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楔子 在民国的时候,有个姑娘。 她生在一个巨富之家。十二岁的时候因着几个哥哥都宠爱她,顶着压力送她去刚开的女子学堂念书。十五岁的时候,哥哥看好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于是她就乖顺的辍学回家嫁人。那个很有才华的青年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的时候,就不屑又嫌弃的说,乡下土包子。可是,那个很有才华的青年最后还是按着家里的安排十分委屈的娶了她,并且很快就和她生下了个儿子。 生下儿子后,很有才华的青年就远赴重洋留学去了。她虽然也念过新式学堂,但是她的骨子里还是懂得出嫁要从夫。她在家里乖顺的养育幼子,孝敬公婆。但是宠爱她的哥哥看不下去了,于是逼着很有才华的青年,允许她过去英国照顾青年的生活。 她在异国努力的学习英文,每天给很有才华的青年准备衣食。青年每天在家只是吃饭,别的时间都不在家。她想跟青年说说话,可是青年对着她总是格外的暴躁,总是嚷嚷,“你懂什么?你能说出些什么?”她的哥哥们一个个的也是很有才华很有见识的,她和哥哥们都能天南地北的聊,哥哥们也从来不曾嫌弃过她见识浅薄的。她其实知道,很有才华的青年有一些女朋友,他和她们很有话题。她也有准备青年会把他的“女朋友”带回来,她做好了做一个有气度的大房太太的准备。 可是后来她又怀孕了。很有才华的青年让她打胎。那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为什么要打掉呢?于是她说,把孩子打掉会有危险的,可能会死的。青年只是冷冷的说,坐火车也会死也危险,你就不坐火车了?青年那时候在疯狂的追求一个很有魅力的很摩登的新式女人,他坚决的要求她打胎,并且要求她和他离婚。她不愿意,青年就离开了他们的房子,她在异国怀着孕,却找不到他。后来还是求救上了哥哥,哥哥安顿了她,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就成全了青年,离婚,并且成为了民国第一桩开明离婚案的女主角。而那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凭借着这个又一次的名声大噪。 她后来跟着哥哥去了德国,她努力学习,她还年轻,她想着多读些书,青年是不是就不会再嫌弃自己的土气了?后来她回国了,她在上海一所大学任职教授德语,并且要照顾孩子,伺候很有才华的青年的父母――青年其实很少回家,他有太多理想要实现,家里和他的联系通常就是给他提供钱财花销。她还是很传统的女子,她觉得这些是她的责任。再后来,她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女银行家,后来她投资了服装公司,又不知不觉投资了几桩生意,都赚了大钱。她想,她还是有几分的商业头脑的。 再后来的时候,很有才华的青年飞机失事,死了。青年和她离婚后又娶了个太太,那是个很摩登的女人,很出名的交际花,也是一个有夫之妇。她每天的作息都是舞会,麻将,偶尔绘画,后来又喜欢上了抽鸦片,开销很大。青年死后,作为曾经的大妇,她把那个女人也花钱养了起来。一度她也曾经迷茫过,难道很有才华的青年要的和他匹配的新式太太,就是要会麻将,流连舞会,并且还要懂得抽大烟?后来她其实大概也懂了,那些其实都不是必备的,青年后来的这位太太,长的很漂亮,可以说是十分的迷人,也有很多人追求。 青年一生活的都很潇洒、任性,没有遇过什么挫折,尽情的发挥着自己的才华。也是,他能不自在吗?他年幼时候家里条件殷实让他可以有很好的条件学习,待到稍长时候就娶了这个姑娘,姑娘的哥哥们一个个的都很出息,为他提供了更多的关系网,让他有机会成为梁启超这样的大师的弟子,让他有机会成为泰戈尔的零时翻译和陪同,让他得到了很多人一辈子想都想不到的平台,让他有机会让很多很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并且可以顺利的展示自己的才华。 待到跟青年离婚后,她其实一直有很多人追求。在德国时候的几个外国小伙,回国后的像罗隆基(新中国成立后任职民盟中央副主席、政务院委员、森林工业部部长、政协全国委员会常委、全国人大常委)这样优秀的青年,她都没有敢于考虑过。她那个时候想,一个好女人,应该要从一而终,就算青年已经把自己休掉了。 她一直活了很久。她想她就像是青年一直认为的那样是个旧时代女性,她就算是和青年离婚后还是默默地心甘情愿的伺候着青年一大家子。可是她私心里又觉得,自己也是个很有能力的新女性,她凭着自己的努力,成就了很多男人都难以企及的高度,除了感情方面,她生活的一直很精彩。 她叫张嘉玢,字幼仪。 那个很有才华的青年,叫做徐志摩。 这真是一个渣男虐圣母的故事!张嘉玢愤愤的甩下手边的书,原本因为无聊才翻看下民国时候的名人小记,没想到却翻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姑娘,张嘉玢,小字幼仪,徐志摩的前妻,也是民国第一桩开明离婚案的女主角。这姑娘在和徐志摩结婚后以至离婚后,都是各种的被虐又各种的圣母,简直就是杯具加餐具的结合体,实在是叔叔忍了婶婶都忍不下去了! 大才子的瑰丽情史简直就是一个渣男的成长史。花前妻的钱,让前妻生儿子,各种关系网都是仰仗着前妻的家族的,各种发展机会都是前妻的家族给的,然后却对前妻各种冷暴力各种欺负各种不屑瞧不起,等利用完了,然后就轻松的用一桩离婚来成全这个渣男的真爱,为了爱情勇于跟封建礼教做抗争的“好榜样”!成为了勇于对几千年的封建制度说“不”的勇敢的人!却忘记了这个自私大男人是在全然不顾妻子刚刚生产完毕,身体虚弱,远在异乡的情况的! 真是个不争气的圣母!张嘉玢气愤,看看这姑娘的家族史,就这姑娘自己这一辈的几个哥哥弟弟妹妹啥的包括她自己本人都是牛人非比寻常的牛人,有了那么好的家庭背景那么好的条件却去对徐志摩那渣委曲求全,明明是那个渣男高攀了你啊。那个“张嘉玢”我真是看不起你!我为和你一个名字而耻辱!人家大情圣到死都是为了追求一朵凌霄的百合,高岭之花,而绝不是你这样的乡间小草。如果我是你,一定要让那个徐大才子明白明白,为什么花儿是那样的红! 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这么困的?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待到醒来的时候,脑袋里记忆纷纷错错的,一个接着一个片段,几乎要分不清自己是八十多岁老死在纽约的张嘉玢,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长在国旗下的张嘉玢了。过了好两天,才渐渐地平复了下来,她如今,年芳十五,正在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念书,时年,1915年。 好吧,她这算是赶来被渣男虐的,还是来虐渣男的,又或还是努力跟渣男撇清关系,好好享受张家小姐的快乐生活的? ------------ 21 “幼仪,有你的家信!”一个笑的格外灿烂的小姑娘蹦跳着过来,手里还扬着一个信封,“我刚刚在信箱里看到的,顺手就帮你取了过来。” 那个叫做幼仪的少女闻言微微一点头,嘴上却尽是调侃,“谢谢你,可是青燕啊,你怎么说也是苏州数得上号的林家的大小姐,怎么现在却泼的跟个皮猴子似的蹦蹦跳跳没个规矩,你家的爹爹太太还不愁死啊?” 林青燕却是没有领会什么意思,依旧眨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我爹说现在都时新新法啦,小家碧玉什么的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你看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像是你这样的大脚了!”说完就一脸艳羡的看向了幼仪的脚,“你看你生的脚多好啊,都从来没有缠过,你家里真是开明啊!现在老师们哪个对你不是另眼相待的,连那个最最严厉不近人情的杨老师都对你和颜悦色的!” 幼仪撇撇嘴,她这就34、35码的脚,在这个年代居然被叫成了“大脚”,真是叫人不淡定了!于是说出的话也就特别的呛了,“可是再新法,林家大小姐还是要嫁的啊。” 林青燕终究是不如她的幼仪同学脸皮厚,立刻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支吾了,“张,张幼仪,你这人最是讨厌,信给你了,我走了!” 张幼仪却是随意的笑笑,一把拉过了林青燕,“哎,跟你玩笑呢,但是女大当嫁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咱们是新时代的女性,脸皮子可不时新这么薄的呀,不然跟旧式的又有什么不同呢?青燕,不要生我气哦。” “就你脸皮子厚!”林青燕蹬了下脚,“我去复习国文了,明天还要考试,我看你这家信就是催促你回家嫁人的!” 这结果,还真是被林青燕这妮子不幸说中了。信是张幼仪的四哥张嘉璈写的,信上大致上就明白的写了让张幼仪快点结束学业,回家准备“大事”,他会在一周后过来接她的,叫她好好的准备一下。 大事,对于张幼仪这样十五岁的姑娘来说,指的当然就是结婚了。张家是上海宝山数得上的巨富,家里虽然在当地称得上是开明的,但是说到底女孩子结婚嫁人这样的事情也是耽搁不得的。让她一个闺阁小姐出来能读个三年书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当地都没有第二户人家能这么有魄力的。 嫁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她穿的这个张幼仪是谁啊?她有个很著名的丈夫,也是前夫,一个多情才子——徐志摩!徐志摩知道不?那可不仅是个著名的大诗人,那更是个情圣!人单纯的只追求爱情和自由。他的多情可不只是陆小曼或者林徽因又或者是凌淑华什么的。他是可以一边厌恶着原配张幼仪的时候又一边让她两度怀孕。还能理直气壮的要求妻子打胎,在说起打胎危险的时候,还说什么“坐火车也会死人也危险,还不是要坐火车?”在原配张幼仪异乡怀孕、生幼子的时候不负责任的出走,还强硬的要求离婚。简直就不是个男人!张幼仪就是民国第一桩开明离婚案的女主角。别人不会同情她的无辜和不幸,人们只会说徐志摩至情至信,为了真爱敢于冲破封建枷锁! 张幼仪的人生就是一场杯具加餐具加无止境的圣母!当然,现在里面早换了魂的张幼仪当然不会让命运再一次的奏起《圣母交响曲》,她可是长在红旗下被老爹老妈泡在蜂蜜罐子里宠溺下长大的,恩,有木有听说过,八零后就是自私冷血的一代?木有听过?那咱会教你好好的见识一下的。她这个“张幼仪”,爱自己尚且来不及,可分不出心神来爱大情圣!还是个自命不凡又自以为是的情圣! 靠在椅子背上,张幼仪琢磨着,大诗人既然想做大情圣,她总是要成全不是吗?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那笑容显得格外的那么无辜可爱。总之,这辈子,她是不会委屈了徐大才子来娶她这个乡下土包子的,恩,她对徐大才子还是很够意思的,对吧? 一周后,张幼仪的四哥张嘉璈就到了。二十六岁的张嘉璈风度翩翩,一件长风衣,蹭亮的皮鞋,偶尔侧过脸时礼貌的一个浅浅的微笑,就立刻让校园里一批没怎么见识过美男子的小姑娘们一个个躲在树后头偷眼瞧着。张幼仪骄傲的挺了挺胸,我这四哥可不光是长了张好面皮!其实说起来,这张家兄妹十二人,个个都是牛人,几乎一半都是在历史上留名的。其中这位四哥就一生致力于银行事业,在当时是和孔祥熙、宋子文比肩的银行家,可是若不是宋子文的姐妹们一个个的都那样的“懂得嫁人”,宋子文还真是给四哥提鞋都不配的!更不会有日后宋子文借着蒋介石的手把四哥从他一手创立的中央银行总裁的位置上挤下去的事情了,当然,也不会有后来叱咤风云的民国四大家族之一的宋子文了。虽然,她的四哥现在还只是浙江都督身边的一个秘书。 “四哥,我还不想嫁人呢,”坐在回家的小汽车上,张幼仪歪着脑袋,眨巴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我觉得念书挺好的,我听说现在很多女孩子还去北平去上海念大学,还有跟四哥一样去留洋的呢!” 张嘉璈却摸摸妹妹的头,“若是等玢玢这样念完一圈子的书回来,哪里还有好少年等着呢?”有家底的家庭哪个不是早给儿子娶上了媳妇的?很多投机的人家是有把女儿培养到二十多岁慢慢的读书的,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能匹配的男子也多是“二婚头”,或者是老家有原配的,却又想要娶个新式太太的了。那些个事业有成了的男人多都有些岁数,且都二三十岁了的男人怎么可能老家不先娶亲?那样的又怎能够匹配我这冰雪可爱的妹妹? “玢玢,不要任性,女孩子还是要嫁个好人家才是最要紧的。”张嘉玢是张幼仪的名,幼仪是小字,在外头上学时候用的,家里人总是喜欢亲昵的叫她一声“玢玢”,“总之四哥是真的帮你看好了的,这个青年今年将要在浙江一中毕业,以后打算来上海念大学的,是个真正有才华的青年,而且他的家世也算配得上你,你以后去了浙江也是做少奶奶的,不会受苦的。”如今像是这样的家世又好自己又肯努力上进,一表人才的青年还真是不多了,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徐家这一代虽然还没有什么冒尖的人才,但是祖上却是有着很好的底蕴的,再说如今他家姻亲里头有几个就在政府混的很不错的,排第一的就要数徐家少爷的表叔,沈钧儒。 “可是我去嫁人就不能再念书了,他若是在大学遇到像他一样有才学的女同学,嫌弃我什么都不懂了那可怎么办啊?张幼仪一脸天真的仰着头望向四哥。哥啊,哪有一个很有才学并且自以为是的男人会喜欢家里的老婆是个半文盲的,没法做思想交流啊。特别是那些“特别”自命不凡的,到时候家里的老婆没法交流,还不得广交“红粉知己”好好的知己知己啊。这样的天天呆在家里伺候男人父母,然后盼着在外“刻苦读书”的丈夫的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日子,难道就很好吗? 张嘉璈揉着妹妹头发的手一顿,眼角却是一抹冷厉,然后想到妹妹就在旁边,复又温柔的笑了,“我们玢玢这么好的姑娘,他是不敢辜负的。而且咱们玢玢从小就比旁人聪明,哪里会什么都不懂。”也不容得他辜负!只要张家的男儿都好好的争气,又怎么会让家里的女孩子在婆家受气?玢玢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和二哥的坚持,妹妹才没有受缠足的苦。家里珍贵着娇养大的女孩子,不是嫁出去让人随便“辜负”的。“二哥也回来了,说是要回来检阅检阅我看中的那个男孩子靠谱不靠谱。有二哥把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二哥。张幼仪无力的叹了口气,好吧,张家一个个都是牛人,二哥张嘉森就是其中执牛耳的,二哥虽只比四哥大两岁,却已然是政坛上的风云人物了,四哥的上级浙江都督见了二哥都是要陪小心的。可是,你们一个个这么强大,给妹子挑丈夫,挑过来挑过去的却不幸都挑中了那样最冷血无情、自私任性的一个。好吧,你们是大老爷儿们,考虑的都是男人有没有前途什么的,哪里会想着女子的幸福是哪个比较重要。 张幼仪心里虽然在无尽的吐槽,嘴上却说,“二哥这大忙人可总算是回来了!我就去求二哥,叫他送我去念大学,还要和哥哥们一样出国去念书呢,我才不要去嫁人呢!”嘴一嘟,做出一副小女儿的任性娇态来。 张嘉璈却以为这只是小少女的娇羞,不愿轻易承认就要嫁人罢了,也不去多想。只微微的合上眼闭目休息,他赶来赶去的已经好几天不曾好好的休息过了。二哥的意思是自己这几年在浙江打的基础已经合格了,让自己快些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好,他已经引荐了自己去上海任职,可以去做财政这块儿,大概就是任职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副经理。所以因此,他虽然人确实是很累,但是却充满着这样一些小小的兴奋和雀跃,自己一展拳脚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张幼仪知道,家里最有发言权的人,一向就不是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而是自己那位才二十八岁却已然是政界新星的二哥张嘉森。二哥从小就很与众不同,小时候连大哥都对二哥特立独行的想法无能为力,等到二哥长成了更是有了一种无所不能之势了。自己小时候能没受缠足的苦,可以“独一份儿”的去女学寄宿念书,都是托的二哥的福,当然,自己这个四哥也是有出力就是了。 既然四哥说了二哥还是要检阅一二那个“很有才华的青年”的,那就说明一切还是有转圜余地的,并未把这婚事就说死了。像二哥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未来妹婿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乡下土包子”,那又会是个什么境况呢?二哥一生宁折勿弯,绝对是受不得这样的侮辱的。于是,张幼仪因着想到了好主意,也安心又满意的靠着四哥的肩膀睡了过去。 ------------ 32 上海宝山罗店张家,是当地的巨富。要真说起来,张家祖上也就是一户稍有些银钱的地主,也曾出过清朝的知县。而如今的张家家主张润之也就是一个中医郎中,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最多也就是稍有些体面。加之张润之不擅理财,祖上虽有恒产,但是却不懂经营,在他接手产业后的几年,原本富余的家业一度家道中落了,甚至没有钱财去供给当时还在日本留学的两个儿子。 倒是张润之生了个好儿子。家里境况愈差,老大张嘉保决定拿着变卖了田产的钱独自去了上海做生意。在大上海经营不到两年,投资开了个棉花油厂,倒很是赚了一笔银钱,缓解了家里的困窘。再过了两年之后,人们再次提及宝山张家的时候就都开始带上了敬意,大家说起的时候都会说难道是那个“油霸”张老板的那个张家?而张家竟也在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头,就很快的成为了当地的首富。而张嘉保的名头,就算是在人才济济、百花齐放的上海滩,也是叫得响亮的了。 张家有钱以后,张家的第二个儿子张嘉森终于学成归国了。他回国后就立刻去了北平发展,没两年竟然就在北平捣鼓出个什么政党,自己还摇身一变成了北平政府里面的“总统府秘书长”。自古以来江浙这些个地方出几个富户不算难,甚至拿钱支持各种政治家啊党派的也有,但是出个像张嘉森那样的自己做了政府里头的“高官”,那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啊!更何况,张嘉森初去北平的时候那真是一点根基也无的,只有大哥张嘉保给准备的一些银钱,什么都是靠自己打拼,如今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成了当地的官老爷见了他都要点头哈腰的大人物了! 所以人们一说起宝山张家,就说张润之这酸郎中可真是会养儿子!这随便养一个两个都是在混同业中可以执牛耳的。而且说起来都几乎等于是“白手起家”的,家里背景什么的也都是靠不上的。听说张家的四儿子张嘉璈这才做了两年浙江都督的秘书,就要被上调去政府做财政了,如果不是去上海,就是去北平的。张家这几个儿子真是一个顶一个的出息,什么文曲星转世都难以形容!可惜这几个有出息的儿子早早的就娶了亲了,不过那嫡亲的二女儿如今正好芳龄十五,还不曾许过人家呢!张家说亲的门槛,早几年就几乎被踏破了。但是就凭着张嘉森那严厉的审视,还没有一个人能顺利通过他的“审查”。 为了小妹嫁过去后不要受苦,夫家必须要家境殷实。而妹婿为了能配得上玢玢,当然要受过新式教育懂得如何尊重女性,而且本人也要上进有才学,才能稍微让张家的几个哥哥满意。挑 了这么许多年,张嘉璈终于在一次巡视浙江一中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全方面可以符合各种择婿要求的优秀青年,这个青年就叫徐章垿。 “徐章垿?”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幼仪很是疑惑了一阵,不是应该是徐志摩的吗?她虽然还是读过一阵民国的各种传记和野史,却不记得张嘉璈在浙江一中除了徐志摩还看上过别的“好苗子”,而且她记得清楚,徐志摩是海宁徐家的长孙独子。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又记起来了,徐家公子在20岁的时候去留学前他的父亲给他又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志摩”。张幼仪的脑海中交错着两段记忆,有时候总是不可避免的混乱着的,而且也难免会忘记一些事情。 坐在上首位的贵妇,也就是张幼仪的母亲一脸不满的瞪了一眼幼仪,没什么好声气的说道,“就算是在家里,也不应该这样随意的叫一个男人的名字。这几年在外头念书果然是人都念野掉了,连女子应该有的羞涩和回避都已经不懂了,”说着就转向了张润之,“老爷,你早就该让玢玢回家准备准备待嫁了,如今还有好些规矩没有学呢,若是以后嫁了人闹了笑话,那么玢玢以后在婆家企不是要被看轻了?这个年纪的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准备待嫁,不懂得怎么做好一个当 家主母,是要被人笑话的。” 张幼仪一直知道自从自己坚持顺着二哥和四哥的意思去江苏第二女子师范学堂念书之后,自己这个充满传统美的母亲大人就是看自己横竖不落眼了。母亲是最传统的封建家族的主母,恪尽妻职、母职,自己唯一亲生的女儿三岁的时候被两个儿子拦着没有缠上小脚,她就几乎有些受不住,但是最后既然自己的丈夫拍板同意了儿子的意见,自己也就不好再有什么反对意见了——她一向很懂得出嫁从夫。但是,在她的心目中,女子的真善美就应该是从小长于闺阁之中,小时学习针线女红学习如何理家管教下人,长成时就嫁人好好的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打理后院。 其实,上辈子真正的张幼仪后来虽然也学了西学、并且在生意上很有建树,但是终究还是循着她母亲给她引导的老路在走,就算是后来徐志摩逼着和她离婚了,她依旧还是尽着徐家大妇该尽的义务,奉养老人,甚至养老送终,并且在她赚钱之后还拿钱供养她的前夫和前夫的新太太。不过,那个张幼仪愿意如此奉献,自己可不乐意! “娘亲,你看你都说嫁了人后婆家人要看不起我欺负我,就别让我这么快就嫁人么,我还小呢,让我陪着您再过几年再说好不好呀?”张幼仪一脸的甜笑,跟母亲发着嗲。 张太太周氏可不吃这一套,“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了你大哥哥了,现在不是也都好好的了?如今都已经让你出去野了这么几年了,还不满意啊?要我说大家小姐就是应该拘在闺阁之中的,心思才不会野掉么。我是辩不过你的几个哥哥,才心软放任了你这么几年,现如今,你可要给我好好的听话好好的学些真该学的!老爷,您说是吧?” 老爷张润之如今凡事都很是给这个嫡妻面子,毕竟自己这个妻子给自己生得的这三男一女,三个儿子如今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生得实在是好,现在自己这宝山张家如此昌盛,确实都是靠着她生的这几个儿子。几个庶子也不是不好,老三的粮油生意在上海做得也算不错,几个小的在学堂念书也还行成绩都是靠前的,自己媳妇儿对他们都是宽容的也有好好的让他们进学,只是资质终归还是不如那几个好。“玢玢也是要嫁人的了,就多劳烦夫人好好多教一些了。”张老爷顺着张太太的话说了下去。 周氏满意的吃了口茶,得了丈夫的支持,心情也畅快很多。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伺候太太饮茶吃果子的三姨娘眼神儿一转,对着老爷太太状似无意的提道,“原本也不该奴婢提起这些的,只是嘉蕊小姐如今也都十二岁了,女红学的一直都不错的,老爷太太恩德,若是不去女学进学的话也是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待嘉玢小姐嫁了,也要劳烦太太多给嘉蕊小姐相看相看,不求比得上徐家少爷那样的,只要但凡是能有个那徐家少爷一半儿的啊嘉玢小姐就该欢喜死啦。”一边做着请求,一边还不忘好好的抬抬张幼仪将来嫁得好,这话张太太自然是最爱听的了。 果然,周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角稍稍的有一些愉快的笑意,不过很快又摆上了样子,说,“你是嘉蕊生母,你知道的我也从不刻薄那些,你多关心些嘉蕊也是应该的。等忙过这阵子,我就好好的把那些个来求亲的帖子好好看看,到时候你也可以一起来看,喜欢哪个到时候可以告诉我就是了。咱们张家的女儿,如今可是不愁嫁的很。” 三姨娘听了这样的承诺自是喜不自胜的,“谢谢太太宽厚,奴婢真是三生有幸才得以伺候在太太的身旁!” 周氏作为当家主母,倒是也确实当得起宽厚的名堂,当然了,很多的时候还是恩威并济,周氏从小就是受了良好的大家小姐的教育,对于怎么做好一个当家主母总是驾轻就熟的。她自己生了三男一女,其余的五男三女都是姨太太生的,对于妾室在子嗣上从来不刻薄着。而且对于孩子的教养也很宽厚,男孩子都进了西学堂念书,老三想做生意也不拦着,还给放了银钱让他去做。几个庶女都是请了女红师傅和教仪师傅的,甚至还请了女师傅专门教授些书画,培养些雅趣。至于之后成不成材爱不爱学的,周氏就没有兴趣关心了,她自问已经是做的问心无愧了。周氏甚至可以说,她做这个张家主母实在是已经几乎尽善尽美了,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教养——这一点几乎可以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了,而她也一直不能如意。 张嘉蕊?张幼仪脑袋里动了动,印象中的这个妹妹似乎在历史上也是个人物啊,记得好像跟上海滩大流氓杜月笙私交就不错,还做了邻居的?貌似应该是混的不差的。自己的这个四妹是几个姐妹中最有志气的一个、也是最“不传统”的一个,个性张扬外放,虽然是小小年纪长相上却也可以看出有三姨娘的几分娇媚了。其实就徐志摩那伪情圣真色狼的德行,相比较而言可能还真是小妹嘉蕊更符合他的审美。 小妹嘉蕊就是徐志摩认为的新式女性的典型,她喜欢各种舞会,喜欢听戏,喜欢麻将,闲暇的时候也会偶尔作画或者又偶尔设计衣服,生活既有格调也带情趣,而且还因为这些高雅的兴趣爱好成为了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倒是有些和徐志摩的第二任太太交际花陆小曼有些异曲同工。张幼仪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把妹妹配了给徐志摩自己也许就可以解脱了。不过自己这种为了自己远离悲剧却推妹妹下火坑未免也太有失厚道了,恩,通俗的说,就是无耻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嘉蕊如今才十二岁,徐家未必会要一个这样小的长孙嫡媳,且还是个庶出的。而且那嘉蕊更是个有大主意的,她必然是打算要先读书再考虑择婿的,这个方面三姨娘未必能够左右到她的。 张幼仪想了想,她实在是太需要一个十分妥贴的方式把这件事情给解决掉,并且是尽快的,以免将来夜长梦多。而当今之计,最首要的,就是去巴结她的二哥,张嘉森。 ------------ 43 张幼仪回家的第二天,二哥张嘉森就从北平赶回来了。他刚下飞机,风尘仆仆,回到家见过了父母亲长就被二嫂秦氏带去洗漱了。等张嘉森终于收拾停当再次从房门里头跨出来的时候,就见到房门外面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拿了个板凳坐在那里,看样子就是在等他的。 “玢玢,你怎么坐在这里了?这儿风大,进屋吧。”张嘉森长得其实并不如四哥张嘉璈那么俊俏,但是却别有一种威严感,他的四周仿佛就是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虽然他说话间依旧是温和的,却觉得这股气场着实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也让原本随意坐着的张幼仪都有些忍不住的想对他鞠躬致敬了。 张幼仪站起身,笑吟吟的看向他,“二哥,四哥那个坏蛋嫌弃我麻烦了,要把我从家里立刻嫁出去呢。” 张嘉森楞了一下,记忆中妹妹玢玢虽然没有缠过小脚也念的西学,性格却是和母亲如出一辙的传统,并且哪里能这样大胆的随口就说出婚嫁之事?而且,原本见着他就胆胆怯怯的眼睛,如今却是充满了笑意,眼睛对上自己居然也丝毫不露胆怯,才没见多久,玢玢怎么的就变化如此之大?不过,这个变化他并不介意,反倒是有些欣慰,“咱们家玢玢长大了,你四哥自然要帮玢玢好好相看的,不过那事情也还不一定,待我明天去趟杭州看看再说。玢玢难道害臊了才说不想嫁人?” 明天就要去“审查”徐志摩了?张幼仪眼睛微不可见的闪动了一下,又立刻的笑了开来,“那二哥打算怎么‘看看’呢?是看那青年长得好不好呢,还是才学有多高呢,又还是家里家世几何呢?” 这个妹妹真是变化太大了。就算是他认识的留学归国的女子未必能如此放开谈论自己的未来夫婿的各种情况,还带着这样调侃的口吻,“看来我们家玢玢主意大得很,那玢玢是觉得,除了要考察下你说的这么几点,还有别的要考察的?” 总算是上道了!为了人生幸福远离渣男,张幼仪觉得厚厚脸皮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她还是伪装了些羞涩的瞪了下张嘉森,“哎呀二哥,你真讨厌,对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那个男孩子喜欢她啦!特别是我看那些个唱本里头的才子佳人的,越是恃才傲物的才子,越是受不住婚约什么的捆绑,总喜欢寻个匹配的才罢休。二哥,我可不要这样,被人娶回家里做个好看的摆设!” “他敢!”张嘉森脱口而出的同时,却发现自己似乎被妹妹给诱导了,“都没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会不欢喜你?咱们玢玢这么好,谁见了玢玢会不喜欢呢?” 张幼仪嘟着嘴,“二哥你担保外头的那些人都跟你这样有欣赏品味?若不真心的喜欢我的我才不稀罕人家来勉强我,二哥你一定要记住哦。是不是才子对于我过得开不开心一点都不重要,我想二哥也不是个为了笼络一个人才而要嫁自己亲妹妹的人。” “当然不会!”张嘉森从来就最是骄傲的一个人,他出人头地靠的不是裙带,而是自己的实力!不过,妹妹的话他却也真的听了进去。他是男人清楚的很,就如他对于秦氏,他尊重她感谢她帮他在家孝敬父母,但是除了这样的敬爱,以及张家二少奶奶的名头,自己确实也没有办法给予更多了。他十七岁那年娶的秦氏,就是为了让她代自己孝敬父母,自己则在第二年就去了日本留学。秦氏还算有些文才的,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自己却发觉除了家里父母的身体情况,自己再难和秦氏有别的话题。 张幼仪在心里头比了一个v字,然后欢快的提着裙子向外面奔出去。 单单是“提醒”二哥要多方面考察小青年那肯定还是不足够的。张幼仪于是拿了自己最最“含羞带怯”的照片蹦向了亲爱的四哥的院子。四哥,既然这门亲事是你先看上的,你总要不小心让那个你满意的小青年看到人家我最羞涩无邪的“尊容”,然后再让那小青年把最真实的观后感说出来吧? 第二天早上,看着二哥和四哥相携而去的画面,张幼仪心里倒不会担心忐忑了,反倒是觉得两个哥哥的背影靠在一起真是显得无比的“和谐”啊。那徐志摩最是自以为是了,自我感觉那是好的那是不得了的,他最最不屑掩饰自己的那些个负面情绪了,所以如果是个陌生人或者是家信夹带着“未婚妻的照片”的话,他当时当刻一定会忍不住的真情流露的表达自己最深刻的感受的!至于怎么“制造”这份家信,相信四哥在浙江都锻炼了这么些时候了,不会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的,对吧? 两天后,父亲就接到了二哥的电话,之后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特别是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张幼仪,更有一种奇妙的“便秘感”。母亲倒是更直接,再下一天吃过中饭后,叫几个姨娘不用再伺候了可以下去了,然后就语重心长的说,“徐家少爷这门亲事不错,你回头可别听你两个哥哥瞎起哄。感情都是婚后慢慢培养起来的,我和你父亲成亲之前就没有见过,夫妻夫妻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这不就顺顺当当的过下来了?喜欢啊爱宠什么的,都是和那些个姨娘的事情,可别白瞎了身份。” 看来,徐大才子对自己的嫌弃,如今这些个人都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了。父母坚持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没什么,毕竟只要两个牛人哥哥可以坚定的支持自己,那些“父母之命”都不会是问题。 待到周五两个哥哥回来后,又和父亲在书房大声的“争辩”了很久。等张幼仪再次见到二哥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的晚饭了。 晚饭的时候张润之的脸色就不算很好,吃东西的时候目不斜视,基本不去看坐在他右手边的张嘉森。张嘉森吃饭的时候一贯的默不作声,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好风范,在一旁该吃吃,该喝喝的。 张太太可不愿意对着儿子怎么忍耐,一吃完饭,就对着张幼仪道,“玢玢,你的嫁衣已经好了,等下过来房间试试看。” “可是我还没定亲……”张幼仪快速的脱口而出。 张太太压下火气,继续耐着性子,“你父亲和我都看好了,同徐家也已经有了约定,就差交换庚帖的了。女孩子就是要在家从父,父母都是为了儿女好的,毕竟吃过的盐,走过的路多啊。”后一句,估计是在警告老二和老四了。 张嘉森不好这样当着大家的面逆母亲的意思,但是他决定的事情也很少有会回转的,“姆妈,玢玢的事情是老四他弄错了,对吧老四?” 张嘉璈觉得脖子发凉,二哥的眼神冷厉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好吧,他承认这件事情是自己做错了,也被二哥“狠狠地教育”过了,如今也就只有努力的挽回了吧,“是啊,姆妈,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徐志摩虽然好,也上的是西学堂,但是他家里头还是属于很传统的,不希望找一个上过学堂的姑娘做媳妇。他们并不知道玢玢是在江苏念女学堂的。都怪我之前没有打听清楚,都怪我啊!之前不跟姆妈和爹说清楚,也是怕你们难过。” 张太太听了脸白了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早就说了女孩子就不应该去抛头露面的出门念书什么的,这不是正经人家女儿的教养法!女孩子就是应该有女孩子的教养法,跟你们这些小子是不一样的!看吧,如今耽误了你妹妹!” 张嘉森眼神暗了暗,上前温声安抚说,“姆妈,是那徐家小子配不上玢玢。咱们玢玢那么好,耽误不了的。那海宁徐家,也不过就那样了,犯不着咱们这样一定要贴上去。” “你懂个什么,人家徐家姻亲众多,家里进士举人老爷的不知出了凡几,家里底子厚着呢。那徐家少爷这样的人物你以为是相遇就当遇的?”张太太还是可惜着到手的女婿就这么飞了,对她来说还是家学深厚比这家世银钱更重要。更何况,人家海宁徐家还不差钱,那徐少爷又是长孙独子,简直就是最好的女婿人选了。 “不,姆妈,咱们张家从来不稀罕吃祖产,从大哥到最小的弟弟,万事都是靠着自己打拼得来的,以后张家荣耀的时候,旁人都要嫉妒你和爹生的这几个儿子的,咱们不需羡慕人家有那么些祖宗,但是他们的子孙一定不如你的儿子。” 张幼仪看着二哥很久,这就是她的二哥啊。她几乎有些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了,也越来越为重生在这样一个家庭,感到骄傲。 ------------ 54 张太太对着徐家少爷算是彻底的断了念想,却不知那三姨娘自那天四少爷张嘉璈随口胡诌了徐家的娶妻的“条件”之后,心思就活泛了。张家又不是只有张幼仪一个女儿,三小姐和四小姐都还没出阁呢,且都未出过门念过西学!只是这两个可惜都是庶出的。但是如今都民国了,可没那么讲究了,两个小姐的教养可都是按着名门大小姐的教养方式养大的,与寻常的庶出的小姐可全不一样的。那三小姐如今十四岁,与那徐家少爷倒是还般配,只是她的亲姨娘生在她的那会儿就死了,没人为她争取。自己生的四小姐那是万般都好的,人虽没张开却可以见着长得好了,人又聪明知进退,只是可惜没有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头,而且年纪才十二,跟那徐家少爷有些差距,就不知道那徐家等得等不得了? 三姨娘那儿才对着张嘉蕊才刚开了个头,就被这小小年纪的四小姐顶了回去,“我劝姨娘不要再有这样越了界的念头了。我是庶出,就算是民国了,越是对于那些名门世家来说,我还是庶出的,不堪般配长子嫡孙。我的出路,只有像二姐一样去念书,然后找个开明人家,一样也能嫁的好。” “四小姐何必如此菲薄自己?你本来就样样都好。只都怨我,若是四小姐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也不会如今如此为难了。太太已经应了你的婚事我也可以帮着参详,那徐家少爷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姨娘就算是豁出去我的这张老脸,也只愿四小姐可以嫁得好啊!”三姨娘也是一片慈母的心。这个张家大宅不是姨娘能翻出花样的地方,一则张太太这个大妇办事一向妥当后宅管的牢,二则张润之平时还是极为看重太太,对于妾室并不怎么上心。三姨娘没有机会花什么时间去玩宅斗,也就只好日夜给四小姐盘算了,不过通常也并不成功。咱们四小姐,心里有大主意。 张嘉蕊嘴角轻笑,“姨娘,太太那么喜欢那个徐少爷,如今二姐却结不成这门婚事,你说若是太太知道我也对徐少爷有了想法,你看太太到时候还大度不大度?只怕现在的舒心日子也没了。更何况,女子嫁了人后,最重要的还是舅兄顶用,二哥四哥虽着我也是叫着哥哥的,但是你看他们真心里有的也只有是他们那嫡亲妹子,我和三姐都是附带的。我若是不睁眼的跟二姐争什么东西,想那些不该的,就算那是二姐不要了的,你只看他们到时候是个什么脸色!” 几句话打发了三姨娘,张嘉蕊想着还是等太太心情好些的时候,去求了二哥也去念女子西学堂,那才是正经。 退亲这个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的。虽着对着父母有了说辞,但是对着徐家还没有预计好。虽然亲还没有正式定下,但是到底是自家先提出来的,如今出尔反尔也不好。张嘉森其实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家宝贝妹子竟然会被人如此看不上眼了,对那个徐章垿他已经是十分的厌恶了。可现在自己却还要去给那徐家少爷找退亲的理由,使得这门亲事作罢!徐家姻亲众多,单说是嘉兴的沈钧儒,就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既然成不了亲家,理性上张嘉森也知道不要弄得以后成仇了。 张嘉森还在矛盾,张幼仪却过来找他了,“二哥,你一定是在烦恼怎么去和徐家说吧?这门亲事既然是为了我退的,我自然要承担后果。你只管遣人去和徐家说,你妹妹我读了几年西学竟然就不服家里管教了,死活闹着要继续念书不肯回家嫁人,说话气派都不像个闺阁小姐,你对于送我去西学的事情也是悔不当初的。你看我那气性已经不堪许配嫡孙独子了,你于是为了不要真的对不起他徐家,就只好对徐家惭愧不已的据实以告了。” “这怎么成,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张嘉森自然是更加心疼妹子的,虽然得罪徐家是很麻烦,但是真要得罪他也是不怕的。 “那徐家少爷如此背景如此才华,哪里缺少良配?多少人家抢着想要把女儿配给他的。哥哥如今主动这样与徐家说了,他们自然不会再提这门亲事了,而且对于你能如此据实以告感谢还来不及呢,当然也不会想因此和咱们张家结仇。到时候你再暗示一二,他们对于你妹妹的’乖僻’性格,自然也愿意替着隐瞒一二的,左右我也不会去嫁徐家人的。”张幼仪随口说着,“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别的人知道我如此不贤德又如何?你张嘉森的妹妹就是要嚣张骄傲一些,难道还不行了吗?” 张嘉森听了就笑了,“你果然是我的妹子。玢玢,听你的,嚣张一些确实也不怕,有你二哥顶着呢!只是,太嚣张了到时候真嫁不出去了,那可怨不得哥哥。” “那是自然。我也就是想要继续念书,还舍不得这么早就去嫁人。二哥你也知道,女孩子家做姑娘的时候那是最最金贵的,谁都得伺候着我,可若是嫁人了就得伺候别人一辈子了!如今民国了,二哥你就宠宠我,不要叫我这么早的就去嫁人伺候别人一家子。”张幼仪故意说得可怜。 果然,她的亲亲二哥就说,“玢玢喜欢读①38看書网去。我早先看玢玢还是小女儿心性,向来也更喜欢母亲教导的相夫教子的一套,想着还是早些嫁了对你更好。如今看来是我想岔了,咱们玢玢也是新女性,怎么好那么快去做别人家媳妇的?” 想了想,又说,“玢玢既然喜欢读书,二哥给你去联系上海的中西女中,那个学校很不错。九月份入学,现在还有六七个月,我会请两个老师过来给你补课。” “补课?”张幼仪问,“我已经在江苏读过三年西学了,去上海也不就是继续念个高中啊。”我都在红旗下读了快二十年的书的人,还需要补课?二哥你是不知道我一贯成绩很好的啊? 张嘉森没有回答,只是以一种莫测的笑容面对张幼仪,仿佛是在说,你等着,补课会很精彩的。 待到老师到了以后,张幼仪就有些无语苍天的自卑感觉了,她是真的需要补课!她上辈子确实是上过大学,但是英文也就是应试的四级标准,而且还是很久没有用过的。而那中西女中的英语水平实在是让自己自卑惭愧了。不就是个中学么,犯得着还要什么全英文授课吗?开口才说了两个长句,就被老师从发音到停顿都批驳的体无完肤,自信心十分严重的受挫了。 教授英文的是位姓林的女教师,她是这么说的,“你的水平,现在只能去初一初二,才不会被人笑话。你可知我们学校前几年毕业的宋家几个姐妹吗?就是十月份要嫁给孙先生的那位宋庆龄那几个姐妹,她最小的妹妹入学的时候都是满口流利的英文,那个腔调之标准连几个老师都自愧不如的,等到离开学校的时候她已经在学第四门外语了,听说他们家的姐妹通个五六门外语都是寻常事情。” 张幼仪自愧不如,她上辈子那么多年连一门外语都没有学通顺!真是压力山大。民国时候的这些个牛人还让不让人活啊!校友是强大的宋氏三姐妹,她觉得这种和这种历史人物同时代实在是要不得。 “你不要以为那是个例,你进了学校就会知道你的同学都是很少会开口中文的。法语德语日语看你这基础可以先缓一下,英文你首先要学的流畅才行。”言下之意,张幼仪这个样子还真是成了徐志摩口中的那个“乡下土包子”。对于“摩登洋气”的那些个上海滩名媛来说,像张幼仪这样的确实是没有见过世面世面,连英文都说不好的土包子。 待到礼仪老师来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张幼仪几乎要跳脚了,她不学了直接去嫁人行不行啊? “中西学院出来的嫁入豪门或者去做大使夫人的不知凡几,你如今学的不过是基础的礼仪而已,张先生给的目标也只是进了学校不被同学嗤笑罢了。”礼仪老师的话实在是尖锐非常,“中西女中从来就只培养真正的名门闺秀,是贵族学院中的贵族学院,你若是这样的基础都学不好,张先生怕也是要面上无光的。” 好吧,总结了两位老师的意思,如今的张幼仪,芯子里那个有近二十年的应试教育的学习经历,上过重点大学,在男女平等的社会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的工作多年的她,在这个传说中的旧中国居然就立马成为了跟不上大家的“程度”的“差生”,而且还必须进行斯巴达式日夜不间断的补课才不至于落后群众太多! 来到旧社会,才终于明白,草根在哪里在什么时代都是草根!接受过新时代教育也许会产生的优越感①38看書网,千万不要相信穿越女的神马先知先觉! ------------ 65 半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张幼仪的学习程度倒是得到了两个老师的交口称赞,她们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乡下地方,只受过三年寻常教育毫无外文基础的小姑娘,竟然成果如此的显著。偶尔抽检个基础的算学什么的,成绩都能评上优等。其实想想也难怪,这位虽然只是个乡下姑娘,但却是那位张先生的嫡亲妹子,资质也就难怪如此之好了。 也只有张幼仪本人才晓得,她那是有上辈子的读了多少年的书做基础才有了如今的这么一点点的“成果”,也不至于落后一起上学的同学太多,她几乎都要替自己脸红了!她的同学都是中学生啊,可是她这受了十几年的应试教育,四年的现代大学教育的大好青年,竟然还要几乎不如区区一个中学生! 不过说起来这个身体的资质倒是确确实实的是真不错,简直就象是开了外挂一样!以前怎么都学的很痛苦的英文竟然随便一看就背会了,语法也显得那么的水到渠成,更别提口语了,那真是行云流水的溜啊。不过也很有可能这是“张幼仪”上辈子留下的“印记”,毕竟原版的张幼仪后来几十年都是在纽约生活的。张幼仪再一次哀叹自己其实不如“古人”啊。也难怪上辈子这个身体的本尊在和徐大才子离婚后,远走德国,短短时间内就能学通透英文德文,很快回国还能在大学做个德文老师。所以当英文觉得学习的差不多的时候,张幼仪小同学又顺顺当当的在老师无限的教育满足感中开始学德语了。 午饭时间张太太依旧是冷着张脸,自从张幼仪坚持要继续念书不愿意呆在家里待嫁起,她的脸色在张幼仪面前就不曾好过。太太饭后在五姨娘的伺候下簌了口,然后才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多学了些国学已经叫人看着不象是大家小姐的做派了,你现在竟然还学着些什么不阴不阳的西洋话,你以后到底是想怎么样?你已经十五岁了,难道还是跟着你的几个哥哥胡闹的时候吗?” 张幼仪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用千篇一律的标准答案回答说,“姆妈,我只是想念书明理,二哥四哥也是支持我的。” “不要搬出你那二哥四哥来推搪我!你没有缠成小脚,非要去那江苏的什么女子学堂寄宿念书,还不都是那两个小子撺掇的?我原本都是不同意的,可是有用吗?你两个哥哥说的确实是好听,说什么如今新法了,不能老旧的观念了。但是结果呢?你看那徐家这样的好人家好亲事就这样……”一提起这门无缘的婚事,张太太就是一阵的头痛和后悔,她早先的时候就应该坚持教玢玢不去念那老什子的书的,只做个好好的闺阁小姐的,“我刚刚听了人说徐家少爷如今已经定了亲了,是湖州陈家的小姐,那可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原本这样的好缘分应该是你的,可是你却非要听你几个哥哥的!” 一边的三姨娘一听湖州陈家的名头,忍不住的又是一阵惊呼,“太太说的莫不是南浔的那户陈家吧?哎,这徐家少爷那样的人物还真是不愁好媳妇啊。” “谁说不是呢?有女儿的人家谁不眼巴巴的看着这样既有家世又自己本身有才学的。那陈家是真的有钱,那可是‘四只大象’其中一只啊,听说还给革命的那个叫谁的捐了不知多少的银钱呢,听说如今在政府里也是个大红人了!用老法说,那就是红顶商人啊。”张太太还是有些愤愤,对这张幼仪道,“哎,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是迟了,你就好好的在家做个闺秀不好吗,姆妈就你一个嫡亲的女儿,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我一定会再给你挑个好的,但是你也得争气啊。女红管家这些都不学,天天去学那些西洋话,像什么样子啊?我看啊过了九月你也不要去什么上海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老古话总是有道理的。念书念那么多,有几个婆婆会欢喜那样满口咬文嚼字还要飞几个西洋话的媳妇儿的?” 张幼仪看着张太太的样子,心里默默的想,你的想法确实也是没有错,只是现在的时代已经改变了。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动荡,却又充满了新的生机,这是个改变的年代。才刚民国,就各种的牛人辈出了。封建统治的几千年的枷锁一经打开,是各种止不住的新气象。虽然有好有坏,却让张幼仪觉得各种新奇。生活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年代,又是成长在这样的半传统半开明的家庭,很难想象历史中的那个她竟然在十多年后会成长为那样一个坚毅强大的职业女性。 这姓张的一家都是牛人啊!这个张家太太虽然是传统的旧式女性,但是到底还是胜在坚毅不拔,都快半年了,为了一桩事情对着亲身女儿都能做到绝不心软,日日坚定的劝说。只是张幼仪比着母亲更坚持固执罢了,也可以当做是一种固执的遗传。张幼仪暗暗的想,其实我也是愿意在家绣绣花什么都不做的啊,只是这样嫁出去兴许下场还比不上原本本尊嫁给徐渣男呢!起码嫁给渣男以后还能离婚。若是随便再嫁个人,人家“脊梁”没有徐大才子□,哪里就敢面对着几个小舅子的压力轻易说离婚呢?而且嫁入旧式家庭的后果就是不管男人干嘛了,甚至休弃你了,为了家族的颜面也只有继续忍气吞声守活寡!其实话又说回来,张幼仪对于这个时刻都在变革的时代,还是充满了兴趣的。 真是个有趣儿的时候!跟母亲规矩的道了安,就回去房间,到了礼仪课时间了。再天才的大脑,也离不开勤奋啊。原本可以选择怠惰,但是有了强大的本尊以及几个哥哥弟弟妹妹将来必然强大的对照着,她都觉得不努力对不起自己了。米虫谁不想当啊,但是要在这个乱世活得好,就得自己强大啊。成年后通过各种管道努力大赚一票钱,精通外文,才能像本尊一样及时的带着银子远遁国外继续逍遥过剩下的日子啊。解放后像她这样的又有大地主背景又有资本家背景的,可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过不上好日子的。 她记得后世自己的祖母家原本就是南浔那边的资本家地主,解放那会儿因着故土情绪祖母的父母一直不愿意离乡背井,故土难离的因此一直都不同意出国,以至于后来家里被抄了好几次家,有事没事都抄家,最后那所传说中宏伟的院子,也被一把火烧了。她的情操没有多么伟大,只希望待到那个年份,能跟历史中一样,张家一家人远远地避开对于他们来说的那场“灾祸”,去到哪个安定的国家把家暂时安下。 九月份的时候,二哥张嘉森特意从北平赶回来,说要送张幼仪去上海上学。想着前晚小妹张嘉蕊的请托,二哥来时张幼仪就说,“二哥,三妹和小妹都是到了入学年龄了,她们也想上西学的。你看?” 张嘉森皱皱眉,不过是两个庶妹,以后她们会如何他向来也没有大的兴趣过问,这些有母亲操心不就好了吗?左右以后也不过是一分嫁妆的事情,没得这样烦心麻烦的,并且张家从来不指望靠嫁女儿得什么好处。虽然张嘉森是在民国政府任职,也算是开明人士,但是到底底子里还是受过十几年封建教育的,对他来说,庶女什么的,只要明面上过得去不是已经对他们很好了吗? 见二哥不做声,张幼仪就故意扯着二哥的袖子,“二哥你可是一向主张开明的人士,家里的妹妹们都去念西学,不管嫡庶,这样你在外头再说新法新政谁不服你?有倒是治国齐家平天下啊,你看咱们家里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都去念书接受新文化了,你这家不就说明治的很好嘛。” 这个妹妹不是池中之物,这个想法最近总是在张嘉森的脑海里闪过,听着两个家庭老师的汇报,他对这个妹妹也更看重了,“就听玢玢的。回头让她们都去你原来的江苏的师范女学堂去念书,你说好不好?”这样也就可以了,没必要费劲一起送去上海,中西女中收学生一向严苛。 张幼仪点点头,“二哥,以后我去上海念书了,上学的名字就用张嘉玢嘛,你看你啊大哥啊四哥啊都用的‘张嘉’二字,我跟你们用一样的,听着就很有气派啊,一听就是一家人,你说好不好?让我也沾沾‘张嘉’的光么。”张嘉玢是她上辈子的名字,若是能用回原来自己的本名那感觉多么好啊。 ------------ 76 张嘉森做事最大的特点就是雷厉风行。到了家的第四天,就把事情都整理妥当了,然后飞快的把自家妹妹成功的打包带去上海了。虽然张家父母还是多少有些微词,但是对于强大的张家二哥来说,什么都不会是问题。 张家大哥张嘉保在上海的法租界有一栋颇具规模的花园洋房,也是张嘉保在上海时候的居所,最近这两年张嘉保就一直住在这里,他的棉油生意越发的好了,呆在上海可以结识更多的生意伙伴。想着大哥这边照顾方便,条件也不错,于是张嘉森就毫不客气的把妹妹扔在了张嘉保家里。 当然,张嘉森的不客气还表现在别的方面,就像现在,才放下张嘉玢后就直接跟大哥进书房“约谈”了。 “玢玢以后就要麻烦大哥多多照顾了。”还算温和的开场白。 “之前母亲就一直给我来信,她是不支持玢玢这样抛头露面的在外读书的,对于你和四弟的坚持也是多有抱怨的,甚至还间接的毁了玢玢的一段好姻缘。”张嘉保明显的答非所问了。他是家中长子,他的整个成长期和生活环境一直都是旧式的,所以对于两个弟弟每次关于玢玢的有些“离经叛道”的决定,其实他都通常也是不赞成的,只是他也奈何不过老二就是了。如今玢玢因着这样的事情竟然耽误了一门好亲事,他心中更是不快的。不过如今都这样了,让玢玢出门“散散心”倒是可以的,但是真的正儿八经的一个女孩子家的又去学堂里头念书,他其实并不赞同。 对于大哥的态度张嘉森一直是知道的,不过他做事决定惯了,只是径自说着自己的意思。 “大哥这边的生活我听闻主要是您的七姨娘在打点,也算是有条不紊。只是姨娘终归是姨娘,你不要让这边的姨娘轻易的去搅了玢玢的清静。”张嘉保的“爱好”之一就是女人,除了张家老宅的正房太太和五个姨娘外,如今最受宠的就属如今跟在他身边打点生活的这个七姨娘了,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学音乐的,不过这样“贵”的新式姨太太,再多几个,对于张嘉保来说也是完全养得起的,“之前在这里的姨娘就算了,之后大哥若是又看上了哪个,还是另外找处房子,先当再养户外室算了,别随便折腾到家里来,免得这家里人来人往的玢玢一个姑娘家看着不干净。”张嘉森这话已然是相当的不客气了。 “别说的好像就你一个人心疼玢玢一样。怎么说玢玢也是姆妈肚子里钻出来的唯一一个姑娘,跟你和老四这样的小子不一样,我也心疼着呢。说句实话那是比我亲生的瑞莲、瑞英那俩丫头还让我上心的。”张嘉保嫡妻只生了长子瑞德和次子瑞正,别的都是姨娘生的。张嘉保虽说喜欢女人,却是个对于嫡庶分外的分明的人,给庶出的永远最多就是宠,却不会是爱,“你要是想要选清静的地方,那就让玢玢去老四那儿,不是更加的清静了吗?老四最近不就是在上海的分行工作吗,他的洋房也在租界,他可是一个姨娘都没有在养的。” 想起老四,张嘉森不自觉的又皱起了眉头。私生活这方面,老四还真的不如大哥。大哥也就是喜欢上了女人就娶回家做姨太太,老四却是二十好几了,自从原本十几岁时候娶的老婆在他留学日本时候病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续弦,结婚的事情都一直和父母拖着不肯再提了。还非要学那些个洋鬼子,在外头不停的和小姑娘谈谈恋爱,却是一个都不愿意领回家当真的,私生活之“不检点”的让张嘉森都已经懒得去说他了。若是真的让玢玢去跟老四住,姆妈还不得撕了他?若是让玢玢学会了老四一丁半点儿的“谈恋爱”的劲儿,张嘉森觉得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不想提起老四张嘉璈,张嘉森按按太阳穴言归正传,“既然大哥在对玢玢的态度上跟我有了共识,那么我们继续谈谈玢玢的教育方面。其实玢玢这几年也变得很有主见了,对于她的事情你可以和她商量看看,听听她的意见,当然一切都是在不违背一个女孩子的安全和名誉问题的原则之下。大哥在租界生活也很久了,想必也明白上海滩的名媛是怎么教养的,并不是只是关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叫做名媛千金了。当然,你也是知道名媛和交际花的区别才对。咱们玢玢可不一定只能做个乡下丫头,她是个明白的好姑娘。” 张嘉森和张嘉保在书房里头“促膝长谈”,外头张嘉玢也在管家太太朱阿姨和女仆的帮助下把房间整好了。七姨娘虽说平时在张嘉保对外应酬的时候充着太太的门面,上海滩的老爷们都喜欢带着能带出门撑门面的新式太太在外头应酬交际,这也算是男人的又一种“面子”。可这一向要风得风的七姨太太如今对于“小姑子”却难以摆出嫂嫂的脸——她才自来熟的上去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那个小姑娘就冷淡的对她点点头,然后吐出一句“七姨娘这边的事情我会让朱阿姨帮我处理好,你先回去房间休息吧。”一点当家太太的谱都不让她摆,直接把“姨娘”两个字往前头一放,身份明确了事情料理好,真是要气死她了!听听这小姑奶奶的话,好似这初来乍到的小姑奶奶才是这房子的主人!(其实你也真相了,没有出嫁的姑娘,亲哥哥家就是自己家啊,而且这位“小姑奶奶”确实没想把你当“太太”,她可是有了大嫂的人。原版的张幼仪就是很懂得大房和姨太太区别的,那就是主子和奴才,想以姨太太的姿态跟她摆谱,别想了。) 这个弄不清楚情况的小姑娘,我秦玉一定要你弄清楚谁才是这个房子里当家的女人! 七姨娘自觉在张嘉玢这里受了委屈,晚上当然要去老公那里诉苦不提,说来说去的左右不过是自己也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啊,自己也是刻苦好学的大学生啊,什么条件也是杠杠的,当初还不就是少女春心动了,没法子就看上了你张嘉保么,才委曲求全的过来给你做了姨太太,现如今却是真的知道“做小的”的苦楚了,连小姑子都不把自己当成正经的看待,到处教人瞧不起! 七姨娘的吴侬腔一开,真是英雄骨头也要软了,更不提她一边说着一边轻垂梨花的,还要把身子使劲放软使劲的磨蹭进张嘉保了。至于张嘉保么,顺势消受消受美人恩,至于小老婆诉的这些个委屈,恩,今儿晚上很开心,那等明天给买副她喜欢的镯子也就好了,对吧?七姨娘本名就叫秦玉,送块美玉总是没有错的。 中西女中确实是上海滩第一的女子贵族学校。张嘉玢由着自家二哥领着进了校门,所有来报导的学生大多都是由小车送来的,少数才是黄包车拉着送来的,也让张嘉玢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年代的上海滩小车已经如此普遍了?不过能进中西女中的确实也只有有钱人,女中一年的学费几乎就是上海滩一个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总和,这其中还不包括学生们兴趣活动或者绘画音乐时候花费在购买材料及聘请校外老师授课的钱。 二哥自己去了校长室和美女校长去沟通沟通,张嘉玢就只好自己进了班级,中学四年级,只有一个班级。 张嘉玢算是插班生,班主任廖老师特地做了介绍,像中西女中这样的学校念的起的人家也就是那样些人家,一般也都是从一年级就进来的,插班的其实并不多。廖老师倒是也是奇怪的,原本看着资料觉着应该是个乡下姑娘,所以想着自己要多关怀关怀她免得孩子来了这贵族学校因为差距太大自卑了。没成想,新来的学生却是这样清爽的面貌,高高扎起的马尾,眼睛闪亮亮的,表情倒是也没有因为进了一个新环境而有丝毫的慌张,还是落落大方的样子。一身的学生服,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 廖老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待介绍完了新同学,就直接把张嘉玢安排到了靠窗的第三排去了,“方心怡,我把新同学安排跟你坐了,你要帮助同学尽快融入班级哦。” “是的,老师。”这个姑娘嘴角有着一弯很好看的弧度,让人觉得整个人都很愉快,“张同学,我叫方心怡,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都来问我好了。” 方心怡?这个笑容,这个名字,怎么都觉得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大概或许是,错觉吧? ------------ 87 毫无疑问的,方心怡是个天性热情开朗的姑娘,心无城府,开朗乐观。虽然张嘉玢和方心怡姑娘才相处了短短的一个星期,却是分外的合拍,友情指数蹭蹭的向上升。而方心怡同学最最大的骄傲就是,她有一个英俊帅气、高大挺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亲哥哥了。那满眼儿星星眼的说起哥哥的样子,完全就是个兄控啊恋兄情结啊!张嘉玢只是默默的在心里为方妹子的嫂子默哀,有个这样把哥哥看的比啥都重的小姑子,估计这方家媳妇儿做的也一定很有压力吧? “我哥哥虽然是个军人但是一点点都不粗俗的哦,而且还很帅气呢!” “我哥哥带的部队军纪可严明了,爹爹都夸哥哥了。当然爹爹的部下里没有一个可以赶得上哥哥的帅气的!” “我哥哥说女孩子不好老是呆在闺阁里头,会呆傻掉的。也是哥哥他鼓励我来念书,他做事情总是很有道理的。恩,嘉玢,我哥哥帅气吧?” “我哥哥长得可帅气了,真的,很多姑娘都明着暗着的喜欢哥哥呢,但是她们有谁可以配得上我哥哥呢?” “我哥哥……” 哎,妹子啊,需要这么兄控吗?每次只要说上两三句话,这妹子就开始无限度的开始碎碎念自家哥哥了。张嘉玢都有些表示无力了,哎,说起来我的那群哥哥们那也是要帅气有帅气,要能干的也有能干的,可没见我如此兄控啊。小少女的荡漾的小心情真是让人难于理解啊,不过也可爱单纯的叫人羡慕。觉得这样碎碎念的方心怡妹子也挺可爱的,张嘉玢也就不打断她了,只让她继续带着点小兴奋的继续说。 “我哥哥不仅对我好,对认下的干妹子也很好呢,他可有责任感了。他十年前认下的妹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他前天还特地赶回去青城,要给她送嫁添妆呢!流云姐姐长得可漂亮了,她可不一般了,都说她是青城第一美女呢,是个美貌和智慧兼具的人呢。” 恩,怎么觉得什么东西越来越熟悉了呢?等等,青城,青城第一美女,流云?方心怡?猛的一抬头,张嘉玢试探的问到,“你那位美女姐姐是不是姓沈?” “呀,嘉玢,你几乎要跟哥哥一样聪明了!你是怎么知道流云姐姐姓沈的?青城沈家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上海了吗?”方心怡疑惑的问到。 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那是看电视知道的!可是不对啊,沈流云应该是方少陵的未婚妻啊,怎么如今却成了干妹妹,还这么干脆的嫁了别人去了?方少陵还去给她送嫁?这个发展到底是电视剧还是什么啊?张嘉玢此刻有些混乱,应该说是极度的混乱了。难道自己这个不止是民国穿,还附带的跟《大丫鬟》不小心穿重合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让人不淡定啊不淡定! “你哥哥没有未婚妻什么的吗?”想了想,只想出这样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方心怡愣了一下,然后又了然的笑开了,“哎呀,嘉玢,你不会没有见过我哥哥已经就迷上了我哥哥吧?哎,我哥哥那么优秀,你会喜欢上他其实一点也不奇怪的啦。我哥哥现在还没有太太,也没有未婚妻,连个小妾通房也没有的,洁身自好着呢,你放心了吧?要不要等哥哥从青城回来后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只要一说起哥哥方妹纸就是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张嘉玢无力的面对这这样的软妹纸,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需要点时间消化现在的情况!其实,大丫鬟的剧情,跟她无关对吧?最多就是她现在和其中一个剧中人物方心怡同班了!对了,原本剧中一色儿的古装扮相的方心怡,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一个一头卷曲的长长烫发,一身青色学生装并且活泼聒噪的模样?哪里搞错了吧?是吧? “今天礼拜五,明天都放假的,你来我家玩玩一起吃个晚饭么?我娘教我尽管带同学回去,她都欢迎的。” 婉言谢绝了方心怡去她家玩的邀请,表示家里门禁森严――其实大哥晚上经常很晚才回家,七姨娘又是个姨娘,张嘉玢也不会教一个姨娘管了去。张嘉玢坐上了家里派来接送放学的小车,脑袋里确实一片的乱。哎,她脑袋抽线了才会去方心怡家里,若是和《大丫鬟》里的人物剧情羁绊越多,那她就不止要处理好如今的张家的事情了,还得防着大丫鬟的剧情,那得多可怕多累人啊!她现在只要跟方心怡保持适当的距离,偶尔再听听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剧情”,也就愉快加满足了!虽然心里疑惑怎么剧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的,难道是蝴蝶效应吗?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的,对吧? 回到了位于法租界的张宅,恰巧赶上七姨娘打麻将回来了。她不紧不慢的来到张嘉玢的跟前,手臂轻轻微抬,露出一只翠色很美的玉镯来――刚刚打牌的时候,桌上几个太太谁不嫉妒她这新得的这对镯子呢?哎,没办法,都直说她嫁的老公对她真是好!在张嘉玢面前连着晃了两下,见张嘉玢都丝毫没有触动,就有些不乐意了,于是妖妖天天的到沙发上坐下,“哎,也多亏了妹子你住到你哥这儿来了。这不,上礼拜你刚来,你哥哥就说我为了这个家太操心了,为了接待你也十分的辛苦了,非要送我这么对镯子呢。其实也值不得几个钱,也就大概两三千个大洋吧?”说着就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张嘉玢,这小姑子虽说是张家的小姐,全身上下却没件好东西。看来老爷对这个嫡亲妹妹也不怎么样啊。 两三千大洋?这得普通人多少年的薪水啊!张嘉玢的眼角抽了抽,真是腐败啊大哥!哎,不过说起来大哥果然也是财大气粗啊,上海滩的油霸,果然不是白叫的! 张嘉玢于是对着七姨娘展示的镯子点点头,“是很漂亮。”接着就继续上楼回房了。独留下不知为何又格外气愤的七姨娘一人在楼下跳脚。 晚饭的时候张嘉保没有回来吃,说是今天外面有应酬,却没有带上七姨娘这个交际花。看着有些烦闷生气的七姨娘,张嘉玢在想,大哥就是那桃花遍地开的男人啊,果然男人只有在犯错的时候就会想到送礼物摆平女人么?七姨娘却觉得在张嘉玢平静无波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情”,气的饭也吃不下了,直接放下了筷子,表示头疼要睡觉去了。 待到过了礼拜天,周一继续开课的时候,张嘉玢才一进教室,就被同桌方心怡同学郁闷的扯住了袖子,只听她说,“嘉玢,怎么办,哥哥这次从青城竟然接了个狐狸精回来!听说她如今还变成了流云姐姐的庶妹,可是那个女人就是只狐狸精啊!哥哥今儿早上都没有怎么搭理我,早饭时候不只让那个狐狸精上了桌,还一劲儿的对她嘘寒问暖的问这问那的,那狐狸精还装腔的猛要挑食!爹爹看不下去都砸了筷子了!”妹妹的危机感如此的敏锐并且强烈,最最心爱的哥哥就要被狐狸精抢走了! 青城,庶妹,狐狸精?张嘉玢默了好一会儿,《大丫鬟》那狗血的剧情不会还在继续延续那样的狗血吧,不过这实在是也太快了点吧?呛口小辣椒怎么能这么顺利就被她十二分的看不上的方大少就这么的给带来上海了,还养到了家里头?难道说方大少决定娶那采青姑娘做正房了么?人家采青姑娘可说了,这辈子她可不做妾的。于是继续试探,“那个狐狸精叫做沈什么?” 方心怡还是一脸的不痛快加上痛心疾首,实在有些不能接受自家的英明神武的哥哥竟然也是个“见色忘妹”的人,“不叫沈什么。她自己介绍的,说了她就叫采青。你说,什么破名字啊,还说的一副那么神气的样子,谁稀罕啊!她还以为我不记得她呢,她明明就是姓桑,就是那个桑采青!竟然还有脸真当自己就是沈家小姐了。” 谁稀罕?你那英俊无比举世无双的亲哥哥,他就稀罕的很呢。 ------------ 98 什么叫做狗血?张嘉玢的手忍不住的扶住了额头,这就叫做狗血! 中西女中一直是一所标榜致力于教育名门淑女、培养真正的西式大家闺秀的教会学校,完全的照搬了美式教育和英式贵族传统。而其中一项,就是周末要做礼拜。张嘉玢不是基督教徒,不管是哪一辈子,她都是传统的佛教徒,对于改变信仰并没有多大的热忱――当然学校也从来不强求就是了。而方心怡也是一样的情况,因此周末做礼拜的时候,同学们不会见到她们的踪影。 虽然被作风“洋派”的同学嘲讽了句土包子,张嘉玢倒不怎么生气――跟个高中生闹脾气,那才真是跌份!想着自己来了这民国年代做“土包子”反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破罐子破摔的也不怎么介意了。倒是方心怡同学在强大的哥哥照护下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闲气委屈的,就立刻不依不饶的跟那个同学吵嚷了起来,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最后的发展结果却是,请家长。 张嘉玢虽然没有“动口”,但是她明显也是事件发生时候的其中一个当事人,不免也是要请家长的。去宝山老家请爹妈是不现实的,不说那儿离学校毕竟是有些路途,但说要是被张先生张太太知道自己女儿在学校里竟然闹出了要请家长的“大事”,还不得乘机把她快速拖回家去“好好改造”啊?于是想了想,就只好找上了大哥张嘉保。 其实张嘉保对于自己这个妹子的态度,跟对着女儿也没两样的,两个人差了足足十六岁,几乎就是两辈人了。张嘉保没有受过西式教育,虽然在大上海的十里洋场里做生意讨生活,但是为人很多方面却是再传统不过的了。原本就不赞成妹子来上海念书的他,听了要被“请家长”了,忍不住的狠狠地瞪了张嘉玢一眼。 张嘉玢也懒得怎么解释,虽然自己就只是那可怜的被骂的,但是既然方心怡小同学都挺身而出了,自己这个时候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那也太没有人品了。于是只好跟张嘉保说,“大哥难道是希望我去改信基督教,又或者是干脆让同学骂了我,我就低着头听之任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对了?” 当然不是!张嘉保的脸色变化了几下,他张嘉保的妹子怎么能受这气!其实他内心是很赞同玢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但是教育孩子还是不能这样意气用事,于是他平心定气了会儿,然后说,“总之,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回来告诉我,我去替你解决,不要跟同学随便逞口舌之快。” “大哥的意思是帮我去教训那个女同学呢,还是要帮我去教训女同学的爹妈呢?”看大哥明显的呆滞了,张嘉玢淘气的笑笑,“大哥,也不过就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就麻烦您去听老师教训一会儿就好了啦。” 张嘉保叹了口气,“你二哥,当然也有爹和姆妈,把你交给了我,姆妈只生了你一个姑娘,我如果没有管教好你,以后也没有办法回去见人了。女孩子家不管怎么说,名声还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对错反倒是在其次了。”想了想,又说,“我平时也忙,没有时间好好管教你,家里也没有长辈可以约束你,以后我会早点下班,争取可以回来吃晚饭。” 大哥啊,你亲生的儿子女儿还在宝山老家呢,你爱管教孩子发挥父爱就去管教他们去啊!不过张嘉玢是不会这么去跟自己哥哥这么说的,这样多伤大哥的“慈父”的心啊,“大哥,今天的事情不是我主动挑事的,起因主要是那个女同学侮辱了我的宗教信仰么,我才奋起反击的。我以后会注意更加的淑女的,努力不跟泼妇多加争执。” “就你淘气!”张嘉保也不生气,有点气性那才是他们张家的种啊,以前看着有些柔弱胆怯的玢玢,想着兴许是姑娘的关系才生的那样性格。如今一看,毛姑娘十八变,看着如此的有生气并且带着点儿小娇蛮的妹妹,他其实不可否认的竟然还有些满意的。 晚些时候进了房间,七姨娘袅袅娜娜的缠了上来,一口扬州普通话是现在时下最时新的了,扬州苏州口音温软,就算是骂人都能显出些娇滴滴来,很是得人喜欢,张嘉保自然不会例外,也因此,都快两年了,他倒是还没有完全腻歪这个七姨娘,依旧是把她留在了上海法租界这边,没有把她送回宝山去。 “老爷,二小姐是不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了?”七姨娘一副担忧的不行的样子,“都是我的不是,平时没有关心好二小姐,以后我也会管着些她的,也免得老爷为了家里的事情多操心。老爷是做大事情的人,这些孩子们的事情是女人的责任。” 几句话,捧了张嘉保,同时最重要的,也是在暗暗的在跟张嘉保讨“权利”,有别于小妾的权利。这一年多的时间,七姨娘秦玉一直一个人在这上海的宅子里,自认自己模样和交际应酬能力都是能胜人一筹的,平时在仆人面前也一向的以夫人自居,平时跟着张嘉保出去也是以女伴的身 份,从来没有想着自己是什么“姨娘”。 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在学校学过画画,懂得英文和交际,是大上海最摩登的交际花,一向也多有些自命不凡。嫁给张嘉保这样的人是她这样的女人的首选,她家里并不富裕,能够让她读书已经是最大的投资了,而能够钓上张嘉保就是这最大的回报,多少人羡慕她。张嘉保这样的“老爷”就是她们这样的人的首选,家里没有新式太太只有媒妁之言的正房,平时又需要一个十分合适的西式女人在他应酬的时候照顾周到并且还能增加点儿面子。当然最重要的是,张嘉保负担的起这样一个新式女人的奢侈开销。什么时代变了,民国不时新小妾那一套了?人家闹了清王朝革命的孙中山不还是放下家里的正房太太,才刚娶了一个姓宋的新式太太?人家那才真是高调,敲锣打鼓的告诉人家他们是正经夫妻。她秦玉,也要做那张嘉保“外面”的正经太太,她有这个本钱。 可是,这张嘉玢来的这几个月,简直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七姨娘”三个字从来就不离口了。秦玉没有受过这个委屈,但是张嘉玢到底是张嘉保的嫡亲妹子,说不得比他亲生的孩子还要疼惜一些,毕竟张嘉保自己的几个孩子也没有放在跟前养着。她一定要让张嘉玢知道,她秦玉是和她寻常以为的姨娘是不一样的! 张嘉保倒是懒得去猜测秦玉心里头的那些个弯弯绕绕,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需去猜。他不是真正的开明人,对他来说秦氏就是个他花钱养的用得上的外室――他们开头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的,这身份要真说起来甚至还不如家里头过了明路的那些个妾室。不过若是秦氏真的“过了明路”,他就不好让她再跟着自己“抛头露面”了。说到底,他就是那种最传统的封建老爷,就算是民国了,这传统也改不了。 秦氏愿意在这小洋房里充“太太”,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是真想要“管教”上自己的妹妹,那还真是超过了张嘉保的度了。不过靠在秦氏平时也知情识趣儿的份上,他不想教她太没面子,于是只说,“玢玢是老二亲手交托给我的,我以后会多加注意,以后我会多回来吃吃晚饭,也好多注意她的情况。玉儿你就不要多操心这些了,还是多花些心神陪着老爷才是正经。”说着,就和七姨娘交缠着闹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这七姨娘的命啊,她千挑万选了一个既颇具财产又没有新式太太的男人,这个男人有钱有闲有权势,并且喜欢漂亮女人,也喜欢赶时髦,她千方百计的想凭借这自己的美貌与才情让这个男人倾倒,然后成为这个男人的正头太太。只是可惜,这个男人虽然身披着西装,骨子里头却是再传统不过的旧式老爷,并且从娘胎里就带着些固执,不会轻易为谁改变。 第二天张嘉保跟着张嘉玢去了校长室,校长姓杨,是个很优雅的中年妇人。她身边坐了一个很有些明艳的少妇,看到张嘉玢兄妹进来的时候,明显的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又坐正身子,故意的不去看他们。她旁边站着的姑娘就是那天和方心怡拌嘴的,看那样子,想来这是对母女了。 张嘉保见对方丝毫不理会自己,自然也不会上去打招呼,只跟杨校长说话,“杨女士久仰大名了!我二弟之前拜访过您,说您是贵妇新时代的典范,对您很是钦佩。今日有幸来拜会您,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真是久仰了。” 寒暄了一阵,杨校长见双方家长始终没有互相交流的兴趣,于是说,“两位既然已经到了,那我先做下介绍。这位是沪上公安厅的徐厅长的太太,也是徐静华同学的母亲,”杨校长说这话时,那少妇也不自觉的昂了下脖子,杨校长继续介绍说,“徐太太,这位是张嘉玢同学的哥哥。”因着张嘉保刚才提起过他的二弟,因此杨校长很快就推断出张嘉保是张嘉玢的大哥,不过别的她确实也不清楚,因此也无从介绍起了。 正尴尬着,门口却传来了一个男子懒洋洋的声音,“我怎么记得公安厅的厅长好像是姓陈来着?难道是什么时候这厅长已经换了人当了?” ------------ 109 公安厅的厅长当然不可能随便就换人当的,只是这位徐太太的的丈夫的职位是副厅长而不是厅长。徐太太脸色有些难看的转向了门口――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当着她的面敢于如此的羞辱她了,胆子也太肥了点!却见进来的是一个很有些倜傥英朗的青年,穿了件白衬衣,扣子却没有规矩的扣好,一旁跟着的小少女倒是规规矩矩的样子。想着今天来校长室要来解决的事情,徐太太猜测这估计就是另外的一位事儿主了。 这一定是方少陵!张嘉玢在见到青年的那一霎那几乎就可以确定了。努力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亲眼看到了传说中的帅气强大偏执的炮灰男配少陵哥哥,哪个女人能不激动那么一下啊?看这笔挺的鼻梁,看这随意低调的奢华,雅痞的姿态,还有这锐利的眼神!和方少陵的眼神刚刚对上,张嘉玢就迅速的移开了目光――哎,她是淑女啊,还是要矜持一点,盯着人家看总是有些失礼的。看着就像传说中一样带着不羁的帅气的方少陵,心里还是不住的惋惜,亲眼看到了这么优质的一个帅哥,怎么就那么祸害在了桑采青那女人的手里了呢?看来帅哥的眼神总是不好的,哎,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先生是公安厅的副厅长。”徐太太咬着牙对进来的青年说道。就算是带个副字,徐副厅长的名头照样能在这上海滩叫得响。 那青年“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却俨然没了下文,似乎对于这个职称并没有继续探究的兴趣了。径直的走到杨校长跟前,“校长好。我是方少陵,方心怡的哥哥。我听说我妹妹在学校跟同学吵架了,是跟哪位?” 杨校长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强势的气场,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学校里都是非富即贵的,又真有哪个学生是好惹的?她受西方教育影响甚深,不紧不慢的请各位家长坐下,“我希望各位家长过来,并非是要批评某位同学,而是希望各位家长可以和学校的老师一起,帮助您的孩子成为真正的名门淑女,而不是随便口角的街头妇人,关于这一点,我想您们既然把孩子会送进中西女中,还是有共识的吧?” 见都不说话,杨校长继续说道,“这事件的起因其实也很简单,我们了解到是因为不同的宗教信仰,对吧?” 这时候徐太太说话了,“我们静华是好心希望同学们都可以跟上新时代,中西女中是上海滩最著名的女子教会学校,看到有同学对于基督教不理解,就上前劝说同学一起信仰上帝信仰真善美,可惜她的同学竟然还不领情,甚至还辱骂她!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就跟我们静华说,以后就不要充什么好人,团结同学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同学都值得这样真心相待的。哎,杨校长,您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个问题,免得某些学生成了坏榜样,让中西女中的名誉蒙羞。” “不是的哥哥,是徐静华她先骂我和嘉玢是土包子的!”方心怡忍不住脱口而出。方少陵没有急着帮妹妹出头,只是拍拍妹妹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坐到了位子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了起来靠在鼻尖上。 徐太太却用眼角瞄了一眼方心怡,然后又面向了杨校长,“校长您看,这么多的长辈在场,校长您也在场,她都能这么随便就这么激动的插嘴,这教养也就可见一斑了,也可以看出真没冤枉她。您可要好好处理这件事情,我们家静华可实在是太委屈了,那天她回来家里实在是委屈的啊,我先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差点就要拔枪了,哎,实在是太过生气了,我也劝过他了。”装模作样完了,又对着几个人说,“要我说啊,同学之间么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只要诚心的给我们静华道个歉,静华也是个大度的,也就可以这么算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下不为例。”如此这般的,竟然就要把这件事情定性了。 方少陵眯着眼睛看着徐太太,还没开口说话,张嘉保倒是先忍不住说话了,“杨女士,我倒是认为最清楚当时情况的就是这三个孩子。我们今天过来这里,就是来弄清事情经过的,帮助她们改正错误的,不是吗?嘉玢随家里信佛教,中西女中也没有强制规定宗教信仰,所以做礼拜的时候就和同样不信奉基督教的同学一起玩,也无可厚非吧?可是这个时候却遭到别的同学的口舌侮辱,于是两个孩子性格直率,坚持自己的信仰,和同学直言以对,我想并无伤大雅吧?我也认同徐太太的观点,这件事情需要严肃处理,但是看在孩子还小,我想嘉玢还是愿意接受同学的歉意的。”张嘉保到底是做生意,把话掰回来讲他还是会的,生意人哪里有随便肯吃亏的,特别是碰上妹妹的事情的时候。 “那她们两个联合着一起欺负静华要怎么算呢?”徐太太有些怒意,以往只要是抬出徐厅长的名号,去哪里不是顺风顺水的?谁不赔上笑脸立马拍马认错的?哪里有个敢这么跟她对着干的。她身边的徐静华同学配合的装起了可怜,“妈妈,她们两个串通着欺负我,我只是想劝她们一起感恩主来的。” 方少陵扫了一眼徐静华,盯着她的眼睛问说,“都是她们两个在无缘无故的欺负你,你什么也没做?那她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徐静华本来想要矢口否认的,话到了嘴边望着眼前的方心怡的哥哥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两颊一红,又望了一眼徐太太,于是只支支吾吾的说,“反,反正就是她们两个合起来欺负我的!”说完又低下了头。 方少陵却笑了,他对着徐太太说,“哦,副厅长太太,”特意的加重了“副”字后,又冷下了脸,带着些嘲弄的说,“看来您以后要劝着些您先生了,老是随便拔枪拔枪的,看把徐同学吓得,什么都忘记了。或者您先生是想借机给女儿练练胆?那只单单拔枪可不够啊。”他是专业玩枪的,他不介意让徐同学好好感受感受荷枪实弹。 徐太太一震,看这青年行事的样子,这姓方的这家却很有可能是哪个军阀的派系啊?这些带兵的在上海滩有多牛,自己听丈夫说的也多了,她清楚的很!立时,她识相的闭上了嘴,她并未了解这姓方的是什么来头,太失策了。 方心怡虽然看起来是个娇柔的小姑娘,内心却是一颗侠义的心,当时的情况她最清楚,她不愿意张嘉玢替自己背黑锅,敢作敢当都做不到,会被哥哥瞧不起的,“校长,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徐静华骂了我们,张嘉玢不想和同学多口角,还做了劝阻。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和徐静华在争执,不关嘉玢的事!” 张嘉玢见争吵着也没有结果,她的目标也是息事宁人,于是说,“杨校长,其实我们原本就只是有着各自不同的信仰罢了,但是这其实并无碍各自的学习。可是也因为这种不同,徐静华同学和我,还有方心怡,用了比较‘高调’的方式,各自阐述了对自己的信仰的热忱和对不同信仰的观感,这其实也是一场关于不同的意识形态的价值观、人生观的一场辩论。我听说现在大学里都是号召百家争鸣的,不同的意见和论述都是受欢迎的,我二哥就说燕京大学的蔡校长就是这最大的倡导者,他欢迎各种不同的思想、学派和论点。我们虽为女子,但是也是民国的新女性,偶尔为了自己的信仰而辩论我想不应该跟淑女的做派有什么相左的吧?”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补充说,“因为是第一次辩论,我们双方都比较激动,没有控制好情绪和音量,以后我们会努力改进的,也避免再让大家产生误会。” 话音一落,连着徐太太都没有再反驳了。张嘉玢狡猾的把一次单纯的吵架事件,上升到了一个严肃的关于不同思想意识形态的辩论了,把几个需要批评教育的学生,形容成了需要被表扬的追求先进思想的进步分子了。这“吵架事件”,也被成功塑造成了一个“误会”了。张嘉保忍不住的再次打量着自己这个妹子,看来嘉森眼光确实不错,嘉玢确实是长大了。欣慰非常的同时,又不由得很是骄傲,果然是我张嘉保的妹子。 杨校长终于笑了,看来这次事件可以比较满意的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三家人,哪个都不是软柿子,在这样的贵族学校执教,首先重要的关键,就是要学会平衡。她正愁的时候,张嘉玢就把下楼的梯子递过来了,真是个很有前途的孩子啊,“张嘉玢同学的观点不错,我们全国的学校,当然也包括我们女校,也是希望跟随蔡校长的先进的理念的。只是以后的辩论不应该像这次这样没有次序,教不明白的人看到了会造成误解的,对我们学校的名誉也有碍。”能够把这次的事件如此重重拿起却轻轻的放心,杨校长也感到很满意。 张嘉玢点头应道,“校长说的对,学生受教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蔡校长上次的演说太过激励人心,以至于让我们一时之间没有把握好分寸,以至于让人误会了,我们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对吧,心怡,静华?”说着就看向了另外的两位同学。 看着空口白话简直就是张嘴就来,说的就跟真的一样却丝毫不会脸红的张嘉玢,另外两位小淑女纷纷崇拜不已的点头,“是的校长,我们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原本想着处罚轻一点就好,但看这样子,大家都“无罪释放”啦? 事情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了,张嘉玢却不知道,方心怡同学的那位“帅气的英俊英明睿智的无敌强大”的哥哥,在最后注视她的那一瞬间,眼冒精光。 ------------ 1110 张嘉玢在中西女中也算是“一战成名”了。和同学在学校争吵,最后不止没有被处罚,居然在早会的时候被杨校长点名褒奖了。连原本和她起过争执的娇蛮的徐静华大小姐都对她佩服的不得了,亲眼见证了她把黑的说成了白的本事,那强大的实力简直就是超越了她那一贯嘴上功夫最是了得的亲妈一大截啊!自此之后徐同学对于张嘉玢就是崇拜之情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了。 “嘉玢,周末我家有舞会,你过来玩玩啊?”徐静华亲热的凑了上来,“我妈她最喜欢办舞会了,特别是这两年我姐姐过了二十了,我妈就对舞会酒会什么的更加热衷了,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给我姐姐她挑个青年才俊的姐夫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友谊似乎也很奇怪,在张嘉玢不知道的时候,徐静华同学似乎早就摒弃了原本的“成见”与“不同立场”,自动的把张嘉玢纳入了“自己人”的阵线了。 方心怡同学听了当然不乐意了,她哥哥昨天难得的表示她交的这个“叫做张嘉玢的朋友”不错,可以好好交往,能得到那样的哥哥的一句认可,嘉玢实在是太厉害了!“嘉玢,周末来我家么,我爹爹和娘亲这几天都在青城,得下礼拜才能回得来了,哥哥周末又还得去部队,估计都回不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对着那只狐狸精,真是呕也要呕死掉了!你一定会来帮我的吧?”见识过张嘉玢杀人不见血、空口白话的功夫,方心怡觉得家里的那只狐狸精终于有人可以克了! 桑采青?其实原本张嘉玢的好奇心并没有那么大,可是自从昨天见识到了真人版的方少陵后,心里就忍不住的想要看看能将那样的方少陵迷得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桑采青,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真是太想见识见识了!人家方少帅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啊,漂亮的,个性的,或者是温柔的,有风情的,胸有沟壑的?一个大好青年最后竟然就这么栽在了那个桑采青身上,可见这桑采青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啊,不去瞻仰瞻仰,似乎是很可惜的,对吧?毕竟方少帅要样貌有样貌,要能力有能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张嘉玢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被逼着都不愿意嫁给他的心情,也因此,这个兴趣就来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张嘉玢伙同徐静华一起去方心怡家“打扰打扰”。 周六一早上,张嘉玢让家里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了方心怡家门口,然后就爽快的叫司机回去了。其实这里离家里真的不远,都在法租界,就两条街的路程罢了,走走十分钟也就到了。回头回家的时候她不愿意走路也可以搭个徐静华的顺风车,或者坐个黄包车也行――说实话到了这个时代她还没有感受过这个时代的特色交通工具黄包车呢。大哥家里有两辆车,一辆大哥上班用,另一辆就谁需要谁用――家里统共能用得上车的也就两个女人,张嘉玢和那个七姨娘。张嘉玢想着估计七姨娘睡过中午后会出去打牌的,就想着还是把车子留给她吧,免得回头又要听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说话,虽然是不惧她,但是到底也是个麻烦。 想起了七姨娘,张嘉玢实在是想要叹气。姨娘就是姨娘,在上海这个外宅充“夫人”就算了,这两天还言语之中无一不是羡慕那个姓宋的小姐,可以风风光光的嫁给革命人做“国母”了。当然,她还是顾忌着张嘉保的,所以也不提大哥和在老家的原配的婚姻状况,口口声声的说不求什么“名分”,只心心念念的想跟大哥也办个西式婚礼,邀请一些上海的朋友参加,也就“满足”了。 哎,这位七姨娘是想要坐实和大哥的“事实婚姻”啊。想着老家那里比母亲还气质显得“庄严肃穆”一些的大嫂,张嘉玢还真说不好这结果是怎么样的,毕竟这个年头,跟一个西式的女人再次或者再再次结婚的大佬们,大有人在。老家的正房?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对吧?功成名就的男人没几个还能记得的。 方心怡的家在法租界靠近英租界的地方,住处是两栋两层的小洋房。大门口进去就是十足的军阀派头,两边两个穿着军装的警卫,张嘉玢自然也没有什么“请帖”可以出示,于是就报上大名,然后等着顺利通行了。 “张小姐?” 张嘉玢一转身却意外的看到了后面进来一辆绿色的军车,车上探出来打招呼的明显就是方家哥哥方少陵啊,两边警卫都齐齐的向着少帅敬礼致意,张嘉玢疑惑着这个时候突然回家的方少陵,难道是因为舍不下采青姑娘,这才去了部队一会儿,就又要甜甜蜜蜜的赶回家了?不过,看着一脸肃穆的方少陵,什么打趣儿的话都得憋回去。 “方先生。” 车子慢慢的放下了速度,正好停在了张嘉玢的边上,“上车。” 张嘉玢望望大门里头,那个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也没多少路了,咱走走就到了,没必要搭这个顺风车了,当然,礼貌的微笑还是有必要的。 方少陵也不多话,不再劝说上车,只向门卫做了个简单放行的手势,又重新坐正了身子,也不多管张嘉玢,自己坐了车一溜儿风的进去了。 待到张嘉玢终于一步一步的进了洋房的主楼,才在心里悲鸣――早知道刚才就不装x了直接就坐上了方家哥哥的车子进来就好了啊,害啥羞啊真是!看着也不远,哪里知道入门看到的小洋房是被栅栏拦起来的,自己绕了好大一圈,包括一个运动用的小操场,经过近十分钟的走路加小跑,才终于进来了房子。 方心怡蹦跳着到门口迎接,拉了张嘉玢的手就引着向沙发走去,沙发上正坐着吃着茶点的徐静华。 “嘉玢,你今天过来的好晚啊,你看静华多么有诚意,人家可坐了都有一刻钟了。”方心怡忍不住的就要抱怨嘉玢同学的姗姗来迟,“不过我原谅你啦,你可要帮我击退那只狐狸精,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一旁坐着的徐静华磋了一口,挑了下眉,“别老是张口闭口狐狸精的,真是没见识。我昨天特地去问了我妈妈,她说对付狐狸精啊哪里能像你这样明摆着找晦气的呢?那是下下之策,最笨的办法。你啊这一看就是被狐狸精斗倒的命!” 方心怡听了就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不愿意帮我就不要乱说话,反正嘉玢是一定会帮我的!”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张嘉玢。 张嘉玢坐到了沙发上,接过方心怡殷勤的递上的一杯花茶,疑惑的问,“按理说,你哥哥的,恩,女性朋友,其实也不碍到你什么,你始终都是这方府的大小姐,谁都改变不了的,你这么排挤她、看高她干嘛啊?以后待你有了嫂子若是也是这么个样子,你哥哥可是会真不高兴的。”那个啥,恋兄也是要有分寸的吧? “就是说啊,这随便带回家的这种,连你的嫂子也不能算的,最多顶了天儿的也就是个姨太太,你还怕她能翻了天了不成?这么紧张兮兮的。”徐静华也搭着腔,十分不屑的说道。 其实方心怡会一直这么讨厌桑采青,其实起因也简单。方家大少爷第一天把桑采青接到上海后,也不说这是新纳的姨太太,只介绍说是“自己很欣赏的朋友”,带来上海长见识的。不过到底怎么一回事儿,也就当事人自己清楚。方家的下人们都基本猜测这采青姑娘估计就是少爷的“小情儿”啊。方老爷对此倒是也无所谓,自己的儿子一向很懂得分寸,就算是个妾室先养着也无所谓,少陵本就已经二十一了,早该是娶妻的时候了,只是这孩子一向主意大,一直不肯娶个媳妇儿回家,也不同意自己和老伴帮他去相看,非要自己做主人生大事。如今他依旧是不肯娶妻,但是收用个房里人也好,若是再能蹦出个孙子孙女什么的,就更好了。嫡庶什么的,在面对儿子迟迟不肯娶亲的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原本看起来是从头到尾都和方心怡小姑娘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一直和沈家小姐沈流云有书信往来的方心怡,对于桑采青一向就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听说她近些年勾引完了沈家少爷沈流年又来勾引初到青城的哥哥方少陵,并且如今如此不要脸的以“世交家的女儿来上海做客”为由住到了自己家里。方心怡一向知道这个桑采青在沈家做奴婢的时候基本和小姐没两样,学着琴棋书画、算盘生意什么的,却在如今才知道这桑采青竟然是好手段如今竟然哄了沈家老爷被认作了女儿。 “你说你和沈家小姐一直有书信往来?”张嘉玢忍不住的疑惑了,到底是剧情哪里出了问题,照理方家去打仗了后就没有再回过青城,方心怡也不可能认识沈流云的啊。 “是啊。其实我懂事后,就一直跟着爹爹东征西战的,爹爹和哥哥到处打仗,我和娘就在后方等他们。哥哥觉得我缺少些交际的朋友,老是跟着他们外面跑也怕我一个姑娘家变野掉了,就教人送我去了青城沈家住了一段时间。沈家姐姐人很好的,可是却一直被人误会清高,还被人拿来跟个奴才生的比,真真是教人生气!主子教训奴才也被人说嘴,桑采青这个奴婢真是好大的能耐!不过也确实是她能耐,如今她可不再是奴婢了,竟不知道怎么的也算得上是沈家的半个小姐了。”方心怡回忆了一下,又说,“我哪里知道我哥竟也是个重色轻妹的,都跟他说了桑采青不是好人,他一去青城却就迷上了她,非要带来上海不止,还听说要明媒正娶了那桑采青呢。我不过就说了句‘奔者为妾’,就被哥哥数落了好一顿。” “你哥哥和沈家小姐差不多大,两家感情又这么好,就没有指腹为婚弄个婚约什么的?”张嘉玢试探的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方心怡诧异了下,“怎么可能呢,流云姐姐虽说跟我和哥哥小的时候感情都很好,但是一直都只是兄妹之情啊,我哥的还流云姐姐的娘亲做干妈呢,我哥待流云姐姐可是跟亲妹子我基本没啥两样的,你看他这次不就是放心不下沈家的那位不靠谱的少爷,才亲自去青城为流云姐姐送嫁去的。” 突然之间,张嘉玢觉得自己的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一切的关键,估计就在这个“方少陵”身上了。这个方少陵,到底是穿的呢,还是穿的呢?直觉让张嘉玢觉得,要离方少陵这个“不确定因素”远一点,再远一点。 “对了心怡,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哥哥回来了,你不用害怕一个人对着那位采青姑娘了。” 方心怡眼皮都有些懒得抬的道,“我哥他这人偏心的很,有他在这里我还要担心他偏帮狐狸精呢。” ------------ 1211 徐静华对于“狐狸精和青城沈家不得不说的故事”仿佛很感兴趣,于是方心怡立刻就化身为了说书小姐,情绪激动的开始讲起“那些年的那些事”了。 从前有一座城,那座城的名字就叫做青城。故事就发生在那里一户姓沈的人家家里。沈家世代从商,是青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待到传到了沈家老爷沈渊的手上时,沈家已经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青城首富了。那个时节正值动荡,正是革命党推翻了皇帝老爷的时候,各地都乱的很,有些人碰着这样的时候发达了,也有人家败落了。沈渊当时有个方姓好友家里正落魄,但沈渊是个有情义的,适时的帮扶了一把。后来两家人的往来就变得更加的多了,方家的小少爷和沈家的大小姐玩的很好,情同手足,于是方家少爷就顺势认了沈家主母做了干妈。后来方家老爷找到了门路携了家眷投军去了,这一走就是足足的十年,这十年里,他从一个手下只有二十几号人的排长一直杀成了如今手下统着一个军的元帅了。 方家老爷虽然在外面一心打拼事业,但是对于家里一儿一女的事情却也还是很上心的。听了儿子的建议,在境况危急的时候就把女儿放在了青城沈家,他和儿子则一刀一枪的打仗,占地盘。方老爷的女儿方心怡到了沈家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她却发现那时候的沈家却又多了一个人,就是桑采青。原本她也是不会发现一个奴婢多了或者少了的,但是桑采青不一样,沈渊对于这个以前身边“伺候过”的丫鬟出嫁后生的女儿也很是上心,吃穿用度,绝不是一般丫鬟的待遇,几乎都是要比着沈家姐姐来的了。这个丫鬟虽说明面上说是伺候沈家小姐流云的,可其实伺候的事情不需怎么做,都是跟着流云学习琴棋书画,甚至还大胆的提出要跟着学算盘,学做生意!沈家的小姐也从不要求学什么生意的,而这个姓桑的奴婢却在想着这些东西了。 其实,桑采青的野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吧,可是谁又会戒备呢?只是,谁又会相信呢,那样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才十一二岁的年纪,谁会相信她会有多么不一样的野心呢?学生意,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的一时心血来潮的愿望吧? 方家姑娘很快就发现事情实在是很奇怪。流云姐姐本来就不是个什么温软的人,沈家的大小姐,有时候有些个脾气,顺势迁怒一个奴婢,比如桑采青,可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沈流云是沈家大小姐,桑采青是她的奴婢,只是迁怒一又没打一下,真的不算个什么事情。而且就算是真的打了那个奴婢,此时还深受封建思想教育的方家姑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主子跟奴才,哪里有那么多对对错错可讲的,主子总是对的。但是沈家的家长沈渊就觉得自己的嫡亲女儿不对,沈家少爷沈流年更是对此怒不可遏,对着自己的亲姐姐发起了脾气,口口声声的就是要维护那个采青。 真是主不主,仆不仆的!不过方家姑娘还小,也是寄居在别人家里,对人家的家务事总也不好多过问,只是偶尔写信跟自家哥哥抱怨抱怨。但是桑采青这人的强大力量,她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很直观的认识了。直到后来,方家姑娘被父兄接到了上海开始念新式女学后,跟流云姐姐的信件来往也没有断,前个月的时侯,她竟听说沈家伯伯不知何种缘故竟然不顾体统的认了那个桑采青做了女儿,把一个本应伺候人的奴婢立时变成了沈家的半个主子! “照你这么说起来,这个桑采青还真不是泛泛之辈啊。”徐静华点着脑袋评价道,她自己家里也是乱的很,一语也难以道清的。她的母亲就是以一个新式太太的身份成功击退了父亲老家里的“太太”,胜利成为了父亲的在上海滩上顶着“徐太太”头衔的人。回祖宅的时候,老家太太就是正房,受族里的承认的,所以母亲基本不喜欢去父亲老家。母亲算是父亲法律上的“太太”。但是父亲的“姨太太们”却从来不会因为革新了而变少,反倒是因着父亲的日趋位高权重而变得与日俱增起来,母亲跟这群狐狸精之间斗得也狠着呢。这其中各种各样厉害的女人来来去去的她其实也见过了不少,只是,像方心怡口中的这只狐狸精这样能摇身一变成为大小姐,并且能把一个“见多识广”的少帅迷得团团转的人,还真是个难得的厉害角色呢。 “我哥哥甚至还为了她顶撞了我爹,哎,真是家丑不想外扬,都不想说了。”方心怡心中也充满了无奈,英明神武的哥哥终于从神坛跌落了,她实在是五味杂陈,失落的很,“也是我哥哥太笨了,才会喜欢上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 看方心怡的样子,想必这几天是在桑采青手上也吃了亏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她的哥哥的助纣为虐之下。张嘉玢听着楼梯上有脚步声过来,就拉了拉方心怡的袖子,复又笑着说,“心怡,中午请我和静华吃什么好吃的呀?” 方心怡一听这脚步就基本猜出了是谁,脸色一点不见好,见果然下来楼的是桑采青,就不耐烦的说,“就算是吃龙肉看了不舒服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好胃口了。”说完,狠狠的剜了一眼下楼的桑采青,她有什么资格住在主楼二楼的客房里?照理,她就该住在后面那栋洋房的,那里住的就是守卫的警卫,仆人,还有方老爷的两个妾室。 还不就是仗着哥哥喜欢你!一想到这里,心里又更加的不舒服了,宠溺了自己十几年的哥哥,就这么被抢走了,换哪个姑娘心里也不好受,重点还是被一个自己极度不对盘的女人给抢走的! 张嘉玢却忍不住好好的打量了几眼这个传说中的桑采青。 一身月白色青边的连身长衫裙,厚厚的齐刘海,还有那不算很大却充满了坚定光芒的妩媚眼睛,这样的桑采青,倒是跟电视剧中相差不大。却见桑采青落落大方的下了楼,站到了几个穿着时髦的洋派小姐面前,丝毫不露胆怯也不自卑的展开一个微笑,仿佛根本不计较方心怡的小性子一般,“刚刚翠姨说了少陵也回来,一起吃中饭。我看准备的应该也差不多了,心怡你带你的同学去洗个手,我让厨房把菜上了。” 说完,挺着优美的脊背,扬着脖颈,采青姑娘就向一边的厨房走去,完全是一派不跟任性的小姑子一般见识的大度女主人的风范。这样的一个风姿独具却丝毫不会媚俗的女人,骄傲又显高贵,哪里看得出来曾经是个奴婢呢? 徐静华看着那背影啧啧两声,说,“都说要想俏一身孝,还说的真没错啊!”说完就回过头无奈的上下瞟着方心怡,然后说,“哎,你还是乘早认输了吧,跟她比,你的程度完全没得看的啊,早点低头你亏得少些啊。反正怎么说你也是方少帅的嫡亲妹妹,跟她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她也不会真的对你下黑手,你讨个巧和她好好处处不就行了。” 看着被徐静华惹得混身炸了毛的方心怡,张嘉玢只能无力的摇摇头,对于方心怡小同学充满了无限的同情,怎么办,其实她也是很认同徐静华说的啊。 不过,传说中的桑采青对于方少陵不是很看不上眼的很不屑的吗,怎么这会儿这采青姑娘却是这样的一副态度呢,这可不像是被“逼良为娼”的啊,明显就是一副很想做方少陵的太太的样子啊,一点勉强都没有的。 “这就管上家了,以为还真的成了方少奶奶了啊?”方心怡瞪着那远去的背影,恨恨的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才来了几天,竟然连翠姨都几乎被她收服了。以前在沈家也是,几乎上上下下的人都说她好,都向着她。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翠姨是方府的管家太太,她有事情不来禀报方心怡这个方家小姐,却去和一个,地位并未明确的“客人”说,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值得推敲了。 徐静华却满不在乎的笑了,“这有什么,不过就是收服了几个下人罢了,看你不乐意的,出息!我跟你说啊,这个世界上最最好收服的就是这些个所谓的‘忠仆’什么的,因为啊,这些个下人才最是会看眼色的了。” 方家大少爷摆明了中意的姑娘,就算还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方少爷不同寻常的看重也就够他们揣摩的了。虽说方家别的主子对这姑娘的态度尚且不明朗,心怡小姐还是摆明了不满意的,可方少爷的固执和强势恐怕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个伺候他长大的人们更清楚的了。他们这也是一种‘投资’,投对了未来主子,那就是一本万利啊。要知道,未来这方家主事的,可是方大少啊。在方府的奴才自然就要跟进方家主子的脚步了,方心怡到底是姑娘,将来迟早是要嫁出去的,而方家大少却会把未来的女主人娶进家门。方家大少行事一向独断,甚至很少教自己的父母干涉,迟迟不肯娶亲的事情一直是方家老爷太太心头最最烦恼的事情。而如今,难得的少爷有了意中人了。 徐静华对于什么“忠仆”什么的从来就最是不屑的,她所学到的结果就只有一个词,那就是良禽择木而栖!只有你足够强大,那些最有眼色的下人自然都会为你所用,否则,若是你想要靠着偶尔的施舍,或者是“好心”的施恩,就想买到忠诚什么的,也太天真了一些吧?除非,你手里实打实的捏着那人的“短处”。徐静华母亲对于女儿的教育,一直在体现一个词,恩威并施。 徐静华几句话道出了很多方心怡一直没有想透的事情,她终于恍然大悟,“啊静华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一直还在琢磨这狐狸精是不是真的有妖术,怎么每个人都那么喜欢她呢!想来以前她在沈家横着走,也总是因为沈家伯伯和沈家哥哥都对她另眼相待,喜欢她的很,那些个做奴才的很有眼色,所以才……” “孺子可教也。”徐静华满意的点头微笑。 ------------ 1312 不管怎么样,午餐还是要吃的,就算这是方心怡同学最最最最讨厌的桑采青女士贤惠的“布置”的。 午餐很丰盛。桑采青紧挨着方少陵,坐在了餐桌的上首位置上,对着翠姨微笑着赞扬了一句“准备的很不错”,然后就又起身,轻松自如的给客人们包括方少陵都布了一圈的菜。当然在遭遇到方心怡厌恶的挥手表示了拒绝后,采青姑娘也绝不会刻意再去讨好她,只是大度的摇头笑笑。这期间,这位贤惠的“女主人”又自如的指示着佣人做这干那的,等到一切都安排妥贴了,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慢条斯理的用餐,完全是一副热情好客的女主人的样子。 桑采青并不若她那一身的白衣那样显得弱不禁风,她绝不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相反的,她看起来健康,美丽,阳光,自信,并且处事很是利落干净。偶尔跟方少陵对视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也是那种不轻易驯服的骄傲,流光溢彩。这样一朵美丽的又带着利刺的玫瑰,张嘉玢作为一个女人,也必须承认这朵玫瑰是非常的具有吸引力的。如果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其实这样活的生机勃勃的女子,其实也很容易得到同性,比如她的好感的。长得漂亮,可是又不止是长得漂亮而已。难怪连“见多识广”又兼之风流倜傥的少帅方少陵,也会对她如此着迷,其实还真不奇怪。 而且,采青姑娘用实际行动宣誓了自己的主权,她不是只会懦弱退缩的姑娘,当她决定跟着方少陵做他的妻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出身就是自己的硬伤,她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男人一个人去背负所有的压力,所以她努力做好一个方少陵的女人所能做的所有,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她除了那卑贱的出身,她的一切都十分的配得起方少帅。就算是眼前的几个出身好受的教育又好的大家小姐,又怎么样,她桑采青依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父母兄弟,或者家世。况且现在,她已经成了沈府的“二小姐”,虽然过程和起源不免叫人诟病,但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只看结果的,至于别的,时间久了,谁还会关系那些?更何况,待到少陵娶了自己,谁又敢不给方家少奶奶面子? 桑采青心思流转,那头张嘉玢一边啃着红烧狮子头,一边用余光扫着眼前的这个方少陵,这真的是那个方少陵吗?他做的很多事情都和电视剧不符,似乎都是为了轻轻地避开什么。比如说,他就赶在和沈流云可能定亲前先认下了沈流云的妈做干妈,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婚事。也间接的为他和桑采青的将来扫清了障碍。又比如说,他把自己的妹妹送入了讲究新式思潮的中西女中,甚至连妹子的造型搞得如此“洋派”――卷曲头发、西式纱裙的,也继续的乐见其成。估计他一定是坚决的反对妹子再培养出什么热爱国画的兴趣,以免不谙世事的妹子再对什么“才子”芳心暗许了。这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先知先觉的人一样......虽然以前一直在猜测,但是这会儿,她几乎就是有了答案了。 但是最终,不管这个方少帅是不是重生的,他仿佛对于桑采青这朵带刺的玫瑰的兴趣,却从来不曾改变过。上辈子为了桑采青心甘情愿的赴死,这辈子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可以顺利的得到桑采青的芳心――看情形他似乎现在也确实做到了。可见,方大少中的那个叫做“桑采青”的毒药,是多么的深啊。 看着一副女主人样子的桑采青,方心怡实在是无法好言好语相对,重重的放下了筷子,端起了桌边上的水杯,“主人家跟朋友聚会,却看到有些实在是教人没有胃口的人也在桌上,哥,倒人胃口也不是这样子的,我的同学都会以为我们方家没有家教的!”被哥哥方少陵故意娇养的方心怡,终于成了一个合格的娇蛮小姐。 而现在,这位娇蛮小姐终于教方少陵自食恶果了。他脸色冷了下来,也放下了筷子,严厉的说,“方心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连对客人的礼貌也不知道了,还要我现在教你吗?采青是沈伯父家的女儿,是我的朋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一句话直接否决了方心怡一直对桑采青“奴才”身份的判定。 这辈子他终于把采青弄到手了,得到了上辈子一直没有得到的这个倔强的女人的“心”了,可是,其实他却奇怪的并没有因此而获得想象中的那种可能得到的愉悦。又或者,女人的话到手了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 他从不否认自己风流多情,甚至一直以此为荣――男人么,不就是因为征服而生的吗?不管是事业,或者是女人,都一样。直到他遇见采青,他一直以为采青对他而言是不同的。他难得的如此执着,而且坚持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只为了一个女人,最后竟然还源于为她死去。可是现在,他其实有些清楚,桑采青渐渐的其实或者已经不再算是他心中那个所爱,他看着她,和她交手相握的时候,再没有那种澎湃的感情,再没有那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了。不过,桑采青到底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他还是愿意给她面子的。他得爱护她,维护她,不是吗?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是一种如释重负还是一种无奈失望。其实以为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很好的。可是,这种感觉来的那么快、那么强烈,走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悄然无声。 想着这些,他又不自觉的转头看向了方心怡的那个同学,张嘉玢。这姑娘长得只能算是清秀,眼睛还算有几分的灵动,鼻尖也小巧可爱,但是在见多识广的方大少面前,还远远称不上是“漂亮”。相对而言,那个叫做徐静华的倒是还有几分艳色。不过,她们都比不上采青,采青的漂亮,人所公认。 方心怡却丝毫没有发现哥哥的异样,她可不愿意轻易相让,她是军阀家的女儿,她父亲是军阀,哥哥是军阀,让她乖顺的像捋顺毛的猫一样,那样绝不可能!她昂着脑袋,答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就是你教出来的!” “好,好,你好得很!”方少陵气也上来了,还想说什么,却教桑采青拉住了手臂。 “少陵,方小姐对我有些偏见,我确实听了觉得不乐意,但是我知道你是懂我的,这就够了,对于别人,我不能够强求。而且,你们是兄妹。”桑采青的眼睛闪闪亮亮的,不见一点被人嫌弃的怯懦或者尴尬,她漂亮的脸颊又面向了方心怡的两位同学,“方小姐的同学都是名门淑女,又都有幸得以在中西女校接受着淑女教育,我相信她们一定会理解方小姐的脾气的。”因为方心怡的屡次“出言不逊”,桑采青对方心怡也有了点“脾气”,不再亲密的叫她心怡,而是客气的改称为“方小姐”。一点也不显得失礼,反而教人赞叹她骨子里的大度和骄傲。被人当面指着骂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轻轻松松的就把刚才的事情定性成了方心怡脾气不好耍性子。 张嘉玢忍不住的看向了方少陵,也难怪少帅如此沉迷了,这样的女人,比很多女人都聪明机敏,自信骄傲,有太多教男人难以放过的理由了。她却不知道,虽然现在的少帅面上不显,心里却着实有一些懊恼,他非常的不喜欢让张嘉玢以为自己是“懂”桑采青的!心头忍不住一惊,他这是怎么了?喜新厌旧?不会啊,他方大少爷的品味一向最是挑剔的,就算是想要换个清粥小菜,也不该是这样没看头的啊。 另一边,眼看着自己的好友吃亏却没有反应,这绝不是张嘉玢的做派。她拉了拉上下审视着桑采青的徐静华的衣角,然后拿手巾擦拭了下嘴角,慢慢悠悠的再次看向了一派优雅娴然的桑采青,“是,桑姑娘对吧?” 是桑姑娘,而不是沈家的半个女儿。 桑采青只是愣了一下,很快的又反应了过来,说,“你可以叫我采青的。”避开了姓氏的事情。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桑老三的女儿,她这么聪明漂亮,那样一个地痞一样的人,怎么可能生的出她来?姓桑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她相信,自己应该是姓沈的,沈老爷也是这么相信的。只是碍于沈夫人,不想让她太过伤心,她于是避开了出身而是做了沈老爷认的义女。沈夫人虽然十分偏心沈流云,对自己也十分的不好,不过她同时也是沈老爷的妻子,流年的母亲,她还是愿意尊重她的。 此刻的桑采青却是全然忘记了,沈夫人作为沈家当家主母,沈流云的亲生母亲,偏心沈家大小姐沈流云那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桑采青,一个沈家的奴婢,对于沈夫人来说,受没受委屈什么的永远不会是她会在乎的事情,她永远也不可能把她和沈流云放在一个天枰上做比较啊。 张嘉玢也不和她去纠缠着这个桑姓奴婢或者沈家小姐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却对着徐静华说,“你看她这样客气却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了,她大咱几岁,却教我这样直呼她名字,她愿意,方少爷却一定要生气咱们不给他朋友面子了,也显得咱们这些‘接受淑女教育’的女学生太不懂礼数了,若是要被嫌弃教育,那就不好了。”说完,又俏皮的看向方少陵,问说,“方少爷,你倒是来说说看,咱们该怎么礼貌的称呼您的这位好朋友才显得不这么失礼呢?” ------------ 1413 被张嘉玢点名提问的方少陵着实的走神了那么一下。已经有多久,没有人敢于这样直视自己的眼睛,并且还是这样一脸笑意毫不畏惧的样子?自己虽然年轻,但是到底是沙场上的血泡大的,手下的人命早就数也数不清了。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眉宇间的戾气,并不是可以那么简单的就掩盖下去的,再加上自己天性桀骜不驯,很少有人初见他会不怕的,更不要说敢直视自己的了。 曾经的桑采青就是一个,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就是上辈子在河边相遇时,采青对着他怒目而视又充满了挑衅的眼神,叫他一直记着她的。而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个女学生。 当她直视着自己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血管中的那种迫切,那种,那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不过,追求女人的激情,自己大概都在上辈子给了采青了,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还远远称不上是什么女人,一个小女孩罢了,看着甚至比自己的妹妹心怡还稚嫩几分。这种奇怪的悸动,估计也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男人嘛。 “她是沈府二小姐,儿时失散在外,大了以后,机遇巧合的才好不容易和沈伯父相认的。”方少陵简单的介绍了一手“制造”的桑采青的背景。他费心费力的给采青做身份,其实就是为了将来可以娶她,可是如今,他却在那位能言善辩的张小姑娘面前,奇怪的有些窘迫了。他一直想,上辈子他为了采青拔枪自杀,醒来却发现自己重新要再活一遍,一切重新开始。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给了他有一个机会,去赢得桑采青呢?要知道,他方少陵想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重活一世,他自然是知道桑采青的喜恶的。赢得她的芳心虽然费了一些心思,却倒也不算难。虽然采青很多时候还是喜欢玩些若即若离的把戏,并从来不肯把话说死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女人的一种手段――而且他也并不介意。桑采青最后还是愿意跟着自己来上海,一起用行动打动自己的父母以便迎娶她。采青的身世自己爹娘当然是一清二楚的,父亲的意思一贯是采青做妾可以,方家少奶奶的位置却是不行的。都经过两辈子了,他当然清楚的知道桑采青最看重的就是名分了,她是不会愿意做妾的。娶她为妻的诚意,是最初吸引她的东西。 上辈子他举枪自杀,枪响之后他还来不及觉得疼痛,就发现自己又重生了,成了十岁时候的模样。他醒过来的时候就想,是不是老天觉得桑采青还是要归自己才对呢?那这辈子用上些心力,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把她抢过来就好。采青脾气硬,自然不能硬抢,他方少陵要得到的东西,兜兜转转,总是会弄到手的。 他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他始终坚信,男人只有获得了绝对的力量和权利的时候,才可以守护好家庭和女人。不同的是,他避开了和沈家大小姐订婚。流云是个好女人,自己上辈子负她良多,这辈子他要好好的对她,像一个哥哥一样。而对于妹妹心怡,他却竭力娇养她,自己的妹妹任性一些,骄纵一些,又有什么关系?总好过上辈子被一个有点小才的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的。他还把妹妹送去了学校,上西式女学,女孩子多长些见识,不容易随便被一些什么迷了眼。 后来很多时候,他都无比庆幸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因为也是因为这个决定,他才能认识间接地认识她,张嘉玢。 “哥,嘉玢问你话呢!”方心怡拍了拍哥哥的手臂,真是的,吃个饭都会走神。 方少陵回过神,见一桌子人都看着自己,也不尴尬,只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单叫名字不自在的话,就叫她采青小姐吧,反正平辈间私下里,也不需太多的讲究。” 徐静华不屑的笑了笑,“我向来是不爱太讲究的,只是人家都搬出来淑女教育了,我们也不好意思显得太随意了,免得学校为我的行为蒙羞。不过我们受的是正统的美式教育,英式淑女范儿那是属于锦上添花的东西。你知道,在美国即便对象是老师也是可以简单的叫她的英文名字的,在西方,子女直接叫父母的名字也是亲昵的一种表现。”静华同学可是热衷西派的死忠党啊死忠党。 桑采青很清楚在场的这两个方心怡的同学都不是善茬,来者不善,明显是跟方心怡那小妮子是一条战线的,今天估计都是给她撑腰来的,于是倒并不显得很生气。她清楚的知道,她们只是不了解她桑采青的为人才会如此针对她的。只要相处久了,日久见人心,她们自然懂得她的好,就像在沈家的时候,上上下下的也就只有沈流云母女那么恶毒才始终和她对着干,别的人哪个不是真心喜欢她?她们现在不过是听了方心怡的一面之词对自己有了误解罢了。 想了想,她挥了挥手,示意女仆上前去给客人们添茶,“那是我想当然了,反倒是教你们不自在了,也是我不好。我没上过西学,实在不懂得这些洋派的礼法。”虽然是在坦诚自己的短处,却依旧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一点也不计较旁人的针锋相对。显得那样的豁达,即使被揭了段,依旧不改的光彩照人。 徐静华诧异了下,很同情的望了眼方心怡,哎敌人太过强大,咱们色厉内荏的心怡同学不敌那是太正常不过的了。于是,和张嘉玢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不再理那个越挫越勇的“采青小姐”,这么强大的女人实在不是小菜鸟方心怡能斗得过的人啊,这么多天的受着委屈也是正常的。方心怡小朋友一开始选择敌人的时候就选错了,等级差的也太多了点! 这天,方心怡从吃中饭看着桑采青起,就情绪低落没了胃口。而方大少也因着妹妹对桑采青的毫不留情而感到有些疲惫――哪个男人做夹心饼干都是不会愉快的,就算是强势如方少陵,因为亲人以及爱人对他来说都是重要的一部分,也没有办法发狠,只好在其中取个平衡了。而两位客人张嘉玢和徐静华当然不好看着明显在生气的兄妹俩在一边大吃大喝,只好继续淑女的用餐。 “难怪方少帅那样的人想要把那女人娶回家了,实在是个厉害的人,这样的女人虽说身份上是差了一点,以后却是可以在官场上和各种地方帮到他的人。”回去的车上徐静华托着腮帮子,忍不住的感慨,“那种乡下地方竟然也能出个金凤凰啊,呸呸呸,呸个凤凰。” 张嘉玢点点头,“那个姑娘虽然一身的旧式打扮,却绝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一看那眼睛就知道,她的野心和很多男人一样,她不会是甘心于后院的那种人。她是一定要和男人比身站在一起的类型。” “哎,可怜的心怡啊。不过,兴许这倒是方少帅的福气。那样的将门人家,现在世道又乱,男人出门打仗去,却确实是需要一个可以顶门户的女人。” “兴许吧。” 之后有大概两个礼拜时间,张嘉玢和徐静华同学的很多时间都是在听小红帽――方心怡,和狼外婆――桑采青的斗智斗勇、可歌可泣的故事中度过的。方家太太当然不喜欢自己的宝贝女儿总是跟个“不清不楚的”去纠结,实在是自降身份。那个桑采青,交给少陵就好了,他现在新鲜着那就让随着他去,男人么还不就是这样的,喜欢的时候那就是一千个好一万个好的,你若是左反对右反对的搞不好性子一向叛逆的少陵就真的一头栽进去了!时间久了,就算是天仙,也有腻了的那一天。方老爷子更是了解儿子的品行,除了一起吃的第一顿饭生气的撂下了筷子,之后饭桌上但凡是出现了桑采青,也就当做没看见。若是女儿要去找麻烦,也不等少陵出马,自己先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的把心怡给挡了回去。 是不是应该说知子莫若父母了?方少帅没有等那么久,虽说也没有就腻歪了桑采青,但是那种无比的热忱却其实早已消退了。 不过方心怡也没有愤懑太久,浙江的督军和江苏的督军打了起来,方老爷子立刻指示也去插一脚,派出的当然就是儿子方少陵,并且军令务必要求渔翁得利。方少陵得了军令,自然也没有时间儿女情长去了。他觉着把桑采青放在上海的家里也不放心,虽然父母对于桑采青的态度看着已然软化了,但是自己那个愈发刁钻的妹妹想必会去找采青的不痛快的。他还是打算娶采青的,这次接采青来上海,一是为了近距离的培养感情,二也是为了让家里二老跟采青多相处相处,知道些采青的好处,也就不反对自己娶她了。既然如今目标基本已经完成了,想着还是先把她送回去青城,待到自己立了军功,也就方便求了父亲好去沈家迎娶她。 想到娶亲的时候,方少陵却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能言会道的姑娘张嘉玢,不过也只是刹那间的想起。他确信,自己活了两辈子,这回终于要把上辈子的遗憾完成了,这才是重要的,对吧?至于张嘉玢,也许是对她有些好感的,可惜她确实家世很好,不可能弄来做小妾――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强抢了,估计方心怡是第一个要跳起来掐死自己的。而且,那样一个小姑娘,自己也实在是做不出那样委屈她的事情。 桑采青听了方少陵的话,觉得这个计划很好,于是也乖乖的上了回青城的小车。沈家现在没了沈流云,只有那个沈夫人依旧对她充满了敌意。沈老爷和流年,管家,还有一众的下人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她相信自己会活的更好的。 ------------ 1514 把作者有话说的话搬到正文,是怕有些人直接跳过没看,然后又来打击我,我也不想一一回复关于方少爷这渣的这些个问题了,特别是看到有要挟说要弃文的,虽然我也很想大吼一声弃吧弃吧,可是还是那个止不住的郁闷啊郁闷,所以一定要申诉一下。不过还是感谢很多不满男主却依旧给我正分的童鞋们——这红果果的正能量啊! 首先是关于挑战方少nc的,并且是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多了还nc的这种说法。恩,同志们,你们觉得上辈子nc的死了又立刻活了,他多出来的青少年时间并没有花在观察桑采青身上,他是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方少在女人这块确实是残的,但是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残的,只要不影响他的事业,世人对男人那方面的问题也就是会心一笑而已,甚至还是一段佳话,这就是当时的价值观啊。至于说活了这么久还“男孩”,我是觉得有些男人活到五十六十的还是孩子,起码身边三十多岁甚至是结了婚的很多男生都是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的,这不是不好,一般这样的男的家庭条件都很好没有遇过大挫折,就像方少这样,方少两辈子加起来除了桑采青身上这个情感问题栽了以外,一向是顺风顺水的很的。好吧我必须承认,我没有给女主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对象,这个对象也许是千疮百孔的问题,但是为什么只有完美的男人才值得呢? 第二个就是说桑采青这么恶毒这么坏这么会算计,为什么方少两辈子都看不清还是要娶她,真是年纪长到猪身上去了!那个啥,方少陵家里是军阀啊,一家子男人出生入死是寻常事情啊,所谓的富贵险中求,他从来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但是他死了家里怎么办?他如果娶一个小白花一样纯洁善良0缺点的女人,他是根本不会放心的离开家去打仗的。他喜欢的就是桑采青的那种坚韧,不怕死,野性,还有各种的算计。如果连身边的女人的算计都要担心害怕,那是那个男的不够强,但那绝不会是方少帅。信不信下次我就开个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的文啊! 第三个就是不专情,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方少什么时候专情了啊?就算是对于桑采青,也就是一直求而不得,所以他一直在“求”的阶段,他可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得到了桑采青就得一心一意啊,他压根就不是受这样的教育长大的!所以原剧中他可以一边喜欢着采青,一边可以豪不介怀的跟沈流云打情骂俏,生孩子什么的,节操,那是神马东东?他在军阀混战中长大,他看到的从来就是喜欢上哪个女人就勾上手娶回家,不肯嫁的就抢也要抢回来。战乱的时候,讲仁义道德的少。 还有就是渣这一点。方少是渣啊,但是他现在可完完全全的没有对着女主有渣的行为啊。就像男女交往前,女生不洁了或者男生情史丰富,就一定要判死刑吗?我觉得重点是两个人确定关系后,如果秉性不改,那才是不能容忍吧?而且我一直在强调,女主才15岁,她还完完全全的没有要去早恋啊亲。还有好多年,会改变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最后就是关于虐的问题。虽然这文一看就是要开虐nc的那种文,但是我是不希望为了虐而虐啦。一开始就把对方压的死死的也不是我的爱好啊,总要先让那一群人先各显神通爽一爽,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比较好吧?我还没把他们的各种情况铺设好就乱枪一顿打的你说好吗?而且对于女主我没有打算无限金手指啊,原版的张幼仪自从和徐志摩离婚以后就已经像开了外挂一样强大的惊人了,我觉得只要给女主一点时间长大,她就是足够强悍的人了啊,不用金手指了啊。她现在是15岁啊15岁,同志们乃们十五岁的时候在干嘛啊,我不希望她很快就适应各种阴谋阳谋的,就算她上辈子已经成年了,但是在用不上多少阴谋阳谋的社会活了那么久,我想她再天真快乐的生活个几年不为过吧? 还有就是一些童鞋建议我还有很多别的民国男可以选择的。那啥,民国好男儿有几个啊,但凡是数得上号的有名有姓的都是那个德行啊,但是你看社会舆论讨伐他们了吗?那时候是新旧社会交界,对男人这方面没有什么大的要求啊。而难得的一心一意的,我怎么能够把仅存的好男人和幸福女人拆官配呢?当然,关于好男人的看法,我们现在的眼光和那个时代的看法应该是截然不同的吧。 以上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也不是很打算改变。如果还有什么,再补充呗。如果你们要继续跟文,我还是会很开心很有动力的。不想跟的就请默默的不要跟了,看到说要弃文的时候我的心情可沉痛啦可影响我的情绪啊! ------------------------------------正文分割线—————————————————————————————————————— 一直到放春假的时候,方心怡的哥哥都没有从前线回来。方心怡虽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面上却还是笑笑,“我哥哥和我爹常年这样,一有仗打,就几个月甚至一年多的不回家。现在我哥哥长大了,他都冲前面,让爹爹呆在后方‘统领’着。” 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小纷争,哪里知道又来了那么多派系的军阀都觉得这是一块容易进口袋的肥肉,谁都想要过来分一杯羹,来的人多了,自然是不够分的,互相间也说不上是谁让谁的,就又打了起来,一直从这东边都打去山西了,越打越远了。方家的地盘一直是在福建一带,算是闽系的,跟传统的北洋军阀,直系、奉系,甚至是皖系、桂系相比,也还是多有不如的,并不算是传统的强势军阀。不过凭了这几年的不断的小鱼吃虾米,军备和势力倒是越发的强了,把整个福建的大大小小的派系倒是统一到了一起,方少帅虽然性格桀骜,在大事上面却是难得的既有魄力也懂谋定而后动,并不冲动行事。 只是此次方少帅竟然如此恋战,靠着近的江浙打打就算了,竟然一直咬着杀到了山西,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当然,这些个事情,小姑娘们是不会知道的,就纵然是几十年后来的张嘉玢,对于方心怡如数家珍的说着自家哥哥和这家的打,和那家的争的事情,也多有茫然。也不知道可以再安慰心怡姑娘什么,几个小姑娘互相表述了下不舍之情,就奔跑着回家各自过春假了。 张嘉玢自然也是要回宝山老宅的,大哥张嘉保前几天就已经把生意上面的事情处理好了,计划就和张嘉玢一起回了。七姨娘是不去老宅的,她一直认定自己是张嘉保在上海这边能带出门的“太太”,可是这个身份到了宝山就不灵了,得不到承认,她就显出“弱势”了,如此情况,自己又怎么肯轻易跟着回去呢?除非张嘉保同意跟她在上海把婚事办一遍,那样的话怎么也能算是“两头大”了,她再去老宅遇到老宅的“太太”勉强也不算很吃亏。 不过张嘉保也没让七姨娘跟着回去的意思。统共的原因也不过就是张嘉保很满意七姨娘在上海跟他出去应酬时候场面上的表现,暂时觉得还是很用得上她的。若是带回去宝山见了正房林氏,那就算是过了明路了,他张嘉保的姨娘不能总是跟着抛头露面的,不很好看。他最是看不惯那些个带着新式太太正派夫人在交际场上应酬的——实在是太不庄重了,那哪里是正经女人该待的地方。所以,他对人介绍七姨娘的时候,总是借用自己四弟张嘉璈的说法,“好朋友”。当然,怎么个好法,大家都懂的。不过玢玢总是很坚持的称呼她七姨娘,看在玢玢这么喜欢她的份上,张嘉保认真的考虑过了年到年中的时候是不是把秦氏“七姨娘”的身份定一下?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再找一个可以替代现在秦氏功能的女人。现在在上海做生意,有个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再方便不过了。 张嘉玢对着自己大哥处理女人的方式忍不住的摇头,女人娶了这么多个,前头六个都是像摆设一样放在家里,也就好在大嫂实在是个贤惠人,从来不闹腾这些个事情的,反倒是把家里一屋子的姨娘都镇的好好的。 大哥今年其实也就三十稍微出头的样子,张嘉玢看他这喜新厌旧的势头,很是担心等到大哥年纪再长一些,会不会就成了戏文里家里养着十八房美妾的那种人啊。作为这样的人的亲亲妹子,张嘉玢表示压力巨大。 出来家门半年,家里仿佛是一切照旧的。姆妈依旧对着张嘉玢冷冷淡淡,仿佛如此坚持的冷淡,可以唤回女儿坚持的心。可是,张嘉玢也是她的女儿,天性就是执着二字,更何况加上两辈子的记忆,张嘉玢其人其实很豁达,对于身边事物反而并没有那么敏感了。所以,张夫人周氏的刻意冷淡,并没有起到相应的作用。 终于,败阵的还是周氏,做母亲的总是硬不过自己的儿女的。她早就仔细的看过玢玢了,哎,这才统共不到半年的时间,玢玢原来胖乎乎的苹果一般嫩嫩的脸蛋,竟然就有憋下去的趋势了,心里忍不住抽搐的有些疼,嘴上却依旧还是严厉的,“你大哥那里的秦氏看来照顾的你不好。”是肯定句。 虽然指的是秦氏,但是老家族,就算是妾室的不好,终归是要算到丈夫头上的,所谓的古语有云“夫为妻纲”,说的就是这妻子做的不好,责任是丈夫,因为这是丈夫这个表率立的不好,没管教好妻子。秦氏虽只是外室,但是到底也算是大哥的女人。面对着姆妈明晃晃的迁怒,张嘉玢还是硬着头皮应道,“姆妈,你没看我最近在长个吗,看,都比原来高了一小截了!我同学也都这样,一长个总是要瘦一些,都夸我瘦一些好看多了呢。”这句是她的心里话,哪个女人不爱美,哪个女人不想瘦啊!原本的苹果脸嘟嘟的也看不出什么型,估计徐大才子就是被她的“苹果脸”吓走的。现在好不容易的,终于有了些型出来,稍稍的有一些清秀佳人的意思了。 周氏听了眉很快皱起来,“你听谁说的瘦了好看的,真是胡说八道!下巴瘦的跟个狐狸似的多没福气啊,那是你一个大小姐该长的样儿吗?还是福态点好,讨长辈喜欢。”大家族的正室,丈夫只是生活中要面对的一个小小部分,更多的时间是要花费在公婆妯娌上面的,现在有些还兼打理产业。中国式的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娶的从来不是儿子的媳妇,而是父母的儿媳妇,这其中弯弯绕绕的道理,总结了就一句话,在这旧式的后院,你可以不理会好你老公,但是绝对要奉承好你公婆!讨得长辈的喜欢,才是娶媳妇儿的关键。上辈子张幼仪遵循了一辈子这样的传统,却教天生反骨骄傲的徐大才子一脚踹开了,但是却也因着奉承好了长辈,徐家两个老的也确实是喜欢上了这个始终照顾他们的媳妇儿,甚至后来把家产也给她记上了一分——当然,其中一个原因是那时候她是带着阿欢,也就是她和徐志摩的儿子的,如果这个财产不记给他们,估计很快就会叫徐志摩和陆小曼两个败光的。海宁徐家也是号称是浙江首富的,这富贵累积几代,若是要败,却也快的很的。 周氏想也不想的对着管家太太说,“传我的话,从今天晚上这顿开始就给二小姐炖补汤吃,叫人盯着她把汤喝下去,谁想偷奸耍滑,看我饶不饶他!” 张嘉玢感觉到姆妈那“偷奸耍滑”四个字分明就是对着自己说的!哎,有个立志要把自己养肥的娘亲,真是伤不起啊伤不起!不过,有好吃的东西,她总是也不喜欢拒绝的不是?张嘉玢其实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就是在发育期啊,代谢真好——才吃过午饭呢,现在又饿了,恩,陈嫂的厨艺实在了得,她好喜欢!回头回上海前要好好的问问姆妈,能不能把陈嫂带去上海。 至于你说变胖了没人要怎么办?哎呀,这不挺好吗,免得人家不小心长成了天仙,惹得帅锅们都追着伦家跑啊。张嘉玢抽抽嘴角,哎,她就不信自己胖嘟嘟的相亲照会有谁真不嫌弃了。她现阶段的目标是,不要早婚啊!她才十五岁啊十五岁,谁急着把她拉郎配了她就同谁急!这个年代有的是才女猛女立志不嫁的,不过,看了眼随意瞟着自己的姆妈,张嘉玢一阵的心虚——她敢说她只要一说这辈子不嫁了,她姆妈就能关门放狗的这辈子都不许她出这张家大门,端看谁耗得过谁! 所以,当张嘉玢过完了春假回到学校的时候,胖的可不是一圈两圈啊,看的方心怡好徐静华两个小姑娘直呼神奇。当然,那是后话了。 晚饭时候,张嘉玢还在姆妈“爱的关注”下,多吃了半碗饭。席间周氏不客气的对着老大张嘉保言明,玢玢都瘦了。这话就是指控这个长兄的照顾妹妹不够尽心了。不过大嫂林氏很快就起来告罪了,幼妹没照看好,当然是家里女人的责任,责任一定不会在男人的。周氏对这个回应其实还是很满意的,叫林氏坐下吃饭,只是对于外面的那个秦氏更加的看不上了,“老大,你外面的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我是信不过也懒得去看的,你是玢玢的哥哥,还是要你多管教管教她的。” 张嘉保一顿饭吃的压力巨大,什么“管教管教”啊,玢玢最近身体开始抽条了长高了,瘦了一些姆妈都是要话里话外的告诫,自己若真管教的厉害了,还不教向来嘴上厉害心头软的姆妈给恨死了啊。 饭后各自回房间。小妹张嘉蕊特地挨到了张嘉玢的身边,一路缠了张嘉玢跟着去她屋子里坐坐。然后就一脸好奇的向着张嘉玢探问关于上海的奇闻异事。宝山其实离上海不远,但是对家里的丫头们来说,那也是很远的地方了。 “二姐,上海好玩儿吗?听说那里有很多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呢。” 张嘉玢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半年的生活,每天规律的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唯一的一次偏差还是跟着方心怡去她家玩。“我的老师里就有一个美国人和两个英国人,都是女士。” 可是张嘉蕊似乎并不满足于得到这样的答案,她扬着脑袋,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张嘉玢,“二姐,能去上海念书,真好啊。”充满了无限的羡慕,又仿佛看起来只是简单的羡慕和憧憬罢了。张嘉玢看着妹妹的脑袋,心里不住的回想起下午姆妈说的那句话来,下巴瘦的跟个狐狸一样。 “二姐,你好厉害!我也想学洋文,你可以教我吗?”张嘉蕊一脸仰慕的望着张嘉玢。 ------------ 1615 张嘉蕊在想些什么,张嘉玢大概也猜得到,小妹一向是个上进人,或者说,是个懂得为自己谋算的。如果不是庶出的身份,她的成就肯定会高过自己的。记得后来张幼仪可以成为中国女子银行的副总裁,很多人支持她最初其实也就是看中了她有她四哥张嘉璈这个“国家钱袋子”的背景。张嘉璈的姐妹可不只有张幼仪一个,张嘉蕊在交际场上可比姐姐幼仪可是出色了很多,跟政商名流或者地痞大佬的都有交际。但是张家四姐妹,也就只有张幼仪是张嘉璈的嫡亲妹子。 “二姐......”虽然显出了些焦急,却还是一派的娇俏可爱的样子。 张嘉玢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她是不介意妹妹的那一星半点的小心思的,说到底,只要不是个傻人,谁又不会为自己计划计划?就算是自己,硬是要跟姆妈作对,在上海读书,还不就是想着做个新潮的知识女性,能够晚一些再谈婚配吗?在这个时代生活,女人如果不能蠢到底,按部就班的按着长辈的安排生活,那还是要更聪明一些才华。 想来,嘉蕊打得也不过是这样的主意。若是现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教长辈定下去说了亲,十五六岁的嫁过去,嫁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庶出女儿,在这种还是喜欢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的家庭里,可以挑的好男儿更少。 “只是姆妈一定是不会开心的。”张嘉玢理解的拍拍妹妹的背,“好在你开了春一样去学校,姆妈不会知道这些的。我们在这老宅呆的也就大半个月,要学一门语言估计是不能够的。我如今教你基础,你这半个月把字母和发音记熟了,回头我去了上海就立刻给你寄本①38看書网上标明的单词和意思先记会了,待到了夏天假期长了我们再学语法。” 张嘉玢的态度几乎超过了张嘉蕊的预期,她没有急于表示感谢,却蹙起了眉,有些疑虑的说,“只是太太那边......” “暂时还是不要跟姆妈说了。”张嘉玢清楚的很,自己能敢于这么任性的“忤逆”姆妈,就是仗着自己是她嫡亲女儿的便利,姆妈对她就算是生气,也就是气在嘴上,却不会真的往心里去的。但是张嘉蕊就不一样了,好在,她也是个聪明的。 看着立刻就笑开了花、止不住的兴奋起来的嘉蕊,张嘉玢想,姆妈那边怎么拖着不让她给妹子说亲呢? 当然,巴结哥哥们的脚步也不能落下——只有傻得才不懂得为自己谋划。记得张幼仪后来被徐大才子逼着离了婚,哥哥们貌似也没有多生徐志摩的气,反倒是一个悔恨痛失佳婿一个告诫她要“守节”,五年不能和别的男人走近了。这个状况几十年后生在红旗下的张嘉玢不会懂,甚至觉得这家人胳膊肘往外拐,一点都不懂得护短,实在难以理解。但是,生在了这个时代的张嘉玢却有些懂了,特别是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有时候家族利益是高于个人利益的。她享受张氏家族给她带来的生活的富贵和各种便利,那就也要担上这样的责任。没有谁对不起谁,她的哥哥们也并不是真的心偏到了外边,只是到了后来,徐志摩的名字,也确实是挺管用的罢了,仿佛可以洗去很多家族陈旧的铜臭。 不管前途要如何,张嘉玢却知道如今在还没出嫁的时候好好笼络住哥哥们,总是不会错的。张家还是传统的,讲究的是父母之命,讲究的是从父,从兄,她将来怎么样,或者婚配如何,哥哥都是说得上话的,上辈子的张幼仪,就是被她四哥说给了徐家的。 现在的张嘉玢自然不是从前那个忸怩的小姑娘了,脸皮也是厚的一天赛过一天了,所以像现在这样晃着脚,胳膊缠着二哥张嘉森,使劲撒娇要听“革命故事”,仿佛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只是原本已经打算对自己妹妹刮目相看的张嘉森,看着完全没了型的妹子,也只能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来,“玢玢,你这样下去,二哥就只能养你一辈子了。”言下之意就是调侃张嘉玢很难嫁了。 张嘉玢是不畏惧的,她眼睛亮了亮,“二哥是说真的?那感情好,我以后是要缠定你了,你可是要一言九鼎的哦。” 张嘉森哈哈大笑,他也算是见过各色闺秀了,像自己妹妹这么毫无顾忌的表示不嫁也无所谓,并且毫不脸红的小少女,还真是不多见,“只怕我愿意,姆妈知道我纵容你的婚事,却必然饶不了我,她是一定要施行‘连坐’的。”周氏作为当家主母,在儿女心目中那可是很强大的。 这个话题自然只能不了了之,张嘉玢又开始充满好奇的叫张嘉森讲关于新政府里各种派系的故事了。辛亥革命后的中国,就是个军阀大混战的时刻,谁都想努把力,说不准以后自己就是登顶的那个了。 “我已经不在政府办公室工作了,现在就办着民盟的党派了。”说到失去政府中的职务,张嘉森没有丝毫的遗憾,甚至还是骄傲的,“袁世凯又称帝了,就十二月时候的事情。我是带头离开政府职务的,我就不相信剪掉的辫子还接的回来。更何况,如今北洋军阀已然不是当年那样袁世凯一家独大说了算的时候了。那些个军阀部队都练出来了,心自然也就大了,谁会甘愿对着谁叩头呢?” 张嘉玢立即附议,“就是说啊,都民国了,都新女性运动了,我可不要回过去过日子!我相信,这么想的人一定是大多数的。”想了想,又说,“二哥,那现在算是有皇帝吗?咱们现在算是什么‘朝廷’的人啊?” 张嘉森最近想来也是闲在家中无事,就真当讲故事一样的把如今从辛亥革命以来军阀一团乱,政派一团乱的情况说给了妹妹听。 “恩,听二哥这么讲,咱们国家是要学着欧洲,学着美国走资本的路了?” “现在虽然政局不定,但是孙先生的想法是对的。要讲民主,听民声。只是现在这些个军阀都要权要势力,他们革命的‘诚意’实在是有限的。”真的想革命的人没钱没军队,有钱有军队的人呢又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有时候张嘉森也是有些丧气的,他一心是为了中国的事业,国家强盛民族富强,可是总有这么多的人总是要忍不住的拖人后腿。 张嘉玢对于革命的诚意什么的兴趣不大,她如今绕了一大圈以后,才终于对张嘉森说,“二哥你如今搞党派什么的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你都说以后要说了算的不是传统的贵族老爷了,那难道真的是贩夫走卒说了算?我觉得不见得啊。我在学校也读了一些美国的历史,你看起初是所有的劳动者反了英国人,可是你看到最后,权利和说话权其实还是在资本家手里。哥哥,那资本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吧?”言下之意就是,咱们张家现如今只是寻常的有钱人罢了,说近的,钱就比不上南浔的“四只大象”。 二哥、四哥都说惊采绝艳的人物,只是终其一生,都是一心为公不蓄私财的性子,在这个乱世里别人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给自家多捞一些好处钱财的。可是他们不一样,两个哥哥是真正有品节有风骨的人。但是晚年后漂泊在国外,两人虽说不上晚景凄凉,但也称不上有多么好。最终政治抱负难以实现的情况下,其实还是手中有银子更实惠些。 “大哥的生意虽然现在看着不错,但是这点资产放眼全国就不是那种分量级的大佬了。哎,山西孔家名气就大得很,我在学校都听说了他们家可是大银行家大资本家了。”换句话说,万一军阀混战的局面结束了,真正民国了,要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像那些资本巨鳄照样是有说话权控制权的。 以后民国的四大家族,之所以没有姓张的,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张家这两个兄弟都以“不蓄私财”为骄傲,迂腐的可以。张嘉璈后来都管着国家钱袋子了,也没有为家族带来任何的收益。不是说你坐了这个位置就要去贪墨什么,但是为啥人家宋子文从你手中一接过这钱袋子之后,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四大家族俱乐部”中的一员了呢?要知道,宋家原来可不算什么有家底的人家。 “哟,我们家玢玢是嫌弃哥哥太穷了以后养不起你啊?”张嘉森发现跟这个妹妹在一起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开开玩笑。 张嘉玢毫不脸红的点头应是,“女儿家没有结婚就是‘千金小姐’,当然要千金那么贵重,能随便养吗?话又说回来了,哥哥你都说了以后有资本的人说话才硬,那当然是资本越厚越好了,不然你说话谁来听啊?”二哥啊,就算是为了国家也好,拜托你脑筋就转一个弯吧,蓄点“私财”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啊,您也是为了国家未来更说得上话啊! 妹妹仿佛是童言无忌的话,却教张嘉森回味了良久。 ------------ 1716 在老家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家里四个人,张嘉保,张嘉森,张嘉璈还有张嘉玢都是要去上海的,其中张嘉森只是路经,等到了上海后他还要去转火车上北平的,他的“战场”始终还是在那里。过年这个大半月的假,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太长了,现在时局天天都在变,实在不能随便松懈。 张嘉璈其实早两天就想回上海了,要知道,这几天他可是被姆妈念叨死了,说来说去统共就那么一句话,老四啊,你是该讨媳妇儿了,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些速度快的都要等着做爷爷了!哦天啊,这像话吗,还“爷爷”呢!他实在是有些不想被婚姻捆绑了,他不想三妻四妾,他希望能真的找到一个可以过一辈子却不会让自己后悔那个选择的女人,简单的说,就是找个就算过上一辈子也不会腻的那个人。 张嘉璈在外头的那些个“荒唐事情”,张太太听说的其实并不多,但是哪怕是只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也够张太太气的了。男人屋里头没有一个女人,就是不像话,实在难以管教,更何况,老四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总是在外头“胡混”,这可还没有亲生儿女呢。 也因为张嘉璈这么件事情对张太太来说实在是更加的迫在眉睫,所以后来那段日子张嘉玢来说反而就过得轻轻松松的了。这个春节过的可开心了,跟姆妈唠唠嗑,跟哥哥撒撒娇,跟妹妹显摆显摆洋文,附带的到了最后还成功的把陈嫂拐带去了上海——这下可真是不愁吃了。想来姆妈还是最疼自己的,自己才撒娇了两声自己去了上海没有了好吃的,姆妈就很体贴的自动把陈嫂打包送上海了。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蛋,哎,又胖了。 待到开学头一天,张嘉玢进了课堂,徐静华就“啧啧啧啧”的走了上来,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好一通的打量,连往日最是秀丽纤细的眉头都忍不住的蹙了起来,“我说嘉玢啊,不是我说你,原本你也就不属于什么清秀佳人的样子,只能沾一个长得还算端庄的边了,可你自己后天不好好努力保养就算了,过了个春假,你回去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啊,如今这一看啊,哎。”徐静华的这张嘴,就算过完一个年,还是照旧的锋利非常,凶狠异常。 方心怡也抱着手臂过来,一脸的严肃神情,出口的话却比徐静华更加的直截了当,“嘉玢,你这是几斤了啊?” 连续遭受打击,张嘉玢实在是很想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哎,她知道自己是胖了,但是也就那么一点点吧,有这么严重吗?需要这样打量兼审问吗?望着眼前两个好友,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已经显出些精致艳丽,一个则看着无限的青春娇俏,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啊,自己这样一个跟她们杵在一起,实在是,哎,只有叹气而已了。 “你发现跟愈加显得完美的我,还有稍微有点清秀的心怡站在一起,不怎么般配是吧?”徐静华同学毫不客气的狠狠地戳中了张嘉玢的痛点,“人要有自制力,自制力知道吗?连饮食和体重都控制不了的话,这还算是女人吗?”上下瞟着张嘉玢,最后落点在她明显变鼓的粉嫩脸颊上面,相当无奈的“啧!”了一声,显示了自己极度的“怒其不争”。 张嘉玢敢保证,徐静华的母亲大人一定也是这个做派说话的!那种脖子昂的高高的样儿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虽然恨得牙痒痒,张嘉玢还是努力的挤出来了几个字,“话说,我又还不是‘女人’,控制不住体重什么的有什么啊......我还在长身体呢,当然要多吃点才长得高!” 徐静华“哦”了一声,扭着跨上前两步,“你确定你吃多了,会有我高?”张嘉玢是完全的南方“品种”,而徐静华的父亲是北方人,而徐静华也遗传了身高这一优良基因,比张嘉玢妥妥的高上半个头,并且发育也比张嘉玢“完整”的多,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是很有些凹凸有致了,“其实你也不算很矮啦。”这安慰真是木有诚意啊! 张嘉玢搜索了满肚子的话,好不容易的终于才憋出了一句母上大人的至理名言做反击,“瘦不拉几的跟个狐狸一样,能有多好看啊!” 一说到狐狸,徐静华倒是不跟张嘉玢继续扯皮下去,只是自我感觉相当好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说了句“过奖”。觉得自己过年的时候听了姆妈的劝,忍住了一切美食的诱惑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了,“心怡啊,你家那只狐狸精的事情这回算是解决了没有啊?” 方心怡恍惚了下,然后又立时展开了笑颜,“你说的是采青姐姐呀?她倒是过年的时候又来我家了,你们也知道,哥哥一直在前线没有回来过,她也得不到准信,这不哥哥外出才不得俩月就急了。” “哟,咱们心怡什么时候也会叫‘采青姐姐’啦?果然过了年大了一岁就是不一样,心怡也长大了,真懂事儿了。”徐静华拿眼看着方心怡,这丫头打得什么主意? 方心怡左右瞄了两眼,然后继续又笑了,就像只偷了腥儿的猫一样,“哎,要说还是我娘厉害,怪不得我爹身边以前虽也是有姨娘的,但是就没有一个蹦跶的起来的,到现在也没有谁能在眼前打眼的。” “哎呀别卖关子啦心怡,快点说啊!”徐静华性子一向不是可以慢腾腾的来的。 “那桑采青不是又来我家了吗,我那个气啊,本想乘着我哥他不在好好的教训教训他的。我娘硬是压着说叫我别管那个‘采青姐姐’了,只管继续过方家大小姐的日子。我本也是不服气的,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方心怡又是得意的一笑,“那位采青姐姐一来,我娘也是好好的招待,待她就像是‘儿媳妇儿’一样的,还是照旧的住在我家主楼上,我娘跟她说了,她是中意她做媳妇的,只是不知道她习惯不习惯做咱们家的媳妇。哎,咱们家的媳妇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我就没有看出来多难啊,”徐静华故意唱反调,“我可是记得上次那位采青小姐可是把你家的下人都使唤的团团转的,人家可是适应的不得了,早就做足了准备就等着来做你家的少奶奶了啊。” “媳妇媳妇,可不只是会做下人的主母,丈夫的妻子,最重要的还不是要做家中二老的‘儿媳妇儿’啊?我娘可都没有故意折腾她,也没有让她怎么伺候,我娘可厚道了,连晨昏定省什么的也都是体贴的免了的。不过吃饭布菜,加水添茶的这些事情体现孝道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别的时候么也就陪着我娘唠唠嗑讲讲笑话。当然,指使奴才这些个费脑子的力气活也是不需做的,反正有娘亲在嘛。不过说来也奇怪了,这位采青姐姐刚开始还是看着挺有股得意劲儿的,看的我那个气啊。可是这段日子啊,我倒是真的看出来了,她是真的有些‘不得力’了,情绪都恹恹的。前天她还跟我娘提了,说是沈家伯父最近身子不好,她要回去侍疾。我可是不信的!”方心怡眨巴了眨巴她那闪亮亮的大眼睛,“我娘跟她唠嗑的时候,也会偶尔跟她聊聊,比如说就是分享了一下我哥哥一年十二个月里头大概有一半多的时间就是这么着在外边的。你们说,她是不是越来越怕在我们家跟守活寡似的,所以才这样的?哎,才不到一个月呢,就呆不下去了。” “我觉得不像啊,她那么聪明,认识你哥的时候,不就是知道是那样的吗?心里应该有准备的,不应该啊。”徐静华接口问说。 张嘉玢却是狡黠的一笑,手指勾了勾,“我倒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停了一下,又说,“我觉得这个桑采青啊就是一个聪明的漂亮女人,她的聪明应该是要放在漂亮前面的。你这个月都是乖乖的吧,没有招惹她?” “是的啊,我连见都懒得见她。”方心怡立刻点头。 “那就对了。你们看这位采青姑娘,才回了青城才几天,得不到你哥哥的消息,就又来了上海,说明是个心急的。心怡说采青姑娘从小就很‘上进’,不止学琴棋书画,还要跟着沈伯父学生意,学的甚至比沈家少爷都要好。你娘把这样一位美女加才女困在了你家的后院里头,你说是不是很憋屈呢?这个采青姑娘在青城的经历,我听着心怡的描述,觉着就是个喜欢掐尖喜欢‘斗’的,你娘把她所有的‘斗’的可能都掐灭了,她对内既不能跟你‘掐’着玩,你娘也不跟她对着干,对外她也不能有机会显示自己独特的聪明智慧,你们说她会不会觉得实在是憋得慌啊?”采青姑娘并不是个十分十分看重物质生活的人,但是绝对还是对精神生活有要求的。 方心怡眼睛立刻就亮了,恍然大悟的说道,“哦,那真是难怪了。我家可是从来就不做生意的,连投资个商铺房产的都没有。我爹爹都是喜欢屯黄金的,咱们家唯一在做的生意就是军阀啊。” ------------ 1817 方心怡家自然是不做生意的,家里的男人都是扛着枪的,这个年头,还有什么生意比这门“抢东抢西”的生意更加来钱呢?方家没有生意要管理,不过钱确实绝不少的,不过也都不需要桑采青去操心出主意。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方家上下都没有人去招惹桑采青,像桑采青这样的“能干人”就更觉得无聊了。 就像张嘉玢说的那样,桑采青一直是个需要“斗争”的人。方家这样“平静如波”犹如老僧入定的日子,她几乎就要过疯了。偶尔故意偷偷的刺激方心怡那丫头几下,那原本很容易炸毛的丫头居然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恨恨的瞪一眼,就又不理会她了。方夫人还会时不时的站在她的立场去敲打方心怡几下。 这样的日子也许在别的没有理想和追求的女人的眼里觉得实在是太美好了,可是却教桑采青这样的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几乎要无聊的疯了。在住了不到十天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气闷的几乎就像坐牢一样!更何况,在那青城,还有一个人巴巴的等着她回去呢,他更需要她!而且,桑采青脸颊微红,那个人也懂她。她也愿意去“懂”他,他不只是个书画双绝的才子,更是极少的品行高洁的男子,而且,他虽然家大业大自己却对经营之道毫无兴趣,可是说不准一转眼应该属于他的家业,就要被他那无良的狼子野心的大哥给抢走去呢!他是那么的需要她啊。哎,她离开青城这么些日子了,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还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抚琴陪着他吹箫呢? 方少陵虽好,却不是那个懂她、需要她的那个人。桑采青想着也不免的哀叹,哎,她是不想伤害少陵的,可是怎么办呢?不过,反正少陵现在也不再上海,她呆在这里也不能帮助到他就是了。 看来,当务之急就是找个机会跟方夫人一家告辞回去青城了,再呆在这里,她一定会窒息的!她喜欢的一向是和男人站在一起,并排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男人去冲他的事业,而自己却只能呆在家里给他伺候家里老小的,她可不要做困在笼子里的莺歌,亦或是什么黄脸婆。她从小学了那么多的东西,她是可以给男人出主意,料理家业的!甚至是生意上的学问,她也一样能做的好,在这一点上,她学的就比沈流年还好,沈老爷......哦不,是干爹,他就一直遗憾自己不是个男孩子呢,总是夸自己比男人做的还好! 很快的,桑采青就如愿的找到了机会,沈老爷正好就在这个时候生病了,于是作为孝顺女儿的她就顺势的提出了要回家的想法——干爹生病,她要侍疾啊。方夫人只是温和的挽留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让她走了,顺带也托她问候沈老爷。方夫人一向最是体贴周到,最后还叫警卫员开车护送她回去青城。 英租界那边的西.藏路上新开了家黑猫歌舞厅,这算是上海滩歌舞厅头一家了。七姨娘下午的时候在牌桌上头就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了。跟她总是一起打牌的那个太太那牙咬的那是杠杠的响的,“说的那么好听,是什么新式男女交朋友跳舞的地方,哼,那龌蹉地方当我不晓得啊,还不就是换了个样子的窑子吗,还非要立个什么牌坊!真是不要脸”李太太已经憋气很久了,自从黑猫歌舞厅一开,像是李先生那样的那群最是“赶时髦”的,天天都去那里报到。说的好听是去听听歌,哼,谁不知道黑猫歌舞厅出名的地方还在养了一大批的漂亮舞女陪男人跳舞啊! 七姨娘听着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就不由得蹙起来了,哎,要知道张嘉保其实已经连着好几次晚上不回家了,说是陪着生意上面的朋友听歌去了,想来也没上什么好地方,一准儿也是去了那儿,没准儿就是被谁迷上了!那些个舞女的本事,她可不敢小瞧了去。 晚饭的时候,说是要经常“早些回家吃饭”的张嘉保照例的还是不在,听管家说是老爷还在外头忙着呢。七姨娘看着坐在对面的只顾着吃的张嘉玢看起来什么都不用理会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气闷——她若是也跟面前这位小姐这样出身什么的都好的话,也不用自己每天这样左打算右谋划的了,哎,就是投胎的技术问题啊!自己长得好①38看書网从小就好,可却唯一一点的不好就是家里不够有钱,父亲在江苏老家开了个酱油铺子,钱不多不少,只够她去念书好包装包装自己! “嘉玢小姐,老爷不是说以后要经常回来陪你吃晚饭的吗?”七姨娘试探的问说。 张嘉玢也不糊涂,不想跟七姨娘胡缠,只说,“大哥要赚钱啊,很辛苦的。”然后就又继续吃饭了,独留下七姨娘一人独自气苦着念叨什么“黑猫歌舞厅”里头都是一群的群魔乱舞,老爷在那就怕吃亏了。 大哥张嘉保一个男人,一个做生意做了十几年的人肯轻易吃亏?张嘉玢想着若是舞女够漂亮,张嘉保的钱包兴许倒确实是会大出血的——她知道自家大哥在漂亮女人上头向来是很舍得花钱的。 不过,其实张嘉玢倒是也听说了那个黑猫歌舞厅。起因是一向最爱装名门淑女范儿的徐静华同学的提议——要夜探“黑猫”。 “黑猫?黑猫警长?”张嘉玢奇怪,按说这个时代还没有动画片啊。 徐静华“嗤”了一口,“那可是上海滩头一家歌舞厅,一个晚上光是听听歌吃吃酒,没有三五十快大洋下不来!我听苏珊女士说的,这个歌舞厅在美国也是有的,她念大学的时候也去过,在国外那可不是只有老爷们儿能去的地方!”再端庄的淑女,其实都有一颗火辣辣的叛逆的心脏。 方心怡倒是来劲儿了,最近她哥哥不在家,她此时不去跟着好好的长长见识,等到到了哥哥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是真的是什么都不容易了,“哟静华,那咱们就去见识见识啊,”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语句都有些错乱了,“只是去见识见识,就是看看是什么样儿的!”要是这次不去,等哥哥回来了,哎,就什么都晚了。 张嘉玢其实对于老上海的歌舞厅也是有兴趣的,都说上海滩纸醉金迷,格外销魂,如果不去见识见识时代特色的歌舞厅,那不是白白的穿越了一次?但是这个“黑猫”只是开的头一家,在后世并不出名,想来并不会很好。她有兴趣的是像百乐门啊,大上海那样高端场所,传说中的远东最奢华的娱乐场所百乐门,那该是多么销魂啊。 “那种娱乐场所,恩,鱼龙混杂的,又是晚上,安全上面......”说起来这类地方通常都是上海滩的黑道开的,对于几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来说,其实是很危险的。不过,越是高档的娱乐场所也相对来说更加的安全,毕竟能撑起这样大的场子的黑道也是要保护客户的安全的,不然哪来还有脸开下去? 徐静华就笑了,“我们几个小姑娘去当然不是很安全,不过我表哥说可以带我去。我表哥刚刚美国留学回来,他的思想就是新潮,非要和传统反着来,长辈越是反对什么,他就越是要去做!” 张嘉玢叹气,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是极左极右的个性。哎,都留学回来的人了,应该成年了,还是一副叛逆期少年的性子,还没长大吧? 方心怡看着张嘉玢的样子不是很想去,就扯了她的袖子使劲儿的晃荡,“你就说是去我家玩嘛,不会被你哥哥发现的!而且静华她爹可是上海滩警察厅的,有徐厅长的女儿坐镇,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对吧,静华?” 张嘉玢看着一脸憧憬雀跃的方心怡,只好无奈同意。哎,这个年纪,不就是正渴望着背着爹妈做几件不大不小的“坏事”的时候吗?有徐静华背后的力量挺着,有自己这样看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请吧? 徐静华也笑了,“哎,嘉玢,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胆子小的人。放心,有我表哥带着,他还有朋友呢,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张嘉玢摇摇头,哎,我有什么好怕的,一张小肥脸外加神马看头都没有的身板儿。你们两朵鲜花儿都不怵了,她怕什么? 她怕什么?等到一周之后的那个周五,两队人马汇集在黑猫歌舞厅门口的时候,张嘉玢终于知道自己怕什么了,她竟然就看到了徐志摩了!徐静华领着张嘉玢和方心怡两个从小车里出来,看到黑猫歌舞厅门口站着等人的几个青年,就立刻笑了,“立成表哥,你们已经到了啊?” 郑立成看到表妹领着俩小姐妹过来,于是压了压额上的帽檐,相当绅士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总不好让淑女们先到了等我们啊。”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张嘉玢直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站在徐静华的表哥后面,竖着中分的油头的那个,不就是大才子徐志摩吗?这是什么?狗血,狗血,抑或狗血?不过好在,徐志摩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不然还真是尴尬了,在这个年代,就算是相亲过照片的,也已经是不得了的关系了! 徐志摩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张嘉玢猜测是自己这个过年的时候养肥的脸起的效果——而且,估计徐大才子本人对于那个“土包子”也不会有太多的印象的。 郑立成把自己的几个朋友介绍了一下,待到徐志摩的时候,他说,“这位小友还在沪江大学念书,不过文才颇具,超越了年龄啊,我们是在诗社结识的。你们可以叫他徐章垿。” 徐静华也正要给自己的朋友们做介绍,张嘉玢却想着要是徐静华叫出自己名字来,就怕这徐大才子不小心想起来自己是他那无缘的未婚妻,那该多尴尬啊,于是立刻就果断的微笑着大方的站出来,“我姓张,你们好。” 方心怡一看张嘉玢的做派,立刻恍然大悟,几个小姑娘“做贼似的”出来家门,要是名字传出去,不小心传进哥哥耳朵里,以后她还混不混啦?于是也很内秀的一笑,“你们好,我姓方。” 不过事实证明张嘉玢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徐大才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到她过,却是热情的对着徐静华说,“一直听立成兄说自己的妹子很有才气,今日一见实在是感到百闻不如一见啊。”才子兄啊,你是从哪只眼睛检测到徐静华的才气的啊? 徐静华被夸了自然也高兴,声音自然也甜,“章垿哥哥,被您这样的才子夸奖,也太叫人脸红了。”太叫人脸红了,老娘我中文只能认字而已的程度,你说我才气?老娘我向来骄傲的地方在于能通四国语言! 真真是淑女都忍不住的想要爆粗口! ------------ 1918 四个男生和三个女生在侍应生的引导下鱼贯着进了黑猫歌舞厅。里面的灯光并不似张嘉玢想象中那样的昏暗,反而光线相当的清晰,并没有可以营造一种朦朦胧胧的效果。舞台上的乐队奏的乐曲还是悠扬的,声音并不吵,走的是高贵典雅的路线。不过整个室内的装修都是欧式的,听说沙发什么的都是直接从法国运过来的,很是花了一些本钱的。张嘉玢忍不住的猜测,是不是为了展示这样豪华的装饰,才用这样明亮的灯光来映衬的吧? “哇哦,真漂亮,这种样子的罗马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耶。”方心怡忍不住的赞叹着,实在是太华丽丽了,怪不得大人们都喜欢来呢。想到这里是成年人来玩的地方,小少女方心怡心底还是忍不住的紧张忐忑外加兴奋,哎,总算出来长见识了。 郑立成故作优雅的立了立自己的衣领,然后说,“这里的东西可不止是那些家具,甚至连里面的这些柱子和天花板,都是法兰西运过来的,工艺确实不错。不过这里的装潢也就一般而已,我在美国也去过很多家歌舞厅,相对而言那里的发展的更加的完整。” 张嘉玢忍不住的想要吐舌头。这郑立成说的意思不就是他爹妈花钱让他去美国留学,他却拿着那些钱、花费时间在娱乐场所游荡吗 ?还什么“很多家歌舞厅”,这么值得炫耀啊真是!张嘉玢对于这类的公子哥实在是很不感冒的。 索性这么想的不止是张嘉玢一个,徐静华在位子上坐下后施施然的说道,“表哥,姨妈要是听了这话一定会难过死的,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表哥你在美国什么都没干,就光记得去歌舞厅玩了。” 不过郑立成倒是没有生气,他的这个表妹这张嘴一向是毒的很的,但是人却不难搞定,从小到大的他也早就习惯了,“好啦,我今天都请你出来玩儿了,你可不要跟我妈乱说话哦,你也知道我妈这人一向信你比信我多的。你还想要什么贿赂的话,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都给你办了。”说完,眼角含笑的冲着表妹徐静华给了一个眼神。 徐静华当然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表哥的那点子事情她才不耐烦打小报告呢。跟侍应生点了些鲜榨饮料,然后就不客气的招呼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心怡、嘉玢,你们两个尽管点东西吃,千万别怕吃穷我表哥,他零花钱多着呢,不怕咱败他的。”郑家开着买办行,郑氏买办行几乎垄断了半壁江山的,像是这黑猫歌舞厅的这些欧洲来的货品很多就是出自他们家的手笔,也因此,郑家自然是也从来都是不缺银钱的。听说郑家伯伯新近又在上海新投资了洋行和一些别的产业,不多花销花销这个表哥,实在是对不住自己啊。 张嘉玢心下一紧,哎讨厌啦,请不要随便叫我的名字啊。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徐志摩,看他没有什么反应,心下不由得嘘了一口气,稍微安心一些。之前也听过静华说起她的这个表哥家里的来头,不禁摇头,这才真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啊,后世的那些动不动就来个“炫富”的,跟这个年头的富二代一比,还真是没有看头啊。 徐志摩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什么精力去观察张嘉玢的,他正找机会跟徐静华套近乎呢。徐静华身上有他喜欢的很多的优点,长相漂亮明艳,行事利落洋派,并且也不拘小节。不过他也仅仅是欣赏,他享受这种男女自由来往,特别是跟这样的漂亮的女人,并不是真的要发展出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一滴半点儿的那种小暧昧。 徐静华在交际方面向来落落大方,从不扭捏。徐志摩有意和她攀谈,她也不会拒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像这样的“慕名而来”的登徒子从来就不曾少过,她也不介意偶尔这样散发散发“爱心”,跟他们应酬应酬。就着话题和眼前这个竖着中分油头的青年聊聊艺术啊,文学啊――当然,徐静华对于文学神马的也就是略知皮毛而已,不过徐志摩想跟她搭讪也不是因为什么文学共鸣就是了。 喝了两杯饮料,张嘉玢就想去洗手间了,看徐静华和方心怡都和小伙子们相聊甚欢,自己也不想去打扰了――哎,长得不惹眼就是缺少关注,她今晚就充当了一回壁花小姐了。不过虽然女性自尊感觉很受伤害,但是就这桌上的青年的素质,张嘉玢只觉得又有些无奈的庆幸。 穿过一桌又一桌人走向洗手间,一路上努力无视着那一桌桌上的莺莺燕燕和大老板们的“互动”,这里除了灯光照明什么的,张嘉玢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后世的夜总会的类型啊。好在自己就是一个包子脸的青涩小丫头,在这里穿来穿去的也比较无压力。 这个黑猫歌舞厅的洗手间就很不给力了,没有什么装修,只有两边分作男女的门,门口还是互相对着的。进去以后是一个简单的洗手池,还有一个小隔间估计就是厕位了,这么大的一家歌舞厅,竟然就只有一个厕位,并且这个厕位都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竟然还是关着的,里面的人也不出来,真是叫人不能淡定!张嘉玢实在是很想敲门问问里面的人,是不是便秘了啊便秘了?不过没有大号的味道,张嘉玢却觉得闻到隐隐的血腥味,难道是里面的姑娘来月事血崩了,所以出不来了?你说说,大姨妈都来看望你了,竟然还要来歌舞厅玩,真是吃不消。 于是张嘉玢就在洗手池前洗洗手,顺便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这个时候却听到对面男洗手间传来的一阵的喧哗,隐隐的可以听到是很凶狠的叫开门的声音,听着像是混混乱斗。正寻思着这会儿估计也是上不成厕所了,在这儿空等也不是个办法,想着还是回去位子上等会儿再来的时候,隔间的门居然就这样打开了。 抬眼一看,里面的不是姑娘,却是个汉子,并且这个汉子正举了一把手枪对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大概卷到了什么不应该的事件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自己看见了这个长相还算儒雅的汉子的脸,估计他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的。张嘉玢不自觉的拿手捂住了嘴巴,差点就叫出声来了,她相信若是自己就这么尖叫出声了,里面那位也会很好意思的冲自己来上那么一枪吧?努力镇定,希望显得不是那么惊慌,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男人,他想干什么? “你很聪明。”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面色也显出些苍白,似乎靠在厕所里间的墙上就已经很消耗体力了一样,但是拿枪的手却是那样的挺直,一点也不见颤抖,“进来,我不想说第二遍。”说完,枪口上移到了对着张嘉玢脑门的位置,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张嘉玢知道,这绝对是一种红果果的威胁。 外面的声音似乎是要进来女洗手间了,男人的眼神愈加锐利,张嘉玢几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却是咬了咬牙,果断的直接走进了隔间,并且很乖巧的关上了门。再笨也该知道了,估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为了要躲外头的那群人才躲在女洗手间里头的。 她进来后,男人却没有对现下的情形多说什么,只是促狭的上下看了看她,“你是新来的?” 这丫头他倒是没见过,估计是新来的舞女吧。只是这黑猫歌舞厅的素质怎么越来越差了,像这样的青涩小馒头都能来当陪酒舞女了?不过,看这气质像是读过书的,他知道有群老爷们儿就是特别稀罕在西学进过学的姑娘,看这保守的穿戴,估计就是这样的没错了。男人没想过正经人家的女孩儿会想着也来这歌舞厅寻寻开心的可能。歌舞厅这个事物在上海滩还是新新事物,如今的定位也还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不像后来的时候,一些富贵太太小姐偶尔也会到歌舞厅赶赶时髦。 新来的?张嘉玢寻思了下,自己确实是第一次来黑猫歌舞厅,于是就乖乖的点点头,看着男人始终抬着的枪口,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 果然。男人微微了然的点头,轻轻的说,“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对这样一个“馒头”他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怎么说如果今天靠着她能渡过此劫,照顾一个小舞女这样的承诺,他还是愿意给出的。 “啊?”什么照顾啊,那是神马?张嘉玢正疑惑间,外头的声音就进来了。 男人用眼神止住她继续要说的话,张嘉玢立刻乖乖的把话憋了回去。外头的声音此刻就显得更加的凶神恶煞了,会来女厕的除了那个姓杜的男人就只可能是舞女,他们可不怕得罪了贵人,“里面的是谁,给我出来!” 张嘉玢立刻发出害怕的声音,“不要进来,我,我在上洗手间啊!” “作什么作啊,爷儿几个又不吃了你,还怕人看见啊,没被男人看过啊你?”说完,外头响起一阵男人们促协的笑声。估计那姓杜的不在这里了,不过戏弄戏弄小舞女也不费多少时间,兄弟们就当穷开心一下了。 就算是两世为人,张嘉玢也实在是忍不住的脸红,这绝对是气愤的!她可都是阳光下长大的,哪里听过这些个荤话? “哎,老鼠哥,我怎么闻到血腥味儿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老鼠哥一听立刻发觉其中一定有猫腻,立刻大声喊道,“臭婆娘快点开门,不然哥哥我就踢脚踹门了!你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要是这个时候被破门了,那她这条好不容易拣着的小命就一定要炮灰了!红着脸看了眼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男人,然后就大声说,“大哥,里面只有我,求你别踹门!我月事来了,出血有点多!”说完,脸又忍不住的红了下去。外面又是一阵的笑声,甚至连面前的男人没有什么血色的嘴角都忍不住的要向上弯了一些。 张嘉玢此时也来不及愤恨,老娘还不就是为了窝藏你才这么丢脸的说的啊,你还有脸笑了!“我是郑氏买办行郑公子的朋友,他还在座儿上,你们踹了我门儿不给我脸可是也是不给郑公子的脸,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你们去问问郑家少爷肯不肯?” “哟大哥,这小娘还真是有恃无恐啊。不过郑家跟徐厅长可是姻亲关系啊,这关系?”只是不知道里头的这个舞女郑公子有没有所谓了。在上海滩混黑社会,还是要注重各方面的关系才能混的长久的。 “怎么一群男人在女洗手间里头,成个什么样子?”竟然是徐静华的声音,估计是看张嘉玢出来久了没回去有些担心了,“嘉玢呢?” 张嘉玢立刻回应,“静华,叫他们都出去!出去啦,吓死我了!”小少女几乎要被吓哭的声音被演了个活灵活现,“他们非要进来洗手间,我,我,我!” 又是一阵喧闹和解释,也不知道是郑立成的出现起了作用,还是徐静华的父亲的名号狐假虎威的用起来顺手,总之,那群混混就一阵赔罪后退了出去,窜出去外头继续寻找那个姓杜的。 “笃笃笃。”敲门声过后,是徐静华,她轻声的道,“嘉玢,别害怕,他们都被赶出去了,你出来吧。” ------------ 2019 这算是危机暂时解除了。只是这个门张嘉玢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开的——要是被人看见她跟个男人在一个厕所隔间里头呆着,那可真是多少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啊!虽然静华不是那种会多嘴的人,但是终归多个人知道也不好,叫她怎么解释啊?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努力的镇定下来,用还是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静华,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在里面静一静吧,我吓的人都有些气喘,估计脸色也难看的紧,这样出去实在是太难看了,让我平复一下再说。” 徐静华想想也是,张嘉玢看起来再是温和不过的人了,可这性子却最是要强的,她现在这样的样子被人瞧了去,之后一定会尴尬死的。于是就清了清嗓子,然后冲着外面的大概是歌舞厅的领班还是谁的说道,“给我把到女洗手间的路都封了,不许放人进去。”停了停又说,“你们今天吓到我的朋友了,我是不会轻易放过的,郑公子也不会轻易放过的。这周围也别站着人,都给我离远点,谁要是不开眼的靠近这个地方,或者是不小心那只狗眼无意中看到了我的朋友的样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可是不会去管你们是要追着找什么人的又或者是有什么苦衷的,到时候就等着巡捕房经常过来问候问候吧。” 徐静华的意思不止是不许周围有人靠近了,就算是不小心瞄上一眼都不行的,这也正中了洗手间里头的两个人的下怀了。哎,谁说徐静华是刁蛮任性大小姐了?人家明明其实很细心很贴心的好不好!张嘉玢忍不住的想给徐静华颁个大红花以资鼓励! “我先出去了嘉玢,你收拾收拾也快点出来吧,放心,那群不长眼的流氓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我们都在位子上等你。”说完,就只剩下徐静华远去的脚步声了。 “你叫家冰?”男人突然就开口了,“大恩不言谢,但是我是信守承诺的,下个星期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我把那些个事情都处理完了就过来带你走,以后你也不必再做舞女了,我会养你的。” 舞女?什么舞女啊?大叔,您觉得就我这资质还当得起舞女啊?您真是怪看得起我的!您如今这是愿意包养我的意思吗?不过此时张嘉玢哪里还愿意否认啊,她恨不得就让这个男人就这么误解得了——能跟流氓混混搭上的都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她哪里愿意别人真的知道她是谁?这事情若是教自家大哥知道了,被打包遣送回宝山老宅还都算是轻的了。 于是,张嘉玢立马利索的回答道,“是啊老板,人家我姓葛,叫葛冰,冰清玉洁的冰,您可别记错了哦。我那朋友刚刚从江苏过来的,上海话还没有练标准呢,您一定是听岔了。” “哦,是姓葛啊。”男人似乎对名字的差别并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置可否。 “是的老板,您下周请一定要来捧人家的场哦,我会一直等着您的!”说完,努力的给了男人一个充满了“风尘味”的眼神,然后就飞快的打开了隔间的门,迅速的向外边跑了出去,有点仓皇而逃的意味。哎,搁谁身上,这么一会儿又被枪指着一会儿又被流氓调侃恐吓的,能不受惊吗?她这已经是很有范儿很镇定了好不好? 一个学生气的舞女?这确实是给了杜月笙一些冲击,特别是她涨红着脸跟老鼠那群人喊话的时候,样子实在是很逗,难免总是会留下一些的印象的。特别是在一周后,他终于收拾完了老鼠那帮子人,当然其中也包括老鼠的“老头子”——敢在上海滩不睁眼的惹到他杜某人,就要有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除非有本事一击即中把他弄死了,那也就算了,否则事情就没有那么好了结的。 结束后,他想起了那个约定,于是他难得的耐着性子连着三天等在黑猫歌舞厅,可是结果却是都没有等到人。招来了领班,叫全歌舞厅的舞女一字的排开,上上下下的全认了一个遍,也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做“葛芬”的舞女。末了的时候问了下有谁招待过郑家公子的,那自然是有的,郑公子是黑猫歌舞厅的常客了,也经常会叫舞女相陪,可是那其中并没有那个叫做“葛芬”的。 也许是被人戏弄了,又或者是那个舞女不清楚他的底细怕被他牵连随便乱报的名字?不过既然你已经拒绝了我的善意回馈,那也就这样算了吧,他不是个喜欢纠结这些的男人。 话分两头说。张嘉玢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女洗手间,回到了位子上。因着发生的这些个事情,实在不让人愉快,郑立成一行人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都安慰了受惊的张嘉玢几句,就起身回去了。 在出去的过道上,徐志摩突然上前几步,就像是在跟朋友攀谈似的小声的在张嘉玢的耳边说话,“没想到张家小姐还挺喜欢出来玩的,只是不知道远在宝山的伯父伯母知道不知道呢?”后面一句说的时候不免带上了一些威胁的意味了。 其实坐下来没有多久后,听到徐静华的那一声“嘉玢”,他就彻底想起来了,那不就是他的前一位相亲对象宝山罗店的张家二小姐张嘉玢吗?只是当初觉得她的相貌实在不叫人愉快,配不起他,他也确实是不喜欢的,后来父亲也不知怎么的顺了他的意思退了婚。只是最后他还是无奈的听从父母之命娶了陈一知,一知相貌确实是比张嘉玢要清秀很多,可是一个缠小脚的女人,又怎么配和他谈天说地呢?他对此也是苦恼异常的。不过,跟那种旧式女人谈什么琴瑟和鸣,实在是对牛弹琴! 知道徐志摩已经认出自己来了,张嘉玢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这事提心吊胆的感觉。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徐大少爷如今是个什么意思。 徐志摩看了两眼张嘉玢,于是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是觉得我们只是曾经相过照片并没有什么,希望在念开明女学的张同学也是这么认为的。”说完,怕对方不理解,又添了一句说,“为了以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想还是不必要让朋友们知道我们曾经那样的情况了,你说对吧?”还用了一种我是为了你好,你也不必太感谢我的语气。 张嘉玢倒是没有很气愤,她也喜欢这样的默契,谁耐烦让人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就要和这个梳中分油头的有婚约?那不是平白的影响自己的行情吗?于是很快的点点头,“我也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徐少爷,我们确实只是普通认识的,朋友,并且今天也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你可不要随意把那些个话露出来哦,我可是还没有嫁人的,会担心声誉的。”你这个已婚青年就请不要自以为很有行情,自作多情了。 徐志摩顿时觉得一晚上憋着的压力顿时全消掉了,笑容也立时间灿烂真诚了许多,“就是啊,这种事情说出去,说到底其实对你们女孩子的声誉实在是有些妨碍的。但是我想我们如今也一样可以做朋友了的,开诚布公的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的,对吧?我相信你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子。对了,我能叫你嘉玢吗,你也不要那么见外的叫我徐少爷了,跟大家一样,就叫我章垿就好了。”说完附赠微笑一枚,真是自来熟的人啊。 其实平心而论,徐志摩并不是一个会惹人讨厌的人,相反的,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说话也十分的风趣,又确实的很有才华,非常容易得到寻常人的好感。可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当然,他却未必是个好丈夫。他的所有残酷和冷血,都已经给了“包办婚姻的妻子”这样的角色。这一些,别人估计都是看不到的。 兴许是张嘉玢意外的好说话,谈吐也很不错,到底是在上海滩最好的贵族女学念书的,让徐志摩也很愿意和她交个朋友。而张嘉玢这个时候,其实也是非常好奇徐志摩的婚姻生活的。他现在的妻子,有没有继承她原本的不幸呢?她并不愿意随便就和这徐志摩交恶,毕竟在之后的上海滩,甚至是中国,徐志摩的才名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就算他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行事,也挡不住人们对他的各种赞誉和推崇。 “你说一知啊?”徐志摩的表情明显的是懒得多说的样子,“她实在是无趣的很,她能懂什么,最多也就是只能陪着我娘说说话解解闷罢了,我跟她压根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实在浪费时间。哎,你是知道的,她出身旧式家庭,还缠着小脚呢,别说她了,实在叫人想起就是一阵的烦闷。”说着眼珠子不自觉的就向下转到了张嘉玢的脚上,哎,他原本还觉得这是个“乡下土包子”,可如今一看这气质谈吐都属上佳,虽然长得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胜在是开明人啊,起码说起话来不会空无一物,够资格做他徐志摩的“朋友”,并且,这个张嘉玢起码还没有缠小脚! 张嘉玢嘴角不显的轻轻的嘲讽的一笑,这位徐大才子果然是自视甚高的,在他眼里哪里有可以般配他的女子?林徽因么,陆小曼么?必须是像那样倾国倾城的叫全上海滩都认同的女子,否则自负如他他估计是不会真的看上眼的。他看起来如此的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却教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就给他的脑袋来一下,砸开来看看里面的是什么。不过,张嘉玢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拳头却不由得拽紧了那么一下。 “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在联系美国的学校了,顺利的话估计明年就可以去美国进学了,如此,我也就自由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说的就好似陈家小姐就像是一所牢笼,让他呼吸都困难一样。可是其实你的媳妇儿却确实的被困在了你那封建家庭之中了,她是真的没有了自由。你可以逃去念书,逃去国外,或者再从从英国逃到法国,可是你的妻子,不止得不到你的尊重,承受你的冷暴力,并且对于这一切,她想逃却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去逃! 原本的那个时候,徐志摩是不是也是对着友人这么说张幼仪的呢?张嘉玢不禁的叹了一口气了。不想再为这个和她已经无关了的男人生气的,可是要忍下来实在是太困难了。人品如此缺失,做人,做男人如此的自私,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拥护者呢? 这个没有肩膀的男人,一个封建家庭养出来的大少爷,发现不如意的时候就只会逃避,就像现在逃去美国留学,或者是在那个张幼仪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又再次远行避而不见。张嘉玢心里对着那个陈一知怀抱同情,但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徐大少爷总是要结婚的,他的封建家庭需要他娶一个可以伺候公婆的妻子,这样的事情徐大少爷喜欢的那种新式女人是做不到的。他和他的父母,对于媳妇的选择,是永远不可调和的矛盾。 “嘿章垿,跟张小姐聊什么聊得这么愉快?”郑立成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落在后面闲聊的两个人,没想到徐章垿竟会和一个相貌寻常的姑娘如此的相谈甚欢的,实在是少见啊。 “没什么,只是发现我和嘉玢的哥哥算是旧识,觉得这个世界太小了,忍不住就多聊了几句。”徐志摩立刻反应了过来,笑着回道。而在他的身边,张嘉玢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礼貌的微笑。 ------------ 2120 黑猫歌舞厅的一夜,叫几个小姑娘觉得实在是有些惊心动魄,特别是在听了张嘉玢的经历之后——张嘉玢说的还是没有持枪男人的那个“精简”版本呢! 方心怡实在是愤愤然,“要不是我不敢叫我哥知道我偷偷去了歌舞厅玩的事情,不然就可以叫家里的那些个警卫出动直接端掉那些个混混的老巢!”方心怡实在是越来越有军阀家的女儿的气势了,跟她那清秀甜美的外贸实在是不怎么符合,但是却也嚣张的可爱。不过不管怎么说,上海滩再厉害的黑帮黑社会,管他是什么青帮红帮的,也不敢轻易的去动那些个“抗枪杆子”的,而不巧,方心怡家里头就是那些个帮派怎么也不敢去招惹的。 “行了啊你,真弄出些动静的话到时候嘉玢的名誉该怎么办?索性嘉玢就是受了些惊吓,没有真的吃亏。”徐静华遇事还是比较理性的,她到底是她母亲亲手教导出来的,遇到大事行为做事还算有些章法。之前会跟张嘉玢和方心怡因为小事而发生口角其实很不符合她平时的处世态度了,不过也让她交到了朋友,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可能就是这样的,“我已经跟表哥说过了,让他去找那个‘老鼠’的老头子,他们混混也有混混的做事方法,他们知道该怎么去教训他的,咱们自己去插手这些,不过是脏了自己的手,而且也容易招惹麻烦,那就真是后患无穷了。”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女子,一个高贵的女子,就要懂得时刻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能给人抹黑自己的机会。这件事情虽然张嘉玢并没有吃亏,但是跟混混扯上边对一个淑女来说怎么也不会好听的。俗话说的好,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她们如何也不能叫这群混混知道她们是谁。不然,弄个不好,是会坏了嘉玢的名誉的。 方心怡赞同的点点头,“还是静华想的周到!一定要让他们狠狠的教训那几个混混啊,千万不能便宜了他们。”反正重点就是那几个招惹了嘉玢的混混一定要得到惩治,不然这口气可消不下去。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实在无需生这个气了,那几个混混包括他们的“老头子”,都在事发后的一个星期里面,陆续的都“消失”在了上海滩了。 张嘉玢对此倒是也都无所谓的,不过有朋友如此相挺,心里还是不住的感到愉悦的,“你们就别为这些个破事操心了,反正我也没真的吃亏,只是当时太过突然了,所以是有些吓到了。你们可千万别露相说露嘴了啊,不然我大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以后可真的没得书念了,他一定会乘机把我送回老家准备嫁妆待嫁的!”大哥张嘉保这人最是保守,知道自己有胆子去歌舞厅玩,做出这样不“闺秀”的事情,一定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当事人都已经不在意了,小姑娘们自然也不愿意总是纠结着这件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就开始聊起那天新奇的见识。女人聚在一起总喜欢聊男人的,不管这群女人是什么年纪的,都是一样的。 “那个叫做徐章垿的还真不错,说话实在很逗人,又总是能左右逢源。一开始还跟静华说的那么热闹,后来看嘉玢受了惊,还很体贴的跟嘉玢聊天解闷的。听说他在诗社也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呢。”说话的是方心怡,那天晚上的几个男孩子,确实就属徐章垿最出色最吸引人眼球了。并且他也不看轻女孩子,很愿意跟她们交流,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不像有些自诩才子的,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总是拽的二五八万的。 张嘉玢就知道徐志摩这人最容易得到小少女的好感了,不过她也不乐意背后放人暗箭,毕竟徐志摩除了对待妻子确实是品德缺失,对朋友却没有什么可以被指责的。不过提起徐志摩,张嘉玢也懒得有好语气,应付的说,“我觉得那天来的都很不错,可也没看出来那个徐章垿有什么特别值得提起的。” “我就觉得那人有些轻浮,”徐静华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也没再往下说,可该说的还是要提一下的,“不过他也确实不惹人厌烦,还算可以吧。我倒是听说他的新诗在很多女校都流传开了,很多小姑娘都对他很有好感的。不过,我记得他应该已经娶亲了,娶的也是浙江的,听说那女方家里也算是红顶商人的,是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最后的一句,其实也算是暗暗的警示了,这徐章垿看起来再好,也不值得姑娘们多费心了,毕竟他已经是个有妇之夫啊。听说这徐章垿平时言语中若是提起家里的妻子也是多有不屑的,甚至有时候不把她当做“妻子”看,口口声声的说那不是他要娶的人,只是父母想娶的媳妇儿!这样的行为做事,实在是有些没有担当了。 “啊!”方心怡不由的道,“我看他说起话来是这么的热爱改革,热爱新事物,言语之中对传统礼教什么的最是不屑一顾的人,竟然家里已经有了包办婚姻了。那他怎么还那么说话啊?”像徐章垿这样的年纪已经娶亲了,十之□都是家里给准备的亲事。看来,这徐章垿对那些说的“新事物”,还真的只能做到他说的那个词,“十分向往”啊,却又没有这个勇气真的拒绝家里的“决定”。想到这里,方心怡不由得有些感到气馁。 徐静华冷冷的道,“所以说不要轻信男人的那张嘴,记得这句话,以后对你有好处的。” 张嘉玢不由得又仔细的看了几眼徐静华,这样的语气和想法,实在不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娇养着的女孩子会有的。不过她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且静华对她们这样说都是出于好意的。方心怡也跟着懵懵懂懂的点了点脑袋,直觉觉得气氛有怪,看了眼张嘉玢,又望向了徐静华。 徐静华见两个好友表情有些凝重了,就失声一笑,“哎呀看你们紧张的,行了行了,我这个也就是一个警告啦,你们看戏文里的坏男人也多了去了,像咱们这样的花季小少女不对男人多留些心眼怎么行啊?晚饭我请客,就去聚客来吃一顿,权当是给咱们嘉玢小姐压压惊了,给个脸赏光一下吧?” “对,去搓一顿也好,就当做是庆祝,庆祝嘉玢虚惊一场,也庆祝我家的‘采青姐姐’终于回去青城啦!”方心怡想起了今早吃早饭的时候没见着那位“采青姐姐”,一问之下,才知道前天一早那姑娘就向方夫人辞行回去青城了,“这顿一定我得请,这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厌烦的人不用再在自己眼前晃悠了,还有比这个更叫人感到高兴的事情吗? 张嘉玢有着几分无奈的掏掏耳朵,有两个有钱姑娘抢着付账,晚上她就等着空了肚子的去好好的大吃一顿吧。 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方家大小姐方心怡,业余的爱好是马术和射击,当然,这也是她哥哥给她布置的“必修课”。连带的,一向最是“娇小姐”的徐静华,和张嘉玢,也顺带的被培养了这样的一门兴趣爱好。 “我一个人骑马练射击的无聊也要无聊死了,你们就当陪我一起玩儿嘛,真的挺好玩的哦。”方家在上海的郊区就有一座大型的骑马场,自从三个姑娘感情愈发好了以后,每个周末方心怡都要约上两个好友驱车去那儿跑跑马。 徐静华一身火红的骑马装,蹬着一双黑皮靴,倒是有几分英姿煞爽又有几分艳丽天成的味道,“哎,心怡你这件骑马装哪里做的,这花边还挺搭的么。”女孩子还是对于装扮最是关心留意了。 “是在‘巧工坊’定做的,下次我带你们去吧,那里的师傅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等的时间有些久罢了,一件衣服就算是加快了也得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方心怡一身的鹅黄色的骑马装,白色的马靴,显得很是玉雪可爱的,“我倒是觉得嘉玢这件军绿色的更加的帅气呢。”方心怡同学还不知道后世有一种打扮的类型叫做“中性化”,她对于服装也一样很感兴趣,“实在是太帅气了,很英挺,但是腰身做的也好,不会显得很像男装,还很有线条呢,嘿真没看出来我们嘉玢的腰这么窄啊。” “恩,嘉玢这腰确实不错,”徐静华也一脸严肃外加严谨的加入了点评的行列,“看来如今这脸的婴儿肥也没什么,估计主要是还没发育好呢。以后,应该,大概,总归,会是清瘦下来的吧。”静华同学,您的点评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吓人的火辣辣啊,实在是有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啊。 张嘉玢却看着三人红黄绿的打扮一时间有些无语了,哎,你们可知道,后世还有一种公共设施就叫做“交通信号灯”,红灯停,绿灯行,黄灯请等待......她们仨今天是不是也太有默契了一点啊? 三个姑娘穿的各有千秋,打扮都是一个个的合格了,可是在骑马这个学问上头,也就方心怡可以算是过关的,如此,总是觉得自己比较“弱势”的心怡同学终于成功的反击了,循循善诱的教导两个更不如她的同学。 “心怡,你这是故意的吧?”不很优雅的揉着酸痛的屁.股,徐静华忍不住的抱怨,“这实在是太累了,也太辛苦了,实在是不适合这样淑女的我了。”她属于初学,可就算是选了一匹温驯的滇马,还有专人帮忙牵引着,这一颠一颠的颠上一个多钟头也确实是有些要人命了。 张嘉玢虽然也一样全身不得劲,不过也还是愿意继续学骑马的。不说骑马骑得好了那样子叫一个英姿煞爽的帅气啊,只单说后世能有一匹自己的马,并且能经常溜溜的那可都得是一等一的有钱人啊,自己如今能有着机会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的。更何况,中西女中没有体育课,自己平时也确实缺乏体育锻炼。在这个乱世之中,身体素质还是很有必要努力的提高的。看看自己和静华骑的很有些缺乏气势的滇马,再瞧瞧骑着高头大马的心怡,实在是很有些奋发的动力的。 方心怡十分愉快的看着叫苦不迭的徐静华,说,“先休息一下喝点水,等下咱们去练习射击吧。静华,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会点防身的东西可不行啊。” “哼,我自然是有护花使者会愿意保护我的,哪里需要劳动我自己出手那么粗鲁那么辛苦啊。”虽然嘴上是这么骄傲的说的,可是徐静华的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地同意了方心怡的说法,靠什么也不如靠自己更加的管用啊!反正,技多不压身。后来,练就的这一身好枪法也成为了徐静华骄傲的其中一点了。 ------------ 2221 两年之后。 张嘉玢已经十八岁了,在中西女中学习也快要到三年了。在这短短的两年的时间里,她不止学通了基本的英语和德语,熟练了各种淑女的礼仪和社交规范,同时也成为了一名好骑手,没事就喜欢去方心怡家里的马场跑上两圈,也经常盘算着以后自己有钱了一定也要奢侈一把,弄座跑马场。不过,她的枪法却从来都是三个人中垫底的,渐渐地对射击什么的也就有些放弃了。 不过在射击方面徐静华却是很有悟性和天分,是绝对的个中好手,她甚至通过她父亲的渠道得到了一把定制的德式的银色小手枪,小巧玲珑,很适合女士使用,只是她的这项技能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并不告知旁人。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状似忧郁的感慨,哎,她的护花使者们几乎都可以下岗了,枪法没几个有她好的,她可不愿意拿这样的事实去刺激他们脆弱的小心脏!徐静华这两年来几乎长成了,像是一株含苞的玫瑰,已然开始馥郁芬芳,身边的狂蜂浪蝶已然不止,可以想见日后她也必将成为一个妖孽型的人物。 而方心怡最近则是属于被迫学习状态,小姑娘的英文成绩始终不算很理想,可他的哥哥已经决定明年就把她丢去美国了,所以她只能无奈的每天恶补口语神马的了。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哥哥方大少早在两年多前就已经在培养一个“万能丫鬟”以便到了国外也能伺候好她了,据说那个丫鬟不止会英文懂家政,就是连枪法都是一等一的好的。有个这样万事想的周到的哥哥,确实是够心怡姑娘不停的骄傲显摆了。 政局如今还是很不太平,比之去年的时候更甚。称帝没多久的袁世凯年中的时候尿毒症死了,北洋军阀这回算是群龙无首了,各地各个派系都要夺权,谁也不愿意轻易相让,撕来杀去的,也没个安定。近来哥哥呆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少,经常外出打仗,教方心怡同学总是忍不住的忧心。而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个采青姑娘也不大来上海烦她了。听流云姐姐信上说桑采青在青城跟大才子萧清羽来往密切,还和萧清羽家里一起合作生意来着,听说做的还挺好的,被人交口称赞的。而沈家的流年少爷却连着做了两单赔本买卖,沈家伯父对儿子几乎都是要失望了,如今对于桑采青这个“干女儿”却更是看重了。方心怡不知道哥哥知道不知道现在的这个状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成天朝夕相处的,绝不会只有合作生意那么简单。她看到哥哥近来愈加的沉默了,可是也奇怪,哥哥并没有去青城找那个萧清羽或者桑采青的不痛快。 哥哥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烈的人,桑采青这样的行为处事分明就已经踩到哥哥的线了,可是哥哥如今却什么反应都欠奉,继续放纵着她,实在是有些太反常,也太奇怪了点。难道是爱情让男人迷失,连包容能力都无限的放大了吗?一想到那个桑采青,心怡姑娘的心情就好不了,实在是膈应啊。 “国内现在还没有女生能上的大学,去国外念个大学回来自然是个好选择。”徐静华优雅的拿着锉子磨着指甲,“不过我觉得我还是更加适合英式教育,我的目标还是要成为最优雅的淑女,不过英国的好学校还是很难申请的。”她已经申请了剑桥大学的音乐系,主修钢琴和小提琴,估计这两个月结果就会下来的。其实她本人是更想修一下地理什么的,她对各地的风情土貌更加的感兴趣一些。不过,母亲大人选定了艺术科,她遵命也就行了,毕竟到了英国之后,要学什么还不都是她说了算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母亲去犟这些个琐事,不划算啊。 自己的两个好友对未来都有了这样的打算,在国外念个两三年书回来,也算是享受过一把自由了,再回来就算被配对结婚了,也总算是没有白青春过一把。张嘉玢也是想要出国念书的,国内现在没有女子可以念的大学,这就意味着她中西女中毕业了就又得回宝山老宅了。回到家在母亲的关爱下,免不了的就是相亲神马的了,太可怕了。 可是,她的母亲大人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去老毛子的地盘上去混上个两三年吗?张嘉玢实在是不敢抱很大的希望。她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自己的几个哥哥了。她这两年来,在大哥张嘉保的眼皮子底下都是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了,人品的信誉度还是有的。不过大哥这人思想最是古旧,想要出国念书靠他还是不怎么靠谱的。大哥如果能对此抱持中立的态度,不提出反对意见,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至于二哥张嘉森么,张嘉玢望天,每次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就会更加倍的思念远在北方的二哥啊,只是不知道近来愈加繁忙的二哥有没有时间回去宝山帮她解决这个“小事情”呢?一战快要结束了,巴黎和会就在筹备了,年底的时候根据日程二哥肯定是要随着梁启超他们去巴黎的,她的这么点子事情实在是都不好意思摆上台面去教二哥去劳烦了,毕竟跟二哥在忙活的事情一比,实在是都不叫个事啊。 四哥张嘉璈......哎,因为他平时那些个“不着调”的种种事迹,不管他在外头是显得如何的威风八面的,可四哥这人本身在爹妈那里的信誉度和话语权就不怎么高啊。哎,托四哥去办这事儿,成功率也太低了啊,万一不成功,就“打草惊蛇”了。自己想要安稳的在上海念书估计都要不成了。 所以,每次在徐静华和方心怡说起以后的打算的时候,张嘉玢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沉默了,她这真是饱受旧式家庭之苦啊。实在是羡慕这两个好友,一个有个开明的懂得为女儿将来打算的好母亲,一个有个深谋远虑的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哎,自己只有一个半封建半开明的家庭,能出来上海念个女学,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姆妈要是知道自己念完了中学都十七八了还不打算待嫁,还想要出去再混个几年,不活撕了自己才怪了。在老一辈的想法里,除非有什么特例或者原因的,否则到了二十岁都不嫁人,那就算是老姑婆了,就是大逆不道了。 不过也没让张嘉玢纠结太久,二哥张嘉森就来信了。 不敢置信的把信反复的读了两遍,心中忍不住的虎躯一震,大声一吼,知我者,二哥也! 这天,大哥终于在晚饭前回来了,算是共进晚餐。不过,张嘉玢看着大哥的脸色并不好,于是也不先搭话。吃了一会儿,张嘉保终于放下了筷子,首先开口了,“你收到老二的信了?” 看来二哥在给自己写信的同时,也给大哥写信通知了,于是张嘉玢乖乖的回答道,“是的,下午时候才收到的。” 张嘉保细细的看着妹子的表情,又说,“那么你对老二的提议,怎么看?” 二哥信上的口气可不是什么“提议”,二哥习惯的是“通知”和“命令”。不过张嘉玢也不愿意这个时候为这些遣词用语跟大哥计较,于是只说,“我相信二哥一定是为了我好才这样安排的。” “为了你好?为了你好他就该让你读完了女学就回去老家待嫁,或者在北平在上海给你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而不是纵着你出去胡闹!”张嘉保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是很是气愤的,“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去德国再上几年的学,这像话吗?不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些个老古话了,可你一个女孩子如今学的东西已经比很多男人都多了,也足够了,如今也该静下心来了,竟然还要跟着去胡闹!” 这个时候张嘉玢当然的不能退缩了,她万一退了那二哥的苦心可就白费了,机会总是要自己去争取的,更何况曙光已经在那边了,“二哥不是说巴黎和会结束以后,他也会去德国生活一段时间,还要学习西方的律法什么的,顺手也是可以照顾我的。”女孩子出门在外的,有个亲人在旁照照看也比较让人放心些,就像现在张嘉玢是由她的大哥张嘉保监护这样。到了德国和二哥生活在一起,家里人总是能够更加的放心一些吧? “老二一忙起来的那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顾得上照看你?”张嘉保盯着张嘉玢说,“你去回信给老二,就说你不想出这么远的远门,觉得国内的教育已经足够了。我可以去跟爹和姆妈说,叫你学校毕业以后可以继续住在上海,继续你的社交圈,只要是健康有序的,我绝不多加干涉。”知道妹子其实不想回老宅等着待嫁过日子,于是他给了这样的提议,这已经是他的最大妥协和让步了。 张嘉玢突然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大哥,说,“我还是决定要去德国继续学业。大哥,您再宠我两年吧。”说到最后的时候,倒是显出了几分可怜相。 张嘉保张了张嘴,一时间又把那想要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个妹子他也是放在心尖上想要疼的,可是或许是他年少时候就一直在外打拼事业,跟这个妹妹交流并不深,反倒叫她受了太多老二和老四的那些个歪理邪说的影响。老二、老四是男人,怎么样随着性子来都是没有什么大关系的,只要大的路不走错了就行。可是这个妹妹不同啊,她是个姑娘,终究还是找个好人家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路。就算现在时新新法了,很多事情,其实本质还是不会改变的,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要求本身就是比男子要高。 可是如今,看着妹妹有些委屈的样子,还有那种渴望的眼神,他突然没有办法继续说了,终究,他还是心疼这个妹妹的。 “这件事情先不急决定,我会再联络老二的,他有这个想法,也得让他拿出个万无一失的章程来给我。”言语之间,已然是做了让步了。 ------------ 2322 “嘿,朵拉,你这松饼做的怎么样子这么古怪?”一个栗色短发的姑娘讶异的看向旁边桌子的东方姑娘,不是说东方人最喜欢固守传统么,甚至比他们德国人更严格的,可是自己的这个叫做朵拉的同学,貌似就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你看,连一个松饼都喜欢煎成各种不寻常的样子,实在是太有个性了! 被点名的这位东方姑娘看了看自己手下的松饼,再看看旁边克劳娅做的那一张张整齐漂亮的饼子,其实也是很想磨牙的——她可不是什么特立独行,内心深处她也很想把这点心做成那种漂亮又标准的样子的,她已经在尽量在煎锅里控制形状,并且反复的练习了,可是这结果总是不如人意。 这个时候老师琳达女士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她慢慢的走近她们,看了看朵拉同学的劳动成果,又捡了其中一块试了试味道,无奈的笑笑,“朵拉,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很不错。这次的味道都调对了,虽然还是有点焦了,不过这已经证明了你已经学会正确的使用厨房的称量工具了,我感到很高兴。这种松饼是西式餐点中最简单的一种了,我认为你以后恐怕得继续更加的努力了。” 被面粉沾的额头下巴都是的有些显出些狼狈的朵拉同学,也就是咱们的张嘉玢小姐,此刻极其无力的叹气了,她那个时候是哪根筋抽风了啊,只是看徐静华的信上得意的说她学会了一些美味的西式餐点的制作,以后回国后就不怕吃不到正宗口味的了,于是自己也一时间也抽了风的极其冲动的选修了这样一门烹调课程!哎,她一定是脑筋不清楚了,喜欢西式甜点完全可以请个手艺精良的厨子回家给自己做啊,干啥一定要这么自己折腾自己啊!她就是知道自己缺乏这方面的天分。历史和事实都告诉我们,跟风可耻,不可取啊! 晚上带着自己的这些“奇形怪状的成果”回家,给二哥张嘉森尝了其中最最成功的一个。二哥咬了一口后眉头微皱,最后却转变成为一个貌似叫做欣慰的微笑,“我们嘉玢还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能干了。”但是对于饼子的口味却绝口不提,不过总算还是把整个松饼给完整的吃掉了。 “玢玢,你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都瘦了,姆妈回头见了可该心疼了!”二哥刚刚散开的眉宇复又皱了回来,“要不,我再去请个会中式餐点的厨子,给你补补?” 不过,这个提议很快也不了了之了,张嘉玢表示自己是来德国求学的,不是来养身体的。并且,纳西太太的手艺也很不错,她很满意。 晚上的时候趴在书桌上给方心怡写信,信上大写特写了徐静华对她造成的极其痛苦的后续影响,告诫方心怡同学千万不要轻易的去尝试徐静华的那些可怕的爱好,否则后果自负,她已经深受其苦了。想她张嘉玢,在学校各种成绩都是各种优异的并且是名列前茅的,可是却很有可能因为一门也许会挂科的烹饪课,而和那丰厚的奖学金失之交臂!虽然她是不差那些钱啦,但是自己赚得的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啊,更何况像她这样上辈子念大学的时候都没有机会拿奖学金的可怜人,更是觉得奖学金是个很美好很美好的憧憬啊。如今希望近在前方,却很有可能只是成为一个美好的“憧憬”! 她们三个如今真是天各一方,静华在英国,心怡在美国,而她在德国。虽然都身处异地,可是却觉得感情倒是越发紧密了,闲暇时候更多的时候就是通通信件。当然,各种八婆的本性还是不能忘记的。徐静华上次还提到,已经改名为徐志摩的徐章垿同学,如今已经从美国转学到了剑桥,并且已经成为了她的校友,最重要的是所到之处依旧还是一样的拉风,一样的肆无忌惮。 所谓的肆无忌惮就是,大家,也就是学校里认识徐志摩或者认识林徽因的人都知道,才子徐志摩正在疯狂的追求才女林徽因!林徽因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东方女人,气质超群,人也长得十分的漂亮,同时又兼具才气和灵气。而徐志摩也凭借着做诗词累积的人气,成为了林徽因众多追求者之中的佼佼者。但也只是一个多月以后徐静华来的信件里面,事情就已经发生了最新的进展,徐志摩有家室的事情终于在圈子里曝光了,因为他在国内的妻子陈一知女士,也来到了英国,并且将和他住在一起,照顾他的起居。 这其中的种种曲折,没有人比张嘉玢更加的清楚的了。她有些想要去告诉那个跟她可以算是“同病相怜”的陈一知,不要再傻傻的放时间和精力在那个渣男的身上了,可是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终归是没有这个立场的,而且她这样的劝说,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出于好意的。怎么说,徐志摩无论在外面是如何的,用传统的观点来说,只要陈一知谨守本分不犯七出,她就始终都是徐志摩名正言顺不可动摇的正室,大房。对外面的那些女人,大房要做的就是谨守风度,不必要太过当真了。可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是,这个叫做徐志摩的男人,如今羽翼渐丰,并且还是个绝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他的家庭和他的父母能给他的约束,随着他的成长,已经越来愈小了。 徐志摩的各种韵事,确实是无聊的女孩子们的一种有趣的谈资。随后,在美国留学的方心怡同学也终于打听到了徐志摩在美国的一些经历,照旧都是充满了各种的“风韵”,只是行事没有在英国这样大胆、张狂罢了。其中还提到了一位明小姐,方心怡在信上不屑的说,那徐志摩不是自诩追求革新吗,最是不喜欢他太太的那双小脚了,可是他的一位曾经很亲密的“女朋友”明小姐,就是穿着西式洋装却有着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徐志摩的双重标准,已经让方心怡也愈加的感到不齿了。 风流才子风流才子,“风流”终归是要要在“才子”上面的,确实是不错的。 张嘉玢尽量不去想这些关于徐志摩的事情,毕竟现在的他们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了,牵扯太多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言的,她是真的恨不得真的不认识那个渣男,现在光是听着他才子的名声就觉得忍不住的泛起恶心。 她还有她的生活。每天早晨,她七点钟起床,跟着哥哥慢跑四十分钟,然后八点的时候共进早餐,再然后就是各忙各的事情了。张嘉森是个很尽责的哥哥,除非是出差或者有推脱不开的事物,否则他一定都会坚持陪着妹妹吃早餐和晚餐。晚餐一般时间比较晚,七点半到八点的时候,所以他也经常赶得上。跟妹妹聊一下最近的心得体会或者新鲜事,不管是学校里的,学校外的,附近社区的,或者是国内外的时事政治,他们都很聊得来。张嘉森也不止一次的觉得他实在是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把玢玢带来德国,估计他一个人也会觉得很孤寂的。玢玢对很多事物都很有独到的见地,实在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可惜不是个男孩子,不然以后一定大有作为,绝不会在他或者四弟之下的。 来了德国快两年了,时间竟然如此之快。原本他过来德国只是想学个一年半载的律法,深造完了就回国的,可因着玢玢,却不由自主的一直延迟到了现在。老四每月都来信,把现在的政局告诉他,这也是一种催促,他再迟迟的不回去,可能原本在国内的政治资本,就会叫别人吞了下去。可是玢玢还有两个学期的书要念,他又实在是有些舍不得放下她。可是,现在的局势,又还真由不得他了有些。 张嘉玢却似乎早就知道这些,早饭的时候直接就跟二哥开了口,“二哥,你回去北平吧,你在德国耽搁的已经有些久了。” 张嘉玢和张嘉森说话向来直接,她知道绕弯她也是一定绕不过自己的这个二哥的,索性有什么想法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而张嘉森也是很满意他们这样的交流方式的,可今天他却不能感到以往的那种欣慰,“玢玢,你一个人在这边,叫我们如何放心啊?” “我看静华一个人在英国就活的很好啊,连心怡那样的娇妹妹也在美国过得风生水起的,她们可都没有家人陪着的啊。二哥,你又不是古板的人,请你也偶尔相信相信我的自理能力嘛。而且在这里有纳西太太帮我料理三餐和家务,对于这个社区和学校我也已经摸熟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难道是您对我的人品放心不下,怕我学坏了不成?”张嘉玢冲着亲亲二哥调皮的眨眨眼前。 张嘉森叹了口气,玢玢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他其实一直清楚的知道。玢玢不止自理能力适应能力很强,最重要的是年纪虽小自制力却不低。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是很容易“好奇宝宝”的,什么都会想要尝试,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更何况欧洲比之上海,开放很多,还有很多给年轻人的“诱惑”。可是玢玢不一样,她对于很多值得好奇的事情永远只是好奇,并不会冲动的想去一探究竟,有时候他都有些叹息自己的妹妹怎么人格这么成熟。就像玢玢有时候和自己聊起政治,自己有时候无意中说到一些“关键”的时候,也会及时刹住,玢玢听了一半也就只听那一半,对剩下的那一半并不会想要再一探究竟。所以自己总也觉得和玢玢谈话总是显得特别的安心特别的舒服,不需要很费心神。 说到底,自己一直不想这么快离开德国,实在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咱们家玢玢啊。 望着一脸笑的狡黠的玢玢,作为玢玢口中的“不古板”的哥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最后终于说道,“我是担心我们玢玢这么好这么漂亮,会叫这里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子欺负了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开v了~努力的努力的保证坑品,各位不要大意的跳下来吧! ------------ 2423 张嘉森的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在张嘉璈的连连催促之中,还有来自国内的各种情况的电报之中,他终于决定打包了行李回国了。而这送别的场面叫张嘉玢实在是忍不住的要扶额了,哎,二哥啊,我也就是在德国比您再多住上个一年,您老搞得跟十八相送似的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张嘉森走了以后,不可否认的是,张嘉玢的生活也变得寂寞很多。纳西太太每天也就是早上一早过来帮忙做早餐忙家事,晚上六点左右做完晚餐就回去了。偌大的一个小洋房里,经常就只剩下张嘉玢一个人在里面。一个人晨跑,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吃中餐或者是晚餐,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的。为了避免无聊到发疯,剩下的一年时间,她除了多选修了一门经贸会计的课程之外,还加入了一些学校开展的社团,周末就跟着一起出去郊游什么的。二哥在的时候,考虑到如果自己经常在外课外活动会让哥哥一个人“寂寞”,所以之前张嘉玢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 不过,虽然家人都不在身边,她却还是极有自制力的,其实很多他们追崇的那些个新鲜的东西,对于她这样两世为人的人来说,其实并不算是很新鲜有趣儿的,她兴致并不大。但是郊游野炊神马的,她总还是兴致盎然的。 也是在这些类似郊游的活动中,让张嘉玢认识了一个叫莫尔纳尔的匈牙利人。传闻中说他有着古老的哈布斯堡的血统,单凭着这血统就几乎可以跟整个欧洲大陆上的皇室都攀上亲戚了。原本这是再高贵不过的家世和血统了,可是作为一战的战败国,巴黎和会上匈牙利不止国土和经济都损失十分惨重,甚至连皇室政权都被苏维埃给颠覆了,莫尔纳尔就是在那个时候流亡到德国的,因着年纪还小,就在大学先念着书。因此后来虽然君主立宪派很快的就又反扑回去复辟了,重新组建了政权,莫尔纳尔也并没有就回去匈牙利国内,过他“侯爵”的尊贵日子,反倒是继续呆在德国念书了。 不过莫尔纳尔本人从未跟人刻意的提起过他的出身,可是还是有消息灵通者对他很感兴趣,要知道前年那场政变之后,哈布斯堡的贵族,特别是血缘近的顺利流亡出去的并不很多,很多皇室近支都被暴动的叛军屠尽了。也因着这样的原因,如今活着的很多贵族哈布斯堡的血缘都已经很淡了,可是传说中这位莫尔纳尔不止是因着动荡已经继承了“侯爵”的头衔,并且还是匈牙利皇位顺位第五位以内的继承人!而因着他母亲方面的血缘,他很有可能在荷兰那边算上去也是有爵位的。 对于这样一位年轻的侯爵,感兴趣的姑娘其实络绎不绝。不止是为他高贵的出身,更是因为那种即使是郊游时候席地而坐着吃野果时也流露的天性的优雅,还有那再太阳下依旧是略显苍白的贵族的肤色。张嘉玢也是抱持着兴趣的其中之一,她总是兴致勃勃的观察着这位同学,行为优雅,长得好看,并且,还有那存在于传说中的血统,实在是太值得人关注了!张嘉玢其实难得会对什么东西产生“好奇”了。 不过,对侯爵阁下有好奇的姑娘和汉子都很多,可张嘉玢也很有可能是努力的想更靠近莫尔纳尔的女人中,唯一的对他没有“那种”想法的姑娘了。 张嘉玢为人最是理性,也就是像莫尔纳尔这样的稀有品种才让她偶尔有了探究的兴趣,当然她也并不冒进。至于其他的,根本不用去想,哈布斯堡家族是整个欧亚板块中最看重血缘的家族了,也因此哈布斯堡的血统才能进入几乎欧洲所有的皇室之中,这是哈布斯堡最喜欢的一种政治手段,联姻。在中国,很多朝的皇室也很喜欢这种外交手段,只是名称稍有改动,称之为“和亲”。 哈布斯堡尚且全然不能容忍和平民的联姻,更何况是平民的有色人种?不过也因着张嘉玢清楚地看清情况,心里又无想法无负担,对着侯爵阁下也不会大犯花痴,反倒是很容易就和这位遥远的阁下搭上了线,似乎也算是误打误撞的进入了莫尔纳尔的社交圈了。 “朵拉,你真的不打算以后长住在欧洲吗?据我所知,现在的中国并不安定,而且女性在那里也很少有自主权,我认为你可以在德国生活的很适应。”莫尔纳尔一脸平静的吃着张嘉玢递过来的曲奇饼,他吃着明显烤糊的饼干,面色却神奇的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如果你不注意他手中的饼干明显是糊的,而且还干硬,几乎就会误以为他真的是在品尝什么高级的美食,“朵拉,你这个曲奇的黄油明显没有打发起来啊,硬的就像刚烧好的砖头,你真是有本事到可以把任何美食都摧残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真是王子的外边,恶魔的内心!张嘉玢忍不住的心里一阵的吼,这货的毒舌怎么都没有人传闻啊!故作失落的叹了一口气,“随便打发一下我手臂都要断了,我觉得欧洲的这些看起来最是优雅不过的家庭妇女一定个个都是大力士,竟然都能做这样的甜点。哎,期末考试就是考做曲奇,琳达女士都给我泄露考题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太困难了。不过我想,某些只懂得享受成果的人,是不会懂得过程的艰辛和那种美妙的感受的。” 莫尔纳尔轻笑一声,“你为什么会修烹饪课?很多女生都是在修习家政课,能在理论上了解东西怎么做就可以了啊。家庭的女主人,只要懂得怎么正确的指挥仆人帮佣怎么制作点心就行了,何必事必躬亲呢?更何况是自己本身就并没有这样的天赋的那些人。你是太较真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是比较有烹饪天赋,自己很有兴趣才学习这一门课的。但是,你看,我明显是误会了。”误会你有烹饪的天分了。 张嘉玢已经不想谈她当初脑袋抽搐是怎么一回事情了,“我还有半年就要回国了,学会做点甜点,以后可以自己动手,也是美好的回忆。”她的反击对于莫尔纳尔的毒舌,实在是很不够看的了。 莫尔纳尔收起了一贯优雅偶尔展现劣质的笑容,有些认真的探寻,“你是真的决定了?没有过别的考虑吗?” “我有考虑过移民的,不过欧洲并不是安定的地方,你也一定是知道的,德国其实也不是一块安定的乐土,现在世道哪里都一样,都不太平。回家的选择是必然的,起码现在是的,我的家族都在中国,我需要回家有个交代。但是,我已经劝我二哥在美国,德国,还有一些地方置产了。”后路先铺好,然后在国内去大赚一票钱,再找个能够愉快的搭伙过日子的男人,到时候世道真的不可控的时候再带着钞票举家离开。恩,其实这条路张嘉玢几乎只要遵照着原本的故事情节走,就是这样顺顺利利的。 “美国?那里确实是个安定地方,离着欧亚远远的,倒是怎么都打仗打不到那里。”莫尔纳尔思索着。 “那你呢,纳尔,你的学期也快要学完了,之后还打算回匈牙利吗?”张嘉玢对于莫尔纳尔的态度一直觉得很好奇,他对于匈牙利的政治看起来并不关注也不热衷,一直都是这样懒洋洋的样子。 莫尔纳尔迟疑了一下,低下头轻轻的一笑,仿佛充满了讽刺和厌恶,“我都终于名正言顺的离开了,家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不开回去那里?”什么最高贵不过的血统,不过是汇集了所有肮脏和丑恶的所在罢了。长出一口气,然后轻轻的说,“我已经把我的一部分资产移去了法国经营酒庄了。既然你那么看好美国那边,那么我倒是可以把剩下的资产投去那里好了。” “你打算不做贵族,转作生意人了啊?”张嘉玢奇怪的问。 “当然不是。为什么要舍弃贵族身份呢?你看,多少人关注我都是因为我的那个深刻的背景,把这个放到生意上去,还是多少有些优势的。我在法国的酒庄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经营的更好吗?”莫尔纳尔终于吃完了曲奇,然后微微一笑,“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做‘物尽其用’吗,我觉得很有道理,做一个合格的商人就是应该这样的。不管我喜不喜欢我的这个‘背景’,只要用得上就可以。” 张嘉玢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的要感慨了,“其实我以前不认识你的时候,听着你的一些传闻,远远的看着你飘然若仙的样子,觉得就像真的王子一样。哎,中国还有一句话,叫做‘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真的是没有错啊。这近距离的一相处,才发现美好的事物还是只适合远远的观赏啊。” “我是啊,如果其实真的要计较起各种血缘传统来,叫我王子也是没有错的。”莫尔纳尔冲着张嘉玢得意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 2524 很快时间就到了四月。张嘉玢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的叹气,哎,时间特么的也过得太快了吧,三年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唯一好的,就是回国后又可以去找静华和心怡玩儿了!还有就是她最终烤出来的曲奇通过自己的不屑努力终于已经在琳达女士那里考核及格了,回去就做给二哥吃,恩,当然前提是他有时间来到上海,或者她可以过去北平。静华和心怡她们也会在大概五六月份的时候准备回国。可是徐静华最近的那封信,却让张嘉玢心情忍不住的感到了些沉重。 信上说,徐志摩的妻子陈一知竟然因为堕胎死了,事情在他们那边闹得十分的大,反正他们这的华人都是知道了的。陈家从湖州已经派了人过去英国了,就是想要跟徐志摩讨要一个说法,毕竟陈一知怎么说也是南浔陈家的嫡亲大小姐,徐志摩如此不知进退,甚至把发妻都“逼死”了,这可不就是打了陈家的脸面吗?不过陈家虽然看着态度坚硬,但是看在陈家小姐给徐家生的长子的份上,为了这个外孙能在徐家活的自在,其实也不会把事情真的闹僵掉的。当然,面上的强硬态度还是要的。 而这个徐志摩倒好,也不想着先好好的安抚住妻子的娘家人,却在陈家人到的当天就托了朋友去帮忙接人,自己则退散的不知所踪了!逃避,确实是徐志摩惯常会做的事情。他这会儿估计也吓傻了,他是真的没有想过陈一知堕胎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如果知道真的会死,他是绝对不会逼着陈一知去堕胎的。或者,也应该去正规的医院找医生去做这件事情,他想的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 陈一知怀第一胎的时候就因为徐志摩的“冷暴力”,让一向娇气的陈家大小姐心头实在是憋屈,一言不合之下,竟然就是活生生的气的自己早产了,兴许,那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了,只是一直没有好生的去检查。这会儿怀了第二胎,徐志摩竟然就直接在外面药店买了一些米非司酮,告诉陈一知说这是保胎药叫她吃了。全英文的说明书陈一知哪里看得懂,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会狠心的想伤害她肚子里的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就直接吃了。结果就是“好傻好天真”的徐志摩原本只是想她堕胎,可是却不知道怎么的陈一知竟然就这样死了! 如果不是陈一知一味的骄横,一个缠着小脚的女人竟然都胆敢对着他大放厥词,他也是愿意跟她好好的商量商量离婚以及堕胎的事情的。可是最终,他清楚的知道陈一知实在是一个坚持的、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愿意把徐太太的位置让出来给别人坐的。更何况,她已然跟他已经有了长子,在家里她也很孝顺自己的父母,也尽到了封建家庭对媳妇的那些个要求,没犯七出,而且陈家在浙江甚至在东南部都是属于数得上名的家大业大,自己的父母根本就不会同意他们离婚的事情!他实在担心这陈一知再生上一个孩子,在徐家的位置就更加的稳固了,也就更加的不会愿意跟他签字离婚了。至于单方面的休离这种事情,如今在这民国都是用不上了的,只要陈一知坚持不肯在离婚书上头签字,她就终归是他法律上的妻子!如此,他又怎么能够赢得林徽因的芳心呢?又怎么能有资格,去和那个有个好爸爸的梁思成竞争呢?他上次听林长民先生,也就是徽因的父亲说,他们两家已经决定要去履行从前定下的那个婚约了。如此,怎么能够叫他不着急慌乱呢?他是必须要立刻迅速的恢复单身的! 这个陈一知真是死了都要给他添堵!如此一来,加上陈家的纠缠,他想要胜过梁思成赢得徽因,估计就真的是没有什么机会了。而且陈一知的死闹得也挺大,他如果这个时候再疯狂的追求林徽因,估计不止是陈家,连着自己的父亲都要有灭了自己的心。父亲的电报已经收到了,上头说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再翻出什么桃花债进了陈家的眼睛里头,他就要立刻断绝父子关系,并且切断经济供给。自己在外留学这几年,虽然父亲给的供给一向高过别人很多,但是他的开销也高过寻常人很多的,所以自己并没有余钱,而且,他也没有可以赚钱的工作。哎,早些回国吧,相信凭借着自己的才名和能力,很快就能自己创下一片天,就不需要再因为金钱这些东西的事情受到来自父亲和封建家庭的掣肘了。 于是,在各种伤心和忧郁之中,他草草的写了两首诗,离别他心中最美的女神,徽因,挥别他和她在这康桥的最美好的的回忆。写成后,他连着读了两遍,发现这竟然是他近两年来堪称最得意的作品。心中不免的把陈一知的死给他带来的不愉快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决定,回国后就把这篇诗发表出来。果然,作为一个诗人,只有在最愁苦的时候,迸发的感情,才能集结成为最美妙的词句。 张嘉玢几乎把那封信件捏烂了。她一直知道徐志摩是个渣男不是个好人,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能把自己的妻子逼死。陈一知虽然是娇蛮的大小姐性子,但是就像徐志摩说的那样,她终归是个“缠小脚”的,一个封建家庭娇养出来的小姐。她性子直率,但是却懂得谨守封建的规矩。就算这次堕胎没有死,只要徐志摩坚持要离婚,陈一知终归就是一个“死”字。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没有哪个娘家会真心接纳回被丈夫休弃的妻子的。那是丢了一族人的脸面。这种感觉,上辈子的张幼仪就懂得的,也因此,她离婚之后可以求助她的二哥,甚至可以照顾着和徐家二老一起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回宝山张家。不是她嫁了人就忘记了父母,也不是父母不再爱她,而是整个社会就是没有出嫁的女儿回门过日子的,那是要连累一家人被唾沫星子喷死的。那时候张幼仪想着自己依然是让家族蒙羞了,不愿意连累自己的父母,好在,她还有哥哥可以求助的。 可是陈一知一定就不会有她的幸运了。陈一知的家庭比之小小的宝山张家,家族更繁茂,传承也更古远,这也意味着教条更加的严格。女子出嫁了,哪里能够想着回头路?家族也不允许,更不待见! 胸口突然之间十分的疼,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身”有同感呢? 这个徐志摩,怎么能够用那样虚伪的声音说,离了婚,也是让女方脱离了封建婚姻的枷锁呢?说的仿佛就不止是他受了好处,女方也将因此受了便宜!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生活的社会,并没有因为辛亥革命这十年来,就对女人开始变得有多么的宽容! 兴许是知道自己的密友们可能会对这个事件很有些好奇,张嘉玢还没有给徐静华寄去回信,就又收到了第二封的信件。信上说,陈家没有在英国找到徐志摩,听说徐志摩竟然就丢下这堆事情只身回国去了,就也带上了陈一知的灵柩,起身回国了。当然,最终他们还是要回到海宁徐家,陈一知活是徐家的人,死了也是徐家的鬼! 信上说的第二件事情则是,徐静华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决定提前回国了,告诉张嘉玢收到这封信件就不必再做回复了,咱们姐妹仨上海见! 是啊,上海见。 放下手中已然变形的信纸,张嘉玢出神的望向了窗外。她是该好好的准备准备了,回去了上海,她这样逍遥没有束缚的日子也将要告一段落了。纵然很有些不舍,但是她却清楚的知道,她将要一展身手的地方,一定是在上海。 那么,她是应该遵照着从前的张幼仪的影子那样,先去大学教德语,然后成为女子银行的副总裁,再然后投资云裳服装成为一个资本家,再去操作各种投资吗?毫无疑问,这条线路,是既安全,又能迅速的获取原始资本的道路,也基本的趋避了各种风险。可是光是这么想想,她就不由得对着原本的那个张幼仪充满了钦佩,这样的事情,只是听到这样的成果,就知道其中多少艰辛了。张幼仪确实是一个坚毅果决,并且很有能力的一个女人。她只是生错在这个时代,并且错嫁给了一个更加偏爱风花雪月的丈夫。 想了想,她突然觉得,那样的成就,应该只属于那个自己不息的奋斗的坚强女子,张幼仪。自己,还是就不要去轻易的染指她的成果了吧?重活一世,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走一遍别人的老路。二十世纪初的上海,只要你有眼光,只要你够能力,这里到处是黄金。她两世为人的经验,若是还是闯不出一片天,那么她也就算是白活了! 可是,她最亲爱的姆妈,会答应她继续在上海蹦跶着不回家吗?要知道,上辈子张幼仪能够风风火火的做自己的事业,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她已经算是出嫁女,娘家也就不好去约束她了。至于徐家,跟徐志摩的婚姻破裂,更是不会有人来管着了。而现在的她,却是一个年芳二十一岁的大龄未婚女性啊!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平时不努力存稿的人来说,三更是个很要命的事情啊!!! ------------ 2625 时值1921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其中一桩就是上海爆发的“信息风暴”。只是一夕之间,原本做的如日中天贵如黄金的股票,就变成了一叠一叠的一文不名的废纸,经济泡沫破灭的速度几乎超过了人们的想象,多少人都因此被逼得几乎家破人亡,那些稍好一些的,也被连累的元气大伤了。 到了第二年的春天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票号抵挡不住挤兑的人,纷纷的都倒闭了。可是票号可以倒闭,亏损厉害的债主却不愿意轻易放过让他们损失惨重的那些个人,于是原先红极一时的票号老板和交易所的监察人都被苦主们雇用的打手追债,打一顿砍两下的还算轻的,更多的甚至都要被逼着去跳黄浦江了。恒泰号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恒泰号最初就是一群革命人士因为经费不足,然后几个人合着投资起来为了“圈钱”而成立起来的,股票红火的那些时候,绝对可以说是一票难求的,手里头有一些股票的那些个人都真的发了。可谁又知道,票号的钱没有圈到多少,才没两年的功夫,这几个恒泰号的“老板”们,就要为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买单了。其中就有一个人的名字张嘉玢熟悉的很,他的名字就叫做蒋中正。 蒋介石啊?此时的张嘉玢正苦逼的学着算盘,拨了几下,又挠着头发,托起了下巴,寻思着这日后的国、民党总裁蒋介石实在也不是一天“变”成的。起码后世的人们就一定想象不到,这个时候的蒋介石就潦倒到了几乎要在上海滩上面有了点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了,并且,被这些个逼债的几乎要有性命之忧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张嘉玢才隐约的听说蒋介石老牛吃嫩草不知羞的娶了一个才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孩,还把老家的原配和之前收的那个侍妾给停了,说是休了,不过知道情况的人还是懂的,那不过是对新式婚姻的一种托词罢了。其实此时老蒋的名号并不显的,他娶个小嫩草也没几个人真有兴趣去议论的。这么了解的原因,还是因为张嘉玢回国后对蒋介石的特别的关注。 蒋介石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四哥,在不远的将来,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四哥张嘉璈在商场上多么得意的一个人啊,中国银行的真正缔造者,老蒋求着他给予资金支持的时候,那时候母亲去世的时候老蒋还亲自去祭奠叩头,并且力邀张嘉璈入阁,得了四哥的信任后就把中国银行当成了他的军队的钱袋,取款机。这也就罢了,可是后来,老蒋娶了宋美龄,他就立刻把四哥甩掉了,就像是当初把自己的妻妾随意的甩掉一样的干脆,他把四哥从中国银行总经理的位置上挤了下来,还把中国银行打包送给了宋子文!只是后来又因为顾忌四哥的社会威望,就把四哥分配去了做交通部长,主管当时中国的铁路建设。 张嘉玢实在没有办法不“关心关心”老蒋同志。如果说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老蒋娶不上宋美龄,如此这般的话,就老蒋的多疑,也不会转而去跟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宋子文合作的。不过,老蒋娶宋美龄,也是一种必然,一种政治需求。要知道,去年的时候,孙中山先生又就职了临时大总统。虽然孙先生一生为了革命很是跌宕,但是他的社会威望和在国·民党内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宋美龄的大姐嫁的是孔祥熙,也是当时著名的资本大鳄。能有这样的连襟,蒋介石是真的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每每想着这些个事情,张嘉玢总是忍不住的感到手痒。真的是好想好想把蒋介石跟宋美龄拆散了啊。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蒋介石获得了宋美龄这样的“政治资本”,绝对是张嘉玢十二万分的不乐意看到的。虽然其实她本人对于宋美龄还是有一定的赞赏的,抛开其他不论,这是一个生活的很优雅的女强人,能力才干都不缺,并且还懂得维持自己的外表状态,很懂得经营自己。可是,如今这人跟自家哥哥的将来发展多少有些牵扯,自己就需要好好的想想对策了。 现在被逼的几乎要狗急跳墙的蒋介石,应该在不久之后就要寻找上海滩黑帮的帮助了,而他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青帮的大佬黄金荣。张嘉玢不得不说,蒋介石确实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在人生这最落魄、并且性命堪忧的时候,立刻选择低下了头,去青帮拜一个青帮大佬黄金荣做“老头子”,以得到青帮的庇护。黄金荣为了新收的这个“徒弟”还隆重的办了个拜师宴,黄金荣都已经呛声表态了,上海滩上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跟老蒋讨债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到这个地步的,张嘉玢自问是没见过几个的。也兴许是这种对脸面问题不那么看重的性子,才是他最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功的原因。 黄金荣,黄金荣...... 张嘉玢坏心的想,如果黄金荣没有帮忙蒋介石,那以后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呢?终归,这个老蒋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哥哥的一个“障碍”啊。说起四哥张嘉璈,连张家姆妈都要连连的摇头了,可是,这个哥哥却是能力独具的,从商从政对他而言都不困难。他的能力最后却胜不过一个姻亲的关系,实在是叫人有些齿寒。虽然后来四哥转而经营中国的铁路也算有所成绩,可要知道在那个充满了动荡的年代,是没有办法真的展开什么建设的,四哥后来也因此辞去内阁远走他乡。 但是,如今去阻碍老蒋的“上位之路”,也有些行不通。第一,张嘉玢有些自知之明,她虽然是知道一部分的近代历史,但是真的要论到影响到那样的“大”事情,还是太困难,也不实际了。第二,就算如今贸然的灭了老蒋,可没有老蒋,终归还是有别人会上位的,到时候那样不能预知的事情或者人物,就更加的不可控了。 现在是老蒋最低谷的时候,可施恩也未必是多么好的办法,老蒋从来就不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他眼里更多的还是利益的平衡。只要是他用得上的,能得到他的一点点的信任的,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好处,反之,不管你以前功劳多么大,他也是可以翻脸不认人的。黄金荣对他也算是有恩的,用完之后却也没见的有多好了。 怎么做才好呢? “在想什么呢?”大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张嘉玢惊了一下。 大哥检查了下张嘉玢的“作业”,“诶,看来玢玢还是对做生意没有什么兴趣的,做生意可不是只是动动脑子想想就行的事情,其中事物还是很枯燥繁琐的。”张嘉玢一个下午对着算盘也没有磨出什么结果来,张嘉保看了也觉得理所当然,女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想着赚钱,只要懂得把钱花出去就好了,不是吗?想起一个多星期前,留学归国后有些无所事事的妹妹突然提出也想要做生意的时候,自己那一时间的诧异,这个年头的小姐们,想着聚会啊或者舞文弄墨培养些才情就好了,怎么会有要想着做生意的?不过玢玢一向有些倔强,自己也没有直接拒绝她,就叫了她来学着打算盘算账,从结果来开,玢玢对着算盘确实是兴致缺缺的。 张嘉玢嘟起了嘴,不乐意了,“大哥,我算盘是不好,可是我想做的是生意,不是做账房先生啊。”恩,虽然想法很天真,但是回国也快半年了,每天不是聚会就是聚会,无聊的张嘉玢小姐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她需要一个事业,来排遣自己的无聊,虽然她还没有一个好的规划!这样的想法,也确实只有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富二代才会有的。 张嘉保本身就是个成功的生意人,自然对此是有发言权的,“玢玢,做生意这个东西不是你有了好的想法,就一定会实现的。中间的过程才是最辛苦的,你不做账房,可是还是要学会算账,看帐,不然的话下面的人做了帐来糊弄你,你又怎么能够知道呢?打算盘已经是其中最简单的事情了。”如果什么都由着账房去做自己却分毫不懂,多大的家产都是守不住的,更何谈做生意? 张嘉玢奇怪的问,“那就定期找专业的人来查账啊,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若是每一笔细小的帐都要自己亲自去查对,那生意怎么做的大啊?每天不用去规划自己的生意了,天天泡在家里做账房就够忙活了。而且帐这个东西,毕竟人家做账的才是专家,每个老板都要靠着自己来查,查得到还好,万一水平跟我似的查不出来呢,那不是照你的说法要亏死了去啊?” 张嘉保却理所当然的笑笑,说,“那自然就是个人的能力问题了,这里头门道可多了,赚钱不赚钱有时候的学问就在这里头了,有时候赚钱或者是赔钱也不过就是一本账面的事情罢了,水深着呢。不光是生意,还有当家也是一样的,你一直不在老家,姆妈也不曾教过你管家,管家之中有一件就是要会看帐,不然再大的家业,败掉也是说话间的事情罢了。”家大业大的人家,很多人家却很快的败落了,有人说是富不过三代,可是真正的“富”的人家,所藏之财往往可以够后世时代子孙嚼用,可是为什么却会在一夕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下了?花费再多,也是有个度的。每天花银子在女人身上,饮宴作乐,其实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钱。很多人家真正亏空的原因,是家里的下人懂得“做账”,各处各地方这样一层一层的盘剥着,轮到了不谙世事不懂经营的子孙的时候,家财不就自然的渐渐败落了。 听了大哥故意夸大的分析,张嘉玢却没有沮丧,反而眼睛一亮,说道,“大哥,我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生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十万分的对不起同志们!编编也跟我说,才开v就断了实在是太虐了。。。出去开年会开了几天,每天从早到晚开会,开完会就是聚会,各种聚会,各种吃吃喝喝,你们懂的,酒精上头,实在是莫有时间啊。 为了表示我的忏悔和对乃们真诚的那啥,我连着更一周好不~~~~ 话说男主确实很久莫有放出来了,恩,剧情最近也没有什么高、潮,恩,这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们要相信我!!! ------------ 2726 中国的会计师事务所在这个时候还是个新鲜的东西,虽然北平那边早在三四年前就已经立了个法案了,就是关于注册会计师的,牵头的就是谢霖,他自己也已经在北平、天津那边儿设立了事务所。蔡元培蔡校长也因此请他去燕京大学客座讲学,他本人也把推广会计师事务所的事情为己任,在国内各处大学游走讲学,光是上海这边他今年年头上已经来过两次了。 张嘉玢在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学过财会方面的东西,对于会计师事务所更是几乎一无所知,也缺少概念,唯一的了解就是会计专业的表妹临着毕业那会儿总是在纠结是去能赚大钱然后累的跟个狗一样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或者是去安稳的银行。她也不纠结这些,她如今算是初出茅庐,刚刚留学归来的一个富家小姐,也就是有钱吃饱了撑的富二代,弄点钱投资投资生意,就权当是耍耍了,就算是亏了那一星半点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后来在张嘉玢的不断的撒娇纠缠之下,终于拿了钱给她投资的大哥张嘉保,其实早就做好了这笔不算轻的钱一去不复回的准备了。玢玢一向任性又坚持,做事情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自己若是非要挡着她做什么,她这鬼灵精一定要动别的歪脑筋去弄这一笔钱的,还是索性给了太平。这丫头片子拿了钱后的反应却很好玩,倒是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说什么这钱自己也不白拿,算是他入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的八十的股份,听说是从老四那里拉了点钱,也给了些股份。手里头有些个钱的哥哥,都没有放过,从这一点上,玢玢倒确实还是有些生意人该有的“厚脸皮”。 想着玢玢从自己这里拿的钱也不算少,竟然还不够,还要从老四那里要钱,看来玢玢这次投的钱,也是很大的一笔啊。算了,这孩子不多花点钱,是买不到一个像样的教训的。得了一个大点的教训,以后她也会多少知道凡事还是要听听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意见,不要太任性了,如此,这些钱也就算是花的值得了。德国这两三年的时间,连一向能耐的老二都没有把玢玢的性子掰过来,他其实也没想着能轻易说服这个日渐坚持己见的妹妹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四有句话倒是说的对了,玢玢如今这个样子,都是大家伙宠出来的。可是这宠都宠了,再要硬回去心肠,可就真的太难了。谁能够忍心对着玢玢那张满脸讨喜的脸蛋,恶狠狠的下命令呢? “二姐,听大哥说你要做生意了?”说话的是刚刚被接到上海的小妹张嘉蕊,十六岁的姑娘,比之当初的张嘉玢,却娇媚了太多。 张嘉玢放下了算盘,不想再理大哥布置的作业,向着小妹招招手,“过来坐,这里有刚泡好的花茶,配着奶油泡芙吃,再好不过了。”莫尔纳尔这人虽然经常心肠“很坏”,但是那个建议却是不错的,她其实可以花钱请别人劳动双手帮她做各种甜品,这样既自己不累到,又可以给别人一个赚钱的机会,多么好,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赢”啊!所以,回来上海后,她很快物色了两个机灵的丫头,付给双倍工资,让她们按着她的说法做点心,做出来的成品,她必须承认,竟然比自己做的要好多了。 “我是回了上海太闷了,也不用上学,天天舞会啊聚会啊,闷也要闷死了。”才过了三四年,大哥的开明度就上升了一大截,他已然不再反对自家的女孩去参加一些名媛聚会了,“反正大哥四哥又不缺钱,花掉一些么也没什么,就算是赔了,他们也会很快的就赚回来的,权当是作公益了嘛。”张嘉玢其实对自己的计划也挺没底的,她两辈子都没有经营过自己的“生意”。但是张家家大业大,自己几个哥哥小金库里也都是满满当当的,自己一个没出嫁的女孩子,就只好帮助哥哥们好好的花钱了。 张嘉蕊的眼神暗了暗,对于这个活的肆意的姐姐,想不嫉妒都难。不管是可以到上海念书,接着又能顶着长辈的意思去德国留学,再到现在可以毫不在意的去投资一笔很有可能失败的生意,那些个哥哥们也不制止,还都一劲儿的纵着她,甚至都无所谓的掏了钱给她让她去败。这些事情,却没有一件是她敢的,就连这次能来上海住几天,还是乘着二姐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自己偷偷的去找了二姐恳求的。她在江苏的学校已经毕了业了,这段日子她知道自己的姨娘和太太都在计划着给自己看人家,可是,她不想就这样过一生啊!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的看向了二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向对着长辈唯唯诺诺没有什么主见的二姐,开始挺着腰板敢于说出自己的意见的呢?并且还能像如今这般的,活的如此的肆无忌惮的? “二姐你这么能干,怎么会做不好呢,这生意啊一定是会做得好的,定要叫哥哥们大吃一惊,知道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的!”张嘉蕊乖乖的坐到了案前,拿起花茶轻轻的嘬了一口,觉得有些淡了,就顺手加了点蜂蜜,“咱们家的哥哥都一个赛一个的能干,二姐你可要好好的做,叫他们都吓一跳,让咱们张家的姑娘们也扬眉吐气一番!说起来,二姐,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张嘉玢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原本是计划做会计师事务所的,这可是一门大生意啊,可以帮着各种公司啊洋行啊或者工厂、地主的核算资产和各种收益花费的,当然,还要连接着证券行做的。可是那样的人才就算是在这上海滩上也不好找,真的有这样才干的人,也不愿意跟着我这样一个丫头片子的老板,哎。” 张嘉蕊脑袋也不差,虽然这些个名词的陌生的,但是她却有些明白了,“可是二姐,就算这样的公司你开成了,可是又有哪个老板愿意让外人来算自己家的钱帐啊,这多不放心啊。像是大哥,我就知道他不止自己会看帐,还养着好几个专门管着钱财的账房先生算账呢。你让他把钱帐分给外人帮着看,你看他肯不肯!” 自然是不肯的。张嘉玢明白的很,所以她也就不纠结在这上面了,“上海滩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了。所以,我决定为了这一群消费潜力巨大的人,量身定做一个全方位一条龙的服务计划,让他们生活的更美好,更愉悦,更顺心。” 现在时值新旧交替的时候,各种旧式豪门,新式贵族的齐集上海滩。喜欢新潮的上海,陪在男人们身边的,多是新式太太或者姨太太。旧式的太太会给家里算钱管账,新式太太们可就受不得这样的铜臭了,她们更喜欢的是舞会、麻将,还有花钱。银钱自然是计较的,可是这些人里出嫁前可没有受过“管家”的教育,她们兴许可以通好几国的语言,可是对于账务这些东西却并不精通,更别提里头的那些个约定俗成的“猫腻”了。可是这样的家庭每年的开支却绝不小,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小型的“企业”了。 所以这段时间,张嘉玢去人力市场和各个大学都招贴了招人启事。她招人男女不论,学历不论,婚姻情况也不论,有理家经验者优先,当然前提是会认字,懂算账。结果,来的人里有做过账房的,也有在大宅门里管过采买的,有经济比较困难的学子想要兼差的,有独自背着养家重担的妇人,甚至还有已然昨日黄花的被弃妾室。 看着这层次不齐的人员,张嘉玢头痛的按了按脑袋,这启事贴出去一个多星期,因为对工作描述的语焉不详,至今报名的一共也就这么十一个人,想裁剪也不知怎么裁剪人员,想着还是统一培训了再说吧。从大哥那里借来了两个账房,给这批人没日没夜的培训算账的功夫。自己则没事的时候做了一些纸质的excel表格,然后把自己特定的“账本”和记账方式教下去。后来还专门把那个做过采买的叫做林阿三的单个培训了下,负责每周去更新一遍各处的蔬菜瓜果和各种开销花费的价目。只要每天去各处了解到各种东西的市场行情并且按着种类编制成为表格,就可以得到以前做采买时候的三倍的工资,林阿三不得不说,这老板实在是一个很会“败家”的大家小姐,也不知道他这舒舒服服的就可以领钱的日子,可以过到哪一天,这公司可不要倒了才好啊!这份好差事,说出去了都没有人信啊。 一个月的培训期都过去了,张嘉玢的各种准备工作也基本已经完成,给公司取了名叫做“张嘉”企业,然后就开始烦恼如何把自己的“服务”销售出去了。平时聚会的时候给各位当家的太太都发了介绍信,但是至今却是还没有一单的生意上门的。于是,想着杀生不如杀熟,就把第一单生意便宜了自家大哥张嘉保。大哥在上海的生活一向是姨娘照管的,既然是姨娘么当然就不好管着开支,所以自己就把自己培训好的“管家”一名介绍给了大哥。这种“管家”不管别的,只管支出的账目核对,每三日过来对一遍帐。 不过,这过了都快三个月了,也就只有自己的好闺蜜徐静华和方心怡来光顾了自己的生意,张嘉玢实在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她记得她听说过一句话,是说做生意就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可是自己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擅长的就只有花钱这件事情啊。上辈子她赚钱不少,可是总是攒不下积蓄,看着赚的比自己还少的人都买车买房的,心里也很是郁闷和不解的,有时候也异想天开的想着要是有人可以帮自己管账就好了。可是,到底还是异想天开了,是吧?大哥没事的时候也过来行使行使“股东的权利”,对着自己这明摆着的亏本生意,无奈叹气之余,也会问说要不要关了算了,做点别的。可是就这么收了公司,张嘉玢却很不甘心,怎么说,这公司的名字,也是叫“张嘉”的啊。 坐在自己的“张嘉事务所”里头无所事事,却听到了一串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两排穿着军服的卫兵,簇拥着一个有些熟悉的慵懒身影走了进来。诶,自己设的“前台秘书小姐”怎么都不来通报下她啊,真是太失职了。 “我听说,是这里有人撺掇着我妹妹跟我娘对着干啊?”谁让老子做了“夹心饼干”不好受,老子就要就那个人加倍的不痛快不好受!方少陵方大少爷最近好不容易的跟江苏的督军“握手言和”的回来了上海家里,可是整整三天啊,自家妹子就不依不饶的非要让娘亲严厉惩处原先“手脚不干净”的采买。为了那么几个大洋的事情,方大少这几天的耳根子就没有清静过! 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但是那平静无波又透着几分的锐利的眼神,却教张嘉玢一时间除了晃神之外,还有些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有这么不满意么?? ------------ 2827 方大少爷不管不顾的就直接杀进了“张嘉事务所”的里间,看见主事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米色窄肩外套的小姑娘时,终于发了愣,他是美想过撺掇着他妹妹把家里弄得翻天覆地的竟然是个丫头。不过,他很快的就回过了神,自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翘了腿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盯上了讶异的抬起头的这个小姑娘,“哟,这不靠谱的公司的老板原来是个小丫头片子啊?” “方少帅?”张嘉玢自然还是认得方少陵的,这么几年下来,除了面部线条变得更加的坚毅,眼神变得有些叫人觉得心惊外,其实总的来说方少帅的样子并没有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你认得我?那就更好办事了。”方少陵冷淡的嘴角微微的有一些的上扬,讥讽的说,“认识我方少陵的人一定知道我的办事方式,就算是对着小姑娘,我也是绝不会手软的。把你给心怡的人给我撤了,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也是讲道理的,你的损失,我会补给你的。”说完,后面就有副官就把一叠的钱送了上来。 我认得你,可是你早就忘了我!张嘉玢心里吐槽之余,对于自己的大众脸表示真的很忧伤。 看着眼前依旧有些晃神的小姑娘,方少陵伸出两根手指弹了一下那一叠的钱,很“体贴”的轻声问道,“够了吗?” 钱自然是足够的,只是张嘉玢办这公司图的也不是这个钱啊。望着左右两排荷枪实弹的卫兵,一时间是被震慑到了,但是很快的,她就反应了过来,“钱自然是足够的,只是我们张嘉这个字号却从来没有收了钱不办事的习惯。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生意人讲求的就是‘货真价实’,给多少钱办多少事情,这样买卖才能长长久久,少帅,您说是吗?如今,您给了我们这么多钱的‘支持’,我们自然是要做到更好才是。”我就不信了,有心怡在,真能出什么事情!虽然狐假虎威的是很不地道啦,但是这位方少帅一个大男人能青天白日的就这么拉着这么两队人到自己的地盘上来“作威作福”的欺负自己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鸟! 方少陵猛的抬起头,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竟然敢跟自己杠起来,“想要生意能够长久,那就首先要学‘乖’,别往我家里混捣蛋,否则,你这生意也别想继续太太平平的做下去了。不要以为有了什么依仗就跟我敢犟下去,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的。”威胁什么的点到即止就好了,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初生牛犊的,恐怕还不懂什么叫做“害怕”,方少陵不想欺负小姑娘,可是为了耳根子能够清静,一劳永逸,还是得这么做的。 张嘉玢深吸一口气,尽量义正词严的说,“方少帅,我做的是正经生意,是受法租界保护的合法买卖!” 方少陵却突然坏坏的一笑,“我没说,你这里做的生意,‘不正经’啊,老板娘。”说完,他旁边的两排卫兵配合的笑了,笑的那叫一个淫.荡啊。 抬了抬手止住了笑声,方少陵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了,“老板娘,聪明点办事吧,不懂的话,以后我的兄弟会很愿意过来教教你的。” 叔可忍婶不可忍!老娘我就统共加上大哥的手上也才三单的生意,你还想要硬生生的夺走一桩,真当张嘉小姐是吃素的不成?轻轻的拍了拍手,安抚了下随后进来经理室的伙计,然后寻思着是该找心怡和静华聚聚会了。 已经升级为正厅长的上海公安厅徐厅长的女儿徐静华,绝对是如今上海滩上最馥郁的一朵玫瑰花,漂亮婀娜,却又混身带刺。她的各种衣饰穿戴,香水口红,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去的地方,无一不成为了流行的风向标。 “所以我不喜欢在外面聚会。”已然亭亭玉立,秀美中不乏些英姿煞爽的清爽气质的方心怡方大小姐憋着嘴郁闷,“你看只要是在这样的外面的咖啡厅碰面,总是有那么多人要偷偷的看过来。哎,我觉得以后如果真的非要在外面聚会的话,就一定要把静华那张祸水的脸给包起来才好。” 徐静华不自觉的笑笑,却依旧以最优美的姿态执起了一边的咖啡杯,轻轻的嘬了一小口,然后又蒙上了一层陶醉的浅笑。做完这些,她才故意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知这间很有气氛、很有品位的咖啡店的老板是哪个?” 方心怡立即会意过来,手指直戳徐静华,“你,你,也太狡诈了吧!直接给自己家的生意打广告啊。怪不得了,今天也没有酒会,你还会打扮的这么精心,就是给这间咖啡店做宣传吧?” 徐静华毫不在意的无视方心怡的指控,看向了懒懒的靠在椅子上的张嘉玢,说,“我还不是看着嘉玢自己做生意也挺有意思的,这才有了自己做老板的想法啊。不过,咖啡厅这种东西也就是个小打小闹罢了,无聊摆弄着玩儿的。嘉玢,你那里生意还顺利吗?或者我可以帮你去宣传宣传?我的爱好品位只要一经推出,肯定会有数不清的追随者来光顾你的生意的。”名媛淑女徐静华推荐的贵妇“服务”自然是会立即受到欢迎的,可是之前嘉玢总是堵着气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做一番事业,自己也不好随便横加插手。 方心怡立刻接话说,“就是啊,静华这人就是个‘人形广告牌’,嘉玢你能用得上就用呗!而且她也只是帮你多介绍几单生意过来,你的东西不好别人自然就不光顾你了。但是就这一点我可以跟你拍胸脯保证,你给我的那个‘管家’真的很不错,每个星期来一次盘账,这几个月下来隆隆统统的算下来每个月可以节省一千多个现大洋的开支呢!” 提起这事张嘉玢就立刻悲愤了,她也不迂回,直接就告了方少帅的状了,“可是你哥哥昨天带了一大队的人到我的事务所里‘示威’来了!” 几下里一讲明,军阀家的大小姐方心怡就不淡定了,很有要立刻提了马鞭去冲哥哥咆哮的意思。张嘉玢却拍了拍方心怡的肩膀叫她安静,然后问说,“查账就查账,你跟你娘吵什么吵啊?”这实在是很奇怪,方家主事的是方夫人,方心怡的亲娘,帐算清楚了,钱省下来了,那都是方家的实惠啊,方夫人又无需从中捞什么好处,她又为何要跟方心怡在这一点上争执不下呢? 方心怡毫不淑女的直直的坐了下来,说,“能不吵吗?我娘她耳根子是一贯的软的,心肠也软,所以下面的那些个做事情的就真以为我们方府是菩萨,一个一个的中饱私囊不说,还竟然做下采买的东西以次充好的事情。我们府里满打满算下来也就五六百一个月的开销,结果账面上没有一个月是小于两千现大洋的。他们可不要把我当成我娘,好糊弄,说几句好话就想把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好好的敲打敲打,还真以为咱们方府的名气是叫了好听的!”说话间,好端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愣是带出了那么一些的匪气,叫人实在是汗颜不止。 “我哥这人也真是的,这哪里是区区几个现大洋的问题,这是被人糊弄了当傻子玩着转儿的问题啊!你这里的人不帮着算账,难道我们府里就安宁了?”也不知道咱们这方大小姐是怎么成长的,小时候明明柔柔弱弱的姑娘,这才几年的光景啊,就越发往着剽悍威武的气势方向发展了。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绝对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典型,可但凡是上了火气,那就通常是生人勿近,也意味着这事情不能善了的了! 张嘉玢无奈的摇摇头,方心怡这脾气秉性跟电视剧里头真是差出去十万八千里了,不过,她喜欢,“你说你娘最是心软了,想必,心怀慈悲,还有一颗菩萨心肠吧?” 方夫人确实很多时候心软人善,也因着这样的性子,方大少爷看着把这样温雅的母亲气的都要偏头痛的妹妹,才想着从妹妹这一边下手治一治的。 张嘉玢话音刚落,徐静华却抬起了头,互相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会心一笑。这是一个很好的启发,乘着这件事情,也可以打一下“张嘉”的名号,顺手的也能治治方夫人的“偏头痛”。张嘉玢首先一脸狐狸笑的做了个开场白,“那么,此事就要劳动劳动上海滩的名媛代表徐静华小姐来捧个场了。” 徐静华却也笑得一脸的狡猾,“这种赶时髦的事情我母亲向来喜欢做。上海滩还没几个人在好好做慈善,这个周末,我家就要办一个慈善舞会,我母亲将会决定,把你的公司替我家省下的那一万块的现大洋,全部捐给慈善事业。不,我要专门成立一个基金,就叫巾帼基金,就跟洋人那样,给特定的需要帮助的人群合适的帮助,也方便咱们监管,免得钱给了,得了善款的人却不做善事。” 方心怡立刻心领神会,“我也捐一万!回头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母亲,她一定觉得物有所值了,想必头也就不痛了!” “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们为了我的宣传破费呢,”张嘉玢歪着脑袋大叹一口气,“那这个基金也就只好也算上我一份了咯。” 后来,人们都说,上海滩真正的名媛,就是在从这个时候开启的。而真正主导这名媛之风的人,就是这巾帼三姐妹,徐静华,张嘉玢,方心怡。后来也有人会说什么南唐北陆的,不过跟这三姐妹一比,就实在是没什么可比性了,那种就只能算是“交际花”,根本就算不得“名媛”二字,档次差的实在是太远了。这三姐妹诠释了新的名媛定义,名媛不止是有着豪门的背景,接受最好的教育,有留学经历会说几国语言,会打网球会马术,用最时髦的化妆品穿最新潮的衣服,同时还要真正的“懂得”花钱的艺术,优雅的做几件对社会有进益的事情,否则,就不过只是漂亮的花瓶而已,绝谈不上名媛。 也恰恰因此,之后的一些冒出来的风靡一时的名媛们,和传说中的真正的名媛一比,总是还是显得相形失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昨天更新的时候文章自己跑去存稿箱没发出来。。。今天更悲剧,我晚上开车回家,然后车子撞上隔离带,之后的悲剧就不一一陈诉了,反正吓死了当时,车子差点翻掉。索性人没事,就是车子受伤,还有就是在风中瑟缩了很久。。。所以又超过时间发文了,请理解我啊。话说,是不是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许诺了,突发状况多的自己都受不了。 谢谢hpyq1990和烟卿的地雷 ------------ 2928 到了这一年的年中的时候,在徐静华的“高调展示”下,家里面请上一个财务管家这样的事情已经引得了一大群的人的争相效法。于是,张嘉玢的“小生意”也终于算是上了正轨了,“张嘉事务所”成为了上海滩名流太太间的居家生活的首选事务所。仿佛是谁如果不光顾光顾张嘉事务所,请个专门的“财务管家”回家里去理理帐,就是不懂得生活,不懂得理财,那以后就简直都不好意思在这圈子里头混了! 而筹办了有近三个月的慈善基金终于也有了眉目,最后确定了在周三的时候正式剪彩了。张嘉玢和静华、心怡都是其中的“大股东”,自然是要列席的,一帮子的有钱有闲的贵妇也很愿意去乘着机会展示自己的外在美和内在美,当然,时刻跟随着上海滩的风向标徐静华小姐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富太太们如今很以谈论自己请了管家以后每月家里能省下多少钱为乐,这一则能展示自己家的财政是自己说了算的,二则能证明自己家平时的开销有多“大”,所以往往能省出五百大洋的,很多人就打肿脸充胖子的也要说成是省出了一千个现大洋,这也几乎成为了富太太们攀比的新的一个项目了。 既然成为了一种流行,那自然就也有人想跟着做这门生意了。也不是没有人愿意出更低的价钱做同样的工作,但是“张嘉”的名号早已打出去了,那才是最顶级的代表。张嘉玢的员工每次去雇主家工作,都必须穿着领口印有“张嘉”二字的制服,既显出专业之余,雇主也觉得带着“张嘉”出来的管家倍有面子。而且上海滩就这么大,谁不知道“张嘉”的老板张嘉玢可是有靠山的,她有一个在做中国银行副总裁的哥哥,消息灵通的还听说了北洋政府晚些时候还要吸纳张家四公子进财政部呢。那可是将来要把着政府的财政命脉的人,让他妹妹开的事务所替自己的小家理个财什么的,那可不止是脸上有光的事情,还是更有保障更放心啊。 慈善基金会的开门剪彩不是在西.藏路上的办事处,而是选择在了安宁孤儿院。这是一所教会孤儿院,姐妹仨的目标就是把慈善从这里开始做。在几十年后的法治社会和谐社会,经济好了,制度完善了,那些捐献的善款也不一定能好好的落实到那些个有需要的人身上,难免的要被一些人中饱私囊,更何况是在这旧上海?张嘉玢记得以前自己看过的一些读物上就说,这个时候的孤儿院虽然每每都能得到很多社会上募集的善款,可是钱却可能早就被那些把持着这些孤儿院的院长或者嬷嬷、修女什么的私吞了,孩子们得到的也许是饥一顿饱一顿,又或者是虐待。 怎么把钱很好的“花出去”,其实比募集资金更难。不过,原本的计划就是一家一家慢慢的做,所以其实实际的操作起来也不难。捐款只有一小部分以现金的形式放在孤儿院,更多的捐献都以“物品”的方式捐献。张嘉玢联系了一家食品厂,签了协议每天会供应相应的食品和牛奶去孤儿院,并且供应给孤儿院的食品都有特别的包装,以防止不良的管理者倒卖这批物资。为了防止孤儿院的管理者和食品厂私下里达成“协议”以谋得钱财,徐静华也号召了那批闲着没事干的富太太娇小姐们组成了四个“志愿者团队”,轮着去孤儿院“突击检查”,当然顺便也可以散播美丽散播爱,进而的成为一种新的社交活动。另外,张嘉玢还联系了一家医院,定期给孩子们做体检,并且汇集成为报告的形式。从孩子的体重增减或者营养发育的状况,都可以知道一些孩子们平时的状况。 方心怡方大小姐在美国学的是新闻专业,回国后就做了申报的一名记者,每天风风火火的到处瞎转悠。而这个时候就用得上方大小姐了,她负责给“散播爱心”的“贵妇团”拍照,然后偶尔的就把这样的善行放到报纸的某个角落,再修辞赞美一番。于是,作为监察团的“志愿者团队”们就更加的自觉了,经常主动的要求去“视察视察”,或者去“送孩子们东西”,并且开始谁的手笔更大方,行动相当的积极。当然,每当这种时候,她们打扮的更加的是不遗余力、一丝不苟,就怕万一要上报纸的时候容颜不够优雅不够漂亮。偶尔上个报纸被麻将桌上的牌友提起的时候,还要故作随意状,说自己不过就是拿了多出来的两千个大洋给孩子们拾到出了个声乐教室,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方心怡这个时候还很会做人,经常会“顺手”的把那些太太们的“前缀”写在上面,也就是各位太太们的先生的职位职称什么的,如此一来,那些男人们在上峰或者是在百姓面前也得了一个热心公益、乐善好施的好名声,特别是从政的,一下子多黑的底子,仿佛间都要洗白了!谁不喜欢被表扬啊!如此,很多男人回家在赞美老婆贤惠之余,还都拿了金条给媳妇儿,要求把这个钱妥善的花下去,实在是值! 花钱能花的这么身心舒畅,太太团表示很愉快。并且,也深深地感到这样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很能够加强互相间的“夫人外交”。 “诶,你们看了这两期的报纸吗?”方心怡是带着点火气进的“静咖啡”的,也就是徐静华小姐投资的产业,这里如今已经成为了她们姐妹聚会的一个据点了。方心怡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的另外两个姐妹早就到了等着了。 “哟,咱们的方大记者到了啊!”徐静华的嘴巴一向不会客气,越是亲近的嘴巴越是毒的,“都说做了记者是大忙人了,偶尔姐妹聚个会也要大家等着你莅临啊。你前两天是不是去了青帮采访了黄金荣收徒弟啊?我可是听别人说了,这种事情,换了一般的男的记者都不敢呢,也就是方大小姐您有这个胆魄气势了!诶,这条新闻已经整理好上报了么?我好像没注意到啊,真是失礼了。” “哦,你说那事啊,这有什么?还不是个做了股票把本给赔了不说,还牵连上了一群的人跟着倒霉了,因为这个要被道上追杀呢。不过这人也聪明,直接就投靠了青帮的大佬黄金荣,黄金荣如今都已经帮着发话了,还有哪个不要命的还敢说要冲着黄金荣新收的徒弟‘要债’呢?我还特地的去查了下背景,那个姓蒋的还是个搞‘革命’的呢,跟着孙先生的!”方心怡回想了下她近来最得意的一个“案子”,语气还是一贯的嚣张,“别人都怕进青帮,可我怕他做什么呢?”上海滩上面,始终还是枪杆子最硬,就算是黑帮,在枪杆子的面前照样还是要矮上几分。 哟,原来老蒋已经拜过师门了啊,张嘉玢扯着嘴角笑了笑,“你报了这个新闻,那个姓蒋的脸面可是要挂不住的。你们主编现在连青帮收徒弟的新闻都同意上报纸啊?”青帮的大佬们一年得收多少个徒弟啊,这报纸报的完吗? 说到这里,方心怡的嘴角就垮了下来,“诶,主编也说这样不行,嫌弃那姓蒋的也不是什么名人,上了报纸没人看。”现在的老蒋,居然被嫌弃没有新闻价值。不过也幸好如此,老蒋也避免了一次上报纸“露脸”的机会。 张嘉玢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心怡,你留下黄金荣收徒弟的照片了没有?” 方心怡点点头,“当然,你知道我向来是最喜欢讲事实摆证据的。” 那就好。老蒋后来得势后,用完了青帮,就开始忙着“□”了。留着点这些东西,或许还是有用处的。什么事情都讲求一个有备无患,不是吗? 方大小姐一开始火急火燎的进来,并不是为了这桩事情。“你们还记得那个徐志摩不?就那个德行,也不知道我们主编是哪根筋抽了,已经连着在报上发了好几篇徐志摩的诗了。我刚刚去跟主编抗议了,可是我们主编居然还教育了我一顿,说什么我不懂新诗不懂欣赏,还说什么能够得到徐先生的诗词,是给申报的面子!” 原来,徐志摩已然凭借着他的诗大放异彩了。张嘉玢靠在椅子上喝着水果茶,给杯子里都添上了水,然后才说,“他的诗,确实是好的,我看过。” “可是他人品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人见一个爱一个不说,还把自己的老婆在异国他乡的逼死了!”方心怡在美国的留学后,已然彻底的沦为一个女权者,“还说什么新思潮呢,他这样见异思迁,冷血的也配?” “可是这些除了我们,谁知道,谁在意呢?”徐静华开口了就切中要害,“风流才子,没有些许的风流事迹,怎么教人向往呢?不过是几个女人的事情,瑕不掩瑜,没人会觉得有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听说稳定温馨的家庭生活就是扼杀诗人的最好利器。所以,为了创作,徐志摩也必须到处留情,对着追求的女人一片痴心啊。”说起来,最近圈子里似乎是开始流行徐志摩写的新诗了,有几个名媛手里都以拿着徐志摩的诗可以随时朗诵为荣呢。 “我表哥办了个舞会,邀请你们参加。我猜,徐志摩应该会来的。”徐静华的表哥和徐志摩从前就是朋友,如今她表哥似乎也以能请到徐志摩来参加舞会为很有脸面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补上更了,喘死我了,好不容易的周末啊 ------------ 3029 方少陵方少帅最近很是烦恼。他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管家里头两个女人的那点破事,结果现在老娘和妹子早就“握手言和”了,还双双的去参加了那什么“公益慈善”的东西,如今反倒是弄得他自己一身的腥,是里外的不是人了!妹子怨他去骚扰了自己的好姐妹嘉玢,埋怨他太霸道不讲理,处事粗暴。娘亲则数落他教训他说什么现在民国了,是法治社会,要与时俱进,不能再搞粗暴恐吓那一套了!两个人仿佛都把他当成了蛮不讲理的山土匪了,他自认去张嘉事务所的时候可都是有跟那小老板“好声好气”的说话的。并且,如今变得很是“与时俱进”的娘亲已经一反原来的态度,成为了支持财务管家的激进分子,把自己这个替娘亲去“找场子”的孝顺儿子当成了“落后的绊脚石”,阶级敌人!还话里话外的对着那个“张嘉事务所”的小姑娘很是推崇,还要他找个日子好生的给人家去赔礼道歉。这女人心,就是海底的针,真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一些! 他这辈子只是一些小小的不同的决定,弄得原来温良淑德的母亲,文静可爱的妹子,变成了如今这样不动则已,一怒了就能立刻的化生为吐火的压寨夫人和土匪小妹,实在是教人焦躁不已。 揉了揉被烦躁的痛了的太阳穴,看着悠闲的在太师椅里躺着微微的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听着留声机里头的去年才刚刚时新起来的昆曲的父亲,那惬意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忍不住的嫉妒。老爹就是聪明啊,果然是饱经战争洗礼的人了,在老娘和妹子吵得家里乱的要翻起来的时候还能忍住了按兵不动,置身事外,运筹帷幄之中,诶,自己要和老爹学的还有的多呢! “少陵,女人家吵架,你一个大男人没事儿的在那里参合个什么劲啊?”老爹还能在悠闲的享受生活之余,老神在在的偶尔的“刺”他一下。 方少陵翻了个白眼,您老当时可没提醒过我,更何况前两天家里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想好好吃个饭都不成的,多难受啊,“我不是没碍着她们两个吵架吗,我是去找外头引着她们吵架的那个罪魁祸首了啊。” 要真说起来,如今方少帅最最恨的人,绝不是自己那个翻脸不认账的老娘和落井下石的亲妹子,而是那个叫人牙痒的“张嘉事务所”的女老板。要不是她,他家里能生出那么多的事情吗?不过是几个现大洋的事情,他方家又不是花不起,这世上最花钱的是军阀,可那最赚钱的,也是军阀啊。 方老爹听到兴头上还跟着哼唱了一会儿曲子,然后才慢慢腾腾的说道,“你去之前也不好好的查一查情况。你那个妹子天生了就是跟你一样的护短,你知道了那是她的小姐妹开的店还这样大大咧咧的上了门去,那不是你傻么自找麻烦?好在那张家小姑娘没有什么事情,若是被你一个不小心的吓哭了去,你看你妹子能不能这么快的就善罢甘休。” 看儿子一脸的可怜相,方老爷终于又说,“你那时候查清楚了事情,就不能叫个别人打上门去啊,就算是闹得再厉害,左右的查不到是你唆使的也就成了。如果那样的话,现在她们娘儿俩个好了不好了也烦不到你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事情还是坏在你果然还是年纪太轻了点,沉不住气儿啊。” 话说来说去,方少陵那都是被方老爹鄙视的命!方少帅心里腾地起了一把的火,火气直指那个张嘉字号的老板,张嘉玢! 方少陵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白让自家老爹看了笑话还得意,于是道了声安就打算去郊外的马场骑个两圈散散心,实在是憋屈啊。经过厨房的时候,听见自家妹子跟翠姨说她晚上不在家里吃饭,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方心怡会参加的宴会,她的那个好姐妹张嘉玢肯定也是跑不掉的!于是,他努力把对张嘉玢的迁怒的火气压了下去,力求展示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才进了厨房,“心怡,你晚上去参加什么宴会啊?” 方心怡也没多想,就说,“是郑氏买办行的公子办的一个舞会,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要忙的,就当去找朋友们一起耍耍么。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这完全只是一个礼貌的邀请,方心怡可从来就不指望自家哥哥会愿意抽出他宝贵的时间去参加一个有钱公子闲的无聊弄出来的什么酒会。虽然,她确实的一度很想展示展示自家英明神武的哥哥给自己长长脸面的。 可是出乎心怡姑娘的意料,这次,方少帅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自觉成为了妹妹这次酒会的男伴。 张嘉玢是在舞会上看到方少帅的,当时其实也是很诧异的。方少陵方少帅出了名的不喜欢什么酒会舞会的,所以在上海滩的上流交际圈里头,是基本不大会遇到闽系军阀方少帅的。张嘉玢回国后基本就没有遇到过方少陵,也因此,上一回方少陵上事务所“闹事”的时候,也完全认不得自家妹子的好姐妹张嘉玢。 方心怡笑得一脸灿烂的挽着哥哥的胳膊进了宴会厅,相熟的朋友们看到心怡同学身边帅气挺拔、充满了男性魅力的男伴,都不约而同的兴奋的聚拢了过来,表示好奇。方少帅在这类场合基本就没露过脸,所以场上也基本没有人认识他。待到方心怡介绍了她的男伴是她的亲哥哥后,淑女们都不淡定了,争相以眼神示意方心怡为方少帅介绍自己。 方少帅虽然没有出现在她们的这个“圈子”过,但是人却是有口皆碑的优质的。要知道,在这上海滩上面的官二代、富二代,多数的都不思进取,一个个的都是纨绔子弟,能够很好的继承家业的十分的少。但是这方少帅就不同了,所有人说起他来基本上就离不开“虎父无犬子”,或者是说青出于蓝什么的了。并且这位少帅虽然位高权重,早就可以接掌父亲的势力了,可是对于玩乐什么的也并不上心。偶尔也能听说一些他的风流韵事,不过,那样的事迹只能增加小少女们对于他的无限的憧憬,丝毫不影响他在群众心目中的光辉的形象。而最最重要的是,如今一睹了少帅潇洒不羁的风采,这脸蛋这身段,就算是没有傲人的背景,也已经足够让在场的女士们情愿倒贴了!如此“完美”的方少帅,让在场的这些个贵妇和小姐们如何能够淡定!小姐妹一个个的都对着方少帅眼睛冒光,连着小姐们的妈,一向喜欢表现的稳重端庄的贵妇们也都眼睛冒光,恨不得就立刻把他抢回家做女婿。 张嘉玢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正好遇到也同样后退给群众挪位置的徐静华小姐。 “果然还是新鲜脸蛋比较吃香啊。”张嘉玢首先开口,其实上海滩的“二代们”也不尽然都是废物,只是物以稀为贵,方少帅手握重权却从来不耽于享乐,也不来“圈子里”混,让这群“狼”终于再也不能掩饰内心的狂.野,只好露出饥.渴的发绿的眼神了。 徐静华却轻笑了出来,她歪过头对着张嘉玢说,“我真怀疑心怡是不是故意的啊,早不带晚不带的就挑了今天晚上带她哥哥来。你看,咱们的徐大才子是不是脸色看着有些尴尬了啊?”说完,用嘴角向着旁边的位置示意了一下,那里就坐着徐志摩他们几个。 今天的宴会的主角,原本不出意外就应该是徐志摩的,炙手可热的新月派大诗人,主导着新潮流的青年。在刚刚之前,徐志摩也确实是被众星捧月的几乎要不堪其扰的,要知道,徐志摩的“粉丝”很大一部分可就是这些贵妇淑女团,所以在宴会中的人气也是很高的。可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从来不屑于这些宴会的方少陵方少帅竟然就在今晚出现了,并且以压倒性的优势吸引过了全场的注意,并且也十分顺便的让另一边的徐志摩很是尝到了一些“乍暖还寒”的味道。 张嘉玢跟着徐静华的示意看向了徐志摩,却不料跟徐志摩眼神撞个正着,徐大才子立刻站了起来冲他们挥手致意,“徐小姐,嘉玢,过来一起坐吧。”嘉玢......张嘉玢汗颜了,徐大才子竟然还是很不要脸的这么亲昵的叫自己,她能不能拒绝这个称呼啊? 对方都发出邀请了,作为淑女,徐静华和张嘉玢总是要礼貌性的上前致意的,“徐先生?” 徐志摩做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说,“诶,不是都说可以叫我志摩的么,不要那么见外啊,对吧,嘉玢?” 徐志摩的厚颜和自来熟张嘉玢不是第一次见识,只是这位才子大人能够一眼把自己给认出来,张嘉玢表示很惊讶,要知道,他们也有好多年没见过面了,“我们这不是见外,只是对于这样有诗才的徐先生,不如此称呼不能表达我们心中的景仰啊。”张嘉玢僵着笑脸说道。 徐志摩于是不再纠结,他身边的周公子则感叹了起来,“不愧是巾帼姐妹花啊,就是跟那些个肤浅的不知所谓的女人不一样。”说完,满眼怨气的看向聚集了人群的方少陵那一边,“不就是个武夫吗,他能懂什么!这国家要是少一些他那样的人,仗也可以少打一些,就真的是世道太平了。那些个女人实在是头发长见识短。啊,当然,像徐小姐和张小姐这样的人,是和她们不一样的!” “确实,我其实注意你们很久了,后来发现我们四五年前竟然还在一个桌子上喝过东西,就觉得世界实在是太小了,你们实在是我见过最杰出、最美好的女性之一!”徐志摩接口说,“其实一开始看到报纸上的照片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不敢认啊,两位如今已经是咱们上海滩的名媛的代表了,实在是沪上最瑰丽的一道风景线啊!”原来是在报纸上看过照片啊,怪不得还记得,张嘉玢瞧瞧的呼了口气。 说完了,徐大才子却把眼神放在了张嘉玢的身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诶,我实在是不知道,一个女子竟然会有那么多不同的面貌。” 张嘉玢被徐志摩盯得有些不舒服,于是说,“呀,徐先生当我是孙猴子啊,还会七十二变呢?” 徐志摩轻轻的摇摇头,声音里透着一些失落,“不,我见过,见过很多时期的你,你每一次都叫我觉得有些惊奇,从原来那样的......变成如今这样,我实在是不得不说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是不是那时候就接受了父母之命,应了张家的这门亲事,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烦闷了?不可讳言,嘉玢是个尤其耐看的女子,即使站在上海滩最美的娇花徐静华身边,也丝毫不觉逊色,依旧叫人觉得光彩夺目。并且,她思想新派,做了那么多男人也未必做得好的事情,他相信,他跟她,应该就不会像跟陈一知那样的不能沟通的状况了。这个张嘉玢,才真的配得上他。哦不,他怎么能够这样想,如此的话,他如何对得起徽因,如何对得起,小曼......上个星期他在北京,头一次见到小曼,他就几乎倾心了,那也是个奇女子啊。 张嘉玢心里却在冷笑,我原来怎么样啊?是不是“乡下土包子”啊?哼,你才是包子,全家都是包子!不,说你包子还侮辱我早上吃过的那两只豆沙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捩少那两颗雷,太有感觉了,于是就立马先把方少帅拉出来溜溜! ------------ 3130 徐静华不耐烦跟着这几个男人对着方少陵“发酸”,瞥了一眼貌似对自家好姐妹有不轨企图的徐志摩一眼,终于还是礼貌的说道,“我跟嘉玢还要帮着我表哥做些宴会的准备,就先失礼了。”郑家公子如今还没有娶亲,宴会的女主人自然是由他的表妹宴会皇后徐静华暂时客窜一下了。 两位女士眼看着要走,在座的男士们自然情绪不免的要低落一下的,家里开着洋行的小开冯子安站了起来,“我看着这宴会办的已然井井有条了,什么事情还有那么多管家下人在操持,哪里需要劳动到徐小姐您这样的人物大驾呢?” 那头周公子也说,“哎,喝点橘子汁聊聊天么。”转过头就问冯子安说,“诶,你刚才说了一半,我听着却是甚是有味道。一起说道说道叫两位小姐也听听?”接着就用眼神示意了下冯子安。 冯子安自然是心领神会的,接了口,“哦,你说的是卢筱嘉卢少爷搅和出来的那些个事情啊?诶,咱们上海滩果然的还是拿枪杆子的人腰杆子最挺了,谁敢得罪了?你看,那边的这群女人一看这也是个军阀少爷,不就都哄了上去,看那股子的亲热劲儿啊。”这话啊,说的实在是酸着呢。 卢筱嘉?莫不是那位跟张学良齐名号称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那个卢筱嘉?张嘉玢的眉毛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要说这位卢少爷,纵观历史,出了名的事情也就是那一桩啊......不过,凭借这一桩事情,就足够显示他的能耐,“一战成名”了。 卢筱嘉的父亲是浙江都督卢永祥,属于皖系军阀,家里的人常年居住在上海。卢筱嘉和方少陵不同,完全就没有什么子承父业、继续家业的想法,他在上海滩的名声也并不很好,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习惯了放纵的享受生活。 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卢少爷没事干的时候的一个爱好就是听戏,顺便跟看得上眼的戏子发生一些超越友情的关系,就跟后世的富商名流喜欢包养小明星是一个理儿,不得不说,这位卢少爷很多时候的享受还是很超前的。 卢少爷最近看上了一个唱青衣的戏子,名字就叫露兰春,这是近来上海滩最当红的名角了,报纸上到处可以看到她登台的照片,甚至还发着唱片。其实明眼人一看,这名角的派头明摆了就是被人已经包了的,否则,又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名伶,能这样大的手笔,说灌唱片就灌唱片,说上报纸,就见天的上报纸啊。其实也不需怎么细查,就能知道这露兰春后头的人就是青帮大佬黄金荣,没见他天天没事就领了一班子的流氓坐在戏台子下面给露兰春叫好捧场吗?不过,这些事情,卢少爷是懒得去费心琢磨的。 “那个露兰春的场子我也去过几回,哟,那可真的是个叫人心痒的妞啊,就那么一回眸啊就......”突然想到在座的还有两位女士,冯子安不免尴尬的搓了搓手,说,“总之,卢少爷这算是看上了那个露兰春的,于是叫了手下人给那露兰春送了这么大的一颗钻戒,就想要定下当天晚上就把这露兰春带出场子了。不过没成想,那个露兰春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不为所动的退了东西,驳了卢少爷的面子。卢少爷不开心,于是露兰春唱戏的时候,他就故意的喝了一声倒彩。黄金荣就坐在那里给露兰春镇场子呢,自然不能乐意,于是就叫了打手去给了卢少爷两个大耳瓜子!” “打得好。”周公子随口接了一句,因着这出尽了风头的方少陵,他们是连着所有的“军阀二代”都恨上了。 “可是卢少爷哪里是那么好打的?也就没几天的事情,卢少爷就领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兵,上了荣记大舞台,拿枪顶了黄金荣的脑袋把他直接绑家里去了!” “诶,青帮就肯吃了这亏?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吧?”徐静华诧异道。 冯子安见徐小姐如此有兴趣,也兴奋起来,就立刻又开始说道,“平时兴许不肯轻易吃亏,可是搁在这桩事情里,就必须低头认吃亏!徐小姐你平时来往的都是高雅人士,一定是不知道的,那些个军阀可是最最野蛮最最不讲理的,就算是流氓,也要怕了他们的。那位方小姐什么都好,可惜竟然出身于那军阀之家啊。”感慨了一句,忽又想到方心怡和面前两位女士平时亲密的关系,又说,“当然,两位小姐的人品都是人所共见的。我只是那么一说罢了。言归正传,听说后来青帮不止认了这个亏,还由青帮的杜老板和张老板两个人出面,费尽了关系,花费了三百万的现大洋,才终于把那个黄金荣从卢家的都督府里头活的保了出来!” “三百万!”张嘉玢诧异的就是这钱的数目,三百万啊大洋啊,那是个什么概念?上辈子她是依稀听过这个故事的,可是却没想到这黄金荣原来如此的值钱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一般的平民家庭两三百块钱的现大洋就可以足够一家子的人过上一年了!哎,方心怡怎么着就没想到去撺掇她那土匪哥哥也去绑一绑那黄金荣呢?肥羊啊,真是肥羊啊! 冯子安就笑了,“这三百万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都觉得实在是一笔巨款,轻易也拿不出来的,不过你们也知道,青帮那是做什么生意的,来钱着呢!三百万,搁在他们手上,也就是几船货的买卖罢了。” 青帮最来钱的买卖,是海洛因。 后来把这门生意做得最好的人,就叫做杜月笙,听说全世界如果有十包“白面”,其中八包就一定是经了他的手的。那该是如何强大啊,“大毒枭”三字也不能足以概述其一二的。杜月笙就这样的把手上的货,通过走私的渠道全部都运到了法国,然后再慢慢的销往全世界。张嘉玢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脑补,这杜月笙啊,这算是报了洋鬼子运鸦片毒害中国人的仇了,他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依样画葫芦,把炼制的更纯、更好的货,全部出清到了敌人的土地上去祸害敌方的大后营了,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爱国”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青帮确实不差钱,他们手上握着的,兴许是比军阀更来钱的生意,但是却始终还是硬气不过那群当兵的。 张嘉玢还在脑补青帮的生财有道,却不料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方少陵方少帅走过来了! 方少帅拨开了人群,站到了张嘉玢的面前,相当的有风度的打招呼,道,“张小姐,晚上好。” 人群立刻把充满了火力的眼神瞄向了张嘉玢。这个张嘉玢,跟少帅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猫腻!方心怡虽然觉得哪个地方有些奇怪,但是哥哥如今能这么心平气和并且很有礼貌的对待自己的好姐妹,就是自己的愿望啊,这样很好,不是吗? “方少帅。”张嘉玢回礼,看着人群射向她的很不友爱的眼神,这是什么,躺着都能中枪?尽量低调的回了一声,人却不自觉的又向后退了退,直面少帅,实在是巨有压力啊,有木有! “张小姐不要见外,你跟我妹妹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们其实也不陌生,不是才见过面么?在这个舞会里,除了心怡,就你和我最熟悉了,我能有幸的邀请你跳开场舞吗?”方少帅完全不给张嘉玢拒绝的机会,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笔直修长的手,直直的望着张嘉玢的眼睛,温柔的说道,“我母亲也是十分的欢喜你的,她昨天还提醒我一定要来找你跟你好好的‘相处相处’的,你看,今天我不就乖乖的来了?”方夫人是要少帅你去跟张姑娘为了上次“砸场子”一般的事情赔礼道歉的啊! 说的就好像方少帅今天会如此难得的出现在这个舞会上,就是完全是冲着这张嘉玢来的一样!感受到周围到处泛着酸意的味道,张嘉玢实在是汗都要滴下来了,这个方少陵,他想干啥?抬眼间,却无意中注意到了方少陵嘴角的那一抹转瞬即逝的不怀好意的浅笑,这个方少帅,今天晚上就是来帮她张嘉玢拉仇恨来的吧?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做日更君无限惆怅啊有木有,这么惆怅了都,热情的给点儿评来刺激刺激伦家嘛~ 谢谢捩少的又一颗雷~ ------------ 3231 鬼使神差之间,兴许也是被方少陵这个妖孽给蛊惑了,张嘉玢竟然就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搭上了少帅那笔直粗糙的手心。回过神的时候,张嘉玢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几下,自己是脑袋不好使了么尽犯浑,她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啊应了这个方少陵的开场舞! 乐队已经开始奏乐,舞场开始了。方少陵用力的一把把张嘉玢拉向了舞场,又很用力的一个回旋把张嘉玢拉向了自己的胸前,站定。 “啊痛!”这个方少陵一定是故意的吧?这么“恶狠狠”的跳着交谊舞,是存了心要折腾她是吧?这是华尔兹不是探戈!张嘉玢咬着牙努力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脸,“方少帅,您如果不会跳交谊舞,可以慢慢来的,我可以教你。” “哦,好啊。”方少帅一点儿都不以为耻,说话间脚又有力的踩到了张嘉玢的鞋尖上,“啊不好意思啊,你知道我不怎么擅长跳舞,踩到你了。放心,我会很‘用心’的学的,不会教你失望的。”懒洋洋的声音丝毫都没有什么愧疚感。 张嘉玢狠狠地瞪了少帅一记,她今天如果就这么着跟这个行为幼稚的方少帅跳舞跳下去,明天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的,“没关系的,少帅你随便学就好了,多踩我几脚,大家心里都清楚少帅忙于公务,都不大参加这类的宴会,在场的人也不会有人敢笑话少帅您不会跳舞的。”说完,眼睛就仿佛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舞场。果然大家还是多多少少的都在留意他们这一对儿的。 方少帅在群众面前还是相当的要面子的,如此拙劣的样子有损他一直经营的正面形象。摆正了态度后,张嘉玢发现方少陵的交谊舞水平那是相当的高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练就的。桑采青吗?也不会啊,采青姑娘可是穿着襦裙长衫的姑娘啊,哪里会什么西洋舞。难道是她这个蝴蝶以来翅膀随便的扇动了一下,造成什么大改变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已经很久不曾听得方心怡说起桑采青的事情了。 这都已经四年时间了,采青姑娘在传统社会生活,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她和方少帅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啊? 这个方少陵重活一世看起来还是舍不得采青姑娘的,难道是又一次被甩啦?真是太可怜了。张嘉玢的八卦细胞在自己脑补的时候被充分的激发了,“少帅啊,其实我们早在四年多前就见过面的,不过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罢了。” “哦,后来心怡跟我提起过的,我也想起来了,你来过我家,看来咱们缘分确实不浅呢。”方少陵故意的说着容易教人误解的话,“只是无奈女大十八变,张小姐如今变化很大。”确实变化很大,不过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姑娘始终还是不怕他。 张嘉玢不想接这话,天知道这位少帅后面有什么“好话”等着她,“方少帅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不过,‘变化’倒还是大的。” 对于张嘉玢意味不明的话,方少陵皱了皱眉,“张小姐的意思是?” “诶少帅,您身边的那个红颜知己呢?就是那个叫做,什么采青的。”张嘉玢丝毫不在意自己也许就是在无情的扒开一个痴情男子的旧创疤,“哎呀呀看我都在说些什么呢,像少帅这样的人物,怎么好身边总是一样的人,是您烦了她了?”其实张嘉玢是想说,是采青姑娘烦了你了吗,然后琵琶别抱去了? 方少陵的脸色纹丝没动,却好一会儿没说话,在张嘉玢觉得气氛冷到尴尬的时候,方少陵的头慢慢的低了下来,嘴靠上了张嘉玢的耳边,吐着气说,“哦,张小姐这是吃醋了?吃的什么醋呢?几年前见过的人张小姐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十分的难得啊。” 张嘉玢张了张嘴,几乎就要被方少陵的调侃憋了回去,“那还不是因为少帅的那位红颜知己我见犹怜,实在叫人记忆深刻啊。那样一位红粉知己,少帅您都舍得不要了?”是不是强大的剧情大神已经让桑采青同学迷途知返,重新又再一次的投入了萧清羽的怀抱,不要你方少帅了? 方少陵一时无语,只是揽着张嘉玢的肩继续跳舞,好一会儿才说,“张小姐看来确实挺关心我的。” 说这话时,一曲终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方少帅一下舞场就被各方要结识他的人团团的围住,贵妇团还睁眼瞎一般的各自陶醉于少帅高超的舞技之下不能自拔。张嘉玢则终于可以摆脱那诡异的气氛,回去找林夫人说话了。 林夫人的先生是浙江一家造船厂的老板,家资优渥,张嘉玢今天来这个舞会就是决心借机要谈下他们家的生意的。对了,她如今的目标已经不止是做“后院的生意”,她希望把产业扩大到前院去。只是,她一个女人终究不是那么方便经常与男子应酬,于名声不很好,就算是民国了也一样的。这个林家却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要知道林夫人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于生意上也很有本事,他们家的生意,林夫人是插得上手,说得上话的。而且,林夫人的父亲,可是沪上的徽商联盟的联合会主席,在上海的商界是很有号召力、影响力的。如果能够通过夫人外交的方式接下几桩大买卖,以后做出了口碑,她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自己到处跑着招徕生意了,可以把心神用到优化人员结构和服务品质上去了。她初步的计划就是要把自己提供的“服务”通过“销售”的方式卖出去,把生意的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上,而不是等着生意自己跑上门来。 “先不说那个了,张小姐和方少帅站在一起的时候,真是一对璧人啊,叫人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的很。”林夫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中等身材样貌,但是一双眼睛却总是带着笑,叫人不由得就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感。林夫人如今没有亟待出嫁的女儿,自己和丈夫婚姻也十分的美满,所以看待少帅,也就是远远的欣赏。如今没什么事情闲下来的时候,心里怀揣的就只有一颗火辣辣的八卦的心。 张嘉玢心里却是暗恨,好个方少陵,没事搅和她进来算个什么事儿啊?如今自己规划好的客户就只想和自己聊聊“绯闻”,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却一点儿也不肯上心,真是......说不出的郁闷啊。 张嘉玢尴尬的应付着林夫人,心里还在暗暗的郁闷,方少陵却又过来了,又一次的发出了邀请,“张小姐舞姿卓绝,能否再同我共舞一曲?” “哦方少帅,是这样的,我跟林夫人还有些事情要谈,所以实在是抱歉......” 张嘉玢还没说完呢,林夫人就立刻插了进来,“哎不要管我,有话什么时候不能说的?年轻人么,怎么可以来舞会不好好的跳舞?去吧嘉玢。”说完,林夫人还给了张嘉玢一个暗示外加鼓励的眼神,仿佛体贴的在说不要害羞啊,姐姐我也年轻过的,我懂你的! 懂你妹啊!张嘉玢欲哭无泪,几乎想要爆粗口了。 这个宴会上,从来懒于参加什么宴会的方少陵方少帅每场舞都不落空,而陪着他的舞伴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嘉玢。 告别的时候,方少陵看似热络的跟张嘉玢道别,嘴里却说,“我母亲希望我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前次对张小姐的‘唐突’,如今你看,你满意了吗?”不满意的话我会继续好好的向你“赔礼道歉”的。 满意,灰常的满意!张嘉玢连话都几乎没有力气去反驳了,她是穿着高跟鞋的啊,跟着这方少陵跳了这一整晚的舞都不带歇息的!新仇加旧恨,旧怨加新伤,张嘉玢扶着累的几乎要断掉的小腰,猜测自己不知道脚底不知道长了几个水泡,心酸之余,还要忍受四周围各种探究的目光,可是却只能狠狠地咬牙切齿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张嘉玢都过得相当的辛苦。认识她的一见面没几句话就会说起她和方少帅的“佳话”,还要问问进展的。连大哥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都严肃的问她,有没有和男性发展比较深入的友情。 “大哥,真的没有,难道你也听信那些不靠谱的风言风语?方少帅是心怡的哥哥,为人又比较自闭,有些社交恐惧症,对于不熟悉的人接触跳舞他不习惯,满场的人他也就是跟我最熟悉一些。”言下之意就是张嘉玢同情少帅对社交有恐慌,自己只是看着方心怡的面子上帮个忙罢了。对于抹黑方少帅,张嘉玢表示毫无压力。 张嘉保知道自己的妹妹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也就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这个方少陵人还是可以的,名声在那一圈军阀里头是好的,搁在上海滩的年轻人里头,也算是很不错的了。”话里话外暗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那种痴情种子谁沾上谁倒霉!张嘉玢不好直说,于是只好傻笑着应着大哥的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方心怡小姑娘很体贴的邀请自己的好姐妹们,北上北平,去耍耍。当然,于张嘉玢来说还能暂时的避避风头,她现在只要出门就会有人请她代问一声少帅好的! 方少陵是公务在身,他去北平是要找一些人谈一谈后续的军火的问题,看能不能弄到一些新式的美式装备。而且看如今的这个局势,单打独斗的搞割据,是越来越没有前途了,他确实要考虑一下自己的部队以后的路怎么走。前个星期那个张嘉玢提起了采青,没想到这两天就收到了采青的来信,信上她说,打算把青城的生意,扩大到上海来。 少帅要去北平,自然是要出动私人座驾的。既然已经准备要动用到私人的军用飞机了,妹妹想要多带几个朋友,也就没什么问题的。张嘉玢想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二哥了,于是也就立刻欣然的应了邀约。 结果,在周日①38看書网的飞机上,徐静华因着脱不开身的邀约没来,却见到了另外的人。 “嘉玢,这趟飞机有你同行,那可真是太好了!”竖着中分的油头,一身笔挺的浅色格纹的三件式西装,脸上绽放着一个真诚而又闪耀的笑容......徐志摩!最后死在军用灰机事故上的徐志摩!若是先前知道他有搭乘这班飞机,自己就怎么的也不会要占这个便宜了啊,这得多晦气啊!虽然心中也知道徐志摩不是在这个时候遇到空难的,可是张嘉玢还是忍不住的焦躁。 谁来告诉我,不屑着军阀野蛮作风的徐大才子,为什么如今会出 作者有话要说:数了一下,今天是连续更新的第七天,终于缓过来了,有一种放寒假的感觉啊有木有! 话说有童鞋表示文章水了。。。。。。捂脸,如果直接成长直接虐,三五章就完了啊,然后再看男女猪脚两个爱来爱去?恩,本来还想写一些跟主角不是那么有关的东西的,那时候的上海的风土多么瑰丽啊~~~我忍不住的想来两笔。恩,那就加快进度,直接踹北平去推动剧情 ------------ 3332 徐志摩是去北平找他的好友胡适和刘海粟的。这个时节,文人间的相互聚会,是很雅的。看着徐志摩这兴致勃勃的劲儿也实在是太教人怀疑了,要知道,十多天前这徐志摩才刚刚从北平回的上海!张嘉玢忍不住的射去怀疑的目光,这小样儿哪里像是去会友,分明像是去偷情的! “我跟王赓是老朋友了,他推荐我可以搭方少帅的专机过去的。”徐志摩如此回答,“如此,此趟也要麻烦少帅了。” 方少陵对着徐志摩点点头,就算是回礼了。他不想坐在机舱,就进了飞机最前部的舱门,跟飞行员待一块儿去了。重活一世,他最懒的就是交际应酬这些个事情了,现在机舱里头这么多人,一一应付,他没这个闲心。 王赓,那不是陆小曼的原配老公吗?张嘉玢额头上不免几条黑线下来了,王赓啊王赓,还帮着徐志摩想办法的来北平,你这不是上赶着的给自己戴绿帽子么? “嘉玢,看你神情,你也认得王赓?”徐志摩疑惑道。 “当然认得啊,王上校那么年轻有为的人,谁不知道?”张嘉玢答道,“三年前巴黎和会那会儿我当时是跟着我二哥去了巴黎,他属于代表团武官,有过一面之缘的。我二哥对他多有赞誉,所以印象还算是深刻的。不过,也就是见了那么次面,估计王上校一定是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丫头了。” 王赓长得挺朴实的,算不上典型的一表人才,但是胜在气质儒雅,是个儒将。他的经历也相当的辉煌,一路上清华大学,普林斯顿大学,最后是以西点军校当年第十二名的名次毕的业!张嘉玢对他的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王赓的沉默,在交际场合里头,他绝不会是长袖善舞的那个人,很多必须出席的场合上,王赓经常是坐在椅子里独自饮酒。那次别人给哥哥引荐和会代表团的人,王赓很礼貌的和人打过招呼,然后又安静的坐在椅子里,似乎在想事情。 因为知道这个王赓将来是要娶陆小曼,然后再被朋友徐志摩理直气壮的戴绿帽子的,才特意的留心注意了的,否则,张嘉玢得承认,她可能不会对这个青年留下印象的。但是就这样不擅交际的个性,能在三十岁左右就一路做到司令,她必须说,这个王赓是真的有才的,他的前途,都是靠着自己实打实的干出来的。并且这个王赓一向出了名的醉心工作,生活上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亲手放弃了这样好的一个男人,她替陆小曼感到惋惜。不过,王赓和陆小曼完全是两路人,如此“无趣”的王赓,对于热情奔放,追求浪漫的陆小曼来说,就是一块食而无味的鸡肋,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男人对于陆小曼来说太过枯燥,她是不会有幸福感的。 徐志摩一听也很高兴,“你看这个世界果真是小的很,没想到大家都是朋友!王赓和少帅也是朋友,如此多的朋友齐聚在北平,咱们一定要办一个舞会好好的庆祝庆祝!” 张嘉玢看了一眼明显兴致缺缺的少帅,敷衍着回道,“到时候再说吧。” “我跟海粟才说要好好的去把王赓这个‘顽固派’拖出来,好好的来享受享受人生,享受享受舞场,不要总是闷在工作上,这样人都要老上几岁的!”徐志摩说的兴致勃勃,“王赓的妻子陆小曼可就不一样了,她最喜欢交际应酬了,胡适跟我介绍她的时候,还说小曼是一道来了北平不可不看的风景!我听闻那时候王赓在哈尔滨工作的时候,小曼也跟着,她的才情和美貌征服了那片冰川,大街小巷的到处都张贴着她的海报。不过,小曼可不喜欢那样冷冰冰的地方。”朋友的妻子,他却一口一个小曼的叫的十分的顺口,真是应了那一句,朋友妻不客气! 诗人僭越□的时候,都是这么的光明正大,几乎可以说是“光明磊落”的,说起王赓,说起陆小曼,都是那样的没有半分的遮掩,理直气壮的仿佛就真的只是普通好友的交往罢了。张嘉玢实在是甘拜下风的,忍不住的就想要鄙视诗人,活该你到头来还是要被别人戴绿帽子! “海粟?难道是刘海粟先生吗?”方心怡一听这名字就激动了,立刻把脑袋凑了过来,一点都记不起自己一向是最最讨厌徐志摩的了。 张嘉玢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哎,这心怡姑娘如今不迷那青城里头号称“书画双绝”的萧清羽的古典水墨画了,看这样子现如今倒是开始改迷西洋画了。这个刘海粟也是一代大师,张嘉玢对于他的印象只有两个,他前后四任妻子,还有就是他最先发起的男女同校,也是他最先在上海倡导的用“裸体女模”画画用于教学。这一行为,被当时的社会和文化界所不容,被骂作“艺术叛徒”,并且被称为其为“毒瘤”、“蟊贼”。 如果心怡去跟这位大师套近乎,估计少帅的嘴一定是要气歪的。他挡住了一个萧清羽,却不知道这世上还多的是离经叛道的画家!不管别的怎么样,刘海粟确实是位大师,一个坚决不走寻常路,最喜欢破旧迎新的时代弄潮儿,并且,他和徐志摩也是很好的朋友,同出文艺界,他们有很多的共鸣。张嘉玢觉得这种艺术家远观她是十二万分的尊敬加景仰的,可是若是可能跟自己这个外表强悍内心单纯的好姐妹扯上关系,她却是怎么也不乐意的,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徐志摩状似惊讶的挑了下眉,说,“啊,原来方小姐也欣赏海粟的画啊,那真是太好了,到了北平找个机会,我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的!小曼现在偶尔还是跟着海粟学画的,她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的。你如果喜欢,我还可以叫海粟也为你指导一二的。”虽说徐志摩看着是挺热心的,张嘉玢就觉得这徐志摩字里行间的都是在炫耀。 “真的吗?”方心怡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兴奋中透着一股子的喜庆气儿,说,“我对刘先生仰慕已久,他是真正的绘画大师啊。能够见一面刘先生,我就十分的满足了!”完全是一个小粉丝的样儿了。 对于无节操感的民国男,张嘉玢是一刻都不能放松。那个萧清羽跟这些个刘先生一比,就基本没什么杀伤力了,起码,萧清羽清高自傲的很,绝对不会特意的勾引人家小姑娘啊,他是信奉“真爱”的,不喜欢搞七捻三的。可是,这个刘海粟......张嘉玢依稀记得,刘海粟跟第三任太太分手后,情伤之中就联系了自己的一个漂亮的女学生,没几个月,这个漂亮的女学生就成了他的新太太!不管之前是否有私情,如此快的速度就说明,这位刘大师平时就已经注意好了周围的漂亮姑娘! 让心怡跟着刘海粟学画,纵然刘先生如何如何的才华横溢,张嘉玢又如何能够放心让心怡去跟着刘先生呢?这位刘海粟如今三十岁还不到的年纪,却在国内画坛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那就证明了他足够的才华横溢,再加上他那不拘小节的风流文人的做派......看着方心怡这热烈的眼神,张嘉玢于是终于决定,自己就做个无良小人,去给心怡好好的讲讲徐志摩这一类的“文学大师”对感情的态度。方心怡对于情感是很有些洁癖的,她决定要攻心。那就是,不停的说人坏话! 张嘉玢是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有效,她到了北平后就跟二哥张嘉森一起住了。她看着二哥对于如今的政府的不停歇的派系斗争,似乎是感到越发的疲惫了。给二哥泡了一壶安神的花茶,“二哥,我看着你精神不是很好,或者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神经,好好的休息休息。” “国家如今正值疲弱不定之时,我哪里有时间考虑个人的安逸呢?”张嘉森就是那种民族责任感特别强的斗士,以富国安邦为己任的那种人,他对于个人的享受、个人的利益得失一向都看的极淡。张嘉玢套用马斯洛的人的需求理论,就觉得自家二哥就是属于那种最高需求――追求自我实现的那种。 张嘉玢知道多劝也是没用的,二哥在自己的理想上一向坚持的很,几乎固执。她如今努力挣钱,就是希望为这些个为国家为民族寻求道路的哥哥在将来留一条后路。不说别的,以后他们照着轨迹退走国外的时候,起码一样可以过着安逸的田舍翁的生活,没事的话还能出上个几本书来玩玩的,也可以把他们的思想流传下去。 “任公兄说泰戈尔先生明年打算过来中国走走看看,再去几所大学做做演讲。他那时候需要随行的翻译,你可有兴趣?”张嘉森知道自家妹子虽说是在德国念的大学,但是英文还是一贯的不错的。能陪着泰戈尔先生经历这次访华的行程,于玢玢是很有好处的。 愣了好一会儿,张嘉玢才意识到二哥话里的任公兄恐怕就是梁启超了,他们两个一向私交甚好。上辈子梁启超把机会给了好友张嘉森介绍给自己的弟子徐志摩,如今没了这层关系,他自然不会优先考虑个并不熟悉的青年。 “可是二哥,我的英文并不算最好,我担心......”面对文学泰戈尔,张嘉玢还是要紧张加腿软的。 张嘉森却完全都不觉得有什么,直说,“那现在正是一个磨练你的英文的好机会。咱们家的玢玢什么时候怯懦过的?你知道,泰戈尔先生在学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亚洲唯一的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你应该知道这是如何的一份殊荣。多少人都希望得到这个跟随泰戈尔先生的机会的。我认为,你已经足够优秀了。”张嘉森看起来心意已决,他的玢玢那样好,值得这样的机会,“任公兄的未来儿媳也是随行的翻译之一。我听说那位林小姐跟着父亲在英国住了很久,想必英文说的很不错,你多向人家讨教学习一二,也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不催你们就不给伦家评啊~~~我拖着我疲惫的身躯又整出一章,明天估计不更了吧,望天,歇一天。 阿卿童鞋你每天扔雷我都为你肉疼啊,看v章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认可了。。。 ------------ 3433 “未来儿媳”这四个字一出,张嘉玢就即刻反应了过来,“二哥,你方和我说起的那个一起陪同泰戈尔先生的是,林徽因林小姐?”历史上仿佛也是林徽因和徐志摩一起陪同的,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张嘉玢必须对梁启超此时表现出的大气度表示“景仰”,他的学生徐大才子已经摆明了对他儿子的未婚妻林徽因表示了无限浓厚的兴趣,并且早已经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居然也可以对此视而不见,最终还叫他们两个一同合作共事。果然,历史上的牛人必有奇葩之处! 张嘉森也颇为诧异,说,“玢玢也认识林小姐?”不过也不奇怪,林小姐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了,可是家世其实真的计较起来也就是一般,如果不是林小姐个人确实比较出彩的话,想来任公兄也不会挑了这位做自家儿媳妇儿的。不过,他近来听到一些个不好的传闻,似乎于林小姐的名誉十分的有碍,只是任公兄似乎对此并不很在意,让张嘉森多少是有些诧异的。 自然是不认识的,张嘉玢如今还没来得及瞻仰这位传说中的才女加美女。这林徽因可是把这个时代的各种青年才俊轻轻松松的就兜入囊中的人物,周旋于几个名男人之中随意游走的名女人,嘉玢其实还是有点兴趣想要见见的,“只是久仰林小姐大名了,却不曾有机缘见过。静华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在信上说起过林小姐,林小姐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是赫赫有名的美女,很多人都追求她呢。” 张嘉森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他总是觉得,任公兄的这个未来儿媳妇处事有些不够庄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惹人眼还要处处的招人,实在是不够矜持,这很不好。就算是现在都时新新法了,男女交往自由了,那也不该如此的肆无忌惮,总该有所避忌才好,作为一个女子更应该懂得一些分寸。特别是,他最近也听说了一些故事,就是这个林小姐和一位新派诗人的过往,很有些说不清、理还乱的意味。而这位诗人,还是自己以前给玢玢相看过的男人,徐家的那位少爷。想起了这些,特别是想到多年前这个徐少爷对于玢玢的那种不屑和施舍,张嘉森心里头就更不自在了。如今,看玢玢的样子,仿佛也是知道那位林小姐的行事的,得到男子的倾慕确实是对一个女性的肯定,可是林小姐已经有婚约了,还与一些叫得上名字的男子有说不清的牵扯,就十分的不应该了。如此的名声,对一个知道自尊自爱的女子并不很好。 想通这些,张嘉森就又开口了,“你也无需特地去跟这位林小姐请教,左右泰戈尔先生还有大半年的才会过来国内,时间也足够你复习英文了,你现在开始好生练习就好,我会给你聘请口语老师的。对了,你那个好姐妹徐小姐和方小姐不是都在英语国家留的学吗,你平时还是可以向她们请教的。”对于玢玢的好姐妹,张嘉森还是放心的。那个徐静华虽说被称作是上海交际场上最瑰丽的花朵,但是他观察过那个姑娘,进退有度,也不轻易和哪个男人真的亲近,至今他也没有听过那位徐小姐跟哪位公子传出过什么花边新闻来。这是一位非常懂得爱惜自己羽毛的聪明小姐,虽然混迹交际场,却是最审慎严谨、洁身自好的,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轻易的行将踏错的,玢玢跟她走得近,他反倒是极安心的。 在离开北平前的那一晚,徐志摩终于纠集了群众,如愿以偿的成功的办了个以送别朋友为名义的晚宴。 “没想到临了要离开北平的时候,我们才能再见上这一面。”徐志摩看到张嘉玢兄妹就立刻热情的打招呼,“想来这位就是张君励先生吗?您是真正的民主斗士,我仰慕你已久了!我姓徐,徐志摩。”张嘉森字君励,嘉森终归还是亲人间的称呼多一些。 张嘉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徐家少爷,眼睛微微眯了眯,向着徐志摩点头致意,这个徐少爷,他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他当年那样的看轻玢玢,就是打了他的脸面。可是,这个徐少爷如今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跟玢玢这样朋友一般的说话,还妄想跟我套近乎的呢? 张嘉森的预感确实不错,徐志摩自他们进来后,就一直伴在他们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直到舞会皇后陆小曼的到来,才叫他分了神。 不过,徐志摩还是不忘初衷,他想想已经足够熟络了,就对着张嘉森说,“君励先生,我听胡适说,梁先生把一个明年陪同泰戈尔先生的名额给了您。您知道,我不才在美国和英国都留过学,并且也很是拜读过泰戈尔先生的大作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提供我的力量,为泰戈尔先生做个随行翻译!”他不止是英语功底好,并且还是如今国内诗坛的执牛耳者,陪同泰戈尔先生,舍我其谁?如今主动求情张君励,他相信张君励还是要给自己这样一个面子的。 张嘉森仔细的看了徐志摩一会儿,觉得这年轻人确实长得一表人才的,可是怎么脸皮如此之厚呢?这徐家少爷当初那样的瞧不起玢玢,两家已经算是结了一些疙瘩的,如今他把那些个往事都给忘了不说,还居然可以如此厚颜的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仿佛自己必须同意他的要求一般!凭什么?张嘉森这人为人时常也任性的很,“我已经有人选了。任公兄手上还是有名额的。” “梁先生已经推举了徽因,徽因精通英文,并且诗才灼据,非寻常女子可比,她担此重任我是心服口服的。如果能够由我同徽因一起陪伴泰戈尔先生,那该是如何完美的一个过程啊!”徐志摩说着,眼睛亮起了一种光芒。 真的是大言不惭!他以为他是谁?什么非寻常女子可比?什么对着林小姐是“心服口服”的,对着别人顶了这个名额就不服气了?他以为他又有什么资格谈这个“不服气”?这种亲昵的叫女子闺名的样子,还有那个林徽因,张嘉森实在是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索性直说,“我和任公兄商量过,觉得还是找位女士跟他未来的儿媳妇林小姐结伴更合适一些,也无需忌讳什么,有什么事情也更方便商量一些。”林小姐是任公兄未来的儿媳妇,请你说话用词有些自知之明一些。 “君励先生怎能是如此迂腐之人?”徐志摩显然是很不服气的,“您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我对您实在是失望的!您是民主之斗士,是先进年轻学子可以学习奋进的楷模,您的一言一行都是行走于时代的前列的,您怎么可以有这样固步自封的封建思想?不止是我会失望的,还有更多的崇拜君励先生您的人都会十分的失望的!”大帽子是一顶一顶不要钱的往张嘉森的头上套。 张嘉森失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不推举你,我就成了封建顽固了,就一文不名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是不是?”张嘉森的眼睛十分锐利的直视着徐志摩,说,“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断不会推举你的,请你另请高明。”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这个自以为是的青年不错,堪配玢玢。他已经听说了徐志摩逼死了自己的原配陈家小姐的事情,但是陈家碍于生意上和徐家互有仰仗,并没有把这件事□情闹大,就白白的便宜了这个徐少爷,可是这个徐少爷如今做事还是不见一点分寸,可见是没有得到教训。每次想到这些,张嘉森就忍不住的为玢玢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然的话……这个时候,他又分外的感激这位任性的徐家少爷了,感激他当初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不上自家的玢玢。这个徐志摩,真是也就肚子里有些墨水,为人实在是不知所谓! 张嘉玢掩着脸实在是为徐志摩叹息,她家二哥生性宁折勿弯,不管是激将法或者是别的,对着她二哥使,实在是只能起到反效果的。 徐志摩还算有礼的跟张家兄妹道了个别,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嘉玢,然后摇着头仿佛是满心的失望一般的走向了舞池里最光彩夺目的那位姑娘,陆小曼。 陆小曼也立刻看到了这个满腹文采充满着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她的眼里立刻放出了无限的光彩,停在舞池的边上,挑着眉看向他。 “小曼……”徐志摩眼里立刻盛起了亮光,小曼是他的明灯,每次他感到彷徨的时候,看到她那样的看着自己,仿佛如何的不愉快,都会立刻就化解了。 陆小曼看着诗人眼里的痴迷,终于笑了出来,不过她即刻又蹙起了眉,说,“摩,我以为你陷在张家小姐的笑容里头都不肯出来了呢!”话语间,弥漫着一种仿佛是情人间的亲昵,还有特有的酸味。 徐志摩牵起了陆小曼的手,轻轻的说,“小曼,我怎么会和嘉玢有什么呢。你不是知道的么,我的眼里心里如今只有你。” 陆小曼盯着徐志摩的眼睛,“你如今看着我,自然眼里心里只有我。改日你跟林小姐朝夕相处的,我道你眼里心里的还会有谁!我自然比不上林小姐或者张小姐的,我既没有留学国外过,又早早的就已经嫁了人了,身价跟这些个花朵一般的小姐们,自然是不一样的。”自嘲又自怜的说着话,可陆小曼的心里却明镜一般,她自然不是真的去吃那张小姐的醋,她看得可清楚了。她是听说过徐志摩当初是如何的追求林徽因的,如今,徐志摩可正在争取一切的机会,就图着和林徽因能够一起共事! 徐志摩哪里能听这话,立刻满脸心疼的搂着陆小曼的腰进了舞池,把脸贴近了她,说,“徽因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对你是怎么样的感情,你还要来怀疑我么?你这不是在拿刀子割我的心么小曼?我不许你这样的自轻自贱,你是这么的美好,这么的真实,谁也比不上你。” 陆小曼最喜欢的就是徐志摩这种情感澎湃并且还为自己着迷倾倒的样子了,他是这么的风趣幽默、这么的风度翩翩,跟他在一起,不管是跳舞亦或者只是在一起说话,都是那么的快活!只要和摩在一起,她几乎不知道什么是无聊,每一刻都过得甜甜蜜蜜的,叫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有白活,她还是个活生生的女人! 王庚跟徐志摩一比,就是一根会说话的木头,无趣的她看了就只觉得烦闷!王庚不喜欢跳舞,不喜欢搓麻将,不喜欢一切热闹的地方,更不喜欢跟自己的那些个有头有脸的朋友们交际!王庚甚至也不喜欢自己总是出门跳舞找乐子,为了这样的小事情他竟然还要给自己脸色看、跟自己吵架,做这个王家媳妇,真是憋屈也要憋屈死了!这个王庚真不知道脑袋里除了政务公事还剩下些什么,不做这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难道就叫她也天天跟着他在家里干瞪眼,然后慢慢的发酵成黄脸婆吗?她陆小曼可不是那种只懂得守在家里头的传统木头女人。她是陆小曼,从来就是最骄傲的舞会皇后,最美的交际花,她漂亮,她聪明,她才华横溢,教这样的她那样浸在后宅里头闷着,实在是太残忍了。跟着王庚在一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我的手提硬盘坏掉了,送修,所以。。。。。。。。好在,苦逼的拿手机磨了点字,不顺手。。。才买了两三个月啊神马玩意儿啊! 今天刚刚去寺院做完法会唱完经,出了门就接到电话说笔记本修好了。。。最近太不顺了,又是撞车又是笔记本,不过做完法会怎么觉得神马都顺利了啊!立刻发文! ------------ 3534 张嘉玢默默地喝着橘子汁的时候,自己的亲二哥却早已不管自己,去和一个留着这个时期最常见的短款学生头的姑娘去跳舞去了。她二哥虽然看起来严肃,还经常不苟言笑的,但是却从来不缺少女人缘,女学生来“主动勾搭”是很寻常的事情。仰头望天,这个时期的姑凉们,可比咱那时代开放、大胆多了!起码在张嘉玢原来生活的那个年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主动去找“大叔”玩儿的,并且明目张胆至此的,还理直气壮的,其实可不多。 当然,张家二哥虽然三十出头了,但是手里头却握有足够的资本,他依旧风度翩翩,并且事业有成、家底丰厚。除了老家的那个“旧式太太”,他身边只有一个伺候的丫头而已,可没有“正式”的可以带出去的女人。张君励在这个圈子里头一向独来独往,不带伴儿的,这是很多人都晓得的事情。而新式的女学生,立刻就会把这样的男人当成“单身汉”看待的。今天的这个姑娘估计就是其中的一个。她不仅敢这样光明正大,充满濡慕之情的看着张嘉玢她二哥,并且眼角还敢含俏的放电! 张嘉玢不知道这个女学生会不会成功的吃到自家哥哥的这块“唐僧肉”,但是二哥他在北平独自的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过被算计到过的记录,想来也不是个容易就能“攻克”的男人。 “嘉玢!”还是心怡姑娘有良心,她见张嘉玢一个人呆着了,就即刻的过来招呼,拉着张嘉玢就走到自己那边的位子,“你过来陪我哥哥跳舞吧,你看他,坐在这里谁的面子也不卖,舞也不跳,只是一个人喝东西,真是没意思透了!” 想到要和方少帅跳舞,张嘉玢立时有一种脚软的感觉。上一次在郑家的舞会记忆实在是再深刻不过了,至今仍然是记忆犹新的,她可清楚的记得那之后她那脆弱的小腰足足酸痛了近一个礼拜,还有脚上那疼痛的水泡,甚至还破了两个!于是,张嘉玢想也不想的就立刻张嘴拒绝了,“不,我脚这两天总是抽筋,没法跳舞,还是坐下来喝点东西聊聊天吧。”随便的就挑了一个烂理由。 “有病就得看。”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少帅,这时候却开了口,并且是只一句话就把张嘉玢深深的憋屈死了,差点就噎了回去。你才有病有病有病的! 他们在这里说着话,那边一首曲子也终于结束了,舞场里最耀眼的一对璧人相携着走下了场子,向着他们走过来。陆小曼大大方方的挽着徐志摩的胳膊,两个人似乎是谈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默契的相视着笑了出来,不过他们很快意识到已经来到了休息区了,大家都在这儿呢!舞会皇后陆小曼首先开腔招呼了,“我今天实在是太荣幸了,不仅可以见到一位如此年轻有为的少帅,还可以见到上海滩上最著名的名媛三姐妹之二,我是何其有幸啊!”然后看向张嘉玢,说,“你好,我是陆小曼,你一定就是张小姐吧?我可是久仰您大名已久了。昨天的时候见到了方小姐如此佳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要是能再一睹你的芳容,我就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原来陆小曼已经和心怡见过了啊。张嘉玢看着她们两个互相的问候,觉得方心怡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自然。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张嘉玢把注意力重新的放到了陆小曼的身上,说,“陆小姐才是真正的芳名远播,我可是听说您学生时代就是北国最闪耀的一颗明珠了,随便上个街前前后后簇拥着你的就有快二十个人,都以可以给你拎包拿外套为荣呢。这样的事迹,寻常人是拍马也赶不上啊。”陆小曼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被一群的男人前呼后拥的,她是名符其实的公主,女王! 陆小曼似乎也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忆中,她原本在学校过的这样的开心快活,兴许念完了书还能再留个学,这样她就不会在心里存着一个这样的疙瘩了――现在的名媛圈里头,甭管学什么管不管用,哪个没有出个国渡上一层金啊。可是,她这样完美的人,却因为父母十分看好王庚,因此自己必须嫁给他,才留下了这样一个缺憾。在这一点上,她一直深觉遗憾,输给了那群远远的不如她的人。 “小曼那时候的风华几乎可以想象,不过现在才是真正绽放的时候,”徐志摩温柔的看向了陆小曼,“小曼你不用自谦的。” 方心怡却难得的没有表现的像以往那样的发刺,她一向是最不喜欢徐志摩那种样儿的。可是,她现在却只是安静的坐在她哥哥的身边,一脸复杂的看向陆小曼。眼睛里仿佛是有着无限的艳羡,有憧憬,有失落,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东西。 方心怡掩饰的并不好,陆小曼一眼就发现这个方少帅家的妹妹一直在偷偷的看自己,那种眼神她并不陌生,多少名门淑女在见到如此的自己之后都不免会有些自惭形愧的,或者嫉妒,或者羡慕,那是最最自然的事情。她陆小曼美得张扬,她的光芒从来无需掩饰,对于方心怡的异样她心里不但不难过,反倒是无比的骄傲自豪的,就算是大上海名满全城的名媛又怎么样呢?在她陆小曼面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 陆小曼心情很好的对着方心怡说,“方小姐的面色看上去不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宴会里有私人医生的,我可以叫人送你过去看看的。” 张嘉玢的眉毛不自觉的就皱到了一起,她不喜欢陆小曼这个自以为是的样子。原本,女子就算是骄傲一些,顾影自怜一些,她也不会觉得讨厌,反倒是还能看出一些可爱的。可是这个陆小曼,她此时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就是在说,什么上海滩出名的名媛,也不过尔尔罢了,也就是凭着家世才有的名气,这两个姑娘加起来还不如她陆小曼一根手指头的。这是在踩张嘉玢,或者是说也是在踩心怡和静华的脸面。张嘉玢和心怡都不是相貌艳丽的人,就算是她张嘉玢不很看重别人对于自己容貌的评价,可是一个做为一个女人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强烈的自尊心的。陆小曼在北国兴许算是艳冠群芳的,自以为是公主,是皇后,可但那只是因为她没有见过上海滩上最美丽最芬芳的玫瑰徐静华! 用阿q精神的话老说,那就是老娘和方心怡模样没你艳丽没你招摇,但是咱们有个啥都超越你的姐妹!光是一个徐静华,就绝对能逼得你陆小曼没有路走!老娘和心怡不是跟你拼这个路线的。瞄了一眼明显就有些不对劲的方心怡,这丫头平时不是牙尖嘴利的么,今天怎么遇到了这陆小曼怎么就缩起来了啊?完全的不像平时的她啊,这丫头一向可最是一个遇强则强的人啊。张嘉玢可清楚的知道这方心怡可不是个会这么一脸酸的瞅着个漂亮女人的人,她这大喇喇的性子被她哥哥宠的都没了边儿了,哪里会在乎别人比她漂亮还是丑! “心怡,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带你去歇会儿?”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呢,张嘉玢有些担心,回过头跟侍者拿了一杯水,“先喝点开水顺顺,我看啊你一定是来了北京太兴奋了天天的瞎玩,都不注意休息闹的!好在明天就要回了上海了,我可是一定要盯着你好好歇歇的,报社那边儿也要给你请了假。” 方心怡低了脑袋摇了两下,说,“不,我没有不舒服,兴许是太累了这些天。”言语间,还避开了陆小曼的眼神。 正说着,刘海粟过来了,听了他们的谈话,就笑着插话,“方小姐难得来一趟北平,可惜停留时间实在太短,不然休息几天再一起聚聚玩玩,朋友之间多亲近亲近,那该多么的热闹啊。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在上海是有美术学校的,我下个月的重心会回到上海,到时候欢迎方小姐过来学习交流的。” 徐志摩也来劲儿了,“哎,海粟你昨天见了方小姐以后就一直失了魂一样的夸方小姐在绘画方面有长才,可把我们小曼给忘记了!”说话间完全是朋友家的亲昵和调侃,一点也不突兀。 “小曼绘画颇见宋人院本的常规,是一代才女,旷世佳人。不管什么时候,就算是王庚那个顽固在这儿,我也照常的这样说的。”刘海粟说完又看向方心怡,“昨天在小曼家里的聚会实在不很尽兴,今天方小姐请赏脸跟我跳个舞吧?” 小曼家里,自然也就是王庚的府上了。可但凡是王庚在的地方,就算家里足够大了,也一定是办不成舞会的,最多就算是酒会,大家喝点东西,朋友间互相聊聊天什么的。王庚那人昨天还正巧了在家,他会同意这次的酒会,主要也是为了欢迎方少帅来北平,他和方少陵难得的竟然是朋友。交际女王陆小曼一发话组织,大家自然都是十分的给面子的,昨天的酒会自然到场的人就非常的多的。刘海粟就是在昨天晚上认识的对于西洋画很有兴趣的方心怡的。方心怡给人的感觉特别的清澈,像是一汪的清泉,流进了人的心坎里头,跟热情艳丽的陆小曼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同样的叫人难以忘记。看来,她在上海滩的名气,确实不是假的。 方心怡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她哥哥方少陵却先动了,他还是那样坐在沙发上,只是身体向前靠了靠,然后说,“时间有些晚了,明天早上还要坐一早的飞机回上海,所以各位抱歉了,我和心怡就先告辞了。张小姐,你如果要跟我们一班飞机回上海的话,我想你也该回去早点休息准备了。”说完,没有留给人挽留的机会,就站起身,看了一眼张嘉玢,然后就径自的向门口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呼唤换男主的呼声好强烈啊。。。还有说要换成王庚的?嗯,那我剧透下行不?我的计划是打算王庚配方小妹,老蒋配徐静华,然后宋美龄女士去配张家四哥的。。。可是看评论好像童鞋们不喜欢拿历史人物说事儿,嗯,这几个配对我是还可以改动滴哦,给点意见8~~ ------------ 3635 如果王庚在北平的这群热爱舞会的社交份子中间是不受欢迎第一名的,那么如今从上海来的方少陵方少帅如今怎么也可以排上第二名了。总结下来就是,从军的人里头不懂风月的人太多了,一群的武夫,你对他们说什么生活、谈什么乐趣,那绝对的都是对牛弹琴!小曼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摊上了王庚这样一个不通风情的丈夫,实在是太可怜、太不幸了,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诚然,王庚年轻有为,并且也足够富有,仕途光明。可是作为一个新女性,又怎么会只追逐贪图富足的物质生活呢?起码像陆小曼这样的有追求,又足够优秀的女性,完全就有理由,也有权利要求更多,精神生活远高于物质享受。否则,就那样干枯的活着,还能有什么趣味可言?放下酒杯,徐志摩看向刘海粟的眼神充满感伤,还有坚定,说,“海粟,小曼实在是太苦了,太苦了。” 刘海粟怔愣了一下,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好友的看法,夫妻之间如果不能琴瑟和鸣,两个人相对而坐也只能生出怨侣来。他望住了酒杯,轻声的叹息,“王庚他毕竟......哎,小曼的苦,我哪里有不明白的,只是我们也该考虑到王庚啊,别太伤害他了。” “欺瞒他才是对他真正的伤害,小曼跟他在一起不快乐,那才是伤害!他只有从一段不快乐的婚姻中及早的走出来,才可以避免更多的伤害!”徐志摩振振有词的说道,“海粟,我们应该对王庚更公平一些,他有权利知道,知道他的婚姻出了极大的问题,而我们现在所应该做的正是帮助这个朋友走出这段互相间不愉快的婚姻,勇敢的走出去!” 刘海粟几乎就要被说服,他看着眼前潇洒的好友,想想为了感情和婚姻生活无限困扰的小曼,可是......“再等等,让我好好的想想。你这几天反正也是回上海的,你和小曼两个还是都好好的考虑考虑清楚罢。”刘海粟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徐志摩和陆小曼之间已经暗生情愫,如果不是有王庚和小曼之间的婚姻障碍,怎么看志摩和小曼都是一对神仙眷侣,异常的匹配。 从北平到了上海。 张嘉玢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疲累,回来后就立刻的倒在了床上睡的人事不知了。反倒是方心怡姑娘依旧是活力充沛的样子,随身带着还热乎着的北平土仪去了徐静华的家里,跟她去好好的分享去了。当然,免不了的,她还是把在北平遇到了陆小曼的事情说给了徐静华听。 “那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方心怡一改前一天晚上面对陆小曼时候的弱势,张牙舞爪的跟徐静华“分享”着,“你是不知道那个陆小曼有多嚣张,多么的盛气凌人的! 就好像全天底下她最漂亮,最貌美,最懂得交际,舞跳得最好一样!” 徐静华满不在乎的拨了一颗冬瓜糖丢进嘴里,说,“就我所知,你说的这么一长串的东西,咱们方心怡方大小姐从来就是最不在乎的了。她擅长这些与你何干,你急个什么?”似乎想到什么,心里就有些诧异了,“谁让咱们方小姐不痛快了,通常来说你一定早就自己给自己找回场子了,哪里还需要到我这里来诉苦的?你又不是嘉玢那沉静惯了的个性,哪里会去顾忌别的,憋着气回来?” 徐静华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这方大小姐传承了家里头的军阀血统和霸道派头,平时为人处事“土匪”的很,从来不会瞻前顾后什么的。虽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打将上去,但是也所差不很远了。如今不过就是一个长得艳丽一些,名气大一些的北国小女人,怎么会惹得她这样大的反应呢?实在是有些太不合常理了,这不符合方大小姐的生活态度。方大小姐一向秉承的就是,你进我一尺,我进你一丈,如果你挥过来一拳头,我必然是要拳脚相加的!徐静华认识方心怡这么久,就没见她吃过亏,惹出了什么麻烦,自有她哥哥顶着。当然,通常情况下,事情在被捅给心怡她哥之前,就先叫张嘉玢或者徐静华处理掉了。而方心怡方大小姐则依旧还是照样的没心没肺、天然呆的活着。其实方心怡以前还没有这么不收敛,可是无奈乎,她现在被三个人宠着纵容着,就越来越没边了。 徐静华摇摇头,“我真是担心以后有谁还敢娶方大小姐!”方心怡如今是真难养的,她未来的对象不止要有钱,这个男人还必须要有权,要足够的强大,不然怎么给这位大小姐犯的那些个麻烦事情去收尾啊。当然,也不排除方大小姐一夕之间就立刻长大了,懂事了。可是他们都不忍心方心怡去受那长大的阵痛,毕竟如果能真的一辈子被宠着生活,那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方心怡哪里肯听什么娶不娶的,立刻大声的反驳道,“你才嫁人,你才嫁人呢!”其实孩子啊,越是大声不就是说明你越心虚吗? 谁知,一向最为铁齿,最为毒舌的徐静华,居然就这样突然的脸红了,还是毫无预兆的!方心怡心里忍不住的滴汗了,额的娘喂,她是不是不小心窥见了什么不该自己发现的事情啊?她惹了谁,也不想惹徐静华这个大坏人啊!就算只是徐静华的一滴半点的什么“秘密”,她也是一点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的啊!小心翼翼的偷眼瞄了一记徐静华,觉得她没有要发飙的意思,于是悄悄的缩了缩肩,轻声的说,“静华,那个,我刚刚从北平回来,突然就觉得人好累,头好晕,眼睛也好花,我觉得我还是跟嘉玢一样的回家里去睡个两天觉再来找你说话吧。” 说着就自动要退出徐静华的房间,却在刚要跨出门口的时候,听到徐静华怒其不争的声音又一次的传过来,“这么偷偷摸摸的样子,还像个大家小姐吗?” 如果被你逮住了可劲儿的欺负,才真的就没“样子”了呢!虽然心中在碎碎念,不过面上方心怡还是一脸的受教的样子,十分乖巧的回答,“总之,我先回去了啊,静华!”说完,脚底抹油,溜! 留在房间内的徐静华轻轻地叹了口气,其中一部分,也是为方心怡松了一口气。方心怡被自己和嘉玢,连着心怡她哥哥,合着宠的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了,好在,心怡还是晓得什么是“害怕”的,知道自己不能惹什么,这样也就足够了。那就继续纵着她吧,看着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样子,徐静华的脸上也漾起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暂时的,把心中那一抹的甜蜜的忧郁,轻轻的搁下了。 她是徐静华,永远的聪明,理智的徐静华。那个人,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之前还欠了那样一大笔的债务,这样的人,别说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里了,只单是自己说给自己听,一定也不能通过的吧?感情只是一时的迷惑,暂时的停留,就让它慢慢的淡去吧。何况,他们两个只是一起说过几句话,跳过一次舞而已,什么都没有的,也什么都不算...... 在张嘉玢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两个好姐妹,都遇上了叫她们上心的人。不过,此时的张嘉玢只是终于从困倦中起来,洗漱了一下,下楼去吃晚餐去了。另外,她吩咐了管家,让他去自己的办事处把这几天的业务状况营运表给她送过来,自己出去外面放风多日,如今也需要去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开拓开拓新市场了。 盘算了几下,想着自己再去哪里去“遇见”那位林夫人。上次好不容易跟林夫人搭上了话,却被那个方少陵给搅和了。摩挲了一下太阳穴,突然想着,明天还是去约一下徐静华,这个上海滩名符其实的派对女王,绝对可以给自己一个确切的可以遇见林夫人的时间,让她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绝对是事半功倍的!一旦这单生意做成了,得到认可了,那么“张嘉事务所”就真的算是办成功了一大半了,日进斗金也就不遥远了。 “小姐,有您的电话!”管家太太道,“是老宅的四小姐的电话。”四小姐回去宝山老宅还不到一个星期,能有什么事情?估计还是想着叫小姐再带她来上海玩玩,四小姐不是甘于呆在家里待嫁的姑娘。 一如管家太太的猜想,四小姐张嘉蕊确实打得这个主意。她深知二姐的脾气,接了电话也不矫情或者铺垫,直接进入了话题,声音里多少有一些的委屈,“二姐,求求你了,带我去上海吧,我不想呆在老宅里了。太太给三姐已经看好了一门亲事,如今就在跟我姨娘给我瞧亲事了,我看着我姨娘的样子,她们似乎已经有了‘谱’了!”说道这里,张嘉蕊的声音仿佛显得更加的急切了,她偷偷的跑到客厅里去打了这样一个电话,万一叫太太知道了,这么“不知好歹”的自己,怎么着都算是轻的了,她也是冒了险打的这个电话的! “二姐,我想跟你一样①38看書网这个世界,不想就红盖头一罩就嫁了人了!”张嘉蕊最后这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张嘉玢想了想,叫来管家太太,吩咐她说,“今天四小姐说有些想吃上次做的烤饼干了,你叫丫头去烤一些来,给宝山老宅送过去。”嘉蕊打电话求到她的事情,是不能漏出去的,所以她故意做了这样一番吩咐,也算是帮她遮掩了。 可是,自己如今这样到处晃荡不好好的寻思嫁人的样子,姆妈已然是很不满意了,若是再“带坏”一个嘉蕊,不知道姆妈到时候该怎么“对付”自己? 一个人闷着想再多也无用,第二天张嘉玢就约了朋友们去到了“静咖啡”。才一坐定,方心怡就先一脸神秘的说,“你们知道,我这次从北平回来,又遇上谁了?” 见自己的两个好姐妹不搭理自己的问题,方心怡也不介意自己就这样揭开了谜底,“我又见着那个桑采青了!”叫那名字的时候,一贯的还是咬牙切齿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说我可能要改cp,就立刻发现还是有支持的孩子的嘿嘿。政治人物比较敏感,大家当做架空来看??你看清朝都被改成筛子了也没啥,那个民国果然太近了。。。关于王庚,他和女主真的不配啊。并不是一定跟个好男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王庚是个好男人没有错,但是他这人沉稳内敛又包容,咱这女主两世为人调皮捣蛋的劲儿早过去了,本身也不爱折腾,不是很需要这种包容型的男人来关爱啊。我觉得王庚适合方心怡那样的刹不住车的孩子。。。 ------------ 3736 桑采青确实是从青城到上海来了。 方心怡见到桑采青的时候其实也很是诧异,毕竟这时间早过去四年多了,桑采青这样的姑娘在旧式人的眼中已经是超级大龄剩女了,再不嫁人就要嫁不出去了。可是,她现在确实还是一副姑娘家的打扮,依旧是娇娇俏俏的,一双大眼睛,透着一股子的坚定和骄傲不驯的神采。时间,并没有在桑采青身上增添多少东西,只是仿佛却是显得比四年前更加的美艳了一些。 其实,方家已经好久不曾有过这位采青姑娘的消息了,方少帅自己也从不提起,大家自然也就将她给忘了。少帅身边过来过去的女人,又不是正经的方家少奶奶,认真去记得那么一个女人,不是找抽吗?方心怡一度认定自家哥哥极有可能是被甩了,证据就是自家哥哥和桑采青断了联系的最初的那段时间,她是看得出来哥哥的情绪的很不好的。那时候方少帅出去打仗,从浙江江苏那块儿地一直打到了山西那头,快大半年的时间不着家,也没给采青姑娘几个音信。后来桑采青得了个机会回去青城给父亲伺疾,在后来,方府里头的人就再也没有过这个采青姑娘的消息了。方少帅的面子大过天,谁也不会触霉头的去问上一句,少帅,您是不是被一个妞儿给一脚踹了啊? 桑采青和方少陵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没有人知道,就像是一个迷一样。 但是,现在当桑采青一身少女装扮,整个人完完整整的站在了方心怡面前,方大小姐忍不住的就在心里想,哥哥对这个狐狸精也太好了吧,怎么没折腾她个半死啊?难道是哥哥那时候终于腻味了这个狐狸精,于是就自动放了她?可是看着这情况却也不像啊。 事情的内因如何凭着方心怡的小脑瓜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她之所以会再次遇到桑采青,全是因为主编大人叫她去采访下一个“自强不息的传统却又反传统的中国女性”。听着这样绕口的强大名号,方心怡就跟着同事兴冲冲的跑过去了。同事葛正安跟她说要采访的那是一个来自异地的奇女子,她身穿襦裙,没受过西式教育,长在传统封建家庭,但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慧,越过了败家子的哥哥接下了家里头的生意,立刻使家里原本被兄长败落的生意都盘活了过来。她成为了当地最大的粮油商和布商,现在她联合着她的未婚夫的家里,要把生意一起做到上海来了。 所以说,传说中的这个带着不同寻常的经历的奇女子就是......“桑采青?” “咦心怡,你认识桑小姐啊?”葛正安一脸好奇的问,眼睛却不由得落到了桑采青的身上,她的身上,有古典的文雅,优美,只在偶尔的一个眼神里头,又透露出几丝的不驯服的野性。见过桑采青的人,几乎没有人不赞她一声漂亮的。 方心怡一时间错愕太过,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桑采青,她虽然一向讨厌这个狐狸精,可是当桑采青以这样的一个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一时之间却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桑采青仿佛也是有些讶异来采访自己的人中有方心怡,不过她很快收拾好了表情,微微的露出一个笑脸,大大方方的跟两位记者打招呼,“是方小姐啊,没想到几年不见您都已经变成大记者了啊,不错哦。”说完,又笑着转向葛正安,“您是葛先生吧?陈主编跟我提起过您,感谢你们辛苦过来这一趟,请进来坐吧。” 方心怡一边回想一边跟两个好姐妹讲了一长通的关于再次见到了桑采青的话,然后整个人跟个瘪掉的气球一样,趴在了桌子上,没精打采的说,“我还特地去问了我哥关于桑采青的事情,结果他竟然跟我说这些他都知道了,还警告我叫我不要去打桑采青的主意!你们说说看,桑采青是不是把我哥给迷晕了头了?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了,我哥也该醒醒了,早忘了她了的。这个桑采青是不是真的是狐狸精转世啊,都已经有了未婚夫了,还能玩儿的我哥团团转的!” 徐静华对于桑采青这样的人没几分热情,说,“你管那女人的闲事干嘛?左右她已经有了夫家了,跟你们姓方的没有关系的,别理会她不就好了。” 方姑娘不依,“我讨厌她那得意的小样儿!”说着小嘴儿也是一嘟,方姑娘一定不知道后世有一个词语叫做“傲娇”,仿佛就是这样的。 张嘉玢打了个哈欠,说,“让她得意她的去,她那点小把式方大小姐你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总不能霸道的不许别人得瑟两下啊。总不能全上海滩的‘得意’全让方大小姐您给搂怀里去了,都不分点给别人啊。”说着,看着方心怡娇俏的气嘟嘟的小脸蛋,忍不住的就伸手上去捏了两下那粉扑扑的脸颊,然后愉快的笑了。 方姑娘咬牙,谁说我土匪,谁说我刁蛮来着?明明我就是一直偷偷抹着泪的在被这两个大尾巴狼欺负来着呢!这俩人没事儿不埋汰我就浑身不得劲儿!“就我一人得意了?你们就不得意?不得意?”这根本不是得意不得意的问题好不好?说的好像她方心怡小肚鸡肠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一般!啊呸呸,那个桑采青那样的人,哪里值得跟自己比啊真是!她这么生气完全就只是因为讨厌桑采青。 张嘉玢似乎心更容易软一些,摸摸方心怡的脑袋,几乎把她的头发都要揉乱了,在方大小姐要奋起反抗之前,才终于说,“乖,再叫她多蹦跶几天吧,这些天,她碍眼些就碍眼些了。”养的宠物讨厌的对象,怎么的也有必要腾出手来清理清理,哎。 那头徐静华责怪的看了张嘉玢一眼,然后才说,“都是你宠出来的!哎,”看着方心怡,又说,“须知,站得高了,才摔得狠。我们只需帮把手,就立的更高了。”意思是说,再叫那桑采青得意得意,把她再捧得高一些吧,否则那么一个小人物,玩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和张嘉玢倒是一个意思,她们两个的脑回路通常是可以沟通的。 方姑娘抖了一下,微微的抬起脑袋,很不识相的说道,“静华,你说的是你自己吗,站的很高?”在这个上海滩的名媛界里头,站的最高的,徐静华小姐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的?或者也可以说,这桌上的姐妹仨,她们就是这上海滩名媛界的风向标,流行的指南,行为的标准,站在名媛界的最高点上。虽然她们自己通常也是很不靠谱的。 张嘉玢同情的看了眼方心怡,没事儿说话得罪了静华,之后有的你罪受啊。不过想起自己的烦心事情,于是岔开了话题,又说,“我的一个妹妹不想小小年纪的就结婚,想来上海跟我住,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姆妈开口。” 徐静华立刻就知道是哪个了,“你是说你那个庶妹吗?她都不能自个儿跟你母亲提,找你干嘛?你又不是自己住,你不是和你大哥住的吗?这事儿她可以找你母亲,或者是你大哥,你的话自己的事情还没折腾够,烦那事儿干啥?真是瞎操心。”张嘉玢自己还经常要被自己的母亲逼着去结婚,还是因为她二哥张嘉森的坚持,才能不回宝山待嫁的。她家那妹妹难道不清楚自家姐姐没办法把她也捞出来? 张嘉玢也不是十分想充当什么圣母,只是虽然嘉蕊跟她不是一个姆妈生的,但是到底是姐妹,而且她记得自己这个妹妹历史上活的是很逍遥的,自在快意的很的,绝不是现在这么一副小媳妇儿样的。张嘉玢总是担心是不是自己这个蝴蝶扇了扇翅膀然后不小心的就改变了张嘉蕊原本要走的路,有时候忍不住的对这个妹妹有种“亏欠”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心怡一把拉住了按□子,疑惑之间,方心怡对着咖啡厅的门口那边轻轻的指了指,然后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是桑采青,和,一个穿着长衫的儒雅男人,并肩着走了进来。 桑采青到了上海,如今打扮的也十分的与时俱进。穿了一身的白底青花的新式旗袍,脚上不是绣花鞋,却是一双浅紫色的高跟鞋,是如今上海滩最时新的装扮,和昨天桑采青见到的时候的样子绝对的判若两人。特别是那头发,昨天还是梳成鞭子的,方心怡一时诧异后来也没有观看真切,今天却见这桑采青把头发放了下来,一头卷曲的长发,配合着她那精致艳丽的脸蛋,显得十分的妩媚动人。 那个穿着长衫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后跟着两个黑衣男人,似乎是他的手下。长衫男子绅士的为桑采青拉开了座位,然后自己也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就退到了门口的位置,远远地还能观察到他们位置的地方。这个男人,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张嘉玢疑惑的歪过了头。 徐静华也探下了脑袋,说,“这个桑采青一时间还没认出来呢!打扮的如此妖气,想必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定十分的了得啊。” 张嘉玢深以为然之余,也很想吐槽徐静华,把旗袍穿的如此妖气逼人的始祖,不就是我眼前的你吗?那个旗袍的开叉是越开越高,张嘉玢这个现代来人都几乎不能接受了,索性如今就放弃穿旗袍了,都改穿小洋装了。家里唯存的旗袍都是素色格子的保守款式,穿上身要被徐静华这妖精笑话土气的! “啊!”张嘉玢历史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才想说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眼熟呢,这个不就是当年她跟着徐静华他们第一次偷偷摸摸的去的“黑猫歌舞厅”,然后再在洗手间遇上的那个险些吓掉她半条命的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也没有写神马,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改来改去一直在改那个姐妹仨的相处。。。我有些忍不住想要腐,后来终于忍住了。。。其实关于cp我最敲不定的是静华妹子跟老蒋,我自己都有些怀疑啦,所以。。。 明天就除夕了,提前预祝新年快乐啊! 谢谢希祈的雷哦~~~~~~~~~~~~~ ------------ 38第38章 “未来儿媳”这四个字一出,张嘉玢就即刻反应了过来,“二哥,你方和我说起的那个一起陪同泰戈尔先生的是,林徽因林小姐?”历史上仿佛也是林徽因和徐志摩一起陪同的,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张嘉玢必须对梁启超此时表现出的大气度表示“景仰”,他的学生徐大才子已经摆明了对他儿子的未婚妻林徽因表示了无限浓厚的兴趣,并且早已经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他居然也可以对此视而不见,最终还叫他们两个一同合作共事。果然,历史上的牛人必有奇葩之处! 张嘉森也颇为诧异,说,“玢玢也认识林小姐?”不过也不奇怪,林小姐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家世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般,如果不是林小姐个人比较出彩的话,想来任公兄也不会挑了这位做自家儿媳妇儿的。不过,他近来听到一些个不好的传闻,似乎于林小姐的名誉十分的有碍,只是任公兄似乎并不在意。 自然是不认识的。张嘉玢如今还没来得及瞻仰这位传说中的才女加美女,这林徽因可是把这个时代的各种青年才俊轻轻松松的就兜入囊中的人物,周旋于几个名男人之中随意游走的,她其实还是有点兴趣想要见见的,“只是久仰林小姐大名了,却不曾有机缘见过。静华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就在信上说起过林小姐,林小姐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是赫赫有名的美女,很多人都追求她呢。” 张嘉森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他总是觉得,任公兄的这个未来儿媳妇处事有些不够庄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惹人眼还要处处的招人,实在是不够矜持,这很不好。就算是现在都时新新法了,男女交往自由了,那也不该如此的肆无忌惮,总该有所避忌才好,作为一个女子更应该懂得一些分寸。特别是,他最近也听说了一些故事,就是这个林小姐和一位新派诗人的过往,很有些说不清、理还乱的意味。而这位诗人,还是自己以前给玢玢相看过的男人,徐家的那位少爷。想起了这些,特别是想到多年前这个徐少爷对于玢玢的那种不屑和施舍,张嘉森心里头就更不自在了。如今,看玢玢的样子,仿佛也是知道那位林小姐的行事的,得到男子的倾慕确实是对一个女性的肯定,可是林小姐已经有婚约了,还与一些叫得上名字的男子有说不清的牵扯,就十分的不应该了。如此的名声,对一个知道自尊自爱的女子并不很好。 想通这些,张嘉森就又开口了,“你也无需特地去跟这位林小姐请教,左右泰戈尔先生还有大半年的才会过来国内,时间也足够你复习英文了,你现在开始好生练习就好,我会给你聘请口语老师的。对了,你那个好姐妹徐小姐和方小姐不是都在英语国家留的学吗,你平时还是可以向她们请教的。”对于玢玢的好姐妹,张嘉森还是放心的。那个徐静华虽说被称作是上海交际场上最瑰丽的花朵,但是他观察过那个姑娘,进退有度,也不轻易和哪个男人真的亲近,至今他也没有听过那位徐小姐跟哪位公子传出过什么花边新闻来。这是一位非常懂得爱惜自己羽毛的聪明小姐,虽然混迹交际场,却是最审慎严谨、洁身自好的,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轻易的行将踏错的,玢玢跟她走得近,他反倒是极安心的。 在离开北平前的那一晚,徐志摩终于纠集了群众,如愿以偿的成功的办了个以送别朋友为名义的晚宴。 “没想到临了要离开北平的时候,我们才能再见上这一面。”徐志摩看到张嘉玢兄妹就立刻热情的打招呼,“想来这位就是张君励先生吗?您是真正的民主斗士,我仰慕你已久了!我姓徐,徐志摩。”张嘉森字君励,嘉森终归还是亲人间的称呼多一些。 张嘉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徐家少爷,眼睛微微眯了眯,向着徐志摩点头致意,这个徐少爷,他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他当年那样的看轻玢玢,就是打了他的脸面。可是,这个徐少爷如今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跟玢玢这样朋友一般的说话,还妄想跟我套近乎的呢? 张嘉森的预感确实不错,徐志摩自他们进来后,就一直伴在他们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直到舞会皇后陆小曼的到来,才叫他分了神。 不过,徐志摩还是不忘初衷,他想想已经足够熟络了,就对着张嘉森说,“君励先生,我听胡适说,梁先生把一个明年陪同泰戈尔先生的名额给了您。您知道,我不才在美国和英国都留过学,并且也很是拜读过泰戈尔先生的大作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提供我的力量,为泰戈尔先生做个随行翻译!”他不止是英语功底好,并且还是如今国内诗坛的执牛耳者,陪同泰戈尔先生,舍我其谁?如今主动求情张君励,他相信张君励还是要给自己这样一个面子的。 张嘉森仔细的看了徐志摩一会儿,觉得这年轻人确实长得一表人才的,可是怎么脸皮如此之厚呢?这徐家少爷当初那样的瞧不起玢玢,两家已经算是结了一些疙瘩的,如今他把那些个往事都给忘了不说,还居然可以如此厚颜的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仿佛自己必须同意他的要求一般!凭什么?张嘉森这人为人时常也任性的很,“我已经有人选了。任公兄手上还是有名额的。” “梁先生已经推举了徽因,徽因精通英文,并且诗才灼据,非寻常女子可比,她担此重任我是心服口服的。如果能够由我同徽因一起陪伴泰戈尔先生,那该是如何完美的一个过程啊!”徐志摩说着,眼睛亮起了一种光芒。 真的是大言不惭!他以为他是谁?什么非寻常女子可比?什么对着林小姐是“心服口服”的,对着别人顶了这个名额就不服气了?他以为他又有什么资格谈这个“不服气”?这种亲昵的叫女子闺名的样子,还有那个林徽因,张嘉森实在是都有些看不过眼了,索性直说,“我和任公兄商量过,觉得还是找位女士跟他未来的儿媳妇林小姐结伴更合适一些,也无需忌讳什么,有什么事情也更方便商量一些。”林小姐是任公兄未来的儿媳妇,请你说话用词有些自知之明一些。 “君励先生怎能是如此迂腐之人?”徐志摩显然是很不服气的,“您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我对您实在是失望的!您是民主之斗士,是先进年轻学子可以学习奋进的楷模,您的一言一行都是行走于时代的前列的,您怎么可以有这样固步自封的封建思想?不止是我会失望的,还有更多的崇拜君励先生您的人都会十分的失望的!”大帽子是一顶一顶不要钱的往张嘉森的头上套。 张嘉森失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不推举你,我就成了封建顽固了,就一文不名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是不是?”张嘉森的眼睛十分锐利的直视着徐志摩,说,“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是断不会推举你的,请你另请高明。”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这个自以为是的青年不错,堪配玢玢。他已经听说了徐志摩逼死了自己的原配陈家小姐的事情,但是陈家碍于生意上和徐家互有仰仗,并没有把这件事□情闹大,就白白的便宜了这个徐少爷,可是这个徐少爷如今做事还是不见一点分寸,可见是没有得到教训。每次想到这些,张嘉森就忍不住的为玢玢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然的话……这个时候,他又分外的感激这位任性的徐家少爷了,感激他当初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不上自家的玢玢。这个徐志摩,真是也就肚子里有些墨水,为人实在是不知所谓! 张嘉玢掩着脸实在是为徐志摩叹息,她家二哥生性宁折勿弯,不管是激将法或者是别的,对着她二哥使,实在是只能起到反效果的。 徐志摩还算有礼的跟张家兄妹道了个别,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嘉玢,然后摇着头仿佛是满心的失望一般的走向了舞池里最光彩夺目的那位姑娘,陆小曼。 陆小曼也立刻看到了这个满腹文采充满着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她的眼里立刻放出了无限的光彩,停在舞池的边上,挑着眉看向他。 “小曼……”徐志摩眼里立刻盛起了亮光,小曼是他的明灯,每次他感到彷徨的时候,看到她那样的看着自己,仿佛如何的不愉快,都会立刻就化解了。 陆小曼看着诗人眼里的痴迷,终于笑了出来,不过她即刻又蹙起了眉,说,“摩,我以为你陷在张家小姐的笑容里头都不肯出来了呢!”话语间,弥漫着一种仿佛是情人间的亲昵,还有特有的酸味。 徐志摩牵起了陆小曼的手,轻轻的说,“小曼,我怎么会和嘉玢有什么呢。你不是知道的么,我的眼里心里如今只有你。” 陆小曼盯着徐志摩的眼睛,“你如今看着我,自然眼里心里只有我。改日你跟林小姐朝夕相处的,我道你眼里心里的还会有谁!我自然比不上林小姐或者张小姐的,我既没有留学国外过,又早早的就已经嫁了人了,身价跟这些个花朵一般的小姐们,自然是不一样的。”自嘲又自怜的说着话,可陆小曼的心里却明镜一般,她自然不是真的去吃那张小姐的醋,她看得可清楚了。她是听说过徐志摩当初是如何的追求林徽因的,如今,徐志摩可正在争取一切的机会,就图着和林徽因能够一起共事! 徐志摩哪里能听这话,立刻就满脸心疼的搂着陆小曼的腰进了舞池,把脸贴近了她,说,“徽因她,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对你是怎么样的感情,你还要来怀疑我么?你这不是在拿刀子割我的心么小曼?我不许你这样的自轻自贱,你是这么的美好,这么的真实,谁也比不上你。” 陆小曼最喜欢的就是徐志摩这种情感澎湃并且还为自己着迷倾倒的样子了,他是这么的风趣幽默、这么的风度翩翩,跟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新的一年,决定对盗文采取手动防盗措施,忍了好久了,可是今天看了个评论,觉得这娃绝对是看的盗文伤我心的啊,于是。。。我相信这也是对花钱买v文的孩子们的尊重,当然也是让我自己爽嘿嘿,起码不能没技术难度的盗啊。反正今天内会完成替换的,可能有点晚,过年了没怎么更,大家懂的。 谢谢阿卿的雷 ------------ 40章 见到了杜月笙,卢筱嘉倒是终于不再跟方心怡油腔滑调的说话了,甚至连表情都不由得肃整了一些。 “卢公子,幸会了。”杜月笙先开口了。 卢筱嘉除了花花肠子不断以外,人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不是个真的不带脑子的人步步杀机之浴火凰后。他既然已经得罪了黄金荣,自然是表示自己是不怕青帮的。但是杜月笙这人,父亲都说了这绝非池中之物的,能客气一时就是一时的。毕竟,青帮也不完全就是团结着的,他就不信了杜月笙和黄金荣真的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他虽说那时候是得罪的黄金荣,可这杜月笙未必就没有在背后对着那事情拍手称快的。 “是杜先生啊。”这个杜月笙最喜欢附庸风雅,最是喜欢别人文绉绉的称呼一声“先生”了,卢筱嘉也不希望真的把整个青帮都得罪完了,这样对他也没有好处。他还是愿意好好的应付杜月笙的,毕竟杜月笙怎么说长得就叫人顺心很多,不像黄金荣,光那长相他就忍不住的想抽他,“半年多不见了,杜先生近来想必一定很好,看这红袖添香,闲情雅致好不惬意啊。”说完,眼睛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杜月笙身边的桑采青,企图跟杜月笙交换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杜月笙也不辩白,只是闲闲的说道,“卢公子是一个人来的?那真是不巧了,我刚和桑小姐喝完咖啡正要出去,否则一定要请卢公子一起过来坐坐聊一聊的。” 卢筱嘉这人也实在,说,“我是见了心怡妹姑娘才过来的。我就是个粗人,最不耐烦什么咖啡啊什么精细的点心了。” 杜月笙此时说话却依旧是斯斯文文的,但是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却带了些重量,“那真是太可惜了,否则,在下也确实很想再听一听卢公子刚才对于青帮的一些高见,不然咱们这些个‘流氓瘪三’的在这租界上头,一个不小心的又碍到了谁的眼了,回头再烦劳卢公子大驾,动手整理,那真的是太失礼了。或者,我可以找一些别的想喝喝咖啡的人,一起坐下来聊聊卢公子您对此的真知灼见?” 这个杜月笙一定听见了他刚才胡乱说的话了!卢筱嘉不禁冒起了两滴冷汗,自己都不由得想抽自己两下,叫你胡说!哎,这回是他嘴碎,错在他,如今是杜月笙占了理,姓杜的若是真的看他不顺眼了,随便的呛一声,把刚才他乱说的话倒了出来,青帮那批子瘪三流氓地痞的一定都要乘机不安分的闹起来。虽说他们手里头有枪杆子并不怕那些个青帮的人,可是说到底这事确实是他理亏,青帮也不是真的就全是吃素的,他爹知道了这些个事情一定要拿马鞭子来抽他的! 卢筱嘉尴尬的笑笑,然后又立刻走近了杜月笙,“哎呀,杜先生,您看您说的,我能知道个什么呢,哪里值得您这样郑重?”想了想又觉得万一以后闹大,索性现在说开了,他卢筱嘉一向最是拿得起放的下的,伏低做小什么的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您看啊杜先生,我刚刚只是一时糊涂了,就瞎说一气的,您可千万不要当真了。您晚上有空不,我做东,好好的给您赔个不是?” 杜月笙不置可否,“卢公子这样说就折煞我了,我和卢将军也是老相识了,在上海的地头上还是要讲究互相照应的。” 这意思,是不是今儿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啊?卢筱嘉偷偷地喘了口气,差点吓死他了,要知道,他其实也有点怵这个长得道貌岸然的杜月笙的。不过危机一过去,他的本性也就挡也挡不住了,甚为风.骚的瞅着杜月笙身边的桑采青笑了,“杜先生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么娇娇俏俏的姑娘陪着,咱们是不是又要有幸可以喝杜先生纳四姨太太的酒了?”说完,就又一次递了个男人之间的“懂了”的眼神给杜月笙。 这种话题杜月笙也不痛不痒,男人之间这类无伤大雅的话题也不过是一种乐趣,他也不反对。因此,他也只是随意的说道,“这是桑小姐,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接着,也就没有什么多的解释了,只余一丝浅浅的戏谑。 桑采青终于彻底的抬起来她骄傲的头颅,她自然不会满意这样欲盖弥彰的解释的,她跟杜月笙“清清白白”的,她可不是卢筱嘉心中所想的“那种”女人!眼里迸发出一丝光,仿佛是承受了多大的侮辱一般,然后倔强又骄傲的对着卢筱嘉说道,“卢公子,请不要误会,我和杜先生是寻常的朋友,现在只是合作的关系。而且,我是绝不会做妾的!”一个姑娘,大街面上当着男人,并且还有陌生的男人的面,骄傲的吐露自己“不做妾”的原则,实在有些诡异的。 卢筱嘉挑挑眉,然后莞尔一笑,冲着杜月笙挤挤眼睛,“哟,原来杜先生也偏爱这类的呛口小辣椒啊,挺有意思的么。”说着,又是极度风.骚的呵呵笑了,眼神却暗了下来,他微微的靠近了桑采青,说,“能搭着杜先生的船,这可不算是坏事,那是荣幸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全文阅读。”这句话也是卢筱嘉真心所想了。说这妞是杜月笙的“四姨太”那可完全是在抬举她,她一边这么急吼吼的跟杜月笙撇清关系,一边又装扮的这么风流的站在杜月笙身边,这“贞洁样儿”做给谁看的呢? 桑采青却觉得自己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她才不管什么卢公子或者什么公子的呢,她桑采青一向追求的就是坚定做自己,绝不跟这些个纨绔低头的,而且她其实后来也明白了,那些个男人最看重她的,就是她的这份骄傲,这份不屈,“请卢公子自重了。我和杜先生是清清白白的,是合作做生意的关系,请不要拿你的龌蹉思想来套用到我这里。”说完,又是一贯的昂起了骄傲的头颅。 果然,卢筱嘉很是吃惊的又一次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好几次桑采青,然后才啧啧了两声,可是却什么也没有说。桑采青心中不由得得意,只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却是别有意味的去看了张嘉玢他们,你们虽然有高贵的出身,可是我桑采青的一切都是靠着我自己这么闯出来的,包括男人的好感。你们若是没有了那雄厚的背景,还能剩下些个什么? 那边的姐妹仨也忍不住的啧啧了两声,哎,见过豪放的,没见过这么豪放的,什么都白生生的往外说。像卢筱嘉那样的浪荡子说什么别人都能理解,可是桑姑娘啊,你是一个姑娘啊喂,怎么张嘴就是“清白”啊“龌蹉”的,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头明白就好,你一个姑娘什么都不忌的往外说,多不好啊,实在是犯不着。没看咱们一向傻不愣登的心怡妹子见了卢筱嘉这个嘴上没有把门儿的也都是知道要绕着走的啊?跟他理论,赢了输了,对一个姑娘来说,你都是输了啊。 杜月笙没有再多加评论,只是也别有意味的笑笑。干脆的跟各位都告了别,最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在下久闻张嘉事务所大名,回头有幸的话,还是想要来叨扰一下的。” 杜月笙的“叨扰”十分的有效率。 第二天,张嘉玢的办公室就迎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预约前来”的杜月笙,还有一个,是始终臭着一张脸的方少帅。 “哦,是方少帅啊,”杜月笙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说,“我跟张小姐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有事就先跟张小姐聊吧,不用管我。”一句话,既显示了自己大度谦逊的作风,也显出了一个意思,这个杜月笙跟张嘉玢不一般。 方少陵终于再次正视杜月笙了,眼前这个人能够叱咤上海滩,靠的不是简单的耍勇斗狠,而是诡计多端。也不对,这个杜月笙若是狠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心的狠。对比老一代的黄金荣,方少陵不难知道,以后的租界,兴许就是这个一脸道貌岸然的男人的天下了。 而眼下,这个道貌岸然的杜月笙,却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于张嘉玢的“不同寻常”。张嘉玢毕竟是心怡的朋友,帮助她远离“危害”,也是应该的吧?方少陵理所应当的想着,然后才终于也开了口,“杜先生无需顾忌我。我找张小姐只是因为一些,个人的私事,比不得您的公事要紧,还是您先吧?” 杜月笙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却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张嘉玢来了。 “实在抱歉,让两位久等了。杜先生,方少爷。”张嘉玢一身利落的浅灰色小套装,头发挽得高高的顺成了一个马尾,一看就分外干练的样子,与平时交际场合看到,又是分外的不同,“刚刚去了培训班那里,一听说两位大驾,就赶回来了。”张嘉玢的事务所办得好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事务所的“管家”都是通过统一又专业化的培训的,就算是知名大学财会系毕业的过来,也必须经过这个“培训班”才可以正式上岗的。 张嘉玢回过头又吩咐了身后的男助理两句话,然后身边就只剩下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女秘书莉莉伴在左右了。张嘉玢在她的办公桌前刚刚站定,莉莉就乖巧的过去一旁给她泡上一壶花果茶了。 杜月笙看看自己手中的毛峰,又看看莉莉手中倒腾的各种精致漂亮的茶具用具,不由得感叹道,“还是张小姐懂得生活,实在是惬意啊。” ------------ 41章 张嘉玢确实算是懂得生活,热爱生活的,她也一向愿意乐于做个享受派,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胸无大志和懒散作为。也基于此,虽然说手头上资源这么多,可是她却不想劳动自己大驾,用着这小胳膊小腿的去太过的操劳,比如说是去做银行什么的,还是那三个字,犯不着。女子银行是一个可以得名声,确实废了大力气未必有好的产出的东西,张嘉玢也无所谓出这个名。 钱么,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她觉得眼前的杜月笙应该比她更看得透。杜月笙自己结交政界的、商界的、文化界的各种人花出去的钱,包括后来为了抗战撒出去的钱,估计比几个省的岁入还多呢东北灵异档案。这之中还不能包含别人欠他的,那也是一笔不能尽数的钱呢。人家杜月笙心态就好,传说中他临死前不许子孙后代去讨债,把账本一把火全烧掉了,那时候他可以省下的遗产已经很少了。不过他的后代倒是也都如他所愿,没有一个去混黑道的,都是白领精英类型的人物,活的踏踏实实、实实在在。 杜月笙一直的遗憾就是自己的出身,没有好好读书,这一切,在他的子孙身上终于得到了弥补。说起来,这个上海滩上名震一时的黑道大佬,兴许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黑道身份了。他倒是想要洗白的,可惜帮了老蒋那么多,回过头来老蒋得势后却在杜月笙的洗白的道路上狠狠的狠狠的踩上了那么几脚。他始终都脱不掉青帮的这张“流氓”外皮。 这么想着,张嘉玢的眼睛也忍不住的仔细观察着杜月笙。一旁跟杜月笙并坐着的方少陵却不干了,这个张嘉玢这么色迷迷的看着旁边这个“老流.氓”是想干啥?一股无名的火在胸口毫不客气的烧了起来。 “张嘉玢,说话就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不礼貌!” 方少陵说完,又住了嘴,觉得自己火气似乎有些莫名的旺盛,多什么嘴呢?心中愤愤之时就他随手拿了手边的杯子就喝水。 杜月笙微笑着看了看方少陵,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是对人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杜月笙x方少陵,一回合,杜月笙完胜! 张嘉玢的火气被杜月笙一句话治愈,她得意的看着方少陵,也不想跟他再绕圈,直接就问,“方少帅,今天大驾光临张嘉事务所,有何贵干?” 方少陵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让杜先生先吧。” 于是,张嘉玢的目光就到了杜月笙的身上。杜月笙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也不跟方少陵别扭了,直说,“我是来光顾张小姐的生意来的,不知道张小姐平时除了接内宅后院的生意外,像是帮会的财会这一些的琐碎东西,是否感兴趣呢?” 当然感兴趣!张嘉玢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若是这一单生意成功了,哦天哪,她几乎可以看到数不清的金条飞向自己了!这可不只是因为这单生意确实利润颇高,重点还在于,一个“让青帮都交予放心理财的事务所”,这样的名头,以后几乎可见的将要给自己带来的收益!这可不是一般的虚名,要知道,帮会的财务绝不会是“干净”的,杜月笙敢于让张嘉帮他理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个张嘉“嘴巴严实”,用起来那是可靠又安全啊。杜先生都认定是安全的合作对象,别人还会有什么顾虑? 这可比林夫人的那条线更加来的有用啊。 张嘉玢两眼冒光,说,“杜先生,这个具体您希望如何操作?我们可以为青帮制定个性化的服务方案。”说完就立时间觉得方少陵杵在这里实在是碍事无比的,于是又说,“方少帅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我等下可能需要跟杜先生聊得久一些。”所以,您就有事快说,有x快放! 方少陵原本今天是打算来为上次的事情正式道歉的,好不容易拉下了脸,决定豁出去了,结果却撞上了杜月笙这厮,又遭遇无比现实的张嘉玢这妞,几乎是要被气到内伤。输人不输阵,方少陵切齿的说,“我的部队里都是些粗人,需要一个精细的人过来管管账,不知道张小姐有什么高见?” 又是一单大生意啊! 这战乱年头,什么最赚钱?当然是军需啊!想当年的张幼仪也曾经因为眼光独到囤积军需发了一大笔的横财的,这财到底有多横,那就真是“不可说”,“不可说”了。如果配合策划一个长远的物资规划,配合一个三年期,五年期的目标,完全可以避免一些因为物资紧缺而造成的吞咽军需物资暴涨的恶果啊。方少陵自然可以因此获利,张嘉事务所则是名利双收啊。 连军阀土匪都信赖的事务所……张嘉玢捧着脸,心里美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美女如云之国际闲人全文阅读。 这两桩生意都是需要细谈的,工作方式决不能像之前对待家宅的财务管理那样“一刀切”,必须提供一个“合理的,保值的,并且是可以为未来带来收益的理财计划”,这才是张嘉玢希望可以提供给他们的。口碑一旦打出,事务所的生意,也就可以放手给下面的人做了。她的梦想可是做一个潇洒的甩手掌柜!然后她则要享受生活。 于是,她又客客气气的对着方少陵说,“方少帅,感谢您对于张嘉事务所的信任,您的这个案子也是一个大案子,实在不容草率。要不这样吧,您明天下午是否有空,我再跟您单独谈一谈具体方案和您这边的要求?”今天的时间久交给她和杜月笙吧,您就慢走不送了。亲和力外加强势气场的女商人模式全开。 杜月笙x方少陵,二回合,方少陵完败。 张嘉玢还没把自家事务所的对客户绝对的安全保密的部分叙述完整,杜月笙却在张嘉玢的办公桌上寻到了一叠的请柬,“慈善拍卖会?” 张嘉玢立即点头,递了一张给杜月笙,于是说,“这可不是一般的请柬,这是本事务所发起的慈善活动的请柬,届时将会邀请沪上知名的慈善人士和能够慷慨解囊的商界、政界、文化界的精英,当然还会有沪上最貌美最知性的名媛团、贵妇团的参与。”见杜月笙一副不置可否的懒散样子,张嘉玢于是决定下重药,又说,“这可是一张可以改变青帮形象,不,应该说是可以重塑青帮形象的请柬,这是进入主流社会最便捷、最迅速、最有效的一张入场券。” 什么是对症下药,这就是!杜月笙的眼睛微不可见的亮了亮,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愿闻其详。” 这就对了么!张嘉玢眯起了眼睛,哎,这杜月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有钱人啊。若是可以请这位慷慨解囊一下,以后慈善基金都基本不需要这么辛苦的拉善款了。杜月笙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可不是一般的“大方”可以形容的啊。 杜月笙对于自己流氓形象的“转型”是最最关心的了,为此他是不惜下狠狠的本钱的。他后来帮着老蒋干这干那的,包括去实施四一二的政变去屠杀gongchandang什么的,还不就是为了这么个事儿啊?还有三四年的光景啊,这事情就要发生了……张嘉玢望着眼前的杜月笙,不禁叹气,后来青帮的这几个大佬不能在大.陆善终,其中这也是一个极大的原因啊。gongchandang连原本的山野土匪都愿意包容,愿意收入队伍只要可以壮大力量,为什么却和这些在上海混的“流氓瘪三”无法融合呢?这杜月笙抗日的时候可是出过大力花了大钱的,就算这钱来路不算干净,可是张嘉玢却很喜欢这个“来路”――西方世界的“烟民们”供出来的钱啊! 张嘉玢没有改变历史的大志愿。她认定,未来一定是姓“红色”的,所以,对于眼前这个自己有些欣赏的杜月笙,张嘉玢不禁有些迟疑了。如果可以,在不改变大方向的基础上,她是希望可以帮助下这个男人的。来自后世的张嘉玢,其实一点也不排斥眼前这个被上流社会的小姐夫人们鄙视的“流氓瘪三”,就算杜月笙如今已经混到了如此身价,夫人小姐们的嘴角,也不会对他多上弯一点。也不只是张嘉玢欣赏杜月笙,实在是眼前这个男人本身就算一个传奇,后世很多人都对他只有感叹,厌恶全无。 杜月笙的“白面”从来不内销,完全做出口的大生意。虽然这一样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是走私,是不法的,但是对于如今这样“贫瘠”的中国来说,外国友人“赞助赞助”贸易顺差,也是很不错的,对吧?张嘉玢不道德的摩挲着下巴想着,单是基于这一点,张嘉玢就坏心肠的足够欣赏杜月笙了。至于以前在黑猫歌舞厅的事情,哎,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张嘉玢很愿意大度的“不计前嫌”的。 “杜先生希望洗白青帮,这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就做成功的事情,如果完全放弃了帮派的背景,在这样的社会更是后患无穷。”杜月笙是离不开青帮的,说句难听的,但凡是混到了他如今的这个程度,他要是真的脱离了黑社会,那之后可没有什么“金盆洗手”后的安逸,兴许就只剩下一个“死”字了,“您可以使青帮的形象更,更……”一时间想不好一个形容词,张嘉玢只好选了一个不很贴切的用词,“更正面一些。” ------------ 42 第二天早上,张嘉玢早早的起来了,梳妆妥当,然后由男助手林东开着车,女秘书莉莉一路摇着香扇的去了南京路。虽然很多贵妇为了体现自身的高贵和矜持,喜欢让服装店的裁缝做上门服务,可是张嘉玢却是喜欢自己上街的。 这年头的上门服务可不像后世的“淘宝”,一般就是裁缝师傅上门给量一□形,然后比划些样式就去做了。偶尔有了新流行的款式,就再拿个样衣过来。选择实在太少了……不过,上门去看,店里衣服也不见得就多了。这个时候,上海的成衣店还是不多的,最多的还是一些裁缝店。不得不说,上辈子的张幼仪很有眼光,投资了“云裳服装店”,就开在这条南京路上,传说中巴黎刚刚时新出来的款式,不超出五天,就一定能出现在这云裳里头源族崛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张嘉玢吟了上半句,很似感慨,不过可能更多的就是一种“装”的状态,“对了,下半句是什么来着?” “春风拂槛露华浓。”莉莉为张嘉玢打着阳伞,接过了下半句。 张嘉玢点点头,“还是你的国学好一些。真的不打算去东吴大学?听说那里已经开始招收女学生了,你就当去赶个时髦么,或者你喜欢北平的大学也是可以安排的么。放心,学费我会先帮你记着的,回头等你毕业了可以继续为我工作还债的。” 莉莉摇摇头。她长了一张娇小精致的脸孔,眼睛闪亮亮的,一身的西洋裙,上边缀满了蕾丝,如果就单她这么安静的站着,一定会认为这是哪一家高门大户的小姐。可是,与打扮偏肃静的张嘉玢站在一起,却很快就能辨别出两人的从属地位。 看着张嘉玢挑的那几款夏天的纱裙,莉莉又生出了几分的无奈,“boss,哪有你这样出门逛街就尽给手下人买衣服的?”张嘉玢喜欢“boss”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觉得分外的强大了,多有气势啊。原本她是想让下属直接叫自己“老板”的,可是这年头梨园的“名角”都是被称呼“老板”的,那些可是属于下九流的,用同样一个称呼,那些个做生意的男人无所谓这个,可是张嘉玢若是敢应这声,可手下人却没人敢叫啊! 千金难买我乐意!“肥水不流外人田么,我就喜欢这种漂亮的洋纱裙,可是我穿着麻烦,你穿着呢我还可以经常欣赏到,多好。”说着又翻了几件四件套的西装,然后问,“莉莉,虽然我觉得黑色的西装很有禁.欲感,可是要不要给林东换个口味?”说话间,手上拿起的正是一件枣红色格纹的西服,不知道此时坐在车上等候的林东对于他家boss的如此品味是作何感想的了。 “boss!”莉莉的无奈只有自己知道,好在这会儿店里的人不多,不然就她家boss这口无遮拦的小样儿,真是神马名节都没有了,真是造孽啊! 在外面简单的吃过了午饭,张嘉玢就忙不颠儿的坐车向着城东去了。方家的一小部分部队在城东有个营,不过他家的大部队还是在福建的,方少陵一年大概有三四个月是会呆在福建的。 进入营地还是很顺利的,方少陵应该早就关照好了,一个警卫兵一路的领着张嘉玢就进了少帅的办公室。进去的时候,方少陵正在读一份新收到的电报。 “坐吧。”示意完了,方少陵也不再问什么来意,直接就说,“军备军需都是高级机密,各种支出项目与之都是密切相关的,这些我不希望被外人插手。除此之外,张小姐觉得可以做的就做吧,当然钱我还是会照付的,请一定放心吧。”昨天为了对着杜月笙来,所以一时口快就也要跟张嘉玢做生意,实在是有些失策,毕竟部队的情况还是特殊的,若是什么东西都叫张嘉玢那里的人算的一清二楚了,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别人就很容易知道他这边的虚实了。 什么都不能插手,那么她不就是等于白拿钱什么都不做了吗?照方少陵的说法,她也就只能核算核算部队的吃喝开销了。 虽然还是多少觉得有些许的不痛快,张嘉玢到底还是沉住了气,“林东。” 林东立即会意,从公文包里头取出了几页纸,递给了张嘉玢。 “这个是我之前收集的,并不完善也没有做实时的更新,一份是各处黑市和从美国、德国的军火贩子的手上拿到货物的价目表,当然已经快一年了,我并没有收集到最新版本的,若是方少帅有需要,我们张嘉事务所还是会提供这样的服务的。”军阀拿到枪械之类的货物渠道众多,可是军火的水分太多,通常二道贩子三道贩子会让军阀们出上大血,还不一定可以拿到最新最好的配置。不过她在德国时候的好朋友莫尔纳尔,如今却顶着他那一顶侯爵贵族的帽子在参合军火生意,靠着这层关系,她是可以帮助方少陵拿到“一手货”的。 “军火里头的水分人所共知,可是货源却不好找,有时候明知道对方抬高数倍的价钱,也只有照吃东北灵异档案。”方少陵也实话实说,就事论事,“张小姐若是能够拿到一手的货源,其实不必再经营事务所了,直接卖军火,保管赚的比这个强很多。” 张嘉玢却眨眨眼,笑了,“看少帅说的,我可是个淑女,怎么好干倒卖军火那么可怕的事情,不过我确实有明确的货源关系,可以帮助我的客户联系到最好的价钱。”然后又递上另外一张纸,“这是闲来无事,事务所做的各种物资的需求曲线表,当然还有考虑天气因素之类的,军需总是方方面面的,及早做好各类应急准备,总是好的。” 末了,张嘉玢又总结说,“少帅,我们事务所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多,不是只有算账好用哦。” 方少陵却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嘉玢的眼神,却更深了。 周五。 终于到了张嘉玢邀请的慈善晚会的时间。杜月笙最终也是到场了,他身边的女伴,却是依旧明艳照人的桑采青。 “桑小姐确实和杜先生‘只是’好朋友啊,看这形影不离的。”如此嘴贱改不了的,必然就是了卢筱嘉卢公子了,此时,他正搂了时下当红的昆曲名角小明玉,笑嘻嘻的向着杜月笙问好,“杜先生,别来无恙啊。” 杜月笙点点头,“卢公子也来慈善晚会啊,看来张小姐的推荐确实不错。”这么说,也算是抬举抬举卢筱嘉的面子了,毕竟,青帮要在租界上头混的舒坦,还是少不得和军阀打好关系的。 桑采青却说,“我是听闻杜先生提起这样的善事,也想来尽绵薄之力的。”她已经听闻过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寻常的军阀少爷纨绔子弟,这可是号称“四公子”中的卢筱嘉卢公子,单从这名头,就可以想见卢筱嘉在这上海滩的位置了。与他齐名的人是谁,是孙中山的儿子孙科,还有奉系军阀的公子张学良!就算是个纨绔,眼前这位照样是可以直接拿了青帮大佬黄金荣就揍,黄金荣还不能回手,只有乖乖的交赎金的份。这人,可是比身边的杜月笙来头更大,虽然上一次看起来是这个卢筱嘉在杜月笙手里头吃的亏。 卢筱嘉瞥了一眼桑采青,停了一会儿方才漫不经心的说,“那小可就等着桑小姐的善举了。”说完,又回复了他一贯的流氓痞气,对着杜月笙抱怨说,“我家老头子非要叫我来参加这什劳子的慈善晚会,这哪有听曲儿好玩,好在小明玉陪着我,才不那么无聊啊。还让我把他宝贝了好一阵的一件花梨木的摇椅带来算是拍卖品拍了,哎,还非说什么是明代的好东西,我看啊,那破东西也就他自个儿稀罕,回头没人捧场,叫他悔死去。” 杜月笙笑笑,“还是卢将军懂讲究,手里头有好货色,像我这样的也就带了个钱,当是便宜我了,回头可要把这些好东西都买回去了。” 卢筱嘉刚又要说话,却错眼见到了方心怡和张嘉玢两个在门口处迎接来宾,于是就匆匆的跟杜月笙挥挥手,“杜先生您先忙吧,我先进一步了。”说罢,搂着小明玉的小腰,就向着方心怡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对方心怡有“那方面”兴趣,不然也就不会身边总是挂着个女人,或者是到处追着漂亮女人跑了。实在是方心怡就是少数的被他“语言攻击”后不会面露厌恶之色或者不屑的名媛小姐,只要看着她躲到别人身后,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就觉得跟自家“太后”养的那只个头很大胆子贼小的金毛一个样儿。 嗯?走近了却发现方心怡的脸色不很好看。她身边的张嘉玢张小姐正在和一对客人应酬,可是方心怡却反常的脸上只带着尴尬的笑容。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只是轻轻的站在那里,就已经引得很多男人不由得望过去了――真是一些色中饿鬼,卢筱嘉心中不屑,你们这些个一脸道貌岸然的东西!于是,一手搂着小明玉,一边儿去打招呼了,“哟心怡妹妹,咱们又见面了。”说着,顺势的又毫不客气的挤开了那一对“璧人”,站到了张嘉玢和方心怡的正面。难得的,他家心怡妹妹这回没有躲开他,而这张小姐甚至还送给了他一个笑脸! ------------ 43章 “卢公子今天也来啦,拍卖物品里头我有看到贵府送来的一件明代的摇椅,那可是件好东西,让您破费了。”张嘉玢笑眯眯的对着卢筱嘉说话,只要是在她的慈善晚会上面会掏钱的,都是值得她好好相待的。 卢筱嘉摆摆手,毫不在乎的说,“那把摇椅也就是我家的老头子当是宝贝。回头我再花钱拍点别的东西下来,也就当是捐献慈善了。”其实什么慈善宴会上海滩也多得很,其实他也向来不很关心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左右不过就是大家伙拼着花银子罢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花这么点钱,寻个开心,得个名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其实顶不耐烦来参加这些个聚会的,不过今天他有备而来,带了小明玉过来,这是他最近捧着的唱昆曲的戏子,身段很是柔美,眼神也够勾.引人。想着,就依着小明玉的身子,在她身上嗅了嗅,引得小明玉的一阵轻笑。 随意的顺着眼前的张嘉玢的目光向着后头瞥了眼,算是看到了方才被他挤去身后的两人,卢筱嘉立刻从小明玉的肩窝上直起身,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哎呀呀,我怎么眼睛一错,漏看了这么大一美人啊!张小姐,你可要为我好好的引荐引荐。”说完,兴致勃勃的看向那妩媚天成的女子,完全的不把她身边站着的那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伴放在眼里网游之不败剑神最新章节。 张嘉玢瞪了卢筱嘉一眼,这吊儿郎当的样儿,也就是因为你是土匪家的儿子别人不敢动你,否则这么欠扁的样子看谁能饶过了你!不过,现在他这样儿也不讨人厌就是了,“这位是徐志摩徐先生,他的新诗近来很是受到追捧的,如今沪上和北平好几所大学都抢着要找徐先生去执掌教鞭呢。还有这位就是徐先生的妻子陆小曼,徐太太在北平可是风靡的很呢,被称作舞会皇后的。” 陆小曼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都带上了一层波光,迷人的很,“张小姐过奖了。叫我徐太太就太见外了,我们在北平的时候已经是朋友了,你可以叫我小曼的。” 在北平那会儿她还是王庚的妻子,这会儿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徐志摩的太太了,变化实在是有够快的,似乎比原本的还要快上一些呢。 卢筱嘉即刻扶起陆小曼的手,行了一个吻手礼,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风情万种的陆小曼,亲亲热热的说,“哟,小曼,初次见面,我姓卢,你可以叫我筱嘉。”自来熟的搭上了话,然后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哎,我记得王庚前年娶的那个出了名的漂亮媳妇儿就是被称作北平的舞会皇后的啊,这两年我一直没有北上,没去见识见识也很是遗憾的。你们都是在北平的一定比较熟悉的,不知道小曼跟王夫人的舞技相比,谁更好一些呢?啊,看我问的,相信有小曼这样的绝世佳人在,愣是谁都是要被你给比的相形失色了去的。” 陆小曼和徐志摩的脸色一时间都有些难看,可是眼前的这人看起来也是无心的样子,也难以怪罪。徐志摩握紧陆小曼的手,然后就一本正经的答说,“卢公子幸会了。小曼和我是这个月刚成婚的,王庚是小曼的前夫。”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的不觉得有愧。 卢筱嘉“哦”了一声,笑了,眼睛还坏坏的跟徐志摩比了比,“没想到徐先生才是最有本事的人啊,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叫我也看走了眼了,竟然这么不动声色的就撬了嫂夫人的墙角啊,我刚才还真是失敬了啊……看我这嘴说的,两位必然是两情相悦的么。”仿佛是突然才发现了陆小曼还在场,于是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又拿手拍拍徐志摩的肩,用男人都懂的语气悄悄的说,“哥们儿我还真是服了你了啊,实在是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啊。”张口就直指这徐志摩的行为分明是“朋友妻,不客气”!连带的说的陆小曼也十分的水性杨花的样儿了。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文人习惯优美的“包装”他们的“爱情”,而寻常人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如此大大咧咧的把话这么说出来。 卢筱嘉这嘴巴,就别指望他会有什么好话出来!不气死人,也要噎死人!徐志摩和陆小曼之前只片面听闻过卢筱嘉的专横,却哪里见识过这阵仗?徐志摩是想要生气的,可是这无赖样的卢筱嘉还分明是做出一副非常佩服的姿态,并很是赞同他们这样因为的爱情的结合的样子。 方心怡是知道卢筱嘉的厉害的,卢筱嘉这人被她心里头骂过那么多次,也就今次叫她觉得这人还有些个可取之处。旁边的张嘉玢看这热闹也很乐呵,见徐志摩和陆小曼愈发的尴尬了,方才礼貌地说,“几位请进吧,晚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这边徐志摩夫妇两个立即如释重负的点头致意就要进场,那头卢筱嘉也立即响应,人已经陪在了 陆小曼的另一侧,说,“对啊,咱们快进去吧,我已经等不及和传说中的舞会皇后共舞一曲了!哎,徐先生,你不会小气吧?”十分的不要脸并且自来熟的瞥向了陆小曼另一边的徐志摩。 见那两位还没有反应,卢筱嘉于是又拍拍自个儿带来的昆曲儿名角儿小明玉的屁.股,十分“大方”的说,“乖,等会儿你替爷陪着徐先生跳个舞。徐先生可是大文豪,你也好乘机受文化人熏陶熏陶,可要记得好好的陪着徐先生跳,也算是给爷长长脸了啊,也是便宜了你了。”嘴唇几乎贴着小明玉的耳朵上挑逗说话,惹得小明玉不依的撒娇回拍了一记卢筱嘉,“讨厌,奴家知道了啦,会好好的跟徐先生学做诗的。”卢筱嘉生性放.浪,并且也不稀罕遮遮掩掩。 徐志摩从牙齿里头只蹦出来两个字,说,“请便。” 这个卢筱嘉很是有点意思,实在是贯彻了人不要脸则无敌的指导方针啊树宗全文阅读。张嘉玢看他们一个个的终于都进去了,才问方心怡,“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上次在北平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遇上陆小曼很不对劲,这次怎么又更严重了?” 方心怡咬着下唇,不愿意多说,只是站着。张嘉玢看周围还有那么多客人要招呼,要打听事情也不是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找个合适的时间地方,她自是有办法撬开方心怡的嘴的。眉心微皱,只是不希望事情是她想的那样就好了。于是就说,“打起精神,这幅小媳妇儿的样子做给谁看?你可是方家大小姐。有个什么事情,不是还有我跟静华在么?” 也不等方心怡回应,就又笑着上前去迎杜月笙了,“哟,杜先生来了,还带来了个这么漂亮舞伴呢。桑小姐,你好。”杜月笙这个散财童子终于算是让她等到了。 桑采青虽然心性坚韧,但是今天一路上看这奢华的舞会排场,其实已经有些晕眩了,这一路的听了别人对这慈善舞会打算投的本钱,她这会儿已经没有底气说自己也是要来“献爱心”的了,“张小姐,方小姐,你们好。我能够跟着杜老板来这儿见识见识,已经觉得十分的荣幸了。” 张嘉玢几乎从桑采青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些的贪婪,对如此奢华生活的贪婪,只是这桑采青掩饰的十分好,只是偶尔眼角的余光才泄露出那么一两分……张嘉玢垂下目光,然后又抬起了头,“这儿又算得什么呢,回头啊让杜先生带你去百乐门,那里有杜先生的投资,那儿才真叫是十分值得见识的地方呢!”先要把桑采青的胃口,再养养大。她没有好好的享受过这花花世界,如何知道金钱和权力是如此的炫目迷人呢?桑采青在青城聚集的那些个资产,到了这纸醉金迷的上海滩,花完,也不过就是翻手之间的功夫。到时候,她倒要再看看,这桑采青的脊梁,到底是有多么的清高。 当然,女人不会沉迷在百乐门,但是虚荣的女人们,为她们打开一扇门,她们就会知道,人的欲.望是如此的无止境。 杜月笙别有深意的看了张嘉玢一眼,嘴里却是一口应承了下来,“也是我的失职,没有带着桑小姐好好的‘领略’这上海滩。桑小姐有心好好的在这上海做生意,这些应酬场合总归是免不了的,我是该带着桑小姐好好的去转转的。” 张嘉玢见着杜月笙十分上道,就愈发的愉快了,“桑小姐面子真大,我上次去百乐门还是自己跟着几个小姐妹去的,哪有杜先生这样的大老板引路啊。”这么说,也是降低桑采青的防御心,叫她知道,这百乐门并不是传统的“青.楼”那种只有男人可以去寻开心的地方,正经人家的小姐名媛的也是可以去玩儿的。就算是没有杜月笙的“上道”,张嘉玢总也会有办法“请人”去教会桑采青,如何的“享受生活”的。 旁边的方心怡也因着桑采青的到来重燃斗志,“桑小姐,今晚上是舞会,你会跳舞吗?”可惜今天哥哥不在,不然就叫他也亲眼看看这桑采青勾搭人的速度有多么的快!看这桑采青的打扮,时髦的卷曲烫发,高叉的枚红色旗袍,细脚紫色高跟鞋的,这可已经从原本的清纯小白花飞跃成为一代妖姬了啊。 张嘉玢此时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的无奈,这个心怡啊,怎么一遇上这桑采青就成了个小刺猬了?这桑采青哪里值得你去针锋相对了,这跟咱是俩级别俩世界的人啊,虽然不免计较,但是保持些风度给她也无所谓啊,“我也不是很爱跳舞的,这种场合也就吃吃点心喝喝酒,再和朋友们聊天聊几句也就好了。”桑采青啊,我虽然是再给你解围,但是比起心怡,其实我的用心才更加的险恶啊。 再迎了几波人,方心怡几乎有些站不住了,她对于高跟鞋这个东西一向就只有“容忍”,今天实在是站的有些久了,就觉得吃不消看,“哎嘉玢,你还是应该把静华拉来的,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平时徐静华一个人就可以妥妥的顶她俩在这儿了。 张嘉玢怒其不争的瞥了她一眼,才缓缓地说,“你不是上次还在北平的时候就很不服气陆小曼么?我这回只好叫静华好好的拾到拾到,然后惊艳出场,好帮你长长脸啊。”应酬这些东西,你当就你不喜欢啊?老娘我今天一晚上在这儿笑也要笑僵脸了。这种时候,才更加的发现,徐静华的可贵! ------------ 4443 陆小曼果然不愧是北国的舞会皇后,开场舞的乐声一响起,就即刻和卢筱嘉两个人在舞池里头翻飞起来,把周围的人群完全的都比了下去。卢筱嘉也是舞场里头的常客,和陆小曼竟然也搭配的很好,舞的风流非常。 卷曲的长发挽起后就懒散的垂在了肩上,正红色艳丽红唇微微勾起,那睫毛微微翘起,浓密黝黑,略微带着一些迷蒙,整个妆容精致的几乎无懈可击,配合上那无敌自信的笑容,实在是醉人的很。她的旗袍是高叉金丝边的,带着盛放的紫金色牡丹花纹,显得无限的妖娆妩媚。这幅打扮,显然是通过精心的设计打扮的,甚至这位陆女士还用上了美国刚刚时新起来的睫毛膏!如此的费尽心思,可以想见这位陆小曼陆女士是多么希望在到达上海的第一个舞会,就艳惊四座,奠定自己在上海交际圈的皇后“地位”。 一曲完毕的时候,原本在舞场里头跳着的人们几乎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舞步,驻足看着场上最闪亮亮的他们暗之极。转完最后一个弧度,脖子微扬,就像是那只浮在湖面上的天鹅一样,轻盈,骄傲,美丽。果然不负北国最美的交际花的美誉。 满意的向全场致意,自信而又张扬。她是陆小曼,就算是跨过了长江水,从北国到了十里洋场的上海滩,她都会是那个独一无二、最耀眼的陆小曼,无可动摇的舞会皇后。 当几乎所有在场的男人几乎都不由自主的想去跟陆小曼邀舞的时候,司仪就上台了,简单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捏着一叠的小纸片,正式开嗓,“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光临张嘉集团举办的慈善之夜的晚会。首先,对于各位这样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里,愿意慷慨解囊并且满怀着爱心的朋友的到来,我们在此深表谢意。”说完,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完了又对着陆小曼的方向说,“特别是美丽的陆女士,感谢她曼妙的开场舞,相信在场很多男士都要折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这一定是夜晚的上海最瑰丽的一道风景了。感谢陆小曼女士不远千里来到了上海,来到了这个晚会。在此,我替在场的各位男士向陆小姐挽留一二,留在上海吧,别回北平了!” 司仪话音刚落,场下就一阵的掌声。 “看着各位如此焦急,一定是都想向美丽的陆女士邀舞,那我就加快速度,把今天晚会的主题先给办了吧。”说完,向着左侧台下一招手,“上一号拍卖品,这是由李记银楼提供的缅甸红宝裸石,适合镶嵌戒指,感谢李记银楼。起拍价,自报,今天晚上我们只有六件拍品,请各位珍惜机会,今天我们的报价对象是城西的两所孤儿院,圣心孤儿院和爱真孤儿院。” “自报?”桑采青疑惑的看向杜月笙,这是什么情况? 杜月笙摆弄着手上的翠玉扳指,“你看着就知道了。”他也是做了些功课,才了解到了张嘉办的慈善会的不同。上海滩的各种慈善宴会一直在上流社会没有断过,但是其实很多了解实情的人――比如他,就一直知道善款总是不会到达需要帮助的人手上,比如说这些孤儿院的孤儿们。他们依旧被虐待,被克扣,得不到妥善的照顾。这样的事情,其实正常的很,你不能保证每个道貌岸然的孤儿院院长或者修女、嬷嬷,都是真正的慈善家,而不是贪得无厌的恶棍。“善心人士们”举手之劳的花完了钱也就结了,没有人会去管之后这笔钱是具体怎么去花费的。 “林氏船行报价负责两所孤儿院一年份的牛奶和午休点心,并且承诺每日专人送达分配。”站起来的是张嘉玢之前一直在做工作的林夫人,轻轻松松的就提供了一个大概要两万块钱现大洋的方案。 那边卢筱嘉也坐不住,说,“我再增加一项一年份的水果,我要把拍到的红宝石送给最迷人的小曼。”然后对着陆小曼眨了眨眼睛。陆小曼听了以后心里很是受用,于是就大方的回给了他一个耀眼的微笑。 方心怡无奈的摇摇头,“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看到个漂亮的姑娘就一个劲儿的摇尾巴了。他就是钱多人傻,不过我看他上回送露兰春的那个钻石还比这个值钱一些么。” 三次问询没有人再要跟标,于是这个“case”就被移送到一个“审查小组”了。卢公子确实是财大气粗,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林夫人胜出。 “那个白痴,肯定之前没有了解没有准备,真是蠢死了。”这个慈善晚会一直是张嘉玢的一种尝试,方心怡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不过林夫人实在是很大方的人啊,她的配送方案我看过了,人力成本很大,但是跳过了中间环节,力求把每一块面包都送到孩子们的手上......哎,很不错。” 张嘉玢点点头,然后看着继续着的拍卖,直到晚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上海名媛徐静华小姐提供的一对紫罗兰色的冰种翡翠耳环。 拍品是戴在徐静华身上出场的。 徐静华的装扮并不妖娆。虽然上海滩上高叉旗袍的始作俑者就是她,但是她今天却难得的选了一条素色格纹的旗袍,规规矩矩的,显得难得的质朴清澈――确实难得,徐静华的打扮一向以妖冶大胆闻名。徐静华轻盈的转了一圈,此时才发现这款旗袍另有乾坤,背后整块的暗色花纹,是一朵盛放的玫瑰[综武侠]踏雪行最新章节。站定下来,嘴角微勾,橘红色的唇色显得迷人而诱惑,哎,刚刚怎么会觉得这是质朴风呢?这徐静华什么时候都是个妖孽!此时一看,这样看似素净的打扮,似乎就更衬得这对耳环的晶莹了。 “这是哪家裁缝店做的啊?”陈太太眼热的看着,“诶,真是太漂亮了。”夫人太太小姐们交头接耳的在说话,看向徐静华的眼神却极度的热烈,估计都是在跟陈太太想着同一件事情。 法租界领事夫人忍不住的带头鼓起了掌,嘴里眼里都是掩不住的赞叹。旁边原本跟她谈的热络的陆小曼一时间受到了无比的冷遇――陆小曼虽然没有留过洋,却说的一口流利的法语。原本,她是想通过这位曼斯通夫人的引荐,在这高起点上开始她的上海社交界的生活的,可是如今曼斯通夫人却是连续不停的夸起了这个徐静华,甚至还在感慨她的时尚嗅觉堪比香奈儿女士。香奈儿?那是谁? 她这次特意用上了小姑姑给她带来的美国刚刚流行起来的睫毛膏,借此正跟曼斯通夫人交换看法,甚至允诺要送她一份的说,可是,如今曼斯通夫人对于徐静华身上的旗袍的热情,似乎是更大一些。 这个徐静华!陆小曼几乎咬上了下唇。她几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如今来到上海社交圈,可能永远会有这个女人压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她一时间烦躁郁闷不已,她从来就是交际圈唯一的焦点。 陆小曼的娇媚得到全场男士的追捧,可是徐静华的明艳大方却是男女无差别的倾倒,甚至女士们还更热情一些。要知道,舞会的主角,永远是这些个夫人们,她们才是举办这些个奢华舞会的主人,社交圈的维持者。陆小曼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天输了,高下立见,如此的明显。 “估计徐小姐又要带动新一轮的服装潮流了呢。”旁边的盛七小姐也很是感慨。 盛七小姐话音刚落,司仪就宣布恭喜青帮的杜月笙先生得到这个标,杜月笙先生的出价是,一所学校,免费提供两所孤儿院的孩子的日常学习,并且可以实时观察孩子们的营养状况,以及生活情况。 “徐小姐带动女士们的服装潮流,盛小姐你可是带动了上海滩夜生活的方向啊。”钱夫人眼里不免艳羡,后生可畏,一个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主啊,“百乐门可是被称作远东第一乐府啊,盛小姐作为大股东,实在是太佩服了。” 张嘉玢记得原来的历史中,盛七小姐花费了得到的60万两白银的遗产,建成了百乐门,只是后来因为经验不善,只得遗憾的转手他人了。可是,这辈子这盛七小姐怎么会跟杜月笙合股呢?其实,之前她因为这事情也是很疑惑的。而且,这个时间庄夫人还健在,盛七小姐哪里来的“遗产”呢? 心里想着,张嘉玢难得遇到盛七,于是就直接问了,“盛小姐建的百乐门实在是太美了,实在是女中豪杰,是女子做实业的成功典型啊,太给咱们女同胞长脸了。” “张小姐不遑多让,先不提张嘉事务所的成功,单是这么实在的慈善晚会,也让我很是大开眼界。”盛七小姐也显得很客气,像张嘉玢这样的女子,也足够资本跟自己交往,连自己那个很难讨好的母亲也难得的认可她。 “听闻盛七小姐直接投资了三十万两白银呢,眼睛眨也不眨的,实在是叫人太感慨了。”从六十万两白银到三十万两白银,从一个人单干到拉了一个杜月笙合股,其中的原因叫人很想了解了解。 三十万?旁边口不对心跟着曼斯通夫人一起夸着徐静华的陆小曼不能淡定了,一个未婚的小姐,出手投资的生意竟然如此的阔绰吓人!一下子,陆小曼又一次觉得自己不自觉的矮了人一截了。 作者有话要说:砸臭鸡蛋8.。。。我只能说,喝酒误事,误了这么久。。。。。我错 了,木有借口。 谢谢阿卿的雷 那个剧透,盛七不是穿的,是土著的。 ------------ 4544 盛七小姐也很坦率,就像她后来也不否认自己偶尔会为自己点上一支雪茄一样。 三十万两白银对很多人可能是一笔天方夜谭一样、想也没有办法想的巨款,可是,这是盛家的七小姐盛爱颐,而她的父亲是盛宣怀。因此,这笔钱,对于盛七小姐而言,只是一次尝试性质的投资罢了。 盛七人长得漂亮,为人也是家里的几个姐妹中最最高调的一个,可是纵然是再高调,因着她的家庭也是托身于晚清的旧式官宦家庭,父亲还做过晚清的高官的关系,盛爱颐从小还是以传统的大家闺秀的方式培养长大的,莫说是这些年流行的娇小姐们的留洋风,就算是上海那些个出名的贵族女学,她都是没有去过的。盛家讲究的,还是把各种老师大儒请到家里,给女学生们上课。因着如此的渊源,盛七也难得的修习旧时传统大家闺秀要学的东西,她的刺绣也很出名,她从小的培养,就是这样的。也由此,和那些个洋派小姐不同,盛爱颐并不多参加这些个喧闹的舞会。 但是,慈善晚会她还是偶有参加的。她的父亲盛宣怀是真正的慈善家,创立了上海的万象红十字会,甚至遗嘱中都注明了会把一半的家产捐献慈善,那可是上千两的白银啊! 年初的时候,盛七刚经历了一次失恋,她恋慕的男子南下广州去追随孙先生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她的母亲庄夫人坚决不同意他们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暗之极。她想,他们是没有机会的了。听闻了张家小姐的事儿后,也是想出来转转散散心,她就来到了这里。当然,她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她是随着她的四哥盛恩颐一起来的。只是,进门之前她就刻意的跟四哥分开了,四哥这人行事太过招摇,她并不喜欢。 盛七小姐的名头很盛,但是真亲眼见过她的并不多。所以当宴会的主人张嘉玢跟盛七搭讪后,人们才终于知道这个穿着一身保守的银丝旗袍的漂亮小姐,竟然是上海滩第一豪门盛家的七千金。这位今天居然这么低调的驾临了,实在是叫人太过意外,也太过惊喜了。 “我只是觉得这种新式歌舞厅挺有意思的,虽然在此之前我并没有去过歌舞厅。”说这句话的时候,盛七仿佛有些恍惚,然后又定了定神,说,“其实会有百乐门,也是有张小姐的缘故的,我也是要感念你的。” 张嘉玢疑惑的望向盛七,她可没有这么样的大计划啊,开玩笑啊,那可是白花花的六十万两白银的总价啊! 盛七轻轻一笑,“家母对张小姐近来的大胆举措很是赏识。你知道,家母对家族的生意一向是说了算的,甚至可以说对此也是颇为自负的。不过,很难得的,她却称赞了张小姐你。家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直接下了主意,从先父的遗产直接五房十二个子女每人给了五十万两白银,可以提前挥霍,也可以自己做生意。所以,我要谢谢你的。” 张嘉玢啧啧嘴,零花钱都如此的大手笔,不得不赞叹盛家的财富――要知道,正式清算后,保守估计盛七小姐一个人就得到了一百五十万两的白银啊。这可不是大洋,是白银一百五十万两!这绝对是一笔巨资啊,“可是,您的母亲庄夫人可没有光顾过我的生意呢。”张嘉玢故意委屈的说道。 盛七回答道,“家母自己本就喜欢这算盘生意。我也是年初才有了这个想法,却不知道杜先生也有这个想法,于是多方考虑之后,就决定合作了。跟杜先生合作十分的愉快,这样大的工程,竟然只有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就完工了,真是太惊人了。而里面的装饰,杜先生在筹建之初就联系了法国那边给发过来了,一点都没有耽误时间。” 张嘉玢想,杜月笙那个老狐狸这笔买卖真不亏,去的船上运白面,回来的船去运各式豪华装饰家具。不过,盛七小姐的这个决定其实很不错。盛七对于经营并不精通,特别是像这样的娱乐场所,需要的可不只是巨大的资金,还需要搞定“黑白两道”的各种复杂的关系。而杜月笙就是最有能力做好这件事情的人。盛家本身就贵,十几个子女的姻亲也一个赛一个的不凡,都是贵上加贵。杜月笙需要和这样的名流结交,盛七小姐需要借力做好生意,他们两人却是相辅相成的,起码因着盛七的背景,盛七无需担心杜月笙会故意坑她。 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双方都很满意,特别是开业三月有余在上海滩的巨大反响,都叫人觉得很不错。 “盛七小姐,张小姐。”杜月笙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 桑采青已经很了解“盛七”这个名字后面代表的能量了,于是也上前一步,很洋派的伸出了手,这是一个握手礼的请求,脸上的笑容依旧自信张扬,“盛七小姐,你好,我是桑采青。” 前面说了,盛七小姐并不是一个十分洋派的人,她还是喜欢跟懂得进退有度的人交往,并且适当的保持距离,维持优雅。她并不理睬桑采青――她完全具备这样我行我素的资本和资格,只微笑着望向自己的合伙人杜月笙,“杜先生,刚刚看到了你的大手笔,看来青帮在慈善方面还是很愿意出力的啊。”杜月笙希望“美化”青帮的外貌,她自然也很乐意这样随手为他抬抬轿的。 张嘉玢也加入到了谈话中来,“我也要十分的感谢杜先生的大方,替这两所孤儿院的孩子们!” 盛七小姐点头,“张小姐的晚会办的很好,这样的好事要经常做。这次我没有准备,也很遗憾,下次张小姐一定早一些通知,我也愿意提供一些拍品,为慈善做些绵薄之力的。” 盛七的简单几句话,几乎胜过在场很多夫人们一整夜的夸奖了,她确实有这样的能量[综武侠]踏雪行最新章节。张嘉玢自然领情,也感到高兴,“盛七小姐准备的拍品一定不同凡响,估计又要创下拍卖纪录了。年底的时候我想筹备一个慈善之夜,主题是筹款一所公益性质的儿童医院,免费为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做身体检查,至于医药费用这块,我还没有想好一个好的方案。等筹备的差不多了,我会让我的助手早一些发邀请函给你的。” “我父亲还有一大半的给慈善的遗产还冻结在产业里,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错,父亲一定愿意他的钱可以直接投入到切实可行的慈善事业中去。”盛七的意思很明显,她有兴趣给投钱。 可是,你的哥哥们真的愿意眼看着这样一笔原本是自己家的家产的巨款成为一种“捐献款”,并且落进外人的口袋吗?他们可不懂什么社会公益啊慈善什么的。毕竟,盛家做主的人不会是一个小姐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盛家主事的是庄夫人,盛七是庄夫人嫡亲的小女儿,贴心小棉袄,这么一想,又觉得还是有争取的机会的。 几个人聊得火热,却留下了桑采青一个人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插嘴什么才好,只能直愣愣的看着――盛七小姐不愿意理睬自己,自己也发作不得,还必须得当做没事人一样在这里赔笑!她就知道,这群金玉其外的娇小姐,就没有个好人! 才在心里暗骂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温文尔雅、相貌俊朗的男子,她向自己伸出了手,“漂亮的小姐,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末了又很绅士的自我介绍说,“我是盛恩颐。”必须说,盛家的遗传很不错,起码庄夫人生下的这一对儿女长得确实算是人中龙凤,标致的很。 盛恩颐。在这上海滩上,谁如果不知道盛家四少爷盛恩颐,盛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那还真是太没有见识了。上海第一辆进口奔驰就是他买下的,就这他还嫌弃不够派头,索性直接把车身都换成了银的,车牌号就是“4444”四个四,一看这个车牌号,嘿没错,全身镀着闪亮亮的黄金的盛四少爷就驾到了,听说他的这名字还是当年的慈禧太后赐下的呢。 桑采青哪里还会拿乔推辞,轻轻的拿手放在盛四少爷的掌心上,微微抬起头,带着不驯、骄傲的眼神看向了盛四少爷,然后两人一起进入了舞池。哼,盛四少爷盛恩颐,还不比你盛七小姐强上十倍百倍! “诶,那个跟盛四少爷跳舞的不是杜先生的女伴么?”卢筱嘉正好过来了,他瞄了瞄舞池,“看来那位桑姑娘也是要真的发达了啊。”话中意犹未尽,不过也不难猜想,盛四少爷一向大方的很,特别是对自己的女人,几个姨太太的标配都是一人一栋租界的花园洋房,进口小轿车,男仆女佣无数。 杜月笙却不以为意,反倒是对着卢筱嘉说,“不过我倒真是要羡慕卢公子的好手气,好运道啊。”这话其实说的也很明白,谁都知道,上个月盛四少爷和卢筱嘉豪赌,就才一个晚上的功夫,盛四少爷就把手上的北京路黄河路一带、有一百多幢房子的弄堂,统统的都输给了一个人,那个“好运道”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卢筱嘉。这桩事情,一时间也被传得纷纷扬扬的,这上海滩上,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卢筱嘉好整以暇的整整袖子,也随意的聊着,“其实这也要谢谢青帮,上回不是卖黄金荣的时候得了一笔钱么,想着拿着也是拿着,就直接拿了去跟盛四少爷赌了,不然我还真赌不起那么大的。我爹那人,平时一些零花钱还能批给我,若是这么大的一笔拿去赌,他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卢少爷啊,您就别“谦虚”了,您平时花在追小情儿上头的钱可从来就没少过、没寒碜过啊!还特么的好意思说是什么“零花钱”! 盛七小姐听了这话脸上一时间有些僵硬,母亲为了四哥的事情发过火了,可是四哥是母亲的独苗苗,父亲唯一的嫡子,母亲心里头纵然发火,也不会真的怎么责罚四哥的。不过总归,四哥确实是太纨绔了一些,她其实也并不顶喜欢自己这的个嫡亲哥哥。好在,四哥也就是败钱了一点,而盛家恰好也就是最最不差钱的。 “诶,七小姐在这里呢,我这不是讨打吗?”卢筱嘉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倍儿贱,“张小姐你可一定要替我跟七小姐说说情哦。”仿佛他跟张嘉玢两人关系很好似的。说起来,这卢筱嘉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要脸外加自来熟。 ------------ 4645 如果在后世,十个知道盛七小姐大名的人,十个都会说起宋子文和盛七小姐那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并且必定的都是要为盛七小姐大为惋惜不已的——如果当初不是盛七小姐的母亲庄夫人太过短视,势力的只在乎一时的门第,错过了宋子文这样镶金的女婿,又哪里会让如今上海滩第一豪门盛家后来败落如此呢? 可是,此时这桩事情并不广为人知,毕竟盛家门风森严,盛七小姐和一个不般配的男人的“故事”寻常的人也不敢随便的传扬开。就算是叫人知道了,也大多是说宋子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确实也是艳福不浅,离了走的时候,还能得到盛七小姐的一把金叶子相赠。想来,后来的时候,盛家一度“出事”,盛七小姐被逼着一再的致电宋子文寻求帮忙,那边宋子文简单利落的一个“ok”就能把事情迅速完满的解决,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对这一群曾经低看了他宋子文的人示威,要叫他们知道些后悔凌动九天。可是,他却不知道,那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曾经一心一意的等着他回来一直等到三十岁都没有嫁的女人,感觉是那么的耻辱。 此时的盛七面色并不很好。张嘉玢猜测她如今是刚和宋子文分开,心中不舍、难过。不过,盛七不说,她也就权当不知道了。起码张嘉玢觉得,这件事情未必没有改变,毕竟,这一世因为她的蝴蝶翅膀,盛七提早了开百乐门的时间,并且还是和杜月笙合开的。有了杜月笙的鼎力支持,百乐门估计就不会有营运危机乃至要卖出去才行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晚宴已经算是很成功了,宾客来头都够大,又宾主尽欢,张嘉玢于是也很满意。 舞会上来了北平来的交际花,来了法租界领事夫人,来了青帮的话事人,来了盛家兄妹,当然还有各界名流宴会常客。把这么些人都邀请到了自己办的宴会上,张嘉玢已然证明了自己,虽然人被累的个够呛。 所以当第二天一早张嘉璈来找她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起床呢。 “四哥真是稀客啊。”早在办下张嘉事务所之初,赚到了第一桶金后,张嘉玢就买下了现在住的这套位于法租界上的花园洋房。虽然价格有些小贵,但是对于承受过后世房价飞增年代的她来说,还是觉得实在是很物有所值的,甚至还盘算着手指,想着这个时候在上海置下房产,待以后这产权还能在自己的手上吗? 张嘉璈坐在沙发上,背却习惯性的挺直。他虽然惯常的喜欢交女朋友,像是个纨绔公子的做派,但是平素生活上的小细节却无一不透着一丝严谨的气质,而这其中很多的习惯,也都是被他家那个绝对精益求精的二哥给“恶狠狠”的逼出来的。 “玢玢,”张嘉璈轻轻叹息,“你真是长大了。”这座花园洋房全是这个妹妹自己挣下的,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产业,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说,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有这样的一个妹妹,他觉得很骄傲。张嘉事务所办的有声有色的,他生意上的伙伴很多人都早就来恭喜过他有个如此能干的妹妹了。昨天他刚才从北平回来上海,今天早上就听闻了昨晚上那一场盛大而瞩目的慈善舞会,而这占尽风光的主办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 “四哥这是表扬我呢?”张嘉玢往沙发上一靠,十分不淑女的歪着,还架起了二郎腿,“这么早就过来,我还困着呢。” 张嘉璈揉了揉张嘉玢的脑袋,“作为一个淑女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乖,坐好了。” 张嘉玢也不理会这些,手指捻起一块小甜饼,咬着吃,“四哥,别那么龟毛啦。” 对于一副慵懒的样子,懒洋洋的还没怎么醒神的妹妹,张嘉璈也不舍得太过去勉强她,“听说我妹妹昨天很是风光啊,连北平来的舞会皇后的首秀都没能抢走你这主办人的风光啊。” 张嘉玢瞪大眼睛,俏皮的说道,“没有吧,你妹妹我既不够清纯也不算美艳,就只够做个可怜的小壁花啊,如果这都算是风光的话,那好吧。” “早报上玢玢又上了头条呢,占了好大的一块版面,说是张嘉小姐办慈善舞会,连盛四少爷和盛七小姐都来捧场,并且还听说盛七小姐难得的跟张嘉小姐相谈甚欢,要知道,盛七小姐可是一向出了名的并不容易讨好的。” “盛七小姐其实很随和的,她只是由于严谨的家教,不常出席舞会活动,所以不是很擅长社交罢了。”张嘉玢接过莉莉递过来的加了奶的红茶,侧头又问,“四哥要不要来一杯,很好喝哦。” 玢玢好似活泼了很多,充满了生机,很不一样了。难怪二哥每每说起玢玢,总是要露出那种既得意又怅然的表情。不过,女孩子么,总是野在外面总归也是不好,姆妈也老是头疼的说起,别人家都议论了张家的二小姐都二十出头了,居然还没嫁出去,传来传去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了我们是兄弟。张嘉璈自己虽然一向不驯,从来不遵循什么传统的礼教,可是对于自家的妹子,思想却是最最传统的一个人了。 不过,这个妹妹自从跟了二哥去德国留学后,就有些太过有想法了,估计也是很难听劝的,张嘉璈摸摸鼻子,说,“听说嘉蕊很是崇拜你,我是说,嘉蕊似乎也想来上海念书。” 张嘉玢不置可否,说,“哦,那四哥您怎么看呢?” “其实嘉蕊在江苏的女子师范念的书已经足够多了。”“足够”二字,已经表明了立场,他愿意为了玢玢操心,却未必会想为了一个念太多书而不愿意走应该走的路的庶妹去太费心。姆妈提到了嘉蕊坚持不愿意和罗家的二少爷定亲。 “哦,看来四哥是嫌弃我念书念的太多了,”张嘉玢故意说,“我可不止在师范念的中学,还转到中西女中继续学了三年呢,还去了德国留学,天哪,四哥您可要嫌弃死我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嘉璈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不过我也多少明白了老祖宗的那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姑娘书念的多了就不服家长的管教了,玢玢,你是该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了,姆妈为了这件事情心都操碎了,你却只知道一个劲儿的躲着。” 张嘉玢点头称是,“对啊,我觉得啊这事情也同样的适用于男子啊,四哥,你看你,书念的多了,也去留了学了,到头来也不愿意再娶个嫂子回家,姆妈为了你的婚事,念叨的我的头也疼啦!” 一说到这件事情,张嘉璈起初的那点儿气儿,又都没了,哎,这件事情上面,他腰板确实不够挺,只好说,“你是女孩子,青春耽误不起。你不好好的考虑婚事,你后面的两个妹妹怎么嫁人,你不是耽误了她们吗?”张嘉璈企图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现在时新新法了,诶,我是不介意妹妹们先嫁人的啦。嗯,嘉蕊难得喜欢念书,四哥你就不要助纣为虐逼着她了。” 看张嘉玢一副无所谓的样儿,张嘉璈就有些生气了,“你可以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可你一个女孩子,起码也要洁身自好,要懂得避嫌。我听说你最近跟闽系军阀的少帅貌似走的很近,我甚至还听说你跟青帮的人也有了交情,你是胆子太肥了吗?”这两个人,都绝不是什么善类,实在不应该是可以接触的对象。 张嘉玢立刻针锋相对,“四哥您的故事才精彩呢,我才听说陈二小姐和葛大小姐,甚至还有女明星凤莺小姐都为了四哥您喝倒了隔年的陈醋,就上周日傍晚的时候,在西藏路口的莫莉丝歌舞厅的门口大打出手呢!传闻中,财政部的大忙人张四公子都不得不为了这些桃色绯闻,放下了手边繁重的工作,专程要赶回上海处理这些个事情呢,果然,今天这大早的我就见到了四哥您了。” 张四公子张嘉璈一向在名媛界无往不利,魅力非凡,为了他吃飞醋互相不顺眼的千金名媛不计凡数。也托了有这样一位帅气又花心的哥哥的福,张嘉玢初入上海社交圈的时候,经常会不定期的受到不认识的名媛的殷勤——后来张嘉玢才终于知道,通常这些姑娘都是中了自家四哥的毒的。 “男人和女人,怎么能一样?”张嘉璈一脸的理所当然,“那些闹起来的事情没几件真的,你不用去理会。” 这个沙文主义的猪!张嘉玢几乎想翻白眼过去,“四哥,你今天大驾光临就是为了要我检讨我的交友状况吗?”其实她跟方少陵或者杜月笙都不算很熟啊,不就是做做买卖吗?她的这个四哥就摆明了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不过是跟异性清清白白的做生意,而她的这位四哥则是不清不白的跟小姑娘们钩钩缠,他凭什么教训她? “当然不是,”张嘉璈义正言辞的说,“传姆妈的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这周以内回宝山一趟,要么就接受我安排的相亲。” 张嘉玢更加义正言辞的说道,“四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找回感觉 ------------ 第一卷 ------------ 47 46 张嘉玢最终的选择是,勇敢的面对四哥张嘉璈安排的相亲。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她确实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以二十四岁的“高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学西学的新派女性,年纪一把没结婚的也是有的数的,她绝对不是孤独的剩女。虽然老一辈们都念叨着该成婚了,可是也很是有一群自我感觉鹤立鸡群、不同凡俗的学西派的小姐们,一把年纪也不愿意轻易结婚,去迎合一段“没有爱情的政治婚姻”,她们要追求自由、个性、生命,而不是腐朽的封建家庭生活。 “诶,那么说也是可以的,”徐静华眼睛轻轻的眨了眨,“不过我倒不是因为那个什么自由啊爱情什么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过上什么样的生活。”要真的说起来,徐静华,还有方心怡,包括张嘉玢自己,都是一群可耻的大龄剩女姐妹淘!不过,在这个年代,很容易让人误会成留洋的小姐想要赶时髦。 徐静华的结论极其简单,“门当户对的优质男人纵然是学西学的去留洋的,哪个不是十几岁的时候就家里早早的娶好了大房,等我如今学成归国了,发现未婚的好男人都已经绝种了,看得上眼的都是二手货,很多二手货还是有家有室的,诶,哪里是我眼高于顶,实在是未婚的好男人太难得。” 哪里有那么多男人二十好几的不结婚啊,家里稍微有些家底的,男孩子要读书可以继续的读书,甚至可以去留洋,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先得把儿媳妇儿给娶回家孝顺双亲,然后你该干嘛就干嘛,两厢都不耽误,最好的就是把孙子先给生了,那就是最完美了。这样的包办婚姻,就连民主斗士鲁迅先生都难免不了,十几岁的男孩子,又有几个能真的为了这样的“小事”跟父母去对抗的。受过传统教育的男人一般也不会愿意为了这样的小事情去挣扎反抗的,没必要啊。当然,也是有像张嘉老四这样的正房因病没了,然后又转成了炙手可热的单身汉的,这样的就自然更加的受欢迎了。不过,更多的有家世,又漂亮有才学的西式小姐,还是热衷于努力不懈的去掘那些“可怜的封建包办婚姻”的墙角的......并且是以一种大无畏的正义凛然的姿态。 真是个彪悍的年代,小三比正室还猖獗,还可以得到舆论的支持。 方心怡点头,“没有过婚姻史的那些优秀的男人,很多都是,都是嘉玢说的那种凤凰男啊,对吧嘉玢?” 张嘉玢苦了张脸,诶,时代不同,这是个枭雄辈出的年代,她其实不应该给心怡妹子灌输那样的思想的,英雄不论出处才是这个年代的主旋律!有些烦躁,于是自暴自弃一般的说,“你别都听我乱说!快些洗洗干净找个汉子嫁了吧!” 看着突然彪悍了的张嘉玢,徐静华和方心怡默契的相互对视了一眼,听说张家在给嘉玢安排相亲对象,传说中务必要让她今年把婚给定下来,看嘉玢这焦虑的情况,传闻看来倒是有了几分的真,不像是瞎说的! 说起来,这年头,好男人真不好找,并不是妹子们不努力啊! 所以,当张嘉玢在淮海路上的“聆听咖啡厅”见到自己的相亲对象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的。 丁建安确实是个美男子。一个超越张嘉玢期待的美男子。不止是长得形貌昳丽,而且有着难得清爽硬朗。男人和女人的第一印象其实尤其重要,很多后来各种“不合适”的理由,兴许只是因为为了“看不上”找的各种借口。张嘉玢恰恰是个最外貌协会的,而四哥张嘉璈看来,是很了解自己的口味的。原本,她还想,四哥必然是找他财政部门的那些个带着厚厚的啤酒瓶眼镜的同僚过来的。四哥希望给她找个老实的丈夫,所以不会在跟他玩的开心的那些个花花公子里头寻觅妹夫对象的。 “嘉玢,这是丁先生。”张嘉璈安排张嘉玢坐下,然后招来侍者,“再来一杯柠檬水。” 因为这次相亲,张嘉玢甚至连自己的“左膀右臂”——莉莉和林东都没有带上,据四哥张嘉璈说,那台不像样,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带着群爪牙。张嘉玢平时自然是反驳的,哪有穿着这样华丽西洋裙和笔挺手工定制服的“爪牙”! 张嘉玢挑了一下眉,自己这个四哥会称一声丁先生的人,绝不会是凡人。于是,立刻绽放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丁先生,您好,我是张嘉玢。” “能见到上海滩鼎鼎大名的张小姐,是在下的荣幸。”丁建安轻轻的微笑,“我来上海不久,却已经在申报上不止一次的看到张小姐的风采了,又听说了张小姐竟然是嘉璈的妹妹,就觉得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有机会一定要去宝山走走,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地方,这么会养人。” “丁先生过奖了......”张嘉玢习惯性的想要也恭维回去,却突然词穷了,她并不知道这位丁先生的来历,都怪四哥,什么也没说! 丁先生仿佛是知道张嘉玢的困窘,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不算是过奖,张小姐做的很多事情,很多男人尚且难以企及的,无需谦虚。” 张嘉璈这个时候接过了话头,“诶,嘉玢那就是女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闹,耍着玩儿的,也算是没白让她去德国读那些个书。还是丁先生,我可听说了,这两年你的家族的产业整合的很成功,上海滩上很多大佬都跟我打听您呢。对了,上海的丁氏洋行不是前几个月终于落成了吗,丁先生这是又要进军银行业了?” 丁建安点头,“家族的钱庄始终跟不上时代了,不过还是一步一步来,不急于一时。到时候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嘉璈你的帮助,在银行一事上,你可是专家。”听起来,这个丁建安倒是跟自家四哥很是亲昵的样子。不过若是关系不好,估计四哥也不会把他介绍给自己。这个年头不都是流行父兄把自己很欣赏的男子介绍给自家的女儿啊妹子什么的?所以传说中,封建婚姻关系的本质就是“同性关系”,男人相看自己满意的男人,女人相看自己满意的女人! “呵呵,这个我倒是不客气,我确实是精通一些些的。”张嘉璈看起来心情也颇好,“嘉玢,别看丁先生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丁先生可是美国的西点军校毕业的。” 丁建安摇摇头,一副无奈相,“我可没来得及毕业,最后一年的时候我就回国了。”那时候丁家老爷病重,就立刻把嫡亲的在外求学的儿子急急的招了回来,接掌家业!而张嘉璈觉得丁建安最适合自家妹子的其中几个优点就是,丁建安如今已是自己一力掌家,并且,身家清白——早娶的妻子多年前就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如今十四岁的女儿。 “十四岁了,那在哪里读书呢?”天哪十四岁!这丁先生是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啊?就外表看起来,这丁先生不会超过二十七八岁的......实在是很显年轻......啊。 “在山西老家,家塾的女先生教着随便学些东西,陪伴我母亲。”丁建安似乎并不十分的在意,也是,那并不是他故去的正室的孩子,虽是他如今唯一的孩子,不过也是个丫鬟生的,他并不十分的看重,陪伴母亲,已经足够。 张嘉璈打断了张嘉玢的联想,“丁先生虽然看起来面嫩,其实还长我两岁。”这姑娘怎么 就想不明白呢,男人家里有个女儿有个什么关系,更何况那还是个已经十四岁的姑娘,又不需要你怎么养,只过两年齐整齐整就可以打发出嫁了,简单方便,又不碍着什么。像丁先生这样的好对象,可不容易找,多少人家都排着队呢,只是丁先生眼界一向高,所以还是难得的单身着。 比四哥长两岁?那是......“三十七?”张嘉玢脱口而出了丁先生的“芳龄”,然后立刻又尴尬了起来,脸也难得的红了起来——到了某个岁数,男人估计也不那么希望那样的提起自己的年纪,特别是在相亲的对象面前。 不过,丁先生似乎不算是常人,他只是微微地愣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似乎也不甚在意,只赞赏一般的说,“张小姐的算术十分的好。” 于是,张嘉玢似乎变得更加的尴尬了。 ------------ 48 47 那天的相亲就在这样的小插曲后,又断断续续的结束了。 第二天丁建安没有联系她,她四哥关于这事儿也没有再说什么,张嘉玢估计人家眼高于顶的丁先生一定也对她没有什么兴趣了。丁先生的原配十多年前就过世了,丁先生一直没有续弦,这个要么说明丁建安念旧情,要么就证明丁建安眼光挑剔,不想随便找个女人凑合结婚,甚至,他就没有再结婚的打算,毕竟作为一个有钱有势的单身汉,在这个浮华的上海滩上,是永远可以得到各种娇小姐们的追捧的——并且这个单身汉还可以养着情人,家里住着小妾,这依旧无法改变他作为一个单身汉的身份。 只是第二天的下午,她却接到了杜月笙的电话。 “杜先生?”张嘉玢顿了顿,有几分讶异,“有什么事吗?” 杜月笙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几分磁性,“我的手下看见,你昨天叫你哥带着去,见了丁先生?”一个兄长,带着自己待字闺中的妹妹,去咖啡厅见一个陌生的男子,里外的意思其实都是一目了然的。 深呼吸后,才终于说道,“原来杜先生这么关心我的私事啊。”这是老娘的私事,就算是去相亲了,那也是老娘的私事! “张小姐是在下重要的合作伙伴,在下自然是要特别的关心你的。”杜月笙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似的,只是貌似多是好意的加了一句,“丁建安不是个单纯的生意人。”后面这句已经是很明显的提醒了。 “哦,谢谢了。”单不单纯的没所谓啦,不过杜月笙人确实不错,还是要感谢他的善意的提醒的,只是张嘉玢也相信自己的四哥也不会害她就是了。张嘉玢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抗拒婚姻大事,没有想做标新立异的“新女性”,但是前提是这个“丈夫”,包括夫家的家庭,不会影响她所想要的生活。丁先生虽然乍一看确实是很多小姐的闺中梦想,但是很明显,那个丁先生绝非池中之物,所以不会是张嘉玢希望中的“良配”的。 那头杜月笙似乎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那位桑小姐,你想怎么做?” 张嘉玢停了一会儿,才说,“我跟桑小姐并不很熟,杜先生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对待那样一位既有才华又心高气傲的女士呢?”虽然话是这么说,不可讳言的,张嘉玢确实是不喜欢桑采青的。如果杜月笙可以给那位桑小姐一些教训,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张嘉玢却不知道,杜月笙其人不出手则已,经过他特别“关照”过的“照顾”,又怎会只是轻轻地“教育”呢? 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嘉事务所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方少陵。 “方少帅?”张嘉玢诧异的看着急吼吼的进了自己办公室的男人,他甚至连门都没有敲一下。 “叫我名字。”方少陵的声音有些烦躁。他确实烦躁了,甚至是有些暴怒的。上午的时候他的卫兵就报告他,有消息说张小姐昨天晚上去跟丁建安相亲了。相亲!这个张嘉玢!他没来由的立时就砸碎了一个茶杯——如此焦躁难忍的情绪,叫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是看上了这个女人了。 “您今天过来是......”张嘉玢疑惑的看向了方少陵,她不记得自己跟这位少帅有什么生意的或者私交的往来。 方少陵没有真的追求过什么女人。即使是上辈子对于十分看得上的桑采青,他也不需要追求,作为一个少帅,一个军阀,他只知道什么是“强取豪夺”。而这,明显是不能用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人身上。这是个有能力和自己比肩的女人,一个有能力拒绝自己的不容易搞定的女人。 不止是因为她是自己妹妹的好姐妹,更是因为她麻烦的家世,还有她时刻展现的各种能力,让他几乎觉得舍不得下狠手。 看着一脸纠结样儿的方少陵,张嘉玢心里只有在想,这人不是脑袋哪儿抽抽了吧? “你昨天去相亲了?”如此大大咧咧把这事儿说白了,简直比杜月笙更八卦,更可恶! 这话一出来,两个人又默了。十分之尴尬的一句问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对,就是质问。张嘉玢只想说,你凭什么?大中午的又是要来砸场子的么这气势? 方少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冒着火,人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最后盯着眼前这个叫人生气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决定一气都说了,“嫁给我。” 这个跳跃也太大了些吧!张嘉玢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咦?”这个方少陵的脑回路她是真的摸不准了,这个是什么情况啊? “咦”什么“咦”啊!方少陵一时间又烦躁起来,一把抓过这个十分不识趣的张嘉玢的手胳膊,直直的一拽就到了自己胸前,然后毫不犹豫的直直的吻了下去。眼前的女人的嘴唇跟她的性格十分不一样,是那样的柔软,娇弱。 这个是什么?张嘉玢眼睛眨了两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红果果的非礼了,而当她想要起来挣扎反抗的时候,方少陵已经放开了她,“你懂了?” 她懂什么了?这高高在上的样子是什么回事?张嘉玢眼里冒火,抬起手胳膊用力擦了两下嘴唇,“方少帅,您今天这是什么意思!”侮辱她,是要付得起代价的,就算你是心怡的哥哥! “我说了叫我名字的,”方少陵伸出了手,见张嘉玢明显的躲了一下,也不懊恼,只是坚持的按到了张嘉玢的唇上,左右摩挲了下,才轻轻的说,“我想娶你。不要再去相亲了,我只说这一次。” ------------ 49 48 那天直到方少陵离开的时候,张嘉玢都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那个“方少陵”,那个一向自大、目空一切的方少陵,居然跟她求婚了!并且,她也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对于方少陵,她的情绪是有些复杂的。她一直把他作为一个二维的人物看待,甚至没有方心怡那么立体!她也曾经一度觉得这个方少陵是属于要跟桑采青纠缠纠缠的人物,因此虽然经常不免被少帅的气势震慑到,但是从来不敢有多的想法。 方少陵确实很有魅力,平心而论,张嘉玢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其实也是很欣赏他的。可是,这种欣赏绝不是出于考虑了什么男女之情,方少陵也从来不是她张嘉玢考虑的结婚对象!或者说,她其实就没有考虑过婚姻。 然后又想起那天方少陵”装逼“的后来加的那一句,——我只说一次,她就更是心头火起。以为他是谁啊,还只说一次!好像跟她是他方少陵求婚屈尊降贵了一样!谁说你求了我就必须立即同意啊,哪有这么没有诚意的什么求婚仪式都没有惊喜都没有就同意了啊!难到还是我张嘉玢求着赶着的想要嫁给你了吗?对了,哪里有没有追求的过程,恋爱也没有谈上,就直接到了求婚的啊! 真是个沙文主义的猪! 甚至没有预警的直接就亲她!这是□□裸的轻薄,完全不尊重女性意志! 越想越气,张嘉玢甚至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在气什么,就已经坐在了去南洋的轮船上——她刚刚收购了一个橡胶园,正好去看看。不过,她自己仿佛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仿佛也纠缠在了这个时代常有的新女性的思维怪圈里面了。 于是,装逼最后神来一笔以为既帅气又保存自己各种脸面的方少帅,在第二天下午发现迟迟等不到回音的时候,想要不经意想去找张嘉玢”偶遇“的时候,却发现,他找不到人了!完全找不到人了!问了妹妹方心怡,才知道她的好闺蜜,居然没有把他的求婚放在心上,直接去南洋视察工作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她是今天早上的船票!”方少陵一想起就压抑不住脾气,对着自己一向宠溺的妹妹也是忍不住的吼了起来。 方心怡可不怕他,只是略疑惑的撑着额头,“可是嘉玢去哪里,为什么要跟哥哥汇报呢?我也是才知道的。”想起某种可能,又摇了摇头,哥哥这种哈文主义的男人,不可能喜欢上嘉玢这样主见的,并且并不如何修饰自己外表的女人的,她这个哥哥喜欢的一向都是那种假仙的狐狸精,仿佛如此才符合他少帅的身份似的。又想起了王庚,她撇撇嘴,大抵是个男人,都是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吧,比如桑采青,比如陆小曼。 方少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反复踱步,似乎是各种纠结,又最后仿佛是忍辱负重的停了下来,然后才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说,“我想娶张嘉玢。” “娶,……谁?”方心怡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方少陵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妹妹,“张嘉玢!” 方心怡张大的嘴几乎还没有合拢的时候,就立时蹦了起来,跑去了有电话机的那个桌子,她要告诉母亲,方少陵居然看上了嘉玢!母亲在电话机的那头,肯定也要开心的蹦起来——她也可喜欢嘉玢了!若是有了嘉玢做儿媳妇儿,她估计就不用经常各种念叨了! 刚要拨电话号码,方心怡又停了下来,理智回笼,她疑惑的转过头去,看向哥哥,“可是,哥,既然你们都要结婚了,怎么嘉玢去南洋都没有告诉你?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方少陵努力深呼吸,“我什么时候说的是结婚?我说的是我想娶她。”而她还没有给我结果!然后人也不见了。 “啊?”方心怡歪过头。 “啊什么啊!”方少帅的暴躁有些不能抑制。 方心怡想了想,于是鄙视的看了一眼她哥哥。“所以你们还没有谈婚论嫁,还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诶,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就能拿下嘉玢呢?完全不可能的啊。诶,哥哥你真的好讨厌,害我白高兴一场,还好我没有告诉母亲。” 所以这都怪我咯? 不管怎么样,最后,方少陵还是在方心怡的咄咄逼问之下,把昨天的求婚经过给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方心怡就不说话了,坐到了一旁继续去嗑瓜子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少陵恶狠狠的盯着那盘瓜子。 “意思?”方心怡眨了眨眼睛,“虽然我很想有嘉玢这样的大嫂,但是就你昨天的求婚,我只想以我的理解,告诉你,就这样的求婚,我绝对可以认为,嘉玢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啊,很有可能你那样的方式,还会激怒她哦。” 不管怎么说,闺蜜就是闺蜜,非常了解张嘉玢当时的心情。方心怡虽然后来嘴上安慰哥哥说要给他出主意,心里却是默默的给她亲哥点蜡——她哥哥这哪里是在求婚,根本就是想寻仇,嘉玢那脾气,肯定心里痛快不了! 除非,万分之一的万分之一的可能,张嘉玢能看上她这个自视甚高、霸气侧漏的少帅哥哥啊。 方心怡还没有等来张嘉玢电话,倒是卢筱嘉来她家的公馆来找她了。 “哥哥不在家里。”方心怡简单的说。意思非常的明白,所以你今天白来了。 卢筱嘉点点头,“心怡真是太见外了,我又不是只能来找你哥。”更何况,他跟方少帅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方少帅嫌弃他纨绔,他还嫌弃方少陵爱装呢! “哦,那真是稀客,不知道卢少爷今天是哪儿的风吹过来了?”方心怡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应酬卢筱嘉,虽然知道他本性不算坏,但是也实在看不上他各种无聊的纨绔习性,很让人厌烦。 卢筱嘉仿佛看不到方心怡□□裸的嫌弃,自己找了沙发坐下,然后自来熟的对着女佣轻飘飘一笑,“帮我来一杯金骏眉,谢谢。” 女佣脸瞬间一红,低着头下去准备了。 “卢少爷真会指使人。”方心怡看不下去,“你来干什么,直说吧。” 卢筱嘉捡起茶几上洗好的水梨,毫不客气的咔擦一声咬下去,“本来是想找张小姐的么,她不是突然去了南洋么,一时间也联系不到。不过,这个事情可能心怡也多少知道,就来找你分享了。” 方心怡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能跟这个卢筱嘉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分享的,只侧过头看他,“直说吧。” “耐心真差。”卢筱嘉也嫌弃的看着方心怡,“之前杜月笙好像跟张小姐有了默契,我的意思是,他们好像是想给那位特别妩媚的桑小姐下个套。” “桑采青?” “对,就是那位桑小姐,十分漂亮,十分有点运气的小姐,那次慈善舞会后,居然就搭上了盛四少爷了。”卢筱嘉的语气里还是充满了赞许,毕竟盛四少爷什么漂亮女人没有见识过,能跟他真的勾搭上,这个多少还是很有些手段的,“原本我还想什么时候请那位桑小姐什么时候一起共进晚餐什么的,但是既然是盛四少爷,就不好这么唐突的单独请她一个人出来吃饭了。”语气里不住的是惋惜之情。 “哦?”方心怡似乎听出了什么。 “所以,昨天我邀请了盛四少爷和桑小姐两个人,一起去了百乐门。” 接过了女佣递过来的红茶,眯了一口,然后开始说了起来。 杜月笙原本仿佛和张嘉玢有默契,想出个局给桑采青,却不知道如何中间杀出个盛四少爷。如此,就不能随便设局了,毕竟再财大气粗的也比不过盛四少爷,给桑采青的局,损失多少钱盛四少爷补不过来?只要那桑采青紧扒住了这个大金龟。若是随意行事,露了行迹反倒是不美了。 “我一向欣赏张小姐行事,所以,也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方心怡第一个想到的是否认,“嘉玢哪里想要设什么局,卢少爷想差了。毕竟,就桑采青这么个档次,哪里能犯得着让嘉玢想特别去针对她。” “原本如何,你必然也清楚的。只是,现在桑小姐能力惊人,勾搭上了盛四少爷,以桑小姐的能力和魄力,能走到哪一步,我也是很期待的。” “其实,桑小姐如此能力惊人,我也是很开心的,毕竟,我想我们也是利益一致的。”卢筱嘉笑着盯着方心怡,“毕竟,盛四少爷可是财力惊人啊。” 方心怡看着卢筱嘉笑的那眉毛都弯了起来,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盛四少爷只一个晚上,就输给了卢筱嘉整整一条街的事情了。这盛四少爷,真的是让人垂涎的一座巨大巨大的金矿啊。 ------------ 50 第 50 章 卢筱嘉对于方心怡要如何对付桑采青自然不敢兴趣,也不会去贸然插手。虽然他一向喜欢美丽风情的女子,而那个桑采青知情识趣,其实也挺合他胃口的,不过他也断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兴趣,去提醒她什么。毕竟,如今他更感兴趣的是桑采青旁边的男人盛四少爷,他绝不希望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小的事情打草惊蛇。 对,就是打草惊蛇。 “盛四少爷之前跟我随手赌了一把之后,他母亲庄夫人就看我很是不顺眼了,甚至都对外言明了盛四少爷再不许与我往来,更不用提再玩儿两把了,好似我能把她那个宝贝儿子往歪路上引似的!”说着,卢筱嘉很有些愤愤然的,放下手中的茶碟,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看着方心怡, “诶,像盛四少爷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对手,以后牌桌上少了他,多少没有滋味啊。昨天晚上他来吃饭,还必须带上桑采青小姐好掩人耳目,一个贵族少爷闹成这样,搞得好像我们两个有如何的不可告人的事情似的!” 末了,他瞥了方心怡一记,“你说,我是那样的人么!这么防我。” 防,怎么不得防啊!盛四少爷输给你卢筱嘉的那可是上海滩上整整的一条街啊,多少钱啊那得,居然就这么甩甩手,不过也一个晚上时间,就从盛家改姓了卢!换谁都不能再同你往来了!能咽下这口气,已经是庄夫人大量了。 当然,方心怡没有说出口,只是温婉的笑一笑,“既然盛四少爷都不能与你赌牌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请把你的筹码立即摆出来,不然本小姐也不伺候了。 卢筱嘉轻轻一笑,“牌桌上这种小玩意儿既然不能赌了,那也可以玩玩股票呀,那才是适合盛四少爷这样身份的玩意儿。” 方心怡心一抖,“股票?你说的倒是简单,十年前那场股灾多少吓人,多少当初响当当的人物都去跳了黄浦江了!那东西可吓人了,那时候不是说橡胶生意如何如何好吗,突然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卢少爷您这玩儿的也太大了一点了吧!”那可是家破人亡的玩意儿,哪里能够随便占的! “这有什么?吓死胆儿小的罢了。现在股价还在相应低位,上星期,单兴发一个股票,就翻了整整一倍,不乘着这个时候赚钱,不傻吗?那次股灾发生前,好的股票可是翻了整整两百倍!更何况,盛四少爷资本雄厚,有了他的财力,我们就是那把盘的庄家,很容易把股价冲上去的,到时候一同进退,到了合适的价格,倒手卖出,就是现成的钱了,还可以直接兑换美金,多少好啊。” “这么好的事情卢公子怎么就想起我来了?我可没有盛四少这么多的本金值得您这么折腾惦记的。”咱们关系也没有到那份儿上,好事情都来便宜我。 “呀,好事当然要带着咱们心怡妹妹了!”卢筱嘉笑了笑,“庄夫人现在防备的很,她养个儿子跟养闺女儿似的,恨不得就是要把跟盛四少爷别在裤腰带上了,但凡是跟咱们盛四少爷密切接触的人,那都得要查得底朝天。我昨日只是跟他简单的吃个晚饭,庄夫人的电话就直接追到了白玉兰西餐厅的座机上,才吃上一口玉米浓汤,庄夫人就电话了盛四少爷,各种耳提面命。我若是约盛四少爷玩股票,庄夫人肯定得掐着盛四少爷的钱袋子,然后去找我父亲面谈了。” 方心怡眼睛一瞪,“原来,你是要叫我做这个坏人啊!” “哪能啊,”卢筱嘉眼睛一转,“只要心怡妹子拿着自己的私房钱,去证券交易厅转一圈,全部砸进去,买入一支股票,然后,我保你赚钱,还是大赚,然后你什么时候舞会的时候不小心漏给那位特别聪慧漂亮的桑小姐就是了。” “你说赚钱就赚钱啊,若是赔了呢?” “赔?”卢筱嘉贱贱的笑了下,“你若是赔了,哥哥我翻了倍儿的给你,心怡妹子若是还是信不过我,我可以把我在上海法租界的那座小洋楼压给你,这样总可以信了吧?” “谁是你妹子?我哥哥可是姓方的!”方心怡又说,“都是我帮你,那我能得什么好处?难到顺手还让桑采青跟着赚一笔钱吗?” “诶,我的心怡妹妹,股票的钱,哪里又是这么稳妥的就可以赚进手的呢?” 两人嬉笑斗嘴间,大概的事情已然敲定。方心怡手里握着卢筱嘉的洋楼的地契,把五百块大洋,买入了卢筱嘉提供的股票。这只奸狐狸,不知道他又要算计什么,要不是他承诺这事儿可以一并料理了桑采青,而且干干净净的,跟她方心怡一点儿关系没有,她才懒得帮他这个忙。想也知道,能让卢筱嘉这么辗转折腾的事情,他一定是早已打定主意权衡再三想要捞一笔大的了。 本来吧,这种事情能避则避,毕竟搞不好了要出大事的,不过,事儿来了,她也不怕,她可是方家的大小姐,方家别的没有,只枪杆子硬着呢! 等到张嘉玢从南洋终于坐船回来的时候,方心怡早已成了上海滩舞会上讨论的焦点了——方大小姐随便抬抬手买了只股票,居然十天里头翻了两番了!问起方大小姐这个事情的时候,方心怡只是淡淡的笑笑,“哪有多少钱,不过一些零用钱,随意玩一玩的罢了,股票那么难的东西,我可不懂。” 本来方大小姐买股票玩玩这种小事也只是私事,股本也不多,五百块大洋,够寻常人家花上几年,却只是这些少爷小姐们几件漂亮首饰的钱,根本不值得议论。只方大小姐很是大方,把赚的第一个五百大洋,直接打赏了家里的十多个佣人。于是,一下子传开了,毕竟,如此赏钱,倒算是一个阔绰的话题了。 方小姐不是学习经济出身,声称不懂却接连两只股票大涨,买的如此准确,必然就是有什么可靠的消息了。几天后,又传闻说,方小姐近来与卢筱嘉玩的特别要好,她也只是跟着卢少爷买股票玩呢。 静音咖啡厅。 “嘉玢,你都回来两天了,才记得要来看我!”方心怡不满的嚷嚷开了。 十多天未见,张嘉玢稍有些晒黑,人却精神,“当然得来看你,看看你这女股神轻轻松松的赚了两千大洋了?那本事可比我这样辛苦卖力到处奔波来的强多了。” “两千大洋?那算什么?”徐静华瞥了眼方心怡,“咱们方大小姐还得了一座位置在法租界的小洋楼呢。” “啊?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心怡什么时候有了如此本事,说来听听。”知道里面必有故事,张嘉玢也是充满兴趣。 等方心怡那边把其中过程差不多说完,她又说,“反正人家卢公子哪里差这么一座小洋楼呀。人家盛四少爷很快就入了局,他开心的很,这小洋楼,就算是谢礼的一部分了,我当然就立即笑纳了,跟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来钱的手段,本来就快的很呢。” “你可别瞧不起人家,”徐静华眼里满是风情,“近端时间不是都在传四公子的说法吗,他卢筱嘉,可是跟孙公子齐名了,这可名利双收了,我可知道,现在沪上不少太太都在替自家闺女打听卢筱嘉呢,那么花的名号,挡不住他老子有枪杆子,而他自己呢,也算是很有些本事。” “就他,还能跟孙公子齐名?”孙公子孙科,是中山总理的儿子,不管在地方还是政府,都很有声望。而卢筱嘉,在方心怡看来,不过是一个很爱玩,很会玩,并且有钱玩的花花公子罢了。 张嘉玢却点头,“有如此手段开这么一个局,这卢筱嘉就必然是一个非常人物,可不能小看了他。”现在操控股票市场的基本都是国外的大鳄,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而现在,卢筱嘉却要插这一手,也不知道,是不自量力,还是浑水真的摸到了鱼。 真是一个,有趣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