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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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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呀,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有人在她耳边开心地叫唤,随后响起一道年迈的嗓音,“既然已经清醒就没事了,只要再修养几日便可康复。到底是年轻人,在雪地里冻了四个钟头还能恢复过来。”
“太好了!我看这丫头的面相就知道她命不薄。”
“别马后炮了!赶紧去告诉小姐,说她救回来的人醒了,别让她惦记着。”
一人应声离去,另一个人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醒来就好,哎,这么小的孩子,如果真是去了,叫人怎么忍心。”
小桃睁着迷蒙的眼睛,脑中一片混沌,每个字她都听清,可组合在一起,她就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昨晚她被迫加班,回学校宿舍时已几近午夜,以防在车上睡着,她看了小说提神,没想到她挑了本苦情剧,除了开头是郎情妾意好不美满,之后全部都是男女主角在男二的阻碍下无奈生离,最后家破人亡不说,被男二强迫占有的女主角还郁郁而终,男主角陷入疯癫,终于将男二刺死,而后抱着女主角的尸体跳入山崖,不能同生,便要同死。
那是发生在民国年初一座小村落里的爱情故事,她看得牙痒痒,恨不得跳进书里狠狠揍那人渣男二一番。大概是想得太入迷,她在过马路时忘了看信号灯,本以为午夜时分,小路上根本不会有车开过,哪想到她才走到路中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马达的轰鸣声,而后便是一阵刺眼白光,后来……
后来,她就醒了。
“小桃,夫人怜你无亲无故,要收留你在白家做丫头,从今以后,你要服侍在小姐左右,好好报答她的恩情啊。”
“小桃?”小桃眼神恢复清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她是小桃?她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这位大姐,我、我……”小桃挣扎着要坐起身,却发现浑身瘫软无力,又重重跌进铺中。
“哎,你伤才好,哪有力气坐起来?有什么要说的告诉吴妈。可是饿了?还是渴了?”
她无措地看了会面露善意的吴妈,脑中嗡嗡响动,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那是和现代文明不相符的木床土墙,屋里生着炭火,小炭炉子上摆着个水壶,水汽让屋子空气显得温暖而湿润。
小桃又将目光落到女人身上,她不过三十多岁,穿了件蓝布棉袄,整个人看起来和善而朴实,口音也不是她熟悉的。
小桃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没等她开口,脑袋就阵痛起来,而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令她惊愕地瞪大眼睛。
吴妈见状吓坏了,“怎么了小桃,又不舒服了吗?这可怎么好,杨大夫可是走了,这回我找谁去!”
眼见吴妈焦急地起身,小桃忙拉住吴妈的手,“别……我、我……没什么……”
吴妈看小桃脸色苍白,“怎么会没什么,你看看你的脸色。”
“我、我只是困了。”小桃虚弱地笑起来,“吴妈,我躺会就好,您别担心。”
“哎……”吴妈叹了口气,便坐下来帮小桃掖了掖被子,“睡会也好,我去给你煮些粥来,昏迷了一天一夜,你可得饿坏了。”
吴妈摇头离开,雕花木门随之开启又合上,只是那一瞬间的功夫,室外的大雪就呼啸吹进屋内,引得火苗摇曳,气温骤降。
小桃无力地摊在床铺中,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我居然……我居然……穿越了?!”
从刚刚原主人的记忆中,小桃知道她现在的名字是肖桃红,原本和娘亲相依为命,可年前娘亲不治身亡,临死前娘亲让她去四平镇寻找亲人,只可惜娘亲的话还没说完,便含恨离去。小桃痛哭了一天一夜,用仅有的积蓄买了一口薄棺,又亲手替母亲挖了一座坟,便听从娘亲的话,预备到四平镇去找寻亲人。但这冬天天冷风大,她小小一个人,走了整整一天才走到四平镇,最后她实在累了,进了镇子,找了个墙角缩起来,想说休息一会,再去找寻亲人,哪想到这一休息,就差点丢了一条命。还好路过的白家小姐看见了她,将她救回府里。
只可惜真正的小桃已经死在了雪地里。
而白家的人之所以会知道她的名字和经历,是白迎秋遇见她将她摇醒时,小桃断断续续说出来的。
可怜一个孩子就这样死去。
小桃叹息着,“小桃,小桃……”
她也是死于非命,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父母会为此伤心成什么样。想到这,小桃就一阵心痛和自责。都怪她走路不看路。
至于救她的人,白迎秋,这个名字恰好和她死前看的那本小说中女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样,这不免让她有些惊慌,该不会那么巧,这个白迎秋,就是那个与爱人生离,被恶霸强抢,最后幽怨死去的白迎秋吧。
而且更巧的是,书中的白迎秋身边就有个贴身丫鬟,叫小桃。
不一会,吴妈端着粥回来了,“小桃,来吃点东西。”
“谢谢吴妈……”这位妇人心地善良,她不过是个被救的陌生人,居然对她这么亲切,想想在另一个世界,哪还会有这种人?
满心感激地喝了菜粥,小桃斜靠在床头,试探地问吴妈,“吴妈,我是被小姐救回来的?”
“可不是!要不是小姐和表少爷出去玩,看见了你,你可要去见阎王爷了!”一提到白家小姐,吴妈就赞叹不已,“小姐心地善良,她看你可怜,就求了夫人收了你,这年头上哪找第二个?”
“哦。”小桃顿了顿,“那那个表少爷……”
“表少爷?对对,表少爷也是你的恩人呐,还有忍冬!要不是她抱你回来,你也没命回来。”
“忍冬?!”小桃暗自一惊。
白迎秋,表少爷,还有一个忍冬!那是那部小说没错了。书中除了爱恨纠葛的三主角,还有一个默默付出的顾忍冬,他喜爱白迎秋,可他只是曾家管家之子,碍于身份地位,他不敢表明心迹,只敢背地里保护白迎秋,是一个深情可怜的苦命人。
……哎,话说回来,那篇小说里哪个不苦命呢?
好好的一双人被个恶霸强行拆散,想起那恶霸小桃就心生怨念,仗着自家老子是镇长,在白迎秋出嫁前一天晚上强了人家!亏他之前还是表少爷曾子文的好朋友,有这样当好朋友的吗?!
为了更进一步证实猜测,小桃问,“吴妈,这四平镇的镇长……可是姓韩的?”
吴妈正挑动着炭炉,随口应道,“是啊。”
“当家的是韩家老太太?”
吴妈这才疑惑地看向她,“没错。小桃,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以前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听她提过韩家。”这倒不是撒谎,在小桃的记忆里,娘亲每次心情不好,都会在窗前喃喃诅咒“韩家人不得好死”。
这深沉的怨念,不知道里头藏了什么隐情。
见小桃这么说,吴妈就没多想,“说到韩家,那也是远近镇子里有名的人家,韩老爷身为镇长,为民做主,赶走恶霸,他家的医馆每年还会给穷人家免费提供些草药,这么好的镇长没有人不夸的。”
是啊是啊,韩老爷是个温和慈祥的大好人,只可惜生了个禽兽不如的儿子。
小桃幽幽叹了口气,她这下,是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望着窗外随风斜斜飘落在地的雪花,小桃无力地靠在床头。
这是民国九年的冬天,她一撞来到了个小丫头的身体里,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好么,人家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不济也是个庶出,她呢?来到了一个小丫鬟体内,在整本书里,她就会哭,最有勇气的是书中结尾,她为了保护白迎秋被残暴的韩二少一脚踹出大堂,她咕噜噜滚下台阶,磕上石台死了。
……差点忘了这一茬!!!
小桃额角滴下冷汗,完了完了,她一定要阻止剧情发生,否则……她可不想再死得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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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02
小桃端着茶水走过回廊,纵使没和太阳直接接触,她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时值盛夏,从她来到白家眨眼间就过去了大半年,这期间她顺利地融入到白家,夫人老爷看她身世可怜,长得又乖巧伶俐,都舍不得让她做重活,只让她贴身侍奉白迎秋。
白家有一子一女,长子长宏个性洒脱,完全不顾及小女儿家的心思,只会取笑白迎秋天天惦念曾子文,现在有了个年龄相仿的人作伴,很快就把小桃当成了小姐妹。
历史上的民国动乱不堪,可在书里,这是个民风淳朴,家家富足的小山村。
他们不管外头是否兵荒马乱,是否政权更替,也不知道大上海车水马龙,夜夜笙歌,只在这小小的世外桃源里过自己的生活。
多亏了原作的作者是个只想情爱的,设定了村中不被军阀统治打扰,否则小桃可要叫苦不迭了。
走过回廊,一歪头就能看见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着两个人,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悄悄握住了手,听见她的脚步声,便立刻迅速分开,还此地无银地各自转身。
小桃噗嗤一笑,“装什么啊小姐,你当我看不明白吗?”
她走过去放下茶水和洗净了的多汁葡萄,葡萄架带来的阴凉的确减了不少暑气,“大热天的还在院里玩,既然要和表少爷卿卿我我,干脆去屋里好了嘛。”
“小桃!”白迎秋红了一张小脸,“胡、胡说什么呢!我和表哥只是……只是在看蝴蝶而已。”
蝴蝶?这大热天蝴蝶连翅膀都蔫了,哪还飞的动啊?
倒是夏蝉不知疲倦地吵闹不停,惹得人静不下心。
小桃憋着笑,“好了,不闹我家皮薄的小姐了。表少爷,小姐,小桃告退了。”
曾子文挥挥手,“你啊,就是嘴巴会说!”
小桃一溜小跑离开。
还好这是民国山村,村民善良温和,当家的老爷也没什么脾气,所以她才能仗着白迎秋的喜爱和她耍耍贫嘴,半年下来连曾子文都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
说起来白迎秋和曾子文当真和书里说的一样郎才女貌,白迎秋巴掌大的瓜子脸,葡萄似的黑眼珠子充满灵气,她身段娇小,又是出身在书香门第,气质非凡,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女。
而曾子文身材颀长,家里虽说是几代经商,却没那股铜臭味,一身灰色长衫衬得他玉树临风,面如冠玉,更别说戴上了副眼镜之后平添的斯文气。
这两个人要不是青梅竹马,从小定下了口头婚约,那上门提亲的恐怕早就踩破门槛了。
在拐角处,小桃又好奇地伸长脖子瞅了一眼,果然,没等她走远,白迎秋和曾子文就又浓情蜜意地牵起手来了。
小桃好笑地摇了摇头,拎起一串葡萄仰头一颗颗咬着吃,她吃得乱无形象,葡萄籽噗噗噗地吐在沿路的草丛里,忽然,小桃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她顿了顿向四处张望,不期然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个瘦长人影。
咽下嘴中的葡萄,小桃笑道,“阿冬!”
阿冬略显慌张地垂下眼,直到小桃走到他跟前才抬起头,笨拙地打招呼,“小桃。”
“你在这干什么?干嘛不去屋里乘凉?这里好热啊。”
阿冬规规矩矩地站在回廊柱旁,“没事,我不觉得热。”
这就是顾忍冬,因为原本故事的缘故,小桃对忍冬的印象好到极点,从第一次见面就自来熟地和他攀谈。可阿冬生来寡言,虽然长了个大高个,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每次和她说话总要脸红害羞,让小桃憋笑憋的肚子都疼了。
阿冬是曾家管家的独子,今年才18岁,就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多公分,他和所有淳朴的乡里人一样,有着男子汉气概十足的蜜色肌肤,眉高目深,鼻梁挺挺的,简直像刀削出来似的。和他英挺的长相和高壮的身材不符的是阿冬性情内向,但凡和女孩子说话都要脸红,于是熟悉的人都喜欢作弄他,小桃也不例外。
“哎哎又脸红,你这是热的啊还是害羞的啊?你明明刚才说过不觉得热,那么这就是……”小桃挤眉弄眼地,“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还以为你暗恋我呢!”
阿冬脸又红了一层。
小桃大笑,“什么什么,你真的喜欢我啊!这可怎么好,我还不想嫁人呢。”
要是让吴妈听见,保准又要骂她女孩子家家不知羞,可现在回廊里只有她和阿冬,谁会来骂她?
没办法,一看阿冬脸红耳赤的窘迫样她就开心,连酷暑都忘了。
阿冬忽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小桃,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但没等他开口,小桃就笑完了,“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天太热,我们去旁厅吧。”
“唔?唔……”阿冬恹恹应道。
小桃向前走了几步,见阿冬还没跟上,不禁转身喊他,“愣着干什么?走啊。”
“哦……来、来了。”阿冬连忙跑上前。
“要吃葡萄吗?”两人并肩走了几步,小桃递过那串她吃了一半的葡萄,“可甜了,水还多。”
阿冬呆呆看了她片刻,才想到回答,“不了。”
小桃挑挑眉,“哦?你嫌弃是我吃过的?”
没想到小桃会这么说,阿冬生怕她误会,慌张摆手,“不、不是的,我……我只是……”顿了顿,阿冬鼻尖都有了汗,“那、那我就吃一颗吧……”
结果小桃又说,“吃?你居然说吃?男女授受不亲啊阿冬,你居然敢吃我吃过的葡萄,你存心败坏我名声啊!”
“……”阿冬目瞪口呆,面色惨白,“不、不是的,我、我没有想败坏你的……”
阿冬仓促的解释还没说完,小桃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对不起,我、我又没忍住……逗你了。”
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单纯呢!同样的陷阱不管来几次一样的着都会上钩,简直比前不久白老爷带回来的小卷毛狗还可爱!
阿冬挠了挠头,在小桃的一路欢笑中,也跟着微笑起来。
说起来和阿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
那天天气正好,后院五颜六色的花朵争相开放。因为夫人过生日宴请宾客,厨房里缺人手,小桃便去帮忙,被打发了去挑水。她走一路泼半桶,来来回回挑了三次,水缸才填了个底。她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井口旁手软脚软,额前短短的齐刘海都被汗水黏在了额头上。
“让我一个小姑娘打水,王大厨果然还是在记恨我!”
王大厨今年三十好几,几年前死了发妻,家里还有个小儿子,他长得高壮,胖乎乎地让人讨厌不起来,据说是看上吴妈好一段时间了,见吴妈和小桃情同母女,就想请小桃帮个忙,在吴妈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看看能否成事。
可小桃心直口快,直接就去告诉吴妈王大厨想和她相好,吴妈气得脸都绿了,直接杀到厨房,“王万里,不带你这样羞辱人的!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我许含霜当年立下誓言要给我那死去的丈夫守节至死?我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你别想打我丁点主意!”
哎,这样一个烈女子。
府里人分成两拨,一拨安慰王大厨再觅新人,一拨安慰吴妈别再动气。旧时代女子的贞烈小桃从那次才亲眼目睹,不能不震撼,所以她只好去对王大厨说,“算了吧,别再找我吴妈了。”
王大厨气得双下巴都在颤,“小桃啊小桃,我平时对你不错吧?哪次糕点不留给你一份,你就这么回报我?我让你含蓄地,小心地去试探,你你你……你直接甩去个地雷!快被你气死了!”
好吧,是她太直白了。谁让她不懂民情嘛,哪晓得吴妈那样挚爱死去的丈夫,可惜她才三十出头,就要终生守寡,实在太可惜了。
小桃暗想该再撮合两人一下,可没等她想出计策,王大厨就给她安排了挑水的活。
哼,我再帮你我就不叫小桃!
小桃累趴在井口,因回忆起往事而愤愤哼了一声,正撑着井口努力站起身来,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大喊,“千万别想不开!”
小桃还没反应过来,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向她逼近,而后她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这一抱就是把她从井口直接抱到了回廊里。
“……你、你……”小桃双脚腾空,目瞪口呆,飞快地眨着眼。
那人放下她,紧张地拽住她的手腕,“这位姑娘,你、你有什么想不开,偏要投井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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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03
抱住她的年轻人估计才18、9岁年纪,有一张端正俊俏的脸,乌黑的眼珠里满是焦急。
春风吹过,小桃似乎闻到了不知名的花香。
小桃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被她看得久了,那人才回过神来,触电般松开握着她手臂的手,局促道,“抱、抱歉,我一时情急……”
“哦。”小桃呆呆回了一句。
那人抓耳挠腮地躲开她的视线,语气放缓下来,“这位……这位姑娘,我刚才看你想要投井,是怎么回事呢?你还年轻,千万别想不开!”
“哦……嗯?”
“你是白家的丫头吗?他们那里亏待了你?不对,白老爷向来仁厚……难道说是被其他丫头欺负了?”青年人又瞥了她一眼,脸颊有些红,自言自语似的,“嗯,你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会被人排挤……”
“……嗯?!”虽然被夸了很开心,可她听在耳朵里怎么就那么不是味呢?
小桃后退两步,扬起下巴,“喂,你从哪来的?凭什么抱我?!”
“抱……抱……”青年面红耳赤,“我、我是看你要跳井才……”
“跳井?你居然说我想要跳井?”小桃瞪起眼睛,居然让对方吓得哆嗦了一下,“你看看我,像活腻了的样子吗?”
对方听话地瞥了她一眼,“嗯……现在不像了。”
什么叫现在不像,她一直就没想过好不好,谁要想不开去跳井啊,被溺死那得多难受?!
“我根本没想跳井!”小桃掷地有声地说。
对方惊讶地抬起脸,“那你刚刚怎么扒着井口……”
原来他是看见她疲惫不堪的背影了,那难怪会误会。
小桃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那是累的,挑了三回水,我肩都疼了。”
“挑水?”年轻人更惊讶了,“白家,居然让女孩子挑水?!”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哎,其实不是老爷夫人的错,都怪那个小肚鸡肠的王大厨!哼。”小桃撇撇嘴,腹诽了王大厨一番,脑中忽然灵光闪过。
她侧过脑袋,用眼角瞄瞄对方,目光逡巡一周,又从头再来。
很快,小桃脸上就挂上了坏笑。
年轻人很是敏感地后退一步,“你怎么了?怎么笑得这么……”
“嘿嘿嘿,喂,你刚刚抱了我,是吧。”眼看对方又要红着脸说出“我是怕你跳井”的解释,小桃伸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
“……什么事?”青年人迟疑地问。
“放心吧,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小桃笑眯眯地拉起对方的手小跑到井边,“喏,你帮我挑水,给厨房里的水缸填满就行了,很简单吧?”
看他人高马大的,这点活应该完全不在话下吧。
年轻人人想也不想地就点头答应,立刻动作起来,熟门熟路地挑着水往厨房走。
小桃便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看他来来回回,挑了一次又一次,步伐还丝毫不乱,只有头上直愣愣的短发随着脚步小幅度的摇晃。
这是没被外来文化扰乱时土生土长的英俊小生,不娘炮,不做作,短打麻布衣裳下是充满力量的肌肉,一举一动都是男子气概。小桃欣赏着青年人的侧脸、背影,非常爽快地遗忘了被他误会自己轻生的事。
好吧,她就是个浅薄的女人,看到帅哥就没办法责怪人家。
等到第五回,水缸终于填满,年轻人放下担子,“姑娘,我挑好了。”
多爽朗的笑啊!
小桃感动地跑上前,抽出胸口的手帕帮年轻人擦了擦汗,“嘿嘿,谢啦!”
她平常总是帮挑水的李大叔、张三叔擦汗,丝毫不觉得不妥。倒是年轻人愣了一愣,才慌张后退,途中不小心绊到放在地上的水桶,还险些摔了一跤。
“你慌什么?”小桃好笑地摆好水桶,蹲在地上仰着头问年轻人,“对了,见你熟门熟路的,你和白家很熟吗?你叫什么名字?哦,对,应该先介绍我自己,我叫小桃。”
“小桃?”年轻人惊讶道,“你居然是小桃?”
“怎么,你认识我?”小桃缓缓站起身。
和她对视,年轻人又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微红地说,“嗯,当初少爷和白小姐救你的时候,我也在场。”
“……”
“我叫顾忍冬。”
忍冬,又名金银花,是一味中药材,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小桃觉得忍冬的名字真是和他太配了,只要有他在,她这被酷暑逼出来的火全都被他给降了。
“小桃,小桃?小桃!”
小桃从回忆中惊醒,慌张地四处看了看,才看向吴妈,“怎么了?”
这是在专门给下人休息准备的旁厅,里头也有水果摇扇,要说白家的人确是都是好主子,不仅没有阴晴不定的脾气,还对下人和颜悦色,难怪白家老爷在四平镇人人尊重。
吴妈放下手中在绣的手绢,“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呆呆地坐在这不说话,怎么,你也被太阳烤干了?”
“吴妈……”自从被救之后,小桃和吴妈的就亲近起来,她来到异世,多亏了吴妈的悉心照料,才能减缓乡愁,不再想自己的父母和过去。
小桃拿起一串葡萄,边吃边说,“哎,我是想到和阿冬刚见面的时候了嘛。”
听她这么说,还在喝茶的阿冬立刻被呛到咳嗽。
其他在厅里休息的人都笑起来,“哎呀,说到那次还真是笑死人了!”
“就是啊,这白府上下,谁都可能投井,就小桃不可能!不是说了吗?祸害遗千年啊。”
“李大叔!”小桃气呼呼地,“我怎么是祸害了?”
“哟,还不承认!”李大叔摸着嘴边的小胡子,“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满脑子鬼点子,你说说,自从你来了以后,迎秋小姐背着夫人老爷偷跑出去玩多少次了?”
“……”
“还有上次赶集,你居然活生生吓死了一个登徒子,唉唉唉,你可真厉害啊,小桃!”
什么叫活生生吓死,她不过是踹了他一脚,又顺便拿起了一把小摊上的木剑戳了他一下而已。
“是那人活该!”
“活该你也不能踹得人家差点断子绝孙啊。”
“哼,那种人就该摧毁作案工具,免得他祸害他人。”
大家好笑地对视一眼,李大叔问向阿冬,“阿冬,你被小桃欺负了那么多回,你总该觉得她是个祸害了吧?”
阿冬在几人的目光之下,顿时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我、我没觉得。”
他一说完,厅里就静了一静。
“哦?”这下不仅李大叔,吴妈都挑高了眉毛,“你不觉得?”
阿冬挠挠头,声音不大,却很肯定,“……嗯。”
小桃惊讶地望着阿冬那垂着眼睫的侧脸,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脸颊也跟火烤了似的。
白家和曾家一个住在镇子南,一个住在镇子北,就算骑自行车还要一个钟头,并且还要忙于生意,因此曾子文只能隔几天来一次。到了下午,曾子文便和白迎秋依依不舍地在门口分别。
白迎秋微笑着目送曾子文骑着自行车渐渐远去,眼里满是幸福。
小桃靠在门边,玩着发辫,故意长叹口气,“哎,我可得好好和夫人说说话了。”
白迎秋这才回过神,“你要和娘说什么?”
小桃眨眨眼,“请她和老爷快些定下婚期,把小姐你嫁出去啊!要不然小姐天天想,夜夜念,可要愁死了!”
“你这死丫头!”白迎秋羞愤地咬着嘴唇,作势要打。
小桃机灵地窜到一边,“哦,有人被猜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白迎秋耳根都红了,捂着脸小碎步跑开。
小桃跟在她后头摇头晃脑地哼着歌,“爱你不是两三天,我天天想你很多遍,哦~~~”
“啊啊啊,你再唱,你再唱!”大小姐终于怒吼了。
于是小桃心情愉悦地回了房,吴妈一见她进来,就喜上眉梢地拽着她坐到桌旁,“小桃!”
小桃被她感染了喜悦,也兴奋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好事了?”
“可不是好事吗!”吴妈捂嘴偷笑,而后咳了声,“小桃,过了今年秋天,你可就16了。”
“好好地说这个干嘛?”
“哎,你这孩子脑子里头就没有弯吗?偏要人家说白了!”吴妈拧了她脸颊一把,“16岁,可以嫁人了!”
“嫁人?!”这词不新鲜,新鲜的是放在她身上!
小桃向后仰去,震惊道,“吴、吴妈,你不会要给我做媒吧。”
“你说呢?”
“啊?不是吧!”她还没玩够呢!才十六岁就结婚,这是早婚,彻头彻尾地早婚啊!而且……让她在一本小说里和别人结婚?离谱啊!
“吴妈,你该不会是对我撮合你和王大厨的事怀恨在心,玩我呢吧?”
吴妈冷下脸,“别给我提那姓王的!”
好、好吧,烈女反感的话题不能说。
“哎,不是今天下午的事嘛,你走以后,我和你李大叔他们都商量了一下,觉得很靠谱啊。”吴妈瞬间又恢复了,拍着小桃的手,“你看阿冬怎么样?”
小桃愣了愣,“阿冬?”
“是啊,阿冬那孩子是从小跟在表少爷身后的,长得俊俏不说,人品也是咱们看在眼里的。怎么样小桃?你要是点头,吴妈这就去和夫人说,让她做主!”
小桃瞪大眼睛,有那么几秒钟她的脑袋是一片空白的。
在吴妈含笑的目光中,小桃又聚拢神思,她尴尬地挠挠脸颊,讪笑道,“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
“你们问过阿冬的意思了吗?自说自话,别做梦了。”
“你说的什么话!阿冬能对你没意思吗?那都当众说你不是祸害了!”
什么什么,说她不是祸害就是对她有意思?什么歪理嘛。
小桃撇撇嘴,“别瞎猜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我还没想那么早出嫁呢。”
是啊,十六岁,十六岁才高二呢,结婚?别吓人了!
眼看吴妈又要念她,小桃忙说,“再说了,阿冬有喜欢的人了。才不喜欢我呢。”
吴妈“咦”了一声,“阿冬……阿冬有喜欢的人了?”
小桃肯定地点点头。
“这……”吴妈满脸愁绪,“是谁啊?除了你,阿冬还和别的姑娘熟?”
小桃看了吴妈一眼,没说话。
是啊,除了她,阿冬还和谁熟?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有个天仙似的小姐,任人看到都会眼直。况且,原来的书里也说了,顾忍冬从小就喜欢白迎秋。
“哎,爱情。”
小桃单手撑着额头,叹息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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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上耀眼的金黄取代了绿,整片天空看起来更加的高远辽阔,清澈透明。
白府上下忙碌起来,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比院子里的花还要讨喜。
今天是白迎秋的十八岁生日,白曾两家早就说好,等迎秋十八岁生日一过,就定亲,再过半年,就成亲!
大家都知道白迎秋和表少爷深情不悔,都对他们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携手一生感到开心,下人们张罗餐点,忙着迎接前来道喜的客人,整个白府的上空都飘荡着久久不散的欢声笑语。
只有小桃一脸忧愁地趴在桌上不住地叹气。
“又叹气,又叹气!你这是怎么了?”吴妈念她。
从几天前开始小桃就一反常态,不拌嘴,不大笑,只会唉声叹气。自从小桃来到白家,谁看到过她这样?当下李大叔几人就聚在了一起热烈讨论,鉴于事态严重,吴妈甚至都容忍了王大厨和她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小桃会不会生病了?”张三叔最先说。
吴妈皱着眉,“哪能啊,我摸过她额头了,不发热。”
“那可是吃坏肚子了?”王大厨想起小桃几乎是时时刻刻不停嘴。
“吃坏肚子?”吴妈叹息,“她这几天连饭都不怎么吃了!”
众人大惊,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啊!
可爱的大叔大婶们忧愁不已,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出小桃为什么反常。
于是小桃在大家的担忧中,瘦了两斤。
至于小桃为什么会唉声叹气,当然是因为烦心事了。
她记得书里说过,白迎秋十八岁生日那天,白家宴请宾客,自然没落镇长。说是来给女儿过生日,其实是趁机聊天看戏,顺便宣布白迎秋和曾子文的亲事。本来是一个好日子,但偏偏韩光烈来了。
是的,韩光烈,那个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渣!
这人据说长得丰神俊朗,和曾子文曾在同一个学堂念过书,是个意气相投的朋友,在遇到白迎秋之前,韩光烈也的确是个人人喜欢的后生,不仅家世好,还擅长医术,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韩光烈是个耳根子软,没有见地,还心胸狭隘的纨绔子弟。
他喜欢白迎秋,却被对方屡次拒绝,便心生怨念,恰好他的妹妹韩素梅自小就痴恋曾子文,韩家老太太看不过去她心爱的孙子孙女为情消瘦,使出毒计让白迎秋误以为曾子文和韩素梅有了亲密接触。在白迎秋伤心之际,韩光烈趁虚而入,没想到就算这样,白迎秋还是拒绝了韩光烈。韩光烈脑中理智之弦彻底崩裂,当场强上了白迎秋。
之后,就是种种惨剧。
哎,所以说最毒妇人心,姜还是老的辣啊!要不是有那韩老太太,事情估计也不会到最后那无法挽回的地步。
事到如今,她只能尽力阻止白迎秋和韩光烈的初次见面,让那纨绔子弟不要对白小姐“一见钟情”了。
白迎秋生日这天,小桃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直到中午吃饭才得空休息。
下午四点,宴席就要开始了。在松竹院里,白家张罗了近二十桌,还在门厅里搭了戏台子请人来唱戏活跃气氛。
时间一点点逼近,小桃的心就一点点吊起,最后连迎秋都忍不住问,“小桃,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小桃呼出口气,“没什么,我刚做完美白面膜。”
“……什、什么面膜?”
“哎呀小姐你就别问了,今天可是最重要的一天!可得收敛心思!”小桃严肃地说。
迎秋误会了小桃的意思,还以为她是说今天要宣布婚讯,脸红道,“哎,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你讨厌!”
被美人含羞带怯地轻轻打了一下,本应该是浑身酥麻的美事,可小桃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黑着脸,望了望偏西的太阳,暗忖,“快到时间了。”
书里说了,白迎秋和韩光烈的初见是在宴会开始之前,初次来白家做客的韩光烈在好友曾子文的带领下参观白家的大宅,没想到看见了在院子里赏花看书的白迎秋。当时白迎秋穿了一身浅粉,衬托得面容愈发娇嫩,她盈盈站在池水旁,和着叮咚的水滴声,整个人就像是落入凡尘的花仙子。
她最美的不是面容,而是气质。
韩二少顿时惊为天人,还没回神上前搭讪,好友曾子文就含笑走了过去,将美人轻拥在怀,“迎秋。”
韩二少那才知道原来仙子就是好友青梅竹马的表妹。
说实话,这初遇设身处地地想一下,的确感人。那一眼喜欢上的人却是好友的女人,想爱又不能爱,是痛苦。但自己痛苦也不能让别人也不好过啊!
真正深情的男配角应该像阿冬那样打死都不说出心里话,默默承受心痛,再默默付出。
所以说韩光烈不是男配,而是反派。令人发指的反派。
和白迎秋走在花园里,眼看这场景越来越接近书中描写的,小桃愁容满面,忽然余光瞄到了河边潮湿的泥土,她眼珠子一转,拽住白迎秋的手,“小姐,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去看看鲤鱼吧。”
白家主院里挖了个池子,引的是村外的大河活水,里头养着艳红艳红的鲤鱼供人观赏。
听她这么说,白迎秋便点点头,“好啊。”
两人迈着小碎步向池边走去,临走近了,小桃忽然脚下一个滑,差点栽进池水里。
白迎秋慌忙拉住她,“小桃!”
小桃狼狈地坐在地上,双手深深陷在烂泥里,半边屁股也湿透了,“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哈哈哈。”
白迎秋哭笑不得地拉起她,“还笑?你差点掉水里去!要是真掉进去,我看你笑什么。”
小桃还是笑,她能不笑么!
趁白迎秋数落她,小桃装出可怜的样子,“好了,让小姐你担心了,是我不对。”
说着,小桃就伸手握住白迎秋的手,她手上满是泥,轻轻一碰,白迎秋那嫩白的手背上也染上了脏污。
“哎呀,不好意思小姐,我忘了我的手刚刚……”小桃忙不迭道歉,白迎秋当然是温和地说没关系,小桃便装出可怜的样子,正要开口,又惊讶道,“咦?小姐你的脸怎么也脏了?”
“什么?”白迎秋毫不犹豫地伸手蹭了蹭脸颊,这下好了,不用小桃出手,白迎秋自己就把自己搞成了大花脸。看这样韩光烈还怎么对白迎秋一见钟情。
小桃哈哈大笑,“小姐你蹭得更脏了!”
“还、还不是你害的!”
白迎秋伸手想要给小桃也弄脏了,哪想到小桃身形灵活,不仅躲过了她的攻击,还又抹了她脸一把。
“啊!小桃!”
“好了好了,不生气,我陪着你脏啊小姐。”小桃二话不说地抹了一脸泥,白迎秋目瞪口呆,正说着有点感动,小桃就又给了她一下子。
白迎秋跺脚,“你怎么这么坏!”
小桃得意地往前跑,“嘿嘿嘿,兵不厌诈啊小姐!”
白迎秋抓了两把泥追上去,两人跑过长长的回廊,一路吵闹。白迎秋虽然是个娇小姐,跑起步来居然还挺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小桃夸张地尖叫一声,大笑着往前冲,正要拐弯,就一下子和突然拐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嘶……”小桃一张脸都埋在了对方的怀里,疼得直抽气。
这人胸膛可够硬的!察觉到对方伸出双手箍住了她的肩,小桃耳朵一热,慌张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
对方也好奇地打量她,一看到她的脸,他立刻惊悚大叫一声,“赫,这白府的丫头怎么这么丑?!”
丑?她哪丑了?!
没等小桃反驳,那人又发现了自己胸口那滩隐隐有着小桃一张面部轮廓的泥印,惊讶之余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啊啊啊,我的衣服!你这丫头从哪冒出来的!”
小桃知道自己错了,就干笑着,“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绝对是意外,谁能想到她会扑到人家怀里。
年轻人却不放过她,大吼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行了?你知道少爷我这套衣服多少钱吗?你这小丫头做一辈子工都买不起!”
“买不起我可以帮你洗干净嘛。”小桃嘟囔着抬头看去,闯入她视线中的,便是年轻人高举那米白色的西装外套,面向阳光查看泥印,心痛万分的模样。
“看看,看看,你给我印了一张脸啊!还这么大一张!”
年轻人应该还没到二十岁,皮肤白皙,身高体长,一看就是被家里疼坏了的小少爷,他穿着衬衣和背带西裤,留着三七分短发,桃花眼,直鼻梁,除了眉头坏脾气地皱着,其他都很好。
简直好到过分了。
小桃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人是谁。
而年轻人身边哭笑不得的曾子文也肯定了小桃的猜测,“光烈,不就是件衣服,算了吧。”
“衣服?这套西服可是我爹两天前才买给我的,我才穿了这一次!”
小桃呆若木鸡地杵在边上,白迎秋抓着泥愣在几步远外,回廊里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只有树叶被秋日午后的微风吹动而发出的沙沙声。
小桃愣愣地想,这韩光烈,还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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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05
在静悄悄的回廊里,曾子文充当了和事老的角色,“行了,小桃也不是故意的,光烈,现在去洗洗还来得及。”
小桃回神,忙不迭点头,“没错没错,这位少爷,我去帮你洗洗吧?”
眼看她那双脏手就要碰到衣服,韩光烈猛地后退一步,咬牙道,“你还敢碰?!你给我去洗手!”
瞧你给宝贝的,不就是件衣服么。
小桃把手别到身后,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样,这韩二少是个少爷脾气,心智还不沉稳的少年人。
就在小桃有气无力地再次向韩光烈道歉的时候,曾子文走到了白迎秋面前,他好笑地刮了白迎秋鼻头一下,“你怎么也成了这样?”
白迎秋一向温柔可人,自从有了小桃,才被激发出些许疯狂因子。
“表哥。”白迎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小桃在闹着玩。”
听到两人对话,韩光烈也朝他们看过来,神情倨傲又挑剔地上下看了白迎秋一会,对曾子文说,“这就是你最爱的表妹?你把她夸上了天,我怎么没看出她哪里好来?脏兮兮的。”
小桃一听乐坏了,太好了,最好从此都看不上眼,这样她就能过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了!
“你看不出她的好,我看得出就行了。”曾子文温和地和白迎秋对视一眼,“好了,你该回房梳洗干净,晚宴就要开始了。”
白迎秋顺从地点点头,“小桃,我们走吧。”
“好嘞!”小桃欢天喜地地跟上去,可没走两步,麻花辫就被人从后头狠狠揪住,扯得她一个踉跄,头皮都在疼,“嗷,好疼!”
小桃捂着脑袋回身看去,拽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光烈。
“你走什么?把少爷我的衣服弄脏了就想走人?你胆子不小啊!”韩光烈哼了一声。
“光烈……”曾子文想出声和解,却被韩光烈制止住,“子文你别说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个谁,小桃是吧?这么难听的名字。我不为难你,就让你你给我把衣服洗干净了,要是有一点泥印,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二少趾高气昂地指使她,还顺便嫌弃了她的名字。
她也知道名字难听啊!人家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的,就是她的名字,活像是青楼里窑姐的名字,还是人家挑剩下的。
小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走?虽是秋高气爽,也容易生病,我要是冻伤了怎么办?”
“走走走,这就走。”小桃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你先自己回房吧,我去趟洗衣房。”
白迎秋欲言又止地目送小桃垮着肩被韩光烈一路数落,渐去渐远,忙对曾子文说,“表哥?你去帮帮小桃吧。”
曾子文安慰她,“放心吧,光烈是有少爷脾气,但性子还是不错的。他不会为难小桃的。”
白迎秋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而那边,小桃一跨进洗衣房,就惹起了一片惊呼。
李大妈笑得直打跌,“诶哟这是谁啊?不是我们聪明伶俐的小桃红么?怎么弄成这样了?瞧这一脸的泥,怎么屁股都脏了一半啊?!”
托大妈大嗓门的福,院子里的几个人都伸头伸脑地看向她的屁股,连韩光烈也不例外。
“啧,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脏?”
无视韩光烈的嫌弃,小桃到井边打了盆水洗手洗脸,对李大妈说,“我把这位少爷的衣服弄脏了,李大妈,帮帮我呗。”
在洗衣房干了十几个年头,聪明的主妇们有的是洗去污渍并迅速烤干衣物的小窍门。
李大妈笑拧了小桃的脸颊一把,“你啊,就会给我找事做!”
“大不了我明天给小虎多讲些故事嘛。”小虎是李大妈年满六岁的爱孙。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李大妈乐呵呵地站起身,对被晾了一会的韩光烈说,“这位少爷,衣服给我看看吧?”
“喏。”韩光烈不情不愿地递过去。
从韩光烈手中接过西装外套,李大妈叹了声“好漂亮的衣服啊”,韩二少得意地扬起眉头,“那当然,我爹刚从省城给我买来的。”
话一说完,韩光烈就等着大家继续夸奖,哪想到李大妈已经拿着衣服到屋里小心翼翼地洗了,其余几个也各司其职,只有小桃还蹲在井边的盆子旁细细洗脸,瞬间有点尴尬。
韩二少不堪寂寞,拿脚踢了小桃的屁股一下。
小桃立刻尖叫着跳了起来,“你干嘛?!”
韩光烈自小备受疼宠,和自家府里的姑娘动手动脚惯了,他没有恶意,见小桃这么紧张才明白自己失礼了。
现下小桃满脸水渍,刘海湿哒哒地覆在额上,小脸红扑扑的,捂着屁股,圆眼里头满是警惕,“韩少爷,我知道弄脏了你的衣服是我不对,你也不用这样羞辱我吧。”
其实被踢了一脚没什么,主要是会让她联想到“自己”的惨死。
真正的小桃可就是被这位少爷一脚踹死的。
韩光烈梗着脖子,“大惊小怪什么?踢一下都不行?”
“你踢的是哪啊少爷,屁股,姑娘家的屁股啊!丢不丢人。”
韩光烈脸颊涨红,“什么丢人,满院子喊屁股的你才丢人呢!”
李大妈等人听到声响都好奇地看过来,小桃斜了韩光烈一眼,恨声道,“你自己在这等衣服吧,我还要回去伺候小姐呢。”
没闲工夫搭理这位恶棍,她该回去替白迎秋挑些丑衣服换上,以免白迎秋太过惊艳,倒霉地在晚宴上入了这位的眼。
说完,小桃扭脸就走。
韩光烈没想到小桃居然真的敢丢下他不管,不禁目瞪口呆,“好你个丑丫头,你、你、你……”
“韩少爷还是进屋躲躲风吧。”小桃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这天色渐暗,气温也低了,万一冻伤了少爷怎么好?”
韩光烈看着小桃那背影,那脏了的半边屁股一高一低地上下浮动,真是恨不得冲过去踹上一脚!
李大妈噗嗤笑道,“哎,这位少爷可别和小桃一般见识,毕竟是姑娘家,被人踢了……咳,总归是会不舒服的。”
韩光烈自知理亏,愤愤哼了一声便作罢了。
等小桃回到白迎秋屋里,白迎秋已经梳洗干净,准备换衣服了。
小桃连忙扑上去,“小姐小姐,我来帮你找衣服。”
“小桃?”白迎秋双眼一亮,“你没事吧?那个韩家二少爷没难为你吧?”
这时候不告状还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小桃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自己被踢的事,惹得白迎秋震惊不已,“表哥还说他看起来轻浮,其实为人厚道。这哪里是啊。”
“可不是么,他从里到外都是禽兽。”小桃撅着嘴,从衣橱里挑了颜色最黯淡的一套裙装,“所以啊小姐,你今天晚上可不能太漂亮,否则被那混蛋看上,还指不定会被他干出什么事呢。你看他连我这种满脸泥水的都要轻薄,看上你可不要疯了。”
白迎秋大惊,深以为然,二话不说就换上了那套不甚光鲜的浅蓝色衣裳,连化好的妆都擦去了,“嗯,这样该可以了。”
素白的白迎秋粉黛未施,娥眉未扫,穿了身蓝布盘扣上衣和墨蓝色长裙,虽然仍然清丽,但已经比一套粉或者一套鹅黄要低调多了。
小桃满意地点点头,“嗯,小姐,待会见到韩二少,您可得小心再小心。”
白迎秋猛点头。
小桃揉揉屁股,“哼,到现在我的屁股还觉得疼,小姐,我先去换衣服了。”
说完,小桃就笑嘻嘻地退出了屋。
白迎秋看着小桃那半边屁股,想到她穿着脏裤子招摇过市走了大半个白府,顿时就乐了。
“明天大家又有新话题取笑小桃了。”
心头大石勉强落了下来,小桃胡乱擦了身子,换上白底红花的衣服和黑色布裤子,等白夫人来喊白迎秋,就开开心心地跟在他们后头来到了宴客厅。
身为下人当然不能入座,小桃就站在墙边等候差遣。不多时,宾客就和乐融融地坐满了大厅,白老爷先敬一杯,众人起哄较好,一时间宾主尽欢,唱戏的也依依呀呀地在戏台子上武起了把式。
戏是国粹,戏子们的扮相也的确动人,但一句话要唱上几分钟,小桃是急脾气,实在是喜欢不来。不过这民国时期的衣服却让人喜爱。改良式的旗袍、唐装,只是看着就喜庆,更别说穿在身上了。她现在穿的这件还是吴妈给她做的呢。
小桃站在墙边,目光扫过会场,主席上是白家人,长子白长已经宏豪爽地下桌敬酒,白迎秋和曾子文小声交谈着什么,至于韩家一行人,有韩老爷坐在主位,韩光烈那家伙,应该不会乱来吧。
但不会乱来,不代表不会看上白迎秋啊。小桃便警惕地瞪着韩光烈,又站了一会,吴妈来叫她,“小桃,厨房人手不足,你赶紧来帮忙上菜。”
什么?这关键时刻……
“好。”小桃无奈地跟着吴妈走向厅外,可才跨出镂空圆门,就看到阿冬在门外头一脸紧张的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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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6
小桃瞪了那么久,韩光烈自然发觉了,他转过头来,一看见小桃,脸上的坏笑瞬间就被嫌弃取代,“怎么又是你?”
韩二少瞥了瞥小桃,见她手里捧着着一碗炖肉,脸色顿时一变,忙不迭往边上挪挪,“你要是敢把这些泼到我身上,看我不揍死你。”
看看看看,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啊!她才只是想想还没行动呢,就被恶言相对了。
“哈,哪敢啊,各位可是咱们今天的上客呢。”小桃虚伪地笑,现在最好是和眼前的人再无瓜葛,要尽量避免挑起争端,大家和平相处,才能保证韩光烈不对她家小姐有歪脑筋,从而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小桃小心翼翼地放好兔肉,挨个帮圆桌旁的几位客人倒上茶,临走时又对韩光烈说,“今天下午的事是我不对,韩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和我一般见识。”
韩光烈得意地点点头,“哼,你知道就好。”
小桃撤了两个空盘子,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白老爷和白长宏来给韩家的各位敬酒了。鼻端都是浑浊的酒气和浑厚的笑声,小桃趁着大家起身敬酒时,偷偷溜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外头,小桃深深呼吸一口气,“这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白迎秋还是入了韩光烈的眼,虽然没有原书里那么惊艳,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影子残存在韩二少心里,小桃就觉得异常不安。
她真是恨不得去当个拉皮条的给韩二少介绍一车的漂亮姑娘来,好让他再也不看白迎秋一眼,可是可能吗?
到了八点,参加酒宴的人陆续告辞,小桃躲在墙根,盯着韩光烈,以防他会有什么逾矩举动。不过除了最后告别时,他和白迎秋说了两句话,就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况且受她的一面之词蛊惑,白迎秋看到韩光烈就脸色发白,时不时瞄过去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在扫视变态,那难得直白的眼神让曾子文和韩光烈十分疑惑。
白老爷和夫人在厅外送别乡绅们,白长宏便和曾子文、韩光烈寒暄。
望着白迎秋躲老鼠似的窜到门厅的另一边,韩光烈迟疑道,“子文,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那小表妹?”
曾子文摇摇头,“你们今天下午才第一次见面,应该没有吧……”
“没有她怎么一直瞪我?还有那个叫小桃红的,白家怎么会有这种下人。”
白长宏笑道,“哎,你可别瞧不起小桃红,她来了之后,咱们家可开心多了。怎么,小桃惹到你了?”
韩光烈眉头紧皱,俊俏的脸上满是厌烦,“可不是,下午一进院子,她就给我来了个惊喜。”
曾子文好笑地把事件经过说给长宏听,长宏一听完就大呼可惜,“这么好玩的事我居然没看见!不行了,我得闹闹小桃去,哈哈哈,光烈,子文,你们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说完,长宏就大笑着跑开。他跑了没两步,就发现了隐藏在圆柱旁监视韩光烈一举一动的小桃,长宏立刻顿住脚步,挑着眉毛怪笑道,“哎哟小桃你在这啊,快来让爷看看你的屁股。”
“啊啊啊,大少爷你要干嘛?!”小桃大惊失色,提着裤子拔腿就跑,跑一路喊一路,“救命,救命,大少爷耍酒疯啦!!!”
长宏就跟在后头故意张牙舞爪,“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下人们见怪不怪地主动让路,连白家老爷都没分神看上一眼。大家明显已经习惯了长宏和小桃的吵闹。两人便在畅通无阻地越跑越远,徒留下吵闹声萦绕院中。
韩光烈目瞪口呆,“这……这……他们……”他对家里的丫头动手动脚,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
“长宏就爱逗小桃玩,可不是你想的关系。”曾子文摇头失笑,对韩光烈说,“行了,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一行人是赶着马车来的,回去还要两个钟头,一顿酒宴吃下来浑身疲惫,只想早些回家休息。
和白迎秋说了会话,曾子文便上了自家马车,阿冬已经坐在车上,见门槛上只站着白迎秋送别他们,不禁伸长脖子往里头看了看。
曾子文会意道,“别看了,小桃在被长宏追杀呢。”
“长宏少爷?”阿冬惊讶地重复了一声,而后垂垂眼睫,在白迎秋的挥手中勉强笑了笑,“迎秋小姐,我们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车轮滚动起来,迎秋忍不住向前跑了几步,曾子文从车窗里探出头,冲着她喊,“回去吧迎秋,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柔柔月光下,白迎秋两手交握放在胸前,羞怯地红着脸,目光柔顺而热切,“嗯,我等你。”
直到马车消失在路头,白迎秋都舍不得回去。
又一辆马车驶过,车内人挑起窗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一看清对方的脸,白迎秋大惊失色地退了两步,而后慌慌张张地扭头跑开。
于是好不容易躲开了长宏的戏弄,气喘吁吁蹲在井边准备洗碗的小桃连口水都没喝,就突然被人从后头扑了个正着。
“哎哟。”小桃差点一脑袋扎进土里,但没等她火冒三丈地大喊,耳边就响起白迎秋紧张的声音,“怎、怎么办啊小桃!”
“小姐?”小桃惊讶地扭过头,在盈盈月色和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白迎秋越发楚楚可怜,小桃吓坏了,“怎么了?被欺负了?赫!难道是韩光烈那人渣???”
那小子动作这么快?!
小桃对自己没时时刻刻跟在白迎秋身后后悔不已,白迎秋拉起她,“这里人多,我们回房说。”
可不是,小姐慌慌张张的跑来,蹲在池边洗碗的其他几个姑娘早就好奇地看来了。
“好,回去回去。”和管事的佩儿打了声招呼,小桃就和白迎秋急匆匆地赶回了白迎秋的闺房,两人一踏进房门,小桃就合上门窗,急促地问,“到底怎么了小姐,你被那人渣轻薄了还是什么?”
白迎秋忧心忡忡地坐在八角桌边,柳眉轻蹙,叹息着说,“刚才我在门外送表哥离开,正准备回家,后面就驶过来一辆马车,里头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韩家二公子。”
“什么?!”小桃瞪大眼睛,猜测道,“他朝你看了?意味深长地笑了?还色迷迷的是不是?!”
有了原书的熏陶,小桃几乎是一瞬间就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韩家二少看到白迎秋时的坏笑。
白迎秋无力地点点头。
小桃呻.吟一声,颓然坐在了木凳上,“不是吧!”
她还以为能够安然度过呢!没想到原著的影响这么大,白迎秋还是被韩光烈给惦记上了。想想啊,银色月光下,体态轻盈的少女面容精致,眉如远山眼如星,笑容里有三分羞怯七分温柔,是个男人都要赞一声“姑娘漂亮”,更何况还是韩光烈那衣冠禽兽!
在自己吓自己的想象中,小桃愁眉苦脸,仿佛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似的。最后还是白迎秋积极地想,“也许他就只是看我一眼呢?”
“看你一眼需要笑成那德行吗?!”
“……”
“那是披着人皮的狼啊,狼!小姐!”
在主仆二人心中,可怜的韩二少爷还没做什么缺德事,就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大色狼。
“哎。”苦恼了许久,小桃叹息道,“不过也该往好的方面想。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对小姐你有心思,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到咱们白府来玩吧?只要小姐你这段时间不出门,他应该就不会有机会缠上你。”
白迎秋点点头,“嗯,有道理。”
曾白两家婚事将近,白府里早已开始忙碌着准备白迎秋的嫁妆,金银首饰是少不了的,重要的还有一系列绣活,衣裳鞋子,枕套也是大红的缎面,细致的绣工,那一对对并蒂莲花,戏水鸳鸯是最耗神的,不出门就不出门,白迎秋正好坐在绣房里专心致志地和其他丫头们赶自己的嫁妆。
小桃不会刺绣,却也拿着针线慢吞吞地学,左看一眼,右学两下,倒也绣出了个软塌塌的枝干,上头还有一朵畸形的桃花。
心无旁骛地过了几天,小桃几乎要忘记有那么一个威胁在了。哪想到这天下午,小桃闲来无事正准备去睡上一觉,就忽然听说“表少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韩家的人”。
小桃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逮住从前厅回来的佩儿仔细询问,“韩家的,是那个韩光烈?”
“嗯,正是韩二少爷呢。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可好看了!”佩儿兴奋地说。
谁要和你谈论他帅不帅啊!没想到那色心大起的韩光烈居然敢和曾子文搭伙来,这简直是厚颜无耻啊。
小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匆匆向白迎秋的所住的院子走去,可才跨进院门,就听到有人朗声大笑,“好曲,好曲啊!”
曲?什么曲子?对了,白迎秋自小被养在深闺,擅长歌赋,没事的时候总爱在院子里头弹弹古筝,陶冶情操。不会那么巧被韩光烈听见了吧?!
小桃焦急地看向声源,果然,那院中石桌旁,分别坐在白迎秋两侧的,正是韩光烈和曾子文。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名少年都面带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中央的黄衣少女。
见到这幅场景,小桃心里流下两行清泪。
没有外力的阻挠打岔,白迎秋和韩光烈的相处就成了暖黄色的清新文艺片。
可是后面是恐怖片啊!
不阻止,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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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07
小桃瞪了那么久,韩光烈自然发觉了,他转过头来,一看见小桃,脸上的坏笑瞬间就被嫌弃取代,“怎么又是你?”
韩二少瞥了瞥小桃,见她手里捧着着一碗炖肉,脸色顿时一变,忙不迭往边上挪挪,“你要是敢把这些泼到我身上,看我不揍死你。”
看看看看,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啊!她才只是想想还没行动呢,就被恶言相对了。
“哈,哪敢啊,各位可是咱们今天的上客呢。”小桃虚伪地笑,现在最好是和眼前的人再无瓜葛,要尽量避免挑起争端,大家和平相处,才能保证韩光烈不对她家小姐有歪脑筋,从而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小桃小心翼翼地放好兔肉,挨个帮圆桌旁的几位客人倒上茶,临走时又对韩光烈说,“今天下午的事是我不对,韩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和我一般见识。”
韩光烈得意地点点头,“哼,你知道就好。”
小桃撤了两个空盘子,还没来得及走,就看见白老爷和白长宏来给韩家的各位敬酒了。鼻端都是浑浊的酒气和浑厚的笑声,小桃趁着大家起身敬酒时,偷偷溜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外头,小桃深深呼吸一口气,“这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白迎秋还是入了韩光烈的眼,虽然没有原书里那么惊艳,但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影子残存在韩二少心里,小桃就觉得异常不安。
她真是恨不得去当个拉皮条的给韩二少介绍一车的漂亮姑娘来,好让他再也不看白迎秋一眼,可是可能吗?
到了八点,参加酒宴的人陆续告辞,小桃躲在墙根,盯着韩光烈,以防他会有什么逾矩举动。不过除了最后告别时,他和白迎秋说了两句话,就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了。况且受她的一面之词蛊惑,白迎秋看到韩光烈就脸色发白,时不时瞄过去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在扫视变态,那难得直白的眼神让曾子文和韩光烈十分疑惑。
白老爷和夫人在厅外送别乡绅们,白长宏便和曾子文、韩光烈寒暄。
望着白迎秋躲老鼠似的窜到门厅的另一边,韩光烈迟疑道,“子文,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那小表妹?”
曾子文摇摇头,“你们今天下午才第一次见面,应该没有吧……”
“没有她怎么一直瞪我?还有那个叫小桃红的,白家怎么会有这种下人。”
白长宏笑道,“哎,你可别瞧不起小桃红,她来了之后,咱们家可开心多了。怎么,小桃惹到你了?”
韩光烈眉头紧皱,俊俏的脸上满是厌烦,“可不是,下午一进院子,她就给我来了个惊喜。”
曾子文好笑地把事件经过说给长宏听,长宏一听完就大呼可惜,“这么好玩的事我居然没看见!不行了,我得闹闹小桃去,哈哈哈,光烈,子文,你们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说完,长宏就大笑着跑开。他跑了没两步,就发现了隐藏在圆柱旁监视韩光烈一举一动的小桃,长宏立刻顿住脚步,挑着眉毛怪笑道,“哎哟小桃你在这啊,快来让爷看看你的屁股。”
“啊啊啊,大少爷你要干嘛?!”小桃大惊失色,提着裤子拔腿就跑,跑一路喊一路,“救命,救命,大少爷耍酒疯啦!!!”
长宏就跟在后头故意张牙舞爪,“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下人们见怪不怪地主动让路,连白家老爷都没分神看上一眼。大家明显已经习惯了长宏和小桃的吵闹。两人便在畅通无阻地越跑越远,徒留下吵闹声萦绕院中。
韩光烈目瞪口呆,“这……这……他们……”他对家里的丫头动手动脚,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
“长宏就爱逗小桃玩,可不是你想的关系。”曾子文摇头失笑,对韩光烈说,“行了,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一行人是赶着马车来的,回去还要两个钟头,一顿酒宴吃下来浑身疲惫,只想早些回家休息。
和白迎秋说了会话,曾子文便上了自家马车,阿冬已经坐在车上,见门槛上只站着白迎秋送别他们,不禁伸长脖子往里头看了看。
曾子文会意道,“别看了,小桃在被长宏追杀呢。”
“长宏少爷?”阿冬惊讶地重复了一声,而后垂垂眼睫,在白迎秋的挥手中勉强笑了笑,“迎秋小姐,我们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车轮滚动起来,迎秋忍不住向前跑了几步,曾子文从车窗里探出头,冲着她喊,“回去吧迎秋,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柔柔月光下,白迎秋两手交握放在胸前,羞怯地红着脸,目光柔顺而热切,“嗯,我等你。”
直到马车消失在路头,白迎秋都舍不得回去。
又一辆马车驶过,车内人挑起窗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一看清对方的脸,白迎秋大惊失色地退了两步,而后慌慌张张地扭头跑开。
于是好不容易躲开了长宏的戏弄,气喘吁吁蹲在井边准备洗碗的小桃连口水都没喝,就突然被人从后头扑了个正着。
“哎哟。”小桃差点一脑袋扎进土里,但没等她火冒三丈地大喊,耳边就响起白迎秋紧张的声音,“怎、怎么办啊小桃!”
“小姐?”小桃惊讶地扭过头,在盈盈月色和不远处火光的照耀下白迎秋越发楚楚可怜,小桃吓坏了,“怎么了?被欺负了?赫!难道是韩光烈那人渣???”
那小子动作这么快?!
小桃对自己没时时刻刻跟在白迎秋身后后悔不已,白迎秋拉起她,“这里人多,我们回房说。”
可不是,小姐慌慌张张的跑来,蹲在池边洗碗的其他几个姑娘早就好奇地看来了。
“好,回去回去。”和管事的佩儿打了声招呼,小桃就和白迎秋急匆匆地赶回了白迎秋的闺房,两人一踏进房门,小桃就合上门窗,急促地问,“到底怎么了小姐,你被那人渣轻薄了还是什么?”
白迎秋忧心忡忡地坐在八角桌边,柳眉轻蹙,叹息着说,“刚才我在门外送表哥离开,正准备回家,后面就驶过来一辆马车,里头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韩家二公子。”
“什么?!”小桃瞪大眼睛,猜测道,“他朝你看了?意味深长地笑了?还色迷迷的是不是?!”
有了原书的熏陶,小桃几乎是一瞬间就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韩家二少看到白迎秋时的坏笑。
白迎秋无力地点点头。
小桃呻.吟一声,颓然坐在了木凳上,“不是吧!”
她还以为能够安然度过呢!没想到原著的影响这么大,白迎秋还是被韩光烈给惦记上了。想想啊,银色月光下,体态轻盈的少女面容精致,眉如远山眼如星,笑容里有三分羞怯七分温柔,是个男人都要赞一声“姑娘漂亮”,更何况还是韩光烈那衣冠禽兽!
在自己吓自己的想象中,小桃愁眉苦脸,仿佛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似的。最后还是白迎秋积极地想,“也许他就只是看我一眼呢?”
“看你一眼需要笑成那德行吗?!”
“……”
“那是披着人皮的狼啊,狼!小姐!”
在主仆二人心中,可怜的韩二少爷还没做什么缺德事,就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大色狼。
“哎。”苦恼了许久,小桃叹息道,“不过也该往好的方面想。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对小姐你有心思,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到咱们白府来玩吧?只要小姐你这段时间不出门,他应该就不会有机会缠上你。”
白迎秋点点头,“嗯,有道理。”
曾白两家婚事将近,白府里早已开始忙碌着准备白迎秋的嫁妆,金银首饰是少不了的,重要的还有一系列绣活,衣裳鞋子,枕套也是大红的缎面,细致的绣工,那一对对并蒂莲花,戏水鸳鸯是最耗神的,不出门就不出门,白迎秋正好坐在绣房里专心致志地和其他丫头们赶自己的嫁妆。
小桃不会刺绣,却也拿着针线慢吞吞地学,左看一眼,右学两下,倒也绣出了个软塌塌的枝干,上头还有一朵畸形的桃花。
心无旁骛地过了几天,小桃几乎要忘记有那么一个威胁在了。哪想到这天下午,小桃闲来无事正准备去睡上一觉,就忽然听说“表少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韩家的人”。
小桃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逮住从前厅回来的佩儿仔细询问,“韩家的,是那个韩光烈?”
“嗯,正是韩二少爷呢。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可好看了!”佩儿兴奋地说。
谁要和你谈论他帅不帅啊!没想到那色心大起的韩光烈居然敢和曾子文搭伙来,这简直是厚颜无耻啊。
小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匆匆向白迎秋的所住的院子走去,可才跨进院门,就听到有人朗声大笑,“好曲,好曲啊!”
曲?什么曲子?对了,白迎秋自小被养在深闺,擅长歌赋,没事的时候总爱在院子里头弹弹古筝,陶冶情操。不会那么巧被韩光烈听见了吧?!
小桃焦急地看向声源,果然,那院中石桌旁,分别坐在白迎秋两侧的,正是韩光烈和曾子文。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枝叶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名少年都面带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中央的黄衣少女。
见到这幅场景,小桃心里流下两行清泪。
没有外力的阻挠打岔,白迎秋和韩光烈的相处就成了暖黄色的清新文艺片。
可是后面是恐怖片啊!
不阻止,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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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08
小桃在院门旁站了没一会,就被白迎秋发现了。
“小桃!”白迎秋急忙站起身向她走来,一脸的紧张,来到她身前才敢低声说,“怎么办,他来了。”
小桃强自压下心慌,安慰着比她柔弱许多的白迎秋,“放心吧小姐,有表少爷在这,他不敢做什么的。”
且不说曾子文是白迎秋的未婚夫,就说现在脚下站的是白家的地盘,他韩光烈就算再有头无脑,也不会笨到在人家的地界调戏人家的女人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地让韩光烈死心。
小桃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计策,“小姐,你去和表少爷说想在宅子里逛逛吧。”
“嗯?”白迎秋不明所以。
“尽量挑只能供两个人走的小道,亲密点。”小桃严肃地说,“让他知难而退。”
既然他已经知道白迎秋和曾子文的关系,还要来抢夺美人芳心,那么她就只能下一招险棋了。想来这韩光烈还没有到原书里非卿不娶的地步吧,这招或许能行得通。
打定主意,小桃和白迎秋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就各司其职了。
小桃扮演着仆人的角色,给三人倒茶端点心。
白迎秋走回去,对两人笑了笑,还没开口,韩光烈就率先道,“子文的表妹,你穿这身衣服,看起来可比生日那天要漂亮多了。”
这是正人君子该说的话吗?在民风保守的民国时代,当着未婚夫的面夸奖未婚妻漂亮,不太好吧!
小桃不由得白了韩光烈一眼,曾子文倒是不在意,他在外见过世面,省城中的姑娘家穿着洋服露着雪白的胳膊可比这句话夸张多了,“没错,迎秋,那天我就问你,怎么穿了那件衣裳呢?”
白迎秋一脸尴尬,总不能说怕被你的朋友惦记,所以特地换了丑衣服吧?正当白迎秋狼狈地答不出来的时候,小桃端着果盘走过去,“表少爷,那天是小桃的错。”
“哦?”曾子文好笑地看向她,“又是你的错?”
“……”为什么要用又,忽视对方眼中的调侃,小桃清清嗓门,“可不是吗?我那天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拎了一壶茶进小姐房间居然被自己绊了一跤,我人是没事,那茶壶里的水却全浇到小姐那敞开的衣橱里了。”小桃大脑飞速运转,总算想出了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小姐才逼不得已,只好穿上那唯一一件还算干的衣裳的。”
“原来如此。你啊,到底还是小,机灵有余,稳重不足。”曾子文摇头轻笑,清俊斯文的他连批评人的时候都如春风般和煦。
相比之下,韩光烈就锋利多了,他不屑地瞥了小桃一眼,冷哼道,“要是我的丫头敢这样,早就罚她去跪上一天一夜,看她长不长记性。”
……无心之失也要重罚,二少爷你不愧是暴君!
小桃默默腹诽。
几人又聊了一会天,期间小桃不停地给白迎秋使①38看書网点开口,哪想到居然被韩光烈看到,他皱起眉头,“你干嘛?眼睛抽筋了?”
小桃恨不得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什么抽筋,要不是他在这她犯得着抽筋么!
见小桃默不吭声,韩光烈又朝小桃挥挥手,“你杵在这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到后面去吧,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
心、心烦?她长得这么讨人厌?
“好了,小桃你先下去吧,迎秋有事的时候,自然会叫你的。”
听曾子文这么说,小桃只好无奈地向后院走去,过程中她隐约听到曾子文哭笑不得地说,“光烈,你何必针对小桃。”
韩二少很是无辜,“我针对她?没有啊,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
不能就近监视,小桃只好躲在墙角偷窥,她正看得入神,冷不丁身后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你在看什么?”
“赫!”小桃吓得小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惊慌失措地扭头看去,见是阿冬,才放心地拍拍胸口,“什么啊,是你啊阿冬,吓死我了。”
人在聚精会神的时候被吓到,可真是会休克的。
见她这样,阿冬不像往常一样连忙道歉,而是眼神黯了黯,低声问,“你……你是在偷看韩二少爷吗?”
小桃这时已经争分夺秒地扒在墙边继续工作了,听阿冬这么问,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阿冬顿了会,又哑声喊她,“小桃。”
小桃依旧没回头,“怎么了?”
“你……”阿冬怔怔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小桃,欲言又止地,“你……你难道……喜欢……喜欢韩二少爷?”
“……嗯?”小桃愣了愣便立刻转过身,错愕地看向阿冬,“你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我耳朵没出问题吧?!”
阿冬吞吞吐吐地,根本不敢看小桃,只垂着头说,“我、我是看你……你好像对二少爷很……很关注,所以就猜……猜……”
“猜什么猜,别吓人了好不好!”被小桃毫不犹豫地打断话语,阿冬不禁讶异地抬起头来。
视线中小桃气愤地鼓着脸,眼里都是义愤填膺的神色,“喜欢他?我脑子是进了多少水才会喜欢他啊!阿冬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阿冬茫然道,“可是你明明……”
“你想说我总是盯着他看对不对?”见阿冬点头,小桃忍不住跳起来捶了他一拳,“我那是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好不好!你这木头,尽胡想什么?!和他比起来,明显你更可爱好不好!要是想喜欢人,我当然会先喜欢你了!”
阿冬蓦然涨红脸颊,飞快地后退了一步。
小桃打趣道,“我只是在假设,你怎么真像被我看上那样恨不得逃跑的样子啊。”
阿冬猛摇头,“没有,我、我只是……”
小桃好笑地看着阿冬,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阿冬,既然你已经察觉到我的反常,那么……我应该告诉你,我为什么会那么讨厌韩二少才对。”
她和白迎秋到底只是两个弱女子,如果能再拉上一个战友,成功率就会大大增加。
阿冬心眼好,为人老实,最重要的是块头还大,不拉拢岂不是很亏?她承认这样利用别人不太对,但是……她以后会想办法补偿阿冬的。
对上阿冬茫然的眼神,小桃勾勾手指头,等阿冬配合着走近了,她便踮起脚尖,在阿冬耳边低声说,“其实啊,是因为韩二少他对小姐……”
简略地说完前因后果,小桃拍上阿冬的肩,“现在你知道了吧?”
阿冬惊愕非常,喃喃着,“怎、怎么会,那我应该告诉少爷……”
“别啊,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毕竟韩二少口碑不太好,是吧。万一是误伤,却让表少爷和朋友反目,这怎么好呢。”
这说的是实话,虽然她知道韩光烈是什么人,但现在他最多是有预谋,还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阿冬眉头紧皱,依旧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可论口碑……二少可比大少爷要好多了。”
“嗯?什么大少爷?”
“就是韩光忠少爷啊,他才是真正的……前两天他去听戏,为了个戏子大打出手,韩老爷去公安厅处理事件,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小桃大惊,“什么?还有这一出?!”
她现在在白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原书里着重描写的是白、曾、韩三人,几乎没有提到韩家的大少爷,现在一听,难怪韩光烈会走向歪路,原来他不仅有个阴险护短的奶奶,还有个做恶人表率的大哥啊。
小桃沉吟道,“那现在,事态就更严重了。”
阿冬被她感染到,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小桃严肃地拉起阿冬的手,用力一握,“阿冬,保护小姐,人人有责,到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不能撇下我们不管啊!”
阿冬被小桃紧握的双手轻微地颤抖着,他全身都红透了,在小桃恳切的目光下,飞快地点着头,“嗯,嗯,我……我不会撇下你的!”
“好少年!我没有看错人!”
阿冬一听更加激动了,眼中有什么情绪要喷涌出来。
小桃郑重地点头微笑,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已经反过来死死地握住她了。
“……”
小桃试了两下,居然没成功,眨眨眼睛,再扯一下,还是没成功。
阿冬这小子的力气这么大?
小桃正想开口让阿冬松开手,就听一旁忽然响起一道揶揄的嗓音,“哟,孤男寡女在这干什么呢?小手都牵上了?小桃红,你可真大胆啊。”
小桃眼角迅速一抽,她僵硬地看向声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脸坏笑,双眼放光的长宏。
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原本坐在石桌旁聊天的白、曾、韩三人。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小桃回过神,猛地甩开阿冬的手,“我和阿冬是清白的,你们别乱想!”
阿冬面红耳赤,配合地点头。
“清白?”长宏来回扫视他们,奸笑两声,“男女之间就没有清白关系,说,你们是哪天私定终身的?”
什么私定终身,大少爷不带你这样脑补过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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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09
要说白长宏,这位少年在原书中给人的印象可以用豁达爽朗、重情重义两个词形容。他每次出场,都是为了保护心爱的妹妹,在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白迎秋嫁入韩家之后,白长宏着手搜集韩家为非作歹的证据,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公之于众,就被韩老太太先发制人,送进了大牢里,罪名是和她家的一名小丫鬟私通,还蓄谋杀害韩家人,以谋取韩家财产。
这完全是血口喷人,白长宏光明磊落,他和韩素梅的贴身丫鬟不过是说过几次话,就被冤枉,当真是欲加之罪。
白家只是书香门第,韩家却是祖辈从政的世家,论财力人脉,自然要比白家强得多。公安厅厅长和他们是一丘之貉,白长宏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居然和韩光烈交为朋友。而曾子文也是在那时候得知了白迎秋当初是被强迫,才和韩光烈有了肌肤之亲,他震惊后悔,千方百计偷偷见了白迎秋一面,两人胡诉衷情,哪想到被韩光烈撞见,从而引发了更加沉痛的悲剧。
可以说如果没有白长宏查明真相,曾子文也许还会活在对白迎秋背叛他的痛苦之中。
只可惜白长宏明明是一个好后生,却有怨无处申,在牢里积郁成疾,又被韩老太太指使的狱警殴打,不多日竟然英年早逝了。
长子一死,白家二老受不了打击,也纷纷病倒,偌大的白家从此笼罩上阴暗的乌云。
白长宏的悲剧令人叹息,小桃当初看书的时候,还为他流过泪,可是现在呢?
“哟,小桃,怎么这么拘谨啊?”三步远外,笑得一脸欠揍的,正是那个重情重义的白家大少爷,“牵手的时候倒不害羞,这时候害什么羞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书里和她见的差距这么大!
小桃往后一跳,严肃道,“大少爷,请不要污蔑我和阿冬,你这样不止侮辱了我,也侮辱了阿冬的人格!”
“侮辱?我怎么侮辱他了?”白长宏看看阿冬,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居然说阿冬能瞅上小桃红你,的确是侮辱了阿冬的审美啊。”
“你!”小桃气结,还说她伶牙俐齿呢,她哪比得上这家伙?!
斗不过长宏,小桃干脆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长宏在她背后高声叫,“哎,去哪啊小桃红?”
小桃愤愤扭过头,掷地有声地,“去拉屎!”
众人静了几秒,长宏最先回过神来,“呃……这、这说法……不太文雅啊小桃红。”
回答他的是小桃越走越快的背影。
院子里,阿冬对众人说,“我和小桃,真的没什么……”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厨房挑水的李大叔都看出来了!”长宏调侃他,白迎秋掩唇而笑,曾子文也摇了摇头,“阿冬,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阿冬窘得耳根发烫。
韩光烈在这一片融洽的气氛中很是疑惑,他咳了声,有些不太明白,“你们怎么都笑得这么……意味深长?”
“哎哟,平时你吹牛说有多少爱情经验,怎么现在不灵光了?”长宏对他挤眉弄眼,“没看出来?我们家小桃红,她可是……”
“大少爷,你在说什么呢?”然而不等长宏说完,小桃就回来了。
一看这几个人脑袋凑到一块小桃就知道自己肯定又被背地里取笑了,她放下手中的点心盘,斜了长宏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少爷,小姐,吃点心了。”
白迎秋和曾子文对视一眼便入了座。
阿冬上前帮小桃给大家沏茶,而韩光烈则是用探究的眼光来回扫射阿冬和小桃。
长宏走到她边上,讪笑道,“你如厕这么快啊,小桃。”
小桃并不回答,只是捧起一块凤梨酥,“少爷,说了那么多话,您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再取笑我吧。”
“瞧你说的什么话,少爷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取笑你呢?”长宏嘿嘿一笑,取过小桃掌心中的点心,一口扔进嘴里,边嚼边陶醉地评价,“嗯,好吃,王大厨的手艺又精进了。”
小桃微笑着,“好吃吧。”
“好吃好吃。”
“吃出和平常有什么不同了么?大少爷?”
长宏疑惑地看向她,“有什么不同?”
“不同?”小桃重复一遍,嘴角控制不住地大大扬起,“我刚刚上过茅坑之后,没洗手。”
“……”这话一出,不仅长宏,其他吃着点心的人脸也都绿了。
“哈哈哈,大少爷,你吃出什么不同了吗?”小桃眉飞色舞,“哎呀其他人放心吧,我就捧了大少爷那一块点心。”
“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嫌脏!”长宏瞪大眼睛,指着小桃的手都在颤抖,“好啊你啊小桃红,居然敢欺负主子?看我不揍你!”
“明明是大少爷先胡说八道的!”眼看长宏长手长脚地跑过来,小桃尖叫一声,拔腿就跑,跑着还不忘给自己辩解,“谁让你污蔑我和阿冬,我不在乎,阿冬还在乎呢!”
“我去你的!一码归一码,你给我站住,站住!”
“站住还不要被你揍!”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跑出了院门,脚下生风地绕过假山,穿过回廊,惹得在回廊中行走的下人们纷纷大笑,在丢足了脸后,又跑进了小院子里。
小桃跑得气喘吁吁,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她连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认输!少爷,刚刚我是骗你的,我没去上茅厕,真的!”
“现在说认输,晚了!”长宏存心逗小桃,扯出一抹狰狞的笑,便走过去。
看完闹剧的几人终于良心发现,走过来劝慰道,“长宏,别逗小桃了。”
“人生无趣,我就指望着小桃给我添点乐趣呢,你们别拦我。”
这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当玩具啊!
小桃无语凝咽,慌乱之下忍不住又拔腿狂奔,哪想到刚要跑出院门,就从外头跨进了一个人,避无可避,两人狠狠撞到了一起。
对方手中的茶盘整个摔了出去。
“哎哟!”她最近是犯了哪门子邪,怎么总撞人?
周围响起了一道惊呼,又夹杂了些许闷笑,小桃摔得生疼,才没心思注意其他人,等她揉着屁股站起来,就看到被她撞翻在地上的佩儿目瞪口呆地瞪着她身后。
小桃疑惑地顺势看去,入目所及的,便是一个瓷碗倒扣在韩光烈的头顶上,而褐色的汁水顺着他白皙英俊的五官缓缓滴下,最终在那白色的西装上汇聚成一副山水图。
“……”
“……”
秋风萧瑟,带来另一种寂静。
长宏憋笑憋到脸都紫了,终于是没忍住,“噗……光、光烈,这也太巧了吧!”
白迎秋掩着唇站在一旁,曾子文愣了愣,安慰道,“光烈,这……是缘分。”
“去你的缘分!谁稀罕这缘分!这是什么东西啊!”被无辜波及的韩光烈这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把摔下自己脑袋上的瓷碗,抹着脸上的汁水,“这是药?!”
佩儿低头站好,战战兢兢地答,“是、是的,小姐有些受凉,所以夫人吩咐……”
“你给她喝的东西,干嘛喂我头上?!”
“我……我……”佩儿惊慌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韩少爷,只是小桃她撞上我,我才……”
“对了,是你,罪魁祸首是你!”被佩儿点醒,韩光烈瞪向小桃。
被那饱含杀气的目光瞪视,小桃抖了三抖,强自镇定道,“不、不是我啊韩少爷,罪魁祸首是长宏少爷,是他!”
长宏无辜地说,“我根本没动啊。”
小桃吐血,你没动,可是你吓我了啊!不是被你追杀,我用得着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么!
“你推卸什么责任!”韩光烈气得脸色发青,他连脱下外套查看污渍大小的心情都没有,“果然看到你就没好事!你这丫头,看我不……”
韩光烈气急败坏地四处找抽人的板子。
小桃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准备情况一个不对就逃跑。没想到阿冬突然站到了她身边,“韩少爷,你若是生气,可以冲我来。小桃是姑娘家,她……她受不了。”
小桃惊讶地抬头看去,阿冬那轮廓深刻的五官和认真的神情,让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她当然不会让自己挨打,但是没想到……阿冬会愿意帮她挨打。
小桃怔忡的期间,曾子文已及时拦住韩光烈,“行了行了,你和小桃动这么大气做什么?这是白家,小桃再怎么错,那也该白家管教。”
白迎秋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她走过来紧紧握住小桃的手,声音柔弱,语气却不弱,“事后我自然会管束小桃,韩少爷,就不劳您费心了。”
小桃回过神,低声道,“对不起韩少爷,这次……都是我的错。”
被大家一劝,心头的火气便消了一些,韩光烈不甘心地哼了一声,撂下一句“下次有你好看”,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长宏无奈地追上去,临走前幸灾乐祸地指着小桃说,“瞧你惹的祸,你倒大霉了!和韩家二少结下梁子,吃不了兜着走!”
小桃欲哭无泪,这、这是传说中重情重义的大少爷该说的话吗?这明明是缺心眼的小人啊!
哎,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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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其实之所以会接二连三地惹到韩光烈,小桃也认识到大部分都是自己太“活泼”的缘故,仗着主子们和善就张牙舞爪地四处乱跑,不惹事就怪了。痛定思痛,小桃决定以后低调做人,做个低眉顺眼的乖丫鬟。
只可惜长宏根本不给她从良的机会,隔三差五地便来骚扰她,不是趁她吃饭的时候掀她的碗,就是趁她喝水的时候故意大笑,惹得她忍不住跟着笑最后被呛到涕泪横流。
小桃拍桌,“大少爷太幼稚了!”
这在未来,简直就是人嫌狗厌的小学生才会做的事啊!作弄她很有趣吗?
可怜她每次都要咬牙才能坚持住,不去追打坏心眼的白长宏。
隔天,镇子赶集,白家上下有不少人要去集市购置衣物和脂粉,白迎秋当然也在此列。不过白迎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去集市玩乐买东西,而是要去和曾子文见面。
婚期将近,白曾两家都告诫子女不该再继续频繁见面,这是从古至今的规矩,否则会被人说闲话。可相爱中的人哪能忍受这种痛苦,不过十多天,白迎秋就已经时不时地坐在窗口发呆了。
于是两人约好,集市这天在南门口碰面,当然,约定的口信是阿冬传达来的。那天小桃出去帮王大厨打酱油,才刚刚跨出白府,就被守候多时的阿冬叫住,从而得知了约定信息。
赶集当天一大早,人们就陆陆续续地向集市走去,小桃和白迎秋故意走得慢吞吞的,不过一会功夫,就被急切的丫头们甩在后头了。
小桃窃笑,“小姐,我们去南门找表少爷吧?”
白迎秋攥着手绢,小脸绯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急切。
主仆二人快步偏离了大部队,向南边走去。只是没想到她们走了没多远,忽然发觉身后有两个年轻人一直都尾随着她们。
小桃机警地朝后看了一眼,那两人便立刻站定,斜靠在墙边假装聊天的样子。
小桃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忙拽了拽豪无所觉的白迎秋,“小姐,不好了,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嗯?”白迎秋还沉浸在快要和表哥相见的喜悦里,听小桃这么说,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猛地瞪大眼睛,慌张地朝后看去,果然有两个人!
白迎秋捂住胸口,“怎、怎么办?这里怎么会有……”
“哎呀我的①38看書网废话了,赶紧走出这段路才是正经事。”
为了能快点到南门,他们便挑了条小路走,本以为这光天化日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事,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小桃拽着白迎秋,小跑着往人多的地方走。后面两人也加快脚步,最后看他们就要跑出小路,便干脆大步跑上前,坏笑着拦住了他们。
“这是哪家的小姐?别跑啊,和哥哥们一起玩玩吧。”
调戏良家妇女的台词从古到今都这么个味!
小桃白了那两人一眼,把白迎秋护在身后,一边打量四周的情况,一边对两人说,“两位可是要钱?”掏出钱袋,小桃丢到地上,“这是我们带出来的钱,如果二位还嫌不够,我们还可以把首饰留下。”
白迎秋忙跟着点头,“没错没错。”
用钱消灾,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如果这两人不要财,那就难办了。
正是赶集日,大多数人都走了出去,所以她们所在的小路才会显得异常荒凉,而两边住的几户人家明显也是出门去了,就算大声嚷嚷,也没办法获救。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当初脑袋是哪里出错了居然会要走小路!
在小桃紧张的当口,那两人已跨过钱袋,淫.笑着向她们走来,“谈钱多见外啊?小姑娘,看你长得唇红齿白,给大哥哥摸两把,哥哥就走,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怎么可能给你摸!
小桃瞪大眼睛,“你、你别胡来,我……我可是成亲了的!”
“哦?”那两人对视一眼,挑挑眉,“没关系,哥哥就爱别人的老婆。”
这是什么可恶的嗜好!还有,为什么只盯着她?明明白迎秋的姿色比她美上百倍啊!
小桃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被那两人步步紧逼,也不禁双脚发软,最后不小心绊到地上凸起的石块,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其中一个人顺势弯下腰来,脸凑近她,笑容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姑娘真是体贴人,还知道自己坐下,好方便哥哥我……”
这话说得越来越难听,白迎秋吓得大叫了一声,直觉地捂着耳朵四处乱跑。眼看她要跑出小路,那两人立刻上前制止,趁着两人一起转头的那一瞬间,小桃摸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中了对其中一人的后背。
“嗷!”那人痛呼,恶狠狠地瞪向她。
小桃神经紧绷,一眼扫到农户院里杵着个扁担,立刻跑去拿了过来,不等男人走近她,就尖叫着挥舞扁担迎了上去。
人一旦处于极端情绪中,力量总是出奇的大。
小桃害怕极了,抓着扁担的一头痛殴那青年人,尽往他脑袋和脊梁上招呼,一打一个准!
开始壮汉还有力气反抗,小桃也被他推倒了好几次,吃了一口灰不说,脸蛋也被蹭破了。但小桃越发凶猛,又有武器在手,一个壮汉竟然被她打得抱头鼠窜,嘴里还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
救命?刚才她还想喊救命呢!
小桃咬牙切齿地痛打壮汉,另一个人和白迎秋看此情景,震惊得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地看着壮汉被揍。
小路上不间断地响着混乱的叫喊,小桃打得神志不清,眼睛都红了,咬着牙挥舞扁担,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人从后头抱住,“别打了,再打都要把人打死了!”
小桃闻言停下动作,幽幽看向路中央。那人被她揍得鬼哭狼嚎,鼻青脸肿,是萧瑟秋风中让人惊愕的惨状。不知道的看到这场景,还以为是她欺负了这恶人呢。
确定了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小桃才清醒过来,放下心的一瞬间,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掉了,手中的扁担直直跌落到地,自己也顺着身后人的怀抱滑到了地上。
白迎秋哭着跑上来,“小桃!你没事吧?”
她眉头紧皱,拿着手绢却不敢碰小桃脸上的擦伤,又是急又是忧的,“小桃,小桃……”
小桃甩了甩头,想努力挤出笑容,可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她只好哑着嗓子,“小姐,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吧,坏人已经被我打趴下了。”
再次看向那人,小桃才看见还有其他人在场。
那鼻青脸肿的壮汉可怜巴巴地被另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扶起来,壮汉一边瞪小桃,一边对小厮说,“喂,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哎哎你别在这说啊,我们出去说,出去说!”
眼看小厮要把那人扶走,小桃忙跳起来,“你干嘛?!”
见她阔步走来,不仅壮汉,连小厮脸都白了一层,两人默契地后退一步,“哈、哈哈,这位姑娘别动气,我这是去送他去公安厅呢。”
“没错没错,我们去公安厅!”另一名同伙很有眼色地附和,架住被揍青年的另一边,和小厮合力麻溜地跑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去哪的公安厅啊,你们……”可是不等她问完,三人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滚滚尘土。
小桃后知后觉地想,那小厮是从哪冒出来的?哦,对了,刚刚还有个人拦住她呢!
小桃猛地向后看去,这才看见了恰好出现的人是谁。
白迎秋脸色也不太好,但看那人的目光中已经不完全是逼如蛇蝎的惊恐了,“韩少爷,这次还要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
那一身月牙白马褂长袍,面露善意的人不是韩光烈是谁!
小桃倒抽口气,“你、你怎么会在这?!”
韩光烈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居然没呵斥她没大没小,只是咳了声就作罢了。
白迎秋款款走过来,“小桃,韩少爷也是去集市的。”
“……哦。”
“正好看到我们被人欺负,所以……刚刚带走两个坏人的,就是韩少爷的小厮。”
“……哦。”
小桃狐疑地看向韩光烈,对方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迅速转开,那闪躲的样子更加可疑了。
小桃揉着酸痛的胳膊肘,猜测道,这个人……该不会是跟踪他们,想伺机和白迎秋套近乎,才会恰好帮了他们的吧。
怀着满心疑虑,小桃被白迎秋嘘寒问暖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和曾子文约定好的南门。而路上韩光烈就安静地走在他们身边,那眉眼精致,鼻梁挺直的侧脸,在秋高气爽的十月天里,的确是有动人心魄的魅力。
而他的魅力指数,看白迎秋微红的脸颊,就能了解一二了。
是啊,有哪个姑娘家,能逃脱“英雄救美”的经典桥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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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小桃怀疑韩光烈跟踪他们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先不说哪里会那么巧,恰好被他撞见她们被欺负,单是那主仆二人的怪异神情,就足够让人警惕了。再加上对韩光烈的认知,小桃深深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
这人绝对是想在赶集前和白迎秋假装巧遇,再用上花言巧语来提升点自己在美人心中的地位。没想到这厮运气好,居然让他误打误撞碰到了她们被歹人袭击,这下好了,韩光烈坐收了渔翁之利,成了美人心中惩奸除恶的侠士。
明明出力揍人的是她嘛!
想到这里,小桃看向韩光烈的眼神越发鄙夷,挽着白迎秋走路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
两人身后几步远处,韩光烈脸色发白地呼出口气,“那臭丫头……该不会看出来了吧?”
那眼神凉飕飕地飞向他,简直能杀人。
小厮阿九忙给自家少爷打气,“怎么可能呢!咱们刚刚没有露出马脚,那两个人也被送回去了,那个丫头不会怀疑少爷您是想故意整她,才安排了两个人来吓唬她们的。”
韩光烈抹了把冷汗,“但愿是。不过没想到,这丫头那么能打……”
想到刚刚躲在墙角目击到的惨状,主仆二人就抖了一抖。
那扁担打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也至今萦绕耳边。
他们的计策是想教训一下两次三番惹怒韩光烈的小桃,顺便来一出英雄救美,让白迎秋对他另眼相待。可所谓是一石二鸟。只可惜他们没想到小桃潜力无穷,居然硬生生打趴了一个壮汉。
当然,壮汉收了他们钱办事,并且被嘱咐“只能吓唬她们,不能打伤姑娘家”也是壮汉被打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击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会想出这个方法,都要归功于前几天小桃惹的祸了。那天韩光烈怒气冲冲地走出白家,在门外守着的阿九一看自家少爷气成这样,问出了前因后果后,两眼一转,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韩光烈烦躁地甩了甩头,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走路姿态有些奇怪的小桃身上。
“那丫头……好像受伤了。”
阿九顺着看去,“当然啦,被一个大男人推到地上好几次,皮都蹭破了吧。她脸上都擦伤了呢。”阿九得意地说,而后看了韩光烈两眼,不禁惊呼道,“二少爷,您不会在可怜她吧!你忘了之前她怎么对你的……”
“怎、怎么可能。闭上你的嘴!”韩光烈板起脸臭骂阿九,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淡淡的负罪感。
他是想为自己脏了的两件衣服出口恶气没错,但人家一个姑娘家,被吓得花容失色,又拼尽全力护主反抗,那副场景看在眼里,还真的不是滋味。
四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走到了南门,一看到曾子文,小桃就瞪了韩光烈一眼,拽着白迎秋跑了过去。
“小姐,表少爷在那呢。”
“嗯。”白迎秋脸上也露出笑容。
曾子文微笑着看她走近,还没说话,就瞥见了小桃脸颊上的伤,不禁皱起眉,“怎么回事?”
“哦,这个没什么,表少爷你不要管啦。”小桃摆摆手,“你和小姐去玩吧,难得到市集来呢,去逛逛走走吧。”
要赶紧把这两个推出去,否则被韩光烈找到机会插上一脚,就让他小人得志了。
但小桃这么说了,曾子文的严肃神情也没有消退,他来回看着白迎秋和小桃脸上的表情,这一耽误,韩光烈和阿九也就走上来了。
“光烈?你怎么也来了?”曾子文惊讶道。
韩光烈干笑一下,“刚刚在路上,正好遇到你表妹,就一起走过来了。”
曾子文点点头,心地善良的他压根没怀疑过好友会心术不正。
小桃冷哼了一声,正要再加把劲让曾子文和白迎秋去过二人世界,就听白迎秋淡笑着说,“也要感谢韩二少爷,否则……我和小桃就危险了。”
曾子文一听,担心地问,“危险?什么危险?刚刚看到小桃受伤我就觉得不对了。迎秋,出了什么事?”
白迎秋笑了笑,“在路边上说又吵又闹,我们去找个茶馆坐下来吧。”
“也好。”曾子文体贴地握住白迎秋的手,“走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
不是吧,真的要去茶馆?!哎哟她的好小姐在想些什么啊,干嘛要去夸奖那黄鼠狼嘛!
小桃不情不愿地臭着脸,见她这样,曾子文便好笑地说,“小桃,你可是想去玩了?”
“啊?”看来表少爷是误会她不开心的原因了。
“阿冬就在那边的古玩摊旁,你若是想玩,去找他一起吧。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些。”曾子文善解人意地说,“我们还要谈些事,你不用勉强等我们。”
……才不是呢,表少爷你想太多了,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六岁,哪能成天想着玩?
无奈,小桃只好一步三摇地跟着进了茶馆,当然,在进去前,她先去古玩摊找到了阿冬。
阿冬正蹲在地上,好奇地听摊主介绍一顶鼻烟壶,十八岁的小伙子在晨光中镀了金一般,周身环绕的温暖光晕沁人心脾,净化了她一整个早上的浊气。
小桃感慨万千,戳了戳他,“阿冬,先去喝茶吧。”
阿冬抬起头来,一看到小桃的脸,立刻就站了起来,边说,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帕,“你、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受伤了?还……还流了血!”
这时候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了,阿冬把手帕按在小桃那早就不出血的伤口上,眉心紧皱,眼底是真切的担忧,“摔伤了吗?还是赶紧去找个医馆,让大夫处理一下吧。”
“我哪有那么娇气,这种程度回家洗洗就好了。”
“那现在就洗!”
向来只有被欺负的份的阿冬居然会大声命令她!
小桃惊讶地瞪圆眼睛,摇头道,“阿冬,你翅膀长硬了,敢吼我了?”
“不、不是的……”
“什么不是,你刚刚明明……”小桃想趁机逗弄阿冬一番,没想到刚一抬手,袖子就滑落到手肘那,露出了她擦伤的胳膊。
阿冬震惊地抓住她的手腕,“这里也受伤了?!”
……能不能不要捏的那么重……
“去清理一下!”阿冬沉下脸,拽着她便向茶馆走去。
小桃踉跄地跟在他身后,被阿冬突如其来的强势唬到,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些心虚,“咳,其、其实就是看起来有点夸张,我都不疼了。”
阿冬只面无表情地回视了她一眼,小桃低下头,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认真对待,反而像她太不爱护自己了一样。
等走进茶馆,阿冬连坐在店内的曾子文一行人都没顾得上去问候,径直问柜台上的老板,“能借洗手池用用吗?再借点干净的麻布,还有伤药,要多少钱,我付给你。”
老板瞅了瞅小桃,就领着他们向屋后走去。
于是,和大堂里喝茶的白迎秋一样,小桃也在阿冬的逼问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早上的经过。
“不过现在没事啦,那两个人已经被送到公安厅去了,我该打的也打回来,一点都没亏。”一只手给阿冬清理,小桃坐在桌旁大大咧咧地说。
阿冬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小桃一听,唇角的笑就僵住了,“我……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阿冬垂着头,细心地帮她包扎伤口,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小桃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差。
“你差点就要被……”过了好久,阿冬才哑声说,“就要被欺负了,你知道吗?”
阿冬蓦然抬眼看她,小桃被其中的责备吓得抖了一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我知道啊。”
“知道你为什么还惹怒那两个人?”
“我……”
“你只是个姑娘家,就算手上有武器,对方如果发起狠来,你也不会有胜算的。”
小桃从来不知道阿冬板起脸来说教的样子这么严肃,她吞了吞口水,干笑着说,“我、我不是赢了嘛……阿冬,你太紧张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你太无所谓了。”阿冬眉头紧皱地瞪着她,语气严厉道,“你该逃跑,尖叫,寻求帮助,或者顺从。硬碰硬对姑娘家来说,是下下策。”
“什么?顺从?”小桃不可思议地喊,“你居然说顺从也比打回去好?”
阿冬是怎么想的?!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顺从啊!
小桃有些气愤,“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我不打的话,哪里还有胜算?我和小姐怎么可能能逃出来?你居然让我顺从?阿冬,你……你实在是……”
“可是那能保住你的命!”阿冬打断她,在怨小桃,或者更多的是怨自己似的握紧拳,“你惹怒歹徒,只给你带来一身伤!你就完全不想想没命了该怎么办吗?你这样实在是……你就不害怕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活!”小桃愤愤甩开阿冬的手,站起身来,她气得脸颊涨红,胸口起伏,“我就是想活,才咬着牙忍到现在!你怎么知道我不害怕?你怎么知道!”
小桃红着眼眶,之前一直被压抑住的惊恐和后怕这时才一下子爆发出来,“你知道我看见那两人淫.笑着走过来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只觉得恶心!一想要要被他们碰,我就……我就想揍死他们!你以为我想受伤吗?你以为我想遇到这种事?”
一颗泪猝不及防地滚出眼眶,而后便像打开了闸门似的,泪珠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
莫名其妙地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她都没有哭,可现在,却因为差点被袭击的事情落了眼泪。
或者说,她是在借机发泄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酸楚和难过吧。
小桃坐在门槛上,捂着脸抽噎不止。
“小桃。”阿冬慌张地走过来,自责地说,“你、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我只是太担心你,所以才口不择言……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阿冬焦急地走来走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哭泣的姑娘,最后只好陪小桃蜷缩着坐在门槛上,“小桃,别哭了。”
“我……我……那两个人长得好丑,一脸麻子,头发还油油的。”
“嗯,长得很恶心。”
“我骗了他们说我成亲了,他们居然说就喜欢成了亲的姑娘。”
阿冬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拍拍小桃因为哭泣而轻颤着的肩头,快要碰到了,却又一顿,转而握成了拳,“嗯,很可恶。”
“我就是想揍死他们!谁让他们轻薄我!”
“小桃……”
“我错了吗?我就是凭本能行动啊!你嫌弃我蠢是不是?”小桃抬起脸来,用泪眼直视阿冬。
阿冬愣了一愣,又心疼又自责地掏出手帕,细细帮小桃擦干净脸颊的泪痕。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
“可你刚刚明明说是我错了!”
“对不起。”阿冬垂下眼,高大的他蜷缩起来的样子其实十分可怜,“我该保护你的。”
“……”
“对不起,小桃。”阿冬温柔地帮她擦去又滚落下来的眼泪。
小桃怔了怔,哑声道,“又不是你的错。”
而跨院门口,阿九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少爷,怎、怎么办?那凶女人……哭了。”
“能怎么办?”韩光烈狠狠瞪着阿九,“都是你想出来的破法子!”
“可少爷你当初不是也觉得好嘛……”
“你还说?!”
顺手抽了阿九后脑一巴掌,韩光烈神色复杂地看向小桃,他摊开手掌,上头静静躺着一个小钗子。钗子顶端缀着个粉色的桃花,金黄的花蕊轻微地颤动着,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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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在阿冬面前哭了一通,小桃觉得神清气爽,除了眼睛有点肿。
站起身,小桃呼出口浊气,对阿冬笑道,“谢谢你啊阿冬,我好多了。”
阿冬很是懊恼,“都是我说错话,才惹得你哭。”
“哎,那是我强词夺理赖在你头上的,其实仔细想想,你说的没错啊。”小桃豁达地摆摆手,“我借机把脾气发在你身上,你该喊冤才对。”
阿冬忍不住勾起唇角,见小桃恢复生机,又活蹦乱跳地向前走,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为了今天赶集,小桃难得换了件漂亮衣服,还梳了发髻,柔柔顺顺的两个如意双髻垂在耳边,衬出小丫头圆润白皙的脸蛋,美中不足的是发髻上只有一边插了朱钗。
阿冬望着那从自己手上送出去的桃花钗,心头一动,“小桃。”
“嗯?”小桃转身看他,那细碎的阳光一缕缕地洒在她身上,带着神采和朝气,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她还嚎啕大哭过。
阿冬忍不住红了脸,仿佛所有的男子汉气概一碰到小桃的眼睛就溃不成军,“我、我是想问,你怎么只戴了一个钗子?”
“嗯?钗子?啊,钗子!”小桃回过味来,得意地摸了摸后脑勺,“好看吧?我特意和吴妈学了这个发式,想着今天集会上人多,我得打扮得漂亮点,就用了你送我的那对……”
说了一半,小桃猛地顿住。
“咦?怎么只剩下一个了?”慌乱地用上两只手左右摸索,可脑后依然只有一个发钗,小桃惊呼,“阿冬阿冬,你看看,是不是只剩下一个了?”
阿冬跟着焦急起来,“怎么,你不是故意只插了一个吗?”
“怎么可能!我都梳了两个辫子,哪还能只戴一个钗子?”小桃愁眉苦脸地说,而后脑中灵光一闪,懊悔地拍上大腿,“完了!一定是在揍那混蛋的时候掉了!”
想想也是,她挥舞扁担用力猛,动作也大,头上的发钗转个几圈,可不要掉了吗?
“混蛋,轻薄我不成,还害我丢了钗子!”小桃咬牙骂道,“下回让我看到他,看我不……”
见阿冬目露责备,小桃咳了声,“好了嘛,下次我要真看到他,就去报官,不会硬拼的。你看看你脸臭的。”
“我、我没有。”阿冬慌忙摸摸脸颊,神情又无辜又憨直。他明明都克制了,怎么还被看穿了?
小桃噗嗤笑了声,“骗你呢,看你紧张的。”
“……”
两人有说有笑地向前厅走去,小桃抱歉地说,“对不起阿冬,你送我的礼物,被我都弄丢了。”
“这不是你的错。”阿冬欲言又止,正想说“我再送你一对”,小桃就被门外的情形吸引住了目光。
原来是白迎秋她正好走出门,却不小心被绊了一跤,险些跌倒,走在她左侧的韩光烈顺势扶了她一把。
除了曾子文,白迎秋还没有和其他同龄异性如此接近过,白迎秋脸一红,连忙抽回手,细细软软地回了一句,“多谢。”
韩光烈笑道,“不谢。”
熙熙攘攘的街旁,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那副温馨的场景看在小桃眼里不啻于饿狼扑羊图。
这表少爷还在场呢韩光烈你居然就勾搭上去了!
小桃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凶神恶煞地奔了过去,也不管会惹韩光烈不开心,一屁股挤开了他,挽住白迎秋的左手,硬生生打断了白迎秋对韩光烈的注视,“小姐,我回来了,咱们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吧?”
“啊?啊……好啊。”白迎秋飞快地看了韩光烈一眼,才和曾子文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小桃挽着白迎秋,回头丢给韩光烈一个白眼,“哼。”
有她在,这人就别想觊觎白迎秋!
韩光烈被那一眼瞪得神色复杂,心不在焉地走在几人身后。
那天赶集小桃全服心神都放在看管韩光烈,以防他有不轨行为上面,根本没有心思买东西。倒是白迎秋和曾子文有说有笑,解了相思之苦。
隔天,小桃才吃完午饭,就被门房的王大叔叫住,“小桃,这有送给你的东西呢。”
“送给我的?”小桃疑惑地接过王大叔递来的一个花布包袱。
“可不是,刚刚我听见有人敲后门,就去开,没想到门打开,人没看见,倒是这几个东西摆在一块,上头放了张字条说是送给你的,我这就给你送来了。”
谁会送东西给她?
来到自己院里,小桃将包袱放在石桌上摊开来,迎入视线中的,便是被包的好好的一方粉红底小桃花的料子,一对做工精细的雕花头钗,还有一把匕首。
……谁能告诉她这匕首是怎么混进女孩子用的东西里头的。
小桃满心疑虑,拿起那铜制的花钗细细打量,和阿冬之前送她的头钗差不多,都是顶端缀了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五朵花瓣中央是小巧可爱的花蕊,轻轻吹口气仿佛就能把它吹下来似的。
难道是阿冬送的?
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丢了头钗,况且……小桃又拿起匕首,拔开刀鞘,那锐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出森森寒意,小桃咽了口口水,阿冬曾教育她女孩子不该逞能,她不能保证自己身旁时时有扁担那种武器,所以……
这是给她来送武器了么。
小桃哭笑不得地收起东西,“呆子。”
送东西就送东西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还偷偷摸摸地放在后门?
想到阿冬总是微红的脸颊,小桃眉开眼笑地捧着东西回了房,至于这匹布,正好留给她做新衣服。
小桃痛殴恶人受了伤,白迎秋和白家夫人说了事件经过之后,小桃得以休息两天,所以小桃就呆在屋子里和吴妈学习针线活,直到当天晚餐前路过夫人的院子,小桃才知道韩光烈居然来了。
当然,白迎秋也在那。
逮住从院里跨出来的清月,小桃忙不迭问,“清月姐,那韩少爷怎么会来?什么时候来的?”
清月揶揄地瞥她一眼,“怎么,打听得那么清楚干嘛?你喜欢人家啊。”
小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能吗?我才看不上那纨绔子弟呢。”
清月要笑岔气了,“你去河边照照你那样子,韩二少爷也看不上你啊。”
小桃摸了摸脸,她那擦伤的地方涂了黑漆漆的一滩伤药,和烂泥别无二致。
这伤药是长宏送来的,据说是疗伤圣品,涂了之后绝对不会留疤。
想到早上长宏送来药,死活逼她抹上,事后还指着她的花脸捂肚子大笑,小桃就觉得自己绝对又被那位少爷整了。但她又不敢轻易洗掉,万一真是有疗效的良药呢?
“咳,别取笑我了,快说说情况。”
清月端着盘子向厨房走去,小桃就紧随其后。
“今天早晨起来,夫人有些头晕,就差人去找大夫,哪知道两位大夫都出诊去了,韩二少爷正好在医馆里,听到是夫人生病,就随人回来看了看。”清月笑道,“你还别说,二少爷的医术还当真了得呢,只是给夫人撘搭脉,开了一副药给夫人服下,夫人的精神就好多了。”
见清月那崇拜的样子,小桃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原书里也提过,韩二少系出名医世家,虽是个众人疼宠的小少爷,医术却是可靠的。只是大家都把目光放在他的狠上,完全忘记他曾经还是个济世救民的好大夫。
……只能说恶人的恶形恶状总是被无限放大,挤掉了优点的存活空间了吧。
但是,怎么偏偏这么巧,医馆里就只有他了呢?
小桃面容严肃,“那小姐去干什么?”
“小姐去看夫人呐。”清月说,“正好老爷和大少爷也在那,就请韩二少爷留下吃了顿便饭。”
“给钱不就行了,还留人家吃饭……”小桃嘟囔道,“老爷就是人太好了。”
殊不知这韩光烈是对你那宝贝千金图谋不轨呢。
小桃臭着脸,哼哼唧唧地往回走,她正走到夫人的院子门口,就看见韩光烈弯腰拜别白家夫人老爷,带着小厮阿九阔步走来。
避无可避,小桃杵在圆门边不情不愿地对韩光烈欠了欠身子,“韩少爷。”
天色渐暗,府里已经接连在圆门外点上了灯笼,橘色的暖光摇曳着照耀在人脸上,别有一番朦胧的美感。
韩光烈见是小桃,步子一顿,“你……”
“什么?”小桃抬起头,挑眉和韩光烈对视。
看清她的脸,韩光烈噗嗤一笑,回神之后又努力沉下脸,快步离去。
阿九随在韩光烈身后,也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地扭头瞪上小桃两眼,小桃不甘示弱回瞪过去,她眼睛大,气势逼人,居然把阿九吓得抖了两下。
确定主仆二人出了白府,小桃才放下心,慢悠悠地走回屋子。途径白迎秋的闺房,小桃想了想,还是跨进了院内。
吃完晚餐一向是白迎秋读书绣花的时间,而今天,屋内一灯如豆,白迎秋坐在雕花小圆桌旁,居然什么都没做,就是出神地望着窗外。
小桃敲了敲门,“小姐,你看什么呢?”
白迎秋吓了一跳,见是小桃,才笑道,“怎么走路的,连声都没有。”
“这说明我体态轻盈呀。”小桃笑嘻嘻地凑过去坐下,两手捧着脸颊,“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怎么没看书呢。”
白迎秋瞥向她,居然脸颊微红,手指来回搅动着无辜的手绢,不答反问,“小桃,你可知道,刚刚韩家的二少爷来了?”
“知道啊,我刚刚看见了呢。”
“是吗。”白迎秋笑了一下,“原来这位二少爷,医术还不错呢。”
小桃有股不详的预感,渐渐收了笑容。
“表哥说得没错,他脾气也许不太好,但是为人……却是蛮细致体贴的。”白迎秋眼睫微垂,脖颈勾勒出独属于少女的美好弧度,“小桃,我们是不是……误会他了?”
小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千算万算,只顾着防备韩光烈,却没想到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居然让韩光烈钻了空子,取得了白迎秋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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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白迎秋自小养在深闺,接触到的异性除了父亲兄长和自家的下人,就是曾子文和阿冬。少女怀春,加上两家长辈的撮合,白迎秋根本没想过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旧时候的女孩子不和外界接触,虽然这已经是民国时期,可小镇上并不像北平或歌舞升平的大上海,还没有那让适龄男女自由交际的觉悟。
因此,获得白迎秋的好感实在是简单,更不用说是人模狗样的韩光烈了。
小桃忧愁地坐在院子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白迎秋会对韩光烈有好感,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因为书里两人之间一向都是韩光烈单方面地付出爱意,白迎秋对他除了恨,还是恨。
有了这些好感,他们会变成怎样呢?这么一个不确定的问题让小桃苦恼不已,她这时才醒悟过来,因为她的改变,书里的剧情已经有了偏差,她现在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不确定的环境里,大家也有着各自的人生和价值观,不是她一厢情愿以为的一个小说人物,寥寥数笔就能概括的了的。
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但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白迎秋真的因此而喜欢上韩光烈,那么原本所说的强霸民女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到时候她再阻止,反而是不识时务了。
但是,温文尔雅的表少爷未免太可怜了。
之后几天,小桃跟在白迎秋身后,时不时在她耳边提起表少爷的好。
“小姐你看,这是夏天表少爷送来的扇子呢,画得真好看。”
“……小桃,你从哪里翻出来的?这都深秋了。”
“咳,哦,这还有一对珊瑚耳坠,也是表少爷送的呢。”
“是好看呢,你喜欢?可以送给你。”
小桃大惊,“怎么能随随便便送人呢?小姐,这是表少爷给你的信物,里头有多少深情,我哪敢要啊。”
白迎秋面上一红,“讨厌,又取笑我!”
看白迎秋羞恼的样子,小桃心神才勉强安定下来,是她太大惊小怪了,白迎秋不过夸了韩光烈两句,哪可能立刻就爱上他呢?
由于白夫人身体欠佳,韩光烈身为医者,便义不容辞地登府探望,他和长宏是朋友,每次来长宏都会邀他吃上一顿便饭,如果是晚上,还会请他小酌一番。
这一来一往,使得白迎秋和韩光烈渐渐熟络起来,小桃从白迎秋嘴里听到对韩光烈的夸奖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小桃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去把曾子文拽过来。
这天,白迎秋送糕点到长宏的院子来,恰好遇到韩光烈也在场,便坐下和两人谈天。杵在院门外,小桃就差把屋子里和白长宏对饮的韩光烈瞪出俩窟窿。
阿九也在门外候着,见她这样,就不满地哼了一声,“异想天开的东西。”
小桃皱起眉,“你说谁呢?”
“说你呢。”阿九仗着自家少爷就在屋内,梗着脖子,挺直脊梁,和小桃对峙着,“就你这丑丫头,以为多看我们家少爷几眼,就能攀上高枝了?别做梦了!”
“……”小桃预备了一肚子骂街的话,却没想到阿九要说的是这些,不禁哑然失笑,“攀高枝?你说谁啊,我对你们家少爷?哎哟,这笑话也太好笑了!”
“切,嘴硬。”阿九斜睨她一眼,脸上是懒得搭理她的表情,又站了会,便踏进屋内,提醒韩光烈时间不早,该动身回府了。
韩光烈对白家兄妹作揖告别,撩起长衫下摆,抬脚跨出了院门。
小桃来回打量他和白迎秋,见到白迎秋脸颊微红,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糟了糟了,再不行动,表少爷就真的要炮灰了。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小桃决定去把曾子文找来,祖宗是有婚前男女不宜见面的规矩,但现下哪还能管得了?而且不让曾子文来白府就是了,他们可以在外头见面呀。
隔天早上,小桃服侍白迎秋洗了脸,梳了妆,就提议道,“小姐,你看今天天气多好,秋高气爽,正好去赏枫叶呢。”
“赏枫叶?这天气,似乎有些冷了呢。”白迎秋哭笑不得地,“叶子都要掉光了。”
“怎么会呢。”小桃赶紧说,“后山那片有红彤彤的许多枫树,我听王大厨提过,可好看了。”
白迎秋有些心动,“真的吗?”
小桃加把劲,“那是当然,况且我们出去又不是真的赏枫叶。”
“不是赏枫叶?”白迎秋纳闷道,“那是去做什么?”
“去和表少爷见面呀。”小桃蹲下身子,贼兮兮地说,“我们约在外面,赏赏枫叶,看看山水都是幌子。小姐,您十多天没见少爷了,就不想吗?”
白迎秋脸红道,“就你鬼点子多!可是……我们怎么告诉表哥呢?要让听差的去送信,保不齐会被父亲发现。”
“这简单啊。”小桃嘿嘿一笑,“我们还有长宏少爷呢。”
长宏这才刚刚起床,就打了个大喷嚏,正要叫人去关上窗户,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踢开,“少爷,您醒了?洗洗脸吧。”
长宏披着外套,看清来人不禁扬起眉峰,“哟,稀客呀,小桃红,你这是怎么了,不去好好服侍迎秋,跑来给我端洗脸水?”
小桃笑嘻嘻地快步上前,将铜盆放在木架上,递给长宏湿巾,又谄媚又讨好,“服侍少爷是我小桃的福分啊。”
“无事献殷勤。”长宏好笑地瞥她一眼,洗完脸后,又让小桃帮自己扣上马褂盘扣,“说吧,有什么事来求我?”
“少爷英明!我来这是想求少爷一件事。”小桃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少爷,您看小姐和表少爷也有日子没见了,怪可怜的呢。”
“哦?”
“您去帮小姐告诉表少爷,邀他出来赏枫吧?”
长宏意味深长地重复,“赏枫?好兴致呀。”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长宏眼中的揶揄,小桃咳了声,“少爷,好不①38看書网吧。”
长宏挑挑眉,“她自己怎么不来求我?”
小桃对答如流,“小姐脸皮薄嘛。”
长宏看了她一会,坏笑道,“嗯,你脸皮厚,的确适合干这种活。”
“少爷啊……”
好不容易逮着个欺压小桃的机会,长宏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让小桃伺候完穿衣后,又让她去厨房端来了早餐,还让她捏肩捶背,伺候他吃东西。
长宏慢条斯理地吃着餐点,“小桃,这又是你想出来的鬼主意吧?”
迎秋性子含蓄,遵从父母之言,从不会擅作主张,想出这种偷偷摸摸的法子。
小桃打哈哈,“这个……少爷你还没说帮不帮忙呢。”
“迎秋的忙我自然是要帮的,况且子文也是我的好友,只是我这帮了忙,有什么好处呢?”
小桃忙上前,递给长宏手绢擦嘴角,“好处大大的有啊,您那天和我们一起去呗。”
有了长宏同游后山,还容易获得白家夫人的批准,有利而无害。
长宏早就看穿了小桃的心思,“你们可真能算计我啊,嗯?”
“哪能呢。”小桃期待地看向长宏,“少爷,您这是答应了吗?”
长宏笑而不语,逼得小桃忍不住催促,“少爷,好少爷,您就答应了吧!”
“看你急的,真是卯足了劲给迎秋和子文创造机会啊。”长宏眯起眼,拽住小桃的辫子,“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还以为我不知道?”
小桃一惊,难道长宏也看出了韩光烈和白迎秋之间的嫩芽情愫?
“能、能有什么啊,不就是觉得表少爷是个好人,想让小姐和表少爷见上一面,解解相思之苦吗?”
长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的小桃心里发毛,“哼哼,真的这么单纯?”
“当、当然了。”
“我看不止如此吧。”长宏抓着小桃的麻花辫,用辫尾扫着小桃红红的脸颊,“小丫头情窦初开了,不仅是为了帮迎秋,还是想去见见阿冬吧。”
小桃松了口气,她就说嘛,长宏那么粗枝大叶,哪会留心小女儿的心思。
只是……
“少爷,你好好的,为什么提到阿冬?”
长宏笑意一僵,细细打量她无辜的脸,“怎么,你不是为了想见阿冬一面,才去怂恿迎秋的?”
“没有啊。”
“真的?”
“真的啊。”她可是一心为主的好丫鬟呢。
“啧啧。”长宏颓然扔掉小桃的辫子,扶额叹道,“两边都是木头,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戳破窗户纸哦!”
小桃一头雾水,只顾着追问长宏,“那少爷是答应去告诉表少爷喽,说话算话啊,可不能反悔。”
“放心吧,不反悔!”长宏没好气地回答。
小桃乐坏了,兴冲冲地跑去告诉白迎秋这一喜讯。只是她没想到,隔天一行人坐马车来到后山,那站在山脚凉亭里的,不仅仅只有曾子文和阿冬,还有韩光烈,以及一个没见过的少女。
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柳眉杏眼樱桃嘴,她紧挨着曾子文站着,小女儿的娇态一览无遗。
不用说,这一定是韩光烈那骄纵的妹妹,韩素梅了。
……长宏少爷,您的嘴是喇叭吗?为什么会招来这两个无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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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小桃一跳下马车,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撩开门帘,小桃对长宏抱怨,“少爷,你怎么让韩家的人也来了!”
她可就是想趁机让白迎秋和曾子文感情升温的啊,来了那些捣乱的,怎么进行下去?
长宏扬眉一笑,“哎,说来也巧,我那天去曾家,正好素梅在那玩耍,我说话的时候,恰好被她听见,她嚷着要来,我能拒绝吗?”
小桃愁眉苦脸,可被韩素梅逮着机会了,自己来不够,还拽了那二少爷搭伙来,准备拆散人家未婚夫妻,给他们兄妹俩一人一个啊!
白迎秋听到韩光烈也在这,倒是笑起来,“韩二少爷也来了?正好,要谢谢他为母亲诊病呢。”
小桃忍不住提醒,“小姐,表少爷也在这,您和韩二少别太亲近了吧,表少爷会吃醋的。”
白迎秋笑了声,“表哥没那么小心眼的。”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哎,头都要大了。
扶着白迎秋下了车,跟在主子们身后和那几位同来赏枫叶的少爷小姐们问了好,小桃忍不住又细细看了韩素梅几眼。
她是个骄纵的小姐,受尽家人宠爱,韩曾两家是世交,孩子们也自小玩在一块,如果不是白迎秋和曾子文是情投意合的表兄妹,那韩曾两家的联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正因为此,韩素梅一直视白迎秋为绊脚石。温文尔雅的曾子文她从小就是喜欢了的,可任她怎么央求父亲母亲,长辈们就是不帮她去曾家探口风,反而怪她不识大体,人家和白家小姐的婚事是镇子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何必去自讨没趣!
两方问好之后,白迎秋和曾子文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块,韩素梅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又挂起天真无邪的笑容,跑到曾子文身边,不着痕迹地瞪了白迎秋一眼,“子文哥哥,你的病不适合吹风呢,今天我们要早些回去。”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气白迎秋。曾子文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知道,而身为未婚妻的白迎秋却全然不知。
韩白两家不常往来,但两位公子和长宏都有不浅的交情,韩素梅虽然只在灯会上远远地看过白迎秋一眼,情敌的容颜怎能轻易忘掉,今天一见,便立刻认了出来。
白迎秋担忧地皱起眉,“表哥,你生病了?”
曾子文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有些受凉,现在已经完全好了。”说着又好笑地看向韩素梅,“你这小丫头,别担心我了,去好好玩吧。”
“哼,有了迎秋姐姐,就赶我走。”韩素梅小嘴一撅,蹦蹦跳跳地向上头走去。
曾子文宠溺地摇摇头,“慢点,别绊着。”
白迎秋见状,心里自然不好受,过去他们见面,除了丫头下人,就只有他们,在一起曾子文的眼中就只有她,什么时候还关心过别的姑娘家?
可心里不好受,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和曾子文慢悠悠地向山上走去,“表哥,对不起,身体不舒服,还让你出来陪我。”
曾子文温柔地看向白迎秋,“迎秋,为了见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来的。”
白迎秋噗嗤一笑,“你怎么也会贫嘴。”
两人有说有笑,让韩素梅气得手绢都要被手指绞坏了。
小桃走在这几人后头,将韩素梅的脸色一览无遗,心里忍不住叹息。她是同情那些一根筋爱一个人的女孩子的,但有时候总想骂骂他们,何苦呢?自己不开心,也见不得别人开心。何况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如果豁达一点,就没那些悲剧了。
阿冬从开始就和小桃并肩走着,见她又是笑又是皱眉的,不禁问,“小桃,你在看什么呢?”
“啊?哦,那个啊……”小桃环顾四周,见韩光烈和长宏正在交谈,剩下的小厮阿九也背着包默默跟在主子后头,没人偷听他们讲话,这才压低嗓音,“你看到了吗?韩家小姐喜欢表少爷是不是?”
阿冬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的,“什么?素梅小姐喜欢少爷?”
……哎,迟钝的人真幸福啊。要是可以,她也想做个甩开膀子什么都不顾的小丫鬟,可惜命不好,不管就会被踹死。
“你怎么就这么木呢,韩家小姐表现得那么明显,对表少爷关心备至,对我家小姐爱理不理,就差背地里使绊子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阿冬是个老实人,压根不懂男女之间的弯弯肠子,他揉揉头,“可是,少爷只把她当妹妹啊。”
“可她不这么想,哎,真烦人。”
阿冬又疑惑了,“有什么好烦的?”
这都是少爷小姐们的事,小桃跟着烦什么?他看得出少爷的心思,对迎秋小姐是一百二十个钟情,没可能移情别恋的。
小桃瞪了阿冬一眼,“我能不烦吗?小姐有韩家那二少爷盯着,表少爷有韩家小姐守着,我们是欠了韩家上辈子情债还是怎样啊?这前有狼后有虎,就是不让小姐和少爷平平静静地挨到婚期,我可不要烦么。”
阿冬认真地说,“小桃,少爷和迎秋小姐自小在一起,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拆散的。”
这纯情的孩子,不知道人世间最变幻莫测的就是爱情了吗?
小桃忧心忡忡,幽怨地瞥向阿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以前啊,也有这么一对从小长到大的师兄师妹,两人的感情是其他弟子们见证了的,可是怎么样?偶然一天,山上来了一位林师弟,恰逢师兄受罚,被贬到后山修行,这小师妹和林师弟一来二去的,就背着大师兄定了终身。而大师兄一颗心千疮百孔,受伤之下,就下了山,然后认识了东方姑娘……呸!”差点被洗脑,小桃咳了声,改口道,“是任姑娘。”
“……小桃,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故事?”故事说完,阿冬也渐渐担心起来,“可是、可是他们的故事,又不一定是少爷和迎秋小姐的。”
“你怎么还不懂呢!”小桃哀嚎,“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道理,那就是这感情,不是时间多就能赢了的,那要感觉。看到那个人,会觉得对方眼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你,让你不由自主地跟着欢喜,跟着忧。怕就怕小姐有朝一日真的被韩光烈吸引过去,那、那岂不……”
小桃义愤填膺地说了半天,猛然发现阿冬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你看什么?我刚刚和你说的,你明白了没有?”
阿冬痴看了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明、明白。”
这阿冬怎么越来越呆头呆脑的了?
小桃嘟着嘴,大步向前走去。
阿冬愣愣跟在她后头,眼中流光溢彩。他是真的懂的,看到对方的眼睛,自己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喜,跟着忧。
所以小桃心烦,他就算不明白,也会跟着心烦。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一路,走在前头的长宏早就心底发笑了,便故意揶揄地说,“小桃啊,你和阿冬谈得可畅快?”
小桃没好气地,“少爷,您别花心思取笑我了,我今天没心情呢。”
“嘿,瞧我们家这恶仆,什么时候主子取笑下人,还要看下人的心情了?”长宏嘴上逗着小桃,眼睛却在看阿冬会有什么反应,见阿冬脸色一冷,唇角笑意加深,又欠揍地拽拽小桃的麻花辫,用扇子戳戳小桃气鼓鼓的脸颊。
阿冬眉头紧皱,冲上前来,“长、长宏少爷,请、请别对小桃动手动脚的。”
这正是长宏想要的结果,他哈哈大笑,“哎哟,我们阿冬心疼了呢。”
阿冬也不理他,见小桃焉头焉脑的,似乎是累了,就主动帮她背起包,“小桃,我来帮你背。”
“谢谢。”小桃也不推脱,她这自己做的大背包里装了不少蜜饯点心,一路背来,肩部是有些酸痛。
想来做这背包的布料,还是上次送到大门口的布料,她裁了一些求吴妈给她缝了小棉袄,还给吴妈自己做了夹袄,剩下这些,她就拼拼凑凑,做成了个斜跨背包。
见阿冬人高马大的,穿着利落的短打,却背了个白底红花的布包,小桃忍不住笑出声,“真好看!”
哪里是好看,分明是好笑吧。
这是前面走着的几人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阿冬的样子,也不由得微笑道,“好漂亮的包。”
韩光烈眼眸闪烁,见小桃用了那布料,面上倒是一喜。
小桃是没看到站在高处的韩光烈,只是绕在阿冬跟前,“对了,还忘了给你道谢呢。多谢你送我的东西。”
阿冬诧异道,“我送的东西?”
“是啊,这包也是用你送来的那匹布做的呢,我手艺还不错吧。”小桃得意地晃晃脑袋。
长宏一听,这可了不得,当下就起哄起来,“阿冬你这小子,居然敢私自送礼了!小桃红你说,他还给了你什么?”
阿冬连忙摆手,“不、不是的,这些不是我送的。”他要送的东西,还揣在口袋里,没好意思……
“你还敢抵赖!”
白迎秋不赞同地看着兄长,“你又拿他们玩,快点走吧,再不去赏枫叶,天都要黑了。”
“这才中午呢,早着呢。”
可话是这么说,长宏却还是笑着向上走去,拍拍韩光烈的肩,“光烈,走吧,愣着干什么?”
韩光烈怔怔看着不远处小桃和阿冬有说有笑,盈盈阳光下,脸色陡然差了起来。
“……没什么,走吧。”
见韩光烈这样子,长宏不明所以,但对方明显不愿多说,便不好多问,只好跟上去。
阿九气鼓鼓地立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他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可少爷都没表现出来,他也不好出头。
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白费了少爷的心思,那些头钗、匕首和布料,是一个管家儿子买得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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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这后山是镇子里景致最好的,有着满山的私人果园,蜿蜒而下的溪流,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为了给有着闲情逸致的少爷小姐们观赏,山上建了不少凉亭供人休息。
几人爬到半山腰就没了力气,便在附近找了凉亭坐下。
阿九和小桃是下人,自然是忙活着伺候气喘吁吁的主子们,阿冬见小桃累得脸蛋红扑扑的,不忍心地帮她给白迎秋沏了茶。茶具和烧水的小器具是阿九自山下拎上来的,有了茶喝,也该有点心垫饥,小桃便从包里掏出包的好好的桂花糕、梅子干,一碟一碟地摆在几人面前。
多亏了有大容量包包,她不仅带了这些,还以防万一带了伤药和麻布来。
满目望去是令人心醉的红叶,秋高气爽的天气,林间传来阵阵鸟鸣,和着温柔的清风,领略着自然风光的曾子文不忘遣了小桃他们,“你们也去休息吧。”
韩素梅硬是坐在曾子文身边,就差拾起点心,亲手喂他了。
白迎秋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看到红叶摇曳的美景,脱口而出几句诗词,惹得长宏笑她,“就会显摆,出来赏枫也要文绉绉的。”
“大哥这话就错了,自古赏枫都是件雅事,文人墨客饮酒写词,不都是文绉绉的吗?虽说现在开放了国门,也不该忘了祖宗流下来的雅致。”
长宏最怕墨水和书本,听白迎秋说了这么一通,不禁头大,“说不过你,我说不过你,子文啊,你和迎秋是一路的,光烈,我们两个俗人,就喝喝茶,看看叶子吧。”
几人哈哈大笑,韩素梅嗔怪道,“长宏大哥故意的,就是不提我!”
“你这小丫头,自己玩自己的去。”
韩素梅哼了声,“我才不是小丫头呢,我今年都十六岁了,是大姑娘了!”
长宏好笑地继续和韩素梅抬杠,白迎秋和曾子文微笑着交谈,韩光烈目光扫过眼前的美景,最后落在斜后方。
小桃、阿冬和阿九正坐在一棵树底下,三人都没说话,小桃是一边拔草一边目不转睛地瞪着凉亭,不小心和韩光烈的目光撞到,立刻皱了皱眉,低下头去。
韩光烈面色一沉,将放在唇边的一盏茶猛地灌了下去。
他是看小桃痛殴歹徒受了伤,心里过意不去,才会差阿九去送了那些东西,他当时没有署名,就是不想让小桃知道是他送的,可现在真的被误会是别人送的了,他又不甘不愿起来。
“不识货!”韩光烈忍不住冷哼。
长宏凑过去,“光烈,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喝茶吧。”
大树底下,阿冬诚实地告诉小桃,“这块布不是我送的,真的。”
小桃震惊道,“怎么会呢?不是你送的是谁送的?”又想起被她放起来的头钗和匕首,小桃问,“其余的呢?头钗和匕首,也不是你送的吗?”
阿冬摇摇头,“不是的。不过说到要送的……”
红着脸,阿冬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头钗,和之前他送给小桃的一模一样,“这、这个……送给你。前几天,我又和少爷去了省城,记起你掉了一只,就给你买来了。”
小桃感激地接过,“又让你破费了,我一定要找机会给你回个礼。”
阿冬笑道,“不用的。”
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送的。
与阿冬相视而笑,小桃把两个钗子小心地放到了包包里,突然听到坐的离他们有点远的阿九哼唧道,“什么东西,两个假花也值得你收拾。”
这摆明是在看不起那花钗。
小桃不甘示弱地回嘴道,“管你什么事,我就喜欢布做的假花,我就喜欢,那是阿冬送的,我怎么不喜欢!”
这不经大脑的话一说出口,阿冬就涨红了脸,阿九被噎到,许久才青着脸冷哼,“不识好歹,少爷是同情心泛滥,才会送你东西。”
要他说,一个小丫头没大没小的,受点教训是应该的,何苦还要因为她受了点伤,就给她买这买那,还经长宏少爷的手送去一罐消肿除疤的药膏。
阿九的嘟囔声不大,小桃只断断续续听到了一点,“送东西”“少爷”两个词钻入耳中,她就是再傻,也能悟出来实情了。
一道惊雷劈下,小桃愣了好久,目瞪口呆地扑过去抓住阿九,“不是吧,你别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你们家二少爷……”
阿九别开头,“哼,我家少爷才不会买东西送你呢,做梦吧你。”
小桃松了口气,拍拍胸脯,“我也觉着呢。”
阿九快被噎死了,还真信啊!
气急败坏地转过身,阿九压根不愿意再看到小桃,自顾自地拔草解气。
小桃瞄他两眼,越发笃定了送礼物的是韩光烈,这一认知让她一下子心乱如麻起来。
谁都可能对她好,唯独韩光烈不会。可如今一见,韩光烈这小子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她从来了之后,对韩光烈就没什么好脸色,他却以德报怨,难不成转性了?钱多了流油,也不该送东西给她,而是给白迎秋啊……不对,这样一看,还是送给她比较妥当。
小桃径自出神。
阿冬从刚刚小桃和阿九的对话中,也似是而非地明白了韩光烈送了东西给小桃,他脸色冷下一层,又很快恢复过来,捣捣小桃,“怎么了小桃,你在想什么?”
“唔……那个……”小桃不知道该不该对阿冬说。
这段时间下来,她已经把阿冬当成了分享秘密的好朋友,可这件事有那么点小复杂,她直觉还是别告诉阿冬比较好。
见她不说话,阿冬便地给她一块桂花糕,体贴道,“吃点东西吧,小桃。”
“嗯,谢谢。”
主仆两边都气氛和睦。
过了一会,白迎秋起身来到小溪旁,看到溪水里灵巧游动的小鱼,不禁笑道,“表哥,你快看,这些鱼儿多自由啊。”
曾子文负手上前,“这是大自然的恩赐。”
两人边说,边向边上走去,韩素梅不甘寂寞,也小跑跟了过去。这山上别的不多,多的是随处掉落的小石头,白迎秋和曾子文含情脉脉地聊天,就忘了看脚底下,韩素梅见到她快要踩上一块石头,正要提醒,眼眸一闪,却是又压了下去。
不出所料,白迎秋踩上石头,脚下一崴,便痛呼着跌落在地。
“迎秋!”曾子文忙扶住她,见她痛得脸色苍白,紧张道,“崴到脚了吗?疼不疼?来,我抱你去亭子里。”
韩素梅这时也装出担忧的样子,“崴到脚这事可大可小呢,给我二哥看看吧,他医术可棒了。”
白迎秋被曾子文抱回凉亭,长宏问,“怎么回事?我才和光烈喝上两口酒,怎么就出事了?”
曾子文将白迎秋安置在石凳上,托起她受伤的右脚,想要撩起裤腿,却又不好意思。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妻,却没做过牵手之外更加私密的事情。民国提倡开放女权,也不再裹小脚,但女孩子家清清白白的脚腕和脚掌,却还是不能轻易被别人看见的。
“二哥,快给迎秋姐姐看看吧,她脚崴了。”
韩光烈被韩素梅拽着扑上前来,险些摔下,他瞪了韩素梅一眼,才半蹲在白迎秋身下,抬起头,放柔嗓音,“白小姐,冒犯了。”
“……没、没事。”白迎秋脸颊涨红,咬着嘴唇细声说。
小桃见状,再也坐不住,对阿冬喊了声“糟糕”,就一路小跑的跑进凉亭,挤开了看好戏的韩素梅,“小姐,小姐让我来吧,我也会按摩呢!我还带了伤药,让我……”
“哎呀你什么都行!”长宏戳戳她的脑门,“别跟着起哄了,你把伤药拿出来,让光烈给迎秋揉揉。”
“是啊,我二哥可是大夫,长宏大哥,子文哥哥,我们还是别在这耽误治疗了吧。”韩素梅乖巧地说,“毕竟是女孩子的脚,不能给人家看呢。”
曾子文虽是担心,却也不得不暂且避避。
凉亭里就剩下小桃他们三人,见韩光烈轻轻退下了白迎秋的鞋和袜子,脸上是严肃冷峻的医者表情,似乎没有动歪念,小桃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伤药。
递给韩光烈的时候,韩光烈不小心碰到了小桃的手背,小桃警惕地瞪他,韩光烈正在气头上,也眯起眼来瞪她一眼,才接过伤药,倒出点来,揉到白迎秋的伤处。
他手法熟练,没有丝毫的狎昵意味,小桃倒是对他另眼相待。
本来还以为他会趁机揩油呢。
查明了原因,韩光烈说,“这里有些错筋,掰正了就行,就是有些痛,白小姐你且忍忍。”
白迎秋哪还顾得上疼,她细白的脚腕第一次被男人的大掌抓住,早就扰得她心湖叠起涟漪,脑袋也烧得混混沌沌。
小桃一看,顿时低咒出声,“混蛋!”
她就不该自以为是地让大家出来赏枫,这下好了,没让白迎秋和曾子文浓情蜜意,反倒给了韩光烈一个表现机会!
揉捏两下,又使劲掰正了白迎秋脚踝的错位,韩光烈呼出口气,“这下就好了,只是不能走路,白小姐,下山的时候,就要麻烦子文背你了。”
白迎秋攥着手绢,脸颊绯红,“谢、谢谢韩二少爷。”
“不谢,这是我该做的。”
小桃蹲在地上,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忙帮白迎秋穿好鞋,高声喊,“表少爷,快进来看看小姐呀!”
曾子文自然是快步进来,握住白迎秋的手,“还疼吗?我这就背你下山吧。”
白迎秋羞怯地笑了笑,“不急的,已经没那么疼了。”
韩素梅硬是插上了话,“那是呀,我二哥的医术,连我爹也称他大有可为呢。”
长宏和曾子文又抱拳感激了韩光烈,几人相视而笑,小桃却觉得不太妙。
怔怔看向韩光烈,小桃眼神复杂。似乎是有了感应,韩光烈转过头来,不偏不倚地撞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愣。被长宏喊了声,韩光烈才移开视线。
而小桃是慌了手脚,直到阿冬上前来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急切地抓住了阿冬的手,“怎、怎么办阿冬!”
阿冬略一怔忡,反手握住小桃的,“怎么了?别心急,我能帮上什么,定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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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因为白迎秋脚踝受伤,曾子文便多了个探视的借口,而阿冬受了小桃的旨意,时不时笨嘴拙舌地游说曾子文,从赏枫归来之后,曾子文到白家的次数渐渐就多了起来。
小桃乐见其成,可没几天,她发觉不仅曾子文来得勤快,韩家那小姐也很是殷勤。
白迎秋和曾子文、韩素梅坐在厅里聊天,屋外,小桃拽拽阿冬的袖口,“怎么回事?为什么韩家的小姐也来了?”
阿冬老老实实地说,“素梅小姐一向是喜欢到宅子里陪夫人聊天的,前天她偶然撞见少爷出门,知道少爷是要来白家看望迎秋小姐,便嚷着她很是担心迎秋小姐,少爷就带着她来了。”
哎,那胡话也就能骗骗正直又善良的主仆二人了,她看韩素梅分明是来看着曾子文和白迎秋的,以防两人感情更深一步。
小桃简直不能理解韩素梅的想法,人家都订了亲了,她还放不下,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堵吗?
然而让小桃吃惊的是,韩素梅来了几天,居然和白迎秋聊得投机,两人年龄相近,又都是世家小姐,自然有了许多话题。
和情敌做朋友?
小桃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小桃依旧在屋外候着,天越来越冷,瑟瑟秋风里,她正靠在门外,无精打采地数翻来滚去的落叶,就听到院门外隐约响起了人声。
伸了伸脖子,小桃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韩素梅挽着韩光烈的手,“哎呀,二哥你想来看迎秋姐姐就来看嘛,她也很感激你呢。”
韩光烈皱皱眉,“素梅,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韩素梅嘟着小嘴,娇俏可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让阿九送了东西来白府,就是给迎秋姐姐的吧!”
韩光烈啧了声,正要骂她多管闲事,就看到小桃在门外呆愣愣地瞅着他们,便立刻拉下脸。
韩素梅也看到了小桃,扬起下巴,小姐架子十足,“迎秋姐姐呢?你去告诉她,我和我二哥来看她了。”
小桃目不转睛地看了韩光烈一会,才低眉顺眼道,“小姐在屋子里绣花呢。”
说着,便推开门,踏入屋内。
告诉白迎秋这两人来了之后,她双眼发亮道,“小桃,去倒些茶,再端些点心来。”
与此同时,韩素梅也拉着韩光烈进了屋,三人坐在圆桌旁,韩素梅亲昵地挽住白迎秋的手,“迎秋姐姐,你的脚好了吧?我二哥给你的伤药很管用对不对?”
白迎秋对韩光烈含蓄而矜持地微微一笑,姑娘家眉眼柔顺,面容娇美,这笑容便像是出水芙蓉般,没有男人看了能不晃神。
“一直没机会当面给二少爷道谢,真是谢谢你了。”
韩光烈摆摆手,“哪里,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况且我和子文是好友,他那么担心你,我也只是在为兄弟排忧解难罢了。”
屋内温暖和煦,哪里有外头的半分冷清。小桃杵在门外,颇不厚道地偷听了一会,才板着脸,到厨房去拿开水、点心。
她终于知道韩素梅在搞什么把戏了。她是看出白迎秋对韩光烈有好感,也听韩光烈夸过白迎秋温柔可人,便想撮合他们,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个小丫头,情商倒不低。
但听韩光烈的语气,他倒是没想趁机抢夺白迎秋,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是在意有所指地警告自家小妹切莫得寸进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肖想。
要是这小镇子上有电话就好了,这样她就能但凡事态不对,就去找阿冬求救,让他就是抗也要把曾子文抗过来,彻底打消韩素梅的邪念。
小桃端着点心往回走的时候,恰好遇上吴妈从外头回来,她一看到小桃,就笑眯眯地,“你那小棉袄做好了呢,正好这两天天凉了,穿在身上又漂亮,又暖和。”
“谢谢吴妈!”小桃感激道,“您动作真快,我该怎么报答您啊。”
吴妈拧了她脸颊一把,“你已经送了我一半来做夹袄,我哪那么不要脸,还要你报答?你该报答的是送你这块布的阿冬啊,傻孩子。这块料子可不便宜呢,小桃,你还说阿冬对你没意思?没意思,至于花这血本?”
吴妈促狭地对她眨眨眼,小桃尴尬道,“您别瞎猜了,我和阿冬没什么,而且……”
那块布也不是阿冬送的。
之前她以为是阿冬,有人问她布是哪来的,她就毫不避讳地回答,现在她却不好解释了。
想到刚刚韩素梅也取笑了韩光烈让阿九来给白府送东西,小桃顿时头大,她一直在白迎秋前后,没发觉她收过什么礼,如无意外,指的就是她手上的三件了。
“吴妈,您说该送什么回礼啊?我又没有钱。”
“礼轻情意重呐。”吴妈又开她玩笑,“你把自个送出去得了。”
说罢,就掩着嘴,含笑离去。
阿冬自小跟着曾子文,在白家下人们眼中,就像自己的孩子似的,他们识得阿冬的好人品,巴不得把古灵精怪地小桃塞在阿冬的裤腰带上拴着,好让小桃学学阿冬老实又稳重的性子。
小桃脸皮厚,习惯了大叔大婶的取笑,就是苦了阿冬,每次来都面红耳赤,小桃都怕他哪天把脸皮给烧坏了。
小桃一路苦思冥想,端着茶点回到屋里,都没想出该送什么给韩光烈。而回他的礼,一来是免得她拿人手短,二来……她想趁机和韩光烈套套近乎。
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好了,什么都好办,到时候她吹吹耳边风,让他彻底打消对白迎秋的心思,她就能高枕无忧了。
小心翼翼地上了茶,小桃便低声道,“小姐,那我先下去了。”
“嗯,天气凉,小桃,你就回屋呆着吧。”白迎秋微笑道。
小桃顿了顿,弯腰走下去。
韩素梅皱了皱鼻子,“迎秋姐姐,你的心肠真是好,对个小丫头都这样温柔。二哥,你说是不是?”
韩光烈猛然回神似的,“你刚刚说什么?”
“二哥你都没听人家讲话!”韩素梅粉拳捶上韩光烈的胳膊,“你是不是看迎秋姐姐看呆了?”
韩光烈厉声道,“尽胡说!”而后转向白迎秋,“白小姐,您别介意,素梅还小,说话不经大脑。”
白迎秋脸颊微红,欲说还休地看了韩光烈一眼,摇摇头,“不碍事的。”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韩素梅来回扫视韩光烈和白迎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她喝了口茶,正要说话,一直站在屋外偷听的小桃就忍无可忍地推开门,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她这一喊声音嘹亮,语气紧急,脸上还是逼真的惨白,吓了三人一跳。
白迎秋急急走向她,“怎么了?”
“是……是……”小桃飞快转动脑筋,眼看就要露出马脚,干脆闭上眼,胡说八道,“我刚刚看到屋外有个白影一闪而过,小姐,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白迎秋倒抽口气,“怎、怎么可能呢!小桃,你可是眼花了?”
小桃就坡下驴,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会,“唔……小姐这么一说,我也不敢确定了。”
白迎秋哭笑不得,葱白似的指尖戳戳她脑门,“你呀,大惊小怪,客人都被你吓着了。”
“就是就是。”韩素梅拍着胸口,她年纪小,最怕那些怪力神乱的东西。
之后小桃又称害怕,不敢一个人呆着,就死皮赖脸地站在了白迎秋身后。
韩素梅安静了一会,又说,“迎秋姐姐,我二哥之前还夸你写了一手好字呢。”
“哦?”白迎秋好奇地问,“二少爷是从哪里看到我的字的?”
韩光烈喝下一口茶,“子文有一柄折扇,上面的词,他说是你题的。”
小桃适时插嘴道,“就是呢,小姐你忘了,那是夏天的事了,哎呀,你给表少爷题词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看着,给你磨墨呢!”
她这一股脑冲到桌边,噼里啪啦地说话,吓得韩光烈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韩光烈冷哼一声。
小桃讨好地笑笑。
韩光烈又面上一红,愤愤扭过头去。
韩素梅气道,“主子们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别以为迎秋姐姐性子温柔,就能蹬鼻子上脸。”
小桃讷讷地,“嗯,素梅小姐教训的是,小桃知错了。”
有了小桃打岔,韩素梅计划受阻,心情也恶劣起来,到最后干脆一甩袖子,“迎秋姐姐,我先回去了,今天叨扰了。”
白迎秋站起身,“哪里,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也是无聊,巴不得你能来解解闷呢。”
白迎秋送两人到白府门口,她和韩素梅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长廊狭窄,只能容纳两人,韩光烈便松了口气,自在地退到后面。
小桃抓住时机,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地瞥了韩光烈一眼。
“你干嘛?”韩光烈一看见她,就没好气地说,“离我远点,沾上你就没好事。”
“嘿嘿。”来这里快一年,小桃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厚脸皮,“二少爷,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气,我给您赔不是了,好不好?”
韩光烈诧异地看向她,这丫头转性了?
“之前呢,我害您衣服脏了两次,您不仅没追究,还心地仁慈,派人送了我头钗布匹,我有眼无珠,以为那是别人送的,真是该打!”小桃脸上露出逼真的内疚。
她可怜巴巴地抬眼看向韩光烈,那双眼黑白分明,闪烁着盈盈波光,让韩光烈没由来一阵心虚。
“你、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我……”韩光烈耳根泛红,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桃抿嘴一笑,“是阿九提点我的。”
那死小子,回去非揍他不可!多嘴多舌!
韩光烈心中暗骂。
小桃见他又绷起脸来,紧张地问,“二少爷,我给您道歉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韩光烈心虚地瞥了小桃一眼,她这道歉,他其实担不起。谁让他当初听了阿九的馊主意,给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留下了心理阴影。
“咳……”但主子哪能向个下人低头,韩光烈板起脸,“你知道错就好。”
松口了!
小桃双眼放光,“那二少爷,咱们就是尽释前嫌了?”
韩光烈别扭了一会,勉强嗯了声。
“太好了,二少爷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对了,您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也该给您回礼呢,您想要什么?”
韩光烈停住脚步,听她要给自己回礼,心里一阵欣喜,可听完了她的话,又两眼一瞪,“哪有人送东西,先问别人要什么的?”
“对,对,少爷教训的是!”小桃狗腿地说,“我回去自己想!”
韩光烈斜睨她,“太次的本少爷可不要。”
“……少爷,我没多少钱的。礼轻情意重,您可多担待点。”
见她焉头焉脑,为钱发愁的惨淡样,韩光烈忍不住笑出声,“没出息。”
“嗯嗯,我没出息,最没出息了。”
哎,再装下去,她眼角都要挤出皱纹了。
好歹是迈出了和韩光烈打好关系的第一步,送走韩家兄妹俩,小桃又寸步不离地跟着白迎秋,试探地问她,“小姐,您觉得……韩家的二少爷,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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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
回程的马车上,韩素梅靠在软垫上,兴奋地拽着韩光烈的胳膊,“二哥,你看迎秋姐姐多温柔大方啊,你喜欢迎秋姐姐的,是吧?”
他们走的是大道,平整的青石板路,马蹄声哒哒,和着秋日傍晚的夕阳,倒是一番美景。
韩光烈撩起窗帘,望了好一会,才对韩素梅说,“你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白家小姐和子文已经订了亲,你还在这做什么?还异想天开,要撮合我们,素梅,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拿足了兄长的架势,韩素梅被他教训得面红耳赤,愤愤道,“我、我哪里有!只是那白迎秋明明也对二哥你……”
韩光烈眉头紧锁,“别胡说!朋友妻,不可欺。而她有了子文那样好的未婚夫,怎么还会看上其他人?”
“我没有胡说!”
“从今天起你少去百家,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兄妹俩回家的时候,各自脸色都不好看,韩素梅小姐脾气上来,连饭都没有去吃。餐桌上少了个人,父亲母亲轮流地问,韩光烈也只敷衍地说了句“她闹脾气,别管她”,韩家父母也是知道韩素梅的性子,叹息一声,也就由她去了。
只是这韩老太太年事已高,素来是将小辈们放在心尖上疼,这餐桌一撤,老太太就叫来阿九,“素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九自然是站在主子这里,“还不是为了曾家的少爷。”
老太太眼眸微眯,她年过耳顺,一头银发,身体却还硬朗,手持龙头拐,气势不怒自威,“怎么还惦记着那小子!”
“素梅小姐是痴心人,只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曾子文已经是订了亲的人,白家在镇子上也是有头有脸,这门亲事已定,是不可能推翻了的。
面带不愉地皱了皱眉,老太太沉声道,“她也是个没眼睛的东西,难不成要去做个姨太太吗?天底下就非他不嫁了?!”
老太太顾脸面,也不忍心让韩素梅轻贱自己。
眼看小姐被骂,阿九忙帮她说话,“其实那白家小姐,对我们二少爷也是有点……老夫人,小姐就是看到这点,才没能死心。”
“什么?光烈和白家的丫头?”老太太不敢置信,脸色发黑,“荒唐!”
还未出阁就勾三搭四,这样的女子,怎有资格进她韩家的门!怕是在娶亲当日,跨过贞节牌坊时,还要被地下先人嘲讽一番!
阿九万万没想到老太太听了居然会是这般反应,立刻弯下腰,“可是老夫人,小姐她……”
“行了,你让素梅到我这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阿九讪讪领命,将韩素梅带到老太太这,他趴在门口偷听,不一会就传来老太太的厉声呵斥,以及小姐柔弱的抽噎。
他心不在焉地走出院子,迎面便撞上韩光烈。
“干什么呢?”韩光烈好笑地问。
阿九魂不守舍,有气无力地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韩光烈听完,立刻冷下脸来,“脑子不好,就去医馆医,别在这胡思乱想。”
“少爷……”阿九不甘心地问,“您真的对白家小姐没有心思吗?”
韩光烈气得咬牙,一巴掌扇过去,“自己掌嘴去!再让我听见,剪了你的舌头!”
阿九这才明白韩光烈是真的生气,他一边苦哈哈地甩自己耳光,一边纳闷不已,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前不久,少爷对白家的小姐,还是赞不绝口的啊。
而小桃这,白迎秋坐在桌旁,好笑地回答她,“韩家的二少爷自然是一表人才,但我和表哥已经定亲,他再好,我也不会有不该有的念头的。”她笑盈盈的,语气温温柔柔,“小桃,你可别乱想。”
小桃刻意阻止,从中打岔,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小桃的意图?
不过也还好有小桃时时刻刻盯着她,否则……后怕地抚上胸口,白迎秋暗叹口气,被韩光烈医治过的脚踝隐隐发烫起来。那天下午她仿佛就着了魔,痴痴地望着韩光烈,只觉得心脏狂跳,那份紧张和无措,是在面对表哥时,全然没有的。
小桃听白迎秋如此直白地回答,脸上有些红,“只要小姐和表少爷相亲相爱,我就放心了。”
白迎秋打了她一下,“去你的相亲相爱!”
主仆二人打闹了一会,欢乐散去,心底就空落落的。白迎秋怅然一笑,看向小桃,她正站在窗户边,心满意足地摇头晃脑。小姑娘无忧无虑,脸蛋红扑扑的,神采飞扬,惹人疼爱。
“小姐,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也该和你一块进到表少爷家吧?”
“应该是的。”
白迎秋想到温文儒雅的曾子文,心里的不知所措,也终于是在他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中,淡了下去。
心中大石落下,小桃回了房,趴在床上苦思冥想。吴妈和她住在一个屋里,见她不踏实,就放下手中在绣的手帕,“怎么了,瞧着小眉头皱的。”
“我在想该送什么回礼呢。”小桃鲤鱼打挺地爬起来,盘腿而坐,单手托腮,“太差的人家看不上,太好的,我又买不起。”
吴妈只以为她是要送东西给阿冬,就故意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绣个香囊。个个针脚都是你的心意,他一看就懂了。”
吴妈窃笑不已,小桃诧异道,“送男人香囊?”
“不行吗?让他挂在马车上也是好的。”
小桃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法子,左右她没有更好的礼物,就连忙向吴妈讨教,该怎么缝,怎么绣花。
本以为很简单,但小桃断断续续锈了三四天才勉强做好一个,那软塌塌的东西实在是惨不忍睹,小桃叹一口气,决定重新来过,反正她现在有了经验,做出来的东西,就只会好,不会差了。
给韩光烈回礼,小桃自然也想到了阿冬,便又找了块藏青色暗金花纹的缎子,准备给他做个零钱袋。这东西就简单多了,四周缝好,在头部用细绳收口,再绣上“忍冬”两个字,就算大功告成了。
自从上次一别,韩光烈和韩素梅都没再来白府拜访过,小桃当然不知道韩家的插曲,天真地以为韩素梅是悬崖勒马,万事大吉。
曾子文从省城回来,隔天便来看望白迎秋。
正是午后,他们坐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曾子文微笑着谈论这次出门,所见到的大千世界,还带了一本中英翻译的小说回来,白迎秋惊喜非常,当下就捧着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曾子文目露宠溺,“镇子太小,我们该多出去走走的。迎秋,等年后我们成了亲,带你去大上海看看,可好?”
白迎秋眼睛发光,“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罢,就刮了刮她的鼻尖。
小桃见状,整个人神清气爽,打趣他们,“哎哟,少爷小姐不知羞。”
她今天穿了新做好的衣裳,白底红花,元宝领,收腰的小短袄衬得人精神可爱,曾子文一看到她,就毫不吝啬地夸了句“漂亮”。
“看来迎秋对你是真的好,小丫头都有钱买这料子做衣服了。”曾子文取笑小桃。
白迎秋扑哧一笑,面带揶揄,“哪是我对她好啊,这料子,是阿冬送她的。”
曾子文诧异道,“哦?阿冬?他何时买过这料子。”
白迎秋见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由纳闷,“前些日子送的了,表哥不知道吗?”转念一想,就微笑道,“这也是自然的,阿冬腼腆,哪能做这些事,还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呢。”
后生追姑娘,干嘛还要向主子汇报?
曾子文摇头笑道,“他瞒得也真是好。”
小桃在一旁赔笑,无论如何也不敢说这是韩光烈送她的。这要是说出口,她该怎么解释?大家一定想人家一个少爷,好好地送你东西做什么?你是不是用了狐媚法子勾搭人家了?
话说回来,小桃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韩光烈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默默地退到一边,不打扰多日不见的二人谈话,小桃正在屋里偷吃点心,就看到阿冬也走了进来。
阿冬对她羞涩地笑了笑,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你说过,你喜欢看志怪小说。”
小桃惊讶地瞪大眼睛,拿起书来翻看,“你、你送给我的?”
白家是书香门第,老爷的书房里收藏的都是正统的文学书籍,白话小说不多,小桃看了脑仁都疼。而白迎秋最爱的也是诗词,从来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口袋本,这样一来,闲暇时间,小桃就只能和吴妈唠嗑解闷。
“嗯。”阿冬挠挠头,“我看过了,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去省城,再帮你买些回来。”
多好的人!
小桃胸口都被阿冬的举动涨得满满的,抱着书傻笑半天,然后拉起阿冬的手,“对了,我也做了东西给你了,总不能老是平白无故的拿你的东西,是吧。”
阿冬脸颊微红,微笑着任小桃拽着他向后院走去,一路来到小桃的屋子,才不好意思地抽开手,站在门外,“我、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家的闺房,说什么也不该进的。
小桃笑笑,便跑进屋里,飞快地翻出那个做好的钱袋,“喏,做的有点丑,可这是我的心意,阿冬,你不会嫌弃的,对不对?”
手里被塞进柔软的布料,阿冬愣了愣,顺着小桃明亮的眼睛向下看去,视线最后落在自己掌心中央,静静躺着的钱袋身上。
大概用的是老爷做衣服剩下的上好料子,针脚细密,做工谈不上好,但也能让人体会出她是费了心思的,而且那用金线绣出来的“忍冬”两个字,那样小巧,又那样秀气。
阿冬呆呆地说,“真好看。”
小桃乐坏了,“你喜欢就好!我手艺差,生怕会被你给退回来呢。”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阿冬怔怔瞧着,只觉得阳光都没那笑脸来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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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8
深秋风大,小桃单是坐在屋子里,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就感同身受地打起寒战。
天气一冷,还容易受凉生病。白夫人身子弱,纵然是闭门不出,好生地保养着,却还是病了。
听差的去找大夫,还是到韩家的医馆,只是这次请来的却不是韩光烈。来的老大夫给白夫人开了药,接连几日,都会按时来白府拜访,探望白夫人是否有所好转。
和之前不同,小桃原本期待着韩光烈能来,她好趁机把做好的香囊送给他,没想到他竟是没来,回礼的事,就只能搁置了。
晚饭过后,小桃蹲在厨房门口,吃着王大厨给她特意留的三丁包子,一边呼气,一边往嘴里咬。
王大厨对吴妈还没有死心,瞅小桃吃得热乎,就笑呵呵地把手往围裙上擦擦,“小、小桃啊。”
小桃抬头瞥了王大厨一眼,“怎么了?”
王大厨那张憨厚又圆滚滚的脸蛋在烛光中显得越发和蔼,“那什么,包子好吃么?”
“好吃呀,王大厨您的手艺真棒,还好有你,咱们都有口福了。”
虽然王大厨小心眼地整过她,让她去挑水,但她心胸豁达,鉴于他是为情所伤才会犯糊涂,便既往不咎。
见小桃心情不错,王大厨呼出口气,庞大的身躯艰难地坐在了小桃身边,然后紧张地握紧拳头,“咳,那什么,大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就说嘛,怎么平白无故的给她吃两个热腾腾的三丁包子?果然有企图!
三下五除二吃光包子,小桃瞪圆眼睛,“我包子都吃了,你可别想再要回去。”
“你、你……就算你不帮,大叔也不会要回包子啊!”
那得多寒碜呀!
“这话可是您说的啊,所以就算我不帮忙,您也不能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胁迫我!”
这死丫头,伶牙俐齿的,可那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的眼睛又是十分的漂亮,真让人又爱又恨。
抬手拍了小桃后脑勺一掌,王大厨红着脸,“大、大叔想请你再在你吴妈面前说说好话。”
“哦……”小桃坏笑着挑挑眉毛,“王大厨,您贼心没死啊。”
“什、什么贼心!这叫爱心,你个小丫头懂个啥!”王大厨凶巴巴地说。
“嘿,还害羞呢。”
“谁害羞了,死丫头,帮不帮忙?!”
“哎哟,恼羞成怒呢。”
“你、你哪来那么多成语!”
小桃存心开王大厨玩笑,逗得差不多了,才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帮你嘛,但是我不能确定能不能成,您也是知道吴妈的脾气的。”
王大厨顿时喜笑颜开,忙站起身,又往小桃怀里塞了一个包子,“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小桃咧嘴一笑,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她可不是为了包子才愿意帮王大厨的,王大厨虽然长得略微抽象了一点,但为人老实,踏实肯干,不酗酒,不嗜赌,算是个值得托付下半生的好男人。她是希望吴妈走出前夫给她的围城,一辈子太长,不向前看,只在原地踏步,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心里却是不会幸福的。
两人说了一会,厨房里熬着的药便煮好了,白夫人房里的清月也染上风寒,没人帮白夫人拿药,所以这几天都是小桃从厨房里把熬好的药汁端到夫人的院子里。
来到白夫人房里,小桃送上药,在白夫人仰脖喝光之后,立刻端上一碟子蜜饯。
白老爷笑道,“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怕这苦味。”
“你不怕,你怎么不喝呢?”白夫人白了他一眼。
白老爷摸着胡子,故意和夫人拌嘴,“这又不是我生病,我要喝什么药?如果为夫的喝下这些苦药,能让夫人的病药到病除,那就算要为夫泡在药桶里,为夫也乐意啊。”
白夫人脸上一红,“老不正经!”
两人相视而笑,小桃在一边听着,心想这夫妻二十多年还能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小桃就先下去了,府里的药已经没了,小桃想趁还不太晚,去医馆取些回来。”
夫人的饮食用药一向都是清月掌管,这次她病的急,忘了嘱咐小桃,小桃今天煎上最后一贴药,才知道不去医馆取,明天一早夫人就没药可喝了。
白夫人讶异道,“现在去?可是……天都黑了。”
深秋天黑的早,镇子上又没什么娱乐,小户人家都是八点就吹了烛火,现在虽然才六点,但黑灯瞎火,一个姑娘家,举着灯笼,谁能保证安全?
恰巧长宏和迎秋前来探望白夫人,听小桃这么说,长宏笑道,“别担心别担心,我陪小桃去。”
“你?”白老爷瞥向长子,眼中笑意一闪而逝,他的儿子,他最懂,“你是想趁机出去玩玩吧。”
“被爹爹看穿了。”长宏也不害怕,理直气壮地,“总之儿子不会乱来的,爹,娘,我和小桃就先去了。”
说完,冲小桃眨眨眼,长宏便转身推门而去。
小桃忙对无奈摇头的夫人、老爷欠了欠身,小跑着出了屋子。
房门合上,白老爷叹道,“长宏这孩子,玩性大,太难管束。”
白夫人招白迎秋坐到身边,往白老爷嘴里塞了颗梅子,“男孩都这样,等成了家,有人栓着就好了。”
“成家?你看看他,迎秋都要和子文成亲了,他那里影子都没见一个。”
长宏虽是贪玩,却不像韩家长子,处处留情,隔三差五地惹出些是非来,好歹是让白老爷有了些安慰。只是长宏成天和朋友们混在一起,不合适龄的姑娘打交道,成婚之日遥遥无期。而且长宏还受了新思想的影响,说什么“取缔包办婚姻,你们要让我和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成亲,我就出走”这些混话,让白老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只能妥协。
“现在的年轻人啊,和我们那时候大不相同,人家提倡一夫一妻,男女平等,不是很好吗?”
况且夫人也这么说,白老爷唯有长叹口气,由着长宏的性子去了。
他是老古板,但满清政府都已经瓦解,多少是让他看透了一些事情。
见父亲又为兄长的婚事操心,白迎秋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爹,说不定大哥不久就能遇到一个妙人呢?”
父女二人聊聊诗词,白迎秋便起身回房,白老爷合上门,见自家夫人笑得高深莫测,不由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白夫人笑了笑,她想到一直以来长宏对小桃的举动,便对白老爷说,“娶妻的事可以缓缓,不过也是时候,给长宏添个丫头了。”
而这个时候,小桃正颠颠地跟在长宏身后头。
“少爷,您想去哪玩啊?我可是有差事在身,不能陪你的。”
长宏停下脚步,等小桃跑上前来,才笑道,“都说春困秋乏,你这丫头,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能没有精神么,她刚吃了三个大包子,浑身的劲啊。
“少爷,您想玩就自己玩去吧,我得去医馆给夫人取药了。”
“你这是赶我走啊?”长宏揪住小桃的麻花辫。
今天天冷,小桃围了条用麻布编成的围巾,脸蛋被遮了一半,只剩下一双在灯笼下忽闪忽闪的眼睛,她讨好地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我这不是不想打扰少爷您的兴致嘛,兵分两路,两不耽误啊。”
长宏弹上小桃的脑门,“你这小丫头,会的词倒不少。就不劳你费心了,用不着兵分两路,我这就是想去找光烈喝喝酒,才要和你一块出来取药的。走吧。”
说完,便笑着转身,他手中的灯笼跟着一晃而过,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形。
小桃揉揉脑门,忙不迭跟上亮光,“好少爷,您走慢点啊。”
长宏斜睨她,“小短腿。”
“……”小桃瞅瞅自己,又看看长宏的两条腿,真是自叹不如。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该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啊。
如果以后他再打击她,她就赌咒他的第三条腿永远都是短的!
走在长宏身边,小桃不自觉摸了摸裤兜里的东西,那里放着她随时随刻准备送给韩光烈的香囊。希望今天能送出去,好了了心事,和恶棍二少打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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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等小桃和阿九端了酒菜来,长宏和韩光烈已经聊上了。
两人无非是聊些实事,近来外头又发生了什么动荡,西学入关,对国人来说时好时坏,诸如此类,小桃在一旁听着,都替他们可惜。
这样有远见卓识,有抱负的年轻人,其实是应该出去看一看的,长宏喜欢天文学,对民主政治也有一番见解,让他窝在这个小镇子上,收收地租,喝喝小酒,是埋没了他。而韩光烈医术了得,明明是可以出国游学,相信有了西医的理论知识,加上中医的实践,他又能上升一个高度,只可惜他们是家中的中流砥柱,老人们放不开他们,他们也不忍心离开长辈。
浪费了。
不由叹息一声,小桃想还是现世比较好,信息的发达和国门的开放,让他们不用离家万里,就能一览天下事。
两位少爷聊得投机,小桃就坐到病床边上,阿冬坐在她另一边,两人都双手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男孩看。
阿冬在偷听长宏和韩光烈的谈话,也看到了小桃脸上分明闪烁的可惜,忍不住问,“小桃,你叹什么气?”
小桃也不避讳阿冬,直接说,“我觉得,像少爷和二少爷那样好的人,应该去外面走一走的。”
阿冬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这倒是……”
他和小桃观点一致,他们的镇子是小,但并不妨碍年轻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阿冬和曾子文时常去省城走动,沿路增了不少见识,而且随着省城发展,渐渐还建起了外国教堂,在做生意的过程中,能够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久而久之,倒是涨了不少阅历。
而长宏和韩光烈却没有这样好的机会,被家中事务牵绊,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阿冬眼睫微垂,又按耐不住,“小、小桃……”
“嗯?”小桃收回看向两位少爷的目光,“怎么了?”
一接触到她干净的眼神,阿冬脸上就一红,掩饰似的七手八脚地帮睡眠中的小男孩盖被子,“呃……那、那个,你对光烈少爷……似乎很在意……”
“我当然在意了!”不等他说完,小桃就叹了口气,直视阿冬错愕的目光,压低嗓音,“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那家伙对我家小姐心怀不轨啊!”
“啊……”阿冬猛然记起,那件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居然就给忘了。
说实话,虽然小桃说的头头是道,但他却觉得白家小姐不会有危机。先不说韩光烈和曾子文是兴趣相投的挚友,单说男人被女人吸引之后的反应,也不会像韩光烈那样。
真正对个姑娘有意思,应该牵肠挂肚,看到她就面红耳赤,或者可以将情绪埋藏在心底,眼里却是藏不住的。
韩光烈明显没有。
斟酌片刻,阿冬也压低嗓音,身体向前倾,配合小桃营造紧张的气氛,“可是……我觉得,韩少爷没有对迎秋小姐……有不该有的想法。”
小桃大眼一瞪,“你觉得没有就没有了?你有经验?”
“呃……”
“阿冬,你太老实了,眼里看到的全是好人!”小桃撇撇嘴,“你看,最有利的证据不就是你之前居然没看出来韩素梅对表少爷有意思吗?”
阿冬沉吟,那的确是他的疏忽,“我那是……素梅小姐从小就会来家里玩,大家都觉得她是少爷的妹妹。”
小桃恨铁不成钢,“哎哟,臭男人臭女人就会玩这把戏,什么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胡乱认什么亲戚!认着认着就爬人家床上去了!”
阿冬“轰”的一下,脖子都红了,“别、别这么说。”
爬床什么的……小桃也太口无遮拦了。
小桃见阿冬羞怯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紧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有听见,好不好?”
在现世看娱乐八卦,嘴巴难免就会犀利一点,完全忘了她现在可是在民风淳朴保守的民国时代。
还好是阿冬听见,要换成别人,还不要撕了她的嘴。
后怕地拍拍胸口,小桃讨好地对阿冬双手合十,“保密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她距离他就只有三寸远,眼睛明亮,嘴唇微扬,小脸红扑扑的,阿冬看得都要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稍稍撤离一点,“嗯,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桃感激地笑起来,阿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眼角眉梢,只觉得这样看着,胸口就被甜蜜涨得满满的。
对视片刻,小桃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奇怪,怎么阿冬在看着她发呆……
只是没等她问出口,一个稚嫩的嗓音就钻入耳中。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都愣了愣,才向下看去。
他们分别坐在病床两边,谈得投机,不自觉就向前倾了身体,胳膊支撑在床沿,靠得极近。而摔伤了的小男孩就被他们半笼罩在下方,此刻正瞪着满是惊奇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们。
面红耳赤地弹开,小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阿冬面对面的姿势有些不妥。
阿冬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慌张地站起身,企图用询问来转移小男孩的注意力,“你、你不疼了吗?那我就先送你回家去吧,你娘该着急了。”
他回家的路上偶遇他被欺负,和家里大人说了一声,就直接用自行车载他来了医馆,本来是说好一个钟头就能回去,没想到小男孩在医治的过程中居然幸福地昏睡过去,加上巧遇小桃,他就把着急送男孩回家的事给忘了。
小男孩滴溜溜地转动眼珠,瞅了小桃一眼,又瞅瞅阿冬,坏笑道,“哦,阿冬哥你害羞了。”
“胡、胡说什么呢!我、我送你回家。”阿冬不由分说地抱他起来。
韩光烈这时也听到动静,放下酒杯走了过来,“要走了吗?”
“嗯,他娘该着急了。”阿冬把男孩的裤腿放下来,对韩光烈感激道,“多谢光烈少爷。”
“不用谢。”韩光烈转身拿来一罐药,“回去之后,记得换药,该注意的我都写在这纸上了,阿冬,你送他回去后,记得和他娘说清楚。”
“知道了。”阿冬微笑道,稳重地将小男孩拦腰抱起,“走了,祥子,快谢谢光烈少爷。”
“谢谢大夫!”祥子脆生生的喊。
他才十岁,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但在恩人面前,他还是乖巧的。
长宏笑看着阿冬将祥子抱出去,便帮他们掀起门帘,“对了,阿冬,不嫌累的话,送完这孩子,再回来一趟吧。”
阿冬停住脚步,“长宏少爷还有事要吩咐我吗?”
“那是自然。”长宏笑眯眯地指了小桃一下,“我和光烈喝了酒,今晚大概就要在这住下了,所以……喏,那里有个恶仆,想托你帮我送回府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愣。
韩光烈来回看着长宏和小桃,眉心紧皱,直觉要说些什么,喉头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桃倒是很乐意,“那太好了,阿冬,就要麻烦你了。”
难为长宏还记得她,知道让阿冬送她回去,否则让她在这服侍一个晚上,她还不要困死。
听小桃这么说,阿冬顿时弯起唇角,“不麻烦。”
他人高马大一个后生,眼睛亮晶晶的,里头承载着一目了然的,和男性化脸庞全然不同的温情,惹得他怀里的祥子噗嗤笑出声来,“不知羞,阿冬不知羞!”
“胡、胡说什么呢!”瞪了他一眼,阿冬忙转身离开,想想又转过身来,鼓足勇气,“小桃,等我。”
门帘一掀,随后自然垂落,在它隔绝了室内外的一瞬间,他听到小桃肯定地回答说,“好的。”
阿冬浑身一颤,在祥子戏谑的目光中大大扬起唇角。
清冷的月色洒了一地,天气微寒,阿冬拎起墙角的自行车,把祥子抱到后座,打了鸡血似的猛踩踏板,恨不得飞起来。
医馆里,长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夸道,“哎,我可真是个好少爷,对不对啊,小桃?”
小桃莫名不已,“少爷,您这么夸自己,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这臭丫头!阿冬可不在这,没人帮你说话,你再说,小心我抽你。”
长宏都是在装可恶,小桃完全不怕他,可有韩光烈在场,她怎样也得给自家少爷一点面子,于是她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跑上前帮二人斟上酒,“少爷,喝酒吧,别费力骂我,多不值得啊。”
长宏摆摆头,“你啊,说不过你。”
韩光烈冷冷看着二人互动,眉心紧皱,眼底是明显的探究,他是不傻,自然是看出长宏刚刚所作所为的目的是为了给阿冬创造和小桃独处的机会,看阿冬的反应,也是对这丫头动了心。
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小桃一眼,没想到恰好和小桃对视上,韩光烈手上一抖,整盅的酒都泼到了地上。
“……二少爷,您怎么了?”小桃帮他重新斟满,随口问道。
韩光烈负气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喝酒。
小桃见状不由垮下脸,真难伺候啊,少爷。
这样一比,还是她家缺心眼的长宏比较可爱。当然,更可爱的是纯真质朴的阿冬。
长宏完全沉浸在自己豁达开明帮阿冬创造机会的自我满足中,没有发现韩光烈脸色难看,喝下一杯酒,长宏咳了声,“我去小解,光烈,你且先喝着。”
“好的。”
长宏哼着小曲慢悠悠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小桃和韩光烈。这是民国年初,电还没有引入镇子里,照明全靠煤油灯。
在秋夜里火光堪称明亮,屋内放了个炭炉烧水,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小桃是等长了脖子才等到这个机会,长宏前脚迈出屋子,她就从裤兜里掏出放了许多天的香囊,一股脑地放到桌上。
“二少爷,这是给您的回礼,请笑纳!”
韩光烈还在喝酒沉思,猛地看见个丑东西引入眼帘,眉头皱成了个死结,“这什么鬼东西?”
“呃……香、香囊……”
“香囊?”韩光烈用指尖拎起它,来回看看,又瞪向小桃,猜测道,“你自己做的?”
小桃舔着脸干笑,“哈、哈哈,二少爷果然英明神武!”
那就真的是她亲手做的了。
韩光烈眉峰单挑,将香囊握在掌心,又细细看了一遍,挑出一身毛病,“花绣的太丑,针脚不密,还有这布料……颜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桃苦着脸,“是我手艺太差,玷污了您的眼。”
韩光烈勾起唇角,胸口的闷气全然消散,只觉得灯光下那墨绿色的香囊有着几分旁人看不出来的可爱,不由就笑起来,“勉强还能入眼。”
小桃眼睛放光,“真的?”
韩光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她明亮的笑脸映入瞳孔,居然让他的心漏跳两拍。掩饰地垂下眼,韩光烈粗声粗气地说,“笑什么?回去好好练练,绣工差成这样,以后谁敢娶你。”
……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人人都要担心她嫁不出去。
小桃恹恹地,“我会好好学习的。”
“这还差不多。”韩光烈满意道,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便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在酒气的酝酿下,那奇异的欣喜似乎扩张得越发难以收拾。
小桃生怕长宏会回来,不由催促韩光烈,“好少爷,快把这丑东西收起来吧!”
被长宏看见,又要问长问短了。
韩光烈瞪她一眼,“谁允许你喊它丑东西的?”
“……二少,您刚刚自己也是这么喊的。”
“这是本少爷的东西,本少爷爱怎么喊当然都可以,但是你?以后再瞧不起它,小心你的舌头!”
小桃惊愕,她居然要为了一个香囊被拔舌头?
“还有,本少爷想什么时候收起它,自然就会收起,用不着你担心。看你那样子,是在做贼么?”不过是送他东西,就那么怕被人看见?
眼见少爷又沉下脸来,小桃欲哭无泪,“我、我没有啊。”
“别狡辩!”
“……是、是。”
韩光烈颐指气使,“给我斟酒。”
小桃根本不敢放抗,“是,二少爷。”
秋夜中,室内温暖如春,小桃偷瞄韩光烈放晴的侧脸,琢磨着她这东西是送对了,日后再加把劲,要和韩光烈打好关系,应该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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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等小桃和阿九端了酒菜来,长宏和韩光烈已经聊上了。
两人无非是聊些实事,近来外头又发生了什么动荡,西学入关,对国人来说时好时坏,诸如此类,小桃在一旁听着,都替他们可惜。
这样有远见卓识,有抱负的年轻人,其实是应该出去看一看的,长宏喜欢天文学,对民主政治也有一番见解,让他窝在这个小镇子上,收收地租,喝喝小酒,是埋没了他。而韩光烈医术了得,明明是可以出国游学,相信有了西医的理论知识,加上中医的实践,他又能上升一个高度,只可惜他们是家中的中流砥柱,老人们放不开他们,他们也不忍心离开长辈。
浪费了。
不由叹息一声,小桃想还是现世比较好,信息的发达和国门的开放,让他们不用离家万里,就能一览天下事。
两位少爷聊得投机,小桃就坐到病床边上,阿冬坐在她另一边,两人都双手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男孩看。
阿冬在偷听长宏和韩光烈的谈话,也看到了小桃脸上分明闪烁的可惜,忍不住问,“小桃,你叹什么气?”
小桃也不避讳阿冬,直接说,“我觉得,像少爷和二少爷那样好的人,应该去外面走一走的。”
阿冬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这倒是……”
他和小桃观点一致,他们的镇子是小,但并不妨碍年轻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阿冬和曾子文时常去省城走动,沿路增了不少见识,而且随着省城发展,渐渐还建起了外国教堂,在做生意的过程中,能够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久而久之,倒是涨了不少阅历。
而长宏和韩光烈却没有这样好的机会,被家中事务牵绊,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阿冬眼睫微垂,又按耐不住,“小、小桃……”
“嗯?”小桃收回看向两位少爷的目光,“怎么了?”
一接触到她干净的眼神,阿冬脸上就一红,掩饰似的七手八脚地帮睡眠中的小男孩盖被子,“呃……那、那个,你对光烈少爷……似乎很在意……”
“我当然在意了!”不等他说完,小桃就叹了口气,直视阿冬错愕的目光,压低嗓音,“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么,那家伙对我家小姐心怀不轨啊!”
“啊……”阿冬猛然记起,那件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居然就给忘了。
说实话,虽然小桃说的头头是道,但他却觉得白家小姐不会有危机。先不说韩光烈和曾子文是兴趣相投的挚友,单说男人被女人吸引之后的反应,也不会像韩光烈那样。
真正对个姑娘有意思,应该牵肠挂肚,看到她就面红耳赤,或者可以将情绪埋藏在心底,眼里却是藏不住的。
韩光烈明显没有。
斟酌片刻,阿冬也压低嗓音,身体向前倾,配合小桃营造紧张的气氛,“可是……我觉得,韩少爷没有对迎秋小姐……有不该有的想法。”
小桃大眼一瞪,“你觉得没有就没有了?你有经验?”
“呃……”
“阿冬,你太老实了,眼里看到的全是好人!”小桃撇撇嘴,“你看,最有利的证据不就是你之前居然没看出来韩素梅对表少爷有意思吗?”
阿冬沉吟,那的确是他的疏忽,“我那是……素梅小姐从小就会来家里玩,大家都觉得她是少爷的妹妹。”
小桃恨铁不成钢,“哎哟,臭男人臭女人就会玩这把戏,什么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胡乱认什么亲戚!认着认着就爬人家床上去了!”
阿冬“轰”的一下,脖子都红了,“别、别这么说。”
爬床什么的……小桃也太口无遮拦了。
小桃见阿冬羞怯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紧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没有听见,好不好?”
在现世看娱乐八卦,嘴巴难免就会犀利一点,完全忘了她现在可是在民风淳朴保守的民国时代。
还好是阿冬听见,要换成别人,还不要撕了她的嘴。
后怕地拍拍胸口,小桃讨好地对阿冬双手合十,“保密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她距离他就只有三寸远,眼睛明亮,嘴唇微扬,小脸红扑扑的,阿冬看得都要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稍稍撤离一点,“嗯,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桃感激地笑起来,阿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的眼角眉梢,只觉得这样看着,胸口就被甜蜜涨得满满的。
对视片刻,小桃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奇怪,怎么阿冬在看着她发呆……
只是没等她问出口,一个稚嫩的嗓音就钻入耳中。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都愣了愣,才向下看去。
他们分别坐在病床两边,谈得投机,不自觉就向前倾了身体,胳膊支撑在床沿,靠得极近。而摔伤了的小男孩就被他们半笼罩在下方,此刻正瞪着满是惊奇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们。
面红耳赤地弹开,小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阿冬面对面的姿势有些不妥。
阿冬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慌张地站起身,企图用询问来转移小男孩的注意力,“你、你不疼了吗?那我就先送你回家去吧,你娘该着急了。”
他回家的路上偶遇他被欺负,和家里大人说了一声,就直接用自行车载他来了医馆,本来是说好一个钟头就能回去,没想到小男孩在医治的过程中居然幸福地昏睡过去,加上巧遇小桃,他就把着急送男孩回家的事给忘了。
小男孩滴溜溜地转动眼珠,瞅了小桃一眼,又瞅瞅阿冬,坏笑道,“哦,阿冬哥你害羞了。”
“胡、胡说什么呢!我、我送你回家。”阿冬不由分说地抱他起来。
韩光烈这时也听到动静,放下酒杯走了过来,“要走了吗?”
“嗯,他娘该着急了。”阿冬把男孩的裤腿放下来,对韩光烈感激道,“多谢光烈少爷。”
“不用谢。”韩光烈转身拿来一罐药,“回去之后,记得换药,该注意的我都写在这纸上了,阿冬,你送他回去后,记得和他娘说清楚。”
“知道了。”阿冬微笑道,稳重地将小男孩拦腰抱起,“走了,祥子,快谢谢光烈少爷。”
“谢谢大夫!”祥子脆生生的喊。
他才十岁,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但在恩人面前,他还是乖巧的。
长宏笑看着阿冬将祥子抱出去,便帮他们掀起门帘,“对了,阿冬,不嫌累的话,送完这孩子,再回来一趟吧。”
阿冬停住脚步,“长宏少爷还有事要吩咐我吗?”
“那是自然。”长宏笑眯眯地指了小桃一下,“我和光烈喝了酒,今晚大概就要在这住下了,所以……喏,那里有个恶仆,想托你帮我送回府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愣。
韩光烈来回看着长宏和小桃,眉心紧皱,直觉要说些什么,喉头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桃倒是很乐意,“那太好了,阿冬,就要麻烦你了。”
难为长宏还记得她,知道让阿冬送她回去,否则让她在这服侍一个晚上,她还不要困死。
听小桃这么说,阿冬顿时弯起唇角,“不麻烦。”
他人高马大一个后生,眼睛亮晶晶的,里头承载着一目了然的,和男性化脸庞全然不同的温情,惹得他怀里的祥子噗嗤笑出声来,“不知羞,阿冬不知羞!”
“胡、胡说什么呢!”瞪了他一眼,阿冬忙转身离开,想想又转过身来,鼓足勇气,“小桃,等我。”
门帘一掀,随后自然垂落,在它隔绝了室内外的一瞬间,他听到小桃肯定地回答说,“好的。”
阿冬浑身一颤,在祥子戏谑的目光中大大扬起唇角。
清冷的月色洒了一地,天气微寒,阿冬拎起墙角的自行车,把祥子抱到后座,打了鸡血似的猛踩踏板,恨不得飞起来。
医馆里,长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夸道,“哎,我可真是个好少爷,对不对啊,小桃?”
小桃莫名不已,“少爷,您这么夸自己,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这臭丫头!阿冬可不在这,没人帮你说话,你再说,小心我抽你。”
长宏都是在装可恶,小桃完全不怕他,可有韩光烈在场,她怎样也得给自家少爷一点面子,于是她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跑上前帮二人斟上酒,“少爷,喝酒吧,别费力骂我,多不值得啊。”
长宏摆摆头,“你啊,说不过你。”
韩光烈冷冷看着二人互动,眉心紧皱,眼底是明显的探究,他是不傻,自然是看出长宏刚刚所作所为的目的是为了给阿冬创造和小桃独处的机会,看阿冬的反应,也是对这丫头动了心。
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小桃一眼,没想到恰好和小桃对视上,韩光烈手上一抖,整盅的酒都泼到了地上。
“……二少爷,您怎么了?”小桃帮他重新斟满,随口问道。
韩光烈负气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自顾自地喝酒。
小桃见状不由垮下脸,真难伺候啊,少爷。
这样一比,还是她家缺心眼的长宏比较可爱。当然,更可爱的是纯真质朴的阿冬。
长宏完全沉浸在自己豁达开明帮阿冬创造机会的自我满足中,没有发现韩光烈脸色难看,喝下一杯酒,长宏咳了声,“我去小解,光烈,你且先喝着。”
“好的。”
长宏哼着小曲慢悠悠离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小桃和韩光烈。这是民国年初,电还没有引入镇子里,照明全靠煤油灯。
在秋夜里火光堪称明亮,屋内放了个炭炉烧水,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小桃是等长了脖子才等到这个机会,长宏前脚迈出屋子,她就从裤兜里掏出放了许多天的香囊,一股脑地放到桌上。
“二少爷,这是给您的回礼,请笑纳!”
韩光烈还在喝酒沉思,猛地看见个丑东西引入眼帘,眉头皱成了个死结,“这什么鬼东西?”
“呃……香、香囊……”
“香囊?”韩光烈用指尖拎起它,来回看看,又瞪向小桃,猜测道,“你自己做的?”
小桃舔着脸干笑,“哈、哈哈,二少爷果然英明神武!”
那就真的是她亲手做的了。
韩光烈眉峰单挑,将香囊握在掌心,又细细看了一遍,挑出一身毛病,“花绣的太丑,针脚不密,还有这布料……颜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桃苦着脸,“是我手艺太差,玷污了您的眼。”
韩光烈勾起唇角,胸口的闷气全然消散,只觉得灯光下那墨绿色的香囊有着几分旁人看不出来的可爱,不由就笑起来,“勉强还能入眼。”
小桃眼睛放光,“真的?”
韩光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她明亮的笑脸映入瞳孔,居然让他的心漏跳两拍。掩饰地垂下眼,韩光烈粗声粗气地说,“笑什么?回去好好练练,绣工差成这样,以后谁敢娶你。”
……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人人都要担心她嫁不出去。
小桃恹恹地,“我会好好学习的。”
“这还差不多。”韩光烈满意道,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便慢悠悠地端起酒杯,在酒气的酝酿下,那奇异的欣喜似乎扩张得越发难以收拾。
小桃生怕长宏会回来,不由催促韩光烈,“好少爷,快把这丑东西收起来吧!”
被长宏看见,又要问长问短了。
韩光烈瞪她一眼,“谁允许你喊它丑东西的?”
“……二少,您刚刚自己也是这么喊的。”
“这是本少爷的东西,本少爷爱怎么喊当然都可以,但是你?以后再瞧不起它,小心你的舌头!”
小桃惊愕,她居然要为了一个香囊被拔舌头?
“还有,本少爷想什么时候收起它,自然就会收起,用不着你担心。看你那样子,是在做贼么?”不过是送他东西,就那么怕被人看见?
眼见少爷又沉下脸来,小桃欲哭无泪,“我、我没有啊。”
“别狡辩!”
“……是、是。”
韩光烈颐指气使,“给我斟酒。”
小桃根本不敢放抗,“是,二少爷。”
秋夜中,室内温暖如春,小桃偷瞄韩光烈放晴的侧脸,琢磨着她这东西是送对了,日后再加把劲,要和韩光烈打好关系,应该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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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韩素梅顺着小桃的目光向后看去,顿时一喜,她回头送给小桃一个得意的眼神,高傲地扬起下巴,带着阿九向白迎秋走去。
来到白迎秋身边,素梅换上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迎秋姐姐,您宠她,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看看她做的事吧。”
“小姐,不是的!”小桃明白素梅的意图,立刻跑上前急切解释,“我没有对二少爷有不该有的想法,都是误会,真的!”
“没有?”素梅冷眼瞪她,“没有你送给我二哥香囊做什么?!”
“就是!”阿九搭腔,“香囊那样私密的东西,向来都是男女间的信物,你亲手做了那么个东西给我家二少爷,还说没有歹念?!”
什么?!小桃震惊后退,香囊是信物?!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想到吴妈当时劝她送这个礼物时的坏笑,小桃恨不得时光倒流。
吴妈,您害死我了!
小桃白了脸,“我……我不知道,只是想回礼而已,我没有其他想法的,小姐,您相信我!”
素梅和阿九冷笑出声,慢悠悠地对白迎秋说,“迎秋姐姐,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让这种丫头蹬鼻子上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家二哥……明明你才是和我二哥最般配的,她……”
“够了。”白迎秋忽然冷声打断素梅。
素梅愣了愣,“迎秋姐姐?”
“素梅,我已经和表哥定亲了,我和光烈少爷不过是朋友情谊,以后那种话,不能乱说的。”白迎秋望进素梅的眼中,语气温柔而肯定,“而且小桃她没有太多花花肠子,这件事……是误会吧。”
阿九忙说,“怎么可能,我们……”
白迎秋抬手打断他,“好了,我们出来这么久,哥哥他们该奇怪了,进去吧。”
说完,又对小桃说,“去端些茶点来,动作快些。”
小桃呆了许久,才兴高采烈地,“是!”
被主子信任的感觉涨得胸口暖暖的,这下换成小桃得意地甩了素梅一①38看書网地转过身,小跑着往厨房而去。
目送她活泼地飞奔出去,白迎秋垂了垂眼,面向明显还想要再说什么的素梅,“走吧,素梅。”
素梅咬牙不说话,死死绞着手帕,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我是在帮你!”
帮?她满脑子想的其实是趁机来离间他们,最好能顺水推舟地逼出她的真实念头,让她承认对韩光烈那陌生却强烈的好感,和曾子文解除婚约。
白迎秋静静地笑了笑,“素梅,回去吧。”
韩素梅不甘地吐出口浊气,面对白迎秋,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里,发泄不出的怒气逼得她浑身难受,“我回家了!”
阿九站在两位主子身边,不知所措地,最后跟在疾步远去的素梅身边,“小姐,小姐,等等我,我叫马车送你回去啊。”
“你给我滚!”
白迎秋站在院子中,初冬的天气了,缕缕金光从万丈高空的云层直射下来,仿佛是璀璨的光景。可是叶子已然落尽,放眼望去,别说绿色,连枯败的落叶都不再有了。落寞的院静无声亦无息,她沉默片刻,才回到屋内,对疑惑的长宏笑道,“小桃半路打翻了茶点,又回去重新取了。”
长宏笑骂,“这丫头,得扣她的月钱!”
韩光烈放下杯盏,“人家赚些钱不容易,何必扣钱。”
“哟,还不知道谁之前说,要是他有这么个缺心眼的丫头,就让她端着水盆子跪在石凳上一天一夜的呢。”长宏斜睨他。
韩光烈尴尬地咳了声,“那是在气头上的话,不作数的。”
白迎秋坐在一旁,将韩光烈眉眼间闪烁的情绪全数归入眼中,她按住翻涌着酸意的胸口,微微笑道,“素梅妹妹身体不适,刚刚也和阿九回府休息了。”
“啊?难怪我看她一来脸色就不太好。”长宏恍然大悟,他粗神经,完全感受不到女人间的暗涌,只喝了口茶,对习以为常的韩光烈说,“回去你给素梅诊诊病啊。”
哪里用得着他?若是素梅真的生病,疼爱么女的父亲早就亲自上手了,况且依他对素梅的了解,搞不好又是大小姐脾气上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府去了。
韩光烈不置可否地笑道,“要你关心。”
于是等小桃回到屋里,又被长宏数落了一通“手脚不协调,就会打碎东西,改明该去给那些被她打碎了的可怜杯碟上些香。”
知道是白迎秋说的谎替她解围,小桃感激地看向白迎秋,白迎秋却只是平静地喝着茶,并未察觉她的目光。
留韩光烈吃了晚餐,等送他出门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间了。
长宏刚掀起门帘,就看到母亲带着清月跨入院内,“娘?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当妈的来看看儿子不行吗?”
韩光烈朝白母问好,“今天打扰了,白夫人。”
“哪里哪里,之前麻烦你医病,我们还没道谢呢。你和长宏又是朋友,就该多多走动才是。”白母笑道,见韩光烈手中拿着帽子,是正要回府的样子,“这是要走了?”
“是的。”
白母微笑,“长宏,你去送送光烈吧。你回来之后,我有话和你说。”
“嗯?要说什么?”长宏警惕道,“您该不是要念我快快娶亲吧。”
白母笑打了他一下,“你也知道,你先去送光烈,回来我再和你说。”转眼看到白迎秋也要跟着出去,白母拉住她,“迎秋,你就别去了,陪我说些话。”
这事要找个人站在同一阵线,况且,也是从女儿手底下要人,总该事先告知一声的。
兄妹二人云里雾里地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长宏便满腹犹疑地,暂且先送韩光烈出府。
小桃便也跟在白迎秋身后没动,白母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小桃啊,光烈是贵客,你去送一送。”
“……是。”韩光烈自然是贵客,可是不要小姐送,反而让她个丫鬟去送,这实在是……
小桃摸不着头脑,一路上都在思考,长宏和她一样,“娘亲这是要说什么?特意轰出我和你来。”
小桃白他一眼,“我哪知道啊,少爷,您又做什么混事了?”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主子口出恶言!”
“……我实话实说嘛。”
二人默契地拌嘴,倒是冷落了韩光烈。
月色清冷,照得屋脊地面都是一片银色,韩光烈在昏暗的视线中瞅着小桃,攥紧了手里紧握的小木盒,好不容易等到拐角,长宏快了小桃一步,他大步来到小桃身边,将那咯手的木盒塞进了小桃的掌心。
小桃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韩光烈。
韩光烈板着脸并不说话,只是越过她,走到长宏身边,随口说,“下次再到我的医馆去,德叔自己酿了许多好酒。”
长宏啧啧嘴,“有酒?我明天就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大门,小桃慢了几步,最后干脆是站在原地,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起手中的木盒。她脑中一片混沌,刚刚冷不丁被塞了这么个东西,她心跳都快停止。
送个东西而已,怎么跟偷情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小桃脸颊没由来燥热起来,当下也顾不上要送韩光烈出门,心慌意乱地将木盒捂在胸口,疾步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拴上门,吴妈也不在,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了,小桃才点燃煤油灯,在晃动的灯光里,打开那小小的桃木雕花盒子。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展露在眼帘的,是一块折叠好的丝帕。粉红色,四角都绣着一朵开得烂漫的桃花,仿佛有隐隐的香气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香囊的回礼?那她岂不是又要回礼?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
而长宏房里,白母笑看着白迎秋,“迎秋,让小桃跟着你哥,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白迎秋眼睫微垂,她知道小桃和阿冬似乎是情投意合的,但如今韩光烈对小桃有了心思,阿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娶了小桃,而她难咽醋意,只想着快点把小桃推出去,塞到其他男人怀里,不让他们如愿。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理智管不住感性。她就是太明事理,才压抑住感情,日夜说服自己表哥才是归宿。如今她不过是打消一个丫鬟的幻想,如此而已,便能让自己好受些,她怎么会不做呢?
斟酌许久,白迎秋回答道,“您说什么,迎秋哪敢不从?而且这也是为哥哥好,放心吧娘亲,等哥哥回来,我会和您一起劝他的。”
白母满意地拍拍白迎秋的手,“还是你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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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韩素梅顺着小桃的目光向后看去,顿时一喜,她回头送给小桃一个得意的眼神,高傲地扬起下巴,带着阿九向白迎秋走去。
来到白迎秋身边,素梅换上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迎秋姐姐,您宠她,她可没把你放在眼里,看看她做的事吧。”
“小姐,不是的!”小桃明白素梅的意图,立刻跑上前急切解释,“我没有对二少爷有不该有的想法,都是误会,真的!”
“没有?”素梅冷眼瞪她,“没有你送给我二哥香囊做什么?!”
“就是!”阿九搭腔,“香囊那样私密的东西,向来都是男女间的信物,你亲手做了那么个东西给我家二少爷,还说没有歹念?!”
什么?!小桃震惊后退,香囊是信物?!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想到吴妈当时劝她送这个礼物时的坏笑,小桃恨不得时光倒流。
吴妈,您害死我了!
小桃白了脸,“我……我不知道,只是想回礼而已,我没有其他想法的,小姐,您相信我!”
素梅和阿九冷笑出声,慢悠悠地对白迎秋说,“迎秋姐姐,您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让这种丫头蹬鼻子上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家二哥……明明你才是和我二哥最般配的,她……”
“够了。”白迎秋忽然冷声打断素梅。
素梅愣了愣,“迎秋姐姐?”
“素梅,我已经和表哥定亲了,我和光烈少爷不过是朋友情谊,以后那种话,不能乱说的。”白迎秋望进素梅的眼中,语气温柔而肯定,“而且小桃她没有太多花花肠子,这件事……是误会吧。”
阿九忙说,“怎么可能,我们……”
白迎秋抬手打断他,“好了,我们出来这么久,哥哥他们该奇怪了,进去吧。”
说完,又对小桃说,“去端些茶点来,动作快些。”
小桃呆了许久,才兴高采烈地,“是!”
被主子信任的感觉涨得胸口暖暖的,这下换成小桃得意地甩了素梅一①38看書网地转过身,小跑着往厨房而去。
目送她活泼地飞奔出去,白迎秋垂了垂眼,面向明显还想要再说什么的素梅,“走吧,素梅。”
素梅咬牙不说话,死死绞着手帕,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我是在帮你!”
帮?她满脑子想的其实是趁机来离间他们,最好能顺水推舟地逼出她的真实念头,让她承认对韩光烈那陌生却强烈的好感,和曾子文解除婚约。
白迎秋静静地笑了笑,“素梅,回去吧。”
韩素梅不甘地吐出口浊气,面对白迎秋,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里,发泄不出的怒气逼得她浑身难受,“我回家了!”
阿九站在两位主子身边,不知所措地,最后跟在疾步远去的素梅身边,“小姐,小姐,等等我,我叫马车送你回去啊。”
“你给我滚!”
白迎秋站在院子中,初冬的天气了,缕缕金光从万丈高空的云层直射下来,仿佛是璀璨的光景。可是叶子已然落尽,放眼望去,别说绿色,连枯败的落叶都不再有了。落寞的院静无声亦无息,她沉默片刻,才回到屋内,对疑惑的长宏笑道,“小桃半路打翻了茶点,又回去重新取了。”
长宏笑骂,“这丫头,得扣她的月钱!”
韩光烈放下杯盏,“人家赚些钱不容易,何必扣钱。”
“哟,还不知道谁之前说,要是他有这么个缺心眼的丫头,就让她端着水盆子跪在石凳上一天一夜的呢。”长宏斜睨他。
韩光烈尴尬地咳了声,“那是在气头上的话,不作数的。”
白迎秋坐在一旁,将韩光烈眉眼间闪烁的情绪全数归入眼中,她按住翻涌着酸意的胸口,微微笑道,“素梅妹妹身体不适,刚刚也和阿九回府休息了。”
“啊?难怪我看她一来脸色就不太好。”长宏恍然大悟,他粗神经,完全感受不到女人间的暗涌,只喝了口茶,对习以为常的韩光烈说,“回去你给素梅诊诊病啊。”
哪里用得着他?若是素梅真的生病,疼爱么女的父亲早就亲自上手了,况且依他对素梅的了解,搞不好又是大小姐脾气上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府去了。
韩光烈不置可否地笑道,“要你关心。”
于是等小桃回到屋里,又被长宏数落了一通“手脚不协调,就会打碎东西,改明该去给那些被她打碎了的可怜杯碟上些香。”
知道是白迎秋说的谎替她解围,小桃感激地看向白迎秋,白迎秋却只是平静地喝着茶,并未察觉她的目光。
留韩光烈吃了晚餐,等送他出门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时间了。
长宏刚掀起门帘,就看到母亲带着清月跨入院内,“娘?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当妈的来看看儿子不行吗?”
韩光烈朝白母问好,“今天打扰了,白夫人。”
“哪里哪里,之前麻烦你医病,我们还没道谢呢。你和长宏又是朋友,就该多多走动才是。”白母笑道,见韩光烈手中拿着帽子,是正要回府的样子,“这是要走了?”
“是的。”
白母微笑,“长宏,你去送送光烈吧。你回来之后,我有话和你说。”
“嗯?要说什么?”长宏警惕道,“您该不是要念我快快娶亲吧。”
白母笑打了他一下,“你也知道,你先去送光烈,回来我再和你说。”转眼看到白迎秋也要跟着出去,白母拉住她,“迎秋,你就别去了,陪我说些话。”
这事要找个人站在同一阵线,况且,也是从女儿手底下要人,总该事先告知一声的。
兄妹二人云里雾里地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长宏便满腹犹疑地,暂且先送韩光烈出府。
小桃便也跟在白迎秋身后没动,白母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小桃啊,光烈是贵客,你去送一送。”
“……是。”韩光烈自然是贵客,可是不要小姐送,反而让她个丫鬟去送,这实在是……
小桃摸不着头脑,一路上都在思考,长宏和她一样,“娘亲这是要说什么?特意轰出我和你来。”
小桃白他一眼,“我哪知道啊,少爷,您又做什么混事了?”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主子口出恶言!”
“……我实话实说嘛。”
二人默契地拌嘴,倒是冷落了韩光烈。
月色清冷,照得屋脊地面都是一片银色,韩光烈在昏暗的视线中瞅着小桃,攥紧了手里紧握的小木盒,好不容易等到拐角,长宏快了小桃一步,他大步来到小桃身边,将那咯手的木盒塞进了小桃的掌心。
小桃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韩光烈。
韩光烈板着脸并不说话,只是越过她,走到长宏身边,随口说,“下次再到我的医馆去,德叔自己酿了许多好酒。”
长宏啧啧嘴,“有酒?我明天就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向大门,小桃慢了几步,最后干脆是站在原地,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起手中的木盒。她脑中一片混沌,刚刚冷不丁被塞了这么个东西,她心跳都快停止。
送个东西而已,怎么跟偷情一样。
这个念头闪过,小桃脸颊没由来燥热起来,当下也顾不上要送韩光烈出门,心慌意乱地将木盒捂在胸口,疾步跑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拴上门,吴妈也不在,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了,小桃才点燃煤油灯,在晃动的灯光里,打开那小小的桃木雕花盒子。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展露在眼帘的,是一块折叠好的丝帕。粉红色,四角都绣着一朵开得烂漫的桃花,仿佛有隐隐的香气飘散开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香囊的回礼?那她岂不是又要回礼?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
而长宏房里,白母笑看着白迎秋,“迎秋,让小桃跟着你哥,这件事,你答不答应?”
白迎秋眼睫微垂,她知道小桃和阿冬似乎是情投意合的,但如今韩光烈对小桃有了心思,阿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娶了小桃,而她难咽醋意,只想着快点把小桃推出去,塞到其他男人怀里,不让他们如愿。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理智管不住感性。她就是太明事理,才压抑住感情,日夜说服自己表哥才是归宿。如今她不过是打消一个丫鬟的幻想,如此而已,便能让自己好受些,她怎么会不做呢?
斟酌许久,白迎秋回答道,“您说什么,迎秋哪敢不从?而且这也是为哥哥好,放心吧娘亲,等哥哥回来,我会和您一起劝他的。”
白母满意地拍拍白迎秋的手,“还是你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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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送完韩光烈回来,长宏推开门,还在哼着曲子,就看到门厅中央,母亲和妹妹面对他笑得温柔。
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长宏警惕地跨入屋内,合上门,将寒风抵御在外,“娘,你要对我说什么?”
“先坐过来。”
母亲异常温和的笑容让长宏心感不安,下意识向妹妹求救,白迎秋却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没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勉强镇定下来,长宏坐到母亲对面,“娘,有话您直说,这样的样子,搞得儿子心里惶惶然的。”
“你就是嘴贫。”白母噗嗤一笑,温柔地执起儿子的手,他已经长大了,身高体长,手掌又厚又热,满满的安全感,“长宏,过了农历年,你就二十一了。”
这种开篇向来是用在劝他娶妻上的,长宏顿感头大,“娘,您别催我了,没有遇见心动的人,我是不会成亲的。”
白母嗔怪地拍了他手背一下,“急什么,娘话还没说完呢。娘是知道你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受新思学的影响,脑袋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娘理解你,但是……你也该理解一下我们当长辈的,是不是?”
见母亲和颜悦色,没有半分逼迫的样子,长宏暂时放下心,“您到底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你虽未娶亲,但是也是时候找个丫头伺候了。”白母细心地打量长宏听到这件事时的表情变化,见他没有表露出特别的推拒,便接着说,“这府里头,丫头里面就属小桃和你聊得来,小桃进府一年,为人处世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娘知道你怜惜她无父无母,从她进府开始,就对她照顾有加,平日里打打闹闹的,也是促进感情,所以……长宏,改日就让小桃到院里来伺候你,怎么样?”
长宏仿佛被雷劈中,愣了好一会,才惊愕地看向母亲,“什么?小桃?”
“是啊。”白母温柔笑道,又拉出白迎秋,“我已经问过迎秋,她也同意了,迎秋,你也说说啊。”
白迎秋回过神来,看了长宏一眼,便垂下眼睫,唇角微微扬起,“是的,让小桃来照顾哥哥,我们也放心些。”
就是这个话,小桃聪明伶俐,成了长宏的大丫头,等长宏娶亲之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姨太太,这对个丫头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在感情方面,长宏和她也是有了基础,长久看来,也是不错的。
白母心下满意得不得了,就等着长宏表态。
长宏听白迎秋居然也松了口,答应送出小桃,不敢置信地,“迎秋,你怎么也跟着娘胡闹,她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阿冬对小桃有意,我怎么能收了小桃!”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要真的要了小桃,还怎么面对阿冬!阿冬虽是个管家之子,但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和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他抢了阿冬的心头好,是万万做不到的。
白迎秋还未说话,白母便疑惑道,“阿冬?阿冬和小桃……私底下定了终身?”
长宏眉头紧皱,“这倒没有,但阿冬对小桃的情谊,大家是看在眼里的。”
白母了然道,“那小桃呢,她可对阿冬有好感?”
长宏正要点头说“当然有”,白迎秋就快他一步,对白母说,“这倒没有,小桃她只当阿冬的朋友,他们身份相当,有些亲近,也是自然的。”
白母笑道,“这不就结了?小桃无意,阿冬那也就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何必在这担心毁了兄弟情谊。再说句不好听的,阿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跟了你,也是小桃的福气。”
这话未免有些刺耳。
长宏皱了皱眉,“娘,别说这种话。人人生来平等,没有谁比谁低一级。而且论生意能力,我连阿冬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您怎么能看不起他。”
见儿子动了气,白母转而笑道,“好好好,是娘说错了,好不好?”随后,也不给长宏反驳的机会,便站起来,慈爱地抚着他的头,“听娘这一次,明天就让小桃来伺候你,你若是不愿意收她,那就不动她,娘不会强逼你,你就只当她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就好,这下,你可放下心了?”
知道母亲下了决意,说什么也不会变了,长宏心里虽堵得慌,却也只能面上拉拉脸,发发脾气,到最后还是得接受这份“好意”。
但就像母亲说的,他大可以只把小桃当个丫头使唤,不碰她,也就没有对不起阿冬这一说了。只是母亲说这些话情有可原,迎秋今晚会爽快地送出小桃,倒是让长宏措手不及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一年下来,迎秋已经和小桃情同姐妹,没想到……
“那我们就先走了,长宏,早些歇着吧。”白母心满意足地出了屋子,白迎秋跟在她身后,婷婷娉娉的背影,莫名有些失魂落魄。
于是隔天一大早,小桃才伺候完白迎秋梳妆,就被告知了这一噩耗。
她还完全不知道白母的用意,也不晓得年轻丫头被调到少爷屋里,多少就是有些桃色身份,只知道她这一去,可得苦死。就长宏那爱逗她玩的性子,她每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不说,还要耍宝讨主子开心,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小桃苦着脸,“小姐,我不想去服侍大少爷啊。”
白迎秋从镜子里抬眼看她,一双眼睛充满疑惑,“为什么?你和大哥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所有的感情都是压榨出来的!她才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小桃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可说了半天,白迎秋都无奈地说,“这是娘亲决定的,我也没办法。”
无奈,小桃只好收拾了东西,往长宏院里搬过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再次哀叹自己的悲剧,为什么人家都是穿成少爷小姐,偏偏她倒霉,成个丫鬟呢。
“哎……”小桃长长叹了一口气。
长宏从书里抬起头,“你自己数数,从早上开始,叹了多少次气了?”
小桃哀怨地看着他,“少爷,您怎么不跟夫人说,不要我来伺候你呢。”
“你以为我没说?”长宏挑高眉峰,“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娘她决定了,偏偏要把你塞给我,你不愿意,我也不乐意啊,来了个手脚不麻利的小丫头,指不定要打碎我多少青瓷花瓶呢。”
他可是顶着被阿冬怒视,痛骂“不仁不义,无耻下流”的压力,默认她来他院里的,她倒好,一身轻松地来伺候她,还面容哀怨,叽里咕噜,不识感恩。
“告诉你,我可没迎秋那么好说话,你敢弄坏院里的一草一木,吃不了兜着走!”
小桃泪流满面,“少爷,您是跟韩家的二少爷学坏了吧。”
怎么都这么狠呢!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满意地看到她脸皱成个包子,长宏笑起来,浑身舒爽,“哎,这就对了,本少爷不开心,你也别想开心。”
……她是摊上个多奇葩的主子!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小桃小心谨慎,生怕在长宏面前出什么差错,这天她来厨房端午餐,忽然听见墙角处有人在压低嗓音聊天,顿了顿,她好奇地猫着腰,走过去偷听。
没想到谈话的主角竟然是她。
说话的是府里的几个小丫头,“她可是好了,被夫人相中,去伺候少爷,过不了两三年,咱们就得叫小桃姨太太了。”
“哼,瞧她那得意样,真让人看不顺眼。”
“可不是,从她一进府,我就觉得这丫头不简单,你们想想,这才多长时间,她就让夫人对她青睐有加,不简单啊。”
小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好不热闹,小桃站在拐角,只觉得茫茫然一片,仿佛自己是在无边无际的草原里,随手一抓,没抓到答案,只有一缕清风。
混沌间,她恍惚记起搬来少爷院里时,吴妈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哎,小桃,你这一去……千万要想清楚,再做事。”
……这难道就是在提醒她该想清楚要不要和长宏在一块么?
还不如杀了她!
怎么可能呢,她对长宏没有任何歪念。他们虽然会拌嘴,相处和睦,但是……她又不是欠虐,怎么会找个长宏那样缺心眼的少爷来爱呢?
小桃灰头土脸地疾步走回院中,长宏已经坐在桌旁等待吃午餐,见她回来,就啧了声,“怎么这么慢,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小桃心中默默流下眼泪,“少爷!”
她放下托盘,把小菜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忍不住脱口而出,“您可千万别和我看对眼,我、我配不上您的!”
长宏惊愕地看着她,手中长筷瞬间落地,“看对眼?我眼睛瞎了,都不可能和你看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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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24
这日,阿冬和曾子文从省城回来,他们带了些新鲜玩意,都是镇子上没见过的,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白迎秋的院子,一进院门,便看到佩儿掀开门帘。
佩儿见到他们,双眼不由一亮,笑嘻嘻地欠了欠身子,“表少爷,您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小姐。”
曾子文微微一笑,伸手让佩儿无须通报,手上拿着几本书,便径自跨进屋里。
他和迎秋自幼相识,定亲之后,更是期待快快将她迎娶进门,所以这多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向含蓄的他都忍不住想要个迎秋来个惊喜。
女孩子的屋里有沁人心脾的脂粉香,曾子文拐入旁厅,金灿灿的阳光斜射入屋,白迎秋便坐在雕花红木椅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发呆。她手里还拿着未绣好的衣裳,一对戏水鸳鸯刚刚成型。
曾子文目露温柔,他故意轻咳一声,“迎秋。”
白迎秋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一抖,才怔怔地看向他,迷蒙了好一会,掩饰起刹那出神,将女工放到篓子里,笑站起来,“表哥,回来了?这一趟出去,你似乎又清减了。”
“还说我,你也瘦了。”曾子文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他的手向来都是清爽温热的,如同他的人。
白迎秋痴痴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惭形秽,她猛地垂下眼睫,“哪里,我在家里,没受半分委屈,怎么会瘦。”
“别辩了,看看你的手。”曾子文心疼地执起她柔若无骨的细嫩双手,只以为她是想念他,心头一动,便伸手用她入怀,“真想早些娶你进门。”
白迎秋柔顺地贴在他胸口,一颗躁动的,带着愧疚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挤出笑脸,真诚地叹息,“我也想。”
进了门,就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届时相夫教子,不正是她一直以来期望的美景吗?
心湖被突如其来的石子震荡出微微的波纹,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只是……
白迎秋胸口发堵,忽然听见屋外响起一声惊呼。
“什么?小桃……小桃她……”
说话的是阿冬,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焦急的表情。白迎秋捏紧五指,曾子文也是听到,不由好笑,“阿冬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松开白迎秋,曾子文掀开门帘,还没问清楚,阿冬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院里秋风扫过,佩儿目瞪口呆的,“原、原来是真的。”
以前总听王大厨他们聊天打趣,说阿冬对她的心思天地可鉴,原本只以为是说笑,可看如今阿冬的反应,还能是假的?
曾子文温和地问,“佩儿,阿冬做什么去了,怎么这样着急?”
佩儿恭敬地把小桃被调到长宏院中的事说出来,“阿冬一听完,就跑出去了,吼得可大声了。”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曾子文安慰佩儿,“没事的,你且先下去休息吧。”
难怪他一进院门,看到的是佩儿而不是小桃,原来小桃被白母相中,调去给长宏做大丫鬟。面上说是丫鬟,可实际上,多少都是任主子玩弄的,阿冬会如此焦急,是情理之中。只是他不明白,迎秋明明知道阿冬对小桃的心思,怎么会松口将小桃送出去。
“迎秋……”斟酌片刻,曾子文看向白迎秋。
她唇色略显苍白,笑中似有五分牵强,“表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只是……只是……”咬咬嘴唇,她笑道,“我以为,这是对小桃好的。长宏是我的哥哥,他的为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小桃若是跟了他,下半辈子能过的更好。若是不跟他,凭大哥的性子,定是不会动她分毫,她和阿冬,也就还有机会。”
她不急不缓地说,一双眼睛温和而柔弱,曾子文不疑有他,点头道,“你想的也没有错。”
只是,伤了阿冬。
而阿冬一路飞奔至长宏院里,心脏扑通通狂跳,他不过是出去办了几天事而已,怎么回来后,小桃就跟了长宏?他对小桃的喜欢,连李大叔都看出来了,何况是长宏。而长宏也是帮他撮合小桃的,可是……
他几乎要没出息地哭出来,生怕到了院里,看到的是小桃温温柔柔给长宏喂糕点的情形。早知道他就该把心意说出口,就像小桃教他的,他该步步为营,把猎物小心地圈在陷进里才是。
好不容易来到跨院,阿冬一顾不上主仆礼仪,冲到门口,也没停,急冲冲地跑进去,“小桃!”
他这一喊,带着七分的仓皇和三分后怕,嘹亮得屋外草木都跟着沙沙响了一阵。
许久,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阿冬期待地看过去,从雕花隔断里走出来的,真是一脸茫然,手端茶水的小桃。
四目相对,阿冬忍不住向前大跨两步,“小桃……”
“你回来啦?!啊呀,好像又黑了点,在外面风吹日晒,没吃到好东西吗?”小桃一笑,两个眼睛便亮晶晶的,娇俏可人。
阿冬面上一红,他当初就是看见这张明亮的笑脸,才不可救药地载进去,生怕她已经和长宏有了关系,阿冬顾不上害羞,脱口而出,“听、听说你被调到长宏少爷的院子里,我……我……我想问,你、你和他……没有……”
小桃好奇地盯着阿冬,他吞吞吐吐的,心思表露无遗,小桃憋笑道,“嗯?你想问什么?我和少爷有没有……有没有什么?”
阿冬也知道自己是被小桃看穿了,不由赧然,声音越来越小,“你和长宏少爷……他、他配不上你,你千万别和他在一起。”
这话一出,小桃快要笑疯了。谁配不上谁啊,这民国时代,就是个傻少爷,也是丫头高攀了。
小桃险些打滚,而站在屏风后偷听许久的长宏脸色铁青地跳出来,“好啊阿冬,枉费少爷我一番苦心,你这白眼狼,居然背地里藐视本少爷!”
亏他还担心阿冬会横眉竖眼地臭骂他夺人所好,没想到这小子动口不动手,一句话就戳伤了他的小心肝。
他哪里配不上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没想到当事人在场,阿冬慌了手脚,“长宏少爷?不是的,我、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臭小子,看上这只烂桃花,还以为她是天仙呢?罚你一个月不许进府!”
阿冬一听,脸色一变。一个月不能进府?一个月那么长,保不齐又要发生他不想发生的事。
阿冬强自冷静下来,走到长宏面前,压低嗓音,“长宏少爷,您这么做,是故意为难阿冬。”
可不就是为难你。
长宏得意地扬扬眉,“正是如此,你能怎样?”
阿冬一声不吭,只是看着长宏。他常年和曾子文在外从商,许多少爷们不愿意做的苦差事,都是他去做的,收账、打发癞皮狗,他好歹也历练了些许气势来,只要不是面对小桃,他也算是从容自得,沉着冷静的。
小心地瞥了小桃一眼,见她好奇地瞅着这边,便对长宏比了个请的手势。
长宏纳闷地来到屏风后,小桃的视线被隔断,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偷听,只好悻悻地把冷掉的茶水送出去。趁这时,阿冬对长宏说,“长宏少爷,您先前定的洋人西装,皮鞋,还有怀表,我已经找裁缝给您做好,备齐了。”
长宏摸不着头脑,“备齐了就拿来啊,我等了好久了。”
白家作风古板,不像韩光烈的老子,他家老子才不会给他带西装回来,他看得眼馋,就自己拨了些银子,让阿冬帮忙置办。
阿冬向来质朴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是以下犯上,但不得不说,“如果您不让我来看小桃,那么那些东西……您也拿不到了。”
“……”他这是,被威胁了?
“长宏少爷,我向来是敬重您的。”阿冬还是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说出来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这次小桃调到您院里,您……没有打她的主意吧,是不是?”
他要是说是,那以后在镇子上,凡是曾家开设的店铺,他去买东西,估计就是出座金山,都买不来东西了。
曾子文虽是少爷,但下人们和阿冬最为亲近,有时候阿冬的命令,比曾子文的还管用。
“长宏少爷,您是个好主子。您之前帮我,让我送小桃回家,我也是打心眼里感谢您的。”
为什么被感激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窝囊的感觉?
听到小桃轻快的脚步声,阿冬微微笑了起来,还是那张略显憨厚的年轻脸庞,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喜欢。
“长宏少爷,日后……我还是能随意进出白府的,是吧?”
长宏好笑地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你都不惜威胁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阿冬感激地弯腰鞠躬,而后走出屏风,脸颊微红地与小桃攀谈。
小桃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可怜阿冬瘦削,忙塞给他两块红豆糕,“吃些东西。”
阿冬便听话地塞进嘴里。
长宏斜靠在一旁,感慨万千,“啊呀呀,小桃红真是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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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JJ独家发表
一转眼,农历年就要到了。
开春便是白迎秋和曾子文大婚,加上农历年,白府里忙得是热火朝天,女工好的丫头们赶工嫁妆,其余的就帮忙置办年货,打扫院落。
小桃本想自己的手艺见不得人,但好歹还能去归置物品,毛遂自荐地去白迎秋院中,白迎秋见了她,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还是笑着让她出来了,“你就专心伺候我大哥去吧,小桃,这里的事,佩儿他们忙已经足够了。”
自从小桃给了长宏,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即便是在院中遇到,也是长宏和白迎秋侃侃而谈,她这个做丫头的,不好插嘴。白迎秋心虚,纵容嘴上是说的冠冕堂皇,心底却晓得自己的私心作祟,听说近来韩光烈时常会进府找长宏聊天喝酒,她却几乎没见到面,心底那不可见人的心思,终究还是如火般慢慢熄了下去。
她仿佛是做了一个梦,梦里对其他男子有了好感,但梦醒来,她还是要和曾子文携手共度一生,而表哥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那些不甘,醋意,和心悸,早晚会烟消云散。
只是看韩光烈的所作所为,他似乎是真的对小桃有些许好感。
小桃终究是个丫鬟,穿着打扮都显简陋,白迎秋嘱咐佩儿去帮她拿来块披肩,交给小桃,“这你拿去,外出是披在身上,能抵御风寒。”
小桃受宠若惊地抱在怀里,“谢谢小姐!”
初来异世她就跟着白迎秋,他们年龄相当,虽有身份差异,但也是半个朋友,如今白迎秋还对她这么好,让小桃心口流过一股热流。
白迎秋无措地移开目光,笑道,“大哥也说了,他不会碰你,所以……小桃,若是遇见喜欢的人,你可以请大哥做主。”
告诉长宏她有了心上人,还请他做主?还不如一个雷劈死她!她要是说了,还不要被长宏取笑十天半个月的,脸都没了。
小桃好笑地说,“那是多久以后的事啊,而且少爷那样……我可不好意思和他说这些事。”
白迎秋静静看着她,“那……好吧。”
小桃一向大大咧咧,见她心无芥蒂,白迎秋不禁松了口气。
兴高采烈地捧着斗篷回到长宏院中,小桃正想回屋去试试衣裳,就见韩光烈从屋里走出来,他生的实在是好,眉目俊朗,带着些傲气,被他目光一扫,小桃不自觉地乱了脚步,没注意脚底下的门槛,绊了一下,眼看脸就要着地,韩光烈已大步跨来,长手捞住她的腰。
“你这人,眼睛是摆设么?”韩光烈没好气地骂她。
小桃眼前一晃,就已被对方拉着站定,她怔怔瞅着还赖在她腰间的长手,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忙扒开他的手臂,跳到三步远处,“谢、谢谢二少爷!我、我去给您倒茶!”
韩光烈面无表情地目送小桃慌乱地拐出屋子,手上还残留着小丫头身上粗布衣裳的触感,而鼻尖,还有女孩子家清淡的脂粉香。
一路狂奔到厨房,小桃捂着胸口,气喘如牛。她虽然是新时代女性,却还是头一回被男人抱在怀里,对方炙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简直不敢看韩光烈的脸。抚平心绪,小桃惴惴不安地端着茶点,回到院中,生怕韩光烈把她刚刚的糗事告诉长宏,那么等待她的,又是另一轮戏谑了。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探头进去偷瞄两眼,长宏和韩光烈坐在桌旁,正在谈论开放港口,又能引入更多新理念,新科学,见她鬼头鬼脑的,长宏疾言厉色,“干什么呢,要进来就进来!”
看这样,似乎是不知道她的糗事啊。
小桃放下心,笑嘻嘻地进屋,帮他们沏了茶,“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那斗篷是你的吧,赶紧拿走,怎么丢在这,给别人看到,还以为少爷我金屋藏娇了呢。”长宏朝一旁的木椅努嘴,小桃顺着看去,可不是白迎秋送她的斗篷。
想来是刚刚她险些摔倒,就把斗篷丢在地上,心一慌,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小桃干笑着跑去抱在怀中,长宏摇了摇头,“丢三落四。”
“那少爷,我先把它放回屋里去。”说着,她就转身离开,隐约察觉到如芒在背,跨出门时,忍不住向后看了看,与她视线交汇的,正是韩光烈。
那双眼睛如深潭一般,有着复杂的情感,一时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小桃不自觉看了好一会,才被寒风吹醒,打了个寒战,向屋子跑去。
同样勤快进出白府的,还有阿冬,他受曾子文所托,时常来送信给白迎秋,而后便转头去找小桃。这大冬天的,他裹得严严实实,可露出来的脸颊却有一道口子,小桃讶异不已,“你这是怎么了?”
阿冬勾了勾唇角,“邻家的小子调皮,用石子打架,不小心砸到了我。”
……阿冬你的运气是不是太背了。
这段时间以来,阿冬总是出状况,不是感染风寒,面色苍白,就是磕磕碰碰,擦伤不断,以至于每次来,小桃都要心疼地看上一会,“这么俊的一张脸,可不能伤了。你看见石子不会躲啊!教训那些小子了没有?瞧你人高马大的,心却软,肯定又被那些小子忽悠了吧。”
她一边念,一边去拿伤药,眼底是自然流露的担忧,而他就是为了被她念,被她担心,才搞出这么些名堂。
到最后长宏实在是忍不住,趁一天韩光烈也在场,便对阿冬说,“你受了伤,生了病,总告诉小桃做什么,喏,这有个现成的大夫,让他瞧瞧吧。”
说着,就把韩光烈推到阿冬面前。
阿冬笑意微僵,恭敬道,“不用了,这些小病,吃些药就好了。”
长宏斜眼,“不知道刚才谁在那病怏怏地咳嗽呢。”
“……”
有了这两人的时常到访,长宏的院里倒是热闹。这天,好不容易有了空闲,长宏让小桃帮他穿上衣裳,“天气正好,小桃,随我出去走走。”
小桃默默扭头,“少爷,今天很冷……”
“有太阳,还怕什么冷!快随我出去买些年货,父亲母亲买的,都是些老古董。”
少爷都下达命令,丫鬟哪敢不从,只好穿得严实,披上斗篷,无精打采的跟在长宏身后。
两人出了白府,便坐马车来到镇中心,小桃乖巧地坐在马车里头,心中庆幸还好这次长宏没再让她徒步走过去。
这室外气温是低,但无风无云,天空晴朗清澈,从白府到镇中心还需经过一条林荫路,阳光从枝叶中散落下来,金灿灿地落了一地,未受污染的风景和这是的人一样漂亮自然。
小桃欣赏着窗外,不自觉笑了起来。白迎秋即将出嫁,韩光烈却没有阻碍,她看得出这两人是断然不会再有不该有的联系了,心中大石是稳稳落在地上,她的小命保住,不用再担心会一脚被人出踹死,心宽体胖,连胃口都好了许多。
长宏好笑地瞅着她想着想着,自己就傻傻笑起来,“干什么呢?在外头看见什么了,笑成这样?”
小桃忙放下窗帘,“没什么,就是觉得日子这样悠闲,安稳,真是好。”
长宏诧异道,“哟,你居然会感慨这些,不简单不简单,果然是跟着我久了,能说些人话了。”
……好少爷,您就不能不损我么!
小桃气呼呼地别开脸。
途中依稀看到些孩童背着布包,结伴走在路边,小桃好奇地问,“他们是去做什么?”
春游?可现在是冬天呐。
长宏懒洋洋地往外瞧了一眼,“大概是学堂放学,孩子们回家去了吧。”
“哦!”早就听说镇子北边有个学堂,招收一些孩童,教他们读书识字,校长还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教授,她垂涎已久,“好想去看看呐。”
“有什么好看的,一排破房子。”长宏兴致不高,但对学堂的校长赞赏有加,“也就是方校长能守得住那些房子,还从省城带了两个老师回来,否则,孩子们哪有学上。”
想当初他们念书,多是在家请先生的,年岁渐长,也是和韩光烈结伴,到了隔壁镇子的学堂去念,四平镇是从前年才有了自己的学校,还在起步阶段,招收到的学生不多,有些条件不好的家庭,是舍不得让孩子去交钱念书的。
但就算如此,镇子每年还是能有一两个年轻人学成出镇,在方校长的引荐下,去北平,去上海年大学。他艳羡非常,只恨自己生不逢时。
“如果那时候,我也能遇到方校长这样的先生,大概早就出洋留学了吧。”长宏淡淡笑道,有丝落寞一闪而逝。
小桃微怔,她从没想过长宏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是啊,平日里打闹,拌嘴,长宏都是掩饰着心底的失望,为了孝敬父母,他也是不忍心出去闯荡,可怜了一番雄心。
小桃顿了顿,安慰道,“其实现在不晚啊,少爷您才二十出头,正正好的年岁,出去看看,也就不会悔恨了。”
“你说的轻巧。”长宏戳她的脑门,“若真的这样容易,我和光烈早就出去了,何必羡慕阿冬和子文?我们要是走了,母亲一定要哭天抢地,而韩家的老太太,她最疼爱光烈这个小孙子,要是他走了,她还不得哭晕过去。”
哎,浓厚亲情,有时候也是桎梏。
“可韩二少爷医术那么好,他去学学洋人的外科手术,医术必定更加精进,好好说的话,长辈们不会不同意吧。”
长宏叹道,“你啊,异想天开。”
接着,便是一路无话。
小桃不自觉地开始惋惜,她家少爷这样优秀,韩光烈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却只能安身在小镇子里,无法施展拳脚,怎能不可惜?
到了镇中心,长宏大摇大摆地闲逛在各个店铺中,那风流倜傥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他在马车中的一瞬间失落?
小桃偷眼瞄他,讨好地,“少爷,您想买什么?糖果和糕点家里都是有的。”
“先看看吧。”
而这一看,就看到了韩家的医馆。
他在车中和小桃谈了一些,无意勾出心中愁绪,只想找个人倾诉,脑袋一转,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同病相怜的韩光烈,跨入医馆,长宏对德叔笑道,“又打扰了,光烈可是在后屋?”
德叔点点头,忙掀起门帘,“自然是在的,方老爷摔了跟头,少爷正在里头为他诊治呢。”
“哦?方校长?”长宏心下担心,不由加快脚步。
小桃也忙不迭跟过去。
德叔目光落在小桃的背影,顿了顿,招来伙计,“你看着店,我到后屋,去招呼少爷们。”
说罢,就跨入屋里,绕过小回廊,来到韩光烈那诊病的屋子外,还未进门,便听到里头响起一声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校长,怎么了?”长宏讶异地喊。
德叔心头一突,不动声色地掀起门帘。
温暖干燥的屋子里,方教授重重跌回座椅,不敢置信地望着小桃。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引出伏笔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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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听长宏心存敬畏的描绘,小桃还以为方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可眼前这个目光震惊,直直锁定着自己的男人才不过三十多岁,大概是一心扑在学术上,他身体瘦削,脸色略显苍白,留着三七分短发,戴着圆形金丝框眼镜,的确是有着新思学的味道。
小桃呆呆地和他对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是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她笑一笑,总归是没错的。
长宏也诧异非常,他叫了几声,“校长,校长?”
韩光烈没忍住,伸手掐上方怀明受伤的脚踝,“小叔,可是这里疼?”
“啊?啊!”方怀明这才回过神来,“对,就是这里,光烈,麻烦你了。”
他教养良好,比起曾子文还要温和三分,细细一看,才发觉他和韩光烈隐约有丝相似,都是直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只是韩光烈眼神桀骜,他却如春风般和煦。
“这好好的,校长怎么会摔着?”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到方怀明的伤势上,方怀明淡笑到,“昨晚在桌前看书,许是做得久了,猛然起立,脑子就有些晕,一时不小心,竟然栽倒下去。”
这是贫血呐。小桃不禁偷偷瞅了他两眼,见他瘦的颧骨都微微凸出来,不由感叹,这样一位学者,看书看得废寝忘食,着实难得。
拿过托盘,小桃蹲□子,准备拾起刚刚被方怀明不小心拂到地上的杯子,她指尖才碰到碎片,方怀明就突然叫道,“不要碰,小心扎手。”
“嗯?”小桃疑惑看去,见他目露担忧,不由笑道,“不碍事的。”
麻利地把碎片放进托盘,小桃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屋里,韩光烈和长宏不约而同地看向方怀明,“小叔,你刚刚……很是反常。”
方怀明是韩家老太太的嫡亲侄子,论辈分,韩光烈得叫他一声小叔。
“是啊,校长,你别说……你看上我家那个笨丫头了。”
方怀明年过三十还未曾娶亲,镇子上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多得很,其中最流行的就是他年轻时的一段恋情,轰轰烈烈,闹得韩老太太直到现在还要气得浑身发抖。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怀明早年就和韩家脱离了关系,独自外出闯荡,几年前回国,在北平的大学做教授,偶然回家,见到镇子中还没有学校,便募捐了一些善款,带着两位学生,回到家乡来。
韩光烈素来敬重这位敢作敢当的小叔,也视他为榜样,可看他今天,一见到小桃就两眼发直,活脱脱的色狼样,不由气愤,“那丫头笨的要命,小叔,你可别和她扯上关系。”
“笨?”方怀明微勾起唇角,“我看她唇红齿白,眼眸明亮有神,可是很聪明的长相。”
他这话一出,长宏大惊,“不是吧,校长!你真的看上小桃了?居然这么为她说话!”
方怀明失笑,“切莫胡说!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底下去,“看她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守在门外的德叔见他神情落寞,终是长叹口气,默默地摇头离去了。
韩光烈和长宏对视一眼,都晓得方怀明是想到了往事,心头酸楚涌上,再温和的男子也是如同被压垮的竹子,失了精气神,让人看了,心里都不好受。
知道这时候不该妨碍他,但韩光烈以防万一,还是追问了一句,“小叔,你真的没打那丫头的主意吧?”
方怀明看了韩光烈一眼,“怎么,你很介意?”
韩光烈掩饰地站起来,去取来伤药,“我是怕你眼神不好,到头来苦了自己。”
方怀明推推眼镜,竟是看出些名堂来,不由了然笑道,“光烈,你还是嘴硬。”
只有长宏粗枝大叶,撩起长衫下摆,就坐到椅子里,对韩光烈说,“可是有酒?今天哥俩来喝上一杯。”
韩光烈小心地把膏药贴在方怀明脚踝,抽空回他,“青天白日的,喝什么酒,你自甘堕落,可别拉上我。”
长宏笑道,“哎,朋友心情不好,你该舍命相陪才对,怎么如此绝情。”
方怀明向来宠爱这两个后辈,他们年纪相差十多岁,在思想和见地上却十分契合,私底下的相处,更像是忘年交。
“你又怎样心情不好,成天眉开眼笑的。”
长宏故作可怜地长叹口气,“哎,都是小桃那丫头,在马车上和我闲聊,勾起了我的愁绪。那丫头说话不经大脑,居然劝我出去游学,还说光烈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理应去专攻西洋医学的,在小镇上安稳度日,总是有些可惜。”
韩光烈听闻不由一愣,“她……这么说?”
他还以为她就是个有头无脑的小丫头,没想到还知道些道理,而且……她这是肯定了他的学识了吗?想到这,他又不禁乐了起来。
“可不是,她必定是听了阿冬给她说的旅途趣事,才会有这想法,以为我们都能出去。”
长宏径自说着,时而叹息,喝口茶,又接着说。
方怀明对小桃很是在意,一边劝解长宏,一边不着痕迹地打听小桃的消息,“她多大?可有父母?老家哪里的?怎么会在白府做丫鬟?”
他问得很有技巧,不显刻意,长宏压根没注意,随口就把答案说了出来。
这两人聊得投机,没发现韩光烈静静坐在一旁,望着屋外出神。
透过窗口,能看到室外遒劲的一株老松,遮天蔽日地挡去阳光,使院子北边总是阴凉。而小桃也终于是处理了杯盏碎片,笑眯眯地走了回来,她的侧脸在窗外一闪而过,金灿灿的阳光下,眼底像是有着碎金,漂亮得紧。
韩光烈不自觉期待地看向门帘,心中掐算时间,想着她掀开门帘时,自己该摆出怎样一张笑脸,可等了许久,门帘都分毫未动。
他眉头一皱,“去哪了?”
抬起身,他往屋外走去,门帘一掀开,冷气便奔涌过来,而视线所及处,他看见小桃正站在回廊口处,和阿冬聊天。
阿冬身后还有两个小厮,大概是来店里采买药材的。
“过几日就是农历年,我……我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阿冬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个帕子,“是我姐姐绣的,她看见你给我绣的钱袋,说什么也要回你个礼。”
小桃大惊,“你都送我多少东西了,还回什么礼啊。”
不过这块手帕的确是漂亮,小桃迎着太阳撑开,眯着眼睛看,不由想到韩光烈之前也送了她一块帕子。那块和这个一样,是淡淡的粉色,有烂漫的桃花,和沁人心脾的香气。
心猛然一跳,小桃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反常,压下陌生的情绪,她笑着对阿冬道谢,“替我谢谢姐姐,她的手艺真好。”
阿冬的姐姐今年二十,已经嫁了人,夫家是曾家一家店铺的掌柜,听说为人老实,很是可靠。
见小桃收下,阿冬放下心,“你收了就好。”
转而想到姐姐的告诫,他又鼓起勇气,“元宵节的时候,镇子上会办灯会,到时候夜如白昼,你可要出来玩?”
“真的?”她第一年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修养身体,没能出来见识,这次当然不要放过机会,“会啊,只要少爷批准!”
“是吗。”阿冬心里默默琢磨,又该去讨好长宏,让他帮一回忙了。
小桃没参加过灯会,好奇得很,不由问东问西,阿冬一一好脾气地解答,“镇长今年还去省城采买了烟花来,到时候我们去河边,找个高地,就能赏到漂亮的烟花。”
“还有烟花啊!”小桃激动不已,已然开始幻想当天的夜色美景。
阿冬便这么笑看着她,他眉眼和煦,拘束和憨厚全被阳光照了下去,只剩下一张温柔似水的笑脸,眼中锁着乐不可支的她。
韩光烈站在门边,胸口一震。
事到如今,他是没办法否定心中所想了,他可能……也许……应该……十有八.九……是看上那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了。
初见时,她一脸泥巴,没头没脑地弄脏了他的西装,为了教训她,他雇了人假装劫色,却在看到她奋力户主,眼神茫然无措时心存愧疚,之后逐渐相处,只觉得这丫头能说会道,笑脸明亮,又没心没肺得很是欠揍。
如今,他看到她和阿冬言笑晏晏,竟是想要跑过去,打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三章总算码好了!!!手都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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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呆呆地和他对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是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她笑一笑,总归是没错的。
长宏也诧异非常,他叫了几声,“校长,校长?”
韩光烈没忍住,伸手掐上方怀明受伤的脚踝,“小叔,可是这里疼?”
“啊?啊!”方怀明这才回过神来,“对,就是这里,光烈,麻烦你了。”
他教养良好,比起曾子文还要温和三分,细细一看,才发觉他和韩光烈隐约有丝相似,都是直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只是韩光烈眼神桀骜,他却如春风般和煦。
“这好好的,校长怎么会摔着?”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到方怀明的伤势上,方怀明淡笑到,“昨晚在桌前看书,许是做得久了,猛然起立,脑子就有些晕,一时不小心,竟然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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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桃疑惑看去,见他目露担忧,不由笑道,“不碍事的。”
麻利地把碎片放进托盘,小桃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屋里,韩光烈和长宏不约而同地看向方怀明,“小叔,你刚刚……很是反常。”
方怀明是韩家老太太的嫡亲侄子,论辈分,韩光烈得叫他一声小叔。
“是啊,校长,你别说……你看上我家那个笨丫头了。”
方怀明年过三十还未曾娶亲,镇子上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多得很,其中最流行的就是他年轻时的一段恋情,轰轰烈烈,闹得韩老太太直到现在还要气得浑身发抖。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怀明早年就和韩家脱离了关系,独自外出闯荡,几年前回国,在北平的大学做教授,偶然回家,见到镇子中还没有学校,便募捐了一些善款,带着两位学生,回到家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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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光烈掩饰地站起来,去取来伤药,“我是怕你眼神不好,到头来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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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理清了心中情绪,韩光烈接连几天,都闷闷不乐。这四平镇虽是不大,却还是有不少书香门第,那些人家的小姐们各个如花似玉,哪个不比小桃好?
可她们都太娇气,出个门,身后带着两三个丫头,她们更不会举起扁担揍人,笑起来总是用帕子捂着嘴,姿态娇弱是很美,他却不太敢碰,仿佛是那盛开的花儿,随风轻颤着,花茎太过脆弱,稍稍用力掐上,就把她们给拦腰折断了。
小桃就不一样了,耐打,耐骂,还耐看。
韩光烈便这么坐在窗前,举着那灰溜溜的小香囊,又是皱眉,又是噗嗤一笑的。
阿九蔫蔫地杵在他身后,眼看自家少爷反常地变脸,还拿着那破香囊,用膝盖都猜出少爷是为谁反常了。他心里又气又急,可他虽是不乐意,但主子的事,他无权插手,只能愤愤地暗骂小桃是个祸害。
而曾家却是不同,他们为了迎娶白迎秋,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和白家是表亲,一直是看着白迎秋长大的,如今两个后辈能结成连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阿冬随在父亲身后,学着打点事物,到了正午,一家人聚在后院吃东西,顾家姐姐从外头走进来,他是随丈夫回曾家来给曾子文报账的,丈夫去办正事,她便趁机回了趟娘家。
她先是给父母问了好,就坐到阿冬身边,笑着问,“怎么样,这次东西送出去了吧?”
阿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多谢姐姐。”
“哪的话,我是你姐姐,当然要为你好,难道看你魂不守舍吗?”她满脸揶揄,含笑的双目滴溜溜瞅了阿冬一阵,他眉目带笑,显然是想起了那个小桃,才会如此反常,“你啊,就是木头脑袋,追人都不会,哪有人一开始就送耳坠子的?有脑袋的人都不敢收啊!”
戳戳阿冬的脑门,顾姐姐教他,“你上次不是说,那丫头也说过,追姑娘家得循序渐进,扮猪吃老虎吗?你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心里头啊!”
阿冬辩解,“哪里没有!”要不然,他这些天自己搞出来的伤口,装出来的咳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借机想和小桃亲近,再让她心疼他。
只是他实在是没追姑娘的经验,周围熟识的几个人都是单身,而唯一要成家的曾子文,他和白家小姐也是自幼培养出来的感情,没有追过人家。
他以前就是按照曾子文的法子来,送东西,讲故事,但压根没什么效果。
阿冬不由挠挠头,“姐姐,我还应该怎么办?”
顾姐姐曾远远看过小桃一次,那丫头面若桃花,心无城府,机灵可爱的,和她这个羞涩腼腆的弟弟的确是很相配,她是真心希望阿冬好,就坏笑道,“笨蛋,强硬一点啊,你总是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爽利,谁会喜欢?”
“强硬?”阿冬不懂。
顾姐姐笑得更是暧昧,她用手绢捂嘴轻笑了会,才附到阿冬耳边,“瞧你笨的,你不会耍点小心思,制造点小故障,趁机牵人家一下小手,或是抱人家一下啊!”
阿冬听完,面红耳赤,头顶都快冒烟,“这、这是占便宜,轻薄人家。”
“她要是嫌你轻薄,那更好呀!”顾姐姐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就对她说,我娶你啊!”
不愧是过来人,姐姐就是厉害。
阿冬恭敬地对顾姐姐一拜,“弟弟知道了,多谢姐姐。”
他现下最该学的,是厚脸皮。
农历年这天,镇子上的炮竹声不绝于耳,白府办了宴席,主子们在主桌,下人们都得到了席位,在一旁的圆桌上吃,主要是白家人丁不旺,光是一家四口吃年夜饭,也怪清冷的。有了下人们作陪,顿时显得热闹非凡,李大叔那些人又是最会活跃气氛的,喝了两口小酒,就主动请缨,到台子上去唱了两句,咿咿呀呀,居然是像模像样。
小桃被劝着喝了点小酒,脸蛋红扑扑地,捧着脸看戏,吴妈见她这样,不由笑道,“可是有些醉了?那就回去歇着吧。”
“我没醉。”小桃靠在吴妈身旁,她只是微醺,被酒精熏染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浸在水里,舒爽得想睡觉。
现在的生活很好,她虽然是莫名其妙来了异世,可遇见了白家人,进府当了丫鬟,却没受什么委屈,主子人好,丫头们也是不错,除了一开始被调到长宏院子里时,出了些风言风语,但看出长宏和她并没有胡来,那些话渐渐就没了。
日子平静,波澜不惊,其实也是幸福的。
这年一过,白母就变得惆怅起来,想到女儿还有两个月就要嫁出去,当妈的难免会不舍,便天天拉着白迎秋说这说那,“到了曾家,不能仗着子文喜欢你,就任性胡闹,孝敬公婆,打点家里,你都要学着做。你是长媳,也要拿出些气势来,别被下人们看不起,知道了?”
白迎秋一一点头说知道。
小桃跟在长宏身后,也有些感慨,“哎,小姐就要出嫁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习惯。”
长宏斜睨她,“瞧你操心的,什么事都有你一份,子文待迎秋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还能亏待她?”
这很难说啊,在夫家到底不是自己家,有什么酸甜苦辣,都是自己熬着,而迎秋出嫁,跟过去的是佩儿,小丫头心肠是好,但太单纯了,万一有什么人想傍上曾子文,她才想不出对策。
“我就是担心嘛。”
知道她和迎秋感情好,长宏笑道,“我看你是想跟着去曾家吧。”
小桃言不由衷,“没有啊。”
“没有?”长宏坏笑,“看你那样,实话告诉少爷我,你是不是想去曾家,然后就能天天和阿冬见上面了?”
“……这个,真没有。”不用她去曾家,她和阿冬就基本上是天天见面呢。
小桃疑惑不已,“不过,少爷,您怎么总是取笑我和阿冬呢?”不就是被他撞见一回他们不小心握手了么,居然记到现在。
长宏一脸神秘,“哎呀,这我可不能说,得要人家自己说。”
他是有意帮忙,但也得有个度,正儿八经的告白,怎么都要阿冬鼓起勇气,自己说出口吧。
唇角噙着笑意,长宏摇头晃脑地踱步离去。
小桃颠颠紧跟着,“人家自己?谁啊?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笨!”
“……少爷,您上午才骂过我鬼灵精。”
“哎,说你聪明吧,你是有点小聪明,可说你笨吧,你也是真笨。”长宏揪着小桃的耳朵,“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呐,小桃红。”
小桃凄楚地抽抽鼻子,人身攻击,还动手动脚,“少爷,耳朵要被您撕下来了。”
“活该!”
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节,知道小的们是要出去看灯会的,白家早早吃了晚宴,就挥挥手,“该玩的去玩,但注意荷包,早些回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纷纷道谢离去,王大厨拎着小儿子,来到吴妈面前,“那啥,出去看看吗?”
说完,对儿子挤了挤眼睛。
王大厨的儿子过完年就五岁了,生得虎头虎脑,有个小名叫二狗,叫起来很是难听,白老爷便做主给他换了个名字,改成子儒,现在大家都喊他阿儒。
阿儒瞪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吴妈,小脸一抬,说不出的可爱,小肉手又揪着吴妈的衣摆,声音软软糯糯,“一起去吧,吴……吴姨。”
就算是有铜墙铁壁护着心口,也要被这声给叫软了,吴妈沉吟着,又被小桃一怂恿,就板着脸,“去就去吧。”
小桃在她身后好一阵坏笑,总归是踏出第一步了。
吴妈牵着小阿儒,王大厨憨憨在另一边傻笑,小桃刻意放慢脚步,不去打扰他们难得和睦的相处。长宏见了,抬手给了小桃脑门一个爆栗,“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吧?拿孩子当武器,太不厚道。”
小桃得意洋洋,“无妨,只要结果美满,过程怎样,不需深究。”
长宏暗忖,既然如此,他该去怂恿阿冬把这烂桃花赶紧抗回家就地正法才是。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灯会,还没到南门,远远的就看到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夜色融融中火光闪烁,照亮大家喜笑颜开的脸庞。
小桃激动不已,正四处眺望,就听到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呼喊,她向声源看去,从南门底下跑过来的,正是阿冬。
他穿着精神的中山装,笔直如松,端正的脸庞上眼神盛满笑意,是让人安心的温柔。而他到底是长了一岁,过去还带着少年青涩的眉眼逐渐长开,显出成年人的凛然,加上外出从商,沉淀下不少,比同龄人看起来还要稳重。天气冷,说句话就呼出白气来,他便知道围了围巾,浅灰色调,看上去似乎又成熟了一点。
转眼来到这里就一年多时间,想当初刚见面时,阿冬又腼腆又憨厚,陡然见他这仿佛一夜长大似的,小桃看得眼睛发直。
“哇,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不一样了。”她喃喃。
长宏侧身笑看向她,“怎么不一样了?还是阿冬啊。”
“可是……”夜色太美,花灯太亮,照的人面容恍惚,目光扫过阿冬那眉目端正的脸,她又再一次感慨,这时的男人帅得叫人心悸。
她向来是看到帅哥就挪不动步的,直到阿冬跑到她面前,微微喘息问好,她才回过神,“啊?说什么?”
“我说,前头还有杂耍,一起去看吧。”阿冬笑着重复一遍。
小桃忙点头,“好的,走走。”
走了两步,小桃回头,见长宏贼兮兮地对自己笑,“少爷,您不去看啊?”
长宏意味深长地瞥了阿冬一眼,理了理帽子,双手负在身后,“不了,本少爷一个人逛逛就好。”
“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
可不是,但他不一个人走,厚脸皮地跟在他们身后,阿冬又要找机会对他飞白眼。
哎,他这么心慈手软的主子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不再回答小桃,长宏慢悠悠地融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一走,原地便只剩下小桃和阿冬,越来越多的人向花灯街涌去,小桃被一个活泼的小男孩撞得险些跌倒,阿冬忙拉住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桃揉揉腰,瞪着眼搜寻罪魁祸首,可放眼望去,多得是举着面人的小孩子,哪还能找到?于是只好大人有大量地无视这小插曲,“咱们走吧,正好老爷发了压岁钱,我留着没用,走,看看什么好玩好吃,我买给你啊!”
阿冬失笑,哪里有让姑娘家请客的道理?
可他欲言又止,终是没回绝。小桃请他,那么日后他就有借口请回去,一来一去,又多了次机会见面,而且刚刚多亏了顽皮孩童的冲撞,他借机握住了小桃的手腕,虽然还隔着衣裳,但好歹也算是牵手了。
一路猜灯谜,赏花灯,买蜜饯果脯,小桃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分给阿冬一点,两人靠的近,不时胳膊就会碰撞一下,和小桃走了几个摊位,阿冬终于忍不住,用正直的语气说,“这里人多,万一走散,那就不好了。要不……我牵着你吧。”
小桃吃梅子的动作顿住,张着嘴巴,惊愕地与阿冬对视。潮水般的嬉闹声瞬间褪去,在明晃晃的黄色灯光中,阿冬的眼睛闪烁着叫她脸红心跳的光。
恍恍惚惚的,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小桃忽然觉得自己是明白了什么,然而不等她彻底想清楚,辫子就被人从后头死死拽住扯了一下。
她疼得捂住头皮,“谁啊!!!”
阿冬焦急地揉上她的后脑,“没、没事吧?”
大掌源源传来的热度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小桃一张脸几乎埋在阿冬怀里,心脏不自觉狂跳起来,只觉得呼吸急促。
“咳,没、没事了。”小桃咬着嘴唇,难得害羞地从阿冬怀里退出来,正想笑着感谢他,就看到他目光落在她身后,面上带着些恍然大悟的震惊。
顿了顿,小桃向后看去,映入眼帘的,是脸色发青的韩光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于是有看到盗文。。。盗文的妹纸手下留情好不好,表那么快tt
咱还指望能赚点钱到夏天买裙子呐/(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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