能防住他的突击检查。 当年九月,浙省倭乱渐平,百胜山庄也终于峻工。 这期间,随着慕容复名声渐涨,每天都有出身不同的少年慕名来投。 慕容复无论出身,来者不拒,百胜门徒迅速壮大到一百多人。 当然,收人他是来者不拒,开人他同样痛快地很。 但凡有偷奸耍滑、欺压同门行径者,一次警告,两次杖责,三次开革,没有情面可讲。 养着这么多练武的棒小伙,再多的银两也不够花,就算小有产业,也是支应不住。 不过慕容复对此早有预料,在母亲赴京之前,就已经在母亲帮助下,做出了两件宝贝。 陈道珺不会种田,但很擅长纺纱织布,从小到大,家里所有人的衣裳,都是由她亲手纺棉纱、织棉布,一件件裁剪出来的。 即使慕容泉中举,家境开始发达之后,陈道珺也依然没有放下这活计,每年都要亲手为儿女缝制新衣,远在京师的丈夫也有份,每年冬夏,总会有新衣送去京师。 慕容复也是年复一年看着母亲纺纱、织布,在记忆渐渐复苏之后,从记忆之中,找到了那两件宝贝。 一件宝贝,是改良版纺纱机,亦即将横放的纱锭,改成竖放,如此便可再增加多个绽锭位,可时纺出多根棉纱,纺纱效率瞬间提升多倍。 这玩意儿慕容复前世上学时在课本里见过,后来读杂书时也看到过不只一次,印象尤其深刻,改造起来轻而易举。 其实南宋时,华夏大地上,就已出现过水力带动的三十二锭大纺车。 不过这机器只适合纺纤维较长的麻纱、蚕丝,不适应纺织纤维较短的棉纱,所以当元明以来,大力推行棉花种植,棉纱、棉布盛行于世之后,这机器便渐渐消失了。 二个就是改良织布机,给织布机加个飞梭,如此织布效率暴增的同时,还能织出更宽的棉布。这东西,慕容复就只知道一个名堂,具体如何操作就不甚了然,在母亲协助下,耗时多日,凭借修者灵识的灵光一闪,才终于搞定。 改造出两件宝贝之后,慕容复截天鼎震荡,本源又一次暴涨…… 从京师回乡之后,督造百胜山庄之余,他开始打造新型纺纱机、织布机,机器制成后,又自乡邻、亲族,以及百胜门徒亲眷当中雇佣擅长纺织的女工,开出远远高于她们自己纺纱、织布收入的工薪,建起纺织工厂。 事业刚刚起步,慕容复本钱也不算太多,纱织工厂的规模并不大。 但以改良纺纱机、织布机的工作效率,这规模不大的纺织厂,亦能爆出巨大的产能,赚到不菲的钱财。 以慕容复的家世、武力,至少在乐清这一块,没人敢觊觎他的商业机密。 当然这嘉靖年间,也最好别把事业做得太大。赚点小钱,能够维持门派运转就可以了。毕竟,道君皇帝修仙,很需要钱的。 至于将来…… 嘉靖到点之后,隆庆帝上位,将慢慢放开海禁,海贸将会大兴,对棉纱、棉布的需求亦将大增,所以将来的纺织厂,肯定是要大肆扩张的。 到那时,慕容泉的官,应该能做得更大,慕容复的武力,也能变得更强,百胜门亦将更加强盛。 到那时候,即使工厂大扩张,恐怕也没什么人敢下手了。 慕容复在一点点地改变这个世界,虽然步子迈得很小,颇有几分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味道,但始终未曾停下脚步。 他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改造这个世界,一点一滴地蓄势,直到最终,汇聚成不可阻挡的庞然洪流,席卷这个世界。 嘉靖四十一年,严嵩倒台,严世蕃被判流放雷州。 在严嵩倒台事件中,慕容泉稀里糊涂掺合了一把。 他被一个尤其能言善道的浙省藉御史说得热血上头,一时冲动之下,在一份联名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横行不法,揽御史之权,败坏政纪”的表章上了署了名。 事后清醒过来,还以为这趟怕是要倒大霉,至少也要被踢出京师,去某个民风剽悍、水土废人的穷乡僻壤做知州,都已经跟陈道珺通过气了,准备开始收拾行装了,可万万没想到,严嵩父子,居然就这么莫明其妙倒台了…… 这不禁让慕容泉感慨君心难测,世事难料,这嘉靖朝的官,不好做啊! 好在“嘉靖”这个年号,也用不了几年了。 四年后,嘉靖四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次年改元隆庆。 隆庆元年,十四岁的慕容英回乡科考,以温州府案首成绩,晋位秀才之境。 二十二岁的慕容复陪跑参考,第一关县试顺利通过,晋位童生。接下来府试未过,冲击秀才境界失败。 次年,年满十五没多久的慕容英赴杭州府参加乡试,高中解元。 而就在秋闱未开,慕容英还在杭州府专心备考时,慕容复接到了京师驿信: 因上门提亲者日众,父母有意为慕容芸从中择一良婿订亲。慕容芸抗拒婚事,留下书信一封,宣称要行侠江湖,试剑五岳,就此跷家失踪。 父母要求慕容复找到慕容芸,将她押送回京…… ------------ 053,054,我们是读书人的门派!【二合一】 岳州府,巴陵县。 虽已入秋,但暑气犹盛,蒸得人昏昏欲睡。 “慕氏布庄”大堂,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年轻掌柜李雁行,坐在柜台前打着瞌睡,正下巴一点一点时,耳廓忽然微微一动,听到了一丝极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像猫儿般轻盈,换作其他人,莫说正自瞌睡,便是完全清醒,恐怕也难察觉。 但李雁行却唰地睁开双眼,瞳中闪过一抹精光,屁股下面好似安了弹簧似地站起,脸上瞬间挂上一抹标准的职业微笑,转向大堂正门,笑容可掬地说道: “贵客光临,有失……” 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李雁行笑容凝固,一脸错愕地看着那位正在大堂里轻盈漫步,欣赏着货架上展示样品的客人。 那是一位长腿纤腰的紫衫少女,她手提长剑,头戴帷帽,此时帽檐垂纱已然卷起,露出一张肌肤似玉,眉目如画的俏脸。不过眉眼之间,还有些青涩稚气,显然年纪不大。 李雁行倒不是被少女美貌震慑。 之所以怔住,只是因为他认得这少女。 确切地说,他见过这少女的画像。 怔忡一阵,李雁行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理了理衣襟,对着少女抱拳一揖: “百胜门弟子李雁行,拜见三祖!” 没错,李雁行正是百胜门弟子,隶属百胜门外事院,这“慕氏布庄”,亦是百胜门产业,专营棉布生意。 嘉靖四十年,慕容复于中雁荡山建“百胜山庄”,于乐清县开纺织工厂,至如今隆庆二年,已有七年时光。 七年来,虽慕容复并不急着扩张势力,始终从容不迫,稳扎稳打,百胜门却也渐渐发展成了一个门徒超过千人的庞大门派。 他名下的纺织工厂也日渐扩张,棉纱、棉布产能每过一年,都要翻上一两番。 靠着远超当世的生产效率,即使他给纺织女工们的待遇亦是远超当世,他名下工厂的棉布成本,亦远低于当世其它所有纺织工场,近几年,已经凭着相对低廉的价格优势风靡大江南北。 隆庆开海之后,更是趁着海贸的东风行销海外,其中最大的海外市场,正是倭国。 慕容复又在长江一线布点,于安庆府、九江府、武昌府、岳州府等沿江府县开设布庄,只作大量出货的批发生意,安排武功高强,又手段灵活,头脑聪敏的百胜门弟子入驻。 还以陈武的名义,在杭州府开了一家镖局,组建了一支河运船队,门下弟子习武有成,便可进镖局、船队做事,领着不菲的薪酬行走江湖,既有了生活保障,又得到了锻炼,开拓了眼界,可谓一举多得。 李雁行乃是金华府军户子弟,五年前投入百胜门,外功天赋堪称奇才,短短五年,便臻至化劲修为,成为第三位修成化劲的百胜门弟子,被百胜门众弟子与另两位修成化劲的陈武、李林一起,并称为“百胜三英”。 更难得的是,李雁行还头脑聪敏,习武之余,还在百胜门文化堂课上表现优秀,从半文盲到能写会算,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去年甚至通过县试,混了个童生文凭,深得慕容复器重,遂委之以重任,派来巴陵县担任“慕氏布庄”掌柜,总揽百胜门在岳州府的所有业务。 按照武林门派的说法,李雁行就相当于百胜门岳州分舵舵主了。 而被李雁行如此礼敬,称为“三祖”的少女,毫无疑问,正是慕容复的小妹慕容芸。 慕容芸刚满十五没多久,放在后世,还是初中小女生,但在这年头,已经可以嫁人了。 不过从小文才武功皆不逊色二哥慕容英的慕容芸,显然不甘心这么早就嫁作人妇,相夫教子,浪费一身所学,见父母被络绎不绝的媒人说得心动,似乎有意为她择婿,立马带着宝剑,留书跷家,一溜烟跑来了湖广道…… 此刻,慕容芸有模有样地对着李雁行一点下巴: “不必多礼。” 又轻轻咳嗽一声,说道: “我来这里,是有一事……” 李雁行肃然道: “请三祖吩咐!” 慕容芸又轻咳一声,目光游移,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我想去衡州府,但是,路上用光了盘缠……” 李雁行了然,说道: “岳州布庄,本季尚有千两白银结余,可由弟子任意支配……” 慕容芸道:“用不着那么多,给我一百两银子就够了。” “三祖稍等!” 李雁行将慕容芸引入贵宾厅中,又吩咐在本地聘请的布庄女伙计给慕容芸奉茶,自己则去到布庄后院,召来一个百胜门弟子,压低声音吩咐道: “速放飞鸽,通报门主,三祖途经岳州巴陵,欲前往衡州府!” 那弟子点点头,去到书房,飞快书写几份纯以数字组成的密码字条,又去到鸽楼,将密码字条一一塞进信鸽腿上的信筒之中,之后便同时放飞了那几只鸽子。 鸽子们起飞时,李雁行已经带着一包银两、铜钱,回到了贵宾厅中。 接过李雁行奉上的盘缠,慕容芸也不急着离开,将包袱放到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你在岳州府,可曾见过衡山派弟子?” 李雁行道:“回三祖,确实是见过几位衡山弟子。” 慕容芸好奇问道:“衡山弟子剑法如何?” 李雁行想了想,给出中肯评价: “衡山剑法很好看,耍起来千变万化,花团锦簇,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慕容芸道:“意思是很厉害喽?” 李雁行道:“外行人瞧着确实挺厉害。” “哦?”慕容芸道:“那在你看来呢?” 李雁行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弟子见着的那几个衡山弟子,还很年轻,或许剑法、功力都还不到家,大概能挡我一两刀?不过衡山派也是有大高手的,据说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剑术变幻莫测,有如梦幻魅影……想来弟子应该不是莫大先生的对手。” 慕容芸秀眉微扬,道:“听你这意思,似乎除了莫大先生,衡山全派,没一个能打的?” 李雁行道:“倒也并非此意。这只是弟子个人观感,但武功高低,单凭旁观、揣摩作不得数,须得亲自下场,打过才知。也许是弟子眼力不济,看不出衡山剑法的精妙……” 慕容芸笑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自谦。大哥曾来信说,百胜门如今好生兴旺,有三英五虎七杰。你正是三英之一,武功在百胜门上千弟子当中,排位第三,仅次于最先拜入我大哥门下的陈武、李林。我欲剑试五岳,得先验一验自己的斤两,你我不如切磋几招,让我对自己武功稍有点数?” 剑试五岳? 李雁行眼角微微一跳,道: “三祖若想赐教弟子,弟子求之不得。只是剑试五岳……” 慕容芸笑道: “先挑最软的柿子捏,听说衡山就是五岳剑派中最弱的一派?你也说衡山就一个莫大先生能看。要不,你拿出真本事与我切磋?我若打不过你,也不会去衡山自讨没趣。” 李雁行暗叹一声,对着慕容芸一拱手: “既如此,弟子领命。三祖,请随弟子来。” …… 布庄后院,练功场上。 李雁行手持一口未开刃的雁翎刀,大开大合,刀势如狂风席卷,又似猛虎下山,予人当者披靡、不可阻挡之感。 慕容芸则步履轻盈,身姿飘逸,一口同样未开锋刃的长剑使得精妙非凡,守时剑光好似一团雪茧,包裹全身,滴水不漏,攻时又如水银泄地,行云流水,连绵不绝,一招一式都令人赏心悦目,又绵里藏针,杀机凛冽。 两人武功风格截然不同,但都是一般的高强,斗了上百招,居然难分胜负。 慕容芸见凭剑法难胜李雁行,便欲用斗转星移缴械,可在刀剑碰撞时,暗施斗转星移,虽将李雁行长刀带偏,自己长剑竟也随之偏斜开去,一时不禁讶然道: “你也会斗转星移?” 李雁行肃然道:“承蒙门主看重,传授了斗转星移法门。” 斗转星移,本质上乃是一门“借力打力”的高深技巧,而“化劲”层次的炼体武道,本就有卸力之能,“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便正是卸力之理。 因此,炼体武道臻至“化劲”之后,只要能领悟“斗转星移”的技法原理,也可以施展斗转星移,卸敌劲力,乃至借力打力。 当然,用内力施展的斗转星移,与用外功施展的斗转星移,在细节层面还是有些许区别的,不过效果看起来倒是大差不差。 慕容芸来了兴趣,把剑一收,抬手道: “咱俩比比掌力!” 说着一步迈前,那五指修长,雪白如玉的纤纤玉手轻飘飘拍向李雁行。 她这一掌,看似轻柔绵软,破空无声,实则蕴含极强内力,落在石磨上,都能打出一道清晰掌纹。若打在人身上,直接就能劲透肺腑,摧人心肝。 李雁行也把刀往旁边地上一插,抬起右手,一掌拍出。 他这一掌势大力沉,铁掌破空,竟还发出嘭一声空爆,仿佛轰爆了空气。 两掌对撞,二人身形皆是微微一震,一股气浪自二人脚下爆出,竟将方圆五尺内的地面浮尘统统扬起,化为一道尘环,翻翻滚滚四散开去。 却是二人对掌之时,皆施斗转星移,欲反弹对方掌力,可都反弹失败,只能将对方掌力引导卸至脚下地面,于是地面震荡,浮尘飘扬。 “再来!” 慕容芸娇叱一声,双手齐出,时而并指作剑,时而撮掌为刀,时而手臂软绵如鞭,抽出声声空爆,时而又出指法、掌法、爪法……双臂好像化作各种兵器,百家武学信手拈来,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李雁行则拳出如锤,掌落似碑,手刀势重如关刀,肘尖扎刺似铁枪,晃膀如山倒,进膝似城锤,招法虽不及慕容芸精彩纷呈、变化无穷,但每招每式都是势大力沉,森严凌厉,好似猛将纵骑,驰骋沙场,威猛无比,令人难以招架。 两人又徒手相搏数百招,慕容芸终究年少,虽内力不弱,可身体渐渐支应不住,尤其与李雁行那沉重无比的拳掌肘爪碰撞之时,无法以斗转星移借力打力,很多时候只能硬碰,渐渐越打越是手软,终于娇喝一声:“停!” 同时脚尖一点,身如柳絮,似被李雁行拳风吹飞一般,轻盈飘飞出战团之外,抬手抹一把额头细汗,气喘吁吁说道: “不打了!你力气太大,骨头太硬,再打下去,我胳膊怕是都要被你震折。” 李雁行笑道: “三祖谬赞,弟子其实也只是占了年长几岁的便宜,若比兵器,可就未必是三祖对手了。” 他这话也不算谦虚,比拳脚他确实占了便宜。慕容芸毕竟只有十五岁,筋骨尚未彻底长成,又是女孩,纵然内力不弱,可体格比他这专修肉身的化劲武者,还是差了太远。 说起来,慕容复开创的这门外炼武道,跟华山剑宗差不多,都是入门颇快,天赋好点的,半年一年就能明劲入门,具备不弱的实战能力。体魄天赋强如李雁行者,五年时间,更能有大成就。 而修炼内功…… 慕容芸已经是天纵奇才,六岁便跟着慕容复修炼慕容龙城传承下来的内功,一身童子功,修炼九年整,却也无法靠内力压制李青山的肉身气力。 当然,内力乃是越老越强。 等慕容芸到李雁行这年纪,应该就能靠内力胜过这时候的他了。 不过到那时,李雁行或许又到了更高的境界——继修成化劲之后,慕容复历时七年,历经无数次失败挫折,耗费大量本源自救,总算将“丹劲”的修炼法门,渐渐摸索清楚,已经快要彻底完善。 而若是李雁行未来能够臻至化劲之上,丹劲之境,那么放眼天下,也将是屈指可数的宗师高手,苦练几十年内功的内力高手,都未必能胜过他。 当然,丹劲修炼非常危险。 即使慕容复已经成功摸索出道路,并开始完善功法,可修炼丹劲,仍有身死之危,乃是一道无可避免的“生死关”。 这一点,连慕容复也无法改变,只能看各人决心、天赋、机缘了。 此刻,慕容芸跟李雁行比过这一场,对自己真实本领,也算是有了几分估量。 在京师时,她倒也常与慕容英比试,总是不相上下。 可双方武功同出一源,又从小切磋对练,彼此都太熟悉对方招式打法,往往对方眉头一挑,眼神一动,闭着眼睛就知道对方下一招是什么了。 跟慕容英比武,实在难以测出自身斤两。 而李雁行身为百胜门三英之一,连大哥都称赞不已的炼体奇才,外任一方的舵主级人物,慕容芸觉着,能在兵器方面与他斗个平分秋色,在拳脚方面只亏于体魄,不输招式,自己这一身本领,应该能算是非常了得了。 当下慕容芸对着李雁行笑道: “承蒙关照。我这便要启程,前往衡州府了。” 李雁行一怔:“三祖不是说……” 输给我了就不去衡山自讨没趣的吗? 慕容芸眨眨眼,嫣然一笑: “我兵器可没败给你呢!衡山是剑派,又不会与我比拳脚。” 李雁行劝道: “三祖,最近衡山刘正风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良民士绅,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往衡州府跑。武林中人良莠不齐,下三滥太多,我们百胜门是读书人开创的宗门,老太爷乃是堂堂进士老爷,二祖去年中了案首,今年秋闱必能高中举人,来年高中进士也不在话下…… “我们很多师兄弟闲时也都在努力读书,虽然还没人考上秀才,但也有不少师兄弟考上了童生,我们百胜门,如今可算是士人门庭,书香门派,三祖您犯不着跟那种货色……” 慕容芸却是眼睛一亮: “很多武林人士都在往衡州府跑?好得很,正好趁此机会,仗剑扬名!唔,大哥说过,我们三兄妹行走江湖,最好别用本名,免得连累父亲…… “大哥化名慕英名,二哥化名叫慕应雄,那我就化名慕英芸好了。不久之后,你若听到有个叫慕英芸的女侠剑试衡山,力挫群雄,那就是我了!走啦!” 对着李雁行一挥手,潇洒地一转身,迈开长腿,大步离去。 “……” 李雁行张了张嘴,试图再劝,可瞧瞧慕容芸那英姿飒爽的背影,那与门主如出一辙的潇洒,劝说的话便再说不出口,只无奈地瞧着她背影,目送她离去。 直至慕容芸背影消失,他方才回过神来,沉吟一阵,决定跟上去亲自随行护送。 身为岳州府主事,不得门主号令,他本不能擅离职守。 但门主给他丰衣饱食,传他绝世武功,教他读书识字,恩同再造,为门主亲妹安全计,纵然事后要受门规责罚,他也认了。 毕竟慕容芸武功虽高,可江湖险恶,各种下三滥手段层出不穷,没有足够丰富的江湖经验,武功再高,也可能阴沟里翻船。 正要去收拾行囊时。 一个百胜门弟子突然小跑过来,禀报道: “师兄,有车行外门弟子上报,看见疑似万里独行田伯光的武人,路过巴陵,往衡州府方向去了。” 李雁行一怔:“谁?” 那弟子道:“采花淫贼,万里独行,田伯光。” 李雁行眼皮低垂,目露凶光: “这等无耻下贱的腌臜脏物,也敢路过我坐镇的巴陵?” 他心里更恼的是,以田伯光的下贱,若瞧见三祖这等美貌少女,必会对三祖…… 虽然以三祖的武功,区区田伯光,若撞到她手上,只有死路一条,但在李雁行看来,田伯光那种禽兽,连瞧一眼三祖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容忍他有可能污言秽语冲撞三祖,污了三祖的眼睛、耳朵? 必须赶在三祖碰上他之前,就让那贱人人间蒸发! 一念至此,李雁行顿时加快脚步,沉声吩咐: “传令车行、船行、镖行众外门弟子,速速把田伯光的行踪给我报上来!我要亲自会一会那位万里独行,验一验他的快刀,究竟有几斤几两!” ------------ 055,056,丹劲成!嘲华山!【二合一】 一天后,李雁行正循迹追踪田伯光时。 湘江之畔。 随着几棵大树轰然倒折,烟尘弥漫,残叶飞舞之际,一道人影猛地自林中倒飞出来,打水漂一般在地上弹跳几下,又嘭地一声,撞在一块江岸石上。 那人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背靠大石,艰难站起,按着胸膛,强忍剧痛,看着从林中缓缓走出的身影,不甘问道: “我田伯光自问与阁下素昧平生,无冤无仇,阁下为何……” 林中走出的那人面容老成朴实,身形矮壮敦厚,皮肤黝黑,好似一尊粗黑铁塔。他眼神平静地看着田伯光,冷冷道: “那些被你淫辱的女子,也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害她们?” 田伯光一阵羞恼,怒道: “老子喜欢,老子高兴,跟你有屁相干?你管得着吗?” 那黑壮男子缓缓点头: “所以,杀你,自然也是因为我高兴,我乐意,我闲得没事手痒了,宰个畜牲找乐子,跟你又有屁相干?你管得着么?” “你……”田伯光咬牙:“想杀我万里独行,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田伯光脚尖一挑,扬起一片沙尘,劈面打向那黑壮男子,之后一个侧身,全力施展令他得到“万里独行”诨号的高明轻功,几大步就掠出十余丈远。 “赤手空拳斗我单刀,不到五十招就打飞了我的刀,肩膀轻轻蹭我一下,就险些撞碎我整排肋骨……这等高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妈的技不如人老子认了,但论脚程,天下间能胜过我田伯光的……” 刚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身后恶风呼啸,田伯光心中一惊,眼角余光往后一瞥,顿时骇出一头冷汗。 却是那黑壮男子竟紧紧追在他身后,每一步迈出,都缩地成寸般掠出两丈多远,掀起呜呜风啸,身法虽不好看,但速度并不比他逊色分毫! 田伯光暗暗叫苦,他受伤不轻,内息不稳,短途爆发还好,可长程竞速…… 正担忧时,田伯光眼神一凝,面露凶光,盯着前方怒喝:“滚!” 却是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肩挎包裹,手提单刀,一副风尘仆仆赶路模样。 此地乃是江畔小路,左边是密林,右边是怪石嶙峋的江滩,道路狭窄难行,而高手竞速,分秒必争,田伯光没空绕开那年轻人,怒喝之时,一爪探出,直袭那年轻人面门。 那年轻人见状,手掌疾往刀把按去,田伯光心中冷笑:爷可是玩刀的行家,在爷面前拔刀,简直…… 念头刚到这里,田伯光眼前倏地一亮,像是在漆黑雨夜之中,看到了一道划破夜空的耀目闪电,同时依稀听到了一声清越刀鸣,之后便觉脖颈一凉,念头中断,意识陷入死寂黑暗…… 李雁行一刀“绝空斩”,斩松斩杀送头上门的田伯光,又收刀归鞘,看都不看田伯光那身首两分、死不瞑目的尸体一眼,只对着紧追田伯光而来的黑壮男子抱拳一揖: “大师兄,您怎么来了?” 那黑壮男子,赫然正是百胜门大师兄,三英之首,陈武。 看见同门师弟,今年不过二十二岁,面相却像三十多岁老农的陈武,那老成朴实的黑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我押送一批家乡土产,进京给老爷、夫人供奉,刚至京师,就听说小姐已逃家十余日,遂奉老爷、夫人之命,自京师一路追踪小姐而来。不想途中撞上了田伯光这淫贼。” 李雁行笑道: “原来如此。田伯光这淫贼撞上大师兄,也是他死期到了。” 陈武笑了笑,说道: “李师弟这是欲往何处?” 李雁行道: “三祖途经巴陵,欲往衡州府,试剑衡山派。我听说田伯光这贼子也从巴陵经过,往衡州府方向去,担心他冲撞三祖,便追了上来。另外,最近衡山派刘正风要金盆洗手,很多武林人士都赶去观礼,现场鱼龙混杂,我担心三祖江湖经验不足,便想护送她一程。” 陈武点点头: “正该如此。我听说,此次五岳剑派的高手,都要前去观礼,还有丐帮副帮主,青城派掌门人等多位成名人物。各种不三不四的下三滥也不少。小姐初次行走江湖,没有任何经验,若是无人护持,很可能吃亏上当。你既也来了,与我同行便是。” “正要与大师兄同行。”李雁行道:“我还飞鸽传讯门主,告知了三祖行踪。以门主脚程,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赶到衡州府。” 陈武面露笑意: “这最好不过。自嘉靖四十三年,真倭渐渐绝迹之后,门主已有四年未曾出手,谁也不知门主武功,精进到了何等境地。此次若是出手,必能石破天惊,震惊五岳。” 李雁行眼中满是崇敬: “门主天人下凡,一手开辟前所未有的炼体武道,令我们这等没有内功天赋之人,也能练成一身好武功。以门主天人之姿,如今恐怕已经创出化劲之后,更高境界的功法了。” …… 杭州府,百胜镖局。 慕容英拿着一份抄条,步履匆匆往后院行去,途中所遇之人,皆恭谨避让道旁,抱拳作揖,口称二祖。 慕容英毫不倨傲,无论谁向他行礼,他总是面含微笑,一一颔首回礼。 十五岁的慕容英,身高已近六明尺,肩宽背阔,长腿猿腰,型体堪称完美,五官亦是俊朗非凡,面如敷粉,却一点不娘,鼻梁挺拔,浓眉如剑,目似朗星,英武潇洒,每每走在大街上,总能引得大姑娘小媳妇频频瞩目,流连不舍。 他大步流星走进镖局后院,来到一座有着小桥流水,假山竹林的园林小院中,放缓脚步,踏着碎石小径,不疾不徐地悠然前行。 前行一阵,绕过一座假山荷塘,眼中顿时映入一座八角凉亭。 慕容英停下脚步,凝目往凉亭看去,一看之下,眼中顿时浮出一抹深深的敬畏。 亭中坐着他的大哥慕容复。 他端坐石凳之上,双手按膝,眼帘闭合,气息深敛,神情安宁,乍看像是一位满身书香,温文儒雅的读书人。 可在慕容英眼中,四平八稳、安宁平和端坐着的大哥,却仿佛一座高不可攀、大不可计的巍巍巨岳,肩擎青天,脚镇大地,给他一种纵然天崩地裂,大哥亦将亘古如此,不动不摇,永镇天地的错觉。 慕容英眼神微微一恍,很快便收敛心神,对着亭中揖礼道: “大哥,岳州府巴陵布庄飞鸽传信,找到小妹行踪了。她途经巴陵,欲往衡州,陈武已循迹追去,李雁行也跟过去了。” 话音一落。 慕容英耳畔,忽然听到了一阵哗哗水流声。 那水流声,初始只如涓涓细流,潺潺轻响,但很快,就化作垂帘瀑布一般,喧哗大作,至后来,更是如同钱塘起潮,声势滔天,似万马奔腾,如群雷震荡。 慕容英眼角微微一跳,抬首望向大哥,那仿佛钱塘江潮一般的水流声,赫然正是自大哥身上传出。 更有似被那潮声带起的,肉眼可见的漩涡气流,围绕大哥席卷呼啸,卷得他衣衫猎猎,啪啪作响。 慕容英眼中满是尊崇,又深深一揖,贺道: “恭喜大哥,丹劲大成!” 他虽专精内功,却也兼习外炼功法,只是他既要读书科考,又要修习内功、剑术、轻功、斗转星移等等多门武功,时间、精力实在有限,这外炼功法,只练到了暗劲层次。 即便如此,他对这一道路的层次,却也知之甚详,知道大哥开辟的这条道路,暗劲之上,即为化劲,化劲以上,便是丹劲。 此刻大哥身上的声势,比从前他还在化劲之时,强了何止数倍? 显然是已更上层楼,丹劲大成。 慕容复缓缓张眼,深不可测的点漆双瞳之中,倏地绽出夺目精光,仿佛闪过了一道霹雳电芒。 随后“电芒”收敛,潮声平息,慕容复气机深深收敛,同时身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关节脆鸣,体型竟在这声声脆鸣之中,稍稍缩小了一圈。 气息也变得更加宁静平和,令慕容英无论是用肉眼去看,还是凝神感知,都觉大哥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丝毫武功在身的普通人。 他知道,这是大哥丹劲大成,已经将精气神凝为一点,浑融成丹,无漏无瑕,不到爆发之时,身上便再无半点练武迹象。 当然,尽管慕容复气机收敛,看似不会武功,可他给人的感觉,还是颇具压迫力——他已经刻意用缩骨法压缩了一圈体型,可当他挺身站起,身高俨然还是有着六明尺,仍比慕容英高出寸许。 这时,慕容复走出凉亭,接过慕容英手中的抄条,瞄了一眼,轻笑一声,道: “剑试五岳,先挑衡山?呵,小妹气魄不小,她难道还想做三山五岳的总盟主不成?” 慕容英笑道:“五岳剑派,除了恒山派的师太们还算不错,其他都是不值一哂的下三滥,小妹做三山五岳总盟主,平白辱没了她。” 慕容复微一颔首,对小弟此言颇为赞同。 整个笑傲武林,在慕容复看来,都是一团糟污,能被他正视尊重的武林门派,只有两个,一个是恒山派,那一个就是南少林。 恒山派一群尼姑,居然比其他门派更有正义感,刘正风金盆洗手,嵩山派屠戮刘正风无辜子女时,其他人都冷眼旁观,就定逸师太一个人愤然出手阻拦,结果被打伤。 再加上当年陈道珺生慕容复难产之时,就有一位恒山派的游方师太,不避血光,极力救治,这令慕容一家都对恒山派颇有好感。 而南少林…… 嘉靖四十一年,倭寇大举入寇,闽省告急,戚继光率矿工军团紧急前往闽省救援。 慕容复一为锻炼门徒实战,二为赚取赏银,三为学习戚家军战法,四为心中执念,遂亲自率领所有百胜门徒,以民间义勇的身份前往闽省,参与了闽省抗倭之战,一直打到嘉靖四十三年,真倭皆被荡平才返回乐清。 民间义勇当然不能随同戚家军一起上正面战场,这样只会拖累戚家军。 所以慕容复带着百胜门徒,活跃在侧面战场,专门阻截追杀溃逃倭寇。 陈武、李林就是在这一场场从嘉靖四十一年,延续至嘉靖四十三年的抗倭之战中,饱受生死磨砺,通了化劲关窍。 其他弟子当中,也涌现出大量精通实战杀伐的明劲、暗劲高手。 也是在这战场上,慕容复看到了南少林的武僧团。 作为出家人,南少林本可不理俗世事,反正倭寇也打不到南少林门庭。 但南少林还是派出武僧团,破戒杀生,抗倭救人,虽因练的武功只适合江湖争斗,适应不了几百数千人大乱战,更缺乏应对箭矢、火器的经验,以至伤亡颇重,但还是不怕牺牲,英勇作战,给慕容复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除了南少林、恒山派,其他武林门派…… 这么说吧,在慕容复看来,笑傲世界的武林门派,就是一个个有活力的民间社团。 所谓正道,可比做“洪兴”,自我标榜正义,口口声声武林规矩、江湖义气、正邪不两立,可本质上还是烂仔那一套。 连所谓正派都是“洪兴”这类货色,魔教那群妖魔鬼怪更不必说,可以拿什么钱都敢赚,什么事都敢做的“东星”作类比。 百胜门则是抗倭赚赏起家,做正经营生,如今日进斗金也不是靠武力欺行霸市,而是凭借高效的组织构成,先进的生产技术,压低生产占据市场,乃至做大市场—— 棉布成本大降,售价就可以压得更低,原本消费不起棉布的百姓就能买得起,原本只能扯三尺布的百姓,就能扯上四五尺,这市场不就下沉做大了吗? 而百胜门主慕容复虽然只是个童生,但老爹是进士,如今已经凭参与扳倒严嵩父子的资历,升任了都察院经历司正六品经历,做到了一司主官。二祖也是举人在握,进士有望。 慕容复还在百胜山庄设文学课堂,聘请秀才讲学授课——自己也教授科举之外的数学、化学、物理等知识,甚至还讲“纪效新书”。 受慕容一家影响,百胜门徒也多有努力读书,积极参与科举者,虽至今未曾考出一个秀才,最多也就童生,但百胜门还是以士人门庭、书香门派自居,很是瞧不上其它武林门派。 对于百胜门徒们的心态,慕容复也没有纠正,因为他自己本来就瞧不上其它门派。 再说了,百胜门抗倭起家,正当经营,不扰民不霸市,武艺高强、精通战阵还读书科考,门徒弟子们有点傲骨天经地义。 这时,慕容英问道:“大哥,你要亲自去一趟衡州府么?” 慕容复点点头:“虽有陈武、李雁行随行护送,小妹安全无虞,但陈武二人可管不住小妹。爹娘叫我押她回京,只能由我亲自跑这一趟。” 慕容英遗憾道:“可惜秋闱在即,我脱不开身,不然就能亲眼见识一番大哥丹劲之威了。” 慕容复道:“专心科举,莫要分心。这大明现在还是读书人的天下,戚帅武功盖世,堪称一代战神,面对朝中大员,却也……” 叹息一声,他摇了摇头,又微笑着轻轻一拍慕容英肩膀: “好好考试,今年中举人,明年中进士,到时候我慕容家一门两进士,也能算是真正的士人世家了。” 慕容英笑道:“其实以大哥天人之姿,若认真读书科举,也未必不能中举乃至考上进士。” 慕容复摇头一笑:“我可没那心思,去学八股文章。好了,你去温书,专心备考,我这便要启程,前往衡州府了。” 告别小弟,慕容复连行装都没收拾,两手空空离开杭州府,往湖广衡州方向赶去。 …… 衡山县城,一间路旁茶馆。 近日衡山刘正风将要金盆洗手,大量武林人士前来观礼,城中旅馆客栈一时爆满,又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路边茶馆里很快就坐满了人,其中大半都是武林人士。 劳德诺与岳灵珊来到这茶馆,与梁发、陆大友等华山弟子汇合,讲起了福建一行的故事。说到林平之为阻止余沧海之子余人彦欺辱岳灵珊假扮的丑女,与余人彦打斗,却招数稀松,武功平平时,众华山弟子哈哈大笑,纷纷嘲笑林平之不自量力。 劳德诺又说起他与岳灵珊暗处旁观,看着福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一个接一个被青城派杀绝,最终惨遭灭门,余沧海大摇大摆进了福威镖局,坐上总镖头座位时,陆大友又说了句俏皮话:他青城派想接手开镖局了,余沧海要做总镖头! 于是众华山弟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茶馆里满是快活的空气。 正笑时,一道清脆女声,以轻蔑鄙夷的语气说道: “所以……见义勇为者武功低微,为此惹上灭门之祸很可笑是吗?福威镖局满门被灭,连只是打份工混口饭吃的普通镖师、趟子手都惨遭诛连,也很好笑是么? “你们或许还会狡辩,说青城灭福威,乃是早有预谋,处心积虑,可如果余沧海儿子没死,他一派掌门,总不至于迁怒普通镖师、趟子手吧? “我听说,那福威镖局,不仅福建总镖局被灭了,还有多家分号,也被青城派挑得一干二净,有些分号甚至被青城派纵火,周围几十户无辜百姓皆遭殃及,房子给烧成了白地…… “青城派固然灭绝人性,可你们,拿别家灭门惨事当谈资,说俏皮话,哄堂大笑……这就是名门正派,西岳华山的弟子?我怎么觉着,你们跟青城派,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岳不群号称君子剑,就教出了你们这么一群货色?呵,难怪大哥、二哥总说五岳剑派,除了恒山,其它都是些下等货色。” 此言一出,酒馆里一片安静,华山众人先是一阵呆愣,旋即个个羞得面皮燥热,又愤怒不已,纷纷拍桌大叫: “谁!谁在说话?” “哪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敢对我师父出言不逊?” “师尊清誉,华山威名,岂容轻辱?有本事站出来……” 正群情激愤时,那清脆女声又响起: “行了,别东张西望了,连人都找不着,张牙舞爪个什么劲!” 直至这时,众人才终于找到了声音来向,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头戴帷帽,身着紫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茶馆一角,与他们这桌,只隔两三张桌子。 ------------ 057,058,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二合一】 瞧见那紫衫女子只是孤身一人,众华山弟子虽然还是异常激愤羞恼,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怕被人说华山派以多欺少,丢了面子,叫骂声渐渐小了下来。 华山派二师兄,嵩山派卧底,年纪大得可以扮岳灵珊爷爷的劳德诺沉声道: “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诋毁我华山派,辱我师尊清名?是谁指使你的?可是你所说的大哥、二哥?” 紫衫女子哂笑一声: “你这话真是好笑,我何时诋毁过华山派了?分明就是实话实说嘛!” 众华山弟子又是好一阵激怒,三师兄梁发沉声道: “姑娘,你骂骂我们也就罢了,可既然诋毁我们师父,辱我华山派清誉,那说不得,我梁发就要找你讨教几手了!” “你不行。”紫衫女子摇头:“你们几个加一块儿,都不够我一只手打的,把你们师父、师娘叫过来倒还差不多。” “你!”这语气狂得没有边,众华山弟子顿时暴怒,梁发低喝一声: “梁某还偏要试试姑娘的手段!得罪了!” 说话间快步绕过中间隔着的几张桌子,来到那紫衫女子侧面,长剑出鞘,唰地一声刺向紫衫女子。 身为华山派三弟子,梁发剑术功底自然不错,这一剑也算可圈可点,劲力、角度都拿捏得极准,剑光笔直一线,寒光灼灼,看着十分凌厉,惹得茶馆众茶客、华山诸弟子哄然叫好。 一片叫好声中。 紫衫女子端坐不动,拿起搁在桌上的剑鞘,都懒得拔剑,只拿剑鞘一挡一搅,铛啷一声响,梁发只觉剑势一顿,跟着手掌一麻,五指剧痛如裂,长剑不由自主脱手飞出,咚地一声,刺进头顶横梁之上,没入半尺之深,嗡嗡震颤不已。 坐着出手,还只出一招,就用剑鞘轻描淡写地把华山三弟子梁发缴了械,紫衫女子这一出手,茶馆看客们的叫好声顿时戛然而止,众华山弟子更是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梁发臊得满脸通红,握剑的手抖个不停,只觉指骨都仿佛被震裂,心里满是震撼惊骇: 这女子究竟是谁? 听声音年纪似乎不大,为何内力如此深厚? 慕容芸自觉内力一般般,都顶不住李雁行化劲气力,可她修炼的乃是放在天龙世界都算顶配,放在笑傲世界,全天下都未必有几个人能练成的慕容龙城亲创心法,整整九年的童子功修为,她现在的内力水平,放眼笑傲世界,都已经可以跻身江湖一流。 要知道,因着笑傲世界内力修炼艰难,五岳剑派,青城、昆仑、峨眉等其它门派,乃至少林、武当、魔教,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当中,就没一个内力高强的。 所有门派,所有的年轻弟子,都是内力平平,输出全靠兵器技术。 当然,如果兵器功夫高明,内力低些倒也无所谓。 人的血肉之躯,毕竟挡不住钢刀铁剑。 就像后来黑化的林平之,内力被余沧海、木高峰甩开几条街,照样能凭辟邪剑法加持的身法、攻速痛宰二人。 可梁发等华山弟子们这几块材料,拿什么跟硬核狠人、辟邪剑手林平之比? 无论剑术还是内力,都被慕容芸甩开好几条街,慕容芸还会斗转星移,真就几个人绑一块儿,都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华山弟子集体哑火,茶馆看客也是一片安静,好一阵,才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那个梁发,不是华山派三弟子吗?堂堂三弟子,怎么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华山派……是不是浪得虚名呀?” 听得此言,众看客不由自主看向华山派众人,眼神相当微妙。 众目睽睽之下,华山弟子个个面红耳赤,在场年纪最小的七弟子陶钧、八弟子英白罗顿时热血上头,道声:“我来会你!” 齐齐拔剑,一左一右攻了上去。 紫衫女子这次连剑鞘都不用,右手持筷,出手如电,叮地一声,两根筷子无比精准地将陶钧剑尖稳稳夹住,又随手一拗,剑尖顿时一折两断。 同时她左手好像拂尘,往已经喝空的茶杯上轻轻一拂,那茶杯化作一道白光,迎着英白罗刺来的剑尖撞去,杯口正正套中剑尖。 之后瓷杯啪一声炸裂开来,英白罗亦闷哼一声,五指一麻,长剑脱手,铛啷落地。 两人长剑或折断,或脱手时,老四施戴子、老五高根明、老六陆大有也冲了上来。 劳德诺老奸巨猾,早就觉着这紫衫女子不简单——既然知道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的名声,还敢当众嘲讽,这紫衣女子要么没脑子,要么就是背景够硬,或者功夫够硬。 而现在看来,这声音清脆还略带稚气,恐怕只是个十几岁少女的紫衫女,恐怕是功夫、背景都硬扎地很——功夫已经亮过了,在劳德诺看来,这少女的武功,已经有了嵩山派十三太保中游偏上的火候。 至于背景…… 能教出这么年轻的高手,背景岂能小了? 劳德诺知道,这样的人物,绝对不能轻易得罪,不过他又不是华山派的人,给华山派树敌的事,做起来毫无压力。 再加上紫衫少女虽言语鄙夷华山派,但出手极有分寸,并未真个伤人,因此劳德诺也作出一副愤慨难当的模样,大吼一声,拔剑扑上。 现场唯有仍然扮作丑女的岳灵珊,两眼含泪坐在座上,心里满是委屈: 林平之杀余人彦属于误杀,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们当时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后来青城派灭福威镖局时,我跟二师兄就两个人,怎么打得过余沧海和他门下那么多弟子? 那林平之被青城派的人追杀时,我也出手救他了呀! 虽然师兄们一起嘲笑林平之武功低微,六猴儿讲那种俏皮话是不对,可是你骂我们也就罢了,为何要骂我爹,骂华山派呢? 岳灵珊越想越是委屈,两肩抽动着不停抹泪。 这时慕容芸那边又是叮叮当当一阵打铁声响,跟着一记记闷哼响起,劳德诺四人纷纷败退,长剑或是落地,或是折断,或是飞刺入房梁中,竟无一人接住慕容芸一招。 轻轻松松就将华山派二弟子到八弟子打了个遍,慕容芸哂笑华山剑派名不符实之时,也有些意犹未尽,脆声说道: “方才听你们谈得兴高采烈,好像还提到了一个大师哥?把什么青城派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了七八个跟斗?听起来像是有两下子,他人呢?怎不出来与我过上两招?” 几人联手,都被对方轻易击败,众华山弟子此时已经羞愧地无地自容。 可听慕容芸提起大师哥,众弟子心中又不禁浮出一丝希望: 我们虽然败了,但大师兄还没败啊,以大师兄的武功…… 当下陆大有愤然说道: “大师兄很快就会来与我们汇合,你敢不敢……” 话刚说到这里,一道人影,忽地自茶馆大门倒撞进来,嘭地一声将一张桌子撞成粉碎,木块、碎瓷、茶水四下迸飞,周围茶客连声惊呼,退避不迭。 众人循声一望,就见倒撞进来的,是一个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的年轻人,看着倒也有几分俊朗,只是衣衫凌乱,沾满茶水、茶末,发髻也散了开来,披头散发看着好生狼狈。 众茶客都不认得此人,华山派众人见了,却是齐声惊呼: “大师哥!” 陆大有、梁发赶紧过去查看大师哥情况,那只顾着委屈抹泪的岳灵珊也赶紧起身,一脸关切地向着大师兄令狐冲看去。 令狐冲在陆大有,梁发搀扶下站起身来,尴尬地讪笑两声: “我没事,不必担心,方才打我进来的那位仁兄手下留情了……” 说话时,茶馆大门光线一暗,又一道人影,肩扛单刀,走了进来,也是一个剑眉星目、挺拔俊朗的年轻人,瞧着与令狐冲差不多年纪。 结合令狐冲方才的话,众华山弟子顿时瞪大双眼,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自家大师哥,难道就是被那扛刀的年轻人打飞进来的? 众华山弟子正紧张时,却见那年轻人笑着对令狐冲点了点头,道声:“承让。” 说完大步走到那紫衫女子桌旁,单刀归鞘,抱拳道:“小姐。” 慕容芸看看李雁行,又瞧瞧那狼狈不堪的令狐冲,问道: “那人就是华山派大师兄?你怎跟他打起来了?” 李雁行道:“他方才到了茶馆外边,听见小姐与他师弟们争执,便想进来帮手,我将他拦下,试了他几招。” 慕容芸问道:“他武功怎样?” 李雁行道:“剑法基本功相当扎实,就是有些死板,应变不足,当是缺乏生死历练,但也足足架了我十刀。” “华山派大师兄,都只这点身手么?”慕容芸摇摇头,一脸无趣,“原本还听说,华山派曾是五岳第一,高手如云,可没想到,居然没落成这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说着,提剑起身,看也不看众华山弟子一眼,扬长而去。 李雁行拿出一角碎银放在桌上,算是赔偿茶桌、茶具,之后便提刀跟在慕容芸身后,也是目不斜视,大步出门。 茶馆众茶客鸦雀无声,华山诸弟子羞惭无地,劳德诺则是心中暗凛: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紫衫少女果然背景硬扎! 她自己武功高强也就罢了,随便一个随行护卫,居然就能十刀战败令狐冲…… 此女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何出身? 此行衡山又有何用意? 会不会对师门惩戒刘正风之事造成影响? 不行,得速速将这紫衫少女的情报通报给上面! 正琢磨时,忽听岳灵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哭声说不出的委屈心酸。 令狐冲顾不得满身狼狈,赶紧跑过去安慰,众华山弟子无地自容,拉着令狐冲、岳灵珊,一溜烟自后门离开了茶馆。 另一边,慕容芸与李雁行出了茶馆大门,就见一个面相老成的矮壮黑汉,正候在门外,见了慕容芸,那矮壮黑汉恭敬行礼,口称小姐,慕容芸则嫣然一笑,叫了声武哥,问他: “武哥怎地也来了衡山?” 陈武道:“小姐离家后十来天,正好押送一批土产进京,老爷、夫人便命我赶来照应小姐。” 慕容芸笑道:“武哥不是来抓我回去的?” 陈武道:“不敢。” 慕容芸道:“那我们便一起去观礼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陈武点点头:“刘正风是衡州府地头蛇,家财万贯,生意做得很大,此次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之后,便是良绅,与他结交一二,将来布庄前来衡州府开拓生意,倒也能多几分方便。前去观礼倒也可行。” 李雁行道:“我去备些礼品。” 慕容芸笑道:“一起去吧。” 当下三人便准备同去采买些礼品,正要走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 “大姐姐你好厉害,你们是什么人呀?” 这声音之前在茶馆里也听到过,正是那个质疑华山派“浪得虚名”的女孩声音。 慕容芸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着翠绿衣衫,十三四岁的漂亮女孩,正站在街边,眼巴巴瞧着自己,眼里满是敬佩。 慕容芸瞧着那小女孩,语气严肃地说道: “别叫我大姐姐。” 又掀起帷帽垂纱,露出真面: “我比你也大不了一两岁。” 她双腿修长,个子高挑,约摸五尺一寸有余,在这时代,比许多男子都要高些,加上武功高强,很容易令人误会她的年纪。 那绿衫小女孩瞧见慕容芸真面目,顿时微微一呆,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位武功高强,轻松吊打华山派众弟子的女侠,居然还真是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少女,怔忡一阵,她眼冒奇光,一脸惊讶: “姐姐你今年多大?” “十五。” “啊!”绿衫小女孩惊道:“只比我大两岁!你武功是怎么练的?怎会如此厉害?” 见小女孩眼中满是崇敬仰慕,慕容芸终是少女心性,顿时就有点小得意,嫣然笑道: “从小习武,有大哥教导督促,又有二哥彼此较劲,武功自然就练出来了。我这点功夫还不算什么,我身边这二位,都比我厉害。还有我大哥,武功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绿衫小女孩有点不信:“真有那么厉害么?” “当然。” “姐姐我叫曲非烟,你可以叫我非非。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慕……英芸。” “那你大哥呢?” “慕英名。” “天下无敌的大高手,不应该很有名气吗?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慕英名这个名字?” “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听说我大哥的名号。”慕容芸微微一笑,又对曲非烟摆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啦!” 曲非烟追上两步,满是期待地瞧着她: “慕姐姐你会去金盆洗手大会的是吧?” “对。” “我也会去,我在刘府等你哦!” “好。” …… 刘正风金盆洗手当天,刘府上下喜气洋洋,鞭炮齐鸣,前来观礼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 慕容芸、陈武、李雁行带着礼品,来到刘府正门前,对着迎宾弟子说道: “雁荡山百胜门慕英芸、陈武、李雁行前来贺刘前辈金盆洗手,呈云锦二匹、白璧酒樽一对、珍珠一壶、银元宝十对为贺!” 那迎宾弟子微微一怔,一是没听说雁荡山百胜门这名号——雁荡派倒是听说过,雁荡派的何三七前辈早就到了,正在内堂与众武林前辈说话。可这百胜门,他是真没听说过。 二个就是这名声不显,且与刘府毫无交情的百胜门,献上的礼品着实有些贵重了。 不过刘正风乃是大富豪,门下弟子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那迎宾弟子只微微一怔,便立马满脸堆笑,双手接过慕容芸呈上的礼单,又叫其他弟子赶紧接过陈武、李雁行抬来的礼担,然后亲自带着三人进了刘府,安排他们坐进了距离内堂最近的一座花厅之中。 本来这迎宾弟子有想过引三人进内堂大厅。 但现在内堂大厅里面,刘正风正在亲自接待如华山派岳掌门、恒山派定逸师太、泰山派天门道长等成名前辈。 而百胜门三人,面相最年长的陈武,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李雁行看着二十多岁,那戴着帷帽,看不清真容的“慕英芸”听声音也很年轻。 这迎宾弟子担心三人跟一群老前辈呆一起不自在,便带他们来了这座坐着一些五岳剑派年轻弟子的花厅,心想年轻人凑一块儿更热闹,也更好结交朋友,总比跟老前辈们在一起轻松。 可没曾想,华山派众弟子,除了令狐冲、岳灵珊跟在岳不群左右,其他人居然都在这花厅里边,瞧见慕容芸三人进来,本来还在嘻嘻哈哈、高谈阔论的众华山弟子,顿时两眼一突,齐唰唰闭上嘴巴。 慕容芸三人倒是自在地很,安然落坐,喝茶吃点心。华山众弟子满脸憋着郁闷地瞧着他们,个个都是一副如坐针毡模样。 这时,外边突然响起礼铳爆响,又鞭炮齐鸣,锣鼓喧嚣,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众华山弟子听得这响动,顿时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陆大有叫声:“我去瞧瞧热闹!”一溜烟跑了出去,其他华山弟子也纷纷溜号,劳德诺临走时,望了慕容芸三人一眼,眉头紧锁,隐有忧色,出去后借口如厕,与华山弟子们分开,很快就不知溜去了哪里。 慕容芸听着外边热闹,也要出去瞧热闹,陈武、李雁行无可无不可,跟着她出去,结果就看到了一场好戏,竟有一个穿着官服,带着衙役的家伙,给刘正风带来了圣旨,封他做参将。 慕容芸三人瞧得面面相觑,陈武嘴角抽搐两下,低声道: “好大胆的骗子!刘正风这么大家业,莫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会上这种当?” 李雁行低笑一声:“到底不是正经读书人,捐官都没拜对码头……” 慕容芸也哭笑不得:“京师有很多专宰外地人的骗子掮客。若是不熟门径,还真会被骗子盯上……” 以百胜门的根底,当然一眼就看出那所谓的官员、圣旨不伦不类。传旨的流程,所谓“圣旨”的格式,更是错漏百出,官品也是荒谬至极。 “参将”乃是正三品武将,戚大帅当初驻防浙省,分守三府,统兵数千,也就到“参将”品级。 大明朝现在还没沦落到连“参将”都能花钱买的境地,这份不伦不类的“圣旨”,也就能骗骗不读书或者假读书,对朝廷体制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江湖草莽了。 一场闹剧之后,那传下假圣旨的骗子,喝了几杯酒,带着一大包黄金赶紧开溜,洗手大会继续。 慕容芸三人也没揭穿这骗局,免得刘正风当众丢脸,打算事后私下提点他一二,看过热闹之后,正要回花厅去,曲非烟突然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一把抓住慕容芸手掌,笑道: “慕姐姐,可算找着你啦!快跟我来,我介绍好朋友刘姐姐与你认识。” 慕容芸笑了笑,任由这个过份活泼热情的小妹妹,带着自己去结识新朋友——姓刘,当是刘正风的家人,被曲非烟唤做姐姐,应该就是刘正风女儿了。 百胜门本就有结交刘正风,开拓生意渠道之意,能与刘正风女儿结交,倒也正合慕容芸心意。 陈武、李雁行对视一眼,保持距离,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 059,060,规矩?什么是规矩?【二合一】 慕容芸随曲非烟去了后堂天井,见到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刘正风女儿刘菁。 “刘姐姐,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慕姐姐,她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 曲非烟正为二人互相介绍,一个身着黄衣,手提长剑的青年忽然闯了过来,也不说话,就冷眼盯着三人。 慕容芸皱了皱眉,问刚刚认识的刘菁:“这位是?” 刘菁摇头:“我也不认得他。不过瞧他衣衫服饰,长剑形制,当是嵩山派弟子。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这位嵩山派师兄,兴许是来观礼的。” 慕容芸虽觉着那人眼神太过无礼,盯犯人似地盯着自己三人,但既是刘家的客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背过身去,懒得看对方那张冷脸,自与刘菁说话。 她不想搭理那黄衣青年,那黄衣青年反而来了劲,提剑走过来,冷声道: “你们是何人?跟刘家有何关系?” 这语气很不客气,审犯人似的,教慕容芸直皱眉头,曲非烟也没好气地脆声说道: “我们是谁跟你有何干系?嵩山派只是五岳盟主,不是武林盟主,管得了五岳剑派,难道还能管到其他人身上么?” 那嵩山弟子冷笑一声,正要开口,一道听着有些沉闷的憨厚男声忽地响起: “小姐,前边好像出事了。” 那嵩山弟子一惊,竟未发现附近何时来了他人,本能摆出戒备之势,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朴实憨厚,仿佛乡间庄稼汉一般的黑矮壮汉,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眼神平静无波,与他对视时,甚至还微微颔首致意,一副忠厚和气模样。 可这嵩山弟子不知怎地,莫明就有些头皮发麻,有一种……仿佛见到了诸位位列“十三太保”的师叔、师伯般的压迫感。 这时,又一个肩扛单刀的挺拔青年走了进来,沉声说道: “小姐,嵩山派似乎要闹事……” 说着,冷眼瞥了那嵩山弟子一眼,那嵩山弟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像是被一把利刃抵上了喉咙,本能地后退两步,好一阵毛骨悚然。 慕容芸没理会那嵩山弟子,问道: “嵩山派闹事?” 李雁行道:“嵩山派不准刘正风金盆洗手,似有还有大量嵩山弟子,在刘府布下了埋伏。嵩山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以及大嵩阳手费彬都现身了!” 刘菁闻言,顿时一惊: “芸妹妹恕罪,家父有事,我得去看看。” 慕容芸微一点头:“一起去。” 当下慕容芸、曲非烟便随刘菁往内堂大厅那边赶去。 陈武、李雁行紧随其后,那嵩山派弟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众人背影,迟疑一阵,也快步跟了过去。 当慕容芸一行赶到举行金盆洗手仪式的内堂大厅中时,大厅里已聚了一两百号人,刘正风及其亲传弟子,正与嵩山派的人对峙,其他武林名宿,则在旁劝说。 百胜门此前虽然并不与江湖门派打交道,但百胜门在生意渐渐做大,名下镖行、商队、船队行商各方,又布点各通衢要地之后,很重视收集情报,对江湖上的高手、名宿都有些了解。 此时陈武便一一为慕容芸介绍众人: “那个高壮魁梧的胖子,就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之首,托塔手丁勉。那个又高又瘦的,是仙鹤手陆柏。那个留两撇鼠须的瘦子,是大嵩阳手费彬……那儒生打扮的中年是岳不群,那道人是天门道长,那位高大师太是恒山派定逸师太,那矮个子是余沧海……” 陈武低声介绍时,场中形势又生剧变,十几个嵩山派弟子,押着刘正风夫人、子女以及几个亲传弟子出来,每人都被嵩山派弟子拿匕首抵住了后心。 刘菁见状,惊呼一声,不顾曲非烟劝阻,奔至她母亲身边,对众嵩山派弟子怒目而视,结果自己也被一个嵩山弟子一把反剪住双手,拿匕首顶在了后心。 这阵仗,直看得厅中贺客惊呼连连,一些武林名宿纷纷皱眉。 脾气暴躁的定逸师太怒道: “嵩山派什么意思?刘师弟也是咱们同道,怎能抓他家人胁迫?简直欺人太甚!” 岳不群也道:“如此行事,有些过份了,咱们侠义道上的……” 慕容芸此时已听陈武介绍完了场中名宿,对这些成名高手都有了印象,见嵩山派如此行事,不禁奇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嵩山派不是五岳盟主吗?怎会对五岳同道做出这等胁迫人质的事来?” 李雁行道:“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瞧嵩山派这阵仗,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陈武道:“快到开席时间了,居然闹这一出……酒席怎么办?” 他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虽然在举家投效慕容家后,再也没有饿过肚子,米面肉食管够,甚至还常有滋补肉身气血的药膳吃,但他还是很珍惜每一顿饭。 尤其今天还是在阔佬家吃酒席,陈武还真有点小期待。 正说时,费彬等人开始解释为何如此针对刘正风,点出了他和魔教曲洋的交情。而刘正风居然没有否认,甚至主动承认,与曲洋以乐会友,志趣相投,高山流水,引为知音。 群雄顿时一片大哗。 慕容芸则眼神微妙地瞧着身边的曲非烟: “姓曲的可不多。你又与刘姐姐交好……” 曲非烟正担心地看着刘菁,她也是没想到,嵩山派居然知道了她爷爷与刘正风结交的事,还抢在刘正风金盆洗手前赶来阻止,闻言勉强一笑,小声道: “曲洋就是我爷爷呀!慕姐姐,你不会也想降妖伏魔吧?” 慕容芸摇摇头: “日月神教名声狼藉,以前悚人听闻的恶事做过太多,也就东方不败当上教主之后,才稍微消停了一些。以日月神教曾经所作所为,人人喊打理所当然。不过非非你才十三岁,日月神教所行恶事,跟你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曲非烟道:“可我爷爷是长老……” 慕容芸问陈武:“武哥,曲洋可有滥杀无辜的名声?” 陈武摇摇头:“没听说过。” 他们还不知道,曲洋曾对刘正风立过誓,绝不伤害侠义中人和无辜百姓。不仅不会伤害无辜,倘若不是陈武与李雁行提前宰掉了田伯光,当令狐冲见义勇为,被田伯光重伤之后,还是曲洋、曲非烟救下了令狐冲,并极力保他性命,为他治伤。 这对爷孙,还真就不是穷凶极恶的魔头,反有几分助人心肠。 虽不知曲洋爷孙行事作风,但曲洋既无恶迹流传,慕容芸便笑道: “你爷爷没作恶就好。就算作过恶,也连坐不到才十三岁的你头上。朝廷有株连之法,但对普通杀人犯,也不会连坐子孙。连造反的百姓,大多都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呢。 “现在刘正风既要金盆洗手,你爷爷应该也是要退出江湖了吧?既如此,以后不问江湖是非,不掺合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的仇杀,安心钻研曲乐音律就是……” 曲非烟叹了口气:“可瞧嵩山派这架势,恐怕不会允许我爷爷和刘伯伯安心归隐……” 两人说话时。 与刘正风相熟的五岳剑派众人,纷纷劝说刘正风与曲洋划清界限。岳不群甚至提议,干脆由他来解决曲洋,反正他跟曲洋也没有交情。 岳不群话术极高明,一番场面话说出来,很多人都觉着岳掌门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实在是有仁义君子之风。 慕容芸却轻哼一声:“听其言,还得观其行。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读书人多了去了。” 她对华山印象不好,觉着华山门风有问题。单独一个弟子有问题,那还可以说是该弟子个人修养不行,但所有弟子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根子就肯定是在师父身上了。 正说时,场中形势又变,刘正风死不悔改,双方剑拔弩张,丁勉已经抬起手来,要下令杀戮刘正风子女,逼他就范了。 “等一等!” 正紧张时,慕容芸忽然越众而出,扬声说道: “众位前辈,请听小女子一言……” 她这一开口,正自剑拔弩张的双方顿时齐唰唰向她看来,岳不群、天门道长、定逸师太等武林名宿,也纷纷向她看来。 岳不群面无异色,倒是跟在岳不群身后的令狐冲、岳灵珊,瞧见人群中走出的慕容芸三人,当即一个激灵,缩到了岳不群身后——茶馆之事太过丢脸,他们都没敢跟岳不群说,所以岳不群还真不知道慕容芸大败众弟子,李雁行十刀败令狐之事。 厅中其他人当然也不认得慕容芸三人,不过嵩山派的丁勉、陆柏、费彬却是若有所思,显然早已接到了某个情报。 这时,嵩山派弟子,外号千丈松的史登达上前喝道: “哪里来的小辈,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师长现在何处?” 面对满堂名宿瞩目,慕容芸毫不怯场,从容说道: “我们是雁荡山百胜门弟子,专程前来观礼刘二先生金盆洗手。” 李雁行笑呵呵道: “我们可是诚心观礼的,已经送上了重礼,却还没有吃上酒席。瞧嵩山派这意思,若刘二先生不低头服软,便要诛灭刘二先生满门?把喜事变丧事,喜席变丧宴?不对,刘家若是满门被灭,便连个办丧宴的人都没了,这顿酒席我们可就吃不上了。” 陈武眼神平静,看着嵩山派众人: “为了吃这顿席,我早上只随便填了填肚子,现在午时已至,肚子饿得正慌,眼看就要开席了,嵩山派却要掀桌子……对得起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么?” 两人这番话,让厅中众人好一阵啼笑皆非——合着你们跳出来,就是怕嵩山派这一闹,搅得你们吃不了席? 这三个家伙,莫不是来消遣大伙儿的? 那史登达怔忡一阵,也是一脸莫明其妙: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滚一边儿去,别耽搁了正事……” 正待上前赶人,托塔手丁勉忽然沉喝一声:“住手。” 喝止住史登达,丁勉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问道: “雁荡山百胜门……恕丁某孤陋寡闻,从未听闻过江湖上有这门派。不过三位的武功,我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此乃我五岳剑派内部之事,三位用‘吃席’这等借口强出头,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慕容芸笑道: “前辈要跟我们论规矩?那好,那我们便从头捋一捋规矩。 “首先,我刚与刘家姐姐交了朋友,有这层关系,至少于刘家姐姐来说,我不算是外人。现在她受了欺负,我作为她的朋友,看不过眼,站出来理论两句,这并不过份吧? “再说其它规矩。从前,江湖上有个规矩,叫做江湖事江湖了,祸不及家人。但是现在……大家伙儿灭起门来,都干脆利落地很呢! “青城派余沧海余前辈,前阵子不就刚刚灭了福威镖局满门吗?连各地分局都挑得一干二净,还纵火烧屋,殃及无辜百姓。本以为青城派只是行高于人的特例,没想到今天嵩山派,竟又有诛灭满门之意……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胁持妇孺作人质,意欲灭人满门,如此行径,属实令小女子叹为观止。所以你们现在讲的规矩,究竟是名门正派的正道规矩,还是悍匪巨寇鸡犬不留的黑道规矩?小女子真有些瞧不明白。” 费彬冷声道: “诛连满门,是魔教先开的头!我们只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慕容芸轻笑一声: “对标魔教?好吧,嵩山的诸位,是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可是,既是魔教开了坏头,各位何不前去诛灭魔教满门,却来灭刘二先生满门? “他可有出卖过五岳剑派情报?可曾向魔教出卖过衡山派的剑法武功?可曾用他自己的名声,助魔教设下陷阱,坑害五岳剑派同道?可曾给魔教支持过金银、兵器? “以上几桩,刘二先生但凡做过一件,你们尽管灭他满门,小女子在此向众位赔罪道歉。但如果他没有做过这些,只是与曲洋有着纯粹基于音律爱好,不掺杂任何世俗恩怨的私交,你们就要灭他满门,这恐怕对贵派名声有碍吧? “刘二先生自己也知道与魔教中人结交不妥,担心将来左右为难,已经要舍下一切名望地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方才甚至当众许诺举家出海,隐退海外,岳掌门、定逸师太,甚至与魔教有大仇的天门道长都赞同了的。 “华山、恒山、泰山三家都同意了,嵩山诸位何不也成人之美,放过他一家?然后嵩山派自去找魔教有冤伸冤,有仇报仇? “反正魔教总坛就杵在黑木崖,又不会动弹,众位想去,随时可去。对了,黑木崖就在河北道平定州,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就在黑木崖上。嵩山派若能诛杀东方不败,必能成为正道楷模,武林中人谁敢不服?若是不识路途,小女子愿为嵩山剑派,奉上地图一份……” 费彬脸色变幻一阵,喝道: “黄口小儿,强辞夺理!说,你为刘正风辩解,是否也是魔教妖人?” 仙鹤手陆柏冷声道: “从未听说过什么雁荡山百胜门,这三人突然冒出来,为刘正风开脱,确有魔教妖人之嫌!”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看向慕容芸三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微妙,显然也在评估三人是否真有魔教嫌疑。 方才还在耐着大家闺秀的性子,好声好气说规矩、讲道理的慕容芸,这时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轻哼一声,鄙夷道: “嵩山派堂堂五岳之首,正道大派,胁持刘二先生家人为质,行事毫无正派风度倒也罢了,说理不过便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所谓正道作风,今天真是领教了!” 李雁行感慨:“规矩都是人订的。以前祸不及家人,不欺侮无辜妇孺,就是江湖好汉的老规矩。现在……以强凌弱,灭人满门,妇孺皆杀,就是名门正派的新规矩。” 陈武闷声道:“现在的江湖,谁拳头大,刀子硬,谁就道理在手,大义在握,谁就能立起新的规矩。” 慕容芸心中失望——这江湖,太也无趣。 青城派余沧海生性睚眦必报,先前被慕容芸点名批判,早就极为恼火,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冷哼一声: “三个大言不惭的魔崽子,余某倒要瞧瞧,你们敢架这梁子,究竟有何恃仗!” 说着越众而出,呼地一掌,拍向慕容芸。 这一掌,正是赫赫有名的“摧心掌”。 “住手!” 百胜门三人为自己一家说话,刘正风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大喝一声,就要飞纵过去抵挡余沧海,可丁勉身子一晃,胖大魁梧的身躯好像一堵厚墙般堵在刘正风面前,呼地拍出一掌,“此路不通!” 另一边,余沧海发掌之时,陈武脚步一动,瞬间转到慕容芸身侧,迎着余沧海的手掌,面无表情抬掌一击。 嘭! 一声巨响,余沧海闷哼一声,身形向后飘飞两丈多远,落地后又连退数步,直至脚后跟抵上堂中立柱,方才稳住势子。 而陈武则只微微一晃,脚步未有丝毫动摇,只脚下青砖,啪地一声爆裂开来,绽出一片蛛网似的裂痕。 瞧见这一幕,厅中众人无不惊诧,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面相看着才三十来岁的矮黑壮汉,竟有如此惊人掌力。 亲自与陈武硬撼一掌的余沧海更是震惊:“你竟然没有内力?” 他虽被一掌震飞两丈多远,可对掌之时,感受地清清楚楚,对方掌上,浑无丝毫内力,乃是纯粹极端的肉身气力。那力量之大,简直就是像一头极速狂奔的莽牛。 这就让余沧海觉得不可思议了,没有内力,纯以气力,人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黑壮矮汉没有内力,又是如何抵挡住他的摧心掌力,乃至将他掌力卸至脚下青砖,让青砖代受掌力的? 这时,正拦着刘正风,与刘正风交手的丁勉低喝一声: “协助余掌门拿下那三个魔崽子!” 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齐齐冷笑一声,举步向着慕容芸、李雁行逼来。 余沧海本来有些骑虎难下,比掌力他似乎有些吃不下那矮黑壮汉,比兵器吧,对方赤手空拳,他身为大派掌门,对付区区无名之辈都要亮剑,这大庭广众的实在有损颜面。 不过见得丁勉给三人定性为“魔崽子”,且嵩山派两大太保要来助拳围攻,余沧海顿时心中一定,对付魔崽子,当然是什么手段都可以,当即拔出长剑,剑尖一指陈武: “掌力不错,就是不知兵刃功夫如何。” “你可以试试。”陈武面不改色,淡淡道:“不过得先提醒余掌门一句,我练的,乃是杀人技。” “杀人技?”余沧海轻蔑一笑:“说得好像谁家武功不能杀人似的!” 他说话时,陆柏、费彬齐齐握住剑柄,慕容芸、李雁行也各自握住兵器,做好了出手准备。陈武看似没有兵器,但随时可以摸出两把燧发手铳——百胜门抗倭起家,从嘉靖四十一年,到嘉靖四十三年,打满了闽省抗倭之役全场。 陈武等许多百胜门徒的功夫,都是战场上用倭寇人头,用自己一身大伤小伤刷出来的,总结出的战场经验就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干脆利落击倒敌人的功夫,就是好功夫。 现在陈武就打算先以雷霆一击,做掉余沧海,再来应对嵩山派围攻。 尽管嵩山派人多势众,慕容芸三人也丝毫不惧。 “斗转星移”最擅应对围攻,而他们三人都会斗转星移,围攻他们的人越多,场面越混乱,对他们反而越有利。 至于万一打不过该如何收场…… 李雁行出发追踪田伯光之前,考虑到衡山县武林人士云集,且龙蛇混杂、良莠不齐,稳妥起见,已经安排好岳州府百胜门弟子,以车马行、镖行人员作掩护,带着各种器械向衡州府运动,这几天已经陆续就位。 在大明,私藏铠甲才算罪证确凿的谋逆之举,谁都不敢保。 但只要不藏铠甲,收藏点鸟铳长矛,拿硬木蒙上牛皮做点盾牌,乃至做几门一次性的木头土炮,背景够硬的话,那都不算事儿。甚至如果是海商,那在船上装些正经大炮都正常。 所以关键时刻,一枝穿云箭,自有真正的杀手团队前来相见。 曲非烟这时也借着人群遮掩,悄悄移动到费彬身后,打算打起来之后偷袭一把,最好能与慕姐姐合力擒下费彬,以之为质,胁迫嵩山派放人。 就在双方行将动手之时。 一道清朗男声,倏地自厅外传来: “众位听我一句劝。趁着还没有人真个受伤,今天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和气收场吧。” ------------ 061,062,我给嵩山立规矩!【二合一】 听得这男声,陈武、李雁行不理虎视眈眈的陆柏、费彬、余沧海,同时肃容转身,朝着厅门方向拱手一礼: “拜见门主!” 慕容芸则先是一喜,叫了声“大哥”,旋又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个激灵,脖子一缩,鹌鹑似地往陈武背后躲去。 可刚躲到陈武背后,又意识到陈武个子比她矮,有些藏不住她,赶紧小碎步挪到了比她高些的李雁行背后…… 瞧见他三人反应,厅中众人都是心下一奇,齐唰唰看向厅门方向—— 百胜门三人胆色惊人,面对余沧海、陆柏、费彬的围攻之势,都从容镇定,不显惊惧。那矮黑壮汉更是硬接余沧海一掌,将之震退两丈有余,其武功最低也有余沧海水准。 可就是这等人物,居然对那位“门主”如此恭敬,不顾大敌在侧,也要揖礼拜迎。 还有那紫衫少女,先前面对嵩山派十三太保位列前三的丁勉三人时,都能毫不怯场侃侃而谈,可此时却像是老鼠见了猫,直往那提刀青年背后躲。 那位百胜门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不仅其他看客好奇,嵩山派众人,以及余沧海,亦都神情凝重地看向厅门。 嵩山派丁勉三人,早得了劳德诺暗中送来的情报,知道那紫衫少女、提刀青年武功高强,恐怕已经达到了余沧海这等成名高手的水准。 而从之前对掌来看,至少那黑矮壮汉,武功比余沧海还要略胜一筹。 三个余沧海层次的人物,即使对丁勉等排位前三的三大太保来说,也是不容小视。 再加上能够培养出这等人物的“百胜门主”,这藉藉无名的百胜门,已足够令嵩山派上下大加重视。 已经运动到费彬背后的人群之中,随时准备出手偷袭的曲非烟,此时也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瞧向厅门,心说我倒是要瞧瞧,慕姐姐说的那位“天下无敌”的大哥,究竟是何等厉害人物,竟能把慕姐姐吓成那样。 众所瞩目之中。 大厅门口光线一暗,一条高大身影,背负双手,悠然踱入厅中。 看清那人身形相貌,厅中众人都不禁心中暗赞,好一个潇洒倜傥佳公子! 曲非烟眨巴着眼睛,心里嘀咕: 慕姐姐的大哥可真好看啊!可是,个子虽然高大,怎么看上去像是不会武功的样子? 不仅曲非烟心下奇怪,厅中众人心里也都大感惊奇,心说这位百胜门主,卖相固然极佳,身型也极高大挺拔,让人情不自禁联想起汉唐时,那些能出将入相、文武双全的士人,可为何他无论步伐还是气息,都全然看不出身具武功? 不过丁勉、岳不群等成名人物,却不作此想法,心下反而暗自凛然:此人年纪轻轻,瞧着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难道就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境界? 迎着众人或惊叹,或猜疑,或审视的目光。 慕容复步履从容地走到厅中,先对着厅中众人拱手拱手,微笑道: “舍妹任性,让各位见笑了。” 也不待众人回应,又看着仍躲在李雁行背后扮鸵鸟的慕容芸说道: “别躲了,出来吧。” 慕容芸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走了出来,摘下帷帽,对着慕容复一礼,怯怯叫了声: “大哥……” 看到慕容芸真容,厅中顿时响起一阵惊讶低呼,显然没人能想到,这位在强势无比的嵩山派面前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紫衣少女,竟然如此年少,看上去竟好像才十五六岁模样,又是如此美貌,像是画里走出的人儿。 不少人心里暗自感慨:瞧瞧人家兄妹这长相,他们父母也不知积了几辈子的德,居然生出如此出众,宛似神仙中人的儿女…… 有人甚至莫明想到了田伯光,心里暗自替她担忧:这姑娘太好看了,要是被田伯光那恶贼见到…… 众人心思各异时。 慕容复先对着陈武、李雁行点点头,道声:“辛苦你们了。” 又对慕容芸道:“知道错了吗?” 慕容芸低着脑袋,盯着自己鞋尖,一副乖乖听训模样: “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逃家……” “还有呢?” “不该强出头架梁子,给大哥招惹麻烦……” “路见不平,仗义执言,倒也没错。大哥也不怕麻烦。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在外边也都听到了,说得还挺好的。李雁行办事也靠谱,准备周全,这梁子,架了也就架了。” “啊?”慕容芸微微一呆,仰起俏脸,满含期待地瞧着大哥:“大哥觉着我没做错?” 慕容复轻笑一声:“路见不平没错。道理也没有说错,但你与人理论的方式错了。” 慕容芸又是一呆,虚心请教:“那……该如何理论才对?” 慕容复正色道: “与晓事明理之人理论,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言语辩论即可。但面对蛮不讲理,只迷信武力的蛮子,须得先打到他们趴下,最好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听你说话时,再与他们耐心讲道理。” 慕容芸一脸郁闷: “大哥教训的是,是我太天真了,先前费了那么大一番口舌理论,结果反被打成魔教妖人,最后还是要动手……” 慕容复笑了笑: “记得今天这教训就好。” 慕容芸用力点头,“嗯,我记住啦!” 兄妹俩这番对话,颇有些旁若无人乃至目中无人,尤其慕容复就差点名直说嵩山派是蛮子了,直叫丁勉等人火冒三丈。 “百胜门主是吧?”丁勉冷哼一声,紧盯着慕容复,沉声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复侧目看向丁勉:“好说,在下姓慕,名英名。” 丁勉冷声道:“慕门主,丁某想问一问阁下,今天这事,阁下究竟打算如何收场?” 慕容复皱了皱眉: “如何收场?我方才进来时,不是已经说过了?趁着还没人真个受伤,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免伤和气,阁下莫非没有听到?” “好大的口气!”陆柏冷声道:“你轻飘飘一句‘到此为止’,就真个到此为止?你以为你是谁?百胜门主慕英名?听都没听过!” 慕容复想了想,说道: “也对,百胜门从前太过低调,在江湖上确实没甚名头,武林中人没人愿意卖我面子,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既然如今这江湖,已经沦落到谁强谁有理,恃强凌弱天经地义,诛连满门也合规矩的境地了……” 说话时,他心里感慨: 天龙江湖,已经够险恶了,坏人那么多,还有反贼搞事情,可跟这烂泥坑一般的笑傲江湖一比,一团糟的天龙江湖,瞬间变得高大上了。 那南海鳄神因残暴位列四大恶人,可跟余沧海、嵩山派一比,南海鳄神简直就是个小可爱。 并且天龙江湖中的恶人,还都挺有自我认知,其他人也不会认可恶人行径。可这笑傲江湖的恶人,居然还能顶着名门正派的招牌,理直气壮的杀人灭门…… 还有我家臣风波恶,一个脾气暴躁、热爱打架的职业反贼,都从来不曾恃强凌弱呢,更别说杀害无辜妇孺了。嘴臭王者包不同,杠道尽头我为峰,却也懂得做人得有忠孝仁义…… 这世界所谓的名门正派,真是连反贼都不如啊! 心中感慨时,慕容复淡然说道: “那我今天,也给嵩山派立个新规矩:以后我百胜门所在,嵩山派必须退避百里。哪怕只有一个百胜门徒,嵩山派的人,见之也必须立避百里。 “不守规矩,我就打,打到嵩山派肯守规矩为止。这新规矩,有没有听清楚?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此言一出,满堂大哗。 嵩山派见百胜门,必须退避百里? 这位看似满身书卷气,仿佛文雅士子的百胜门主,他还真敢说啊! 难怪那三个百胜门人如此胆大,敢正面顶撞嵩山派,原来是上行下效! 嵩山派众人更是怒不可遏,那费彬暴喝一声:“不知死活的狂徒,看掌!” 说话间身形一动,人还在三丈之外就已出掌,待掌力催运至巅峰之时,一招“大嵩阳手”已至慕容复面前,向着他面门狂轰而去。 费彬这一掌乃是含愤而发,全力以赴,肉掌破空时风声激荡,威势极强,足令普通武者见之色变。 慕容复却是毫不动容,轻描淡写抬起右手,迎着那“大嵩阳手”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初起时毫无烟火气,看着轻飘飘地似乎了无半点劲力。 可当他修长白皙的手掌,与费彬那威势惊人的“大嵩阳手”硬撼之时,竟爆出“轰隆”一声雷霆震响。 震雷之声响彻耳畔,厅中众人同时耳鼓剧震,心肝震颤,眼前一恍,竟油然生起一种……仿佛看到了火山喷发的错觉。 肉眼可见的空气波纹,自二人双掌交击处爆发出来,化作一股劲风,四面横扫。 费彬胳膊爆出一阵啪啪脆响,同时面色一红,仰头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狂风吹飞的落叶一般,身不由己身后抛跌出去。 直抛出数丈之远,轰地一声撞在墙上,将大厅墙壁撞出一片裂痕,又在墙上挂了几息,费彬方才顺着墙壁缓缓滑落,人事不省地瘫软在地。 静。 大堂之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天门道长、定逸师太、余沧海、丐帮副帮主……等等武林名宿,也一个个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复。 连岳不群这向来注重风度的“君子剑”,都是瞳孔一缩,骇然色变。 费彬在十三太保排名第三,武功高强,只是欠缺机变,在场众武林名宿,很有几个有信心凭剑术胜过费彬。 但是不比招数机变,硬碰硬比拼掌力…… 费彬的外号,可就叫“大嵩阳手”啊! 便连练成了“摧心掌”的余沧海,都没几分信心与费彬硬撼掌力。 可是,以掌力知名的费彬,居然只与那位百胜门主慕英名对了一掌,就被打碎了胳膊,震飞数丈,还在墙上贴了一会儿…… 这位百胜门慕门主,武功究竟强到了何等境地? 众人心中一团乱麻,震撼难当。 曲非烟也浑身过电般一个激灵,满脸呆滞地瞧着慕容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复回响着慕容芸的那句话:我大哥武功天下无敌…… 满堂寂静当中。 慕容复看向同样呆住,眼神之中满是震骇的丁勉、陆柏: “说来也是有趣,嵩山派名为剑派,可派中十三太保排位靠前的,居然全以掌力知名,诨号也是什么托塔手、仙鹤手、大嵩阳手,这手那手。大嵩阳手的掌力,我已领教过了。托塔手、仙鹤手掌力如何,我也很有几分兴趣。两位不妨赐教一二?” 丁勉面皮抽搐一下,反手拔出长剑,喝声:“一起上!” 陆柏也毫不犹豫,拔出嵩山派那特色重剑,与丁勉一左一右,向着慕容复夹攻而去。 掌力强又如何? 赤手空拳,血肉之躯,挡得住嵩山剑法么? “哦?不比掌力么?” 慕容复扬眉一笑,倏地抬脚,一跺。 轰! 脚掌落地,大堂有如地龙翻身,猛地一震,无数灰尘自屋顶簌簌落下,地面更是爆出咔一声巨响,瞬间绽出一片几乎蔓遍整个大厅的裂痕。 而慕容复落足跺地之时,丁勉、陆柏正好脚尖点地,欲蹬地飞纵出剑,慕容复一脚震动地面,两人顿时脚下不稳,步伐节奏微微一乱,疾冲之势亦随之一滞。 就在这时,慕容复一步掠至一张八仙桌前,伸手握住一条桌腿,仿佛抄起一张轻飘飘的竹凳,将那沉重的红木八仙桌一把抄起,呼地一声,抡动大桌,如抡大锤,向着丁勉、陆柏狠狠拍去。 丁、陆二人神情一变,同时挥剑力斩。 换作别派剑手,除非手持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否则绝难挡下这一击。 不过嵩山派的长剑乃是重剑,一些嵩山派成名高手,佩剑甚至只在剑尖那一小截开锋,剑身都不带开锋的。 嵩山派的剑术,也是大开大合,气象森严,如同长枪大戟,讲究一个势大力沉,用在战场上都不嫌花俏。 再加上丁勉、陆柏乃是嵩山十三太保前二,成名多年,功力深厚,两人合力一斩,竟还真将那坚硬沉重的八仙桌斩成了碎片。 但慕容复挥桌一击的恐怖巨力,也将二人震得连连后退,手掌酥麻,五指剧痛,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碎木横飞之际,慕容复脚掌蹭地,身形蓦然前撞,轰一声撞破空气,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缩地成寸般追向丁勉。 丁勉大惊,横剑力斩,慕容复身形一顿,说停就停,前冲之势瞬间静止,同时五指连弹,快如幻影,每一指都精准落在横斩而来的剑身之上同一位置。 铛铛铛…… 五声脆响一气呵成,那剑身加宽、剑脊加厚的嵩山重剑,咔地一声从中断折,慕容复脚趾又轻轻一扣,再度疾冲前掠,欺至丁勉身前。 丁勉大吼一声,先将断剑奋力掷向慕容复,之后双掌齐出,震荡空气,重重轰向慕容复胸膛。 与此同时,陆柏也疾赶而来,一剑突刺,重剑好似一道霹雳冷电,疾刺慕容复后心,欲行围魏救赵。 慕容复进步侧身,避过断剑的同时,左手一抬,五指一合,正好握住剑柄,看上去像是丁勉主动将剑送到了他手中。之后他左手握断剑,施展剑法截击陆柏,右手挥掌,单掌迎击丁勉双掌。 轰! 又一声闷雷似的震爆响起,丁勉只觉双手一麻,两臂自指尖至肘部,瞬间失去知觉。同时猛地口喷鲜血,仰身抛飞,重重撞在一根立柱之上,直将那立柱撞得轰然一震,爆出咔嚓裂响。 与此同时,慕容复左手断剑迎上陆柏长剑,爆出一阵打铁似的金铁交击声。 急促绵密的金铁交击声只持续数息便戛然而止,陆柏闷哼一声,长剑脱手,斜飞上去,正扎入房梁之上,直将那横梁刺了个对穿。 瞧见这一幕,正在大厅角落看热闹的华山弟子们个个心中大叫: 就是这一手!前两天我们也是被这一手缴了械! 陆柏长剑脱手,更不敢与慕容复比拼掌力,正待撤身后退时,慕容复哈哈一笑,抛下断剑:“大嵩阳手、托塔手的掌力都试过了,怎能不试试仙鹤手的掌力?” 说话间身形一动,又嘭一声撞爆空气,缩地般掠至陆柏面前,轻飘飘一掌拍向陆柏。 陆柏倒踩七星,连连闪避,可无论他如何闪避,慕容复始终如影随形,手掌始终笼罩他胸膛要害。 当陆柏脊背靠上墙壁,终于无处可退之时,再是不肯对掌,也只得大吼一声,奋起十成功力,双掌迭在一起,左手压着右手掌背,全力迎向慕容复此掌。 轰隆! 掌击之声好似落雷,陆柏背后的墙壁猛地一震,凹出一个大坑,他整个人都陷入那大坑之中,口鼻之中鲜血直流,一声不吭晕死过去。 兔起鹘落之际,嵩山派排位前三的三大太保悉数落败,身受重伤,人事不省。 原来名不见经传的“百胜门”,及其门主“慕英名”,在这一刻,被现场所有人深深记在了心底。 ------------ 063,064,大哥,爹娘说你至少该纳个妾【二合一】 聚了两百多号人的内堂大厅,此时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三招两式,举手投足,轻松重创丁勉、陆柏、费彬这三大太保,若是生死斗,再随手补上一下,就能轻取他们性命…… 这等夸张战果,连五岳盟主左冷禅,甚至武当掌门、少林方丈,乃至号称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都难做到吧? 这位年纪轻轻的百胜门主,武功究竟强到了何等境地? 他这武功,又是如何练出来的?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神情凝重地看着慕容复,不少武林人士眼中,甚至已然满是敬畏。 慕容复大袖一甩,负手而立,环视厅中一众嵩山派弟子,淡淡道: “放开刘家众人,带着你们的长辈,滚回嵩山。若想报仇,可以,我不日将启程前往京师,届时将经河南府,过登封县。我将一路走官道,住驿馆,等着左冷禅来与我论武。” 众嵩山弟子脸色惨白,那史登达看向华山、恒山、泰山众人,凄声道: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诸位师叔师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魔教妖人耀武扬威吗?” “魔教妖人?”慕容复哂笑:“你为何不说我是魔教教主?” 听他这一说,群雄心下暗自点头,以这位慕门主深不见底的绝世武功,也就魔教教主的位置能容得下他了。 并且他谈起魔教时,语气满是轻蔑不屑,与真正魔教中人迥然不同,慕容芸方才也曾直呼“东方不败”姓名,言语之间颇多不敬,就他们兄妹这表现,实在不可能是魔教中人。 当下岳不群叹息一声,“史师侄,休要再提魔教了。慕门主掌法、剑术皆是堂皇正大,绝非魔教路数。” 定逸师太冷冷说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不假,但五岳之盟,旨在共抗魔教。百胜门既非魔教,那么今日之事,就是百胜门与嵩山派私怨,我等不便插手。” 她本就极看不惯嵩山派挟持妇孺为质的行径,若嵩山派杀害刘正风家人,她是真要出手的。 现在嵩山派三大太保都被百胜门主慕英名轻松击败,并且还没有杀人,定逸师太当然不可能为嵩山派出头。 天门道人是个不爱动脑的暴脾气,但他并不是傻子,只要百胜门不是魔教中人,他何必趟嵩山派的浑水,为泰山派树下百胜门这等虽名不见经传,但实力简直可畏可怖的大敌? 当下天门道人也淡淡说道: “史师侄,速速带着你师伯、师叔们离开救治吧。他们的伤势,可不能拖上太久。” 五岳剑派盟友都不肯为嵩山派出头,其他看客自不必说,老实看戏就是。 见拉不到帮手,史登达只能怨恨地看了慕容复一眼,放开刘家众人,抬起不省人事的丁勉三人,狼狈离去。 余沧海也想悄悄溜走,哪知慕容复一眼盯上他,淡淡道: “余掌门稍待。” 余沧海一惊,硬着头皮说道: “你待怎地?” 慕容复道: “方才舍妹与嵩山派理论,余掌门迫不及待跳出来对舍妹动手,若不是我门徒得力,我家小妹岂不是要被余掌门以大欺小?现下嵩山派三人都是被抬着出去的,余掌门又何德何能,竟想走着出去?” 余沧海怒道: “你妹妹与嵩山派理论,为何要拿我作比?她帷帽遮面,不露真容,我又怎知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舍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余掌门难道不曾灭人满门,纵火烧屋,殃及数十户无辜百姓?余掌门身为一派宗师,既然敢作,就要敢当,何惧他人说嘴?” 慕容复盯着余沧海,冷声道: “至于没见到舍妹真容,不知她年岁……我妹年少,声音清稚,余掌门一派宗师,功力深厚,耳力敏锐,这也听不出来?余掌门若想出去,先接我一掌再说!” 话音落时,慕容复又是一步踏出,身周空气轰然震荡,气浪翻腾,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横在他与余沧海之间的并非空气,而是一堵厚厚水幕,他这一步,乃是硬生生挤进了水幕之中,无比蛮横地排开水流,掀起水浪。 哗啦! 气浪涌动好似潮水奔涌,慕容复缩地成寸,转瞬来到余沧海面前,五指岔开,往前一推,手掌周围空气轰鸣,宛如风卷雷震,掌未至时,那疾劲空气已落在余沧海面颊之上,拍得他脸皮连连扯动。 余沧海大叫一声,脚尖点地,全力后撤,同时长剑出鞘,剑尖寒光一闪,绽出数点寒星,疾刺向慕容复手掌,要将他五指齐根削断。 慕容复从容不迫,瞬间变掌为指,手指弹抖如电,幻出道道残影,发出咻咻声响,以“参合指”截击长剑。 天龙世界的顶尖高手,从不畏惧赤手空拳搏人兵器。 慕容复现在虽然没有修炼内功,只专修肉身武道,丹劲境界也打不出隔空指力,但指法招式依旧精妙玄奥,精准无比,指上劲力更有分金断玉之威。 铛铛铛…… 金铁交击声中,慕容复手指每弹抖戳刺一下,余沧海的剑都会断掉一截,一连十几响过后,余沧海那口百炼钢剑,赫然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慕容复又变指为掌,一掌轰出,掌势怒如奔雷,直袭余沧海面门。 余沧海避无可避,只能止住退势,弓步倾身,奋起全力功力,打出摧心掌力。 他偷了个鸡,用的是左手,没敢用持剑的惯用手。 嘭! 双掌交击,气浪狂飙,余沧海左臂啪一声从中断折,口中狂喷鲜血,整个人更是像被狂奔的犀牛撞中,身不由己抛飞出去,一直抛飞至大厅之外,方才轰然坠地。 慕容复施施然收回手掌,回味一阵,点头道: “摧心掌还不错。可惜,功力弱了些。” 摧心掌,当年九阴真经之中,与九阴神爪齐名的绝学,当然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可惜余沧海功力太弱,摧心掌力连慕容复的手掌经脉都攻不进去,直接被他丹劲震散。 现在余沧海虽然还没死,但也与丁勉三人一般,已经烂泥一般不省人事。几个青城派弟子忙不迭抢过去,连句场面话都没留下,甚至连个仇视怨恨的眼神都不敢给,赶紧抬起余沧海,灰溜溜跑掉。 堂中众人,此时已一片麻木。 慕容复则云淡风轻地对着厅中众人拱了拱手,微笑道: “冒昧出手,惊扰众位,众位勿怪。” 他方才战斗之时,凶如暴虎,猛似狂龙,可现在收敛凶狂,气息恢复宁静平和,又变成了满身书卷气的文雅士子,一举一动,一语一笑,皆予人如沐春风之感,前后反差之大,直令众人神情恍惚,如坠幻梦。 怔忡好一阵,厅中众人方才纷纷还礼,口称不敢。 刘正风则带着家人,来到慕容复面前,对着他大礼拜下: “慕门主救我刘正风满门,请受刘某一拜!” 这一拜,是打算双膝落地的跪拜,不仅他要拜,他夫人、子女、弟子都要来拜。 “刘三爷不必多礼,我今日只是来寻舍妹,恰逢其会罢了。” 说话间,慕容复一手一个,搀住刘正风、刘夫人,没让他们拜下去。刘正风还待发力拜下,可慕容复劲力之强,远超他想象,只轻轻一搀,就架得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拜下,只得无奈起身。 慕容复虽未受刘正风夫妻一拜,但其子女、弟子的跪拜,他却是结结实实受了。 完了笑吟吟说道: “恶客既去,刘三爷何不继续金盆洗手,在众位英雄见证之下,全此礼仪?” 刘正风一个激灵,恍然道: “正该如此!” 虽然现在这江湖,很多规矩已经变了样,但“金盆洗手”这规矩还是有用的,因为这是所有江湖人最后的退路。 若连“金盆洗手”的规矩都不再成立,那江湖之中,岂不是所有人都没有了退路,岂不是要人人自危? 正因此,嵩山派才会抢在刘正风洗手之前赶到,还打翻甚至踩扁了他的金盆,就是不让他洗手。 现在嵩山派都已铩羽而归,狼狈撤离,这金盆洗手的仪式,自是可以进行下去了。 当下刘正风又感激地对着慕容复一揖到地,叫弟子重新安排香案、金盆,重启金盆洗手仪式。 这一次,再没人前来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成功,宣告退出江湖,从此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豪绅阔佬、文艺中年。 喜乐奏起,鞭炮齐鸣,酒席再开,各种珍馐美味流水价奉上,众宾客各自入席。 慕容复则推说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带着慕容芸、陈武、李雁行,坐进一间单独摆了一桌的厢房。 刘正风本来打算亲自作陪,被慕容复婉拒,要他去陪其他武林名宿。 刘正风又想叫长子以及与慕容芸结交的女儿刘菁来陪客,也被慕容复推了,说是有些家事,要与小妹说道,刘正风无奈,只得退出厢房,为他们关上了门。 外人一走,慕容复宣布开席,陈武、李雁行当即闷头吃菜,大快朵颐,慕容芸则殷勤地为大哥斟酒夹菜,一副乖巧讨好模样。 慕容复却不吃她这一套,淡淡道: “现在没有外人,大哥问你一句,为何不愿成亲?” 他也知道,慕容芸这年纪成亲还太早,不过他这里说得过去,可父母那边却没法交待。 他现在还没成为“家主”,弟弟妹妹的婚事,可由不得他来作主。 而依大明律,男十六,女十四,就可以成亲了。当年母亲也是十四岁时,就与父亲订了亲。 慕容芸瞧了慕容复,嘟了嘟嘴巴,说道: “京城里那些官宦子弟,不是文弱书生就是荒唐纨绔,一个文武双全的都没有,我才不要嫁那样的人。大哥,你就帮帮我嘛!你若帮我说话,爹娘多少会考虑考虑,不会逼我这么早就成亲的……” 说话时,她心里想,爹做官、办事虽然很有几分手段,可就是不会捞钱,当初扳倒严嵩父子后,论功行赏,朝廷给爹安排了一个巡按地方的职司,这职司,对御史来说,那可是大大的肥差,巡按地方时,大小地方官都得争相巴结。 可老爹巡按地方一年,回京之时,居然还是两袖清风…… 总之老爹在京中做官这些年,能养活一大家子,还能维持御史体面,维系官场上的人际往来,全靠大哥帮衬。 若不是有大哥常往京城送家乡土产,就老爹那点微薄俸禄,以京师昂贵的物价,根本养活不了一大家子。 尤其慕容芸和二哥慕容英还要练武,那消耗,根本不是一个不会捞钱的京官支应得起的。 所以掌握了经济大权的大哥,在爹娘面前说话是很有份量的。 在慕容芸想来,在她婚事方面,大哥说话应该能管用。毕竟他自己就拒了好几次爹娘想要为他安排的婚事,而爹娘也并未强求。 正想时,就听慕容复道: “就算我帮你说项,爹娘最多也只会允许你晚几年成亲。” 慕容芸嘟着嘴说道: “那也比现在成亲就好。晚几年成亲,我可以自己选个如意郎君。”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你要自己选个如意郎君,倒也不是不行,我们家本也不必靠女儿联姻结交权贵,我可以帮你劝说爹娘。只是你择婿,绝不能找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 慕容芸轻哼一声: “这个大哥大可放心,今天这一出,算是让我看清了江湖、武林的真面目,我呀,才不会找那些江湖人呢。找不到大哥这样的盖世英雄,至少也得找个二哥那样的吧?” 慕容复无语: “找个你二哥那样的?你以为这很容易?论文才,你二哥举人在握,进士在望,论武功,他内外兼修,十年之后,除我之外,恐怕当世再无敌手。将来再学一学兵法……他可是文武双全、出将入相的大才,你想找个他那样的夫婿……你觉着可能吗?” 埋头扒饭的李雁行听了暗自点头,心说门主说得再正确不过,二祖虽然年少,但也已经是天下罕有的神仙中人。三祖眼界定那么高,那肯定是不成的。 这时,又听慕容芸道: “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择婿。再说了,大哥你都没有成亲,我急什么呀!” “你这丫头,大哥的事,是你该管的吗?” “我是不该管,可是大哥你都二十三啦,爹爹当年,可是二十二岁就有了大哥你这长子呢。你倒好,直到现在都没成亲。我可是常听爹娘唠叨,说你不想早早成亲倒也罢了,可至少也该先纳房妾侍吧?他们可想抱孙子了……说到纳妾,我觉得刘菁不错,知书达礼,家境富裕,身段也好,长相也还漂亮,要不我帮大哥你撮合一下?” 慕容复无语,抬手在慕容芸脑门上敲个暴栗: “富豪嫡女会给人做妾?你这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呢?刘家已经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从此就是良绅富户,以刘家家世,刘菁那姑娘嫁个年轻举人做正妻都绰绰有余了。说给我做妾……你可真会想!” 慕容芸抱着脑门,嘴硬道: “可我觉着没什么不可能的。之前大哥你大展神威,横扫嵩山派三大太保时,刘姐姐眼睛可是一直紧紧盯着你,都快粘到你身上啦……” 慕容复轻哼一声:“没大没小!” “我只是实说实说。不止刘姐姐,我还看到好几个女侠,都把眼睛粘在你身上呢。” “好好吃你的饭。再胡说八道,立刻押你回京,交给爹娘发落!” 正说时,厢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推开,门缝里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眼巴巴瞧着慕容复说道: “慕大哥,我叫曲非烟,是芸姐姐的朋友。我可以进来和你们一起吃席么?” 慕容复虽不喜魔教,但也不会和小孩子耍威风,当下微一颔首: “进来坐。” 曲非烟面露喜色,冲慕容复甜甜一笑,道声:“多谢慕大哥。” 进来后反手关好厢房门,自去旁边小几上取了碗筷,又搬来一把椅子,挨着慕容芸坐下,之后时不时起身离座,殷勤地帮慕容复、慕容芸、陈武、李雁行斟酒夹菜。 见她这般殷勤,慕容芸不禁笑道: “非非你这般大献殷勤,莫不是见识了我大哥天下无敌的武功,想拜他为师么?” “拜师?”曲非烟连连摇头:“没有啦,我不想拜慕大哥为师。只是,方才在外边,不小心听到芸姐姐你在说慕大哥纳妾的事?我觉得……” 她挺了挺胸,一脸自信,脆声说道: “我可以呢。” “……” 慕容复无语,瞪了慕容芸一眼,眼神斥责:叫你胡说八道! 慕容芸尴尬一笑,又上下打量一番曲非烟,这小丫头双腿修长,个子倒是不低,长得也漂亮可爱,只是…… “非非,你才十三岁吧?” “对呀。虚岁十四了,依大明律,可以成亲呢。” 慕容芸啼笑皆非: “哪有自荐给人做妾的?非非你这不合礼数。” 曲非烟一怔: “啊?这样不行么?” 慕容芸摇头: “当然不行。” 曲非烟虚心求教: “那该怎样才能给慕大哥作妾呢?” 慕容芸心虚地瞧了慕容复一眼: “这个……得问我哥。” 曲非烟又眼巴巴瞧着慕容复: “慕大哥,我很有诚意的,洗衣做饭我都会,嫁给你作妾,以后喂猪养鸡、种田织布我也可以学,吃饭时不能上正席也不要紧,我可以坐小孩那桌……” 慕容复好笑道: “你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孩子,懂得什么叫嫁人么?知道嫁人之后要做些什么么?” 曲非烟一脸失望: “慕大哥,你是不是嫌我是日月神教出身呀?可我现在已经跟我爷爷破门退教了。” 慕容复笑了笑: “我虽不喜魔教,但你才这点年纪,出身如何,并不是你自己能选择的,我也不会因此将你视作另类。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你这年岁,又有爷爷在,由不得你自己作主。” 曲非烟想了想,说道: “那我去跟爷爷说!” 说着,竟真个起身一溜烟跑走,找她爷爷去了。 慕容复好笑地摇摇头,数落了慕容芸几句,又跟陈武、李雁行聊了聊借刘家人脉渠道,将布庄生意拓展进衡州府的事宜——陈武他们今天前来观礼,还送上重礼,本就是为了结交刘家,拓展生意,把布庄触手蔓延进衡州府。 现在刘正风金盆洗手成功,以后正好正经做买卖。 正聊时,厢房门又被敲响,一道温润柔和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慕门主,岳不群冒昧请见。” ------------ 上架感言: 接到编辑通知,今晚十二点以后开通VIP,正式上架。 上架以后,今晚十二点以后先更新一章。明天早晨八点,再准时更新一章。 之后…… 先说明,在下不是触手怪。 几年前,在某个以爆更知名的网站,都是慢慢写的。 可我也不是不想爆更多赚点钱,只是我一旦爆发,就会洪水漫灌,写得不知所云——就现在这样子,都有读者说我水,可想而知一旦写得再多些,那得水成什么样子。 在质量和数量之间,我只能选择质量。 哪怕慢工出细活的质量,也并不能说就特别好了,但至少是竭尽了我自己的所能,算是达到了我个人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做到的极限。 所以只能争取每天六千字,然后在质量不崩的前提下,尽量多写一点。 感谢各位的支持。 在此预先求个首订,月票,钓鱼戴盔在此拜谢! ------------ 065,岳掌门,时代变了!【求首订,求月票!】 岳不群? 慕容复起身笑道: “原来是岳掌门大驾。岳掌门快快请进。” 陈武赶紧过去开门,慕容复也离席相迎,岳不群端着酒杯进来,双手捧杯,对着慕容复一揖,笑道: “岳不群不请自来,慕掌门见谅,岳某先自罚一杯。”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慕容复请岳不群入座,又叫陈武给岳不群斟酒,笑问: “岳掌门此来,不知有何赐教?” 岳不群谦和一笑,道:“赐教不敢。只是岳某生平爱交朋友,尤喜结交英雄好汉。冒昧请见慕门主,只为与门主结交一二。” 慕容复笑道:“岳掌门名扬天下,五湖四海都有朋友,肯折节下交我这无名小辈,倒是慕某的荣幸了。来,慕某敬岳掌门一杯。” 岳不群叹道:“慕门主太过自谦。今日之后,慕门主之威,百胜门之名,当传扬海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还敢说慕门主是无名之辈?能与慕门主结交,是岳某的荣幸。” 两人商业互吹几句,又互敬了几杯酒,慢慢聊了起来。 “听说岳掌门是读书人出身?不知岳掌门可曾考取功名?” “惭愧,多年前,倒也曾中过秀才,可惜两次乡试皆折戟。本想着再接再励,可又因师门变故,不得不接掌华山门户,为壮大宗门计,多年来惮精竭虑,不得不荒废举业……” 听岳不群居然有着秀才功名,陈武、李雁行不禁肃然起敬。虽陕省秀才的含金量,远远不及浙省那等恐怖之地,但也是相当不错了。说句大不敬的,门主都没考上秀才呢…… 至于两次乡试折戟,根本不算什么,老太爷慕容泉可是足足考了六次,方才乡试中举。浙省还有大把考了大半辈子,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跟年轻人挤同一个考场的积年老秀才…… 就连因华山弟子而对华山派观感不佳的慕容芸,都对岳不群隐隐有了些改观。可惜不大会教徒弟,弟子没一个成器的。 慕容复则轻叹一声: “可惜了。若是岳掌门能考上举人,将来之华山,或许会大不相同。” 岳不群笑容一凝,奇道: “慕门主此言何意?” 慕容复笑了笑,悠然道: “隆庆元年,皇帝宣布解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出海贸易。海贸于是日益繁荣,民间商贸大兴,朝廷也因此获利极丰。为保证商道,朝廷有意整顿江湖秩序。 “以后啊,像青城派、嵩山派这等动辙灭人满门,闹得人心惶惶的门派,说不得哪天早上一觉醒来,山门就被朝廷大军给包围了……当然,日月神教若是闹得过火了,说不定哪一天,黑木崖底下,也要被朝廷大军架起排枪大炮,围个水泄不通……” 他这话还真不是完全的信口胡说。 他老爹是真给朝廷上过这么一道整顿江湖的折子,只是朝廷素来不把江湖放在眼里——倭寇够凶吧?倭岛上军阀混战杀出来的悍卒,还不是被戚继光杀得人头滚滚?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了不起打过上百人群架,拿把剑跳来跳去的布衣游侠儿,挡得住火枪火炮、弓弩劲矢么?禁得起朝廷大军剿杀么? 所以,慕容泉的折子,并未引起朝廷重视,也没说要整顿江湖。 但这并不妨碍慕容复忽悠岳不群,反正岳不群也没处打听去,就算真有门路到京城打听,慕容泉上折子的事也是真的,不怕岳不群说他骗人。 “这……慕门主,朝廷素来对江湖不以为然,为何突然……” “隆庆开海,商贸繁荣嘛。若任凭江湖人打打杀杀,地方不靖,如何保证商事繁荣?朝廷要的是稳定,要以和为贵。当然,岳掌门也不必担心,华山派守分守己,跟青城派、嵩山派、日月神教倒是不一样……可惜了,若是岳掌门中过举人,将来朝廷掌顿江湖时,岳掌门说不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这……” 岳不群本待不信,可见慕容复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心里又不禁半信半疑——慕门主这等高手,当不至于信口雌黄吧? 百胜门从前藉藉无名,可如此强大的实力,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莫非…… 是朝廷暗中培养的? 百胜门该不会是锦衣卫下属势力吧? 这位慕门主,身上莫非还挂着锦衣卫职司? 正琢磨时,慕容复又缓缓说道: “岳掌门,时代变了,最多十年,江湖便会变得与如今截然不同。岳掌门若要光大华山门楣,一味苦练武功,是最不可取的。 “当年以辟邪剑法打遍黑白两道,威震江湖的林远图如何?生平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开了个镖局,并且才传到林镇南这孙子辈,就给青城派灭了,全家只剩林平之一根独苗…… “说句不好听的,五岳剑派将来就算出一位狠人,把五岳盟整合为五岳派,又能怎样?真能跟少林、武当并列为天下三大派?不可能的。 “少林、武当一个禅宗祖庭,一个道教圣地,结交了不知多少权贵,背景可是硬扎得很。五岳剑派没有过硬的背景靠山,朝廷哪天看不顺眼,说灭,也就灭了。 “所以啊,当今最好的路子,还是考取功名。如此一来,无论将来朝廷对江湖有何打算,岳掌门都能进退自如。进可抓住时机,一飞冲天。若不愿做朝廷鹰犬,亦可退守门户,功名护身,不受其扰。 “其次嘛,若岳掌门有门路,也可趁着开海,买船出海做贸易,赚大钱。有了钱,还愁招收不到资质上佳的弟子,培养不出源源不绝的英才?我可是听说,华山弟子都过得极清苦……” “……”岳不群一脸呆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慕容复又是一笑: “也是我交浅言深了。只是,我从小听闻华山剑压五岳,高手如云,曾对华山不胜神往。可如今,却只岳掌门与宁女侠夫妻两个苦苦支撑……慕某实在于心不忍,所以才冒昧信口开河了几句。若有不妥之处,请岳掌门多多包涵,来,喝酒!” 慕容复今年二十三岁,华山剑气之争发生于二十五年前,这时代消息又有极强的滞后性,陕省与浙省又离得老远,尤其是江湖宗门大内讧,出于自身颜面,也不可能大肆宣扬,高低得保密好一阵子,直到瞒无可瞒。 所以慕容复还真可以宣称,从小听闻华山“剑压五岳”的威名,惋叹现今与当年对比的巨大落差。 岳不群此时已是神思不属,勉强再与慕容复喝了几杯,便匆匆告辞离去,显然得回去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待岳不群走后,慕容芸传音慕容复: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朝廷真的有意整顿江湖?” 慕容复悠然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老爷子的折子,就被朝廷采纳了呢?到那时……靠山不够硬,行事又嚣张,还于国于民毫无益处的门派,说不得,就真要面对朝廷的严厉打压,乃至大军围剿了。” 又说了一阵,门又被敲响,这次来的却是刘正风。 他双手捧着个大托盘,将托盘双手奉到慕容复面前,躬身一礼,说道: “慕门主,这是我刘家在衡州府各处府邸、田庄、商铺的地契……请慕门主笑纳。” 慕容复奇道: “刘三爷你这是……” 刘正风肃容道: “刘某先前当着众位同道的面立过誓,金盆洗手之后,便离开中原,归隐海外。虽蒙慕门主与百胜门三位英雄大恩,逃过了灭门之劫,但当众许下的诺言,刘某自当践行。 “慕门主请放心,刘某家中浮财,已足够刘某与家人、弟子们在海外生活。这些带不走的身外之物,便敬献给慕门主,以谢救我全家老小、门人弟子的大恩,请慕门主万勿推辞。” 慕容复微微一怔,刘正风金盆洗手成功,居然还是要举家出海? 可转念一想,刘正风这文艺中年,若不是这般死脑筋,也不会摊上灭门之祸了。 不过刘家这一举家出海,属于刘家的人脉就算是清零了。当然其田宅商铺,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说起来,这些不动产,还真就并非如刘正风说的那样“带不走”。 以刘家家业,这些田宅商铺,显然都是优质资产,想要出售的话,也不愁找不到买家。刘正风举家出海,也并不需要立刻启程,大可将所有田宅商铺变卖出清,换成金银财货之后再走。 现在他一家只带浮财,不动产全部献给慕容复,显然是诚心报恩。 而这份礼,慕容复也受得起。 当下他只略一沉吟,没作客套推辞,接过那托盘,缓缓说道: “刘三爷重信守诺,慕某佩服。刘三爷的馈赠,慕某接下了。祝愿刘三爷此行一帆风顺,在海外找到安居乐园。” 见慕容复接过托盘,刘正风也是松了口气。 全家老小以及亲传弟子们的救命之恩实在太重,若慕门主不接这馈赠,以刘正风的性子,纵然扬帆出海,远离中原,他也会始终惦着此恩,难以心安。 …… 金盆洗手大会结束,送走所有宾客之后,刘正风一家老小,以及几个没有家世拖累的亲传弟子,便连夜收拾行装,次日一大早,便乘着马车离去。 衡山县的刘家大宅,以及衡州府各地的宅邸、田、商铺等产业,悉数转给了百胜门。 慕容复指示李雁行,安排已在衡山县中就位的百胜门弟子随行护送一程,又着陈武、李雁行自各地网点调遣精擅经营的得力人手,准备接手刘家产业。 这偌大产业,接收起来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好在官面上的事情难不倒百胜门。 慕容泉当年可是湖广道监察御史,巡按地方时,也是来的湖广道。如今慕容泉做到了都察院经历司正六品经历,背后也靠上了某位朝廷大佬,他的名贴,在湖广一带还是有用的。 加上各处产业的手续契约又一应俱全,百胜门又有足够强横的硬实力,各地田宅商铺的管事、掌柜们,也起不了异心。 敢有异心,惩戒一番,扫地出门就是。当然若是办事得力,对新东主尽心尽责,那留任原职,乃至升职加薪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些琐事,就用不着慕容复操心了,自有已经历练出来的百胜门徒们办理。 慕容复现在要做的,就是“押送”慕容芸回京。 慕容芸逃家之时,也曾雄心万丈,想要行侠江湖,剑试武林,打响名号。 可衡山县城这一番经历,令她对江湖、对武林大失所望,感觉这江湖,与她曾经想象的截然不同,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闯荡江湖的兴趣。 至于慕容复…… 这方世界的江湖,属实没什么精彩人物,他本就对这样的武林兴致缺缺。 赚取本源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随着百胜门弟子越来越多,产业日益壮大,现在他即使安坐百胜山庄,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也能有源源不绝的本源进账。 他现在又不需要修仙、炼器,只需在开创外炼武道,出了岔子时消耗些本源自救,几年积蓄下来,截天鼎里积蓄的本源数额,已经相当可观。 老实说,倘若不是父母来信,要他抓慕容芸回京,他甚至可以安居百胜山庄,源源不绝地栽培弟子门徒,通过百胜门潜移默化地改变世界,一直蹲到“见神不坏”。 现在小妹抓到了,还顺手给百胜门扬了名,又得了刘正风馈赠的偌大产业,还把岳不群忽悠地晕头转向。 万一岳不群真个信了慕容复的邪,一咬牙一狠心,重新捡起四书五经,真去考科举,或者带着满门弟子去做海商,华山前路就此大转弯,那就又能给慕容复创造一条全新的本源来路。 这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总之,慕容复这趟收获颇丰,无意再久留江湖,将扫尾的事情丢给陈武、李雁行,准备歇上两天,就押送小妹回京了。 只是…… “非非?你怎么还在这?” 傍晚,刘府后院花园中,慕容芸正和慕容复说着话,忽见花园院墙上冒出一个小脑袋,俨然正是曲非烟。 昨天曲非烟宣称去找她爷爷,离开厢房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慕容复和慕容芸都以为,曲非烟是被她爷爷镇压带走了,这会儿应该已经与刘正风一家汇合,要一起离开中原,奔赴海外。 可没想到,她又突然在这后院花园冒了出来。 “慕大哥!芸姐姐!” 曲非烟攀上院墙,轻盈跃下,拍了拍手,雀跃着来到慕容兄妹面前,得意道: “爷爷同意我给慕大哥作妾了!” 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对折的红纸,递给慕容复: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慕容复啼笑皆非,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看了一眼,问曲非烟: “伱爷爷人呢?” 曲非烟道:“他暗地里跟着刘伯伯一家走啦!要与他们一起出海呢。” 慕容复道:“你不随你爷爷一起出海?” 曲非烟抿了抿嘴唇,眼中隐有一丝难过: “我舍不得爷爷。可是爷爷说,我年纪还小,比刘伯伯最小的儿子刘芹哥哥还要小两岁,怕是受不得出海之苦。又说,我心里有了慕大哥这等神仙人物,出海之后,到了蛮夷之地,恐怕再难找到可堪入眼的如意郎君……他叫我不必担心他,他能和刘伯伯这生平唯一的知音在一起,研究曲乐音律,平生心愿已足,又有刘伯伯一家照应,他会过得很开心呢。” 慕容复沉吟一阵,问道: “这等大事,你爷爷为何不来与我当面说?” 曲非烟道:“爷爷说,他出身魔教,见不得光,此次已经连累了刘伯伯一家,若与慕大哥亲自见面,露了行迹,恐又会损害慕大哥和百胜门清名。所以……” 慕容复摇摇头,又道:“你爷爷就没有想过,若我不接受,你当如何?” “啊?”曲非烟一呆,想了想,说道:“没关系呀,慕大哥不要我,我就给芸姐姐当小丫环。这样子也能经常看到慕大哥呢。” 又眼巴巴瞅着慕容芸:“芸姐姐,你不会也不要我吧?” 慕容芸板着脸,说道:“我若是也不要你,你又当如何?” 曲非烟这才有点小慌:“都不要我么?那,那我该怎么办?” 慕容芸笑道:“你就只好赶紧去追你爷爷了。刘三爷一大家子,又带了不少金银细软,这一天功夫应该还没走太远,你骑上快马,连夜赶路,最迟明天午时之前,应该就能赶上他们了。” 曲非烟哭丧小脸,垂头丧气道: “我不要。若不能和慕大哥在一起,连给芸姐姐做小丫环都不成,再看不到慕大哥……我还不如死掉算了。” 慕容芸抬眼去瞧大哥,见慕容复神情平静,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小心说道: “大哥,非非她爷爷连她生辰八字都给你了……要不,就先收下她,做个贴身婢女?你这么些年,常年呆在百胜山庄,跟一群大男人混一块儿,连个贴身婢女都没有,爹娘都有些怀疑你……” 后来的话她当然没敢说出口。 慕容复却是眉头一挑,心说怀疑我什么?难道还能怀疑我取向不成? 我在另一个世界,保底一妻两妾,这难道也需要向你们炫耀? 心里这般吐槽着,面上却是说道: “非非,将来我若与魔教中人为敌,你当如何?” 曲非烟毫不犹豫地说道: “退教之后,本该两不相帮,但我既然是慕大哥的人了,那自然是要听慕大哥的话,慕大哥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叫我去打东方教主,我也不皱一下眉头。” 以她年纪,记事都还没有超过十年,更别说担当魔教职务,参与魔教事务了。而她爷爷又早与刘正风结交,怕是已有多年不曾与魔教中人往来。曲非烟自然也不会对魔教有多少归属感。 “打东方不败?以你现在的武功,东方不败杀了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再说了,自东方不败接掌魔教以来,魔教声势日益倾颓,魔教高手死的死,退的退,已然渐有四分五裂之势。” 慕容复道:“东方不败这教主当得挺好的,无缘无故干嘛去打他?打打其他喜欢在江湖上东奔西走搞事情的魔教中人还差不多。不过,既然非非你有此决心,那就先跟着我,做个小婢女,服侍起居之余,随我读书习武吧。” 曲非烟大喜,赶紧对慕容复行了个礼,脆声道:“多谢慕大哥!” 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给慕大哥作小妾呀!” 慕容复无语:“十三岁的小丫头,净惦记这事作甚?” 当我是禽兽么? 就你这除了身高什么都没有的小身板,先好好吃肉,养上几年再说吧! 明天早上八点还有一章,求月票! (本章完) ------------ 066,岳不群的觉悟!【求首订,求月票!】 又歇了一晚,慕容复带着慕容芸、曲非烟,离开衡山,北上京城。 陈武、李雁行仍留在衡山县,主持接收刘府产业。 岳不群也没离开。 金盆洗手结束后,岳不群打发弟子们回华山,自己先去办了件事,之后留在衡山,暗中观察着百胜门接收刘家产业的情况。 岳不群近年来已经练成“紫霞神功”,虽然一直低调隐忍,未曾耀武扬威,但他真实实力,不与其他人作比,至少在五岳剑派内部,已经仅次于左冷禅。 而陈武、李雁行实力虽有余沧海、嵩山十三太保中游偏上水准,生死战的话甚至有很大概率能以伤换命,可比起岳不群,还是要稍逊一筹。 岳不群有意隐踪匿迹,暗中窥视,陈武、李雁行竟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当看到陈武进衡山县衙办理手续,出来时,竟是由县太爷的心腹幕宾亲自相送,那笑容可掬的模样,简直就像孝子送爹,岳不群心里顿时犯起了嘀咕。 一个门徒,就能在县衙畅通无阻,被知县老爷的心腹幕宾奉若上宾,那若是慕门主亲自出面,衡山知县岂不是要亲自迎送? 之后陈武去往衡州府城衡阳县,接收刘家在衡阳县的田庄、商铺时,官府层面竟也是一路畅通无阻,与知府老爷的心腹幕宾在酒楼吃饭时,双方地位近乎对等。 衡州知府的幕宾可不是普通人,乃是一位考取过秀才功名的本地老士子,可是与陈武这个貌不惊人的江湖汉子吃饭,居然还频频劝酒…… “紫霞神功”运转之时,听力、目力都可大幅提升。岳不群坐在隔壁,运起紫霞神功凝神倾听,还听到了“慕容大人、张阁老”等令岳不群大受震撼的称呼。 “百胜门果然有朝廷背景!慕门主身份果然不简单!慕……慕容……慕容姓有很多都改成慕姓与容姓了……慕门主与那位‘慕容大人’有何关系?慕英名,难道只是慕门主行走江湖的假名?” 若慕门主本姓“慕容”,与朝中那位那背靠“张阁老”的“慕容大人”,乃是同族甚至亲属…… 那慕门主透露的消息,岂不是有大可能属实? 朝廷真的要大力整顿江湖了? 谁嚣张就打谁? 不会是由百胜门负责镇压江湖吧? 岳不群心乱如麻。 别看江湖人一个个嘴上傲王侯、慢公卿,好像挺不屑朝廷似的,可就像百胜门主慕英名说的那样,朝廷是从来没把江湖放在眼里。 朝廷真要对江湖认真起来,就一群连长兵火器都玩不转的布衣游侠,尤其是五岳剑派这种有山门,有根基的坐地户,能挡得住朝廷大军围剿? 若是天下大乱,改朝换代的乱世,朝廷风雨飘摇,自顾不暇,武林门派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在天下一统的太平年代,强如少林、武当,都挡不住大军进剿!最多只能在大军围山之前,化整为零放弃山门赶紧跑路,之后就得应对天下海捕。 在岳不群看来,朝廷要对付武林,甚至都无需派出戚家军那种无敌军团,百胜门这很可能是锦衣卫下属的势力,恐怕就足以荡平五岳,乃至讨伐魔教了——百胜门主慕英名的武功实在太恐怖了。 岳不群自忖,以他武功,一对一击败丁勉、陆柏、费彬、余沧海都不在话下,可即便能胜,也绝不可能像慕英名一样,三招两式,举手投足,就将丁勉等高手轻松重创。 若与慕英名交手,岳不群觉着,就算自己全力催运紫霞神功,恐怕也接不下慕英名几掌。比剑法吧,那慕英名的剑术也是精彩绝伦,还是一门从未见识过的全新剑法。 岳不群哪怕有私下里偷偷练过剑宗杀招,也没信心用剑法胜过慕英名。 并且百胜门还不只慕门主一个高手。 慕门主的妹妹慕英芸,还有那名为陈武、李雁行的两个百胜门徒,也皆是一流好手。 展露出来的实力就有这些,那么百胜门隐于冰山之下,尚未展现出来的实力,又究竟有多强? 想到这等可怕的势力,将来可能在朝廷授意下,扫荡武林,镇压江湖,岳不群就有些不寒而栗。 同时他也深感庆幸。 庆幸自己主动前去结交了慕门主,并且与之相谈甚欢,更庆幸自己多年前,考取了秀才功名。 岳不群能感觉到,当他说出自己考取过秀才功名时,那陈武、李雁行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就有了几分真正的敬重。 还有那位起初不知为何对自己有些抵触的慕小姐,态度也明显变得缓和。 岳不群认为,慕门主之所以将朝廷可能整顿江湖的消息透露给自己,恐怕与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脱不开干系。 他可是五岳剑派唯一考取过“秀才”功名的正经读书人,而大明的风气,对待有功名的正经读书人,总是高看一眼的。 另一重要原因,则是自他岳不群接掌华山之后,一直低调隐忍,安分守己,不惹事端,华山派甚至穷得响叮铛,钱都不敢乱捞的—— 不低调不行啊,这江湖太黑了,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 要不是他岳不群懂得隐忍,还颇有几分八面玲珑的心机手段,就华山剑气之争后那点实力,怕是早就给人灭门了,他跟宁中则根本活不到现在。 因着他读书人的身份、“君子剑”还算不错的名声,再加上华山的安分守己、不惹祸端,身份大有蹊跷的慕门主,方才对华山有着些许好感。 或许……慕门主还有意“招安”华山? 持续暗中窥视多日之后。 岳不群在客栈里静坐一整宿,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当日慕门主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当年以辟邪剑法打遍黑白两道,威震江湖的林远图如何?生平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开了个镖局……说句不好听的,五岳剑派将来就算出一位狠人,把五岳盟整合为五岳派,又能怎样……五岳剑派没有过硬的背景靠山,朝廷哪天看不顺眼,说灭,也就灭了……” 自接掌华山门户以来。 岳不群的视角,一直只着眼在江湖、武林。 他一门心思用江湖、武林的手段,保住华山,壮大华山,从来没有人提点过他,还可以跳出江湖武林的局限,自更高的角度,居高临下俯瞰江湖。 现在他试着抽身,放下“华山掌门”的身份,跳出局外,从旁观甚至俯视的角度,去看待江湖武林。 他毕竟是考上过秀才,参加过两次乡试的读书人。 之前只是当局者迷,又被师尊托付给他的华山这副烂摊子、重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视角一换,顿觉豁然开朗,乃至焕然一新 “个人武功再高,乃至门派武功再强,在江湖上,也不过昙花一现,做不到像少林、武当那样,传承悠久,超然在外,领袖群伦…… “可少林、武当为何能传承不绝?武当且不提,那少林为何自唐代大兴之后,一直传承不绝?其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灾难,也不过是在唐武宗毁佛时受了些冲击,之后便再未遭过大难……是因为少林传承完整,高手众多? “不,是因为少林高僧,历朝历代,总能成为权贵的座上宾,每年都会有无数权贵去少林烧香。而即使改朝换代,少林也总能站对立场,找对靠山啊……我华山不参禅,不修道,做不到像少林、武当一样,给权贵讲经说禅,教权贵养生修道。但……至少可以读书。” 静坐沉思了一整晚,次日大一早,岳不群启程返回陕省。 回到华山,岳不群翻箱倒柜,找出已经蒙尘多年,纸页发黄的各种经书。 宁中则见他拿起一册四书集注翻看,不禁笑道: “怎又把这些旧书翻出来了,怎么,你还想考状元不成?” 岳不群嗯了一声,说道: “状元不敢想,进士都没甚指望……先考出个乡试资格,过两年再去参加乡试,在陕省考个举人,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宁中则大讶: “师哥,你还真打算重考科举?” 岳不群又嗯了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时代在变啊。多一手准备,万一真有变故,也好有备无患……对了,弟子们每天闲功夫太多,一个个游手好闲的没个正行,以后就让他们每天抽半个……不,抽一个时辰读书。 “我要温书备考,正好顺便教他们读书。我岳不群的弟子,以后就算没能耐考科举,至少也得略通文才,要能做到跟读书人说话,不会被鄙夷成文盲。” 宁中则:“?” 所以华山剑派是要改成“华山书院”了吗? 师哥你以后是打算让别人叫伱“岳山长”么? “那冲儿呢?你不是打算传他紫霞神功么?” “紫霞神功修炼艰难,师妹你知道的,我也是练了二十多年,直到近年才真正练成。冲儿虽资质不错,但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年才能有所成就。读书并不耽搁他练功。” “可冲儿那性子,怕是没耐心读书。” “哼,谁不好好读书,就滚去思过崖面壁!冲儿也不例外!师妹,你也不能再那般宠着冲儿,瞧瞧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一下山就豪饮烂醉,他可是我华山派掌门大弟子……” “我只教女弟子,男弟子都是你教的,冲儿变成酒鬼,师哥你怎能怨我?冲儿是掌门大弟子不假,可师哥你才是掌门啊!” “师妹你……唉,还是先教教他规矩礼仪,过年前,派他和灵珊去京城一趟。” “去京城作甚?” “自是去做于我华山有大利的事情。对了,这两天,我们一起去关外一趟。” “又去关外作甚?” “一则找些野山参,给冲儿再补补元气,好修炼紫霞神功。二则,找些东珠、貂皮之类的……唉,我华山派,还是太穷了……” 想给人送点拿得出手的礼物,都得掌门夫妻想方设法亲自筹办…… 一想到华山派的窘况,岳不群就好一阵心塞。 但倘若华山能如少林、武当一样,结交权贵,成功傍上朝中某位靠山,将来朝廷整顿江湖,自不会拿华山开刀,甚至有机会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朝廷鹰犬的名声是不太好听。 可如果我自己考上举人…… 如果华山弟子代代能出秀才、举人,甚至侥幸出个进士…… 武夫才叫鹰犬,文官是驾驭鹰犬的主子来着! …… 慕容复带着慕容芸、曲非烟,沿湘水直入洞庭,到了洞庭湖,看着那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广阔湖面,不禁又想起了天龙世界,美人相伴、泛舟垂钓的安逸生活。 眼中浮出一抹莫明的情绪,慕容复看看身着绿衫的曲非烟,问道: “非非,你可会划船?” 曲非烟点头:“会呀。” “很好。”慕容复欣然一笑:“找条小船,我们泛舟湖上,游湖垂钓。” 钓瘾是戒不掉的,几辈子都戒不掉了。 找船很容易。 百胜门在巴陵县有着船行,很快就有百胜门弟子,撑着一条全新的乌蓬船过来。 其实,他们是想开一条大画舫过来的。 但慕容复更喜欢小船。 曲非烟跳上乌蓬小船,接过了竹篙。 慕容复拎着钓杆,慕容芸提着鱼篓,也轻轻跃上了船。 曲非烟一撑长篙,小船离开码头,滑入湖中。 慕容复一指远处的君山,“往那边去。” 曲非烟便卖力地撑着竹篙,推动小船,往君山驶去。 岳阳楼渐渐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慕容复往船头一坐,举着钓杆钓了没多久,便将钓杆往身边一插,把斗笠往脸上一盖,双手枕着后脑,舒舒服服躺了下来。 他钓鱼,更享受那钓的过程。至于收获,就得失随缘了。 乌蓬小船在湖面轻盈滑行,柔和水声回荡耳畔,清风缭绕,恍惚之际,慕容复只觉似又回到了太湖,又重回了当年那躺平修仙的安逸时光。 …… 午后。 小船停泊在君山岛岸边,三人吃过百胜门弟子送来的午饭,在岛上游玩消食一阵,慕容复又开始指点慕容芸、曲非烟武功。 给慕容芸解答了一番她修炼剑术、斗转星移、参合指方面的些许疑惑,叫她自己去练,慕容复便开始调教曲非烟。 笑傲世界内力修炼太难,凡是内功有所成就的,年纪基本上都四十开外了。 所以慕容复给曲非烟把脉摸骨一番之后,决定先教她外炼武道。 外炼武道的好处是成就快,实战也不弱,弊端是若不能修成丹劲,那么过了五六十岁,纵使化劲巅峰的武者,体能也会迅速下降,实力不断衰退。而练内功的武者,五六十岁却正好是个人内力大成的黄金年龄。 虽“内力大成”并不一定代表就很厉害,只能说差不多达到了个人修为极限,实力如何,还得看各自功底,但内力加持下,状态还可以维持许久,甚至若天赋够高,功力还能继续进步。 这江湖上,可不少七八十岁了还能打得飞起的老头子。 好在外炼武道,跟内功并无冲突,若实在没有把握冲击丹劲,又有内功天赋,还可尝试兼修内功。 像慕容英,就是内外兼修。百胜门上千内门弟子当中,内功天赋不错的,慕容复也都传授了内功心法。 倒是慕容复自己,又要开创外炼武道,又要教授弟子武功、文化,耗费了太多时间、精力,实在没心情再修炼内功。再说,他也很想试一试,他开创的这门外炼武道,在这个尚可练出内力的世界,究竟能否“由外而内”,自然衍生出内力。 就目前来说,“丹劲”这一层次,仍无内力滋生,但慕容复已隐隐有所感觉,或许到了下一步“罡劲”时,内力便可自然衍生。 因外炼练法、内功心法、武技招法都是慕容复传下,百胜门骨干弟子们也都经受过抗倭战场磨砺,在慕容复和骨干弟子们言传身教下,即便抗倭战争之后入门的百胜门弟子,也都秉承着同一理念——功夫是杀人技,无论外功内功,无论刀剑火铳,实用就行。 就目前来看,门风极其务实的百胜门,当不会出现华山那样的剑气之争。 至于将来…… 将来内功修炼只会越来越难,有内功天赋的人才只会越来越少,内功必会渐渐没落。 百胜门的外炼武道,说不得,就会成为世间主流。 …… 曲非烟碍于年纪,内力薄弱,但武功底子倒是不错,很快就在慕容复调教下,将明劲入门,能够整合肢体手足的力量,凝聚一点打出去。 不过明劲境界,非常吃个人天赋。 若是本身不够强壮,力量较弱,即便能集中肢体手足之力,聚于一点爆发,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 像曲非烟,十三岁的小姑娘,二次发育都才刚刚开始,筋骨都没有完全长成,全身劲力又能有多大? 反之若是天赋异禀,筋骨硬朗,天生神力,又武技高明,明劲打化劲都能有胜算。 可天生神力者毕竟极罕见,人体筋骨肌肉的力量也都有极限,再怎么打熬筋骨气血,再是用各种药浴、药膳滋补身体,人体也不可能无止境地成长。 所以得用“暗劲”等技巧弥补劲力的不足,用技巧开发出筋骨肌肉之外,皮膜、内脏的力量,乃至于洗髓换血,打破原本的身体极限,获取更强的力量。 慕容复在洞庭湖君山岛上呆了半个多月。 每天或清晨泛舟,垂钓至午后,或傍晚垂钓,直至午夜。有时兴致起来,甚至可以钓上一个通宵。 但这也并没有耽搁他指点慕容芸、曲非烟练武,每天下午,他都会指点慕容芸、曲非烟两个时辰。 就连每天前来送饭的百胜门弟子,他也时常指点一番,以至于送饭这差事,巴陵县百胜门弟子个个都抢着来做。 直至半个多月后,通过百胜门渠道,得知了小弟慕容英乡试高中浙省解元的消息,慕容复才以大毅力跳出舒适圈,乘上一条百胜门船行的大船,由洞庭湖直入长江,顺江而下,至武昌府后再溯汉水而上,到了襄阳府,便弃舟乘车,经南阳府,往河南府而去。 前往京师的路线很多,若图方便舒适,可以一直乘船至杭州府,自京杭运河上京。 但慕容复言出必践,特意走官道,住驿站,经河南府,就是要等嵩山派前来寻仇。 若左冷禅真个尽起精锐前来报仇,那说不得,嵩山派的命运轨迹,就得到此为止了。 今天没有了,下一章还是明天早晨八点。求月票! (本章完) ------------ 067,百胜门太欺负人了! 南阳盆地,伏牛山麓。 官道旁不远处,一条林间小溪畔。 曲非烟单手持剑,手臂伸直,纹丝不动,只手腕快速上下抖动,带动剑尖不断小幅度上下劈斩,频率极快,以至剑尖处竟隐隐拉出一条细细银线,发出嗤嗤破空声。 曲非烟年少力弱,纵使修成明劲,徒手战力也很一般。 但拿上兵器就不一样了。 说来许是因为慕容复用刀起家,曾以一口特大雁翎刀,在抗倭战场上砍得人头乱飞,以至于百胜门弟子个个都要追随门主,练刀用刀。 慕容复一身好剑法,居然都没人愿意学。 到如今,也就慕容英、慕容芸兄妹俩打小跟他学了剑法,其他百胜门弟子,哪怕练长矛都不乐意学剑,问就是剑在战场不大好使…… 好在现在又有了个曲非烟,慕容复的剑法,总算又多了个传人。 曲非烟正专注练这一个抖腕劈剑动作时。 来到她对面的慕容复突然轻轻一弹指,朝她弹去一枚碗豆大小的野果。 曲非烟手臂依然纹丝不动,待野果射至剑尖前,才飞快一抖手腕,寒光一闪,将那野果凌空点成两片。 慕容复不停弹指,一枚枚野果不断飞出,曲非烟始终保持同一动作,只以手腕带动剑尖,将连射而来的野果一一点成两半。 起初她游刃有余,剑剑中的。 但随着慕容复弹射野果的间隔越来越短,射速越来越快,劲力越来越强,野果破空时,甚至隐隐发出“咻咻”之声,曲非烟额头、鼻尖不禁缓缓凝出晶莹汗珠,神情也愈发吃力。 终于,在连续劈开百余粒野果后,她劲力渐渐不支,没能跟上节奏,被一枚野果越过剑尖拦截,打在了手背上。 这一下并不轻。 曲非烟雪白透嫩的手背,霎时红肿一片,整只手儿也是猛地一颤,险些撒手弃剑。 但她终究还是紧抿嘴唇,忍痛握紧了剑。 “不错。” 慕容复微一颔首: “没有叫痛,也没有流泪,总算有了进步。” 刚开始用这种方法训练曲非烟时,若是被野果打中手,曲非烟虽不会哭出声来,却也总会娇声叫痛,可怜兮兮眼角噙泪。 可发现撒娇并不能打动慕容复之后,她就迅速调整策略,决定以实力赢得慕容复赞扬。 果然,这下效果就好多了。 “我也是从小练武来着,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一点小伤小痛,根本不算什么!” 曲非烟挺着胸脯,样子还有点小骄傲。 慕容复笑了笑,取出一只敞口瓷瓶抛给她。 “自己上药。” 曲非烟接过瓷瓶,用小指挑出一小团酥油似的药膏,涂抹在手背伤处,轻轻按揉起来。 同时心里有点小小的遗憾:要是慕大哥能亲自帮我上药,那该多好呀! 可惜她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她现在只是慕大哥的小婢女,从来只有婢女服侍公子的,哪有公子反过来服侍婢女的? 别说只是伤了手背,之前在君山岛上练功时,就算伤到的是后背哪个不好触及的位置,慕大哥也只会叫芸姐姐帮忙…… 慕容复听不到小姑娘心声,只提醒她: “手腕也上些药,多按揉一阵。” “噢。”曲非烟轻轻应了一声,心里美滋滋地:慕大哥面冷心热,还是关心着我呢。 曲非烟自己疗伤时。 慕容复抬头看看天色,说道: “该做饭了。” 又招呼在马车里打坐的慕容芸: “小芸,出来做饭。” 今日抵达伏牛山麓,他临时起意,进山寻景,错过了宿头,也懒得赶夜路去找驿站投宿,便打算在此宿营。 马车里备着锅碗瓢盆,可以现场做饭,不必啃干粮。 有马车在,晚上过夜也无需扎帐蓬,两个女孩可以在车内休息。 至于慕容复自己,在溪边垂钓一宿即可。 慕容芸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奇道: “我做饭?我的手艺……这不是有非非么?” 慕容复道:“非非刚练功一个时辰。你们两个一起做饭。她主厨,你下力。” 慕容芸一本正经地说道: “既是小丫环,就该当做牛马使唤,大哥你这未免也太心慈手软啦。” 话虽如此,她还是跳下马车,挽起袖子,叫曲非烟去捡柴禾,她自己则动作利落地搬石块,垒灶台。 慕容芸毕竟不是落地就锦衣玉食的世家大小姐,直到八岁那年才进京。 之前一直住在乐清乡下小镇上,从小就跟二哥慕容英一起,和镇上的小孩子们到处乱跑,撒欢疯玩,乃是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的小能手。 她还从小练武,能顶着寒风、烈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小时候甚至还近距离围观过砍倭寇人头…… 别的官家小姐,直至嫁人,闺名都不为外人所知,她的大名却是全县皆晓。 从小野到大的慕容芸,还真没有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心大得很,也不会真个把丫环仆人当作牛马使唤。 两人忙碌时。 慕容复从马车里拿了钓具,往下游走了一阵,找到处水流平缓,水深尚可的溪湾,撒饵打窝,甩竿垂钓。 钓了半晌,上游传来慕容芸的声音: “大哥,钓上鱼没有?要是没有钓上来,我们就煮蛋花汤啦!” 慕容复瞧瞧毫无动静的鱼漂,语气淡定从容: “快了,莫急,马上就上鱼了。” 说话间,手腕轻轻一抖,将竿头往水里一刺一挑,一条一尺多长的活鱼就甩着尾巴飞出了水面。 慕容复再轻轻一抖手腕,鱼线飘扬间,那还套着鱼饵的鱼钩倏地划出一道弧线,精准送进正大张着嘴巴的鱼儿口中。 “哈,上鱼了!” 慕容复哈哈一笑,将鱼儿拖回面前,手法娴熟地取下鱼钩,拿柳枝串了鱼腮,收起家什,拎着鲜鱼,向着宿营地走去。 慕容芸看见那还在甩着尾巴,活蹦乱跳的鱼儿,讶然道: “咦!今天怎么回事?大哥伱怎还真钓上来一尾鲜鱼?” 慕容复笑道:“平时只是不在乎收获而已。你大哥但凡稍微认真一点……” 他说话时,慕容芸仔细打量鱼儿,竟没在那鱼身上发现任何伤口,只在鱼唇边看到了一道被鱼钩钩出来的豁口,这才相信大哥今天是真的上了鱼。 慕容复等妹妹检查过后,这才微微一笑,把鱼交给曲非烟处理,自去溪边洗了手,坐在一旁继续琢磨罡劲。 修成丹劲之后,罡劲不说轻而易举,也绝不会像从化劲到丹劲那般艰难凶险。 无非就是一个继续洗髓淬体,不断强化肉身气血的水磨功夫,再加上一些更高端的发劲技巧而已。 慕容复要做的,就是开创出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练法,将这罡劲给练出来。 “修炼罡劲的过程中,内力当可慢慢自生。至少在这个时代,还是可以由外而内,修出内力的。再往后去,或会越来越难。两三百年之后,怕是就彻底不成了。不过即使出不了内力,单是丹劲修为,那也是武道大宗师,人形凶兽……我百胜门下,也不知何时能再出一个丹劲。” 丹劲修炼太过凶险。 即使慕容复已经开创完善了整套丹劲练法,百胜门弟子当中,究竟要到多久之后,才能出一个丹劲,也还是未知之数。 不过在这笑傲世界,化劲差不多已经够用了。 化劲之后,再练点养生气功,还能将状态维持得更久。 慕容复很看好百胜门的未来。 几年之后,就算没人练成丹劲,只要能出十个化劲,配上百胜门的“杀人技”、战阵…… 横扫江湖,镇压魔教应该都足够了。 但慕容复行走诸天,乃是为了猎取修行资粮。 这一世,他的眼界,自不可能只局限在江湖之中…… 吃晚饭时。 慕容芸一手端着碗鲜鱼汤,一手拿着一只鸡蛋烙饼,毫无官家小姐风范地大口吃喝,还时不时开口说话: “大哥,嵩山派能找到我们的行踪吗?” “当然能。嵩山派势力很大,不单只十三太保这等明面上的实力。而嵩山派的情报能力,你也见识过了,连刘正风结交曲洋这等隐密都能探查出来,又岂会找不到我们的行踪?我们这一路正大光明走官道,可是从未隐藏过踪迹,南阳府又就在河南府隔壁,已经算是到了嵩山派家门口了……” “那左冷禅真会来寻仇吗?” “这个就说不定了。左冷禅此人……看似凶横霸道,实则并非莽夫,乃是五岳盟第一枭雄,心机深着呢。我琢磨着,他应该早就派人前往雁荡山,探查百胜门去了。” “啊?那百胜门会不会有麻烦?” “会有麻烦。但不会是我们的麻烦……” …… “掌门师兄,找到那百胜门主慕英名的行踪了!他果然一路走官道,住驿站,如今已经快出南阳府了!” 嵩山,胜观峰上,嵩山派山门大堂。 左冷禅正襟端坐,听着师弟汤英颚禀报。 “确定是百胜门主慕英名?” “错不了!那慕英名形体相貌都格外惹眼,哪怕扔到人堆里,史登达、万大平、狄修等去过衡山的弟子,也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慕英名带了多少人?” “慕英名身边只有两人,一个是他妹妹慕英芸,另一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也曾在刘府出现过。我们的人打探过了,姓慕的一行前后,再无其他高手伴随。师兄,姓慕的目中无人,只带两个累赘丫头,就大摇大摆往河南府而来,分明没将我嵩山派放在眼里!” 左冷禅眉头皱起,沉吟许久。 见他迟迟不说话,“大阴阳手”乐厚上前一步,慨然道: “掌门师兄,丁师兄他们被那慕英名打得只剩半条性命,至今卧床不起。尤其陆师兄和费师兄,臂骨从手至肩,皆已彻底粉碎,将来就算治好伤,受伤的手也再不能用剑法、掌法,连内功都要倒退,将来恐怕只能留在山门里面,教授弟子,再不能出去纵横江湖…… “掌门师兄,丁师兄他们的仇不能不报,我嵩山派在衡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被那慕英名打掉的脸面,也必须找回来啊!否则,我们以后还怎么号令五岳,领袖群雄?” “锦毛狮”高克新也大声道: “对啊掌门师兄,丁师兄他们的仇必须得报!不然我嵩山派颜面何存?” “神鞭”滕八公道: “那慕英名武功是很高,但我嵩山派难道就怕了他?他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掌门师兄带领我嵩山派所有高手,一拥而上,那慕英名再强,也没有三头六臂,身子也是血肉之躯,必要饮恨当场!” 在场的嵩山派高手也纷纷出言,劝说左冷禅尽起高手,下山报仇,一时间,堂中满是愤慨喧嚣。 但左冷禅仍在沉吟。 左冷禅乃是当之无愧的五岳第一人,不仅武功五岳第一,其才干、手腕、决断亦是五岳第一。 他做事,素来谋定后动,断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热血上头就冲上去莽一波。 他反复询问过史登达等当日身在刘府的弟子,在丁勉三人醒来后,又反复询问三人与慕英名交手时的感受,一丝细节都没放过。 又仔细查验了丁勉三人的伤势,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若自己对上慕英名,恐怕最多二十招内,就要饮恨败北。 没错,他左冷禅的武功五岳第一,甚至比五岳所有的长老、掌门级人物都高出一个层次,可也绝对没法儿像那慕英名一样,在正面硬碰硬对掌时,只一掌就就把费彬打成半废,也不可能在面对丁勉、陆柏联手合围时,三招两式就破了围攻,重创二人。 在左冷禅看来,那慕英名的武功,恐怕也超越了他一个层次。 虽然正如滕八公所言,慕英名武功再高,也没有三头六臂,也还是血肉之躯,若嵩山派尽起高手,将之围杀亦不无可能,但…… 代价呢? 那慕英名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举手投足,擦着就伤,挨着就残,生死战时他不会留手,更可能是擦着就残,挨着就死! 若尽起高手围攻,一战之后,嵩山派精英高手,又将有几多人残废,几多人身亡? 最重要的是,那慕英名还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整个宗门。 他门下门徒,随随便便跳出来一个,就是能与余沧海对掌,还一掌将之震退两丈多远的高手。 除了当日出现在刘府中的几个百胜门高手,那百胜门中,还藏着多少高手? 这样的势力,又怎可能是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其必然已经默默经营发展了多年,且必有深厚背景! 左冷禅从不低估敌人。 此时任凭师弟们如何劝说,他也都只暗自沉吟,直至师弟们大肆渲泄一番,渐渐安静下来之后,他方才缓缓开口: “百胜门的底细,可探查清楚了?” 在十三太保中武功只位列第六,但多谋善断,甚得左冷禅信重的汤英颚说道: “时间太短,派去雁荡山的人尚未传回消息。不过钟师兄他们带去了不少信鸽,一旦打探到雁荡山百胜门的底细,立刻就会放飞信鸽传讯。” 左冷禅眼神平静,缓缓说道: “继续等消息。” 见众师弟隐隐面露失望,左冷禅又道: “召集冀北三雄等所有旁支高手,等我命令。联络北邙三老,告诉他们,有笔一万两银子的大买卖。青海一枭可还在洛阳?也请他来嵩山一趟。” 众人这才精神一振,齐声应喏。 待众人散去后。 左冷禅食指轻敲桌面,眼神凝重,低声自语: “雁荡山,百胜门,慕英名……” …… 中雁荡山。 “百胜山庄”数里之外,一片林间空地之中。 嵩山十三太保中排名第五,也是十三太保当中,唯一绰号里带着“剑”字的“九曲剑”钟镇,看着周围默不作声围过来的八支队伍,额角不觉渗出一滴冷汗。 他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内力深厚,剑法高明,身边还有“白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两个旁系高手,还有十几个嵩山派网罗的黑道高手,这份实力,去围攻华山派差不多都够用了,可是现在,钟镇却只能浑身僵直,额冒冷汗,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不仅他不敢动弹,卜沉、沙天江等人,亦是不敢稍有动作,连兵器都不敢去摸。 因为自四面围过来的这八支队伍,人数虽只百人出头,但阵仗实在太夸张了。 八支队伍,每队十二人,前排两人,手持刀盾,之后两人,手持狼筅,之后依次是两个长枪手,两个镋钯手,两个刀棒手,最后更有两个火铳手! 随着队伍展开进攻阵型,八支队伍,十六门火铳,已经瞄准了钟镇等人。而钟镇他们想要伤到那十六个火铳手,得先突破前排刀盾手、狼筅手等层层拦截。 但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乃是这八支队伍队列中间,还有四门虎蹲小炮! 四个壮汉,各自徒手抱着一门贴着木壳,勉强伪装成木头筒子的虎蹲小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钟镇等人。而每个抱着炮的壮汉身旁,还都站着一个一手持盾,一手持火把,腰悬长刀的助手…… 除了没穿铠甲,这阵仗,简直跟传说中戚家军的“鸳鸯阵”一模一样! 不仅阵容严整,火器众多,那些结阵的“士卒”,方才围过来时,还个个身形矫健,行动敏捷,在林中沉默而快速地行进之时,阵形居然丝毫不乱! 尤其那四个抱着虎蹲炮的壮汉,跟随队伍快速跃进之时,个个都呼吸平稳,游刃有余,丝毫不显吃力。 钟镇知道,这百来号人,都不是普通士卒,而是身怀武功的好手! 百来号武功好手,哪怕没有火器,结成这等严整军阵,只怕也足够以极小的代价,剿杀嵩山派这十几号人了。 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十六枝火铳、四门虎蹲小炮? 钟镇觉着,真打起来,对方恐怕能以零伤亡,将他们轻松全歼! 别的不说,单一轮火器轰下来,嵩山派这十几号人,恐怕就没几个能继续站着了。 “这不对啊!我们是武林门派,练武之人……怎么能动火器?太欺负人了……” 就在钟镇头皮发麻,怨念满满时。 一个身着布衣,腰悬长刀的年轻人,笑眯眯走了出来。 “在下李林。”他手按刀鞘,看着钟镇等人,笑容可掬地说道:“忝为百胜山庄内务总管。不知各位中原口音的朋友,远道而来,窥我山庄,有何贵干啊?” 钟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这是误会……” “误会?” 李林笑容不改,语气却渐渐森然: “你们扮作商队,先抵杭州府,再到温州府,又至乐清县。之后易容改扮,化整为零,在乐清县城四处打探百胜门消息。再然后,那个白头发老头儿,和那个秃头老汉,还扮成卖糖人的货郎,去了陈家镇窥探,还在镇上进士牌坊下看了好一阵。 “他们还逢人就打听,牌坊上那位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二榜二十八名进士慕容泉老爷,现今身居何职……等他们两个回了县城之后,就有好几只信鸽,从你们住处飞了出来。接下来今天一大早,城门刚一打开,你们所有人就出了乐清县城,往雁荡山而来……” 钟镇越听越是心惊,这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刚刚抵达杭州府时,就已经被百胜门盯上了!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更是始终被百胜门看在眼里! 可明明没有察觉被人盯梢啊! 难道说…… 从杭州府开始,就已经到处都是百胜门的眼线? 作为人生路不熟的外地人,钟镇等人武功再高,也得老老实实找当地人打听消息。 尤其是消息灵通的酒楼、茶馆、车马行等,钟镇等人可是使了不少银子买消息。 所以百胜门难道根本无需刻意盯梢,只要他们嘴里说出“百胜门”三个字,就会被遍布大街小巷的百胜门眼线给盯上? 有人的地方,就有百胜门的眼线? 这百胜门在浙省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打听百胜门,窥探百胜山庄,究竟有何图谋?” “我们,我们……” 钟镇正开动脑筋,找借口搪塞时,那自称百胜山庄内务总管的年轻人李林笑眯眯说道: “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就当你们是倭寇爪牙,砍下你们的人头换赏钱了。虽然从没见过中原口音的伪倭,但砍下脑袋之后,也没法儿听口音辨来历不是?” 感受着那李林那不加掩饰的杀意,钟镇最终只得长叹一声,颓然道: “我们是五岳剑派嵩山派的人,此行乃是接到消息,说是雁荡山一带有魔教爪牙活动,所以才专程前来一探,以免魔教作乱……李总管,嵩山派是天下知名的名门正派,我们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侠士,一切都是误会啊!” 李林呵呵一笑:“你们是不是好人侠士,这事儿是不是误会,你们说了不算!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敢有顽抗,立杀不饶!” …… “掌门师兄,有消息传回来了!” “速速呈上来!” 左冷禅接过汤英颚递过来的几张写满了小字的纸条,只飞快地浏览一番,神情当时就是一变。 接着又从头到始,一字一句细读,神情不觉愈显凝重。 “……温州府乐清县下陈家镇,有一新起高门慕容氏,家主慕容泉,祖藉苏州,嘉靖三十八年二榜二十八名进士,任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为官清正,刚直不阿,曾参与弹劾扳倒严嵩父子,温州父老深以为傲……嘉靖四十四年,巡按湖广道一年……新君即位,升任都察院经历司正六品经历…… “慕容泉妻陈氏……生二子一女,长子慕容复。嘉靖三十七年,倭寇侵袭乐清,复时年未足十四周岁,一人一刀,斩十八倭寇,威震乐清……嘉靖四十年,复十六岁,台州战时,于乐清、温岭交界,截百余真倭,悉数斩首,名扬浙省,戚帅赞叹…… “当年,护送其母、弟、妹进京。后返乡建百胜山庄,网罗乡野少年,传授武功,但从不涉足江湖、武林……嘉靖四十一年携门徒赴闽抗倭。四十三年返回乐清。此后四年,隐居百胜山庄,每年年关赴京一趟,余时行踪难觅。 “慕容泉次子慕容英,浙省今科乡试解元……幺女慕容芸……慕氏布庄,乐清棉布……百胜镖局总镖头陈武,即金盆洗手大会,对掌震退余沧海之人,嘉靖三十七年即已随其寡母举家投效慕容氏门下……” 看到这里。 左冷禅已经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就是没脑子,也能猜得出来,那所谓的百胜门主慕英名,正是那位不满十四周岁,就能提刀斩杀十八个倭寇,十六岁时,便可斩杀百余真倭,后又带队参与闽省抗倭的慕容复。 至于那个站出来与丁勉三人理论,自称“慕英芸”的小丫头,显然就是慕容复的三妹慕容芸。 二榜进士,都察院经历司六品主官的儿子、女儿……闲得没事你们跑什么江湖? 百胜门以前不是从不涉足江湖、武林么? 不是抗倭起家只上战场么?不是只闷头赚钱么? 无缘无故跑去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仪式……这不是坑人么? 更可怕的是,从这份情报看来,那百胜门主,真名慕容复的那位,今年真实年纪,才二十三岁! 那个一掌震退余沧海,面相老成,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年纪的陈武,真实年纪比慕容复还小,只有二十二岁。 那李雁行,也才二十多岁。 那慕容芸,更是不满十六岁。 怎么可能有陈武、李雁行、慕容芸这么年轻的十三太保级高手? 怎么可能会出现慕容复这种二十三岁的绝世高手? 这个江湖,从来都是中老年人的天下! 中老年人们纵横称霸的江湖之中,何曾出现过三十岁以下的十三太保级高手? 百胜门怎可能一下子蹦出好几个? 那慕容复,以少年之身,创建百胜山庄,培养出这么多高手,难道生而知之不成? 生而知之,绝无可能,慕容复和百胜门的成就,定是另有蹊跷! 左冷禅高速思考着,忽地灵光一闪,找到了一个理由: 是了! 慕容复乃是天赋异禀之人,属于极罕见的天纵奇才,勇力惊人,斩杀倭寇,扬名乡里,于是就此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比如锦衣卫?甚至是……东厂? 总之他就是得到了某个势力的大力栽培,所以才能年纪轻轻,便不合常理地练成绝世武功!至于培养门徒,那也必定是得到了某大势力的支持、栽培! 甚至他和百胜门练的武功秘藉,就是从那势力得来的! 然而这个猜测,并不能让左冷禅开心起来。 单是二榜进士出身的都察院六品文官之子,就已经极不好惹了,更何况其背后可能还藏着更深更黑的背景…… 左冷禅心里忽然有点慌:现在恐怕已经不是嵩山派报不报仇的问题了! 那慕容复正朝着河南府而来,现在恐怕是他要亲至嵩山,前来给嵩山派立规矩了! “掌门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送来消息的汤英颚自然也是看过了,此时同样有点小慌张。 “怎么办?”左冷禅不愧是一代枭雄,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传我命令,尽起门中精锐,前往河北,侦察魔教总坛黑木崖!” “啊?”汤英颚一怔,旋即心神领会,抱拳应喏:“遵命!” 汤英颚退下后。 左冷禅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深深叹了口气。 他现在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百胜门,很可能是朝廷用来监视乃至镇压江湖的工具。 他五岳并派的谋划,或许,很难再顺利进行下去了。 难道我筹谋了多年的大计,就要到此为止? 不,事情或许还没有坏到这一步,那慕容复当日出现在衡山县城,或者真的只是为了找他的小妹,适逢其会而已。 朝廷从前就没有理会过江湖,没道理现在突然对江湖上心,那百胜门,可能只是某个势力敛财甚至争权的工具…… 先避一避慕容复的锋芒,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正这样想时,汤英颚又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张纸条,神情紧张,声音发颤: “掌门师兄,出事了……” “镇定!”早在听到汤英颚脚步声时,左冷禅就已挺直腰背,恢复正襟端坐姿态,此时不满地轻哼一声,淡淡道:“天塌不下来!” 说着,接过汤英颚手里的纸条,一番浏览,顿时呆住。 这次的纸条,也是用嵩山派信鸽送来的。可纸条上,却是用一笔“台阁体”写的端正小楷,明显不是钟镇等人的手笔。至于内容…… “左冷禅盟主台鉴:贵师弟九曲剑钟镇,贵属白头仙翁卜沉、秃鹰沙天江,及一十五位中原朋友,近日造访百胜山庄。贵客临门,敝庄蓬荜生辉,不胜荣幸,特邀钟镇先生等入庄小住。钟先生等身体安康无恙,左盟主勿念。百胜山庄内务总管李林,专此奉达。” 左冷禅翻来覆去,将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之后满脸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怅然道: “这天下,为何会生出慕容复这等妖孽!” 求月票! (本章完) ------------ 068,冲灵进京 慕容复终是没能等来左冷禅。 只在登封县郊,一座凉亭之畔,遇到了一个自称左冷禅之子,名字叫做“左挺”的年轻人,带着三个嵩山派弟子,给慕容复送来了两箱“嵩山土产”。 慕容复故作不满,口称要登上胜观峰,面见左盟主。 那左挺诚惶诚恐,告罪说左冷禅听说魔教似有大规模异动,为防魔教作乱,残害无辜,遂尽起嵩山派高手,星夜赶往河北侦察魔教动向了…… 慕容复肃然起敬,盛赞左盟主急公好义,实乃正道楷模,也没再提亲自前去嵩山派的事,收下了那两箱“嵩山土产”,又说抵京之后,不日将有回礼送上,便继续前往京师。 “嵩山派挺有钱呢!” 马车里,清点过嵩山派送来的“土产”,慕容芸不禁感慨。 可不是挺有钱么? 那两箱土产,一箱是一百枚银锭,每枚重达二十两。另一箱是玉器、宝石、金饰等珠宝财货。 粗略估算,这两箱“嵩山土产”,价值不下万两白银。 慕容复拿起一块银锭,拇指、食指掐着银锭随手一捏,轻松扯下一角碎银,一边用两指将之捏扁揉圆,一边悠然说道: “嵩山派发财,都是左冷禅的功劳。此人确实大才,将嵩山派经营地好生兴旺。” 慕容芸瞧着慕容复随意揉搓碎银,心中惊叹大哥那可怕的指力,口中说道: “就是胆子小了些,居然连亲自见大哥一面都不敢,扔个儿子出来试探。” 慕容复摇摇头: “左冷禅这可不是胆小。当初在刘府,我对嵩山派的人下手可是不轻。他又不知我的性情,若亲自来见我,万一我是那种……一旦与人结仇,不把仇家赶尽杀绝,便睡不着觉的性子,他岂不是自陷险地?身为嵩山掌门,五岳盟主,他可输不得。所以,只能避免与我见面,先派儿子来展现诚意,顺便试探我的性情。” “那如果大哥真个心狠手辣,把他儿子也废了呢?” “左冷禅这样的枭雄人物,死个儿子算什么?能用一个儿子,探明我的态度、性情,对他来说,也是值得。” “所以嵩山派这是不打算报仇了?” “左冷禅当是探到了什么情报,放弃报仇了。当然,他也可能是在隐忍积蓄,派左挺前来送礼,只是想麻痹我……人心似海,变化莫测,左冷禅究竟怎么想的,谁又说得准呢?” 慕容芸道:“倘若左冷禅真的是在隐忍积蓄,将来还想报复……” 慕容复呵呵一笑: “不必太过在乎别人态度。这世界,自身强大才是王道。只要能一直强大下去,别人就算自觉积累足够,突然翻脸,又能如何?抬手拍死就是。 “不过左冷禅并非莽夫,也并非从来就是这般强横霸道。当年嵩山派势弱时,他也是能埋头经营,低调发展,不露峥嵘的。 “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倘若始终抓不到机会,便能一直隐忍。哪怕心里再恨,他也会含血忍泪,笑脸相待地隐忍一世……” …… 经登封时已是秋末,过洛阳时又至初冬,霜寒露重,冷风萧瑟。 不知哪天开始,突地下起了小雨,之后雨水就再未断过,每天都要淅淅沥沥下上一阵。 每一场小雨过后,天气便会凉上几分。 这天又下起了雨,雨势虽然不大,但沁骨生寒。 慕容芸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只着单薄青衫在外赶车。 虽还未满十六,以她内力,却也能寒暑不侵了。 原本担当车把式的曲非烟,则穿着薄棉袄,坐在车厢里练着剑法。 她手持短剑,手肘悬空,纹丝不动,只小臂、手腕快速弹动,带动短剑刺出嗤嗤锐响,划出道道凌厉寒芒,不断攻向坐在她对面的慕容复。 慕容复坐姿闲适,神态从容,手拿一根竹筷,随意拨打封挡,精准截下曲非烟每一剑。 练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曲非烟白皙俏脸渐渐泛起红晕,额头冒出细汗,呼吸也愈加急促。 见她已至极限,慕容复竹筷疾点,破开她连环三刺,又贴上剑脊轻轻一拨一搅,曲非烟顿时手腕一震,短剑脱手,打着旋儿抛向慕容复,到他面前时,剑把刚好落在他手之掌中,看上去倒像是曲非烟主动将剑送给了他。 “擦擦汗,休息一阵。” 曲非烟拿起汗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慕大哥,方才被你缴械时,感觉有股劲道,好像是我自己的。” “你这感觉没错,我自己并没出多少力,缴你械的,大半倒是伱自己的劲力。” “这是借力打力的功夫?” “不错。” “可以教教我么?” “当然可以。我门下弟子,学这功夫的可不少。只是这功夫虽只是一门技巧,但学起来也不容易。悟性若够,功夫尚浅时也能修炼入门,练成一些借力打力的皮毛。但若悟性不够,就只能等到自身功夫练得够深时,一遍又一遍地用身体去领悟了。” “慕大哥放心,我悟性肯定够用。” “希望如此。” “对了慕大哥,我十四岁生日快到了。” “想要什么礼物?” “那个……生日那天,收了我行不?” “非非你真的懂‘收了你’的意思?” “不就是以后一张床上睡觉,天冷时我帮你暖床,天热时我帮你打扇,你起床时我服侍你穿衣洗漱……等等这些吗?” “就这些?重点呢?” “重点?什么重点?”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休息好了么?休息好了就接着练。” “噢。”曲非烟嘟了嘟小嘴,一脸悻悻。 …… 马车在冷风细雨里缓缓前行。 慕容芸动作娴熟地赶着车,避过道上的水洼泥坑。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蓑衣,戴竹笠的白发老人,赶着马车迎面而来。 慕容芸礼貌地朝着对面赶车老人颔首致意,那老人亦回之微笑颔首。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时,慕容芸这边马车车厢里,又响起了剑刃破空的嗤嗤声响,而对面马车中,则传来一阵悠扬琴音。 很快,两辆马车就此错开,一辆往北向京城,一辆南去洛阳,不觉渐行渐远…… …… 杭州府,西湖。 年仅十五岁的浙省新科解元慕容英,与一干同年乘坐画舫,畅游西湖。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番应酬的慕容英,独自来到廊边,凭栏眺望。 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依湖而立的小山,山林之间,依稀可见青瓦白墙,飞檐斗拱。 慕容英抬手招来一个船头,指着山上那庄园问道: “那里便是梅庄?” 那船头道: “回二祖,那处正是梅庄。” “梅庄里高手不少?” “是。”那船头道:“梅庄四位庄主,称江南四友的,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还有两个庄头,一个叫‘一字电剑’丁坚,一个叫‘五路神’施令威,都是早年在江湖上小有名望的好手。” 慕容英饶有兴致地问道: “大哥叫你们监视梅庄,是对那梅庄的江南四友感兴趣?大哥想招揽他们?” “不是。”那船工道:“江南四友武功虽高,但都是些嗜好琴棋书画的风花雪月之辈,又是魔教中人,跟咱们百胜门不是一路。再说,他们也只是牢头而已。” “牢头?”慕容英奇道:“四个一流高手充牢头……那梅庄囚着何人?” “魔教前教主,任我行。” “任我行?”慕容英微微一怔,摇头笑道:“居然是这等人物……大哥的意思是?” “盯着梅庄就好。倘若任氏越狱,也无需强行阻拦,通报门主知晓即可。” “原来如此……” 慕容英手按栏杆,又看了梅庄一阵,轻笑一声,回舱饮酒去了。 他对江湖、武林有点兴趣,但并不大。 他更向往的,是如大哥一般,纵横沙场,斩寇杀敌。 可惜等他有了上战场的本事,倭乱却已经平了,以后,只能看能不能在北边找到机会了…… …… 时光悠悠,不知不觉,又至腊月。 燕京城中,朔风凛冽,大雪漫天。 令狐冲、岳灵珊各背着一只行李架,撑着油纸伞,行在京师最繁华的正阳门大街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真热闹呀!雪这么大,街上还有这么多的人……” 岳灵珊惊叹道。 令狐冲笑道:“毕竟是京师嘛。咦,从未闻过的酒香……” 令狐冲耸了耸鼻子,两眼放光地盯上了不远处,一家打着酒旗的小店。 正要迈步过去,袖子却被岳灵珊扯住。 她紧拽着令狐冲袖口,绷着俏脸说道: “大师兄,爹和娘都吩咐过我,这一路上须得盯紧了你,每天喝酒不许超过二两。之前在路上,你就已经喝了半葫芦酒,已经远远饮过量了!” “二两……小师妹你知道的,二两都不够我喝一口,师父和师娘这规矩也未免太过严苛。”令狐冲一脸真诚地瞧着岳灵珊:“小师妹,那可是从未闻过的酒香,你当知道那对我有多么重要……好师妹,你就许我去尝一口,只尝一口行吗?” 岳灵珊面无表情: “不行!之前过洛阳时,准你敞开喝了一次,又喝得大醉,新衣裳弄脏了不说,还给挂破了个大口子……现在到了京师,正事要紧,怎都不能再许你破禁了!” 说着,拽着他袖子,快步前行。 “师妹你……我保证不喝醉!” “洛阳那次,你也是这般保证的。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上你当了。” “我……唉!” 令狐冲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随岳灵珊离去。 “大师兄,京师这么大,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说,我们该去哪儿寻那位慕容泉大人?” “这个容易。慕容姓可不多见,又在都察院任职,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 “打听朝廷命官……我们不会被当成歹人吧?” “当然不会。那位慕容大人乃是浙省人士,临行前师父可是教过我,咱们可以先打听到浙省会馆,然后去浙省会馆打听就是……” 这章短小了点,不过今天还有一章,求月票! (本章完) ------------ 069,记忆宫殿!令狐贤侄与岳侄女 崇文门里大街,苏州胡同。 一座亭阁清幽,有池竹之美,聚山水之趣于一园,仿苏州园林风的大院里。 慕容复坐在曲折回廊尽头的小亭中,伴着满园梅香,翻看着手上一本册子。 这是一册记载了嵩山剑法招式的图谱。 此图谱当然不是嵩山派送来的,而是进京送年货的陈武捎来的。 仲秋时,留守百胜山庄的李林,抓住了“九曲剑”钟镇等多名嵩山派高手,但除了钟镇本人是嵩山正宗,其他都只是嵩山派招揽的旁支杂系。 即便如此,李林也以比武切磋为名,安排百胜山庄高手轮番上场,自己也时不时下场,榨干了钟镇一身的剑法招式,绘制成图谱,请陈武带来京师呈给慕容复。 收到这册嵩山派剑招图谱之后,慕容复也飞鸽传讯百胜山庄,叫李林把钟镇等人放走,权当给左冷禅的“回礼”了。 虽然李林等人只是榨出了嵩山剑法的招式,至于内功心法,不可能只看招式推演出来,但对慕容复来说,知道招式也就足够了。 以他的武学素养,只需知道招式,演练精熟之后,自能推演出每招每式的发劲诀窍,以及剑招轻重快慢、虚实变化之间的精髓。 虽然和嵩山派的正宗剑招运转法门可能会有所不同,但说不定他推演的发劲诀窍、招式变化更加精髓呢? 功夫都是人创的。 慕容复这一世,已经有了极丰富的创功经验,又有百家武学打底,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他自信在剑术方面,也能创出更强的剑法。 总之,这十七路嵩山剑法,如今就是慕容复和百胜门的武学底蕴了。 要说慕容复对这世界兵器技术最满意的一点,那就是大部分技术,都不需要内力参与。 各种杀招绝招,即使内力平平,也可施展出来,发挥威力。 这无疑更适合百胜门。 百胜门弟子大多不修内功,但劲力够强。精妙招法在百胜门弟子们手上,威力可并不比内力高手们施展出来弱多少。 可惜百胜门弟子都不爱用剑…… 将剑招图谱从头到尾翻看一遍,慕容复合上册子,闭上双眼。 再睁眼时,他已出现在一座巨大的室内练功场中。 练功场四周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各种兵器,刀枪剑戟、钩叉鞭锏、锤棍槊矛……应有尽有。 此地当然不是现实。 而是慕容复以修者强大的灵识,在自己识海之中,构筑的“记忆宫殿”。 这座练功场,只是“记忆宫殿”当中的一层,储存着他所精通的百家武学。 此刻。 慕容复意念一动,旁边一座兵器架上,立刻应他所想,出现了一口嵩山派形制的重剑。 慕容复抬手一抓,那重剑便落到他手中。 他手持重剑,一招一式,演练嵩山剑法。 初时剑招生涩,有时一招练到一半,还会停下来,仔细琢磨一番发劲与变化的诀窍。 后来便渐渐纯熟,嵩山剑法那堂皇正大、势大力沉,如长枪大戟沙场交兵的气势,也渐渐出现在他手中的重剑之上。 当剑招演练至变化自如,轻重快慢随心所欲,慕容复意念又是一动,对面凭空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手持一口三尺青锋,以慕容家传剑法向他攻来。 慕容复以嵩山剑法与之拆招对练。 初始不过十来招,就会被那模糊身影挑飞重剑。接着便可撑上二十来招、三十来招。 随着一次次失败,慕容复对嵩山剑法的精髓掌握地愈加精纯,各种要诀、破绽亦都洞悉于心。 最后。 慕容复脚踏玄奇步伐,手中重剑如长枪突击一般连环击刺,一剑紧似一剑,一剑重过一剑。 灼目剑光好似冷电寒芒,一道剑光尚未消逝,另一道剑光又已暴起,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层叠交织,像是军阵之中齐刺的排枪,排山倒海一般逼得对面人影连连后退。 铛铛铛铛…… 打铁一般的金铁交击声中,对面人影连连后退,但仍能以铜墙铁壁般的守势,连续挡下慕容复上百记重剑突刺。 但那人影武功技法虽顶得住慕容复的强攻,可手中那口普通形制的三尺剑却渐渐不支,终于铛地一声,被慕容复重剑凿成两截。 重剑再无阻碍,噗地一声,刺入人影胸膛。 人影霎时化为青烟,消散无踪。 这当然并不是说嵩山剑法,就强过了慕容龙城亲创剑法。 只是施展自己理解的嵩山剑法的慕容复,单论武功的话,哪怕如今还未修出内力,也已经比对面那从记忆里提取出来的,多年以前的自己更加强大罢了。 仔细回味了一阵刚才的交锋,慕容复念头一动,对面又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手持特大号雁翎刀,以“绝空刀法”与他对攻…… 斗得正激烈时。 记忆宫殿里,忽响起慕容英的声音: “大哥……” 记忆宫殿里的慕容复双眼一闭一睁,便又回到现实,仍是端坐在那小亭之中,亭外仍是大雪之中,愈显娇艳清香的丛丛梅花。 而不远处,曲折回廊之中,慕容英正快步行来。 腊月初,慕容英从江南回京。 但他并非是来赶考的 他太年轻,明年才满十六岁,这年纪参加会试非常吃亏,即使才学足够,也很大概率因年龄遭主考官“打磨”——玉不琢不成器嘛,少年得志,气势太盛,进了官场会吃大亏的。 要知道,大明开国至今,最年轻的进士,乃是成化年间,十六岁的江西庐陵人王臣,但只是三榜同进士出身而已。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同进士,不同进士;如夫人,不如夫人。 把“同进士”跟“如夫人”对比,可见三榜的同进士,地位该是何等尴尬。 所以慕容英打算参加下一届会试,那时他也十八岁了,参加会试刚刚好。 “何事?”慕容复看着慕容英,问道。 “大哥。”慕容英来到亭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有两个华山派的弟子登门拜访。” “华山弟子?”慕容复有些意外地说道:“他们叫什么?怎么找过来的?” 慕容英笑道: “一个叫令狐冲,说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另一个叫岳灵珊,说是华山掌门的独女。他们昨天抵京,今天打听到浙省会馆,又去浙省会馆打听父亲。 “会馆的人听他们是陕省口音,本还有些怀疑,不过瞧两人都是青年男女,模样也生得周正,听其谈吐,也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又听他们说,他们的师父是秀才出身,还与百胜门主有旧,便遣人带他们来找我们家了。” 慕容复神情古怪: “令狐冲、岳灵珊……罢了,带他们去前堂小厅,我亲自见见他们。” 转去书房,叫上正在读书练字的曲非烟,带她去了前堂厅中,坐了一会儿,慕容英便带着令狐冲、岳灵珊进来。 见到慕容复,曾在刘府亲眼见过他大展神威的二人,都本能地拘谨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慕容复深深一揖,口称:“拜见慕门主。” 他们现在当然知道,慕门主本姓“慕容”,但人家是文官家的公子,行走江湖,与江湖人来往,当然不可能用本名本姓,因此也就继续叫他“慕门主”。 慕容复微微一笑: “不必拘谨,都坐吧。” 待二人坐下,慕容复又叫曲非烟给二人看茶,请二人喝口茶润了润嗓子,问道: “令狐贤侄、岳侄女,岳掌门遣你师兄妹上京,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复这一世的年纪,比令狐冲还小,可他这声贤侄、侄女叫得极其自然,而令狐冲和岳灵珊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并没觉着有任何不妥。 没办法,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慕容复神威的,又知他与岳不群平辈论交,潜意识里,早将慕容复的江湖地位,看作了至少能与左冷禅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在这样的江湖大佬面前,他们当然就只是小辈。 “父亲叫我们上京,是有事情想向慕门主请教。” 岳灵珊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写给慕门主的信。” 曲非烟过去接过信,拆开火封,呈给慕容复。 慕容复取出信纸,展开来阅览一番,眼中浮出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 岳不群这信里,除了客气问好,以及感激慕门主指点迷津之外,还自陈将要参加两年后的陕省乡试,因多年未曾参加科举,不知当今科举形势,故而厚颜向慕门主请教一二。 之后又说大弟子令狐冲、女儿岳灵珊武功皆不成器,恳请慕门主能稍微指点一二。 信件最后还附上了一份礼单,乃是来自关外辽东的老山参、东珠、貂皮等珍货,还有能斩金削铁的龙泉宝剑“碧水剑”一口,赠予慕英芸小姐。 碧水剑? 慕容复知道倚天剑、屠龙刀、玄铁重剑、打狗棒这些鼎鼎大名的兵器,但还真不记得,是否有这么一口能够斩金削铁的“碧水剑”。 不过既是一口有名字的宝剑,并且还是岳不群这一派掌门送出来的,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当下对令狐冲、岳灵珊笑着说道: “岳掌门的意思,我已知晓。两位贤侄不妨在敝府住下,等来年开春,再携我回信返回华山。” 令狐冲、岳灵珊略一迟疑:“这……” 慕容复笑道:“天寒地冻,大雪连天,路途多有不便。岳掌门这时节派你们进京,应该已经做好了过年时,你们回不去的准备。且先住下,过完年再说。” 说完,也不容二人反对,示意曲非烟给他们安排客房。 二人下去后,慕容英又将他俩自华山一路背来的两口箱子提进来,其中一口箱子上,还放着一口三尺长剑。 慕容英拿起长剑,拔剑出鞘,见此剑轻盈狭长,锋刃如霜,寒光凛冽,不禁赞道: “好剑!方才那位岳灵珊将剑放下时,眼中满是不舍,看来她也极喜爱这口剑。” 慕容复笑道:“去兵器库取一口镔铁剑,回赠给她就是。” 慕容英又道:“大哥,虽然江湖人都不拘小节,但岳不群既是个读书人……怎会派女儿出远门送礼?” 慕容复轻笑一声,语气微妙:“这我就不知道了……” …… 在客房安顿下来后,令狐冲又去找小师妹,见岳灵珊坐在一座亭子里,看着与白雪相映的满园梅花,神情隐隐有些黯然,上前宽慰道: “小师妹,别伤心了,不就是一口剑么?以后师哥给伱找一把更好的。” 他知道,师父三年前就得了那口“碧水剑”,小师妹一见之下爱不释手,可求了几次,师父就是不给,本来说好等她十八岁生日时,作礼物送给她的,可没想到,居然赠给了那跟华山弟子们有过一次小冲突的慕英芸…… 令狐冲也不敢在心里腹诽师父,只能言语宽慰小师妹,同时寻思着上哪儿给她弄一口好剑。 这时。 在这漫天大雪之中,仍只穿着一身单薄士子服的慕容英,提着一口长剑走了过来。 “令狐兄,岳姑娘。” 高大挺拔,俊朗如玉的慕容英面含微笑,招呼一声,将那口鲨皮长剑递给岳灵珊: “这是大哥代小妹赠给岳姑娘的回礼,虽比不上那碧水剑,但也算是一口好剑。” 岳灵珊瞥了慕容英一眼,被他笑容晃了一下,脸颊隐隐浮出一抹红晕,不敢直视地低下头去,双手接过长剑,轻声道: “多谢二公子。” 其实慕容复兄弟两个,都是一般的俊朗潇洒,丰神如玉,但慕容复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曲非烟年纪小,性子野,天不怕地不怕的,见过长得好看又威武如神的慕容复之后,只一门心思爱慕他。 可岳灵珊和令狐冲面对慕容复时,哪怕他收敛气息,笑容亲切,言语温文,一副人畜无害的文雅书生模样,二人也只觉仿佛面对着一座高不攀的大山,那无边的压力,令他们随时都提心吊胆神经紧绷,只觉与之相处地稍久一点,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倒是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一言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心情自然放松。 慕容英笑了笑: “不必拘礼。我的江湖名叫做慕应雄,你们年纪都比我大,就我应雄就好。” 两人都道不敢,慕容英也不强求,笑道: “令狐兄乃华山掌门大弟子,剑法想来很出色了?在下不才,也学过几手剑法,却鲜少与人交手试剑,不明白自己剑术究竟如何。不知令狐兄可否赐教一二?” “这个……” 令狐冲本想婉拒,可转念一想,在浙省会馆时,好像听说过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乃是浙省今科乡试的解元…… 此前听师父说过,浙省科举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在那种地方,都能考上全省第一,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应该没多少时间练武吧? 那位慕英芸小姐武功剑术是很厉害,可她一个女孩,又不需要读书,当然有足够的时间修炼内力、剑术。而这位“慕应雄”,即便是慕英芸的兄长,按理来说,武功剑术应该远远不及其妹。 当下令狐冲略一犹豫,便笑着点头: “二公子不吝赐教,令狐冲喜不自胜。请!” 当下二人去到梅园空地之中,有家仆送来两口木剑,二人各持一剑,准备开始比剑。 岳灵珊先拔出慕容英送来的那口长剑看了一下,见此剑轻盈狭长,正是适合华山剑法的轻剑,且剑身纹理好似芝麻雪花,卖相极佳,锋刃也寒气逼人,极之锋锐,赫然是一口上好的镔铁宝剑,眉眼之间,顿时浮出一抹浅浅笑意,不觉又抬眼悄悄瞥了慕容英一眼。 此剑虽是慕容复回赠的礼物,但慕容复在岳灵珊心目中,乃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远不及慕容英随和可亲,加上剑又是慕容英送来的,她这感激,便自然落到了慕容英身上。 这时,梅林空地中的慕容英与令狐冲,已经开始交手比剑。 岳不群教授剑术异常死板,每招每式姿势都要一丝不差,稍有误差,就要严辞呵斥。 也亏得令狐冲资质出众,不然就岳不群那教徒弟的水平,再好的良材美质,也要被教成废材。 话说回来,岳不群这种死板的教授方式,也可能与他乃是主修内力的“气宗”有关——修内力,可不就是要严苛死板吗? 内力运行的经脉路径,敢灵活变通一下试试?不死也得重伤。 岳不群虽然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和擅于变通的手腕,但练了一辈子内功,在武功方面的死板,怕是已经深入骨髓,教招式都不知道需要量材施教、随机应变了。 当然,岳不群这种教授方式,还是有值得肯定之处,那就是基础非常扎实。 原本的世界线中,令狐冲能那么快地领悟招式变化的精髓,之后更是很快就学成了独孤九剑,也正是因他有着极稳固扎实的剑术基础。 此刻。 慕容英已经与令狐冲比剑十几招,对令狐冲的水平就已经了然于胸: 这位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剑术基础扎实得很,可招式衔接变化方面,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每招每式,都是固定模式,简直就跟做八股文章似的。 这种剑术……反正在慕容英眼里,是毫无威胁的。 他甚至可以原地站桩,脚步不动,十招之内就缴下令狐冲的剑。 当然慕容英是真正的读书人,很懂礼貌,也很会照顾客人的心情。 令狐冲剑法一板一眼,慕容英也便一板一眼地与令狐冲拆招,打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精彩纷呈,直叫岳灵珊瞧得目不转睛,心下惊叹: 慕容家二公子的剑术,也很厉害呀! 虽然比他妹妹差了许多,但能跟大师兄打得有来有回,拆招上百不落下风,也堪称剑术高手了。更厉害的是,他今年似乎才十五岁,比自己还要小三岁呢…… 不远处,给客人送茶点来的曲非烟端着托盘,暗自撇嘴:二公子这已经不是放水了,简直就是在放海。 在她看来,令狐冲的剑术,破绽实在太大,就算是她,也有把握在五十招内,缴了令狐冲的械——从初秋到深冬,在慕容复指点下苦练近两季,她如今的外炼武道,已然臻至暗劲。 剑术更是在慕容复严苛操练之下,日复一日地突飞猛进,已经能算是个小高手了也! 今天更新完成!明天再见!求月票! (本章完) ------------ 070,读书无敌论!罡劲成! 傍晚,慕容复在自己的“琴韵小筑”招待令狐冲、岳灵珊吃火锅,慕容英在旁作陪。 至于慕容芸、曲非烟,则去主宅陪陈道珺吃饭了。 临近年关,都察院业务格外繁忙,老爹慕容泉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衙门里,已经个把月没空回家了。 慕容芸和曲非烟就常去陪陈道珺。 陈道珺很喜欢曲非烟,不单是因为小姑娘个子高挑,人美嘴甜还手脚勤快,关键是曲非烟的出现,勉强解决了她一桩心病—— 长子已经二十三了,别人家好大儿,到了这年纪,孩儿都能满地跑了,可长子却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成天在老家跟一群浑身肌肉疙瘩的大小伙子厮混,她跟慕容泉都忍不住怀疑,大儿子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好在这趟进京,慕容复总算是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小丫头,让陈道珺、慕容泉都稍微松了口气。 之所以只是“稍微”松了口气,乃是因为曲非烟陪伴伺候陈道珺时,陈道珺私下里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她一些闺房私事,可曲非烟这丫头懵懵懂懂,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陈道珺不禁又担心了起来:看来复儿还没有把这小丫头收房,他该不会是故意收个小丫头,来糊弄我们的吧? 所以这段时日,陈道珺时常有意无意提点、暗示曲非烟几句,叫她多加努力…… 说起来,如今的慕容家,是真发达了。 慕容泉虽不会捞钱,但慕容复挺会赚钱的。 随着隆庆开关,他纺织厂的棉布,夸张点完全可以称一句“行销四海”。并且百胜门名下,还有了镖局、车马行、船行、酒楼、客栈等赚钱营生,此前还接收了刘正风偌大家业。 总之,百胜门现在每天都是日进斗金。 不仅足够养活上千内门弟子全脱产地读书习武,支持上万外门弟子半工半练,还可不断扩大生产、购置产业,乃至烧钱进行一些目前还派不上用场的研发工作。 这栋大宅,就是去年盘下来的。 慕容复兄妹一人一个小院,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父母的主宅。 当初慕容复给自己的小院,取名“琴韵小筑”时,父母和弟妹还挺疑惑:你既不会弹琴,也不爱听曲,为何要给自己住的院子取这种名字?听着像是女孩宅院似的。 慕容复笑而不语,给家人们留了个长久未决的悬念——如今这居然也成了父母怀疑慕容复取向的疑点之一…… 此刻。 琴韵小筑,一间雅致花厅之中,慕容复、慕容英兄弟两个,一边招待令狐冲、岳灵珊涮肉喝酒,一边与他们聊着天。 有慕容复这“大魔王”在,餐桌上的气氛本来轻松不起来。 好在慕容英擅长交际,很会暖场,几句话便令岳灵珊、令狐冲渐渐放松了下来。 尤其令狐冲。 当慕容英将好大一坛浙省绍兴府的陈年花雕摆在他面前,令狐冲立刻将慕容英引为知己,就差拉他烧黄纸拜把子了。 当餐桌上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几人也开始拉开话匣子聊了起来。 “……高手在民间这话,也对,也不对。民间武林,确实高手如云,可这京城之中,却也卧虎藏龙,高手不少。当初,锦衣卫经历沈炼,就是一代刀法大家……最令人佩服的是,沈经历乃是进士出身的文官,因刚直不阿,嫉恶如仇,狂放不羁,招惹了很多仇家,干脆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引荐下,进了锦衣卫做事……可惜后来还是被严嵩父子害死了。” 岳灵珊奇道:“文官进士,也能练成好武功么?” “为何不能?”慕容英笑道: “前朝宋时有一位文官,通读道典之后,创出了一部《九阴真经》,内功、轻功、拳法、掌法、爪法、兵器……包罗万有,乃是当时天下最厉害的一部神功宝典,那位文官,也成了天下第一高手。 “他过世后,那九阴真经流落民间,当时天下最强的几个民间高手,还专门在华山比武论剑,角逐天下第一,争夺九阴真经。 “创九阴真经的那位文官,名字叫做黄裳,考过大宋神宗朝某一科的进士第一名,还是个词人,至今都有他的名作传唱……而论剑比武的那几位,有一位还是你们华山派的老祖师呢,最后也是他得到了那部九阴真经。” 令狐冲、岳灵珊面面相觑:“华山派的老祖师?” 慕容英道: “不错,那位便是全真祖师王重阳,黄裳之后的天下第一,人称中神通。你们华山派是由王重阳弟子,广宁子郝大通开创,那位中神通王重阳,可不就是伱们的老祖师么? “王重阳身为天下第一民间高手,都要争夺这部九阴真经,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也足证黄裳那位进士第一名的读书人有多厉害了! “可话又说回来,王重阳本身也是儒道双修,也中过进士……两个天下第一,都是进士出身,读书人就是这么豪横……华山派如今读书考科举,也算是继承老祖之道了。” 华山派虽是道士开创,但其实早就偏向儒家了——华山派气宗当家之后,改议事大殿为“正气堂”,还有一门“养浩然之气”的养吾剑法,这可都是儒门的路数。 岳灵珊听得连声惊叹: “两代天下第一,都是进士出身……看来读书人还真是厉害得很!” 同时心里也有点小自豪,毕竟她爹也是个读书人…… 又看着正在灌酒的令狐冲说道: “大师哥,你也听到了,以后还是得认真读书,考上进士。未来说不定哪天,你就能像那位黄裳,还有老祖师中神通一样,成天下第……嗯,天下前三。” 她倒是想说“天下第一”。 可对面坐着一位年纪比大师兄还小,武功却已深不可测的慕门主。有这位在,未来的天下第一,恐怕得被他牢牢霸着。大师兄也就能指望一下天下前三了。 同时岳灵珊心里也在猜测:慕容家是书香门第,老家主是进士,二公子考上了解元,慕门主身为大公子,武功这么厉害,怎么也得是个进士出身吧? 另一边。 被岳灵珊鼓励的令狐冲险些一口老酒喷出来: “师妹你说什么?考进士?我这辈子能蒙上个童生,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岳灵珊哼道:“大师兄你这么聪明,只要肯努力,读书也难不倒你。爹也说过,咱们陕省那边,考科举比东南沿海容易多了。” 令狐冲苦笑:“饶了我吧……” 又赶紧转移话题:“二公子,当今这京师之中,可还有武功好手?” 慕容英笑道: “皇城大内,肯定是有高手的。锦衣卫、东厂里面,当也不乏好手。但具体有多高……我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倒是不太清楚。不过皇城大内的高手,只负责拱卫皇城,护卫天子,不会与外界打交道。东厂、锦衣卫的高手……” 他摇了摇头:“大多都只是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 令狐冲忽然担忧道:“师父要读书科举……可那位锦衣卫经历沈炼大人,堂堂进士出身,都被权臣害死……” 慕容复淡淡道: “那只是因为沈大人进了锦衣卫,自己脱离了文官体制。若一直做文官,最多也就是丢官被贬,不至于落得冤死的下场。不过严嵩父子倒台之后,沈炼大人倒也洗刷了冤情,得到了平反,儿子也得了余荫,做了官,当年陷害他的那些严嵩父子党羽,也都论罪受死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笑了笑: “话说回来,就算岳掌门哪天真受到了沈大人一般的冤屈,以他性子,当也不至于引颈就戮……” 吃过晚饭,又闲聊消食一阵,慕容复对令狐冲、岳灵珊说道: “岳掌门信中,请我指点你们武功……你们师兄妹顶风冒雪远道而来,我自然得表示一二。明天一早,去前院练功场上,我来指点你们剑术。” …… 夜。 慕容复坐在太师椅上,专注瞧着自己的手指。 他五根手指,正快速弹抖着,指尖破空,带出道道残影,发出急促的咻咻之声。 忽然,慕容复五指齐齐停下,食中二指并起,一指疾点。 咻! 破空锐响声中,一道无形气劲飙射而出,将前方一只黄铜香炉,打出叮一声轻响,烙上一道浅浅的印痕。 “罡劲,成了!” 自初秋时步入丹劲,花费两季时光,慕容复终于又创出罡劲法门,练成罡劲。 并且罡劲成时,内力自生,慕容复丹田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精纯内力悄然衍生。 方才那一道以“参合指法”打出的隔空指力,足足外放一尺多远,便正因有着内力。 要不然,单凭这初成的罡劲,能凌空打一寸就不错了,哪可能打到一尺开外? 不过他内力还太少,这一指下去,丹田之中霎时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也没剩下。 之后慕容复又连试几次,纯粹的无形罡劲,果然只能隔空打出一寸多点。 慕容复也不在意。 反正修成罡劲之后,内力自然衍生,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打坐,只要以罡劲练法修炼外功,内力便可源源而生,不断积蓄。 “练外功的同时,还能积攒内力,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笑傲世界的江湖,外功是外功,内功是内功,练内功就只能打坐练气,没法儿修炼外功招式。练外功也就只能锻炼招式,没法儿“自外而内”衍生内力。 慕容复开创的这条炼体武道,算是打破了笑傲世界,内外无法同时修炼的桎梏。 “可惜要到罡劲才能出内力……未来能有此成就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恐怕连罡劲都无法出内力了……” 倘若换个世界,比如天龙世界,恐怕最多练到化劲乃至暗劲,就可“自外而内”生出内力了。 “究竟是灵气退潮,还是天地法则愈加严密,愈发趋向‘物质化’,以至各种怪力乱神,神奇武艺渐趋平凡,乃至最终没落呢?” 慕容复暗自沉吟思索着。 忽然,门口微微一暗,一阵香风袭来,穿着粉红襦袄的曲非烟,端着只木盆走了进来。 “慕大哥,泡脚啦。” 她将木盆端到慕容复面前放下,又搬个小马扎坐到他对面,先拿手指试了试水温,再才俯身帮他褪下鞋袜。 慕容复看着昏黄烛火下,殷切服侍着自己的小姑娘,感慨道: “做了我的小丫环,每天辛辛苦苦读书练武不说,还得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自在……非非你可有后悔?” 曲非烟仰起俏脸,甜甜一笑: “怎会后悔呢?每天都能看到慕大哥,和慕大哥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呢。” 慕容复笑了笑,问她: “今天母亲可是又跟你说了些什么?” 曲非烟点点头,老老实实说道: “老夫人悄悄跟我说,就算你夜里没有召我服侍,我也该主动些……她叫我今晚就钻你被窝去。反正你脾气好,也不会跟我生气。” “……”慕容复无奈摇头,知道老母亲这是真着急了。 母亲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家碧玉,从小也是知书达礼,又做了这么多年官太太,本不至于把话说得这般直白。 今天应该是见之前多次委婉暗示毫无效果,迫不得已才给曲非烟明白支招。 这时,曲非烟又眨巴着灵动明眸,笑嘻嘻说道: “慕大哥,老夫人可是吩咐过了。所以呀,今天晚上,我就来钻你被窝。” 慕容复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你钻进来又能如何?什么都不懂,无非就是抱着我,拿我当暖炉,睡上一宿罢了。 后来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睡下时,曲非烟从通房来到他榻前,理直气壮地说这都是老夫人的吩咐,然后麻溜地脱下衣裳,只着肚兜亵裤,钻进了他被窝里面,毫不客气地抱着他,美美地睡了起来。 这丫头,也就这点能耐了。 慕容复反手搂着她又长了些肉,变得更显香软的娇躯,闭上了双眼。 此情此景,要说他毫不心动自不可能。 不过为了曲非烟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得再忍耐几年。 好在他有特殊的办法,可以不受煎熬——眼睛一闭,他便进到了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只能推演、练习招式,倒是没法儿增加功力。 不过记忆宫殿里的时间与现实不同。 他现在的极限,是在记忆宫殿里呆上一个时辰,现世也只过去一刻钟。他可以在记忆宫殿里连续呆上四个时辰,才会精力不济,之后就要休息恢复。 利用这时间差,他可以先在记忆宫殿里将招式演练精熟,出来之后,稍微演练几次,就能将武技招式方面的心灵记忆,彻底化成身体记忆,省下大量练习招式的时间。 在记忆宫殿里一口气练了四个时辰,慕容复精力损耗不小,退出之后,纵美人在怀,也并没有想入非非,很快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曲非烟倏地醒来,扑闪两下长长的睫毛,蜷在慕容复怀中,盯着他脸颊瞧了好一阵,忽地撑起身子,无师自通地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见慕容复眼皮轻颤,似要醒来,她又抓紧时间,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脸上又亲了两口,之后赶在他睁眼前,嘻嘻哈哈地掀开被子,跳下去穿衣裳了。 “慕大哥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她穿好衣裳,笑嘻嘻地回头看了慕容复一眼,迈着轻盈雀跃的步伐出去了。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打了个大胜仗似的。 今天还有一章!求票! (本章完) ------------ 071,曹贼为何快乐? 清晨时,又飘起了零星小雪。 令狐冲和岳灵珊惦记着慕容复要指点他们武功的事,蒙蒙亮时便醒来,起了个大早,来到练功场上,本以为来得已经够早,可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早。 那是一白一紫两道身影,身周皆裹着一团灼灼剑光,在练功场上飞快移动,彼此追逐,偶尔碰撞在一起,便爆出绵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飞溅出点点绚丽的火星。 那两道身影实在太快,好似幽魅幻影。剑光又太过灼目,令狐冲和岳灵珊一时甚至无法看清那两道身影的形体相貌。 更有扑面生寒的凛冽剑风,飒飒狂飙,四面席卷,弥漫整个练功场上,叫令狐冲和岳灵珊都不敢太过靠近。 两人停在练功场边上,屏息凝神,目绚神迷地看着场中两道身影,令狐冲拿自己的剑术暗自印证,一时心中黯然,只觉自己的剑术,在那两道身影面前,无异于顽童耍剑,不堪一击。两道身影任意一招,自己怕是都要被逼得险象环生。 这时,岳灵珊忽然开口问道:“是慕门主和慕小姐么?” 令狐冲点头:“应该是吧……” 刚说到这里,两道身影又碰撞在一起,瞬息之间,便不知碰撞出几十几百记金铁交击声。之后两道身影倏地分开,各自后撤三丈之远,终于停了下来,也让令狐冲和岳灵珊,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其中一人,自是化名慕英芸的慕容家三小姐。 可另一道身影…… 令狐冲瞳孔微微一缩,脸颊一阵燥热,几有无地之容之感。 因那道白衣身影,赫然是昨天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的慕容英! 昨天与慕容英切磋剑术时,令狐冲还以为,自己的剑术,与慕容家二公子在伯仲之间,心里还曾暗自得意。可现在才知,昨天对方怕是连一成功力都没有施展出来。 令狐冲为自己昨日的得意惭愧不已,岳灵珊则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她昨天同样以为,慕容家二公子因为要读书科考,武功比慕门主、慕容三小姐差了老远,只跟自家大师哥差不多,可万万没想到,二公子的剑术,居然能与慕容三小姐旗鼓相当。 昨天与大师哥比剑时,二公子是给大师哥留面子,放水了? 这时,慕容英收剑归鞘,对着令狐冲、岳灵珊温文一笑: “令狐兄,岳小姐,二位稍待,大哥很快就来。” 令狐冲一脸尴尬: “二公子,想不到你剑术竟如此高明……昨天你可是骗惨我了。” 慕容英拱手致歉: “令狐兄勿怪。你我剑术基本功,其实相差无几,伱所欠缺者,只是几分灵活机变而已。” 正说时,慕容复带着曲非烟也来到了练功场上。 令狐冲、岳灵珊连忙见礼,慕容英、慕容芸也恭敬行礼。 慕容复微一颔首,道: “令狐贤侄,岳侄女,你们先下场对练一番,让我瞧瞧你们各自的剑术功底。” 令狐冲和岳灵珊应了声是,去到场中,拔剑对练。 慕容英在旁传音说道: “他们用剑时,若是施展那一套华山派基础剑法,定会从第一招一板一眼地使到最后一招,中间完全不变招,第一招必接第二招,不会跳到第三招、第五招……完了又从头到始,一二三四再来一次,并且每个招式,无论施展几次,出剑姿势、角度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偏差。” 慕容芸道:“太死板了,完全不知变通。” 曲非烟也道:“只要看他们使过一遍华山剑法,那么接下来他们会怎样出招,便都能一清二楚……这样的剑法,破起来不难。” 慕容复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岳不群就是这么教弟子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这么用剑的。 他也知道,这毛病恐怕正是“气宗”的胎里病,炼气不能变通嘛,必须严苛死板,规规矩矩按照行气路径搬运内力,不可有丝毫差池。 结果岳不群练气练到了骨子里,把练气的那一套,也套到了剑法上…… 看了一阵,待令狐冲和岳灵珊把各自所会的剑法都用了一遍,又从头开始施展第二遍时,慕容复说道: “他们两个,都是自小练剑,基本功倒是扎实得很。基础方面已无需再教,他们的剑术功底都已经够用了。只需点拨一二,教会他们随机应变,他们的实战能力便可突飞猛进。 “岳不群在武功方面异常严苛,自己不知变通,也不许弟子乱改剑法,但既然他在信里请托了我,我也就不与他客气了……小英,你教令狐冲,小芸,你教岳灵珊。 “也不必教他们招式,华山剑法已经相当不错,你们只需指点他们一下,面对不同的敌人,不同的形式时,该如何随机应变即可。” 吩咐了弟弟妹妹,慕容复又叫停场中的令狐冲和岳灵珊,说道: “从今天开始,由我二弟、三妹对你们一对一指点。等到你们真正悟透了华山剑法,我再来教你们些新的东西。” 留下四人在练功场上继续练武,慕容复自带着曲非烟去给母亲问安。 陪母亲说了会话,正要带着曲非烟告退,母亲却叫曲非烟留了下来,说是有事要她做。 慕容复只得自己离去,回到琴韵小筑,坐在书房之中,闭目进入记忆宫殿,揣摩华山剑法。 华山剑法曾在五岳剑派一枝独秀,剑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气宗的理念太过死板。 不过也正是因这死板,令慕容复从令狐冲、岳灵珊身上,看到了最接近本原的华山剑法——当然,无论令狐冲还是岳灵珊,目前都还没把华山派剑法学全,练得最熟的,就是那一套名为“华山剑法”的基础剑法。 然而对于慕容复来说,这基础剑法,还真就比华山派目前的进阶剑法更好。 华山派如今是气宗当道,以气为本,以剑为末,各种进阶剑法,都讲究一个“以气御剑”,愈是高端的剑法,对内力的要求便越高,剑法招式则并不如何精妙,远远比不上剑宗剑法。 慕容复又看不出华山派内功心法,也不会紫霞神功,那些需以华山内功乃至紫霞神功御使的气宗高端剑法,对他毫无意义,真还不如那一套基础剑术。 在记忆宫殿中揣摩一阵华山剑法,略有了几分心得,又听到门外动静,慕容复睁开眼,见曲非烟步伐雀跃地进来,喜孜孜地满是笑意,似乎很是得意,不禁问她: “有什么好事?” 曲非烟嘻嘻一笑,挽起袖口,露出雪白皓腕,就见那晶莹剔透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羊脂玉底,镶刻金凤的漂亮手镯: “老夫人赏的,她夸我昨晚干得漂亮,叫我再接再厉,争取让她早日抱上孙子。” 慕容复无语: “你这丫头,怎什么事情都对老夫人说?” 曲非烟笑道: “因为老夫人对我好呀!每次我伺候她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赏给我呢。我觉着,她可没拿我当丫环,是拿我当女儿来着,那我当然不能瞒她呀。慕大哥,老夫人可是吩咐了,想早些抱上孙子,那我以后呀,可真就要不客气了!” 慕容复好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 曲非烟胸有成竹: “天天钻你被窝,抱着你亲亲,应该很快就能怀上宝宝了。” 慕容复眉头一扬: “只是亲亲?” 曲非烟反问:“不然呢?” “好吧,这是个好法子。”慕容复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生小孩可是很痛的,你受得了么?” 曲非烟皱着眉头,小嘴紧抿,好一阵,勇敢地点头: “当然受得了!我才不怕疼呢。” 又摸着自己的肚皮,小声说道: “不过……肚脐才这么小一点,小孩子怎么出得来呢?生下小孩子之后,肚脐眼要是不变回去,以后吃饭,岂不是要不停漏饭?” 瞧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慕容复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曲非烟满头雾水,莫明其妙。 午时前。 慕容英来书房向慕容复汇报这一上午的教学情况。 “令狐冲天赋极好,悟性极高,一点就透,短短一上午,就学会了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剑法还是那套华山剑法,可实战能力狂飙突进,起初连我三招都接不住,到最后一次切磋,已经能接我三十多招……当然,我把内力压到了跟他同一层次,也没用斗转星移……” 慕容复对此毫无意外。 令狐冲可是连“独孤九剑”都能学会,对着秘藉,无人指导都能练成“吸星大法”的天才。 不过武功方面虽是天才,但性格缺陷太大,被岳不群严厉调教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是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随心所欲的性子。平时在山上还好,一旦下了山,没人盯着,立刻就会野马脱缰,无拘无束。 以令狐冲的性格,当个隐士游侠还行,做掌门大弟子就差了。 一派掌门,身肩重任,不说像左冷禅那般雄才大略,至少也得像莫大一般该怂就怂,当忍则忍,又或是像岳不群一样心机深沉、手腕灵活,反正由着性子撒欢是绝对不行的。 听完慕容英汇报,慕容复又笑着问他: “那岳灵珊,你觉得如何?” 慕容英一怔,笑道: “不如何。还没我漂亮。性格嘛,也很一般。” “……” 慕容复给小老弟的自恋弄得好生无语。 慕容英还在说着: “岳灵珊跟令狐冲倒是挺登对,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令狐冲对她也是一往情深,若能嫁给令狐冲,她一定被宠成公主。” 慕容复摇摇头,也不再提岳灵珊,只道:“娘想抱孙子了,你得努力。” 这样老父亲和老母亲,就不会总盯着我了。 慕容英却两手一摊: “长幼有序。兄长未婚,按照礼法,我这幼弟又岂能僭越?” 这该死的封建礼法! 慕容复心里吐槽,慕容英还在笑着说道: “我还年轻,大可等考上进士,兄长也娶妻成亲之后,再考虑婚事。我刚才其实也是在说笑,岳灵珊很漂亮了。只是令狐冲作朋友很不错,君子岂能夺友人所爱?再说我也更喜欢比我年纪小些的……” 这就叫年少不知姐姐好,误把少女当个宝! 你小子知道曹贼为何那般快乐么? 就因为他参透了女色的奥妙啊! 慕容复一阵头疼,叹道: “罢了,反正爹娘也都还年轻,等你考上进士再说吧。” 父亲慕容泉今年四十七,母亲陈道珺更是只有四十一岁。 虽说在这时代,四十岁以上已经可以称“老”了,不过陈道珺曾受“截天鼎”本源洗礼,身体格外年轻健康,至今看上去好像才三十出头,父亲也很扛老,又有慕容英时常以内力为他调理身体,看上去也是年富力强的青壮模样。 总之父母虽然急着抱孙子,但以他们的身体状况,再等几年也无所谓。 至于几年之后…… 为了二弟的婚事,乃至为了父亲的前程,慕容复也确实不得不考虑婚事。 他其实倒不是抗拒婚姻,只是不想盲婚哑嫁,并且眼界早被天仙表妹、阿朱阿碧养得太叼,实在不想赌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正好是个美人。 “反正我是读书不成的守家子,娶妻也不必严格要求门当户对,过两年,等非非长大了,自有瞒天过海的法子……” 比如,在乐清找个举人乡绅,或是县学教谕之类的小文官,请他收曲非烟做义女,这事儿不就成了? 这年腊月,慕容复年满二十四,婚事还是没有着落。 年后开春。 令狐冲、岳灵珊穿着崭新的云蜀衣裳,赶着马车,出了京城。 慕容复和曲非烟也与他们一路同行。 慕容复要亲自去华山回礼,顺便参观一下思过崖,找一找那个有着许多五岳剑派武功的秘窟。 他很想知道,当他找到那秘窟,发掘出五岳剑派的遗落秘技之后,岳不群会是怎样的反应,想来一定会非常有趣。 他还想找一找风清扬——以他现在的武功,这世界,已经找不到几个对手了。 东方不败为人又太好,当上教主之后始终以和为贵,只专注折腾日月神教内部,慕容复实在不想去打扰东方姐姐绣花搞基、大力发展马屁文化的平静生活。 至于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又是两个斗智不斗力的老阴逼。 喜欢搞事、搞大事的任我行,则还在梅庄地下锁着。 左冷禅也太过知情识趣,不好意思去打他。 那就只好去一趟华山,先找五岳剑派的失落秘技,增加剑术底蕴,之后再找风清扬,与他印证一番,瞧一瞧独孤九剑,究竟是何等犀利。 今天又更新了两章,厉害呀!求月票! (本章完) ------------ 072,炸出个风清扬 “慕门主,思过崖乃我华山惩戒犯错弟子所在,寸草不生,无虫无鸟,景致凋蔽地很,慕门主何苦……” 已是春暖花开时节。 慕容复行在华山玉女峰的陡峭山道上,岳不群在旁作陪,宁中则、曲非烟随行在后。 面对岳不群的疑问,慕容复也不解释,只笑而不语。 岳不群也不好追问,只得苦笑摇头,为他介绍着途中各处景点。 越近山巅,山道越是险峻难行,狭窄山道一侧,已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宁中则原本还担心着曲非烟,一直小心留意,生恐她失足跌落悬崖。 可没想到曲非烟年纪虽小,轻功步法却着实高明,一路行来,不仅丝毫不见吃力,还能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稳稳跟着队伍,心下不禁暗自惊奇,心说难怪师哥对百胜门推崇倍至,慕门主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就能有如此轻功,可见百胜门果然非同一般。 一路来到思过崖上,果见此地除了一个山洞,便再无其它景致。 慕容复随意踱进山洞之中,视线一扫,就见山洞石壁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小字,于是状似无意地问岳不群: “华山派如今竟还有清字辈前辈健在?” 岳不群面露怅然,叹道: “当年一场大疫,我华山派损失惨重,所有清字辈前辈,接连染疫过世……这三个字,当是风清扬师叔早年在此面壁思过时刻下的。” 华山派剑气两宗内讧之后,一直对外宣称是感染了大疫,为防疫病外传,遂封山谢客。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华山派乃是起了内讧,只是看破不说破,给华山派留些颜面而已。 慕容复点了点头,走到石壁之前,凝视那三个小字,说道: “这三个字,虽是以利器刻画,但能在石壁之上,刻字半寸之深,字迹还如此凌厉苍劲……这位风清扬前辈的内力、剑术,都非同凡响啊!” 岳不群叹息一声,感慨道: “清字辈师叔的内力造诣,剑术修为,自然是极高明的……我等晚辈,难以望其项背。” 慕容复微微一笑: “见此前辈真迹,不觉有些技痒……” 说着,他上前一步,抬起右手,食指按在石壁之上,以指代笔,刻画起来。 嗤嗤嗤! 锐响声中,只见石壁之上,石粉簌簌洒落,“思过崖”三个大字一气呵成,字字铁画银钩,入石一寸。 岳不群、宁中则见状,皆是身躯一震,面露骇然。 以剑作笔,在坚硬石壁上刻出入石半寸、笔划流畅的字迹,就已经极不容易。肉指的话,能在木头上刻下字迹,内力、指力就已足够惊人,更何况是以肉指,在石上刻字? 还字字龙飞凤舞,笔迹流畅,入石寸许? 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惊世骇俗! 岳不群两口子一时震惊失语。 本已尽可能高估慕容复武功的岳不群,再度深受震撼之下,又一次拔高了对慕容复实力的估测。 在他看来,慕容复的功力,或许已经配得上“天下无敌”这四个字。 慕容复则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轻一弹指,将指甲缝中的石粉弹飞,又皱眉道: “有些不对……” 岳不群回过神来,问道: “敢问慕门主,哪里不对?” 说话时,语气不自觉地更显柔和谦卑。 慕容复道:“方才指力震荡石壁,感觉石壁的回馈不对。这洞中石壁某处,似有空洞存在。” 空洞? 岳不群、宁中则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慕容复则屈起食中二指,在石壁上轻轻一叩。 这一叩看似轻描淡写,可指节叩上石壁时,却发出咚一声大响,像是抡起重锤砸了一记,整个山洞都随之微微一震。 在这一响一震之际,岳不群、宁中则倒也听出了不对。 岳不群皱眉道:“声音不对。石壁之中,似乎真有一处不小的空洞。” 他和宁中则可从未在思过崖面过壁,也很少来这鬼地方,对这山洞真还没多少了解。 慕容复则踱了几步,来到方才声响回馈不对的位置,抬手在石壁上轻轻一拍。 嘭! 一声闷响,石壁上出现一个寸许之深,清晰如刻的掌印。掌印周围满是裂痕,还不断向着四面八方飞快扩散。 这掌力! 首次看到慕容复掌力的宁中则瞳孔微缩,心中凛然。而岳不群即使早在刘府之时,就已见过慕容复那恐怖的掌力,此时依然眼角一跳,头皮发麻。 当密密麻麻的裂痕爬满整面石壁,石壁咔地一声,碎裂开来,现出一个隧洞。隧洞口伏着一具衣衫朽烂的骷髅,骷髅手边,还落着两把寒光闪闪,毫无锈蚀痕迹的大斧。 “岳掌门,此人是谁?为何死在此地?” 慕容复故作不知,看向岳不群、宁中则夫妇。 “这……” 岳不群夫妇也是满脸惊讶,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非非,打火把。” 慕容复招呼一声,曲非烟连忙取出火折,点燃了山洞中常备着的火把。 慕容复举起火把,对岳不群夫妇说道: “岳掌门,宁女侠,不如同去一探究竟?” 岳不群与宁中则对视一眼,只略一犹豫,便点头道:“好。” 当下四人各持一只火把,鱼贯步入洞中。 前行十来丈,又见到了两具骷髅,再行数丈,拐了个弯,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座足以容纳千余人的巨大山洞。 山洞地面,又有七具骸骨,还散落着不少兵器。 除了几件铜棍铁棒、三尖两刃刀等奇门兵器,还有十多口长剑,尽是五岳剑派各具特色的制式长剑。 宁中则讶然道:“师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这么多尸骸,兵器?” 岳不群摇头:“我也不知……” 说着向慕容复望去,却见他与曲非烟打着火把,站在一道石壁前,正饶有兴趣地瞧着什么。 岳不群朝那石壁看去,就见上面赫然刻着一道道人形,依稀像是招式图谱的样子。 “这是?” 岳不群心中一震,拉着宁中则过去一看,就见那石壁之上,刻着两两一组的人形,约摸不下五六百组,每一组人形,都是一人持剑,另一人持长棍,作拆招对打之势。 那些持剑人形的动作,岳不群瞧着很是眼熟,仔细一看,顿时大惊,因为那些持剑人形,施展的赫然都是华山派的剑招! 其中不少剑招,岳不群甚至都不认得,只能勉强辨出,似与华山剑法一脉相承。 这些剑招已足够惊人,但还有更加惊人的——人形图谱旁,还刻着一行字: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于此。 看到这行字,岳不群脸上紫气一闪,眼中满是怒意。 宁中则也是绷着脸颊,眼眸生寒。 不过眼下还不是生气震怒的时候,慕容复正在看那些招式图谱,这般看下去,华山派的剑招都被他看去不说,连那狂言尽破华山剑法的招式,也要被他瞧了去。 岳不群干咳两声,正要开口,就听慕容复悠然道: “岳掌门何不再瞧瞧其它地方?或许会有惊喜哦。” 岳不群一怔,与宁中则对视一眼,打着火把往旁边石壁上一照,顿时又齐齐一震。 恒山剑法、泰山剑法、衡山剑法、嵩山剑法…… 五岳剑派的剑法,此地居然应有尽有,并且许多精妙招式,从未见其他四派施展过! 当然,所有剑招,无论看上去多么精妙,也都已被人“尽破”了。 正大受震撼之时,又听慕容复悠然道: “破招之人的名号,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好像都是些久远以前的成名人物……” 岳不群这时也回过神来,略一思忖,脱口而出: “是多年以前的魔教十长老!又称十魔神,因每人的外号之中,都有魔神二字!” 慕容复作恍然状: “魔教十长老?传说中,两度攻上华山,被五岳剑派聚歼的十魔神么?我就说这些名号有些印象……” 这时岳不群又看到了一面石壁上,十长老刻下的那些咒骂五岳剑派的言语,顿时气得紫气上脸,趁慕容复还没注意到这边,赶紧拾起一把嵩山派的重剑,运起紫霞神功,一通狂砍,将那些骂人字迹砍得七零八落。 砍完那些咒骂之语,岳不群又看向慕容复,只见他与曲非烟已经换了个地方,正在观看恒山派的剑法。 看着慕容复似乎毫不设防的背影,岳不群眼中闪过一抹阴翳,脸色阴晴不定,握剑的五指也不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但贪欲最盛之时,他脑海之中,倏地浮现出慕容复在刘府大展神威,以及方才食指刻字的情形。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岳不群脑子一清,贪欲尽灭,果断将剑远远抛开。 听到背后长剑落地声,慕容复嘴角微翘,口中说道: “这魔教十长老好大的口气,尽破五岳剑法……剑招是死的,出招之人却是活的,能破死招,可未必破得了活招……” 说话间,他俯身拾起一把华山派的长剑,说道: “比如那张乘风、张乘云用棍法破华山剑招,就是仗着棍比剑长,可如果我的剑上突然冒出一尺剑气,那他们的破招之法,便与送头无异。” 一尺剑气? 宁中则刚想说这不可能,再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运劲于剑,也只能提升运剑速度,增加剑上劲力,震飞、震断别人兵器,怎可能真有隔空伤人的无形剑气?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慕容复手持长剑,对着一处没有刻画的石壁随手一挥,剑尖明明是在石壁一尺之外空划而过,可石壁却嗤地一声,飞溅出簌簌石粉,绽出一道平直裂痕。 这一幕,瞧得宁中则、岳不群满脸麻木——他们今天已经受到太多震撼,到这时终于彻底震麻了。 岳不群心中更是无比庆幸,暗道幸亏我养气功夫深,做人也知进退,没有被独占五岳剑法的贪念冲昏头脑,否则我与师妹身死当场不说,华山派今天怕就要彻底灭门了。 同时他心里笃定: 慕门主的武功路数,看来跟气宗是一路的,不然怎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挥出传说中能隔空伤人的无形剑气? 气宗的路子没有错,练到最后,就该有这么厉害! 至于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有哪位气宗前辈,能挥出这种凌空斩一尺的无形剑气……那当然是练气功夫还不到家,功力不够深厚了。 小小炫技一把,慕容复转身看着岳不群,宁中则: “二位,魔教十长老攻打华山之役,虽然发生在久远之前,但我也有所耳闻。听闻此役虽全歼了魔教十长老,但五岳剑派也在此战之中,牺牲了大量前辈名宿,以至各派剑法都失传了许多。如今这些失传剑招重见天日,不知岳掌门、宁女侠打算如何处置?” 按照宁中则的想法,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自然是要发函邀请四派盟友,前来观看剑法,把各派失传的剑法,以及各派被人破招的方法都学回去,之后再作钻研,把破绽补上。 不过岳不群才是掌门,她便没有立刻开口,侧首去看岳不群。 岳不群略作沉吟,说出的话倒也没令宁中则失望: “我意召集其他四派掌门,共观此剑法,请慕门主为岳某作个见证。不知慕门主意下如何?” 慕容复微微一笑: “岳掌门胸襟广阔,实有古君子之风,慕某佩服。” 事情就此定下。 岳不群、宁中则夫妇即刻下了思过崖,去安排弟子给四派送信,慕容复没说要走,他们便也任他留下观看剑招——在见识过慕容复那凌空斩一尺的无形剑气之后,无论岳不群还是宁中则,都觉着招式这东西,对慕门主恐怕已经毫无意义了。 所以,他想看,那就给他看吧。反正以慕门主的手段,再精妙的招式,也只会被他一力降十会,轻轻松松碾作粉碎。 岳不群与宁中则走后。 慕容复将五岳剑派所有剑招都看了一遍,忽地盘坐在地,闭上双眼,进入记忆宫殿。 曲非烟一手举火把,一手提长剑,侍立在旁,为他护法。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慕容复方才睁开双眼,对着曲非烟道声辛苦,又抬眼望向山洞一角,笑道: “前辈既然早已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他目光所及之处,伫立着一座石台,在火把映照之下,于石壁角落投下一片阴影。 随后,就见一个白须青袍,神气抑郁,脸如金纸的老者,自那阴影之中缓步踱出。 正是风清扬! 风清扬迎着慕容复视线,缓缓说道: “你何时发现老夫的?” 慕容复道:“之前在下挥剑横斩之时,前辈刚好进来,想来也看到了在下那一剑。” 风清扬轻叹一声,“岳不群那蠢材和宁中则那女娃,都不曾发现老夫。阁下不愧是能指刻石壁,斩出一尺剑气的绝顶高手……道破老夫行藏,不知有何见教?” “在下百胜门主慕英名。”慕容复微微一笑,“想领教一番风清扬前辈的独孤九剑。望前辈不吝赐教。” 今天还有一章,求月票! (本章完) ------------ 073,一剑成阵!任我行越狱! “武林之中,知道风清扬的老一辈还有不少,但即使老一辈当中,知道风清扬会独孤九剑的,却也没有几个。” 风清扬看着慕容复,缓缓说道: “慕门主年纪轻轻,何以知道老夫会独孤九剑?” 慕容复反问:“这很重要么?” 风清扬一怔,又自失一笑:“也是,这倒也并不重要。” 慕容复脚尖一点,将一把嵩山重剑挑到手中,“请风前辈赐教。” 风清扬道:“你用嵩山剑法?” 慕容复道:“随手用用。” “这可不公平。”风清扬摇头,“你本就身高臂长,持三尺半长的嵩山重剑,再加上那一尺剑气……老夫怕是连你七尺之内都接近不了。伱这是存心欺负老人家。” 慕容复呵呵一笑: “风前辈放心,我不用剑气就是。” 他是能以力破巧,一力降十会,可他的门徒弟子们并没有这个本事。 他要创新剑法,作为百胜门,以及天龙世界的武神殿,乃至以后其它世界他门下势力的武学底蕴,就不能以他自己作标杆。 新创的剑法,不求人人都能大成,可至少也得有部分人能够入门,少数人能够精通,并且每代都能有那么一两个天才人物,可以练到绝巅才行。 所以与风清扬比剑,便不能仗着力量欺负老人家。 得比技术,拼操作,借风清扬的压力,磨砺完善自己的剑术才行。 “不用剑气,倒是可以比一比。”风清扬挑起一口华山剑,“不过老夫会的,可不只独孤九剑……” 说着,长剑一展,一招华山派的“有凤来仪”,向着慕容复攻来。 以他辈份,若面对一般小辈,本该是小辈出招他应招。 可慕容复不同。 这位百胜门主,简直就是个怪物,指刻石壁、一尺剑气,在风清扬看来,恐怕唯有创见出独孤九剑的独孤求败前辈复生,才能与他斗上一斗。 所以风清扬不会拿他当一般的小辈看,说出手就出手了。 这一式“有凤来仪”,乃是华山派基础剑招之一,在京师时,慕容复看令狐冲、岳灵珊施展了无数次。 但这平平无奇的剑招,在风清扬手中使来,感觉完全不一样,剑仿佛有了灵性,乃至化作了活物,那轻盈灵动的剑光,仿佛真有一只凤凰,在舒展羽翼,轻舞而出。 如此灵性的剑法,让慕容复眼睛一亮,笑赞一声: “好剑法!” 长笑声中,重剑一指,一招中平直刺突击而出。 这一刺,势若银瓶迸裂,铁骑突出,仿佛有一员猛将,飞马挺枪,狂撞而来,那挡者皆碎的气势,便令风清扬这一招的五个后着变化,再也施展不下去,只能侧身变招,让过慕容复重剑突刺的路径,一剑削向他的手腕。 慕容复手腕一抖,重剑斜撩,直指风清扬脖颈。 “以攻代守?” 风清扬再次撤步变招,可慕容复还是只攻不守,剑剑直取风清扬要害。 风清扬变招极快,华山剑法在他手中信手拈来,也是只攻不守,每一剑都要争得先机。 两道身影在山洞中飞快挪移,不停游走,仿佛两团闪烁幻影,时而你追我避,时而我追你走,不知不觉,便已将这足以容纳千人的山洞走了个遍,互换了上百招。 可这上百招交手,两人长剑竟始终未曾碰撞过一次,都是你攻你的,我攻我的,但谁的攻势都无法真正见效,往往招发一半,便感觉自己恐怕会先中招,于是不得不中途变招,辗转腾挪,另觅时机。 曲非烟屏息凝神,瞪大双眼细瞧。 初时还能勉强看懂,到后来,她已完全看不懂两人的剑法招式。 强行凝目观看之下,甚至渐渐给剑光炫得头晕眼花,耳鸣欲呕,不得不侧过视线,再不敢正眼观看,只以眼角余光保持关注。 这时风清扬的剑法,已不再只局限于华山剑法,五岳剑派的剑法,乃至青城、峨眉、点苍、昆仑甚至不知哪门哪派的剑法,都在他手中层出不穷,挥洒自如。 慕容复也不再只施展嵩山剑法,同样是五岳剑派每一门剑法都能随手施展。 初时还稍微有些许滞涩,变招不够流畅,但很快那滞涩之感便迅速消失,仿佛早已沉浸五岳剑法多年,火候相当不错。 更令风清扬诧异的是,慕容复的五岳剑法,还并非完全照搬剑谱,而是每招每式都有他自己的理解,还并不比原本的招式逊色,某些改动甚至更加精彩绝妙。 之后慕容复更施展出了一些连风清扬都未曾见过的精妙剑法,令风清扬暗赞不已。 又斗数百招,风清扬忽道:“独孤九剑来了!” 话音一落,风清扬剑式再变,之前还能看出招式痕迹,现在则完全没有了招式,每一剑都只是以最基础的剑术动作随手而发,但每一剑都能直指慕容复剑术中的破绽。 更厉害的是,风清扬的剑,攻击速度忽然变得捉摸不定,很多时候,剑至中途,都能突然变速,刹那之间,快如电光火石。 这等变化自如、捉摸不透的剑速变化,一度令慕容复压力大增——此前交手数百招,他本已习惯了风清扬的剑术,甚至自觉已估清了风清扬的身法、攻速、力道,可没有想到,独孤九剑施展之后,之前掌握的一切信息,立马过时,甚至变成了坑自己的陷阱…… 好在慕容复剑术修养足够强大。 虽被独孤九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的破绽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攻击的,即便被变化莫测的剑速引诱着露出破绽之后,他依然能凭强大的掌控力和深不可测的武学修养,迅速弥补破绽。 就这样,慕容复只用了几十招的功夫,便已调整过来,在风清扬独孤九剑的压力下,一边交手,一边迅速整合自己所会的一切剑法:慕容家传剑法、五岳剑法、天龙世界百家武学中的各路剑法,乃至从风清扬身上现看现学过来的,五岳之外的其它门派剑法…… 削枝剪叶,去芜荐菁…… 一门融合了多种剑法精髓的全新剑法,渐渐成形。 又过数百招,慕容复没有以力压人,纯凭招式撑住了风清扬的压力,甚至渐渐扳回了劣势,剑法愈加出神入化,再度与风清扬旗鼓相当。 再往后,他的剑法,甚至开始趋同于风清扬的剑法,亦是只用刺劈撩挂点等最基本的剑式,与风清扬的“独孤九剑”互相抢攻。 剑术修炼,无不是由简入繁,先练各种基本剑式,再学精妙招法。 慕容复的剑法,当然也经历过这一过程,而现在,他的剑法又由繁入简,境界无疑更上层楼。 但很快,他的剑法又一次由简化繁。 而这一次,他那“繁复花俏”的剑法,甚至令风清扬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招式太繁复缭乱了,就像是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有无数密密匝匝的枝桠,以及攀附在大树上藤蔓,彼此勾连,结成罗网,根本无法透过这无数的枝桠藤蔓,攻击到作为“主干”的慕容复本人。 甚至明明在攻击破绽,也确实攻入了破绽,可转眼就被后方隐藏的“枝桠藤蔓”纠缠束缚,反叫他如同陷入了罗网陷阱一般。 当慕容复再度“由简化繁”,只斗了不到百招,风清扬便倏地撤出战圈,叫了声停。 “不打了,你这小子分明就是在拿老夫作磨剑石。” 风清扬咳嗽着,一手撑着腰,一副消耗过度模样: “老夫年纪大,比不得你年轻人龙精虎猛,再斗几百个回合,没被你打死,老夫也要活活累死……” 慕容复微微一笑,对着风清扬拱手一揖: “在下此番大有所获,还得多谢前辈指教。” 风清扬摆了摆手: “老夫可不敢居功。你的剑术功底,本就是天下顶尖,又悟性惊人,连老夫独孤九剑的底子,都快被你摸了个透……老夫啊,也就是块磨剑石罢了。” 又好奇地问慕容复: “你最后那又变得繁复花俏的剑法,又是什么名堂?” 慕容复微微一笑: “那叫‘一剑成阵’。剑招太花俏,会有破绽。但我若以剑布阵,招中套招,剑中藏阵,那破绽便也不是破绽了,反而会成为陷阱。” 一招使出,看上去有一两个破绽,可等你来攻时,就会发现,并不是你攻进了破绽,反是那破绽诱你陷入了“剑阵”。 “一剑成阵……”风清扬咂摸一番,摇头道:“你这剑法,一般人可学不了。” 慕容复笑道: “前辈好眼光。” 他这“一剑成阵”之法,一般人当然学不了,因这本就是“剑仙”的理念。连慕容复自己,都只堪堪创出雏形,暂还只能以之与凡俗武功争锋。 想要真正“一剑成阵”,一剑之下,布下重重剑阵,那根本不是目前的他,乃至“炼气二层”的他能够触及的。 而这一门新创的剑法,前期的由简入繁,之后进阶的由繁入简,凡俗武者都可以学习,天赋悟性强大者,修至绝巅之后,亦能与“独孤九剑”斗个旗鼓相当。 但第三阶段那令风清扬都觉无从下手的“由简化繁、一剑成阵”,就不是一般凡俗武者能够修炼了。 话说,慕容复又是开创炼体武道,又是开创新剑法,除了有传授弟子,借门徒弟子之手搅动风云,收割本源的用意之外,还有一层隐约的担忧,在促使着他做这些事。 他是真有点担心,将来自己成道飞升之后,因着“青木长生诀”这种田功法的缘故,被直接接引到某位“仙帝”的宫廷花园之中,先当个一万年灵植夫再说…… 这担忧虽然有点无厘头,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青木长生诀善于养生长寿,可法术却尽是些种田法术,没什么渡劫护道的杀伐技能,他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炼体武道与炼气仙法并不冲突,将来可以法体双修。剑法也可以慢慢升级成剑修法门。也算是多了些护道自保的手段。 “风前辈,在下之后一段时间,每天都将来思过崖一趟,希望前辈能常与晚辈论剑。” “你这小子,拿老夫当磨剑石上瘾了不成?” “难道风前辈不想亲眼见一见,这世间前所未有的新剑法么?” “……” …… 不觉又至仲夏时节。 骄阳似火,暑气正炽的下午。 西湖之畔,梅庄所在的小山脚下。 两道身影步履匆匆地下了小山,来到柳堤上,跳上一条泊在堤边的乌蓬小船。 船蓬中钻出一个作船娘打扮,肌肤看似晒得黝黑的女子,瞧见其中一个身形魁梧、肩宽背阔的男子,这“船娘”顿时眼眶一红,清澈明眸之中盈出点点泪光,叫了一声: “爹……” 那魁梧男子也是满脸激动,快步过去,抬手轻轻抚上女子秀发,颤声道: “盈盈……你,你长大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父女相见时,另一人拿长篙往堤上轻轻一点,小船便如离弦之箭,向着湖中飞快滑去。 “暂时安全了!” 撑篙之人盯着小山瞧了一阵,见始终无人追来,不禁畅然一笑: “东方不败的人没有发现不对!恭喜教主,终于脱离樊笼,龙归大海!” 那魁梧男子收拾心情,豪迈一笑: “此番脱困,向兄弟居功至伟!等我调养好身子,收拢教中高手,杀上黑木崖,宰了东方不败,向兄弟你就是我的副教主!” “为教主效力,理所应当,岂敢居功?” “唉,只可惜了绿竹……” “教主放心,等教主休养妥当,我等先杀回梅庄,降伏江南四友,自能将绿竹翁救出……” 正说时,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忽地传入三人耳中: “任教主受困牢狱十二年,今朝脱困,可喜可贺。不如来我船上共饮一杯,聊作庆贺如何?” 此声入耳,船上三人同时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一艘画舫,正横在三十丈外的水面之上。 一个身形高大,宽袍博带的青年,正在船楼之上凭栏而立,手持酒樽,对着他们遥相敬酒。 这个月底好像没有双倍月票了?求月票! (本章完) ------------ 074,唯我独尊?你以为你是如来佛祖啊! 任我行紧盯着画舫之上那高大青年,沉声问道: “那小子是谁?” 向问天眉头紧皱,缓缓说道: “观那人形体相貌……像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百胜门主,慕英名。” 任我行道:“慕英名?没听说过。此子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名望?” 向问天叹道:“去年,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被嵩山派以勾结本教长老曲洋的罪名阻止,本待灭杀刘正风满门,正是此子出手制止,三招两式,将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以及青城掌门余沧海打成半残……” 任我行不屑道:“打残几个废物而已,何奇之有?” 向问天又道:“但左冷禅始终未敢报复……今年春,此子又登临华山,为五岳剑派的一场会盟作了见证。据说那场五岳会盟之上,左冷禅对他执礼甚恭,还叫儿子左挺执子侄之礼侍奉……” 任我行这才微微变色: “左冷禅……为人虽然阴狠狡诈,心有山川之险,但武功非同一般,竟也甘于向那年纪轻轻的小子俯首?” 向问天道:“据传此子武功深不可测,隐有天下无敌之势……” “天下无敌?”任我行冷笑一声:“待我养好身子,再来问他一问,谁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走!” 船小好调头。 他们这船乃是乌蓬小船,能在湖上跑得飞快,对面那艘大画舫远在三十丈开外,在任我行看来,只要他们想走,对面根本追不上来。 向问天当然也不想在此地对上百胜门主。 浙省可是百胜门的地盘,尤其在杭州、温州二府,百胜门的势力更是大得不可思议。 再加上那百胜门主武功“天下无敌”的传闻,向问天纵然自傲,号称对敌之时,从不逃跑,但为了教主安危着想,也是果断一撑长篙,就要转向走人。 然而小船刚一调头,对面画舫上的百胜门主就哈哈一笑: “任教主就要走了?这可不行。连我一杯敬酒都不吃,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是我百胜门待客不周,不懂礼仪呢。” 说话间,慕容复一撩长袍下摆,自船楼之上飞身飘下,落在湖面之上,脚踏水面,向着乌蓬小船行来。 瞧见这一幕,任我行、向问天,以及扮成黝黑船娘的任盈盈,无不瞪大双眼,眼神之中,满是震惊骇然——少林达摩祖师,尚且需要“一苇渡江”,那百胜门主,居然无需任何外物借力,可直接踏水面行? 这是什么见鬼的轻功? 任我行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踏水而来的百胜门主。 就见他步伐不疾不徐,身姿从容潇洒,酒樽亦稳稳端在手中,不见半点酒水洒出。 可前行之速,却快至不可思议,每迈一步,便可如缩地一般瞬掠三丈,脚掌踏过之处,水面腾起朵朵雪白浪花,看上去像是雪莲怒放。 踏水而行,步步生莲…… 这人已经不是人了! 分明就是个陆地神仙! 任我行心中狂震,任盈盈目瞪口呆,向问天更是惊得忘了撑篙,眼睁睁看着那百胜门主来到小船之侧。 他甚至都没有登船,就那么稳稳屹立在水面之上,手持酒樽,对着任我行三人颔首致意: “任教主,向左使,任小姐。初次见面,慕某有礼。向左使屡次前来西湖观光,我却没能一尽地主之谊,心下甚憾。今日任教主脱困,无论如何,都得请三位喝上一杯。” 任我行眼角微微抽搐,沉声道: “喝过酒之后呢?” 慕容复微微一笑: “自然是请三位去我百胜山庄作客了。当然,三位想住梅庄也行,想必只要任教主安心在江南颐养天年,东方不败当也并不介意将梅庄赠送给我。” 向问天苦笑: “慕门主又非神教中人,何必理会我神教内务?莫非慕门主与东方不败有甚交情,要为他出头?” 慕容复微笑道: “我与东方不败素不相识,并不是要替他出头。只是东方不败安分守己,日月神教这些年也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乱子。但任教主若是重出江湖,江湖上这一片大好的和谐氛围,恐怕便将毁于一旦。 “好教三位知道,春时五岳剑派会盟华山,我也曾当场给五岳剑派立了个规矩,五岳剑盟,现在是五岳剑盟,将来,也只能是五岳剑盟。五岳当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这规矩,也适用于日月神教,东方不败若是违规,我当然也将亲上黑木崖,给他立一立规矩。 “若觉着一身好武功,没有用武之地,倒也大可不必。北边的鞑靼,东边的倭岛,关外的女直,西域的教匪,南洋的海盗……多的是杀之不尽的悍匪巨寇。既可斩杀外寇赚取赏银,又能磨砺武功,何其乐哉? “说来我百胜门最近也攒了条船,跑了一趟南洋,不仅大赚了一笔海贸银,还很是斩了些恶名昭著的海寇,抄了一伙海盗的老巢,还拿海盗人头,换了官府的悬赏银,总计多赚了一万多两白银。如此岂不比一味内斗,窝里耍横要强得多?” 向问天摇头叹道: “慕门主说得轻巧。百胜门的发展势头,向某也有所了解,倘若其它各派都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不出十年,这江湖,只怕就得由百胜门说了算。” “不出十年?向左使未免也太看不起慕某了吧?” 慕容复嘴噙微笑,缓缓说道: “自慕某去年现身江湖起,这江湖,就已经得由我,由百胜门说了算,何需等到十年之后?向左使以为然否?” 任盈盈轻声道: “阁下此言,是否太过霸道了?” “霸道?” 慕容复哑然失笑: “任小姐不会以为,这世上的江湖,是以德服人吧?以任小姐的出身,想也不至于如此天真。 “这天下,这江湖,素来强者为尊。而当今天下,我既是最强,那么这江湖,便该唯我独尊。江湖上的规矩,也该由我来定。三位对此,可有不同意见?” 任盈盈没再说话,只垂下眼睑,怔怔瞧着慕容复脚下的水面。 他脚下水面,正不断扩散出一圈圈涟漪波纹,隐隐隆起一团莲花似的水浪,将他稳稳托在水面之上。 这等手段,已经彻底超出了任盈盈认知中的武功范畴,分明就是神仙手段了。 向问天也没有开口,同样是低首垂眸,看着慕容复脚下的水面——这人已经不是人了,再给他几年,他说不定就不是踩着水面,而是要飞在天上,居高临下与他们说话了。 唯独任我行,被困十二年,好不容易脱出囚牢,眼看就能一雪前耻,大展拳脚,重领魔教,争霸江湖,如何甘心被慕容复三言两语就立下规矩,老老实实呆在江南养老? “唯我独尊?你以为你是如来佛祖啊!” 任我行怒吼一声: “老夫偏就不服,姓慕的小儿,接我一掌!” 嘭! 气爆声中,任我行提聚毕生功力,双掌齐出,轰向慕容复胸膛。 慕容复轻叹一声: “其实……此方天地,纵释迦复生,又能奈我何?” 说话间,他右手端着酒樽,左手一掌横推。 外炼武道,自创罡劲杀招,五岳崩之——推东岳! 轰隆隆! 气浪震爆,风雷乍起! 随着慕容复这一掌横推,船上三人皆是神情一变,只觉当面推来的并非一只肉掌,而一座轰轰平移而来,不可阻挡的山岳! 在这一刻,船上三人视野之中的一切,都被那只手掌排空,以至于他们的双眼,只能看见那似已充塞天地,似能碾平一切、粉碎一切的手掌! 轰! 惊雷般的音爆响起。 任我行双掌对慕容复单掌甫一碰撞,便狂喷鲜血,向后倒撞而出,嘭地一声撞烂船蓬,撞碎船尾,落在水面之上,又打水漂一般在湖面上反复弹跃,直飘弹出十多丈外,方才势尽而止,将湖面撞出一团硕大的浪花后,缓缓沉入了湖中。 “爹!”任盈盈惊呼一声,不假思索跃至湖中,向着任我行飞快游去。 向问天也叫了声“教主”,连连挥动竹篙,推动小船,向着任我行那边赶去。 慕容复则伫立原位,身形都没震动一下,杯中酒水亦是未洒一滴,只脚下湖面,一阵涟漪激荡,浪花翻涌如雪莲。 他看着紧张惶急的任盈盈、向问天,含笑说道: “两位勿慌,任老先生功力深湛,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以后,怕就只能颐养天年,不可再轻易动武了……” 任我行修炼吸星大法,本就隐患深重。 在梅庄蹲苦窖时,苦思化解之法,自创出一门“融功”法门,本以为可以化解隐患,却不知他自创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是将隐患压制下去,可早晚还会再度爆发。 慕容复这一掌,直接引爆了任我行的隐患。 任我行以后再想动武,最好的下场也是中风瘫痪,卧床不起。最坏嘛,当然就是一命呜呼了。 看着任盈盈将任我行从湖中捞起,顺着向问天递来的竹篙攀到那船尾已破,正自漏水的小船上,慕容复浅浅抿了一口酒,眼神忽地一阵恍惚。 外炼武道,最大的难点在于“丹劲”,当初慕容复足足耗费七年时间,不断以身试功,靠着截天鼎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才终于将丹劲的修炼之法开创完善,成功臻至丹劲。 渡过这一道生死关之后,罡劲反而变得容易。 而罡劲之后,想要“见神”,考验的就是体魄天赋、武道悟性,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说难,是因为对于绝大多数堪称“绝世天才”的武者来说,罡劲就已经是其毕生终点。 而说易,则是对于极个别的“神级天才”来说,可能睡一觉,跑一趟,洗个澡的功夫,突然之间就顿悟了,一下就摸到了“见神”的门槛,很快就登堂入室,见神不坏了。 慕容复的天赋、悟性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又有截天鼎庇护,可以大胆试错。 因此自去年冬,臻至“罡劲”之后,只经历了半年多的修炼,“见神不坏”的境界,他就已经摸到了,练法,也已经彻底完善,他只需朝前再迈上一步,便可彻底“打破虚空、见神不坏”。 现在的他,确实可以自夸一句,至少在这方天地,遵这方天地的规则,纵释迦牟尼复生,亦拿他无可奈何。 但那最后一步,慕容复迟迟没有迈出去。 因为迈出那一步的话,他这一世的诸天之旅,便算是圆满了,就将要回归天龙世界。 虽就算立刻回归,截天鼎依然可以源源收割本源,最多跨时空收割会有不少传输损耗,可慕容复对此方天地造成的影响着实够大—— 慕容一家逆命之人、外炼武道开道之祖、五岳和平缔造者、野心家粉碎者、日月神教基友文化马屁文化庇护者、华山书院推手、百胜山庄创始人、百胜书院山长、新式纺纱机、织布机发明者、蒸汽机创意提供者、初级物理、化学、生物、地理课本编写者……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影响汇聚起来,再过些年头,便将凝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滔天洪流,将大明,将华夏,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轨迹,生生扭转偏移到另一条全新的轨道。 这方天地,不会再有后金入关,不会再有八国联军,不会再有倭寇侵华,不会再有百年屈辱…… 如此巨大的影响,就算时间过去几百年,仍然能有源源不绝的本源入账,跨时空传输的损耗虽大,却也可以不必在意。 只是…… 慕容复在此方天地,还有着许多牵挂。 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百胜门徒、曲非烟…… 他固然可以在奠基完成,并将某些涉及历史隐密的机密,交托给如今已是文武全才,将来不可限量的弟弟,让他成为自己之后,百胜门的掌舵人,历史大潮的弄潮者,自己则回到天龙世界,在太湖携美泛舟,躺平垂钓,悠哉修仙,坐收世界本源……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慕容复忽然有点理解,为何修真之士,总是要潜居深山,远离红尘了。 一生情份,忽一日化作过眼云烟,再回首,只见沧海桑田,曾经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可记忆中的人们,却已只剩萋萋荒坟…… 纵是修者的心境,也很难不受影响吧? “太上忘情……非我所愿。圣人之道,随世而移,有情而不累……这才是我的长生之道……” 慕容复将樽中酒一饮而尽,回望画舫,就见画舫正自缓缓行来,曲非烟背刀捧剑,俏立船头,正望着他嫣然而笑…… (本章完) ------------ 075,打破虚空,回归天龙! 隆庆四年,慕容复与乐清县学教谕义女曲非烟订婚。 隆庆五年春,慕容芸回乐清,带百胜门女弟子护送十六岁的曲非烟进京,与慕容复于京师成亲。五岳剑派皆遣重要人物前来贺礼。 当年春闱,慕容英会试高中二榜第六名,一月后殿试,皇帝钦点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同年,困居百胜山庄近三年的任我行,趁慕容三兄妹皆远在京师,筹谋逃跑,结果逃跑主力向问天,被调回百胜山庄潜修的李雁行十招击败——隆庆五年春,李雁行即成功晋升丹劲,成为慕容复门下首个丹劲大宗师。 并且他还在隆庆四年中了秀才,成为百胜门一干童生境弟子当中,第一个晋入秀才之境的大学霸。 隆庆五年秋,四十三岁的陈道珺产下一子,取名慕容奕,阖家欢庆。 当年末,百胜山庄研制出第一台蒸汽机原型机。慕容复截天鼎震荡不休,本源如潮…… …… 隆庆六年,正月十六,京城,天刚朦朦亮时。 曲非烟倏地醒来,猛一个翻身,紧紧抱住身边的慕容复。 “怎么了?” 慕容复抬手环住她柔韧纤腰,柔声问道。 “做了个噩梦……” 曲非烟轻声答道,声音还有些发颤。 慕容复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 怀中的少女,浑身紧绷,娇躯发颤,抱着他的双臂,更是用尽了全力,像是生怕稍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 再仔细一瞧她的眼睛,少女明眸之中,还残留着丝丝惊惧,显然那个噩梦,将她吓得不轻。 “莫怕,我就在你身边……” 慕容复轻抚着她腰背,和声安慰。 “可是……” 曲非烟声音竟带上了些哭腔,眼眶也有些发红: “我就是梦到你……飞到了天上,越飞越高……我不停喊着慕大哥等等我,拼命追赶,爬上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可无论我爬上多高的山峰,都追不上你、够不着伱,只能一边大哭,一边眼睁睁着瞧着你……飞出天外,消失地无影无踪……” 慕容复沉默一阵,轻笑: “只是个噩梦而已。” “可这梦好真实……我好害怕……” “不会的。”慕容复一手用力环抱着她腰肢,将她紧紧揽入自己怀中,一手轻轻刮了刮她挺翘鼻尖,笑道:“放心好了,就算哪一天,我真的要飞到天上去,也会带着你一起。” “真的么?” “当然。” 曲非烟亮晶晶的双眼,定定地凝视着他,忽然一个翻身,骑乘到他腰上,捧着他的脸颊,重重一吻。 “昨晚折腾了半宿,还没够么?” 曲非烟双手按着他胸膛,纤腰驰骋,秀发翩扬,贝齿轻咬嘴唇,眸中波光朦胧,声音又在发颤: “没够。我现在可是化劲宗师……” 慕容复双手握着她柔韧有力的腰肢,看着她渐渐染上一层晕红的俏脸,轻笑: “是啊,非非也成化劲宗师了……” 十七岁的曲非烟,在慕容复堪称严苛的指导下,于去年过年时,成功步入化劲。以她现在的武功,放到江湖上,也可以开山立派,建个小门派,作一派宗师了…… 天亮后。 慕容复带着曲非烟给父母问过安,陪父母吃了早饭,便把慕容英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兄长,有何吩咐?” 见慕容复神情郑重,慕容英也不禁稍微紧张起来,拱手说道。 慕容复沉默一阵,缓缓说道:“我打算出海。” “出海?”慕容英愕然:“兄长与大嫂成亲还未满一年,爹娘还等着抱孙子……” 慕容复摆摆手,打断他话头: “我既已成亲,你便也可以成亲了。爹娘要抱孙子,不是还有你么?再说了,娘现在自己都要带小弟,哪有空抱孙子……” 慕容英道:“可大哥你现在一言一行,皆牵动整个江湖,百胜门事业又正自蒸蒸日上……” 慕容复道:“不是有你么?我走之后,江湖由你带百胜门镇压,百胜门的发展,自然也是由你掌舵。” “我?”慕容英一怔,面露犹豫:“可是我……我能行么?” 慕容复笑了笑: “你如何不行?武功你已尽得我真传,实学、兵法你也足以学以致用,你还是‘探花郎’,百胜门骨干可都是浙省人,哪个不服探花郎?你还比我更具亲和力,更擅长团结人……你和小芸,可都是举世罕见的天才……” 慕容英、慕容芸,乃至刚出生不久的幼弟慕容奕,都是本不该降生的“逆命之子”,他们的降生,本就是奇迹,无论文武天赋,用“绝世天骄”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小芸是女孩,天资虽与你一般无二,但体魄终究逊你一筹,武功方面,她的成就会略逊于你。而你,不出三年,武功便能成为天下第一。” 慕容复瞧着慕容英,缓缓说道: “即使现在的你,也唯有东方不败能作你的对手。不过东方不败早已变得好像大家闺秀,多年足不出户,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他便不会来惹你。又有小芸和李雁行等百胜门丹劲大宗师、化劲宗师助你,镇压武林,绰绰有余。” 慕容英沉默一阵,问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大哥你为何要出海……” 慕容复也是好一阵沉默。 为何要走? 当然是呆得越久,俗世因缘便愈发纠葛不清。难道还要呆到一一送走慕容泉、陈道珺、慕容英、慕容芸,乃至最小的幼弟慕容奕么? 难道还要呆到连子侄辈甚至孙辈都一一送走么? 摇了摇头,慕容复笑道: “我武道已至尽头,放眼天下,全无敌手,实在寂寞难耐,所以想要出海访仙,寻长生之道。” “……” 慕容英瞠目结舌,没想到大哥竟给出这么个理由——大哥,仙道长生,虚无飘渺,秦皇汉武,发动天下之力访仙求长生,早几年的嘉靖皇帝,也曾修仙几十年,可他们都失败了啊! “别作出这般模样,大哥可不是失心疯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慕容复又是一笑,从书柜里取出一只硕大的木盒,推到慕容英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这是我推演天机,对未来作出的一些预测。你可以之作为参考,为慕容家保驾护航,引领百胜门前进。但需谨记,未来并非恒定,而是在不断变化。 “你每参与一件事情,做出一桩决策,便会对未来造成一定的改变。你参与地越多,造成的影响越大,未来的变化也就越大。所以,天机可作参考,却不可一味迷信。” 慕容英一脸茫然,从小到大,他还真不知道,大哥竟有“推演天机”的本事。 不过…… 大哥仿如神人降世,据父母说,大哥幼时并不聪慧,可随着年龄渐长,愈加不凡。 尤其父亲,对大哥总有一种迷之信任,从不干涉大哥作出的任何决策,甚至若大哥对父亲提出建议,父亲也会认真考虑,最终往往依大哥建议执行…… 慕容英眼中渐渐浮出坚定,将手按上那“天机盒”,沉声道: “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守护家人,带领百胜门前进。” 慕容复笑了笑,又叮嘱了一句: “天机不可轻泄,这些未来预测,只能你一个人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泄露给其他人。” “爹娘、小妹也不行么?” “当你面临某些重大抉择的关口,需要做出重要决策,而爹娘、小妹的意见与你不一致时,你可对他们透露一二,就说……是我作出的预判。” “明白了!” “好了,等下再收拾这些,先去练功场上,让我瞧瞧你的‘天剑诀’,有了几分火候。” 天剑诀,便是慕容复新创的剑法,第一阶段由简入繁,融入百家剑法,奇招妙式无穷无尽,第二阶段由繁归简,摒弃繁杂招法,返朴归真,随机应变,只攻不守,取敌破绽,与独孤九剑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三阶段再从简化繁,一剑成阵…… 不过这第三阶段,在这方天地,慕容复之外,恐怕鲜有人能够练成了。 …… 隆庆六年春,慕容复拜别父母,携曲非烟离京返乡,于乐清湾出海。 不久,有消息流传,慕容复所乘海船,在外海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怪异风暴,船虽未沉,但风暴起时,慕容复与曲非烟正在甲板之上垂钓,之后不见踪迹,疑似落海…… 当这消息渐渐流传天下,在慕容复强势镇压之下,平静多年的江湖开始暗潮涌动之时。 百胜门一位丹劲大宗师,七位化劲宗师全员出动,一一拜访五岳剑派,以及丐帮、峨眉、点苍、青城、昆仑等诸大武林门派,与诸大派相谈甚欢。 拜访嵩山派时,左冷禅与丹劲大宗师李雁行闭门密谈半个时辰,之后左冷禅恭送李雁行出门,李雁行下山后,两人密谈的大厅莫明垮塌,左冷禅则宣布闭关,此后半年,极少现身人前。 此后不久。 时年十九岁的慕容英告病请假一月,与慕容芸离开京师,以百胜门二祖慕应雄、三祖慕英芸之名,双剑拜少林,半天后离开少林,少林宣布不再参与武林中事。 百胜二祖又剑拜武当,武当亦宣布专心修道,不涉江湖。 此后,慕容英正式宣布继承百胜门主之位,号令江湖继续“以和为贵”,若欲战,请赴边关。边关外寇,始终不宁,多的是江湖人用武之地。 当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次年初,改年号“万历”。 慕容英充实录撰修官,兼经筵讲官。 岳不群继隆庆四年陕省乡试失败后,再次冲击乡试,高中举人。 万历二年,赴京赶考,会试不中。登慕容府拜访,对慕容泉、陈道珺执弟子礼,当年即授大同府某县知县,正式官场出道。 万历二年末,数次带领百胜门船队下南洋,搏击风浪、斩杀海寇的陈武,在扫荡一伙海寇老巢后,忽然心有所悟,殊死一搏,冲击丹劲成功,成为百胜门第二位丹劲大宗师。 万历三年,二十二岁的慕容英趁年假与慕容芸带百胜门两位丹劲大宗师、十位化劲宗师赴黑木崖,挑战东方不败。 李雁行、陈武两位丹劲大宗师,以及李林等十位化劲宗师未曾出手,全程只是旁观掠阵。 慕容芸一人一剑,连胜日月神教诸长老,又胜新任左右二使,魔教众人无不叹服。 慕容英则单斗东方不败,千招之后,以一招小胜,东方不败叹服,自去“不败”之号。 自此,内外兼修,内功已至炉火纯青,“参合指”可内力外放三寸余,外功亦臻至化劲之境,更将慕容复新创之“天剑诀”,修至第二阶段“化繁为简”的百胜门二代门主“慕应雄”,打响“天下第一”之名。 而这,还远远不是慕容英武道的尽头…… …… 这是一个奇异的空间。 一座巨大的玉台,伫立在空间之中,玉台周围,尽是灰朦朦的迷雾,既看不真切,亦无法走出。 而玉台之上,则有着一眼池塘。 此刻,慕容复就站在那池塘之前,凝视着池塘内部。 池塘内,积了浅浅的一层“清水”,散发着灰色光晕。 显然,这一池“清水”,正是慕容复在笑傲世界收获的本源。 若将池中本源,换算成数值,则这一池灰色本源,数值高达百万。 若将之转化成白色本源,就只剩一万有余,再转化成红色本源,就只有一百出头。 看上去似乎不多,但要知道,即使慕容复将炼气九层修至圆满,也只需耗费六万多道灰色本源而已。 修满炼气九层境界,只需消耗这一池本源的零头。还有大把剩余,可用来做其它事情。 并且,本源收获并未到此为止,池中本源,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增加,正是来自笑傲世界的后继收益。 这收益,将会持续很久很久…… 这奇异空间当中,只有慕容复一人。 曲非烟并不在他身边。 他当然没有丢下曲非烟——曲非烟与他成亲近一年,承他精气淬体,已可随他行走诸天。只是,即便是他最亲密的人,曲非烟想要随慕容复同行,也要付出代价。 池塘之中,清水里面,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莲花。 莲叶铺陈在水面上,源源吸收着本源。一朵莲苞,在几片莲叶簇拥下,静静浮在水面。 曲非烟穿梭时空时,失去了肉身,只余下一滴本源之血,承载着她的魂魄,融入了那莲苞之中。 莲花源源吸收着本源不断成长,待得那莲苞彻底开放,她便可重塑肉身。 这过程,无疑将消耗不菲的本源。 “非非,花开再见。” 对着莲苞低语一句,慕容复身形一闪,离开了这方空间。 天龙世界,参合庄中。 呈打坐之势的慕容复丹田部位,忽然闪出一道小鼎虚影。 那小鼎虚影倏地膨胀,化为一尊古朴庄严,散发某种难以言述的玄奥道韵的巨鼎,将慕容复肉身整个囊括在内。 随后,又一道更加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鼎中,与慕容复肉身重叠。 鼎中忽然冒出虚幻的青色火焰,火焰锻烧之下,两道重叠的肉身,同时崩散开来,化为混沌难明的气流,水乳交融,浑成一体。又有一点好似水晶的奇异晶体,悬浮在气流之中,熠熠生辉。 那水晶表面晶光莹莹,飞快闪掠过一幕幕时代、背景、人物各不相同的奇幻画面。 最后,一座似宫殿又似高塔的奇形建筑,倏地浮现在水晶内核深处,所有的画面,悉数投入那奇形建筑之中。 同时缭绕在水晶四周的混沌气流,又向着水晶汇聚而来,层层包裹住水晶,最终凝聚成一道朦胧虚幻的人形。 接着那气流凝聚的虚幻人形,大脑、五脏、骨骼、血肉、神经……相继滋生,很快,又恢复成一副完好的人体。 当那大鼎虚影收缩,又变回小鼎,融入慕容复丹田之中,慕容复缓缓睁开双眼,瞳中竟闪出一道电芒似的晶光,将整间卧室映得一片通明。 晶光一闪即逝,卧室重归黑暗,慕容复气机也恢复平静。 略微内视一番,肉身还是“见神”之境,而青木长生诀修为,已悄然臻至炼气三层,并且又解锁了一道新法术。 可慕容复眼中,却殊无欣喜。 天龙世界,仍在夜中。 可他已在另一个世界,渡过了足足二十八年的人生。 现在虽已重归天龙,可他的记忆,却仍停留在笑傲世界,那时空错位之感,令他久久不能自拔,恍惚间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怔怔发呆了不知多久,直至天边隐隐发白,直至庄中响起公鸡打鸣之声,他方才垂首低眉,怅然一叹,又缓缓闭上双眼,进入记忆宫殿,来到某个保持着最珍贵回忆的层面,推门而入。 那是乐清县陈家镇老家,慕容泉正坐在院中树下温书,陈道珺坐在檐下缝补衣裳,两个粉雕玉琢的两三岁小儿,正嘻嘻哈哈追赶打闹着,身上满是尘土,好似泥猴一般。 看见慕容复进来,慕容泉、陈道珺同时向他投来慈祥怜爱的目光,显然在这时的他们眼中,长子还是那个自小愚钝,但听话乖巧,若人怜惜的呆孩儿。 还是幼儿的慕容英、慕容芸,则咯咯笑着,张开双臂,向他扑来。 “大哥,抱!” “大哥抱抱!” 慕容复嘴角微翘,浮出一抹浅笑,俯身展臂,将两个小儿齐齐抱起,向着父母走去: “爹,娘,今天我来做饭吧……” 虽已离去,但某些至为珍贵的回忆,已化为最璀璨的明珠,点缀在记忆宫殿之中,永远陪伴着他的长生之旅。 这一世,有了那么好的一双父母,那般乖的一对弟妹,下一次,慕容复实在不愿再做他人的子女、兄长了…… 求月票! (本章完) ------------ 076,将燕子坞打造成洞天福地! “所以,回来后的第一天,就又出来钓鱼了……” 清晨,轻纱似的薄雾还未消散,一叶乌蓬小船,静静滑行在宁静的湖面上。 慕容复手持钓杆,盘坐船头,盯着不远处,那随着小船缓缓浮动的浮漂,心中暗道: “但我这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出了一趟长达二十八年的远门,现在必须得缓一缓精神,倒一倒时差,调节一下情绪。说到调节情绪,再没有什么法子比钓鱼更合适了……妙啊,上鱼了!” 这条鱼劲儿有点大,慕容复觉着应当是条大鱼,连忙招呼阿碧: “阿碧,上大鱼了,快过来帮忙!” 撑船的阿碧放下竹篙,拿起网兜,赤脚踩着船板,步履轻盈地快步赶来。 一通忙碌后,慕容复看着网兜里的老鳖皱起了眉头。 阿碧却笑着夸赞: “公子好厉害。这只鳖起码有十二三斤重,可以炖上好大一锅啦。” 瞧见阿碧那欣喜模样,慕容复眉头也不禁舒展开来,悠然道: “家里人多,一只鳖可不够吃,且看我再钓些白鱼上来。” 阿碧笑得眉眼弯弯: “公子今天手气真好,这么快就钓上一只大鳖,等会儿定能满载而归。” 慕容复微微一笑: “小阿碧都这么说了,今日定当满载而归……” 小阿碧拎着大鳖,放到了船上的鱼舱中,又提起竹篙,缓缓撑船,口中哼唱起轻快的小曲。 也许是今天运气真的不错,又或许是阿碧小嘴儿开了光,慕容复接下来,居然真个接二连三地上鱼,一条条白鱼、刀鲚纷纷上钩。 上午过半时,鱼舱里除了一只大鳖,俨然又有了十多条白鱼,三十多条刀鲚,乐得阿碧眉开眼笑。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慕容复心满意足地宣布收手,小阿碧调转船头,推动小舟,往燕子坞驶去。 慕容复则盘坐船头,随兴垂钓,同时收拾心情,默默琢磨着此次笑傲之行的收获。 修为方面,直接收获“见神不坏”级的炼体武道,纯肉身力量,纵然放在天龙世界,也是无敌水准。 更可喜的是,见神不坏还不是尽头,慕容复能感觉到,当见神不坏级的肉身,遇上灵力修为之后,有某种微妙的“化学反应”,正在悄然发生。 慕容复觉着,将来说不定可以升格成“人仙”武道,又多一重护道之能——万一真个飞升到哪位仙君大帝府上,我就凭这一副硬朗的身板儿,怎么都不可能做灵植夫吧? 怎么也得给安排个“卷帘大将”吧? 好吧,这是玩笑,慕容复才不想伺候人,追求就主打一个长生逍遥,成仙作祖。 肉身力量之外,青木长生诀的修为,也瞬间从炼气二层跳到三层。 同时修行资质果然有了飞跃式的提升,现在他一天可以轻松炼化二十多道灰色本源,算起来只需半年,就能把炼气三层修满。 此前炼气二层时,正常修炼,都需要一年,现在小境界提升了,修行时间反而缩短,足证资质提升幅度有多大。 而按照青木长生诀总纲描述,纵然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下,炼气三层的平均修炼时间,也是需要三年整。 慕容复炼气三层的修炼时间,比平均水准快了六倍,可见他的修行资质,也提升到了平均水准的六倍。 六倍于平均水准,应该可以算是一流的修仙天才了吧? 修为、资质方面收获不菲,还创出了一门绝世剑法“天剑诀”,以及适应性、实用性都极强的外炼武道,又带回了上百万灰色本源,以及不知能持续多久的后续收入。 还有各种宝贵的技术资料,以及那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这一次笑傲之行的收获,可以说远远超出了慕容复最初的预计。 就连炼气三层解锁的新法术,慕容复都觉着很有奔头。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种田法术。 名字也仍是一如既往地刚健质朴,就叫做“肥田术”。 此术可凝聚地气,增加土地肥力,提升作物产量及品质。 长年累月下去,甚至可以将土地变成“洞天福地”。 “这法术……乍看好似不起眼,实则并不简单,乃是一道能够生造‘灵脉’的法术。比聚灵阵还要厉害。” 聚灵法阵,虽能聚集天地之间的灵气,但吸聚而来的灵气,只会游离在空气之中,能以之修行、炼器,却并不能将之彻底融入山石泥土,改变土地性质。 而“肥田术”,却是从根源上改造土地。 “但一般的炼气三层修士,可以凝聚地力肥田,却很难造出灵脉,因为他们修为太浅,灵力不够用。每天全施展几次肥田术,便会耗尽灵力,得花费大量时间打坐恢复。 “我却有暂时耗之不竭的本源作后盾,灵力随用随补,每一天可施法的次数,乃是同境界修士的十倍、百倍……” 若长期高强度施法,整个燕子坞参合庄的土地,将能渐渐“灵化”。 这种从根源上改变了性质的“灵化”土地,将拥有针对天地灵气的无形“引力”。 无需布置聚灵阵法,也可自行吸聚外界灵气,融入泥土之中,慢慢凝聚成一道灵脉,使燕子坞参合庄,变成一处“洞天福地”!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持续改造的时间,恐怕将要以‘年’来计量。” 慕容复轻叹一声,“工程量太大,暂时倒也不必着急。再说还有许多正事要做,火器、兵法都学到了,连蒸汽机原型机图纸都存在了脑子里,还创新了外炼功法、剑术……这些好东西,得一一拿出来给家将们研究,给他们找些事做,这么一想,我还挺忙的……” 想到自己可能会变得很忙,慕容复觉着得抓紧时间偷闲,便把钓杆往旁边一插,拿斗笠往脸上一遮,舒舒服服躺了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刚刚回家,且先调整一阵再说……” 说来慕容复在笑傲世界,其实还是很有行动力的。 嘉靖四十一年带着百胜门队伍,以民间义勇的身份跑到闽省打倭寇,中途两次回乐清收门徒,接着又前往闽省,一直打到嘉靖四十三年。 倭寇平定之后,每年春节,他也都要从乐清前往京师,陪父母弟妹过完年后,再返回乐清。 还跑过衡山、嵩山、华山,后来还出了海…… 按说他应该已经习惯了长途旅行。 可不知为何,回到燕子坞参合庄之后,他突然又失去了到处跑的兴趣,只想一动不动躺着。 他感觉这太湖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在缚束着他的行动力,叫他连去一趟距离燕子坞只有三十多里的苏州城都觉着好远…… 本来还想着,找时间走一趟擂鼓山,找无崖子索要诛杀丁春秋的报酬,丰富“武神殿”的武学底蕴,现在嘛…… 先躺一阵再说吧。 …… 午后,美美吃过一顿阿朱阿碧联手炮制的炖老鳖、清蒸白鱼、香煎刀鲚,慕容复又陪着王语嫣,在庄子里漫步消食。 “表哥,我最近胃口好了许多,中午还添了一碗饭。” “阿朱阿碧厨艺太好,湖鲜做得太美味,我也是吃得停不下来,小阿紫吃得满嘴是油,都差点直接上爪子了……” “阿朱阿碧厨艺是极好,表哥今天钓上来的湖鲜也极是美味,可是……我平时的胃口,也比从前在曼陀山庄时好了许多,我担心……” “担心什么?” 天仙表妹脸颊红红,眼神羞涩,一副难以启齿模样,小声道: “担心,担心会长胖,变难看……” 慕容复哑然失笑: “怎么会?你这是随我练五禽戏、养生气功,身子比以前康健了,胃口自然就变好了。语嫣你大可放心,只要每天都坚持练习,怎么吃都不会长胖的。” 王语嫣轻嗯一声,壮着胆子,挨近慕容复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轻声道: “表哥,我快十九啦。” 慕容复若有所思地看了王语嫣: “就快十九了啊……” 王语嫣没敢看他眼睛,视线望向一旁,看着不远处,一道悬在燕子坞内湖水面上的曲折长廊,口中幽幽说道: “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九啦。” “……”慕容复沉默一阵,笑道:“过阵子,选个吉日,我请邓大哥去向舅妈提亲。” 王语嫣脚步微微一顿,俏脸一下满是红晕,低首垂眸,微不可闻地轻嗯了一声。 …… 傍晚,四大家臣过来汇报工作,顺便蹭了顿晚饭,完了大家又例行进了棋牌厅,一边打牌,一边聊天。 今天慕容复破天荒上了桌,跟王语嫣坐对家,左边坐着包不同,右边坐着风波恶。 至于邓百川和公冶乾,则跟阿朱、阿碧凑了一桌麻将,资历最浅的小阿紫负责端茶倒水,顺便旁观学习牌技。 慕容复一边摸牌,一边问道: “包三哥,听阿碧说,你在苏州城开了个赌场?” 包不同摇头晃脑: “非也非也,我开的是麻将馆,并非害人的赌场。客人们打牌带彩头我不管,我只按时辰收台桌费,顺便卖些酒水零嘴,给我家包不靓挣点嫁妆而已。唉,说起来我家女儿,性子与我一般文雅随和,也像我一样说话好听,偏生长相一言难尽,想嫁出去,也只好多陪点嫁妆了……” “……” 慕容复眼神微妙地瞥了包三哥一眼,忍下满口老槽,又问风波恶: “风四哥,战神殿外门庄子建得怎样了?” 风波恶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牌张,选了又选,一张牌都快盘包浆了,才小心翼翼打了出去。 打之前,还瞧了王语嫣一眼,生怕给她点了炮。 好在王语嫣并没有要他的牌,只唇角挂着一抹神秘莫微笑,自己去摸牌了。 风波恶松了口气,这才答道:“就快了,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完工。” 慕容复又问:“最近可发现什么好苗子?” 风波恶道:“前几天有个叫吕方的少年慕名来投,此子乃是潭州人氏,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筋强骨壮,臂力过人,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吕方?”慕容复琢磨一阵:“他外号是不是叫小温侯?” “不。”风波恶道:“他外号叫小吕布。” 这不一回事么? 慕容复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外号。” 风波恶赞同点头:“公子所言甚是,我也觉着这外号不好,尤其是做小吕布的上司,太不吉利了……所以我叫他改了个外号。” 慕容复好奇道:“那他现在叫什么?” “叫小马超。” “……” 慕容复无语地打出一张牌,正想说点儿什么,王语嫣霸气地把牌一推,笑吟吟地看着慕容复:“不好意思啊表哥,我早算到这张牌就在伱手上,可等你好一阵啦……” 点了炮的慕容复一脸无语地瞧着王语嫣,就见平常温柔端庄,在他面前还总是羞羞怯怯的天仙表妹,这会儿简直就是霸气四射,大有几分牌桌之上,唯我独尊的气魄。 “我也是傻了,居然跟开了记牌器的人打牌……” 慕容复暗自嘀咕着,一边给钱,一边招呼阿紫: “小阿紫,瞧你眼巴巴望了好一阵了,过来,坐我这。” “啊?”小阿紫一怔,满是惊喜地说道:“我也可以上牌桌吗?” “当然可以。”慕容复笑道:“不过输赢自负啊!你家公子可不会替你掏钱。” “我有钱呢。这两个月的月钱没怎么花,都换成金豆子攒下来啦!不过公子可别小看我呀,我可聪明了,才不会输,一定能赢得荷包满满!” 阿紫摩拳擦掌地过来,掏出个小荷包往桌上一摆,就坐到了慕容复让出来的位子上。 初次上桌的小阿紫完全没有留意到,慕容复、包不同、风波恶,乃至隔壁桌的邓百川、公冶乾、阿朱、阿碧,都朝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牌局再开,慕容复旁观一阵,见阿紫手气貌似不错,便出了棋牌厅,去到后院园圃,不停手掐印诀,施展“肥田术”。 这第一波肥田术,当然要施放到用“灵雨术”催发过的,种植着人参、黄精、首乌、枸杞的小园圃中。 他还指着这片园圃,能够快点“灵化”,变成灵田,给他养几株变异灵植出来呢。 今天还有一章,求月票! (本章完) ------------ 077,杀赵敏,抢无忌啊! 当天的牌局结束时,阿紫是抹着泪离开牌桌的。 攒了两个月的月钱,毫无意外地输了个精光,小阿紫倍受打击,甚至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严重怀疑——我可是挺聪明的呀,手气也挺不错的,为什么就输得这么惨呢? 对于王语嫣的牌技,她表示不能理解,想哭。 瞧阿紫挺可怜的,阿朱不知怎地,觉着心里也有点难受,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去阿紫房间安慰她,意外发现了阿紫那块刻着“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的金锁。 阿朱拿出自己那块刻着“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的金锁一对比,两块金锁形制一模一样,上面的联句也算对仗工整。 姐妹俩当场就有点懵…… 后来阿朱将这事儿汇报给了慕容复,慕容复像是开玩笑地说道: “你俩说不定还真是亲姐妹呢。” 说来如今这参合庄中,不仅有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阿朱阿紫,还有与她俩同父异母的亲姐妹王语嫣,不知不觉,参合庄就成了段王爷私生女收容所了…… 自这天起,阿朱便对阿紫格外关照,阿紫虽然还是那般没心没肺,不过自幼缺爱的她,对温柔体贴的阿朱,倒也额外多显出了几分柔和人性。 也是自这一天起,慕容复的“洞天福地”改造工程正式开启。 有了这过硬的理由,慕容复又可以成天宅在燕子坞了,每天都只在岛上四处转悠,到处施放“肥田术”。 他现在本源多得根本用不完。 除了鼎里储备的百万本源,每天都还有源源不绝的本源涌入鼎中。 有的来自天龙世界,更多的则是跨界而来。 他修炼、施法乃至炼器,都根本用不着截天鼎本源池中的储备本源,单是每天新增的本源都够他用了,甚至还能有节余,持续增加本源池中的储备。 当然他也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远远没有宅到东方不败那种境界,他至少还会坐船去湖上钓钓鱼…… 时间一晃就到了一个多月后。 王语嫣十九岁生日那天,邓百川带队,前去曼陀山庄提亲。 曼陀山庄喜气洋洋,庄子里的丫环婆子个个兴高采烈,笑容灿烂,瞧着就跟她们自己要嫁慕容复似的。 反正除了王夫人心里老大不痛快,其他人都很满意。 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慢慢走流程了。 同期,武神殿外门庄子正式峻工。 慕容复难得离开太湖,去了太湖东岸的庄子,参加了外门开院仪式,给已经加入外门的弟子们讲了些话,勉励了一番。 还私下里接见了郭盛、吕方等几个在外门庄子建设过程中,在搬砖工作上表现优异,极舍得下苦力的外门弟子,并将外炼武道明劲阶段的练法传了下去。 天龙世界环境优越,是个小有名气的高手,就能秀一把内力外放,修炼内功可比笑傲世界轻松多了。纯练外功,“自外而内”衍生内力,也比笑傲世界要容易许多。 慕容复估摸着,在天龙世界,他开创的外炼武道,可能在“化劲”乃至“暗劲”阶段,就足以内力自生。 又因外炼武道只要资源跟得上,出成绩比起修内功要快得多,所以慕容复打算在武神殿外门主推外炼武道。 当然,基础内功也要传下去,万一出个不世出的内功天才呢? 至于主修哪一门,就看弟子们个人选择了。 这其实也是一种考验,考验弟子们能不能认清自己。 倘若资质不够,连自己擅长哪方面都拎不清,一心贪多求全,内外兼修,分心两顾,那最终难免落个平平无奇。 当然若是真有能同时修炼外炼武道、内功心法的资质,并且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将两者都练出成就,那么慕容复也不吝于投入更多的资源重点培养。 …… 回到参合庄之后,慕容复又召集四大家臣开了个碰头会,将他这一个多月利用闲暇时间,默写下来的兵书交给了四人,让四人学习研究。 这兵书,乃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以及“练兵实纪”的融合。 兵书内容,囊括了兵员选拔、部伍编制、旗帜金鼓、武器装备、将帅修养、军礼军法、车步骑兵合成协同等等建军、训练、行军、作战的方方面面。 有了这部全是细节的兵书,哪怕没有任何行伍经验,哪怕一丝不苟照着兵书死练,也能练出一支强军。 大宋其实也有很细节的兵书“武经总要”,但依据武经总要练兵,练出来的仍是旧式军队,而依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练兵,直接就能练出近代军队,比旧式军队高出一个维度。 当然,近代军队练兵、养兵的耗费,要远远大于旧式军队。并且武器装备方面…… “公子,这兵书看上去挺厉害,可是,这火铳、火炮是啥?” 风波恶表示这兵书他看不明白,只觉得很厉害,另外对于火器的描述表示很不理解——大宋也有火器,但这时代的大宋火器,主要是靠毒烟、火焰伤敌的燃烧性火器。 可瞧公子这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兵书中的描述,这里面的火器,居然是靠铅子弹丸伤人?火器也能像弹弓一样射出弹子?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风波恶等四大家臣的理解范畴了。 慕容复笑道: “大宋当下的火器,老喜欢往火药里面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砒霜、巴豆、草头乌等毒药毒草,希冀以毒烟、火焰伤人,却忽略了火药本真的威力。 “这部兵书里的火器,则是纯粹依靠火药本身的威力杀敌,与大宋的火器不是一回事,过几天我亲手打造几件火器出来,给大伙儿瞧瞧。” 他早已学会了各种火器的制造方法,可以利用炼器手段,先手搓出几件样品。 当然大规模生产,指着他一个人是不成的。 首先得把工匠培养出来,其次最好还得有自己的钢铁工坊,并研发更先进的冶炼技术,还得建设火药工坊。 这将是个大工程,不仅要投入大量金钱,还得花费漫长的时间。 但慕容复也不着急。 钱可以慢慢赚。技术资料,他这里也有现成的。至于时间…… 他肉身见神不坏,本就可以高寿一百多岁,青木长生诀也修到了第三层,总计添寿六十年,这寿命眼看着就直奔二百岁去了,他可有的是时间慢慢积累。 并且这主要也是给四大家臣找点事情做,免得他们成天想要立刻搞起大事。 把兵书扔给四大家臣研究讨论,慕容复就去手搓火器了。 只用了四五天功夫,他便以炼器手段,搓出了一门青铜小炮,一长一短两杆燧发火铳,还自制了少量发射火药。 给四大家臣演示一番后,四人表示炮有点意思,但铳不行,还比不上神臂弓。 慕容复笑了: 神臂弓对材料要求极高,制造工艺复杂,无论弓身还是箭矢,造价都相当高昂。大宋这么有钱,边军中也只有一成的神臂弓手而已。 而火铳工艺则相对简单,铳管要求低一点的话,甚至可以直接用熟铁层层叠叠缠绕铁棍,拿榔头敲出管子来,培养熟手工匠方便得很,只要能够规模化制造,成本将远低于神臂弓。如有必要,全员装备火铳都行。 并且神臂弓对弓手体格有要求,而火铳手几乎没有要求,只要四肢健全、眼神正常,是个人都可以充作火铳手。 还有火力密度。 神臂弓单是弓身就足有三尺多长,弓手之间还得留下空隙,免得影响上弦。如此一来,一条十丈宽的战线上,能站几个弓手? 燧发火铳摒弃了火绳干扰,枪手可以肩挨着肩,一条十丈宽的战线,能挤下好几倍神臂弓手的火铳手,火力密度远超神臂弓阵列。 总之若只是前期的火绳枪,那可能还会被臂弓比下去。 但工艺已经成熟的燧发火铳,必将在正面战场上淘汰一切弓弩。当火器全面普及之后,弓弩就只能作为特种兵器,在一些特殊场合发挥作用了。 适当展示了一番“雄心壮志”,满足了四大家臣之后,慕容复又开始躺了…… 倒也不是完全躺平。 他每天都有施展“肥田术”,改造燕子坞的。 接下来的半年,慕容复就这般过着悠哉日子,每天钓钓鱼,种种田,指点一下王语嫣、小婢女们修行,偶尔去一趟外门庄子,指点郭盛、吕方等外门弟子们练武。 四大家臣则忙得脚不沾地,既辛苦又振奋地投入各项经营发展工作。 又历经一系列繁琐漫长的流程之后,某个黄道吉日,王语嫣终于如愿以偿,坐着八抬大轿,嫁作了表哥的新娘…… …… 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地行走在正轨上。 慕容复的修为,也在与王语嫣成亲后不久的某一天,倏地晋升至炼气四层,喜提新法术“培灵术”。 此术可将普通植物栽培为灵植。但必须在“灵田”上大量栽培,不断优选育种,历经多代之后,才能培植出堪用的灵植。 这法术…… 配合催生术、灵雨术、肥田术来用,还是挺值得期待的,至少将来在天龙世界,也可以培养出可堪修士使用的灵植。 慕容复对此术表示还算满意,决定接下来多花几年时间努力肥田、种田。 然而就在慕容复做出先在家里修行几年的决定后。 某个夜晚,刚刚结束了一场与王语嫣的深度交流,拥着天仙表妹柔若无骨的香软娇躯,盘算着明天早上去哪儿钓鱼时。 截天鼎忽地微微一震,给他传递出了一道讯息。 “慢了?我这修炼速度还慢么?” 他疑惑不解: “我现在的资质,已能算是一流的修仙天才,从炼气三层到炼气四层,仅仅用了半年功夫。接下来我有把握在一年之内,臻至炼气五层。不出十年,我必能炼气九层圆满……” 截天鼎兀自微微震动着,给慕容复传递着某些信息。 而解读出这些讯息之后,慕容复神情渐渐凝重: “大麻烦……这麻烦,该不会是你带来的吧?有大能要来抢你?” 截天鼎太过神奇强大,慕容复虽靠此鼎踏上修仙长生之路,但内心深处,始终有所隐忧——这等可以穿梭时空、行走诸界、搅动天地、收割本源的成道至宝,怎会无缘无故撞到自己身上? 它的存在,除了益处,是否还藏着隐患? 而今天,这隐忧终于成真。 关键是截天鼎已经与他灵魂融合,如果将之剥离出去,丢出天外,他将受到极严重的伤害,寿元折损大半不说,以后也别想再收割本源。 没有了本源,在这天龙世界,如何修仙长生? “福祸相依,是机缘也是祸端……我就知道……” 慕容复叹息一声,“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提升么?不过我听说,强大修士的时间尺度,与凡人并不相同。也许凡人都过去好几代人了,那大麻烦还在路上慢慢走着……好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看一眼在怀中睡得香甜的王语嫣,慕容复又是一声叹息。 才回来休整了半年多,还没来得及带王语嫣来一趟新婚旅行,便又将踏上新的征程…… “这一趟,我不想再呆上那么多年……” 慕容复默默道: “冒点险就冒点险吧。这一次,我要肉身行走,快刀斩乱麻,搅它个地覆天也翻!” 结果截天鼎给出的肉身行走条件,让慕容复瞠目结舌: “一百道红色本源?上次不是只要五十道红色本源,就可以肉身穿越么?这次怎么翻倍了?” 一百道红色本源,就是一百万道灰色本源,差不多能把本源池的储备清空! 截天鼎很快传递讯息,给出解答。 “肉身见神不坏,修为也到了炼气四层,体量比上次穿越前大了好几倍,所以穿越消耗翻倍么?” 慕容复沉吟许久,“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截天鼎还真给出了一个办法…… 某世界。 西域,绿柳庄。 傍晚时分,庄园后厨之中,忽然爆出一声震聋发聩的怒吼: “杀赵敏,抢无忌啊!” 怒吼声中,一个身量高大,但骨瘦如材的少年,挥舞着一把剁骨刀,自后厨杀将出来…… 求月票! (本章完) ------------ 078,世界的恶意,我感受到了! 慕容复现在火气很大。 他来是随和性子,轻易不会动怒,别人骂他,他也不恼,弹一道六脉剑气也就罢了,总能保持风度。 可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 说来这次“截天鼎”给出的解决方案,很合慕容复胃口。 将炼气四层的仙道修为和大部分肉身本源,全部留下,保存在截天鼎中,将身体状态调回十八岁,保留暗劲级的外炼武功,然后肉身穿越。 如此一来,肉身穿消耗便可降低到只需十道红色本源,又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还不必再经历漫长的成长期。 万一肉身不幸遇难,还可凭借留在鼎里的仙道修为和肉身本源,接引回灵魂,并重塑肉身。 因大部分肉身本源和仙道修为还在,重塑消耗也不会太大。 当然这种方式也有弊端。 保留着他大部分肉身本源和修为的截天鼎,得留在天龙世界做“锚”,以便关键时刻拉他灵魂回去,因此能给予他的支持相当有限,只能偶尔跨时空传送少量本源给他。 本来慕容复还觉着这没什么,大不了前期苟住,低调发育。 他武学记忆、经验都在,身体也是体力、精力最充沛旺盛的十八岁黄金期,稍微苟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发育起来了。 可没有想到,实体肉身穿,是真不受异世界欢迎。 就好像病毒入侵人体似的,哪怕已经把实力压到极尽低微,他还是在刚刚穿越过来时,就触发了世界本能的“免疫”反应。 先是降临地点出现了巨大偏差,过来之后直接出现在一片茫茫戈壁之中。 好不容易在渴死前,找到了一处有着水源的小绿洲,刚刚喝了几口水,又起了沙尘暴,整个小绿洲都被流沙覆盖,慕容复也被流沙淹没。 好在流沙不深,他靠“龟息功”闭气撑了下来,可刚刚昏昏沉沉地从沙子里钻出来,脑袋就挨了一闷棍…… 却是一伙西域商人来绿洲补给,发现绿洲给流沙吞了,正要走时,就见沙子隆起,从里边儿钻出一个人来。 当时慕容复身体状况极其糟糕,又渴又饿,还被沙子埋了小半天,整个人都是懵的,反应异常迟钝,于是就这么被那伙西域商人打了闷棍,拿铁链锁着拖走了…… 之后一路上,那伙西域商人只给他少量的水和食物,让他勉强吊着性命。 那伙西域商人武力不弱,队伍里有好几个功夫不错的刀客,慕容复又套着沉重的铁链,全程徒步行走,还饮食不足,根本攒不下多少体力。 考虑到实力对比,慕容复隐忍下来,没作无谓的反抗。 之后到了一座城池,那伙西域商人就直接把他拉到人市上当驱口卖了…… 因他高大挺拔,皮肤白皙,长相俊美,一度还引来了好几个富婆的竞价。 最后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装少女正好路过,一眼看见慕容复之后,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指示手下把他买了下来,带来了这绿柳庄。 慕容复也很快知道了那男装少女是谁,蒙古名敏敏特穆尔,封号绍敏郡主,汉名赵敏。 绿柳庄,就是赵敏的私人别院。 慕容复原以为,赵敏既然力压几个西域贵妇,开高价把自己买了下来,怎么也得给自己安排个重要职司吧? 可没有想到,跟着赵敏的队伍来到绿柳庄之后,赵敏好像就把他给忘了,接下来的大半年,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赵敏。 一个蒙古管家接手了他,把他踢去后院柴房劈柴。 慕容复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但绿柳庄中高手不少,慕容复状态又不好,又因他是赵敏指示买来的,哪怕赵敏好像转头就把他给忘了,可接手他的管事还是不敢怠慢,给了他特别关照,即使在庄子里,也给他脚上套了铁镣铐。慕容复逃跑都难,再是愤怒,也只能暂时忍辱负重,默默积蓄。 作为驱口,每日饮食只够勉强维生,根本没有足够的营养练武。 慕容复却管不了那么多,借着劈柴,暗中修炼外炼武道,夜里吐纳炼气,修炼青木长生诀。 可惜此方天地,灵气比天龙世界更加稀薄贫瘠,每夜吐纳所获,只勉强够调理气血,滋养肉身,维持身体状况,使身体不至因高强度劳作、修炼而彻底垮掉,却根本攒不下炼气修为。 修炼内力吧,即使在这倚天世界,也至少需要好几年,才能修出可堪一用的内力。慕容复可不想当上好几年驱口,因此还是得主修能够速成的外炼功法。 好在截天鼎虽然信号不大好,但偶尔也能给他支援些灰色本源过来,数量不多,倒也勉强能够帮助他在维持身体不垮的同时,武道修为日益进步了。 但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消瘦下来,渐渐变得骨瘦如柴。 就这么暗中修炼了大半年。 慕容复先将暗劲修炼纯熟,之后开始“入化”。眼看着只差最后一步劲力化脑,暗劲贯通头部,就能化劲大成,他这大半年来积攒的怒火,终于被人彻底引爆了。 前两天后院来了一个新管事,见到慕容复之后,也不知为何,动不动就呵斥教训他几句。 慕容复还以为,这新管事是在嫉妒他——这大半年,他身体虽然极度消瘦,但骨相还在,脸颊瘦得失去了原本的丰神如玉,却又转型成了冷峻型男风。 而且他皮肤怎都晒不黑,劳作大半年,仍然如初始般白皙。 这般好相貌,自是容易引发某些丑人的嫉恨,慕容复倒也并不在意,被人呵斥教训几句又掉不了一块肉,大不了就当狂犬吠日了,且先忍他一忍,等功力再恢复几分,一巴掌把那管事脑袋扇飞就是。 可万万没有想到,那管事居然并不是嫉妒他…… 今天,那管事把慕容复叫到后厨,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意,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慕容复这才知道,这管事之所以针对他,原来竟是垂涎他的美貌…… 慕容复当场气得毛发倒耸,浑身一个激灵,竟然直接暗劲入脑,化劲大成了。 并且化劲一成,他丹田之中,立刻就有丝丝缕缕的内力自然涌现。 此方天地,比笑傲世界要好得多,只需修至化劲,便可自外而内,内力自生! 修为一到,慕容复再也无法忍耐,当那管事一边说着各种许诺,一边亵笑着朝他伸出爪子时,他毫不犹豫抄起一把斩骨刀,将那管事脑袋斩飞了出去。 从降临这方天地起,便一直遭受着各种磨难,还受人驱使奴役,大半年来所受的屈辱,在这一刻全面爆发,慕容复罕见地失去了从容冷静,暗劲入脑,热血上头之下,凭化劲功力硬生生挣断了脚镣,提刀就冲出了后厨,并喊出了一句有些不太对劲的口号: “杀赵敏,抢无忌啊!” 很明显,他这纯是被那管事给气糊涂了…… 慕容复一路怒啸着冲出后院,朝庄中最显眼的建筑冲去,庄中侍卫也很快被他的口号惊动,纷纷向他涌来。 “抢无忌”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会儿还谁也不知道“无忌”是谁。 可“杀赵敏”这口号,也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一个高鼻深目的色目刀客最先堵在了慕容复前方,看一眼他身上那破旧麻衣,顿时不屑一笑。 区区奴隶,也敢造反? 还大逆不道要行刺郡主? 简直不知死活! 色目刀客漫不经心地挥出弯刀,满拟可轻松斩下这少年驱口的人头,可没想到刀至中途,便手腕一凉,持刀之手竟被那少年驱口以一记奇快无比的挥斩,齐腕斩断! 慕容复脚不停步,一步抢入那可能还没感受到痛楚的色目刀客怀中,沉肩一撞,那色目刀客便像是被奔牛撞飞一般,狂喷鲜血,胸膛塌陷,倒飞出去。 慕容复则在撞飞那色目刀客的同时,把斩骨刀一丢,一把抄起刀客掉落的弯刀,掰掉还握在刀柄上的断手,握住了那刀身更长,刀刃更利,重心也更合理的西域弯刀。 好刀在手,慕容复气势更盛,迎面撞见两个蒙古武士挥刀来斩,他不闪不避更不招架,迎着两把斩落的弯刀一刀横扫,挥出一道冷月也似的雪亮刀光。 这一刀挥斩,又是好似电光火石,快得不可思议,两个蒙古武士斩下的弯刀刚至中途,二人持刀手臂便已齐肘而断。 慕容复脚不停步,自二人中间一穿而过,右手挥刀,斩下一个蒙古武士首级,左手握拳,轻轻一捶,便如铁锤一般,将另一个蒙古武士捶得脑浆迸裂。 斩杀此二人,慕容复继续前行,前方又出现两个色目刀客,大呼小叫朝他冲来。 慕容复脚步一顿,又猛地脚掌蹬地,移动速度骤然爆增,快如鬼魅幻影,令两个西域刀客判断失误,弯刀才刚刚举起,便已被慕容复抢至身前三尺之内,一刀横扫,同时斩下两颗人头,又左手一探,再缴来一把弯刀,变成双持战士。 这时前方又出现一个穿黄袍、戴高帽的番僧,手持一串念珠,见慕容复轻松斩杀两个刀客,那黄袍番僧一把扯断珠串,双手一撒,数十颗念珠暴雨一般向他激射而来,破空之声疾如劲矢穿空,咻咻厉啸。 慕容复双刀乱舞,缭乱刀光化为一团亮银光茧,将他团团包裹在内,激射而来的念珠射在刀光茧上,爆出一阵打铁般的金铁交击声,飞溅出点点火星。 见慕容复竟挡下了这一波念珠雨,那番僧眼中也闪过一抹诧异,又探手从背后摸出两面金轮,奋力一掷,那两面边缘锋利如刀的金轮,顿时呜呜旋转着向慕容复飞斩而来。 金轮来势奇快,且飞行轨迹诡异无比,直线飞袭至慕容复身前五尺处,突地左右一分,划出两道诡奇弧线,分袭慕容复左右。 这一手,一般人定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正严阵以待应对正面飞来的金轮呢,哪知道两面金轮忽然绕弧线转向了…… 可慕容复根本未受迷惑——他功力没带过来,可灵魂完整,以他的灵识,又岂会被这点小伎俩蒙蔽?早就察觉到两面金轮之上,附着的内力暗藏古怪,预判其必有变化。 因此两面金轮骤然左右分飞,绕袭侧翼时,慕容复也瞬间改变架势,双刀一展,如同大鹏展翅,同时向着左右斩出绵密如缕的雪亮刀光。 铛铛铛铛…… 又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两面金轮被慕容复双刀斩飞出去,轰地砸进道旁花圃之中,但慕容复手上一对弯刀也断成了好几截。 慕容复扔下残刀,徒手奔向那番僧。 那番僧亦低吼一声,迈开大步,迎面而来,前冲之时,僧袍猎猎,步伐沉重,顿地有声,气势颇为不凡。 嘭! 慕容复抬起手掌,一掌“五岳崩之推东岳”横推而出。 那番僧不甘示弱,也是一掌轰来,又宽又厚的肉掌与慕容复瘦骨嶙峋青筋毕突的手掌一碰,那番僧竟只浑身一震,连退五步,便稳住了脚步。 而慕容复虽未撤步,整个人却向后滑出了五尺有余,鞋底都直接磨穿了。 也许是正处乱世,倚天世界的高手,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相当可观,比起笑傲世界可真要强了太多,其中不少高手,即使放到天龙世界,也都是能纵横一时,扬名立万,甚至成为泰斗级人物。 慕容复现在又还只是“化劲”修为,内力也只刚刚衍生,积蓄不足,不敷使用,暂时还无法再现在笑傲世界,单掌横推无敌手的辉煌。 “好掌力!” 慕容复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有些诧异地问那番僧: “你是谁?用的什么武功?” 他知道赵敏手下高手如云,除了化名苦头陀的范遥,以及玄冥二老、阿大、阿二、阿三、刚相,神箭八雄等有名有姓的高手,还有许多跑龙套的人物。 而蒙元帝国虽然已经摇摇欲坠,烽烟四起,可元庭还是极其富庶强大,网罗了不知多少武功高手,赵敏又得了针对中原武林,剿杀汉人高手的职司,她手下的高手自然就更多了,即便无名无姓的龙套当中,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大高手。 比如眼前这位番僧,显然就是一个没甚名号,但武功不弱的好手。 那番僧看着慕容得,沉声说道: “小僧金刚宗阿古拉,所修武功,乃本宗至高护教神功,龙象般若功。” 慕容复恍然: “金刚宗龙象般若功?难怪力量这么大!” 对于赵敏府上出现会“龙象般若功”的金刚宗番僧,他倒也并不意外。 那金刚宗本就是蒙国密宗教派,传承久远,南宋末年时,金刚宗的金轮法王,还曾做过蒙古国师。现在金刚宗出几个武僧,为赵敏效力,再正常不过。 那番僧也不敢小视慕容复。 要知道,慕容复现在乃是骨瘦如柴,身上连块肌肉疙瘩都没有,身体状况明显不佳,却能与他正面对掌,还一掌将他震退五步,若他养好身体,又该是何等厉害? 当下那金刚宗阿古拉对着慕容复合什一礼,说道: “施主,绍敏郡主求贤若渴,最重人才,胸襟器量也远胜寻常男子。以你武功,方才些许冒犯,以郡主心胸,必不会与你计较,只要伱肯投诚,定能得到郡主重用。” 慕容复哈哈一笑: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他眯起双望,望向绿柳庄中,那栋最显眼的建筑。 就见高楼之上,一道身着宝蓝长衫,折扇轻摇的身影,正自凭栏而立,居高临下远远望着自己。那身影左右,各站着一个拄着奇形拐杖的老者。 “赵敏、玄冥二老么?” 慕容复低声说着,瞥见不远处屋顶上,似有持弓人影闪动,当即向旁疾掠而出,轰地一声,将侧面院墙撞出一个人形大洞,以灵识感知人气,择人气稀少处向着绿柳庄外突去。 赵敏手下高手太多了。 慕容复砍杀一番,又跟阿古拉对了一掌,头脑也算是暂时恢复了冷静,知道以自己现在这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一路冲杀到赵敏面前——单这阿古拉,他现在解决起来都要费些手脚,若被这阿古拉缠住,神箭八雄四面八方施放冷箭…… 还有玄冥二老在那边看着,阿大阿二那一票高手也不知猫在什么地方,感觉有点难顶。 今天还是先走为上,等养好了身体,蓄足了内力,再来抢走赵敏,让她也尝尝作奴隶驱口的滋味! 高楼之上。 男装打扮的赵敏望着下方庄中,那硬生生撞穿一堵院墙之后,总能精准找到庄中防线薄弱处,向着庄外飞掠而去的身影,好奇问道: “那人是谁?” 没人能回答她。 赵敏也不在意,缓缓道: “来人,去查清那人来历。本郡主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闯到我庄上放肆!” 她还不知道,那人其实并非“闯到”她庄上的,而是被她在大半年前,买到了这庄子里…… 今天还有一章!求月票! (本章完) ------------ 079,强推绿柳!捕获赵敏! 慕容复灵识辨路,择庄中防线薄弱处轻松闯出绿柳庄,出来时刚好碰上几个在庄外柳荫下休息的蒙古骑士,不客气地踹死一人,夺马便走。 那几个蒙古骑士叫骂着跨马来追,慕容复自箭囊出抽出一把羽箭,随手往后一撒,那几个蒙古骑士顿时个个面门中箭,直透后脑,坠马而亡。 这时绿柳庄也追出了一队骑手,不下二三十人。 慕容复毫不吝惜马力,抽出挂在马鞍上的弯刀,往马股上重重一刺,那马痛嘶一声,竭力狂奔,将后方追兵远远甩开。 策马狂奔一阵,绕过一处小山,借小山阻隔,暂时脱离追兵视线时,慕容复又往马股上狠刺一刀,摘下干粮袋,飞身跳下马背,绕山而走。 他爆起杀人之时正值傍晚,一番厮杀追逐,天色已然渐黑,绕山走了一小会儿,天色便已全黑下来,追兵被空马所迷,直追空马而去,慕容复轻松摆脱追兵,找到一条小河,跳进河中顺流而下数十里,望见河边出现小镇方才上岸。 在岸边啃干粮勉强填了填肚子,慕容复又潜入那小镇当中,找了一户色目富户大宅,潜入那大宅之中,在后厨找到大量肉食,又坐在后厨狂啃大嚼。 一边飞快进食,他一边催动化劲,鼓荡五脏六腑、大肠小肠,身体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以不可思议的神速消化食物,榨取营养,枯瘦如柴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肌肉渐渐变得饱满,皮肤愈加光泽。 这一顿饭,慕容复足足吃下了上百斤各类肉食、谷物、瓜果,跑了好几趟茅房。 将后厨熟食一扫而空时,他身形虽然还是略显瘦削,但终于不再是骨瘦如柴模样。 稍歇片刻,他又潜入那色目富户主宅,点倒值夜侍卫,在主宅中到处翻找一阵,寻到一些老山参之类的补品,直接生嚼咽下,又盘膝打坐。 就在这时,截天鼎又跨界传来几道灰色本源,慕容复毫不犹豫,悉数投入肉身之中,以之淬炼肉身,滋养气血。 午夜时分。 慕容复浑身关节,忽地爆出一阵放鞭炮般的脆响,身形又微微膨胀一圈,变得更加匀称饱满。 接着整个人气机倏地一变,透出一种圆融无瑕,无漏无缺的韵味。 “丹劲”的难点,在于如何将精气神、血浆髓都浓缩一点,这一步是生死关,稍有不慎,就会在精气神凝为一点时,丧失意识,坐化当场。 但慕容复已经有过一次丹劲经验,并且还是他自己从无到有,一步步完善开创出来的,从化劲到丹劲,他完全不存在任何瓶颈,只要身体条件达到,随时能够一步入丹劲。 现在,他便已再次步入丹劲。 步入丹劲后,慕容复意念控制气血,刺激身体隐秘窍穴,不断发掘身体潜能,体能力量再次突飞猛进。 不多时,他血管之中,又响起潮汐奔涌般的轰鸣,胸腹之内亦传出滚雷似的轰隆声。 呼…… 半个时辰后,慕容复呼出一股浊气,气流如箭,咻咻有声,直飞射三尺之外。 他缓缓睁开双眼,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气劲飙射而出,噗地一声,将对面墙壁打出一个对穿的小孔。 此方天地,化劲之时,便可内力自生,此时慕容复一步入丹劲,意念控制气血,刺激潜能爆发,内力源源滋生,已然拥有了相当精纯凝炼的内力。 虽碍于积累时间太短,内力总量略嫌不足,但配合丹劲级的肉身之力,已足堪一战了。 “是时候以直报怨了……” 慕容复站起身来,看向夜空,“赵敏应该想不到,一夜功夫都还没过去,我便会去而复返吧?” 此时还只四更时分,夜晚还长得很,慕容复长身而起,遁入夜色之中。 …… 绿柳庄的防御,看起来似乎比平时严密了一些,随处可见打着灯笼,四下巡逻的蒙古武士。 但这防御,对此时的慕容复,已彻底失去了意义。 轰! 爆响声中,绿柳庄大门轰然爆碎,破碎的木片好似箭雨一般咻咻溅射开去,将门后的一队岗哨悉数扫倒。 烟尘弥漫间,慕容复迈过门槛,看准傍时时远远望见赵敏的那座高楼,取直线大步直奔过去。 “什么人!” 惊呼声中,又一队蒙古武士飞奔而来,看见慕容复,齐齐张弓射箭。 慕容复随手一抄,一把就将射来的箭矢统统抄在掌中,反手一掷,那一队蒙古武士一声不吭,统统仰倒在地,个个都是面门中箭,直贯颅脑。 慕容复脚不停步,继续前行,遇屋破屋,遇墙碎墙,好像一台人形坦克,一路轰轰碾压过去。 这般巨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绿柳庄,一时间,整个庄子都沸腾起来,一队队蒙古武士打着火把,纷纷赶向慕容复所在。 可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往往才赶到慕容复破墙拆屋发出的巨响处,却发现此地烟尘弥漫,一片狼藉,不见半个人影,只听到远处又响起轰隆巨响。 汇聚而来的蒙古武士们奋起直追,却怎都无法追上慕容复。 在他前头拦截的蒙古武士更惨,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便被一阵狂暴旋风刮进阵中,之后便是残肢乱舞,血肉横飞,旋风过后,地上便已只剩一片残肢断臂…… 很快,慕容复就已到了赵敏居住的高楼附近,前方已有上百个蒙古武士严阵以待,前排提盾持刀,后排搭箭在弦,一见慕容复,就张弓齐射。 箭雨来时,慕容复瞥见一座假山,几大步迈至假山后。 众蒙古武士还以为他要借假山遮挡箭雨,却不知他直接沉肩一撞,一记“五岳崩之撼北岳”狠狠撞在假山之上,直将那假山撞得粉碎。 咻咻咻…… 疾劲破空声中,无数碎石炮弹般溅射出去,只一轮轰击,那上百蒙古武士便像是遭了重炮轰炸,霎时躺倒一地,大半脑浆迸裂、胸膛塌陷,暴毙当场,侥幸未死的也是肢体断折,躺在地上哀嚎惨叫。 一击解决这一波拦路的蒙古兵,慕容复又大步冲向那高楼,这时傍晚时与他对过一掌的金刚宗阿古拉又出现在他前方,瞧见慕容复此时的身形,刚开始几乎没将他与之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年联系起来,直至看清他五官轮廓,方才一脸惊诧地说道: “你……” 慕容复却根本不耐与他废话,大笑一声: “和尚,再接我一掌!” 脚掌踏地,地面轰地一震,慕容复身形撞爆空气,激起狂暴风压,同时提起右手,再次横推一掌“推东岳”。 这一次,那阿古拉的感受与此前截然不同。 此前面对慕容复推掌之时,他虽然觉着这少年掌力不凡,气势惊人,却并没有更深刻的感受。 而这一次,阿古拉却觉视野之中的一切,竟都被那只横推而来的手掌排斥一空,以至于他双眼之中,只能看到那一只仿佛山岳平移般直撞过来的手掌。 阿古拉心神剧震,有生以来,头一次心生惧意,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但这一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下——他虽不懂气机感应,却本能意识到,这一掌是根本无法闪避的! 抵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任何闪避逃遁,都只会令这一掌无遮无蔽地落在自己身上,粉碎一切生机! 电光火石间,阿古拉遵循本能,死死压下逃遁之念,全力催动“龙象般若功”修为,奋起双掌,硬撼慕容复单掌。 嘭! 闷雷似的爆鸣声中,阿古拉双臂爆出一阵碎骨之声,仰头狂喷鲜血,整个人好似被卡车撞飞一般,向后抛跌出去。 慕容复则毫无停顿,继续大步前行,阿古拉在天上抛飞,他在地上迈步,待至阿古拉落下之时,他正好又到了阿古拉面前,再次单掌一推,这番僧还未及落地,又被他一掌轰在胸口,整副胸膛都塌陷下去,身子再度倒撞而出,嘭地一声,撞碎了后方一道朱漆大门。 这朱漆大门之后,便是赵敏居住的高楼。 当慕容复迈入那大门之时,六枝劲箭迎面而来,分取他双眼、咽喉、心脏、下腹等要害之处,更有两枝箭矢,自侧翼袭来,直取他腰肋。 慕容复手指连弹,咻咻有声,道道无形气劲飙射而出,啪啪几声,将八枝箭矢悉数粉碎。之后他猛一跺地,地面又是轰然一震,整个人蛮横无比地撞入前方空气,直将空气撞出道道肉眼可视的激荡波纹。 这一下,施放冷箭的神箭八雄再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只觉前方空气一震,气浪汹涌间,前方那人竟然已经缩地成寸般闪掠到高楼之前。 之后又见那人脚一跺地,冲天而起,直纵至高楼一层檐角上方,足尖轻轻一点檐角,那兽首檐角嘭地碎裂,其身形又再度拔高,目标明确,直指赵敏居住的第五层! 神箭八雄大惊,齐齐弯弓搭箭,意欲阻击,可他们的动作根本赶不上慕容复的速度,刚刚射出一波劲矢,箭矢还在天空飞行,慕容复早已离开原地,再度上升。 就在慕容复将要纵至第四层时,四层窗户忽然迸裂,两个老者齐齐跃出,同时出掌,分袭慕容复左右。 赵敏住所,自然不能有男子存在。这两个老者,显然是听到动静之后,紧急赶来保护赵敏的,之前一直躲在第四层,此时趁慕容复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便突施偷袭。 两人出掌,皆是无声无息,看似轻飘绵柔,可掌至中途,便有一股阴冷寒风吹袭到慕容复身上,令他肌肤一阵微凉。 他知道,这两个老者,正是玄冥二老,此时打出的掌力,正是大名鼎鼎的“玄冥神掌”! 阴毒掌力即将临身,慕容复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却还是不慌不忙,精气神、血浆髓瞬间浓缩丹田,又轰然爆发开来。 丹劲爆发之时,慕容复双掌齐出,迎向玄冥二老掌力。 纵然无处借力,他也可以凝聚丹劲爆发,威力纵不及踏地借力时可怖,却也足够应付玄冥二老。 嘭!嘭! 爆鸣声起,玄冥二老那阴寒掌力被丹劲一击震爆,根本无法攻入慕容复经脉,他们自己反被狂暴劲力震得上身一仰,口角溢血。 慕容复以一敌二,震伤玄冥二老,身形却也在半空一滞,眼看就要掉落下去,又有神箭八雄的劲箭破空而来,看似无处借力,避无可避的慕容复忽地反手空击一掌,催发内力,打出一道劈空掌力。 这一记劈空掌力只发出寸许,便直接当空爆裂,爆炸劲力落在慕容复身上,推着他直朝四楼墙壁撞去,也恰好令他避开了神箭八雄的一轮齐射。 轰! 慕容复冲破墙板,突入楼层,受伤不重的玄冥二老略一迟疑,方才举步来追,可追进来时,却愕然发现,慕容复根本没走,正好整以暇等着他们。 “二位,再来比比掌力?” 话音一落,慕容复一步迈出,整层楼板都随之震荡,气浪暴涌之际,已缩地般出现在玄冥二老面前,双掌齐齐推出。 这一掌,他不仅爆发了丹劲,还催动了量不多,但极精纯的内力! “玄冥神掌”并不单是靠阴毒掌力取胜,掌法招式也极其精妙,可慕容复这双掌一推之下,玄冥二老骇然惊觉,招式已经失去了意义,在某种他们难以理解的气场笼罩之下,除了硬碰硬接这一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其它选择! 玄冥二老同时怒吼,齐齐出掌,都是双掌齐出,迎击慕容复一只手掌。 嘭!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碰撞,掌风气浪四下狂飙,将厅中桌椅纷纷卷倒,将墙上壁画统统撕裂,所有瓷器亦纷纷迸碎开来,散落一地。 玄冥二老哇地一声,齐齐口喷鲜血,往后抛跌出去,可慕容复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步迈出,气浪暴涌之际,追上两人抛跌的身体,双爪齐出,扣住二人脚腕,抡着二人往中间狠狠一记对拍。 咚! 令人心肝震颤的碰撞声中,玄冥二老两颗脑袋重重对撞在一起,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慕容复长啸一声,尽抒心中郁气,将玄冥二老尸身朝着四楼楼梯拐角处一掷。 几个刚刚赶来的高手,顿时被两具尸身撞了个满怀,看清死者是谁后,那几个高手竟然不约而同脚步一顿,迟疑了刹那。 就这一下迟疑,慕容复已来到四层一间小厅中,又纵身跃起,撞破头上楼板,突上第五层。 他在四楼,便已锁定了上层一处人气聚齐的所在,此时破楼而上,正好出现在那聚在一起的几人面前。 那几人乃是四个身着皮甲,手持长剑的劲装侍女,侍女们身后,是一位穿着宝蓝绸衫,头发只用发带草草束扎一下的美貌少女。 虽秀发略显凌乱,可少女仍然气度雍容,望见突然破楼而来的慕容复时,眼中也不见惊慌,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缓缓说道: “阁下神功惊人,敏敏佩服。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阁下若肯投效朝廷,以阁下这一身武功,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慕容复哈哈一笑: “荣华富贵?我要那些作甚,绍敏郡主,我要的,只是你啊!” 说话间,他一步迈出,直取赵敏。 那四个武装侍女叱喝一声,齐齐出剑,四道寒光分取慕容复眉心、咽喉、心口、小腹,剑术造诣看上去都还可以。 可慕容复乃是剑道大师,这四个侍女的剑术,在他眼中简直破绽百出,大手一抓,五指弹抖间,四口长剑便纷纷崩起,脱手飞出。 慕容复又前行一步,五指岔开,横臂一扫,好似风卷落叶,四个武装侍女顿时口喷鲜血,抛飞开去。 与此同时,赵敏抬手在腰带上一抹,抽出一口轻薄软剑,手腕一抖,软剑好似灵蛇一般,嗤嗤有声地直刺慕容复。 游移不定的剑尖弹动之间,绽出点点寒星,虚虚实实,令人捉摸不清这一剑的真正落点。 可惜这样的伎俩,在慕容复眼中毫无意义,食中二指倏地探入那点点寒星之中,轻轻一夹,叮地一声,便将那软剑剑尖夹在指间。 赵敏手腕一拧,想要绞断慕容复手指,可慕容复手腕轻轻一抖,一股暗劲便循剑身反向蔓延至赵敏手上,令她五指剧痛,不由自主松开了剑柄。 慕容复将剑一掷,弹出几道隔空指力,以参合指力制住赵敏穴道,赵敏顿时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瞪大双眼,看着慕容复,眼中满是不解。 慕容复笑了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说罢,长臂一展,一把将赵敏扛上肩头。 这时那几个气息不弱的高手刚刚赶到这层,其中一个作头陀打扮,面容丑陋,似遭了毁容之灾,显然正是范遥。另外几个,应该就是阿大阿二几人了。 看见慕容复,除了扮哑巴的范遥没有出声,其他几人纷纷大喝: “放下郡主!” 还不等他们赶来,慕容复便一脚跺碎楼板,落到了四层。接下来又听三记轰轰爆响,慕容复又已连穿三层楼板,落到了一层。 之后他也不走正门,直接一掌拍碎一层外墙,扛着赵敏穿墙而出。 神箭八雄急急赶来,本待放箭拦截,可瞧见慕容复肩头的赵敏,只得放下了长弓。 范遥、阿大阿二等人也急急追了下来,可慕容复脚步快得不可思议,任凭他们如何施展轻功,总是追之不及。 待得追出绿柳庄时,慕容复早已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不见了踪迹…… 求月票! (本章完) ------------ 080,赎罪吧郡主 清晨,一座无名山谷之中。 咔嚓一声轻响,慕容复看着刚刚给赵敏套上去的脚镣,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敏脸色苍白地看着慕容复,极力镇定情绪,问道: “阁下擒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慕容复笑了笑: “想请郡主给我做七个月驱口。” “……” 赵敏脸颊一下涨得通红,胸脯急剧起伏几下,深深吸了口气,再度强自镇定,沉声道: “驱口有很多种,你要我做哪一种?” 慕容复微笑道: “郡主放心,我是读书人,不像野蛮人一样毫无底线,不会做那些你正在想的事情。” 读书人? 赵敏紧抿嘴唇,仔细打量慕容复,就见此时的他,果然不复昨夜那般狂如龙象、暴如狮虎的恐怖戾气,眼神清澈,眉宇之间,也隐约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书卷气,心里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又问: “你是大半年前,我在人市上买回来的那人?” 慕容复呵地一笑: “郡主终于记起我了?说来我也很好奇,当初郡主既然花大价钱买下了我,又为何只将我丢到后院,作劈柴的驱口?” 赵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自己也觉着奇怪——她记忆极好,尽管已有大半年没见过慕容复,此时仔细打量回想一阵,就想起了大半年前人市上,那个被几个富婆争相竞价的男子。 可要说为何突然把他给忘了…… 她居然记不大清楚了。 只依稀记得……当初路过人市时,在人群中远远望见他,不知怎地便心血来潮,派人将他买下,回绿柳庄后,突然收到了一条关于明教的情报。而她之所以从大都来到这西域的绿柳庄,正是要布局针对明教,对明教的任何消息都格外重视,于是马上就去处置此事。 等忙完了那事,竟然就莫明其妙,把这身形相貌出众,明明该当一见难忘的男子忘得一干二净…… 之后大半年,她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成昆一手设计的,挑拨中原六大派远征光明顶的计划,再未想起此人。 瞧见她茫然懵懂的模样,慕容复心中暗叹,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显然是世界免疫机制的影响。 当初人市上,那几个垂涎他的富婆,无论哪个把他买回去,以他当时暗劲级别的实力,吃一顿饱饭,当晚就能脱身——富婆买他回去的目的不言而喻,肯定不会让他饿着肚子,少说也得给他洗个澡,让他饱餐一顿,养足力气。 而普通富婆,哪怕是蒙元贵族富婆,家里也不可能像绿柳庄一般高手如云。 慕容复只要想走,不知有多么轻松,当晚一脱身,用不了多久,就能快速起飞。 然而,当时他初来乍到没多久,世界本能的免疫机制,正是“免疫力”最强的时候,于是就有了赵敏恰好路过,不知哪根筋不对,派人将他买走,又莫明将他遗忘的后续。 之后在绿柳庄后院劈柴的大半年,慕容复每天吐纳灵气,修炼“青木长生诀”。 虽因灵气稀薄贫瘠,又要滋养身体,没能攒下灵力修为,但大半年来,不断取此方天地的灵气淬体之下,他的气机,已渐渐融入了此方天地——准确地说,并不具备灵性智慧,只有本能反应的世界免疫机制,已经渐渐被他蒙蔽了。 否则按照他刚来时那会儿的待遇,昨晚恢复丹劲修为,变成“大号病毒”,在绿柳庄大杀特杀时,保不准就会天降殒星,将他一发带走。 想到这里,慕容复摇了摇头,轻叹: “这才是真正的天意弄人……” 又看向赵敏: “绍敏郡主,干活儿吧。” “干活儿?”赵敏一怔:“做什么?” 慕容复一指这无名山谷里,零落散布的山石,“搬些石头……” 又一指谷口:“在那处垒一道石坝。” 赵敏不解道:“在那里垒石坝作甚?” 慕容复淡淡道:“伱们蒙元贵族,役使手下驱口劳作时,也会允许驱口刨根问底么?” 赵敏一呆,咬了咬嘴唇,搬起一块大石,拖着脚镣,向谷口行去。 慕容复又道:“每一刻钟,都必须搬足十块石头,每块石头,都不得比你手上那块石头更轻。否则今天你就不必吃饭了。” 赵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么?我现在没有多少力气……” 慕容复面无表情:“不行。” 赵敏咬了咬嘴唇,不再吭声,继续搬运石头。 慕容复则盘坐一块大石之上,内视丹田。 丹田之中,出现了一道小鼎虚影。 他强攻绿柳庄,斩杀玄冥二老,抓走赵敏之后,立时就有本源震动,数百道本源蜂拥而来,在他丹田之中,凝结成鼎。 这当然不是截天鼎,截天鼎还呆在天龙世界做锚呢。 丹田中的小鼎,只是截天鼎留在他体内的气机,与本源相合,凝成的一尊截天鼎“分身”而已。 有了此截天分鼎,以后慕容复再获取本源,便可直接存在此鼎之中,随时取用,不必再由截天鼎本尊传送了。 凝结分鼎,约摸耗费了三百道灰色本源。 此时鼎中本源,还剩下百来道。 慕容复果断调动本源,淬炼肉身——他此刻动用的本源,皆是截取自此方天地,便是动用这本源,再次修至“见神不坏”,也不会被天地当作“超级病毒”,启动免疫反应了。 至中午时,慕容复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外炼武道,与人仙武道,有颇多相似之处,但细节上又有许多不同。 慕容复想将外炼武道升格为人仙武道,单靠本源灵力自然淬体,总觉缺了点什么。或许体魄、力量能够在本源淬体之下,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境界”不到,便无法发挥出种种神异。 比如人仙武道的“武圣”之境,可以演化精气狼烟,拳意化为实质,意志影响现实物质,用拳意就能打人。 而慕容复现在,倒是稍微摸到了一点“拳意”的门槛。 他自创的杀招“五岳崩”,就能从精神意志层面震慑对手,乃至气机锁定,气场压迫,令敌人一身武技招式毫无用武之地,只能跟他硬拼力量。 但这说到底,仍只是精神气机层面的影响,乃是用精神气机,去压迫敌人的意志,影响敌人的心神,还远远没到“拳意实质”的境地。 也就是欺负天龙、倚天、笑傲世界的武者,压根儿不懂这一套,才能逼得他们除了硬碰,别无选择。若是在那种擅长精神修为的世界,敌人可就未必吃他这一套了。 但若是拳意实质,一掌推出一座肉眼可见的“山峰”…… 那不管吃不吃精神影响,都得先硬碰硬撞一下再说。 慕容复沉吟着,思索着如何凝炼拳意,将意志精神,真正作用于现实物质层面。 这一层面的修行,或许将要耗时良久,慕容复也没奢望能够一蹴而就,沉吟一阵,在“记忆宫殿”中建了个重点研究的档案,便暂时按下思绪,再度看向赵敏。 赵敏此时已是汗透重衫,摇摇欲坠。那光鲜的宝蓝绸衫,早已沾满泥尘,还被她自己撕下了长衫一角,用来包裹手掌,免得手掌的细皮嫩肉被石头磨穿。 她的束发带早在慕容复将她扛在肩上走人时就已散落,此时也是从长袍上撕下了一条襟条,将长发高高挽起。几缕垂落下来的发鬓已被汗水浸透,此时正粘在她腮边,她却没空去整理,兀自紧咬牙关,不停搬运着石块。 慕容复眼神平静,看了赵敏一阵,又抬眼一扫谷口,见谷口还真垒起一道小小的石坝雏形,便淡淡说道: “可以了,过来吃饭。” 赵敏咬着牙,把手上的那块石头,送到那石坝之上,方才摇摇晃晃,步履艰难地过来。 慕容复从旁边一只鼓囊囊的大口袋里,摸出一只暗黄发黑的糜面馍馍扔给她,“这是你今天第一顿饭,别浪费了,你以后每一天,最多只能吃两顿。” 赵敏接过那硬梆梆的糜面馍馍,默默坐下来,小口一咬,只觉口感干涩坚硬,无滋无味,下咽时更是有点喇嗓子,显是脱壳不干净,不仅留了麸皮,还残留了不少硬质糜壳。 她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这种苦,但也知道形势比人强,只能一边拿越王勾践的故事安慰自己,一边用力嚼咽着馍馍,吃着吃着,突然眼眶一红,无声落下泪来。 慕容复淡淡道: “第一顿就哭了?这种东西,我可是吃了大半年。就这,我还吃不饱。再说蒙元治下,多少汉人、南人,连这种东西都吃不上,只能吃草根,啃树皮,乃至吃土填肚……否则又怎至于‘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说着,又扔给她一只羊皮水囊,“不过我在你后院,凉水倒是能喝饱。” 赵敏抽了抽鼻子,接过水囊,灌了一大口,又抹了把泪,强忍着哭意说道: “你……既有这等本事,为何不一早离开?或是……早点来我面前。那样,我早就引你做大将了。” “做你麾下的大将?”慕容复哑然失笑,“你以为你能驾驭我?” 赵敏沉默一阵,又吃了两口馍,这才低声道: “良田美宅,美女财帛,高官显爵,乃至世袭要职,我都可以给你。” 慕容复摇头: “可你说的这些,我统统都不想要。” 赵敏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即便没有这大半年的奴役之辱,我也不会给蒙人效力的。我是苏州人,按照你们的划分法,我只是个最低等的南人……蒙人威凌天下时,可以轻贱所有人,但我们自己,总不能也轻贱自己吧?” 摇了摇头,也不再与她分说,只提醒道: “你只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吃完之后,还得继续做事。下午直至天黑之前,若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搬完规定数目的石头,晚饭就没得吃。” 赵敏无话可说,垂下脑袋,大口嚼吃起剩下的糜面馍馍,实在咽不下去,就拿凉水灌,总算赶在一刻钟内,把那难以下咽的糜面馍馍强咽了下去。 之后只稍坐一会儿,便又在慕容复眼神提醒下,咬牙起身,继续搬石头,垒石坝去了。 赵敏做事时,慕容复方才从那只大口袋里,摸出一块白面烤馕,一罐大酱,拿小刀将烤馕剖开,往里面抹上大酱,又片了几块牛肉、几片老山参夹进去,还摸出了一壶杏花村汾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吃喝起来。 嗅到酒肉香气,赵敏不觉口舌生津,喉头微微耸动着咽下一口唾沫,心里一酸,眼眶之中,又盈满了泪水。 但她也知道,落泪于事无补,慕容复就是要报复她。 这事她也只能认了。谁叫她自己忘性大,竟把他忘在后院,做了大半年驱口呢? 她甚至还得庆幸,对方是个有底线的读书人,若非如此,她恐怕还将遭受更可怕的凌辱。若遭遇那种情况,她除了嚼舌自尽,恐怕也再无其它选择。 可话又说回来,倘若他真要对她用强,以他那可怕的武功,她恐怕连嚼舌自尽的机会都不会有…… 赵敏把泪水忍了回去,努力搬着石块,默默计算着时间、数量。 她虽被禁制了内力,但终究自幼习武,身体底子不错,到天黑时,还真完成了每一刻钟内,都搬运十块石头的任务。 当慕容复叫她吃饭时,看着那道初见雏形的石坝,她心里竟还莫明生起一股成就感…… 这荒谬的成就感,很快就被肚饿打败。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去到慕容复身边,接过他抛来的水囊、糜面馍馍,二话不说就大口吃了起来。 慕容复一边看着她吃,一边冷不丁问道: “六大派何时前来西域,进攻光明顶?” “已经在路……”赵敏话说一半,便又忍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明教的人?” “不是。”慕容复道:“我谁的人都不是,但很有兴趣找他们谈些事情。你知道光明顶在哪吧?” 赵敏默默点了点头。 “明天启程,带我去光明顶。” 赵敏一呆,转头看向那道石坝,又瞧瞧手心里、手指上的水泡,不知怎地,心里又是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本章完) ------------ 081,光明顶前遇不悔 这天夜里,慕容复打坐一夜,不断以本源淬炼肉身,肉身气血越来越强,内力也随着肉身强化,不断自然衍生,积累愈加深厚。 赵敏则自己扯了些干草,做了个草窝,在草窝里蜷了一宿。 这一宿她睡得极不安稳,夜里多次惊醒,每次醒来,都会本能地摸索一番衣衫。 衣衫当然是完整的,那些令她不断惊醒的噩梦,并没有在现实发生……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好不容易踏踏实实睡了小半个时辰的赵敏,又被一阵风雷鼓荡声惊醒。 她以为起风打雷要下大雨了,连忙睁眼望去,却见天空群星未散,一片铅蓝,哪有半点浓云骤雨的迹象? 稍微恍惚一阵,方才惊觉,那风雷鼓荡声,好像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赵敏循声望去,就见盘坐石上的慕容复,衣衫长发无风自动,像是有无形疾风,正缭绕在他身边,卷得他长发乱舞,衣襟猎猎。 而那风雷鼓荡之声,也正是自他身上、体内爆发出来。 这奇异的景像,直令赵敏目瞪口呆。 恍惚之际,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座巍巍耸立的山岳,一片深不可测的渊海。 片刻后。 慕容复身上的异像渐渐消失,气息双恢复宁静深邃。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一眼长发凌乱,还沾上了几片草叶的赵敏,淡淡道: “去溪边洗漱一二,准备启程。” 赵敏默默起身,去了山谷小溪边。 此地已经脱离慕容复视线,她朝慕容复那边张望几眼,钻进旁边草丛中,但只片刻之后,便又回到溪边清洁洗漱。 她只是去草丛里方便而已,并没有逃跑的想法。 且不说她现在脚上套着沉重的镣铐,便是没有任何束缚,穴道被制,内力被封,也根本不可能在慕容复这等深不可测的强者面前逃走。 仔细清洁洗漱了一番身体,她又乖乖回到慕容复身边,低声道: “我准备好了。” 慕容复长身立起,拎起那装着干粮的大口袋,带着她出了谷口,望西行去。 …… 若是在元大都,以赵敏的身份,一旦被人掳走,早就铁骑四出,驾鹰牵犬,四下搜索了。 但这里是甘凉一带的西域。 赵敏手下,只有绿柳庄中的一众高手和几百个蒙古武士。 前晚还被慕容复大杀特杀了一场。 绿柳庄实力大损,高手虽然还有不少,蒙古武士却只剩三百多人。 赵敏倒是可以调动甘凉一带的部分元军,可她手下却没这权力。 就绿柳庄剩下的那点人手,在这四通八达的西域之地,根本无力搜索。 最关键的是,慕容复前往强攻绿柳庄时,展现的实力太可怕了。 一支阵型严整,甲械齐全的百人队,居然一个照面就全军覆没。 内力雄浑的金刚宗阿古拉,只一掌就已遭受重创,再补一掌,当场毙命。 玄冥二老这等顶尖高手,也是在极短时间内双双殒命。 如此武力,在绿柳庄众高手看来,将剩下的所有人猬集在一起,或可勉强与他一战,若是分散搜索,不撞上他还好,倘若撞上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绿柳庄众人又不敢不去搜索。 因此前天晚上,他们就已经分作两路,每路由多个高手带上一百多蒙古武士,大搜一天一夜,勉强搜遍了绿柳庄周围百里,理所当然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郡主在他们保护下被人掳走,还找不到任何线索,众人一想到汝阳王的雷霆之怒,就不禁头皮发麻。 赵敏被掳的第二天晚上,就有好些个西域高手,试图趁夜溜走,但被阿大阿二阿三、刚相、神箭八雄等人拦下,当场杀了几个逃兵,将其他人震慑住。 阿大等人又集思广议,猜测慕容复来历。 那前丐帮四大长老之首,有着“八臂神剑”之称,如今化名“阿大”的方东白猜测,那凶徒乃是明教中人,掳走郡主之后,说不定带她去光明顶了。 众人觉着这话有些道理。 那阿二又提出,郡主失踪,罪莫大焉,但六大派以及诸多中小门派,已经在路上了,不久之后,就要围攻光明顶。 我们如果能够黄雀在后,待六大派与明教拼个两败俱伤时,攻破光明顶,将六大派与明教高层一网打尽,多少也能将功赎罪一把。 众人觉得这话更有道理了。 于是众人以方东白为首,挑选精锐,组了个团,伪装成一支商队,往光明顶方向赶去。 …… 光明顶很远。 即使从甘州出发,前往昆仑山光明顶,实际路程也有四千多里。 所以慕容复真的很佩服六大派。 除了昆仑派,其它五大派,无论哪一派,欲要前往光明顶,实际路程何止万里? 中途还要经过雪山、草地、沼泽、沙漠等种种复杂危险的地形。 即使武林中人体力、速度、适应能力都远超常人,可跑这么远去跟人拼命,慕容复也不得不大写一个服字。 这四千多里路,倘若慕容复独自赶路,几天功夫也就到了。 但带着赵敏便快不起来,即使后来在市集上买了骆驼,也是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终于抵达光明顶附近时,曾经雍容华贵的绍敏郡主已然变得消瘦不堪,雪白娇嫩的肌肤,也在阳光烈风摧折下,变得粗糙黯淡了许多。 这天傍晚,两人在一条雪融溪畔扎营。 赵敏麻利地架设营帐,垒灶生火,烧烤熟食,待慕容复前来吃饭时,她又开始刷洗骆驼,动作也是干脆利落,身上已然看不出一丝曾经娇生惯养的迹象。 待她做完杂事,慕容复也已吃饱喝足,照例丢给她一只馍,一袋水,在她安静吃馍时,慕容复忽地说道: “你现在,差不多是个合格的驱口了。” 赵敏轻嗯一声,没有说话,只专注吃着东西。 这一个多月来,她做起事来愈加利索,人却是变得愈加沉默寡言了。 慕容复也没与她多说,只静静盘坐,琢磨着此方天地的收割之道。 刚来这倚天世界时,这世界便给了慕容复一个下马威,让他受了大半年磨难,当然他也知道,世界本身恐怕并没有这个意识——就好像人的主观意识,并不能察觉到病毒存在,病毒刚刚入侵之时,人还茫然不觉呢,免疫系统就已自发运作,开始清理病毒了。 连人类这种有灵性智慧的存在,都没法儿用主观意志去针对外来病毒,更何况并不具备灵性智慧的世界? 慕容复也不会因这大半年的磨难,就朝天吐口水,唾骂老天爷,发泄过怒气,心绪恢复宁静之后,最多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但无论如何,此番磨难,让他难免对此方天地印象不佳,便不想再像笑傲世界那般行事。 “此次倚天之旅,首要目标,还是自身修为。再一次打破虚空,回归之时,接受时空洗礼,炼化先天本源,又能提升几分资质,厚积几分潜力,增加几分修为…… “至于改变世界,收割本源,这次就简单粗暴一点吧!倚天剑……放在灭绝手上也是浪费了。郭靖黄蓉打造倚天屠龙,可不是为了江湖仇杀……” 订下计划,慕容复看了赵敏一眼,见她已经吃完,正自割草给自己做窝,便回到账蓬之中,继续打坐,琢磨人仙武道。 赵敏则在做好草窝之后,去溪边洗漱一番,裹着一张破毡毯,在草窝里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二人继续赶路。 慕容复骑着骆驼,不紧不慢悠然骑行。 赵敏则牵着驮行李的骆驼,步行走路。 小半天后,二人距离光明顶已然不足三十里。 就在这时,忽听马蹄声起,一个身着猎装的圆脸少女,带着一队骑手策马而来。 远远望见慕容复二人,那少女面露好奇,径朝慕容复二人驰来,身后骑手们连忙跟上,其中两个佩着腰刀的女骑手,疾催坐骑赶至少女左右,将她护在中间,手按着刀柄,警惕地盯着慕容复两人。 后方诸骑也纷纷提高警惕,有骑手还将弓箭取了下来,持在手中。 很快,这队骑手便到了慕容复二人面前。 那圆脸少女瞧瞧慕容复,又看看套着脚镣的赵敏,脆声问道: “两位是中原人么?” 慕容复笑了笑,“我是中原人,她不是。” 少女又问:“那两位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吗?” 慕容复微笑道:“知道,这里是光明顶。” 此言一出,少女还好,她左右、身后的骑手们,眼中警惕戒备之色变得更浓。 少女嘻嘻一笑,道: “知道这里是光明顶还敢来?你胆子很大嘛。” “我的胆子向来很大。” 这时,那少女左手边的女骑手沉声问道: “阁下是中原明教弟子?” 慕容复摇头:“不是。” 那女骑手道:“既非本教弟子,请阁下原道回返,或绕道离去。光明顶不接待外客。” 慕容复笑了笑:“我不远千里而来,正是要上光明顶,寻贵教左使杨逍谈事,怎能就此回返?” “咦!”那少女奇道:“你认识我爹?” “姑娘是杨左使的女儿么?”慕容复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在下慕容复,有请小姐带我前去光明顶,面见杨左使,有要事商谈。” (本章完) ------------ 082,这人已不是人了!他是陆地神仙! “找我爹商谈要事么?”杨不悔一脸天真地笑着:“好啊,我这便给慕容公子带路。”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开口之时,抬手作了个奇怪的手势,于是她身后的骑手们,除了左右两个保护她的女骑手,其他十余骑立时分作两队,包抄过来,将慕容复二人包围。 慕容复眉头一扬: “杨小姐这是何意?” 杨不悔脆生生一笑,说道: “慕容公子是不是欺我年少无知,觉得我很好骗呀?” 又板起俏脸,面罩寒霜,冷声道: “光明顶已经收到消息,六大门派将要攻打光明顶,少林、武当、崆峒等各大门派的队伍,如今已经过了玉关门! “你一个中原人,又非明教弟子,万里迢迢赶来光明顶,张口就说要找我父亲谈事……你觉得我会信么?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六大派的探子甚至刺客?是不是想要混进光明顶,刺探我教情报,乃至行刺我父?” 慕容复哑然失笑,杨不悔这警惕性未免太高了些。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杨不悔的心态。 这姑娘长着一张小圆脸,一双大眼睛,瞧着一副天真可爱,浑无心机的模样,可慕容复却知道,杨不悔从小就经历过无数非人的磨难。 自幼亲眼目睹母亲被杀,母亲死后,又跟随张无忌,从中原万里迢迢前来光明顶,一路上历遍艰辛,尝遍苦楚,看遍人心险恶,自己差点被人煮了吃掉,还差点被所谓名门正派的昆仑派掌门人灌下毒酒…… 就杨不悔从小的经历,怎可能还是个对人心毫无防备的傻白甜? 单瞧她对付小昭的手段,就知道杨不悔警惕性有多高,戒备心有多强了。 “杨小姐机警过人,不愧是杨左使之女。” 慕容复笑着赞叹,又道: “不过杨小姐误会了,我并非六大派的探子、刺客,杨小姐见过哪个做探子、刺客的,还随身带个女奴的?” 杨不悔轻哼一声: “谁知道伱这女奴,是不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活道具?” 慕容复笑道: “此言倒也有理。不过我若是要打探情报,或是行刺哪个,也用不着蒙混进去……杨小姐可知,我的刺杀之道?” 杨不悔秀眉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的刺杀之道?说来听听。” 慕容复微笑道: “行大道,闯大门,正面碾碎一切阻碍,斩杀目标,再全身而退。这,就是我的刺杀之道。” 杨不悔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你这家伙,满嘴胡言乱语,你这哪叫刺杀?分明就是强攻。” 其他明教弟子也面露笑意,觉着这人真是大言不惭。 就算你是个武功高手,能强攻一些富户庄园,乃至小门小派,可你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光明顶是你能强攻进去的吗? 除了坐镇光明顶的明教第一高手,光明左使杨逍,我等杨左使麾下“天地风雷”四门弟子,也不是泥捏的。 莫说你一个人了,就算是六大派,想要强攻光明顶,面对光明顶的七巅十三崖等险隘,面对我等四门弟子,也势必要付出惨痛代价。 众人发笑时,赵敏却是抬首瞧了杨不悔一眼,眼神颇显古怪。 慕容复无奈地摇了摇头,杨不悔还没曲非烟大,一个小姑娘,有眼不识真神,也犯不着跟她生气,瞥见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当下翻身下了骆驼,举步朝那大石走去。 “你做什么?” 杨不悔立刻收敛笑意,警惕地盯着他。 那十几个来自天门、地门的男女弟子,也一脸戒备地盯着慕容复,刀剑出鞘,弓弩上弦。 “给杨小姐稍微演示一下我的强攻之道。” 说话间,慕容复五指呈爪,劲贯指梢,往大石上重重一按,噗地一声,五指居然仿佛抓破豆腐一般,齐根没入坚岩之中。 杨不悔等人还没来得及面露震惊,慕容复又单臂发力,轻轻一举,那数千斤重的石头便离地而起,被他高举过顶,巨大的重量,甚至压得慕容复脚掌缓缓下陷,沉入泥土之中。 之后慕容复又振臂一甩,将那大石抛飞三丈之高,再纵身腾空,于空中对着落下的大石沉肩一撞。 嘭! 晴天霹雳般的爆鸣声中,那大石崩成粉碎,漫天碎石咻咻尖啸着,炮弹一般溅射出去,越过外围众明教弟子头顶,直击十丈开外的地面,将地面轰得震荡轰鸣,烟尘四起。 待一切平静下来,众明教弟子以及杨不悔,个个像是遭了雷劈,两眼大瞪,嘴巴大张,浑身僵直,呆呆地盯着那边一片狼藉的地面,不仅说不出话,发不出声,连呼吸都凝窒了。 慕容复轻盈落地,脚下点尘不惊,指上皮肤一阵震颤,抖落指掌上的石尘,笑着对杨不悔说道: “杨小姐现在可信我的刺杀之道了?” 杨不悔浑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见鬼一样瞧着慕容复,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自然是人。”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等地步?就算是……武当派的张真人,也决计做不到你这样!” 慕容复笑道: “无论我是不是人,相信以杨小姐的见识,当能分辨出来,以我之武功,若要对杨左使不利,光明顶的险隘也好,天地风雷四门弟子也罢,乃至杨左使本人,都是无法阻止我的。我也知晓光明顶所在,本可自己前去。之所以请杨小姐带路,只是想有个引荐罢了。” “……” 杨不悔一脸呆滞,沉默好久,方才呆呆地一点下巴: “好,我带你去见我爹。” “小姐!”旁边两个地门女弟子连忙劝道:“此人来历不明,武功……带他去见左使,会不会……” 其他弟子也欲开口劝解,杨不悔却是一抬手,止住众人劝说,一脸认真地说道: “慕容公子武功通神,乃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正如他所说,他若要刺杀谁,当行大道,闯大门,正面碾碎一切阻碍……以慕容公子的武功,他的话,就是保证。” 慕容复这下还真有点对杨不悔刮目相看了,觉着这小姑娘后来虽然有点恋爱脑,但心性、眼光终究没有辜负幼时那一场西行万里的磨砺。 当下对着杨不悔颔首一笑: “杨小姐所言无错,我的话,就是保证。” “我信慕容公子。”杨不悔也郑重颔首:“请随我来。” 说着拨转马头,朝光明顶方向驰去。 慕容复也上了骆驼,又叫赵敏也骑上骆驼,跟着杨不悔的队伍去了。 …… 光明顶上,一间小厅之中。 杨逍听杨不悔一脸郑重地说过慕容复之事,不禁摇头道: “不悔,你这是上了那人的当。” “上当?”杨不悔奇道:“我怎么上当啦?” 杨逍淡淡道: “将几千重的大石抛上半空,就已绝非人力可为。跃至半空,脚下无处借力,还一肩撞碎几千斤的大石……纵是传奇话本里的剑仙异侠,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种人,这种事,话本里有,现世绝没有。” 杨不悔不服道: “可那都是我亲眼所见!不单是我,还有十几个天门男弟子、地门女弟子都看到了!” 杨逍轻笑一声: “亲眼所见,可未必就一定真实。如我所料不差,那块大石,定是预先备好,其内部早被掏空,只有薄薄的一层外壳。便连外壳,也早用利器提前切割好了,就像这样。” 他起身摘下一柄挂在墙上的剑,拔剑出鞘,对着茶上一只瓷杯连连刺削。 一阵嗤嗤声响过后,瓷杯之上,已遍布纵横交错的切割痕迹,便并未被彻底切碎,内层仍然完好,令瓷杯得以继续保持完整。 杨逍放下剑,对杨不悔道: “你去用手指弹上一下。” 杨不悔过去屈指一弹,瓷杯立刻四分五裂,碎瓷纷纷飞溅开来。 杨逍笑道: “那人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障眼法而已,不值一哂。” 杨不悔眨眨眼,还是不甚服气: “可是……慕容公子在半空撞碎大石后,漫天碎石飞射出去,直将不远处的地面砸得轰鸣如雷,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杨逍道:“当是预先在地下埋设了火药。他前去演那障眼法之时,就已暗中点燃了引线,之后掐准时间,演了这一场。” 杨不悔道:“爹你这说法……未免也牵强了吧……他又不知我们会在那处碰见他,如何预先准备?” “说不定他做好准备之后,已经在那处徘徊了好些日子,就等有人撞过去。” 杨逍不屑道。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而聪明人往往固执自负。 他不曾亲眼目睹慕容复的手段,偏偏又能给出还算合理的“骗术”解释,因此笃定那只是障眼法,骗骗杨不悔和那些天地二门的弟子还可以,想要蒙蔽他,简直痴心妄想。 “可是……” 杨不悔想说,如果那石头只是空壳的话,慕容复一肩撞碎石头之后,根本不可能飞射出那么多的碎片,然而杨逍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手一摆: “罢了,敢骗我杨逍的女儿,那骗子倒也有几分胆色,便见一见他,瞧他要耍什么把戏。你去把那个慕容复带进来。” 他想要当着女儿的面,拆穿那骗子的手段,免得女儿以后又上这种恶当,被江湖骗子蒙蔽。 杨不悔撇了撇嘴角,轻哼一声,甩着手出去了。 不多时,杨不悔又回转进来,身后跟了一男一女。 杨逍打眼一扫,心下先自暗自一赞,这一男一女都是好相貌,那青年男子高大挺拔,潇洒俊朗,还带着几分书卷气,冒充世家贵公子都绰绰有余。 那少女虽肌肤略显粗糙黯淡,身形也过于瘦削单薄,但骨相极美,以杨逍眼力,一眼就辨出,那少女只要稍微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再将养一阵,必是一位光彩照人的绝美少女,自家女儿与她相比,恐怕都要逊色几分。 暗自赞过两人外貌,心里又是不屑哂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不过话又说回来,骗子可不都是这样么? 年轻时一个个光彩照人,老了就变成慈眉善目、仙风道骨,前宋那些连皇帝都骗得团团转的巨骗,哪个不是皮相上佳,望之好似得道高人? 一时间,杨逍也不说话,更不曾起身相迎,只一动不动地坐着,似笑非笑地瞧着慕容复,想看看此人面对他这位光明左使时,是否还能像哄骗小女孩时一般泰然自若,舌绽莲花,继续吹嘘他的“刺杀之道”。 慕容复瞧见杨逍这模样,也是微微一怔。 他知道杨逍孤高自傲,可还真没想到,这杨逍居然孤高自傲到这种程度。 面对一个可以徒手拆掉整个光明顶的人形怪物,都如此泰然自若,毫不紧张,甚至还端着架子…… 光明左使都这么勇的么? 怔忡一阵,慕容复倒是未曾失了礼数,拱手笑道: “在下苏州慕容复,幸会杨左使。” 杨逍淡淡嗯了一声,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悠然道: “慕容公子,听小女不悔说,你武功通神,乃是陆地神仙般的人物?” 慕容复呵呵一笑: “勉强算是吧。” 这下轮到杨逍一怔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勇的吗? 都到我杨逍面前了,居然还敢继续招摇撞骗? 当下脸色一冷,淡淡道: “那么慕容公子,现在又想给杨某表演什么神仙手段呢?” 慕容复笑了笑,抬起手掌: “原来杨左使是想考校我……也罢,正好我也想领教一下,当今明教第一高手的功夫!” 虚张声势! 杨逍早已先入为主,认定慕容复就是个耍障眼法的骗子。 此时慕容复邀他试手的表现,也被他解读成“虚张声势”,倘若真信了杨不悔那番描述,那是万万不敢与之试手的,那骗子可不就阴谋得逞了? 杨逍心里冷笑,又有些佩服这骗子的心性: 年纪轻轻就这么稳,等他老了,头发白了,再蓄一部白须,养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好皮相,岂不是连皇帝都能骗得团团转? 既是骗子,杨逍也没打算与他客气,决定当场揭穿他的画皮,给他一个教训。 当下杨逍双手一按扶手,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 “那便恕杨某以大欺小了!” 话音落时,身形一动,已掠至慕容复面前,抬起手掌,朝慕容复手掌缓缓按去。 按手之时,他还紧盯着慕容复的眼睛,试图从中窥出一丝惊慌、惧怕。 可即使当他手掌距离慕容复的手掌已不足三寸时,那慕容复眼中竟仍然未见一丝惊惧,仍是那般平静从容,乃至……深不可测! 难道此子不是骗子? 他真有非凡本领? 不,不可能。 天下没人能把几千斤重的石头抛掷三丈之高,更不可能在半空之中,脚下无处借力时,一肩将石头撞成粉碎! 此子必是骗子无疑,只是心性超常沉稳,还有着超人之勇,乃是不世出的绝世骗才! 这等奇才,去哪里行骗不好,偏要来光明顶找我杨逍招摇撞骗…… 杨逍心下哂然,又不禁有了几分惜才之意,这等人物,若能入我明教,在我教导下走上正途…… 心里想着时,手掌已与慕容复的手掌贴在了一起。 然后…… 嘭! 一声闷响,杨逍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撞在他方才坐着的椅子上,哗地一声,将椅子撞了个粉碎,四仰八叉跌倒在地。 求月票! (本章完) ------------ 083,抗元秘册,杨逍敬服 “爹!” 杨不悔惊呼一声,正要奔过去查看杨逍情况,就见杨逍手掌轻轻一撑地面,膝也不弯,就这么直挺挺站起,挥袖拂去身上的木屑,手掌握拳,抵着嘴唇干咳一声,淡淡道: “不悔莫急,爹没事。” 说完神情古怪地瞧着慕容复: “你方才用的是……乾坤大挪移?” 方才将他弹飞开去的,除了一股精纯凝炼至极的内力,还有一股劲力,赫然是他自己的内力。对方竟是将他内力如数奉还,全部反弹了回来! 这本是杨逍的拿手好戏,不过方才他自己倒是没用。 在他想来,自己只需掌劲一发,骗子就要原形毕露,犯不着施展“乾坤大挪移”这等压箱底的神功。 可万万没想到…… 幸亏方才他只是存了小惩大戒的念头,用的是一股相对柔和的震劲,只是想将骗子震飞出去,挂到墙上出个丑,倘若方才动了杀心,发了真力,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并非乾坤大挪移。”慕容复道:“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斗转星移。” 慕容复很清楚,斗转星移跟乾坤大挪移,在借力打力方面虽然极其相似,但两者本质上却有着极大区别。 斗转星移只是纯粹的卸力、借力之法,而乾坤大挪移除了挪移劲力之外,还可激发人体潜能,能将平时潜藏在人体之中,无法主动调用的力量激发出来。 从这一点看来,乾坤大挪移是比斗转星移要更加精妙一些的。 不过也有弊端,那就是乾坤大挪移修炼太难,对功力、资质的要求太高。 杨逍已是极聪明的武学天才,十几年功夫也才练到第二层。阳顶天武功在他那个时代天下第一,也才练成第四层。并且此功还极易走火入魔,安全可靠性大有欠缺。 而纯借力打力的“斗转星移”就没有这么大的弊端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杨逍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尴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颔首道: “好一个斗转星移!” 慕容复微微一笑,拱手道: “适才多有得罪,杨左使见谅。” 杨逍面不改色,洒脱一笑: “既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才之事,与慕容小友又有何干系?慕容小友神功盖世,杨某佩服,小友请坐。不悔,上茶!” 他为人虽孤高自傲,但既是聪明人,当然懂得审时度势,这慕容复来意不明,武功高得离谱,甚至不悔那番好似话本故事,令人只荒谬不堪的描述,现在看来,恐怕还真有几分货真价实。 杨逍有坐镇光明顶,守护圣火之责,值此六大派万里远征光明顶的关键时期,他实不愿不明不白给明教招惹这么一个可怕的强敌。 因此尽管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他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气性,适当展示胸怀,要好生探一探这慕容复的来意。 宾主落座,杨不悔奉上茶水,杨逍又请茶一番,终于问道: “慕容小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慕容复开门见山: “明教立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在下对明教大义甚是佩服,也想为明教抗元大业出一份力。” 说着,对赵敏伸出手,赵敏会意,将背上背着的包裹摘下,奉到慕容复手中。 慕容复解开包裹,取出三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一些秘技。有兵法,有器械,也有拳术武功……对明教的抗元大业,或能有一定的帮助。” 这三册“秘技”,都是他在前来光明顶的路上,照着“记忆宫殿”中储存的资料,亲笔抄录下来的。 此行倚天世界,他无牵无挂,没有家族羁绊,便不想耐心经营,直接将这些“秘技”,抛给现在最大也是最坚定的抗元势力,必将对这方世界,造成持久而巨大的影响,以后他什么都不用做,便可坐收本源。 并且有了这些秘技,明教的抗元大业,也能顺利许多,少牺牲许多抗元志士,算是慕容复对抗元志士们献上的一份敬意。 杨不悔过来,接过慕容复手中那三本书册,忍着好奇,过去转呈给她父亲。 杨逍也好奇慕容复这等武功通神的人物,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秘技”,当下也不矜持,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册子翻看。 慕容复见他取的火器图册,笑道: “听闻明教锐金旗最擅锻造,烈火旗则擅长操作各种火器,这卷图册之中所载火器,在明教手上,当能有所发挥。” 此时虽已有了火器,但无论火炮还是火铳,与后世相比都还远远不够成熟。 即使在元末战争中,火器技术突飞猛进,更新迭代极快,但与慕容复册子中记载的火器相比,还是显得原始且杂乱。 他这册各种细节资料极尽详细的火器图谱当中,即使是火绳枪,那也是经历东西方数百年战阵检验,结构最优化、技术最成熟的火绳枪,比当今的火铳要合理优越太多。 更何况还有燧发枪、佛郎机炮等各型轻重火炮图纸? 还有配比更加合理的枪药、炮药配方? 杨逍虽长年留守明教总坛,坐镇光明顶,但对天下局势一直密切关注,其本人又足智多谋,文韬武略样样皆精,自有足够的眼力,分辨册子中的火器是否靠谱。 一番翻看下来,杨逍神情凝重,合上册子,对慕容复郑重说道: “慕容公子这卷火器图谱……实乃国之利器!公子为抗元大业,竟将此等利器慷慨赠予明教……” 杨逍起身,对着慕容复郑重一揖: “公子心胸,杨逍佩服,谨代天下抗元志士,拜谢慕容公子。” 这一下,他对慕容复的称呼都变了,由“小友”变成了“公子”。 杨逍此人,个人小节虽有不少毛病,但在驱逐鞑虏的家国大事上,他心胸开阔,非常值得信任。只要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他甚至都不在乎最后得天下的是谁。 若慕容复只是凭武功压制,杨逍自有傲气,死也不会真个服软,可现在慕容复竟赠出此等对抗元大业大有裨益的重器,杨逍也不得不服了。 慕容复笑道: “杨左使多礼了。还有其它秘技,杨左使何不再看看?” 杨逍深深吸了口气,落坐回去,又开始翻看另一本厚厚的兵法图册。 这正是戚继光的兵书。 明教其实也非常精通战阵,杨逍更是阵法行家,但戚继光的兵书,可不单单是阵法,而是从选兵、练兵开始的所有建军、成军、行军、作战的详尽细节。 并且明教还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义,有“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的教义理念,乃是一支知道为何而战的队伍。 照着戚继光兵书,足以练出一支超越时代的近代军队。 杨逍大略翻看一番兵书,眼中又满是激动,神情亦愈发郑重。 他合上兵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拿起一本册子,这册子,正是慕容复开创的炼体武道。 与前两样“秘技”相比,这炼体武道的份量显然要轻了许多,但杨逍还是非常重视。 此方天地,武功比笑傲世界要强出太多,年轻人也能纵横江湖。 如杨逍、范遥,都是二十多岁时,便已在强手如林的武林当中,凭高超武功打响威名,不像笑傲世界,纯属中老年人的天下。 并且此方天地,也能由外而内,修出内力。 比如火工头陀创立的金刚门,其偷学的大力金刚指等少林武功,都可以由外而内,练出不俗内力。 但少林外门武功,对资质要求也是极高。 金刚门阿二、阿三这等由外而内,修出深厚内力的,都是天赋惊人的外功奇才。 至于杨逍、范遥这等青年成名的武功天才,也是少之又少。 绝大部分明教弟子,都只是常人之姿,练武功尤其是修炼内功,都很难有大成就。 而这炼体武道,至少在“明劲”层次,对资质的要求不算太高,很快就能练出成就,拥有不错的实战能力,还能披挂更加沉重坚固的铠甲,大利战阵。 杨逍看完最后一部秘技册子,掩卷长叹一声,再度起身,对着慕容复郑重一揖: “慕容公子的胸襟,杨某佩服无地!方才竟还怀疑公子乃是江湖骗子,是杨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慕容公子恕罪!” “杨左使勿需多礼。” 慕容复也站起身来,慨然一笑: “都是为了抗元大义。如今六大派远征光明顶在即,明教五行旗等各分支也将回援光明顶,待明教教众齐聚光明顶之时,希望杨左使能将这三卷秘册,授予众人。” 杨逍郑重道:“慕容公子放心,事关抗元大业,杨某岂敢藏私?必择抗元之心坚定不移之教众传授!” 这三卷秘册太过重要,必须严格保密,而明教教众太多,颇有些良莠不齐,所以还真不能不分好歹广为传授,须得选择抗元意志最为坚定,绝对不会叛教投元的教众。 当然,值此六大派远征光明顶之际,还能万里迢迢赶来支援光明顶的明教教众,基本都是最值得信任的。 说完正事,杨逍又道: “慕容公子远来不易,不如就在光明顶盘桓一阵,好叫杨某一尽地主之谊?这三卷秘册当中,有些关窍杨某一时也参悟不透,盼慕容公子能不吝指教。” 慕容复想了想,颔首微笑: “也好。” 他这倒不是想掺合明教与六大派的恩怨。 既已抛出了能够持久收割本源,又对抗元大业有着重大意义的三卷秘技,他便也没准备继续掺合明教与六大派的事。 双方的恩怨纠葛太过复杂。又有成昆几十年如一日地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算来算去,还真唯有张无忌一人,因其特殊的出身,广阔的胸襟,能够化解双方积怨。 若要慕容复来解斗,他是可以凭武力强行压服双方,但这并不能真正解决积怨,他走之后,双方还是得乱斗起来,说不定还会因又多攒了些火气,爆发得更加猛烈。 所以对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事,慕容复不仅没打算插手,甚至连看客他都懒得做,只准备在光明顶稍作盘桓休整,待六大派将至之时,就离开此地,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顺便猛割一把本源。 (本章完) ------------ 084,神威震峨眉,倚天剑气扬 隆冬时节,冷风如刀。 茫茫戈壁上,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正顶着割面生痛的凛冽寒风,望西而行。 这支队伍,半数是出家人打扮的女尼,另外半数有男有女,皆作世俗打扮,正是灭绝师太亲自带领的峨嵋远征队。 慕容复站在远处一座砂砾石柱上,远远瞧着迎面而来的峨眉派队伍,心下又是感慨不已。 一支女子居多的队伍,从蜀地峨嵋出发,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远征昆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灭绝师太据说毕生有两大宏愿,一是推翻蒙元,恢复汉家江山,二是峨嵋武功领袖群伦。如果只看这志向,倒是可以赞一声志节奇伟,巾帼不让须眉,可实际上嘛…… 嘴上说的志向和实际行动,不说南辕北辙吧,至少也是毫不沾边。 以峨嵋派这惊人的行动力,倘若灭绝真有实践志向的意愿,也不必上战场,只需组个精锐团,由完全不忌杀生,将“灭绝”贯彻到底的灭绝师太亲自带领,袭扰蒙军粮道,袭杀蒙军信使,刺杀蒙元高官贵族,多少也能给抗元义军带来些帮助。 如果说灭绝与魔教仇深似海,不愿帮助明教主导的义军,那大可以帮助其他义军嘛。 蒙元如今已是烽烟四起,那遍地的义军,总不可能全都是明教组织的吧?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毕生宏愿还是戒掉钓瘾呢……” 慕容复轻笑一声,轻轻一撩长袍下摆,自石柱飘然而下。 落地后,他大步走向峨嵋派队伍。 他来得堂皇正大,前头探路的两个男弟子,很快就发现了他。 “什么人?” 那两个男弟子手按剑柄,大声喝问。 慕容复长笑一声: “苏州慕容复,向灭绝师太问好,顺便……借剑一用!” 说话时,慕容复脚掌震荡地面,踏出轰轰巨响。 轰!轰!轰! 好似战鼓齐鸣,又似雷霆震怒般的踏步声中,慕容复大步流星,直迫峨嵋派队伍。 同时身上腾起一股无形气机,洪流一般向着峨嵋派队伍席卷过去。 他并未练成“精气狼烟”。 但在光明顶休整的这段时间,他对精神层面的力量,有了更深的领悟与发掘。 此时他散发的气机,仍然无形无质,仍然不足以干涉现实物质,但已能大范围干扰压迫敌人的心灵。 想要对抗这种心灵压迫,要么就是拥有心灵修为的高手,要么就是气血阳刚、煞气腾腾、众志成城的军团。 而峨嵋派众人,显然并不在那二者之列。 此刻,那首当其冲的两个峨嵋男弟子,面对大步行来的慕容复,只觉眼前男子身形像是越来越大,本就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他们视野之中,竟渐渐变得仿佛一尊擎天镇地的巨人,裹挟风雷,威凌天地,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他们视野彻底填塞,令他们双眼,再也看不到其它事物。 两个男弟子耳膜一嗡,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身形彻底僵直。 直至慕容复自他们中间穿行而过,他们方才噗嗵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艰难呼吸,浑身上下,汗落如雨。 这两个男弟子的遭遇并非孤例。 随着慕容复光明堂皇踏着震雷般的步伐,愈加接近峨嵋派的队伍,他那洪流一般汹涌恐怖的气机,亦轰然冲进峨嵋派队伍当中。 凡被他气机笼罩的峨嵋弟子,无论男女,无论年纪,无论修为,都是耳膜一嗡,渐身一震,接着便全身僵硬,手足麻痹,瞬间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只能满脸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那仿佛风雷相随,遮蔽日月的伟岸身影。 没人能抵挡慕容复的气机压迫。 所有峨嵋弟子,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步而来,待他行过之后,便如之前那两个男弟子一般,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冷汗如雨…… 慕容复一路长趋,如入无人之境。 最后来到了一个老尼面前。 那老尼手掌死死握着剑柄,指掌震颤着,似想要拔剑出鞘。 可她虽秉性刚烈,暴戾执拗,但心灵层面的修养,显然远不足以对抗慕容复的心灵压迫。 或者说,这老尼本就不曾具备半点心灵修养,身上没有一丝出家人的慈悲为怀,上位者的盛气凌人、生杀予夺倒是时时展现地淋漓尽致。 与这老尼相比,一个不会丝毫武功,但真正将道功、佛法修到了骨子里的高道、高僧,或许都更能抗衡慕容复的心灵压迫。 慕容复看一眼老尼手中之剑,就见此剑剑鞘之上,以金丝镶着“倚天”二字,剑尚未出,剑鞘之上,便已隐隐蒙着一层青气,予人锋芒刺目之感。 “果是神兵利器。” 慕容复轻轻赞叹一声,又看向眼前这在他面前,连拔剑都做不到的老尼,缓缓说道: “郭靖黄蓉铸造倚天屠龙,可不是为了江湖仇杀……此剑,还是暂交予我,做一些更合它存在意义的事情吧。” 说话间,慕容复伸出手去,握住剑鞘,劲力一吐,老尼紧握着剑鞘、剑柄的双手,便像是触电一般,猛然剧颤,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掌,把剑让到了慕容复手中。 慕容复拔剑出鞘,看一眼那锋芒夺目,青光湛湛的剑身,行至一块一人高的砂砾石前,挥剑一斩。 嗤! 凌厉破空声中,剑上绽出三尺剑气,噗地一声,切过那砂砾石。 之后,就见那砂砾石上半截斜斜滑落下来,轰然坠落地面,下半截的剖面,赫然光滑如鉴。 “好神兵!竟能将我的无形剑气,增幅至三尺。” 慕容复又赞一声,还剑归鞘,对灭绝师太点了点头: “师太放心,剑归我手,必能痛饮鞑虏鲜血,不负郭靖、黄蓉铸剑时的期盼!” 说罢大袖一拂,提剑扬长而去。 没了倚天剑,灭绝当不能再砍瓜切菜一般斩杀五行旗弟子——五行旗,那可是明教的抗元主力呢。 待到慕容复身影消失不见。 灭绝师太才终于浑身一震,颓然坐倒在地,跟着又手捂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抹血渍。 以她脾气,此时应该大声叫骂,甚至随便找个看不顺眼的弟子迁怒一番。 可环顾周围,看看那跪倒一地,无一站立,正自大口呼吸,汗透重衫的弟子们,再瞧瞧那块被隔空剑气一分为二的大石,再想她自己面对那人时,那浑身僵硬,手脚麻痹,连拔剑都办不到的窘迫…… 灭绝紧抿着嘴唇,忍住了脾气。 她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了。 以对方那天神下凡一般的威势,哪怕不用倚天剑,弹指之间,就能将她一指点杀,轻轻松松,便能灭尽峨嵋上下。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他究竟……是人是鬼?” 灭绝师太心头一片冰寒,身躯亦不由自主,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 慕容复带着倚天剑,来到一道干涸河谷。 赵敏牵着两头骆驼,正在此等着他。 瞧见慕容复手里的倚天剑,赵敏眼睛微微一亮,嘴唇微微嚅嗫一下,却并未说话。 她认得倚天剑。 这倚天剑,在灭绝的师兄孤鸿子死后,曾一度落到了汝阳王府,她小时候还曾把玩过,不过后来灭绝潜入汝阳王府,又把剑盗了回去。 现在看到慕容复带回倚天剑,赵敏心中难免好奇: 他是杀了灭绝师太,夺走了倚天剑么? 可是以他的武功,纵是倚天屠龙这等神兵,对他又有何意义? 武林之中,还有谁值得他动用兵器呢? 慕容复看出了赵敏眼中的好奇。 但他并没有与她解释,翻身上了骆驼,说道: “走吧。” 赵敏这才开口: “去哪?” 慕容复悠然道: “先去玉门关。等入关之后,再决定行程。” 赵敏骑上骆驼,为慕容复引路。 两人沿着河谷,一路往东,行了数十里,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座营地。 看到营地中那个熟悉的头陀身影,赵敏顿时浑身一震,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当然也看到了那个营地。 也认出了营地中好些人。 他看向赵敏,淡淡道: “我尽可能让他们死得痛快些。” 赵敏脸色变得煞白,却也只能身躯颤抖着,紧紧咬住嘴唇。 “这并非私人恩怨。”慕容复看着赵敏,语气平静:“抓到你的那一刻,我与绿柳庄的私人恩怨,就已经结束了……” 说话间,他纵身跃下骆驼,提剑向着那营地走去。 营地中的众人,此时也发现了慕容复二人。 有人大呼着郡主,有人敲响了警锣。 很快,一队队外罩布袍,内穿棉甲的精锐武士涌出营地,举盾张弓,对准踏步而来的慕容复。又有八个手持特制强弓的武士,两人一组,抢占有利地形。 这营地当中的,赫然正是来自绿柳庄的队伍 他们正在前往光明顶的途中,刚刚在此扎营,却没想到,居然被那掳走了郡主的煞星给撞了个正着。 看着大步而来的慕容复,众人不知怎地,油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这个人…… 身上那种莫明的压迫力,似乎比掳走郡主那晚更强了! 扮作哑巴头陀的范遥紧盯着慕容复手中那口剑,已经认出了那把剑的来历。 在这一刻。 范遥卧底的决心动摇了。 虽然他这卧底做得非常失败,在汝阳王府混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搞到过任何有价值的重大情报,还至今没能查清楚成昆如今所用的身份…… 但那个人本就强得离谱,现在又有了倚天剑…… 如果不亮出明教右使的身份,今天是不是得冤死在这里? 范遥犹豫不决时。 战斗忽地打响。 错了。那不是战斗,那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箭雨朝着那人洒落过去时,那人只一步踏出,空气震荡,气浪涌动之际,便如缩地一般,在箭雨落地之前,来到了营地前方。 之后他倚天出鞘,横剑一斩,无形剑气过处,十数颗人头同时飞起,其中甚至还有神箭八雄的老三、老四。 “八臂神剑”方东白此时已经鬼魅般出现在那人身后,一口长剑刺出漫天星点似的灼灼剑芒,剑速之快,当真仿佛长着八条手臂,手握八柄长剑同时刺出,直令范遥叹为观止,暗忖若是自己易地而处,手中若无趁手兵器,断不敢与之交锋。 然而面对方东白的剑术,那人却看也不看,只是反手一刺,竟无视那令人眼花缭乱、变化莫测、虚实难辨的漫天剑光,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一处一闪即逝的破绽,将锋利无比的倚天剑自方东白下颔刺入,直透后脑。 跟着那人又抽回长剑,再随手一挥,无形剑气横扫,刚刚扑至其身前的金刚门阿二、阿三,也同时人头落地,一身惊人的外功毫无用武之地。 同出金刚门的刚相和尚红了眼睛,怒吼着飞扑上去,被那人随手一剑,隔空削下了半个脑袋。跟着那人又不断前行,挥剑,所过之处,人头滚滚…… 隔空剑气! 竟是隔空剑气! 还是最远可隔空三尺取人首级的无形剑气! 可这不是传奇话本中,那些剑仙异侠才有的手段么? 倚天剑再是锋利无匹,削铁如泥,也不可能斩出无形剑气啊!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怪物存在? 范遥手脚冰冷,眼见那人已杀至自己前方不远处,连忙用多年没用过的嗓子,以极沙哑的声线嘶声说道:“我是……” 话没说完,就见那人随意瞥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去。 范遥呆呆看着慕容复的背影,一脸茫然。 慕容复回到骆驼前,就见赵敏脸色苍白,眼神恍惚地看着那血流成河的营地。 当慕容复纵身跃上驼背时,她收回视线,对慕容复道了声:“谢谢。” 她是在谢慕容复留了“苦头陀”一命——所有王府教头当中,她最亲近的,便是与她有着十年师徒情份的苦头陀。 慕容复眼中浮出一抹微妙笑意,也没揭破范遥身份,催动骆驼,扬长而去。 赵敏跟在他身边,经过营地时,对怔怔立在营地中的范遥说道: “苦师父,回去吧。” 回去? 范遥看着远去的赵敏,眼中浮出一抹复杂。 十年师徒,看着她从那么一点点的小女孩,渐渐长大成人,又岂会没有半点真心? 现在见赵敏无恙,他倒也能勉强安心。可回去……他又该回哪里去呢? (本章完) ------------ 085,论道张三丰 又至春暖花开时。 武当山上,一片竹林之中。 张三丰正缓缓打着拳,招法自在随性,如云卷云舒,似山风轻拂,其意圆融,其境自然,给人一种极尽和谐,浑然天成之感。 当他一路拳法打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张真人这套拳法,道法自然,境界深远,令人叹为观止。” 此声来得突兀,张三丰却浑无惊讶之意,只好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一株修竹之下,一位身姿挺拔,高大俊朗的青年正自负手卓立,其丰神如玉,气质潇洒,好像王孙公子,又如文雅书生。 可张三丰却能感受到,对方那文雅外表之下,隐藏着何等旺盛惊人的气血,仿佛在他皮囊之下,蛰伏着一座火山,随时能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威能。 身量高大、鹤发童颜的老道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惊奇,似看到了瑰宝一般,赞叹道: “小友肉身非凡,古之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慕容复眉梢一扬,笑道: “不愧是老神仙,竟能一眼看出我的肉身修为。” 张三丰笑道: “你这肉身,才是真神仙。老道可称不上。不知小友此来,有何见教?” 慕容复拱手一揖,道: “在下苏州慕容复,此行武当,欲与张真人论道。盼张真人不吝赐教。” 张三丰笑道: “慕容小友已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老道这点武功,岂敢指教于你?” 慕容复感慨: “论力,在下也不故作谦虚,此方天地,我自无敌手。但我欲请张真人指教的,也并非武功。” 他凝视着张三丰,缓缓释出气机: “张真人,失礼了……” 话音落时,那无形气机,已笼罩在张三丰身上。 张三丰面含微笑,眼神清澄如赤子,气息亦是毫无变化,仍是那自舒缓自在,似乎未受丝毫影响。 而在慕容复的感触之中,他气机所笼罩的,仿佛并非实体,而是一团无形无质,混沌难明的“虚无”。 慕容复眉头微微一扬,气机越发磅礴浩瀚,似滔滔洪流,不断席卷那“虚无”。 可那“虚无”深若渊海,任凭慕容复如何催发气机,都不为所动,甚至反过来同化他的气机。 片刻之后,似有一物,自那混沌虚无之中诞生,负阴抱阳,混融无瑕,只轻轻一转,便破开了慕容复的气机。 慕容复微微一震,收敛气机,叹道: “张真人已得太极之道矣……” 太极,阴阳将分未分,万物将生万生的混沌状态,似虚无,又不是虚无,包容万有,网罗万象,混沌未明,难以琢磨。 张三丰论力量,是不及现在的慕容复,但他的心灵修养,已然抵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若非受天地拘束,张三丰恐怕已经是真正的“老神仙”了。 “哪里敢称‘得道’?摸到了一丝‘太极’的皮毛而已。” 张三丰爽朗一笑: “慕容小友不仅肉身超脱凡俗,直抵古之神仙之境,心修之道,也是老道生平仅见。不若与老道进观里品茗对奕,坐论一番?” 慕容复笑着一拱手: “固所愿也。” …… 这一场论道,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 春末时,万里远征光明顶的武当派队伍尚未回返,慕容复已经离开了武当山。 与张三丰论道一个多月,慕容复获益匪浅。 不仅心灵修为更上层楼,“斗转星移”亦焕然一新,攀至一个更加高深的境界。 张三丰当然也是获益良多。 说不定将来,他不单心灵,连肉身都能直抵陆地神仙之境——慕容复可是连吐纳灵气,淬炼肉身的心法,都交流给了张三丰。 心灵境界、肉身修为都攀至此世至高,那么张三丰将来会不会有希望,破碎虚空,白日飞升呢? 倘若真能如此,那慕容复此番,便可算是间接造就了一位真神仙,说不得就能收获一笔份额惊人的本源。 下山之后。 慕容复解开了赵敏的脚镣,“七月之期已至,郡主你自由了。” 赵敏一脸茫然,“自由?那我……该去哪里?” 慕容复笑了笑,“想去哪便去哪,都是伱的自由。” 赵敏怔忡一阵,喃喃道:“可我已经跟了你七个月……” 慕容复笑道:“莫说这七个月来,我并未辱及郡主清白,就算我真做了那些事,以蒙元习俗,也并不在乎这个吧?郡主保重,将来应该不会再见了。” 说罢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赵敏举步欲追,可哪里追得上? 只能眼睁睁瞧着慕容复背影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望着慕容复消失的方向怔忡许久,赵敏眼泪扑簌而落,她知道,自己终此一生,都再也忘不掉这个凶横霸道,又温文有礼的男子了。 小半天后。 武当派正门前,赵敏长跪在地,重重叩首: “敏敏愿抛下世俗一切,随真人学道,求张真人收容……” 张三丰静静看着这少女,心下有些唏嘘。 与慕容复论道月余,他自然早知晓了这少女的身份,也看出了这少女对慕容复那复杂而微妙的心绪。 “武当派武功不适合女子修炼,素来不收女徒……” 张三丰本想这么说,可念及慕容复与他交流的心法、拳经,不禁暗叹了一声。 武当派不收女弟子,可武当山上,还是有收坤道的道观的…… …… 五月。 慕容复直入元大都,仗倚天剑,长驱宫庭,斩元帝于深宫大内。 经历一番内斗,太子好不容易正位登基,慕容复又至,再斩一君。 又是一番内斗,又有新君继位,慕容复又至,又斩一君。 本就内斗不休的蒙元统治层,终于彻底混乱,四分五裂…… 冬天时,慕容复又回到武当,将倚天剑交给张三丰保管。 倚天剑、屠龙刀,在此世堪称神兵,但对慕容复意义不大。 他的九节雷杖,论坚固便已不逊神兵,还有种种异能,还是他亲手炼制的本命法器,比倚天剑、屠龙刀更加契合他。 再说,他现在也带不走这等实体死物。 下山时,一位坤道静静跟着慕容复,送他下山。 到了山脚,慕容复对那本以为不会再见的年轻坤道微一颔首,道声:“保重。” 坤道稽首一礼,轻声道:“居士珍重。” 慕容复微微一笑,潇洒离去。 …… 太湖之上。 大雪纷飞,太湖两岸,银妆素裹。 一叶扁舟,漂浮湖面,慕容复披簔衣,戴斗笠,手持钓杆,盘坐船头,心神澄静,物我两忘,整个人渐渐与天地融为一体。 忽地,他所在的空间倏忽一震,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水面,泛起道道涟漪波纹。 当涟漪波纹渐渐平伏消失,那小舟之上,再无人影…… 倚天卷写得大失败,匆匆结束了。就像有些读者说的那样,诸天无限流套路都写烂了,无论什么副本,什么套路,都已经被无数人写了一遍又一遍,早已没有了新鲜感,甚至已经濒死。我本想写点不一样的,抢救一下,可惜失败了,只能匆匆结束,顺便整理一下心境。也许下个副本会更好,也许又失败,谁知道呢?写诸天无限流,就是一次次冒险,主角在冒险,作者也在冒险。敢创新,就要作好的暴死的准备。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一直烂俗下去吧? (本章完) ------------ 086,乞丐版法天象地! 回归之时,天仍未亮,怀中的天仙佳人,兀自沉沉酣睡。 慕容复轻拥着王语嫣盈盈一握的柔软纤腰,将她往怀中紧了紧,闭上双眼,轻嗅着佳人幽幽体香,盘点着这番收获。 修为方面,又一次打破虚空,接受时空洗炼,肉身修为更上层楼,究竟去到了什么境地,还需等到天亮之后,再来仔细验证。 心灵修为也得到了极大开发,结合肉身修为,已为转向“人仙武道”奠定了坚实基础。 “青木长生诀”修为也是再升一层,直接跃至炼气五层,又解锁了一道新法术“木偶术”。 此术可以用蕴含灵性的竹、木制造出人偶,施术点化,使之化为能够活动的木人。每次施术,可使一尊木偶持续活动四个时辰。 木偶力量相当于健壮的成年男子,四个时辰内体力无限,天然拥有精湛的种植技艺,乃是耕田犁地、伺候庄稼的一把好手。 修为的提升还是次要。 真正关键的,乃是慕容复的修行资质又一次大幅提升。 尝试着运转青木长生诀心法,炼化一阵灰色本源转化的灵力,慕容复得出结论: 只需半年,炼气五层就可修满,晋升六层。 而正常修仙环境下,修炼炼气五层的平均时间,则是五年整。 “所以,我现在的资质,已经达到了平均水准的十倍么?放到修仙者群体当中,应该也可算是千里挑一的修仙天才吧?” 对这次穿越之旅的成果,他还算是满意。 毕竟只去了倚天世界两年左右。 短短两年,不仅肉身、灵力、心灵这精、气、神三围都得以突飛猛进,本源也收割了不少。肉身穿越的消耗早已赚了回来,还有不少盈余,并且后继还将有源源不绝的本源收入。 “这趟倚天之行,饱经磨难,此次回来,说什么都要好好休息几年了……” 慕容复又将怀里那柔若无骨的如水娇躯,往胸膛上紧了紧,放下心思,沉沉睡去。 …… 次日,天刚朦朦亮时。 王语嫣一觉睡醒,半撑起身子,见慕容复仍在睡着,便悄悄亲了他一口,刚刚掀开被子坐起,又发现慕容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目不转睛瞧着自己,不禁俏脸一红,赶紧抓过床头的肚兜,掩住了胸脯。 慕容复呵呵一笑,揽住她纤腰,又将她拖回被窝,“已是夫妻了,还害羞呢?” 王语嫣伏在他身上,柔软的胸腹紧挨着他硬朗的胸膛,脸颊酡红,眼波似水,羞不可抑轻嗯一声,把脸儿也埋到了他胸膛之中。 慕容复一手环抱着她纤腰,一手轻抚着她秀发,与她静静温存了好一阵,方才抱着她坐起,笑道: “起来吧,该练功了。” 王语嫣又羞涩地轻嗯一声,依依不舍地离开慕容复怀抱,先自己穿好了衣裳,又来服侍慕容复穿衣。 “过一阵子,带你们出去游玩。” “嗯。”王语嫣柔柔应了一声。 她其实并不是好动的性子,母亲又管束极严,她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离开过太湖,几乎一直生活在曼陀山庄,对外界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期待。 不过,既是表哥主动说带她出去游玩,她心里还是分外惊喜的。 表哥如今出门一趟,可真不容易呢。 就是不知这趟游玩,是不是就到三十多里外的姑苏城为止…… …… 内院练功场上。 王语嫣、阿朱、阿碧都在打着养生版的五禽戏。 阿紫则拿着一口木剑,练着“天剑诀”。 她可不喜欢养生版五禽戏那种毫无威力的功夫,就喜欢威力大又好看的厉害绝招。 “天剑诀”第一阶段,那各种精妙繁复的剑招,就很合她的胃口。 小阿紫虽然生性跳脱,猴子扳苞谷一般看到厉害的功夫就想学,但她还真就是慕容复身边的女孩们当中,唯一对武功感兴趣的。 天赋也过得去,比曲非烟差了些,但也算是不错了。 慕容复看着她们练了一阵,给她们略作指导,便着她们自行练习,自己则去了后院竹林。 正悠然行进在竹林小径上,一滴自竹叶上淌落的露珠,忽地从天而降,掠过慕容复眼前。 慕容复倏地抬手,接住那滴露珠,扣在指间,发力一弹。 咻! 露珠激射而出,直至数丈开外,啪地一声,将一株碗口粗的紫竹打了个对穿。 这一指,正是与杨逍交流来的“弹指神通”。 杨逍感念慕容复的慷慨,在慕容复于光明顶休整期间,很是与他交流了些武功。 除了“乾坤大挪移”乃明教镇教神功,杨逍并非教主,不能自作主张传给他人,其它所有功夫,包括“弹指神通”,杨逍统统都交流给了慕容复。 与慕容家传的“参合指”相比,“弹指神通”的适用性更强。 参合指需要极高深的内力,才可发挥出威能,属于顶尖高手炫技所用。 而弹指神通则可以弹射小石子、小钢珠等等各种暗器,指力不够,可以道具来凑。 只要掌握了运劲发劲的精髓,不需要太过高深的功力,也可发挥出不俗的威力,还动作隐蔽,适合偷袭。 虽然以慕容复的肉身修为,即使不会弹指神通,也可以凭绝对的力量“滴水碎瓷”,但有了“弹指神通”,对力量运用自能更加精妙高效,一分劲力,就能打出三分威能。 小试了一指弹指神通,慕容复继续漫步前行。 来到竹林深处后,他脱下衣裳,赤着上身,稍微活动了一番身体,忽然猛运劲力。 嘭嘭嘭嘭…… 连串鞭炮似的爆响,自他浑身关节爆发而出,血管之中,胸腹之内,更响起潮汐风雷般的咆哮。 随后,就见他身躯充气一般膨胀起来,转眼之间,就化为一尊足有九尺高的巨人! 虽化身巨人,但他身形依旧匀称,乃是等比例放大。 肌肉并未膨胀成大块,仍是线条丝滑流畅,力量与敏捷并存的完美体型,皮肤则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泽,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哈,断腿乞丐版‘法天象地’!” 慕容复呵呵一笑,看一眼被彻底撑爆,只剩几块破烂襟条,勉强遮掩要害的裤子,无奈摇了摇头,扯下破布,又抬手一招,把挂在竹上的外裳长袍招来,围在腰间。 “看来得用炼器之术,炼一身可随体型变化的衣裳了……或者像绿巨人那样,就搞条特殊的裤子?” 心中思忖着,他赤着脚,施展轻功身法,在竹林之中穿梭飞掠一阵,感觉身法灵敏不仅没受任何影响,反而还有所提升,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活动一番指掌,他拇指扣住中指,屈指一弹,纯以肉身之力施展“弹指神通”,竟嘭地一声,弹出一道寸许长短,形似子弹,肉眼可见的气束,将数丈外一株紫竹拦腰炸断。 慕容复又催动灵力,与肉身之力相合,朝天弹出一指,一道青色指劲好似流星一般,咻一声冲飞上天,直飙至百丈高空,方才缓缓消散。 他又左右看了看,忽地无奈一叹: “力量太强,都找不到合适的演练目标了……” 以他现在的劲力,百炼精钢都能揉面团一般随手捏扁搓圆,倚天剑、屠龙刀都能徒手拗成两半。 这样的劲力,想找个适合的演练对象,测试一番极限发力,已经十分困难了。 总不能在自家岛上大搞破坏吧? “算了,还是去钓鱼吧……” 轻叹一声,慕容复身形收缩,变回正常大小,穿上外袍,打着赤脚,挂着空裆,回庄去也——得亏这时代的衣裳够长,就算裤子没了,只要外袍还在,自己不浪,便不虞走光。 接下来整个白天,慕容复都在钓鱼…… 第二天继续钓鱼…… 第三天,他总算用自己培植出的,略有些灵性的紫竹做了个人偶,尝试着施展“木偶术”,成功将之点化成能够活动的人偶。 可是,看着那结构简单,呆头呆脑,双手只是两个竹筒,路都走不稳当的紫竹人偶,慕容复只能无奈叹气: “所以,路都走不稳,连手都没有的人偶,该怎么种田?难道我还得现学一门制作人偶的手艺,造出手脚俱全,活灵活现的人偶?” 好吧,艺多不压身,该学还是要学的——阿朱心灵手巧,这件事就交给她了。 给阿朱安排了学习制作木偶的任务,慕容复继续钓鱼…… “阿碧,教你的心法练得怎么样了?” 慕容复盘坐船头,盯着远处的鹅毛浮漂,开口问道。 阿碧不好意思地说道: “每天都有修炼呢。可是……一直没能入门……公子,我是不是太笨啦?” 慕容复笑道: “不是你笨,而是这心法修炼并不容易。我当初也是足足修炼了半个月,方才成功入门。别灰心,继续努力,阿碧伱的资质,肯定能行的。” 他所说的心法,乃是吞吐天地灵气的心法。 若是在正常的修仙环境中,修此心法,差不多一个晚上,就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之后最多三四个晚上,就能成功接引第一缕灵气入体,将此心法修炼入门。 但天龙世界灵气贫瘠,当初慕容复修行时,也确实是半个月方才成功入门。 阿碧修炼此心法也不算太久,没能入门倒也正常。 王语嫣天赋那般好,也是至今没能入门呢。 悠闲了个把月,慕容复过足钓瘾,方才带着王语嫣,阿朱阿碧阿紫三个小侍女出门游玩。 至于四大家臣…… 他们现在可是忙得很,管理武神殿、学习研究兵法、发展钢铁冶炼,乃至想方设法赚取资金…… 这趟出门旅游,就没他们的事了。 “公子,我们这趟要去哪儿?” “先去洛阳,找一个人,收一笔报酬……” 无崖子所在的擂鼓山,就在洛阳西南。慕容复作为外孙女婿,可以理直气壮地找他索要清理门户的报酬——无崖子是跟李秋水闹翻了,但外孙女是无辜的哦! 逍遥派的武功,慕容复自己倒是并不需要。 但青木长生诀缺少护道之术,慕容复都炼气五层了,一个杀伐法术都没有。 王语嫣、阿碧她们又不喜欢武功,而不是真心喜欢的话,慕容复强行要她们练,她们恐怕也练不出来什么名堂。 那就只好叫她们练“凌波微步”了——段誉那么不喜欢武功,可对凌波微步还不是毫无拒抗? 将来王语嫣她们学了凌波微步,以灵力催动,至少也能有几分逃命的本事。 (本章完) ------------ 087,逍遥派新掌门 这年头,出远门本是苦差。 好在自苏州北上洛阳,倒也无需长途跋涉,可乘船沿运河直抵洛阳。 慕容家本就有大船,这次乘自家大船出行,除了自家的船工伙计,船上就只有他与王语嫣,以及阿朱阿碧阿紫,出行体验还算舒服。 出行第一日,慕容复照例坐在船舷边钓鱼,王语嫣坐在他身边,双手托颐看着他钓鱼,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虽半天也不见慕容复钓鱼上来,可王语嫣丝毫不觉无聊。 对她来说,能伴在表哥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做什么事都无所谓。 阿紫在船上逛来逛去,把每个船舱都逛了个遍,精力旺盛得像只停不下来的小猴子。 阿碧和阿朱整理完行装,阿碧取出一件缝到一半的锦袍,给慕容复缝袍子,阿朱则拿着刻刀,开始雕琢一只木偶的手部。 在慕容复过足钓瘾的那一个月,领了他学习任务的阿朱,请邓百川帮忙找了一位手艺精湛的人偶匠人,跟着学了一个月制偶手艺。 她心灵手巧,做这些小玩意儿极有天赋,只一个月就已经学到了几分精髓,现在就差熟练度了。 正专注雕琢时,眼前光线忽忽一暗。 但全神沉浸于手上活计的阿朱,过了好一阵方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就见慕容复正含笑站在她面前。 “公子。”阿朱连忙放下手上物件,就要起身问礼。 “不用。”慕容复轻轻一按阿朱肩头,没让她起身,又看看她双手,就见她纤细修长,柔腻粉嫩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斑驳血口。 “辛苦你了。”慕容复握住阿朱手掌,“最近我学了手新戏法,给你治治伤。” 阿朱柔嫩小手给慕容复大手握着,感受着公子掌心的温暖,脸颊不禁有些羞红,低眉垂眸不敢瞧他,小声道: “只是一点小伤呢……” 慕容复笑了笑,“小伤也是伤。再说,这都是因我的吩咐负的伤,我岂能坐视不理。” 说着,他缓缓催动青木灵力,覆于阿朱指掌上的伤口。 他并没有解锁治疗法术。 他自己本也不需要治疗法术。 若是受伤,直接调动本源,就能像金刚狼、死侍一样快速恢复。 不过帮他人治伤的话,就无法动用本源了,只能使用青木灵力。 从前,他只能用青木灵力帮人治疗经脉堵塞、气血淤积之类的内伤、暗伤。 开放型外伤的话,就不能随意用灵力治愈了。 这看起来似乎有点反常识,但其实很合理——治疗内伤,可以将青木灵力灌注进治疗对象经脉,直接循经脉运转即可。 而外伤,则没有现成的经脉可供循行。 虽青木灵力有治疗外伤之能,可以刺激伤口,加速伤口自愈,但若掌控力不足,灵力输出份量超出,且覆盖不够精准,伤口周围细胞便可能过度分裂生长。 留疤还是轻的,长出畸形赘瘤都不无可能。 直至倚天之行之后,心灵修为突飞猛进,对灵力的掌控愈发精细入微,慕容复这才开发出了以灵力精准治疗外伤的手段。 此时,在慕容复灵力刺激之下,阿朱只觉手上伤口先是微微一热,跟着便是好一阵麻痒,手腕不禁微微一抖。 慕容复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催动灵力,口中说道: “别动,乱动的话,可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见公子说得认真,阿朱也只好强忍着麻痒一动不动。 好在很快手上的麻痒就消失了,伤口渐渐变得清凉舒适。 “好了。” 慕容复展颜一笑,松开阿朱手掌,往她手上轻轻一吹,将已经脱落的旧痂吹掉,就见指掌上的伤口已悉数消失,肌肤柔嫩如新,不见一丝疤痕。 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阿朱乌黑灵动的妙目中浮出一抹惊喜,脸上也绽出甜美笑意,“谢谢公子!” 她瞧着慕容复,娇声问道: “公子,这戏法我也能学么?学会以后,家里若是有人受伤,我便可以为他们治伤了。” 慕容复笑道:“当然能学,只要将我传授给你们的心法修炼入门,便可学这疗伤之法。” 阿朱点点头,眼中满是憧憬,“公子,我定会努力修炼的。” 慕容复又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以后若受伤,别再自己受着,来找我就是。” 阿朱低头一笑,“是,公子。” 慕容复又出去钓鱼了,阿朱拿起刻刀和人偶部件,回想着公子大手握着自己小手时的温暖,想着他低头给自己疗伤时的专注,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愈加努力专注地雕琢起来。 乘船出游并不无聊。 不仅可以钓鱼,还可饱览运河两岸风光,当船只停泊之时,也可下船去逛一逛异乡市井,体验一番家乡之外的风土人情,品味一番各地的风味美食。 船是自家的船,想停多久都可以。 于是慕容复每到一地,都会叫停,带着从未出过远门的王语嫣、阿朱阿碧下船游玩。 逢扬州这等历史名城,更会在城中游玩好些日子。 就这么一路悠游,直至两个多月后,才终于抵达洛阳。 慕容复在洛阳打听到擂鼓山所在,便穿着阿碧缝制的簇新锦袍,租了两辆马车,带着王语嫣一行前往。 擂鼓山上。 当苏星河听门下弟子来报,说姑苏慕容复前来拜访时,他心里是茫然的: 慕容复来这里做甚? 薛慕华是苏星河弟子,参加过慕容复举办的武林大会,所以苏星河早就知道,慕容复一掌震杀了丁春秋,已经帮师父无崖子报了仇,可是…… 珍珑棋局还没来得及摆呢,无崖子欲寻传人的消息也还没来得及放出去,慕容复怎么就找过来了? 苏星河心中不解,但还是让门下弟子,将慕容复请了过来。 丁春秋已死,他也不必装聋扮哑了,见到慕容复时,主动上前行礼,“苏星河见过慕容公子,拜谢慕容公子斩杀丁春秋,为我逍遥派清理门户,为我师报仇雪恨。” 慕容复大袖一拂,一股无形气浪汹涌而出,隔空将苏星河托起,微笑道: “聪辩先生勿需多礼。丁春秋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跳到我面前寻死,我自然要成全他。再说,我也是逍遥派自己人,与聪辩先生亦非外人,论辈份,我还得叫伱一声师叔呢。” 逍遥派自己人? 叫我师叔? 苏星河愕然道:“这又从何论起?” 慕容复一指身边的王语嫣: “这位是无崖子前辈与李秋水前辈的外孙女王语嫣,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自语嫣而论,前辈可不正是我的师叔?” 王语嫣上前,对着苏星河盈盈一礼: “语嫣拜见苏师叔。” 苏星河早就觉着王语嫣有些眼熟,其眉眼与他印象中的师叔李秋水,足有着七八分的相似——王语嫣确实是更像李秋水,否则段誉也不至于一见到她,就将她认成无量玉洞中的“神仙姐姐”了。 对于师父无崖子与师叔李秋水的恩怨纠葛,苏星河实在不好置评。 毕竟他师父无崖子想要报复的,只有丁春秋一人而已。 甚至在无崖子原本的计划当中,是想要找一个大帅哥传人,然后让传人先去找无量玉洞中的秘藉。无崖子以为李秋水还住在无量玉洞当中,希望新传人能用美貌打动李秋水,求李秋水指点武功,练好武功之后,再去找丁春秋报仇。 只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丁春秋就被慕容复给宰了…… 现在见到慕容复带着师父与李师叔的外孙女登门,以苏星河的聪明,当然立刻明白了慕容复的想法,轻叹一声,道: “我这便送王师侄去见师父……” 其实在苏星河看来,慕容复正是最合适的逍遥派传人。 逍遥派收弟子,不仅重天赋悟性,更注重外貌,苏星河与丁春秋,年轻时可都是一等一的大帅哥。 以慕容复的形体外貌、气质风度,做逍遥派的掌门再合适不过。 可惜…… 据薛慕华的描述,慕容复的修为,已经跳出了传统武功的范畴,已属于剑仙异侠一流的人物。 虽逍遥派的武功也很神奇,但与慕容复展现出来的手段一比,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当然,王语嫣的身段外貌也极好,天仙化人也似,又是师父无崖子的外孙女,还没有内力修为,继承无崖子一身北冥真气,乃至逍遥派掌门之位,倒也十分适合。 面对苏星河的邀请,王语嫣的第一反应,便是侧眸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对她微一颔首,给了她一个勉励的微笑: “去吧,随苏师叔去见你的外公。” 得表哥鼓励,王语嫣这才点了点头,随苏星河去见无崖子了。 过了好一阵,王语嫣眼眶红红地出来,见了慕容复,语气难过地说道: “外公他……本来瞧着年轻得很,可把北冥真气传给我之后,突然老了几十岁,现在已经……我本不想要他的功力,可他说,他身体已经瘫痪多年,这些年都是痛苦苟活……若我不想要这身功力,可再选个合适的传人传承下去……” 顿了顿,又取出一只宝石指环,呈给慕容复: “外公还说,虽然表哥你没有继承他的修为,但你铲除了叛徒丁春秋,又是我的夫君,是他的外孙女婿,所以……请表哥你持此掌门信物,代摄逍遥派掌门。” (本章完) ------------ 088,崩坏世界!未亡人黄蓉! 无崖子死后,慕容复一行又在擂鼓山逗留了一段时日,直至操办完无崖子的葬礼,才在苏星河礼送下,离开了擂鼓山。 下了山,坐到马车上,王语嫣便开始抄录无崖子传她的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凌波微步。 无崖子原本只打算传她北冥神功、小无相功的。 因为“凌波微步”太过复杂,乃是以易经六十四卦为基础,每一步都是依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六十四步为一个周天,每一个周天,步伐卦象方位都有不同变化。 要修炼“凌波微步”,照着图谱秘藉修炼最为方便安全。 硬记的话,得记忆好几千个卦象方位变化,中间但凡记错一个,这门功夫就练不全,甚至可能行差踏错,岔了内息,走火入魔。 可没有想到,王语嫣居然记忆逆天,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硬是把“凌波微步”每一步的卦象变化,从头到尾、一步不错的全部背了下来。 如此天赋,直令无崖子惊叹不已,死前老怀大慰,认为自己虽然曾经犯过大错,收了丁春秋这等孽徒,但最终还是不曾误了逍遥派的传承。 王语嫣把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凌波微步心法秘藉抄录下来,又交给慕容复观看。 慕容复将三门功夫收录进记忆宫殿,之后便以逍遥派代掌门的身份,收阿朱、阿碧、阿紫作逍遥派记名弟子,传授她们凌波微步。 这门轻功步法,不仅利于逃跑保命,走起来时,身姿也是飘逸好看得很。 闲暇时,可以给小婢女们穿上霓裳羽衣,乃至飞天服饰,着她们表演凌波微步,聊作舞蹈。 又游览了一番洛阳附近的老君山、白云山等名胜,慕容复心想既来了一趟河南,那嵩山也得顺便去逛一逛,便又带着王语嫣她们去游嵩山。 他也不曾遮掩行藏,径往登封而去,路上被参加过武林大会,挨过他揍的少林弟子看到,吓得连夜飞马赶去少林禀报。 少林还以为他是来抢武功秘藉的,当即全寺戒备,玄字辈老汉们都作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当然也挑选出了不少年轻的优秀弟子,带着秘藉准备四散潜逃,以作未来种子。 可没有想到,左等右等也不见慕容复前来攻打,几个玄字辈老和尚干冒奇险,亲自下山一探,才发现慕容复压根儿就只是带着女眷,到处游山玩水,看上去根本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 少林知道这次恐怕只是虚惊一场,可慕容复不走,他们也不敢放松戒备。 就这样,直至慕容复一行游过了少林之外的嵩山各处名峰胜景,又西行而去,少林方才真正放松下来。 慕容复这一趟,乃是带着新婚妻子旅游,全程都打算以和为贵,只要别人不来惹他,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事。 游过嵩山,又西行长安,游终南,再游华山,之后慕容复一行又自汉中入蜀,在蜀中游玩了一番青城、峨眉等名胜,观瞻了先帝陵、武侯祠,还采买了一批蜀锦,最后自蜀地顺流而下,坐船返回苏州。 自苏州出发时还是初春,在白帝城包了艘大客船沿江而下时,已至初冬时节。 这一趟长途旅游,竟是一口气游了整整三季…… 说来在长安时,慕容复还曾动过去一趟天山缥缈峰,以逍遥派掌门人的身份,会一会天山童姥,学一学灵鹫宫武学乃至生死符的念头。 不过一想长安到天山那遥远的距离、悲催的道路,再想一想王语嫣与李秋水酷似的长相,慕容复便打消了这念头。 还是以后有空,自己独自去一趟吧。 另外,在这趟旅行之中,慕容复青木长生诀的修为,也已经到了炼气六层。 他从倚天世界回归之时,修为就跃升至炼气五层。 资质又因倚天之行再度提升,修满炼气五层只需半年。 所以早在四个月前,他就已经晋升炼气六层,又解锁了一道名为“棘篱术”的新法术。 棘篱术,将普通荆棘种子,播种在指定地点,施展“棘篱术”,可使之长成为荆棘篱笆,遇来犯之敌,可自动绞杀。 荆棘篱笆成型之后不可移动,但用来保护灵田效果极佳,可以有效防止灵田作物受到小动物乃至害虫侵害。 在修仙界,棘篱术就这点作用了。 但在世俗世界,一道能够自动绞杀敌人的荆棘篱笆,那可是比城墙还要厉害的防线。 …… 船还在长江上漂着。 这天晚上,慕容复正在客舱榻上闭目打坐,刚刚沐浴过的王语嫣,只着一身薄纱睡裙,披着及腰秀发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 “表哥,我的腿最近好像变粗了一点点……” 慕容复睁开眼,看向她双腿,以他目力,那朦胧通透的纱裙跟不存在一样,王语嫣那曲线优美的修长小腿,饱满浑圆的雪白大腿,尽被他一无览无遗。 “并未变粗。”慕容复笑道:“是这大半年攀了太多名山,又修习凌波微步,变得更结实有力了。” 王语嫣担忧道:“会不会很难看?” 慕容复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之后抬手环抱住她纤腰,一手轻抚着她大腿,笑道: “怎会难看?这样正好,我很喜欢。” 王语嫣脸颊酡红,声音细弱:“表哥真的喜欢吗?” “当然。”慕容复笑道:“现在这样刚刚好,以前你反倒太过柔弱了。” 说着,大手又轻抚上了她柔软平坦的小腹。 王语嫣琼鼻微翕,发出一声轻嗯,身子软软地偎进慕容复怀中,娇羞道: “表哥,先把灯吹掉……” 慕容复哑然失笑,吹了灯,就当我看不见么? 我的目力,早已能虚室生电,视夜如昼了。 心中好笑着,他还是屈指一弹,打出一道气劲,灭掉了灯火…… …… 夜色已深。 王语嫣已蜷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慕容复拥着她柔软香馥的娇躯,刚刚闭上双眼,丹田中的“截天鼎”便微微一震,传递来一道讯息。 慕容复解读过后,微微一怔: “发现了一个开放世界?什么意思?” 截天鼎又是一震,传递来更加详细的讯息。 所谓的开放世界,是指世界免疫机制已经彻底崩坏,对外来者不会作出任何反应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截天鼎不需要额外支付本源突破其防御机制,因此打开世界通道消耗较小。 即使慕容复携带“见神不坏”级的肉身修为,以及炼气两三层的修为,甚至再带上本命法器“九节雷杖”过去,也只需要消耗三十道红色本源。 在这类开外世界中,收割本源会变得非常轻松。修为提升也将变得极快。 甚至还有机会构造出一道世界之门,连接两界,搜刮出一大批物质资源回来。 “好处这么大,风险应该也不小吧?” 好处与风险当然是并存的。 世界免疫机制崩坏,必是遇上了巨大变故。 即使那方世界原本的能级,也就与天龙世界相当,同属低武世界,但现在的话,应该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不过“见神不坏”级的肉身,加上炼气二三层的修为,加上心灵修为、九节雷杖…… 慕容复沉吟一阵,作出决断。 …… 嘉兴府,南湖畔,一座树林当中。 虚空微微一震,慕容复手提九节紫竹杖,凭空出现在树林当中。 甫一现身,他便做出戒备之姿,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还散发灵识,探查气机。 好一阵,他方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危险……这个世界,果然已经不会抗拒外来者了么?” 他此次旅行,仍将截天鼎留在天龙世界作“锚”,并留下了半数肉身本源,以及部分仙道修为作为保底——留下部分肉身本源、仙道修为,万一有个不测,也可及时将灵魂牵引回去,耗费少量本源重塑肉身,修为也不会跌落太多。 即便如此,他此次还是带来了“见神不坏”级肉身修为,炼气三层的仙道修为,全部的心灵修为,以及九节雷杖。 尽管实力强大,但在倚天世界一朝被蛇咬,此刻过来之后,他还是先紧张戒备了一阵。 确定此方天地,并没有给他脸色的意思,慕容复正待四下走动一番,仔细探查四周环境,忽地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是血腥味及腐肉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虽并不浓郁,似是偶尔随风飘来的几缕,但也让人本能皱眉。 “附近有死人?不会是战争年代吧?” 正猜测时,忽又听到了几声随风飘来的哭喊,声音稚嫩,听上去像是有个小女孩在哭着叫妈妈。 慕容复侧耳聆听一阵,循着声音飘来的方向行去,同时灵识发散,探测人气。 很快,就探到了两道人气,一道鲜活而稚嫩,另一道则如风中残烛,孱弱无比,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同时那小女孩的哭喊声愈发清晰,已可清楚地听到她在哭叫着:“妈妈,不要死呀,妈妈……” 慕容复心中一动,加快步伐飞掠过去,就见林间一株小树下,一个满身污泥,灰头土脸的小女孩跪坐地上,面前趴着一个长发披散,身着红衫的女子。 再仔细一瞧,那女子身上的衣衫并非红色,而是被血染成了猩红。 其背部衣衫破开,露出脊背,背上有着五道爪印,像是被人用五指抓出来的,其中一道爪印,甚至深可见骨。 更可怕的是,那五道爪印,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腐黑色,爪印周围,还蔓延出丝丝缕缕的漆黑脉络,不仅已经覆盖了女子小半脊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扩散蔓延。 而那令人皱眉不已的血腥味及腐肉味,赫然正是从女子背上伤口散发出来。 “中了某种毒爪功夫?” 看明情况,慕容复也不犹豫,径直来到那对母女身边。 那满身泥污,连小脸上都沾满了灰黑泥尘,活像泥猴般的小女孩先是给慕容复吓了一跳,待看清他模样后,立刻仰起小脸,惨兮兮哭求: “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快死啦……” 慕容复给了她一个笑脸: “放心,有我在,你妈妈死不了。” 说着,半蹲下来,先抬手往女子背上隔空一按,释出灵力探测,发现伤口那黑色竟并非是剧毒,反而像是某种诡异的“气机”造成的“感染”。 慕容复沉吟一阵,手指在伤口周位穴窍一阵疾点,试图封住那诡异气机蔓延,可效果居然不大。 他又将手掌悬在女子伤口上方,隔空输出灵力,可治愈能力极强的青木灵力,对那诡异气机居然也有点无可奈何,只能稍微遏制其蔓延之势,并不能将之驱散拔除。 慕容复神情变得凝重,又仔细辨别一阵那气机,忽地心中一动,提起九节雷杖,往伤口上轻轻一点,同时催动雷杖,释出电芒。 嗤嗤! 电芒一落到女子伤口上,便爆出一阵油锅溅水般的剧烈声响,同时又有带着浓郁腐朽气味的黑烟腾腾冒起。 而那已经深度昏迷,生机微弱的女子猛地一阵抽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妈妈,妈妈!” 小女孩看不明白慕容复的手段,却也知道这个很高大很好看的叔叔正在救治着妈妈,此时见妈妈发出了声音,顿时喜极而泣,哭着连声呼唤。 慕容复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幸亏带了九节雷杖,不然还真治不了这诡异气机……” 说话间,他左手抵住女子背心命门,徐徐输入青木灵力,增强女子生机,右手执雷杖,连连点在女子伤口周围,每点一下,便爆出一片缕若毫芒的电芒。 一时间,就听油锅溅水般的嗤嗤声连绵不绝,一股股带着浓郁腐朽气味的黑气,亦不断自女子伤口中冒出,而女子背部,那四面八方蔓延的漆黑脉络,也终于停止了扩散,开始缓缓回缩。 当所有四面发散的漆黑脉络缩回伤口,女子背部那五道腐黑爪印之中,又渐渐渗出墨汁般的污血,过了好一阵,那墨黑污血方才转为暗红,最后又转为鲜红。 直至此时,慕容复方才收起九节雷杖,催动青木灵力,为她治疗背部爪伤。 灵力灌注之下,女子背部五道爪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很快,那五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便已彻底愈合,恢复如初,连一道伤疤都没留下。 而一直专注疗伤的慕容复这时才注意到,女子脊背肌肤光滑细腻,雪白如玉,看着竟无一丝瑕疵。腰肢也是盈盈一握,又隐隐可见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腰臀比例也令人赏心悦目。 慕容复默念着非礼勿视,平静地收回视线,又将女子背部破开的衣衫拉拢,勉强遮住她脊背,这才对着兀自哭叫着妈妈的小女孩说道: “放心,伱妈妈不会死了。不过她失血过多,受伤过重,还虚弱得很,得好生休息一阵才能醒来。现在告诉我,你们是谁,又遇上了什么事?” 小女孩又哭了一阵,见妈妈背上伤口神奇痊愈,呼吸也渐渐平稳,好像真的不会死了,这才抽答答回道: “我叫郭芙,我妈妈叫黄蓉,我们遇上了怪人……妈妈为了保护我,被怪人打伤啦!带着我逃到这里,就昏了过去……呜呜,要不是碰到叔叔你,妈妈就死啦!呜呜呜……” 郭芙? 黄蓉? 慕容复微微一怔,神情古怪地瞧瞧着泥猴也似,衣衫已脏得辨不出本来颜色,还沾染了大片血渍的小女孩,再看看俯卧地上,兀自昏睡的女子,好半晌,方才问道: “你爹叫郭靖?” 小女孩用力点头: “嗯,我爹就是郭靖。叔叔你认识我爹么?” 她泪眼朦胧地瞧着慕容复,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之色。 慕容复想了想,点头道: “我当然听说过你爹的名号。” 不仅听说过你爹,我还认识你另一个世界的老祖宗郭盛…… 心里这般想着,他又奇怪地问道: “你爹上哪儿去了?怎把你母女二人扔下,任你妈妈被怪人打伤?” 郭芙嘴角一撇,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爹死啦!大公公也死啦!他们都被怪人杀啦……呜呜呜……” 慕容复这下真惊了。 郭芙的大公公当是柯镇恶,虽然都笑他动嘴没输过,动手没赢过,但柯镇恶的武功其实相当不错,只是经常碰上错误的对手而已,可想杀柯镇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连柯镇恶都不好杀,更何况郭靖? 郭靖没女儿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弱五绝水准,现在郭芙瞧着也有八九岁模样了,郭靖的武功,应该已经到了强五绝水准,可以单挑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 以郭靖的武功,谁能杀他? 郭靖还是东邪的女婿,北丐的徒弟,老顽童的拜把兄弟,跟一灯也关系极好,谁又敢杀他? 郭芙刚才说了“怪人”,难道是欧阳锋? 也不对啊,莫说疯掉的欧阳锋已经不会用毒了,就算他还会用毒,黄蓉背上伤口中那种诡异气机,也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毒啊! 慕容复沉吟一阵,又问郭芙: “你说的怪人,究竟是什么人?” (本章完) ------------ 089,崩坏神雕的饿鬼之灾! 郭芙想着死去的爹爹和大公公,越想越伤心,哪顾得上回答慕容复的问题? 只不停大哭,边哭边喊爹爹、大公公。 慕容复虽未养过小孩,但也做过多年老大哥,带小孩的经验还算丰富。 见郭芙哭得伤心欲绝,他左右观望一阵,瞧见一株桃树,抬手一招,隔空招来一根小枝。 将小枝递到郭芙面前,在她一怔之时,慕容复潜运青木灵力,那桃枝顿时飞快抽出数十朵小小的花骨朵,花骨朵又转眼绽放成粉白粉红的桃花。 郭芙顿时忘了哭泣,含着一包热泪的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转睛瞧着那开满桃花的小枝。 接下来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桃花很快凋零,结出果子,果子又飞快膨胀,片刻之间,小小一根桃枝之上,竟结出了十几颗拳头大小,红白相间的熟桃,散发出诱人果香。 郭芙小嘴半张,眼里满是惊奇,抽噎着伸出手去,似想摘颗桃子尝尝,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流着泪怯怯地瞧着慕容复。 慕容复知道这姑娘打小受宠,性子养得颇有几分骄纵,可这会儿居然小心翼翼瞧人脸色,显然是因父亲、大公公的死,以及母亲一度重伤垂死,遭受了难以言述的惨痛打击。 哪怕是八九岁的小孩,遭受这等打击之后,也足以在一夜之间心性大变。 摇头暗叹一声,摘下一颗大桃,抹去细毛,递给郭芙,笑道: “想尝就尝尝吧。” 郭芙又怯怯瞧了慕容复一眼,这才接过桃子,咔嚓咬了一口,只觉桃肉细嫩多汁,清甜可口,比她从前吃过的任何一种桃子都要美味,顿时边哭边笑,眼里扑簌簌落着豆大泪珠,嘴角却情不自禁咧了开来。 她看起来是饿得慌了,一口气把整颗桃儿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又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瞧着慕容复,一副还想再来一个的模样。 慕容复笑了笑,又摘下一颗大桃,抹去细毛,却不给她,只问: “先告诉我,怪人是什么人?” 郭芙瞧着桃子,咽了口唾沫,又抬手抹着眼泪,抽答答说道: “怪人就是怪人……眼睛红红的,还有黑爪子,见人就扑,力气好大,跑得飞快,跳得也高……妈妈都只打得过两三个怪人……爹爹和大公公也是被好多怪人包围,没能冲出来……” 好多怪人? 慕容复眉头一扬: “怪人不止一个?” 郭芙点头,哽咽道: “那边镇子里到处都是……被他们抓伤、咬伤的人也都变成怪人了……” 什么鬼? 慕容复眼角微跳,沉吟好一阵,方才缓缓说道: “镇子在哪边?” 郭芙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就在那边。” 慕容复道:“你就在这里守着你妈妈,我过去瞧瞧。” 说着,把那一枝熟透都交给她,“这桃子可以敞开吃,管饱解渴还不会闹肚子。” 郭芙接过桃子,正要开吃,见慕容复起身要走,桃也顾不上吃了,慌忙跳起来伸手去拉他衣角,哭求道: “叔叔不要走……我,我害怕,哇……” 慕容复想了想,也觉着把一个昏迷的女子,和一个正伤心惊惧着的小女孩扔在这里有些不妥,当下轻叹一声,盘坐在地: “罢了,等你娘醒来再说。” 郭芙抽答答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确定他真的不会走了,这才抹一把眼泪,拿起一颗桃儿,大口吃了起来。吃桃时,也没松开手,兀自紧抓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转身离开。 郭芙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吃掉了三颗桃,方才慢了下来,一手抓着慕容复衣角,一手拿着第四颗桃慢慢啃着。 慕容复则内视丹田,发现丹田之中,已然出现了一尊小鼎虚影。 “截天鼎”本尊留在天龙世界作“锚”,他丹田之中,本只有一缕截天鼎气机,需获取至少二百道灰色本源,才能使气机化为一尊截天分鼎。 现在他刚来不久,分鼎就已经出现,且分鼎之中,还有不少本源积聚…… 救下黄蓉,获取了至少两百道灰色本源么? 不,并不只是因为救下了黄蓉。 慕容复凝神内视一阵,发现几乎每三分钟,就会有一道灰色本源凭空出现。观察了足足一刻钟,灰色本源出现的频率固定不变,确实是每三分钟一道。 这就让慕容复有些惊奇了: 初来乍到,只是救下了黄蓉,并且黄蓉现在也还在昏迷着,没有进行任何能够造成影响的活动……难道说,我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小时也能入账二十道灰色本源? 一天就有四百八十道? 难怪截天鼎传递给他的信息中,有“开放型世界本源获取格外轻松”的说明,现在看来,还真就可以什么都不做,躺着收本源。 “但这是个什么原理?” 慕容复手托下巴,心中思索: “世界免疫机制崩坏……不再抗拒外来者……镇上人都变成了‘怪人’,力气大、跑得快、跳得高,连黄蓉都只能同时对付两三个……郭靖、柯镇恶都死了……这可不仅是免疫机制崩坏,感觉是整个世界都崩坏了啊! “世界崩坏,本源逸出么?虽这崩坏并非我造成,但因本源到处散逸,即使我不做事,截天分鼎也可轻松收集?” 正沉思时。 俯卧在地,昏迷许久的黄蓉,忽然发出一声虚弱的轻吟,身子也微微动弹了一下。 “妈妈!” 郭芙大喜,总算是松开了紧拽着慕容复衣角的小手,飞扑到黄蓉身边。 “芙儿……芙儿……”黄蓉呓语一般连声呼唤着,声音虚弱,满怀惊忧。 “我在!妈妈,芙儿就在这里!”郭芙又哭又笑,紧紧抓着黄蓉的手,扶着她翻过身来。 慕容复也是直至此时,才看清了黄蓉的真容。 这是一位与王语嫣相比,也能各擅胜场,毫不逊色的美人。 她瞧上去二十六七年纪,正值女子最具魅力的年华,少女时的清纯尚未远去,又有了成熟动人的美好风韵。虽此时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但这也并未减损她分毫美貌,反为她平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 饶是以慕容复早被天仙表妹养叼的眼光,初见黄蓉真容时,也不禁为之惊艳了一刹。 这时,黄蓉长睫轻颤着,缓缓张开眼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女儿。 看到郭芙,黄蓉眼中的惊忧化为惊喜,强撑着坐起,紧紧抱住郭芙,喃喃道: “太好了!芙儿伱没事太好了……别哭,没事了,妈妈也没事了……” 她叫郭芙别哭,可自己却说着说着,不觉泪如雨下。 郭芙这时反而不哭了,手忙脚乱地帮黄蓉擦着眼泪,哄小孩一般安慰黄蓉: “妈妈你别哭,芙儿好好的呢。妈妈你饿么?来吃颗桃,这桃可好吃啦……” 说着,拿起一颗桃,就往黄蓉嘴边喂。 黄蓉当然也很饿,可是这时她已经发泄了一番情绪,脑子也渐渐恢复清醒,顿时意识到了不对: “眼下已是秋天,怎会有桃?不对!我被那些饿鬼般的怪物抓中一爪,本该死去甚至也变成怪物才对,怎会活过来?” 黄蓉心中一惊,反手一摸脊背,却发现脊背上的抓伤消失不见,透过破裂的衣衫,触摸到的竟是完好无损的光滑肌肤。 这一下,又让黄蓉心中大震,刚要询问郭芙究竟,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旁边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 那人影安安静静盘坐着,整个人似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像是林中的一棵树、一块石,以至以黄蓉如今的功力,竟都未曾察觉一丝声息。 黄蓉一凛,猛地将郭芙护在怀中,向那人影看去,却见那是一个面容俊朗,丰神如玉,衣衫整洁光鲜,只衣角处有着一个小小泥手印的年轻男子。 瞧见那人容貌,黄蓉心中本能就浮出一抹警惕——她潜意识里,对大帅哥有着成见。过去的欧阳克、杨康,哪个不是要容貌有容貌,要气度也能作出潇洒气度的大帅哥?可一个个都不做人事。 再加上她有个极潇洒的老爹,从小就对帅哥有着极强的免疫力,因此看到大帅哥,首先想的就是这人别不又是个欧阳克、杨康之类的人物吧? 当然,这只是年轻时的遭遇,造成的潜意识警惕,当郭芙抱着她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妈妈,就是那个好看的叔叔救了你。他还给我变了桃子,让我吃了个饱。妈妈你尝尝这桃子吧,可好吃啦!” 听女儿这一说,再想想此前自己几乎濒死,对方若要做点什么,早就已经得手,黄蓉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压下那本能警惕,松开郭芙,站起身来,对着慕容复抱拳一礼: “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说话时,她心里又开始止不住地涌出震惊疑惑: 她背上的伤有多严重,她自己一清二楚。 那等伤势,就算能拔除那会将人变成怪物的“剧毒”,也得养上好久才能收口结痂,并且很大可能会留下大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可是现在,剧毒被拔除了,伤口也完美恢复,虽然看不到,可手指触碰时,没有一丝凹凸不平的触感,仍像从前那般细腻光滑…… 此人,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能在秋天变出桃子来?为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令我伤势完美恢复? 这种手段,当真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黄蓉满心疑惑震惊时,慕容复也站起身来,对着黄蓉微微一笑,说道: “在下慕容复,久仰丐帮帮主黄女侠大名。敢问黄女侠,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蓉秀眉微皱,讶然问道: “慕容公子不知发生了何事?难道还没有见过那些饿鬼般的怪物?” 慕容复摇摇头: “最近一段时日,我一直在野外闭关修炼,今日才刚刚出关,本欲去镇上找间酒楼,打打牙祭,途经此林时,听到林中有小孩哭喊,循声来寻,就见到了黄女侠与郭芙小姑娘。也是自郭芙小姑娘口中,才知道镇上有什么‘怪人’。” 以黄蓉的聪明,一听就知慕容复这番话不尽不实。 不过慕容复救了她性命,郭芙的性命,也可算是蒙他所救。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活生生的正常人。 当下黄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昨日子夜时分,月光忽然化作血一般的暗红,径直透过屋顶瓦片、房屋四壁照进屋内……只短短片刻,很多人就在血色月光照射下,变成了怪物……” 慕容复问道: “除了你们母女之外,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不。”黄蓉摇摇头,“只有半数人在第一时间变成了怪物。但那些怪物极强,即使是耄耋老人、垂髫稚子所化的怪物,也一个个来去如风,纵跃如飞,还力大无穷,随手一抓,就能把厚厚的木门抓成碎片……它们见人就扑,有时把人活活撕成碎片,有时则只是抓上一爪,咬上一口。过不多时,那些被抓伤、咬伤的人,便也纷纷变成了怪物……” 说到这里,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倏地一红,盈出朦胧泪光。 但她如今为母则刚,很快便一咬银牙,收拾心绪,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忍回泪水,尽量平静地说道: “怪物如同瘟疫一般飞快传染扩散,很快剩下的半数人当中,也有大半被变成了怪物。到现在,这嘉兴府一带,恐怕已经不剩几个活人了。” 慕容复沉吟一阵,面露歉意,“抱歉黄女侠,虽然会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以郭靖大侠的武功,难道也对付不了那些怪物?” 黄蓉眼神微微一恍,流露出一抹痛苦,身形亦微微颤抖起来,一副摇摇欲坠模样。 但她终究还是在郭芙搀扶下强自站稳了,颤声道: “靖哥哥……他,他看到怪物伤人,第一时间冲上去应战,救人……可那些怪物悍不畏死,又极其耐打,靖哥哥一记亢龙有悔拍在一个老人变成的怪物胸膛上,那怪物胸膛都塌了半边,可竟然很快就重新爬起,塌陷的胸膛也飞快恢复……” 慕容复神情一凝: “怪物能自愈?” 黄蓉点点头,眼中满是痛苦: “除非把手足肢体彻底斩落,否则即是打折、打碎手脚骨头,它们也能很快自愈。要杀死怪物,就必须彻底震碎其头颅…… “有时候即使削掉怪物小半边脑袋,都未必能将它们杀死。靖哥哥起初不知怪物如此耐打,打倒怪物之后,没去补上一击,结果怪物越打越多…… “后来,蹦出来一个小孩变成的怪物,靖哥哥一时不忍,出手迟缓了一刹,被那怪物在手上咬了一口……”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终是再难自抑地夺眶而出,断线珍珠般扑簌而落,声音也带上了浓浓的泣音: “靖哥哥叫我和大师父带着芙儿快走……他为我们断后,可镇子里四面八方都是怪物,个个都能纵跃如飞……大师父为给我们开路,拼死打杀了两头怪物,自己也被怪物扑倒,只一会儿,浑身上下堆满了怪物……” 接下来的话,黄蓉已经说不出口了。 但这也足够了。 慕容复已经能够想象,那些怪物究竟有多强大了。 力量大,速度快,纵跃如飞,悍不畏死,还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数量又多…… 难怪连郭靖都被怪物活活围死。 黄蓉能带着郭芙逃出来,恐怕很大程度也是出于运气。 即便如此,她背上也被抓了一爪,若没有遇到慕容复,此时只怕也已经变成了怪物,连郭芙也无法幸免了。 见黄蓉泪流不止,慕容复劝慰一句: “斯人已逝,黄女侠切莫悲伤过度,伤了心神。郭芙小姑娘可是只剩下你了。” 听得此言,黄蓉睁眼一瞧身边仰着小脸,泪汪汪瞧着自己的小郭芙,心中一阵柔软,复又变得坚定——倘若不是为了郭芙,郭靖既死,她又岂会独活? 郭靖在镇中断后,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淹没之时,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和芙儿好好活着”…… 黄蓉深深吸了一口气,拭去泪水,看着慕容复问道: “慕容公子现在有何打算?” 慕容复悠然道: “自然是去见识一下,那些饿鬼般的怪物究竟有多厉害了。” 黄蓉一惊,劝阻道:“万万不可!慕容公子既听说过我夫妻二人,当也知道外子郭靖武功如何,连他都……” 慕容复只是一笑: “无妨。黄女侠且和小郭芙在此休憩,吃些大桃,养些气力。我去去就来。” “等等!慕容公子你别鲁莽……” 黄蓉还待叫住慕容复,可慕容复充耳不闻,提着一根色泽好似墨玉,又隐隐散发着深紫光晕的九节竹杖,向着小镇方向行去。 瞧着他背影,黄蓉怔忡一阵,忽地一咬银牙,抱起郭芙,远远跟上了慕容复。 这片树林虽然暂时安全,但怪物数量不知有多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怪物游荡过来。最重要的是,昨晚的“血月”之光,究竟覆盖了多大区域? 是只覆盖照射了嘉兴一带,还是连嘉兴周围的苏州、临安都一并覆盖? 甚或是…… 想到那最可怕的后果,黄蓉心中一悸,不寒而栗。 而那个名叫慕容的神秘男人,能拔除那本该将她变成怪物的剧毒,能快速治好她背上那本要养上许久的抓伤,能在秋天变出桃子,听说了怪物的实力之后,还敢过去一探…… 或许,他将会是芙儿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本章完) ------------ 090,黄蓉的绝望与希冀 还没走出树林,慕容复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与腐尸味混杂的异味。 灵识往异味飘来的方向发散过去,很快便探到了两道阴冷粘腻,与活人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息。 循着气机牵引前行,不多时,就看到两道佝偻身影,正在树林边缘蹒跚徘徊。 慕容复停下脚步,正自凝目细瞧,耳边便响起黄蓉传音: “慕容公子,这饿鬼怪物视力不佳,但听力、嗅觉十分敏锐。百步之内,一丁点细微的脚步声,一丝生人气息,都可能惊动它们……” 慕容复默默颔首,又上前几步,与怪物相距百步时,忽地抬脚重重一踏。 嘭! 此声一起,那两道前一刹还佝偻蹒跚,仿佛垂垂老朽的身影,下一刹就变得龙精虎猛,低吼着向慕容复狂冲而来,好像两条抢食的疯狗。 “果然好快……” 慕容复眉头微皱,感觉两头怪物,单论起步速度和直线爆发,怕是已经能跑进百米十秒了。 关键两头怪物身上,那破烂褴褛,满是血渍的衣裳,乃是农夫常穿的麻布短裳,可见它们原本只是两个普通的乡间农夫。 普通农夫转化而来的怪物就有如此疾速,那精锐士卒呢?武功高手呢? 思忖之时,慕容复释出气机,狠狠镇压过去,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气机震慑。 结果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怪物根本不吃气机压迫,慕容复强大的心灵力量,压根儿震慑不了它们。 在慕容复尝试气机压制时,黄蓉抱着郭芙,停在他身后数十步处,母女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期待着他的手段。 黄蓉本以为,慕容复会用那条竹杖迎击,将两头怪物远远拒之在外。 可没有想到,怪物都冲进他七步之内了,他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黄蓉心中一紧,正要传音提醒,就见两头怪物同时挥爪,以极凌厉迅猛的爪击,一左一右狠狠抓向慕容复胸膛。 当年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论迅疾凌厉,也不过如此了! 面对这两爪,慕容复并未格挡招架,只倏地踏前一步,魅影般自两头怪物中间一穿而过,轻松避开了怪物爪击。 两头怪物爪击落空,同时一怔,很快又齐齐转向,再度向慕容复攻去。 慕容复还是既不招架,也不回击,只意态悠闲,踏步躲闪。 黄蓉在远处看着,只见慕容复左踏一步,右踏一步,时而又斜踏一步,亦或后撤一步,进退趋避之间,快如幽魅幻影,两头怪物围着他团团乱转,咆哮着连连挥爪,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着。 若单只是快如魅影倒也罢了,其身姿也是说不出的飘逸潇洒,优雅从容,直令黄蓉心中莫明浮出曹子建的名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黄蓉为慕容复的轻功惊叹时,慕容复却在仔细评估这些“饿鬼”怪物的种种特性。 “起步速度、直线爆发极快,急停转向虽略嫌僵硬,不够灵敏,但强大的爆发力足以弥补缺陷。攻击手段有些糙,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下……可还是那句话,速度快、爆发强,手段虽简单,等闲武者却也不易应付……” 以“凌波微步”戏耍了两头怪物一阵,测出了它们近身攻击时的特点,慕容复总算不再闪避,而是以竹杖招架格挡怪物攻击,测试它们的攻击力道。 怪物手爪势大力沉,每一击竟都能爆出全身劲力,当它们那长有寸许,略呈弯钩状的漆黑指甲抓到竹杖之上,竟还会发出金铁交击声,好像它们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钢爪。 慕容复感觉,即使是大宋的“步人甲”,恐怕也扛不住怪物几爪。 “厉害!难怪郭芙说黄蓉都只打得过两三头怪物。” 感受了一阵怪物爪劲,慕容复终于开始还击,他以竹杖施剑法,随手一刺,便把一头怪物膝盖击碎。 那怪物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但马上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继续攻击,只几个呼吸过后,它那碎掉的膝盖就已恢复如初,又变得像之前一般凌厉迅捷。 慕容复又一杖刺出,这次点中一头怪物胸口,怪物胸膛整个塌陷下去,仰天倒地,可只在地上稍微躺了几息,便又马上翻身爬起,继续攻击,胸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又试了几下,慕容复心下暗叹: “速度快,力量强,爆发猛,手爪锋利,还能自愈,能传染……这种怪物,来个上百头,四面八方围攻,只怕连乔峰都要饮恨!我的话……若是没有足够的本源补充灵力,单凭见神不坏的肉身,死战不退,来个上万头,恐怕也能磨死我!” 当然,以慕容复的轻功,自不会轻易陷入重围。 可除了他,哪怕强如乔峰、五绝,只怕也耐不住上百头怪物围攻。 并且这还只是普通农夫变成的怪物…… 做完测试,慕容复不再与怪物纠缠,竹杖倏地疾点而出,一阵啪啪脆响爆起,两头怪物膝盖、手肘关节同时爆碎开来,四肢离体飞出。 两头怪物栽倒在地,但仍然凶性不减,瞪着血色眼瞳,用只剩上臂、大腿的四肢蠕动着试图追咬慕容复。 它们张嘴之时,竟是直接将嘴角撕裂至耳根,变成蛇口一样的血盆大嘴。慕容复打眼一扫,只见它们的犬齿,也变得好像狼牙一般尖利。 慕容复脚尖一挑,将一块石头踢进一头怪物嘴里,那怪物上下两排牙齿一合,咔地一声,将石块咬作两半,牙齿看上去竟没有丝毫磨损。 “这牙口,怕是连刀剑都能咬断了。咬碎人骨,更是轻而易举。” 慕容复心下沉吟,又一杖点在一头怪物背上,将之定在地上,随后催动九节雷杖,爆出雷霆电芒。 他想试试,能不能如救治黄蓉一般,用电疗驱毒,将怪物变回人类。 然而电芒落在怪物身上,却只冒出热锅煎油般的滋滋声,怪物皮肉迅速销融,很快就蚀出一个直透肺腑的血洞,血洞周围的血肉彻底炭化,已然失去了自愈之能。 慕容复又试几次,可雷霆电芒虽能对怪物造成极大伤害,令其伤处无法自愈,却并不能驱逐它们身上的毒素,令它们重新变回人类。 “雷霆之力能克制怪物的再生之能,却无法将已经彻底转化的怪物救治回来么?” 慕容复暗叹一声,竹杖往两头怪物头上各点一下,嘭嘭两声,将二者头颅彻底点爆。 头颅一碎,这两头怪物才彻底停止活动,变成了两具散发出浓郁腐尸味的尸体。 同时慕容复丹田中的截天分鼎也一阵震荡,居然一口气增加了五十多道本源。 “击杀两头怪物,就能得到五十多道本源?那岂不是杀掉四头怪物,就能抵个云中鹤?” 慕容复眼中浮出一抹古怪: “所以这一趟世界之旅,是主打一个打怪升级?” 另一边。 当慕容复竹杖初次爆出电芒时,远远看到那一幕的黄蓉,顿时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眼神之中,满是震撼。 郭芙抱着她的脖子,小声道: “方才叔叔就是这么把妈妈救回来的……用那个竹杖,放出霹雳闪光,噼哩啪啦……妈妈伤口滋滋冒着黑烟,很快就从黑色变成了红色,后来妈妈就好啦!” 黄蓉一震,眼中浮出一抹希冀,目不转睛盯着慕容复杖下的怪物。 可瞧见雷霆电芒落在怪物身上,只将怪物身上灼出无法愈合的血洞,却不见怪物有任何变回人类的迹象,而慕容复尝试几次后,也失望摇头时,黄蓉眼中那希冀的光芒,终是慢慢黯淡了下去。 当慕容复彻底杀死两头怪物,黄蓉抱着郭芙,慢慢走了过去。 尽管已经不抱希望,可她还是看着慕容复,轻声问道: “慕容公子,这些怪物……真的再也变不回来了吗?” 慕容复摇摇头,轻叹一声: “除非像黄女侠一样,尚未被那诡异剧毒侵蚀转化。否则……一旦彻底变成怪物,我的力量,便只能将之消灭,无法再行救治了。” 黄蓉身躯又是微微一晃,望向郭靖、柯镇恶遇难的小镇方向,眼神一下变得空洞,喃喃道: “靖哥哥……再也回不来了吗?” 慕容复沉默一阵,也只能道一句:“节哀。” 黄蓉呆呆怔立着,直到郭芙抱着她,带着哭腔叫了好几声妈妈,她空洞的眼神方才渐渐恢复一丝神彩,又看着慕容复问道: “慕容公子,你接下来……还要往那方去么?” 慕容复点点头: “我想试试清理掉那里的怪物。” 黄蓉道:“可那个镇子上,足有好几千人……” 在慕容复那个时代,嘉兴人口不过十几万。 但宋室南渡之后,大量北方难民纷纷南下,宋室定行在于杭州,嘉兴就在杭州治下,乃三辅之地,经多年发展,已经成了经济发达、人烟稠密之地,随便一个小镇,就有大量人口。 “好几千人啊……” 慕容复面露沉吟之色。 黄蓉以为他打起了退堂鼓,当即继续劝说: “那些怪物似乎不擅游水,我们可以找一条船,自南湖入运河,沿运河去临安,在临安城外码头上找一条海船,自钱塘江出海,前去桃花岛……” 说到这里,她眼神又是一阵恍惚。 这趟她与郭靖、柯镇恶带着郭芙出来,本是想念父亲黄药师,想来找黄药师。可是现在……郭靖和柯镇恶已逝,父亲黄药师也没找到…… 她提议前往临安,还有一重用意,那就是瞧瞧临安是否也如嘉兴一般,遭了血月之灾。 倘若临安并未遭灾,那至少…… 还有找到父亲的希望。 然而,慕容复沉吟一阵后,并未接受她的建议。 “黄女侠的提议很好。但我还是想先试试看,能不能清掉镇上的怪物。” 黄蓉嘴唇微张,本想再劝,可瞧慕容复面上虽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眼神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决,顿时明白,这位慕容公子只是貌似随和,本性恐怕坚毅地很,一旦作出决断,便轻易不会改变。 当下她轻叹一声,没再劝说,只道: “我懂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可以木石布阵,但不知能不能对怪物起效……” 慕容复道:“黄女侠要与我联手清理怪物么?” 黄蓉沉默一阵,轻声道: “我只是……只是想让靖哥哥和大师父入土为安。” “那好,我们就合作一把。” 慕容复笑着说道: “不过黄女侠现在还虚弱得很,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阵。最好能找两身衣裳,给你和小郭芙换一换。” 黄蓉道:“南湖沿岸有不少富户庄园,我们可以找个庄园歇息。” 慕容复点点头:“好。” 当下黄蓉指了个方向,慕容复走在前头,黄蓉抱着郭芙紧随他身后。 路上,慕容复捡起一块花岗岩,拿手指头掰下一粒粒碗豆大小的碎石子,郭芙在后面看到了,问道: “慕容叔叔,这石头是泥巴捏的吗?” 慕容复笑道:“不是,这是花岗岩。” 郭芙道:“花岗岩?可花岗岩不是很硬么?怎么你轻轻一捏,就能捏下一块?” 慕容复道:“我指上功夫练得不错。” 黄蓉却想,慕容公子这指上功夫,何止是不错? 连精通“弹指神通”的父亲,以及毕生精修“一阳指”的一灯大师,都没法儿像慕容复一样,捏泥巴一般两指一掐,就从花岗岩上掐上一块碎石子。 “这位慕容公子,究竟是何来历?他模样看着年轻,可这功力……莫非是返老还童的隐修异人?他那根竹杖,莫不是传说中的法宝?” 黄蓉虽已有了女儿,但年纪也不过二十六七,少女时的古灵精怪还没走远,仍然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幻想,对话本传奇里的剑侠异人也是半信半疑,并不一味否定。 此时见了慕容复的神奇手段,难免就将他与传奇话本里的人物联系了起来,觉着慕容复恐怕是个深山潜修多年的异人,修炼至返老还童方才下山。 要不然,怎会有掌控雷霆的手段? 怎会能在秋天变出桃子? 又怎能拥有这等拿花岗岩当泥巴捏的惊人指力? 若能将他请到桃花岛上,求他收芙儿为徒…… 正想时,前方忽传来一阵怪吼,几道身影咆哮着狂扑而来,瞧他们身上的服饰,赫然是劲装武服,当是某个富户庄园的护院家丁。 这些护院家丁变成的饿鬼怪物,比普通农夫变成的怪物强了许多,奔掠速度更快,蹬地时腿脚劲力更猛,其中最猛的一个,脚下像是安了弹簧一般,一步就能掠出两丈多远。 见那几个怪物声势如此狞恶,黄蓉当即面色微变,刚道一声“小心”,就听咻一声破空锐响,接着那冲得最快最猛的怪物,脑袋便嘭地一声,炸西瓜般爆成粉碎,身躯兀自顺着惯性前扑丈许,方才栽倒在地。 黄蓉瞳孔微微一缩,往慕容复看去,就见他手指扣着刚才掰下来的花岗岩石子,轻描淡写地连连弹射,咻咻尖啸声中,一枚枚石子飙射出去,快至肉眼难辨,每一记尖啸响起,便有一头怪物颅脑爆碎。 只一转眼,那几头连黄蓉见了,都只能转身就跑的怪物,便已悉数倒毙。 怪物尽皆身死之后,黄蓉看着慕容复,惊疑不定地问道: “慕容公子,伱施展的,可是弹指神通?” 慕容复微笑颔首:“正是弹指神通。” “可是……” 可是弹指神通,乃是她父亲的独门绝技,从未传授给外人,慕容公子又是从哪里学来?难道……他认识父亲? 慕容复瞧见她眼神,知她心中所想,微微摇头: “我虽久仰东邪大名,可惜……” 他没再细说这弹指神通从何学来。 黄蓉也不好追问,只能带着疑惑,继续随慕容复前行。 既已碰到护院家丁,那么前方不远处,必有富户庄园,果然前行不远,就看到了一片园林建筑,不少身影在园林之中来回徘徊,大多是丫环奴仆打扮,也有个别衣着华贵者。 但无论原本什么身份,血月之下,都一律平等,通通变成了怪物。 慕容复一马当先,石子开路,将所遇怪物通通爆头射杀,一口气击杀数十头怪物,收获千余道灰色本源。 之后又一路杀进庄园内院,清掉里面不多的几头怪物,黄蓉便带着郭芙,进去找衣裳更换。 慕容复散开灵识,确定庄园之中再无怪物,便四下转了转,找到几件铜器,又将铜器捏扁,撕下铜角,手搓弹丸。 做了上百发弹丸,换好衣裳的黄蓉、郭芙出来了。 母女俩都换上了一身白衣,腰间也系着白腰带,鬓角还各自插上了一朵现裁的白纸花,显是在为郭靖、柯镇恶披麻戴孝。 郭芙洗净了小脸,原本泥猴似的脸蛋显出真容,肌肤好似奶油般白嫩,似要滴出水来,双目灵动,秀眉纤长,完美继承了黄蓉的美貌。 而一身孝的黄蓉,虽仍然肌肤苍白,唇无血色,却也愈显娇俏动人。那一头绸缎般的秀丽黑发,与雪白肌肤、纯白衣裙,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以极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过顾虑到黄蓉的心情,慕容复只是稍微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一边继续搓着铜丸,一边说道: “庄园已经清理干净,黄女侠不妨去后厨寻些吃食,先饱餐一顿,养养力气。” 黄蓉点点头,叫郭芙留在此地,自去后厨做饭了。 求月票! (本章完) ------------ 091,变异郭靖! 黄蓉做好饭出来,却发现慕容复与郭芙不见了,顿时心下一慌,飞身往外掠去,口中连呼:“芙儿,芙儿!” 惶急地叫了好几声,才听到郭芙声音传来: “妈妈,我们在这!” 黄蓉循声疾掠过去,来到园林之中,就见慕容复正在一片月季花圃前摘着月季球果,郭芙也在帮他摘着,瞧见黄蓉过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黄蓉松了口气,放缓脚步,步履轻盈地过去,说道: “慕容公子,饭已经做好了。” 慕容复随口应道:“好。就来。” 说话间,又摘了满满一把的月季球果,这才接过郭芙递来的一小把月季果子,与郭芙跟着黄蓉去吃饭。 菜肴很丰富,色香味俱全,单是用眼去看,便觉口齿生津。 慕容复知道,黄蓉论武功,还只是当世一流水准,但茶饭手艺,在她少女时代,就已经达到了大宗师层次。 此时见了这一桌佳肴,慕容复也不禁食指大动,在黄蓉延请下入了座,接过黄蓉盛来的米饭,便举筷开吃。 他先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只觉每道菜滋味都各具特色,既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风味,又有着别出心裁但绝不突兀,反而令菜肴更加美味可口的创意,一时不禁连连点头。 黄蓉留神慕容复反应,觉他也是个喜好美食之人,心中不禁暗自舒了口气,又为他介绍几个菜的创意,直听得慕容复大点其头,赞不绝口,黄蓉心中不禁愈加欣然,唇角也浮出了一抹浅浅笑意。 以她的聪明,自能想象到血月之灾后的世界,将会是多么艰难。 昨晚一轮血月,世界便已剧变。可这变化,真就到此为止了吗? 血月还会不会再度出现? 再出现的话,除了人之外,会不会连飞禽走兽乃至海中鱼类,都将发生异变? 若真如此,那么即使能够顺利回到与世隔绝的桃花岛上,恐怕也无法安然生存。 想要保住郭芙这郭靖唯一的骨血,她就必须想方设法,紧紧抓住这位神秘的慕容公子。 而她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并不多,厨艺正是其中之一。 吃完饭,黄蓉又为慕容复沏了壶茶,这才开始收拾桌子,完了又盘膝打坐,恢复身体,养精蓄锐。 慕容复则开始剥开月季果子,收集里面的种子。 郭芙也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帮忙,还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慕容复说着话: “慕容叔叔,你是神仙么?” “不是。” “不是么?可你会变大桃,还会发出霹雳呀。” “一点小戏法而已。” “慕容叔叔,你打怪物时,用的步法可好看啦,能教教我么?” “……” 慕容复眼神古怪地瞧了郭芙一眼,觉着这小姑娘有点想太多——倒不是他不肯教,他收集那么多武功,乃至自创人仙武道、天剑诀,本就是为了在各个世界广收门徒,借门徒之手搅动风云,收割本源。 可郭芙…… 小姑娘长得虽然漂亮,可脑子是公认的大草包,黄蓉的聪慧、郭靖的大智,她是一点没有继承到。 以这小姑娘的脑子,“凌波微步”这种以易经六十四卦为基础的功夫,就算我肯教,伱学得会么? 慕容复倒也没有直言打击郭芙,只问她: “你学过武功了么?” “学过了呀!芙儿五岁就开始学武功啦!” 郭芙翘着小鼻子,还挺得意: “我学的武功可多啦!爹爹教了我大公公他们江南七侠的武功,妈妈也教了我外公的武功呢。” “……” 慕容复又是一阵无语。 他知道,郭靖是很想把江南七怪的武功都传承下去的,他甚至拿他自己的模板,去套他的弟子们——郭靖自己就是学江南七怪的武功打基础,所以他教女儿,教弟子,都用这一套。 可郭靖也不想想,他什么资质,他女儿、弟子又是什么资质? 再说了,郭靖真正起飞,也不是靠江南七怪的功夫,先是得了马钰传授全真内功,打下了内功基础,又得洪七公传授降龙十八掌,后来还学了九阴真经,这才成为一代宗师。 那郭靖的女儿、弟子们,能有这配置么? 最为中正平和,适合打基础的全真内功,不能擅自传授吧? 降龙十八掌也不能擅自传授吧? 九阴真经太过高深,女儿、弟子们资质不够,传了也没大用吧? 更别说郭芙还要学桃花岛的功夫…… 就郭芙这脑子,专精一门还好,学这么杂,只会学废。 当下慕容复又笑问: “那你学了这么多功夫,可练好了几门?” 郭芙脸上的得意顿时不翼而飞,一脸沮丧: “功夫太多,我有些记不住,有时候还会记串……只学会了一点点。” 慕容复呵呵一笑: “我教你个法子,以后练功夫,别练那些花俏功夫,就练最简单、最好记的招式,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直至练熟了,不必动脑子去想,手自己就会施展为止。” 郭芙似懂非懂: “叔叔就是这么练武功的吗?” 慕容复回想起笑傲世界,从六岁开始练刀,直至快十四岁时,记忆慢慢觉醒的那段岁月,缓缓颔首: “我啊,小时候可是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只反复练习一招呢……” 其实郭靖也是靠招式质朴刚健的降龙十八掌起飞,练功也是反反复复狠练一招,可轮到他教女儿、徒弟时,好像就忘了这一茬…… 难道郭靖是觉着,但凡是个人,就比他更聪明? 郭芙顿时两眼放光: “只练一招?我明白了,爹爹妈妈教我的都是错的,叔叔你才是对的!” 对她来说,练那么多武功,实在有够烦恼,又苦又累,还老是记不住,要是每天都只练一招,那该多轻松呀…… 郭芙决定以后妈妈教自己练武功时,就用慕容叔叔这一套去对付她——慕容叔叔小时候只练一招,现在却这么厉害,可见他的练功方式,才是正确的! 不过尽管如此,郭芙还是很想学慕容复那套看起来很好看的步法,又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叔叔你那套轻功步法……” 慕容复笑了笑: “先跟你妈妈学易经六十四卦,也不求你理解领悟,只要能把易经六十四卦的卦象、方位统统硬记下来,你就能学那套步法了。” 郭芙论颜值,已经达到逍遥派收录标准了,可她的头脑悟性……慕容复觉着够呛。 还是“武神殿”外门弟子们练的炼体功夫、绝空刀法这等笨功夫,更适合郭芙一些。 在庄园里歇息了半天,至下午,黄蓉体力已恢复许多,苍白脸颊也有了几分血色,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弱。 慕容复也做好了准备,当下两大一小三个人再次朝着小镇那边行去。 一路上,又零零散散遇上了十几头怪物,慕容复随手弹射现搓的铜丸,统统点杀之。 到了小镇附近,慕容复与黄蓉收集木料、石头,开始在黄蓉主导下布阵。 有慕容复这人形挖掘机一般的存在,布阵倒是非常轻松,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堆起了上百堆一人多高的土木石堆。 这些土木石堆按照八卦方位排列,看上去有些凌乱,可慕容复走在里边,单用眼睛去看,都觉眼花缭乱,仿佛迷宫一般,不知该往哪边走。 他倒也明白这八卦阵的原理,就是一种利用高度相似的土木石堆,按照特定间距、方位布局,借助自然光影变化,达成的视觉欺骗。 这阵法,对高手其实效果不大。 因为高手可以跳到石堆上头,总揽全局,确定方位。 倒是对大股普通敌人,能起到很好的迟滞、分流效果,自己也能在阵中有效隐藏。 但慕容复觉着,这阵法恐怕对饿鬼怪物用处不大。 因为饿鬼怪物不是靠视觉索敌,而是凭听力、嗅觉。 不过无所谓了。 慕容复自有办法,将这简陋的八卦阵法,改造得更加犀利。 待阵法布好之后。 慕容复开始在那上百个土木石堆上,洒播月季种子。 黄蓉和郭芙在旁看得莫明其妙,不知他播洒种子作甚。 等到洒完种子,又见慕容复站在中央阵眼的石堆上头,右手高举过顶,掌心向天,掌中倏地绽出一抹天青光芒,随后就见萤火虫般星星点点的光粒,自他掌中散逸而出,准精飞射到每一座石堆上头。 “好漂亮啊……” 郭芙瞪大双眼,语气笃定地说道: “叔叔骗人,他就是神仙!” 黄蓉早猜慕容复乃是潜修深山的异人,对他可能拥有的神奇手段早已有所准备,可此时见了这幕奇景,还是大受震撼,红唇半张,眼里满是惊叹。 接下来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那青色光粒四下散播,每一座洒下月季种子的石堆上头,都响起簌簌轻响,跟着就见一颗颗幼芽破土而出,飞快抽枝展叶,勃勃生长。 慕容复虽只带来了炼气三层的修为,但法术会了就是会了,哪怕“棘篱术”乃是炼气六层时才解锁的法术,可只要学会,境界跌落了也可以施展。 只是施展此术,对灵力的要求颇高,以炼气三层的灵力,本是很难大范围施展,慕容得也是仗着已经收割了不少本源,灵力可以随用随补,这才能成功施展此术。 在黄蓉母女目炫神迷的注视下。 只片刻功夫,那上百座土木石堆上,都长出了郁郁葱葱、遍布锯齿棘刺的月季花丛。 之后更有一朵朵月季花争相开放,简陋的八卦阵法,立刻变成一片片姹紫嫣红、花香四溢的月季花圃。 施法结束,慕容复灵识一扫,确信此举并未对阵法效果造成影响,反而令阵法变得更具迷惑性,尤其花香还可干扰怪物灵敏的嗅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到黄蓉母女身边,说道: “这些月季花看着好看,实则已变成了凶险陷阱。不过我已将你们的气息,打入月季花丛之中,月季花不会伤害你们。必要时,你们可以躲入花丛之中。” 黄蓉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慕容复一眼,问道: “这些月季花丛还能伤人?” 月季花株遍布棘刺,确实能令人受伤,但也就是受点轻伤而已,对那些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又能自愈的怪物,应该没什么大用吧? 慕容复笑了笑,脚尖轻轻一点,将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踢向一丛月季。 当石块飞临月季花丛上空,还未落入花丛之中,几株月季花的花枝蓦然飞快抽长,化为几条遍布棘刺的长鞭,四面八方当空一抽。 嘭! 一声爆响,那石块顿时爆裂,化为漫天碎石,溅射开去。 黄蓉抿着嘴唇,怔怔看着这一幕,好一阵,方才缓缓颔首: “如此威能,当可杀死那些饿鬼怪物。” 慕容复抬头瞧瞧天色,见已近傍晚,便道: “得抓紧时间了,争取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将所有怪物引出来清理掉。黄女侠,你带小郭芙在阵眼候着,我去镇上招引怪物。” 黄蓉也不废话,只轻轻一点头,轻声道:“慕容公子请多加小心。” 慕容复笑了笑,“放心,我很快回来。” 说罢,迈开大步,几步纵出八卦阵,向着小镇方向掠去。 黄蓉牵着郭芙,站在阵眼石堆月季花丛中,默默目送慕容复远去。 郭芙紧抓着黄蓉的手,又想起昨晚爹爹与大公公被怪物淹没的情形,小小身子忽地颤抖起来,带着哭腔说道: “妈妈,叔叔会回来的吧?” 黄蓉轻抚着女儿小脑瓜,语气坚定: “放心吧芙儿,你慕容叔叔是神仙,怪物可奈何不了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 慕容复一路来到镇子外面,一眼就看到了数百头正在镇子边缘游荡的怪物。 他没有过于接近,停在最近的怪物百步之外,之后猛地吸气,发出一声长啸。 此啸声一出,不仅镇子外围的怪物都被惊动,连镇中的怪物也纷纷被吸引。 一时间,就听镇子里面响起此起彼伏的怪物咆哮,接着地面开始隐隐震动,镇中更是腾起漫天烟尘,像是有千军万马正自群起冲锋。 很快,就见无数纵跃如飞的身影自镇中冲出,有的是在地面飞奔,有的自屋顶上纵跃,有的甚至直接撞塌了镇子边上的房屋…… 那难以计数的饿鬼怪物,像是一片黑压压的狂潮,伴着震耳欲聋的咆哮,踏着震荡大地的步伐,卷起弥漫天半空的烟尘,向着慕容复狂涌而来。 饶是以慕容复的实力,瞧见那泥石流似的饿鬼狂潮,神情也不禁稍显凝重。 他袖口一抖,滑出十多粒碗豆大小的铜丸握在掌中,之后拇指连弹,将一粒粒铜丸弹射出去,咻咻破空声中,那本就在镇外,距离他最近,第一时间向他冲来的饿鬼怪物,接二连三头颅爆碎,栽倒在地。 慕容复一边弹射铜丸,一边保持着与饿鬼怪物大部队的距离,向后撤退,还不时发出一记声震长空的长啸,持续吸引饿鬼怪物的注意。 待退至八卦阵附近时,慕容复搓制的一百多铜丸已经消耗一空。他毫不犹豫退入阵中,那数以千计的饿鬼怪物,也以铺天盖地之势,紧随其后,涌入八卦阵内。 瞧见这势不可当,仿佛连城墙都能冲垮的饿鬼狂潮,黄蓉顿时脸色骤变,一把揽住郭芙,将她护在身后。 郭芙看见慕容复安全回来,反倒不害怕了,自黄蓉背后探出头来,挥舞着拳头大叫: “叔叔,把这些怪物统统杀掉呀!” 慕容复回头,对着黄蓉母女呵呵一笑,又返身杀向已被八卦阵分流的饿鬼群中。 他以竹杖施剑招,每一击都能精准刺中一头饿鬼怪物眉心,电芒一闪间,饿鬼便头颅爆裂,再起不能。 阵法分流了饿鬼怪物,慕容复只需面对正面冲来的饿鬼,不必分心其它方位,没有顾此失彼之忧,一时间好似虎入羊群,将这些连黄蓉都只能同时应付两三头的怪物,杀得尸横遍地。 其它闯入阵中的饿鬼怪物,在被阵法分隔开来之后,没头苍蝇般在阵中到处乱涌。 也有许多怪物不走寻常路,本能地攀上土木石堆,试图直线冲锋,可刚刚纵跃上去,便被石堆上月季花丛中探出的棘刺长鞭抽得四分五裂。 不过怪物数量太多,生命力又强,月季花丛中蔓延出的棘刺长鞭固然犀利,可以轻松抽断怪物骨头,绞碎怪物肢体,可只要怪物头颅不碎,纵然身体四分五裂,居然也可张嘴撕咬。 不少怪物就剩一颗头颅跌入月季花丛,居然也能撕裂嘴角,张口大咬,还咬断了不少月季花株。 到天色渐黑时,整个八卦阵已被饿鬼怪物填满,外围还有不少饿鬼怪物咆哮着持续涌来,只是空间不够,一时涌不进来而已。 而那上百座土木石堆上的月季花丛,有不少已被怪物淹没,杀戮速度渐渐赶不上怪物填线速度,甚至被怪物撕扯啃咬地七零八落。 瞧见黄蓉、郭芙所在的阵眼花丛也开始有零星的饿鬼怪物突入,慕容复忽地将九节雷杖抛向黄蓉,道声:“接杖!” 黄蓉抬手接住九节雷杖,顺势一抽,就把一个纵跃而来的饿鬼怪物抽落进月季花丛中,之后施展打狗棍法,或抽或点,或牵或绊,将零星突来的怪物纷纷放倒进月季花丛。 以她武功,本只能同时对付两三头饿鬼怪物。但现在身在月季花丛之中,她只需将饿鬼怪物打入花丛,月季花丛自能帮她彻底解决怪物。 慕容复送出九节雷杖之后,猛地腾空而起,悬停在三丈空中,手掌高举过顶,掌心之中又飞射出漫天萤虫似的天青光粒,落入那上百座土木石堆当中。 那些已被怪物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月季花丛,再次疯长起来,转眼又蔓延出无数遍布棘刺,韧若钢筋的棘刺长鞭,四面八方疯狂抽打绞杀。 不仅将冲到土木石堆上的怪物清扫一空,连石堆之下,阵法通道中的怪物都绞杀不少。 慕容复这一发大规模催动“棘篱术”大爆发,瞬间彻底杀死数百头怪物,却也差不多一口气耗尽了所有灵力。 好在他杀怪就能收割本源,随着怪物被棘篱术大片绞杀,截天分鼎中震荡不休,灰色本源狂涌如潮,慕容复后备能源已是极其充裕。 正自转化本源补充灵力时,下方怪物群中,忽有一头沉默无声的怪物冲天而起,一跃三丈,也不用爪,双掌齐出,直击慕容复后背。 这招偷袭本来挺漂亮,可惜慕容复气机压迫虽对饿鬼怪物无效,灵识却能有效探查怪物气机,早察觉了那头怪物的窥视与偷袭。 因此当怪物双掌即将落到慕容复背上时,他念头一动,催动刚刚恢复几分的灵力,施展“金钟罩”,身上立刻出现一道倒扣的金钟虚影。 背后那怪物双掌落在金钟虚影上,爆出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金钟虚影咔地一声,绽出条条裂痕,又随着那怪物掌劲疾吐,嘭地爆裂开来。 这怪物竟打爆了金钟罩! 不过怪物显然没有悬空的本事,打爆金钟罩后,又向着地面坠落回去。 慕容复却依旧悬停半空,回过头去,诧异地看了那怪物一眼。 当他看清怪物那被金钟罩爆碎时,飞溅出的淡金光粒照亮的身形、面容时,黄蓉那边,也传来一声心碎的恸呼: “靖哥哥……” 慕容复这才知道,这怪物竟然就是郭靖! 普通人变化的怪物,实力就已经非同一般,郭靖这等强五绝级高手,变成饿鬼怪物,自然更加了得,甚至还保留了几分生前的武技。 慕容复感觉变异郭靖击碎金钟罩时爆发的掌力,已然赶得上他“见神不坏”级的劲力,只是掌心吐出的掌力,不仅阴冷黑暗,还给人一种死气沉沉、腐朽粘腻的感觉,显是其内力也已异变成了另一种性质的力量。 这时,变异郭靖已落回怪物群中,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但其身影虽消失,可其与众不同的特殊气机,已被慕容复牢牢锁定,灵识一扫,就发现郭靖气机,竟是向着黄蓉、郭芙那边飞扑过去,显是被黄蓉那一声“靖哥哥”吸引了注意。 慕容复不知郭靖是否还保留着人性,不敢怠慢,猛地降落到地上,迈开大步,轰然撞爆空气,爆出汹涌气浪,将身周怪物纷纷吹飞开去,狂飙的火车头一般冲向黄蓉、郭芙所在。 (本章完) ------------ 092,魔龙十八掌! 慕容复距离黄蓉母女还有七八丈远时,黄蓉母女所在的阵眼石堆下方,便响起一声怪异的嘶吼。 随后就见空气轰然震荡,一道通体漆黑的龙形气劲腾空而起,挟风雷震爆之声,向着黄蓉母女狂噬而去。 “降龙十八掌”居然真个打出了龙形气劲! 不过已经不再是金色神龙,而是漆黑如墨,鳞爪狰狞的魔龙! 这一道掌力,黄蓉无论如何接不下来,只能秀目含泪,伤心欲绝地看着气劲腾起之处,极力将郭芙掩在身后,双手横举九节雷杖,试图抵挡。 就在那魔龙也似的黑色气劲,行将轰中黄蓉之时。 慕容复双手飞快掐诀结印,隔空一指九节雷杖,指尖灵光暴闪之际,雷杖猛地挣脱黄蓉手掌,通体绽出灼目雷光,风扇般悬空疾转着,挡在黄蓉前方。 法器可不是只有执在手中才能催动的! 嘭嘭嘭…… 蕴含着多重后劲的魔龙气劲,节节轰击在风扇也似的九节雷杖之上,与雷杖电光不停碰撞,爆出连环滚雷般的轰鸣,炸出道道潮汐海浪似的澎湃气浪,四面八方横扫狂飙。 但这一道魔龙也似的隔空掌力,终究没能突破九节雷杖的防线。 当最后一重后劲耗尽,魔龙掌力彻底崩散,黄蓉母女安然无恙,那雷光灼灼、疾速旋转的九节雷杖也暂时耗尽灵力,跌落下来,插在黄蓉脚畔。 吼! 又一记低吼响起,一道身影腾空纵起,居高临下,一记“飞龙在天”,向着黄蓉当头轰落。 掌落之时,那身影身周黑气狂涌,又凝成一头须鬃乱舞的漆黑魔龙,于风雷激荡声中,向着黄蓉母女狂噬而下。 “靖哥哥……” 黄蓉仰头看着空中那道身影,热泪夺眶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要彻底放下一切,追随郭靖而去。 是郭芙哭喊爹爹妈妈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 回过神时,已被泪光模糊的视野之中,突地出现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挡在她身前,抬首仰望着那狂噬而下的魔龙掌力。 正是慕容复。 “飞龙在天啊……” 慕容复低叹着,倏地抬手掌,猛握成拳,对空挥击。 这轰天一拳挥出,像是有一座雄峻山峰拔地而起,挟粉碎天穹的磅礴威能,望天撞击。 嘭! 只此一拳,那狂噬而下的魔龙气劲便彻底崩溃,化作滚滚黑潮,四面八方狂飙开去,直将周围涌来的饿鬼怪物轰得遍地乱滚,漫天抛飞。 随后,变异郭靖的肉掌,便与慕容复拳头狠狠碰撞。 轰! 又一记惊天动地的轰鸣,慕容复脚下的阵眼石堆直接崩溃沉陷,无数碎石炮弹一般咻咻尖啸着,四面八方飙射轰击,又将饿鬼怪物轰倒一地。 若不是饿鬼怪物生命力太强,单这一记拳掌对轰的余波,就足以将方圆十丈内所有的饿鬼怪物清扫一空。 可惜绝大部分饿鬼怪物,虽然被轰得骨断筋折,乃至胸膛塌陷,可这等伤势却要不了它们的命。用不了多久,它们便能恢复如初。 被慕容复遮挡在身后的黄蓉母女也未受伤,只是随着石堆崩溃沉陷,险些栽倒在地。 而硬撼了慕容复拳头的变异郭靖,其手臂爆出一阵清脆的骨裂之声,身形高高抛飞而起,直腾至十几丈高空之中。 但只是一转眼,他被拳劲震碎的臂骨,便已恢复如初。 身形在空中略略一滞,又头下脚上倒悬着向着慕容复俯冲而来,赤红双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红血光,口中亦发出一声如狮似虎的低沉咆哮。 轰隆! 晴天霹雳般的音爆声炸起,变异郭靖双掌齐出,再出“飞龙在天”! 这一次,郭靖那变异的黑色气劲含而不发,悉数凝于双掌之中,使掌势更加凶猛凌厉,破空下击之时,一双肉掌周围,竟是轰出肉眼可见的音爆气团! “竟然还有几分战斗智慧!” 慕容复也是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了,一时间战意高炽,身周罡劲疾涌,衣袍猎猎,长发乱舞,也是双掌齐出,擎天一推。 轰隆! 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中,慕容复脚下地面再次沉陷,爆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大坑周围,泥石冲天而起,像是拉出了一道丈许高的泥石帷幕,旋又向着四周滚滚冲击开去,再次将围攻过来的饿鬼怪物掀翻一地。 而变异郭靖这一次,直接向后抛跌开去,浑身上下爆响不绝,已是被震碎了半身的骨骼——慕容复这擎天一掌,不仅用了全力,还以“斗转星移”挪移反弹了郭靖的部分掌力! 虽降龙十八掌最擅隐藏后劲,慕容复只反弹了部分掌力回去,并且还被郭靖隐藏的后劲抵消大半,但郭靖还是等于吃了自己小半掌力,外加慕容复的全部掌力。 若非他变异之后,体魄增强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内力也异变成某种未知的诡异力量,这一击,早就将他凌空打爆。 饶是如此,郭靖仍是一口气倒飞出二十多丈开外,这才坠入饿鬼怪物群中,砸扁了好几头怪物。 但这时慕容复也无法追击。 已有大量饿鬼怪物被他与郭靖对轰的声势惊动,前仆后继闯过“棘篱术”阻挡,来到了阵眼周围。 偏偏阵眼石堆,乃至周围数个石堆,已被慕容复与郭靖对轰的余波破坏,来到这附近的饿鬼怪物不再受阵形分割,亦没有了月季花丛阻挡,顿时自四面八方向慕容复、黄蓉、郭芙发起了冲击。 慕容复无奈一叹,抬手招来九节雷杖,双手握杖,高举过顶,招呼黄蓉母女一声: “来我身后!” 同时不计消耗地往雷杖之中疯狂注入灵力。 他截天分鼎之中,现在已经有了极充裕的灰色本源,根本不怕打消耗战,反而能以战养战。 随着灵力源源注入,九节雷杖之上,绽放出灼目电芒,像是变成了一条雷霆铸就的权杖,将半边夜空映照得一片雪亮。 黄蓉抱着郭芙站在他身后,饶是有他那高大身形遮掩,母女俩亦被电光耀得睁不开眼。 当灌注的灵力,达到九节雷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慕容复暴喝一声,双手握杖,往地上重重一杵。 轰隆! 地面震荡之际,雷霆电光爆发开来,洪流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冲刷开去。雷霆洪流所过之处,饿鬼怪物纷纷血肉成炭,骨骼成粉,转眼灰飞烟灭! 只这一击,便清空了半径十丈之内,所有的饿鬼怪物,慕容复灵力固然再度消耗一空,可丹田之中的截天分鼎又一次剧烈震荡,灰色本源节节暴涨。 慕容复一边飞快炼化本源,恢复灵力,一边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小褡裢,把里面的月季种子统统倾倒出来,又拂袖挥出一股气浪,将所有种子均匀洒播到四面八方。 之后慕容复再次催动刚刚恢复两三成的灵力,施展“棘篱术”,在饿鬼怪物再度围上来之前,又催生出一片覆盖了方圆十丈的月季花丛。 再度以月季花丛,阻挡住四面涌来的饿鬼怪物,慕容复又将九节雷杖交给黄蓉,正要再去寻找郭靖,黄蓉忽地一把拉住他袖子,低声道: “若有可能……我想,亲自送他一程。” 慕容复点点头: “我尽量。” 说完几步纵出月季花丛,赤手空拳杀入饿鬼潮中。 镇中原有数千饿鬼怪物,但先被慕容复大杀特杀了一通,又被八卦阵中月季花丛击杀不少,慕容复还两次开大,现在饿鬼的数量已被削减许多,远不足以围死慕容复了。 慕容复好似旋风一般,在饿鬼群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残肢横飞,头颅连爆。 同时他灵识发散,搜寻郭靖气机,很快就找到了郭靖所在,逆着饿鬼狂潮,向着郭靖那边杀去。 郭靖原本半身骨头都被震碎,可当慕容复杀到他不远处时,他赫然已经恢复如初。 看到慕容复这个胆敢阻止他捕猎,还两次打伤他的仇人,变异郭靖顿时大瞪着一双血眸,咆哮着狂冲而来,蛮牛一般将挡他住去路的饿鬼怪物纷纷撞飞,甚至还连连挥爪,将好几头怪物撕成了粉碎。 慕容复也是拳打脚踢,肩撞肘击,将挡住去路的怪物轰杀至渣,一人一怪终于再次碰面之时,郭靖左手一掌亢龙有悔击来,待慕容复推掌迎击时,右掌又以左右互搏,再出一掌亢龙有悔,直击慕容复胸膛。 虽已彻底异变,丧失理智,但郭靖的战斗本能依然强大,精妙花俏的武技已无法施展,可降龙十八掌、左右互搏这等已被他练作本能的武功,仍是能行云流水般信手拈来。 以郭靖的武功,以及变异后堪称恐怖的体魄、功力,纵王重阳复生,再练个二十年,恐怕都撑不住他十招。 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慕容复。 慕容复这次带来的,可是见神不坏级的肉身修为,又有炼气三层的灵力修为,心灵修为虽不足以震慑郭靖,可灵识气机足以将郭靖的招式变化洞悉无遗。 嘭嘭嘭! 雷霆怒震一般的碰撞声中,两人再次交手,每一次碰撞,都炸出重炮轰炸般的狂暴冲击,将敢于冲至二人身周的饿鬼怪物吹飞甚至撕碎。 拳掌硬撼之时,两人身形亦飞快变幻,慕容复施凌波微步,郭靖也有九阴真经的轻功身法,两人都迅若鬼魅,快如幽影,动辙和身撞爆空气,掀起气浪狂潮。 两道身影就像两团能粉碎一切的飓风,所过之处,不仅地面震荡迸裂,其它所有一切,亦纷纷化为粉碎。 无论是布成八卦阵的石堆,还是那些饿鬼怪物,甚或是月季花丛,只要被两头人形怪兽碾过,都会瞬间爆裂开来,化为齑粉碎末。 慕容复有意控制着方位,没有往黄蓉、郭芙那边去。 而饿鬼怪物亦被二人对撼的声势吸引,纷纷向着二人涌来。 怪物悍不畏死,哪怕慕容复与郭靖的战团,根本触碰不得,它们还是前仆后继涌上去,又成片成片地被慕容复、郭靖粉碎。 郭靖至少“帮”慕容复分担了一半压力,省了他不少清怪的功夫,察觉到这一点后,慕容复甚至有意引导战场,往怪物更多的方向靠拢,借郭靖之手,灭杀了不知多少怪物。 两人一场大战,吸引了大半怪物注意,黄蓉与郭芙那边,反而没有多少怪物过去。 少数怪物即使冲了过去,也被那方圆十丈的月季花丛淹没,根本挨不到花丛中央的黄蓉母女。 黄蓉一时无事可做,只提着九节雷杖,护着郭芙,同时紧抿着红唇,看向那连绵不绝的震雷之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天空已出现星点,黄蓉也看不到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黑压压的怪物狂潮,连绵不绝地冲向那边,偶尔还能看到无数残肢断臂抛飞半空,雨点般四面洒落。 她默默凝视着那边,静静聆听着那边的动静,忽听郭芙哭着问道: “妈妈,慕容叔叔是在和爹爹打吗?” 黄蓉回过神来,忍住泪水,轻轻一摸郭芙脑瓜,轻声道: “那不是你爹爹。你爹爹昨晚就已经……芙儿你亲眼看到了,伱爹爹和大公公,都被那些怪物害死了,慕容叔叔正在为你爹爹,为大公公报仇呢。” 郭芙哭道:“可是那个人……他长得好像爹爹……” 黄蓉心痛如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兀自强忍着,嘴上也语气平静地说道: “那只是装成你爹爹的怪物,千万别被它骗了。若真是你爹爹,又岂会对我们出手?” 郭芙想了想,点头道: “对,爹爹最疼我啦,只会帮我们打怪物。” 黄蓉哽咽道: “是啊,爹爹最疼芙儿了,昨晚就拼了性命,保护芙儿……” 正说着,手中的九节雷杖,忽地嗡地一震,黄蓉心中一动,松开手掌,九节雷杖腾空而起,爆出电芒,好像一道闪电,飞向那战斗碰撞始终未歇的方向。 片刻之后。 又一道耀眼雷光四面爆发,将夜空映亮小半。 之后,嚣喧许久的战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再听不到怪物嘶吼,也听不到那震雷般的碰撞。 黄蓉心中一揪,紧盯着那雷光爆发的方向,过了好一阵,才见慕容复提着竹杖,缓缓行来。 他发髻已经散开,长发披散下来,正在夜风之中缓缓飘拂,神情虽略显疲惫,衣衫却一尘不染,光洁如新,看上去并未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见他无恙,黄蓉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又一脸紧张期待地盯着他。 慕容复默默看着黄蓉,缓缓摇了摇头: “和白天那些怪物一样,无法救治了。” 早知此结果的黄蓉,眼神又一次黯淡下来,双手不自觉地抱着肩膀,身躯微微颤抖着,好像风中的苇叶。 慕容复将竹杖递给她: “去送他一程吧。” 黄蓉木然伸手,接过竹杖,摇摇晃晃地向着那边走去。 “妈妈,你要去哪?等等我呀!” 郭芙想要追过去,慕容复却一把拉住她,说道: “你妈妈去打怪物,为你爹爹、大公公报仇了,你就和我在这里等着,她很快回来。” 郭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地问: “妈妈会不会打不过怪物呀?” “不会。” “那妈妈不会受伤么?” “也不会。” “那……” 慕容复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郭芙层出不穷的问题,耳廓轻轻一动,听到了随风飘来的啜泣声,而一声轻微的雷霆震爆声。 他在九节雷杖中预留了一道气机,只要黄蓉挥杖击打怪物,就可爆出一道雷霆之力。 又过了好一阵,黄蓉提着九节雷杖,摇摇晃晃地过来了,身上还沾着不少泥土灰尘。 她眼神有些空洞,直至看到郭芙,眼中才稍微恢复了一丝神彩,对慕容复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声谢,又对郭芙伸出手: “来,随我去拜祭你爹爹。” 郭芙乖乖过去,牵着黄蓉的手,又向着那边走去。 慕容复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来到树林边缘,就见树林边缘,用石块垒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堆,坟堆前立着一块木碑,上面用血写着四个大字,郭靖之墓。 黄蓉牵着郭芙,来到那坟堆前,拉着郭芙跪下,轻声道: “给你爹磕头。” 郭芙跪在坟前,磕了两个头,哇地大哭起来。 黄蓉跪在坟前,既未哭泣,也不劝慰女儿,只怔怔看着那坟堆。 过了好一阵,她拉着郭芙,缓缓站起身来,刚一起身,便又轻轻一晃,再度跌坐在地,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母女俩抱头痛哭,慕容复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过了好一阵,忽地抬头望天,神情变得凝重。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轮圆月。 只是,本该皎白的圆月,竟染上了一层红晕,且那红晕,正随着时间渐显浓郁,洒落天地的柔和月光,也染上了一层红色,且渐渐由浅变深。 当月光彻底变成猩红血色。 林中悉索的虫鸣,突地停了下来,天地之间,顿时一片寂静。 求月票! (本章完) ------------ 093,一声师父,一生是父 “黄女侠。” 慕容复凝视空中那轮血月,沉声问道: “昨夜的月光,也是这样么?” 在血色月光降临时,黄蓉便已强自止住了泣声,紧紧抱着郭芙,颤声道: “正是……昨夜正是一样的月光……” 慕容复看向黄蓉、郭芙: “你们现在,身体可有不适?” 黄蓉紧张地仔细打量郭芙,还捏着郭芙嘴角,察看了一番她的牙齿,见女儿毫无变异征兆,黄蓉这才松了口气。 “芙儿没事,我也还好。” 慕容复点点头,发散灵识,凝神感知,却并未从血色月光之中,探知到任何异常,自己身体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血月辐射的力量,超出了我目前的感知范畴么?” 沉吟一阵,慕容复对黄蓉说道: “黄女侠,我想去镇中瞧瞧,要一起么?” 黄蓉抬袖抹去泪水,抱着郭芙起身,“一起吧。” 当下三人又向着镇子行去。 镇子里静悄悄的,像是所有的怪物都已被引出去消灭了,但慕容复知道,镇里还剩下不少怪物。果然,他们很快就碰到了一头被倒塌的土墙,压住了大半身子的怪物。 那怪物只一颗头和一条胳膊露在外面,见到慕容复三人,立刻撕裂嘴角嘶声咆哮,手爪也不停空挥抓挠。 慕容复没有立刻击杀这怪物,只站在怪物前方默默观察。 只见血月照射下的怪物,瞳中血色愈显深沉晦暗,犬齿缓缓变长,其它牙齿则开始松脱掉落,很快就掉下几颗牙来。 但掉落的牙齿,乃是被一颗颗细长尖锐,好似钉子的利齿顶脱,就在慕容复三人的注视下,那怪物不过片刻,便换上了一副更加可怖的锋利獠牙。 牙口变化之时,怪物的皮肤,也开始发黑变厚,在血月下散发出精制皮革的光芒,看上去竟像是披覆了一层坚韧的皮甲。 五根手指也都变长了半寸有余,指甲愈发漆黑尖锐,甚至散发出金属冷光。 而从它挣扎时的动静来看,随着血月照射,怪物的力量,似乎也在缓缓增涨。 这时,怪物一爪挠在面前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顿时将石板挠出五道深深的爪印。 看到这一击,黄蓉顿时面色一白,喃喃道:“怪物……居然还在变强……” 慕容复微一颔首: “血月在增幅怪物的力量。暂时不知这种变化将持续多久,但这无疑不是个好消息。” 又默默观察一阵,发现怪物并未有更多变化,慕容四下看了看,捡起一把草叉,走到怪物面前,往怪物身上轻轻一刺,只听噗一声闷响,那草叉竟被滑了开去,只在怪物乌黑表皮上划出两道浅浅的印痕。 “比皮甲坚韧许多倍,不逊步人甲了,还有一定的卸力之能。” 慕容复低声评估着,又用草叉杆子往怪物抓来的手腕上随手一抽,虽然怪物手腕荡开,但草叉杆子也啪一声折断,而怪物腕骨则并未折断。 “骨头更硬,力量也更强了。” 他脚尖挑起掉落的草叉头,把那生铁叉子踢向怪物口中,怪物张口一咬,咔地一声,竟将生铁咬出一排深深牙印,迸飞几多铁屑,怪物牙齿则毫无损伤。 “牙口也更好了。” 又抬脚把怪物爪子踩在地上,任那怪物爪子不断抓挠地面,嗤嗤锐响声中,就见地面石板粉尘飞扬,石屑四溅,转眼之间,就被挠出半寸多深,纵横交错的深深爪印。 “步人甲也难挡怪物一击了。” 慕容复语气很平静。 但黄蓉是听一句,俏脸便白上一分,眼中也隐隐透出几分绝望。 怪物本来就已经很强大了,普通人变化的怪物,两三头同时围攻,黄蓉就要使尽浑身本领,才能勉将之杀掉。 现在怪物在血月照射下,变得更加强大…… 她和郭芙,以后还能有活路么? 她倒不怕死,甚至早有死志,可是郭芙…… 她才满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又是郭靖唯一的骨血,她还希望郭芙能够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将来给郭靖过继香火…… 可是现在,真的还有希望么? 正绝望时。 就听慕容复说道: “黄女侠,以后若单独遇上怪物,即使只有一头怪物,也请千万小心。现在的怪物,比之前的更加强大,综合实力,恐怕已经提升倍余,且体魄更加坚固耐打……” 说话时,他拿竹杖往怪物头上轻轻一点,咔地一声,将怪物脑门点出一个小小凹坑,却并未能将其头颅点爆。 “适才见黄女侠施展打狗棒法,对黄女侠的功力有所了解,我现在用出的,就是与黄女侠差不多的劲力,已经无法一击粉碎其颅骨了。” 说话间,慕容复又在同一位置,以同样的劲力连点两下,这才将那怪物颅骨点破一个血洞,使那怪物溢出黑红相间的脑浆,渐渐失去了动静。 慕容复看着黄蓉,缓缓说道: “以黄女侠现在的功力,至少要在头部同一位置,全力连击三次,才能杀死一头怪物。” 黄蓉俏脸苍白,紧紧抱着郭芙,好一阵,方才颤声说道: “慕容公子,黄蓉惭愧,公子救命之恩、雪恨之情尚未报答,黄蓉又有一事,厚颜恳请慕容公子……” 说话间,她抱着郭芙,就要在慕容复面前跪下。 慕容复却大袖一拂,挥出一股气浪,将她稳稳托起,神情平静地瞧着她,说道: “黄女侠想请我收郭芙为徒?” 黄蓉面露羞愧:“慕容公子,我……” 她其实知道,现在就恳求慕容复收郭芙为徒,是有些太过急切了。 但她也没有办法。 这位一念花开、手掌雷霆的慕容公子出现得突兀,谁知他会不会如来时一样,又突然离去,消失无踪? 这等话本故事中,剑侠异人一流的人物,本就不属于世俗。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厌烦这一切,飘然离去,复归云深之处。 尤其血月果然再次降临,把怪物变得更强,以现在这局面,若想郭芙好好活下去,就只能求慕容公子收她为徒。 不然无亲无故,对方凭什么带着郭芙这么一个拖油瓶? 黄蓉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在慕容复流露去意之前,为郭芙搏一个求生的机会。 慕容复倒是不介意收徒弟,可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他并不需要借门徒弟子之手,搅动风云,改变世界,帮他收割本源。 这世界已经崩坏了,他坐着不动,就能日收四百八十道灰色本源,随便杀杀怪物,就有大把本源进账。 最重要的是,郭芙的头脑、性格…… 看一眼黄蓉怀中的郭芙,就见小姑娘正怯怯地瞧着自己,眼睛里面,也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之情,慕容复忽地哑然一笑: 小姑娘遭此剧变,性格又怎会还像从前一般骄纵暴躁?黄蓉也不会再娇惯她了。 至于头脑,反正有许多笨功夫可以教她,说不定她骨子里,也有着郭靖一般的坚韧呢?要知道,这位在原本的世界线上,在其最美好的年华当中,可是一直随父母坚守襄阳,披坚执锐,血里火里对抗蒙鞑,比某个为了寻找大哥哥,在外游荡十几年的恋爱脑可要好多了。 一念至此,慕容复正要答应,忽然瞧见黄蓉眼神,心中顿时一动: 这年头,“师父”这个词的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弟子的人生大事,师父都有权过问,甚至还握有弟子的生杀大权。 但同样的,师父也有与父母对等甚至超越父母的责任义务。 若弟子没有了父母,那么抚养弟子成人,教导弟子成才,乃至弟子的婚姻大事、人生前途,可都得由师父来承担。 一声师父,便一生是师,是父。 若是答应黄蓉的请求,将郭芙收为弟子,那等同于就从黄蓉手中接过了郭芙的一切责任,那么黄蓉岂不是就能…… 摇了摇头,慕容复缓缓说道: “我暂时并没有收徒的想法。” 黄蓉眼中的希冀顿时黯淡下来,小郭芙眼里那小心翼翼的期待也瞬时消散,眼里又盈满泪水。 但慕容复话锋一转: “但我可暂收她作个记名弟子。” 他看着黄蓉,淡淡说道: “我会传授她武功,但不会管她成就。她爱练也好,不爱练也罢,我都不会理会。若能有所成就,将来或有机会做我入室弟子。但若不成器……我也不会认她这个弟子。” 虽慕容复说得冷漠,可黄蓉眼中,顿时又恢复了神彩,将郭芙放到地上,沉声道: “芙儿,给你师父磕头!” 郭芙眼中的泪光还未消散,本已黯淡的小脸上,却又有了欢欣之色,乖乖跪在地上,对着慕容复磕了三个头: “芙儿拜见师父!” 慕容复挥袖托起郭芙,淡淡道: “你虽磕了头,叫了师父,但我现在可不会认。记住,伱只是记名弟子。” 郭芙乖乖点头: “芙儿记住啦!” “走吧,继续搜一搜这镇子。” 收了郭芙这记名弟子,慕容复又带着黄蓉母女,在阵上转悠,将镇中所剩不多的怪物彻底清空。 血月二次照射之后,所有的怪物都变得更强,相应地本源也变得更多。 现在击杀一头怪物,便可收割四五十道本源。 而此前清空那数千头怪物时,尽管慕容复也在战斗之中,消耗了大量本源,可截天分鼎中累积的灰色本源,仍然超过了十万道。 不仅本源收获丰厚,在先前的战斗之中,他不断以本源淬体,弥补消耗的体力,还数次耗空灵力,又迅速补充,几次三番下来,不仅灵力修为突飞猛进,连肉身也在本源灵力淬炼之下,又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内视自身,只觉骨髓竟在隐隐发光,好像月光照射下的银白霜花。新造出来的血液,则愈加质密,蕴含着更加强大的气血能量。 “炼髓如霜,血如汞浆么?炼体修为,愈发向着人仙武道转化了……这方天地,修炼果然更加轻松,只一场恶战,实力就提升了两三层左右……” 今天只是降临此方世界的第一天,头一个夜晚都没过去,便有如此丰厚的本源收入,实力也突飞猛进了一波,慕容复觉着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黄蓉也在镇中找到了柯镇恶的铁杖,和她失落的打狗棒。 柯镇恶没有异变成怪物,却也没有尸骸遗留,只剩下了那条血迹斑斑的铁杖,其结局如何,不问自知。 清理完小镇,三人又离开镇子,黄蓉将那铁杖带去郭靖坟边葬了,立了块木碑,又在两座坟前烧了几柱自镇中找到的线香,与郭芙给郭靖、柯镇恶磕了几个头,便随着慕容复,返回了白日歇息的湖畔庄园。 “不知慕容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庄园中,烛光下,一身孝的黄蓉格外娇俏。 慕容复瞧一眼黄蓉,又看看在她怀中沉沉睡去的郭芙,沉吟道: “接下来,便依黄女侠的说法,先找船去临安,在临安找条海船前去桃花岛。” 怪物已经变得更强,接下来打怪收割本源,可不能再带着郭芙这个小拖油瓶了。 另外,他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基地,囤积收集的物资,等到回归天龙世界时,再一并带回去——慕容家虽然有钱,但现在要办大事,钱当然是多多益善。 而孤悬海外,距离大陆又不算太远的桃花岛,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慕容复总算接受了自己的建议,黄蓉心绪也安定下来,看着怀中郭芙的小脸,眼中浮出一抹怜惜,低声道: “芙儿性子顽劣,但历经此番变故,她一夜之间便乖巧懂事了许多……慕容公子,我相信,芙儿会是个好弟子的。” 慕容复微微一笑,悠然道: “那得看黄女侠如何管教了。反正我只负责教,不负责管。” 黄蓉抿了抿唇,深深看了慕容复一眼,以她聪明,如何不知慕容复只收郭芙做“记名弟子”的用意? 无非就是担心她将郭芙托付给他后,随郭靖而去。 但即使看穿了慕容复的用意,她也只能接受。 因为她不敢赌慕容复的性情。 若她自尽之后,慕容复一怒之下,丢下郭芙离去怎办? 为了女儿,黄蓉必须坚持着活下去。 “慕容公子放心,我会严厉管教芙儿,督促她好好练功的。” “如此甚好。” 又与黄蓉说了几句,慕容复叫她且去休息,黄蓉便抱着郭芙,到隔壁偏厅中,门也不关,便与郭芙在竹榻上和衣睡了半宿。 这一宿,她睡得极不安稳,天未亮时便醒了过来,脸颊满是泪水,枕巾亦被泪水浸湿大片。 黄蓉默默拭去泪水,起身给女儿掖好被角,整理一番衣襟,步出敞着的房门,一眼就看到慕容复闭目端坐椅上,看起来竟是在椅上坐着守了一宿。 黄蓉心中微微一暖,放轻脚步,想去后院打水洗漱,再来准备早饭,刚一迈步,就听慕容复道: “黄女侠只睡了两个多时辰,不如再多睡一阵,养好精神。” 黄蓉却道: “我已睡足。慕容公子坐了一宿,不如去躺一会儿?待我做好早饭,再来叫公子。” 慕容复睁开双眼,笑看着黄蓉: “不必。对我来说,打坐即是休憩。” 黄蓉见他面无疲色,眼神亦是神采奕栾,甚至湛然有光,知道这等异人的本事,并非自己可以揣摩,便微一颔首,说道: “我也无需再睡了。慕容公子稍等,很快便能做好早饭。” 慕容复也没再多劝,任黄蓉行事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黄蓉做了蒸面饼,熬了小米粥,煮了咸鸭蛋,切了一碟咸菜丝,蒸了一碟火腿片端来。 慕容复问道:“不等芙儿么?” 黄蓉摇摇头: “她还不知要睡多久,不等她啦。” 说完,又瞧他一眼,轻声道: “慕容公子要开始教她武功了么?那我这便去唤她起来。” “罢了,前夜开始,她便连受惊累,哭了又哭,累得紧了。这两天,便先让她睡个饱。” 慕容复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只蒸面饼掰开,往里面夹着厨菜丝,火腿片。 黄蓉则帮他剥着咸鸭蛋,修长雪白纤纤玉指格外灵敏,几下便将蛋壳剥得干干净净,放到慕容复面前的小碟里。 “黄女侠不必管我,你自己也吃些。” 黄蓉点点头,也拿起一张蒸饼,小口吃了起来。 她并无食欲,每一口都吞咽得极为艰难,但还是坚持着吃了两张蒸饼,喝了一碗小米粥,还吃了几片火腿肉片。 吃完早餐,天色还只蒙蒙发白,慕容复又去花园之中收集月季种子,黄蓉则去找了些替换的衣裳,又煎了不少面饼,打包了一些熟肉作为干粮。 等郭芙醒来,三人便出了庄园,绕着南湖找船。 南湖之畔船只不少,三人很快就看到了一艘小船,正要过去,慕容复忽地停下脚步,望向小船不远处,有着一排柳树的湖岸。 黄蓉、郭芙顺着望去,就见一个作道姑打扮的女子身影,正在树下漫无目地的徘徊。 “怪物?” 黄蓉小声道。 慕容复点点头: “武功高手变成的怪物,还照射过两次血月。” 在他灵识探知中,那道姑打扮的女子,气息俨然已不弱于昨晚的变异郭靖了。 而这个时间,出现在嘉兴南湖畔的道姑…… 莫不是李莫愁? (本章完) ------------ 094,天要绝人? 慕容复灵识发散,探查四周,确认除了那道姑,周围再无其它怪物,便叫黄蓉母女在此等待,自己提着竹杖,缓缓向那道姑行去。 距离那道姑尚有一百六七十步时,那道姑便蓦地回头看向慕容复,其探测距离,赫然远远超出了普通怪物。 远远瞧见慕容复,那皮肤已变成灰黑的道姑,嘴巴猛地撕裂至耳根,发出一声嘶哑低吼,露出满口钉子般的尖锐獠牙。 慕容复弹指一点,一道青色剑气激射而出,飞斩那道姑。 那道姑身形一晃,魅影般避开剑气,向着慕容复狂奔而来。 慕容复连续弹出数道六脉剑气,那道姑蹿高伏低,左右挪移,竟将数道剑气一一闪避过去,身法灵敏地不可思议,转眼之间,就已冲进慕容复身前十步之内。 吼! 嘶哑的低吼声中,道姑双爪齐出,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啸音,直抓慕容复面门。 然而慕容复不跟她过招,直接开了大。 雷霆震爆声中,九节雷杖电光一闪,爆出闪瞎人眼的灼目电光,洪流般冲向那道姑。 那道姑身法再快,面对大面积覆盖的雷霆电光,也是避无可避,被汹涌而来的雷霆电光席卷进去,身上顿时冒出滋滋炸油声,血肉飞快炭化,转眼就变成了一副只剩少许焦枯血肉粘附在骨架上的骷髅。 但这具黑红斑驳,模样狰狞可怖的骷髅居然还能活动,不依不挠地向着慕容复冲来。 慕容复轻叹一声,九节雷杖直刺骷髅眉心。 骷髅一爪抓向雷杖,竟还真将雷杖攥在爪中。 不过雷杖之上电芒一闪,骷髅手爪顿时被雷霆震碎,九节雷杖长驱直入,点中骷髅眉心,电光暴射间,骷髅头颅彻底粉碎,栽倒在地,再起不能。 慕容复环顾四周,灵识探查,未再发现其它怪物踪迹,便去到那小船处,解开缆绳,跳上小船,又一掌推在船尾水面上,炸起一道波涛,推动小船向着黄蓉、郭芙驶去。 不等小船靠岸,黄蓉抱着郭芙飞身跃到船上,放下郭芙,解下包裹,主动拿起竹篙撑船。 她自幼生长在桃花岛,连海船都会开,十几岁时就曾独自驾船跷家,这湖上小船,对她来说,操作起来比玩具还要简单。 待船只远离湖岸,黄蓉又向着郭靖埋骨处望了一眼,黯然收回视线,撑船向着运河入口处驶去。 进入运河之后,眼中所见,让黄蓉更是默然。 往日沟通临安行在,船只往来不绝,一片繁华景像的运河,今日已是一片死寂。 运河上看不到正常行驶的船只,或翻或沉,或随波漂流的船只倒是不少。 许多船只上,还有着一道道佝偻蹒跚的身影,正在漫无目的地徘徊。 当小船从一些船只侧面滑过时,船上的饿鬼怪物察觉到动静,纷纷涌到甲板边上,冲着船上三人嘶吼咆哮。 但它们似乎真有点怕水,没有一个怪物跳船入水。 偶有怪物按捺不住,自甲板上一跃而下,向着小船扑来,可它们腿脚劲力虽然变得极强,却也最多能一跃两三丈,远不足以扑到小船之上,势尽坠入河中之后,便扑腾着沉了下去。 慕容复觉着这些怪物大概率不会淹死。 它们可能不会游泳,但应该可以从河底爬到岸上。 又行一阵,前方出现两艘撞在一起,横在河面上的大船。 两艘大船堵住了河道中央,只剩边上有少许空隙。 见那两艘大船上徘徊着数十头怪物,黄蓉不禁目带询问地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淡淡道:“直接过去就是。” 黄蓉也不犹豫,划过船桨,向着那狭窄空隙处驶去。 距离两艘大船尚有十多丈时,慕容复起身走下船头,足踏水面走向大船。 郭芙趴在小船舷边,瞪大双眼瞧着慕容复背影,眼睛之中又满是惊叹崇敬。 黄蓉则一副见怪不怪、理当如此的模样,没再流露任何震惊。 与一念花开、掌控雷霆相比,踏波而行,只能算是简单操作。 慕容复行至两艘大船下方,还没等他纵身上船,船上的怪物便下饺子般朝他飞扑下来。 慕容复指尖连点,道道六脉剑气飙射而出,剑气纵横间,一头头饿鬼纷纷被从头顶沿身体中线分作两半,掉入河中。 杀光迫不及待飞扑下来的怪物后,慕容复又纵身跃到大船之上,仍是六脉剑气开道,飞快将两艘大船清扫一空。之后走到甲板边上,对黄蓉点了点头。 黄蓉划着小船,自河道空隙中穿出,慕容复又一撩长袍下摆,羽毛般轻盈飘落到小船上。 这时,黄蓉忽然开口说道:“临安……恐怕也完了。” 慕容复道:“整个世界恐怕都完了。” 黄蓉咬了咬嘴唇,似自语,又似询问:“我们之外,还会有其他人活下来吗?” 慕容复默然不语。 幸存者当然会有。 虽怪物经两夜血月照射之后,已经强得不像话了,生活在城市、乡镇中的人们,几乎不可能幸存下来,但这个时代,人口远远不像二十一世纪那般密集。 深山老林之中,多的是人烟稀少,邻里之间隔着老远的村落,也多的是孤身一人,避世隐居的隐者。 血月并非百分百将人异化成怪物,第一个晚上,只有一半人当场异化。其它怪物都是受了“传染”。 而既未当场异化,又未被传染变异,幸存下来的如黄蓉、郭芙,第二晚的血月,也未曾对她们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这世上,一定还有不少人活了下来。 从概率来说,整户、整村地幸存下来都不无可能。 只是…… 整个世界都已异变,幸存下来的人们,未来恐怕也将活得极其艰难。 慕容复没有说话,黄蓉也轻叹一声,不再言语,只默默划船。 至傍晚时分,已至临安附近,运河两岸,人烟渐密,村落乡镇连绵不绝,但活动的身影,已全都是二次强化的怪物。 驶入钱塘江,来到临安城外的码头时,场面更是触目惊心,那在码头上来回游荡的怪物,影影绰绰遍地都是,数量成千上万。 看到这情形,黄蓉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宣告破灭。 她失神地看着码头上那数也数不尽的怪物,喃喃道: “临安……真的完了啊!” 慕容复没接她这话,只指着一条中等大小的海船说道: “那条船,我们两个人可以开动么?” 黄蓉收敛心神,看向那船,点头道: “我一个人便可开动。” 慕容复道:“很好,就选那条船了。” 说着,他再度起身,踏水而去。 登上那条海船后,他先将船上所有怪物都引到甲板上,再用九节雷杖把所有的怪物抽落江中,免得在船上杀怪,毒血脑浆弄脏了船只。 清理干净那海船后,慕容复向黄蓉招了招手,黄蓉驾着小船过去,背起包裹,抱起郭芙,顺着绳网攀到了船上。 二人带着郭芙,在船上巡视一阵,发现这船当是刚刚备好了货,准备出海贸易的,货舱之中,装满了丝绸、瓷器、茶叶等南宋海贸的主打产品。 船上还备有大量食水、酱料、干菜,以及用来发豆芽的大豆。 尽管食物非常充足,但考虑到桃花岛产出有限,慕容复还是又去附近其它海船上清扫了一番,诛杀怪物收割本源的同时,又搬过来大量米面、腊味、酱料、大豆。 他甚至还将能够找到金银器皿都搬了过来…… 黄蓉负责划船,帮慕容复搬运物资,见他连金器、银器都要,不禁奇道: “这些东西,现在还有用么?” 在她看来,经此剧变之后,金银珠宝的价值,还不如萝卜大豆、韭菜小葱,与其搬这些东西占据运力,还不如多搬些米面大豆。 慕容复笑了笑,也没多做解释,黄蓉也不好追根究底,只好强行解释,这或是异人隐士的某种怪癖,兴许他就喜欢金器、银器的光芒、质感呢? 忙碌了小半宿,当月亮升起时,两人停了下来,回到船上,牵着郭芙,默默仰望夜空。 皎白的月亮,果然没过多久,就又渐渐变成了血月,洒下猩红如血的月光。 慕容复看向岸边,发现码头上的怪物,全都安静了下来,仰首望着血月,静静沐浴月光。 好消息是,这一次,怪物并没有发生太过明显的变化,气机也没有变得更强。 坏消息是,慕容复发现陆上的一些动物,似乎有了些异变…… 这个发现,让慕容复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飞禽走兽也发生异变,那这世界,对幸存的人类,可就真的太绝望了。 便是躲到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与世隔绝的海外孤岛之上,都难以保障安全。 不过,动物的异变,好像和人类不太一样? 慕容复盯着一只在码头鱼摊上大吃特吃的狸猫,以灵识探其气机,发现那狸猫气息虽在发生着某些奇异的变化,可它似乎并未异变成饿鬼怪物那样丧失理智,只知追猎杀戮的邪物。 “血月只会专门针对人类?对动物则没有特别猛烈的负面效果?甚至……会令它们产生某种良性异变?” 慕容复心中若有所思。 “慕容公子,发生了何事?可是那些怪物又变强了?” 黄蓉没他这等目力,也没有灵识感知,看不到陆上动物的变化,见他一副怔忡出神模样,还以为陆上的怪物经血月三次照射之后,又发生了更加可怕的变化。 “没事,今晚的血月,并没有令怪物变得更强。” 慕容复回过神来,说道:“饿鬼怪物可能不会再变强了,但又有一些新的变化出现。” 黄蓉心中一揪,紧张道:“新的变化?” 这等大事,慕容复自不会藏着掖着,说道: “码头上的猫狗,有一些个体,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变化。不过暂时还无法确定,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对于飞禽走兽也可能出现变化,黄蓉倒也早有预料。 可即便如此,听到慕容复这么一说,她还是好一阵黯然失神。 单是人类变成的怪物,就已经令这世界面目全非,活着都难,再加上异变的飞禽走兽……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能够好好生存的乐园? 难道上天,真要灭绝众生么? “黄女侠,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下来,总能找到出路的。莫再多想了,带芙儿休息去吧,明日一早就要出海了,你得养足精神气力才是。” 听了慕容复此言,黄蓉又精神一振,心说不错,天无绝人之路,有慕容公子在,至少芙儿还有希望活下来,长大成人。 当下黄蓉对着慕容复躬身一礼: “多谢慕容公子宽慰。我也相信,定能找到一条活路。” 说罢,对慕容复浅浅一笑,便带着郭芙进舱休息去了。 慕容复则站在舷边,灵识笼罩着码头鱼摊上那只猫儿,持续观察着它的变化。 (本章完) ------------ 095,有空一起钓鱼 血月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猩红刺眼的血色月光,渐渐化作柔和的霜白,码头上那成千上万静静伫立的饿鬼怪物,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徘徊,低声嘶吼。 而鱼摊上那只猫儿,外表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可当它离去时,速度竟变得好似浮光掠影,饶是以慕容复的眼力,都险些没能捕捉到它的身影。 “居然比那疑似李莫愁的怪物更加迅捷灵敏……” 慕容复神情略显凝重: “今夜是陆上的飞禽走兽,再过些日子,会不会连水里的鱼虾龟鳖都将异变?” 若真如此,那么即使避居桃花岛上,恐怕也难以安生。 “这个世界,对普通人,甚至对普通的武功高手来说,实在太不友好了。我若没有开发出炼体武道,纯靠仙道修为,区区炼气三层的灵力,在这世界恐怕都得小心翼翼……” 轻轻叹息一声,慕容复就在甲板上盘坐下来,开始修炼。 此方天地,不仅战斗时实力提升飞快,平时打坐修炼,修为提升的速度,也远高于天龙世界。 但此方天地,灵气又并不比天龙世界更加富足,之所以修炼效率如此之高,慕容复觉着,很可能是世界崩坏之后,某种束缚生灵的“枷锁”也随之崩溃了。 世界对生灵个体的强弱,是有所限制的。 这限制,即使在慕容复原本所在的二十一世纪地球也有所体现——氧气浓度、星球重力等各方面的环境因素,都在限制着生物个体的强弱。 这种限制,可能跟世界的免疫机制一样,并不曾主动去针对任何人,但构成世界的种种规则,就已经凝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个体强化的上限。 就连慕容复,倘若没有“截天鼎”,就算得到了“青木长生诀”这仙道功法,他在天龙世界的终生成就,或许最高也就只是炼气二层。能够横压一世,但终会老死在天龙世界。 而此方天地,环境的枷锁,可能已经随着血月降临而彻底崩溃。 “这倒值得研究研究……” 目前的研究样本只有他自己,孤证不立,要证实他的猜测,还得看郭芙、黄蓉是否也能有超出她们原本进度的修炼速度。 次日早上。 海船扬帆启航,自钱塘江顺流而下,驶向东海。 黄蓉负责掌舵,慕容复则在甲板上教导郭芙练武。 他传授给郭芙的,自是炼体武道。 入门第一课,便是拔刀挥斩。 每一次拔刀挥斩,都必须先脚下发力,带动腿部、腰胯、肩背,尝试凝聚爆发全身劲力,并且在挥刀之时,配合特定的节奏呼吸吐纳。 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还真不容易。 郭芙刚上手时,常常顾此失彼,要么是运劲不到位,要么就是呼吸节奏出错,要么就是出刀角度不对——这出刀角度,乃是慕容复历经无数次尝试,总结出来的对身体负担最小、损伤最轻、锻炼效果最大,出刀亦最快最凌厉的最优角度,可不是死板严苛、不知变通。 慕容复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反复纠正了不知多少次,郭芙才终于上手。 郭芙的悟性让慕容复暗自摇头,不过之后小姑娘的表现,却又让他刮目相看。 她似乎还真继承了一些郭靖的身体天赋。 终于在慕容复指导下练上手之后,居然就很少出错,每一刀都能发挥地相当不错。 慕容复看了一会儿,点头道: “不错,就这么练下去,以后每天都要挥刀五千次。” 郭芙一呆:“五,五千次?” 郭芙之前还觉着,这种练功方式再好不过。以前练那么多门武功,要么忘招,要么记串,又费脑子,又累身体,着实叫她苦恼。 现在可好了,只需反复练习一招,再如何都不会忘掉。 可万万没有想到,师父的要求竟这般离谱,每天五千次哎!她觉着单是数数,从一数到五千都挺难的…… 慕容复淡淡道:“不错,有问题么?” 郭芙求助似地看向黄蓉,黄蓉却压根儿没有瞧她,只专注掌舵。 郭芙又可怜兮兮地瞧着慕容复,求恳道: “师父,芙儿才九岁……” “我九岁时,每天挥刀八千次。” 慕容复淡淡道: “看你才刚刚开始修炼,所以只要求你每天挥刀五千次。之后每过半年,都要增加一千次,直至加到一万次为止。” 其实即便慕容复历经多年摸索调整之后,已将这炼体武道入门练法对身体的负荷、损伤降到最低,但以郭芙现在的年纪,每天拔刀挥刀五千次还是有些超限。 每天一点暗伤,日积月累之下,将会对身体的成长发育,造成不可逆转的巨大伤害。 但现在慕容复已经具备了强大的治疗手段,即使还是不能将本源用在其他人身上,单凭如今的灵力治疗手段,也足以消除筋骨肌体层面的暗伤隐患了。 郭芙还想求饶:“师父……” “练不练随你。”慕容复背着手,走到船舷边,往椅子上一坐,拿起钓杆,甩杆钓鱼,口中悠然说道:“反正伱只是我的记名弟子。” “芙儿!” 这时,掌舵的黄蓉终于开口,瞪着郭芙,语气严厉地说道: “身为弟子,岂能跟师父讨价还价?师父如何吩咐,你就必须照做!每天练习五千次,一次也不能少,我会盯着你,少一次,便打你一板子,少一千次,便打你一千板子,屁股都给你揍烂!” 郭芙定定地瞧着母亲,见她神情肃然,眼神凌厉,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眼角顿时噙出了泪花。 可一向宠溺她的黄蓉,难得如此严厉,给郭芙造成的威慑也是不小。 郭芙想哭又不敢哭地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说一声: “芙儿知道了,妈妈别揍我,我听师父的吩咐就是……” 说完,就乖乖开始练习,提着慕容复给她做的带鞘木刀,按照慕容复教他的呼吸节奏、发力方法,老老实实拔刀、挥刀。 黄蓉一边掌舵,一边盯着郭芙,给她记数。 慕容复则坐在船舷边,撑着钓杆,悠然垂钓。 将近午时,黄蓉固定好舵盘,做好午饭出来,见郭芙还在秋日阳光下不停拔刀挥刀,头发、衣衫皆已被汗水浸透,小脸也一片通红。 黄蓉见了难免心疼,可瞧瞧兀自悠然垂钓,完全没管郭芙有没有好好练功的慕容复,她便咬牙压下那抹怜惜,去请慕容复吃饭。 钓了半天,理所当然一无所获的慕容复放下钓杆,忽地笑问黄蓉: “黄女侠可会钓鱼?” 黄蓉微微一怔,海岛上长大的孩子,怎么不会钓鱼? 她不仅会钓鱼,还能潜入海中,徒手捉鱼呢。 当下点头道:“会一点。” 慕容复顿时饶有兴趣地说道: “既会钓鱼,不如有空一起切磋切磋?” 黄蓉隐蔽地瞧一眼那除了半桶水,便什么都没有的鱼桶,微笑颔首: “好啊……” 慕容复呵呵一笑: “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了桃花岛,安顿下来后,便找个好地方切磋一番钓技。” 完了又看向郭芙那边,说道: “芙儿本性,其实很有几分坚韧不拔。只是小时候或许太受宠溺了。” 黄蓉面上闪过一抹愧色: “岛上就她一个孩子,她大公公极宝贝她,我从前管教她也不够严厉……” 黄药师倒是不怎么宠郭芙,他不喜欢笨蛋,这些年也没住在桃花岛上。 微一摇首,黄蓉又瞧着慕容复,一脸认真地说道: “不过慕容公子请放心,以后,没人会再像从前一样宠着她了。” 慕容复笑道: “她自己当也有此认知。劫难是能令人成长的,哪怕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好了,先叫芙儿来吃饭吧。对了,她挥刀多少次了?” 黄蓉道:“我去做饭前,她已挥刀一千七百七十八次。做饭这段时间,照她挥刀的节奏,应该又已挥刀两百多次。” “那就算两千次吧。吃过午饭,下午接着练。无论练到多晚,练完五千次才能睡觉。” 黄蓉眼中又浮出一抹怜惜,但还是坚决地点头应是。 进舱吃饭时,见郭芙细嫩的掌心已经磨出了水泡,黄蓉就要帮她将水泡挑破,再上点伤药包扎。 慕容复却说不必,将郭芙小手握在掌中,稍一运转灵力,郭芙手上水泡顷刻消失一空。 郭芙看看恢复如初的小手,冲着慕容复甜甜一笑,道声多谢师父,坐到桌上,待黄蓉宣布开饭后,正要开吃,又瞧了慕容复一眼,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这才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吃过午饭,略事休息,郭芙又乖乖去练功。 知道师父会为自己冶疗,不必担心受伤后,郭芙也练得更加认真了。 其实以她原本骄纵浮燥的性子,是不可能认真反复练习一招的,哪怕有母亲严加督促,她也会想方设法偷懒耍滑。 但是磨难真的能让人成长。哪怕郭芙年纪还小,可亲眼看着父亲、大公公被怪物淹没,又亲眼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自己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经历,也足以令她心性在一夜之间发生剧变,乃至大有成长了。 又见识了师父的种种神奇手段,小郭芙心目中,早将师父视为神仙,一门心思想做师父真正的入室弟子,学师父的仙法,以后也像师父一样杀怪物,保护母亲。 尽管还有些小孩心性,但她还是能努力克制住,老老实实按照师父的要求练功,如此竟也渐渐将她天性中本就存在的,源自郭靖的坚韧发掘了出来。 看着郭芙那一丝不苟的练功,黄蓉心中也不禁大感欣慰。 桃花岛距离大陆并不远。 即使是满载的海船,早晨出发,到傍晚时,便已看到桃花岛轮廓。 慕容复看着不远处的海岛,问黄蓉:“岛上可还有人?” 黄蓉摇摇头:“没人了。” 多年之前,岛上倒是有些哑仆,但自从欧阳锋、杨康把岛上哑仆杀光之后,黄药师便再未抓捕恶人补充,那之后,岛上便再没有了外人。 “既如此,直接靠岸吧。” 于是黄蓉掌舵,将船稳稳停靠在了码头泊位上。 慕容复也没急着下船,先将灵识散发出去,确定周围也没有异变的危险动物,这才跳下船,系好缆绳,接着便和黄蓉开始卸货。 船上物资太多,饶是以慕容复的神力,都花了个把时辰,方才将船上货物全部卸下。 瞧瞧时间不早,今晚也不会下雨,便将物资暂且堆在码头上,拿毡布遮了,三人便向着岛上行去。 黄蓉牵着郭芙在前领路,慕容复以灵识探知周围,暗自戒备。 到了桃林阵中,果然察觉到了几个异变动物的气机,不过都只是些小鸟小兽,且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猛烈的攻击性。 尽管如此,慕容复还是决定,明天在岛上巡视一圈,把所有有着异变气息的小鸟小兽都抓起来,观察它们以后会不会有其它变化。 穿过桃林阵,便到了岛上庄园中。 黄药师是江南人,桃花岛的庄园也江南园林形制,以东邪才情,庄中园林布局,自然极具山水雅趣,令人赏心悦目。 见慕容复似对庄园环境十分满意,黄蓉心中也是欣然,给慕容复安排了一栋最清幽雅致的竹林庭院,正要带着郭芙回去休息,慕容复却又将郭芙召了过来,手按着她肩膀,用灵力帮她梳理了一番经脉气血,治疗了一番今天挥刀五千次累积的暗伤,还顺便探查了一下她的体质。 然后他便惊讶地发现,只一天锻炼,郭芙体质便有不少长进,气血之活泼旺盛,比昨日超出半成有余。 炼体武道虽有速成之能,但体魄强化非一日之功,须得日积月累,勤修不辍,又有着充足的营养补充,方能有所成效。 可郭芙只练功一日,便有了明显的进效,只能说明,慕容复的推测是对的,此方天地环境,已变得适合所有人修炼,也更容易练出成效了。 “所以这算什么?这世界对人类最后的温柔么?” 慕容复暗自感慨着,又提醒黄蓉: “黄女侠,你以后也须加紧练功。我将来会不时离岛办事,我不在时,就得由你保护芙儿了。” (本章完) ------------ 096,黄蓉的失魂症 这天夜里,月光并未变成血月。 黄蓉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认为血月也许不会再出现了。 慕容复却觉着现在就下论断,恐怕还为时过早。 血月出现的第一晚是八月十四,接着十五、十六两个晚上,都出现了血月。 而今晚已是十七,月亮已不像前三晚那般圆满了。 要确定血月是否会再次出现,只需等到下月十四晚上,就可见分晓。 次日一大早,郭芙穿着一身练功服,提着慕容复做的木刀,过来给师父请了安,便乖乖开始练武。 慕容复也没督促她,吃过黄蓉做的点心后,就在岛上四下转悠,搜寻变异的小动物。 费了小半天功夫,逮到三只小鸟,拿竹子编成笼子,将这三只小鸟带回庄园。 目前来看,这三只小鸟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异变特征,只是气息有异,速度、力量都比同类更强一些,但强化程度远远比不上前夜看到的那只小猫。 这让慕容复不禁怀疑,飞禽走兽的强化,或许与其本身的“资质”有关。 本身“资质”越好的飞禽走兽,其强化幅度可能便越高。 至于这“资质”与什么特性相关…… 慕容复就猜不出来了。 因为前夜临安城外码头上,猫猫狗狗可不少,但在血月照射下,发生异变的却并不多。 稍微研究了一番三只小鸟,午饭后,慕容复又去搬运在码头上堆了一夜的各种物资。 黄蓉也推着小推车过去帮他,两人忙碌一个下午,总算在天黑前,将物资都搬回了庄园。 晚饭后。 慕容复照例为完成了今日修行功课的郭芙梳洗气血,调理暗伤,兼检查她的修炼进度,发现她的气血体魄,比起前一晚,又有了相当明显的进步。 慕容复沉吟一阵,询问黄蓉: “黄女侠这两晚,功力可有所进益?” 黄蓉摇摇头: “这几晚心绪不宁,实在无法静下心来打坐。” 慕容复也没强求,只又提醒道: “十天之后,我将离岛一趟。” 黄蓉默默颔首: “慕容公子请放心,我会尽快整理好心境,努力练功,保护芙儿。”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黄女侠的天姿悟性,在当世女子当中数一数二,相信只要肯沉下心来修行,未来成就,或许不可限量。” 又随意聊了几句,黄蓉带郭芙回去休息。 给女儿洗了澡,安顿她睡下后,黄蓉自己也好生泡了个热水澡,稍微放松了一番紧绷多日的身心,便坐到卧室书桌前,点上油灯,拿出一本空白册子,开始在册上抄录“九阴真经”。 慕容复对她母女恩情太大,黄蓉一直想着如何报答。 虽然对慕容复那等异人来说,俗世武功或许不值一提,但九阴真经,已经是她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回报了。 抄录一阵,她搁笔歇息片刻,去榻边看了看女儿,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回到桌前继续抄录。 直至午夜,她才放下笔来,看了一遍已经抄录完成的九阴真经总纲心诀,确定一字不错,这才吹灭灯火,解衣上榻。 九阴真经全文很长,上下两部经文,一个晚上远远不够,能在慕容复十天后离岛之前抄完,就已经很不错了。 上榻后,她本想就此睡下,可想想对慕容复说过的话,便盘坐在郭芙身侧,尝试着澄清脑海,放下纷杂心绪,修炼内功。 片刻之后。 她睁开双眼,黯然叹了口气。 她办不到。 脑子根本静不下来,一闭上眼,各种繁杂思绪便纷至沓来,根本无法宁神打坐。 默坐一阵,她又起身下榻,赤脚在地板上来回踱了两圈,想了想,练起了“易筋锻骨篇”。 易筋锻骨篇有改善根骨资质,增幅功力的作用。不仅有打坐修炼的静功,也有由外而内的动功,以她现在的心境,练易筋锻骨篇的动功,倒也正好合适。 黄蓉自小便太过聪明,心思太杂,在各种杂学方面分心太多,练武很不用心。 即使潜居桃花岛这些年,武功大有长进,已达到了江湖第一流的水准,可她也从未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武功上。 她要照顾一家人的生活,还有那么多兴趣爱好,又有郭芙这宝贝女儿,哪还有太多精力练武? 以至于空有最顶级的武功资源配置,以及极强的天赋悟性,实力却还是配不上她拥有的武功资源。 但现在,不用心练武是不行了,慕容复不会一直呆在桃花岛上,他不在时,就只能由她来保护芙儿。 黄蓉脑子里乱糟糟地涌动着各种念头,身体则熟极而流地打着“易经锻骨篇”,不知过了多久,黄蓉猛地回过神来,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居然发生了某种极诡异的变化。 她发现自己竟好似“灵魂出窍”了一般,竟能居高临下,全方位地俯视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招一式地打着易筋锻骨篇的动功招式。 黄蓉给自己吓到了,一个激灵,那种神奇又诡异的状态刹那消失,灵魂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面,失去了那种奇异的视角。 怔忡片刻,黄蓉内视己身,又愕然发现,自己的功力,竟然提升了小半成,且体质好像也有所增强。 “刚才我那种……身魂分离的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 屋里没有计时器皿,黄蓉方才也神思不属,不曾心算计时,便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向天上的月亮,根据月亮此刻的位置,默默推算一番,愕然惊觉,自己方才那一番“身魂分离”,竟是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 短短两个时辰,功力增加小半成,体质也有不小的增强,这变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那些怪物,也是在极短时间内,体魄力量突飞猛进来着! 尤其怪物也是失心丧魂,毫无理性…… 黄蓉心中一时极度忐忑,很担心方才那种诡异的状态,会有某种极严重的后患。 比如,灵魂离体之后,再也回不去…… 她有心去找慕容复解惑。 可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这个时间,正是常人睡得最熟最香的时刻。 虽前几个晚上,黄蓉发现慕容复夜里从不睡觉,似乎已完全用打坐代替了睡眠,但无论如何,这个时间前去打扰他,都是极其失礼的。 黄蓉只得强自按捺下心中忐忑,挨着郭芙躺下,闭目养神。 好不容易熬到天朦朦亮。 黄蓉叫醒郭芙,待郭芙穿衣洗漱完了,帮她梳理好头发,又叫她去给师父请安,黄蓉自己则去了厨房,升火烧水,准备早点。 慕容复对美食很感兴趣,黄蓉也是拿出浑身解数,一日三餐都做到极致,聊做报答。 做好早点,提着一只大大的食盒来到慕容复院中时,郭芙已经在院中的小竹林里开始练武了,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枯燥的拔刀、挥刀动作,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也前所未有地专注。 慕容复却并未关注她,只坐在竹林中八角凉亭中,随意翻看着一册杂书。 黄蓉提着食盒过去,未语先笑:“慕容公子,早点来了。” 慕容复放下书册,冲她颔首一笑:“有劳黄女侠。” 又叫停郭芙,喊她来一块儿吃。 两大一小在凉亭中围着石桌坐了,黄蓉一一分派着早点,口中介绍: “今天的是蟹黄汤包,姜丝是在园子里新挖的嫩姜切的,用米醋泡了片刻,已经入味。这蛋花米酒用的是鹌鹑蛋,米酒也是用兴化贡米自酿的……” 慕容复含笑说道:“黄女侠有心了。” 拿银筷夹起一只蟹黄汤包,轻轻咬破一角,先啜饮汤汁,那鲜香令他胃口大开,把整只汤包扔到嘴里,嚼了几口,又夹了一筷姜丝吃了,再喝一口蛋花米酒,一直心怀大畅,赞不绝口。 黄蓉见他满意,心中对于“身魂分离”的忧虑,也暂时消散了一些,唇角浮出一抹动人浅笑,也开始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郭芙跑去逗了一会儿笼子里的三只小鸟,又在黄蓉严令下,继续练功。 待郭芙开练之后,黄蓉小声将昨晚自己出现的状况说了,又忐忑不安地问道: “慕容公子,我这失魂之症……会不会,愈发严重?” 慕容复听完她描述,眼中顿时浮出一抹古怪之色。 身魂分离,灵魂出窍,身体自己练功,成效还相当不错? 这岂不是一种极其难得的修炼状态,可以同时修炼元神、肉身? 所以黄蓉昨晚神思不属,一边练着易筋锻骨篇动功,一边胡思乱想,居然还误打误撞,进入了这种玄妙状态? 不过,未能亲眼见证,慕容复也不好解答,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此事有些离奇,我也不好贸然作出定论,需得亲眼一观这种状态,才能知其好坏。” 黄蓉秀眉微皱:“可我昨夜也是误打误撞,不知该如何才能重现昨晚那种状况。” 慕容复笑道:“若不能再现,岂不是好事?如此也不必再有‘失魂’之忧了。” 黄蓉想想,觉着也是,便对着慕容复一点头: “那我现在便试试?” “不急。”慕容复制止道:“我虽没有元神出窍过,但也知道一些禁忌。元神脆弱,未经修炼的元神,畏风,畏光,畏火,畏雷……稍有不惧,便有丧魂之忧。所以,须得等到夜晚,在密闭无风的室内尝试。最好还能燃些有养神之效的香料。” 黄蓉从善如流:“如此,便等到晚上再试。” (本章完) ------------ 097,公子何时归? 当晚。 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当中。 黄铜香炉里,檀香线香缓缓燃烧着,散发出令人宁神静气的幽香。 郭芙小手按膝,小学生似地端端正正坐在小椅子上,小嘴紧抿,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紧盯着黄蓉。 慕容复站在她身边,也是目不转睛地凝神瞧着黄蓉。 而此时的黄蓉,正缓缓练着“易筋锻骨篇”的动功套路。 两刻钟后,黄蓉停了下来,无奈道: “不成,找不到昨晚那种奇异的感觉了。” 慕容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刻意追求,反而无法复现昨晚那种状态么?” 沉吟一阵,他看着黄蓉说道: “黄女侠,我可以试着帮你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但需要你敞开心神,与我对视。” 黄蓉天性敏锐多疑,但几日相处下来,对慕容复却已是无条件信任。 在她看来,以慕容复的能耐,若真对她母女有什么坏心思,何需耍心机手段? 当下黄蓉转身直视着慕容复双眼,说道: “慕容公子尽管放手施为。” 慕容复缓缓颔首,凝视黄蓉双眼,瞳中幽光一闪,黄蓉顿觉慕容复的双眼,似化成了两个神秘深邃、深不见底的漩涡,又似变成了两团负阴抱阳、彼此缠绕追逐的奇异气旋,将她心神牢牢摄住。 很快,黄蓉心神便一阵恍惚,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缥缈玄虚的声音,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心神恍惚的黄蓉,本能循着那声音的指引,摆出架势,再次练起了“易筋锻骨篇”的动功套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一次,她惊奇地发现,那种“灵魂出窍”般的奇异状态又出现了。 她的意识,正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身体。 而没有了意识主持的身体,虽是全凭本能练着易筋锻骨篇,可每一个动作,竟都比平时更加流畅灵动,给人一种浑然天成、完美无瑕的奇妙感受。 黄蓉意识本能地“呼吸”着。 魂体意识自然无需空气,但她还是吸收到了一些东西,有令她心神稳固的檀香气味,也有某种飘浮在空气之中,似乎无处不在,但又无法感知的神奇物质。 “呼吸”之间,她感觉自己的魂体意识,似乎在缓缓变强,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已不再只局限于观察自身,已能看到自身周围的物事。 她试着看向其它方位,果然看到了乖乖坐在小椅子上,瞪着双眼,屏息凝神的郭芙,以及正瞧着她身体的慕容复。 “慕容公子看不见我么?” 正想时,就见慕容复倏地抬首,目光奇异地看向她意识所在,随后唇角浮出一抹笑意,冲着她缓缓颔首。 “慕容公子看见我了!我的魂体是什么状态?该不会没穿衣裳吧?” 黄蓉一惊,意识又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时,已然回到了身体里面。 身魂合一之后,黄蓉顾不上检视身体,看着慕容复,紧张忐忑地问道: “慕容公子,我方才?” 慕容复笑了笑: “黄女侠方才确是灵魂出窍了。” “竟真的灵魂出窍了?”黄蓉一怔,眼中又闪过一抹羞赧,愈加忐忑地问道:“那我方才……是什么模样?” “没有具体模样。”慕容复笑道:“就是一团变幻不定的朦朦雾气。当是黄女侠灵魂尚且弱小,还难以具现出形态。” 黄蓉这才松了口气,求教道:“那此事究竟是好是坏?” 慕容复沉吟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总的来说,当是好事。人之灵魂,宿于躯壳,本不能脱离肉身保护,灵魂离体,则好比鱼儿离水,必死无疑,这是此方世界原本的铁律。 “但受血月影响,世界异变,这铁律也崩溃了,所以黄女侠方能误打误撞,灵魂出窍,身躯却不受影响,之后还能复归身体。 “如我所料不差,黄女侠方才不仅功力、肉身都有成长,连精神都有一定的成长吧?” 黄蓉内视自检一番,点头道: “不错,功力增涨了些许,体质好像也变强了些,精神更是变得极好,今天忙碌整天的疲累,似已一扫而空。” 其实不仅是今天忙碌的疲累。 自血月降临之后,接连数个日夜,她都是白日忙碌麻痹自己,夜晚则浮思联翩,伤心伤神,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几天下来,早已身心俱疲。 可现在,多日积累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精神前所未有地旺盛充沛,心灵之中的阴霾也消散不少。 “这些应该都是好事。天地异变,众生遭劫,这或许是天地给予世人最后的机会。黄女侠以后只需注意一些禁忌,如在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前,注意避光、避风、避火、避雷等等,便可放心修炼,将来说不得,也能修炼出一些神奇的能力。” 其实严格来说,还需要避开慕容复——黄蓉现在的灵魂还十分弱小,以慕容复的肉身境界,只需催动气血,散发热力,就足以像熔炉一般,灼伤黄蓉弱小的灵魂。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听慕容复这么一说,黄蓉心中的忐忑顿时消散许多。 但慕容复又道: “只是灵魂出窍我也不太明了,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修行经验,具体该如何修炼,只能靠黄女侠自行摸索了。” 他虽有修炼心灵,但他的修炼路数,一个是以肉身、灵力反哺心灵,通过肉身、灵力修为的提升,不断强化心灵力量。 另一个则是与“记忆宫殿”相关,乃是在记忆宫殿内部,发掘自身的心灵力量,与黄蓉这种灵魂出窍的状况截然相反。 所以慕容复是真不知该如何指导黄蓉修炼,只能提醒她一些灵魂出窍的禁忌,告知她一些自己修炼心灵力量的心得。 与黄蓉说了一阵,见郭芙已经哈欠连天,慕容复笑道: “时辰不早,黄女侠和芙儿且先休息,明天再作交流。” 黄蓉此时已基本放下“失魂”之忧,又听慕容复说,她也有可能掌握某些神奇的力量,心绪一时格外振奋,当下对着慕容复行礼致谢: “多谢慕容公子解惑。我送送慕容公子。” “不必了,这庄园我早已熟悉,已不会迷路,黄女侠陪着芙儿就是。” 慕容复笑着婉拒,自回居住去了。 黄蓉抱着郭芙,略送了慕容复一程,便回去安顿郭芙睡下。 郭芙打着哈欠,躺到床上,忽然迷迷糊糊说道: “妈妈,能教我易经六十四卦么?师父说啦,如果我能记下易经六十四卦,就教我那种好看的轻功……” 黄蓉哑然。 自己女儿脑子如何,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以芙儿的脑子,怕是根本理解不了易经。 不过她并没有打击女儿的学习积极性,笑道: “好啊,以后每天你练完师父教的功夫后,便抽空教伱易经卦象。” “太好啦……” 郭芙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郭芙睡着了,黄蓉却精力充沛,毫无困意,干脆点灯研墨,继续抄录九阴真经。 接下来几天,黄蓉的修行渐渐进入正轨。 她白天督促郭芙练武,安排慕容复、郭芙衣食起居,得空时教郭芙易经卦象,晚上紧闭门窗,点起檀香,自己尝试“灵魂出窍”。 几天下来,竟是渐渐摸索出了主动进入那种状态的法子,无需再请慕容复帮忙。 慕容复也没闲着,每天在桃花岛上逛一逛,探查是否有新的变异小动物出现,又在一些要害位置洒上月季种子,种植能自动御敌的月季花丛。 他还和黄蓉开辟了一些粮田、菜地、药园,用来种植粮食、蔬果、药材。 以他的能力,并不需要考虑作物本身的生长环境。 反正有肥田术、灵雨术、催生术、培灵术等种田法术,就算只在冰天雪地、绝壁之巅生长的药材,他也可以在东海桃花岛上种植出来,并且功效比原本更加强大。 他还培植了一片新的竹林,以法术栽培催生,要种出蕴含灵性的竹子,制作人偶,帮忙种田。 还持续关注着黄蓉、郭芙的修行,发现她母女俩的修炼状况,果然如他所料,每天都有着不小的进步。 一晃十天过去。 慕容复打算离开桃花岛,去临安附近收割本源,收罗物资。 临行前的头天晚上。 黄蓉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慕容复,说道: “慕容公子,此乃九阴真经全篇。黄蓉惭愧,只能以这世俗武功,聊以报答公子恩德。” 慕容复接过书册,含笑说道: “黄女侠有心了。九阴真经虽是世俗武学,但此乃黄裳通读道藏所创,其中蕴含的修行道理,对我也是有用的。” 九阴真经上面记载的内功、武功,对慕容复本人来说,只有充实武学资料库的意义,但“易筋锻骨篇”对他的炼体武道就有不小助益了。 还有“移魂大法”,也能给他不少参考,助他完善心灵力量。 再者九阴真经对慕容复麾下势力,以及将来行走其它世界时,培养门徒弟子也有不小的作用。 黄蓉却不知这些,只当他是在客气,嫣然道: “对公子有用就好。” 又问他:“公子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么?” 慕容复道:“不错,明早便走。” “那……”黄蓉凝视着慕容复眼睛,眼中隐有不安:“公子何时归来?” 她以为自己的不安,是担心慕容复一去不返,郭芙将来没了依靠。 却浑未意识到,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她自己其实也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对慕容复的依赖。 濒死之时,是慕容复及时出现,救下了她与郭芙的性命。也是慕容复,带着她清理了所有的怪物,令她得以将郭靖入土为安。 还是慕容复,在她与郭芙休憩之时,彻夜守护——虽这可能只是慕容复自己习惯以打坐代替睡眠,并非是刻意守护,可回归桃花岛之前的那几日,黄蓉每每一早起来,看到慕容复就在门外打坐,心里便会油然生出一种安全感。 不知不觉,黄蓉已习惯了慕容复的存在,习惯了这种安全感,已不舍得他离去,害怕他这一去,便会重归隐士异人们的云深之处,再也不履凡尘。 慕容复瞧出了她眼中的担忧,笑道: “我此次陆地之行,是打算收集一些物资,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活人。这一去,时间或许没个定数,只能确定会在下月十四前赶回来。” 黄蓉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也知道慕容复意志坚定,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只能强自一笑,以尽可能轻快的语气说道: “慕容公子还是早些回来,我还等着与公子切磋钓技呢。” 慕容复哑然,这才想起此前在船上时,曾约过她一起钓鱼较技,只是这段时间有太多事情要忙,竟将此事忘掉了。 当下颔首一笑: “回来之后,一定与黄女侠切磋切磋。对了,九阴真经对我用处不小,我这也有一门轻功,愿与黄女侠交流。说来芙儿也想学这门轻功,我传给黄女侠之后,芙儿将来若有了学这门轻功的本事,黄女侠只管传她便是。” 慕容复要传授给黄蓉的,正是凌波微步。 黄蓉懂得奇门遁甲,早已有了修习凌波微步的前置知识。 加上她这些天自己摸索着修炼元神,精神大涨,本就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又已更上层楼,学起凌波微步,还真费不了多大功夫。 只半个晚上,黄蓉便记熟了所有步法变化,只欠修炼熟练了。 次日一早,慕容复踏着一根竹子,破浪而去。 他倒不是不会开船。 前来桃花岛时,他虽然没有开船,却将黄蓉操纵海船的要领,乃至前来桃花岛的航线,全部记忆了下来,并在记忆宫殿中模拟了很多次。 如有必要,他也完全可以独自一人,驾驶海船往来临安与桃花岛。 不过桃花岛离陆地不远,去陆上时倒也不需要开船,一根竹子足以渡海,还比开船快了许多。 至于回来时,临安码头多的是无主海船,可随意挑选。 “师父,早点回来呀!” 郭芙冲着慕容复连连挥舞着小手,带着哭腔喊着,泪珠扑簌滚落。 黄蓉牵着郭芙的手儿,静静看着慕容复远去的背影,心里竟有些空落落地,只觉茫茫天地,似只剩下自己与郭芙两人,俏脸之上,一时满是怅然寂寥。 (本章完) ------------ 098,神雕世界,杨过是有天命的 自慕容复离开后。 郭芙每天都要去码头上等师父回来,黄蓉便每日带着郭芙去码头,督促女儿练武之余,自己也勤修不辍。 她以为这只是为了满足女儿对师父的期待。 却浑未意识到,她自己心里,其实始终藏着慕容复一去不返的担忧,也在盼着他早日归来。 几天下来,不仅去码头练功成了日常习惯,她白昼修炼最多的,也不自觉地渐渐变成了慕容复传授的“凌波微步”。 “凌波微步”并非纯粹的轻功,乃是可以带动内息,由外而内的步法。 每走完一个周天六十四卦,内息便可运转一周,提升少许功力。 修炼这等内外兼修的步法,既可提升保命能力,还可增涨功力,着实很占便宜。 郭芙见了很是羡慕,嘴甜甜地夸妈妈走起凌波微步来,好看的跟仙女舞蹈似的,又诞着脸求妈妈教她。 黄蓉倒是得了慕容复传授许可,可以教授郭芙。 可问题是,这些天她已在抽空教郭芙易经卦象了,但郭芙的脑子着实不太好使,就算死记硬背,每天也记不了多少。 还时常记了后面的,忘了前面的,把前面的温习稳固了吧,又把后面新学的给忘了…… 凌波微步这种带动内息运转的轻功,绝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会岔了内息,伤到自己。 所以,在郭芙熟记易经卦象之前,是休想学这步法了。 不知不觉,慕容复离开已有七天。 这天,黄蓉母女又到码头上练功、等待。 午时将近时,忽地下起了大雨,母女俩到码头上一间棚子里避雨。 郭芙静静偎依在黄蓉怀中,看着大海倾盆、浊浪滔天的海面,忽然忧心忡忡道: “师父会不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呀?这么大的浪,要是他的船正在海上,岂不是会有危险?” 黄蓉抱着女儿,轻笑一声: “你师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踩根竹子就能渡海,区区风浪,又岂能奈何得了他?放心吧,就算他此时正在海上,也不会有事的。” 郭芙轻轻嗯了一声,定定瞧着咆哮的海面,心里虔诚祈祷祝愿着,盼师父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黄蓉也瞧着海面,心绪跟那翻腾不休的大海一般混沌难明,不知所想。 …… 东海桃花岛一带狂风大雨,嘉兴一带,却只有细雨朦胧。 嘉兴,东湖。 一艘小船漂在湖面上,船身随着细细的波涛微微摇晃。 “杨过哥哥,我饿了。” 船蓬中,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男孩小声说道。 “我也饿啦!”又一个男孩也带着哭腔说道:“我要饿哭了。” “你已经在哭了。” 一个衣裳料子不错,但已经脏污得不辨本来颜色的小女孩,语气鄙夷地说道:“我和英姐也很饿,但我们就没有哭。你们比我们大,居然还哭鼻子,真没羞。” 又一个绿衣小女孩捧着肚子,语气弱弱地说道: “其实……我是饿得没有力气哭了。” 瞧着四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孩,杨过苦恼地一拍脑门,心里嘀咕: 我也是疯了,自己保命都来不及,干嘛捡这些拖油瓶回来? 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无亲无故的,干嘛非得把他们的死活揽到自己身上? 本来自己就吃不饱,现在还要养活四个小的…… 我他娘的也饿得要死啊! 十三岁的杨过心里暗骂一阵,又看看四个小的,叹了口气: “伱们乖乖等着,别乱划船,我去找些吃食来。” 四个小的眼睛放光,连连点头,两个小男孩幻想着杨过找回来好吃的,已经开始连咽口水了。 杨过出了船蓬,看看湖面,心里又是好一阵无奈。 湖里是有鱼的。 他们这些天,就是靠捕鱼勉强维生。 可问题是,鱼真的不顶饿啊! 再说,也不是每天都有运气逮到大鱼。 “想要吃饱,还是得吃米面肥肉!最好再来点盐,没有盐的话,大酱也好啊……” 想到盐的味道,杨过也不禁好一阵狂咽口水。 这些天几乎没有吃到一粒咸盐,不仅嘴里淡出鸟来,杨过觉着自己的身子也愈发不得劲,变弱了不少。 又咽了口唾沫,杨过解下上衣扔在船上,光着膀子一个猛子扎到湖中,向着岸边游去,到岸后,挖些淤泥抹到身上、脸上,又捡了片荷叶顶着,便打着赤脚,小心翼翼向着一座已经盯了好一阵的庄园行去。 那庄园当是某个官员的别院,平时没多少人住,但也有几个下人、护院看守洒扫。 血月降临之后,那几个下人、护院,毫无疑问也都变成了怪物,成日漫无目的在庄园当中徘徊游荡。 杨过踩点过两次,已经勉强摸清了那几个怪物的行动规律——说来这些怪物行动十分呆板,只要没有被猎物吸引,便会长久呆在同一个地方,按照固定的路径来回游荡。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潜入那庄园也极难。 因为自第二个血月之夜,怪物在血月照射之下,得变愈发狰狞非人之后,探查范围也扩大了不少。 那几个在庄园当中游荡的怪物,其探查范围彼此重合交叠之下,刚好就把所有能够潜入庄园后院的路线堵得严严实实,即便杨过摸清了它们的行动规律,也是一踌莫展。 但今天这场雨,让他觉着机会来了。 怪物厌恶水,下雨天应当会变得迟钝,听力、嗅觉也会受到干扰,探查范围必会收缩,杨过觉着,今天很有希望潜入庄园后厨,找到不少吃食。 他绕着庄园外围运动了一整圈,期间爬了几棵树,从不同角度远远观望,看见那几头怪物都木头似地呆在廊下躲雨,心里一时大喜,看准一条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好几次的潜入路径,钻狗洞进了庄园,往庄园后院摸去。 他顺利找到了厨房。 灾难发生已有二十来天,厨房里的新鲜肉食、果蔬都早已腐坏,但米面、咸肉、腊肠、酱料还是好的。他甚至还找到了一罐料酒。 食物很丰富,可问题是,这么多的东西,该怎么搬回去? 杨过苦恼一阵,又一咬牙: “大不了趁着下雨,多搬几趟!” 当下先扯了条腊肠,狼吞虎咽地吃了,稍微补充了一下体力,便将一整串腊肠缠到身上,又拎起一块肥多瘦少的咸肉,再提起半麻袋大米,来回走了几步,觉着这点负重小意思,便又加了一串腊肠上身,这才沿着来时路径,小心翼翼出去。 出去时倒也一帆风顺,没遇任何意外。 杨过乐得险些要唱出歌来,带着满满的收获,就往东湖边飞跑,刚眼瞅着已经看到湖岸了,他忽然又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蛤蟆叫。 咕! 此声不大,但震撼人心,甫一入耳,杨过便觉脑子一晕,浑身一软,噗嗵一声跪倒在地。 他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一排柳树下面,一个皮肤灰黑,双眼血红,满口都是钉子般利齿的怪人,蛤蟆般匍匐在地,两腮、脖子随着那低沉的咕咕声,不时膨胀、收缩,胸腹也时鼓时缩,看上去活像一只古怪的大蛤蟆。 “老,老爹?” 杨过瞧着那怪人,骇得魂都飞了,也赶紧在地上摆出同样的蛤蟆蹲姿势,喉中咕呱两声,哭丧着脸说道: “老爹,我是你亲爱的儿子杨过啊!” 那怪人是他莫明其妙认下的义父。 两人的相识纯属偶遇,当时那怪人还是个倒立走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疯老头,莫明其妙就说杨过是他儿子。 杨过瞧他可怜,也就认了,没想到怪人非要教他武功,杨过也勉强从了——他是真不喜欢这蛤蟆功,练功时摆个蛤蟆蹲,实在难看死了。 不过练了一阵,发现这功夫还挺厉害,他倒也不再嫌弃了,甚至管这怪人叫这老爹时,真有了几分认可。 从小没爹的孩子,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好。 杨过本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算是有爹了,哪怕只是个浑浑噩噩的疯老头。 可没有想到,血月降临改变了这一切。 老爹倒是没有在第一晚异变,可他瞧见那些怪物时,非说怪物用的是九阴白骨爪,冲上去就打。 老爹武功确实极高,可怪物太多,又很难打死,脑子疯癫、不识进退的老爹,终于被怪物淹没,等杨过再远远看见他时,他也变成了怪物的一员。 杨过没空感伤,赶紧跑路,本以为从此以后,与老爹就是永别,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碰上了老爹,而且,还是两次异变之后,越发失去人形的怪物老爹…… 杨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蛤蟆功的姿势跟老爹交流,希望多少能唤醒他一些人性。 可惜。 怪物已经救不回来了。 怪物老爹摆着蛤蟆蹲的姿势,两眼紧盯着他,咕呱叫了两声,忽然双脚猛一蹬地,地面轰地一震,炸出偌大泥坑。漫天泥石啸叫着向后飞射时,怪物老爹已腾空而起,挟雷震一般的轰轰之声,撞开雨幕,向着他飞纵而来。 其速之快,令杨过眼中,只能看到一道闪电般接近的模糊残影。 “完蛋了!” 杨过闭上双眼,再无侥幸,临死之前,他想起了娘,想起了那素未谋面,但在他想来,一定是个英雄的亲生父亲,想起了与老爹那短暂而又温暖的相处,想起了那四个害他吃不饱肚子的小拖油瓶…… “我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呢?唉,这世道,小孩子活着也是受苦……我先走一步,在下边等他们,等他们饿死了,便带着他们,去找阎王爷理论理论,凭什么让我们遭这灾啊?” 杨过心里念叨着,同时还有点奇怪:人死之前,可以一下子想这么多的么?话说我都想了这么多,怎么还没死啊?老爹不是飞得挺快么? 想到这里,杨过忍不住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衣衫鲜亮,一尘不染,发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更离谱的是,那人身上滴雨不沾,雨水落到他身上时,竟是顺着他体表飞快滑落,好像他体表有着一层无形的蓑衣,将雨水彻底隔绝在外,连头发、衣衫都未被浸湿分毫。 杨过蹲在地上,仰着脑袋,像只呆蛤蟆似地,怔怔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个人! 不,这是个神仙! 只有神仙,才会在这末日般的世界,仍然保持这般一尘不染、滴雨不沾的潇洒风度。 也只有神仙,才会悄无声息从天而降,帮他挡下怪物老爹的致命一击,救下他的性命。 “走大运了!居然撞到了神仙!” 杨过心里狂喜,旋又心中一紧: “怪物老爹怎样了?” 他猛地站起,自那背对着他的“神仙”背后探头出去,望向老爹所在,却见怪物老爹正趴在地上,蹬弹着四肢死命挣扎。 一根竹杖,自他脊背插了进去,洞穿他身体,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竹杖之上,还滋滋冒着电光,将老爹脊背电得黑烟滚滚,血肉成炭。 神仙法宝? 杨过看着竹杖,眼中满是惊叹。 可瞧见怪物老爹,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低呼一声: “老爹!” “神仙”回过头,平静地看向他: “你要亲手送他一程吗?” 杨过仰首,呆呆瞧着神仙。 果然是神仙啊,相貌也想象中的神仙一样…… 可是,既然是神仙,难道救不了老爹么? 杨过嘴唇嚅嘬两下,噗嗵一声跪下,不顾满地泥污,给神仙叩首: “神仙,求您救救我老爹吧。” 神仙? 慕容复看着地上这个瞧着才十三四岁,但俊美已不逊自家老弟慕容英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古怪。 随后摇了摇头,淡淡道: “一次都异变都已救不回来,更何况两次异变?我也不是什么神仙,只是略懂几手伏魔异术的凡人罢了。” 顿了顿,又问杨过: “你要亲手送你老爹一程吗?” “救不回来了么?” 杨过瞧着老爹,看看他撕裂至耳根的嘴角,看看他口中那钉子一般又尖又密的獠牙,再瞧瞧那狰狞如鬼爪的手足,眼中闪过一抹悲色。 这模样,确实不像是人了。 而话本戏剧里的神仙,都不是有求必应,万试万灵,更何况这男子,自承不是神仙,只是凡人? 杨过抽了抽鼻子,哽咽道: “我,我送老爹一程。” 慕容复点点头,抽出竹杖,递给杨过。 没有竹杖束缚,怪人老爹正要一跃而起,又被慕容复隔空一掌,牢牢镇在地上。 这怪人无疑正是欧阳锋。 二次变异的欧阳锋,实力比当初的变异郭靖还要强大许多,但慕容复也今非昔比。 来到此方天地,不过二十来天,他的灵力修为便已恢复炼气四层,肉身更是“炼髓如霜、血如汞浆”,距离全面“脱胎换骨”,臻至人仙武道武圣之境,也只差半步。 “九节雷杖”历经大战,又有充足的本源淬炼,威力也提升了一个层次。 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使是二次变异的欧阳锋,也是被他随手一杖,就钉死在地上。即使不用九节雷杖,纯以隔空掌力,也能将之短暂镇压地动弹不得。 杨过接过竹杖,神情复杂地看着怪物老爹,喃喃道: “老爹其实在第一个血月之夜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披着老爹皮囊的妖魔……我要为老爹报仇,送老爹安息!” 说着狠狠一咬牙,抡起竹杖,往怪物老爹头上狠狠一敲。 嘭! 雷霆电光震荡之际,欧阳锋头颅爆裂,被雷霆震成齑粉。 怪物身躯一震,终于停下了挣扎。 慕容复看向杨过,问道: “要埋葬他吗?” 杨过点点头,正要找地方挖坑,慕容复已抬手一掌,在不远处一株柳树下,打出一个深深的泥坑。 杨过感激地看了慕容复一眼,拖起欧阳锋异变后格外沉重的身躯,向着那泥坑行去。 待杨过埋好欧阳锋,慕容复又帮他削了块木碑,问他: “要刻些什么字?” 杨过道: “就写,老爹之墓,义子杨过泣立吧。” 慕容复道:“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杨过摇头:“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慕容复道:“连名字都不知道,却能敬他如父,你倒也是个重情义的。” 说着,以指作笔,在木头上刻上了杨过说的那些字,又一把将木碑插在欧阳锋坟前。 他也没有说出欧阳锋的名字。 待杨过默哀一阵,慕容复又问他: “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活着么?” 杨过闻言,心中一动,抹去眼角泪水,满脸激动地看着慕容复: “神仙……哦不,大师您要带我们离开,去安全的地方过活么?” 慕容复莞尔一笑: “你倒是机灵。不错,还有多少人?通通跟我走就是。” “还有四个!”说到这里,他话头一窒,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他们都只是小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两个女孩,都只有九岁……” 慕容复呵地一笑:“你也没多大吧?十一岁、十二岁的男孩,已经能做事了,怎没来帮你?” 杨过撇撇嘴角,“他们两个笨手笨脚的,又爱哭,若带他们出来做事,只会被他们拖后腿。” 说完又有些后悔,要是这位神仙似的大师,就此嫌弃武家兄弟,不带他们走了该怎么办? 正要说点什么补救,就听慕容复道: “现在不要说笨手笨脚的活人,就算是没手没脚,只要是活人,便都很重要。走吧,带我去接他们。” “好!”杨过大喜,两手拎起食物,大步向着湖边走去。 (本章完) ------------ 099,要不,妈妈你也拜我师父为师? 随杨过来到湖边,杨过放下几般吃食,正要跳到湖里,游过去把船划过来,慕容复便叫住他,随后对着泊在湖中的小船隔空一抓。 像是有一条无形绳索拽住了小船,那船顿时缓缓向着岸边驶来。 瞧见这一幕,杨过瞪大双眼,失声道: “这是什么法术?” 慕容复笑道:“隔空摄物而已。” 杨过侧过头,满脸激动地瞧着慕容复: “大师,可以教教我么?有了这手段,以后找吃的,可就方便太多了!” 看中什么吃食,远远的抬手一招,吃食就自动飞到手里来,这不比躲躲闪闪地冒险偷摸要强多了? 慕容复看一眼少年,悠然道: “教你也不是不行。但,为什么?” 杨过一怔,心说对啊,别人凭什么教我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我爹…… 他尬笑着挠了挠头,说道: “那个……大师,你收徒弟么?我愿拜你为师,拿伱当亲爹一样孝顺。” 杨过市井出身,没接受过正规教育,说话做事,总带着些市井的油滑气,但慕容复倒也不以为忤,这小子现在虽油滑了些,但本性善良,重情重义,收他做弟子,当然不是不行。 只是,得先读读书,磨一磨身上那油滑性子。 当下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只淡淡说道: “先跟我回去再说。” 杨过一听,觉着有戏,顿时喜上眉梢,连声应是。 这时,小船那边,传来几声小孩惊呼,显是船上的小孩们发现船在自己移动,吓到了。 杨过连忙双手拢在嘴边,喝道: “别叫了,是我!” 船蓬里钻出几颗小脑袋,瞧见身上缠满了腊肠的杨过,顿时欢呼起来: “杨过哥哥回来啦!还带了好多吃的!” 又看见杨过身边的慕容复,马上安静下来,缩着脑袋怯怯地瞧着他。 慕容复也看着那几个小孩,见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一副饿脱了相的小乞丐模样,不禁对杨过说道: “你自己都只是个半大孩子,养活四个小孩这么多天,也真是难为你了。” 杨过摸着脑袋傻笑,“也没啥,他们还挺乖的。就是太能吃,吃食总是不够。” 说话间,船已靠上了岸边,杨过跳上船去,先扯下几条腊肠,一人塞了一根,小孩们狼吞虎咽时,他又得意洋洋地宣布: “都听好了,这位……呃,大师您贵姓?” “慕容。” “都听好了,这位慕容大师,来救咱们啦!他要带咱们去没有怪物的地方过好日子啦!” 正大口嚼着腊肠的小孩们一呆,低声欢呼起来。 杨过又问慕容复: “慕容大师,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慕容复道: “你们先吃顿饱饭,休息一阵就走。” “好咧!”杨过又拎起大米腊肉,去船蓬里升火煮饭。 船上有炉有炭,就是没吃的,现在来了这么多吃食,杨过也不吝啬,一口气煮了半锅米。 慕容复则站在船头,询问四个小孩: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抢先回答: “我叫陆无双,我表姐叫程英,我们都九岁啦!” 慕容复冲她笑了笑,又看向两个小男孩。 一个小男孩怯怯道: “我,我叫武敦儒,十二岁。” 另一个小男孩也怯生生道: “我叫武修文,十一岁。” 他俩比杨过也就小了一两岁,可个头比杨过矮了一头,看上去又不怎么机灵的样子,也难怪杨过出去找食不带他们。 慕容复本想问问他们的爹娘怎么样了,可想想几个小孩能活下来,九成九是大人拼死保住了他们性命,大人们自己恐怕已经遭了劫。 当下也没提他们的伤心事,叫他们去帮杨过做饭,自己提起长篙,撑船滑入湖中。 …… 半天后,慕容复带着杨过和四个小孩,来到了运河边,登上一条官船。 让杨过惊奇的是,船上竟还有其他人,约摸有二十几个青壮男女,带着好几个小孩,还有一个穿着儒衫,头发斑白的老夫子。 这些人,都是慕容复在嘉兴一带找到的活人,也是各有各的侥幸,方才活到现在,幸运地等来了慕容复。 除了这批人,临安那边还有数十人,也是慕容复好不容易找到的活人。 两批幸存者,大多都是生活在乡郊野外的贫民,有的更是全家都住在船上的渔户,血月之灾时,全家没有一个人异变。 不过像这样的幸运家庭并不多,大多数青壮男女都是孤身一人,孩子也多是孤儿。至于老人,两边一共就只找到了一个独居的私塾老夫子。 带杨过五人登船时,这官船上的青壮男女,小孩,老夫子,纷纷过来给慕容复行礼,神情恭谨,如敬天神。 官船很快开动,向着临安驶去。 陆无双、程英站在船舷边上,望着嘉兴方向默默抹泪。不少青壮男女、小孩,也站在船边,看着家乡咽呜落泪。 杨过本来没啥感觉,可身边这么多人在哭,他也觉着一阵难受,抽了抽鼻子,跑去跟陆无双、程英逗乐,很快就把两个小姑娘逗得破涕为笑。 众人乘着官船,沿运河直抵钱塘江,又顺着江流而下,与泊在出海口的三条海船汇合。 人都转上了其中一条海船,之后三条满载的海船拔锚启航,出海而去。 大半天后,三艘海船距离桃花岛已然不远。 慕容复叫三艘船降帆减速,自己飞身下船,足踏波涛,向着桃花岛行去。 船上的幸存者们,无不敬畏地看着踏浪而行的慕容复,不少人甚至已经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值此朝不保夕的残酷末世,幸存者们随时可能在绝望之中,彻底抛下人性,释放出心中所有的恶劣兽性。 慕容复不仅要给他们希望,还须得让他们敬畏。 因此他并不避讳人前显圣,甚至还会刻意为之。 桃花岛码头。 黄蓉、郭芙今天也照例来到码头练功。 黄蓉又练完一趟凌波微步,瞧瞧天色已近黄昏,正要招呼郭芙回去,不经意地往远处海面望了一眼,忽地怔住。 远处海面上,似有个大袖飘飘的身影,正自踏浪而来。 黄蓉呼吸一凝,心跳加快,上前几步,凝神望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确是有人足踏波涛,大步行来。 “芙儿!” 她声音惊喜,略略发颤: “快来瞧瞧,你师父好像回来了!” “师父回来啦?”郭芙又惊又喜,飞一般跑到黄蓉身边,踮脚眺望,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影。 “真的是师父!”郭芙喜得又叫又跳:“师父真的回来啦!” 黄蓉凝视着那越来越近,愈发清晰的身影,这段时日的忐忑担忧,瞬间烟销云散。 当慕容复踏着海波,登上码头时,郭芙欢呼着扑向慕容复,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仰起小脸,又哭又笑地说道: “师父,你终于回来啦!你一去就是这么多天,芙儿还以为……” 慕容复笑了笑,一把抱起郭芙,帮她抹去脸上泪花: “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又朝黄蓉微一颔首:“黄女侠,我回来了。” 黄蓉凝视着慕容复,唇角浮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柔声道: “欢迎回来。” 顿了顿,又道: “慕容公子一去便是十多天,芙儿可是想你得紧呢。” 郭芙紧紧抱着慕容复脖子,说道: “妈妈也很想师父,每天都跟芙儿一起来码头上等着师父,从早等到晚……” 听她这么一说,黄蓉顿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明明是芙儿你非要每天都来等你师父,妈妈不放心你一个人,只是来陪你罢了。” 她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事实真就是这样。 她自己也是如此认为,可不知怎地,自郭芙说过那番话后,再与慕容复目光接触时,她忽然就没那么坦然了,不仅避开了慕容复视线,耳根也稍微有些发热。 慕容复微微一笑,贴心地转移话题: “黄女侠,我这趟在临安、嘉兴一带找到了不少幸存者,约摸百来人。我原想将他们安顿在桃花岛附近的岛上,可现今还无法确定血月会否再现。 “若血月再现,又有异变,分处两岛,我恐怕照应不及。因此想与你商量一二,看能不能让他们在桃花岛上安家。” 桃花岛不小,莫说百来号人,便是上千人都能安置,甚至可以在慕容复帮助下自给自足。 只是慕容复毕竟不是桃花岛的主人,也不好擅作主张,须得先与黄蓉商量一二。 其实东海一带,最好的地方当是舟山。只是舟山早已置了“昌国县”,岛上人口可不少,想要把舟山当作幸存者基地经营,得先清理掉岛上所有二次异变的怪物。 这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 黄蓉眼睑低垂,视线游移,不敢再与慕容复对视,轻声道: “我与芙儿的性命都是慕容公子救的,若没有慕容公子,黄蓉早是死人,甚至变成怪物了,芙儿也难以幸存……桃花岛上的事,慕容公子尽可作主,我与芙儿都会听从公子安排。” 慕容复见她语出真心,便点了点头,说道: “我将安排幸存者们在岛东面的小平原上居住开垦。另外,此次的幸存者当中,还有一些孩子,大多都是失去了父母亲人的孤儿……” 黄蓉轻笑一声: “便让他们住到庄园里就是,芙儿也需要玩伴。我得空也可以教他们些诗书礼仪。” 慕容复笑道: “我也正有此意。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文华,知礼仪。如今虽天地剧变,但既然还有人活着,那这文明的传承,便不能断绝。” 他也打算给孩子们上上课,不过他要教的,就是与生存、发展相关的实用学问了。 征得了黄蓉同意,慕容复放下郭芙,又转身踏浪而行,接那三艘海船去了。 郭芙看着慕容复的背影,忽然怏怏不乐道: “师父接了些人回来,以后是不是也要做其他小孩的师父?我有点不开心……” 黄蓉笑了笑,轻抚着郭芙的小脑瓜: “就算你师父再收几个弟子,你也还是大师姐,可以管着其他师弟师妹,有什么不开心的?” 郭芙想了想,觉得也是,但还是有点难过: “虽然做大师姐很好,但以后师父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啦!” 黄蓉笑道:“你这孩子,你师父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能遇上他,是我们的幸运,岂能不知满足?” 郭芙嘟了嘟嘴,忽地脑洞大开: “妈妈,要不,你也拜我师父为师吧,我让你做大师姐,我们母女同心,这样就不怕其他小孩子跟我抢师父啦!” “……”黄蓉无语,轻轻敲了郭芙一个脑蹦:“瞎说什么呢?我有师父的。” “可你的师父……” 郭芙说到这里,语气忽地一突,小心翼翼瞧了瞧黄蓉脸色,低声道: “对不起妈妈,我又说错话了。” 黄蓉叹息一声,却又有些欣慰。 芙儿如今,已经懂事了许多。若是从前,她又岂会体谅他人心情? 早口没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母女俩说了阵话,视野之中,渐渐浮出三艘海船,向着桃花岛行来。 …… 天色已黑。 码头之上,灯火通明。 青壮男子们忙碌地卸载、搬运着各种物资,女人和小孩子们,在海滩外草地上垒灶做饭。 今晚已来不及去岛东面安顿,只能先在此将就一夜。 那穿着儒衫的陈姓老夫子,领了慕容复安排的差事,拎着戒尺来回巡视,维持秩序,有小孩撒欢乱跑,便过去打他们手板心。 杨过、大小武、陆无双、程英也在帮着几个青壮女子打草做窝棚。 五个孩子早梳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裳,虽还是瘦骨嶙峋,但气色都好了许多。 慕容复站在高处,看着下方忙碌的场面。 黄蓉牵着郭芙,站在他身边,盯着杨过瞧个不停,感觉那半大少年的眉眼神情,像极了某个故人。 慕容复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淡淡道: “他叫杨过。” “杨过?”黄蓉一怔,“杨过,字改之?” 慕容复颔首:“不错。” 黄蓉皱起眉头,“慕容公子可知,他的父亲……” 慕容复笑了笑:“这孩子不错。瞧那四个跟着他的小孩,都是他在灾难发生后,捡回去养活的。自己都吃不饱,还能坚持着保护素昧平生的弱小,此子天性便有几分侠义心肠。” 他侧首看向黄蓉,认真说道: “现在这世道,很需要杨过这样乐于助人的人。” 黄蓉抿了抿唇,忽地释然一笑: “公子说得没错,是我心思太重了。” 慕容复负手看向杨过,悠然道: “他们现在都是孤儿了,以后将住进庄园里,希望黄女侠能好好教导他们,将他们领上正道。” 黄蓉郑重颔首: “自当如此。” (本章完) ------------ 100,神话时代的序幕? 午夜时,慕容复与黄蓉、郭芙返回桃花岛庄园。 郭芙已在黄蓉怀里沉沉睡去,慕容复握着她的小手,输入灵力,为她梳理气血,修复这些时日修炼外功积累的暗伤,顺便探查她的修炼进度,结果发现,郭芙不仅气血、体质大有提升,连内力都精纯深厚了许多。 慕容复心下诧异,询问黄蓉: “芙儿这段时间,有修炼内功么?” 黄蓉摇摇头: “没有。白天修炼慕容公子教她的外功,晚上跟着我读书认字,未曾打坐修炼内功。” 慕容复若有所思: “芙儿才堪堪能够整合全身劲力,踏入明劲门槛,居然内力也有长进……” 所以,此方天地,已经变得在“明劲”阶段,就能由外而内,精进内力了么? 正沉吟时,便听黄蓉声音轻柔地问道: “慕容公子此次陆地之行,可遇上了什么新鲜事?” 慕容复笑道: “除了找到这些幸存者,倒也没什么新鲜事。本想去皇宫里转一转,取点宝物,但临安城里的怪物太多太强,我也不想冒这风险,便只在城外转了转,搜罗了些海船上的物资。倒是在嘉兴,遇上了异变的欧阳锋。” 黄蓉一怔:“欧阳锋也异变了么?” “嗯,二次异变,很是强大。”慕容复道:“我送了他一程,将他葬在了嘉兴东湖边。” 黄蓉与欧阳锋父子有着许多恩怨纠葛,她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女子,对欧阳锋本颇有几分记恨,可是听说欧阳锋异变,又被慕容复葬了,心里还是好一阵怅然。 不知不觉,熟悉的人们一个又一个逝去,人世间变得面目全非,短短一月不到,再回首往昔,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轻轻叹息一声,黄蓉又想起了自己那下落不明的父亲、师父。 父亲黄药师,师父洪七公,如今又身在何处? 他们是否……还在人世? 可惜,担心也无济于事,她现在也只能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回到庄园,慕容复本要回自己居住的竹林庭院,却被黄蓉叫住,请他去了她与郭芙居住的院子。 安顿郭芙睡下后,黄蓉端来几碟点心熟食,又烫了壶绍兴花雕,与慕容复在厅中小酌。 “慕容公子,我这段时日,修为进境快得有些不正常。” 给慕容复敬了杯酒,黄蓉说起了自己心中疑惑: “这段时日,内力修炼快得惊人,竟比从前快了好几倍。短短十几天,功力精进竟已抵得上过去三四个月。我原以为,这是慕容公子传授的凌波微步神奇,可后来发现,无论是修炼九阴真经内功,还是修炼易筋锻骨篇,内力都是进步神速……” 慕容复吃了口蒜泥白肉,喝了口酒,笑道: “功力进境神速,难道不是好事么?” 黄蓉叹道:“我从小便心思重。遇上这等不寻常的事,总担心会有什么隐患。” 慕容复道:“黄女侠尽管放心,这是天地异变带来的变化,对幸存者来说,是不折不扣的好事。” 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此方天地,对个体上限原本是有限制的。再是天纵之才,哪怕年轻时短短几年,就修炼到五绝层次,可之后功力进境必然大幅放缓,且到达某个极限之后,功力就再也难以提升,只能在精纯凝炼方面下功夫。 “不过现在,过去的上限已经不复存在。若我所料不差,这方天地,或会重现几分远古神话时代的气象。” 黄蓉听得愕然: “远古神话时代的气象?” “嗯。” 慕容复点点头,感慨: “神人妖魔并存,奇禽异兽现世,天空有鹏,海中有龙……种种原本只在神话传说中的光怪陆离景像,都有可能重现于世。 “当然,这只是未来的趋势,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并且就算我推测属实,天地的演变,神话的再现,或许也要经历极漫长的时间。当下这一切,只是序幕而已。” 他含笑看着黄蓉: “未来,黄女侠说不定也会成为神话的一员。” “我?”黄蓉自失一笑,叹道:“慕容公子太瞧得起黄蓉了。我只是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保护好的凡俗女子……” 慕容复摇头道:“不然。黄女侠灵魂出窍的修行之道,正是一条通往神话的道路。未来当大有可为。” 黄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拎起酒壶,给自己和慕容复添酒。 之后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支着已被酒意染上了几分酡红的粉腮,苦恼道: “不怕慕容公子笑话,我虽已能自如进入那种‘身魂分离’的状态,也能以呼吸吐纳的法子,吞吐某种难以言喻的莫明气息,不断增强魂体,可至今也不知这能力有何用处。 “我甚至连一页书都翻不动,最多只能掀起一阵凉风,吹起几缕尘灰,略微掀动纱帘。还畏风、畏光、畏火、畏雷……如此软弱无力、脆弱不堪的魂体,真的能有大用么?” 慕容复想了想,说道: “魂体强化缓慢,或是法子错了。内功的呼吸吐纳法,是用来修炼内力的,虽也能一定程度上温养精神,但毕竟不是修魂体的法门。 “黄女侠以内功呼吸吐纳法修炼魂体,或许并不对症。依我之见,黄女侠不妨试试道家或是佛家的观想法。 “正好我曾与一位于太极之道深有见解的道家高修交流过,在这方面略有心得,可与你交流一二。” 黄蓉端起酒杯,又敬他一杯,嫣然道: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接下来,慕容复便一边与她对饮,一边将与张三丰交流的诸般心得娓娓道来。 张三丰功力远不及他,但精神修为深不可测。 慕容复觉着,张三丰若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得,元神直接就能一飞冲天,连渡好几重雷劫了。 以张三丰的精神修为,他在道家观想法,以及太极之道上的领悟,自然对黄蓉的魂体修行极有指导意义。 这一顿小酒,直喝到将近五更,将张三丰道法心得倾囊相授的慕容复,这才告辞离去。 黄蓉送他出了院门,目送着他背影融入夜色之中,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心中自省: “今晚却有些放纵了,居然喝出了几分醉意……” 却浑未意识到,她这是因为慕容复归来,心绪高昂,这才不知不觉放纵豪饮了一场。 酒意上头之下,她只觉身上燥热,很是难受,便去浴房洗了个凉水澡,之后便披散着长发,只着贴身小衣,赤足在卧室里踱了几圈,又拉开架势,练起了易筋锻骨篇。 进入状态,灵魂出窍之后,她回忆着慕容复与她交流的,那位道门高修交流给慕容复的“无极太极”之道,尝试着观想。 也不知是她真有几分天赋,还是前些时日基础打得不错,很快,她的魂体,便化成了一团混混蒙蒙、似有似无的奇异雾气。 那雾气缓缓旋转着,无中生有般演化出黑白二色,如两尾鱼儿,彼此首尾交缠,互相追逐。 黑白鱼儿在这互相追逐当中,越转越快,渐渐化成一道黑白漩涡,衍生出莫明吸力,鲸吞虹吸着空气之中,那无处不在、难以言述的玄妙物质…… …… 杨过本以为,自己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去到此岛东头,一座两山之间的小平原上生活。 可没有想到,队伍里所有的小孩,无论是否孤儿,都被一位极美貌的女子,领进了一片桃林之中。 随着那女子在桃林中兜兜转转一阵,绕到晕头转向、不辨南北东西时,杨过等众小孩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了一片有着江南园林风格的庄园。 “从今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了。” 美貌女子含笑看着这十几个小孩,柔声宣布。 众小孩顿时欢呼起来,就连几个有父母的小孩,也开心地拍手雀跃。 黄蓉看看众小孩,视线从杨过身上扫过时,已没有了那种警惕提防之意。 她确实不是个心胸开阔的女子。 但就像慕容复说的那样,如今这世道,每一个活人,都是宝贵的。 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都能当苦力劳役用。 更何况杨过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反而有着几分侠义心肠? 他父亲曾经犯下的罪孽,也实在没有必要牵连到他身上。若时时提防警惕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反显得自己太过小气,平白叫慕容公子瞧不起。 黄蓉心中这般想着,带着小孩们进了庄园,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小孩们的住处,原是岛上哑仆们的居所,自哑仆们被欧阳锋、杨康全灭之后,已经空置了好些年头。 虽是仆役居所,但居住环境也相当不错,一个敞亮的大院子,东西各有一排厢房,男孩们住东厢,女孩们住西厢。 陈姓老夫子也被请进了庄园,住在大院正屋里,负责管教小孩,教他们蒙学知识。 陈老夫子原本就是私塾蒙师,教小孩正合他的本职。 至于这么多小孩的生活起居,自然不可能由黄蓉来管。 她在幸存者当中,选了两个体弱女子做厨娘,又请了两个强壮剽悍的农家寡妇做洒扫清洗,顺便帮老夫子管教小孩。 就这样,小孩们便在庄中安顿下来,每天跟着老夫子读书学字,黄蓉、慕容复偶尔也会来讲上一两堂课。 这第一年,慕容复没打算教他们练武。 只是开了体育课,教他们养生版的五禽戏,给小孩们打打基础——郭芙之所以能直接上手高强度练法,是因为她五岁就习武,已经有了四年的武功基础,连内功都练了一点。 就这,慕容复还得不时帮她梳理气血,修复暗伤,免得积累隐患,影响成长发育。 其他小孩,就没有这么好的基础了。 像那武家兄弟,也算是武林世家出身,但他俩一个叫敦儒,一个叫修文,其父母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们学武,希望他们能走文学路子来着。 至于陆无双、程英,也勉强算是武林世家,不过同样没有习武。 这么多小孩里面,唯一有些武功基础的,也只有练了蛤蟆功的杨过。 不过蛤蟆功其实是高端武学,当年欧阳克都没学会来着。 杨过也是天赋异禀,居然一学就上手了。 但一上手就练高端武功,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扎实的基础,单靠一招蛤蟆功,是练不成高手的。 慕容复打算好好培养这些小孩。 但杨过对他的苦心,就有些不理解。 他很想学慕容大师的神仙手段,尤其那一手隔空摄物,实在是让他馋得慌。 可惜,慕容复不会因他是当代的天命之子就网开一面。 这小子太机灵,虽有侠义之心,但同样也有着邪性的一面,身上又沾染了太多的市井油滑,若不好生打磨一番,未来说不定会长歪。 原世界线上,杨过最后能成为神雕大侠,不也是多亏了在桃花岛上,随黄蓉学了一年的诗书礼仪、微言大义?这他自己都是承认的。 所以,杨过心里的不爽,也就只能是不爽了。 郭芙现在已经以“大师姐”自居。 不过她的学习进度,无论文学还是武功,都远远超出了这些刚上岛的小孩,因此也就没与他们一起学习。 只是每天上体育课,练五禽戏时,会跟着上一堂课。 小郭芙长得玉雪可爱,论颜值,陆无双、程英都比不上她,因此颇爱小孩们欢迎,连杨过都挺喜欢这个小妹子。武家兄弟更是在第一眼看到她时,便毅然觉醒了舔狗之魂。 只是郭芙的脾气嘛…… 好吧,如今的郭芙,已不再像从前那般骄纵任性了。 将来,也不可能再养出郭大小姐的暴躁脾气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好说话。 她摆着大师姐的架子,对所有的舔狗不屑一顾。 现在的郭芙,不需要舔狗,只需要师父就够了。 她可警惕着有人跟她抢师父呢。 唯一能让她有点好脸色的,也就是杨过了。 杨过这小子嘴巴甜会哄人,长得又好看,郭芙觉着,杨过长大后,兴许能有几分师父的风范,所以才会对他稍假辞色。 郭芙也不单是对男孩们不太友好。 对小女孩们也是一样,甚至对女孩子更加警惕。 只能说,这就是女子的本能了,哪怕郭芙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小女子…… 小孩们都在庄园里安顿了下来。 另八十多个青壮男女,则在那小平原上,按照慕容复的规则,建设着一个聚居点。 聚居点呈环形布局,中心是议事的小楼,小楼前有个空场,以后可做晒场、聚会广场,以及练功场。 没错,成年人也都得练武,练的也是慕容复开创的炼体武道。 炼体武道好就好在不怎么挑资质。 只要不是蠢得无可救药,那基本上,勤学苦炼之下,练出“明劲”是没多大问题的。 而此方天地“枷锁”崩溃,只要练成明劲,就可内力自生。 慕容复也不求这些幸存者能有多大成就,也没奢望能从他们中间出现几个绝世高手。 只需要他们能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做各种生产工作时,更有力气就够了。 幸存者们如火如荼地建设新家园,小孩们开始适应新环境时。 九月十四的夜晚,月光又一次变成了血色。 慕容复站在庄园高处,灵识扩散,笼罩着小孩们居住的大院,监控着他们的反应。 还好,小孩们都没有出现异变。 既然小孩无一异变,那么聚居点那边的大人们,显然也不会异变了。 “看来,但凡在第一晚没有因血月而异变,那么之后无论照射多少次血月,便也都不会异变了……只会被怪物抓咬后传染变异。” 他心中思忖着,又将灵识覆盖到那三只已经有了些许异变征兆的小鸟身上。 就见那三只小鸟安静地呆在竹笼里,一动不动地沐浴着血色月光,身上的气息缓缓变强,体型似也在慢慢膨胀。 慕容复眉头微微皱起。 但很快,便又释然舒展开来。 小鸟们的气息、型体都有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并非如饿鬼怪物一般阴冷黑暗。 那生机勃勃、鲜活灵动的气机,甚至让慕容复觉着很舒服。 “或许,可以将这些异化的动物,驯化成伙伴?” 慕容复心中暗忖着,将灵识笼罩在一只小鸟身上,试着碰触它的精神。 很快,他便碰触到了一个微弱的意识。 那意识懵懵懂懂,但并不昏沉浑噩,而是给人一种……仿佛初生婴儿,什么都不懂,但又充满了探知欲,对一切有着强烈好奇心的感觉。 “已经开始诞生真正的自我意识,甚至是智慧了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慕容复心中惊奇。 这时,那微弱的小小意识,好奇又怯怯地触碰着慕容复的灵识。 慕容复本想给它灌输些知识,可这小鸟初生的智慧意识太过微弱,慕容复觉着灌输知识稍微复杂一点,恐怕都会把它的意识给撑爆。 沉吟一阵,他便只给小鸟传递了一道模糊的,表示亲切友好的情绪。 之后又用灵识,与其它两只小鸟接触了一番,同样对它们表达了亲近友好。 待血月终于恢复正常。 三只体型已经由麻雀大小,膨胀至乌鸦大小,羽毛也变得更加鲜艳华丽的小鸟,并未撞破竹笼飞走,哪怕它们已经有了这能力。 它们乖乖呆在笼子里梳理着羽毛,直至慕容复过来,打开笼子,向它们伸出手,它们才飞出来,落在慕容复小臂上一字排开。 “你们这已是二次异变了,都有了些什么能力呢?” 慕容复轻声问道。 三只小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一只羽毛变成了火红色,鸟喙金黄的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张嘴噗地一声,吐出一道小小的火焰,飞射出三四丈远。 另一只羽毛呈天青色的小鸟则两翼一拍,扇出一道小小的旋风。 第三只小鸟身形倏地虚化消失,再出现时,已落到了数丈开外的竹梢之上。 “吐火,控风,和神速?又有了微弱的智慧意识……这已经能算是妖怪了啊!” 慕容复心中感慨,忽然想到了襄阳城外某个深山之中,那头大雕和那些怪蛇。 这三只原本普通的小鸟,二次异化之后,都变得好像妖怪一般,那原本就是灵物的神雕、怪蛇,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本章完) ------------ 101,郭芙的好助攻 这一轮的血月,始于九月十四,终于九月十六,也是持续了三个晚上。 桃花岛上的人们,未因血月出现任何变化,小动物除了上个月就已异变的那三只小鸟,也未再出现新的异变动物。 但海中生物异变了。 为给岛上的幸存者们补充新鲜蛋白,慕容复安排了十来个渔民出身的青壮,每天出海捕鱼。这一天,慕容复正在那两山之间的小平原聚居点,巡视建设进度时,负责捕鱼的青壮们连滚带爬地回到聚居点,满脸仓惶地向他汇报了一个消息。 “大鲸!” 渔船船长张球,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壮汉,此时骇得脸青唇白,比划着双手哆哆嗦嗦说道: “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黑白鲸!比渔船还长,可以跳出水面七八丈高!它追着我们的船,从左舷跳到右舷,又从船尾跳到船头……它还冲我们笑!真的,我们都听到了它的笑声!” 虽骇得失魂落魄,声音颤抖,但张球还是较为完整地描述出了他们此次的遭遇,也不愧是少年时就随父亲出海打鱼,见惯生死,搏惯风浪的老渔民。 慕容复奇道:“黑白鲸?” 张球解释道:“一种很凶的鲸,狼一样成群结队,什么都敢捕了吃,传说还吃人!” 慕容复想了想,问道:“但从来没有渔民亲眼见过黑白鲸吃人,对不对?” 张球一怔,想了想,点头:“倒是没人亲眼风过。” 慕容复又道:“这趟那黑白鲸也只是戏弄你们,并没有伤人,对不对?” 张球点头:“不曾伤人。我也觉奇怪,它本可以轻松弄翻我们的船,却只溅了我们一身海水……” 慕容复笑道:“那就没事了。那黑白鲸不是杀人鲸,只是调皮好玩罢了。” 他已在幸存者们中间,建起了不可动摇的威望。 所有幸存者,都将他视作在世的神仙,既他说那黑白鲸并非杀人鲸,渔民们惊恐的情绪总算平伏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仓惶骇然。 但既然海中已经出现了异变的生物,慕容复觉着,还是得解决一下,不然今天遇上的是对人类友好的野生虎鲸,下次遇上的异变海兽,就不知对人类是个什么态度了。 当下他带上张球和渔民们,向着码头方向行去。 到了海边,慕容复询问张球: “你们是在哪个方向遇到那黑白鲸的?” 张球抬手指了方向,说了距离,慕容复见离桃花岛不远,便直接踏浪行去。 离岛二十多里,便来到渔船遭遇虎鲸处。 慕容复正要发散灵识,寻找那异变虎鲸,就发现脚下出现了一道巨大阴影。 低头一瞧,就见一头庞然大物,正向着他所在的海面缓缓浮上来,头上两块眼睛似的巨大白斑正对着他,乍看上去,像是有一对没有瞳孔的巨大白眼正凝视着自己。 “果是非同一般的巨鲸!” 瞧着水下那头尾长度接近六丈的巨大身躯,慕容复不禁惊叹。 成年虎鲸,最大也就十米不到,可这头虎鲸,体型已是正常虎鲸的两倍,甚至超过了经常暴打虎鲸的座头鲸。 水下的虎鲸试图用头部那两块酷似眼睛的白斑吓唬慕容复,但慕容复不为所动,反而低头笑看着水面。 那虎鲸似是觉得很没面子,硕大的头颅忽然在他面前破水而出,张开足以将他一口吞下的巨嘴,亮出一口锥子似的利齿,要狠狠吓他一把。 可慕容复还是不为所动,反而抬手轻抚它脑门,笑道: “好鲸!以后,你就做桃花岛的守护兽吧!” 说着,散发出灵识,去触碰它的精神。 虎鲸本就有着极高的智慧,慕容复触碰到的精神意识,像是一个话唠的少年人,正用着某种他暂时无法理解的语言,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慕容复微微一笑,给它灌输了一些人类的常识。 以这虎鲸强大的精神,也足以承受他灌输的知识。 虎鲸缓缓摆动着巨大的尾巴,半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似在消化他传输的知识。 慕容复则轻轻一跃,落到虎鲸脊背上,盘坐下来,悠然道: “从今天起,伱就叫小英了。我会教你修行,让你成为真正的大妖……” 接收了他灌输的知识,已经能理解他话说的异变虎鲸,忽然发出一声喜悦的鲸鸣,抬起尾巴,猛地一拍海面,溅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它驮着慕容复,来来回回游了几圈,又在慕容复灵识指引下,向着桃花岛游去。 码头上的张球等渔民,看着慕容复骑着那头前所未见的巨大黑白鲸回来,顿时满脸敬畏地跪伏在地,深深膜拜。 自这天起,桃花岛便多了一头名为“小英”的守护巨兽。 …… 一条小船,漂浮在桃花岛南的宁静海湾之中。 慕容复手持钓杆,坐在船头垂钓,身边的鱼桶,除水之外,空无一物。 黄蓉坐在船尾处,也是持杆垂钓。 她桶里也是空无一物,但旁边的渔舱中,却已有了好几条大黄鱼。 忽地,黄蓉前方的羽毛浮漂又猛地一动,黄蓉展颜一笑,嫣然道: “上鱼啦!” 慕容复抿着嘴唇,看似目不斜视,专注盯着自己的浮漂,可灵识已经不自觉地扫了过去。 又是一条一尺出头的大黄鱼! 黄蓉娴熟地遛着鱼,待鱼儿体力耗得差不多了,慢慢将鱼拉到船边,拿网兜把那条大黄鱼捞起,将之丢到渔舱里,又侧首瞧着慕容复,笑吟吟说道: “慕容公子,今天你怕是要输了。” 慕容复悠然道: “早着呢!黄女侠莫要得意,先赢可未必是真赢……” 正说时,前方海湾峡口处,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娇呼。 慕容复、黄蓉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鲨皮水靠的小女孩,正双手抓着一头巨鲸的背鳍,与那巨鲸在海中嬉戏。 那是郭芙和名为“小英”的异变虎鲸。 不知是天赋还是什么,郭芙天生便能与动物亲近,从小就可以指挥家中豢养的那两头白雕。 可惜那两头白雕,在血月之夜为了保护黄蓉、郭芙突围,反复俯冲抓啄怪物时,被擅长纵跃的怪物扑了下来,早已遇难。 如若不然,以那两头白雕的资质,今时恐怕已经异变为强大的鹰妖。 而当郭芙得知慕容复驯化了一头变异虎鲸,顿时表现出浓烈的兴趣,强烈要求慕容复带她与虎鲸玩耍。 慕容复征询过黄蓉意见后,便带郭芙去见小英,没想到一人一鲸相当投缘,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黄蓉起初还有些担心。 就算那黑白鲸乐于亲近人类,但它体型太大,力量太强,可能随意一个表达亲近的轻微触碰,就会令成人骨断筋折,乃至脏腑破裂。 郭芙才这么小一点,就算武功、内力都相当不错了,又岂能抵得住虎鲸的神力? 可没有想到,虎鲸小英竟能完美驾驭自身的力量。 黄蓉甚至看到过,虎鲸小英以横扫千军的气势摆动巨尾,掀起惊人大浪,可当尾巴将要碰到一块礁石时,又倏地疾停下来,那动静之间的骤然转换,几乎让黄蓉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位武林高手。 如此强大的掌控力,总算是让黄蓉放下心来。 刚开始,她还只允许郭芙在慕容复陪伴下与虎鲸玩耍,现在已经准许郭芙骑着虎鲸,在桃花岛周围海域游玩了。 瞧着郭芙咯咯娇笑着与虎鲸玩得开心,黄蓉感慨道: “我原本还担心,海中鱼兽若有异变,桃花岛恐将变成绝地,没想到,那有着杀人、吃人传闻的黑白鲸,竟如此友善亲人……有了小英,桃花岛当能不惧海中异兽侵袭,变成真正的世外桃源。今后往来桃花岛与陆地,也能安全许多。” 慕容复笑道: “血月虽令一些动物发生了异变,但并未改变它们的习性。而越是强大的海中巨兽,反而越是对人类无害。当然,它们本身太过强大,一些无心之举,对人类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不过若能像驯服小英一样,驯服几头异兽,好生教导它们,将来对海岛上的幸存者们,也是有大益的。” 他侧首看着黄蓉,说道: “我教过小英一些驾驭肉身气血,掌控力量的法门,它聪明得很,很快就能理解运用。但海兽毕竟不是人类,无法修习人类武功。不过黄女侠的元神修炼之法,应当适合海兽修炼。” 黄蓉知他意思,颔首微笑: “承蒙慕容公子指点,我最近也确实摸索出了一些诀窍……” 正要将她摸索领悟的诀窍与慕容复交流,郭芙已骑着小英,来到了小船不远处,趴在小英脑袋边窃窃细语一句,小英立刻调转身子,冲着小船一扫巨尾,掀起好大一团浪花,飞至半空,又划出一道弧线,倾盆大雨般向着小船洒落。 “调皮。” 慕容复轻笑一声,大袖一拂,那向着他落下的浪花便分作两半,落入海中。 可船尾的黄蓉就没他那等本事,被浪花从头到脚溅了满身。 “郭芙!” 黄蓉抹掉脸上的海水,霍地起身,瞪眼怒视女儿,挥着钓杆做抽打状: “你过来,看我不揍烂你的屁股!” 郭芙一缩脑袋,躲到小英背鳍后面,吭吭窃笑,跟着又探头冲黄蓉扮了个鬼脸: “我才不来呢!小英,我们走!” 轻轻一拍小英脊背,小英便摇头摆尾,驮着郭芙远远游开。 慕容复笑着看向黄蓉,就见她头发衣衫皆被浸透,尤其衣衫,紧贴着娇躯,令她玲珑曼妙的动人曲线毕露无遗,看上去好不诱人。 黄蓉这时也正看向慕容复。 见他视线有异,低头一瞧自己,顿时心里一慌,连忙侧身坐下,若无其事地说道: “芙儿自从跟小英玩上了,又渐渐变得像从前一样调皮了,需得好生管教。” 语气虽平静,可心里却突突跳着,晶莹耳垂也泛出一抹玫红。 慕容复笑了笑,也是语气平静地说道: “海水湿衫可不好受,今天不如到此为止?” 黄蓉当然求之不得,嘴上却还说着: “那今天这场较技,谁胜谁负?” 慕容复摇摇头:“黄女侠好胜心未免太强了。我钓鱼,一般在后半程发力。现在赛程尚未过半,就因意外终止……我也不占你便宜,不如就算平手如何?下次咱们再一决胜负。” 黄蓉瞧他嘴硬的样子,心说亏你还好意思说我好胜心强,你这好胜心,不比我强多啦? 不过,也是难得看到慕容复如此有趣的一面,黄蓉不禁抿唇一笑,莞尔道: “好吧,今天就算平手了。” 当下慕容复便灵识一扫,沟通小英,小英立刻不顾郭芙反对,驮着她向小船游来。 见小船越来越近,母亲又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郭芙顿时大急,大呼小叫着要求小英不要过去。 可惜小英虽跟她处得极好,却更听慕容复的话,郭芙再是如何不情愿,也终是难逃母亲的五指山,被她一把拎起,痛揍了几下屁股…… 回到庄园后。 黄蓉也没再教训郭芙,只叫郭芙送几条大黄鱼去孩子们的大院,自己换了身绣着桃花瓣的粉白襦衫,下着长裙,以金环束起长发,烧了条大黄鱼,又整治了几个好菜,待得郭芙回来,三人便在饭厅同桌进餐。 慕容复与黄蓉对饮一杯,持箸品尝黄蓉烹制的大黄鱼,只觉满口鲜香,入口即融,一时又是赞不绝口。 黄蓉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不时叫郭芙给慕容复斟酒夹菜。 郭芙嘟着小嘴说道: “妈妈你自己为什么不给师父夹菜?我胳膊这么短,你那边的菜,人家还得站起来才能够得着呢。” 黄蓉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身为弟子,侍奉师父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 嘴上这么说着,她倒也给郭芙夹了几筷子菜。 吃完午饭,黄蓉又叫郭芙给慕容复沏茶,自己先收拾了桌子,便开始与慕容复交流她修炼元神的诸般心得领悟。 慕容复听完,颔首笑道: “有了此法,小英日后,将成大器。” 顿了顿,又道: “过两天,我将再返陆地。桃花岛上的幸存者们,就有劳黄女侠多多看顾了。那些小孩,也请黄女侠严加教导。” 这次黄蓉心中虽还有些不舍,却也没再忐忑担忧。 她知道,慕容复还会回来。 当下螓首轻点,嫣然说道: “公子放心,我会看顾好他们,等公子归来。” (本章完) ------------ 102,神雕与异蛇 已是秋末。 慕容复独自行走在茫茫荒野,举目四顾,不见人踪。 官道上的车辙,早被荒草淹没,偶尔可见一辆朽坏的马车,没在荒草丛中,残破的车帘在风中飘摇着,有时还可看到一角白骨。 一头豹子,潜在官道旁的草丛中,窥视着慕容复,猎手的直觉,令它没有盲目发起攻击,只默默目送着慕容复远去。 慕容复来到一间挑着酒旗的路边小店。 小店门边趴着一具残缺不全的骷髅,门板、窗口皆已破碎,墙上还有几道深深的饿鬼爪印。 但店里并没有饿鬼怪物,应当已经游荡去了别处。 慕容复走进小店,穿过堂屋来到后院,就见几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正在院中的草丛里打滚嬉戏。 一只皮毛火红的母狐,懒洋洋卧在一旁,眯眼看着小狐狸们,察觉到慕容复的到来,顿时一跃而起,跳到小狐狸们身前,将崽子们挡在身后,前爪扒地,冲慕容复呲牙恐吓。 慕容复不会无缘无故走进这已经没有了店主的道旁小店。 他也没有去看那火红皮毛的母狐,反而侧首看向左边: “分身幻影?这就是你的天赋?” 左手边的草丛里,一只一模一样的火红狐狸,正匍匐着悄无声息向着慕容复靠近。 而正对面那只护崽的火红狐狸,赫然只是一道足以乱真的幻影。 火狐试图以那幻影迷惑慕容复耳目,自己借着杂草掩护,悄悄从侧面偷袭。 可惜它瞒不过慕容复。 或者说,慕容复本就是被它过于蓬勃旺盛的气机吸引,方才来到这小店后院。 被慕容复锁定真身,叫破行藏,那火狐顿时僵住,眼中流露出一抹极具人性化的惊惶。 见慕容复举步向着小崽子们走去,火狐掂量了一番双方的实力对比,没有贸然发起攻击,只跳到幼崽们前方,后足人立,两只前爪搭在一起,向着慕容复连连作揖,眼中满是祈求。 “还会作揖?以前没少溜进人类村子里偷鸡吧?” 慕容复停下脚步,好笑地说道。 他知道,个别极聪明的狐狸,甚至能够“媚惑”看家护院的狗子,使狗子化身真正的“舔狗”,对狐狸的行径视而不见,大开方便之门。 这只火狐带着崽子住到人类屋子里,又懂得作揖,显然早就近距离观察乃至学习过人类。 火狐又朝他作了两揖,趴在地上,翻了个身,学狗子一样亮出肚皮示好。 那几只幼崽倒也不怕慕容复,蹲在母亲身后,好奇地瞧着他。 一只尤其胆大的幼崽,甚至跌跌撞撞地向着慕容复走来,像是想要蹭一蹭他的腿,被吓坏的火狐一爪子扒拉回去。 慕容复看着眼中始终流露着祈求、讨好的母狐,轻笑一声: “小狐崽们也个个不凡,你们这一家,倒是好机缘……” 慕容复早已察觉,普通动物的异化纯属随机,几乎不可能出现母亲和幼崽全员异化的现象。 这母狐的几只幼崽,个个都非凡物,显然是出生的时机格外凑巧。 慕容复猜测,应该是八月那第三个血月之夜,这母狐刚好临产,却在幼崽们尚未出生时,被血月照射,发生异变,因脐血相连,胎中幼崽们也随之异变,于是产下了一窝非比凡兽的幼崽。 “罢了,便再成全你们一把。” 慕容复灵识扩散,笼罩住火狐一家,将一道控制气血、力量的法门传了过去,又传给了它们修炼元神的法门。 之后用借鉴九阴真经“移魂大法”创出的,可以更灵活高效运用心灵力量的法门,给它们下了暗示: “若修炼有成,不可轻易伤人,若遇幸存人类有难,力所难及之下,尽量帮上一把……” 下达这暗示后,慕容复又挥出道道青木灵力,给母狐和小崽们梳理了一番气血。 做完这些,慕容复道一声“有缘再见”,就要离去。 那火红狐狸感激地瞧着慕容复,学人类一般匍匐在地,两只前爪前叠,额头触地,做叩拜状。 慕容复笑了笑,转身出了小店,正举步前行时,几声稚嫩的呜呜声传来,回首望去,就见那火狐来到了店门口,对着他作揖相送。那几只小崽也伴在它身边,笨拙地学它作揖,不时跌下去滚两圈,看着煞是可爱。 慕容复又是一笑,冲狐狸一家摆了摆手,继续前行。 这一场偶遇后的第三天。 慕容复来到了襄阳附近。 登上一座山头,眺望襄阳,就见那座重镇大城,已变成了饿鬼乐园,无数狰狞可怖的饿鬼怪物,正在城中来回游荡,不少体格尤其强壮健硕的饿鬼身上,还披挂着残破的甲衣。 城中显然不会有活人了。 不过猫狗鸟雀等动物倒是不少。 饿鬼怪物对动物不感兴趣,只要动物们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主动去猎杀动物。 当然,若动物主动撩拨,饿鬼怪物也不会客气就是。 默默观察了襄阳一阵,慕容复又去了襄阳以东的桐柏山中。 一路拄着竹杖悠然前行,也不知深入山中多远,忽然,一道金光,自林中飞出,以子弹一般的疾速,向着慕容复弹射而来。 慕容复灵识早就察觉了这异动,直至金光飙射至面前三尺处,才不慌不忙地一抬手,啪地一声,捏住了这道金光。 这是一条不过三尺长短,鳞片隐隐闪烁金光,头生肉角的怪蛇。 它鳞片极其坚韧,感觉堪比精钢。力量亦是极大,即便已被慕容复掐住七寸,仍然疯狂甩动着蛇尾,铁鞭一般抽在慕容复手臂上,发出啪啪脆响。 可惜,它这足以令常人骨断筋折的尾击,却连慕容复皮毛都伤不了。 “菩斯曲蛇?” 慕容复看着这条怪蛇,眼中流露一抹笑意。 菩斯曲蛇,在天地异变之前,就已经颇有灵异,其蛇胆有大补体魄,增强气力之能,正合修炼炼体武道的武者所用。 以这种异蛇的天赋资质,血月照射之下,恐怕能全员异变,至不济也会变得比从前更有灵效。 慕容复此行襄阳,一大目的,就是抓捕这种异蛇,带回桃花岛上培养。 若以他种植出来的灵药喂养,这种菩斯曲蛇的功效,想必能变得更强。 观察了手中这条菩斯曲蛇一阵,慕容复抬起九节雷杖,往蛇头上轻轻一点,电光一闪,这条怪蛇顿时浑身抽搐着晕了过去。 他又取出一只麻袋,把蛇扔了进去,拎着麻袋继续前行。 菩斯曲蛇攻击性极强,人不招惹它们,它们也要主动伤人。 慕容复行在山林之间,都不必刻意去寻,一条条菩斯曲蛇便主动跳出来攻击他,又被他一一捕获,装进麻袋。 不知不觉,就已抓到了数十条菩斯曲蛇。 慕容复正要再接再厉,忽然听到一声沙哑的鹰鸣。 鹰鸣声中,还夹杂着几声格外刺耳的嘶嘶声。 慕容复心中一动,循声行去,来到一条山谷之中,一眼就看到了一头以两只巨大粗壮的雕爪直立,身高两米多的巨雕。 “神雕?”慕容复饶有兴趣地看看巨雕,又看向与它对峙的存在。 那是三头体长超过了两丈的巨型菩斯曲蛇。 其中一头菩斯曲蛇,鳞片已呈暗金色泽,头上的肉冠已然变成了角质,看上去好像一枚赤红骨冠。 “不得了,居然长到了这么大!”慕容复啧啧称奇。 菩斯曲蛇原本没这么大,慕容复抓到的那几十条菩斯曲蛇,小的只有三尺余,大的也才四尺出头。 可那三头巨蛇,已经大得跟蟒蛇一般,气息也格外强大,显然它们即使在本就灵异的菩斯曲蛇群体当中,也是属于天赋异禀的存在,因此异化得格外突出。 这时,那巨雕戛戛啸叫着,扑扇着一对巨翼,掀起阵阵狂风,卷起无数碎石,霰弹般击向那三头巨型菩斯曲蛇。 三头巨蛇盘成蛇阵,将蛇头埋进蛇阵之中,以蛇鳞硬扛碎石攒射。 狂风挟裹碎石,攒射在蛇身之上,发出绵密如雨的噗噗声,那子弹般疾劲的碎石子,在蛇鳞上撞成粉碎,却没能奈何巨蛇分毫。 地上碎石子数量有限,当双方中间的石子尽被卷起射过,后继攒射而来的石子开始稀疏之时,三头巨蛇同时抬起蛇尾,重重一拍地面,盘着蛇身弹簧般舒展开来,自三个方向闪电般射向巨雕,同时纷纷张开蛇口,露出獠牙,噬向巨雕。 面对三蛇合击,巨雕羽翼一拍,竟是腾空而起,一飞冲天数十丈,连慕容复见了,都不禁微微一怔——原本的神雕,因为体型太大,身子太重,翅膀又短,最多只能低空短距离滑翔来着。 而现在这神雕,体型恐怕比它原本更大,身子更重,可居然能够真正起飞了! “看来这神雕,也是经历了两次异变,已恢复了雕类该有的本领啊!” 慕容复心中暗忖。 这时,那三头扑空的巨型菩斯曲蛇,又盘成蛇阵,昂着脑袋,对着天空嘶嘶吐信。 巨雕则盘旋在空中,戛戛怪叫,似在嘲笑三头巨蛇。 三头菩斯曲蛇够不着神雕,对峙一阵,萌生去意,但就在它们想要撤离之时,神雕蓦地俯冲而下,冲势之快,庞大身躯居然化作残影,身躯四周亦爆出肉眼可见的气浪,发出轰轰风雷之声。 三条异蛇又赶紧摆出戒备之势,可就在它们弹跃而起,向天冲击之时,神雕又蓦地双翼一展,拍出音爆,掀起大风,再度冲上天空,令三条巨蛇的攻击再次落空。 之后神雕反复调戏三头巨蛇,渐渐将那三头巨蛇耗至精疲力尽,终于一锤定音,于一次俯冲之时,认准一头反应最慢的巨蛇,一双铁爪精准抓住那巨蛇七寸,再伸嘴一啄,宛若重剑突刺一般,啪地一声,将那巨蛇脑壳啄爆。 巨蛇本就被神雕逗弄得精疲力尽,又三去其一,剩下两条巨蛇再无斗志,就要分头逃窜。 可神雕没打算放它们走,很快就追上那头肉冠变成赤红骨冠的巨蛇,似绝世高手施展剑招一般,巨翼拍击,巨缘连啄,只几个回合,就将那头巨蛇脑门、七寸都啄出硕大血洞。 至于最后一头巨蛇,则被慕容复一杖钉死在地,随后剖开那巨蛇蛇腹,取出一枚枚蛇蛋。 这是一头雌蛇,腹中已有了数十枚蛇蛋。 他将蛇蛋收入一只内有茸衬的皮囊,没有碰蛇胆,完了还把巨蛇尸体抛向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神雕,又冲着神雕一拱手,笑道: “雕兄,天地异变,人世多艰,我是特意前来,请伱出山相助的。” 神雕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拿自己当人看待,这就让神雕有点得意了,要不是不会说话,它几乎要忍不住问一句:你也听说过我的故事? 得意之余,它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最后威严满满地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来回踱了两步,冲他戛戛叫了几声。 慕容复听不懂雕语。 但这神雕乃天生异种,本就智力极高,精神极强,两次异化之后,更是变得更加神异,啸叫之时,竟能主动散发出类似灵识的精神波动,与慕容复灵识接触。 慕容复感知出它的情绪,顿时哈哈一笑: “雕兄放心,好酒好肉,顿顿少不了雕兄!” 又举起那装了数十条菩斯曲蛇的麻袋,以及那装了几十颗巨蛇蛋的皮囊,“以后这菩斯曲蛇,也不会短了雕兄。” 神雕又点了点头,拍拍翅膀,低头啄出一枚巨蛇蛇胆,蓦地一摆鹰喙,将那足有拳头大小的异化蛇胆抛向慕容复。 慕容复抬手接住那深紫色泽,隐隐闪烁金光的蛇胆,无奈摇头: “雕兄,这么大的蛇胆,我可没法儿一口吞下去。” 神雕戛戛叫了两声,似在笑他,跟着便将那两头巨蛇的蛇胆吃了,又冲着慕容复点了点头,摇摇摆摆向着山谷深处行去。 慕容复收起蛇胆,随神雕前行,果然被神雕带来了那独孤求败埋剑之处。 “雕兄是要我带走玄铁重剑?” 神雕点头。 慕容复启出玄铁重剑,看着此剑,不禁又想起了倚天剑,想起了倚天世界那短暂的两年时光。 微微出神一阵,慕容复提着玄铁重剑,跳下剑冢,笑道: “雕兄,是否可以出发了?” 神雕环顾山谷,虽舍不得这与故主相伴多年的隐居之处,但以它灵性,自然知道,如今天地已然剧变,也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当下神雕猛一振翅,腾空而起。 慕容复亦提着重剑、口袋,一跃冲天,落到了神雕背上。 单一口玄铁重剑,就有六十四斤。再加上慕容复的体重,一口袋菩斯曲蛇,神雕负重将近三百斤。 但它毫无吃力模样,轻轻一拍巨翼,向着慕容复指引的方向,疾飞而去。 (本章完) ------------ 103,慕容仙君与仙妃娘娘 慕容复这一趟在外行走了将近三个月。 直至深冬时节,方才踏上归途。 这一趟,他又带了一百多个在沿海一带找到的幸存者,乘着三艘海船返回桃花岛。 …… 桃花岛庄园。 小厅之中,只有慕容复和黄蓉两人。 一只铜锅,架在小炭炉上,锅中的汤底已经烧开,正咕噜翻腾着水泡。 黄蓉夹起两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锅里稍微烫了烫,蘸了酱料,放到慕容复碗中。 慕容复也不客气,直接夹起来喂进嘴里,嚼了两下,满足地长呼一口气: “好久不曾尝到黄女侠的手艺了,嘴巴可是想念得紧。” 说着,又运筷如飞,品尝其它种种美食。 黄蓉给他斟了杯酒,幽幽道: “谁叫你一去就是三个月的?前一个月,芙儿还镇定地很。可之后她就慌啦,以为你不再回来了呢。每天睡觉前都要哭一场,吵得我也……”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睫,眸中闪烁着朦胧波光,后面的话,却是没再说出来。 慕容复轻笑一声,说道: “这趟回来会呆久一点,好好指点一番芙儿和幸存者们修行。” 黄蓉垂首低眉,轻嗯一声,又给慕容复烫着肉片,口中说道: “一去三月,都走了哪些地方?” 慕容复道:“大理、蜀中、河北、山东……东南西北,都大体走了一趟。有雕兄相助,倒也不惧水山阻隔。” 轻叹一声,他接着说道: “人间已经彻底化作鬼域,所有人烟稠密之地,尽成饿鬼猎场。那些二次异化的饿鬼怪物极强,尤其是军队变化的怪物,数量既多,实力又强,还懂得结阵合击,我瞧着都觉棘手。 “好在山林荒野之中,还有不少幸存者活着。但如今山林荒野,豺狼成群,虎豹遍地,幸存者们纵远离饿鬼威胁,也都活得极其艰难。 “不少幸存者又离海边太远,我也无法带他们搬迁到海外,只能将那些幸存者们聚集起来,在远离人烟的山林荒野之中,清掉周围的食人凶兽,选择可以开垦的谷地、山坡,帮他们建造聚居点,传授他们修炼之法……” 听到这里,黄蓉不禁嫣然一笑: “你还真成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啦!” 慕容复道:“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顺便收获本源。 慕容复早就发现,救人、传道收获的本源,可不比击杀饿鬼来得少,甚至更多。 不仅有本源收获,他还有一种极微妙的感觉,只觉每当他救人成功,或是为幸存者们传道,乃至点化异兽之后,冥冥之中,都会有丝丝缕缕难以言述的无形存在,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那种感觉相当微妙。 慕容复也不知那无形存在究竟是什么,只是感觉,当那无形存在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他做任何事情都顺利了许多。 修炼也顺遂了不少,对于修行中的一些关隘,尤其是没有前人功法、经验可供借鉴的人仙武道,许多难关都在灵光一闪之间,豁然开朗。 甚至连他自己并未修行的“炼神”之道,当他试着帮黄蓉推演功法时,都能有许多奇思妙想涌现。 慕容复觉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功德”。 思忖之时,他嘴上继续笑着说道: “这一趟外出,还遇上了不少异兽。性情温和,待人友善的,便将之点化一番,传授些修炼之法,未来或许会对幸存的人类有些助益。这其中最有灵性的,是一头老虎和一家狐狸。爱吃素的老虎没听说过吧?我遇上的那头老虎,两次异化之后,居然改吃素了,尤其爱吃菌子。还有那一窝狐狸……” 黄蓉唇角含笑,静静聆听着他的讲述,不时为他烫些肉菜,斟杯酒水,自己也不时举杯,与他对饮。 不知不觉,窗外已然黑透,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却温暖如春。 黄蓉已然酒意上脸,俏脸酡红,她以手支颐,含笑凝视着慕容复,袖口滑至肘部,露出半截雪白小臂。 慕容复倒是越喝越精神,话题也说到了修炼上面。 “芙儿这三个月修炼进度不错,身子骨愈加皮实,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内力都小有火候了,这三个月想来没少下苦功。” “我成天督促着她,可没许她偷懒。” “伱自己呢?这三个月,修为可有进益?” 黄蓉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头道倏地跃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着还有些朦胧虚幻,但已经是完好的人形,上着白衫,下套黑裙,长发垂腰,相貌体态皆与黄蓉一模一样。 慕容复瞧着那虚幻身影,颔首一笑: “不错,我走时还只是毫无形状的雾气,如今竟已能显化人形了。看来黄女侠这三个月,修为也是大有进益。” 那虚幻人形嫣然一笑,精神力震荡虚空,发出略有几分飘渺失真的话声: “三月苦功,可不只是元神化形呢……” 说着,那虚幻人影翩然飘飞而下,竟然提起酒壶,为慕容复斟了杯酒。 “从前只能掀动几缕尘灰,如今已可以举起酒壶啦!” 黄蓉元神轻笑着说道,又在屋里翩然飘飞着,“夜里也可以外出游走,不惧风雨了。” 慕容复饮了口酒,颔首笑道: “不错,下一步,便可尝试着白昼出游。” 黄蓉那虚幻的元神,又绕着慕容复翩飞一阵,这才返回肉身。 “不仅元神修为大有进益,功力、气力也是突飞猛进呢。” 黄蓉探出食指,雪白纤细的指尖,在桌上轻轻划动着,刀刻木头一般的沙沙声响中,很是轻松地在桌上刻出了一个“芙”字,笔划流畅,入木三分。 慕容复点头赞叹: “能在硬木桌上以指刻字,黄女侠的功力果然愈加深厚了。” 黄蓉嫣然一笑,笑意既有少女的俏皮得意,又有成熟女子的动人风韵。 之后她纤指拈起一粒油炸蚕豆,扣在指间倏地一弹,蚕豆激射而出,噗地一声,深深嵌入木柱之中。 慕容复拊掌赞道:“好一招弹指神通!” 黄蓉笑道:“比起你的弹指神通,还是差了老远。” 谈论了一番武功,又说了会庄园里的孩童们,待至酒菜告尽,慕容复也吃饱喝足,便起身告辞。 黄蓉送他回去,路上也与他不停聊着,似有说不完的话。 直至将他送进他居住的竹林庭院,黄蓉方才与他依依辞别。 临行前,她犹豫一阵,终是忍不住问道: “慕容公子,这一次你会呆上多久?” 慕容复道:“至少呆到来年春暖花开时。” 黄蓉抿了抿唇,幽幽道: “下次再去陆上,能否带上我……我和芙儿?芙儿总担心你一去不返……我也想再去找一找我父亲和师父。” 慕容复道:“可是桃花岛上,如今已有将近三百幸存者,还有那么多小孩,总得留人守着。” 黄蓉轻叹一声:“是我欠考虑了。” 慕容复见她神情黯然,想了想,说道: “等岛上培养出几个高手,幸存者们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再出去时,便带上你和芙儿。” 黄蓉顿时眼睛一亮,绽出一抹动人浅笑。 …… 时光悠悠。 转眼之间,已至春节。 已经建设完毕的幸存者聚居点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三百来个幸存者,人人穿着新衣,聚集在一座新落成的庙宇前,在大敞的庙门之外,随庙祝对着庙中神像虔诚膜拜。 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神仙佛陀,而是一尊高大挺拔,脚踏波涛,手持竹杖,宽袍大袖的年轻人雕像。 雕像脚下的波涛中,露出一片鲸脊和一角鲸鳍,雕像左肩,则蹲着一只尺高的黑雕。 很明显,这正是慕容复的雕像。 在慕容复雕像右手边,还有一尊女子雕像。 其长裙翩翩,体态婀娜,神情温柔,作垂首俯视状,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另一手也持着竹杖。 正是黄蓉母女的雕像。 慕容复不在岛上的这三个月,受了他嘱托的黄蓉亲历亲为,不辞辛苦地帮助幸存者们建设生产,指导幸存者们修炼武功,还传授了他们许多实用知识。 她武功高强,又学识渊博,生产建设当中,无论遇上多么棘手的问题,她总能找到办法,轻而易举地解决一切麻烦。 三月下来,黄蓉在幸存者们当中的威望,已然仅次于慕容复。 又因慕容复住在庄园之中,还常与黄蓉、郭芙一起出现,并且慕容复经常提着一根墨玉色泽、紫光隐隐的九节竹杖,黄蓉也时常提着一条碧玉似的竹杖,这就让很多幸存者都以为,他们乃是一家人。 所以这次建庙供奉慕容复,幸者们也给黄蓉塑了雕像,将她与慕容复并列供奉。 至于郭芙的小雕像,当然就是属于金童、玉女一样的陪衬了。 “拜!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降魔慕容仙君!” 鞭炮声和简陋但颇有几分庄重的鼓乐声中,庙祝长颂着陈老夫子给慕容复上的尊号,领头膜拜。 众幸存者也齐声颂着慕容复的尊号,齐齐膜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拜完慕容复,那庙祝又长颂道: “拜!灵慧圣慈仙妃娘娘!” 众幸存者随拜:“拜!灵慧圣慈仙妃娘娘……” 聚居点左侧的山头上。 慕容复与黄蓉并肩而立,居高临下,看着聚居点中那简陋但庄重的仪式。 听着那响彻山谷小平原的祝颂声,慕容复神情微妙地看向黄蓉: “黄女侠,这座庙……” 黄蓉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避开他视线,俏脸泛起一抹红晕: “他们为你立庙我是知道的,但,但我真不知道,他们还塑了我与芙儿的雕像,与你并列供奉……” 她这话倒是不假。 立庙之事她知道,为慕容复塑像之事她也知道,甚至还亲手设计绘制了雕像草图。 可她还真不知道,幸存者们竟也为她立了像,还与慕容复并列供奉。 她太忙了,自己要修炼,要督促女儿修炼,还要管着庄园里的小孩们,还要指导幸存者们生产建设,帮他们解决问题,甚至还主持了好多场婚礼——这几个月,那些或单身或丧偶的青壮男女,在共同的生产建设之中,纷纷擦出火花,结成家庭。 如今岛上的青壮男女,已基本没有单身的了。 而黄蓉也因诸事缠身,在设计了慕容复雕像之后,便没再多加关注立庙之事。 因此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成了什么“灵慧圣慈仙妃娘娘”。 羞赧之下,见慕容复神情微妙,黄蓉心里忽地冒出一股无名火,说道: “若慕容公子觉着此举不妥,我这便叫他们把我和芙儿的雕像撤出来砸了。” 语气听着,竟似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正要施展身法下身,慕容复忽地开口: “我其实并未觉着有何不妥。” 黄蓉脚步一顿,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侧首看着她,感慨道: “值此末世,人们心中,需要信仰。年后春暖花开时,我将再次出行,黄女侠则暂不能随我同行,还得继续留在岛上镇守。人们敬你,也是好事。 “再说,你本就是桃花岛主,是你为幸存者们提供了这片世外桃源,之前我不在时,也是你不辞辛苦,帮助着他们安家。他们拜你,有何不妥? “就是幸存者们误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或会给黄女侠带来些困扰。” 黄蓉不自觉地避开慕容复视线,脸颊又有些发红,语气却是故作平静: “你是芙儿的师父,师与亲并列,你跟芙儿本就是一家人。” 却是特意没提自己。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只要黄女侠不觉不妥,那便由得他们吧。” 黄蓉不置可否,轻嗯一声,但到底没再提要去撤出、砸毁自己雕像的事。 慕容复瞧瞧天色,笑道: “时辰不早,回庄园吧,孩子们带等着我们一起过年呢。” 黄蓉心里的无名火早就消失,闻言展颜一笑: “今年这个春节,和那么多小孩子一起过,还真是热闹呢。” 慕容复点点头,“是啊,热闹的春节,才有趣味。” 当下两人回到庄园,来到小孩们居住的大院中,与小孩们一起吃起了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后,慕容复和黄蓉各给他们讲了个故事,慕容复还表演了一手戏法,令院中的一树桃花倾刻盛开,转眼结出累累硕果,让小孩们既饱了眼福,又饱了口福。 结束了活动,慕容复与黄蓉结伴离去,郭芙则仍留在这里,与小孩们一起玩耍,甚至打算和小孩们一起守夜,。 黄蓉则邀慕容复去她院中饮酒守夜,慕容复欣然从之。 子时一到,小孩们院中冲起绚烂的烟火,慕容复与黄蓉推开窗户,看着那漫天烟火,听着从小孩们大院中传来的欢呼声,不禁相视一笑。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身影靠得很近很近,肩头都几乎触碰到了一起…… (本章完) ------------ 104,百步飞剑!芳心所愿 时光悠悠。 倏忽之间,又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间,随着慕容复数次前往沿海各省搜寻幸存者,桃花岛上的幸存者,已经超过八百之数。 附近几座海岛上,也各自聚居了一百多到三四百不等的人口。 有神雕巡天,虎鲸巡海,幸存者们纵然分居各岛,安全也不成问题,平时还可乘船相互往来,互通有无。 这一年,桃花岛上,有一百多个新生儿呱呱坠地,让幸存者们看到了延续族群的希望。 又一个春节时,已被命名为“桃源乡”的桃花岛聚居点,八百多幸存者,带着新生儿们聚在庙宇前的广场上,在庙祝引领下,虔诚膜拜慕容仙君、仙妃娘娘,感谢他们的庇护与指引。 慕容复和黄蓉虽帮助幸存者们解决了不少问题,但从来没有给他们包办一切。 除了最初的生存资源,慕容复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安全环境。 黄蓉也多是为幸存者们传授知识,给予教导指引。 采石伐木、烧制砖瓦,建造房屋,垦荒耕地,煮海晒盐、出海捕鱼…… 这些重活累活,统统都要幸存者们自己挥洒汗水,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一切。 但幸存者们仍然感恩。 若不曾遇上慕容复,在这末世,一个足够安全的生存环境,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给他们提供这一切的慕容复和黄蓉,自然被他们敬若神明。 桃源乡一侧的小山上。 如去年春节时一样,慕容复与黄蓉并肩而立,远远看着山下乡镇中那庄重的仪式。 这一次,黄蓉的神情不再羞赧,当听到人们高呼“灵慧圣慈仙妃娘娘”时,她唇角甚至浮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眼中也有着满满的成就感。 虽幸存者都是慕容复找回来的,但为了安顿幸存者,她也费了不少心力。 为此还特意翻出父亲收藏的各种机关术典藉,苦心钻研机关术,设计出了不少省力高效的生产工具,传授给幸存者们。 人口太少,为了提高生产建设效率,就只能在工具上下功夫了。 可惜…… “桃花岛还是太小了。” 黄蓉忽然感慨: “现在的人口,已经快到桃花岛的承载极限了,再多,就难以为继了。” 以桃花岛的大小,如果单只是居住的话,人口再翻十倍都没问题。 可岛上资源有限,养不活那么多人口。 而现在人口虽然不多,但随着新生儿不断繁衍成长,将来人口必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莫说桃花岛,算上桃花岛周围的几个小岛,恐怕都将承载不下。 “来年春暖花开时,我将前往舟山岛,清理掉那里的饿鬼怪物。” 慕容复悠然道: “舟山岛有渔场、盐场、林场,还可以开垦出三四十万亩耕地。离陆地又近,上陆搜集物资也很方便。只要将舟山岛开发出来,未来很多年,都不必担心无处安置人口。” 黄蓉侧首看着他,用一种并非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想与你同去。” 慕容复微微一笑,“那得看你本事如何了。” 黄蓉秀眉一挑,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已能御剑百步,削铁如泥。” “哦?”慕容复意外地瞧她一眼:“进步这么快?我记得,你真正掌握驱物御剑之术,还不到三个月吧?” 去年春节时,她可以元神出窍,搬动酒壶。 但也仅仅就是搬动酒壶倒倒酒,连将酒壶扔出去砸人都办不到。 到了今年开春,她已能够在白昼时元神出窍,又历一季修炼,甚至可以在不太猛烈的阳光之下元神出窍。 到夏天,除了仍旧畏惧雷霆,其余阳光、风雨、火焰已皆无所惧。 慕容复为此特意取了一根以“催生术、培灵术”等种田法术,催生迭代了好几代,灵性最强,最为坚韧的紫竹,耗时三月,消耗千道灰色本源,为她炼制了一口“紫竹剑”。 此剑初成之时,即坚如玄铁,又可容纳黄蓉元神入驻。 全力催动之时,甚至可以迸发雷霆电芒,而雷霆电芒只在剑刃爆发,并不会伤到入驻剑身内部的黄蓉元神。 黄蓉得此剑时,已是夏末秋初。 之后没用几天,她便掌握了驱物御剑之术,能以元神寄托剑中,驱使紫竹剑飞掠刺击。 不过那时,她御剑的极限,也就仅仅十步而已。 没想到短短三月过去,现在居然已经能御剑百步了。 面对慕容复的疑惑,黄蓉嫣然一笑: “我也不知为何,总之随着幸存者越来越多,我修炼好像越来越轻松。尤其是近三个月,随着几座岛上的幸存者总数超过两千,我修炼起来更快,许多关窍难点也是有如神助,轻松勘破……” 慕容复缓缓颔首,若有所思: 所以,黄蓉也因庇护、指引幸存者们,得到了“功德”么? 正想时,又听黄蓉语气轻快地说道: “当然,伱的功劳也不小。这元神修炼之法,可没有现成的功法学习参考,一切都得自己摸索。若没有与你时常与我交流,给我提点,我也不可能进步这么快。所以呀,今晚我可备了好酒好菜,要好生感谢这一年来,你对我和芙儿的指教呢。” 慕容复莞尔一笑: “今晚不是跟孩子们一起过年么?” 黄蓉笑道:“当然是与孩子们一起过完年后,你我再来小酌守夜,就像去年一样。” 慕容复笑道:“所以,芙儿今年又得和孩子们一起过年夜么?” 黄蓉抿唇浅笑,“和同龄伙伴们一起,她也开心得紧。” 慕容复点点头,“走,先去瞧瞧你的百步飞剑。”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互相称呼时,也不再像起初那般客气。 黄蓉已很少叫他慕容公子,慕容复也很少再叫她黄女侠。 两人回到庄园之中,去了后院一处开阔的练功场上。 黄蓉取出那只有一尺半长的“紫竹剑”,盘坐在地,意念一动,元神出窍,没入紫竹剑中。 之后那紫竹剑嗡地一震,悬浮而起,剑刃震荡间,绽出寸许长的淡紫剑芒。 嗡! 紫竹剑又是微微一震,化作一道淡紫剑光,飒地飙射而出,剑光过后,才有声音响起,剑刃破空之声,竟是被剑光抛在了后方。 淡紫剑光一口气飙射出百步之远,噗地一声,切豆腐般将一块石锁一分为二,剖口处光滑如鉴,如历悉心打磨。 之后那已到了极限操控距离的淡紫剑光凌空一折,又以比声音略快一线的速度,疾掠回黄蓉身边,绕着她左右盘旋,上下翻飞,飒飒刺击,灵动矫捷好似云中蛟龙。 慕容复瞧着黄蓉表演,拊掌笑赞: “百步飞剑,果然凌厉!” 黄蓉收了剑光,元神归窍,起身冲着慕容复嫣然一笑: “也是你炼的剑好。若是普通铁剑,我可没法儿这般驱使。” 普通铁剑没有灵性,黄蓉元神无法入驻其中。即使以元神之力强行卷起铁剑,也做不到如臂使指般驾驭自如,更不可能御剑百步,快逾声音,削铁如泥。 赞过慕容复炼的紫竹飞剑,黄蓉又问他: “如何,以我现在的本领,能否与你同去舟山,清理饿鬼怪物?” 慕容复颔首微笑: “当然可以。” 黄蓉唇角翘起,眉梢眼角,皆满溢着欣然笑意。 …… 傍晚,孩子们居住的大院中。 慕容复与黄蓉陪孩子们吃了年夜饭,又给他们表演节目。 这次慕容复表演的是“变身术”。 只见他体型忽大忽小,时而身形缩小到好似七八岁孩童,时而身形膨胀,变成一尊身高丈二、体型庞大的巨人。 他身上的衣裳,已经用炼器术炼制了一番,虽没有其它功能,但可以随他体型变化而变大变小,不至于再像初次变身巨人一般,又把衣裳胀得破破烂烂。 这变身术,直看得孩子们惊叹连连,巴掌都快拍肿了。 慕容复变完“戏法”,黄蓉又上场表演。 她表演的是驱物之术,也无需元神出窍,只需散发出元神之力,便可将纸张、树叶、花瓣等轻盈物件托起。 慕容复专门给她弄出了许多月季花瓣。 当姹紫嫣红的月季花瓣,围绕着她盘旋翩飞之时,孩子们又是一个个瞪大双眼,拍手欢呼,不少孩童还大叫着“仙妃娘娘”,直将她当成了真正的下凡仙女。 郭芙跟杨过、陆无双等相熟的小伙伴们坐在一起,得意洋洋地炫耀: “那是我妈妈和师父!” 杨过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行了,你一天要炫耀好几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也不嫌累得慌。” 杨过的铁杆小跟班陆无双道: “就是。谁还不知道那是你妈妈呀?再说啦,师父如今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师父了,我们现在,可都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啦!” 没错,早在九月时,已经在桃花岛上学习了一年的杨过、陆无双等十几个第一批登岛的小孩,已正式被慕容复收纳为记名弟子,传授基础武功。 “嘿嘿,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大师姐。” 郭芙双手掐腰,得意洋洋地仰着下巴: “而且很快,我就要成为师父的入室弟子啦!” 杨过神情讶然,旋即微微一笑,“恭喜大师姐!大师姐,教我们几手呗!师娘……哦不,你妈妈的那手戏法,你知道怎么练么?” 已经快满十五岁的少年杨过,身形高大,白皙俊朗,笑起来颇有几分迷死人不赔命的魅力。瞧见他的笑容,小跟班陆无双眼睛都快冒出星星了,程英和其他几个女孩,也都小脸羞红地瞧着杨过。 也就郭芙跟更加潇洒帅气,又比小帅哥杨过更为成熟大气的大帅哥师父相处久了,能够免疫杨过的笑容,此时板着小脸,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杨过,别说大师姐没有提醒你,做人呢,最忌好高骛远,练武,也最忌博而不精,贪多嚼不烂。我跟了师父一年多,始终就只练一招,也正是靠这份坚韧执着打动了师父,才让他认可了我,打算收我做入室弟子。” 她瞧着杨过等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老实说,师父并没有教过我其它功夫,我练的,跟你们现在练的都一样。至于我妈妈那招戏法,我也完全不懂,暂时也不想去学。反正我就跟着师父学就是,他教我什么,我就练什么。你们呢,最好也老老实实,专注一门。若是分心旁顾,小心一无所成哦!” 虽然她小大人的模样有点好笑,但孩子们还是纷纷点头,觉着郭芙不愧是大师姐,不仅长得漂亮可爱,还挺懂道理。 就连向来不怎么服她的小辣椒陆无双,也觉着郭芙今天是难得有理有据了一回。 也就杨过心里直犯嘀咕: 练武必须专精一门,一年多只练一招么?没这么夸张吧? 除了大伙儿都练的“绝空刀”,师父还私下里教了我天剑诀,招式虽然挺花俏繁复的,可也并没有觉着特别难练呀! 我如今还照着师父的要求,将左手练了出来,左手剑右手刀耍得也挺轻松呀…… 不过瞧一眼郭芙那极力隐藏着得意的小模样,情商挺高的杨过强忍着没把这话给说出来。 其实,慕容复之所以私下里给杨过开小灶,倒也不单是因为他是当代的天命之子,身上气运鼎盛,甚至能荫及他人。 主要是因为,慕容复对杨过的第一印象着实不错。 当初他自己都饿得能数得清肋巴骨了,还肯养着四个拖油瓶,还冒着被饿鬼怪物猎杀的危险出来给他们找食,单这侠义精神,就足以令慕容复对他高看一眼。 到了桃花岛上,杨过读书也算认真,文化课成绩轻轻松松碾压其他小孩,也从不仗着年纪最大,又练过蛤蟆功欺凌弱小,相反还时常帮着照顾其他小孩,在孩子们当中威望极高。 原本杨过因为身世,内心深处,是有些敏感自卑的。 但末日降临,独自照顾四个小孩那段时间,被四个小孩一口一个杨过哥哥叫着,被他们视作唯一的支柱与靠山,杨过心里的敏感自卑也渐渐消失了,反而养出了几分责任感。 到了桃花岛上,孩童们又大多都是孤儿,个别有父母的孩子,也都失去了家园。 大家都是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唯一的小公主郭芙在杨过看来,其实也就是个挺好哄的笨小孩,并且听说她也失去了至亲,也和大伙儿一样,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所有人都境遇相同,没人比其他人更高贵,杨过便更不会受人刺激,再生敏感自卑之心了。 现在的杨过,不敏感,不自卑,有责任,有担当,那天性的善良侠义,甚至渐渐养成了一丝英雄气。 这样的好苗子,慕容复当然要重点栽培。 以杨过的天赋,要他跟郭芙和其他小孩一样只练笨功夫,那还真就浪费了他的天赋和时间。 所以,笨功夫,杨过还是要练,但慕容复还额外给他开了小灶,又把天剑诀也传给了他。 杨过也没令慕容复失望。 三个月下来,不仅笨功夫修炼进度名列前茅,天剑诀第一阶段“由简入繁”也练得像模像样,还按照慕容复的要求,把左手也开发了出来。 当然,杨过因为脑子太活络,练不成心思纯净之人专属的“左右互搏”。 他的左手刀右手剑,并不能各使一套武功,而是如双刀、双剑乃至“阴阳倒乱刃法”一般,刀剑互相搭配的双持功夫。 若是原本的世界,杨过天赋再高,也得练上三四年,才有资格在江湖上挣下一席之地。 但现在世界异变,修炼容易了许多,且上限看不到顶。 慕容复又在这一年当中,培育出了不少灵植,以灵植喂养菩斯曲蛇,则不仅蛇胆灵性大增,连蛇血、蛇肉都有了不凡的灵效。 一条蛇,养上几个月,功效估计就不下当初梁子翁耗费半生心血,养出的那条宝蛇。 世界的变化,加上充足的资源,慕容复估计,以杨过的天赋,最多再练上一年,就可以单对单,猎杀二次异化的普通饿鬼怪物了。 至于郭芙…… 这小姑娘戒掉了骄纵任性,练武也肯下苦功了,但碍于资质悟性,修炼速度不会像杨过这般神速。不过只要一直稳扎稳打地练下去,将来她的前途也是光明的。 慕容复和黄蓉表演完节目后,孩子们也纷纷上台表演,有的唱曲儿,有的说笑话,有的表演翻跟斗,有的还笨拙地跳着舞。 杨过也上台表演了蛤蟆功,逗得小伙伴们开怀不已。 而慕容复和黄蓉,则悄悄离开了会场,开小灶吃火锅,对饮守夜。 当午夜时分,焰火漫天,孩子们的欢呼声又飘入院中,慕容复和黄蓉推开窗户,并立窗前,看着那漫天璀璨的焰火。 焰光光芒映亮了黄蓉那有了几分酒意的酡红俏脸,亦将她眼睛映得亮晶晶的,好似天上星辰。 这一晚,黄蓉对着漫天焰火,许下心愿: 不求成仙成神,但求余生太平,女儿安康。年年岁岁,一如今昔。 许下心愿,黄蓉侧首去看慕容复,恰好慕容复也侧首向她看来。 两人相视一笑,互道一声:“新年安康。” 春暖花开时。 鹰啼缭绕半空,神雕舒展巨翼,冲天而起,驮着慕容复、黄蓉,向着舟山方向飞去。 (本章完) ------------ 105,末世中的偎依 舟山岛,镇鳌山顶。 几头几乎彻底没了人形的饿鬼怪物,正佝偻着腰背,漫无目的地在烽火台边游荡。 忽然,一道淡紫剑光从天而降,噗地一声,贯入一头饿鬼怪物颅顶,自其下颔穿出后,又倏地一折,瞬间刺入旁边另一头怪物眉心,自其后脑透颅而出。 接下来,那剑光又凌空几个转折,于空中划出道道淡紫光痕,几息之间,便以快逾声音的速度,将剩下的饿鬼怪物统统爆头。 斩杀烽火台周围所有的饿鬼怪物之后,滴血不沾的剑光又冲天而起,之后一头巨雕缓缓降落在烽火台上,慕容复、黄蓉随即自巨雕背上一跃而下。 “都一年半了,这些怪物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变得虚弱?它们平时都吃什么?” 黄蓉瞧着地上那几头怪物尸体,奇怪问道。 慕容复道:“兴许是每个月三晚的血月,给它们补充了体力。另外,它们平时其实很迟钝,行动缓慢,仿佛垂朽老人,如此一来便消耗很低。只有在发现猎物后,才会兴奋起来,变得迅捷凌厉。” 顿了顿,又笑道: “这一年半来,这些饿鬼怪物虽然形态愈发非人,但力量提升非常缓慢,比起二次异化时,仅仅提升了一成不到。而你如今已可以砍瓜切菜一般,轻松斩杀数头怪物。现在还只你一人有这能力,等将来幸存者们成长起来,我们迟早能收复失地,杀尽怪物。” 黄蓉嫣然一笑: “希望真能有那么一天。” 两人又居高临下,看向山下的昌国县城。 昌国县北宋年间初置之时,还只是人口稀少的下县,但到了如今这年头,血月之灾前的昌国县,已经发展成了拥有两万多户的望县。 两万多家人口,当然不可能都聚在县城里。但山下县城内外,饿鬼怪物也是数以万计,看上去有如鬼域,触目惊心。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饿鬼怪物,黄蓉不禁摇头叹息: “这么多怪物,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理干净的。”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慕容复微微一笑,拂袖一挥,掀起一股气浪,将几头怪物尸体吹飞开去,又取出一只装满了荆棘种子的褡裢,在烽火台周围四下播洒种子。 洒完种子,慕容复又施展“棘篱术”,转眼之间,烽火台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皆生出五尺多高的荆棘丛,荆棘丛中,甚至连条道路都没留下。 若是诱人来攻,那肯定得留下道路。 但饿鬼怪物不在乎有没有路,锁定猎物之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它们也会毫不犹豫冲进去,眼里只有目标。 布置好荆棘丛,慕容复又对黄蓉说道: “我去招引怪物了。” 黄蓉柔声叮嘱:“小心些。” 慕容复一笑,“放心。” 说完,纵身一跃,飞起十多丈高,袍袖一展,如一头大鹏,向着山脚县城滑翔而去。 黄蓉取出一张蒲团,铺在烽火台顶,盘膝坐下,双手捧着紫竹剑,闭目调息,蓄养精神。 神雕守在她旁边,一旦情况不对,就可带她飞走。 片刻之后。 山脚响起悠长低沉的吟啸。 吟啸声中,整个县城蓦地躁动,县城内外的怪物同时惊动,此起彼伏的咆哮声中,数以万计的怪物,仿佛一片黑压压的狂潮,涌出县城,向着山脚下的慕容复涌去。 慕容复手持九节雷杖,伫立山脚一块大石旁,一边发声长啸,一边肆意催发气血,以声音与浓烈旺盛的活人气血招引怪物。 当冲得最快的怪物进入他二十步内,他猛地撤步缩到那块大石后方,之后沉肩一撞。 轰! 雷霆般的爆裂声中,大石霎时粉碎,无数拳头大小的碎石,炮弹一般轰入怪物群中,将迎面冲来的怪物成片扫倒。 只这一击,就轰倒了一百多头怪物。 饿鬼怪物生命力极强,除非恰好轰爆头颅,否则就算骨断筋折,乃至胸腹开洞,它们也可很快自愈,因而慕容复这一击,本该属于无效攻击。 可这次冲出来的怪物实在太多了。 那些被轰倒的怪物还不及起身,就被后方涌来的怪物狂潮淹没。 无数只比战马铁蹄还要强劲有力的怪物脚掌,从倒地的怪物们身上践踏而过,转眼就把那些不及起身的怪物践踏得身躯成泥,头颅爆碎。 慕容复则一边往山上撤去,一边如法炮制,不断击碎一块块大石,扫倒冲在最前头的怪物。而凡是被击倒的怪物,即使并未受到爆头的致命伤,在后方涌来的怪群践踏之下,也便再没有了起身的机会。 镇鳌山只是几十米高的小山,慕容复很快就退至山顶烽火台处。 回头看一眼那片绵延数十丈的荆棘丛,再瞧瞧紧追而来的怪物狂潮,慕容复定下脚步,将九节雷杖高举过顶,雷杖之上渐渐闪烁起灼目电光,很快就变得通体电芒缭绕,仿佛一根闪电凝成的雷霆之杖。 当距他最近的怪物纷纷纵身跃起,向他飞扑而来,眼看就要将他淹没之时。 慕容复高举着的九节雷杖猛地往地上重重一顿,震耳欲袭的雷鸣声中,雷霆电光好似洪流一般向前冲击过去,所过之处,所有的饿鬼怪物,无论飞扑半空的还是地上狂奔的,纷纷哀嚎着灰飞烟灭。 只这一击,便干掉了至少三五百头怪物,慕容复前方的怪物霎时为之一空。 但饿鬼怪物无惧生死,只一转眼,刚被清空的大片区域,又被无数咆哮而来的怪物填满。 慕容复呼出一口浊气,一边炼化本源补充灵力,一步撤步退入荆棘丛中。 饿鬼怪物紧追不舍,毫不犹豫突入那茂密的荆棘丛林,当饿鬼怪物突入之后,五尺多高的荆棘丛林顿时活了过来,一条条遍生棘刺,坚逾钢筋的荆棘长鞭漫空挥舞,缠绕抽击,将一头头怪物拖入荆棘丛中,困缚绞杀。 与此同时。 黄蓉亦再度元神出窍,入驻紫竹剑中。 嗡嗡震荡声中,一尺半长的紫竹飞剑剑芒吞吐,化作一道紫电,嗖地飞入荆棘丛中,拖着长长的淡紫光痕,在怪物群中往来突刺,接连贯穿一头头饿鬼怪物的头颅。 慕容复则在荆棘丛中四处游走,弹指神通、六脉神剑连接施展,隔空点杀一头头饿鬼怪物,并不时小范围催动棘篱术,补充被饿鬼怪物撕扯毁掉的荆棘丛。 饶鬼怪物并不是只从正面进攻。 当正面拥挤了太多怪物,其它找不到进攻空间的怪物,便自动向着两翼散去,渐渐对烽火台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四面八方突入荆棘树丛。 尽管慕容复杀怪效率极高,黄蓉的飞剑杀起怪来也是砍瓜切菜,但饿鬼怪物数量太多,力量又实在太强。 二次异变的饿鬼怪物,仗着堪比铁甲的坚韧表皮,快若疾风的灵敏迅捷,生裂铁石的巨力利爪,以及除头之外再无弱点的强大自愈能力,单对单足以令一年多前的黄蓉陷入苦战。 而荆棘树丛范围虽广,威力虽大,但即使将一头饿鬼怪物缠缚地动弹不得,想要将之彻底绞杀,也得费上几息。尽管饿鬼怪物在荆棘丛中,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代价,可它们同样也在不停地摧毁荆棘树丛。 数以万计的怪物不计生死四面围攻之下,荆棘丛的范围不断缩小,眼看就将迫近烽火台。 慕容复再次全力催动灵力,释出漫天萤火虫似的光点,没入烽火台周围的地面。 荆棘丛林瞬间暴走,剩下的荆棘霎时之间长到两三丈长,食指粗细,四面八方疯狂抽打绞杀,只这一波,就干掉了上千头饿鬼怪物。 但这一波爆发之后,荆棘丛很快就枯萎凋零,化为朽木。 见怪物已无阻碍,慕容复也没再继续补充荆棘丛林,对着那仍在怪物群中往来飞刺的紫竹剑喝声:“走!” 待紫竹剑向着烽火台折返,他又迈开大步,好似狂飙的坦克一般,将周围的饿鬼怪物统统掀飞碾碎,一口气突至烽火台下。 这时黄蓉已元神归体,收起飞剑,起身跃到神雕背上。神雕双翼一展,腾空而起,慕容复一个箭步,疾纵上天。 黄蓉冲他伸出手去,慕容复一把握住黄蓉柔荑,黄蓉一拽一甩,慕容复便稳稳落到了神雕背上,坐到了她身后。 当神雕升空十多丈时,饿鬼怪物已然淹没了烽火台。 不少怪物涌到烽火台顶,向着空中咆哮纵跃。 可尽管它们能一纵两三丈,却也怎都碰不到天上的神雕了。 慕容复低头看着下方怪群,笑道: “这一战,至少干掉了五六千怪物。” 黄蓉也是嫣然一笑: “今天战果不错,多来几次,满城的怪物便能清空了。” 慕容复道:“城中怪物都被引到了山上,按照怪物习性,失去猎物之后,它们就会停留原地,在山上游荡。下次咱们可以把战场设在城中,又把怪物从山上引到城里。” 黄蓉笑道:“下下次就再把怪物引去山上……” 神雕在镇鳌山顶盘旋几圈,便朝着之前来时,慕容复与黄蓉选定的宿营地飞去。 神雕展翅,翱翔空中。 黄蓉、慕容复一前一后,骑乘雕背之上。 黄蓉脊背轻轻靠着慕容复胸膛,慕容复则一手提着九节雷杖,一手轻扶着她纤腰。 来时路上,二人并不是这样的。 初从桃花岛启程之时,黄蓉腰背笔挺,脊背始终与慕容复胸膛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可空中气流变化莫测,尽管神雕有御风之能,高速飞行时也难免颠簸。 当黄蓉第一次因雕背颠簸,靠上慕容复胸膛时,她霎时肌肉紧绷,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浑身僵直了一刹。 之后又慌慌张张脱离接触,脸颊一片通红。 但这样的情形多来几次之后,她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之后某一次,突遇一股强风,神雕搏风时动作大了些,黄蓉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仰倒进慕容复怀中。慕容复赶紧抬手扶住她纤腰,她当时又是浑身僵硬了一下,本能抬手想要去拉开慕容复的手,可最终,她的手掌,只是轻轻按在了慕容复手背上,并未将他的手拉开。 那次之后,飞行途中,慕容复的手,便一直扶在了她纤腰上。而她也默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不知不觉,将脊背轻轻靠进了慕容复胸膛。 慕容复鼻前,萦绕着黄蓉那清幽淡雅的馥馥芬芳,黄蓉亦能感受到慕容复身上那阳光草木般的清爽气息,以及他胸膛上的热力。 两人默默偎依,直至神雕降落在预定的宿营地,二人方才从雕背上跃下。 此地乃是一座溪谷。 一条清溪横贯谷底,周围都是山林,既无饿鬼怪物,也无危险异兽。 慕容复在溪谷之侧,找到一片平地,先除去杂草碎石,跟着将一节竹根埋进土里,施展法术,竹根在地下蔓延生长,又飞快生出一颗颗竹笋,再长成碗口粗的紫竹。 转眼之间,一片茂密的紫竹林,便出现在小溪之畔。 竹林中间,更有四排大竹,呈正方形分布,围出了一个方形空间。 空间内部,既无杂草,也无竹子,四面都是密不透风根根紧挨着的紫竹,头顶则是郁郁葱葱的竹冠,看上去像是个以竹枝、竹叶为顶,竹身为墙的小屋。 慕容复又在“竹屋”墙上了开了扇门,与黄蓉步入内部空间,再以隔空掌力不断拍击地面,将地面拍至坚实后,又洒下草种,催生出一片地毯般柔软的青草。 挂上门帘,铺上薄毯,一座简易营地便算是建好了。 吃过干粮,休息一阵,黄蓉忽然起身,对慕容复说道: “今天出了不少汗,我想出去沐浴一番。” 慕容复点点头:“去吧。” 黄蓉行至门前,掀开门帘,迈出半步,忽又轻轻咬了咬嘴唇,回首看向慕容复,幽幽道: “这可是在野外,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慕容复笑了笑,起身说道: “走吧,我帮伱望风。” 黄蓉脸颊微微一红,也没等他,逃也似地快步出去了。 (本章完) ------------ 等审核 新章节审核中,得等等 ------------ 106,修为狂飙,终成仙侣 一轮弯月悬于夜空,洒下皎白月光。 黄蓉披沐月光,沿着潺潺溪流,来到一处水深过腰,清澈见底的溪湾前。 慕容复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见她伫足溪湾之前,便也停下脚步,找了块山石坐上去,远远看着黄蓉。 黄蓉四下环顾一番,瞧见慕容复正含笑望着自己时,她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只褪下鞋袜,将雪白足尖探入溪水之中,试了试水温。 春季夜晚的溪水,对常人来说,可谓冰凉刺骨。 但以黄蓉现在的功力、体质,这点凉意已不值一提。 轻轻吸了口气,黄蓉略一迟疑,抬起纤手,解开了襟带。 以她现在的元神修为,已能清晰感知别人的目光。 所以她能感受到,后方的慕容复,在她解开衣襟之时,便已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瞧着她。 她稍微松了口气,不再那般紧张。 可想到慕容复只需随意一侧首,就能再次看到自己,她心弦不禁又微微绷紧了些许,呼吸也微微急促了几分,脸颊阵阵发热。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自从容地,一件件解下了衣裳。 很快,她浑身上下,便已不着寸缕,一身凝脂般白嫩的肌肤,尽呈在月光之下,散发着无瑕白璧一般的朦胧光晕。 她迈动修长双腿,缓缓步入溪湾。 当小腿尽皆没入溪水之中时,她感觉到,慕容复的视线,又落到了她身上。 她呼吸微微一凝,心跳加速,俏脸浮出一抹酡红,但并未慌慌张张扑入水中,仍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节奏,一步一步地,缓缓步入溪水深处,直至溪水没过腰间。 而她这番从容,令慕容复得以尽情欣赏眼前的美景。 那香肩雪背,纤腰丰臀,雪白大腿,乃至腰臀线上,那两个可爱的腰涡,皆被慕容复一览无遗。 这时,已行至水深处的黄蓉,终于轻轻向前一扑,人鱼般优雅惬意地游动起来。 在水中游了一圈,转回来时,正对上慕容复那含着笑意的视线。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少女般俏皮羞嗔的神态,出现在已为人母的她身上,竟也丝毫不显违和,反有着令人沉醉的动人风情。 慕容复回了她一个笑脸,目光仍落在她身上,欣赏着她人鱼一般优雅美妙的泳姿。 黄蓉又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转过去背对着他继续畅游…… 小半个时辰后。 两人又一前一后,向着营地行去。 这次,是慕容复在前,黄蓉默默跟在他后方。 快到营地时,慕容复停下脚步,回过头,向着黄蓉伸出手。 黄蓉脚步微微一顿,低眉垂眸,贝齿轻轻咬了咬唇瓣,又抬起头来,冲着他一笑,快步赶上来,将纤手递进了他大手之中。 …… 竹屋之中,檀香幽幽。 慕容复盘坐毡毯之上,听黄蓉说着她的发现: “很奇怪,功力提升太快了,方才短短片刻修炼,竟能抵平常数日苦功。元神也是一样,片刻之间,元神进益,便抵平常数日修行……” 沐浴归来,两人只是手牵着手回营,并未做其它事情。 回到这天然竹屋之后,两人便又分开,各自修炼。 慕容复打坐练气,黄蓉则元神出窍,肉身、元神各自修炼。 一番修炼之后,黄蓉很快就发现了自身的异常,赶紧向慕容复诉说。 “功力和元神修为,都在狂飙突进么?” 慕容复思忖一阵,说道: “你且继续修炼,瞧瞧这狂飙突进之势,要到何时为止。” 黄蓉点点头,再次元神出窍,肉身、元神各自修炼。 这一次,足足修炼了一个多时辰,黄蓉方才元神归窍,说道: “现在总算慢了下来,恢复平常的修炼进境了。但之前那一个多时辰,我功力和元神进境,皆已抵得上平常一月苦修。” 慕容复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我大概明白是为什么了。” 黄蓉好奇地瞧着他: “为何会如此?” 慕容复道: “应当是因你今天御剑击杀了不少饿鬼怪物。” 黄蓉愕然: “击杀饿鬼怪物,所以修为就能短时间内狂飙突进?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知道,实战之中,若有足够强大,但又恰到好处的压力,是可以令人武功飞速进步了。 但突飞猛进的,只会是招式运用以及应敌经验,还从未听说过,战斗结束之后,功力修为狂飙突进的。 慕容复笑道: “无论如何,你击杀饿鬼怪物之后,短时间内修为狂飙突进都是事实。我也不知这其中具体的道理,但这无疑是件好事。或许……这是此方天地,为幸存者们给出的奖励。” 依他猜测,黄蓉斩杀饿鬼怪物收获的,很可能是世界本源。 世界本源,可不是截天鼎的专属。 截天鼎的强大,在于可以强行截取收割任意世界散逸的本源。 而凡人想要强行获取本源,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除非世界主动给予馈赠。 黄蓉现在这情形,很可能便是因斩杀饿鬼怪物,获得了世界馈赠的本源。 当然,世界是没有主动意识的,因而这所谓的“馈赠”,很可能是一种新的“规则机制”,不单是黄蓉,任何人,只要斩杀饿鬼怪物,便都有可能得到这好处。 “下次把芙儿和杨过带来,让他们试试斩杀饿鬼怪物。”慕容复道:“若是他们斩杀饿鬼怪物之后,修为也能突飞猛进,那我这猜测就属实了。” 黄蓉颔首一笑: “若真如此,不仅芙儿和杨过,其他幸存者,也能以此快速强大起来。” 慕容复也笑: “明日再去清除怪物时,看来要多放一些给伱杀了。” 黄蓉嫣然道: “明日尽管多放些怪物过来就是。” 休息一晚,养足精神,次日大早,两人出了营地,骑乘神雕,再度飞往昌国县。 这一次,雕背上的慕容复,已不只是轻扶黄蓉纤腰,而是双手环抱着她腰肢,手掌亦贴在了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 抵达昌国县城,清掉城中为数不多的怪物后,慕容复在城中钟鼓楼四周种植荆棘种子,布置战场。 待将钟鼓楼附近的街巷都催生出五尺高的荆棘丛林,慕容复又去引怪。 黄蓉则盘坐在高高的钟鼓楼上,紫竹剑横陈膝头,身边神雕相伴,静静等待杀戮时刻。 不多时,伴着声声如雷长啸,昨天被引到了山上,此时正在山上游荡徘徊的饿鬼怪物,又纷纷咆哮着冲下山,在慕容复引诱下,冲入县城,向着钟鼓楼涌来。 待至饿鬼怪物冲入钟鼓楼一百三十步内,黄蓉元神出窍,驾驭飞剑,纵剑飞刺,紫竹飞剑划出一道淡紫光痕,一口气贯穿数颗饿鬼头颅。 昨天那一场修为狂飙之后,黄蓉御剑的极限距离,已经提升到了一百二三十步。 这一战,慕容复借助县城复杂的地形,尽力维持着战线,给黄蓉放进去恰到好处的饿鬼怪物,让她尽情收割。 从早晨一直杀到中午,黄蓉精力渐渐枯竭,飞剑开始运转不灵,慕容复见好就收,招呼黄蓉收剑走人。 黄蓉收起飞剑,纵上神雕脊背,慕容复也一飞冲天,握住黄蓉递来的柔荑,在她牵引下落上雕背,双手紧紧一抱黄蓉腰腹,笑道: “雕兄,走了!” 神雕双翼一拍,掀起一股狂风,将几头攀上钟鼓楼,咆哮着跃起扑来的饿鬼怪物吹飞出去,又傲然唳啸一声,悠然飞腾而去。 这一天,黄蓉击杀的饿鬼怪物超过千头,打坐至傍晚,修为进境堪比平时两个多月苦功。 要知道,这可是世界异变之后,人人都修为进步极速的两个多月苦功,并且黄蓉还有功德加身,修为进境本来就比其他人更快。 消化今天的收获之后,黄蓉元神出窍之时,已然隐约有了几分凝实之感,不再像之前那般虚幻如影。御使飞剑的极限距离,也飙升至一百七八十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停出击,将饿鬼怪物在镇鳌山、县城之间来回调动,每天都有极大斩获。 随着饿鬼怪物数量减少,慕容复收割的本源越来越多,黄蓉的修为也愈加强大。 到城中饿鬼怪物只剩万余时,黄蓉已然能够“分神化念”,衍生出一缕分神念头,同时驾驭两口飞剑。 可惜暂时只有一口紫竹飞剑,要不然,她收割的效率还能更高。 当然,能够分神化念之后,她再次出击时,就无需元神出窍了,可以用分神念头寄托飞剑,元神则仍驻于肉身之中,操纵分神念头飞剑刺杀。肉身也有元神主持,更加安全。 又历数日激战,当昌国县城的饿鬼怪物,终于被清扫一空时,黄蓉已能分化三道分神念头,算上主元神,可以同时驾驭四口飞剑了。 昌国县城的饿鬼怪物被扫荡一空,并不代表舟山岛就干净了。 舟山岛的许多乡镇村落,仍然散布着两三万饿鬼怪物。 但剩下的饿鬼怪物,慕容复和黄蓉没打算继续清理,准备先留着,等郭芙、杨过以及其它弟子们成长到一定程度,便带他们过来猎杀怪物,试试看能否快速提升实力。 离开舟山岛的前一晚。 沐浴之后的黄蓉,披散着半湿的及腰黑发,与慕容复手牵着手,漫步月色之下。 “今天修为又提升不少,已能御剑近三百步。我觉着,我说不定可以打得过你了。” “你想多了。我的极限,你还从未见过。” “是吗?那什么时候,让我瞧瞧你的极限?” “除非来一头蛟龙,否则,你恐怕很难看到我的极限。” “吹牛呢。” “是否吹牛,你以后会知道的。” …… “这趟回去之后,得再给你炼三口……不,炼九十八口紫剑竹。九十九口紫竹飞剑,布成剑阵,威力当不逊我九节雷杖全力一击。” “你还真瞧得起我。我现在可只能分化出三道分神,最多只能同时掌控四口飞剑呢。” “以你修为进境,想必很快就能分化出更多分神念头,须得提前把飞剑备好。” “嗯……” “以芙儿、杨过的进境,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带他们前来舟山,剿杀怪物了。你也无需担心,有我在,就算不慎被怪物伤到,我也能救治回来,不会让芙儿他们变成怪物。” “我知你本领,可从来不曾担心过……” 两人随意闲聊着,回到营地后,刚刚步入竹屋,慕容复忽地揽住黄蓉纤腰,将她拥入怀中。 黄蓉双手撑着慕容复胸膛,玉颈后仰,灿若星辰的明眸,眨也不眨地与慕容复对视着。 静静对视一阵,慕容复微微一笑,俯身吻下。 黄蓉娇躯微微一僵,本能地向后躲闪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被他噙住。 黄蓉长睫轻颤,眼帘缓缓闭合,脚尖微微踮起,撑着他胸脯的双手,也不知不觉,自他肋下穿过,紧紧抱住了他的脊背,饱满挺拔的胸脯,也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不知何时,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声响起,又过一阵,那幽幽檀香中,又混入了一丝清幽淡雅的馥馥芳香。 旋即,如泣如诉的低吟,打破了竹屋中的静谧…… …… 天色将明未明时。 慕容复轻拥着黄蓉柔若无骨,嫩如凝脂的娇躯,轻抚着她纤腰丰臀,指尖不时拂过她那可爱的腰涡。 黄蓉亦紧拥着慕容复,丰腴饱满又结实有力的浑圆大腿,紧缠着他的腿,脸颊枕着他胸膛,浓密长睫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慕容复抬手,轻轻地为她拭去泪珠。 半晌,黄蓉幽幽道:“你将来……会离开么?” 声音轻飘飘地,还带着一丝啜泣后的鼻音。 “为何这么问?” “因为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不属于这世间。” 慕容复沉默良久,倏地一笑: “我若离开,你会随我走么?” 黄蓉也是沉默良久,轻声说道: “我本不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从小又贪玩,又调皮,还特别小心眼儿。但是……” 又沉默了好一阵,她方才接着说道: “不知不觉,我肩上已有了责任,也抛不下这责任呢。” 慕容复笑了笑,指尖轻轻梳拢着她柔顺秀发: “放心。将来,我就算去别的地方做事,也总会回来陪你和芙儿的。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灵慧圣慈仙妃娘娘,已再非凡人,而是将来这方天地神话中的一员。将来,数十年、上百年,于你而言,恐怕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黄蓉轻轻嗯了一声,与他偎依温存一阵,忽地一笑: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 “什么?” “你是不是返老还童的老头子?” “我还从未活过三十六岁好不好?” 慕容复此话不假,三世人生,他岁数都还从未到过三十六岁。 黄蓉嫣然一笑: “那你岂不是只比我大了几岁?” “本来就是……” “刚认识你时,我还以为,你是个驻颜有术的老隐士呢。” “……” “不过,你如今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模样,看来也真是驻颜有术。” “我们都不会老了。如今是什么模样,十年后,百年后,千年后,仍然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我可没你这么有信心。” “相信我,你是仙妃娘娘,定然青春永驻……” (本章完) ------------ 最新章审核通过,放出来了 最新章已经通过审核,可以看了! ------------ 107,这就升级成老父亲了! 桃花岛。 瞧见师父和母亲自神雕背上翩然飘落,郭芙顿时嘟起小嘴,一脸不快地说道: “你们太过分了,出去游玩都不带我!还一去就是这么多天,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慕容复含笑看着郭芙,说道: “我跟你妈妈可不是出去玩耍,乃是去舟山昌国县剿杀怪物来着。再说哪有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伙伴陪着伱么?” 郭芙觉着师父瞧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像是老父亲看女儿? 不过她素来粗枝大叶,半点没有遗传到黄蓉的心思细腻,也没细想慕容复眼神的含义,只把脸颊嘟得好像包子一般,气呼呼道: “剿杀怪物就不能带我了么?我又不是没跟你们一起剿杀过怪物。把我留在家里,你们倒去逍遥快活,真是过份……” 听到“逍遥快活”这四个字,黄蓉不禁好一阵心虚,耳根都微微发燥,甚至都不好意思摆出母亲的架势呵斥郭芙。 慕容复倒是面不改色,笑道: “明年吧。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便带芙儿你去昌国县剿杀怪物。” 郭芙知道师父素来说话算话,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上前接过师父手中的行李包裹: “师父最好啦!” 黄蓉见她过来,也把行李包递过去,可郭芙居然没接,不由轻哼一声,白了女儿一眼: “你这丫头,有了师父便忘了娘是吧?” 郭芙嘻嘻一笑,冲黄蓉扮个鬼脸: “身为弟子,得好生侍奉师父,这可是妈妈你教我的。” 话虽如此,她最后还是接过了黄蓉手里的行李包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欢快地说着这段时日,岛上发生的新鲜事: “小英前些天打死了一头大海蜥。那大海蜥也是一头异兽,有三丈长,凶得狠,还能喷吐水箭,它想掀翻渔船吃人,没想到小英就潜在渔船底下,一尾巴就把它抽上了天,落下来时就死透啦! “张球伯伯他们把大海蜥的尸体拖了回来,本想剥下它的皮革制甲,但那蜥皮实在太硬啦,连钢锯都锯不动,只好放进码头仓库里,等师父回来处置…… “小红和小青各下了一窝蛋,孵出来的小鸟却只是普通小鸟。不过上次的血月照射之后,那些小鸟还是变大了不少,一夜之间就长满了羽毛……” 小红、小青就是当初那三只异化小鸟中的两只。 虽经血月照射,二次异化之后,拥有了各自不凡的能力,但或许因为禀赋薄弱了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们的能力、精神都没有太大成长,也无法承受慕容复的灵识传功。 直至慕容复得了菩斯曲蛇回来,又以“培灵术”不断迭代培植,渐渐养出蕴含灵性的灵植,以蛇肉碎末、灵植喂食,三只小鸟才开始有了较大的长进。 过年前,它们的精神终于成长到足以承受灵识传功,勉强学会了修炼元神。 会吐火的小红,会御风的小青都是雌鸟,拥有神速之能的黑羽小黑,则是雄鸟。 三只灵鸟组成了家庭,小黑坐拥两位娇妻,过得甚是惬意,如今又添丁进口,有了雏鸟,想来也是鸟生得意得紧了。 说完小黑、小红、小青一家子的事,郭芙又呱呱说起了大院小孩们的故事。 “杨过功力提升好快,前两天一掌拍在一块石头上,掌力竟把石头拍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好像针扎过的豆腐似的……大武小武笨的要死,年纪比陆无双、程英大了两三岁,武功却被她们远远撇在后边,昨天体育课上比武,大武还被陆无双摔了几个跟头,当场就哭了起来……” 伴着郭芙欢快的诉说,慕容复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竹林小院。 黄蓉打发郭芙去给师父收拾房间,待郭芙去后,她沉吟一阵,对慕容复说道: “芙儿似与杨过相处甚欢……” 慕容复颔首道: “杨过不错,很会照顾小的。芙儿也不似小时候那般骄纵,以杨过的性子,只要芙儿能给予杨过尊重、认可,杨过便会待她极好。” 黄蓉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 “郭杨两家,原有婚约,但因二代皆是男孩,便只能结成兄弟。现在到了芙儿、杨过这第三代……” 她看向慕容复: “我意将芙儿许给杨过,你看如何?” 杨过到桃花岛上也有年余了。 这一年多以来,黄蓉对杨过的观感也渐渐扭转,认可了杨过的心性,也相当重视杨过的修炼天赋。 在她看来,以杨过的修炼天赋,未来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将芙儿托付给杨过,既全了郭杨两家的世交,又能在这末世,给芙儿找个可以依靠的好归宿,实是一举多得。 慕容复笑道: “芙儿是你女儿,她的婚事,当然由你作主。” 说话时,心里却在想着,杨过与小龙女,在这异变后的世界,终是要错过了。 其实前年那场三个月的漫游,慕容复已经骑乘神雕去了终南山,寻访活死人墓。 有全真驻地作路标,后山的活死人墓倒也不算难找,但慕容复找到活死人墓时,古墓入口的“断龙石”已经落下。 慕容复又以灵识探查,找到了那条能够进入古墓的暗河,自暗河进入古墓之后,他既未在其中找到饿鬼怪物的气机,亦未找到活人,甚至连尸骸都没有找到。 小龙女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所踪。 正思忖时,就听黄蓉舒了口气,嫣然道: “你是芙儿和杨过的师父,他们的婚事,当然也得问过你的意见。” 慕容复回过神来,说道: “女儿家成婚不宜太早,对身体不好。芙儿现在还小,连订婚都得再等两年。至于正式成亲,至少也得等到及笄以后。” 黄蓉抿唇一笑: “那可得等上好几年了。” 慕容复也笑了笑: “不着急。现在别说芙儿,连杨过都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半大少年,浑然不知男女情事。须得等他们再大些,对婚姻有了清晰的概念再说。” 黄蓉轻嗯一声,说道: “听你安排就是。” …… 下午,慕容复来到码头仓库,检视那头被虎鲸小英一尾巴抽死的巨型海蜥。 此蜥头尾长达三丈,虽尾巴占了很大部分长度,但体型也属实大得骇人。 其体表覆着铜钱大小的铁锈色鳞片,抬指轻敲,铛铛有声,仿佛精钢铸成。 “坚逾精钢,还蕴含灵性,确实是上好的炼甲材料。” 慕容复点头赞叹。 他灵识扫过,发现小英那一尾巴,将这巨蜥震得五脏俱裂,脑髓都被震成了浆糊,但其鳞片、皮革竟然分毫未损,足见其鳞甲该有多么坚固。 “已经出现了这种等级的异兽,再过些年头,海里该不会真养出蛟龙吧?” 慕容复心里略微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便是海中养出了蛟龙又如何? 人类能够主动修行,甚至创新功法,还可斩杀饿鬼怪物快速提升修为。 而异兽成长纯属本能,纵然开启了灵慧,也没有现成的功法可以修炼,想创功,也没有任何理论基础。 以人类的成长速度,将来海中出现蛟龙时,莫说黄蓉,说不定连郭芙、杨过都有斩蛟之能了。 得了慕容复传功,能够主动修行的家养异兽虎鲸小英等,恐怕也成长为不逊蛟龙的大妖了。 届时就算他不在桃花岛,乃至去了其它世界,黄蓉他们也有能力保证一方平安。 验过巨蜥鳞甲,慕容复提起九节雷杖,灌注灵力,催出湛青剑芒,以雷杖剑芒切割,方才剖开巨蜥鳞甲。 颇费了些功夫,将整片巨蜥鳞甲剖下后,慕容复又查验一番巨蜥血肉,发现此巨蜥血肉虽有灵性,却隐含毒素,腥味也太重,便将巨蜥尸身抛去海中,让虎鲸小英吞噬。 虎鲸小英胃如饕餮,什么都可消化,区区毒素可难不倒它。 带着整幅巨蜥皮回到庄园,慕容复以炼器之术炮制一二,又请来黄蓉,请她参考着裁切开来,之后便将裁切好的蜥皮置入法阵之中温养。 慕容复现在财大气粗,仅仅一年多下来,截天鼎收割的本源,除去各项开支,节余也已超过百万,并且还有无数饿鬼怪物等着他去收割,因此炼制法器基本不计消耗,打算耗费至少万道本源,用来温养蜥皮。 待蜥皮温养好后,炼制出来的宝甲,不仅能够刀枪不入,还将拥有减震、避水之能,对于一些异术,也将拥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温养炼器材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慕容复暂且放下蜥皮,又去紫竹园中,寻找灵性最强,最为坚韧的紫竹,为黄蓉炼制飞剑。 到午夜时分,已制出三口剑胚,同样置入法阵之中,耗费本源温养。 时辰不早,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慕容复正要打坐休憩,一道淡紫剑光自窗口飞进来,来到他面前,随后飞剑之上,响起黄蓉的声音: “来岛西石山半山峡,我发现了好东西。” 好东西? 慕容复眉头一挑,起身出了门,随着剑光朝桃花岛西面飞掠过去。 桃花岛西面,原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山,慕容复来到桃花岛上之后,施展“肥田术”凝聚地力,又播洒了不少植物种子,催生成林,将石头山变成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山林。 山林之中,既有用以组成防御,提防有两栖海兽自岛西登陆的荆棘丛,也有用作炼器材料的各种植物。如前年四处漫游时,于东北关外找到的铁桦树种。 此树坚比钢铁,又是木属,天然亲和木行灵力,将来培养成灵植后,可以为门下弟子们炼制各种兵器,威力将远超凡俗所谓的神兵利器。 慕容复来到岛西面,登上植被已极其繁茂,宛若原始丛林的石山,跟着剑光行至半山,又走进一道峡谷之中。 峡谷地面及两壁皆是坚岩,几乎没有半分泥土,因而不曾生出植被,仍保持着光秃秃的原貌。 慕容复踏着天然石道,来到半山峡谷深处,就见谷底崖壁之上,敞开了几道狭长裂口,有冒着腾腾热气的泉水,自裂口中汨汨涌出,在谷底洼地处,汇成一片天然温泉池。 黄蓉就坐在温泉池畔一块光滑的大石上,抬手接住回来的飞剑,笑吟吟瞧着他。 “岛上何时出现了温泉?” 慕容复行至她身边,好奇问道。 “在我们离岛之后的第三天,岛上起了一场小地震。倒是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之后芙儿带着小红它们在岛上四处巡视,意外发现这里的崖壁绽裂,涌出了温泉。” “所以这温泉并非你发现的,而是芙儿发现的。” 黄蓉道:“是她发现的,今晚她临睡前,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 慕容复叹道:“还是娘更亲,她都没有告诉我。” 黄蓉抿唇一笑: “这你可就说错啦。芙儿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她可是说了,要在这里建个温泉浴场,等浴场建成后,再请师父来泡温泉,给你个惊喜呢。” 慕容复笑道:“那你现在把我叫来,岂不是提前揭破了这惊喜?” 黄蓉偏头一笑:“等芙儿请你时,你假装第一次知道这里,作出惊喜的样子不就成啦?” 慕容复点点头:“也是。” 黄蓉站起身来,除下鞋袜,又落落大方地解下衣襟,将一身凝脂般白皙嫩滑的肌肤,尽呈在慕容复眼前,之后便迈动修长笔直的小腿,缓缓步入温泉之中。 待泉水没过她腰线,她转过身来,冲慕容复招了招手。 这一转身,那有着漂亮人鱼线,平坦结实的雪白小腹,那水滴状的可爱腹脐,以及那比例惊人美妙的腰胯曲线,亦被慕容复一览无遗。 慕容复好生欣赏了一番她那仿如无瑕白玉雕琢而成的完美娇躯,方才解下衣裳,步入温泉之中,来到黄蓉面前。 黄蓉柔柔一笑,转过身去往前一扑,人鱼似地游动起来。 慕容复也扑过去,几下追上她,一把捉住她雪白纤柔的玉足,轻轻一拖,将她拖至面前,又自背后将她柔软娇躯轻拥入怀。 黄蓉轻轻一颤,反手轻抚着慕容复脸颊,低声道: “我们的事……等芙儿再大些了,订婚之后,再告诉她,可好?” 慕容复俯首轻吻着她脸颊,道: “好……” (本章完) ------------ 今天更新推迟 今天八点这章推迟到中午更新了。 ------------ 108,桃花门下,英才济济 炼甲、炼剑、种田、授徒、钓鱼…… 每隔一两月,还要外出一趟,收罗幸存者,或是联系陆上那些在他帮助下,建立起来的幸存者聚居地。 总之从舟山岛返回之后,接下来的三个季度,慕容复都过得极其充实繁忙。 直至过年前,他方才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打算好好休个年假。 当然,正式放假前,还要验收一下弟子们这一年的修行成果。 大院练功场上,慕容复坐在太师椅上,已经由记名弟子,升级为入室弟子的郭芙、杨过侍立左右。 下首,陆无双和程英揖礼一番,开始拳脚对攻。 她俩今年都已经十二岁了,充足的锻炼和良好的营养条件,加上慕容复亲手培养的灵药、宝蛇滋补,两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量已颇为修长高挑,看上去就像十四五岁的少女。 姐妹俩的武功也练得相当厉害。 来到桃花岛两年有余,第一年读书学文兼修炼养身功夫打基础,直至第二年才正式开始练武,练武不过一年出头,姐妹俩的实力,竟已堪比当年去衡山参加刘正风金盆洗手时的慕容芸。 论天赋,她俩当然远不如慕容芸。 奈何此方世界修炼条件实在太好,天地异变,“枷锁”解除之后,所有幸存者,即使原本没什么武功天赋的普通人,只要有明师指点,努力修炼,也一定能得到不错的回报。 到如今,桃花岛及周边岛屿,数量已超三千的成年幸存者们,无论男女,在生产建设之余,几乎个个都练成了明劲。 一些小有天赋的青壮男女,甚至练成了暗劲,还衍生了内力。 陆无双、程英本就有着不错的天赋,又有慕容复、黄蓉这两位明师,还有杨过这位能够举一反三的师兄可以时时请教,还有着灵药、宝蛇等修炼资源,年余时间修为进境到这等境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场上,两道修长矫健的人影,好似蝴蝶穿花般翩然飞掠,彼此追逐,偶尔拳掌碰撞一下,即爆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绽出道道强劲气浪。 慕容复教武功,除了稍微给杨过这种天赋超人者开了小灶,其他弟子,一律如郭芙一般从基础练起,初始只练一招绝空斩,于拔刀、挥刀之间,学会凝聚爆发全身劲力。 直至弟子们都由外而内,渐生内力,才开始传授他们其它功夫。 教授弟子当然也需量材施教。 基础扎实了,内力练出来了,再根据弟子们各自不同的擅长倾向,传授不同的武功。 比如陆无双和程英,都更擅长轻灵飘逸的功夫。 那么拳脚功夫,就请黄蓉传授她们桃花岛入门武功。 入门武功如“碧波掌法”练好之后,又练更高阶的“落英神剑掌”等进阶武功,之后还可以学九阴真经的武功,乃至慕容复这边更高段的功夫。 当然,短短年余时间,纵然内力、炼体进阶飞快,武技招式方面,还是需要较长的时间去修炼纯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杨过一样,短短时间,就能把一套新学的招式融会贯通。 此刻,陆无双和程英,就是用着桃花岛的碧波掌法、落英神剑掌、兰花拂穴手对攻,偶尔穿插一招劈空掌。 桃花岛的“劈空掌”,其实就是隔空掌力。这一手劈空掌,能成为黄药师两大底牌绝学,当然也是有着厉害之处的,其攻击距离不算太远,但爆发极强。 可再怎么说,隔空掌力就是隔空掌力,在天龙世界,是个叫得出名头的高手,几乎都会一手内力外放的隔空打击。 而在射雕、神雕世界,居然就成五绝级的压箱底绝招了,可见到了南宋年间,武学确实很是没落了一把。 不过随着天地异变,练武变得更加容易,此方世界幸存者们的武学水平,不仅能赶超天龙世界,甚至可能重现神话时代的光怪陆离。 在天龙世界,十二岁的小朋友,天赋异禀如乔峰、慕容复,那也是打不出劈空掌力的。 可陆无双和程英,内力积累的也不算特别深厚,只及当年金盆洗手时的慕容芸,却已经能蓄力打出劈空掌。 掌力还相当不错,落空的掌力劈在地上,能将地面劈得烟尘飞扬,烙下半寸深的清晰掌印。 当然劈空掌力耗力甚巨,俩小姑娘功力有限,只能偶尔抽冷子来上一记。 很快,陆无双与程英便已交手上百招,打得精彩纷呈,却难分胜负。 慕容复满意颔首,给了杨过一个眼色。 杨过心神领会,朗声道: “两位师妹,请披宝甲,上兵器对练!” 听他此言,陆无双与程英对击一掌,低沉爆鸣声中,姐妹俩各自借力飘飞开去。 之后自有女弟子上前,帮助二人披挂用巨蜥皮炼制的宝甲。 穿上防护严密的宝甲之后,陆无双手提钢刀,程英则取剑在手。 陆无双喜欢用刀,程英虽也是练刀入门,但更擅长用剑,于是在打好基础之后,便转修了剑法,练的正是“天剑诀”。 天剑诀乃是慕容复融合慕容家传剑法、天龙世界诸家剑法、五岳剑派剑法,乃至从风清扬手上现学来的各家剑法所创,还融入了独孤九剑的理念,称一句“包罗万有”毫不夸张。 因此天剑诀想要进阶到高段,对天赋悟性的要求极高。 不过第一阶段“由简入繁”,要求就稍微低一些。 而只要能完成这第一阶段的修炼,其实也能算是剑道高手了。 倘若能修炼到第二阶段的“由繁入简”,那就能称绝顶剑客,各种剑招皆可信手拈来,只用基础剑式随手一剑,就能直指别人武功中的破绽,与独孤九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第三阶段再次“由简入繁、一剑成阵”,那就非修仙之士不可,凡人武者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不过此方天地,已经有了“以武入道”的可能,将来修炼天剑诀的弟子们,修炼到第三阶段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练功场上,已经披挂好宝甲,将周身遮护严密,连脸颊、颈部都有面甲、护颈防御,只露出双眼的陆无双、程英,又开始了兵器较技。 这蜥皮宝甲乃是以炼器之术炼制,不仅坚韧无比,还极其轻盈,披着如此防护严密的宝甲,负重却只相当于穿上了一件稍微厚实点的布衣,对身法毫无影响。 有宝甲防御,两姐妹用的又只是普通的钢刀钢剑,因此除了需要顾忌避开彼此的眼睛,大可以尽情施展绝招杀招,随意招呼其它要害,尽可能真实地展现各自武技。 兵器比斗比拳掌较技更加精彩凶险。 程英剑式繁复,灼灼剑光挥洒开来,给人一种乱花迷眼的错觉。 陆无双的绝空刀法则少了些花俏,多了些质朴,但刀光凌厉,来去如电,刀刃裂空时的雪亮光弧,亦有乱人眼目之能。 二人刀剑不时碰撞,有时是爆出一声悠长悦耳的铮鸣,有时则一气爆出令人耳膜刺痛的绵密打铁声,令得旁观众弟子不自觉地抬手捂耳。 杨过老神在在瞧着陆无双、程英比斗。 他已修炼天剑诀年余,已摸到了第二阶段“由繁化简”的门路,姐妹俩的招式看上去极严谨,甚至给予其他人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之感,但在杨过眼中,却随时可以看到破绽,感觉随手一剑,便可破之。 不过他也没有炫耀之意。 虽然按照入门先后,他只是师父门下的二弟子,但他年纪最大,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经成长为高大英武的少年男子汉。 郭芙这位年仅十二岁的大师姐,在他眼中,都只是需要照顾的小妹子。 既是真正的“老大哥”,那么跟这些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师弟师妹们,也就没什么好比较的。 比他们强,那是应有之意。 侍立慕容复左手边的郭芙,手按着师父为她炼制的铁桦木宝刀,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比斗的陆无双、程英。 她练武时间最长,从小就有不错的基础,又跟着慕容复练武两年多,尽管头脑悟性差了些,但身体根骨不错,练慕容复开创的“笨功夫”,还真挺适合她。 这两年多修炼下来,她炼体武道成就不俗,内力也极深厚,单论功力,杨过也仍然比她稍逊一线。当然武技招式方面,她就远远比不上杨过了。 不过她性子里,也颇有几分执拗韧性,花俏招式练不好,那就严格遵照师父的吩咐,只练几招简单好用的杀招。 所以这两年多以来,她练的绝空刀法,就只有最简单的几招基本刀法。 可尽管招式方面毫无特长,但以她现在的根基、功力,哪怕是拔刀第一招,程英、陆无双都是没法儿接住的。 就算是杨过,若与郭芙比拼兵器,也得想方设法,先扛过她的当头几刀再论其它。 铛铛铛…… 场中刀剑碰撞声不时响起,偶尔还会响起一记如中败革的闷响。 那是刀剑互相斩刺在彼此宝甲上的声音。 那海蜥鳞甲,本就刀枪不入,唯一的缺陷是减震功能差了些。 不过经慕容复耗费本源炮制,又以炼器之术炼制之后,蜥皮宝甲已经坚韧到连紫竹飞剑都无法一击洞穿,还拥有了强大的减震能力,对钝击、内力、暗劲伤害都有着极强的抗性。 还可入水不沉,穿着宝甲在水中可如游鱼一般灵敏。对火焰也有极强的抗性。 因此陆无双、程英姐妹放开手脚,彼此对攻,百炼精钢锻造的刀剑落到彼此身上,也就只是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就会被皮甲上的鳞片滑开,连一丝印记都不会留下。 看她俩刀剑互拼百余招,互中数招,慕容复又给了杨过一个眼神。 杨过拍手道:“好了,到此为止!” 两姐妹又对拼一记,借力退开,彼此行了一礼,又朝慕容复大礼参拜。 慕容复笑道: “很不错。你们的身法、拳掌、兵器,都已经颇具火候,为师在你们这个年纪,都未比能赶得上你们。以伱们的功夫,年后可以参加清剿行动了。” 陆无双、程英顿时大喜,叩首道: “谢师父!” 两姐妹退出场外,放下刀剑,卸下宝甲,看其他师兄弟对练。 接下来上场的,是大武小武。 这两兄弟论头脑,跟郭芙堪称三足鼎立,论体魄根骨,比郭芙也差了不少,性子也稍嫌软弱,但毕竟不是一无是处,武功天赋也是有的,还有一膀子力气。 因此慕容复也是量材施教,除了教授外炼武道,还教了既加防御,又涨力量的金钟罩、铁布衫,拳脚授以招式质扑,专攻大力出奇迹的少林大摔碑手,兵器则改练黄蓉传授的,柯镇恶的伏魔杖法。 除此之外,各种灵药宝蛇类的修炼资源,也与其他弟子一样一视同仁,不曾短少武家兄弟。 这两兄弟长得也算争气,十五岁的武敦儒,十四岁的武修文,都已经长成了敦实强壮的肌肉汉子,已经算是两尊合格的肉坦了。 此时兄弟俩在场上较技,先比拳脚,都是大开大阖的大摔碑手彼此硬碰,两人都力量极大,手掌、胳膊碰撞时,声势比之陆无双、程英对碰拳掌时可要大了太多,那一声声闷雷般的肌肉骨头碰撞声,直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尤其当大小武毫不客气地把巴掌摔到对方胸膛、肩头、脊背上时,那声响,那气浪,那飞溅的汗水,更是让一些女弟子惊呼连连,有胆小的甚至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唯恐兄弟俩碰出个好歹。 可他俩敢往对方身上大力狂抡,显然是对彼此的横练硬功有信心。 果然,两兄弟虽才练了一年多的金钟罩铁布衫,可这耐打能力,恐怕已经超过了当年的铜尸、铁尸两口子,被自家兄弟抡上一掌,也就稍微痛上一下,皮上落个红印子而已。 除此之外,毫无损伤。 当这场毫无美感的互殴进行了上百招,杨过又遵慕容复指示,叫停二人,让他们披挂宝甲,比拼比器。 既然是肉坦,那当然得用重兵器。 两兄弟用的兵器都是铜棍。 俗语有云:棍锤之将不可力敌。 武家兄弟现在有要身高有力量,有颜值有力量,要招式有力量,这伏魔杖法挥舞开来,还真有几分沙场猛将的气势。 一时间,场上铜棍碰撞声连绵不绝,直让人耳膜轰鸣,头晕目眩。 兄弟俩彼此下手也是凶的很,反正有宝甲护身,也不怕把自家兄弟一棍子敲死,加上又都有点在郭芙面前表现的心思,棍子都是抡圆了往自家兄弟脑袋上砸。 铜棍大力落在蜥皮头盔上时,那擂鼓一般的嗵嗵声,直让人心肝儿发颤。 两兄弟打得很凶,其他同门看得是既胆战心惊,又目不转睛。然而郭芙瞧着却差点打起哈欠来。 这两兄弟虽然看着凶猛无比,可在她眼里,招式简直就是破绽百出,她随手一刀挥出去,若无宝甲护身,两兄弟就得人头落地。 大小武比斗结束,慕容复点评两句,认可二人也具备了参加清剿行动的能力。两兄弟昂首挺胸,满心欢喜地下场时,悄悄看向郭芙,却见郭芙一副兴致缺缺模样,顿时好生沮丧。 接下来其他弟子也纷纷上场较技。 最早来到桃花岛的十几个孤儿,如今都已学武年余,个个都有不错的功夫。 这其中还有两个好苗子,一个是名叫林新的男孩,临安人,十三岁,天赋比武家兄弟更好。另一个是名叫陈清的女孩,嘉兴人,年仅十一岁,武功就已不逊陆无双、程英姐妹。 慕容复会种田,又不缺本源,现在门下弟子数量也不多,因此在资源方面可以做到毫不吝啬,一视同仁。可武功天赋这东西没法儿讲道理,对于那些天赋出众的弟子,自然得多倾斜一些精力,授予更多更强的武功,免得浪费了他们的天赋和时间。 所以像林新、陈清这等天赋不错的小孩,慕容复和黄蓉就教得更多一些。 其他弟子倒也嫉妒不来。 因为大家练的都是最适合自己的功夫。 像武家兄弟,要他们学“天剑诀”,就他们那悟性,也实在学不了。而陆无双、程英姐妹,也练不了武家兄弟的金钟罩铁布衫,大摔碑手伏魔杖。 一番检验,最先成为记名弟子,练武年余的十几个小孩,除了几个年龄太小,还不到十岁的,其他弟子都得到了慕容复认可,许他们参加开年后的清剿行动,并许诺只要表现合格,就可如郭芙、杨过一般,成为他的入室弟子。 一众有资格参加清剿行动的弟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叩谢师恩。 那几个十岁以下的小弟子,以及后期被慕容复搜罗回来,入门时间太短,还在打基础的记名弟子们,虽然很是羡慕,却也知道自己还没能耐面对饿鬼怪物,因此也只能暗下决心,努力修炼。 检验过众弟子,慕容复又叫郭芙、杨过下场,但不是叫他俩对练,而是让他俩联手,应对其他十多个记名弟子的围攻。 郭芙换了把普通钢刀,杨过提了口钢剑,二人都挂上了宝甲,大小武、陆无双、程英、林新、陈清等十多个记名弟子,也都穿上宝甲,结成阵势,围攻二人。 郭芙、杨过的武功,都是远远超过其他弟子。 二人还都修炼了凌波微步,虽郭芙的凌波微步全靠死记硬背,练得有些死板,远不如杨过的灵动自如,却也能令她较为轻松地应付围攻。 二人刀剑合壁,在众弟子结阵围攻下,不仅坚持了下来,甚至逐个击破,先将冲锋在前的肉盾兄弟武敦儒、武修为打倒,接着又将陆无双、程英、林新、陈清等一一淘汰出局,有力维护了大师姐、二师兄的威严。 今天这场成果验收,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 结束后,慕容复又和弟子们一起吃了顿饭,这才与郭芙一起返回住处。 回去的路上,郭芙低着脑袋,一路沉默。 慕容复瞧她一眼,笑问: “怎么了?平时与我一起时,不是很能说的么?今天怎就一言不发了?” 郭芙低着下巴,背着双手,低声道: “母亲前些天跟说我啦,过完年,就给我和杨过订婚。” 慕容复笑道: “这有何问题?杨过是你爹结义兄弟的儿子,你们两家,本就有婚约。再说杨过不好么?年纪合适,相貌又好,武功也高,善良侠义,还懂得照顾人……我跟你娘,都很放心他的。” 郭芙郁闷道:“哼,你们就迫不及待把我嫁出去。” 慕容复哑然:“此话又从何说起?你才十二岁,订婚之后,至少也得等你满了十六周岁,才会许你们正式成亲,如何是迫不及待嫁你出去了?再说了,就算你与杨过正式成亲,不也和我们住在一起?又不是要你远嫁出门。” 郭芙背着双手,脚尖一踢一踢地走着,低声道: “杨过是很好,可他太招女孩喜欢了。陆无双、程英,还有好多师妹,都喜欢他。偏他自己还没有自觉,对谁都好……” 慕容复摸着下巴,沉吟好一阵,说道: “你年纪小,有些话,本不该对你说。但你经历也多,已经很懂事了,为师便不妨直说。当今之世,人类想要重新占据世界主流,必须多多繁衍,且当尽可能繁衍出最优秀的子嗣……能听懂为师的意思么?” 郭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真正的笨蛋,当然能听懂。可要论优秀,师父你才是最优秀的,怎不见你多娶几个师娘,生下多多的小师弟、小师妹?” “……”慕容复无语,抬手一拍郭芙脑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郭芙不服气道: “怎么就胡说八道啦?必须多多繁衍,尽可能繁衍最优秀的子嗣,不是师父你自己说的道理么?怎轮到你自己时,就不身体力行了?是我娘太凶么?” 尽管黄蓉想等郭芙长大些,再将与慕容复的事告诉她,可黄蓉与慕容复在一起已将一年,郭芙再怎么粗枝大叶,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杨过那小子更是口无遮拦,好几次直呼师娘,也没见黄蓉真个恼火。 所以郭芙对师父和母亲的情况,也是已经心知肚明。 “你娘太凶?”慕容复哑然失笑:“这话可别被你娘听到,否则瞧她怎么对付你。” “我才不怕她呢!” 郭芙嘴巴很硬,可说这话时,声音一下变小,还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母亲不在附近,这才松了口气。 慕容复抬手揉揉郭芙秀发: “我跟你娘是患难之交。她不会管我在桃花岛外如何行事,但至少在这里,甚至这个世界,我只会有她一个人。这倒也不是她要求的,只是为师性情如此。” “知道,相比美色,你更喜欢钓鱼。”郭芙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嫌妻妾多了麻烦,不仅会勾心斗角争宠,还会影响你钓鱼。也就是我娘能陪你钓鱼,你才会喜欢她。” “……” 慕容复一阵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轻轻一敲她脑门: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以后不许胡说了。” 郭芙捂着脑壳,轻哼一声:“才没有胡说……” “好了,总之你跟杨过的婚事,听你娘安排就是。” “哼!” 送师父回了竹林庭院,郭芙又回到自己与母亲的住处。 黄蓉正在缝制衣裳,见郭芙回来,笑道: “怎么这时才回来?吃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和师父一起,在大院陪师弟师妹们吃的。” 郭芙坐到黄蓉面前,看着母亲那与血月之灾前相比,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甚至愈显娇嫩的绝美脸颊,再瞧瞧她那饱满婀娜的完美身段,心中不禁好一阵羡慕。 “娘,什么时候教我你的法术呀?我也想跟娘一样,青春不老呢。” 随着年龄渐长,郭芙对母亲的称呼,也由幼时的“妈妈”,变成了更加正式的娘亲,偶尔还会称呼母亲。 黄蓉嫣然道:“练好你师父的功夫,就已经能青春不老啦。再说你才这年纪,人都还没完全长大,哪需要考虑青春不老?” 主要是郭芙太笨,性子也还有些急躁,在她长大成人,性子定下来之前,黄蓉可不敢轻易教她元神修炼之法,毕竟这法门太过危险,郭芙现在的性子,可是把握不住。 郭芙撇撇嘴角,沉默一阵,说道: “娘,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我跟杨过订婚的事,得放在你之后。” 黄蓉奇道:“我之后?” “你跟师父成亲之后,我才好与杨过订婚。” “……” 黄蓉脸颊浮出一抹羞红,眼神闪烁地避开女儿视线,低声道: “我跟你师父……我们是道侣,不必成亲的。” 郭芙瞪大双眼:“这怎么行?那你岂不是没名没份?” 黄蓉一笑:“怎么没名没份?我不是灵慧圣慈仙妃娘娘么?是所有人心目中,慕容仙君心目中的仙妃呢。已经有了大伙儿的认可和祝福,又何需一纸名份?” 郭芙鼓了鼓腮,说道:“你这未免也太大度了。” 黄蓉却摇摇头:“是你师父大度。换作旁人,可未必愿意领着你这么个小拖油瓶。” 郭芙不乐意了:“我怎么是小拖油瓶啦?我很优秀的好不好?同门师弟们都喜欢我,师父也最喜欢我。” “那杨过呢?”黄蓉看着郭芙,问道:“杨过也喜欢你么?” “这我就不知道啦。”郭芙摊开双手,小脸上满是无奈:“杨过那家伙,对所有的师妹都很好,大家也都喜欢他……” 黄蓉抿唇一笑:“这倒是他的弱点,不像你师父……” 郭芙好奇道:“你是说,师父很专一么?” 黄蓉想了想,摇摇头:“你师父……在这世上,待我倒是……但他,他是异人,不属于凡俗。他在它处如何,我管不了,也懒得管。” 身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慕容复绝非新手,不说身经百战吧,至少也是阅历丰富。 但她也不会理会这些,甚至没对慕容复作过任何要求。 郭芙又撇撇嘴角,一脸无趣:“你们倒是心有灵犀,师父也对我这般说了。” “大人的事你少管。” 黄蓉看着郭芙,正色道: “杨过的身世你也知道了,郭杨两家的婚约,到你们这一代,也正好续下去。将来你们有了子嗣,过继一个给郭家,传承香火,也算是全了郭杨两家的世交。” 郭芙往桌上一趴,嘟着粉腮说道: “现在别跟我说这些,人家现在还小着呢,师父都说了,要等我满十六周岁之后,才会考虑让我与杨过正式成亲……只是考虑啊,还没确定呢。” 黄蓉轻笑一声: “婚姻大事,可由不得你任性。你师父也不会惯着你。” 说着,站起身来,抖一抖已经缝制好的新锦袍,问郭芙: “这衣裳如何?” “挺好看的。”郭芙道:“娘你可不能只记着师父,我过年的新衣裳呢?” 黄蓉笑道:“早给你备好了,就挂在你衣橱里。还有一双新靴子。” 郭芙欢呼一声,跳起来说道:“我去试衣裳!” 很快,她便穿着一身上裳下裙的漂亮的红衫,一双靴帮上缀着精巧流苏的皮靴出来,双手提着裙摆转了个圈,笑嘻嘻问道: “好看么?” 黄蓉看着少女郭芙,仿佛看到了少时的自己,一样的肤如雪玉,娇俏可爱,可惜,脑子就没能随了自己…… “我女儿自是最漂亮的。”黄蓉不吝夸赞女儿的美貌,“没有哪个女孩比得上你。” 郭芙笑逐颜开,臭美一阵,又要回去换下新衣裳,准备留到过年时再穿。 走到门边,她忽然回头,冲着黄蓉一笑: “娘你去给师父送新衣裳吧。我长大啦,武功也厉害得很,无需娘你再一直守着我了。” 黄蓉微微一怔,展颜一笑: “好啊……” 目送女儿蹦蹦跳跳回房后,黄蓉抱着叠好的新衣,往慕容复宿处去了。 几天后。 慕容复穿着黄蓉缝制的新衣,渡过了来桃花岛后的第三个春节。 春节当天,照例是与大院弟子们一起吃年夜饭,和黄蓉一起为孩子们表演节目,之后郭芙又留在了大院中,与伙伴们一起守夜,慕容复与黄蓉照例回到住处,吃着火锅,喝着醇酒,守夜等待新年。 当夜空又被焰火映亮时,二人站在窗前,偎依相拥,各自许下心愿。 年后开春。 当桃花岛上开满好似彩霞的锦簇桃花之时,一艘大船,在体型愈加庞大的虎鲸相伴下,向着舟山驶去。 今天是二合一大章,所以就这一章了 (本章完) ------------ 109,慕容门下,全员五绝【二合一】 舟山昌国县下,蓬莱乡岱山书院。 曾经的书院夫子、学生们,皆已变成了饿鬼行尸,在满目疮痍的书院里蹒跚徘徊,偶尔停下脚步,抽动着已经没有了鼻翼的鼻洞,试图嗅探出一丝生人气息。 在过去的两年间,它们不断重复这一动作,但始终一无所获。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一头身上只挂着几条破烂布条的饿鬼行尸,例行嗅探过后,忽地微微一怔,暗红双瞳中蓦地猩光大盛,张开裂至耳根的嘴巴,露出一口钉子似的狰狞獠牙,低吼一声,向着书院侧门冲去。 但还没等它冲到,侧门两边的围墙,便轰然倒塌,一队身披鳞甲,连脖颈面庞都被甲叶护住,只露出双眼的活人,出现在那行尸面前。 “保持阵形,稳步推进!” 杨过屹立阵列前方,左手持一口遍布闪电符文的锈红色木刀,右手提着六十四斤重的玄铁重剑,扬声喝道。 说话时,那最先察觉生人气息的饿鬼行尸,已冲至他身前三丈处,咆哮着一跃而起,飞扑至两丈高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如扑食的饿虎般向他飞掠而来。 一跃两丈高,一扑三丈远,放在灾难之前,若有这样的纵跃能力,已经可以算是顶尖大高手了。 但在当代,任何一个普通的二次异化饿鬼怪物,都能做到这点。 面对那气势汹汹飞扑而来,爪牙皆可生裂铁石的饿鬼怪物,杨过不慌不忙,直至饿鬼爪风扑面,压迫眉睫之时,方才猛地一撩玄铁重剑,由下至上抡出一道乌黑光弧,狠狠轰在那饿鬼行尸面门之上,嘭地一声,将其头颅砸得粉碎。 玄铁重剑钝而无锋,说是剑,更是像剑型大铁棍,主打一个大力出奇迹,正适合用来击杀皮似铁甲,骨如铁石,除头之外,再无弱点的饿鬼行尸。 取得开门红的杨过并未得意。 因这时已有上百头饿鬼怪物,被这边的人气、声响惊动,怪吼着纵跃而来。 看着那些凶虎狂豹般纵跃如飞的饿鬼怪物,杨过沉心静气,低声喝道: “稳住,稳住!” 说话时将玄铁重剑往脚边一插,将那遍布闪电符文的铁桦木宝刀转至右手,摆出了绝空斩的预备式。 杨过后方,大小武手持同样遍布闪电符文,两头包着铜箍的铁桦木棍,紧张得额头满是汗水,却也稳扎脚步,半步不退。 他们身上披着宝甲,手里握着神兵,前边有将他们从死亡之中救回来的老大哥杨过,后方有信赖着他们的同门,他们练武一年多,顿顿有鱼有肉,米面管饱,还时不时能服用师父熬的药膳,炼的灵丹,煮的宝蛇羹,每个月还有一枚宝蛇胆…… 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同门对他们信重有加,兵器、铠甲都是最好的,修炼资源也是一视同仁,就算此时面对着两年多前,那让他们痛失父母,令他们痛哭流涕,噩梦连连的饿鬼怪物,他们也没有理由后退。 “来吧!”大武低吼:“我他娘的再也不会哭了!” 小武没有说话,只是咬紧牙关,眼中迸出与兄长同样坚决的光芒。 轰!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中,大批怪物飞纵而来,与这批最大不过十六岁,最小还只十一岁的桃花岛弟子们猛然碰撞。 首当其冲的杨过厉啸一声,长刀横斩,削铁如泥、还有雷霆特效的铁桦木宝刀,爆出一抹耀眼电芒,当空拉出一道雪亮电弧,滋啦一声,斩飞三颗怪物首级。 大小武亦大吼着挥出铁桦木长棍,包着铜箍的长棍头上,也同时爆出灼目电芒,如同两柄雷霆之锤,瞬间轰爆两颗饿鬼首级。 其它怪物,也纷纷撞在阵形之上,侧翼主力郭芙挥刀一斩,如杨过般斩出一道耀眼电芒,一刀便削落两颗饿鬼首级。陆无双、程英、林新、陈清等弟子也纷纷出手。 饿鬼攻击虽猛,却不懂防御,扑食之时往往奋不顾身,因此这第一波攻击,几乎所有弟子都有斩获。 但二次异化的饿鬼怪物力量太强,速度太快,数量也太多,持续狂攻之下,饶是众弟子有宝甲护体,也被逼得纷纷后退,阵形也渐渐散乱开来,只能在饿鬼围攻之下各自为战。 老实说,要不是他们装备够好,第一轮的斩获之后,弟子们就该在饿鬼群起冲击之下,损失惨重了。 就连杨过、郭芙,都无法在这么多的饿鬼冲击之下遮护全身,就算练过凌波微步,在这种潮水般的冲击下也毫无用武之地——武林高手,从来都不能与大军正面对决,便正是因此了。轻功身法、精妙招式,在人挨人,人挤人,遍地都是尸首障碍,箭矢乱飞、排枪攒射、乱刀围斩的战场上,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更何况饿鬼怪物比人类军团更加恐怖,拥有人类军队绝对没有力量、速度、防御、自愈,以及死再多同伴,也绝不会低落半分的“士气”。 像这样的怪物,就算神雕时代,巅峰时期的后五绝组个团,来刷这书院副本,最多能撑一刻钟,就要全军覆没。 众桃花岛弟子虽然个个武功不弱,但毕竟年轻,如今的修为,哪怕最强的杨过、郭芙,也是远远比不上巅峰时期的后五绝。 也就是仗着身上宝甲、手中神兵,还能在阵形被冲散之后,继续坚持。 杨过此时已经双持,左手铁桦木刀,右手玄铁重剑,也不管招式了,就仗着宝刀雷霆能克饿鬼,玄铁重剑擅爆头颅,大开大阖狂呼酣战。 大小武也发狂般抡着铁桦木棍,把好好的“伏魔杖法”打成了“疯魔杖法”。 郭芙与陆无双、程英勉强组了个小三才阵,她作主力输出,陆无双、程英卫护她两翼,可才坚持了几十息,小三才阵又被冲散,三人被迫各自为战。 郭芙战果最多。她本来就只练了几手最简单的刀法,这时还真就最适合这种乱战的局面,横斩、坚劈、反撩、斜削……来来去去就这几下,可几乎每一下,都能斩杀一头饿鬼。 不过她自己也被饿鬼抓了不知多少爪,要不是宝甲给力,早给撕成碎片了。 随着弟子们阵形愈发分散,饿鬼则越聚越多,渐渐地,书院周围的怪物都被引了过来,数量足有好几百。 饿鬼怪物们虽然攻不破宝甲防御,也抵不住慕容复炼制的雷霆神兵,但强大的力量和绝对数量优势下,它们还是开始占据上风,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叠罗汉的方式,把弟子们一个个压倒在地。 照这样下去,就算弟子们不被撕碎、咬死,也要被怪物们活活压死、闷死。 半空之中,神雕背上。 黄蓉低头看着地面战场形势,轻声叹道: “也真是难为弟子们了。初次上阵实战,就对上这种程度的怪物……就好比把一群从未见过血的新丁,扔到战场上,去跟身经百战、灭国无数的蒙古铁骑正面野战……” 慕容复道:“这可比战场新丁与蒙古铁骑平原野战还要残酷。不过我们也好,他们也罢,都别无选择。想要迅速强大,生存下去,乃至收复失地,重建文明,他们就只能拼命。” 顿了顿,又笑道: “不过弟子们首战也着实表现不错,由始至终都无人怯懦后退,并且人人都有斩获。今天之后,修为当都能大有进步。出手吧,扫清书院怪物。” 黄蓉点点头,念头一动,分神化念,背上剑匣之中,同时飞出九口紫竹飞剑,再伸手一指,九口飞剑嗡嗡震荡着,剑刃缭绕雪亮电芒,好像九道闪电,自天而降,杀入书院怪物群中。 九剑时而各自刺杀,时而比翼齐飞,时而结成剑阵,在怪物群中往来穿梭,闪电绞杀,所过之处,饿鬼怪物不是头颅爆裂,便是四分五裂。 慕容复亦手持九节雷杖,朝着下方隔空一点,道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一头头怪物颅顶之上,将他们轰成焦炭。 二人联手之下,转眼之间,书院之中数百头饿鬼怪物便被灭杀大半,被怪物团团围困,乃至被死死压住的桃花岛弟子们也纷纷破围而出,再度集结成阵,奋勇冲杀,再战饿鬼。 慕容复和黄蓉并没有将怪物一扫而空。 解围之后,黄蓉便收回飞剑,慕容复也停了闪电,任由弟子们自行剿杀残存怪物。 击杀怪物之后修炼,短时间内,修为可以狂飙突进。 所以这趟清剿行动,除了剿杀怪物,把舟山群岛彻底清理出来,作为将来的幸存者基地,最大的目的,就是带领弟子们以战养战,帮助他们在实战之中,快速提升武技、修为。 当最后一头怪物倒下,弟子们个个面颊潮红,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周围尸横遍地的战场。 半晌,终于有弟子大声欢呼起来:“赢了,我们赢了!我们打赢怪物啦!” 这一声欢呼,引爆了氛围,所有弟子皆欢呼雀跃,庆祝这难得的胜利。 这是灾难发生以来,他们首次用自己的力量,战胜这恐怖的怪物。 虽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杀掉的怪物,与遍及全天下的怪物相比,属于九牛一毛,但至少,这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代表着他们面对怪物时,终于不再是只能瑟瑟发抖、痛哭流涕的待宰羔羊,而是有了还手之力。 这,正是未来的希望! 当慕容复与黄蓉从天而降,翩然落地,所有弟子皆止住欢呼,单膝跪地,拜谢大恩。 慕容复笑着点评几句,肯定了他们的表现,又叫他们收拾战场,清理尸体,今天就在书院宿营。 弟子们忙碌清理怪物尸体时,慕容复灵识扫过众弟子,将几个眼睛不慎溅入了怪物血液的弟子叫来,帮他们驱除毒素,之后又在书院周围播洒荆棘种子,建立防御。 一直忙碌到傍晚,书院里数百头怪物尸体,终于被清理干净。 众弟子又整理出了一间还算干净完整的书房,请慕容复、黄蓉入住,接着又清理出几间勉强完整的破败房屋,作为他们自己的宿处。 吃过干粮,众弟子抓紧时间打坐调息,这一调息,皆惊喜发现,无论体魄气血,还是内力修为,都在极短时间内狂飙突进,短短片刻,就能抵平常数日苦修。 想到来时途中,师父对他们的一些提示,众弟子这才恍然,敢情师父早知有这好处,这趟是专门带他们练功来了! 一时间,众弟子皆神情振奋,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慕容复也期待着弟子们的成长。 这天下太大,人口太多,就算他实力稳步提升,即使二次异化的怪物,他也可以以一敌万,但也实在有点肝不动。 单一个临安府,在这年代,就有七八十万人口。整个南宋虽国小地狭,人口密度在古代来说却相对较高,这年头就有超过八千万的人口。 这么多人口,就算只有七八成转化成了怪物,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望而却步。 反正若是慕容复仅凭一己之力剿杀怪物,那么单是临安府那大几十万的怪物,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清剿干净。 所以弟子们成长越快,实力越强,他便越高兴。 最初时,慕容复原以为在这个崩坏的世界,已不需要收纳弟子门徒帮他搞事。 之后收弟子,他纯粹当是在做善事,回馈天地了。 哪怕为了栽培弟子,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资源,他也无所谓。 生而为人,行事总不能只问利益,不论本心。 在他本心之中,还是极希望这方天地的人类、文明能够延续下去的。 可没有想到,不求回报,也能结出善果。 不仅拯救幸存人类能得本源、功德,培养出来的弟子们,乃至黄蓉,击杀饿鬼怪物之后,他也能连带获益。 虽弟子们和黄蓉斩杀饿鬼怪物,他所得本源只有自己斩杀的两三成,剩下七八成,当是被杀怪各人自己得了,但架不住数量大啊。 将来等弟子们个个都能以一敌百,乃至以一敌千了,就可以放他们出去自己清怪,慕容复安居桃花岛,种种田,养养蛇,钓钓鱼,本源就能成千上万地源源入账。 当然现在还不能完全放手。 现在弟子们连数百头怪物都应付不了,还需慕容复和黄蓉以大带小,保驾护航,带着他们打怪练级呢。 等到将来杨过、郭芙他们成长起来,不仅清剿任务可以交给他们,为下代弟子们保驾护航、带队练级的任务,也可以交给他们了。 弟子们就在不远处修炼,不时还可以听到弟子们兴奋讨论各自修为狂飙的声音,郭芙的声音尤其响亮。慕容复和黄蓉也不好亲热,闲聊一阵,便各自修炼。 黄蓉习惯性进入身魂分离、无想无念之境,肉身踏着凌波微步,元神演化无极太极,炼化今日杀怪收割的天地本源。 慕容复则修炼青木长生诀,提升仙道修为。 来到这方天地已快三个年头,从降临开始,慕容复就不缺本源,后来更得了疑似“功德”的神奇收益,各种修行关隘都能飞速自悟,修炼起来顺风顺水,进度快得超乎想象。 短短三年不到,他不仅恢复了原本炼气六层的修为,还更进一步,修为臻至炼气七层,再获一个新法术。 让慕容复欣慰的是,这次总算不再是种田法术了,而是解锁了一道真正的护道之术。 此术名为“青木甲”,可以用灵力凝聚一副甲胄附于体表。防御力比起他用灵力催动的金钟罩、铁布衫可要强了太多。 金钟罩、铁布衫毕竟只是武功,再是用灵力催动,本质上也并非法术,防御力有着极限,也曾不止一次地被饿鬼怪物击破过。 但是青木甲就不一样了。 此术名称虽然一贯地刚健质朴,可防御还真不一般,慕容复已经试过,哪怕是如今的黄蓉,也需在同一位置连攻九剑,才能将青木甲打开一个缺口。 但如果不能在缺口出现时,一气呵成伤到慕容复肉身,那么只一个呼吸,青木甲的缺口便能自行修复。 最可喜的是,此术消耗的灵力不也算多。以慕容复如今的修为,只要他愿意,大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开着青木甲,灵力自然恢复速度,就能抵得上维系青木甲存在的消耗。 仙道修行有着现成的功法,慕容复仙道资质也在几次诸天之行后,得到了十倍以上的提升,只要资源充足,修为便能飞速进步。 炼气七层之后,又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炼气八层迈进。 但无从借鉴,全靠自己揣摩的人仙武道,进境就相对缓慢了。 尽管有“功德”加身,遇到各种疑难之时,往往能灵光一闪,豁然开朗,但毕竟是从无到有的开道之举,修炼到现在,慕容复也才堪堪完成了“练髓如霜,血如汞浆,脱胎换骨,伐毛洗髓”的修行,把肉身修炼到了纯净无垢的境地。 这等境地,可以算是人仙武道武圣境界初期。 接下来修炼精神,演化精气狼烟,拳意实质的境界,慕容复已经修行了多年,心灵力量早已能够影响活人精神,压迫他人意志,但距离精神直接影响物质,还欠了少许火候。 他也不着急。 从无到有的创功开道,从来都无法一蹴而就。他这进境,其实已经算是神速了,多少修者,几十上百年都未必能创出一门靠谱的功法,他这才多久? 算上笑傲世界记忆觉醒之后,开始创立炼体武道的时间,至今也还不到二十年。 打坐修炼个把时辰,到了今天的极限,慕容复又取出一枚剑胚,以指为笔,灵力为墨,纂刻符文,灌注本源,为黄蓉炼制新的飞剑。 黄蓉炼化完今日斩获,肉身、功力、元神皆有不小进益,收功一看慕容复,见他正专注炼着飞剑,便坐到书桌边上,以手支颐,出神地瞧着他。 又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慕容复工作方才告一段落。 抬首一瞧黄蓉,与她相视一笑,慕容复收起尚未彻底完工的飞剑,走到黄蓉面前,抬手轻抚她脸颊。 见他眼神,黄蓉知他所想,轻声道: “别……芙儿、杨过他们就在附近呢。” 慕容复轻笑一声: “他们早都歇了,很长时间没听到有人说话了。” 说着,握着她柔荑,拉着她站起,又扶着她的腰,将她转了个身,令她背对着自己。 黄蓉双手按着书桌,俯身回头,似嗔似怨地白了他一眼: “就知道这般摆布我……” 慕容复一笑,将她裙摆倒卷至腰际,轻吻着她颈侧,低声道: “嘘,小声些,别吵醒了芙儿她们……” 黄蓉抬起纤手,贝齿轻咬着自己手背,很快,她便情不自禁地仰起玉颈,秀发亦翩然飞扬起来…… 次日大早。 众弟子整装完毕,出了书院,向着蓬莱乡中缓缓推进。 慕容复和黄蓉骑乘神雕,盘旋空中,居高临下,监控全场。每到弟子们阵形被饿鬼怪物冲散,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之时,便飞剑、落雷齐出,帮弟子们重整队形。 就这样血战整个上午,见弟子皆已疲惫不堪,连功力最深的杨过、郭芙都开始反应迟钝,难以为继,慕容复和黄蓉方才火力全开,护着弟子们突围返回岱山书院。 弟子们顾不上吃饭,先打坐调息,消化上午血战收获。 待到消化收获,方才还疲惫欲死的弟子们,一个个又变得生龙活虎,神采奕奕,不仅疲惫一扫而空,修为也都大有提升。 于是吃过午饭,略作休憩,众弟子又重整阵形,再次出击。 就这样反复出击、收割、消化、休整,再出击…… 众弟子修为与日俱增,不仅实力狂飙突进,心性亦在血战磨砺之中,飞速成长。 最初时,面对饿鬼怪物集群突击时,众弟子虽不曾怯懦逃跑,但心中难免惊惧忐忑,或是过度激动兴奋。 被冲散队形,分割包围之后,一些弟子更是乱了阵脚,年纪小些的甚至忍不住一边打,一边哭,还有大喊师父师娘救命的。 而现在,即使面对上千头怪物四面八方围攻,弟子们也能面无表情,沉着冷静,战斗时也不会无谓地大喊大叫浪费体力心力。 被分割包围后也不再惊惧害怕,没人边打边哭,也没人大叫救命,个个都能沉着应战,眼观八方,寻找最近的同门,互相靠拢结成小阵。 到第十天时,已经无需慕容复、黄蓉插手解围,弟子们阵形被冲散之后,很快就能彼此照应着结成两三人小阵,并再度尝试组成十几人的阵形。好不容易重新结阵,再次被冲散之后,又会尝试结阵。 就这样,以杨过、郭芙为首的十几个弟子,在经历数次散散合合之后,终于首次在慕容复与黄蓉未插手的情况下,将一个村子数百头饿鬼统统击杀。 虽这也是托了他们一身神装的福,但他们实力、心性的飞快进步,也是勿庸置疑的。 要知道,仅这短短十天功夫,众弟子便已在慕容复与黄蓉帮助下,清剿了五六千饿鬼怪物,平均每人剿杀的怪物,都在五百头以上。 如此之多的斩获,足以令他们的修为狂飙突进。 现在杨过和郭芙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弱五绝层次,其他弟子,如陆无双、程英、大小武、林新、陈清等佼佼者,也达到了曾经江湖一流的水准。 并且这还不是终点。 十天后,蓬莱乡的饿鬼怪物被清剿一空,桃花岛队伍休整三天,在慕容复和黄蓉指点下,适应了迅猛提升的实力之后,继续转战它处。 以战养战之下,弟子们实力越来越强,清剿效率也越来越高,接下来只用了一个多月功夫,便将舟山岛上剩余的饿鬼怪物悉数清剿一空。 各自实力,也又有了更多的提升。 杨过、郭芙的实力,据黄蓉说,比起她父亲黄药师也已毫不逊色,其余弟子,也个个都有了弱五绝的水准。 这样一支精英队伍,配上一身神装,纵使遭上万饿鬼怪物合围,也足以凭他们自己的力量,突出重围,扬长而去了。 突力暴增是好事,也是坏事,容易令年少的弟子们心态膨胀,生出骄狂之心。 并且连日血战,虽然令弟子们饱受磨砺,能在战场上面不改色,杀戮果断,但弟子们太过年少,长此以往,心性难免会受到杀戮影响。 即使杀的都是怪物,可怪物曾经也是人,少年人又正是脑子最活跃,想象最丰富,心性最不稳的时候,这般“杀人如麻”带来的负面影响,恐怕难以避免。 为免弟子们一个个变得冷血麻木,将来难以融入正常生活,清理完舟山岛上的怪物之后,慕容复没有再带着他们去清剿沿海怪物,将他们带回桃花岛上,叫黄蓉带着他们读书学文,悠游山林,种田钓鱼,稳定心性。 同时杨过也迎来了人生大事。 刚刚回到桃花岛的第二天。 杨过来到黄蓉与郭芙的住处,一进大堂,就见慕容复、黄蓉正襟端坐主座,郭芙垂着脑袋,侍立黄蓉身旁。 见二人如此正式,杨过心中惴惴,上前一礼,问道: “师父,师娘,不知唤弟子前来,有何吩咐?” 黄蓉微微一笑,道: “过儿,你母亲可曾对你说过你的身世?” 杨过一怔: “这倒没有。” 黄蓉悠然道: “伱祖父杨公铁心,乃是抗金名将杨公再兴的曾孙,与芙儿祖父郭公啸天乃结义兄弟。当年你祖父与芙儿祖父曾经立约,若二人子嗣都是男孩,则结为兄弟,都是女孩,则约为姐妹,若一男一女,则结为夫妻。 “结果你现在当也知道。郭杨两家的婚约,在你们父辈没能实现,如今却正好应在你与芙儿这一代……” 杨过呆呆地看着黄蓉,一时有些难以理解: “师娘的意思是,我父亲,与芙妹的父亲,是结义兄弟?” 既是兄弟,又是世交,为何我爹死了,我娘早逝,你们一直没有找我?任我一个人在外流浪多年? 黄蓉知他心思,叹道: “当年之事,颇多曲折,芙儿父亲也曾找过你的,可惜你娘一直躲着我们,没能找到……” 杨康做过许多恶事,江南七怪就是被杨康与欧阳锋联手,害死在桃花岛上,就剩了一个柯镇恶。杨康还设计嫁祸黄药师,后来杀了欧阳克之后,又曾设计嫁祸。 总之黄蓉对杨康,那是十成十的厌恶,也曾一度因杨康恨乌及屋,初见杨过就对他有着恶感,经慕容复劝解,又见杨过确实品行不错,才慢慢认可了他。 不过为尊者讳,杨康既然已经为他的恶行付出了代价,黄蓉也不好当着杨过的面,数落杨康的不是,只能将细节含糊过去。 但杨过却对父亲有着幻想,追问道: “师娘,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 黄蓉沉默一阵,凝视着杨过的眼睛,叹道: “他死在欧阳锋的蛇毒之下。” 这当然是事实,并且杨康还是自找的,他本来想杀黄蓉灭口,结果一掌轰在黄蓉身上,却被黄蓉穿的软猬甲扎了手,偏偏甲上还沾着蛇毒,自个儿把自个儿玩死了。 所以杀杨康的,既非欧阳锋,也非黄蓉,纯属杨康自作孽。 当然这种细节就不好多说,只说部分事实就是。 欧阳锋? 杨过愕然道: “欧阳锋是谁?” 慕容复道: “曾经的天下五绝,号称西毒,武功极高。虽是一代宗师,但曾经也做过不少恶事。” 同时,他还是教了你蛤蟆功的义父。 不过这事儿慕容复也没提,反正杨康、欧阳锋的事迹,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了。 “欧阳锋是恶人,他杀害了我父亲,所以我父亲真是侠士?” 杨过这么一想,心里也稍有些欣慰,完了又追问: “欧阳锋现在在哪?可还活着?” 慕容复叹道:“血月之灾后,欧阳锋已经死了。” “死了么?” 杨过心中失望,他如今武功高强,已有本事为父报仇,可仇人居然已经死了…… 好在这些年,他性子也豁达了不少,又常听师父念叨,如今人鬼之争,才是最大的矛盾,任何一个活人,都是宝贵的。 所以就算欧阳锋还活着,杨过都未必下的了杀手,抓起来做种田开矿、煮海晒盐这些苦活累活,不比一刀杀了,更能让其赎罪? 慕容复见杨过眼中并无戾气,只有遗憾,甚至还带着些释然,不仅暗自点头,给黄蓉递了个眼色,黄蓉当即笑道: “往事已矣,重要的是现在与将来。过儿,我问你,可愿娶芙儿为妻,以全两家婚约?” 杨过一愣:“啊?” 见他表情诧异,语气惊讶,一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郭芙,立刻抬起头来,不满地瞪他一眼。 慕容复也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杨过见了郭芙模样,心里一突,赶紧说道: “大师姐……芙妹当然是极好的。只是……婚姻大事,切不可违了芙妹本人意愿……” 黄蓉笑道: “芙儿自是情愿的。就看你的意思了。” 杨过偷瞧郭芙一眼,见她手捏衣角,低眉耷眼,看不出十分情愿,但好像也并不是完全不情愿? 当下沉吟一阵,说道: “师娘愿将芙妹嫁给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芙妹现在是不是太小了?” 黄蓉笑道:“先订婚,等芙儿及笈之后,再正式成亲。” 这年代,儿女婚姻大事,须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已经没了秩序的地方,过去的规矩就不存在了,可现在桃花岛上不还有着秩序么? 郭芙的婚事,要听母亲和师父的话,父母早逝的杨过,婚事自然也得由慕容复这师父作主。 而慕容复虽然不喜盲婚哑嫁,但郭芙、杨过也算青梅竹马,已经相处了将近三年,彼此又不讨厌,那这婚事便也不算违了小儿女的意愿。 于是这桩婚事就此定下,现在这条件,也不必走什么正式流程,师父、师娘一言即决。 定下此事之后,没过几天,慕容复又离开了桃花岛。 这次,他带上了三艘船,载着数百武功练得最好的青壮,去临安沿海清剿怪物。 幸存者中的青壮,当然也是一股力量,也值得培养。 虽然已经成年的青壮们,成长性比不上可塑性更强的小孩,但其中说不得就有个别天赋异禀,只是因出身埋没者,能在实战之中脱颖而出。 再说就算天赋平平,也可通过杀怪提升,成长就算慢一点,也总归能变强。 世上怪物数量太多,若只靠慕容复门下弟子,同样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复失地,再造文明。 在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所有幸存者,都必须出一份力。 所以除了着重培养更具可塑性,更有前途的孩童,幸存者中,适合战斗的青壮,慕容复也不会放弃,也要栽培一番。 蜥皮宝甲数量有限,之前一年,慕容复也未再找到适合炼制宝甲的材料,就算有材料,他也没时间炼这么多宝甲。 因此数百人的青壮队伍,无法像桃花岛弟子们一样,人手一副蜥皮宝甲,只几个横练功夫练得最好,要顶在前头的猛男有甲可披。 即便如此,慕容复也是尽可能为其余青壮做好了防御,人手一副精装步人甲,每人身上,还有他炼器的紫竹护符,遇到致命攻击时,可以自主爆发护盾,抵挡三次致命攻击。 此外,慕容复还会仔细设计战场,种植荆棘丛林,布置防线,选择的清剿目标,也在青壮队伍承受范围之内。 幸存者人口太少,每个人都非常宝贵,可不能当作炮灰使用,必须真正做到爱兵如子,“用兵如泥”却要免掉。 这一年,慕容复除了日常修炼、炼器、种田、授徒、钓鱼,主要工作,就是带着队伍,轮番前往沿海各地清剿怪物。 这一年,算上开春那一次,弟子们总共只出击了两次。 其余适合参加战斗的成年青壮,倒是都轮番出击了三次以上,培养出了大批实战能力极强的高手。 并且慕容复还真从中挖出了两枚遗珠,一个叫陈超,一个叫周盛,都是从未练过武功的疍户,年纪也都过了二十五岁,但在实战之中成长极快。 他们到了桃花岛上才开始练武,平时也忙于生产建设,并没有多少时间练功,首次随队出征之时,都只有明劲修为。 但三场血战下来,他们的炼体修为都突破到了化劲层次,也都衍生出极其深厚精纯的内力,虽招式方面学习能稍逊,但综合实力也达到了弱五绝水准。 以桃花岛如今的整体实力,放到任意低武世界,哪怕总人口才堪堪三千出头,也足以横扫天下了。 而除了桃花岛,慕容复在陆上,还培养了不少外围势力。 那些在他帮助下,建立在远离人烟的山林湖泽中的幸存者聚居点,他也传授了武功,其中年纪小的少年儿童,也给了他们记名弟子的名份,授予了修炼资源。 有神雕相助,慕容复联络这些聚居点也不算费力,最多只需个把月时间,就足以跑遍所有聚居点,还能在每个聚居点停留数日,指点弟子。 未来深入内陆清剿怪物时,这些聚居点,就将是有力臂助。 一年时光倏忽而过。 转眼之间,又快到过年。 慕容复又给自己放了几天年假,泛舟海湾,悠然垂钓。 黄蓉坐在他身旁,陪他钓鱼闲聊。 聊着聊着,黄蓉忽然歉意说道:“有件事,对不起你了。” 慕容复错愕道:“无缘无故,为何有此一说?” 黄蓉歉然道:“本该给你生个一儿半女,但……此事需得等到芙儿成亲生子,给郭家过继香火之后才行。” 慕容复哑然失笑:“你呀。对于我等长生者来说,有没有儿女,其实并不重要。我可是一点都不在乎。” 黄蓉垂首,低声道:“可是,我在乎呢……” 慕容复放下钓杆,将她轻拥入怀: “莫想太多,我门下弟子众多,皆视我为父,芙儿也是一样,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黄蓉轻笑:“你倒是豁达。” 顿了顿,又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在其他地方,可有儿女?” 慕容复斩钉截铁:“这个真没有。” 黄蓉抿唇一笑:“可我瞧你挺会带孩子的。芙儿那么皮,当初偏就对你服服贴贴。” 慕容复也笑:“那只是因为,我曾经带过弟弟妹妹。” 黄蓉奇道:“咦,你还有弟弟妹妹?怎从未听你提起过他们?” 慕容复一阵失神,抬首望天,视线似已穿透时空阻隔,看到了其它世界: “他们啊……并不在这个世界……” 黄蓉以为他是说他们已不在人世,顿时黯然致歉: “抱歉,我不该提起此事……” 慕容复笑了笑,也没解释,只轻拥着她,静静望着天边。 诸界行者,注定不会在某一个世界久留,注定会错过许多人,许多事。 但未来成道之时,可否挽回那些遗憾呢? (本章完) ------------ 110,筑基境,桃花仙 时光倏忽,一晃又是三年过去。 又到一年春暖花开时。 桃花岛上,细雨如牵丝,桃花似锦云。 黄蓉一身浅淡青衫,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遍布苔痕的石径上,徜佯于宛似仙宫云霞的缤纷花海之间。 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肌肤一如少女般娇嫩无瑕,美眸仍似星辰般清澈璀璨,身段亦饱满婀娜好似山峦起伏,少女的娇俏与成熟女子的风韵完美融合在一起,凝成令人心折的魅力。 花海深处,隐有人迹。 锦衣玉冠的挺拔男子,负手立于一树桃花之前,不披蓑衣,不撑雨伞,任凭细细雨丝,浸湿他肆意披散的长发。 黄蓉远远地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修长挺拔,俊朗无双的男子。 一股莫明的气机,缭绕在他身周,令他整个人好似完美融入了身周天地,与那春风细雨、繁盛桃花一起,化作了天地的一部分。 这玄妙的意境,令黄蓉都不禁为之沉迷,久久伫立雨中凝视着他,不忍打破这份天人合一的完满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 那微微仰首,凝视如云桃花的俊朗男子,终于低眉侧首,向她看来。 与他四目一对,黄蓉嫣然一笑,纤腰款摆,莲步轻移,举伞行至他身侧,将伞遮到他头顶,柔声道: “怎不打伞?” 慕容复微微一笑: “忘了。” 黄蓉眨眨眼,娇俏一笑: “也忘了运功挡雨么?” 慕容复颔首: “也忘了。” 黄蓉取出一方锦帕,替他拭着脸颊上的雨水,眉梢眼角,皆是柔情: “春雨沁寒,就算你修为深厚,也最好不要淋这雨水。” 慕容复任她为自己拭去脸颊雨水,这才握住她修长柔荑,笑道: “偶尔淋一淋雨,也有别有一番感悟。” 说话间,身上冒出腾腾蒸汽,被雨水浸透的衣衫长发,瞬间干透。 黄蓉也没觉着自己做了无用功,瞧着慕容复双眼,笑问: “那你此番有何领悟?” 慕容复仰望天穹: “领悟颇多,时机已至。” 黄蓉微微一怔: “时机已至?” 慕容复颔首: “是时候筑就大道之基了。” 又看着黄蓉,低声道: “此次筑基,将闭长关,少则三月,多则四月。这段时日,诸岛之事,就拜托你了。” 黄蓉嫣然一笑: “放心。” 慕容复回首,看向不远处的山洞: “当年老顽童,就是被困在这里十多年吧?” “是啊……”黄蓉抿唇一笑,眸中浮出一抹追忆:“我小时候,常来这里找老顽童玩耍,和他捏泥人,打弹子……” 说到这里,又低下头,怅然道: “也不知老顽童去了哪里……” 血月之灾至今,已经六年有余。 这六年多的时间里,慕容复常去陆上行走,搜罗幸存者,却始终没能找到黄药师、洪七公、老顽童等人的踪迹。 对于他们是否健在,黄蓉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只在心底深处,稍微藏着一丝侥幸罢了。 慕容复道:“待我筑基成功,出关之后,先将芙儿与杨过的婚事办了,之后……伱我便同乘神雕,去陆上再仔细搜索一番。” 黄蓉轻点螓首,看着老顽童曾经被困多年的山洞,问道: “你要在此闭关?” “不错。” “那我叫芙儿、过儿领着弟子们封闭周围。”” “不必。我已在山洞周围设下禁制,不得我允许,无人能进。” “那……你何时开始?” 慕容复抬手轻抚黄蓉娇嫩脸颊,“今天就开始闭关。” 黄蓉轻声道:“需要我送饭么?” “不必。”慕容复笑道:“筑基需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停下,可没空饮食。放心,以我如今修为,于筑基之时,辟谷三四月不在话下。” 黄蓉轻嗯一声,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将脸颊靠在他胸膛上,聆听他心跳,幽幽道: “那么,功成再见!” 慕容复捧起黄蓉脸颊,俯首一吻,微笑:“功成再见。” 说罢,额头轻轻一抵她的额头,返身向着山洞行去。 黄蓉目送慕容复身影,直至他进入山洞之后,亦伫立良久,不曾离去。 山洞中。 慕容复盘坐蒲团之上,闭目静心,先回顾了一番如今的修为。 三年前,他修为便已臻至炼气七层,向着炼气八层稳步迈进。 只半年多,修为便至炼气八层。 一年前,他又臻至炼气九层,经一年打磨,炼气九层修为已然彻底完满。 炼气八层、炼气九层,各解锁了一道护道法术。 八层法术为“木遁”。 此木遁乃是“五行遁法”的一种,任何有草木的地方,便可任意遁行,可从一株草木,瞬间遁移至百丈之内,另一株草木之上。 且这遁法没有上限,随着修为提升,遁移的距离也能不断提升。 未来甚至可以依据五行相生,升格遁法,由木遁至火遁,再由火遁至土遁,如此循环相生,直至五行遁法完满。 炼气九层时,解锁的法术为“虚空生花”。 这是一道攻击法术,无需播洒花种,可直接从虚空之中,召唤出一片虚空花海,吞噬敌人法力、肉身、元神。 通俗一点说,这道法术,就是召唤食人花。 慕容复试过此术。 施术之时,那凭空演化的缤纷花海,比桃花岛的桃花还要绚丽多姿。 可那缭乱迷眼的绚丽外表下,却隐藏着大恐怖,虚空花海所过之处,几乎寸草不生,一切有生之物,甚至包括土木泥石,都能被虚空花海吞噬,化为自身养料。 一次在临安府下某小镇剿杀饿鬼怪物时,慕容复曾以此术,一举抹杀一千多头二次异化的饿鬼怪物,连小镇之中房屋建筑,都凭空抹去了大半,将断壁残垣彻底变成了白地。 可惜威力虽大,消耗也是不小,一次施术,就要消耗慕容复炼气九层的七成灵力。 仙道修为提升,法术更加丰富的同时,他的本命法器九节雷杖,也在多年本源淬炼之下,变得更加强大。 全力催动之下,一样有着一波抹杀一千多饿鬼怪物的强大威能。 还可以化为一道雷霆之矛,如飞剑一般御使,远程轰杀。 还有各种升格“仙武”的武功…… 沉浸入记忆宫殿,将一身本领,一一整理归纳一番,慕容复澄清精神,准备开始筑基。 之所以选择在此方天地筑基,一是修为到了,二是经几次诸天行走,受时空洗礼,修行资质提升之下,即使没有“筑基丹”,筑基成功率也能提升至六七成。 当然,区区六七成的成功率并不保险,本来是该继续行走诸天,提升成功率的。 但慕容复降临此方天地六年有余,已经亲手拯救了上万幸存者,间接受他活命之恩的,包括这些年陆续诞生的新生儿在内,更是数以万计。还有传道之功,甚至还有点化异兽之功。 在此方天地,他被各地幸存者敬如天神,积累了无数功德,受着“天眷”,修行本就一帆风顺。 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时,他更是隐隐感受到,在此方天地筑基,不仅能够毫无风险,甚至可能有着更多的收益。 “大道之基……总感觉我这筑基,和凡人流的筑基好像并不是一回事……” 慕容复低语一句,按照青木长生诀心法,正式开始筑基。 青木长生诀该如何筑基? 不仅要将炼气期的“灵力”,凝炼为更高级的“法力”,还需要在灵台筑就“紫府”。 紫府,本意为仙人居所。 青木长生诀将人身喻为一小宇宙,修者筑就的“紫府”,便是修者元神所居,神识所在。 筑就紫府对慕容复来说并不难。 他有“记忆宫殿”,可直接将这记忆宫殿,转化为紫府神宫。 从前的记忆宫殿,只能对他自己有用。 但化为元神紫府之后,将拥有更多玄妙的作用。 比如,将他人的意念乃至元神,拉入自身紫府神宫之中…… 慕容复分心两用,一边凝炼灵力,转化法力,一边转化记忆宫殿。 筑基需要极庞大的灵力供应。 正常情况下,需在灵力充沛的灵山福地进行,身边最好还要摆着聚灵阵,源源吸聚天地灵气,以供筑基所需。 慕容复却无需这般麻烦。 降临此方天地六年有余,随着他自己的种种善行义举,随着门下弟子不断成长壮大,以及受他恩惠的幸存者们努力进取开拓、繁衍新生,乃至受他点化的异兽们的不断成长,他截天分鼎当中积蓄的灰色本源,已然接近五百万。 如此庞大的本源积累,筑基早已绰绰有余。 慕容复从容不迫,不急不躁地筑就着大道之基。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三个多月后。 …… 已是盛夏时节。 这一天,黄蓉又一次来到山洞附近,凝神感知山洞附近的气机。 她修元神之道,对人之气机、天地灵气的感知极其敏锐,一番探查之下,只觉山洞周围气机一片混沌朦胧,灵气流动全然静止,好似已彻底凝固,心中不禁暗自紧张起来。 此前她也曾前来探查过多次。 那时山洞周围,灵气自然向着山洞内部汇聚过去,似有一个无形漩涡,正在源源汲取着周围灵气。 那样的情形,无疑说明慕容复正在平稳筑基,状态良好。 可是现在,气机混朦,灵气凝固,不再流动,又是个什么况状? 黄蓉心弦,顿时为之紧绷起来。 算算时间,慕容闭关已有三月余,也该到出关时候了。可偏偏这时,气机出现异常…… 正忧虑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一道霹雳。 黄蓉蓦然抬首,就见方才还万里无云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乌云。 更离奇的是,那乌云范围不大,好像只堪堪遮蔽整个桃花岛。 而其中心范围,又似正对着慕容复闭关的山洞。 “这是怎么回事?” 黄蓉惊奇地看着天空中那越来越浓,越来越黑的乌云,就见云层缓缓旋转着,渐渐变成了漏斗形状。 那漏斗中心,仍正对着慕容复所在的山洞,无数雷霆电光,在漏斗中心闪烁着,似在蕴酿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 “雷劫?”黄蓉愕然:“怎会有雷劫?” 她误打误撞,自行开辟的炼神之道,与慕容复的修行路数截然不同,但也隐隐感知,自己将来,是需要渡过雷劫,才能继续成长的。 与慕容复讨论雷劫时,他也曾说过,他将来也要渡雷劫,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反正至少百年之内,他都不必考虑雷劫。 可是现在,仅仅只是“筑基”而已,为何会有雷劫酝酿? 黄蓉心乱如麻,差点忍不住放出飞剑,尝试搅乱劫云。 但她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 慕容复说过,她的炼神之道,雷劫既是考验,也是造化。不历雷劫,修为便无法提升。 既她如此,那么慕容复的道路,是否也要历经雷劫考验,才能得天地造化? 正思忖时,一道如龙似蛟的炽烈雷霆,终于自那漏斗状的云涡中劈落,向着慕容复闭关的山洞轰来。 黄蓉心中一揪,双手紧握,嘴唇紧抿,死死盯着那灼目雷霆。 只见那雷霆直将山洞上方的山石当作虚影,无视山石阻隔,径直落入洞中。 但就在这时。 山洞之中,忽地腾起一道淡淡的光辉。 光辉映入眼帘,黄蓉眼中一恍,似乎看到了一幕幕幻景: 高大挺拔的男子凭空出现在树林之中,手持九节竹杖,警惕戒备地环顾四周…… 听到小女孩的哭泣,他循声寻去,一个泥猴似的小女孩,正跪坐在地,哭喊着妈妈…… 一个浑身衣裳已被鲜血染红的女子,俯卧在地,背上有着触目惊心的乌黑爪痕…… 男子上前,为小女孩变出桃花,大桃,又施术救治女子…… 带着母女二人,清剿怪物,帮她们安葬亲人…… 带着她们返回桃花岛,不久后又返回大陆,四处搜寻幸存者…… 光影变幻越来越快。 男子不断奔走四方,清剿怪物,搜救人口,建立聚居地,收徒传道…… 海岛上,深山中,湖心岛上……一个个幸存者聚居地建立了起来,一个个新生儿接连诞生…… 又有一头头异兽,在他的点化下,获得了修行之道,感他之恩,与人为善,甚至与人协作,清剿怪物…… 残存无几的人类,就这样在他的帮助下坚持了下来,幸存者们变得越来越强,新生儿也越来越多。 天空之中,出现了翼展数丈的神禽。大地之上,有爱吃菌子的巨虎,匍匐在村落之旁,一边吃着人们为它烧烤的菌子,一边与小孩嬉戏,任凭小孩在它身上爬上爬下。 海岛周围,有逆戟巨鲸巡游诸岛,护卫航道,扼杀凶兽。 大泽之中,湖心岛畔,亦有青鳞巨蟒潜于湖底,将一切试图侵袭湖心岛上人类聚居地的嗜血异兽逐走乃至吞噬。人们也投桃报李,将烧制的熟食投入湖中,供奉这仙君座下的神兽…… 光辉之中,无数光影流转,最后汇聚成一幕庄重肃穆的祭祀场面。 庙宇之外,盛装男女带着幼童们,对着庙宇之中,仙君与仙妃的雕像虔诚膜拜,没人祈求仙君、仙妃赐予他们什么,他们只是纯粹地感激仙君与仙妃,给予了他们庇护与指引。 凡人拜神,多是心有所求,或求风调雨顺,或求升官发财,或求子嗣昌盛,或求鸿运齐天。求而不应的神,是没人拜的。 但对仙君和仙妃,人们没有任何祈求。 只是感激、膜拜,以及,最真诚的祝愿…… 当这蕴含着一幕幕过去光影的光辉腾起之时,那如蛟似龙,怒轰而下的雷霆,亦在光辉之中,变得柔和温驯,最后甚至化为丝丝缕缕,生机勃勃,蕴含着某种造化之力的雷雨,落入山洞之中。 黄蓉眼中,隐隐有着泪光闪烁。 直至今天,她方才知晓,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慕容复从拯救她们母女开始,为了拯救这垂死的世界,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努力,连天地都无法否认,将劫数,化成了造化。 雷霆不止一道。 接下来,又陆续落下了八道雷霆。 可所有的雷霆,都在山洞之中,那光影闪烁的辉光之内,化作生机勃勃,有着滋润造化之力的柔和雷雨。 当最后一道雷霆落下后,天空的乌云也倏地散开。 云破天开之际,一缕缕草木清香,自山洞散逸而出。 草木清香所过之处,已过了季节,早已凋谢的桃花,再度怒放开来。 转眼之间,山洞周围的数里桃林,又变成了璀璨花海。 花海之中,甚至夹杂着一声声银铃似的稚气笑声。 黄蓉环顾四周,就见少数上了年份的桃树之中,倏地飞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小姑娘。 那些小姑娘,穿着飞天似的绚丽裙装,背后生着桃花瓣似的小翅膀,在桃花海中轻盈飞舞,欢快地追逐嬉戏着,所过之处,尽是动人花香。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黄蓉不知不觉,也被那些花中精灵的欢笑感染,嘴唇翘起,满含笑意。 忽然,山洞那边人影一闪,与闭关之前相比,看上去似乎毫无变化的慕容复缓缓步出洞口。 看到慕容复,“花灵”们顿时拍动着桃花瓣似的翅膀,飞到他面前,悬于空中,躬身行礼,以清稚甜美的声音,齐声颂道: “拜见仙君!” 虽然这章短小了点,但今天也就只这一章了…… (本章完) ------------ 新章节又审核了 今天周末,编辑休息,关键vip章节还不能删除重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审出来了。。。 ------------ 111,紫府神宫,新婚大喜【二合一】 “成功了?” 黄蓉来到慕容复面前,尽管已看到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慕容复含笑看着黄蓉,轻轻颔首: “成功了。” “恭喜。”黄蓉抬手,握住慕容复的大手,环顾周围那在花海中翩翩飞舞的小人儿们,好奇问道:“她们是?” “她们是桃花仙灵,秉天地造化而生。” 慕容复感慨: “这既是她们的造化,也是我们的造化。有了她们,桃花岛,有朝一日,必将成为真正的海外仙岛。” 慕容复已功筑基。 而筑基境解锁的法术,名为“点木生灵”,可以点化木植,使木植诞生“仙灵”,拥有诸般异能。 但这“点木生灵”之术,对木植的年份要求极高,至少也得是活了数百年的古木。 而桃木寿短,普通桃木,普遍只能活二十年左右。 所以桃花岛上的桃木,本是不可能点化出桃花仙灵的。 但是慕容复此番筑基,以功德应雷劫,不仅他本人得了天地造化,连带周围桃木,亦同得造化。 雷霆乃毁灭之道,亦是生机造化之道。 慕容复趁劫雷化雨演化的造化生机尚未散去时,施展了一道“点木成灵”,将那弥漫山洞内外,他难以全部吸收的造化生机,悉数扩散开去,令山洞方圆数里内所有十五年以上的桃树,统统诞生出了桃花仙灵。 从此之后,这些诞生出桃花仙灵的桃树,将成为真正的灵木。 寿命再不受原本的桃木寿数限制。 结出的果实,亦将是真正的灵桃。 有这些桃花仙灵帮忙操持,桃花岛的桃林八卦阵,亦将成为真正的仙灵阵法。 她们还拥有慕容复所会的一切种田技能: 肥田、催生、灵雨、培灵…… 不仅可以培植灵桃,种植灵药灵植,还可以不断聚拢地气,使整座岛屿向着灵山福地演化。 她们还天生擅长各种手工技艺,可以制做木行法衣、护符,还懂得治疗之术。 虽没什么战斗能力,但这些桃花仙灵,个个都是后勤小能手。 所以慕容复才说,有了这些桃花仙灵,桃花岛将成为真正的海外仙岛。 听慕容复介绍着桃花仙灵们的能力,黄蓉明眸之中,既有欣喜,又有着满满不可思议:“想不到,我居然能亲眼看到神话传说中的草木精灵成为现实……” 慕容复握着她柔荑,看着那些活泼可爱的桃花仙灵,微笑道: “神话序幕早已揭开,你我甚至早已成为了神话当中的一员,不是么,我的仙妃娘娘?” 黄蓉抿唇一笑,悠然道: “是啊,我的慕容仙君……” …… 这是一片辉光湛湛,但又混沌朦胧的空间。 空间当中,伫立着一尊巨塔。 慕容复与黄蓉手牵着手,站在这巨塔之前。 黄蓉仰首,看着那高塔,“这就是你的紫府神宫?” 慕容复微笑道:“不错。” 此地并非现世,而是慕容复的识海,或者说,心灵空间。 这座高塔,便是他筑基之时,以记忆宫殿为原型,筑就的紫府神宫。 现在,他不仅可以将元神出窍的黄蓉,带来紫府神宫,若他愿意,甚至可以强行将其他人的心神,拘入这紫府神宫之中,拘禁乃至磨灭其心神,令其肉身,变成行尸走肉。 当然,这种手段是一把双刃剑。 若遇上心灵力量与他不相伯仲,甚至比他更强的强者,将对方心神拘入自己的紫府神宫,无疑正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即使占有“地利”,一不留神,也会损伤自己的神识。 而黄蓉专修元神,以她现在的元神之力,慕容复的紫府神宫,是困不住她的,也无法强行将她拘来。 不过,却是可以邀请她来,神游这紫府神宫。 慕容复抬手,隔空一推,巨塔底层大门,缓缓敞开。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步入巨塔之中,同游这慕容复精心构筑的紫府神宫。 “我之紫府神宫,共分九重。下三重为狱府,镇压消磨着我心中杂念、妄念、邪念、恶念等一切负面念头。将来若有外魔入侵我心神,首先就要面对这狱府当中的诸般邪恶……” 慕容复牵着黄蓉的手,走在一条阴森幽暗的螺旋长梯之上,逐级而上。 螺旋长梯两侧,是层层叠叠的混乱空间,有一片赤红的熔岩火海,有凄厉残酷的刀山油锅,有阴森晦暗的黑暗空间,有冰封一切的酷寒地狱…… 一道道扭曲模糊的身影,或在火海之中奔跑狂嚎,或在刀山油锅之中挣扎打滚,或在黑暗空间之中不断腐蚀又不断重生,或是酷寒之中变成冰雕,又挣扎着撕裂表皮破冰而出,接着又变成冰雕…… 看着那一幕幕残酷场景,黄蓉惊叹道: “你心中竟有如此之多的邪念恶念?” 慕容复微微一笑: “人心莫测,每时每刻,都有诸般念头生灭,其中许多念头,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察觉,但它们又真正存在。 “普通人的杂念,有如梦幻泡影,随起随灭,也影响不了什么。可我们这样的修士,心灵之力太强,杂念便如杂草,一旦诞生,便根系深扎,很难抹灭。 “即使强自抹杀,也往往会留下残根乃至种子,等待时机,再次复苏。而这,就是修道者常说的‘心魔’。修道者大多远离红尘,崇尚清心寡欲,除了畏惧因果,同样也是畏惧自身那随缘而起,难以根除的杂念心魔。 “我也只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更可怕的是,我有足够的力量,满足我的七情六欲。 “普通人嫌恶一个人,再是切齿痛恨,乃至诅咒对方不得好死,也往往碍于力量、律法,不敢真正付诸行动。但我可以。 “普通人看上心仪的美色,再是垂涎欲滴,心中有着再多幻想,也不可能强行掠取。而我,依然可以肆意强取…… “在此方天地,在很多地方……我都有着为所欲为的能力。偏偏我又不是圣人,我也会生气,会贪得,会好色……这些随缘而起的杂念、妄念、邪念、恶念,因着我心灵之力,极其顽固,纵然可以一时镇压,也难以彻底抹灭。 “所以,便干脆建起这三重狱府,将它们统统打入狱府之内,既可借助消磨恶念邪念,锤炼我的心灵之力,又可作为我的心灵防线,抵御外魔,一举多得。” 黄蓉微微颔首,倒也认同他的说法。 人生在世,除非天生圣人,否则谁能心无杂念,一生都不起半点恶念、邪念呢? 好人与恶人的区别,无非就在于好人就算心生邪恶念头,也能自我控制,不会将欲念付诸实践。 而恶人,则往往肆意放纵欲念,不加掌控,为所欲为。 看似云淡风轻的慕容复,心中亦有邪念恶念,这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更衬出他的可贵。 扪心自问,黄蓉自己,也是有点小邪恶呢。 尤其少女时代,身为东邪之女,她可是从来没将世俗规矩放在眼里的。心情不好,或是一时情绪上头,仗着武功欺负乃至伤害普通人,她也做过不止一次。 当初江南七怪叫她“小妖女”,还真说不上太过冤枉她。 当然,人都是会成长的。 做了母亲之后,黄蓉就收敛起了少女时那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任性性子,渐渐懂得了责任、担当。 倒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彻底改了性子,只是心底时不时冒出的任性,被她克制着罢了。 此时见了慕容复那收容镇压恶念、邪念的狱府,黄蓉觉着,自己将来,也有必要在元神之中,建起这样一座狱府。 她早已不是普通人,元神之力的强大,令她偶尔冒出的一些邪念妄念恶念,也不再像凡人武者时一般随起随灭。 所以,慕容复这个法子,还真值得她借鉴一番。 大略游览过下三重狱府,便来到了中三重。 这中间三重,有着许多光怪陆离的景像。 比如其中一重空间,推开一道钢铁匣门,走进去之后,便是一处超乎想象的奇异空间。 那里面,有比城墙还高的摩天大楼,有无需牛马驱动的钢铁车辆,有在铁轨上飞掠的奇异铁蛇,也有一艘艘小山般巍峨的钢铁巨轮。 这种种奇异景像,直令黄蓉目炫神迷。 之后,又过了几处风土人情与大宋相似,细节处却又迥然不同的空间。 回想起慕容复渡劫之时,那辉光之中浮出的光影,想着他毫无征兆,凭空出现在树林之中的场景,再想想这中三重空间当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景像,黄蓉对慕容复的来历,已隐隐有了新的猜测。 她原以为,他只是不属于凡俗,只是隐居世外,于洞天福地中修行的异人。 现在看来,这猜测,只对了一半。 真实的他,不仅是异人,甚至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过如今的黄蓉,已不再担忧他某一天会突然消失,一去无踪。 她知道,就算他某一天离开,也绝不会一去不返。 中三重的空间,除了慕容复记忆中的那些天地山河、时代光影,还有他收罗的无数武功。 第六重的某个空间,就是一个庞大的武库。 武库当中,有着无数雕像,每一尊雕像,都代表一门武功,可以随着慕容复意念激活,演练武功,乃至在这紫府神宫之中,与入侵的外魔作战。 参观完了中三重,又乘着一座自动上升的飞梯,来到了上三重。 第七重是一片空旷虚空。 慕容复说这是纳物空间,可以将有灵性的现实物品,如他炼制的各种法器,收纳进这一层空间当中。 虽然暂时还不能收纳普通物品,但将来随着他修为提升,这一层空间,将能收纳一切物品。 第八重是一片雷霆大海。 这是一重纯粹的防御空间,为守御心神的最终防线。 那第九重的空间,是一座巨大的浮空神山,神山之上,有着一片神话般的神宫仙阙。 山顶最高处,屹立着一尊星空为顶,山河为地的巨大宫庭。 宫庭最高处,有着一尊巨大神座。 黄蓉随着慕容复来到那最高处的神座前,背对神座,俯首下望,其下八重紫府神宫,几乎皆能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以后随着我修为渐深,这紫府仙宫,亦能不断扩大。” 慕容复悠然说道: “从九重,化为十八重、二十七、三十六重……” 有朝一日,甚至有可能显于现世,由心灵层面的存在,化为真正的天府仙宫。 不过这话太远,倒是没必要说出来,显得太不稳重。 …… 回到现世,二人仍在桃林之中。 不远,隐隐传来了郭芙、杨过等弟子们的呼声。 “师父,娘亲,伱们还好吧?” “师父,师娘,你们怎么样了?” “大师姐,快想办法进去呀!” “这是师父布下的禁制,我也破解不了。不得他允许,除了我娘,没人能进去……” “杨过哥哥,你最聪明了,难道也找不到办法?” “师父的禁制,大师姐都没办法,我又如何能够破解?” 却是众弟子看到了先前那笼罩桃花岛的雷云,那接连劈向桃林某处的闪电,之后又看到了以闪电劈落处为中心,方圆数里的桃花违逆季节盛开的奇景,心忧师父,纷纷赶来探查。 可慕容复闭关处,有着禁制守御,除黄蓉之处,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便连天空,也有禁制阻隔,神雕、小红等灵鸟都无法从空中飞入,甚至从空中窥探下方时,也只能看到一片迷朦雾气。 听着弟子们焦急的呼声,慕容复大袖一拂,解除了禁制。 很快,一群少年少女,以杨过、郭芙为首,来到这山洞前。 见慕容复安然无恙,正与黄蓉并肩而立,含笑看着自己等人,众弟子顿时齐齐松了口气,上前大礼参拜: “恭迎师父出关!” “都起来吧。”慕容复挥袖拂出一道气浪,将众弟子托起,心中也是欣然。 今年已年近二十的杨过,高大俊朗,英气勃勃,炼体武道已臻至“罡劲”,内力修为亦极深厚精纯,劈空掌随手一击,掌力便可远抵数丈开外,已具备了转修人仙武道的基础。 他还修炼了炼神之道,修为臻至驱物之境,可御使一口紫竹飞剑,百步刺杀。 以杨过如今的实力,单刷数百饿鬼都不在话下。 而多年前,那泥猴似的小女孩郭芙,如今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纤腰长腿,肤白貌美,比之黄蓉亦不显逊色。母女俩站在一起,好似一对各擅胜场、不分轩轾的姐妹花。 她悟性有限,慕容复暂时也没有研发出能令人开悟的灵丹,因此她无法像杨过一样博学众家,只专修一门炼体武道。可她根骨心性,终有几分其父的执拗坚韧,多年勤修苦练下来,也已臻至罡劲,距见神仅一步之遥,内力之深厚,不比杨过稍逊。 郭芙的成长,不仅在于修为,心性成长也十分喜人。 天性中的鲁莽暴躁,早在一次次磨砺当中,打磨成了勇猛果敢。小时养出的骄纵,也早消失无踪。虽性子还是有些粗枝大叶,心思不够细腻,但也懂得关心照顾他人。 如今她这桃花一脉“大师姐”的身份,深得门下弟子认可,在幸存者们心目中,也颇有几分威望。 还有陆无双、程英、大小武、林新、陈清等一众弟子,也都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男少女,个个修为精深,英姿勃发,没有枉费慕容复多年教导,和不计成本的灵药、宝蛇栽培。 欣慰地环顾众弟子一番,慕容复悠然说道: “今日我既出关,那么过儿与芙儿的大事,也该定下日子了。” 此言一出,杨过顿时咧嘴一笑,面露喜悦。郭芙撇撇嘴角,没甚羞喜,但也没啥不满。 其余弟子则反应不一,大体是男弟子们为女神终于名花有主黯然神伤,女弟子们也为男神有属各自心碎。 但杨过、郭芙的婚事,三年前就已定下,众弟子也算是心中有数,各自黯然一阵,也便开口恭喜起来。 慕容复又将弟子们来时,躲进桃树中的桃花仙灵们唤了出来,向众弟子介绍了一番这些小仙灵,叮嘱弟子们以后当与她们好生相处。 众弟子惊奇之余,也很快便喜欢上了这些活泼可爱,歌声、笑声似能除人烦恼的小仙灵,与她们嬉戏玩耍起来,方才心中那点黯然伤感,很快便在小仙灵们的欢歌声中烟销云散。 瞧着弟子和仙灵们的欢闹场面,慕容复与黄蓉相视一笑,心中皆是满满的欣慰成就。 …… 回到庄园之中,黄蓉亲自挑选黄道吉日,郭芙站在窗前,望着庄外的桃花,怔怔出神。 慕容复负手走到她身边,笑问: “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就要近了,怎作出这般郁闷模样?” 郭芙侧首看了师父一眼,沉默一阵,小声道: “师父,你说,我和杨过,能好好过日子么?” 慕容复笑道: “怎么不能了?相处这么些年,你该也清楚杨过为人了。只要你对他好,他便会豁出性命对你好。” 其实,原世界线的郭芙,就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乃至伤害杨过,杨过每次气头过后,也总会找个台阶原谅她,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搭救她。 这无原则的豁达,慕容复都觉着瞠目结舌。 而此世界线的郭芙,与杨过乃是真正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从未欺侮、伤害过杨过。以杨过的性子,对待郭芙,只会更好。 把郭芙交给杨过,慕容复还是很放心的。 “可是……杨过的性子,可不像你一样沉稳可靠。现在都还时时有些飞扬跳脱之举。” “那你对他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杨过才多大年纪?二十都不到,还是心性活泼的少年。而你当初遇上我时,我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经历也远比杨过,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丰富。你让杨过经历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他也一样会像我一样沉稳可靠。” 说着,他抬手轻轻一拍郭芙肩膀: “再说,杨过这些年,不是越发沉稳靠谱了?人都是会成长的。对男人来说,成亲,会是一次巨大的成长,生子,又是一次巨大的成长。等你们有了孩子,你就会发现,杨过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比任何人都可靠的男子汉。” 郭芙翻了个白眼儿: “我才是你的大弟子,你偏偏总向着杨过说话。” 慕容复呵呵一笑: “为师夸的是你未来的丈夫,你该高兴才是。” “不和你说了。”郭芙轻哼一声,甩手就走:“我去练功了。” 慕容复看着郭芙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去到里间,见黄蓉还在算着吉日,不禁上前说道: “算这么仔细,该不会要连杨过上门迎亲,芙儿出门乘轿,两人拜堂行礼的具体时刻,都要一一计算出来吧?” 黄蓉抬起螓首,俏皮地眨眨眼,嫣在道: “你猜对了。这是芙儿的终生大事,我正是要把所有的时刻,都一一计算出来,每一步都要在最好的时刻进行。” 慕容复一把将她抱起,自己坐到椅子上,将黄蓉放到自己腿上,双手环抱着她柔软纤腰,笑道: “没必要这么细节吧?” 黄蓉腰肢轻扭,找准最舒服的坐姿,这才继续写写算算,口中说道: “就是要这般细节……” 说着,忽地抬手,轻轻拍掉慕容复一只手掌,嗔道: “别闹,忙正事呢。” 慕容复下巴轻轻搁到她肩头,脸庞贴着她嫩滑脸颊,低笑道: “闭关三个多月,未曾与你亲近,叫我如何按捺得住?” 黄蓉一手执笔,一手死死按着他试图作怪的大手: “把这邪念扔进狱府镇压就是。” “美人在怀,邪念不绝,堵不如疏。” 说话间,未被她镇压的另一只手,轻轻去解她襟带。 “你这坏家伙,先把门关上。” “已经关好,锁死了。” “原来早有预谋……” 慕容复轻吻着她脸颊,笑道: “正是早有预谋。不过我也不会打扰你,你算你的,我忙我的就是……” 说着,轻轻一托她腰肢,将她裙摆卷起,又从两侧垂展下来,遮掩住他与黄蓉的大腿。 黄蓉羞嗔: “你这般乱来,我还怎么计算?” 慕容复直笑: “你如今,可是能同时分神掌控三十三口紫竹飞剑,分神化念,一心多用,对你不是轻而易举么?” 黄蓉又好气又好笑: “你倒会想,将正经的修行之道,用在这等事上……” “这可是人伦大事。” “你那紫府神宫狱府之中,有那般多的妄念邪念恶念……果然是个坏家伙……” “我本来就不算好人。好人太辛苦,我原本是想做个大恶人来着。只是误打误撞,做了许多好事,但这并不代表,我想做个好人。” “……” 十天后。 黄蓉挑选的良辰吉日。 虽一切从简,但慕容复门下,桃花岛一脉大弟子、二弟子成亲大喜,还是足够热闹。 门下所有弟子济济一堂,各岛幸存者聚居点,也都派出了代表前来道贺观礼。 杨过一身状元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骑乘着一头四蹄火红的庞大黑马,出了弟子大院,向着郭芙所在的小院行去。 大小武等一众师弟,有的骑马作伴郎,有的抬着八抬大轿,随行在他身后。前方还有吹鼓乐队吹吹打打,有婆子提着竹篮,将喜糖洒向道路两边,惹得小孩一阵哄抢。 来观礼的孩童不少,但最大也只五岁多,都是幸存者们来桃花岛定居之后诞下的新生儿,亦是此方天地的人类未来。 所有的小孩,一出生就是桃花岛弟子,即使年纪没到练武的时候,也是从三岁起,就送入庄园之中,集体生活,一起游戏、学习、锻炼。 五岁之后,就将开始学习武技。 本来,五岁习武,只能练一练基础,是不能上强度的。 但现在桃花岛上,经慕容复多年培植,各种修炼资源都相对充足,条件比杨过他们当初习武时要好得多。依现在的条件,孩童们五岁习武,也已经可以开始上强度了。 反正有各种灵丹灵药滋补疗养,也不怕留下隐患,影响成长发育。 两边院子离得不远,这边迎亲队伍出门时,郭芙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郭芙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未遮盖头,正在吃着零嘴。 陆无双、程英也穿着喜庆的红衣作伴娘。 “大师姐,杨过哥哥已经出发啦,你还在吃东西,唇脂都花啦!” “没事。”郭芙满不在乎:“他还没到呢,到了再补。” 陆无双道:“从大院到这边才几步路?马上就要到呢。别吃啦,赶紧补唇脂。” 郭芙还是鼓着粉腮,不停吃着: “没关系。我嘴唇天生就红,不用唇脂也可。倒是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不然婚礼开始后,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呢。” 正说时,就听外边隐隐传来喜乐声、鞭炮声,以及阵阵欢呼声。 陈清一溜烟冲进来,迭声说道:“来了来了!二师兄来啦!” 郭芙还没什么反应,陆无双就急急忙忙给郭芙拍掉身上的零食碎屑,嘴上还迭声指挥着:“快快快!表姐快帮大师姐补唇脂!盖头呢?盖头在哪?” 郭芙本想调笑一句,你这慌的,都赶上自己嫁人了。 可如今的郭芙,终究不是原世界线上那个无脑傲娇的郭大小姐,想到陆无双与程英对杨过的情愫,这话儿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心里暗自琢磨:我身为大师姐,总得照顾小的。以后逮着机会,得跟杨过说说无双和程英的事。 这话她也没说出口,免得到时候事情不成,让陆无双与程英白高兴一场。 婚礼仪式依照黄蓉算定的时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杨过准点上门迎亲,郭芙也披上红盖头,在陆无双、程英搀扶下,准点出门,乘上花轿。 大小武和几个师弟,抬着花轿,亲自送心中的女神出嫁,那心情真是一言难尽。不过这些年磨砺,少年们心性也算是磨练出来了,不会为了一点少年情怀,坏了师兄弟情谊。尤其对大小武来说,杨过既是他们的二师兄,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乃是比亲兄长更亲的亲人。 所以心里纵有些酸楚,此时也是由衷为大师兄高兴,一个个提振精神,稳稳地抬着花轿,绕庄园一周,接受众人祝福欢呼,然后又把轿子原路抬了回来。 杨过与郭芙拜堂成亲的场所,就在郭芙与黄蓉居住的庄园主宅之中。 这显然并不符合旧时礼仪。 不过当今这世道,礼仪什么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不要说礼仪,在许多慕容复顾及不到的地方,幸存者之间,连道德、人伦都荡然无存。 也就东海诸幸存者岛屿,以及陆上慕容复能够影响到的幸存者基地,还存在着相对良好的秩序。 黄昏时分。 在满堂宾客见证下,这场从各个流程看,都严重不符旧礼的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走完流程,小两口又在同门和宾客们祝福下送入洞房…… 午夜。 慕容复与黄蓉站在一座凉亭中,远远看着婚房那透过窗纸洒出的烛光。 忽地,黄蓉语气担忧地说道:“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慕容复好笑道:“大喜的日子,怎会打起来?” 黄蓉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地说道:“新婚之事,我忘了提点芙儿了。若是杨过……芙儿以为他欺侮她,跟他动手怎办?” 慕容复愕然看向黄蓉:“这等大事,你居然没有提点芙儿?” 黄蓉有点心虚地别过头去:“忘了……” 其实她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也没给她图册,让她自己揣摩?” “没……” “啧。我倒是给了杨过指导图册。”慕容复摇头:“不过芙儿什么都不懂,以她性子,恐怕还真会打起来……” 正说时,新房屋顶忽然破开,瓦砾迸飞之际,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在空中闪电交手,拳掌肘腿相搏之声,如同滚滚惊雷,声震百丈。 毫无疑问,那两道身影,正是杨过、郭芙。 “还真打起来了!” 慕容复、黄蓉顿时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本章完) ------------ 112,血月之患,大唐双龙【二合一】 又一个月圆之夜。 慕容复负手伫立窗前,看着皎白明月渐渐染上一层红晕,将银纱似的月光化作血色。 血月已经持续七年。 这七年间,每个月一到月亮最圆的三个晚上,月光便会化作血色。 即使是乌云漫天,乃至闪电雷鸣的雨夜,血色月光,亦能透过云层,洒落人间。 正因这血月的存在,饿鬼怪物即使不曾捕猎进食,也能一直存活,并且缓慢变强。 同样因这血月存在,世界愈发光怪陆离。 不仅飞禽走兽、海中生灵渐渐异变,连草木植物也开始发生异变,慕容复以法术催生、培养灵植,也变得更加容易。 这变化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是天地间灵植渐渐增多,慕容复可以直接寻找灵植,移植栽培,无需从零开始,用法术不断催生,耗费漫长时间、大量资源,把普通药材迭代培植成灵药。 其它幸存者聚居点,也可以自行采摘灵植,辅助修行。 而坏的方面,则是植物的异变,并非一味良性,也有嗜血妖植出现。 说来就在杨过与郭芙婚礼前两天,桃花岛南面林中,就曾出现了一株捕食小兽小鸟的嗜血妖藤。 幸好在林中巡游的灵鸟小黑一家,提前发现了那嗜血妖藤,呼唤桃花仙灵前去降伏,才没有酿成祸患——初期能力弱小时,只是猎食小鸟小兽,等能力强大了,说不得,就会在嗜血本能驱使下猎食人类。 现在那条嗜血妖藤,被桃花仙灵们移植去了桃林之中,受了慕容复点化,又有桃花仙灵们看守引导,可以化害为利。 可那些深山老林当中,无人顾及之处的嗜血妖植,未来会长成什么模样,就难以预料了。 说不定哪一天,某个深山老林之中,就会冒出一株倩女幽魂里树妖姥姥那样的妖植。 当然,就算是树妖姥姥那样的嗜血妖植,碰上慕容复,也只会被他天克,一旦被他寻到,也就成不了多大祸患。 这七年来,慕容复时常乘神雕游走四方,东至长白,西至西域,南至南洋,北至大漠,走过了许多地方,可至今未能弄清楚血月之灾的根源。 不过。 此次筑基之时,进入真正的“天人合一”状态,他冥冥之中,也有了一些极微妙的感应。 血月之灾,并非自然出现。 这场灾难,远远未到终结之时,后继还将有更可怕的变化。 值得的庆幸的是,他们还有时间。 还有很多时间。 因为在筑基时的天人合一状态下,他收获了一个很值得揣摩的词语: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单这一个词语,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 正深思时,黄蓉赤着纤柔雪白的玉足,落足无声地行来,轻轻挽住他胳膊,与他一起仰望血月。 “时间过得真快,再过两个月,血月之灾就满七周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慕容复感慨:“记得七年前,与你们初相逢时,芙儿还是个泥猴似的小姑娘,跪在你面前哭叫着妈妈。一转眼,她便已长大,成亲嫁人了……” 顿了顿,话锋一转: “她和杨过怎样了?” 黄蓉抿唇一笑,颊边浮出两个小小酒涡: “我给她塞了本图册,总算是让她晓事了。” 慕容复直笑:“晓事就好。愿他们早日诞下麟儿。” 以如今的医疗条件,普通女子,十七八岁产子,其实非常危险。 但练武之人又有不同。黄蓉当年产下郭芙时,也不过十八岁。而郭芙如今武功,比起黄蓉当年,强了何止十倍?体质亦是强出十倍不止。 以郭芙体质,这年纪莫说成亲生子,便是怀胎十月,即将临盆时动手打斗,都是毫无问题的。 不过慕容复很快又想起了一事。 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问黄蓉: “你说,我是不是该蓄须了?” “蓄须?”黄蓉奇道:“为何?” 慕容复道:“我都是四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这脸上光溜溜的,似乎不太稳重?尤其将来芙儿诞下孩儿,会说话了,管我叫师公时,唇上无须,会不会显得太没威严?” 黄蓉瞧着他那丝毫不见时光痕迹的俊朗脸庞,不禁嫣然一笑,抬手轻抚他眼角: “单是蓄须可不够,伱这脸也该变老一些。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瞧着就比杨过大个几岁而已,怎好做师公?” 慕容复想了想,郑重颔首: “到时候是得再变老一些……” 说着,又转身轻轻环抱住黄蓉纤腰,低头瞧着她同样了无岁月痕迹,比起初见之时,甚至更显娇嫩的俏脸,笑道: “说起来,你瞧着也只比芙儿大了几岁。” 黄蓉眨眨眼睫,娇俏一笑,“那我岂不是也须变老一些?” 说话时,那血色月光又渐渐变回霜白,透过窗口,柔柔地洒在黄蓉身上。 她身上只着一袭轻薄通透的睡裙,月光之下,她山峦起伏般的曼妙曲线若隐若现,那凝脂肌肤更泛着无瑕白璧似的莹白光晕,仿佛月宫中走出的神女。 慕容复指尖划过她水滴状的漂亮腹脐,抚过她雪白小腹上那优美的人鱼线,俯身在她鼻尖轻轻一吻,又一把抄起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悠然道: “你就不必变老了……” 说着,抱着黄蓉大步向着卧榻行去。 …… 当杨过与郭芙的婚姻生活走上正轨之后,慕容复与黄蓉将诸岛之事交托给他俩,便乘上神雕,离开了桃花岛。 他承诺过黄蓉,待得郭芙与杨过成亲之后,便带着黄蓉去寻一寻黄药师、洪七公、周伯通等人的下落。 血月之灾已历七年,这些老人幸存的机率,其实已无限趋近于零,但既然没有见到尸体,黄蓉心中,便始终存了些侥幸。 慕容复闭关三个多月,也正好要去各个聚居点视查,便带她走这一程,就算找不到黄药师等人,至少,也能让黄蓉散散心。 二人第一站来到了舟山岛。 舟山岛昌国县原址,已建起了一个幸存者聚居点,算上新生儿,幸存者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千。 聚居点也有神庙,庙里供奉的,也是仙君与仙妃。 每逢重大节日,幸存者们便会换上最庄重华美的新衣,带着儿女,前去庙前聚会拜祭。 平时则忙碌着生产建设,有闲瑕时,便修炼慕容复传下的武道。 慕容复与黄蓉没有降落下去,只在空中,俯瞰着聚居点。 这里离桃花岛极近,慕容复和黄蓉每月都能来上一趟,弟子们也常常过来巡视,代替慕容复指导幸存者修行。 所以这次远远看上一阵便好,无谓下去惊动众人,惹得众人皆来参拜。 空中观察一阵,慕容复对雕兄耳语几句,神雕便驮着二人,来到了当年二人初次清剿舟山岛时,宿营过的那道溪谷之中。 正是在这溪谷之中,两人首次结合在了一起。 当年慕容复法术催生的竹林还在,还扩张了不少,溪谷两侧,已皆是繁茂竹林。 两人携手漫步竹林之中,来到当初那座“竹屋”前,竹屋数年无人维护,居然还大体保持着曾经的模样。 瞧着那见证了两人结合的竹屋,回忆着当年种种,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慕容复手结印诀,伸手一指,那大体维持着“竹屋”框架的紫竹们互相纠缠嵌合,须叟之间,一栋精致幽雅的三层竹楼,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慕容复筑基成功,灵力变成法力之后,各种法术又多了诸般妙用。 比如原本功能最简单,最为质朴的“催生术”,如今不仅可以大面积同时催生诸多木植,还可以令木植按照他的意愿,生长成各种形态。 只要法力足够,他甚至可以在荒漠之中,催生出一片林海,再将林海变成一片庞大的木制宫殿群。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消耗的法力可就恐怖了。 以慕容复丹田里的法力储备肯定是远远不够的,非得消耗大量本源不可。 造出这座三层小竹楼之后,慕容复又与黄蓉携手进去逛了一圈。 “以后咱们来舟山游玩时,此处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等会儿我布个禁制,免得将来有人或是异兽误闯此地,破坏了我们的安乐小窝。” “既是秘密基地,安乐小窝,单有竹楼似乎不够?” “那便在楼前开辟一座花圃,后院再开个渔塘,引溪水进来,种些荷花,撒些鱼苗,将来一起采莲钓鱼。” “钓鱼才是重点吧?” “蓉妹知我……” 两人说笑规划着,不知不觉,月上梢头,两人的声音低沉下去,两道身影,亦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 一条曲折河谷中。 神雕贴着河面疾掠,距离河水不过丈许。 黄蓉、慕容复一前一后坐在神雕背上,看着河谷上游,那郁郁葱葱的山谷。 “那里也有聚居点?” “对。原是一个武林门派,或许该称武林世家?” “此地如此隐蔽,你是如何找到的?” “多亏了雕兄……” 说话时,神雕已驮着二人,飞进河谷上游,一片隐密山谷当中。 这山谷外围,遍生奇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慕容复告诉黄蓉,这种形似牡丹,但比牡丹更加艳丽的奇花叫做“情花”,植株有刺,带毒。 若是无情之人被情花毒刺刺伤,倒也无事。 可有情之人若被情花刺伤,每每动情,便会剧痛难忍。若只被刺中一两下还好,就算伤痛,过几日也就没事了。可若是被刺中太多处,便会毒入膏肓,无药可解。 听完慕容复的解说,黄蓉不禁好笑道: “此花未免太过离谱,专和有情人过不去。” 慕容复也笑:“确实离谱。不过我已经施法改变了情花特性。情花带刺,是天生的荆棘花,经我改造,对人类已无危害,只会对饿鬼的气息起反应,可阻截饿鬼,保护谷中的幸存者。” 说话时,神雕已飞至山谷之内。 就见这谷深林密的隐世山谷之中,仙鹤翩飞,白鹿成群,松鼠兔子悠游林中,见人不惊。还有郁郁葱葱的竹林,开满水仙的水塘,一派桃源仙乡景像。 林间山头,景胜之地,错落分布着不少质感古朴,墙角满是苔痕,墙上爬满藤蔓的石头屋子。谷地两侧空地上,则有着许多看着较新的木屋,屋前屋后,都辟了菜圃。 山谷平地有农田,坡地上亦开辟出了不少梯田,数以百计的青壮,正在梯田上忙碌着,播种冬小麦等作物。 听到天空中传来鹰啸,青壮们抬首望天,看到神雕,纷纷放下手头活计,对空拜礼。 慕容复大袖一挥,拂出一股柔风,徐徐吹过山谷,将田间地头,所有向天拜礼的青壮托起。 之后。 神雕飞至山阴处,一座以石屋为主体建筑的庄园前庭。 前庭空场上,一行人已在此候着,为首的,是个瞧着才十七八岁的绿衣少女,少女身侧,站着个蓄了好大一把长须,手持钢杖的矮小老者。二人后边,又有好些青年男女。 神雕盘旋在前庭上空,慕容复与黄蓉携手翩然飞落。 那绿衣少女立刻上前,盈盈拜道: “拜见师尊。” 那长须老者等也纷纷上前,拜道: “拜见仙尊!” 慕容复拂袖托起众人,淡淡道:“免礼。” 绿衣少女等人起身,情不自禁看向首次见到的黄蓉,只觉这位黄衫女子姿容绝美,气质出尘,宛似仙宫谪仙,与慕容复这位“驻世仙尊”站在一起,无论容颜、气质竟都堪与其匹配,不显丝毫局促。 慕容复先为黄蓉介绍绿衣少女等人: “她是公孙绿萼,是我当年结交雕兄之后,游历四方时收下的记名弟子,如今也已是我入室弟子。这绝情谷,原是她家世居之所,前谷主是她父亲,如今绿萼继承了谷主之位。 “这个是樊一翁,前绝情谷主的大弟子……” 当年,慕容复说服神雕出山,骑乘神雕游走各方,找到绝情谷时,公孙绿萼等人已经危在旦夕。 那时距离首个血月之夜,已有三月有余,谷中的饿鬼怪物,已经二次异化,变得极其强大。 尤其绝情谷主公孙止,在第一个血月之夜,就不慎被异变的弟子咬伤,也被感染成了饿鬼。 以公孙止的武功,二次异化之后,实力是可以与刚刚降临时的慕容复缠斗好久的。 再者,绝情谷弟子人人会武,随便一个弟子,二次异化之后,都能单打独斗,拿下五绝级以下的任意高手。 以绝情谷怪物的实力,若非此地地形复杂,谷中弟子们居所也较为分散,又有“渔网阵”这等擅长困缚单个强者的手段,饿鬼怪物行动又有一定规律可循,绝情谷众弟子,根本撑不到慕容复前来。 慕容复降临时,绝情谷弟子只剩下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公孙绿萼,以及樊一翁等寥寥十余人,随时可能全员覆灭。 是慕容复及时从天而降,灭杀了谷中包括变异公孙止在内的所有怪物,救下了公孙绿萼等人。 之后一切自然顺理成章,既有救命之恩,又有神仙般的实力,深受震撼的樊一翁等,对慕容复的要求无不应允,协助他将在绝情谷周围山间搜罗到的幸存者,迁移至绝情谷定居。 为安众人之心,慕容复宣布收公孙绿萼为记名弟子,支持她继承谷主之位,由樊一翁等幸存弟子,协助她管理谷中之事。 绝情谷人心遂安,这几年发展下来,也有了两千多的人口。 将众人一一介绍一番,又指着黄蓉说道: “这位是我的道侣黄蓉。在东海有个称号,叫做灵慧圣慈仙妃。” 黄蓉如今能够同时御使三十三口飞剑,三百丈内,剑随意至,纵千头饿鬼,也能轻易灭杀。以她如今这修为,已担当得起这尊号。 樊一翁等人连忙拜道: “拜见仙妃娘娘!” 公孙绿萼则盈盈一礼: “拜见师娘。” 黄蓉面上笑盈盈的,却神识传音慕容复: “怎不先提醒我一声?弟子拜师娘,我却连见面礼都没带……” “莫急,我已经给你备好了。” 慕容复神识回答,同时从袖中取出一柄一尺半长的紫竹飞剑,递给公孙绿萼: “上次来时,你已将至驱物之境,我和你师娘特意为你备了这口紫竹剑。” 公孙绿萼天性宁静恬淡,与世无争,心性极好,那炼神之道,还真就极适合她。 当年黄蓉在慕容复帮助下,渐渐将炼神之道的夜游、日游、驱物等境界修炼法完善之后,慕容复便经她同意,在陆上各聚居点中,择心性合适的弟子传授。 公孙绿萼正是第一批得炼神之道传承者,几年下来,修为亦精进到了驱物之境。 公孙绿萼双手接过紫竹剑,又对着慕容复、黄蓉一礼: “多谢师父、师娘。” 拜过师父师娘,公孙绿萼与樊一翁又将慕容复、黄蓉迎进厅中坐了主座,唤人安排接风宴,又向慕容复汇报这半年来,绝情谷的变化。 “这半年没有找到多少幸存者。” 公孙绿萼声音轻柔,娓娓道来: “樊师兄他们带队出去了数次,最远甚至到了崤山一带,也只零星带回十二个在荒野里独自求存的幸存者,找到他们时,都已经变得跟野人一般,带回来之后,休养好久,才能与人交流…… “半年来,谷中又有二十多个新生儿诞生……新开辟梯田八百三十余亩……夏粮收成……猪、牛、羊……” 绝情谷原本因着公孙止的私心,全员吃素,但慕容复接管之后,自然就破了这吃素的规矩,谷中也开始豢养猪羊。至于牛,则是用来耕作,轻易不能宰杀食用。 将这半年的生产建设成果一一道来,慕容复听得连连点头,笑道: “绿萼心细,一翁得力,有你们主持谷中诸事,为师很是放心。” 听了师父夸赞,公孙绿萼赧然一笑,轻声道: “弟子只是按照师父定下的章程,代师父管理绝情谷罢了。” 慕容复笑了笑,又问众人: “尔等修行上可有疑惑?” 樊一翁等人虽是公孙止的弟子,公孙止死后,也未转投慕容复门下,但慕容复还是传了他们武功,没有师父之名,却有师父之实,因此众弟子对慕容复亦极其敬重。 此时听得慕容复问起,众弟子先起身行礼,又将各自修行疑惑一一道来,慕容复则为之详尽解答。 到了公孙绿萼时,慕容复笑道: “你修行的炼神之道,乃是你师娘开创。现在你师娘当面,有什么疑惑,只管请你师娘解惑。保管比我说得更加清楚。” 公孙绿萼连忙向黄蓉行礼求教,黄蓉也挺喜欢这个秀外慧中,温婉乖顺的弟子,觉着比自家皮猴可要懂事多了,当下也轻言婉语,将公孙绿萼修行困惑一一解答。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接风宴也已备好,慕容复与黄蓉坐了首席,公孙绿萼、樊一翁陪坐下首,席间慕容复又难免叮嘱了一阵日后发展之事。 次日一早,慕容复与黄蓉在公孙绿萼、樊一翁陪同下巡视山谷,所行之处,幸存者们无不对慕容复敬若天神,连带黄蓉,也被幸存者们崇敬有加,认为唯有这等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才堪与慕容仙君匹配。 巡视山谷,指导工作之余,慕容复还到处探查了一番,看有没有异变妖植,或是能够点化的古木。 妖植倒是没有找到,不过找到了三株数百年份的古木,以“点木生灵”之术点化之后,古木衍生树灵,又为绝情谷添了一分助力。 第三天,慕容复带着黄蓉去了断肠崖底钓鱼。 断肠崖下的寒潭之中,有一种寒潭白鱼,极之鲜美,慕容复之前每次前来绝情谷,都会独自在这钓上两天鱼。 此次有黄蓉作伴,自然要钓个痛快。 垂钓半天,慕容复一如既往收获寥寥,好在黄蓉钓技精湛,上鱼不断,到中午时,她的鱼桶之中,已盛了十多条鳞片宛若美玉般晶莹剔透的白鱼。 慕容复早在这谷底备了炊具,就是为了现钓现吃,此前独自垂钓,基本没得吃,今天倒是可以大饱口福。 黄蓉做了全鱼宴,煮汤、清蒸、煎炸、烧烤、鱼脍应有尽有,叫慕容复大饱了一番口福。 吃饱喝足之后,休憩一阵,二人又换上鲨皮水靠,潜入寒潭深处。 那寒潭深处水极冰冷,潭底甚至结出了厚厚冰层,但以黄蓉如今修为,早已水火不侵,纵在冰山火海之间,都能从容悠游,这点冰寒自奈何不了他。 在慕容复带领下,二人钻进潭底一处暗洞,沿那暗洞潜游一阵,出水时,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四面封闭的幽谷。 幽谷之中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好似一座天然的大花园。 黄蓉环顾四周,看着这百花繁茂,美不胜收的幽谷,好一阵怔忡痴然。 慕容复笑问:“喜欢么?” “喜欢。”黄蓉微微颔首,又笑道:“这等隐密之地,亏你也能找到。” 慕容复呵呵一笑,心说这地方虽然隐密,但只要事先知道潭底有道暗洞,通往这处幽谷,找起来倒也不难。 他走到一株冠盖繁茂的大树之下,抬手轻抚树干,笑道: “此地以后也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须在此也建个安乐小窝……” 说着,发动法术,树冠之上,树枝飞快生长,彼此纠缠嵌合,转眼之间,便构成一栋精巧树屋。 造好树屋,慕容复又对黄蓉伸出手去,黄蓉抿嘴一笑,握住他的手掌,与他并肩飞上树屋,就见屋内空间甚广,厅室俱全,还有树枝直接长成的桌椅床榻等陈设。 卧室之外,还有个小小的阳台。 阳台上,有树枝、树藤结成的躺椅,坐在躺椅上,可将幽谷美景尽收眼底。 黄蓉手扶栏杆,环顾幽谷,聆听鸟语,轻嗅花香,忽然情动难已,转身轻拥住慕容复,踮起脚尖,主动索吻…… 这一晚,两人就宿在幽谷之中,次日清晨方才返回。 又在绝情谷呆了两日,二人乘上神雕,破空而去,前往下一处聚居点。 时光如水,不知不觉,秋尽冬来。 自盛夏离开桃花岛,慕容复与黄蓉在外游历了足足半年功夫,不仅走遍了所有的聚居地,还去了许多已沦为鬼域的大城名城,又探查了不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这一趟,又找到了不少异兽灵植,嗜血凶残的凶兽、妖植也寻到了一些。可惜始终未能找到黄药师等人的踪迹。 深冬之时,二人返回桃花岛。 黄蓉本来因搜寻无果,失望之下,有些情绪低落。 可刚回桃花岛,低落黯然的心绪,又变得开怀起来。 因为郭芙有孕了。 夜里。 桃花岛东面石山,半山峡谷尽头的温泉小屋中。 外边冬寒凛冽,屋中却是温暖如春。 一池用木屋围起的天然温泉中,黄蓉与郭芙只着轻纱,浸泡在温暖泉水当中,黄蓉含笑看着郭芙,手掌轻抚女儿小腹,眼神满是欣慰。 虽郭芙那与黄蓉一样,有着漂亮人鱼线的小腹平坦如昔,但黄蓉可以感觉到,里面正孕育着一个生机勃勃的小生命。 “一定是个男孩。” 郭芙轻哼一声,不悦道:“重男轻女。” “怎会重男轻女?”黄蓉笑道:“你外公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也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家可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 “那为何一定是男孩?” “我自能感觉到。”黄蓉微微一笑,又问郭芙:“过继之事,你和过儿说过了么?” “说过了。”郭芙语气慵懒,自三个月前,诊出喜脉之后,她便时常感觉困乏,好像腹中的小生命,汲取了太多的营养,令她总也打不起精神,此时泡着温泉,更是昏昏欲睡。 “过儿如何说?” “杨过说了,不必等到次子出生,长子过继给郭家就是。” “过儿真如此豁达?” “他就是这般豁达。”郭芙道:“他也不在乎生男生女。” 黄蓉嫣然一笑:“过儿是个好孩子。可想好给这孩儿取什么名字?” 郭芙道:“我的意思是,单名一个‘嘉’字,男孩女孩都能用……我们都是在嘉兴遇上血月之灾,也是在嘉兴遇上的师父,我觉着,这名字很有纪念意义……” “单名一个嘉字?”黄蓉愕然:“郭嘉?这名字可不妥!” 郭嘉这名字可不吉利,有英年早逝之兆。 “是啊,杨过也觉着这名字不好。” 郭芙身子慢慢滑到黄蓉身上,和小时候一样枕在娘亲怀中,透过袅袅蒸汽,瞧着屋顶,喃喃道: “所以他说,若是男孩,当取名一个兴字。既可纪念嘉兴之遇,又有兴旺、兴盛之意……” “郭兴?”黄蓉颔首微笑:“这名字好。” “就知道你也会觉着这名字好。”郭芙撇撇嘴角,反手搂着母亲那如少女一般幼细又柔韧有力的纤腰,笑道:“娘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啊?” 黄蓉轻哼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说话时,她脸颊浮出一抹红晕,也不知是羞赧,还是被温泉蒸红。 郭芙瞄一眼母亲神情,笑道: “我现在可不是小孩了,再过几个月了,也要做妈妈了。” 黄蓉轻抚郭芙秀发,怜爱地看着女儿: “那以后就得稳重些,莫再像个皮猴似的。” 郭芙轻笑:“我可是大师姐,谁能比我更稳重?” 说罢,又从黄蓉怀里起身,轻轻一推她: “别陪着我啦,去陪师父吧。我叫杨过来陪我。” 黄蓉莞尔一笑: “有了丈夫,就不要娘亲啦?” 郭芙轻哼一声,半真半假地埋怨: “明明是你们先不要我的,非得叫我嫁人……” 黄蓉笑了笑,轻轻抱了女儿一下,也不与她争辩,起身离开温泉池,去慕容复那边的温泉小屋了。 …… 慕容复睁开眼,仍旧泡在温泉池汤之中。 但此时所在,已非神雕世界。 年代是隋大业五年。 网庙十哲之首,外圣内王的祖师级人物,隋帝杨广登基已有五年,已渐渐展示出他那些非凡特质。 但隋文帝留下的遗产毕竟极其丰厚,当今皇帝些许小小折腾,还撼动不了大隋的根基。 即便如此,大隋依然暗流涌动。 庙堂之上,门阀世家势力庞大,寒门庶族几无晋升之路。江湖之中,帮派横行,又有魔门孜孜不倦搅动风云,意欲从各个方面改天换地。 没错,这不是正常的历史世界,这是洛阳城墙高达七八十米,长安城墙亦有五六十米高,大宗师可以力敌千军,坐镇一国的大唐双龙世界。 而慕容复此时所在,正在长安城外,骊山温泉。 (本章完) ------------ 113,皇帝霸得,我霸不得? 历朝历代,骊山温泉都被列为皇家御用,秦皇、汉武都曾在此修建行宫。 隋文帝也在北周“皇汤石井”的基础上重新修饰,列植松柏数千株,到后世,此地更将修建大名鼎鼎的“华清宫”。 骊山温泉既是隋帝行宫,按理,普通人是不能进来泡澡的。 不过扬州江都才是杨广挚爱。 大业元年,杨广就开始了第一次巡游江都,同时下旨在洛阳兴建新都,待得新都落成,杨广又迫不及待迁都洛阳。自登基以来,满打满算,他在长安都没呆满一年。 按照正常的世界线,自迁都洛阳之后,杨广直至第三次巡游江都时,被宇文化及弑杀于江都宫中,也再未回过长安一次。 以杨广对长安的“嫌弃”,到了当今这大业五年,文帝时期的温泉行宫,早就空置了下来,如今只剩一些早被遗忘的宫人在勉强打理,偌大行宫,已是处处荒草,夜里更是狐声凄凄,清冷幽寂。 慕容复来时,恰好降临在骊山行宫之中。 他见此地风景甚美,又有宫阙楼阁,起初还以为误入了某个王候府邸,随意游览之时,遇上几个洒扫的老宫人,用心灵法术询问一番,方知此地乃骊山行宫,此时乃大业五年。 又从宫人口中听说了四大门阀、岭南宋阀等名词,遂确定此方世界,乃是大唐双龙世界。 得知了世界与时代背景,慕容复也没忙着出去活动,先找了个温泉池子,舒舒服服泡着温泉睡了一觉,方才考虑该如何行事。 他之所以再次开启诸界行走,乃是因为筑基之时,对血月之灾的微妙预感。 血月只是开始,真正的大患尚未降临。 但即使时间相对充足,倘若不早做绸缪,将来大患降临之时,慕容复在神雕世界的一切努力,恐怕都将化作泡影。 神雕世界有升格为仙神世界的潜力,有慕容复珍视的人们,他为这世界付出了诸多心血,绝不允许那最糟糕的后果出现。 除了神雕世界血月之祸,他还有一个因截天鼎而起的大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雷。 为寻求突破,早日晋升金丹,应对种种祸患,他又一次开启了诸界之旅。 这一次,来到的世界,也恰合他的心意。 大唐双龙时代,与此前的边荒时代,以及之后的覆雨翻云时代相比,力量层次低了不止一筹。此时代最顶尖的三大宗师、天刀宋缺的实力,既比不上此前边荒时代的顶尖高手,亦比不上后世的传鹰、庞斑、浪翻云。 但隋唐时代的高手并不拔尖,却并不代表,此方天地本身的层次就低了。 破碎虚空级的高手,在人间,能以一己之力,碾压万军,破碎之后究竟有多强,更是难以揣度。 而大唐世界,就有着此方天地,“破碎虚空”的奥妙。 慕容复自有成道之法。 若只是单纯的武功秘籍之类,哪怕是长生诀、天魔策,倒也不值得他追求。 但那“战神图录”却并非成法秘籍,而是四十九副蕴含着天地宇宙奥秘的奇图,每个人观摩战神图录,悟出的道理,创出的功法,都不尽相同,甚至截然相反。 在慕容复想来,那战神图录,恐怕是拓印着天地宇宙“道韵”的玄奥存在。 凡人受限于生命层次,观摩战神图录,便如盲人摸象,最多只能勉强看到天地道韵的一角。 然而即使只是观摩道韵一角,对凡人来说,也足以受用终生,乃至恃此破碎虚空,得道成仙。 战神图录这等存在,慕容复若能观摩,一样可以大有收获。于仙道修行,或能助他更快凝结金丹,于人仙武道,或能助他彻底打通“武圣”至“人仙”的道路。 “寻找战神图录是第一目标。其次,才是搅动风云,影响世界,收割本源……” 慕容复泡在温泉之中,默默思忖着收割手段。 此次诸天之旅,因为没有找到神雕世界这样的“开放型世界”,慕容复并没有携带任何实质力量。仙道修为、肉身力量半点没带,统统留在了截天鼎当中。 也正因此,他降临大唐世界时,不曾遭到天地免疫排斥。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大唐世界能级更高,对于力量“微弱”的外来者,并没有那么敏感。 而没有带来仙道修为、肉身力量,并不代表慕容复就没有了实力。 根植灵魂的心灵力量,他可是一点不少,统统带过来了。 筑就“紫府神宫”之后的心灵力量,不要说普通人,等闲武者也难以抵御。 不过此方世界的武者们,也非常讲究心灵力量。 高手们的“心法”,就是修心的法门。 此方天地,真正的高手,心灵都极其敏锐强大。 很多高手都拥有气机感应、灵觉探查、危机预感等能力。 正因此,魔门“补天阁”的刺客,才会令人闻之色变。因为魔门补天阁刺客,有秘法遮蔽自身气机,在其发起致命一击之前,灵觉再敏锐的高手,也极难察觉补天阁刺客的存在,往往要到杀招临近眼前,才能仓促作出反应。 魔门甚至还有“千里锁魂”这等能够隔空千里,锁定特定气机的神奇法门。 慕容复暂时不知此方天地,顶尖武者们的心灵力量,究竟能做到什么境地,因此也没有打算出去浪。 反正这骊山行宫已被杨广遗忘,少许宫人也抵不住他的心灵力量,他便打算在此地修炼一阵,等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再出去行走天下。 或许,也可以不出去行走,就将这骊山行宫当作基地,在此培养弟子门徒? “等我实力恢复一些,便是占了这温泉行宫,作我的私人领地,也是轻而易举……” …… 清晨。 慕容复背复双手,踏着苔痕斑驳的青石小径,行在列植奇松异柏的园林之间。 途中陆续遇上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宫人,远远便向着慕容复行礼,口称“仙尊”。 这些老宫人受慕容复心灵力量影响,将他当成了驻世神仙,对他毕恭毕敬。 除了用心灵力量,影响这些老宫人对自己的认知,慕容复倒也并未为难这些老宫人,不曾干涉她们的日常生活。 这都是些可怜人。 杨广对长安弃如蔽履,这些文帝时期,便在温泉行宫侍奉皇家的老宫人更是早被遗忘,俸时有时无,平时还要自己种些小菜,缝补衣裳过活。 而类似的可怜女子,在杨广一朝数不胜数。 广大帝在运河沿岸广建宫室,搜罗无数美女充实宫室。 其中绝大多数宫室,杨广毕生未曾进入驻足片刻。 那些充实宫舍的美女,在杨广生时如笼中鸟儿一般幽居空殿,虚渡光阴,至杨广死后,在那群雄逐鹿的乱世之中会有何等下场,不问可知。 慕容复游览一阵,对这骊山行宫愈加满意。 隋文帝杨坚出名吝啬,不仅对百姓无比刻薄吝啬,对他自己也极之悭吝,其在北周皇室行宫基础上重新修饰骊山行宫,除了种树之外,并没有大兴营建。 因而此时骊山行宫的规模,远远不及唐玄宗修的华清宫那般华美,宫室阁楼数量不多,并且大都保持着北周时的风貌,建筑显得有些陈旧。 但文帝总算把绿化做得极好,那些富有历史沧桑的宫室,也还真就颇合慕容复心意。 悠游一阵,慕容复做出决定: “大好行宫,就此空置,未免可惜。决定了,此地以后就归我了!” 公然占据皇帝行宫,堪称胆大包天。 可在慕容复看来,温泉天成,历代皇帝霸得,我为什么霸不得? 莫说杨广已抛弃了长安,抛弃了这行宫,就算广大帝还在长安,还常常来泡温泉,慕容复也是要当着他的面,把这行宫霸占下来的。 大不了碰一碰嘛! 这天以后。 慕容复开始隐居行宫,潜心修行。 饮食方面自有宫人供应。 慕容复倒也没有压榨这些可怜宫人。既受她们供奉,自然也要给她们些好处,不仅给她们看诊治病,还教她们养生气功,乃至真正的武功。 无论是搅动风云搞大事,还是寻找战神图录所在的惊雁宫,都需要大量人手。 慕容复本就有广纳门徒的想法,自不介意广传武功。 这行宫里的宫人,年纪最小的也有二十多岁,最大的都四十出头了,经脉早已定型,很多宫人身体气血都过了巅峰期,开始走下坡路,本来无论外功、内功,都过了最佳修炼年纪,练不出多大成就。 但慕容复开创的人仙武道不讲究这些。 只要不是彻底的修炼废材,四十多岁开始修炼,也多少能练出一些成就。 至于二十多岁的年轻宫人,若有练武天赋,练出一身江湖一流的武功也不无可能。 不知不觉,秋去冬深,慕容复降临此间,已有四个多月,大业五年,也渐渐到了尾声。 慕容复没有去管外界之事,一心潜修,恢复实力,兼教授宫人。 腊月某夜,下起了大雪。 次日清晨,大雪停时,骊山上下,行宫内外,已是一片银妆素裹。 慕容复一早起来,踏着积雪覆盖的小径,正要去林间练功,一个宫女快步行来,盈盈一礼,说道: “仙尊,大雪之后,独孤阀的尤老夫人恐怕会来。” “哦?” 慕容复看向这宫女。 这宫女名叫裴果儿,二十五岁,其祖父据说出身河东裴氏,但多年前就已自立门户。 裴果儿十四岁时选秀入宫,十六岁被打发来骊山行宫,十一年来,莫说当今皇帝,连先帝都不曾见过一面,白白虚渡了十一年光阴。 她也是温泉行宫之中最年轻的宫人,聪敏机灵,做事干练,功夫也练得不错,短短四个多月,已经小有所成,徒手摞倒两三条大汉不成问题。 “独孤阀尤老夫人,是那位独孤阀第一高手尤楚红吧?” 裴果儿道:“正是。尤老夫人有哮喘之疾,每年冬天都会频繁发作,化雪之时尤甚。因此每到冬天下雪最冷之时,都会来骊山行宫休养一阵。” 骊山行宫虽是皇室行宫,但独孤阀乃是四大门阀之一。 而这年代的门阀势力,集经济、政治、军事力量于一身,便是皇帝也得礼让三分。 更何况,杨广生母独孤皇后,便是出身独孤阀。 既是顶级门阀,又是皇亲国戚,独孤阀自然可以随意受用这骊山温泉。 慕容复问道:“尤老夫人往年都在哪个汤池宫室疗养?” 裴果儿道:“海棠宫。” 顿了顿,又道: “尤老夫人很是大方,每年都会打赏不少。我们能撑到现在,也是多亏了尤老夫人历年赏赐。” 慕容复微一颔首,道:“既如此,你们往年如何接待,今年一切照旧便是。” 裴果儿行礼应喏,自去忙活去了。 下午。 慕容复来到一座高楼之上,凭栏而立,遥望行宫正门方向。 就见一列车队,正在宫人相迎下,缓缓驶入行宫之中。 一个锦衣华服、神采飞扬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开道。 少年身后,跟着一辆奢华马车。马车之后,还跟着三辆车厢宽大的货运马车。又有十多个负刀挟弓的劲装男女,随侍在车队两侧。 队伍人数并不算太多。 尤老太太本身乃是独孤阀第一高手,宗师级人物,安全方面不需要他人保障。那些随行的男女武士,也就只是撑个排场,护翼外围,免得闲人打扰冲撞而已。 以尤楚红的武功修为,被人凝目窥视所乘马车,即使有车厢阻隔,又相距甚远,也早该生出感应。 但她偏偏就对慕容复的远望毫无反应。 慕容复的心灵修为,足以遮蔽自身气机。不要说隔空远望,就算近在眼前,他也可以令自身气机毫不外露,令人无从捕捉。 这对大唐世界的高手,无疑是一种降维打击。 大唐世界的高手,因着精神强大,灵觉敏锐,往往信任灵觉更甚双眼。 一旦无法捕捉对手气机,就算眼睛能看到对手的存在,也会像正常人突然失明一样,不知所措,难受之极。 正默默观察时,那奢华马车的一侧窗帘忽地掀开,探出一张小脸。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年纪虽小,但肌肤雪白透嫩,五官精致俏美,已有几分绝色之姿。 小姑娘四面张望一番,忽地向着慕容复所在的高楼望来。 两人视线一对,小姑娘顿时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显然没有想到,这清冷空寂的骊山行宫之中,居然还有他人存在。 “奶奶,那边好像有人,还是个男人!” 小姑娘回头向尤老夫人汇报情况。 尤老夫人侧首望去,透过窗口看向小姑娘手指的高楼,却什么都没看到。 “凤儿眼花了吧?那边哪有人?” 小姑娘眨眨眼,错愕道: “咦,人呢?方才明明就在那里的。” 尤楚红自是不信。 若真有人窥视,她又怎会毫无察觉? 以她武功,当今之世,能瞒过她灵觉感应的高手,可是寥寥无几。而那等高手,也都自重身份,若要见她,自会光明正大相见,不会这般无聊。 当下笑着轻抚小姑娘秀发,说道: “若有人窥视,奶奶早就发现了。小凤儿这些天练武太勤,当是累着了。来了这温泉行宫,便好生休养几天吧。” 小姑娘也是疑惑,那么大一个人,怎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相信自己的眼力,并不认为自己方才是眼花看错。 可奶奶说的也没错,以奶奶的修为,若有人窥视,不可能瞒得过她。 莫非,我见鬼了不成? 小姑娘心里有点慌,可更多的,却是好奇与兴奋。 大白天见鬼,这可真有点小刺激呢。 独孤阀的队伍,去了尤老夫人往年冬天常住的海棠宫。随行的侍卫,以及行宫宫人们,帮着从马车上卸下各种行李物件,搬入宫室之中,布置起居场所。 尤老太太的嫡长孙独孤策,也就是那个锦衣华服、神采飞扬的少年,站在一旁指手划脚,指挥侍卫、宫人们做事。 小姑娘则悄悄溜出了海棠宫,向着之前看到人影的那栋高楼溜去。 她年纪不大,轻功却极好,足尖轻轻一点,就能掠出两丈多远。 昨夜刚下过雪,行宫宫人太少,只勉强清出了主道,其它地方,都还覆着厚厚的积雪,可小姑娘纤足踏在雪地之上,竟只留下浅浅的足印,颇有几分踏雪无痕之妙。 很快,小姑娘就来到了那座高楼前,也不走正门,直接纵身一跃,飞纵到二楼阳台上,从敞着的窗口钻了进去。 小姑娘在楼里上上下下搜寻一番,别说人影,连脚印都没找到半个。 片刻后。 小姑娘推开一楼大门,迈出门槛,回望空荡荡的高楼,小脸上满是疑惑: “真的没人?难道,我看到的,真的是鬼?” 她纤眉微皱,思忖一阵,又不甘心地四下搜寻,接连找遍了好几座温泉宫室,连一些松柏树林深处都搜寻了一番,可还是不见半个人影,雪地之上,也只有她自己留下的一些浅浅脚印。 “这么厚的积雪,如果有人,肯定会留下脚印……” 松林之中,小姑娘一手环抱胸口,一手托着下巴,用力一点头,自语道: “没错了,我方才看到的,必定是鬼!这鬼不简单呢,竟能瞒过奶奶的感知。不过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方才人多时,它只敢远远窥视,现在只我一个人,它也不敢跳出来吓我,可见那必是一只胆小鬼,被我的武功吓到了!既是胆小鬼,那么该怎么把它引出来,捉住它呢?” 这小姑娘居然在打着捉鬼的主意,不得不说,胆量有够惊人。 小姑娘正皱着小脸,冥思苦想捉鬼计划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道低沉柔和的男声: “你在找我?” 饶是小姑娘胆大包天,还是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但惊吓过后,她的第一反应并非尖叫逃避,或是抱头蹲防,而是猛地转身回头,瞪大双眼去看那鬼。 结果自是什么都没看到。 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任何身影,甚至连雪地之上,也只有她之前留下的浅浅脚印,再不见其它印记。 “不怕!这是个胆小鬼,连在我面前现身都不敢,只敢鬼鬼祟祟吓人!” 小姑娘心里给自己打着气,瞪大双眼,竖起柳眉,作出自认为最凶恶的模样,大声道: “大胆胆小鬼,竟敢吓我,还不快快现身!” 先前那低沉醇厚的男声,又在她背后响起,带着点笑意说道: “又是大胆,又是胆小鬼,你不觉得这有些自相矛盾么?” “……那,那只是口误!”小姑娘辩解着,又飞快侧身扭头,可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当即眨了眨眼,使出激将法:“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跟我正大光明过上几招!” “伱不是说我是胆小鬼么?既是胆小鬼,鬼鬼祟祟有什么不对?” 那男声又在她背后响起,这一次,小姑娘还感受到有一股凉风,嗖嗖地往自己脖子里吹。 “鬼已经贴到我背后了?” 小姑娘心中凛然,但居然还是胆气十足,面无惧色,同时嘴上继续激将: “那只是口误!你不是胆小鬼,你是胆大包天的大胆鬼!既是大胆鬼,难道还怕我一个小姑娘么?现身啊,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 “那你可得看好了……” 话声一落,小姑娘只觉眼前一花,一片庞大的阴影当头笼罩下来。 小姑娘定睛一瞧,顿时将双眼瞪到极限,小嘴也情不自禁张得圆圆。 她眼中看到的,是一尊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巨人。 虽那巨人并非想象中的青面獠牙、身体畸形,相反身形比例堪称完美,相貌也极英俊潇洒,可这体型未免也太骇人了! 三层楼那么高啊! 呆滞一阵,小姑娘喃喃道: “个头这么大,不愧是鬼!” 这一刻,她终于感觉有些不妙了。 这么大的鬼,她怕是捉拿不住,甚至可能反过来被鬼捉住吃掉。 幻想着这巨鬼伸出大手,一把将自己捞起,递到嘴边,亮出两排白森森的大牙,咔嚓一声就把自己齐腰咬作两截的景像,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右脚后撤半步,暗自催动真气,已做好了溜之大吉的准备。 但那巨人并没有如她幻想的一般,将她抓起来吃掉,只背负双手,垂眸俯瞰着她,低笑一声: “为何说我是鬼?我就不能是神仙么?” 说话间,巨人身上,绽出灼灼明光,脑后甚至腾起一轮璀璨光环,将他衬托得好似天神。 “咦!” 见巨人一下变得神圣庄严,小姑娘又一次瞪大双眼,震惊道: “神仙?你你你……你真是神仙?” 该不会是鬼怪的障眼法吧? 好吧,她没有猜错,这确实是“障眼法”。 慕容复全盛之时,都没法儿变成三层楼那么高的巨人,更何况修为未复的现在? 小姑娘眼中所见,只不过是慕容复以心灵之力,改变她认知之后看到的幻像。 真正的慕容复,正站在她三丈开外,负手瞧着她呢。 不过小姑娘却瞧不见慕容复真身。 她眼中只能看到那浑身明光灼灼,脑后光轮璀璨的巨人。 此时,她眼中的巨人,正对着她含笑说道: “你既然相信世上有鬼,为何不信有仙神?” 小姑娘眼珠一转,挤出一抹笑意: “那个,你既是神仙,应该不会吃小孩吧?” 巨人笑道: “别的神仙吃不吃人,我不知道。不过我嘛,倒确是不吃小孩。” 小姑娘松了口气,抬手拍拍小荷初现的胸脯,说道: “不吃小孩就好……那个,你是哪路神仙?” “有人叫我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降魔仙君。” “救苦求难,至圣至仁,镇海降魔仙君?那你是善神喽?” “看情况了。” “什么叫看情况?” “善恶存乎一念之间,我可以为善,但也可以为恶。只是不吃人罢了。” “……”小姑娘咽了口唾沫,紧张道:“那你降临此间,所为何事?” “本来无事。但见到你,便有事了。” “啊?为何?” “我观你资质上佳,心性胆气亦是不错,我降临不久,还缺个开山弟子。小姑娘,可愿入我门下,拜我为师,随我修行?” 拜神仙为师? 这好像是件大好事。 不过…… 这该不会是鬼怪在花言巧语,蒙蔽诱惑我吧? 小姑娘乃门阀嫡女,年纪虽小,可眼界见识非比寻常,又聪慧机敏,哪会轻易相信他人? 当下摇了摇头: “我有家传绝学,可不能随意拜他人为师。要不,你随我去见我奶奶,征求一下我奶奶的意见?” 以奶奶的武功,若这“神仙”只是鬼怪用障眼法变出来的,肯定能被奶奶一眼看破,把鬼怪抓起来吊着暴打。 小姑娘正这般想着,那巨人却是微微一笑: “不愿就算了……” 说完,身形微微一闪,化光消散。 小姑娘用力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四下环顾,哪还有半个人影? 再瞧瞧方才巨人落足的雪地,积雪之上,仍是没有半点脚印。 “那么大的个子,居然没在雪上留下脚印……难道真是神仙?” 小姑娘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悔意。想想传说故事里的那些神仙,只会在有缘人面前现身,没有机缘的,纵然当面相遇,也不能相识。 而自己先是看到了奶奶不曾察觉的身影,又与神仙说了这么些话,还看到了他的真身,可见自己正是那个有缘人。 要求神仙去见没有缘份的奶奶,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想到这里,小姑娘双手拢在嘴前,大声道: “神仙,你回来呀!我愿拜你为师啦!” 无人应声,神仙的声音,也未在背后响起。 小姑娘失望地嘟了嘟嘴,轻轻跺了跺脚,自语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错失机缘?” 皱着眉头想了想,她又想: “这说不定是神仙给我的考验!” 当下又双手拢在嘴前,叫道: “神仙,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对了,我叫独孤凤,你开山大弟子的位子,可得给我留着呀!” (本章完) ------------ 114,天门开山大弟子,独孤凤! “独孤阀……” 树林之中,慕容复踏雪无痕,漫步于松柏之间。 他有意广纳门徒,培养势力,一为寻找战神图录,二为在将来的隋末乱世当中搅动风云,把控未来走向,收割本源。 换作寻常武者收徒,门阀子弟,尤其顶级门阀子弟,其实并非合适的弟子人选。 门阀子弟出身太高。 在这世界,顶尖门阀的嫡子嫡女,堪比皇子公主。 他们天生拥有的太多,机会也太多,又受家族挟裹,即使拜了某人为师,也很难绝对忠诚于师门。 但慕容复当然不同于寻常武者。 以他手段,自有把握令门徒弟子对他言听计从。 而以门阀子弟掌握的资源,对他未来的计划,也是极有益处的。 再者,独孤凤这小姑娘虽是极受宠爱的嫡女,但她既是女孩儿,那么独孤阀未来的核心利益便与她无关,那都是属于她兄长独孤策的。 她本身天赋资质又确实上佳,短短几年之后,便将超越兄长、父亲,成为独孤阀仅次于尤老太太的第二高手,在青年一辈当中,亦是极出类拔萃的高手。 还有着超乎寻常的胆气…… 想到独孤凤竟然独自跑来“捉鬼”,看到三层楼那么高的“神仙”之后,也不曾惊慌失措,慕容复嘴角,便不禁浮出一抹笑意: “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资质上佳,又有此胆气,倒也能做我在此方天地的开山大弟子。不过送上门的买卖不是买卖,既然拒了我好意,再想入我门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着何等决心吧!” 慕容复很快就看到了独孤凤的“决心”。 天黑之后。 小姑娘独自一人溜进见到慕容复“真身”的松林之中,手里还抱着个大木牌,肩上还挂了个硕大的包裹。 她把木牌立在雪地里,又打开包裹,取出牛羊肉脯、蜜饯果子,摆在那木牌之前。 又取出三柱线香点着,插在那木牌前头。 之后便跪在木牌前,双后合十,念念有辞: “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伏魔仙君,凤儿知道错啦,不该跟你讨价还价,你就出来见见我吧!凤儿愿拜伱为师,给你养老送终……” “……” 不远处,立在一株大松树下的慕容复哭笑不得。 小姑娘居然整了个牌位,上面刻着他的尊号,还摆了贡品祭拜,就是这祷词忒离谱了些。 神仙需要有人养老送终么?你这不纯诅咒么? 慕容复好气又好笑地瞧着那认真拜祭的小姑娘,心说换作小气些的神仙,就你这套拜词,你便休想再见到对方了。心眼再小些的,说不得,还要给你一个报应。 这时,小姑娘拜祭一番,又取出一只酒壶,两个酒杯: “对了师父,凤儿还带了酒,先敬你一杯……” 得,这就叫上师父了。 小姑娘斟了两杯酒,把一杯酒摆在牌位前,自己拿起另一只酒杯,与牌位前的酒杯轻轻一碰,大气道: “弟子先干为敬!” 滋溜一口,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跟着咂咂小嘴,又再给自己斟了一杯: “师父,弟子先前多有不敬,再自罚三杯!” 滋溜~ 她真个一口气豪饮三杯,这才小脸透红地放下酒杯,轻轻打了个酒嗝,看着牌位一本正经地说道: “师父,弟子的诚意,你可有收到?” 慕容复暗自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诚意着实有限地紧,我甚至怀疑你就是找借口喝酒来了。 正想时,独孤凤又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说道: “酒是刚温好的,凉了就不好喝啦!师父,凤儿陪你喝个痛快!” 滋溜,又干了一杯。 完了还从贡品里拈起一片肉脯扔进嘴里,鼓着粉腮嚼了几下,又就着酒咽了下去。 就这样,独孤凤吃吃喝喝,很快,就把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最后一看牌位前的酒杯,滴酒未少,小姑娘顿时睁圆有了几分醉意的明眸,说道: “师父,你怎不来喝酒呀?是嫌弟子诚意不够么?那好,凤儿便在此长跪不起,直到你把酒喝完为止!” 说着,就直挺挺跪在牌位前,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瞧着酒杯。 慕容复好笑地摇了摇头,已经可以确定,这小姑娘就是找借口喝酒来了,正要转身离去,又心念一动,暗忖: “我倒要瞧瞧,你这长跪不起,究竟能有几分诚意……” 便继续留在此地观察。 然后他就真看到了独孤凤的韧性。 已有了几分酒意的小姑娘,直挺挺跪在雪地之中,小半个时辰过去,她膝下的积雪渐渐化了,浸湿了她的裤腿,可她竟还一动不动。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天上飘起了大雪,很快,就落了小姑娘满身,可她还是一动不动。 一口气跪了两个多时辰,直至午夜将近,有隐隐约约的呼声传来: “大小姐!大小姐……” 发上、身上都覆满积雪,活似个小雪人的独孤凤,这才轻轻一颤,小声道: “师父,家人来寻我啦!凤儿得回去了,明天晚上,再来拜你!” 说完,真气一动,震落满身落雪,收起贡品酒壶。收酒杯时,见牌位前那杯酒仍是滴酒未少,便端起来滋儿一口喝了个干净,完了还认真解释一句: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看来不喜饮酒,不过没关系,以后有酒局,挡酒的差事,交给凤儿就是!” 说完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以下皆已湿透的裤腿,将牌位拔出来,抱着走向一棵松树下。 跪了这许久,又被冰水浸透了膝盖小腿,饶是她内功已然非同小可,步履之间,亦渐显僵滞蹒跚。 慕容复神识扫过她膝盖小腿,见只是气血略有淤塞,并不算特别严重,真气运转一阵就能好,便也没出手为她疏通气血,只默默看着她。 小姑娘将牌位埋到树下雪中,向着林外行走,快要出林时,又回身向着林中一拜,道了声:“师父再见!” 这才迈着渐渐轻盈起来的步伐,出了树林。 …… 次日,天黑之后。 小姑娘又背着个大包裹,施展轻功掠进松林之中。 “师父,我又来啦!” 她刨出雪中牌位摆放端正,解开包裹,一一摆上贡品,点上线香,对着牌位参拜一番,又取出一壶酒,两个酒杯,语气欢快地说道: “师父,凤儿又来陪你喝酒啦!今天带的可是御赐贡酒哦!可好喝啦!” 慕容复站在远处,好笑地瞧着小姑娘,见她很快就就着贡品,把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这次的酒劲似乎大了些。 独孤凤喝完之后,脸颊一片通红,眼神也分外朦胧,摇摇晃晃跪了片刻,便一头栽进了雪地之中,然后…… 她就这么睡着了。 身子鸵鸟似地拱着,整张小脸都埋进了雪里,居然还能睡得着,慕容复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神识一扫,见她呼吸均匀绵长,并未被积雪堵住口鼻,没有窒息的危险,慕容复也就没去管她。不过她自己倒是很快醒了过来,两手撑地,把脸儿从雪里拔出来,抹一把脸上的雪沫,赧然一笑: “哎呀,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师父勿怪,凤儿也没想到,御赐贡酒劲头这么大……” 说着,她努力保持着笔直的跪姿,身子却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便干脆抓了把雪,拿雪洗了把脸,终于精神一振,跪得稳稳当当。 这一跪,又是两个多时辰,直至午夜将近,外边响起一个少年的呼唤声: “凤儿,凤儿!” 独孤凤这才对着牌位小声说一句:“师父,我明天还来。” 说完站起身来,拍拍被雪水浸透的裤腿,收拾一番场地,出了树林。 很快,林外便隐隐传来对话声: “凤儿,你怎又跑来这松林里了?里面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没有呀!我在里边练功呢。” “练功?” “对呀,练轻功。你看我裤腿全湿了,就是在雪里练轻功时浸湿的呢。” “女孩子家,何必练功这么勤?” “是兄长你太懒了。兄长你可得小心哦,过不了多久,我武功可就要超过你啦!” “呵,想超过我?你这是在做梦!再说了,武功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女儿家将来反正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嫁人之后,武功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哼哼……” “你哼哼什么?” “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独孤凤心里却在想着,我如此努力练武,除了真心喜好武功,就是不想做家族的联姻工具啊! 她年纪虽小,可见识不少。已经见过好多门第高贵的小姐妹,才十三四岁就嫁了人——因着之前将近三百年战乱,出于人口繁衍考虑,朝廷鼓励早婚,女孩十三四岁嫁人的比比皆是。 门阀世家子女,成婚甚至比民间更早。像后世著名的长孙皇后,就是十三岁时,便嫁给了十六岁的李世民。高门大阀之中,虚岁十三就嫁人的女孩都屡见不鲜。 可独孤凤才不想这么早就出嫁。若能练成家族第一高手,谁能随意摆布她的婚事? 恐怕也舍不得随意将她嫁出去。 …… 不知不觉,已是第七个晚上。 独孤凤又背着包裹,轻车熟路来到松林之中,如前几日一般,摆好贡品,点上线香,祭拜一番,便又开始陪师父喝酒…… 这一次。 当她又把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小脸酡红,醉眼朦胧地跪了个把时辰,身后终于响起了那低沉柔和的男声: “你每晚都来这边,究竟是为了喝酒,还是为了见我?” 听到这男声,独孤凤顿时一个激灵,霍地起身,回望身后,就见身后站着一个俊朗潇洒的男子,身形虽比常人高大挺拔,却并非前时见过三层楼那么高的巨人,五官相貌倒是与那巨人一模一样。 “师父?” 独孤凤觉着这是师父体贴,特意变成常人身量,免得给自己太大压力,顿时欢呼一声,笑嘻嘻说道:“你终于肯来见我啦!” “别急着叫师父。”慕容复负手瞧着身高还没到他心窝的小姑娘,悠然道:“你真想好了,要入我门下?” 独孤凤连连点头: “嗯,凤儿想好啦!定要做师父的开山大弟子!” 慕容复轻笑一声,道: “这些天,你每天都在雪里跪到午夜,这韧性倒是不差……” 独孤凤眼睛一亮: “师父你都看到啦?那为何不出来与凤儿一起喝酒?凤儿带来的,可都是好酒哦!” “……”慕容复面无表情:“所以我很怀疑,你究竟是为了喝酒,还是为了拜师。” 独孤凤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 “当然是为了拜师!酒都是带来孝敬师父的。” “但每次都是你自己喝完了。” “呃,这不是师父你不爱喝酒么?每次供在牌位前的酒都一滴不少呢。” “……” 慕容复无语一阵,果断换了话题: “你的诚意,我看到了。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了。磕头吧。” 独孤凤大喜,噗嗵一声跪倒在地,脆生生道: “弟子独孤凤,拜见师父!” 待她磕完响头,慕容复淡淡道: “起来吧。” 独孤凤麻利站起,笑嘻嘻瞧着慕容复: “师父,我们这一门派,是什么名号?” 慕容复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天门。” “天门?”独孤凤品味一阵,眼中渐渐浮出激动兴奋:“不愧是神仙门派,这名号当真大气!” 又眨眨眼睫,满是期盼地瞧着慕容复: “师父,我既然已经是天门开山大弟子了,那是不是能教我神仙法术啦?” “神仙法术?”慕容复微微一笑,淡淡道:“仙法岂是如此廉价?你才刚刚拜入我门下,未经考验,寸功未立,岂能轻易得授仙法真传?” 独孤凤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好意思地赧然一笑: “师父勿怪,是凤儿心急啦!” 说完又拍拍胸脯,底气十足地保证: “师父放心,以后凤儿定会好生侍奉师父,为师父立下功劳。” 慕容复淡淡道: “你有此心便好。不过仙法真传虽暂不能传授予你,但既然磕了头,叫了师父,我也不会薄待于你,我瞧你颇有几分剑术功底,便先传你一门剑诀。” 说着,并指一点,正中独孤凤眉心。 独孤凤浑身一僵,意识一恍,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赫然来到了一座巨大的练功场上。 “这……” 独孤凤瞠目结舌。 方才还在松林雪地之中,一个恍惚,身周环境就已“改天换地”,变成了这巨大的室内练功场…… 独孤凤环顾四周,深受震撼之余,亦被师父这手神通彻底折服。 这时,她前方人影一闪,锦衣玉冠的师父,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独孤凤连忙拜倒:“拜见师尊!” 慕容复微一颔首:“免礼。我要传你的剑法,名为‘天剑诀’。看好了……” 慕容复手掌一握,掌中凭空出现一口长剑,随即身随剑走,施展剑招,口中还诵着“天剑诀”心法口诀。 独孤凤目不转睛,一边观看剑招,一边凝神记忆心法口诀。 她天资上佳,虽不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但记忆也是极好,只一遍,就将剑招路数、剑诀心法记了个五六成。 慕容复又教了两遍,她便将剑招、心诀记忆得分毫不差。 “不错。”慕容复满意颔首:“这只是天剑诀第一阶的剑法心诀,等你将此阶练熟,再传你第二阶。” 独孤凤胸有成竹地说道: “放心吧师父,不出一月,我便能练熟这套剑法。” 对她这说法,慕容复倒也并不觉得她自大。 天剑诀虽是他剑术集大成之作,但终究是以低武世界的剑术为基础。 第二阶段或可与大宗师傅采林的“奕剑术”媲美,第三阶段更是上升到了仙家剑法层次,但这第一阶段,在这大唐世界,还真就不见得能比独孤家的“碧落红尘”剑法更强。 以独孤凤的天赋,以及自幼修习家传剑法的功底,一个月内掌握天剑诀第一阶段,或许还是保守估计。 “很好,你便先在此修炼一阵。为师给你找个陪练……” 话音一落,慕容复身形消失,一道五官模糊的持剑身影,出现在独孤凤面前。 同时独孤凤也觉手中一沉,多了一口长剑。 之后那持剑身影二话不说,仗剑直刺,剑尖轻颤之际,幻化出漫天繁星似的剑光,向着独孤凤笼罩而来。 独孤凤心中默念剑诀,也是一剑直刺,剑至中途,手腕轻轻一抖,剑尖亦嗤嗤轻颤着,吐出星星点点的寒光剑芒,与那身影针锋相对…… 当独孤凤又一次恍惚失神之后,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松林雪地之中。 师父早已消失无踪,地上也不见脚印,让人不禁怀疑方才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幻觉。 不过…… 独孤凤闭上双眼,“天剑诀”的招法心诀,已牢牢烙印在脑海之中,与那模糊身影对练的场景,亦是历历在目。 “是真的!” 独孤凤兴奋地一握粉拳,“我真的拜了神仙为师,做了‘天门’的开山大弟子!” 虽然师父教她的剑法,并不比家传的碧落红尘剑法高明,但这只是入门第一天所授的武功。而依照武林规矩,入门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区区一门基础武功,就跟家传绝学碧落红尘剑法差不多,那这天剑诀的更高阶段,又能去到什么境地? 师父手上其他武功绝学,乃至仙法真传,又该是何等的瑰丽玄奇? “我定要努力修炼,好生侍奉师父,将来学到师父的真本事,跟师父一样做神仙!” 小姑娘心中,一时满是憧憬。 (本章完) ------------ 115,什么,我成邪王了? 又一个夜晚。 独孤凤悄悄溜出海棠宫,往近段时日常去的松林掠去。 却浑然不觉,宫门一侧,檐下阴影当中,一个身形高大,拄着长杖的老婆婆,正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 老婆婆身侧,还侍立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正是尤楚红和独孤策祖孙。 “凤儿这段时日,每晚都去那片松林?” “是,每晚都去。” “她真是去练功了?” “这个……应该是吧?” “应该是?”尤楚红横眉怒目,斥道:“你就是如此关照你妹妹的?” 她的哮喘之疾非比寻常,乃是练功岔气,伤了经脉所致。每到天冷之时,就频频发作,极为辛苦。前段时日不停下雪,尤楚红状态极差,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打坐调养,对孙子孙女难免有些疏于关注。 直到近两天雪停放晴,天气略微转暖,经脉也调养得稍好了一些,开始认真关注孙子孙女了,这才发现,孙女不知何时,多了个每晚往外跑,午夜方归来的习惯。 独孤策委屈道: “奶奶,凤儿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她根本不服我管束。” “她不服你管束,伱便心安理得放任她,也不跟着去瞧个清楚?你就是这么做兄长的?”尤楚红冷哼一声:“她说去练武,就真是去练武了?” 独孤策一怔,忽然惊道: “难道凤儿是去私会男人了?” “……” 尤楚红无语,狠狠瞪了孙子一眼: “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日正事不做,就知道沉迷酒色?” 独孤策小声嘟哝: “孙儿这次可没沉迷……每天都有读书练武的。” 尤楚红冷哼一声,眼里还真隐隐有些忧虑。 因着五胡乱华,三百年战乱,这年代风气极其开放,男女之事方面,远不像后世那般保守。门阀子弟无论男女,玩得花的多的是。并且这种风气,贯穿隋唐两朝,直至唐末都未有改变。 可即便如此,门阀女子,至少初婚之前,还是得守身如玉的。 所以尽管尤楚红嘴上训斥着独孤策,心里还真有点小担忧。 莫看凤儿年纪小,才十三岁,可这便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再说门阀子弟什么没见过? 在这年纪,对男女之事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但也绝不会是懵懵懂懂。 若真像独孤策猜的那样,凤儿每天晚上,都是去私会男人…… 尤楚红又瞪了孙子一眼,这小子,在她休养期间,竟连自家妹妹都管束不住,这兄长做得也太失败! “你滚回去读书,我去瞧瞧凤儿究竟在做什么!” 摞下一句话,尤楚红脚一抬,瞬间一掠三丈,几步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所过之处,雪地之上,亦是了无痕迹,轻功身法俨然也达到了踏雪无痕的层次。 独孤策目送奶奶离去,回到自家宿处,拿出一本兵书,装模作样看了一阵,又摸出一册带插图的小书,夹在兵书里边,津津有味翻看起来。 尤楚红一路循着独孤凤气机,远远跟在她身后,发现小凤儿留在雪地上的每个脚印,竟都只有足尖浅浅一点,心里不禁犯了疑惑: “轻功身法大有长进……难道小凤儿这段时日,真是在勤修苦练?” 疑惑之际,独孤凤已进入松林之中。 尤楚红沉吟一阵,也跟着飞掠进去,待察觉独孤凤停在林中某处,便飞身跃上一株大松树,站在横枝之上,居高临下,远远望去。 此时早已天黑。 不过雪后放晴,夜空有月,地上有雪,夜色本就不算太黑,以尤楚红的功力,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视物与白昼倒也无甚区别。 因而独孤凤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就见独孤凤对着一株大松树拜了两拜,接着便脚踏玄步,练起了轻功。 一见独孤凤练的轻功,尤楚红差点忍不住惊咦出声。 因小凤儿此时练的轻功步法,并非独孤家的轻功,而是一门前所未见,但即使以尤楚红的武功见识,也觉着十分精妙高深的步法。 并且这步法不仅快疾绝伦,身姿还异常优美飘逸,看上去就像是仙子凌波,翩翩起舞一般。 以尤楚红的武道素养、眼界学识,自然可以辨出,独孤凤所行步伐,暗合易经卦象,但也就只能看出个大概,根本无从预测她下一步会如何变化。 更令尤楚红暗自惊诧的是,当独孤凤身法施展开来,其气机竟也如她那变幻莫测的步法一般,变得模糊不清、混沌难明,根本无法通过气机感应,锁定她下一步落足的位置。 毫无疑问,独孤凤修炼的,正是“凌波微步”。 她修习天剑诀第一阶段已有十来天,进度之快,远超她自己的估算,一个月时间还未过半,就已将天剑诀第一阶掌握纯熟。 慕容复对此倒也不觉惊奇。令狐冲学独孤九剑,都只用了十几天功夫就学成了大半,以独孤凤的天赋和剑术功底,区区第一阶的天剑诀,十几天掌握纯熟也没什么奇怪的。 作为奖励,慕容复不仅传了她天剑诀第二阶,还传授了她凌波微步。 此凌波微步,与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天龙世界,没有气机感应、气机牵引这回事,所以步法够快够奇,就已足够让人摸不着衣角。 但此方天地,单纯的迅捷灵敏是没有大用的,只能用来逃跑或是欺负普通武者。 与人近身搏斗之时,碰上精于气机感应的高手,根本不理你步伐、身法如何花俏,眼睛跟不上你步法变化,那就锁死你的气机,循着气机牵引出招就是。 而慕容复早在神雕世界时,就已经将各种武功都升了级。 他本身很早就会运用修者灵识感应气机,乃至以心灵之力压迫敌人精神,又有黄蓉这专精炼神之道的道侣彼此交流,互相印证,升级武学不说轻而易举,至少也能有的放矢。 所以现在慕容复所有的武功,都能适应大唐世界的环境。 如今升级版的“凌波微步”,不仅身法一如既往地飘逸优雅,玄奇莫测,还有通过卦象变化,搅乱自身气机,蒙蔽干扰他人气机感应之能。 将这升级版凌波微步练到深处,就算是面对如慕容复一般的修者,也能一定程度干扰蒙蔽对方的神识感应。 当然,以独孤凤如今的修为,莫说修者,连尤楚红的灵觉,其实都无法真正蒙蔽干扰。 尤楚红之所以难以通过气机感应,预测独孤凤的步法,只是因为距离稍远了些罢了。 “凤儿何时学到了如此高明的轻功?” 尤楚红又是震惊,又是好奇,同时还隐隐有着警惕: “莫非凤儿遇上了高人,被那位高人传了武功?可是……这究竟是凤儿偶得奇遇,还是有人别有用心,刻意接近凤儿,对凤儿,甚至对我独孤阀有所图谋?” 也不怪她心思太重。 她虽是外姓,但独孤阀当代阀主独孤峰,正是她的儿子。 世人皆知,尤老太太不仅是独孤阀第一高手,也是独孤阀真正的掌舵人。 身为顶级门阀的掌舵人,心思自然不可能单纯,遇上任何事情,哪怕看起来像是偶遇、奇遇,也得多转几道心思,仔细揣摩一番。 “教给凤儿如此轻功的,究竟是哪路高人?” 尤楚红双眼微眯,仔细思忖以轻功知名的高手。 想着想着,尤老太太忽地瞳孔一缩,想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知名人物。 邪王石之轩! 对江湖上的小儿辈来说,“魔门”属于传说势力,魔门高手更是神秘诡异,很多小儿辈,根本未曾听说过邪王石之轩这号人物。 但以尤楚红的年纪、辈份,自然知道魔门两道六派、八大高手的名声。 虽她从未与邪王石之轩打过交道,却也知道,石之轩早年就以轻功知名,一身“幻魔身法”诡若鬼魅,难以捉摸。 虽石之轩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但江湖上从未传出过他的死讯,魔门又素来喜欢搅动天下风云…… 凤儿乃是独孤阀主独孤峰嫡女,独孤峰族弟独孤盛,乃是当今皇帝藩邸旧人,自皇帝潜邸时便随侍左右,深得皇帝宠信,一直跟在皇帝身边领兵护翼。 以独孤阀与当今皇帝的亲近关系,魔门若是有甚图谋,从凤儿这阀主嫡女入手,还真是再合适不过的目标! 一念至此,尤楚红几乎忍不住要现身出去,质问凤儿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轻功。 但她终究还是按捺了下来。 凤儿这轻功,虽然也极之迅疾玄妙,但身形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进退趋避之间优雅飘逸,辗转挪移之际堂皇大气,每一步都还暗合易经卦象,并无半点魔门武功的诡异阴森。 这就让尤楚红有些捉摸不透了。 因这看上去并不像魔门武功。 但她也并不能完全释怀。 石之轩早年乃是出身魔门“花间派”。 据她所知,花间派的传人,一举一动,都是优雅从容,潇洒倜傥,宛若世家公子,武功也极是飘逸好看。 所以尽管凤儿的轻功,并没有任何阴森诡异的感觉,却也不能就此认定,此轻功与魔门无关。 尤楚红沉吟许久,决定再看看。 这一看,就是个把时辰。 独孤凤足足练了一个时辰的轻功。 练完之后,竟是一副神清气爽模样,不仅丝毫不显疲惫,气息竟还隐隐增强了些许。 这让尤楚红不禁又是微微一惊。 在她认知中,轻功乃是纯消耗。 施展轻功,既耗真气,又耗体力,一气不歇地练上一个时辰轻功,还要不停变向,忽左忽右、时前时后、斜向穿梭地辗转挪移,这可比一口气奔掠上百里还要疲惫。 凤儿纵然天姿卓绝,功底扎实,可终究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筋骨尚未彻底长成,体力有限,练上这么久轻功,怎可能额头连汗水都没有一滴,也不见丝毫疲态,反而越练越精神,连气息都增强了些许? 难道她练的这门轻功,不仅没有消耗,还能反过来提升修为、增加功力不成? 正惊疑时,就见独孤凤又走到那大松树前,对着大松树拜了一拜,跟着便取出长剑,开始修炼剑法。 她练的剑法,竟也不是独孤家传的“碧落红尘”剑法。 但比之碧落红尘剑法,也毫不逊色。 剑势一展,便是剑光滔滔,宛若江河震怒,剑尖一颤,便是满天星点,好似流星暴雨。时而又似猛将征伐沙场,剑光大开大阖,如长枪大戟。时而又似绵绵春风,温润无声,却予人绵里藏针,无孔不入之感。 这套剑法的风格,也如先前的步法一般变幻莫测,刚柔、阴阳、轻重、虚实、快慢、动静……各种风格完美糅合一体,予人瑰丽玄奇之感,令人目炫神迷之余,只觉仿佛看到了四季奇花,聚于一处,同时盛开,百花缭乱,争奇斗妍。 看到这路剑法,尤楚红心里又有了更多疑惑。 据她所知,邪王石之轩乃是身兼魔门花间派、补天阁两派之长。 而补天阁的刺客,便正是擅长剑法。 可是…… 刺杀剑法,会是这般花俏好看么? 刺客不是讲究一击必杀,能一剑解决敌人,便决不多出第二剑么? 凤儿现在施展的这路剑法,怎么看都不合刺客所用啊! 正揣摩时,就见独孤凤的剑法路数,渐渐起了变化。 先前的剑法,是招数精奇,百花缭乱,变化莫测。 但渐渐的,她开始宛若修枝剪叶一般,剑招渐渐由繁化简,一招一式不再极尽变化之能,而是变得平直朴素,几乎只用刺挑抹搅等基础剑式。 独孤凤已开始修炼天剑诀第二阶段。 而第二阶段的化繁为简,与独孤九剑,乃至傅采林的弈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料敌机先,直指破绽。 现在独孤凤面前没有对手,只能在脑海之中,幻想出一个个曾经见识过的高手作为假想敌,以最简单明了的剑招,去攻敌破绽。 这一来,尤楚红就完全看不出独孤凤剑法里的名堂了。 她看不到独孤凤幻想出来的假想敌,不知道独孤凤正在针对敌人的破绽出招,只能看到独孤凤剑术不成体系,东一剑、西一剑地乱刺。 虽剑光极尽迅捷凌厉,可是以尤楚红的视角看来,只觉凤儿的剑法,突然就变得破绽百出,看上去像是初学剑术的学徒,拿着剑胡乱施展基础剑术,除了速度可观,劲力尚可,其它几乎一无是处。 “方才明明施展的是极精妙的剑术,怎么突然开始乱来了?” 尤楚红暗自皱眉,心中满是疑惑不解。 独孤凤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胡乱练了个把时辰,直至午夜将近,这才收起长剑,抹去额头那亮晶晶的细密汗珠,又来到那大松树下,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对着大松树拜了一拜,道了声: “师父再见!” 说完便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尤楚红并未跟着离去。 等到独孤凤出了树林,她便从松树上飘掠而下,无声飞掠至凤儿拜过三次的那株大松树前,驻足独孤凤方才拜树的位置,审视着那大松树。 来到这个位置,她方才看清楚凤儿之前拜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块木头削制的牌位。 上面刻着一行字: 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伏魔仙君。 看到那行字之后,尤楚红眼中,渐渐浮起一抹怒意。 这尊号,她从未听说过。 但即便是某个听说过的仙神尊号,她同样会动怒。 世间哪有驻世真仙? 故老相传,修天道者修炼到至高境界,必会破碎虚空而去,根本不可能驻留人间。 但凡在人间自称仙神者,必是伪诈无疑! 尤楚红觉着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一个自称“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伏魔仙君”的家伙,装神弄鬼蒙蔽了凤儿,诱凤儿拜了他为师! “何方宵小,竟敢装神弄鬼,诱骗我家小凤儿?” 尤楚红怒哼一声,挥动长杖,就要一杖击碎那牌位。 然而。 就在长杖行将击中牌位之时。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忽地自牌位当中探出,竖起一根修长食指,挡在了杖首之前。 噗! 一声闷响,尤楚红这挟愤一击,落在那食指指尖之上,非但没能将手指击碎,反被震得连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更令尤楚红心惊的是,那手指上反震回来的劲力,竟然都是她自己的劲力。 她挥杖一击爆发的真力,一丝不少,统统反弹了回来! “邪王石之轩!” 尤楚红沉声喝道,横杖当胸,如临大敌。 她可是听说过,邪王石之轩融合佛魔两派心法,自创“不死印法”,最擅借力打力。 这将她真力反弹回来的手段,难道就是邪王石之轩的“不死印法”? 联想凤儿方才施展的轻功、剑术,尤楚红几乎就要笃定,那冒称“仙君”之名,传授凤儿武功的,正是邪王石之轩! 但,眼前一幕又着着实玄奇诡异,木牌之上,怎会长出手来? 难道,这是魔门幻术? 我不知不觉,中了幻术? 尤楚红心惊之余,凝聚精神,收敛气机,鼓荡真气,试图破去“幻术”。 但并没有用。 她眼中所见,不仅没有恢复“正常”,反而变更加诡异。 继牌位之中探出一只手掌之后,那株大松树的树干之中,又施施然走出了一道人影。 高大挺拔,俊朗潇洒,风度翩翩,气质出尘,宛如谪仙降世…… 魔门花间派的传人,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 尤楚红心弦愈发紧绷,死死盯着眼前那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沉声道: “邪王,我独孤阀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图谋我家小凤儿?” “邪王?” 以“木遁”之术现身的慕容复哑然失笑: “我并非邪王石之轩。” “并非邪王?” 尤楚红冷哼一声: “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好糊弄不成?阁下以轻功知名,又身兼魔门补天阁传承,精擅刺杀剑法,虽授予凤儿的轻功、剑法看上去并非魔门路数,但以阁下的武道修为,将轻功、剑术改头换面一番,想也不是难事。 “方才那弹回老身真力的手段,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必是‘不死印法’无疑!以阁下的身份,在此装神弄鬼,蒙骗小孩,不觉有失身份么?” 听了尤楚红此言,慕容复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石之轩轻功无双,幻魔身法诡异莫测;石之轩身兼补天阁之长,能教出影子刺客杨虚彦这等弟子,自己当然也是一代剑术大家;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又擅长借力打力…… 那么,既有凌波微步,又会天剑诀,还懂得斗转星移的慕容复,这几套配置方向,还真跟邪王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邪王原是花间派出身,出了名的潇洒倜傥,而慕容复也是俊朗潇洒,气质出尘…… “所以,我就是邪王?” 慕容复摸着下巴,觉着对没有见过邪王真面目的人来说,自己若单只有那几手配置的话,还真就要被误认为是邪王了。 好在他会的,可远远不止凌波微步、天剑诀、斗转星移。 当下慕容复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指尖铮地一声,弹出一道三尺长的湛青剑气。 他在骊山行宫潜修四个多月,仙道修为已恢复炼气一层。不仅可以施展各种升级版武功,亦可施展如“木遁”之类的炼气境法术。 也就筑基境的“点木生灵”对法力要求太高,暂时无法施展而已。 慕容复将六脉剑气凝于指尖,挥指一划,嗤地一声,将脚下地面划出一道平直沟壑,笑道: “尤老夫人觉着,这又是魔门的那种武功?” 尤楚红瞳孔骤缩。 当世高手,打出威力极强的隔空真气当然不在话下。 可像眼前这疑似“邪王石之轩”的男子一般,将真气凝于指尖,显化为肉眼可视的三尺剑气…… 这等神奇手段,倒真是闻所未闻。 不等尤楚红开口,慕容复又屈指一弹,一道青色流光飙射而出,直飞数丈之外,啵地一声,将一株大松树打了个对穿,留下一道筷子粗细的透明孔洞。 “这又是魔门哪种手段?” 慕容复含笑说着,“尤老夫人不会以为,这都是幻术吧?” 尤楚红眼角轻轻一跳,缓缓说道: “阁下神功惊人,老身佩服。但阁下究竟是何身份?冒称仙神,接近凤儿,究竟有何用意?” 虽还是未曾打消对方就是邪王的疑虑,但尤楚红也知道,若对方真是邪王石之轩,以他身份,当不可能自己面前还继续装神弄鬼。 “我乃天门门主。” 慕容复背负双手,笑意收敛,淡淡说道: “至于是否冒称仙神……” 说话间,他身上气机膨胀,狂潮一般汹涌而出,铺天盖地般冲击在尤楚红身上。 尤楚红身躯一震,瞳孔骤缩,瞠目结舌地瞧着眼前的慕容复,脸上神情已满是骇然。 却是在她视野中的慕容复,身形倏地膨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身高三丈的巨人! 巨人低头俯瞰尤楚红,神情淡漠,仿佛高高在上,掌生控死的神祇,淡淡说道: “现在……尤老夫人以为,我是何人?” 他语气平淡,可声音落在尤楚红耳中,却如惊雷滚滚,震得她耳膜鼓荡,脑海轰鸣,几有头晕目眩之感。 好吧,现在才是真正的“幻术”。 不过以尤楚红的心灵修为,却是勘不破慕容复的心灵幻术。 她虽有宗师级的武功,但毕竟身具隐患,又是独孤阀掌舵人,需要关注的琐事太多,心思太深太杂,心灵不可能精纯澄净,精神修为绝对算不得顶级。 又一直疑神疑鬼,还连受慕容复震撼,精神防线早就出现了破绽,慕容复此时突然寻隙发难,尤楚红根本抵挡不住他心灵之力的冲击渗透。 以双方现在的状态对比,慕容复若是有意,甚至可以将尤楚红强行拉进自己的紫府神宫,镇于下三重狱府之中,磨灭其精神意识。 尤楚红仰首看着眼前这三丈巨人,理智让她拒绝相信眼前所见,可灵觉本能却在拼命示警,提醒她眼前的存在,究竟有多么危险。 她甚至隐隐有种直觉,对方只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蚂蚁一般,轻易碾杀自己。 “怎么可能?世间怎可能会有这等强大的存在?就算三大宗师当面,我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啊!” 尤楚红心中震骇,但同时又隐隐有着激动。 连我都能一指碾死的强人,又何需对我独孤阀有所图谋? 以他实力,这世间一切,无论功名富贵、财帛女子,岂不都是唾手可得? 既如此,他收凤儿为徒……岂不正是凤儿的大机缘? 一念至此,尤楚红当机立断,俯身下拜: “老身有眼不识真君!请仙君恕罪!” 老太太身为高门大阀掌舵人,终究不是纯粹的武者。这世间,顶级门阀坐享无数资源,可真正能将武功练到当世顶尖的,就只有一个僻居岭南,常年潜修,不涉朝政的天刀宋缺。 尤楚红领导的独孤阀,依附皇权,在朝中追逐权势富贵,心心念念的都是家族荣华,显然没有天刀宋缺那样的心性。面对不可抗力,面对可能的机遇,常年高高在上的尤老太太,也可以放下身段。 慕容复心中感慨着,直至尤楚红拜了一拜,方才拂袖挥出一股气浪,将她稳稳托起,语气淡漠地说道: “不知者不罪。” 尤楚红垂手低眉,说道: “仙君雅量,老身拜服。不知仙君可有何吩咐?仙君但有所需,老身定当竭力而为。” 慕容复知道这老太太虽然已经服软,但门阀掌舵人的本能,令她还在不自觉地试探。 当下淡淡一笑: “不必。我收凤儿为徒,只是喜她天姿卓绝,心性过人。至于其它……凡俗一切,于我又有何益?以后,不要干涉凤儿修行就是。” 他坐拥天龙、笑傲、倚天、神雕四大本源产地,又在神雕世界,借着天地异变培育出了灵药灵植,早就不缺修炼资源。 在这大唐双龙世界,除了收割本源,也就只有蕴含天地宇宙奥妙,很可能是拓印着大道道韵的“战神图录”能令他动心。 其它就算是和氏璧、邪帝舍利,对他也是可有可无。 尤楚红试探道: “老身还有个嫡孙……” 慕容复轻笑一声,身形倏地化光消散,只余音回荡在尤楚红耳畔: “莫要得寸进尺……” 尤楚红心中一突,怅然若失地轻叹一声,知道自己那不成器的嫡长孙,却是入不了仙君法眼,没这份机缘了。 (本章完) ------------ 116,阴后来袭! 隋大业七年,初冬。 直至今年,大隋仍是一片太平盛世。 文帝杨坚以其吝啬刻薄,以开皇之治,为杨广攒下了无比丰厚的遗产。 而杨广虽然自从登基伊始,就展现出绝世大玩家的超凡特质,登基第一年就修运河、造龙舟,带着五千多艘船的超级大船队巡游江都,同时还下旨从各地搜罗奇材异石修建御苑,网罗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充实御苑。 但如果仅仅只是好巡游,好排场,好挥霍,好美色,好大建,好优待礼遇外宾的话,杨广其实是败不掉大隋江山的。 毕竟开皇之治积攒的底蕴实在太丰厚了。 以大隋此时强盛的国力,任谁也无法想象,这煌煌大隋距离暴毙,竟已只剩不到七年。 短短数年之间,大隋这盛世天朝,就将民不潦生,盗匪遍地,义军蜂起。 渭水河畔,小雪飘零。 慕容复斗笠蓑衣,坐着竹凳,悠闲垂钓。 独孤凤一身黑色劲装,披一领火红大氅,侍立在他身侧,眉飞色舞地说着: “陛下已下旨征召天下兵马,集结于涿郡,修整战械,筹备粮草,明年开春,就将大军齐发,征伐高句丽!师尊你可知道,陛下此次将要集结多少兵马?水陆大军总计百万!是实数一百一十三万大军,可不是号称哦!” “哦。”慕容复淡淡应道。 见师尊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独孤凤不禁嘟了嘟小嘴,问道: “师尊,陛下统率百万大军亲征高句丽,这可是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大场面,你怎一副兴趣缺缺模样?” 慕容复淡淡道: “韩信能带多少兵?” 独孤凤不假思索: “韩信点兵,当然是多多益善。” “汉高祖刘邦呢?” “韩信点评,高祖能带兵十万。” “你觉得当今皇帝,比汉高祖刘邦还要强?” “这个……” “高祖刘邦,兵法大成之后,除了项羽、韩信,没人是他的对手,乃是当时天下第三的统帅。可即便如此,还是只能有效指挥十万大军。当今皇帝,灭南陈之时,虽然名义上统帅过五十万大军,可那五十万大军,真的是由他亲自指挥调度的么?” “这……” “为供应这百万大军,需要征集多少民伕,伱可有计算过?” “二百万?” “是最低二百万。” 慕容复淡淡道: “三百多万人的调度……韩信在世,单他一人都未必玩得转。更何况当今皇帝?” 独孤凤道:“可陛下身边谋臣如雨,大将如云……” 慕容复微微一笑:“那就要看皇帝会不会接纳谋臣大将们的意见了……” 杨广会接纳意见么? 不会的。 虽此方世界,乃是一方与真实历史大相迳庭的平行世界,但此方世界一些大事件,还是与真实历史走向大体一致。 比如杨广三征高句丽。 慕容复原本记不太清楚一些历史细节。 但在笑傲世界,他可是做过正经的读书人,曾经凭本事考取过童生功名。 作为文武双全的“真.读书人”,慕容复可不是只读科举八股相关书籍,各种史书、兵书,乃至百工杂学,他可是都是读过不少。 所以他很清楚,广大帝这一把,乃是要秀操作的。 水军不计,单说陆师,数十万陆师主力,共分三十军。 除了拱卫杨广的六军天子亲军,其它大军共有二十四路。 而这二十四路大军,按照正常的战争规律,应该分作前后左右等数个集团军,每个集团军都要设一位大将作统帅。 然而杨广却是别出心裁,二十四路大军全部平级,每军都是独立单位,不设集团统帅,遇事各军将领不得自专,需先行回报杨广,由杨广亲自定夺决断。 广大帝要独贪灭国之功。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前线将领没有临阵决断之权,遇事还得回头请示杨广…… 后世凯申公用电报搞微操,都打得自家将领面无人色,更何况这年头,来回请示都得靠马匹? 广大帝还要求前线将领优待俘虏,一旦敌军说要投降,那不管是真降还是诈降,也不管我军是否正占据着绝对优势,都得立刻停止攻击,接受对方投降。 这是明旨严令,任何将领都不得有违。 就广大帝这操作,仗还怎么打? “师尊,你不看好陛下此次御驾亲征?” “不看好。” “这……” 独孤凤就有点纠结: “可高句丽不过辽东小国,不可能挡得住百万大军啊!就算有大宗师傅采林坐镇,我军也是高手如云……大宗师能以一敌千,却也不可能以一敌万……” 慕容复淡淡道:“拭目以待就是。” 说着,又侧首看了独孤凤一眼: “怎么,你也想随军征战?” 独孤凤已满了十五岁,已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随慕容复修行两年,武功亦是突飞猛进,不仅练成了天剑诀第二阶,凌波微步、斗转星移也都有了极深的火候,连“六脉神剑”都已练成两路。 以独孤凤如今的武功,以她志气,有心参与灭国之战,建功立业,倒也不足为奇。 “我……凤儿只是想去辽东,见识一下大宗师傅采林的弈剑术嘛……” “你现在的武功,可能胜过你奶奶了?” “呃,还差一点点……主要是功力,我年纪还小,远不及奶奶数十年功力精纯深厚。” “连你奶奶都打不过,凭什么去跟傅采林较量?战场之上,他不可不会因你年少而留手。到时候你被傅采林一剑封喉,天门大弟子的位子,你师妹正好顺位顶上。放心,等你师妹武功大成,我会派她去给你报仇的。” “……” 独孤凤无语,幽怨道: “所以若我被傅采林杀了,师尊你都没打算亲自为我报仇是吧?” 慕容复淡淡道: “门下弟子不自量力,自寻死路,我也没脸寻仇不是?” 独孤凤嘟着小嘴,抱怨道: “师尊你太无情啦……” 慕容复淡淡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多情之人,可走不了长生之路。” “……” 独孤凤好一阵无语,瞧瞧师尊旁边那空荡荡的鱼桶,决定小小打击无情的师尊一下: “师尊,你这都钓了小半天啦,可还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要不要凤儿帮你甩两杆呀?” 慕容复轻哼一声,淡淡道: “为师钓的是意境,又不是为鱼而钓……” 正说时,浮漂倏地一沉,慕容复顿时惊喜道: “噫,上鱼了!” 瞧见师尊那惊喜的样子,独孤凤咯儿一声,乐不可支。 一直垂钓至傍晚,慕容复方才收了钓具,悠然返回骊山行宫。 独孤凤拎着鱼桶,瞧着里边那条不过五六寸长的鲤鱼,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跟着师尊修行两年,她当然知道,师尊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 偏偏运气总是不好,十回倒有九回空手而归。 偶有渔获的那回,也多半如今天一般,一整天就钓上一条小鱼儿。 就这么一条小鱼,师尊便一副心满意足模样,就跟满载而归似的,着实叫孤独凤很难憋得住笑。 回到骊山行宫,来到师尊常居的宫室前,一位红衫女子迎上前来,对着慕容复一拜: “师尊。” 又对独孤凤盈盈一礼: “大师姐。” 这红衫女子,瞧着十七八岁模样,比独孤凤年纪要大,纤腰长腿,胸襟饱满,身段极好,神情虽略显清冷,眼神亦有些凌厉,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正是慕容复的二弟子红拂女,原是杨素府上歌姬,杨素死后,其子杨玄感欲纳她为妾,红拂女不从,流落江湖,于大业六年初,机缘巧合拜入慕容复门下。 红拂女也有不错的武功底子,武道天赋也极优秀,在慕容复门下修行近两年,武功已然与独孤凤不相伯仲。 除了这两个女弟子,慕容复这两年来,还收了好些弟子,多是长安本地平民出身,男女都有。好几个如红拂女一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弟子,如今都居住在骊山行宫之中。 把皇家行宫当成自家门派驻地,这举动简直胆大包天。就算皇帝抛弃了长安,更是从不来骊山行宫,可这等僭越之举,长安官府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虽慕容复并不怕被官府针对,连军队讨伐他都不惧,但毕竟是有些麻烦。这时候,独孤阀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有独孤阀帮着遮掩,在这骊山行宫居住修行的天门弟子,名义上都是骊山行宫的宫人、杂役。就算有人发现什么不对,碍于独孤阀的权势,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这两年来,慕容复便在这骊山行宫安心修炼,调教弟子,甚至还开辟了园圃,种植了灵药。 红拂女负责管理灵药园圃,还跟着慕容复学了炼丹术,如今已经能炼制一些普通的补气、疗伤丹药。 “师尊,弟子新炼了一炉补气丹,请师尊查验。” 红拂女向师尊、大师姐行过礼,取出一只瓷瓶,双手奉给慕容复。 慕容复接过瓷瓶,拔开瓶塞,轻轻一嗅,颔首赞道: “不错,此丹品质优良,以红拂你和凤儿的功力,服食一枚,可瞬间补充五成真气。红拂你炼丹的功力,又有长进了。” 红拂女嫣然一笑,清冷脸庞宛若春风化冻,灵秀动人: “弟子能有今日成就,多亏师尊悉心教导。” “也是你自己用心。”慕容复微笑说道,又吩咐独孤凤:“把鱼给你师妹,今晚喝鱼汤。” 独孤凤笑嘻嘻将鱼桶递给红拂女: “师妹,鱼汤就拜托你啦!” 红拂女接过鱼桶一瞧,见里面就一条五六寸长的小鲤鱼,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无奈。 她厨艺不错,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么一条小鱼,炖出的汤够谁喝呢? 待会儿只能再去渭河边一趟,捉几条鱼来炖汤了。 红拂女准备晚饭时,慕容复又去了药圃,施术催肥灵药。 当慕容复施展“灵雨术”,挥手成云,点指降雨时,饶是已经见识过多次,独孤凤眸中还是异彩涟涟,一副目炫神迷模样。 看着一园药材在灵雨之中不断抽枝展叶,独孤凤不禁拉着慕容复衣角,娇声求道: “师尊,凤儿已经入门两年,该教我仙法啦!” 慕容复笑了笑: “你现在功力还不够。等你真气后天返先天,我便教你一道仙法。” 大唐双龙世界,后天真气只能向自身索取,而先天真气,则可借用天地之力。 当然,这并不是说修炼先天真气的武者,就一定比只有后天真气的武者强。 先天真气的优势在于灵觉极敏锐,回气极快速,且更擅长利用环境作战,至于实战强弱,还得看功力积累、武技深浅,以及临战反应。 像长生诀,一开始就能汲取天地之力修炼真气,入门就是先天真气,但功力不深、武技不高的初学者,一样只能算是不入流的武者。 不过若是真气后天返先天,能够借用天地之力了,那自然就可以修习法术了。 …… 入夜之后,雪越下越大。 漫天飞雪之中,一道白色人影,仿佛乘风而来,倏地出现在骊山行宫正门之前。 这是一位女子。 她身着雪白长裙,修长高挑,云鬓高挽,重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极具神采,隐含奇异魅力的点漆双瞳。 她抬首凝视着行宫正门,前行几步,白云一般飘飞而起,径直越过宫墙,落到门楼之上。 白衣女子默默伫立门楼之上,凝目环顾一番,向着一栋挂着灯笼的温泉宫室飞掠而去。 温泉宫中,汤池室内。 慕容复双眸半闭,背靠池壁,正惬意地泡着温泉。 忽然。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微妙地瞧向室门方向。 室门方向,立着一面屏风,挡住了视线。 透过那屏风,只能隐约看到,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正款款向着汤池这边踱来。 但慕容复仿佛已看透了屏风,瞧见了那修长身影的真面,不动声色拉过一条浴巾,系在腰间,仍保持坐浴之姿,懒洋洋地问道: “谁?”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 笑声温婉酥软,隐含着某种奇异魅力,令人只觉似有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正以指尖轻轻拂过肌肤,挑动心弦,撩起欲望。 慕容复眼神一阵朦胧,似乎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叹,气息亦一阵波动迷乱。 就在这一刹。 屏风后的人影,陡地飘飞而起,凌空越过屏风,裙袂翩飞之际,宛似天外飞仙一般,向着池中的慕容复飘掠而来。 同时她瞳中蓝光大盛,点漆双瞳变成一片幽蓝,一只宛若无瑕白玉雕琢而成的修长玉手,自袖中缓缓探出,并指如刀,向着慕容复心口一刀刺下! (本章完) ------------ 117,镇压与征服! 白衣女子五指纤细修长,指掌肌肤看似吹弹可破,予人柔软透嫩之感,但这并指作刀的一击,威力却足以分金断玉。 其幽瞳蓝光闪烁之际,一道无形力场,自她身上扩散开来,笼罩在慕容复身上,要将他自池中拉扯起来,主动投向她的手刀。 慕容复也并未抗拒,顺从那无形力场的拉扯,身形自池中腾起,主动以心口迎接她手刀。 然而。 就在白衣女子手刀刺中慕容复心口之际,一道青光,忽自他心口爆起,化为一块半透明的青色护心境。 铛—— 悠长清悦的金铁交击声中,白衣女子手刀刺在青色护心镜上,飞溅出几点晶莹光屑。 青光幻化的护心镜毫无损伤,白衣女子瞳孔微缩,正待收手后撤,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已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白衣女子腕上真气陡爆,欲震开慕容复手掌,可这足以将顽石震成粉末的真气爆震,却似泥牛入海,没能撼动慕容复手掌分毫。 白衣女子又挥起左袖,真劲贯注之下,柔软长袖好像铁鞭一般,震荡空气,挟风雷之声,狠狠轰向慕容复颅顶。 但还未等长袖挥中慕容复头颅,慕容复身形便凌空疾转,同时攥着白衣女子手腕的手掌发力一甩,嘭地一声,将白衣女子重重掼入浴池之中。 半池温泉飞溅出去,白衣女子脊背撞中池底,直将池底那坚硬的天然岩石撞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慕容复则落到浴池边上,手掌一抓,隔空摄来长袍,转过身去,背对浴池,从容不迫地披上长袍,解下腰间系着的浴巾,把外袍襟带系好,这才回身看向浴池。 白衣女子已自池底起身,半身浸在池水之中,雪白衣裙已然湿透,紧贴她身上,将她挺拔饱满的胸襟,盈盈一握的纤腰,曲线丰盈的臀胯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发鬓亦被震散,湿透的乌黑秀发,好似一匹华美黑绸,直垂腰臀。 她遮面的重纱亦已掉落。 虽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对斜插入鬓的修长秀眉,那幽深莫测的双瞳,仍令她有种久居高位,生杀予夺的高傲气质。配上那张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充满醉人风情的娇嫩玉颜,给人一种…… 此女既高傲自矜,又楚楚可怜的微妙感觉,仿佛一位落难的女王,正倔强维系着最后的一点体面。 换作其他绝大多数男人,此时定已不自觉地心生怜惜,甚至油然生出愧疚之意,悔恨方才不该对她动粗。 可惜…… 慕容复对精神魅惑免疫。 他负手站在池边,居高下看着白衣女子,淡淡道: “阴后祝玉妍?” 白衣大美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精神魅惑,运功时双眼绽放幽蓝光芒,功力之深厚,远在尤楚红之上,能散发无形力场牵引拉扯,又有这种久居上位的女王气质…… 在这大唐双龙世界,拥有这种种特征的女子,放眼天下,也只有阴后祝玉妍一人。 白衣女子脸色苍白,秀眉微皱,一副柔弱可怜之姿,以清冷动听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石之轩?”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显然只交手一招,便已断定他绝非石之轩易容改扮。 慕容复眉头一挑: “你偷袭我,是以为我是邪王石之轩?” 对于祝玉妍敢一个人攻击石之轩,慕容复倒是并不奇怪。 石之轩精神分裂之后,花间派、补天阁心法,各自衍生出了一个人格。 一善一恶两个人格彼此冲突,自我内耗,无法调和,以至他心灵出现巨大破绽。 对于石之轩、祝玉妍这一层次的高手来说,心灵有破绽,虐菜时固然无所谓,可一旦与同层次高手争锋,那就是有着致命弱点,根本打不了。 因此在石之轩治好精神分裂症,弥补心灵破绽,恢复正常之前,他是真打不过祝玉妍。 如今魔门第一高手的位置,也是由祝玉妍牢牢占着。 “妾身接到消息,独孤阀独孤凤,这两年声名鹊起,年仅十五,便已被誉为长安第一青年高手,屡次挑战长安成名高手,从无败迹。有人认为,她的武功,在独孤阀中,已仅次于尤楚红。在四大门阀同龄小辈之中,亦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 祝玉妍凝视着慕容复,语气不再清冷,变得温婉轻柔,缓缓说道: “有人说,她最擅长的武功,并非独孤阀的碧落红尘剑法,而是一门极精妙高深,不知来历的剑法。除此剑法,她还擅长一门瑰丽玄奇,进退之际,快若幽魅幻影的身法,以及……借力打力之术。” 所以又是凌波微步、天剑诀、斗转星移带来的误会么? 对此,慕容复也是无奈。 倘若不曾亲眼见识,即便是对石之轩有所了解的人,单听言语形容,还真有可能将凌波微步误认为幻魔身法,将斗转星移的借力打力,误当成不死印法的挪移反弹。 至于天剑诀,虽然跟补天阁的刺杀剑法大相迳庭,但就像尤楚红曾经误会的那样,以邪王的武道修养,剑术也好,轻功、借力打力之术也罢,都是可以改头换面一番,将之变得似是而非,乃至面目全非的。 但以祝玉妍对石之轩的熟悉,只要看过独孤凤施展武功,那她必然可以确定,独孤凤的武功,与邪王武功毫无关系。 可她还是顺着独孤凤的线索,来骊山行宫寻慕容复了,还是见面就痛下杀手,显然是抱了宁杀错,莫放过的心态。 慕容复居高临下,俯视祝玉妍,淡淡道: “此事阴后打算如此收场?” “此事乃是误会。”祝玉妍首先给此事定调:“是妾身行事鲁莽,冲撞了先生,愿向先生致歉……” 说着,对慕容复盈盈一礼。 以她高傲,本不该对一个看不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此放低姿态。 然而,短短一招的交手,已经令祝玉妍认清了形势。 她不是此人的对手。 事实上,直至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 以她武功,放眼天下,强如三大宗师,也不可能纯以护身真气,硬接她那一记全力施为的手刀。 但此人却以一种近乎“法术”的手段,真气外放,化为肉眼可视的护心镜,硬吃了她一记手刀,之后更是随手一抓一甩,就轻而易举地将她砸进了温泉池中。 她这场败迹,堪称毫无还手之力。 可即便三大宗师,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易地击败她。 若她不愿死战,三大宗师纵能败她,也休想杀死她。 可此时此刻,祝玉妍却没有把握在此人手下逃走。 虽他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也并未以气机锁定自己,祝玉妍却本能直觉,一旦此人痛下杀手,那么她即使全力逃遁,恐怕也无力逃出生天。 祝玉妍根本看不透此人修为。 在她看来,此人的年纪,也绝非他外表那般年轻。 她自己便是容颜不老,青春永驻,此人说不得,也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岁的老怪物。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放低姿态,甚至用出了自从即位“阴后”之后,便几乎再未用过的魅惑手段。 不仅身上、眼神时刻散发“天魔秘”的精神魅力,说话之时,也用上了天魔功以声惑人的音攻之术。 然而,效果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慕容复完全无视了她那能令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强大魅术,神情淡漠,语气冷冽: “阴后方才,可是对我痛下杀手。若非我还有些本领,已然一命呜呼。此事可不是阴后一句道歉,便能轻飘飘揭过的。” 祝玉妍仰起脸颊,幽瞳之中,波光闪烁,一副柔弱无措模样,软语道: “先生要怎样才肯原谅妾身?” 慕容复语气平淡,缓缓说道: “我乃天门门主。天门草创,人手匮乏,阴后武功不差,便做我天门护法,为我效力赎罪吧。” 收服祝玉妍效力尚在其次,慕容复真正看重的,乃是阴癸派。 阴癸派乃魔门第一大派,不仅高手如云,势力亦是遍布天下,深不可测,三教九流都有阴癸派暗桩,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有阴癸派的卧底。 这可是一个无论遭受多少打压乃至围攻剿杀,却始终都能顽强存在,一直延续至明代的强大门派。 若能将阴癸派收为己用,无论是收割本源,还是寻找战神殿,都将有极大助益。 要我为你效力? 祝玉妍心中一阵恼火。 她堂堂阴后,魔门现在的第一高手,统领魔门第一大派阴癸派,其它魔门各分支,也都对她毕恭毕敬,此人居然想要收服她,做那什么“天门”护法? 简直欺人太甚! 正暗自恼怒时,就听那天门门主冷不丁说道: “怎么,伱不情愿?” 此言一出,祝玉妍顿觉一道磅礴浩瀚的精神威压,自天门门主身上弥漫出来,瞬间充塞整间温泉室,将她笼罩在内。 此精神威压无形无质。 但在祝玉妍灵觉之中,却只觉似有一座无形山岳,悬在了自己头顶,但凡说出半个“不”字,那无形山岳便将轰然砸落,把自己砸得血肉成泥,尸骨无存。 “世间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存在?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早该破碎虚空了么?” 阴后瞳孔微缩,心中震骇。 同时心中又隐隐浮出一抹兴奋: 此人武功,确实不可力敌,但阴癸派征服对手,尤其男人,从来不是纯靠武力。 若能将此人征服…… 无论是一统魔门,还是荡平慈航静斋,乃至掌控天下大权,都将不是梦想! 没错,此人心灵确实强悍,对她的魅术无动于衷,几有无懈可击之感。 但,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以阴癸派的手段,只要舍得投入,总有一天…… 阴后一念百转,瞬间作出决断,脸上浮出一抹仿佛发自本能,极能满足人虚荣心的敬畏之色,对着慕容复盈盈一礼,语气谦卑,隐含狂热地说道: “先生神威,几如天神下凡。妾身今日方知,何为驻世真仙!妾身拜见门主,愿为天门护法,供门主驱策!” 祝玉妍的演技出神入化,换作其他人,怕是已然被她蒙蔽,以为她已被自己“神威”慑服,对自己敬畏若神,甘心臣服。 但慕容复可是清楚,阴后祝玉妍可是个为了与石之轩同归于尽,能用“玉石俱焚”这种禁招,将她自己炸得尸骨无存的狠角色。 为了心中目标,连性命都可舍弃,这等狠角色,又岂会轻易服软? 当下他微微一笑,道: “很好。从今以后,阴后你就是我天门左护法了。不过,听闻魔门中人,冷酷残忍,素无信义,出尔反尔,叛盟背刺乃是家常便饭……” 听到这里,阴后悚然一惊,仰首看着慕容复,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慕容复五指一张,一掌拍落: “为了你我之间能够更加信任,须得给阴后一些警示!” 轰隆! 这一掌拍下,阴后只觉眼前倏忽一暗,仿佛一座高山巨岳,遮蔽日月,挟莫可抵御之势,轰然碾压下来。 阴后心脏重重一抽,心说他难道改了主意,要痛下杀手了? 不甘束手待毙的阴后长啸一声,奋起十成功力,双掌齐出,以擎天之势,迎击慕容复单掌。 嘭! 手掌交击,炸出雷霆般的震爆声。 整座温泉宫室轰然剧震,滚滚气浪四面狂飙,将屏风、矮几、软榻等一切物件撕成粉碎。 阴后所在的温泉池中,剩下的半池温泉亦瞬间蒸发一空,阴后修长娇躯猛地一挫,噗嗵一声跪倒在干涸池底。 慕容复则已来到她面前,荡开她双掌的手掌,似缓实疾地向她头顶抚去。 阴后跪在慕容复脚下,双臂剧痛欲裂,真气一片紊乱,竟已被震至浑身酥麻,动弹不得,只能满脸不甘地看着慕容复手掌落下,按中自己头顶。 随后…… 祝玉妍眼神一恍,再回过神来时,身周已然换了天地。 她来到了一片辉光湛湛,但又混沌朦胧的奇异空间之中。 一座山岳般高大的九重巨塔,伫立在这空间正中。 而祝玉妍,就站在这巨塔大门前。 “这是何地?” 祝玉妍震惊之余,又满是疑惑: “难道……我已经死了?此地就是人死之后,灵魂往归之地?” 正疑惑时。 那巨塔大门轰然敞开,漆黑的门洞之中,散发出一股无从抵御的恐怖吸力,宛若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攥住她身躯,将她一把拖入大门之中…… 现世。 慕容复手掌抵着祝玉妍天灵,已将她意识摄入自己的紫府神宫。 祝玉妍心灵修为极强,慕容复无法轻易隔空渗透她心灵防线,但先以绝对实力将她击败,再趁她心神震荡之际,通过实质接触,还是能够强行摄走她精神意识。 若只是想要杀掉祝玉妍,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但想要彻底折服这高傲自矜,又心狠手辣,对敌人、对自己都冷酷无情的魔女,就得多用些手段了。 这时,温泉室外,传来独孤凤、红拂女等弟子紧张的声音: “师尊,你还好么?” “师尊,发生何事了?弟子似乎听到了打斗声……” 慕容复语气平静,传音说道: “无事,为师方才只是在演练一招掌法,动静大了些。尔等不必惊慌,自去修行便是。” 打发走了众弟子,慕容复又继续凝神炮制阴后。 随着时间流逝。 跪倒在地慕容复面前的祝玉妍,身躯渐渐颤抖起来,额头渗出晶莹汗珠,顺着脸颊缓缓淌落。 她脸色也愈加苍白,神情不停变化,时而震骇,时而惶恐,时而凄迷,时而混乱,时而敬畏,像是正在不断经历着种种难以想象的遭遇。 又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掌上冒出一点青光,没入祝玉妍天灵,又凝聚在她眉心。 青光闪烁间,有无形无质的气机,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投入她眉心的那点青光之中。 最终,那朦胧青光,化作一点如花簇,又似火焰的朱砂,烙印在她眉心。 待那仿佛当世女子流行的花钿妆纹的朱砂彻底成形,慕容复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按在祝玉妍天灵的手掌。 祝玉妍身躯一震,意识回归,眼睫轻颤着,缓缓张开双眼。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慕容复,俯身下拜: “妾身祝玉妍,拜见门主。” 这一次,她再未催动那惑人心神的天魔魅功。 神情、语气也没有了那伪装出来的恭谨崇敬。 但平静的语气之中,却真的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先前在那九重巨塔内的经历,着实超出她的想象。 那阴森恐怖的三重狱府,那瑰丽玄奇的三重人间,还有那如梦似幻的三重仙庭,以及那高踞仙庭之巅,浑身散发着日月光辉的神王仙君,已然颠覆了她的固有认知。 她知道,只要对方愿意,大可以将她投入下三重狱府,轻易粉碎她的本我意识,再以她的意识碎片为原料,重塑一个全新的意识,编织全新的记忆,再注入她身躯之中。 虽如此操作,因着心灵有缺,新生的意识,将无法完全发挥出阴后一身武功,实力最低也要跌落三成,可如此一来,她祝玉妍便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会是一个对天门门主唯命是从的傀儡。 祝玉妍并不畏死。 但这等连心灵意识,都可随意掌控的神通手段,饶是以祝玉妍的心性,也不禁为之深深敬畏。 慕容复负手俯视着祝玉妍,淡淡道: “我在你眉心种下了一枚虚空花种。此花绝美,花开之时,颜色倾城。但你不会想看到此花盛开的。” 祝玉妍知道他此言不虚。 她能感知到,自己眉心的那枚“虚空花种”,正蔓延出无数细密的“根须”,部分扎根于她丹田,部分扎根于她心脏,部分更是纠缠于她心灵意识之上。 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的修行。 甚至此花种还在不停自虚空之中,汲取某种无形无质的玄奇气机,储存于她眉心那道如火焰、似花簇的朱砂花钿之中。 她知道,一旦自己功力消耗过度,或是肉身受伤,乃至心灵受创,虚空花种吸收储存的气机,便会反哺给自己,帮她补充真气、修复肉身,乃至修复心灵。 然而。 一旦她有反叛之意,此花种便将大肆抽取她的丹田真气、肉身气血、精神力量,瞬间抽空她的精气神,以她为花肥,盛开出一朵颜色倾城的“虚空之花”。 这,正是慕容复给她下的禁制。 对此,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魔门中人,名声狼藉,确如慕容复所说,素无信义,出尔反尔,叛盟背刺都是家常便饭。她祝玉妍身为阴后,更是手段凌厉,心思狠辣的妖女,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想着反过来征服天门门主,让他为己所用。 现在对方先折她心灵,再种下禁制,她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依魔门弱肉强食的理念,天门门主强横无敌,心灵、武功皆深不可测,疑似天人下凡,她祝玉妍技不如人,也只能认栽。 慕容复要驱使阴后乃至阴癸派为己所用,当然也不会一味强硬。 御下之道,无非就是恩威并济。 强力威压,虽也有效,可要让人真心效死力,充分调动其积极性,还是得给予足够的好处。 当下他俯视着祝玉妍,缓缓说道: “我听说,魔门虽然喜欢搅风搅雨,祸乱天下,但真正有上进心的魔门中人,其终极追求,都是勘破天地之秘,破碎虚空……只要你用心替我效力,立下大功,我未尝不可提携你一把。” 听得此言,祝玉妍顿时心中一动。 她当年心高气傲,也确曾有过攀登武道至高,破碎虚空的追求。 可自从被石之轩欺骗,天魔秘止步十七层,再无圆满之望,她早就彻底绝了追寻天道的心思,一心只想统一魔门,集齐十卷天魔策,斗败慈航静斋,将阴癸派发扬光大。 若是换个其他人,哪怕是三大宗师,对她说可以提携她追寻道途,她都只会嗤之以鼻。 她久居上位,自然知道上位者惯用的伎俩,恩威并重、画饼充饥……种种手段,她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所以对于慕容复的许诺,她觉着这大概率可能是一张大画饼。 可是…… 回想着慕容复那难以抵御的绝世武功,那九重高塔中的瑰丽玄奇,那能够庇护她却也可以一瞬之间将她化作花肥的虚空花…… 纵然可能只是画饼,祝玉妍心中,那早已熄灭求道之火,也不禁又死灰复燃起来。 她仰首凝视慕容复,美眸之中,隐隐闪烁着希冀光芒,颤声道: “门主真的……愿意提携妾身?” 慕容复轻笑一声: “你之生死,甚至心灵,都在我掌控之中。我又有何必要,虚言哄骗于你?”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道: “以后,时时观想你于高塔之巅,神座之上看到的景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本章完) ------------ 118,师徒与沉沦 子夜,风雪正大。 祝玉妍好似一朵白云,乘风飘飞出骊山行宫,驻足宫门之外,回望行宫一眼,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她顶风冒雪,来到渭河岸边,前方河心泊着一艘大船,几点昏黄灯光,勉强穿透风雪夜幕,映入她眼帘。 祝玉妍足尖轻点,飞掠三丈余,下落之时,足尖又在水面轻轻一点,浅浅涟漪扩散之际,又继续向前飘飞。 如是再三,便已来到大船之前,祝玉妍又轻轻一点水面,冉冉飘飞至甲板之上。 刚一登船,就有几个白衣女子上前拜见,口称宗主。 祝玉妍一副清冷威严模样,略一颔首,往舱中行去。 这时,又一个白衣少女迎了出来,笑嘻嘻叫了声: “师尊。” 这少女瞧着不过十三四岁模样,面上还带着些许青涩稚嫩,可姿容已然初显倾城颜色。 而在这大冬天里,她依然赤着一双雪白纤柔的玉足,似是不知寒冷,那晶莹透嫩的足趾,亦是不染尘埃,似有一股无形气膜,时刻衬垫在她足底。 瞧见这白衣赤足的少女,祝玉妍神情虽仍然清冷威严,眼中却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意,对着少女轻轻一点头: “婠儿,这么晚了,怎还不休息。” “婠儿在等师尊呢。” 白衣少女笑嘻嘻说着,丝毫不为祝玉妍魔门第一高手、阴癸派宗主威严所慑,来到祝玉妍身边,亲昵地挽住她臂弯,说道: “师尊前去追杀圣王,婠儿怎睡得着?对了师尊,可杀掉石之轩了?” 听了弟子此问,祝玉妍眼中浮出一抹怅然,轻轻叹道: “消息有误,那人不是石之轩。” “不是他么?”白衣少女诧异道:“可是,那独孤凤的武功,不是与石之轩极相似么?” “似是而非而已。”祝玉妍摇摇头,又抬手轻抚弟子秀发,说道:“长辈的事,婠儿你还是少操些心。石之轩自有为师解决,你安心修炼就是。” “遵命,师尊。” 白衣少女乖乖应了一声,又瞧着祝玉妍眉心那点宛如花簇又似火焰的朱砂印记,奇道: “师尊,你眉心何时多了这花钿妆纹?去时还没有呢。” 祝玉妍不动声色,淡淡道: “路上补的妆。” 白衣少女不疑有它,赞道: “好漂亮。这妆纹把师尊衬得更美呢。” 祝玉妍心中苦笑,这玩意儿可不只是好看,还掌控她的生死,乃是一道要命的禁制。 若非如此,慕容复又怎会任她来去自由? 她知道,慕容复不仅可以通过这“虚空花种”,隔空锁定她的位置,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通过眉心那看似华美的“妆纹”,隔空监控她的一举一动。 有此“妆纹”在,她已然彻底落入慕容复掌控。 可她心中对此,却并无多少抗拒…… 不过这话却不能对弟子说,只得微笑着说道: “婠儿喜欢么?明天为师帮伱画一个同样的妆纹。” 白衣少女甜甜一笑:“好呀,谢谢师尊。” 师徒俩又说了一阵,祝玉妍叫少女回去休息,又回到自己舱中,点燃蜡烛,揽镜自照。 眉心朱砂印记华美生动,即使是静态的“妆纹”,也给人一种火苗燃烧跃动般的错觉。 正如婠儿所说,有此妆纹,她确实更加美艳动人,气质亦更添几分雍容尊贵,变得好像是一位真正的女王。 祝玉妍抬起纤指,指尖轻轻摩挲着眉心印记,轻叹一声,来到榻边,褪下鞋袜,盘膝打坐。 搬运真气一个周天,境界自是毫无松动迹象,天魔秘十七层的真气,也早已纯得不能再纯。 祝玉妍知道,自己的修为,其实早已到了极限,如今修炼,最多只能保持功力不退,想要更进一步,已再无可能。 不过…… 想到慕容复说过的话,祝玉妍沉吟一阵,还是照他说的那样,开始观想在那九重高塔之巅见到的景像。 当时,在那高塔之巅,她看到了一尊浑身披沐着日月光辉的神人。 那神人端坐神座之上,头上有星河旋转,脚下是山川起伏。那头顶星空,脚踏山河,仿佛天地中心的气场,当时就令祝玉妍心神为之悸动不已,情不自禁拜倒在了神人座前。 此刻,祝玉妍回味着当时的心境,于意识之中,观想勾勒着当时所见的景像。 当她观想之时。 眉心的“虚空花种”微微一颤,将一道玄奥气机,送入她识海之中,辅助她观想。 于是很快,祝玉妍便在脑海之中,观想出了那尊高踞神座,头顶星空,脚踏山河的神人。 当这画面出现。 当那神人身上绽放出日月光辉,祝玉妍只觉一股无法言喻的光明,霎时照彻她的心灵。 在这光明映照之下,她心灵之中,那顽固深邃的伤痕纤毫毕现,令她再度回忆起了当年被石之轩欺骗,又因此气死恩师,那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痛楚。 心灵的剧痛,令祝玉妍肉身泪流满面,心神亦在那神人座前,不堪承受地蜷作一团。 但很快,那照彻她心灵,揭开她伤疤的光明,又给她带来了温暖。 在那温暖滋润下,那源自心灵的剧痛渐渐抽离,心灵上的伤痕亦开始缓缓愈合。 祝玉妍肉身泪水渐渐止住,那在神人座前蜷作一团的心神,亦在光明温暖抚慰下,陷入了婴儿般的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 蜡烛早已燃尽,室内一片幽暗。 忽地,祝玉妍犹挂着几点碎钻般晶莹泪珠的睫毛轻轻震颤两下,眼帘缓缓睁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双瞳深邃宁静,似已彻底自痛苦中抽离了出来。 她缓缓呼了口气,垂眸低眉,再次运转天魔秘心法。 片刻后,她眼中再次蓝光一闪,面上浮出一抹难以置信。 已停滞多年的境界,竟似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是错觉么? 祝玉妍紧抿着嘴唇,深呼吸几次,努力澄静心神后,再次催动心法,搬运真气,过了好一阵,她停下运功,脸上已经满是难以自抑的惊喜激动。 不是错觉! 她那早已卡死在天魔秘十七层的境界,是真的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就是门主所说的,意想不到的收获么?” 祝玉手抬手紧按着心口,感受着心脏的悸动: “观想门主真身……可以弥补心灵破绽,重开道途吗?” 其实她能感觉到,她所做的观想,相当于在自己心灵当中,请来了一尊“外神”。 越是观想,这外神对她心灵的影响便越大。 到最后,她整个身心,都将彻底依附于他,再也无法自拔。 可是…… 她又怎能抗拒弥补心灵破绽,将天魔大法臻至圆满的诱惑? 再者,毕生修持天魔秘,她也早已洞悉了天魔秘的根本。 单靠天魔秘,是无法攀登至高,破碎虚空的。 天魔秘虽是阴癸派镇派神功,但就算十八层圆满,也只能止步于天道门前,无法推开那道大门,破碎虚空。 天魔秘本质上只是“藤”,需要依附大树,才能攀上至高。 祝玉妍年轻时不懂这个道理。 后来她懂了,可却已找不到足够支撑她的大树。 而今天,她终于找到了这株参天大树。 祝玉妍根本无法抗拒这诱惑。 她甚至甘心在这诱惑之中沉沦。 就像慕容复说的那样,魔门之中,但凡有些追求的,谁又不想追寻那至高天道呢? “那就做一条依附着参天大树的藤吧。只要能看到那至高的风景,做藤……又有何不可呢?” …… 次日一早。 昨晚慕容复所在的温泉室中。 独孤凤、红拂女等一众弟子,一边打扫清理着一片狼藉的温泉室,一边小声议论着。 “池底有裂痕,像是被人用脊背撞出来的……” “不止有裂痕,瞧这两个坑,像不像是膝盖跪出来的?” “还真像……所以昨晚师尊不是演练武功,而是跟人打了一场?” “师尊天下无敌,谁能跟师尊交手?” “没错,就算是三大宗师,恐怕也不是师尊对手。” “什么恐怕?三大宗师绝对不是师尊对手。大师姐你说是吧?” “呵呵……” 独孤凤微微一笑,她可是亲眼见过师尊“真身”的,三层楼那么高的巨人呢! 在师尊面前,三大宗师又算什么? 红拂女小声道: “瞧这里的痕迹,师尊昨晚定是与人交手了。可是,池子都被撞成了这样,屋里的摆设也都统统粉碎了,却没有尸体、血迹……师尊昨晚手下留情了?” 独孤凤想了想,说道: “师尊慈悲心肠,轻易不开杀戒的。” 好吧,这话她自己也觉着不太靠谱。 以师尊的淡漠无情,恐怕也不存在什么慈悲心肠。 用师尊自己的话说,他如今已到了“无善无恶”的境界,行事只凭心意,世俗道德善恶,已再难束缚于他。 “我倒觉着,恐怕不是因为师尊慈悲。”红拂女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白纱,递给独孤凤:“这是我从屏风碎片里翻出来的,看着像是女子面纱,香得很。” “什么?”独孤凤眼神一凝,接过那细腻柔软的白纱,放在鼻前轻轻一嗅,果然嗅到了一抹沁人心脾的幽香。 红拂女神情清冷,语气平淡,一副无口无面的模样,可话却说得极扎心: “昨晚跟师尊交手的是个女子,很可能还是个大美女,师尊怜其美色,没有痛下杀手。我猜师尊已经降伏了那个女子,说不得哪天,咱们就要拜见师娘了。” “不可能!”独孤凤斩钉截铁:“师尊不好美色!” 红拂女淡淡道:“你怎知师尊不好美色?” “师尊只喜欢钓鱼、种田!”独孤凤一挺胸脯:“再说,他若喜好美色,我又岂会到现在还只是你们的大师姐?” “……” 红拂女瞥一眼独孤凤那还只是初具规模的胸脯,眼中浮出一抹古怪,淡淡道: “大师姐你高兴就好。” “哼,你都没怎么陪过师尊钓鱼,根本就不了解他。我却是极了解他的!” 独孤凤鼓了鼓粉腮,面上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隐隐有了些忧虑。 这章短小了点,所以今天还有一章 (本章完) ------------ 119,小凤儿的歪理 在神雕世界那些年,当桃花岛上发现温泉之后,慕容复渐渐养成了冬季泡温泉的习惯。 寒冬时节,烫一壶好酒,备几个小菜,泡在温泉池中,与黄蓉对饮闲聊,情动之时,拥美入怀,尽情品尝软玉温香,清寂无聊的寒冬,便也变得多姿多彩。 如今虽没有美人相伴,但泡温泉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当初降临大唐世界,一眼相中这骊山行宫,霸占此地,也正因此地有着温泉。 这一晚,又是大雪纷飞,慕容复又如以往一样泡着温泉。 他双眼半闭,正惬意享受着温泉,忽然唇角微微一勾,浮出一抹笑意。 祝玉妍又开始观想了。 祝玉妍对“虚空花种”的认知没有错。 慕容复确实能通过虚空花种,隔空锁定她的位置,监控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能在她观想之时,将意识投映进她心灵,附着于她观想出来的神像之上,与她隔空对话,下达指示。 甚至只要他愿意,她的心灵,亦将被他洞悉无遗,所思所想,无一隐密。 但有弊亦有利。 祝玉妍明知慕容复已通过虚空花种,掌握了她生死,明知若继续观想,连心灵都将彻底落入他的掌控,却还是要坚持观想,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好处。 倘若她不曾绝望过,或许,她还不会就此甘心臣服。 但正因为她曾道途断绝,彻底丧失过希望,当再次看到希望之光,便会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这一抹希望。 哪怕明知后果,也甘愿臣服乃至沉沦,做一株依附大树的藤。 “阴癸派,已尽在掌控了……” 慕容复悠然想着。 正要继续查看祝玉妍修炼进度,忽然心中一动,看向室门方向。 隔着屏风,可以看到,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正端着托盘,落足无声地向着浴池这边行来。 感知着来人熟悉的气息,慕容复无语地摇了摇头,扯过浴巾覆在腰间,淡淡道: “凤儿,你来作甚?” 那身影微微一顿,旋又继续前行,同时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来服侍师尊呀!” 说话间,已转过屏风,出现在慕容复眼前。 她画了淡妆,挽了发髻,穿着长裙,作仕女打扮,托盘里放着一只酒壶,两个酒杯,壶口还在冒着淡淡的蒸汽,散发着甘冽酒香。 她视线往池中一扫,看见慕容复宽阔雄壮的肩膀胸膛,脸颊顿时微微一红,美眸波光闪烁,轻轻垂下螓首,迈着小碎步,趋行至慕容复身侧,跪坐在浴池边上,将托盘放下,斟了两杯色泽宛似琥珀的温热酒水,笑道: “师尊,又是陈酿贡酒哦!陛下喝了都说好。酒温刚刚好……” 她双手捧起酒杯,奉给慕容复,待慕容复接过酒杯,她也端起另一杯酒,道: “师尊,凤儿敬你一杯。” 说着,仰起玉颈,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慕容复也是一气喝光整杯酒,把酒杯放在池边,说道: “好了,酒已喝过,凤儿你该出去了。” 独孤凤一呆,眼中闪过一抹郁闷,嘟起粉唇,幽怨道: “师尊,伱是不是对凤儿不满?” 慕容复奇道:“为何这么说?” 独孤凤道:“那为何只喝了一杯酒,就要赶我出去?” 慕容复无奈道: “现在是晚上,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为师现在这个样子……你觉着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啦?”独孤凤振振有辞:“身为弟子,服侍师尊,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慕容复也是无语:“这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独孤凤眨眨眼睛,嘻嘻一笑:“慕容是鲜卑姓,独孤也是鲜卑姓,咱们都是鲜卑人,该守哪家的礼?” “……” 慕容复再次无语,终于意识到,现在还不是鲜卑族不复存在,鲜卑诸姓皆入“百家姓”的宋朝。 北周宇文氏在位时,甚至还逆潮流而动,要化汉为鲜卑,要求李氏、杨氏都改了鲜卑姓。 隋文帝拨乱反正至今,也才过去二十多年,鲜卑贵族胡风尚存,无论民间还是上层,风气都远不像后世那般保守。 相比民间,上层贵族更是开放到近乎乱来,并且这风气一直贯穿隋唐…… 见师尊无言以对,独孤凤眼中浮出一抹得意,趁胜追击: “再说了,师尊你不是对凤儿说过,你心境已臻至无善无恶,世俗道德善恶,皆不能束缚于你吗?那凤儿身为你的开山大弟子,自然也要以你为榜样。什么礼法道德,正邪善恶,皆不能束缚于我。” 这一击,又令慕容复无话可驳。 他曾对独孤凤说过,他心境已经到了“无善无恶”的境地,行事随心所欲,不会受到凡俗道德善恶束缚。 这虽是一句玩笑,但也是他心境的真实写照。 筑就紫府神宫之时,他打造三重狱府,将一切负面情绪,镇入狱府之中。 至如今,但有恶意邪念,都是甫一滋生,便会被打入下三重狱府消磨。 但万事万物,皆是负阴抱阳。 恶意邪念被镇入狱府,仁心善念也循阴阳平衡之道,自慕容复本性之中剥离出来,化为第九重仙府神宫里的琼花玉树、仙禽灵兽等一切美好之物,妆点着第九重的仙府神宫,却不会再轻易外露。 那神座之上的本性真灵,不偏不倚,无善无恶,高踞神座,淡漠俯瞰一切。 不过这话,记得还是一年多以前随口说的,那时独孤凤还不满十四,还是个小丫头,没想到居然把这话一直记到现在,拿来驳他了。 见师尊无语,独孤凤终于见好就收,低眉顺眼,一脸乖巧地又给师尊斟了杯酒,嫣然道: “师尊放心,喝完这壶酒,弟子便乖乖出去。师尊,弟子再敬你一杯……” 慕容复举起酒杯,喝了弟子敬酒。 独孤凤笑语盈盈,连连斟酒,不多时,一壶温酒,便已饮尽。 也无须慕容复提醒,一壶酒喝完,她自觉端起托盘,说道: “那弟子这便告退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刚一迈步,忽然一个趔趄,向着浴池歪倒下来。 (本章完) ------------ 120,师尊怕是练童子功的 慕容复一脸无语看着抛下托盘,闭着两眼,手舞足蹈惊呼着跌下来的独孤凤,心说你这浮夸演技,比起祝玉妍,差了至少十万八千里。 抬手一指,无数姹紫嫣红的桃花瓣凭空出现,汇聚成团,锦云般托在独孤凤下方。 独孤凤正满心期待着落水呢,突觉身下出现了一块柔软“衬垫”,将她托在半空。独孤凤睁眼一瞧,就见一团花瓣汇成的锦云,正悬浮在水池上空,稳稳托着她。 慕容复则一脸淡定地瞧着她: “什么情况?” 独孤凤讪讪一笑: “跪坐太久,腿麻了……那个,多谢师尊……” 道谢之时,心中已是郁闷之极:多好的机会呀,就这么溜走啦! 慕容复淡淡道: “腿麻?看来是轻功不到家,以后得加练。” 说着,轻轻一挥手,那团锦云似的桃花瓣,便托着独孤凤飞回池边。 独孤凤站起身来,看着那团桃花瓣,好奇道: “师尊,这又是什么仙法?” “一点小把戏。” “可以教教我么?” “先修成先天真气再说。” “噢……” 独孤凤知道,今晚已不会再有机会了,悻悻地行了个礼,告退离去。 回到寝室,正自打坐的红拂女睁开双眼,向她看来: “如何?” 独孤凤坐到榻上,叹了口气,郁郁道: “师尊怕是练童子功的,压根儿不解风情……” 她将先前的事情略述了一遍,抱怨道: “换作其他男人,早就心照不宣了。要么任我跌落池中,要么伸手抱住我,可师尊倒好,居然施仙法把我给托住了……师妹你说,师尊是不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红拂女沉吟一阵,视线在独孤凤胸口扫了一眼,轻声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太小了?” “小?”独孤凤翻了个白眼:“人家哪里小了?长安城里那些贵族女孩,好多跟我同龄的小姐妹,生的孩子都已经可以满地乱爬啦!” 伱才十五岁,哪里都小。 红拂女心里吐槽,口中则委婉说道: “我的意思是,师尊可能更喜欢成熟一些的女子……” 独孤凤一呆,瞪眼道:“你在说我幼稚?” 连我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师姐你可不就是幼稚么? 不过红拂女也知道,自家大师姐,性子颇有些“痴”。既是武痴,又对师尊痴迷,虽是门阀贵女,耳濡目染之下也算见多识广,可在某些事情方面,心性还是跟小孩子差不多。 想了想,红拂女又委婉提示: “大师姐,我觉着,你其实无需过于急切,安心修炼,好生侍奉师尊,再过个几年,说不定师尊就被你打动了呢?” 再过几年,你该大的地方也都长大了,有了成熟女子的风情,师尊说不定就会动心了。 对于红拂女这番话,独孤凤又是仅仅理解了字面上的意思,压根儿没听懂隐含的深义,眉梢眼角,仍是忧虑满满: “我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以师尊的修为,我就算暗施偷袭,也没有得手的可能。可问题是,要是再拖几年,他真给咱们找个师娘,那该怎么办?” 红拂女悠然道: “还能怎么办?若真如此,师姐你也只好接受现实,安心做小了……” “……” …… 大业七年末,杨广为征讨高句丽,大发兵役,搜刮民间,地方官吏层层加码之下,民间不堪重负,齐郡王簿作“无向辽东浪死歌”,称“知世郎”,揭竿反隋。 此时翟让已于瓦岗聚众,但仍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山寨性质,并未正式造反举义,因此王簿乃是第一个高举反隋大旗者。 以王簿为标志,大隋正式进入义军蜂起、草寇遍地的时代。 不过此时大隋仍然强盛,国富兵强,将星如云,这时节的起义,并不能撼动大隋根基。 杨广也未将民间起义放在眼里,仍然继续筹备他的灭国大战。 大业八年春,杨广亲至辽东,督师征讨高句丽。 在广大帝亲自指挥下,在广大帝各种奇葩政策下,隋军被迫连中诈降之计,半年之后,大隋先胜后败,葬送足足三十五万精锐,无奈退兵。 高句丽虽也折损不少人口,但斩获物资无数,兵甲战械跃升至与大隋不相上下的水准。吃了这一波大补,高句丽战力火箭蹿升。 真实历史上,杨广二征、三征失败,乃至以大唐之强,都要花费多年,屡次攻打,才最终讨灭高句丽,可以说与杨广这一波大送,也有着重大关联。 …… 大业八年,仲秋时节,骊山行宫。 慕容复背负双手,悠然踱步于园圃之中,检视着一茬即将收割的灵植级黄精。 独孤凤身着劲装,手提长剑,跟在慕容复身后,一脸失望抑郁地说着: “百万大军征讨辽东,明明是泰山压顶、摧枯拉朽之势,可最后居然会一口气损失三十五万大军,功勋宿将也折损无数……弟子怎想都想不通,这样的仗怎么会输,又怎会损失如此惨重……” 慕容复悠然道: “这就要问杨广了。此战从头到尾都是他亲自指挥,前线战将都没有专断之权,为何战败,想必杨广心知肚明。” 独孤凤早知师尊对皇帝毫无敬意,动辙直呼其名,早已见怪不怪,闻言郁闷道: “我觉着,换我指挥这百万大军,都未必会败这么惨……” 慕容复笑了笑: “百万大军,你指挥不了的。这个时代,没人能以一己之力,指挥百万大军。” 独孤凤想了想,说道: “但我可以将百万大军分作十部,每部十万兵力,并委派一员功勋宿将统帅,给他们临机决断之权,不干扰其指挥。我自己坐镇后方,做个吉祥物就好。” 慕容复笑道: “这样或许还真有几分胜算。” 在他看来,换作任何一个稍懂军事的人,哪怕同样热衷物流的凯申公,这场征讨高句丽之战,都不可能比杨广做得更糟了——凯申公至少会委派集团军统帅,并且没有电报,没有飞机,凯申公他也微操不了! 就以大隋这家底,在经历了长达二十年的开皇盛世之后,在没有如明末那般大规模、长时间天灾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玩到二世而亡,广大帝的败家艺术,也算是登峰造极了,无愧网庙十哲之首。 换作任何一个末代帝王,哪怕是同为网庙十哲的崇祯、刘禅,拿着广大帝的手牌,大概率都能玩成名垂青史的明君。 其实慕容复早就考虑过,是不是提前干掉杨广,随便扶植一个杨广的儿子继位。 如此一来,尚未被杨广败尽家底、人心的大隋,再活个两百年基本没有问题。 慕容复也可以占个“国师”的位子,魔门、佛道,都得在他威压之下瑟瑟发抖,任他生杀予夺。 李世民也只能乖乖做个为国征讨的名将。 历史就此扭曲,本源必然潮涌而至,后继影响持续几百年都没问题。 然而。 就在慕容复萌生此念时,却莫明心悸,直觉一旦当真如此行事,后果恐怕会极端不妙。他并未忽视自己的直觉,因为此方天地,可不是没有神鬼玄奇的低武世界,这里是能够破碎虚空,有战神图录,有七八十米城墙的玄幻世界。 那战神殿中,甚至还有着一头守护魔龙,还留驻着上古金仙广成子那万年不朽的肉身。 即使如倚天那样的低武世界,天地纯粹出于本能的免疫反应,就曾经让慕容复吃过不少苦头,在这更加玄奇的大唐世界,某些身负大气运者,说不得就与“天意”有所关联。 慕容复降临此界时,天地并未给他下马威,像是非常宽容。 可如果斩了杨广,直接扭曲大隋的“天命”,说不得,就会有劫雷落下,让他尝一尝五雷轰顶的滋味。 他在倚天世界,连斩三个元帝,也没引发任何后患,那是因为元朝本就濒临灭亡,他弑帝之举,不过加速而已。并且倚天世界,也只是个低武世界。 而此方天地,位格本就远远高过倚天世界,隋朝又是天命要亡,为之续命一两百年,那影响可就太大了。 慕容复在此方天地可没有“功德”护身,怕是扛不住天地之威。 所以在感受到冥冥之中的预警之后,慕容复果断掐灭了诛杀杨广,扶植新君,做大隋国师,为大隋续命的念头。 他甚至都不怎么离开骊山行宫,从不主动搞事,只耐心于骊山行宫潜修,收集此方天地本源,以此方天地的灵气、本源修炼,就是为了真正融入此方天地,不再被天地视作异类。 他知道,必须等到真正融入此方天地,并待至天、地、人齐发杀机,气机彻底混乱的逐鹿乱世之际,才是颠覆天命之时。 这方天地,并非真实历史,所以大隋之后,气运最盛者有二。 一为李世民,另一个,就是寇仲、徐子陵合体。 不过,慕容复并不打算投资寇仲。 寇仲有徐子陵这个好兄弟,先就输了一半。 寇徐合体,确实气运鼎盛,徐子陵也确实是寇仲事业的一大支柱,但徐子陵是修仙者的心境,并不适合掺合世俗之事,尤其争霸天下,杀戮盈野这种有违他本性的事业。 就算没有师妃暄劝说,徐子陵恐怕也会倍受煎熬,早晚要退出。 寇仲本人的心性,也不配争霸天下。 他的争霸之念,初衷只是为了向一个女人证明自己,本身就动机不纯。 后来的行为更是令人咋舌。 事业、盟友、干爹、手下,说扔就扔,简直不负责任到了极点。 寇仲不值得投资,投资李世民也没有意义,锦上添花,可收割不了多少本源…… 今天还有一章 (本章完) ------------ 121,祝玉妍的任务 午夜。 正做着日常观想修炼的祝玉妍,忽觉识海之中,那尊观想出来的神像双眼,透出一抹灵光。 同时她那一片混朦虚无的识海,飞快演化出一座星空为顶、山河为底,宏伟辉煌的宫殿。 神像高踞神座之上,垂眸下顾,将似能洞彻她心灵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祝玉妍心中明悟,这是门主神识降临了,当即盈盈下拜,恭声说道: “妾身恭迎门主圣驾。” “免礼。”神像开口,语气淡漠威严,“战神殿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祝玉妍惭然道: “回门主,目前并无战神殿线索。妾身无能,请门主降罪。” 早在半年之前,她便接到了慕容复的任务,发动阴癸派势力,搜寻战神殿下落。 然而战神殿虚无飘渺,素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饶是以阴癸派遍及天下的庞大势力,竟也没能找到一丝线索。 慕容复对此倒是并无意外。 战神殿位于一处并不存在于现世的神奇空间当中,可将之视为“洞天福地、仙家秘境”,其能自由移动,只会在特定的时间,与现世交汇,开启入口,静待有缘。 像这样的仙家秘境,又如何能轻易找到? 因此他也没有责怪祝玉妍的意思,只淡淡说道: “继续查找相关线索。重点关注如‘桃花源记’那样的秘境传说,尽可能搜集类似传说,无论听起来多么离谱,都给我记录下来,从中寻找时间、地点规律。” 只要能找到相关线索,慕容复就有把握,推算出战神殿下次出现的时间、地点。 当然,他所学虽杂,种田、炼丹、炼器都不在话下,却并不精通推演卜算。 但他有个贤内助。 在慕容复离开神雕世界时,黄蓉已能分神近百,可同时处理近百件事情。 如此强大的能力,用来学习知识更是无往不利。 短短数年,她便已将黄药师收藏的那些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奇门遁甲、天机术数等杂学统统吃透。 因此只要有了线索,自可请黄蓉帮他推演。 至于身在神雕世界的黄蓉,如何帮他推演大唐世界的事,慕容复也是自有办法。 这时,祝玉妍领了慕容复吩咐,又说起一事: “对了门主,传说突厥武尊毕玄,年轻时曾意外进入一座沙漠神殿,从中得到隐密传承,创出炎阳大法,踏上宗师之道……妾身怀疑,那沙漠神殿,或许与战神殿有所关联。” 慕容复淡淡道: “不错,这也是一个线索。设法查探清楚,毕玄是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个地点误入的沙漠神殿。” 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说难,乃是因为此事与武尊毕玄相关。 说易,则是因为此事已经过去多年,如今连毕玄自己,都再也找不到那沙漠神殿,无法再次进入,沙漠神殿相关,早已不算机密,否则也不会有传言流传出来。 所以真要有心打探,还是有很大可能,探听出具体细节的。 说完战神殿之事,慕容复又问: “暗中资助窦建德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窦建德,正是慕容复属意的人选之一。 大业八年的窦建德,已经正式扯旗举义,不过目前尚未成为一支独立势力,还在高士达手下作大将。 因此慕容复也没有要求阴癸派全力投入,只暗中资助些钱粮器械便可。 祝玉妍道: “回主上,妾身已安排人手与窦建德接触,资助之事进展顺利。另外,窦建德有个女儿叫窦线娘,天资不错,不知可否由妾身出面,代门主收她做天门弟子……” 慕容复淡淡道: “可。我有兵书一卷,可代我传授给她。武功的话,可传她这门外炼之法……” 说话间,神像抬手一指,一道灵光没入祝玉妍眉心,祝玉妍脑海之中,顿时凭空多出了一部兵法,一门武功。 如此强行灌输信息,对承受者的心灵修为要求极高。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造成记忆紊乱,乃至创伤其心神。 不过祝玉妍心灵修为本就极深,又修炼观想法大半年,还有“虚空花种”作为承载媒介,承受慕容复直接灌输的信息,倒是没有任何后患。 只微微怔忡茫然一阵,她便已回过神来,略一浏览脑海中多出的信息,又对着慕容复盈盈一拜,“谨遵门主法旨。” 略一迟疑,她又问道: “门主,妾身师叔辟守玄有个得意弟子林士弘。辟师叔有意支持林士弘起事,游说弟子举全派之力支持林士弘……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置?” 慕容复道: “支持林士弘倒无不可,但他只能为王前驱。” 倒不是林士弘才能不行,能在群雄逐鹿的乱世当中打出一片天的,又怎可能没有才能? 尤其林士弘还不是门阀出身,只是一位平民豪杰,没有家世襄助。 当然在此方天地,林士弘至少还有阴癸派背景。 可阴癸派潜势力虽强,又怎能与门阀相比? 尤其在声望方面,门阀贵族天然就有声望加持,而阴癸派的声望乃是负值,一旦暴露阴癸派背景,只会人人喊打。 所以就连资助窦建德,收窦线娘为弟子,也只能以“天门”的名义暗中进行,至少在名声方面,是绝不能与阴癸派扯上关系的。 另外,慕容复记得,林士弘乃是隋末乱世之中,第一个称王称帝的。 杨广都还没死呢,就急吼吼开府称王,乃至称皇帝,迫不及待过皇帝瘾,这种沉不住气的出头鸟,基本都不会有啥好下场。 另一个,林士弘的基业在南方,而如今的南方,可比不得元末。 元末之时,朱洪武能够以南统北,那是因为有着自晋室南渡,直至南宋时代,持续近千年的江南大开发作基础。 尤其南宋时代,江南的人口经济,更是突飞猛进。才那么一点点国土,鼎盛之时,就有足足八千万人口,足见江南开发到了何等境地。 而当今这个时代,虽然江南也在晋室南渡之后,得到了一定的开发,可南方无论人口、经济乃至人才,都是远远比不得北方的。 以南统北的难度系数,与元末时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慕容复也并未细说,祝玉妍却能心领神会,嫣然道: “是,妾身会给林士弘一定的支持。” 只是给予一定的支持,而不是像辟守玄要求的那样,举阴癸派全派之力,给予林士弘全力支持。 最后,在慕容复离去前,祝玉妍又提了个小小的请求: “门主,今年年关时,妾身能否亲至骊山行宫,拜见门主,供奉年礼?” 慕容复意识抽离,只留余音回荡: “可。” (本章完) ------------ 122,时空之门!小凤儿的孝心 午夜,月朗星稀。 骊山行宫背靠的骊山西绣岭上,一道高大身影,自一株合抱粗的大树树身中走了出来。 正是以木遁之术,挪移至此的慕容复。 他来到一道山崖前,抬手一指,覆在岩壁上的藤蔓便左右敞开,现出一个幽深山洞。 待他举步进入山洞之中,岩壁上的藤蔓又垂落下来,帘幕一般将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不露丝毫痕迹。 山洞前段,乃是天然形成的洞穴,但沿着曲折洞穴前行不过两丈许,便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 顺着那人为开凿的石道,又前行数丈,前方出现一丛扎根坚岩的荆棘,门户一般堵塞着道路。 慕容复轻轻一拂袖,荆棘丛沙沙摇曳着,又分开一条道路,任慕容复通行。 荆棘丛后方不远处,又有一道以某种玄奥规律,纂刻着大量形若龙蛇、闪电符文的木门。 慕容复行至木门前,抬手往木门上轻轻一按,木门上的龙蛇闪电符文同时一亮,旋即门页无声敞开,慕容复步入木门之后,来到一座幽暗石窟当中。 之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覆在石窟穹顶上的青苔顿时散发出柔和白光,将整个石窟映照得地一片通明。 这是一座面积约摸三百平米,高有两丈许的石窟,四角各有一片小小的月季花丛。洞窟之内灵气盎然,比之外界,浓郁十倍不止。 此地,正是慕容复一手开辟。 当初开辟此地,便耗时数月,之后又施“肥田术”凝聚地气,每天施术少则十余次,多则近百次,一直持续一年又八个月,方才令这石窟中的浅层土石悉数“灵化”,可自行吸聚天地灵气。 之后慕容复又用通过独孤阀渠道,搜集而来的高品质玉石、珍贵木材为材料,布设了一座阵法。 阵法初成之时,因布阵材料只是凡间珍品,并无灵性,阵法毫无作用。 直至受洞窟之中浓郁灵气浸润数月,慕容复也时常耗费本源淬炼,布阵的玉石、木材方才稍具灵性。 此时,慕容复来到阵法中央,登上一道直径三丈,高有三尺的圆形木台。 此木台以珍贵木料搭建,上面纂刻着大量玄奇符文,还依二十八宿星图位列,镶嵌着大量羊脂白玉。 慕容复立于圆台阵纹中心北斗之位,手掐印诀,道道流光自指尖飞射而出,没入阵台之中。 阵台上篆刻的符文纷纷绽放耀眼闪光,镶嵌的玉石亦晶光闪烁,表面浮出道道龙蛇闪电符文,内里霞光氤氲,玉质亦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足足持续施法半个时辰,慕容复方才停了下来,阵台亦光霞内敛,不复之前那般莹光灼目。 神识一扫,感受一阵阵台灵性,慕容复满意颔首: “最多两年,此阵就可以开启了!” 这是一座时空之门。布设之法来自截天鼎,阵成之后,可以耗费本源,打开一道连接两个世界的时空通道,传送物资乃至人员。 通道能够连接的世界,限定为“开放型世界”,而慕容复目前已知的开放型世界,唯有一个神雕世界。 神雕世界自天地异变之后,已经彻底“敞开怀抱”,对外来者来之不拒。 但大唐世界却并非如此。 所以此通道一成,大唐世界的人员、物资,都可以自由前往完全开放的神雕世界。但神雕世界那边,就只有物资能够传送来大唐世界,人员的话,就可能受到大唐世界排斥。 好在截天鼎有瞒天过海、偷天换日之能。 只要能在大唐世界本土,收集到足够的天地本源,耗费一定数额的本源,就能在限定时间内,解除世界的排斥反应。 慕容复请黄蓉帮他推演“战神殿”位置的把握,便正在于此。 他降临大唐世界已将近三年。 虽从未离开过骊山行宫,没有主动去搞大事,但单是开创“天门”,收下独孤凤、红拂女等弟子,就已经积攒了不少本源。 收服祝玉妍,通过祝玉妍调动阴癸派暗中布局之后,本源收入更是源源不绝。 待到两年之后,阵法开启之时,慕容复有绝对把握攒足本源。 …… 时光如水。 转眼又是冬至。 第一场冬雪飘零之时,慕容复正在渭河边垂钓。 鱼篓之中照例空空如也,但这并不妨碍他垂钓的心情。 忽地,慕容复瞥见浮漂轻轻一动,顿时眼神一凝,正全神贯注等待鱼儿正式咬钩时,一阵疾劲的马蹄声传来。 慕容复皱起眉头,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就见独孤凤一袭红衣,罩着大红披风,骑着一匹四蹄修长、毛皮宛如锻子般闪亮的火红骏马,向着这边飞驰而来。 “师尊!” 远远地,独孤凤就挥手招呼: “弟子修成先天真气啦!” 瞧着她那喜气洋洋的模样,慕容复忧郁地看一眼再无半点动静的浮漂,轻轻叹了口气。 “师尊!”独孤凤纵马飞驰到慕容复身侧不远处,飞身下马,背着双手,迈着轻盈雀跃的步伐,来到慕容复身边,喜孜孜说道:“弟子修成先天真气啦!” “我听到了。”慕容复淡淡道:“不必说两遍。” “听到了?”独孤凤奇道:“那你怎一点都不开心?” 慕容复叹了口气,“快要上钩的鱼儿,被你给惊跑了。” “啊……” 独孤凤顿时神情凛然。 一条鱼自然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她清楚,对于痴迷钓鱼,偏又钓运不佳,十回倒有九回落空的师尊来说,此事可大可小,后果可轻可重。 当下赶紧垂手低眉,乖乖道歉: “对不起啦师尊,是弟子太过得意忘形啦!请师尊责罚。” 弟子认错态度不错,慕容复身为师尊,当然也得大人大量,悠然道: “罢了,一条鱼而已……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独孤凤目光灼灼地盯着师父,脆声道: “师尊,弟子想学仙法。” “哪种仙法?” “就是那种,凭空变出许多花瓣的仙法。” “呵,你倒是有眼光。” 那道法术,正是“虚空生花”之术的一部分。 虚空生花,可凭空召唤出虚空花海,吞噬敌人精气神,也可如慕容复对祝玉妍一般,在别人身上种下“虚空花种”,掌控其生死乃至心灵。 不催发虚空花那可怕的杀伤力时,“虚空生花”只是一道极具观赏性的术法,虚空花种亦对受术者有着诸如回气疗伤、庇护心灵等种种辅助妙用。 独孤凤一眼看中此术,确实眼光不错,不过…… 慕容复神识一扫独孤凤,观其气机,摇头道: “伱先天真气初成,真气积累既不浑厚,质地也不够精纯,却是学不了虚空生花之术。” 此术慕容复也是直至炼气九层时方才解锁学会,以独孤凤现在这先天真气初成的修为,才堪堪可以吸取调动些微天地之力,还远远不足以修炼此术。 “啊?”独孤凤郁闷道:“那弟子能学什么法术?” “暂且只能修炼‘催生术’,顺便学学隔空摄物。” 慕容复淡淡说道: “另外,你既已修成先天真气,那么为师有三种长生法,你可任选其一修炼。一为青木长生诀,修灵气法力,于长生有着奇效。二为人仙武道,修人仙之身,战力极强,但需修持至极高深的境界,方有长生之能。三为炼神之法,专精元神之道。这三种法门,你选哪一种?” 独孤凤皱着秀眉,思忖一阵,说道:“可以三样都选么?” 慕容复失笑:“三样都选?怎么可能!人之精力、时间都有限,怎可能同修三道?” 慕容复自己都只同时修炼了青木长生诀、人仙武道这两道,这还是因为他有截天鼎,可以直接耗用本源修行,能够省下大量打坐炼气的时间,又通过诸界行走,十数倍地提升了天赋潜能。 若非有截天鼎傍身,单一个青木长生诀,就足够他毕生修持,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精力开创并兼修人仙武道。 独孤凤盘算一阵,说道: “弟子愿修人仙武道。” 虽师尊说人仙武道,要到极高深境界方可长生,但独孤凤好武成痴,自然要选修战力极强的人仙武道。 慕容复微一颔首: “也好,便传你人仙武道。” 其实慕容复的人仙武道功法,还只创至“武圣”境界,更上层的“人仙”境界功法,暂时还并未开创成功。 不过只要能找到武神殿,观摩战神图录,他便有把握彻底打通“人仙”之境的道途。 以独孤凤现在的修为,单是修持到武圣境界,就要耗费不少时间,等她臻至武圣之境,人仙之境的功法,差不多当能开创成功了。 至于找不到战神殿该怎么办…… 那就多等十几年呗。 就算没有战神图录作参考,十几年时间,仗着截天鼎,怎都能自行开创出人仙境界的功法了。 独孤凤今年还只十六岁,十几年时间,当然是等得起的。 当下慕容复一口气将人仙武道从基础到“炼髓境”的功法,统统传授给了独孤凤。 以她现在的武道基础,前几个境界,估计一年之内就可修成。 也就到炼脏、炼髓这等水磨功夫之时,才会渐渐放缓下来。 传授功法之后,慕容复又传了独孤凤几手小戏法。 她已修出先天真气,即使不选修青木长生诀,亦可修习几个简单实用的小法术了。 记牢法诀,独孤凤跪下来叩谢师尊传法,起身后也不急着回去修炼,侍立在旁陪慕容复钓鱼聊天。 “师尊,你听说过慈航静斋么?” “听说过。怎么了?” “我听奶奶说,慈航静斋每二十年,都会有一位传人出山,与阴癸派圣女决战。算算时间,这一代的静斋传人、阴癸圣女,也差不多快到出山的时候了。” “嗯,就在这几年了。” “听说每一代的静斋传人、阴癸圣女,都是钟天地灵秀的奇女子,不仅绝色倾城,还都武功极高。历来江湖上最强的女子高手,不是静斋传人,便是阴癸圣女,其他女武者,从无能超越双方者。” 慕容复瞥了独孤凤一眼,淡淡道: “所以呢?” “所以……” 独孤凤眼神之中,斗志昂扬: “若是弟子能在静斋传人、阴癸圣女决战之时,横空杀出,同时击败镇压两者,那弟子岂不就成了天下第一女武者?我天门也将名声大涨,彻底盖过慈航静斋、魔门阴癸!” 慕容复呵呵一笑,心说用不着你去镇压,那阴癸派,如今可是连宗主都被我镇压收服了。 正好笑时,就听独孤凤语气认真地说道: “师尊,你这么些年,身边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过得着实清苦。到时候弟子击败了静斋传人、阴癸圣女,便将她们捉来孝敬师尊,给师尊做暖脚婢。” “……” 慕容复顿时啼笑皆非。 …… 年关将近。 入夜之后,一道白色身影,乘着夜风,飘飞进骊山行宫,循着气机感应,来到一座位于松柏林中的五层高楼之前。 这是一位云鬓高挽,面罩重纱,只露出一双点漆明眸的女子。 她手提一只锦盒,驻足高楼之前,看一眼紧闭的大门,传声道: “门主,祝玉妍求见。” 一楼大门无声开启,祝玉妍不敢施展轻功,规规矩矩步行踏过门槛,进入楼中。 楼中一片幽暗清寂,除那熟悉的气机之外,再无其他气息。 祝玉妍一路上到顶层,进入顶楼厅中,绕过厅门前的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正盘坐锦榻,闭目打坐的慕容复。 “妾身拜见门主!” 祝玉妍跪伏在地,大礼参拜。 慕容复睁开双眼,看向祝玉妍,颔首道: “一年未见,你之修为,大有长进。” 祝玉妍又恭敬一拜,感激道: “妾身能有今日成就,全赖门主成全。” 她修持观想法一年,心灵破绽已彻底弥补,通往天魔秘十八层的大门亦已彻底打开,原本不得寸进的修为,又开始缓缓提升,感觉只欠一个契机,就可臻至天魔秘十八层。 而一年的观想,亦令她彻底“请神”入心。 此刻,她对慕容复的感恩之情,已不掺半点表演成份,纯粹发自肺腑,拜谢之后,又双手托起锦盒,膝行至慕容复面前,将锦盒奉上: “门主大恩,妾身无以为报,愿敬献此礼,略作报效。” 慕容复淡淡道: “盒中是何物?” 祝玉妍嫣然道: “长生诀,以及我阴癸派收藏的一卷天魔策。” 今天就这一章了。。 (本章完) ------------ 123,扬州双龙还能起飞么? 长生诀? 慕容复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就见里边放着两本册子。 其中一本材质特异,似以金丝织就,触碰之下手感也仿如丝帛,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满是密密麻麻,难以辩识的甲骨文字,一些甲骨文下方,还有着今文注释。 文字之外,还有七幅姿态各异的人形图画,每幅图画之上,都以红点、箭头作着标示,其中最后两幅人形图画中红点、箭头最是复杂深奥。 慕容复略微翻看一番,确定这就是真正的长生诀,问道: “此书是从何处得来?” 祝玉妍道: “妾身奉门主之命,发动门下打探战神殿线索大半年,虽并未找到战神殿相关线索,却意外查探出,有着扬州第一高手之称的推山手石龙,早在十年之前,就得到了这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妾身遂去了扬州一趟,自石龙手上取得了这长生诀。” 她抬眸瞧着慕容复,嫣然道: “长生诀虽名列四大奇书之一,但与我圣门天魔策、慈航静斋的慈航剑典不同,此书曾辗转易主多任主人,却至今未有人修成。故此江湖传言,说长生诀所谓的长生,根本就是虚无飘渺的奇谈妄想。但妾身以为,以门主神通,当可参透此奇书奥妙。” 慕容复不置可否地轻嗯一声,又淡淡问道: “取长生诀时,可有杀人?” 祝玉妍螓首轻摇: “不曾。” 门主的尊号,乃是“救苦救难至圣至仁镇海伏魔仙君”,祝玉妍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开杀戒? 再说以祝玉妍的层次,只有同级高手,才能逼得她无法控制出手轻重,而那石龙虽是扬州第一高手,可放眼天下就不算什么了,祝玉妍自可轻松将之击败,而不伤其性命。 “没杀人就好。” 慕容复淡淡说道。 只要没有杀人,那么石龙手上抢走长生诀,反而是救了他。 石龙压根儿就参不透长生诀,入手长生诀多年,一无所得不说,后来还因长生诀招来了杀身之祸——隋帝杨广妄想长生,也想得到长生诀,后来更是派宇文化及前去扬州,杀石龙,夺奇书。石龙于是被宇文化及所杀。 现在长生诀到了慕容复手上,石龙未来自不会再遭杀身之祸了。 不过,长生诀本是寇仲、徐子陵起飞的根本,现在长生诀易主,扬州双龙的未来,又会发生何种变化呢? 慕容复对此倒也颇有几分期待。 思忖一阵,他放下长生诀,又拿起那一卷天魔册翻看。 就见里边记载了阴癸派镇派功法“天魔秘”,以及种种惑心乱神的精神秘法,还有一些图文并茂的采补之道、双修之法。 这卷天魔册当然不是原典。 祝玉妍虽是阴癸宗主,也不可能随意取出原典送人,因此这卷天魔册,都是她亲笔抄录。 那些采补法、双修法中的女子画像,更是以她自己为蓝本,无论身段、相貌、风情,都与她自己有着九成相似。 不说功法本身的价值,单就那些惟妙惟肖、灵动鲜活的彩绘,便已极具艺术价值。 慕容复自有长生正法,还是三种道路各不相同的功法,在修行方面,倒是用不着长生诀。 不完整的天魔策就更不必说。 阴癸派收藏的这卷天魔策,本就没法修炼到破碎虚空。甚至连天魔秘十八层,也几乎无法单人修成,需得寻求外力助推一把。 所以对慕容复来说,这卷祝玉妍手抄的天魔策当中,也就一些运用精神能力的秘法,以及那些双修法门对他有些作用。 另外,因着祝玉妍的画工,此卷天魔策还颇具欣赏与收藏价值。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长生诀就不及天魔策有用。 长生诀的源头乃是战神图录,是广成子观摩战神图录之后所创,不仅可以通过长生诀,间接一窥战神图录的奥妙,还可通过长生诀原典与广成子的因果牵连,提升几分推算战神殿位置的可能。 因为广成子那万年不朽的肉身,就在战神殿内。 慕容复欣赏完彩绘,合上书册,沉吟一阵,说道: “有心了。你这两份礼物,对我也确实有些用处……” 祝玉妍嫣然一笑: “门主对妾身有再造之恩,妾身这点回报,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 “你这一年,虽未寻到战神图录线索,但辗转奔波,也有功劳。我素来有功必赏,当给你些奖励……以我观之,伱阴癸派的‘天魔秘’,乃至阴之法,孤阴不生,单凭你自己,就算心灵已无破绽,也很难顺利臻至十八层圆满。过年这几天,且暂留骊山行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祝玉妍大喜,拜在慕容复膝前,颤声道: “妾身多谢门主成全!” 慕容复又道: “你形象太过惹眼,这段时日,且易容一番,扮成宫女。我这有一门易筋缩骨之法,你练上一练。” 说着,并指点在祝玉妍眉心那仿如火焰花簇妆纹的“虚空花种”之上,将一门能改变身高形体的易筋缩骨法传了过去。 传功之后,他打发祝玉妍自去楼中寻个房间住下修行,待祝玉妍告退后,他再次取出长生诀翻看。 长生诀心法口诀,皆以甲骨文著述,今人无法看懂,慕容复自然也是看不懂的。 至于那七幅图,则是长生诀的行气路径,以慕容复的眼界,倒是能一眼看懂。 “果然不走寻常路,入门就以奇经八脉为主,并且直接汲取天地元气,修炼先天真气……” 长生诀之所以无人能够修成,乃是因为广成子之后,长生诀的历代主人,基本都有一些修炼常识。 正常的内功修行,都是从十二正经开始,奇经八脉得留到最后。 但长生诀却是从一开始,就以奇经八脉汲取天地元气。 行气法门不同寻常倒也罢了,总有人敢于尝试。 可偏偏汲取天地之力修行,身体还会出现种种异常状况。 长生诀七幅图,前五幅,乃是汲取天地五行之力,金行之力锐利,汲取入体,经脉会有如遭刀剐针刺的痛感;汲取木行之力,身体则会有僵硬木化的错觉,其余火行、土行、水行也都会产生对应的种种异状。 最后两幅图,一静一动,一阴一阳,乃是汲取阴阳之力。阴属元气入体,身体会有血脉成冰,浑身冻结之感,阳属元气入体,则是浑身燥热、气血如沸。 身体异状如此明显,有修炼常识者,当然会将之视为走火入魔的征兆,不敢再继续尝试。 “文字心法当中,肯定有对修行之时,种种异常状况的解释说明。若能读懂,当可不畏这种种异状。可惜,当今没人能够解读甲骨文……” 长生诀曾辗转易手多任主人,每一任主人,都曾试图解读文字,至如今,七千多甲骨文字,其实也已经解读出两三千字,长生诀书册上都作了注释。 但越是高深功法,心法愈要严谨,往往一字之差,就是生死之别。对某一个字、一个词理解有误,就有走火入魔之危,更何况还有大半文字没有解读出来? 有修炼常识者,没谁敢对“走火入魔”的异状视而不见。 因此也就寇仲、徐子陵两个毫无修炼常识,又身负大运的幸运儿,将身体异状视作修行时的理所当然,毫无顾忌地持续修炼,方才误打误撞修炼成功,一开始就修出了先天真气。 不过现在嘛…… “我虽未曾主动截取双龙天命,但关乎双龙崛起根基的长生诀已入我手。扬州双龙,可还能应运而起,一飞冲天?” 慕容复悠然想着,扬州双龙乃此方天地,隋唐之交的时代主角,气运之强非同小可。 可没有了长生诀,他们又该如何起势呢? …… 大年三十那天中午,独孤凤、红拂女等天门弟子,一起陪着慕容复吃团年饭。 席间,独孤凤说道: “师尊,明年开春,陛下又打算亲征高句丽了。” 慕容复淡淡哦了一声,面色波澜不惊。 独孤凤奇道:“师尊还是不看好此次征伐么?” 慕容复笑了笑:“你觉着能赢?” 独孤凤认真道: “前次征伐高句丽虽然惨败,百万大军折了三十五万,但还是有着数十万大军,仍对高句丽有着巨大优势。陛下又极聪明,吸取上次教训,这次定不会干扰前线大将指挥……我觉着,这次应该能赢。” 杨广好歹是独孤皇后的儿子,是独孤阀的亲戚,独孤凤自然对杨广有着一些期待。 慕容复却是笑而不语。 真要不干涉指挥,杨广就不会御驾亲征了。遣一员大将,带个十万兵马,慢慢跟高句丽拼消耗就是。 这一支打残,就换下一支。 反正辽东那边还屯着几十万大军,大隋的底子也还厚实,物资也还充足,杨广坐镇洛阳,少折腾民间,省点钱粮,给百姓休养生息,先扑灭民间那刚刚燃起星火,却还没有变成燎原之势的义军,稳定国内秩序,如此一来,在辽东耗个几年毫无问题。 高句丽虽是辽东小霸,又给杨广奶了一口,但人口、经济皆远远不如大隋,大隋只需以本伤人,完全可以将高句丽活活耗死。 可杨广偏不,他就是要御驾亲征…… 虽纸面实力上,大隋仍是远胜高句丽,但如今的形势,已经跟一征时不同了。 且不说高句丽吃了杨广大礼包之后的实力提升,单是如今大隋国内,形势也已经改易了。 一征之前,杨广虽然自登基伊始就穷奢极欲,横征暴敛,又是大开运河,又是修建洛阳新都,又是搜刮奇珍修建洛阳御苑,又是在运河两岸修筑离宫,还搜刮大量美女充实各处离宫,还连年带着庞大队伍四处巡游,可还是那句话,大隋底子厚,有钱任性,折腾得起。 民间对杨广再是怨声载道,也并不能撼动大隋根基,甚至都影响不了杨广的权威。 一征之前,他还是能够一道圣旨,自全国各地轻松征召百万大军,投放到辽东那边僻之地,还是能随随便便,强行征召起两百多万民夫,将他们当作耗材,还是能够随意下令,迫使前线将领不得临阵决断,连中诈降之计,还是可以轻轻巧巧,葬送三十五万大军。 但经历了这一场大败,杨广已经威望暴跌,如今不单是民怨四起,连朝堂贵族,都对他有了极大怨念。 当然,虽杨广一口气葬送了几十万大军,折腾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义军蜂起流民遍地,亲手拿着锄头给大隋坚固无比的根基持续松土,但他有力打击了关陇贵族啊! 为了打压关陇贵族,他甚至不惜主动降智,把自己伪装成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好讲排场、外圣内王,视外宾如亲子,视百姓为草芥的暴君,把国运都押上赌桌连续梭哈……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虽然打压着打压着,就把自己折腾得威望扫地,把本该如大唐一般辉煌的大隋整得二世而亡,但他那只是单纯的菜而已。究其本心,他还是感动上下五千年,为打压门阀贵族,为发展民生经济,为沟通南北,为解决外患,不惜一切代价的网庙十哲之首啊! 总之,以广大帝为打击门阀贵族,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这次二征,他还是不会给前线将领临阵专断之权,还是会御驾亲征,亲自指挥。 并且,这次他打压关陇贵族的成效更大,通过御驾亲征,制造出洛阳空虚的假象,成功将杨玄感这个反骨仔钓了出来,灭掉了杨玄感这支国公级的大贵族! 打压关陇贵族的事业又添一笔新成就,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灭掉杨玄感叫宇文述立了大功,以至后来宇文述死后,他那两个本来因罪被削爵为民的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皆袭父荫复起,还掌控了杨广身边的御卫军权,但宇文家不是一般的关陇贵族,他们家跟杨家是亲戚嘛! 杨家的江山,都是从宇文家接盘的呢,这关系该是多亲密? 宇文阀多忠诚啊,宇文述帮着灭掉了杨玄感,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也对杨广忠心耿耿,打压谁也不能打压宇文阀不是? (本章完) ------------ 参加婚礼,更新推迟 今天要去参加婚礼,吃酒席,更新推迟到晚上。 ------------ 124,天魔一舞,杨公宝库 中午的团年饭后,天门弟子一年一度的年终大比开始。 骊山天门的“年终大比”,并非弟子们捉对较技,决出名次。 弟子们入门有先后,基础各不同。 像独孤凤、红拂女,都是在拜入慕容复门下之前,就已经有了极扎实的武道根底,比起其他零基础或只会几手武馆功夫、庄稼把式的弟子,优势不要太大。 若是比武较技,那头两名不必说,只会由独孤凤、红拂女把持,其他弟子想都不要想。 因此天门的年终大比,本质上只是慕容复对弟子们这一年修炼成果的考校。 比武较技是有的,不过不评总名次,每次上场比试的双方,也都是入门时间相差不远,入门时基础差不多,如今功力也差不多的两名弟子。 此刻,场上徒手比试拳脚功夫的,正是大弟子独孤凤与二弟子红拂女。 独孤凤今年冬至时,修成先天真气,后又得慕容复传授人仙武道,修行至今已近三月。 红拂女则比独孤凤更早修成先天真气。 她入门虽比独孤凤晚,但年纪比大师姐大了近三岁,功底本就不弱于独孤凤,甚至犹有过之,拜入慕容复门下后,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红拂女以师门为家,修行从无一日懈怠,又学炼丹修心,修为其实一直比独孤凤略高一线。 不过为了照顾大师姐心情,红拂女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慕容复对二弟子的修为进境倒是心知肚明,在红拂女修成先天真气之后,也给了她三个选择。 红拂女没有犹豫,主修青木长生诀。 她修炼的条件,比起慕容复早年可不知好了多少。 大唐世界灵气充裕,本就是一方可以修仙的世界。 又有慕容复以法术培养出来的灵药可用,短短数月,红拂女的青木长生诀便已小有所成。慕容复观她进度,估计她最多再修炼五六个月,就可臻至炼气二层。 不过,青木长生诀更擅长驻颜延寿,种田炼丹,它本质上,就是一门真正的“长生诀”,而非斗战功法。前六层也没有任何护身保命的法术。 慕容复当初能以炼气一层修为,碾压天龙武林,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天龙世界乃低武世界,武功层次太弱罢了。 在这大唐双龙世界,区区炼气一层的修为,是不可能碾压天下武林的。 天龙世界,没人能正面冲击正规大军。 可在大唐世界,武功高手不仅可以正面冲击铁甲大军,甚至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左右一场战斗的胜负。 一场大战之前,如果统军将领乃是武功高手,敌对方往往还要想方设法,用各种手段,如刺杀、下毒、刺激心灵等手段,先削弱敌军大将的武功。 如武尊毕玄、奕剑大师傅采林,更是可以成为镇国武力。毕玄如果亲自带领骑兵冲锋,没有旗鼓相当的高手阻击,或是多个宗师级高手围攻,那便没人能够抵挡毕玄的军势。 而傅采林如果亲自坐镇一城,那么再精锐的军队,也休想攻破城池。 在这样的世界,以青木长生诀之不擅斗战,区区炼气一层的修为,当然不可能横行天下。 就好比现在,红拂女明明比独孤凤更早修炼长生仙法,可她以炼气一层的灵力,催动各种特效华丽的拳掌功夫,却还是被修炼人仙武道,爆发力更强的独孤凤压着打。 论轻功,两人不相上下,都精通飘逸迅捷,变化莫测的凌波微步。 红拂女以灵力催动凌波微步,甚至可以幻化出虚实难辨的残影幻身,惑人耳目。 但这并没有用,独孤凤轻功不比她稍逊,总能追上她的节奏。 红拂女以灵力同时催动“金钟罩”,以及来自天龙世界少林寺的“金刚不坏神功”,把自己变得跟小金人似的,外边还顶一口金钟虚影,可还是顶不住独孤凤势大力沉的“五岳崩”。 往往铛铛几下,金钟虚影便被打爆,金刚不坏神功也被打得金光连闪。 两人斗了一百多招,红拂女渐渐招架不住独孤凤愈发猛烈的攻击,主动跳出战团认输。 对此,慕容复倒并不意外。 人仙武道本就是他有感于青木长生诀不擅斗战,欠缺护道手段而开创。 算上在笑傲世界开创炼体武道的十几年,再算上神雕世界,揣摩着将炼体武道转为人仙武道的近十年,他为创此功法,已耗时二十余年,消耗无数本源,拿自己做了无数次实验。 既是纯为斗战而生,长生倒在其次的功法,修炼人仙武道的独孤凤,以略逊红拂女的境界,将她全程压制,倒也不算出奇。 拳脚功夫独孤凤大占上风,之后二人又比试剑法。 也许姓“独孤”的都适合用剑,又或是因为独孤家的家传绝学,本就是剑术,总之独孤凤在剑道之上,着实有着极出类拔萃的天赋。 这几年下来,她的天剑诀,不仅已经臻至第二阶极巅,甚至还稍微摸到了一丝第三阶“一剑成阵”的门槛。 红拂女剑术天赋也极高,但比起独孤凤还是略逊一筹,只修到了天剑诀第二阶段,与大师姐对攻数十招,便已落在下风,最后还是只能弃剑认输。 不过红拂女还擅长奇门兵器,练了一手拂尘功夫,以及一手白蟒鞭法。 尤其是那白蟒鞭法,慕容复给她炼了一条三丈长的法器藤鞭,以青木灵力催动之下,三丈之内,都是她的杀伤范围。 但她自忖就算施展拂尘功、白蟒鞭这两门奇门兵器功夫,恐怕也不是大师姐对手,便也没再继续跟大师姐比试。 慕容复随口点评指点两句,又给二人各赏了一瓶他亲自炼制的丹药。 给独孤凤的,是增强气血,易筋洗髓的灵丹,给红拂女的,自是增加灵力修为的丹药。 之后其他弟子也两两成对,上前较技,各有胜负。慕容复一一点评指导,每个弟子亦都赏了灵丹,以勉励他们这一年来的努力修行。 天门弟子,多是出身一般的平民子弟,乃至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们有着迫切改变自身境遇的想法,给他们机会,他们就愿意拼命。 因此天门门下诸弟子,就没有混日子的混子,个个都是不用督促,便自觉勤修苦练。 年终大比过后,独孤凤赶回长安,陪家人团年。 其他有父母亲人的弟子,也纷纷拜别师尊,回家过年。 骊山行宫之中,只剩下困居于此的宫女,以及红拂女等以师门为家的孤儿弟子。 除夕夜。 与行宫里的弟子、宫女们一起守岁之后,慕容复独自回到松柏林间的那栋五层高楼里。 弟子、宫女们自有宿处,这偌大高楼,之前一直是慕容复独居,不过这几日,却多了一个暂住的居客。 作宫女打扮的祝玉妍,正候在一楼门厅中,见慕容复进来,上前盈盈一礼,“门主。” 她虽易容改扮,连身高形体都以易筋缩骨功调整了一番,但还是尽可能避免与行宫中的天门弟子、宫女们照面,今天也没有参与过年节目。 毕竟宫女、弟子们人数有限,彼此相熟,突然多出一个生面孔,还是挺叫人疑惑的。 慕容复对着祝玉妍微一颔首,径直向着楼梯行去。 祝玉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上到五层厅中,慕容复自去锦榻上坐下,祝玉妍则款款行至锦榻之前,跪坐在慕容复膝前。 慕容复也不废话,抬手一指,点在祝玉妍眉心那仿如火焰花簇妆纹的“虚空花种”之上,徐徐输入长生真气。 这不是青木长生诀真气,而是“长生诀”真气。 慕容复当然不需要修炼长生诀。 他青木长生诀已臻至筑基之境,根基早定,也不可能改修其它炼气功法。 不过,他可以依照长生诀第七幅图的行气路径,汲取天地至阳之力,凝炼出至阳属性的先天真气。 其他人自然不可能这么玩。 慕容复也没有将长生诀真气纳入丹田。 他丹田里都是青木长生诀法力,长生诀真气一入丹田,就会被法力消磨,根本无法存留。 所以,慕容复只是即时汲取至阳之力,凝炼出至阳属性的长生诀真气之后,又马上释放出去。 释放对象,自然就是祝玉妍。 天魔秘修出的先天真气,乃是阴极属性,所谓孤阴不长,单凭自身,修炼天魔秘的阴癸传人,便是心灵无缺,也很难将天魔秘修炼至十八层。 原世界线中,婠婠乃是得了徐子陵至阳属性的长生真气相助,才最终堪破关窍,将天魔秘修至第十八层。 此刻,慕容复便是以同样的理念,现场凝炼长生真气,为祝玉妍调和阴阳,助她冲击关隘。 丝丝缕缕的至阳真气,通过虚空花种,徐徐渗入祝玉妍经脉穴窍,依长生诀第七幅图行气路径,带动祝玉妍天魔真气缓缓运转。 初始,属性对立的两种真气,令祝玉妍苦不堪言,只觉经脉如遭刀绞,肌肤亦时而冷如冰块,时而燥如火焚。 短短几个呼吸,她浑身上下,便已香汗淋漓,乃至冒出腾腾蒸汽。 但转眼之间,那将她衣裙、长发浸透的汗水,又迅速冻结,在她肌肤、衣裳、发梢上,结出大片雪白霜花。 没过多久,霜花又化作蒸汽,祝玉妍身上,也再度冒出淋漓汗水…… 就这般冰火转化不知多少次,至阳属性的长生真气,终于与阴极属性的阴癸真气,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阴阳互抱,螺旋运转。 祝玉妍也终于自那冰火二相不断转换的痛苦煎熬中解脱出来,全神贯注,催运已化作螺旋态的真气,凝炼生死窍。 又不知过了多久,祝玉妍忽地浑身一震,气息蓦地内敛,浑身真气皆归潜于生死窍,瞬间变得好像没有任何真气修为的普通人。 之后,真气又自生死窍中涌出,转眼遍布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高速运转。 螺旋真气运转之时,她身上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漩涡,大肆汲取鲸吞四周天地元气。 这急速的抽取,甚至令厅中出现了一道旋风,呜呜呼啸着,将纱帘、书册、壁画卷得猎猎飞扬,哗哗作响。 足足过了两刻钟。 祝玉妍身周异状终于停息,气机亦恢复平稳。 她的肌肤,变得更加晶莹玉润,纵然厅中无光,依然散发出无瑕白璧般的朦胧光晕。 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全新境界,感受着那仿佛无穷无尽,似有排山倒海之威的精纯真气,祝玉妍不禁热泪盈眶。 她已臻至天魔秘十八层。 这是她师尊,甚至是阴癸派历代先辈,都从未抵达过的境界。 自阴癸派创派以来,她祝玉妍,是第一个将天魔秘修至十八层的阴癸传人! 而她能有这成就,全靠慕容复相助。 “门主……” 祝玉妍仰起玉颈,声音哽咽,泪光朦胧地瞧着慕容复: “蒙门主成全,妾身终于臻至天魔秘十八层,一窥我阴癸派前无古人的至高境界……门主再造之恩,妾身纵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慕容复微微一笑,悠然道: “无需你粉身碎骨,以后用心为我,为天门做事就好。” “是……” 祝玉妍盈盈一拜,又颤声说道: “门主,请恕妾身贪心,妾身弟子婠婠,天赋犹在妾身之上,妾身恳请门主,未来亦助婠婠一臂之力。” 慕容复淡淡道: “待她天魔秘臻至十七层圆满,带她前来见我。” “是!” 祝玉妍感激得脸颊晕红,又深深一拜,起身说道: “门主深恩,妾身无以为报,愿为门主献上一舞……” 说话间,她长袖舒展,秀发翩扬,裙袂飞旋,作天魔之舞。 起舞之时,她面容清冷端庄,好似威严尊贵的女王,双眼却波光朦胧,妩媚多情。其身姿更是柔软妖娆,一举一动皆撩人心弦,引人遐思。 不知不觉,她身上的衣裙已接连脱落,最终只剩下两条天魔飘带,缠绕在她那雪白晶莹,曲线婀娜的曼妙娇躯上。 不知何时,一条天魔飘带落到慕容复手中,慕容复握着飘带一端,看了祝玉妍一眼,轻轻一扯,祝玉妍便好似一片轻盈的羽毛,向着他翩然飘飞而来…… 大年初一,降临大唐世界已经三年有余的慕容复,难得睡了个懒觉。 祝玉妍一直呆到元夕节后,直至彻底巩固了天魔秘十八层境界,方才悄然离开行宫,带着慕容复的任务,继续奔波行走去了。 大业九年,杨广第二次御驾亲征高句丽,杨玄感趁机起兵造反。 然而此时大隋根基虽已松动,尤其民间已是义军蜂起的局面,可大隋的底子还是极其扎实,即使是杨玄感这种要家世有家世,要声望有声望,还有着不少贵族子弟投效的上层大贵族亲自造反,也无力摧毁大隋,甚至起兵不过两月,便迅速败亡。 就在杨玄感败亡之后不久,关于“杨公宝库”的传言,渐渐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至于民间义军,自大业七年起,大隋最后的柱石张须陀,已经登上历史舞台。 他其先大败首倡义举的“知世郎”王薄,继而转战南北,连破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业九年,更是一举击破王薄、张宣雅、郝孝德联军十余万。 后世名将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此时都是追随张须陀,跟着他征讨义军的部将,可见大隋底蕴该有多么深厚。 …… “杨公宝库?” 大业九年秋末,慕容复游于园圃之间,查看灵药长势。 独孤凤跟在他身后,眉飞色舞地说道: “传说那杨公宝库,乃是杨素生前修建,宝库之中,不仅收藏了他毕生聚敛的海量财富,还囤着大量兵甲战械,只要能够取出宝库珍藏,夺取天下亦有几分把握!” 慕容复轻笑一声,说道: “所以这流言,究竟是如何流传出来的?” 独孤凤道:“传说是杨玄感起兵造反之前,为鼓舞士气,增强手下信心,对手下心腹们说的,也不知被谁泄露了出来。不过杨玄感没说那宝库在哪里,好像也没来得及开启宝库,就兵败身亡了。现在这传言,有人相信,但更多的人不信。不过我倒是相信的。” 慕容复笑问:“你为何相信?” 独孤凤一脸认真地说道: “杨素生前,乃是天下首富,其府邸跟皇宫一样奢华气派,家中单是后院的乐伎、歌姬、小妾,就养了数千人。杨素之富,我等四大门阀都难以望其项背。可奇怪的是,杨素死后,他的家财却不知去了哪里,反正杨玄感起兵之时,并没有展现出杨家应有的财力。” 说到这里,她又若有所思: “杨玄感兵败之前的最后一搏,乃是进军洛阳……而杨素生前,曾参与修建洛阳新城……所以,难道杨公宝库是在洛阳城中?” 然而杨公宝库就在长安,宝库入口,还就在你独孤家一处别苑之中。 慕容复心中好笑,问道: “小凤儿想要杨公宝库?” 独孤凤笑嘻嘻道: “只是好奇而已。我家的钱,其实已经多到用不完啦。我也不喜财富权势,再多钱财,对我又有何用呢?” 慕容复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打算找个时间,带小凤儿去杨公宝库逛一逛,瞧瞧她是否真如她现在所说,不为那堆积如山的金银宝货所动。 当然,杨公宝库的机关,出自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之手,设计地极其精妙,慕容复纵然能够凭强大的修者神识,将机关一一破解,却也未免太过麻烦。 反正目前也没甚急用,还是等精通机关,又能元神出窍的黄蓉来了再说吧。 (本章完) ------------ 125,乱象渐显,天门落子 大业九年末,祝玉妍又来到骊山行宫,向慕容复汇报工作。 汇报地点是在一座温泉池中。 慕容复舒舒服服浸在水汽缭绕的池汤之中,只着一件透薄纱裙的祝玉妍侍立在他身后,一边为他按捏肩颈,一边轻言细语地说着情报。 “江淮一带的黑道霸主杜伏威,已与其结义兄弟辅公祏举旗起事。名列‘奇功绝艺榜’的东海李子通也已举事。不过杜伏威、辅公祏目前还只是小股乱军,作风有如流寇,尚未打下稳固的据点。李子通也是依附于‘博山公’左才相,并未独立成军……” 真实历史上的杜伏威、李子通,在起事之前,都只是在乡里小有名声,出了家乡,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而此方天地的杜伏威,起事之前,就已是赫赫有名的黑道霸主、宗师高手。一手“袖里乾坤”威震江淮,连阴癸派都对他相当重视。 杜伏威的把兄弟辅公祏,更是出身魔门“天莲宗”,乃是天莲宗主安隆的师弟。 辅公袥好友左游仙,也是魔门真传派分支“道祖真传”的传人,武功极高,位列魔门八大高手第七席。 李子通也是凭一手九节钢鞭的绝技,位列“奇功绝艺榜”的一流高手,在武林当中也是名声不小。 总之此方天地,想要成为一方势力的领军人物,本身必须有着不俗武功。 就算是靠统帅能力成为首领,武功方面,至少也得能在武功一流的刺客暴起突袭下生存下来,否则其势力随时可能土崩瓦解。 就连杨广,年轻时都曾有着一身一流武功。 将慕容复吩咐重点关注的几个义军首领说了一遍,祝玉妍又说起窦建德的近况。 “窦建德仍在高士达麾下,蛰伏于高鸡泊中练兵。此人颇有几分雄主气慨,宽厚仁德,乐与麾下义兵同甘共苦,每获财物,总是分与部属,自己不取分文,极得军心拥戴。 “他麾下的义军,亦是纪律严明,从不滋扰百姓,因此百姓也从不将他的队伍视为贼寇,不仅乐意与他的队伍交易粮草物资,每有隋军进剿时,甚至还愿意冒险为他通风报信……” 先将窦建德的优点说了一遍,祝玉妍略一迟疑,又说起他的缺陷: “但窦建德出身太低,他本身虽颇有眼界见识,可他手下都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江湖草莽,找不出几个能识字的,对于兵法、政治更是一窍不通。以他出身,也很难吸引懂治理,通兵法的大才投效……” 慕容复往后靠了靠,将肩背靠上她丰腴浑圆的大腿,后脑枕上她柔软平坦的小腹,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才悠然说道: “这确实是个缺陷。但大隋尚未大乱,窦建德尚在蛰伏练兵,还有时间不是么?建个文武学堂,自军中挑选乐意学习的青少年,教他们识字算数,传他们兵法武功就是。 “我门下弟子,也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我会挑出十个弟子,带上我编写的文武教材,你走时带上他们,将他们送去窦建德军中。记着,他们武功虽好,但不是去打打杀杀、冲锋陷阵的,他们的任务,是建立随军学堂,传授知识、兵法,教授武功。 “也不求教出什么惊天纬地的大才,能教出一批水平不错的基层官吏、百人军将就好。至于大才,那太吃天赋,不过以窦建德的气运,将来他军中,自会有大才出现。” 祝玉妍修长如玉的纤指轻轻捏按着慕容复头皮,轻声道: “窦建德能得门主垂青,才是他最大的气运。只是,窦建德性子过于宽仁,每每击败进剿隋军,对俘虏都太过优待,不仅不杀俘虏,还去留听便,不愿接受他收编招揽的,他还发放钱粮任其归乡……” 慕容复笑了笑,悠然道: “这样难道不好么?隋军士卒以及底层军官,也多是平民百姓出身,窦建德因杨广残酷压榨民力,暴虐百姓而起事,又怎会拿同为平民出身的隋军士卒开刀?” 祝玉妍略一沉吟,说道: “妾身以为,窦建德此举,固然能令他博一个好名声,能令以后与他交战的隋军,形势不利时乐意向他投降,可单有仁德,没有凶威,于争霸天下大是不利。 “人人都知道他不杀俘,那以后难免会有人诈降后逃跑,甚至暂时假意归降于他,蛰伏在他阵营之中,在关键时刻背刺……” 慕容复淡淡道: “窦建德平民出身,而当今天下,乃是门阀天下。窦建德什么都没有,如何争得民心拥戴,吸纳真正的人才投效?唯有仁义。 “他以仁义待民,百姓自会拥戴于他。他善待俘虏,自会有经验丰富的降卒乃至降将愿意为他效死力。他不杀降官,将来也自然会有寒门庶族出身,精通治政的隋庭降官归降于他,为他所用。 “他之宽厚仁义,固然会有隐患存在,但这也是他唯一能与门阀抗衡的资本,是他根基所在。再说……” 他顿了顿,悠然道: “如何对付居心叵测者,你们阴癸派不是很擅长么?开年后,你送我门下弟子前往河北,之后伱也暂且留在窦军之中,辅助窦线娘,建立一支秘卫,专司保护内部要人,兼监督内部,警惕居心叵测者。当然,这支队伍权力不能过大,只能有保护、监督之责,不能有擅杀、清理之权。” “谨遵门主吩咐。” 祝玉妍应道。 “除了人才,窦建德的义军,应该还极缺精良兵甲吧?我听说,你女儿单美仙创建的东溟派,擅长锻造兵甲,可派人联络东溟派,购置一批兵器甲胄。还有战马,飞马牧场出产良马,也可以派人采购战马,助窦建德训练骑兵。你阴癸派家大业大,钱先帮着垫上。最迟大业十年底,我便可得到一大笔现钱……” 虽然东溟派也好,飞马牧场也罢,都非常敌视阴癸派,但只要派去采购的人不暴露身份,拿出真金白银,东溟派和飞马牧场也不会放着生意不做。 钱财方面,到明年年底,时空之门便可打造完成,届时请黄蓉帮忙开启杨公宝库就是。 祝玉妍一一记下慕容复吩咐,又听慕容复说道: “派人打入杜伏威军中潜伏,留意他军中人员,哪天若出现一个名叫李靖的小军官,设法将他引到窦建德麾下。” 真实历史上的李靖,出身陇西李氏丹杨房,本就是门阀士族的一份子,可以跟杨素这等级别的权臣大佬见面谈话,得到杨素的盛赞,并成就一段“红拂夜奔”的佳话。且真实历史上的李靖,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老叔了。 李靖还非常忠诚于隋朝。李渊筹备起兵反隋时,李靖敏锐察觉,伪装成囚徒,打算到江都找杨广举报,只因关中大乱,道路阻塞才没能成行。 以李靖的出身,根本就不可能加入杜伏威麾下江淮军这种民间义军。 然而大唐双龙世界,乃是一个能级颇高的玄幻世界,除了大势走向与真实历史差不多,许多细节方面,如人物出身来历,皆与真实历史大相迳庭。 此方天地的李靖,并非大族出身,如今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没跟杨素见过面,后来更是加入江淮军造反,又因看不惯江淮军军纪散漫,滥杀百姓,决然反出江淮军。 所以,以此方天地李靖的出身、经历,以窦建德的声望,将他拉入窦建德的队伍,还是很有希望的。 到这里,正事也说得差不多了,祝玉妍又转到慕容复面前,对着他嫣然一笑,在他膝前跪坐下来,俯身在他胸口轻轻一吻,继而一路往下,最后潜入泉水之中。 很快,慕容复面前的水面上,便浮出一片海藻似的黑发,随着水波荡漾起伏…… 年后。 红拂女来到慕容复住处,拜道: “拜见师尊。师尊唤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慕容复淡淡道: “为师有件任务交给你……” 他决定让红拂女带队前往窦建德军中。 红拂女不仅武功高强,还心志坚毅,做事仔细,在同门之中也素有威望,还修出了青木灵力,擅长治病疗伤,能给予缺医少药的义军极大帮助。 将任务细说一番,慕容复又道: “窦建德之女窦线娘,亦是我天门弟子,是你的师妹,她修习我传授的兵法、武功,这一年来打了几次胜仗,在窦建德军中已颇有威望,能帮助你们在窦建德军中立足。不过此行河北,将是一个长期任务,未来至少三五年内,恐怕难回骊山了。” 红拂女眼中浮出一抹不舍,但还是毅然道: “弟子领命!” 随慕容复修行四年,她的性子也变得跟师尊差不多,沉迷修仙、炼丹,喜欢宅着不动。 除了不爱钓鱼,她几乎变成了当初慕容复在天龙世界时的翻版。 当初慕容复连去一趟几十里外的苏州城,都觉着是出了趟远门,更何况红拂女得前往千里之外的河北? 但既是师尊有命,那么莫说长期出远门了,纵是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辞。 “很好。”慕容复欣然道:“我知你不喜世俗之事,此次却是要委屈你了。待得将来大功告成,若对俗世功名富贵毫无留恋,可再回师门,随为师修行。” 红拂女深深一拜: “是。” 大业十年的元夕节后,以红拂女为首的,十个孤儿出身的男女弟子,拜别师尊,离开骊山行宫,到渭河登上一艘大船,顺流东去。 红拂女一行离去后。 接下来的大半年中,又有不少天门弟子,领受慕容复命令,星散各方。 …… 中秋节后。 将满十八的独孤凤,提剑行在骊山行宫之中时,叫着“大师姐”向她行礼招呼的师弟师妹们,已全都是今年新入师门的新人。 唯一熟悉的,就是宫女出身的裴果儿。 大业五年,慕容复降临之初,困居行宫多年的裴果儿,就跟随慕容复习武,只是碍于身份、年纪,一直没有勇气提出拜师。 慕容复来时,她已经二十五岁,早就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 直至独孤凤、红拂女乃至好几个孤儿出身的弟子相继入门,裴果儿方才鼓足勇气,恳求拜入天门。 她办事认真干练,这骊山行宫中,慕容复和弟子们的生活琐事,都是由她带着年老宫女们操持。慕容复念她也有几分苦劳,倒也没嫌她年纪大、零基础,将她纳入门下,收为第八弟子。 虽是八弟子,裴果儿年纪却是最大。 她二十五岁才从零开始习武,天赋也不算特别拔尖,因此初时进境极慢,练了整整三年,也只勉强达到了江湖路人、武林龙套的水准。 直至慕容复渐渐培育出灵药,炼出有着易筋洗髓、增益气血之效的灵丹,配合“易筋锻骨篇”,裴果儿的武功方才开始快速提升。 到如今,她已将近三十岁,武功虽仍然不入江湖一流,但也勉强能算个小高手了。 此时,裴果儿便陪在独孤凤身边,与她轻声说着话: “二师姐带着九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离开之后,这大半年来,师尊又陆续将入门满三年的师弟、师妹们派了出去。至于具体去向,师妹倒是不曾过问。” 独孤凤轻轻嗯了一声,眼中若有所思。 她拜入师尊门下已有五年。 虽然师尊这五年来,都没怎么离开过骊山行宫,最远也只去到渭河边垂钓,连长安都不曾去过,也从未对她说过未来的规划,但以独孤凤的聪颖,近年来也渐渐猜出了师尊究竟在筹谋着什么。 对此,她没有任何矛盾纠结,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甚至已经做好了为师尊效力的准备。 不说她对师尊的情愫,单就杨广的表现,也实在太令人失望。 去年二征高句丽之后,大隋已是民怨四起,义军遍地,连上层贵族都开始颇有怨言。 但即便如此,大隋根基仍然深厚,钱粮丰足,且仍有愿为朝廷效死力的忠臣良将,仍有张须陀这等平灭义军势如摧枯拉朽的国之柱石。 倘若皇帝幡然悔悟,改弦易辙,不再奢靡享乐、四处巡游,不再疯狂大建、大动刀兵,发一道罪己诏,如先帝一般厉行节俭,与民休息,远小人,重贤臣,大隋其实还是可以挽救回来的。 然而。 杨广的做法,令所有对大隋还抱有幻想的人又一次失望了。 去年二征退兵之后,明明国内已经义军遍地,动荡不安,杨广居然还是囤兵辽东,继续搜刮民间,筹集钱粮,于今年开春后第三次御驾亲征高句丽。 不仅三征高句丽。 杨广从前两次巡游江都的龙舟船队,被杨玄感一把火烧了,大家都觉着这下好了,陛下终于没法儿再带着十几二十万人的大队伍巡游江都,压榨民力,靡费钱粮了,可没有想到,杨广居然又下令重建龙舟船队,还下令继续在江南运河沿岸,大建离宫,并搜刮美女充实。 三征高句丽、重建龙舟船队、大建离宫……几件大事同时进行,靡费钱粮无数,民间负担更重,逃亡者、反叛者越来越多,连军队听说要三征高句丽之后,都开始大量逃亡。 那些本来没多少人马,人员组成也堪成乌合的小股叛军,在杨广的大力支持之下,兵力迅速膨胀,随便哪个小头目,就能坐拥几千人马,大头目更是动辙人马上万,乃至啸聚数万、十万之众! 并且义军队伍之中,还多了不少军中逃亡出来的兵卒乃至军将,战力开始飞跃式提升。 至于对高句丽的第三次征伐,也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国内处处起火,军士、民夫逃亡日众,仗根本打不下去。 高句丽也不硬扛,随便说一句投降了,皇帝得了面子,赶紧退兵了事。 这来来去去折腾了几场,什么好处没捞着不说,反而折损无数兵马,令无数百姓家破人亡,令军队大量逃亡,令门阀贵族都开始生怨…… 大家觉着,皇帝这下总该吸取教训,安生下来,不会再折腾了吧? 并没有。 突厥始毕可汗不来朝觐,杨广觉着突厥不敬,决定明年带领文武百官北巡雁门,震慑突厥! 这个风声一传出来,大家都被震麻了。 突厥本就是当世强国。虽然在大隋一众名臣操作下,分裂成了东西二部,但还是控弦之士数以十万计的大国,还有武尊毕玄这尊镇国大宗师,只是因东西二部相争,大隋先前又足够强大,才不曾大规模入侵。 如今大隋被陛下您折腾成这样,打个高句丽都三征失败,损兵折将数以十万计,民力损耗更是十倍于军力,国内还变得动荡不安…… 实力消涨之下,人家突厥凭什么还要对你毕恭毕敬啊? 以为还是轻易便可调集百万大军、二百多万民夫的国力巅峰期么? 还北巡雁门,震慑突厥…… 别反过来被突厥趁机突袭,狠狠震慑一把吧? 反正大家都觉着皇帝陛下的思想实在异于常人,好像已经渐渐沉溺妄想之中,开始看不清现实了…… 前两次征伐高句丽时,独孤凤也曾对杨广抱有幻想,甚至还想过参军立功。 可是现在嘛…… 独孤阀是皇亲国戚不假。 杨广的母亲独孤皇后,是独孤凤的姑奶奶。杨广是独孤凤的表叔。 独孤凤的族叔,独孤阀的二把手独孤盛,更是为杨广统率亲军御卫的心腹大将。但以杨广这倒行逆施的做法,独孤阀若是一根筋死抱杨广大腿,将来怕是得跟着杨家一起灭亡。 所以,已经猜出了师尊筹谋的独孤凤,也并没有左右为难、矛盾纠结。 将来无论师尊要做什么,只需一声令下,她便会提剑在前,为师尊斩碎一切阻碍。 (本章完) ------------ 请假一天。 今天请假,休息一天。 ------------ 126,重返桃花岛 独孤凤来到松林园圃,就见师尊正在田间施法锄草,便停在园圃外,默默凝视着师尊。 拜入师尊门下已有五年,她已经由十三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十八岁的少女。 个子虽然不高,至今只齐师尊胸膛,但身段玲珑饱满,浮凸有致,已是个极具魅力的美少女。 而师尊这五年来却没有任何变化。 时光似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雕琢痕迹,他眼角连皱纹都没有多出一丝,仍是五年前初见时那般丰神俊朗,看着好像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独孤凤痴痴凝视着师尊,直至师尊忙完,侧首向她看来,方才微红着俏脸避开他视线,对他盈盈一礼: “师尊,凤儿回来了。” 慕容复微一颔首,道: “如何?” 独孤凤嫣然一笑: “不负师命,西寄园已经归于弟子名下。” 西寄园乃是独孤阀在长安的一处别苑,本属她父亲,独孤阀主独孤峰名下,以江南园林形式构建,因景致幽雅,颇得独孤峰喜爱。 独孤凤奉师命向父亲讨取西寄园,父亲不舍,独孤凤便提出赌赛,打一场,谁赢归谁。 独孤峰也很好奇女儿如今的武功修为,遂应下赌约。 然后堂堂阀主,成名数十年大高手独孤峰,百招不到,就败在了自己女儿手下。 这还是独孤凤给自家老爹留了面子。 她修习人仙武道已有一年,“天剑诀”更是已隐约窥见“一剑成阵”的奥妙,倘若真个放开手脚全力施为,不出十招,就能干脆利落击败独孤峰。 独孤峰身为父亲兼阀主,自不能在女儿面前食言,败阵之后,痛快地将西寄园转到了独孤凤名下。 听独孤凤说完得到西寄园的经过,慕容复满意颔首:“做得不错。” 独孤凤甜甜一笑,又好奇期待地问道: “师尊要我拿下西寄园,莫不是想搬去长安居住?” 慕容复轻笑一声: “骊山挺好,为师没有搬迁的想法。不过为师去长安游玩时,自会去你的西寄园住宿。” 至于拿下西寄园的真正用意,乃是因为杨公宝库的秘道入口,就在那西寄园中。 杨公宝库乃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打造,机关设计得极其巧妙,宝库入口设置在西寄园,可入口开关却在长安城西的跃马桥。 倘若不知内情,就算知晓开启入口的机关所在,也找不到宝库入口在哪。或是知道宝库入口所在,却难以想象开启机关在哪,只会在西寄园中徒劳寻找,白费功夫。 说完西寄园之事,独孤凤又说起了独孤阀对时局的看法: “陛下三征退兵之后,没有丝毫改弦易辙的意思,仍是夜夜笙歌,纵情酒色。若单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皇帝再是纵情酒色,也玩不垮偌大帝国,可偏偏他还不停大建宫阙,大造龙舟,挥霍国库,压榨民力,好像不知道天下已经烽烟四起,乱民遍地似的。 “父亲和奶奶对此都深怀忧虑,觉着如此下去,大隋底子再厚,恐怕也难免被败个干净。可又无可奈何,皇帝如今已经听不进逆耳忠言,只有阿谀奉承之言,才能入得他耳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慕容复: “师尊,皇帝年轻时,也有英武睿智、文武全才之称,为何继位之后,短短数年,就变了个人似的?” 慕容复淡淡道: “或许是因为……文帝和文献皇后权威太重,杨广又不是天生的太子,为谋夺太子之位,伪装了太多年,战战兢兢压抑得太狠,上位之后,自然难免放飞自我。” 隋文帝杨坚,控制欲就已经很强了,文献皇后独孤伽罗控制欲更是强得可怕,连文帝都要被她控制。杨广可以说是在一种接近窒息的氛围下成长起来,还要费尽心思隐藏伪装,谋夺皇位。 不在压抑中升华,就在压抑中变态。 很明显,杨广的心性,不支持他升华,于是就变态了。 说完一种可能,慕容复又说另一种可能: “也有可能是杨广嗜酒太过,喝酒烧坏了脑子,渐渐失去了判断力……当然,无论哪一种可能,杨广把国势搞成这样,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他心里从来没有把平民百姓当人看过。在看他来,百姓恐怕只是猪狗牛羊,可以任凭他屠宰压迫。” 独孤凤轻叹一声,说道: “师尊以为,大隋还可以支撑几年?” 慕容复悠然道: “也没有几年了……或许五年之内,这煌煌大隋,就要亡了。” 如今已是大业十年秋,而大业十四年,杨广就要死于江都兵变。 在他死之前,大业十三年,李阀就将在晋阳起兵…… 其实就算不知道历史,单看大隋如今的局面,以及杨广那至今不思悔改的折腾劲,任何有识之士,都可以看出来,大隋的江山,已经长久不了。 “五年之内么?”独孤凤若有所思:“父亲最近把大哥派了出去,让他去游历江湖,网罗势力……看来,父亲和奶奶也觉着大隋撑不了几年了。” 独孤阀虽为四大门阀之一,但独孤阀乃是因为出了皇后,依附皇权成为顶级门阀。 独孤凤的曾祖独孤信,一个女儿嫁给了周世宗宇文毓,生前没当皇后,死后被追封为皇后。另一个女儿,就是杨广生母文献皇后独孤伽罗。 还有一个女儿,就是李渊的生母,真实历史上,李渊称帝后,追谥母亲为元贞皇后。 所以独孤阀可称皇后世家,权势富贵、家族地位纯靠依附皇权,与同为四大门阀的宇文阀、李阀、宋阀相比,颇有些不接地气,根基虚浮。 独孤阀当然知道自家缺陷所在。 之所以派出独孤凤大哥独孤策去江湖行走,网罗势力,只是为了在将来可能出现的乱局当中,多一分自保的本钱,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太大的野心。 至于未来真个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该怎么办…… 对于并没有争霸天下实力的世家门阀来说,当然是谁的赢面大就跟谁。 不过在大隋彻底崩灭前,身为皇亲国戚的独孤阀,还是得尽力支持大隋。 “师尊,红拂师妹他们都给你派了出去,如今骊山只剩下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 独孤凤瞧着慕容复,轻声道: “凤儿也想为师尊效力呢。” 慕容复抬手轻拍独孤凤肩头,说道: “你是天门开山大弟子,将来,是要做天门武力担当,代为师迎接各种挑战的。伱呀,安心修行就是。” 独孤凤原本猜测,师尊不派自己出去做事,可能是因为她出身门阀贵族,师尊对她不太放心。 此时听得师尊此言,顿时安心不少,郑重道: “师尊放心,弟子会努力修炼的。将来无论是谁,只要敢来搅扰师尊清静,弟子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 夜晚。 慕容复又独自来到了那座布置着时空之门法阵的洞窟中。 降临大唐世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慕容复打造这座阵法,也足足花费了五年时光。 五年下来,这座他亲手开辟的洞窟,已经初具灵地雏形,地面、四壁、顶壁的土石,在灵气积聚之下,皆已渐渐“玉化”,浅层都变成了白玉色泽,深层也在日复一日的渐变之中。 曾经洞窟之中,还需要慕容复种植发光青苔用以照明,现如今,整个洞窟的地面、石壁,皆在散发着月光般皎白柔和的莹光,将洞窟映照得一片通明。 洞窟中央,那以珍品木材,嵌以玉石打造的时空之门法阵,也在数年如一日的持续淬炼下,终于达到了开启的标准。 “五年了……” 慕容复轻声感慨着,登上木台,来到法阵中央,手掐印诀,默诵法咒。 持咒片刻,慕容复丹田处幽光一闪,浮出一尊小鼎虚影。 小鼎虚影缓缓旋转着,由小变大,转眼就化为一尊九尺高下的巨鼎,将慕容复笼罩在内。 随着鼎内本源大量燃烧蒸发,巨鼎虚影嗡地一震,化为一道混沌漩涡。 混沌漩涡缓缓旋转震动,法阵上方的空间,亦随之微微震荡,并凭空闪烁起五光十色的霞光。 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慕容复继续参与了。 他离开木台,站到法阵之外,静静凝视着法阵运转。 空间不停震荡着,越来越多的五色霞光凭空衍生,丝带般缓缓飘荡着,融入那混沌漩涡之中。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空间震荡才终于平静下来,那五色霞光也不再涌现,那“截天分鼎”所化的混沌漩涡,则倏地凝聚于法阵中央,化为一座两丈高、一丈宽的古朴门户。 耗费这数年搜集的近半本源,献祭了一尊“截天分鼎”,这一座联通着神雕世界的时空之门,终于铸造成功! 慕容复静静凝视时空之门一阵,直至此门彻底稳定下来,方才走到门扇之间,将手按到门扇之上,注入法力,轻轻一推。 门扇无声开启,现出一道万花筒般炫光幻彩的圆形通道。 慕容复举步迈入通道之中,一步迈出,天地立变。 …… 如今的桃花岛已是四季如春。 那宛如锦云彩霞的桃花终年不败,花开之时,枝头竟还挂着累累硕果,花果同存,蔚为奇观。 而造就这一切的,正是当初慕容复筑基之时,得天地造化而生的桃花仙灵。 璀璨桃林中。 手指大小的桃花仙灵们,扑扇着花瓣似的小翅膀,在花果之间玩耍嬉戏。 几个个头稍大些的小仙灵,还骑乘着羽色华丽的灵鸟,神气活现地扮演着空骑。 一个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瞧着不过三四岁大小的小不点,甩着两条小短腿,嘻嘻哈哈地追逐着小仙灵们,不时被脚下突然滋生的草茎藤蔓绊住腿脚,摔个跟头。 这小不点也皮实得很,连摔好几个跟头也不哭闹,每每跌倒之后,马上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跟小仙灵们追逐打闹,不大会儿,小不点就变得跟泥猴似的,红肚兜上沾满了草叶泥尘。 慕容复站在一株桃树下,含笑看着那小不点。 虽从未见过,但以他现在的修为,感其血脉气机,便知这小不点乃是郭芙的孩儿。 当年他走时,郭芙的孩子尚未出生,再返桃花岛时,名为郭兴的小娃娃,已经能满地乱跑了。 桃花岛也变得愈发灵机盎然,宛似人间仙境。 正看着那小不点时。 一道女子呼声传来: “兴儿,兴儿……”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不点,满不在乎地抹去脸上的泥土,奶声奶气地应道: “娘,我在这儿!” 慕容复亦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红衫,眉目如画的女子,循着桃林小径向着这边行来。 正是郭芙。 算算时间,郭芙已快满二十三岁了,但瞧着还是十七八岁模样,肌肤粉嫩,宛似玉琢,脸颊还稍微带着点婴儿肥,气质既有少女的娇憨,又有几分已为人母的成熟。 她五官与黄蓉有着六七分相似,只眉毛比黄蓉稍浓一些,显出几分强硬,又予人英姿飒爽之感。 瞧着如今的郭芙,再回想多年以前,那个泥猴似的小姑娘,慕容复不禁一阵恍惚。 时光在他身上,从未留下任何痕迹,可不知不觉,身边的人们,却都已经变了。 这时,刚刚找到儿子,正要训斥他几句的郭芙,忽地心头一悸,似有所感一般,霍地转首望向慕容复所在。 看到大桃树下,那正被好些小仙灵环绕簇拥,一如当年那般高大英挺的男子,郭芙怔忡半晌,红了眼眶。 她甚至顾不上抱起儿子,飞一般冲到慕容复面前,本能就想扑入他怀中。 可最终她还是意识到,自己如今已不是那个可以攀着师父的大腿撒娇,可以被师父抱在怀中的小姑娘了。 她已不再只是女儿与弟子的身份,她自己,如今也已做了娘亲。 已是做娘的人,该变得稳重些。 于是她生生刹住脚步,噗嗵拜倒在地,磕了个头,又仰起脸颊,叫了一声: “师父……” 刚开口时,她脸上还满是惊喜的笑意,可话音一落,泪水便止不住地扑簌而落。 那委屈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那生怕师父扔下她娘俩一去不复返,担惊受怕的小女孩。 慕容复微微一笑,俯身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轻轻将她搀起,笑道: “都是大姑娘了,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怎还又哭又笑的?” “芙儿开心呢。”郭芙抽着鼻子,紧紧抓着师父的手,颤声道:“师父,你一走就是五年,芙儿真担心,你再也不回来了……” 慕容复笑了笑: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又看向那个跟着郭芙过来,正咬着手指,好奇地瞧着自己的小不点,感慨道: “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正说时,慕容复身侧,忽然香风浮动。 侧首一瞧,就见黄衫粉裙的黄蓉,宛似凭空浮现一般,倏然出现在他身边。 五年未见,黄蓉也是一如往昔,与慕容复一般,不受时光雕琢,瞧着只比十七八岁模的郭芙大了几岁,好像只是郭芙的姐姐一般。 少女的灵动清纯,成熟女子的动人风韵,在她身上完美地融为一体,一颦一笑,都令人心动不已。 “我回来了。”慕容复含笑看着黄蓉,轻声说道。 “欢迎回来。”黄蓉顾不得女儿在侧,嫣然一笑,上前,扑入他怀中。 (本章完) ------------ 127,世界的成长 黄昏时的桃花岛景色最好。 夕阳余光倾洒在桃林之中,那绵延数里,粉白粉红宛若锦云的桃花,像是披上了一层霞衣,朦胧着一层金红相间的光晕,漫步其间,仿佛漫步于云宫仙境。 慕容复与黄蓉在林间携手而行,郭芙抱着郭兴,远远跟在后边,自觉地为二人留出空间。 “这几年诸岛人口翻了一番,其中半数是在沿海诸郡找到的幸存者,另外半数则是新生小儿……” “舟山岛上起了新城,新辟出了十多万亩土地,以舟山岛的产出,加上渔获、养殖,足以养活目前所有的人口……” “过儿和芙儿也愈发得力了。芙儿帮着我管理诸岛,过儿则时常带着队伍在沿海一带搜救幸存者,剿杀饿鬼…… “程英等几个修炼青木长生诀的弟子进境不错,有他们随队出征,即使清剿饿鬼时受伤,也不会被感染异变……” “过儿的武功,比你当年刚来时已毫不逊色了,去年曾经以一敌千,大破饿鬼。芙儿这几年要带孩子,很少出去剿杀饿鬼,武功进境就稍慢了些,比起过儿差了一筹……” “做了母亲之后,芙儿性子也渐渐沉稳下来,我便传了她炼神之法,她如今也能御剑了……” “每个季度,我和过儿、芙儿、程英、无双等,都会去陆上诸据点巡游一番。有时是我独自前去,有时是派过儿和芙儿去,有时是程英、无双一起去……” “陆上诸据点都发展地不错,你点化的那些妖精、木灵和诸据点幸存者们相处得很好,帮了他们许多……” “公孙绿萼炼神之道已修炼至分神化念,如今也能同时驱使三口飞剑,隔空飞刺三百多步。不过她性子太过恬淡无争,不喜厮杀,我便将青木长生诀传了她……她如今种田养花、治病救人,也极受绝情谷中幸存者尊重……” 慕容复握着黄蓉柔荑,缓步漫行,静静聆听着黄蓉轻言细语,偶尔应和一声,直至黄蓉说起杨过最近筹划的一件大事: “过儿打算组织一次大攻势,彻底清除临安府的饿鬼,毕其功于一役。” “什么?”慕容复诧异道:“彻底清除临安府的饿鬼?血月灾前,临安府可是有着足足八十万人口,就算只七八成人口异变,也是五六十万二次异变的饿鬼怪物……” 黄蓉抿唇一笑: “现在没有那么多了。这些年过儿时常带队在临安府一带登陆,零敲碎打,每次剿杀个几千上万头怪物,五年下来,累计剿杀的怪物,已经接近二十万。” 慕容复皱眉道: “即便如此,剩下的怪物依然太多,想要一次大战彻底清除,难度太大了些。” 黄蓉嫣然道: “怎么,你对伱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们,就这么没信心么?” 慕容复摇摇头: “也不是没有信心。只是,既已踏上长生之道,就该有长生者的心态。对长生者来说,时间并不紧迫。饿鬼的实力已经差不多固定,我们则每天都在成长。 “既如此,何不继续像之前几年一样,每年多次小规模进剿,零敲碎打,积少成多?何必冒大风险打一场会战?” 黄蓉笑道:“你这不还是担心弟子们实力不够,觉得他们打不了这样的会战?也是,你离开得太久,对弟子和诸岛幸存者们的实力进境不太了理。 “弟子们且不说。若我告诉你,如今诸岛幸存者,即使平时主业是种田、捕鱼的,实力也不逊当年的全真七子,甚至随便一个平常在家织布养猪,种菜带娃的女子,都有不逊当年梅超风的实力,你信也不信?” 慕容复眉头一挑,还真有几分惊讶: “我离开只五年而已,幸存者们的实力,进境便这般快?” 他当然知道,此方天地的每一个人类幸存者,甚至是精怪,只要击杀饿鬼,便可得本源、天眷,每次击杀一定数量的饿鬼之后,修为都会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但各人禀赋不同,就算能在血月之灾中幸存下来的,无论大人小孩,都是身强体壮,且有一定禀赋者,可并非每个人都有习武的天赋。 即使慕容复广为传授不怎么挑资质的外炼武道,也从未想过,诸岛幸存者们,竟会人人都成为高手。 当然,即使是全真七子、梅超风一级的高手,单对单碰上二次异变的饿鬼怪物,也并不能保证可以无伤稳赢。 毕竟二次异变的怪物,皮肤坚韧宛若甲胄,骨头也是坚如铁石,又力大无比,牙坚爪利,可生裂铁石,还行动如风,纵跃如飞,浑身上下又只有头部一处弱点,就跟小金刚狼似的,十分难缠。 好在饿鬼怪物并无智慧,可被轻易调动,扑食也全凭本能,不懂团队配合,而幸存者有战阵,有装备,结阵而战,凭借各种法器级的甲胄、兵器,本就足以以少敌多。 倘若人人都有至少全真七子、梅超风一级的武功,配合装备、战阵,那还真有可能打一场大会战,一举剿灭临安府的三四十万饿鬼怪物。 “我早料到,此方天地,将演化出神话世界的气象,却没有想到,我离开不过五年,幸存者们便已都这般强了……” 慕容复感慨。 “你离开虽只短短五年,可血月之灾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黄蓉轻叹,回忆往昔,恍若隔世。 “是啊,已有十三年了……当年芙儿还是个只会哭着叫妈妈的小泥猴,如今却已有了自己的孩儿……” 慕容复轻笑一声,握紧黄蓉柔荑: “你如今,也成了神话传奇当中,御剑飞行的剑仙异侠,已是当之无愧的神妃仙子……” 黄蓉收回思绪,眨眨眼睫,俏皮一笑: “我是神仙妃子,你便是神王仙君么?幸存者们,便是天兵天将?” 慕容复哈地一笑: “说不准,未来还真有这一天。” “那过儿的计划?” “等我验过他们的修为再说吧。三四十万饿鬼怪物……我都觉着头疼。” 以慕容复如今的修为,纵是数十万饿鬼怪物,也围不死他。 但就算他可以在数十万怪物海中来去自如,想要凭一己之力,消灭这么多怪物,想想也是头皮发麻。 “说了这么久,都是我在说。你呢?这五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去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慕容复微微一笑:“至于是什么地方……容我暂且保密,到时候你亲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哦?你要带我一起去?” “嗯。这趟回来,就是要带你同去那边。” 见黄蓉期待之余,又有些小小的忐忑,慕容复知她所想,轻轻一捏她手掌: “放心,只是暂去那里,你和我都不会一去不返的。” 黄蓉这才放下心来,嫣然道: “那我就等着好生瞧瞧,你说的那地方,究竟多么有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