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尚胡之行 尚胡村第一生产队社员许志国一大早就接到了生产队队长徐雷玶的通知:今天下午,公社的钟书记将前来咱们村主持召开干组会议,主要是为了解决你作为特殊困难家庭危房的住房问题,方书记希望你本人下午暂时不要外出。 许志国长这么大,现在自己孩子都生下一大堆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像钟岳山书记之外的级别的领导长得是什么模样。今天一听说钟书记是专门为自己的房子事跑尚胡村来解决问题的,一下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家里是拿不出一件像模像样的东西来招待如此贵重的领导干部的。他为此连午饭也无心吃好,只在自己的家门口转悠晃动,犯起了烦愁。 他妻子金小菊开始也有点慌里慌张的。现在看见自己的男人比自己更显得六神无主后反倒有了一些主见:“志国,别发愁了,老人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如果,公社书记真是为咱们的事而来,就不在乎咱们怎么去‘招待’他。现在,他人都还没有到,你发什么愁?” 许志国摇着头说:“你当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连你都想到了,难道我会不明白?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金小菊于是也不与他理论,知道‘理论’不过他,于是就气嘟嘟地走了。 吴文才原是赤峰公社党委书记李椿伟的文书。他个子高肤色白,方型脸削颧骨;鼻梁隆下巴短促,黑边玛瑙眼镜框。他的眉毛看上去不浓不淡粗细适宜,牙齿白净净整洁排列,英俊的脸上流动着灿烂的光润。 他是深海省立某理工大学的高材生。在他那个年代别说是从一家响当当的明校毕业的理工生,就算是从地地道道的本市中专毕业出来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了。此刻的他正陪在钟岳山书记身边坐在公社食堂一角里用餐。餐后他将跟随钟岳山书记一起前往本公社偏僻又贫穷落后的尚胡村去解决一个叫做许志国的贫下中农的家庭房屋的安置问题。 钟岳山书记调到赤峰公社后之所以点了“胡秀才”的‘将’。目的有三,其一是看重他是新型知识分子,有文化有涵养,就想有意重点培养他;其二是胡文才出身贫下中农的家庭,符合“又红又专”的政治面貌要求,且又跟前书记干文书,轻车熟路;三是他背后的“靠山”是党和广大人民群众,而吴文才本人对待工作态度又热情高涨,不利用年轻有为的人才岂不是队国家的渎职和资源的巨大的浪费。 钟书记五十挂三年纪了。革命事业干了三十几年了,与他一道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战友所剩已寥寥无几。像他们这样的干部本都应该是国家的宝贵财富,战争一结束,他们就纷纷走上了各自的领导岗位。钟岳山小时候家里穷没办法读书,知识水平低。加上他在最基层的岗位一呆就是十几年不肯挪窝,时间一长就有了农村情结。现在别的战友早已都成局级、厅级甚至是省级的领导干部了。而他却一直躲在基层工作。他与农民、农村、农业打上交道乐此不疲。自己又极不愿意向上级有关部门申请调动工作。 钟书记从金水公社平调到赤峰公社还不到四个月。赤峰公社又是金枫县最贫穷的公社。许多干部悄悄把金枫县的赤峰人民公社比作人生晋级陷阱:‘穷山瘠水民难调,遇见赤峰快绕道。’来形容赤峰公社社员的落后与自己不到赤峰公社工作为荣。可见,这里是党政干部的最头疼的地方。 钟岳山却顶着巨大压力毅然抉然来到这里。他什么条件都不要,一点要求也不提,一卷铺盖就爽爽快快地奔他过来了。 来到赤峰人民公社后,钟岳山看到生产队生产水平低下,农民耕作工艺简单,农业气候条件恶劣,尤其是这里的农民整天都将精力花费在田地园林里,起的是五更摸着天黑、埋头苦干一整年却还依然吃不饱、穿不暖,生活尽是艰难困苦。为了有针对性地了解并解决这些实际问题,历届当地政府已动了许多方法来进行改造:造梯田、挖沟渠、修水利、筑水坝,与天地斗争,都失败了。钟岳山通过三个月蹲点在农村仔细调研后,初步了解到赤峰公社并不是大家所谣传的那样:土地贫瘠村民刁蛮、穷山恶水思想保守、人人保守封建落后。反而觉得这里的农民个个都很纯朴、善良、温顺、憨厚、诚实。他们只是文化水平过低,文盲半文盲占了绝大部分,劳动生产工具又太落后。但是,他们的勤劳勇敢还是不争的事实。 吃过午饭两人匆匆背起背包出发。吴文才特地抓起了个水壶,那是个草绿色的军用水壶,这个军用水壶已经跟随钟岳山几十年了,它是钟岳山唯一随身的宝贝。几十年时间不算短,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唯特这个军用水壶他怎么也不舍不弃。他天天让小吴背着它翻山越岭,穿涧跨河,渴了就拧开壶盖彼此喝上一口甘甜的凉水滋润咽喉,然后继续赶路。 小吴已经熟识了钟书记的工作习惯,他不仅要对自己工作岗位认真负责同时又要对钟书记的工作提前做出合理安排。钟书记平时对吴文才生活也挺关心的,两人差不多都成忘年交了。钟书记的幽默诙谐、工作时的敬业精神都是吴文才需要学习和模仿的。而吴文才的知识渊博、认真学习态度都是钟书记所满意的,于是钟书记的经验和吴文才的知识刚好起到互补的作用,钟书记也更加离不开吴文才了。 “钟书记,您说今天能不能一步到位解决掉许志国家房子的事呢?”小吴这是明知故问。 “能,这回须彻底解决掉许志国家的事情,办不来我就不回公社去。”钟书记笑盈盈地说。 小吴步伐轻快地紧跟着岳山书记的脚步,耸耸肩也笑着道:“钟书记,我把别的所有资料也都带过来了,如若顺利有空余就挤出时间再连带办其他事情”。 钟书记满意地点点头。对吴文才的周全的布局他是非常欣赏的。 钟书记自从跟着共产党闹了革命后就很少为自己个人的事操过心,直到快到四十岁才由他的首长硬逼着他去相亲,分配给他一个硬性指标才有了这个家。妻子叶苓本是一个孤儿,从小就在部队里长大,对军队有深深的感情。尤其叶苓对上级领导言听计从,从不敢违背领导的意愿。 叶苓她对钟岳山第一印象并不好,钟岳山当时又老又丑不说,而且又没有什么文化,十足就是一个大粗人。凭她的年轻、品貌、学历,找一个既英俊又有文化又有政治背景的官员根本不成问题。可现在领导要她牺牲个人情感服从组织的安排,把解决基层领导干部的婚姻问题当作一项政治的任务去完成她已没有退路可言。她没有犹豫就应承下来了。与钟岳山结婚那天她躲在房间里整整哭泣了一天。那天的情景让钟岳山终生难忘。钟岳山对妻子说:“姑娘,你如果不喜欢我,今天这个婚咱们就不结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私事而害了你”。叶苓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嘴巴却坚定地对他说:不是的,首长,我是为了有今天的日子而高兴。我能有今天,完全是靠党和人民群众,我坚决服从党和领导的指示,一方面不只是完成党的任务;另一方面也是我能够与你结婚,让你有一个安全的港湾,使你对工作更加有激情。我希望你从此真心真意为人民去服务。 钟岳山感动得不得了。第一次流下了热泪,他紧握住妻子的手,深情地说:“叶姑娘,我这辈子能娶到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什么都值得了。以后我就全身心投入到新中国的建设工作当中去,只是亏欠你一定会很多很多的”。 叶苓也动情地说,“婚姻与家庭的事,相对于国家建设又算得了什么,你努力工作,多为国家做点贡献,弥补自己的不足,我就非常满意了。” 现在,钟岳山早已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妻子也已调进县一中去当语文教师去了。 “小吴,你再把许志国的家庭情况向我汇报一遍,使我心里的印象更深刻一些。我不能对这件事情模棱两可。” 小吴于是就将这件事又向钟书记汇报了一遍,特别重点说到了可以置换房子的几处地方,他建议钟书记方家大院原方运领的木房子比较合适。钟岳山微笑着点了点头。 钟岳山又交代了小吴到时在现场整理笔记时所需要注意的问题。小吴都默默地记在心里了。 钟书记交代好一切后就加快了步伐,小吴开始还能跟得上,没多时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如此‘急行军’,只有在部队经过长期训练的士兵才能适应下来。 “钟书记,您慢点走行不行?我小腿都抽筋了,再这样走下去,腿就全废了呀,以后还怎么跟您干下去?” 钟岳山慢下脚步扭转身子哈哈大笑:“年纪轻轻,这点苦都吃不消还谈什么干革命,算了,回去我打报告让你退回农村养猪去,到时,我还有机会去你家吃个香喷喷的新鲜猪肉呢?” “钟书记,您干脆把我撤职了事,您要吃肉,我到食品公司去给您开后门去,要多少肉我买多少来。您若把我给退了,我就是养了猪您也吃不到这肉的”。小吴开心起来,没有其他领导在一起,他的口才就出奇的好,说话也随便得多了。 钟岳山等吴文才跟上来,就又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往前赶。落在后面的吴文才只好满头大汗地一阵紧跑起来。 钟岳山书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办事从不拖泥带水。 这是钟岳山与吴文才第三次踏上尚胡村的机耕路。这条路完全是一条没经过机械做过业而仅仅只靠人工才完成的交通要道,显得过于狭窄而不平。但路两旁的风景优美,美不胜收。不知名的鸟儿从山谷里林子里发出动听的歌喉,既悦耳又深沉充满许多迷惑;嫩黄的叶片有露水的伤痕划过的斑点;山花开过去后,路边的沟渠里到处落满花卉的残躯,虽残缺却更显得芬芳;吴文才早已沉浸在这大自然的美妙的交响音乐之中,不能自拔。他一边紧紧地跟着钟书记的脚步,一边又竖起耳朵睁开双眼贪婪地享受着这大自然带来的馈赠。 钟书记可没有吴文才的雅兴。对于这些自然界的“歌唱家”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过。当发现吴文才因入迷这些鸟虫的声音而放慢脚步大感不满,就催促他别为了几只小鸟的叫声从而耽误了时间。吴文才见钟书记心怀不满,于是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路旁有块大青石,钟书记盘腿坐下来。 吴文才将军用茶壶飞快地递了过来,钟书记边喝着水边问他:“小吴,假如现在你是公社书记,你对尚胡村的这条路怎么处理”? 小吴用手擦拭着额角的汗水想:“钟书记真会开玩笑,这个时候我在他身边待着,分明是在考验我了”。 他知道这个话不好应对但又不得不去应对。于是讪讪地说:“钟书记,您这个问题问得好犀利,我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严肃的问题”。 钟书记笑着说:“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复杂,怎么就说到犀利不犀利起来了”。 吴文才尴尬地点了点头:“对于您这个老革命来说确实并不难,但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一没有阅历经验;二没有葩量能力;三没有像钟书记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崇高品德境界。这些不足注定我没有钟书记您所要求的那个高度。” 钟岳山听了后拉下脸说:“小吴,我们同志之间是平等的,这里没有官老爷,也没有随从跟班的,你现在年纪轻轻就学这些吹牛拍马的一套过来是很不应该的,记住我们的党始终是为人民服务的党,是始终为广大劳苦大众服务的公仆,而不是站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我要你做一个合格的人民公仆,如果你思想观念出现了偏差,我是不会顾及我们私人感情的,这点希望你能够明白,你懂吗”? 吴文才的脸红了起来,有些懊悔自己:“钟书记,我错了,您批评得对,我马上改正”。 钟书记这才又笑着说:“好了,别人不知道你,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吗?不过以后你是应该多替人民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我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跑官的路上去”。 吴文才面额发热渗出了许多汗水来。只见他不停地用手擦拭着汗珠,边道歉边认真道:“钟书记,我吴文才现在就向您保证,我一定做一个合格的人民公仆,绝对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嘱托”。 两人继续赶路。吴文才紧跟着钟岳山书记的步伐,两人再没有说话。 ------------ 第2章 专门会议 尚胡村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了,在村口狭窄的道路上拥挤着许多衣着破旧色差极大的中老年男女。这些临时被村干部召集起来聚集在村口的人们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兴奋激动,相反有些人还脸上尽带着一些不满的情绪。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上面有人来村子里时,这些村干部都要组织他们到村口敲锣打鼓去迎接。他们都是善良的老百姓,他们也知道村干部让他们去村口迎接上面来的领导是一件光荣的事,但迎接的次数多了,他们也就很有一些意见。他们需要不断地到田间地头不停地劳作才能不至于受饥挨饿。而指派去村口迎接上面领导是不开工分不计报酬的,这些耽误了时间的农民他们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起早探黑加班加点才能补回来。这样一来,原本聊以自豪地迎接队伍反而引起了人们的反感。 村支书记方仁德已年过六十,头发银白稀稀疏疏。他眼神开始浑浊,个子矮小清瘦,这让他显得有些猥琐。他是老支书了,在尚胡村已当了二十几年的书记了。看到钟书记两人远远过来,立刻将拥堵在村口的男女老少分成两行排列,自己则马上跳到一块高坡上先指挥这些人使劲地敲打起鼓点。鼓声一响,自己又跳下土坡领着一批村干部朝着钟书记他们跑过去。 钟书记站在村口指着这些敲锣打鼓的人对方仁德大声喊话:“方书记,他们都是来干什么的,为何组织了这么多人过来搞这种形式?你赶紧把他们撤回去。否则,我没法进村子去工作”。 方仁德歉意地嘿嘿笑着说:“钟书记,您亲自为我们贫困村民排忧解难来了,这些群众都是自发组织过来迎接您来的,您现在就让大家撤回去,大家就以为钟书记您好大的架子,不能与老百姓亲近了呢”? 钟书记严肃地批评起方仁德道:“你可别懵我,我算是什么?不就是人民的公仆吗?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为什么要大家站在风口迎接呢,你不让他们撤,我就先撤你的职务你信不信?” 方仁德只好又跑向群众劝说大家别敲鼓子了,赶紧往回撤。大家停下来,却不知道怎么撤法,还以为敲得不够卖力了,得罪了上面的人。方仁德又大声说:“叫你们撤,就撤,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钟书记这才过来与方仁德以及其他干部们一一握手问候。 村会议室是个既简陋又低矮还潮湿的小木房。五间破旧的木板房有五扇大窗子。窗格子也是用小木条子镶嵌拼凑在一起的,许多小格子早已不见踪影,留下一些破洞。那些被一层层牛皮纸糊过无数遍的窗格子早已落满灰尘以及破碎的蜘蛛网。门板上裂开的缝隙可以伸进的人的一只手掌去。 会议室里光线非常阴暗。方仁德让人在会议室里点上四盏煤油灯,主持台由四张课桌凑拼而成。钟岳山、吴文才、方仁德以及村主任张德有等六个人坐在上面,其他村干部党员、生产队长、会计、保管员、村民代表以及许志国本人等许多群众一干人都坐在下面,初步统计下来不下一百几十人左右。还有人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从破旧的门槛迈进门,吵吵嚷嚷地寻找适合自己位置的地方坐下来。有的早已知道自己来的目的,有点还真不知道叫他参加会议的目的,只好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地正在打听会议内容。大家议论纷纷,只有许志国忐忑不安地坐在屋子的最阴暗角落里一语不发。 会议已经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大家的意见还没有完全统一下来。 钟书记就让大家停止讨论,喝完杯中的水,清着清嗓门子道:“乡亲们,大家先静一静,我已介绍过一遍了,后来的群众也许还不知道我叫钟岳山,刚从金水公社调过来不到四个月。我首先感谢大家今天对我工作的支持。我今天能够代表我们赤峰公社广大人民群众来到尚胡村解决本村社员许志国同志个人的住房问题。 大家也都知道许志国同志的家庭的那些基本情况,我这里也不再累述了。刚才我一直没有发言,让大家先把自己的意见和好的建议提出来进行讨论,让大家有充分的发言机会,大家能把自己的观点和建议摆到桌面上来讨论是充分的民主体现。大家也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我都觉得很好,同时我再次感谢大家。由于时间的关系,下面我建议停止讨论,请大家先把精力放在解决许志国实际问题存面上去,大家觉得怎么样”? 会场寂静了片刻,立即又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趁会场嘈杂之际,许志国偷偷地往主台上瞄了一眼,他已经是第二次与钟岳山见面了。上次见面在他自己家里,由于自己家里光线不好,他没有仔细观察钟书记。只感觉他身材伟岸,说话声音嘹亮,但具体穿着打扮却非常模糊。许志国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他家里也很少接待有身份的人,就是村官也很少到他家里去‘做客’。那天钟岳山书记在方仁德等村干部的带领下突然来到他家,使他一时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这些人过来干什么的,直到方仁德把事情原原本本给他讲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那天钟书记他们告别他走出他家,他甚至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说。 今天台上的钟书记依然穿着上次来时的服装,许志国不敢肯定钟书记这身衣服有没有打上补丁,今天下午灯光依然不太好,虽然点了好几盏煤气灯,但与外面比较,还是阴暗了许多。钟岳山那身淡蓝色中山装早已褪了原来的颜色,洗得发白,钟书记两鬓头发也已经开始斑白了,脸色黝黑,几乎没有一处是发光亮泽的,看上去似乎还有一层积灰,额头上有几道很明显的皱痕。他今天的声音有些嘶哑,也不清楚是感冒没完全好了,还是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 方仁德站起来向大家扬了扬手,让大家静下来:“大家别议论下去了,都静下来听钟书记讲话”。 钟岳山微笑着说:“乡亲们,大家听我说,我没有听到许志国他本人的意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已来到现场,如果许志国本人在这里,请先站起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许志国这才从坐着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我的情况在座的乡亲们都知道,我本人居住在原先由生产队用来堆放土灰泥的既破旧又低矮的集体房子里,现在这间房子早已是危房了,在公社以及村级领导的重视下,尤其是在钟书记的亲自关怀下,我个人危房的问题终于在今天村会议室进行讨论并给予我最后答复,我许志国心存感激,我谢谢大家,谢谢钟书记。 许志国吞吞吐吐说完,就坐下来。 钟书记招手让他先坐下来接下去说:“许志国同志说得很好,下面我再说几句,许志国同志的住房问题我们现在必须要马上解决掉,不能再拖下去。” 吴文才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钟书记面前,钟书记粗略地看了一下就放下来。他接下去说:“据我了解,村子里给许志国批复宅基地不是不可以,但大家都想一想,这样一来,在时间上你们去推算一下,需要多少时间?材料、工口、石料、水泥、黄沙、篾片、砖头、瓦片、铁丝、麻袋、填方泥土石方等等。乡亲们,起屋造宅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大家现在连温饱都还没有基本解决,要个人造房子是不太现实的。刚才吴文书给大家计算了一下,不计算人工成本,要造一座房子也需要五、六百元钱。从买材料到地基开挖少说也要二个月,大家想想,光凭许志国现在的自有条件,造房子的可能性有多大?他造房子的钱到哪里去凑?我们要给他及时解决问题已提出来一个多月了,是不是还要继续拖延下去呢?乡亲们呀,不是我老钟批评你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样是不对的,既然我们共产党人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党,就应该替人民办实事,而不是光说不干。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心里是有愧的,我没有做好一名合格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而感到惭愧,我要检讨自己。大家不要以为我手里有着什么法宝,像孙猴子一样能变戏法,拔一根毫毛放嘴里轻轻一吹就变出一栋房子出来。我告诉大家,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告诉大家,我们只能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不虚浮不夸张,大家共力共策才能把困难克服掉。” 方仁德接下去说:“钟书记,许志国的事,我也仔细思考过了,目前主要是没有适合他条件的空房子,这也是我们村迟迟没有替他解决掉的原因所在”。 这时,有位党员站起来提议说:“钟书记,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本想在会议一开始就提出来,但又恐怕让大家取笑,于是就没有说出来”。 钟书记微笑着点点头说:“很好嘛!今天就是要解决许志国的实际困难才把大家都叫来讨论,你的建议如果前面有人已经提到过了就不用再提,但倘若还没有人提到、想到过的只管说。 ” 那人说:“许志国住在危房里,村干部不是漠不关心,而是没有找到问题的切入点,只有找到关键的所在,就简单多了。” 钟书记非常欣赏他的这句话,高兴地让他往前面过来:“你坐到前排来,我需要你把建议一口气说出来,不要怕说错了。”那人果真离开座位朝前面挤过来,边挤边说:“大家让一让,大家让一让”。钟书记亲自把位置让给他,他也并不推辞就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大声说:“我简单说几句,不耽误钟书记多少时间的”。钟书记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边却脑了方仁德,他气愤地朝那人喊:“世杰,你别脑袋发涨,钟书记的位置你也去占,你出什么风头,还不下去说话。”吴文才给自己位置让座给钟书记,钟书记摆了摆手。 钟岳山就站在许世杰旁边笑着说:“这又是什么逻辑,我坐得,别人就坐不得?没事的,没事的,你就坐在我位置上好好说话。” 许世杰朝钟书记深深地鞠躬,然后大胆地说:“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虽然不是干部,但至少也是一名党员,因此我才有机会参加这次会议,我想说的是就是让许志国去置换一套房子来,当然,就是置换房屋对许志国本人还是困难重重,但事在人为,只有大家都肯帮忙,我觉得事情还是挺容易解决的”。 方仁德急忙插嘴道:“你说的情况我们早已想到过了,只是没有适合他许志国置换条件的房子,你说了岂不还是白说?” 许世杰反驳道:“怎么会没有呢?你自己上个月在方运领家购买得的房子就可以平价先转让给许志国的,运领的房子虽然有些年份了,但房架子还是挺结实的,面积也比许志国现有的房子大一倍多,他家子女多,旧一点房子没关系,只要面积大容的下,而且这个房子价格也不贵,只是现在已被你买走了,我婶婶那里能不能通过就不好说了。” 方仁德听了,如同五雷轰顶,耳朵根嗡嗡直响,脸涨得如同决斗后的公鸡:“许世杰,你,你说什么废话,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吗?” 许世杰并没有被方仁德的话给吓唬住:“方书记呀,我不是冲着你个人说事儿,只是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罢了。” 方仁德还想教训教训许世杰,正要说话,却被钟岳山书记用手势制止了回去:“好了,刚才这位同志的建议就挺不错的么,我认为我们共产党人就应该要比常人有更高的觉悟才对是不是?” 方仁德神情尴尬不已,立刻改口说:“钟书记说得极是,我毕竟比不上钟书记那种境界,钟书记,现在我保证这几天把许志国的房子落实下来,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了,就将我的房子置换给志国吧,不管家人愿意不愿意,我都一定坚持把这件事办好。” 钟书记对方书记说:“事情不是靠拍一拍脑门就能办成的,你有没有考虑到许志国当下有没有能力去办这件事,许志国,你站起来说,你现在能不能保证将方书记的房子置换的费用一次性结清泥?” 许志国抖抖瑟瑟地站了起来:“说实话,我现在身上连一块钱也拿不出来。”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耳语。 钟书记让许志国先坐下来,深表同情地加重了语气说:“大家都听到了吧,他目前就是这个情况,你们说,该怎么办?” 会场一下沉默了下来,谁也不愿在此刻首先做出头鸟。 钟书记不看下面的人的脸,只顾低着头去吹茶杯里的水。 方仁德知道钟岳山书记一定在考验自己,故意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看来今天自己不首先把态度亮出来是挺不过去了的,与其被动指派,还不如自己争取主动。于是就站起来说:“看来许志国自己一时间也凑不齐他置换房子的这笔钱,好在他要置换的房子又恰恰是我本人的房子,虽然我家里有一个不好说话的聋婆子,但我本人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名义向钟书记、吴文书以及在座的村干部、各党员群众保证,我说到做到,无论有多少困难我都与许志国两人去克服,把自己的房子三天内交到志国手里。” 钟书记等到方仁德表态完,才严肃而又庄重地说:“方仁德书记刚才的一番话使我非常感动,他有如此高尚的风格是充分体现出我们共产党人的襟胸。好,我鼎力支持方仁德书记的工作,我在此也向大家表个态,我本人将捐出一个月工资出来给许志国当房款。另外,我会在回公社去后召开一次公社党员干部会,让他们捐款捐物,看能捐到多少,同时我们公社也会补贴一百元钱作为许志国置换的房款。”停顿了一会儿,他笑着对下面的这些人以商量的口气说:“你们大家也考虑一下,当然,这不是硬指标搞摊派,在完全自愿情况下出点力所能及的力量嘛!” 于是就有人开始报数,吴文才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他们的姓名和捐款的数量。 许志国三天后在十村党员干部和各队代表群众的见证下,顺利地进行了房屋置换交接签字仪式。这个仪式就在村集体会议室进行,钟书记让吴文才替赤峰公社广大党员干部的捐款和公社的100元扶助款以及钟书记一个月工资的款子.共计312.50元全部交到方仁德书记手里。这次签字非常顺利,连同尚胡村党员干部群众所捐的款子共计539.70元,收收到所捐粮食350斤,作价52.50元钱。房子总价是650元,许志国自己借了50元,还欠7.80元钱由方仁德自己大度地减免了去。他的老婆在集体屋外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痛哭了一个下午,最后在几个亲戚的劝说下离开了操场。 ------------ 第三章 “聊天阁”往事 尚胡村有个古老的戏台,位于村东头的尚胡村路口。戏台是尚胡村最古老的建筑物之一。戏台正面是由二丈多高的四根双人合抱的千年香樟木制,作为支撑戏台的台柱子。每根立柱都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玲珑图案;戏台的顶面是四角翘起的眺脊像龙脊的建筑,玲珑剔透;中间瓦楞上镶刻着形状各一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台正中圆拱上有一面向戏台凸出的铜镜,在灯光下折射着金黄光芒;戏台的后壁本来是有一块檀香柏木屏风,许云勤记得小时候这个屏风上的图案是一幅巨幅松鹤戏水图,那松鹤的脚骨杆红红瘦瘦又长长芊芊的,那爪趾尖尖细细的锋利无比,尤其是那灰白相间的羽毛片片清晰可辩,仿佛就是同活的松鹤一样,只是没听到它一声“鹤鸣”罢了。戏台地平面是一块块巨大的草绿色大理石铺就的,许云勤还小,分辨不清叫什么,大人们也不知道这种化刚岩石叫什么名字,许志国叫“青釉石”,那么许云勤就也叫青釉石。正方形的面板光滑锃亮,可以倒映出台上所有的人影。孩子们都喜欢聚集在这个戏台上面去蹦蹦跳跳,看着印在台面上的自己的身影,又滑稽又可爱,这戏台陪伴一代代村子里孩子们一起长大然后又一代代老下去。 这是尚胡村最热闹最值得孩子们留恋回味的地方,也是尚胡村唯一出早新闻的最权威的场所。每天村子里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在此云集,将自己所见到的、闻到的、从别人处听来的那些有声或者无形的东西又经过自己的一番润色加工,抑或者别人早已经添油加醋进行粉饰过的东西又在这个戏台上继续传递给他人。平时喜欢唱大戏喜欢说大话讲故事的有文化的“能人”滔滔不绝地在此演讲。所有这些快乐轻松愉悦的情景在村中这些孩子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村里人大都喜欢这个戏台子,把戏台称之为“聊天阁”好一个“阁”字,把这么一个文雅的文字拿出来,放在唱大戏的舞台上面,已经是对它最高的“礼遇”了。 现在这个“聊天阁”天天人满为患。村子里那些喜欢吹牛皮爱说大话又需要表演舞台的家伙,大清早一吃过早饭就往“聊天阁”赶,为的是抢占一个有利的位置。这“聊天阁”地方太小,人又太多,不早点过来不要说空位就连站的地方也已经没有了。 早八点不到,村民三三两两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他们顺着刚置换安装的新的木楼梯,将楼板踩踏得吱吱呀呀直响往戏台爬,早到一步的人于是就齐刷刷地将头扭过来看,其实也是不用这么认真地在乎来的人是谁,谁与谁都与自己无关痛痒,只是你不扭一下头‘关注’一下就显得是异类,大家就都会将矛头指向你,把你当做‘攻击’目标。就算你有百张嘴,十双手,你也抵不过别人千口讨伐。其实也不算什么国家大事,这里讲述的所有内容也大都以调侃为主,也不存在主观恶意攻击,只是被大多数人无辜攻击在心理上是无法接受的。 今天的“聊天阁”其实早已经有人在讲故事的了,那一长留得木板上早已坐满了孩子们,他们正在听一个老头子讲《水浒传》里的《智取生辰冈》和《杨志卖刀》的章回情节。这是《水浒传》小说里比较精彩的段落,别人的到来影响到了这些听故事的观众,他们极其不满那些迟到者可又无可奈何这些迟到者。因为迟到的这些人要么都是大人,要么就是“牛大王”谁也惹不起。孩子们大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多,但事情往往有时也有例外的,比如有孩子今天心情不好或者身旁有一大帮帮手壮胆,于是就想有意找个人出口气。那么就是“牛魔王”也将要倒大霉。许志国的长子许云勤年方十岁,却长得已经虎头虎脑,大脑袋瓜,比一般孩子的肩膀还要粗壮些。虽然个子还不高,喉咙发声也还不够成熟浑厚,但他天生胆子大,爬树捣鸟窝,下河摸河虾的本领可不少。孩子们都喜欢围在他旁边转。 许云勤与往常一样早早就来到“聊天阁”,他的几个要好的小跟班也早已替他抢到了一个位置。几个大人来迟了没地方坐,就逼着这几个小孩子起来让座。许云勤为他们据理力争道:“自古我们这个戏台子谁早到谁入位,没有年长年少之分,也不以是男是女之别,你一个大人,怎可以欺负我们小孩子而坏了村规?” 大人理屈词穷,今受一个小屁孩‘教训’但仗着年长力气大,还想吓唬一下他们:“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你们大人没教导你们要善待老人了吗”?许云勤讥笑他道:“我认得你,你家不还有一位比你长一辈的老人吗?既然你是老人,那么他又算得了什么?”坐在长木板上的小孩于是一起大笑起来。那人被一群小孩子丢了脸,早气得鼻孔生烟朝许云勤吼:“我教训你这个野孩子,有人生没人教的蠢货。”边骂边扬了扬手,做出要打的模样来。 “你很了不起是不是,竟敢打我家的儿子?”随着一声大喝,从楼板上蹭蹭蹭地跑上来一个大人,气愤地对着这男人说:“运琪,你想干什么?以大欺小还有没有王法?”云勤见是自己的父亲赶来替自己解围,自然就壮起了胆:“你打,你打啊,怎么不打我啦,有种你就往我脸上打。” 叫方运琪的年轻人只好笑着对许志国说:“许叔,我与云勤开玩笑、是开玩笑的,大家都可以作证,我没有打过他一下子,是不是?” 于是就有人出来打圆场道:“志国,运琪确实没有动手,如果他真的以大欺小,我们也是要出面制止的。”也有人说:“好了,好了,许相公,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谁不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说笑笑就是了,这么认真起来干嘛呢?你来得正好,大家有几天不见你来唱大戏了呢。”有人附和着道:“是啊!许相公,我们正等着你与白素贞在‘断桥里相会’呢?” 讲《水浒传》的老人这时站起来去拉志国的手说:“相公,坐我位置来,唱一段开开喉也好,他也是说说而已,动真就是你不对了。” 志国抹开老者的手,面无表情地道:“我今日子没空,我要搬家去,那有时间唱戏,这逆子一溜烟功夫就跑不见了,我找他回家帮忙去。”边说边伸出手一把把儿子的手死死扣住:“以后别乱跑,有空就去给我拔些猪草去,再去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勤被父亲攥着手拖下戏台,后面留下一阵讪笑。 ------------ 第4章 方家四合院概况 许志国的新家就坐落在方仁德家的那个方家大院子东北角里。尚胡村子不算大,但像这样完整古建筑结构的四合大院却还有三四座。若按房间建筑规模大小、功能、居民人口基数比较,方家四合院是尚胡最大最完善和最有名气的。这里与其说是许志国的新家,还不如说是他家从一处危房子转移到另一个又老旧又庄严的四合大院来得贴切些。事实是这个新家的历史比那间土灰低矮小房子的历史更加悠久更加古老,只是这里的房子并不是孤零零的独家小院,而是居住着七八户方姓后人近六十多人口的一个大家庭院而已。 这座院子是尚胡村现存历史最古老设备功能最齐全的四合大院。虽只是一处古宅,可整个院子各个房间布局都十分科学合理。即使它只是晚清其间江南民间的一舍普通建筑。但建筑风格一点也不保守过气,它早已融揉进了现代的一些思想理念。 四合院子里面有它的专门地下排水阴沟通道,无论雨水多大多猛多急,四合院子都不会被雨水浸泡毁坏。四合院子的通风口布局采纳了自然顺畅的换气风格,对空气的对流有非常合理地处置安排,每个房间都相对呈现出两个在同一条直线上的理性布局。楼上外墙上也有很多非常隐蔽的瞭望哨观察孔,余留枪孔用以防卫敌人。四合院子的四个转角都不是采取直角,而是把墙面上的一些青砖用工具打磨成椭圆弧面形状。年轻人不懂得它是做什么用途的,以为上辈人闲来无事,把墙角打磨成椭圆形可以美观一些。其实它有两种含义在,第一是为了预防台风侵入时对墙角的撞击力毁坏力。江南的夏季多雨季,同时也刮台风,把墙角打磨成椭圆形就减少了台风对房子的威胁,起到了保护房子的作用;第二,墙角没有了角度,扩大了视线晚上行人经过可以避免磕磕碰碰,对经过的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如此聪明的祖先,也是居住在这里的后人的一份自豪。 许云勤对搬迁到新居很有些反感。自己的家本距“聊天阁”是很近的,就隔着一条小碎路。每一年村子里都会在春节的时候排演越剧。那锣鼓铜钹小琴二胡一通响,他那里还顾得上吃晚饭,早一溜烟跑到操场上来了。那些小生、书童、管家;那些花旦、丫鬟、小姐;还有忠臣、武将,什么小丑、强盗,番帮、奸臣,以及昏君、皇后娘娘都会随着剧情的进展,情绪跌宕起伏起来。他们的爱恨情仇恩怨纠结都与戏文里的喜好厌恶相关。现在父亲就要逼迫着他搬家了,虽然还是处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但是这也够让许云勤愤怒的了。他被父亲硬拽着拖回家,不但没有帮父母整理衣物东西,而且使劲地抱着隔壁邻居的一根木柱子大喊大叫。父亲开始并不去理会他,任由他又哭又闹,等到家什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坏脾气也就上来了,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揍。 搬家本是一个家庭的大事,但对于许志国家来说,那就简单得多了。他家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几个笨重的陶瓷米缸,土盆子土瓷瓶外,剩下来的那些破棉袄、破木箱、破箩筐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但许志国对此看得挺重的,这些仿佛都是他的宝贝,他一件也舍不得送人,更舍不得丢弃不要。妻子金小菊于是就生气说:“有些东西搬过去也是要坏了的,咱们干脆弃之不要了,别什么都打包起来,岂不是枉费了力气?” 许志国就黑着脸说:“你懂得什么呀,这些东西都是我一点点靠钱积累起来的,它们都来之不易,你从来都不关心家里事,对待它们那里有我感情深。”边说边收拾东西。 金小菊一脸无奈,只好叹息道:“你这宝贝疙瘩在别人眼里就是垃圾,你定要搬你就一个人自己搬,搬去我也不去享受的。” 许志国去打儿子云勤时,金小菊并没有急着制止。等到丈夫痛打了儿子一顿儿子已显屈服了,她才过去领着许云勤往新家去,那时候的许云勤早已乖乖地跟着她,连抽泣的声音都不敢了。 许志国的新家在方家四合大院的西首第二家。第一家主人是方氏方运庆的。方运庆家此时还有一个老太婆又小又老,几乎还不到一米四,与方运庆一家分开过日子,但烧饭的灶台却连在一起,应该是方运庆的母亲大人,许云勤人小分不清这些情况;西面第三家是方运庆的本家侄子方本全。这个血气方刚不到四十岁的青年汉子牛高马大,浑身是劲。方本全也有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与他们合伙过日子。方本全的老婆打扮得清清爽爽,脸型生得细嫩精致,一双虾皮眼,爱笑喜笑却看人择笑,她平时不太愿意与邻居多说话;东首紧邻台门的户主是方彩荷的家,她是方运寿的独生女,招了一门女婿上门传宗接代,她父母都还健全,虽她家所分配到的房子以现在的面积与许志国相比较,几乎是许志国的面积二倍还要多,但一家子十来人看起来还是十分拥挤。上门女婿李克敏进她家已有十六个年头了,李克敏家,方运庆和方本全家都是由家里女人当家。这些男人在家里都是没有啥实权的。方运庆妻子何仙香也是个五十多岁的精明老女人了,头发已开始斑白,脸上尽是皱纹,她身材还并不臃肿,眼神也比较有神,这让她显得有些精明干练。她为方运庆生下五女两男七个子女,四个女儿都已经出嫁,现在就留下两儿一女没有长大成家。 这个妇女原本也没有什么令邻居印象深刻的地方,因为她家庭的经济一直掌控在她手上,别人就觉得她比较强势。其实,这个老女人性格比较温顺,人也善良贤惠,尤其对方运庆非常体贴。对方运庆的生活照顾得十分周到,令四近邻居羡慕不已。方运庆本是个粗人,目不识丁,很少抽烟,喜欢喝口热酒润心,一天不喝上一碗二碗黄酒心里就会发慌。 侄子方本全正好相反,嗜烟如命,滴酒不沾。妻子鲍玉梅是邻村做粗麻口袋布帐手艺麻皮的女儿。这个邻居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身材中等,长发披肩,面盘秀丽,天庭饱满,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眉毛细密匀称,鼻梁又光滑又挺拔。她衣着得体成熟,显得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点。嫁过来十几年了,人称“千面媳妇”,是个人精。平时很少与邻居打交道,却与村子里的每届干部关系都处理得相当好,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方本全身材魁梧,力气大得惊人。据说在媳妇没有进门之前的头一年夏天,村东的河里发了大水,有一棵大树被洪水从山上冲下来,大树阻挡了泄洪的水流。大家都很担心这棵树会毁了大堤,造成堤坝的崩溃,这样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愁也没有用,这么大的树挡在河里谁也不敢下去清理,方本全年少气盛,危急关头只见他找来麻绳往腰上一系,砍柴刀背在肩膀,就跳下河去砍起大树的枝杈树叶,这还不尽兴,只见他双手抱着树干就往岸边使劲拖那棵树,大家怕他出事,赶紧把他拉上来。大洪水刚过,他又下到河里,将这棵大树硬生生背到岸边来。有人没有亲眼所见 不信他能背得动这么大的树,就抬来磅秤过秤,好家伙,满打五百多斤,从此就得了个“方五百”的绰号。 方本全怕老婆名声在外。只是他嗜烟如命,身上就不得不留下一些小钱以备不需之用,否则,他纵有天大本领也解决不了抽烟问题。而老婆总是严格控制他的烟量使他无计可施。他开始向村里唯一的小店赊账,可是,好景不长,商店老板就开始上门催债,这事也就败露在老婆眼前。老婆替他还清烟钱,同时他也在老婆面前许下保证,赊账的路也就断了。 方本全在老婆面前没有一点脾气,甚至连大声喘口气的事情也不敢做。这让他的母亲又气愤又难受。这个小脚的可怜女人本也是个“外来户”。本全的父亲方运才是在年少去宁波做剃头学徒时将她拐过来的。母亲自从离开家乡四十多年都没有一次机会回去过,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一是她从小包裹起来的小脚;二是从没有改变过的“阿拉”宁波口音。她媳妇从来都不曾用正眼看过她,对她的时不时冒出来的“阿拉宁波人”的话火冒三丈。婆婆平时在媳妇面前从来很少说话,也没有笑容,两人形同陌路。媳妇也从来不叫她一声“妈”,甚至连一声“婆婆”也不愿出口。但媳妇定有严格的制度来约束婆婆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地干活。方本全起初对妻子的傲慢态度和对自己母亲严厉管束提出过反对,可是妻子没有一点让步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要求婆婆做更多的农活。 方本全膝下有三个儿女,最大的儿子方雷已近十岁了。对于母亲对奶奶的态度他们也不顶多嘴。母亲让自己的孩子也不许叫“奶奶”,叫“细脚婆婆”,或者干脆叫“能波人”这样教自己的孩子直呼婆婆,侮辱婆婆是令人不齿的。有邻居也曾经当她面表示了对她的不满,可惜方本全人本人不敢得罪自己的女人,谁还能有什么资格来“修理修理”他老婆呢。 ------------ 第五章 方运领的租宅 许志国搬家的事,本是许家最高兴最隆重的家庭大事。可是,许志国将家都快搬完了,他的几个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他家今日搬家的事,这是后话,按下暂时不说。 现在,许志国先将自己家什杂件用担子挑着先送一部分东西来方家四合院的新家过来。这些杂物在爱卫生的金小菊眼里已经是一文不值的了:一堆破旧的棉袄,儿件补丁复补丁的衬衣,褪色严重的棉纱线,被烟熏烤得无色可辨了的棉缛,还有一些穿了帮的露出脚趾甲的布鞋,哪一样哪一件都是令人感受到满意的呢? 许志国不肯丢弃这些东西,那就让他独自好好享用这些吧,金小菊显得无奈和十分生气。 许云勤挨揍后才老老实实跟着母亲来到这个陌生的新家,泪痕还挂在脸上。云勤害怕黑暗,他不敢进到黑熏熏的屋子里面去,就站在房子的门口张望。 许志国送来东西又折返回去拉东西去了。金小菊要整理新家,小云勤才慢慢地跟在妈妈身后小心走进屋子,弟弟妹妹们都跑外面院子里玩耍去了。 邻居一个小女孩从门口探进半个小脑袋来朝这个家张望,小女孩个子不大,今年还只七八岁模样。她的头上束着小辫子,小辫子由二根红毛线绕着多层圈子扎在头发根上,这些头发枯黄干涩。这小女孩面黄肌瘦的,明显是营养不良。她身上穿碎花棉布衣裳,黑色开裆直裤,她的脸上写着许多迷茫和不解,大大的眼珠子不停地扫视整个家的一切。无论是这屋子里的人还是东西,一切都让这个小女孩十分好奇:好端端的地方,一下子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就被占据满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云勤很快就发现门口好奇张望的小女孩,他飞快走过去拦在小女孩的面前,很不友好地说:“走开,谁让你偷看我们搬家的。” 这小女孩并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看着许云勤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又不是你们的家?” “谁说不是我的家,这就是我的家,你走开,走开,快一点,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说,这不是你的家,你们也不能住在这里的,这是我们方家人的老房子。”小女孩固执地说。 “你走不走?这就是我家的房子,是我爸刚刚买下来的,快点走开啦。”许云勤推搡着小女孩说。 “我不走,这里我以前经常来玩,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小女孩固执地说。 “不许进就是不许进,现在是我家,谁可以进去不可以进去我说了算。”许云勤又用力推搡了一下方彩丽。 “我去告诉我哥,说你打我,他会替我打你的。”方彩丽委屈地走了。 “你有哥哥了不起啊,我也有我弟弟帮忙,谁怕谁?”许云勤轻蔑地望着走进她家的方彩丽的背影说。 方彩丽上面有四位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她的所有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哥哥还没成家。今年方彩丽才八岁,下半年就可以上小学了。 许志国现在的家本是方运领的祖宅。这个方运领原本是民间的一个方士,有一些地缘文化,还懂点医术和偏方。早几年又不知从何处学来了一些巫术,这样,这方运领就变成了一个很有些争议的人。有人说他才华出众、民间义士;有人说他不伦不类,长期在外坑蒙拐骗。 这方运领从小就跟父亲方仁良到处跑‘码头’。方仁良是位很有名气的风水先生,在周围三县八乡名头响当当。据说这方仁良最大的大手笔是受邀前往奉化溪口替蒋母看过祖坟,得到过蒋介石的亲笔钱财赏赐。 因为有了这笔不菲的洋钱垫底做本钱,方仁良以后的其他生意如日中天地发展了起来。自那以后,方仁良就很少出现在自己的家乡尚胡村。 方仁良来尚胡带走方运领的事,在方家四合院的老人心里记忆犹新。 那年,都已是腊月了。方仁德说:“这是解放前的一年的腊月初七这一天,方氏大院内已经是很少有人在外面活动了,因为这一天天气特别冷,大家单衣薄衫怕在外面挨冻着凉。 偏偏这一天方仁良人来了。这方仁良个子不高,头上戴一顶裘皮狐帽,身穿一件厚厚的棉布大衣,裤子是深灰色的,脚上穿着一双暖鞋。方仁德后来这样说。 那天下午三点钟不到一点,方仁良从台门口跨了进来。方采荷的母亲张雪芸正好开门出来,看见一个陌生人走进台门,就问他找谁? 方仁良转过身子,脱掉皮帽说:“运鹤媳妇,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呀,我是你叔公仁良呀!” 张雪芸揉了揉眼皮惊讶地说:“都怪我眼浊,是亲叔公回来了都不认得了,运领娘俩不知道见了会有多高兴呀?” 方仁良也许这时候回家原本是不想惊动左邻右舍的,既然张雪芸知道了,现在多一个少一个邻居知晓也就无所谓的了。 因为都是本家的人,都好说话。加上方仁良这人长期在外面给富贵人家看祖坟相风水,又懂一点中医,也算是个土郎中,这样的人算是非常有本事的了。因此,方家院子里的男女老少一听说方仁良本人回来了,都不约而同地涌向他的家来嘘寒问暖。 表面上,方仁良对自己的本家的人客客气气的,但背地里却自高自大得很。他放在家里的老婆孩子这些年没少被本家的左邻右舍给照顾着。方仁良老婆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男人有钱,但有钱并不等同于家人生活过得很好。方仁良平时又很少到家里来,因此,留下来给他们母子的生活费时间一长并不见得多宽裕。相反,这对母子生活反而比大家过得更加清贫了一点。不过,邻居也知道,他们母子是需要大家在生活上多照顾到的。 方仁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孩子会被邻居照顾的事,他这个人本也比较精明干练的,以为给老婆留下来的钱足够使这对母子生活过得称心如意着呢。 今晚无话,老婆招待自己的男人吃喝完后还要替他烧热水泡脚。方仁良一边泡脚一边对自己的女人说:“桂妹,马上要变天了,我这次回来是想接你们母子离开这里,你也别问我们将来要去哪里?这次本想悄悄接你们母子走的,现在,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回来了,那就只能大大方方地走,你晚上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他老婆非常吃惊,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男人回到身边,可男人就急着催自己动身离开自己的家。女人知道离开家就意味着将要与这里的一切进行了诀别,心里一难过,就流下眼泪下来。 方仁良不瞒地看了看自己的女人一眼说:“桂妹,你无缘无故流什么眼泪,我有说错了地方了吗?” 徐桂妹说:“仁良,你整年累月不回家,你知道我们这娘儿俩是怎么过来的吗?” 方仁良奇怪地说:“我虽然整年累月不回家,但我哪一点亏了你母子俩了?” 徐桂妹伤心地说:“仁良,你问我你哪点亏待了我们母子,我告诉你,你欠我们母子的债你这一辈子是还不完的。” 方仁良以为自己风餐露宿在外面奔波幸苦,自己的女人一定会感恩戴德的,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竟气得浑身发抖道:“桂妹,你一个大女人,整天在家无所事事,带一个孩子,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一样你都不满足,你让我非常生气。今天,我好心好意想带你出去享清福你都不乐意,你可听好了,你执意不走,我也不勉强,我明天上午是肯定要回去的,你肯走,现在就去给我收拾一下,不走,往后生活费也不会给你的了。” 女人没法,只好到里屋去翻箱倒柜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 夫妻的对话被住隔壁的小女人肖杏女听到了,这小女人平时也爱管闲事。于是,当晚就把方仁良要带老婆孩子出走的事情去向妯娌李竹桃说了。恰恰这个时候李竹桃的家里坐着许多亲戚正商量准备替方仁良接风的事宜。 大伙不相信方仁良这么急匆匆地要搬家,再说,这都到了寒冬腊月了,就算是只候鸟都朝自己的巢穴里飞,他方仁良到好,自己风风火火回家,连个屁股都没有坐热就要搬家,这真的是‘唱’的哪一出啊? 大伙这么议论着方仁良自然心里就有些生气起来:方仁良长期在外赚钱,却不将自己老婆孩子当回事,平时他的老婆孩子还都是咱们方氏的族人照顾的。不说别的了,你方仁良要走,那么与情与理可都得同咱们打声招呼,可这个方家子孙最怎么在外赚到了钱,毕竟也不可能将这‘方’字倒着写出来的吧? 于是大家都悄悄推荐选出了人选,准备对方仁良来一次‘道德’审判。 这方仁良既然是个人物,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族人所屈服的,搞不好不但达不到被‘审判’的效果,相反会被他一个人反噬。 因此,在推选这样的人选的时候,首先,这些人在族里要有权威,光有这点还不够,还需要在辈份上高出他一等他才能驯服。 目前,这样的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方仁福的父亲方彦能和方仁金的叔叔方彦廷。这两个人除了辈份都高出仁良一辈外,两个人都是有文化的人,说话水平也不错,知道许多族里的规矩。 因为这些事情商量好后,就已经是深夜了,也为了不影响方仁良这一家人的休息,大家都觉得每天早上是最好的说事时间。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大亮后,方氏的人都不出工干活去,义务开大门的张雪芸小媳妇也故意不将台门打开来,整个院子里似乎都健忘了起来。 方仁良其实也有一些顾虑,按他的思想,是准备乘方家大院子的主力男人都出外干活的空挡自己带着老婆孩子走,也许会影响少一点。否则,左邻右舍都过来问候,自己就会被动尴尬起来。即使以后,自己也许不会再来这个家,但也需要在现在给族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快这种僵局就被打破了。 主要是方仁良的儿子方运领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他很恐惧外面的地方到处都在打仗。小孩子思想单纯,经不起思考,再说,自己与母亲住在这里邻里之间都很和睦相处,自己一旦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别的孩子欺负? 方运领于是乘父母不注意,就挣脱开母亲的手,跑到屋外大声哭喊:“大婶大伯们,我爸要带我们离家出走,我就要失去你们这些亲人的了。你们要站出来替我做主呀,我不愿意离开你们呀!。” 方仁良没想到这个逆子临时背叛自己,早恨得牙根痒痒的,追出去抓住他的衣服就一顿猛揍:“我让你胡言乱语,我打死你这不孝子。” 方彦能和方彦廷这时于是就光明正大地出面了:“仁良,你不能这样打孩子的,再说,你的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打他呢?” 方仁良不无好气地说:“两位叔叔,你们不知道,这孩子从小缺乏教育,平时说话就有点不靠谱,你们可别护着他,看我怎么教训他?” 方彦能说:“仁良,你别遮遮掩掩的了,你准备搬家的事,我们其实昨晚上就知道的了,之所以我们没有来找你说说这起事情,就是觉得给你多留下一些休息的时间,你昨天来,我们大伙都很高兴,昨晚上也都在商量怎么好好招待你一下,假如没有你同媳妇吵架,我们还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决定要走的事情,这里我们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都与你沾亲带故的,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走,确实令大伙伤心。仁良,你是个好男人,方家里头也找不出比你更加出色的人才了,你什么都好,大家也并不想指望你能替方氏家族带来富饶荣耀。不过,方家总的说来是没有亏待过你的吧,你的老婆孩子,大家都把他们当亲人对待,你凭良心说,你哪一点对得起大家?” 方仁良本想分辩一下,看越来越多的人都聚集了过来,知道说多无益,只好转口说:“能叔彦叔,领教了,仁良这次确实做得不对,会虚心接受长辈的教诲。仁良此次搬离,也并非一劳永逸,弃大家而不顾的了,为了谢罪,仁良愿意拿出五块大洋来招待方氏族人们,以表歉意! 方仁良宴请方家大院的方氏族人三天,此后,大家都替他送行,又合伙开了一席,从此方仁良此后再没有回过尚胡老家,几十年后,方运领回来就是来处置他的三间祖业的,方运领将祖业低价出售给了方仁德。 ------------ 第6章 方彩荷提醒 许志国的家就在这两家的中间。他与方运庆、方本全都各有一堵用厚木板当隔板的隔墙阻断。许志国还与方运庆共同使用一个木楼梯上下楼。两边的墙板早已经被白蚁啃吃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木楼梯的踏板在夜里咿咿呀呀不停地响着,而楼顶的墨色的瓦片上堆积满黑色的尘灰和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多肉植物。几只燕子盘旋在低矮的廊檐之上,檐下筑有它们的“爱巢”这是唯一让许云勤心动的景致了。 方运庆的小女儿方彩丽不超过八岁,老爱穿一件细细碎碎的花布上衣,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穿一条深蓝色的裤子,扎两根粗细不一的羊角小辫子,赤着一双小脚丫。隔壁突然搬进来一家陌生的邻居使她一时好奇心起。只见她一会儿从门口探进小脑袋来,一会儿又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这里瞧一下,那里用手摸一下,又想问又不敢问。许云勤走过来,在她的背上用力推一把:“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进我家里来”?小女孩嘟嚷着被许云勤推着往外走,边走边抗议。 方彩荷是第一个迈进许志国家的新邻居。这是个年过三十多岁的年轻貌美女子,皮肤清晰白净,脸庞姣好,穿着整洁又干净。长发飘落在她窄窄的双肩之上,她睫毛不细又长,眼睛放光,话音稍带一点磁性。人还没有见着,声音已经传进屋子里面:“搬家啦,也不提前同我们打声招呼,是怕我们过来蹭饭吃吗?” 金小菊只得迎了出来,也轻声陪笑着说:“哪里呀,我们家没有多少东西,自己一下子就搬过来了,就没有麻烦大家。坐,快请坐下来。”边说边搬凳子过来。 “我就不坐了,这样子会妨碍你搬东西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现在都是邻居了,别不好意思说,大家以后也是帮来帮去的。” “妹子说的是,我正在想,等我整理好后,我就要一家一家地过去你们那里拜访去。”金小菊一边轮起一条胳膊在额头上擦汗,一边笑盈盈地说。 “你放心吧,院里的人虽然都是同姓方的,老太公也是同一个的,我们方氏人都是直来直往的,都好说话得很,你过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委屈的。” “这个我相信,过去虽然住得远一点,与你们没有打过交道,但你们院子团结和睦还是很有口碑的。” “在外面口碑怎么样,我可不知道,但我们方姓人从不欺负别人你一定应该有所听闻吧?” “听到过的,都是说好的,这也比较难得。”金小菊见方彩荷不肯坐,只好移出一块地方让她站。 “还是让我帮你一起弄吧,这个箱子要摆在这个位置上去才不占地方。”方彩荷弯下腰抱起一只木箱子就往一个半身高的柜子上叠。 “你歇着吧,这点活还要你来帮忙,让大家知道了,不知道说我什么好呢?” “没关系,这些都是比较轻的,一个人抱得动,那些陶陶罐罐的笨东西,我们女人搬不动,你就让志国哥找几个男人过来移,我帮你先把细细碎碎的东西整理好就是”。 金小菊只好让方彩荷一起搬动起来。好在东西确实不算太多,金小菊自己又早已整理了一个多小时,这样没多久就把能搬动的全整理好了。 这时,金小菊家里开始渐渐地热闹起来。同院子的何仙香、张雪芸、祝秀雅、樟树婆、方彩玉、王碧琴等老太婆和年轻妇女都闻声赶过来帮忙。小东西搬完了,笨的东西他们妇女不敢去碰,怕把它们给弄破了。就叫来几个男汉子一起帮忙,几个男子三下二下就搞定了。金小菊夫妇让大家坐下来喝口水,大家又都悄悄地退出去了。 邻居们走完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冷清起来。几个孩子吃过饭也都上楼上去睡觉去了。房间里就只剩下许志国和金小菊两个人。小菊说:“志国,今天搬了一天的家,你也累了,早点睡吧,我把地扫一下也就睡觉了。” 许志国却说:“地留到明天扫也没关系,你既然累了,就先睡觉去吧,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出去处理一下。” 小菊问是什么事,非要晚上出去办吗?志国说:“那也不是非要办不可,但晚上不去办了,明天就没有时间去办,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小菊就说:“既如此,你就去吧,我家不插门闩,你回来时轻一点推门,被你吵醒了,我就没法再睡下去了的。” 志国说:“你再近睡眠不好,也许是累的吧,回头你买些药吃,可能会好点。” 小菊说:“休息一下就好了,好端端买什么药来吃,又不是钱多得没地方放了。” 志国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几颗药丸也用不了几个钱。” 小菊就说:“现在要请邻居们吃饭买菜的钱都还不知道在哪,你就开大口说起大话来,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去办事去吧。” 许志国折回身子说:“这事过几天再说吧,要紧的事一大堆还要去处理哩,哪有这个闲工夫。” 小菊说:“这个对你是小事情,但压在我心头就是一块心病,你可别不当一回事,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志国走了,妻子的话还在耳朵回响: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我们呢。 这几天方彩荷似乎空闲得很。她天天都会转到金小菊家里来拉家常,还时不时怀里抱一些东西来,小到提一、二升米、麦、面、糯米粉之类。大的如旧式衣服、过时帽子、破补过的棉衣。金小菊都一一回绝了她的好意说:“婶子,不用的,你们家也需要这些东西,我们怎好意思天天收你的东西哩。” 方彩荷就有点不高兴了:“既然你叫一声我婶子,那么我就有帮助你家的义务,我看见侄子侄女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就开心得不得了,我不能看见他们挨饿受冻不管不顾的是不是?再说,这些东西也都是现成的,我家里的孩子都用不着了,留着也是浪费,你就不要去推脱了。” 金小菊推脱不了,就挑最差的衣服留下来。其他的一样也不要,米、粉、面也尽量送回去。 金小菊今天起得有些迟。她或许是这段时间身体疲惫了些。人起床了,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原来金小菊已经又有了身孕,忙活了一天,就更显得疲惫不堪。许志国就关心她说:“这几天你多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身体很累的样子,你家务事也别干了,等你身体恢复过来再干也不迟。” 小菊摇头说:“这点小事你就别紧张兮兮的,搞得仿佛我大病了似的,你去干自己该干的活,其他就不是你关心的了。” 许志国于是就不再勉强妻子,背起农具出工去了。 方彩荷今天又过来拉家常,她自认为现在同金小菊已经是较铁的了,说话也比平时更直接了许多。只见她一进门就嚷嚷着:“小菊姐,快倒碗水给我喝,我有话同你说。” 小菊也打趣着说:“彩荷妹子,你摆好大的架子唷,差使姐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我告诉你,要喝水自己去倒,水热不热我也不知道,水壶我这几天都没有动过了。” 方彩荷呵呵笑着去取开水壶,拿在手里摇晃了几下,又放在耳朵边听了听最后用鼻子闻着说:“到壶底了,我可不喝你摆臭了的水。” 金小菊就打趣说:“你口不渴,喝什么水,至于臭不臭就不是你关心的了,你不喝就放回去吧,把我开水壶弄破了,我全家就没得水喝了。” 方彩荷把水壶放好后就同小菊说:“小菊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一下,只是又觉得有些搞笑,以为我方彩荷嘴巴叼,天天净想着吃呀喝呀没啥事做了。”金小菊就拉住她的手:“彩荷妹子,有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方彩荷说:“这也是大家子的事,但谁也都是有头脑的人,不像我方彩荷那么傻,直来直往的,不过我认为我说出来了,你也不会怪我多嘴多舌的吧。” 金小菊边叠着被子边笑着问:“你赶紧说,你不说出来,反而把我都急死了。” 方彩荷于是说:“你同志国哥有没有考虑过请大家吃一餐饭,这是我们院子里的规矩,我同你最要好,就怕你们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事情就算忘记了也不是大事情,但以后被人家指指戳戳、说东道西就不值得,你觉得怎么样呢?” 金小菊假装惊讶起来道:“彩荷妹子呀,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们还真的不知道这个规矩,这是要在邻里闹起笑话来哩,好,这事等志国回家,我就同他说,三天内我们一定请客。” ------------ 第7章 宴请邻居 方彩荷也紧紧盯着金小菊的手说:“我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个规矩的,就没有过来提醒。否则,我早就告诉你们了,这件事自然越快去办当然越好啦,你们经济一时调动不转,大家也不怪你们,我也绝不会去外面宣扬的。还有,小菊姐到时需要人手帮忙,我方彩荷是二话没说的。” 金小菊叠好被子似乎很感动地说:“彩荷妹妹,我们马上就会去办的,马上就去办的,人最穷这餐饭既然是团聚饭,就一定不会让大家扫兴的。” 方彩荷走出去又折回来嘱咐说:“既如此,你同志国哥再商量好就告诉我一声,我和我妈都可以过来帮忙的。还有你这条被子也给翻翻新的了,破烂成这样子还这么能盖?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下做棉絮被的师傅过来,翻新一下?” 金小菊就坚决地摇着头说:“这个就不用了,再将就一、二个月,天气一暖和也就用不到它了。” 方彩荷不满地说:“翻新一下也用不了多少钱,你一时没有,我先替你垫付上,人冻坏了就划不来的了,这事我替你做主就是。”说完就走。 过了两天,方彩荷果真把金小菊的棉被给抱走了,金小菊人还没在家里哩。 许志国回家,小菊就把方彩荷的提醒和棉被抱去翻新的事同丈夫说了,许志国有些不快地说:“这个方彩荷你以后少同她接触,我觉得这个女的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别上当就是。” 小菊不满男人这么细细碎碎说人家坏话:“我同你说这些是指望你着手解决这些事,而不是要你说闲话的,你比不得我们女人,把大方向把控好就是,这几天你一定要定下来?” 许志国是不乐意被别人讨着办这样的事情的。但想想老婆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在,不宴请别人虽然也不会被别人说些什么,但方彩荷可就非常难说的了。于是说:“我今天去借借看,能借到了钱,咱们明天就把这件事情该办妥了。”而对于方彩荷替自己家做主翻新棉被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金小菊理解自己男人的脾气,只要志国说去办就还是会去办的。 请客吃饭自然不是一件小事。许志国借到钱后还要计划邻居的人员安排。每家先初步确定一个人下来。这样还凑不满一桌子,需要再安排几个人才能坐满,但是这次请客又不能请大院子外面的亲朋好友过来,请了大家就会显得有些尬尴。 金小菊认真说:“我认为方仁德书记家先安排二个人是应该的,毕竟方仁德是咱村干部不说又是卖房子给我们的上东家,没理由不安排他家二个人来,其他我就说不准要安排谁家人多一点,谁家少一个了。” 许志国赞同说:“这样也是合理的,我们慢慢去排一下队,感觉比较合理的就多安排一个人,没必要的就一个好了。” 小菊继续说:“难就难在都是邻居,本该一视同仁的,这样一来,别人就觉得我们同谁家亲近同谁家疏远了点,反而不是上上策了。” 许志国笑了笑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虽然我们没有这个意思,但人家会这么去猜想完全是有可能的,但这也没有办法呀,总不能像端一碗水一样端得平平稳稳的。算了,反正只是凑个数,这回叫这一家人多一个,下次就让另外的人家多一个过来就是了。” 金小菊也觉得只能如此了,许志国于是就找来纸和笔,把邻居的名单一一列举出来,谁家的人加一位就添一个加号和名字给妻子看,妻子随便瞄了一眼就同意了。这事也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全院子共有八户人家,除了许志国家外,还有七户,方仁德一家安排二个人,剩下来也就是还得增加二个名额进来。方运庆与方本全与许志国是左右邻,房子与房子“粘”在一起的,许志国自然先安排他们家多一个人过来,请客的时间就定在第二天晚上六时许。 许志国自己负责买酒菜,他让金小菊去提前同邻居们一一打好招呼。 晚上五点多,大家高高兴兴都提前往许家赶。人到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谁说了声:“开饭。” 大家就说说笑笑着将灌中的酒依次分倒下去,方运庆第一个将杯中的酒端起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大家才发现方彩荷家还没有人过来。 方运鑫就说:“李克敏也真是的,吃个饭也如此磨磨蹭蹭,耽误我们时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叫他一声。” 过不了一刻钟光景,李克敏就被方运鑫连推带扯拖进了许家。几个眼明手快的邻居就过来一起把他按到靠门口最近的凳子上去,嚷嚷着要罚他先喝几杯道歉酒。只有方运庆和方仁德坐着没有动。方仁德微笑着说:“你耽误大家喝酒时间,理应是要罚酒的。”李克敏推托说:“我最近感冒还没有好全,酒是不能喝的,我分烟给大家赔礼道歉就是。” 方运庆怕许志国酒不够这些人敞开喝,李克敏自己先说不喝酒正合他心意,自然是巴不得,马上就表示同意。儿子方秋平用眼神示意父亲先别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方运庆那里会注意到儿子的眼神。方本全是方运庆侄子,现在方运庆的意见他是不能直接推翻的,他在乎的是烟,于是也表示同意。方本全老婆鲍玉梅本也是应该出席在晚上宴请的客人当中,可她不屑与邻居们聚在一起,就推脱说自己太忙没有过来。方运鑫知道方本全是顾及叔叔的面子,心里就有些疙瘩起来说:“运庆的心思你本全晓得,难道我方运鑫就不知道吗?”他故意提高声调道:“本全呀,你先别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大家都还没有说话呢,再说,这个桌子上不是还坐着长辈吗,我们还是先征求一下我叔叔的意见吧。” 方仁德其实早已对方运庆的饮酒行为不满意,方运庆自己只顾自己喝起酒来没同大伙打招呼是没有礼貌的一种表现。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恨过罢了,外面一点痕迹也没有显露出来的,只见他说:“今天是志国请我们大伙吃饭,罚与不罚,我们谁说了都不算数,志国是主人,应该由他来决定,我们还是客随主便为好。” 方运幸是方仁德哥哥方仁义的独根苗苗。现在就坐在叔叔的旁边,对方仁德亲叔建议也是赞同的。但他由于一些结巴的原因,平时就不喜欢多说话,可现在觉得也没有外人参与在其中,就也想说几句。就随着叔叔的话茬说:要罚酒就····就由····许 ···志志国···说了算。晚····晚上谁谁····说了···都是···没有···用的。方运海对自己父亲的建议也表示了赞赏:“克敏迟到肯定是要罚的,至于要怎么罚也由志国哥说了算 。” 大家七嘴八舌说这说那的都有,乱糟糟的意见不能统一下来,这样对李克敏倒是最好的结果。 李克敏口袋里的一包烟都快见底了,一桌子的邻居还在推杯换盏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着没完没了。这时许志国端着酒碗过来打太平方:“今晚叫大家来吃个便饭,一则是我许志国初来乍到贵宝地需要邻居叔伯们多多照顾;二来我家已成为方家大院里的一个分子了,今后同院子里头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三么,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有出息了,一定不要忘记大家,都粘他点光受益享福,谢谢大家。” 方运鑫红着眼说:“志国哥,你说得很好很有水平,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虽然方家大院除了你外都姓方,也是同一个老祖宗留下来的子孙,但你也一样,这里该享受的方家公共待遇你也是有份的 ,我们大家绝对不会欺负你这样的好邻居的。” 大家吃得正欢。这时方彩荷推搡着小女儿苹苹迤逦走过来站在许家门口。小女儿方苹苹还在抽泣着咿咿呜呜不肯停顿下来。方彩荷用手正在招呼李克敏。李克敏背对着门口一点没有注意到。方运海扯着克敏的衣角说:“克敏,你老婆在叫你哩。”克敏转过头,看见她们母女,于是就走出来问有什么事?方彩荷翻着眼白说:“你白吃白喝、大鱼大肉的享受 ,家里的苹儿都哭了一晚上了,你就不能把她带在身边吗?” 李克敏放低声音说:“人家请客,小孩子哭闹什么,等我吃好了回去再说。”方彩荷说:“克敏,你在我方彩荷家,我们方家可从来也都没有亏待过你什么,你要知足好吗?”李克敏听了,就有点不耐烦起来:“彩荷,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呀?咱们有事等到我回家再说,别在别人家门口闹起笑话。”边说边走。方彩荷一把把他拉住,把方苹苹推在他身上,气嘟嘟地走了。金小菊笑盈盈着走过来,抱起方苹苹坐到桌子上去,一边哄一边帮她揩眼泪。方苹苹还在抽泣,鼻子一掀一闭的。 许志国在开饭前就把自己的儿女一个不剩地赶到楼上关闭了起来,他怕几个孩子们在厨房里捣蛋添乱。许云涛听到楼下有小孩子抽泣的声音,就问哥哥妹妹他们这是谁家的孩子进了自己家?云勤说,一定是方彩丽,这个臭不要脸的,每次我们家有事,她都要过来添分乱的。妹妹云香说,不是她的,哭声这么小,小孩就不是太大的,她说好像是台门口的方苹苹。方云涛听了,就愤愤不平起来:“她家算个什么东西没有得吃?还要到我们家里来吃饭,多一个人吃饭,我们就少一份吃,真是太不要脸的了。”云勤毕竟懂事了些:“如果是苹苹,她人这么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的,随便她吧。”云涛和云香于是就不敢再说话了。 ------------ 第8章 宴后“余波”(一) 金小菊与许志国送走最后一位邻居已经是凌晨二点钟了。几个孩子全都没有吃饭就睡去了。夫妻俩没有叫醒他们,许志国也陪着喝了不少酒,小菊就让志国先去睡觉了。她还要把厨房里的东西整理好,把客人吃剩下的菜、肉、面都藏起来。明天早上,这几个孩子还是要起来补吃的。 小菊早上醒来,志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早工去了。志国可是习惯了的。因此,晚上不管多迟睡,早上照样起得很早的。门口有方彩荷在敲她家的房门。小菊不知道方彩荷等着她做什么,就起来开了门。 方彩荷小心说:“小菊姐,本不该这么早打搅你,看见志国哥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也起床了。” 小菊赶紧说,这个时间我也睡不着了,起来还舒服一点呢,彩荷,你起来也很早啊。方彩荷叹口气说道:“不是为了我家那个小祖宗,我才不这么早就起来呢,再说昨晚上被她这么一闹,在你这里回去还继续闹,我是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的呀。克敏被她烦得睡不着,就仗着酒劲恶狠狠地痛打了她一顿,现在刚刚睡去呢。这个姓李的,下手也不知道轻重,打出毛病来,我是要跟他没完的。” 小菊连忙说:“彩荷妹妹,我说话你可别生气,你也应该要好好管教一下你家的苹苹了,现在她闹都是你和她奶奶给宠惯的,克敏打她是不对,但是,苹苹也需要有个人怕,这样对她一定不是坏处的。”彩荷听了有些不乐,迟疑一下才说,“你说得我也思考过了,我就是硬不起这心,我妈刚才还在埋怨克敏没轻没重地打孩子,说若打坏了,就同克敏没完。”小菊又劝她说,“你们夫妻事我劝你让你妈尽量别参和进来好,这样矛盾一下就能解决了。老人一参与进来,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反而变复杂起来。”方彩荷听得心里烦,就打断金小菊的话说:“小菊姐,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现在别多说就是,我心里也有数的,我起大早还是厚着脸皮问你一件事来着?” 小菊就笑着问是什么事,只要她能帮得上就好说。方彩荷才说,你家昨晚上吃剩下的炒面不知道还有没有留下一点点来?,我家苹苹睡前就是闹这个事被她爸爸打的,我本来想自己起来就炒一锅给她吃,结果米粉没有了,只好就过来先向你借,就怕你家孩子起来早全吃了。 小菊听了就去厨房柜子里把厨门打开,端出一个瓷盆出来,连盆子递到方彩荷的手上:“这点小事,你干吗不早点说,你拿着马上走,我家的孩子也马上就要起床了,一起床,我就没有办法把炒面交给你拿去了。”方彩荷接过来,脸上尽显得意:“我知道小菊姐人好爽快,好,我先拿走去了,免得等下你孩子起来吵闹起来就麻烦啦。”小菊催她快走,彩荷边走边说:“那我们回头见。” 方彩荷走后,小菊就听到楼板蹭蹭地响个不停,知道几个孩子正在争着往楼下赶,就偷偷地先躲进房间床上去。只听见几个孩子在拉厨柜的小门:“不对,妈说好昨晚上给我们留下一盆炒面的,怎么会没有了呢,是不是你们昨晚上根本就没睡先吃掉了?”云勤说,“你们先别吵,我去问一下咱妈。” 云勤推开房门就冲小菊直嚷:“妈,我们的炒面哪里去啦,怎么找不到了呢?”小菊探出头说:“昨晚上客人全吃完了,没有给你们留下来。妈妈今天重新给你们炒去好不好。”云勤就生气起来:“妈,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你叫我们上楼去睡,我们就乖乖地都上去睡觉了,我听你和我爸说话哩,你早就把炒面给我们留下来的了。”边说边哭道:“你们原来是这样骗人的,你们大人说话都不算数,真坏,真坏呀!” 小菊说:“昨晚上炒得不够多,真的让客人都吃完了的。” 这时,方彩丽走进来替云勤打起不平来:“我明明看见你妈刚才把炒面让我彩荷姐拿去的,因为她孩子哭闹着要炒面吃。” 小菊没提防半路里杀出来一个方彩丽,见事情瞒不住了,就小声对云勤说:“孩子,你也老大不少了啦,应该懂得礼让别人的道理了吧。”云勤怔了一下,只得很不情愿地点了一下头。小菊蹭下身子,摸着云勤的头说:“云勤,你是好孩子,又是兄妹的好榜样,你要带个好头,有时候需要忍让,做出大人的气概来。”云勤咬着牙,硬生生把从眼框里流出来的泪逼回去。点点头说:“妈妈,我去劝说一下弟弟妹妹,就说炒面昨晚上就吃完了,彩丽是听错了。” 妈妈说,去吧,去吧!妈妈相信勤儿的话。 方彩玉是退伍军人梁勇的结发妻子。这个方彩玉又胖又矮又没有多少文化,说话还比较狠,邻居都不太喜欢她。她也是赖祖上的阴德,到她父亲方运福这一辈,家里突然就开始发迹了起来。父亲是出远门做木材生意发的家,方彩玉父亲娶过三房老婆,第一个是在生产时被婴儿卡在宫颈口下不来,婴儿焖气憋气死了,把母亲也活活拖累死。婴儿是个胖男婴,可惜没落地就死了。第二个老婆娶过来不过三年,得了荨麻疹医治不好,被方彩玉父亲送回娘家去不久也死掉了。方彩玉母亲是她爸爸的第三任妻子。据说方彩玉妈妈人长得非常标致,还有一些文化。还能与她父亲对对子读些古老的文章。父亲早先与她母亲的爸爸在生意上有往来。由于方彩玉外公拖欠她父亲很多钱还不上债,彩玉外公就拿方彩玉的母亲来抵债。开始方运福还不肯要,直到第一次见到她母亲面后,父亲才满口答应了下来。 母亲勉强答应父亲的亲事。父亲就欢欢喜喜地把母亲娶了过来。母亲听到父亲已接连克死了两个妻子就开始心里慌张起来,不肯同父亲圆房。父亲因为非常喜欢母亲,就只能一时遣就母亲,母亲由于害怕父亲会对自己不利,平时就很少出去,整天躲在房间里诵经拜佛。后来看见父亲也并非是凶神恶煞的魔鬼,于是就渐渐地由拒绝到慢慢地接受了下来。父亲由于也害怕失去母亲,就在很长的时间里遣就着母亲。后来两人互相了解后开始过正常夫妻的生活。母亲怀了三胎都没有生产下来,父亲于是也就着急起来。就同母亲说,只要两个人相爱的,接受母亲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他也不会去计较什么了。或许是老天怜悯方家,就在父亲即将放弃的时候,母亲又开始怀孕了。父亲也没有多少喜悦的心情,说怀孕了又能怎么着?反正也是保不住的,你爱怎么来就怎么来,爱怎么去就怎么去。母亲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就这样依然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偏偏这个胎儿是个长命的鬼,生命力十分超强,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直到瓜熟蒂落,这就是方彩玉的身世。方运福把这个女孩取了个彩玉的名字。从小宠爱有加,对这个孩子是百依百顺。方彩玉就是这样越吃越胖,越吃越难看,不到二十岁就胖得快连路也快走不动了。 方彩玉凭借父母亲留下来的遗产招来了退伍军人梁勇做女婿。这个叫梁勇的人除了家境不好外,其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他身材高大,头脑活泛。经他手的东西差的会变好了,好的变得更好了。他人思想又开通,说话靠谱,做的事重承诺。因此,许多人虽然不喜欢方彩玉,但是对梁勇却是很喜欢与他相处交朋友的。 梁勇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部队里入了党。转业后也就把党籍转移到村子里来了。方仁德心里非常清楚,这次书记任期到期后,自己估计已很难被党支部信任的了。不出所料,梁勇接替下任的村支部书记恐怕是板上钉钉的事。方仁德现在看来,不但年龄是个瓶颈,除了自己的人脉还在外,在其他知识层面、才能才干上都比不上梁勇了。他虽然非常烦恼,但仔细一想,心中也就非常坦然了:“时势造人,不可能自己永远在这个位子上呆下去,这不符合我们党的制度也不符合党规纲领。”能者上,庸者下,没有什么丢人脸的东西。自己坐在村书记的位置上几十年,也没有替党和人民作出过什么特殊的贡献,虽然没有犯过重大错误,但是也没做出多少成绩,那么这几十年就算是白白浪费掉了。 方彩荷过来还盆子,看见小菊的几个孩子坐在门槛上在抹眼泪就打趣地说:“你们几个小屁孩子,大清早起来不去洗脸洗手坐在这里哭什么鼻子呀?” 许云涛见是方彩荷,就拦着门故意不让她进去,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是个骗子,整天在外面骗吃骗喝,一大早就来我家来骗炒面吃,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几个弟妹也一起指责她:“不要脸,不要脸。” 方彩荷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嚷嚷道:“小屁虫,你们懂得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在你们家骗过吃骗过喝了?再说,你们家有你婶子喜欢吃喝的东西吗?你婶子家什么也不缺,只有你们家除了有点米饭外,还能变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吗?” 云涛咬牙切齿说:“你骗去我家的炒面,现在盆子还在你手上还没来得及还,你就耍无赖,你是大人,就不脸红吗?” 方彩荷气得大声对屋子里大喊大叫起来:“小菊姐,你快出来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孩子?都成什么样子的了,这么没大没小的。” 小菊走过来,朝许云涛的脸就是一耳光扇过去:“你现在越来越不像样了,弟妹都被你蛊惑教坏,以后可要翻天了。”边打边笑着接过方彩荷手里的盆子。 方彩荷挤过门槛,拉金小菊到里屋说话:“小菊姐,你也别打云涛了,这事也是我引起的,我也是一时之气。我还有其他事情跟你说哩。” 金小菊说:“孩子没大没小惯了,长大只能害自己,彩荷你说得对,我是被其他事情忙昏了头。你刚才说还有其他事要同我来说,你现在说吧,是什么事?” 方彩荷神神秘秘地将耳朵贴近小菊的耳根说:“我们是好姐妹我才把我家的家丑透露出来给你,你不知道,克敏昨晚上去你家吃这顿饭,我爸就同我妈吵起来了,两人还差一点打起架哩。” 小菊慌忙问她:“彩荷,你讲明白一点,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彩荷苦笑着摇了摇头,方说:“我爸性格本来就非常古怪的,每次人家到我家来邀请吃饭,没有经过他同意谁也不能去吃的,他喜欢喝酒,可是平时又舍不得花钱,就推说自己不喝酒,我替他买来酒,他知道了就要骂娘。骂过我还不够,就开始骂我家其他人,一遍一遍地骂。温得好好的当我们面酒不趁热喝,私下里又偷偷把冷酒喝下肚里去。其实,他心里不是爽不爽的问题,而是,我们买酒时没有告诉他一声,他怕买多了浪费钱财。” 小菊惊讶道:“你爸真是这样子,确实有点稀奇古怪的,那昨晚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彩荷继续说:“我爸不喜欢派克敏到外面去吃饭,昨天晚上运鑫把克敏拉过你家来吃饭时,我爸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准备过你家里来,他是家长,理应由他出面,结果被克敏抢了先,你说老头子会不生气么?” 小菊慌忙说:“这事都怪我们没事先安排好,我叫你家时应该就指名道姓叫叔公晚上过我家来吃饭就是了,其实,桌位还有空的,叔公一起过来吃根本不碍事,哎!现在反倒把你家闹得起了矛盾,真是过意不去了。” ------------ 第9章 宴后“余波”(二) 方彩荷反倒没有特别的生气,反而是笑着对金小菊说:“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就是志国哥你也别告诉他,怕他笑话我家哩。不过我家这样子的事经常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彩荷走了,金小菊还怔怔地呆在房间里,想不明白彩荷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边方彩荷前脚刚走。方彩玉后脚跟就跟进来了:“小菊,小菊,你在家没有?”金小菊只好带笑迎了出来:“方伯姆早啊,快进来坐。”边请边去搬竹椅子过来。 方彩玉哈哈地笑着说:“小菊妹子,你先别忙着端凳子,我也不坐啦,站着聊几句就走的。”小菊不好再勉强,就也只能站在彩玉的对面问她:“伯姆,您有何话要同我说?” 方彩玉说:“昨晚上你们也太客气了,请客估计是花了不少钱的吧?”小菊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叫大家过来坐坐又没好好招待,梁伯伯他有没有吃饱我都还在担心着呢。”方彩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家的说了,你客气得很哩,我们梁勇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小菊略显不安道:“谁不知道梁伯伯他是个酒仙,据说在部队都没有喝醉过,我这一点点薄酒,怕还不够梁伯伯他塞肚角呢。” 方彩玉接下来说:“梁勇也真是的,不节制一点,谁家的酒该多喝一点,谁家的酒要省着点喝他都不知道。来之前我就吩咐他说,到志国家你要尽量推脱说不喝,结果反而喝得比人家的还厉害。”小菊脑袋有点晕晕的,不知道方彩玉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又不得不搭腔:“伯姆,梁伯伯现在怎么样啦?” 方彩玉从肉嘟嘟的眼缝里射出一丝光芒来:“他会有什么事,这个败家子,好端端地就喝几杯酒,根本没事的。”小菊忙说:“这就好,我知道我们梁伯伯有酒量,再说,昨晚上我们由于准备不足,没有备好酒菜,他们都喝得不够尽兴吧。” “够不够尽兴我不敢说,我家的喝到这个分量已经足够了。”方彩玉打开了话匣,站得有点累了,现在自己去找竹椅子就坐将下来,这把竹椅子也许是年份太久,也许是竹子砍来时太嫩,又或她坐上去时有点用力过猛,反正她一坐上去,椅子就瘫痪了,人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去了。方彩玉龇牙咧嘴地痛苦的爬了起来:“啊唷!啊唷!小菊你这椅子不是诚心欺侮人吗?”小菊慌忙一边拉扶,一边不停地道歉:“对不起,伯母,弄疼您啦,要不要紧?这害人的东西,回头我就把它给劈了当柴火烧了,免得再害人。”方彩玉在金小菊的帮助下终于爬了起来:“好了,我还有正事同你讲的。”金小菊替方彩玉抚摸了一阵屁股说:“您说,您说吧?”方彩玉说:“我家梁勇平时酒喝多了,回去就会发酒疯,昨晚上估计也是在你这里又喝多了,睡觉时把我家的热水瓶给打碎了,你不知道他一醒来就要喝水,而且只喝热的水,这下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啦,我一大早去哪里找这热水瓶去。”金小菊方才明白了方彩玉的意思了,就把自己的那个热水瓶取过来递到她手里说:“这个您先拿去用吧。” 方彩玉笑咪咪接过热水瓶说:“小菊,你借给我,我就先拿着用上了,那你一家子人怎么喝水?我可是一时半会儿不去集上,要等有时间去赶集买上后才能还给你。” 金小菊浅笑着说:“您先用着吧,我家现在一时也不需要它了。” 方彩玉走后,何仙香在隔壁厨房里那里边咳嗽边传过话来:“小菊呀,你家一大早就热闹得很,我在隔壁竟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下有空了没有?” 金小菊忙说:“我都是空忙活的,您有什么话要说,我转过来就是啦。”何仙香又咳嗽了几声,才静下心来说:“还是我过你这里来吧,你昨晚上这么迟睡,休息不好的。” 金小菊就听到拖鞋的踢踢踏踏响过来。何仙香眯着眼睛,将她永远笑着的脸又紧密地加深上一层保护色:“小菊,客气话我也不说了,你们能想到我们这么多邻居,也是你和志国的心意。我现在也没有帮得上你家什么忙,倒先要你们来麻烦帮我家忙的了。”小菊就说:“何伯姆可别如此说,邻里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您有什么事就说吧,需要我和志国帮您什么忙?” 何仙香将自己的脸舒展开一层皮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开通的人,我说话也比较直,我想志国吃过早饭后替我出份力,帮我将这一担粪水挑到西山头我的自留地头那里去。我已经打听过了,你们生产队上午就在西山头那一片地里干活,这事本来是我家运庆挑的,可是他昨晚上在你家酒喝多了,到现在还叫不醒,就像个死人一样的我估计到下午都醒不来,这样又要耽误事,我自己又少气薄力挑不动,幸亏志国去生产队干活也是顺道,我就厚着脸皮对你说出来了。这件事我不好直接同志国兄弟讲出来,你同他好沟通,于是就只能同你说了。” 金小菊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对这件事不好把握,但既然邻居提出来,一时又不能抺了面子当面拒绝她,就凑近她身边轻轻说:“伯母,这件事,要等志国回来,我同他先核实一下,看他是不是要到去西山头那片干活去,这样让他替你挑过去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在那里干活,就没办法帮您这个忙了。” 何仙香点点头说:“这个我已经问过你们生产队的队长了,志国他们是去西山头干活去的我才过来让志国帮这个忙的,否则我就找别的人去了。”金小菊听她如此说,再推脱就有点过了,就说:“既然是这样,您放心,志国不挑,我也帮您搬弄上去。”何仙香说:“那是罪过了,我不会让你去挑的。” 志国早工后回家吃早饭,小菊就问他上午去哪里干活,志国说,好像去西山头那个地方。具体我等会儿再去问问队长去。小菊说,你去问仔细后再告诉我一声好吗?志国一脸迷茫:“你怎么啦,今天这么奇奇怪怪的,从来都不关心我干活的事,为何今天这么用心?” 小菊忙说:“你问过队长后我才能告诉你具体事情。” 志国不高兴说:“你别同我捉迷藏好吗?你不说,我就不去问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小菊只好说:“有人想你去帮她一个忙,你乐不乐意?” 志国说那要看是什么人什么事,你总不能让我替别人挑粪去吧?小菊笑着说,你真是活神仙下凡来了,怎么一算一个准。 许志国听了,睁大眼睛,气愤地说:“谁这么缺德,让我替她干这个臭事,难道她家里男人都死绝啦?” 小菊怒骂地挥拳拍打到志国的后背上,小声说 :“你别发神经病,是我答应人家了的,你不去帮人家,我去,别骂别人好不好?” 志国懊恼地说:“你应承下去就你去挑好了,我可不会帮人家这个忙,被别人知道了,我就是被别人当笑话题材哩。” 小菊也一脸地不高兴:“你就这么点出息,还不如一个女人的肚皮量大吗?”志国赌气说:“反正你怎么答应人家,都是你的事,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谁吃饱了撑的,好答应不好答应人家帮这个忙?”小菊轻声说:“做人要守信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到头来,遇见事了,就马上反悔,可见你们男人,说得一套一套的干又是另外一套一套的。”志国就问:“你到底答应谁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这太过分的了。”小菊说:“你现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干,就说这么多废话,你答应人家我才能告诉你是谁。”志国反讥道:“除了这个院子的人,谁还会提这么过分要求的,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院子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你同她们比本事,你连她们汗毛也比不上。”小菊气愤地说 ;“就你聪明,就你比人家看得开。我是笨了点,但也不至于一无是处了吧?”志国还在反唇相讥:“你是不笨,连这样的事都能承揽下来,真的算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了。”金小菊委屈得直掉眼泪道:“你不帮人家也就算啦,何必这样挖苦我?”志国见妻子掉落下了泪水,心一软,就改口道:“这次算啦,下一次你得多用点脑子,我许志国不是不想帮人家,但过分的事也不会去做的。” ------------ 第10章 捉 虱 灭 蚤(一) “妈妈我睡不着!我实在是睡不着了,痒死我啦。”许云勤坐在床头两只手顺着背部一直往下面死命地搔着痒痒。妈妈就站在他床边,正注视着儿子们的一举一动。 “妈妈,我也痒呀,我也睡不着觉,我痒得难受死了。”金小菊看着孩子一个个从被窝子里爬起来,心里就烦:“有那么痒吗?今晚上先睡觉吧,明天妈妈再替你们来灭跳蚤。” “妈妈,晚上真的无法睡了,你瞧,这被子里虱子一抓一个准,你看我手上的指甲缝里,满是它的尸首。”许云勤将手伸给妈妈看。 “黑灯瞎火的,你让我现在怎么看得见,你们先睡觉吧,就是最咬人,也不会把你们咬死的。”金小菊打断许云勤的话威胁似的说。 “妈妈,你怎么不讲道理,你说不咬人,你怎么不和爸爸换到楼上床铺上来睡觉呢?”许云涛不满母亲威逼他们几个兄弟。 “现在你们必须都给我忍受着,明天妈妈想办法给你们灭虱子。”金小菊走下楼来,母亲的敷衍行为并没有让孩子们心里舒服些。云涛对云勤说:“哥,咱妈是什么意思啊,还管不管咱们的死活了,跳蚤这么多她还逼我们去睡觉,你会睡,我反正是不会再去睡觉了。”云勤也说:“我也不睡觉了,这样咬死人,谁能睡得安稳觉?”云涛问哥哥:“你不睡想做些什么?”云勤说,不知道。云涛又问:“不做什么,岂不是还是想睡觉?”云勤离开床,在木楼板上轻轻地走过来又走过去。云涛也要模仿哥哥的方法,云勤不让弟弟下床,轻声喝道:“你下床来干嘛?”云涛说:“你都可以下床,我为什么就不能下床?”这话云勤无法辩驳,就只能以大压小:“我是哥哥,你就得听我的,我不让你下床,你就是不能下床的。” 两个孩子的争吵声大起来。许志国只能再次爬上楼梯去教训孩子:“你们给我放老实点,再吵着别人,当心我收拾你们,赶紧睡觉去。” 许志国重新钻进被窝:“这几个孩子,真是不省心,不就是几只臭虫跳蚤吗,就这么值得大惊小怪整晚不睡觉了。”金小菊一时哪里睡得着,就坐起来挖苦说:“孩子们那像你许志国那一身牛皮,就是用锥子钻也钻不进去。孩子毕竟细皮嫩肉的,一咬一个血印子。” 许志国见妻子在挖苦自己,正想发作,却已听见廊下的鸡窝里的鸡开始打鸣起来。引起周围邻居的鸡同时也跟着一起打起鸣来,声音此起彼伏。只好不咸不甜地说:“你瞧瞧,你瞧瞧,鸡都打鸣了,你还让不让人家睡觉?” 小菊躺在床上用脚去踹另头丈夫一脚道:“明天你去农机站买些‘杀虫剂’过来,我要替孩子们杀杀虱子和跳蚤。”许志国说:“这个农药太毒了,你尽量别去用它。” 小菊说:“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别人家都在用,效果都挺不错的,你只管买来,用多少量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天没有大白,孩子们全都跑到楼下来啦,嚷嚷着要父母灭虱子和跳蚤。金小菊走上楼梯,把被子抱下来,挂到院子的铁丝上去拍打。 许志国按照妻子小菊的吩咐,起床后饭也没有来得及吃就去买“杀虫剂”农药去了。何仙香因为许志国帮她挑粪的事一直也想在适当的时候帮她一回,这次看见金小菊晒被子捉虱子就赶忙过来帮忙。 何仙香走到院子里来一边同小菊拉着家常,一边对金小菊说:“捉跳蚤比捉虱子还难,我老眼昏花,只能帮你捉捉虱子,你眼睛亮手又快,你来负责捉跳蚤。” 小菊说:“伯母您就别下来啦,太阳这么毒,弄得一身汗臭哄哄可受不了。”何仙香笑着说:“谁没在这样的毒日头里呆过,这个算不了什么,我人又老又黑的,还怕太阳晒?”小菊于是就不勉强她了,两人面对面捉起棉被的虱子跳蚤来。何仙香每捉到一只虱子,就放进嘴里用牙齿“嘎嘣”一声咬碎,再舌头一卷吐了出来。金小菊腻心起来,就对何仙香说:“伯姆,你嘴里在吃什么?”何仙香说:“我在吃肉呢。”金小菊说:“您哪来的肉吃?”何仙香说:“还能是什么肉,虱子肉阀!”金小菊忙说道:“何伯姆,您可别放进嘴里去咬它,我都腻心着呢,它不能吃的。”何仙香探过半个脑袋来,笑着说:“我知道它不能吃,可我手上没多少劲,抓到一个就要灭它一个,只能用牙齿来帮忙呀。”金小菊说:“那您抓到了,我来替您磕。”何仙香点着头说:“你帮我磕也可以,但一定要磕死它,不能磕个半死就放了,这样它还会活回来的。” 这个时候,方彩荷也走到院子里一起与她们捉起虱子和跳蚤来。方彩荷对金小菊说:“买些‘杀虫剂’来杀死它。”小菊说:“我让志国早上就去买了,买回来就打药。”何仙香说:“彩荷你来得正好,帮我做做亮眼人,我名义上在帮小菊捉虱子,其实没有什么用,眼睛不好使,手脚也笨起来了。” 方彩荷就笑着对何仙香说:“那你就别占位置,我来替你捉就是啦,这个毒日头是会杀人的,你走吧、走吧!” 金小菊也劝何仙香别在院子里再晒下去了。何仙香于是就拍打了身体的方方面面,然后就走上了台阶回屋里去。 方彩荷就说:“我这个婶子呀,你以后可要多上心点,她在方家也算是个圆滑的人精。嘴巴说得非常好听,但是要想得到她实际帮助是很困难的。”金小菊不想在院子里议论这些是是非非,就说:“我也是刚搬到这个院子来住,你们的性格我还不太了解。除了与你走近点外,其他的人我还真要去多接触接触。”方彩荷说:“你以为其他人都同我一样,都这么好说话呀,远的不说,就是拿我自己那个亲嫂子来说,她是个特别势利的人不说,还有一套讨厌的伤人的眼神。我是不太喜欢同她打交道的,亲与不亲她不是依照族亲来排队的,而是以看你能不能有利用的价值来衡量的。”金小菊说:“你嫂子是个大忙人,没时间同你们拉家常,如果有时间她也一定会同你们亲热起来的。”方彩荷鼻孔里喷出一声冷气:“哼!你是不知道,她这个人狗眼看人低,到时候你就会尝到苦头的。” 方彩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方彩荷的屁股后面。这时插嘴说:“彩荷姐,你总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我妈什么时候假帮人家啦,你自己不是好人,还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彩荷被彩丽吓了一跳。马上回过神来:“你一个小孩子就学会偷听人家的话了,谁让你没把话听清楚就乱嚼舌头的?”方彩丽双手叉着腰说:“你自己分明就是这样说的,还想赖皮,我早听清楚了,回头我要告诉我妈妈去的。”方彩荷黑着脸道:“随便你去告黑状吧,我会怕你不成?”金小菊有一事不如没一事劝道:“好啦,小丽丽,你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对的,现在既然听到了,就别往心里去,你彩荷姐并没有说你母亲坏话,你也没必要告诉你妈妈去好不好?” 方彩丽仰起头说:“你不是方家的人,我同你是不是不用排辈份?”金小菊笑着道:“是的,你可以随便叫我名字或者姐姐什么的,再不然你就叫云勤他妈也行。”彩丽说,这个我到时候问我妈去,要叫你什么,现在我就乱叫你啦。”金小菊道:“你喜欢怎么叫都行,说吧,你还要跟我说什么话吗?” “那么我先叫你一声小菊姐吧。”方彩荷没好气地走回家去。金小菊就劝方彩丽也回家。因为太阳早已把棉被晒得热烫烫的。 方彩丽并没有马上走,她对金小菊说:“小菊姐,不是我多嘴,方彩荷虽然年纪比我大许多岁,但是我顶多也就叫她一声姐姐,这还要看我心情好不好。”金小菊笑起来:“是的,我知道你同她同辈,叫声姐姐是应该的。”方彩丽气愤地说:“我以后就是姐姐也不叫了,她不配。”金小菊又笑着问她:“那以后你是怎么称呼她呢?” ------------ 第十一章 捉虱灭蚤(二) “就叫方彩荷好啦!我又没有欠她什么,这样叫都是客气了的。”金小菊劝说道:“她最是不好你也要叫她姐姐的,小丽丽,这是礼貌,你懂吗?” 方彩丽仍坚持自己的观点:“她经常在外面说别人坏话,我都听到过好几回了,以后她敢说我妈坏话,我就把她过去说谁坏话的事全部都说出来。”金小菊就劝她道:“你彩荷姐也是有嘴无心的,你小鬼头反而记心了,那是不对的,以后你人是要长大起来,肚量也会大起来的。” 金小菊怕方彩丽在这里待久会让方彩荷起疑心。就收走被子,抱回楼上去了。方彩丽还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金小菊抱走被子,又换了一床被子挂到铁丝上捉虱子和跳蚤。何仙香出来说:“小菊妹子,你还有多少被子要捉虱子?”太阳太大了,你人这样子站在太阳下受不住的,戴个草帽也可以遮挡、遮挡它去,别一个劲地晒,会中暑的。金小菊笑道:“不会,不会的,我自己心里有数,受不了就停下来。”何仙香还要下来帮忙,小菊推她上廊堰底下道:“何伯姆,您干您自己的事去吧,这点活我一个人马上就完了,你去忙别的事去!”何仙香于是说:“那我就去啦,我去地里割些青菜回来,你要,我就多割一些,免得你又跑一趟。”小菊说:“您自己割来有吃就行啦,我家志国会在地头带回菜来的。”何仙香说:“这个你别多说了,谁不知道你家田里的菜才打过药还不能吃,先吃我的吧,等我的菜吃完了,我也正好吃你家田头的菜去了。”小菊点头表示认可。 方彩荷的母亲张雪芸这时从厨房里走出来说:“小菊,你这样子抲虱子要抲到什么时候啊,不打药也是白用功的。” 金小菊笑着说:“是要打药杀死这些讨厌的东西的,我家志国早上就去买药去了,买回来就打上去,现在反正没事做,还是先灭一下。” 张雪芸就说:“我不知道志国是去买药去了,否则帮我也捎带一点药过来就好了。” 金小菊就说:“我家那需要这么多药杀虱子,等买到了,您过来分一点去就是啦。” 张雪芸笑了笑道:“那又让我占了便宜了,下次你家需要什么东西你要告诉我一声,我也替你带一点回来。”小菊说:“好,下次也占您伯婆一点便宜就是。”两人都笑了起来。 细脚老太祝秀雅正坐在自家门槛石凳上吃早饭,就瘪着嘴巴接腔道:“小媳妇,你嗑虱子以后别放在院子里面嗑,虱子是会飞的,跳蚤又抲弗牢,还会跳到我们身上去,你把自己家的跳蚤种子传播到别人家里去了,这样不好。” 金小菊又好气又好笑道:“您说什么呀,大伯婆,说不定我家的这些东西还是从您家里给带过来的呢?” 祝秀雅老人听了这些话就开始激动起来:“我好心才说这些话,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边说边蹩进屋里舀粥去了。张雪芸俯小菊耳道:“我这个宁波老伯姆肚肠细,你以后别理她就是。”小菊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尚胡村办小学马上就要准备放暑假了。小学一、二年级的语文老师王小营是个年过四十多岁的小老头,两鬓的发丝这几年开始逐渐斑白起来,但人显得还很精神。这个王老师是城关镇西郊那边的人,教书水平没咋起色,但其他小发明都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 他在村小学教学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现在王老师有一个绰号叫:“王猴子”。因为王猴子本事大,人又随和,口才又好,别人办不了的事,不管大小事都去找他帮忙,他都乐意帮忙。因此他在尚胡村知名度是相当高的。这个王小营样样能,能掐会算,人家家里鸡、鸭犯病找他,他过去打一针就好啦;人家猪跑出去寻找不到去求他,他带几个小同学不一会儿就赶着猪给送回来啦;生产队水牛不见踪影队长也去找他商量,他就分析牛在朝什么方向去的可能性大一点,结果不出所料,牛还真的就在这个方向被找到了。 人家家里跑进来一条大蛇也去找他帮忙,他就带着自己发明的捕蛇神器来捕蛇,并让蛇乖乖地溜进他布下的诱捕器里面去;他发明的老鼠笼一个晚上抓到过四十一只老鼠,一度超越了尚胡村捕鼠的历史记录;还有他自己发明的手摇摩电机用来捕鱼,一下午就能捕到一大桶一大桶的清水鱼;还有他自己发明的木头小帆船,不用机械动力,仅用几个橡皮筋就能使帆船快速地驶向河中心;他还发明用轴承当轮子的四轮玩具车,前面做一个简单的单手的方向盘,不管大人小孩坐上去,只要有人往坐上去的人肩膀上轻轻一推,车子就飞快地驶向前去;他做的风筝放到高高的天空里,停在天空中就像真的一只小鸟一样可爱活泼;还有他做的煤油灯是不怕风吹雨打的;还有他做的专门用于收拾鸡、鸭、鹅家禽粪便的小畚箕采集起来非常灵活、高效耐用,这个小小的发明不但改善了整个村子里的街道卫生,而且还替生产队积储了不少农用土肥料,极大地提高了生产队的粮食产量。于是村里又有人给他冠上了个绰号:“小聪明,王小营。” 这一天二年级的女同学李丹丹没有来学校上课,他就叫一个男同学跑她家去问问情况。男同学回来汇报说:“李丹丹同学因为被她妈妈剪光了头发,她怕同学笑话就不来学校了。”王小营老师好奇地问:“好端端的她妈妈为什么要剪她的头发呢。”同学说这个他没有问。 正在这个时候,同学王喜在前桌的女同学头上捉到一只活的虱子放桌上摆玩,玩够了就把虱子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甲压碎。虱子受到指甲的外力的作用后“啪”地一声脆响,虱子的肚子被压碎压扁了。旁边的同学于是“哄”的一声全笑了起来。王小营也注意到了王喜的行为,就问王喜在做什么?王喜回答说,在替张露露捉虱子。 王小营老师让王喜站到上面来。王老师走到张露露身边撸起张露露的头发,张露露头发上满是虱子白森森的卵,随着王老师手指的移动,灰黑色的虱子飞快地爬进头发堆里面隐蔽起来。王老师似乎突然明白李丹丹为什么被妈妈剪去头发的原因了。为了证实这个事情,王小营下课后自己去了一趟李丹丹的家。不出所料,李丹丹的妈妈正坐在门口在一件衣服上捉虱子,看见王老师找上门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忙收起手中的活。王老师问清楚李母确实是因为女儿的头上虱子实在太多太恶心了,她才下狠手去剪女儿头发的。王小营没有说什么,一回到学校,就从寝室里找出一把机械推剪器也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就在课室里按座位顺序开始给同学剃起光头来。男同学嘻嘻哈哈地你摸我的头我摸你的头,女同学则把剃光的头埋在手臂里面咿咿呜呜抽泣起来。 二年级这个班级王小营整整剃了一天,总算剃完。接下来就剃一年级的这个班级,接着在四天时间里将整个学校的学生的头发全部给剃光了。这个光头行动得到了大部分家长的支持。甚至有些家长也找到学校要求王老师把自己的头发给剃光。王老师有求必应,就在晚上加班加点地剃,尚胡村有半数人都要求剃光头,王老师人手忙不过来,就鼓励胆子大一点的村民来帮忙,他教他们怎么理发。 王老师又想到一个灭虱子跳蚤的简易办法,就是水煮法和高温烤衣法。他让家长们在家里烧一大锅开水,将衣服、裤子、棉巾、手帕帽子等东西放进滚烫的开水里面浸泡,把虱子的卵一起杀死。他不提倡被子用农药喷毒的方法进行灭杀,劝说这样对孩子身体非常有害,他从城里买来了许多肥皂,让大家勤洗被子;多拿到太阳底下暴晒,这样虱子和跳蚤都无法忍受这样的高温而跑掉或者直接就被杀死了。 这几种方法同时合力一推出,灭虱子跳蚤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各村纷纷仿效王小营这种模式进行灭虱子跳蚤运动。几个月后,已经很少看见人身上的虱子了。 ------------ 第十二章 噩耗(一) “钟岳山被抓起来了。”这个新闻对于许志国来说,简直就是敲打在他脑门上的一记闷棍。面对发布此消息的人,许志国几乎失去了理智地对他大吼:“这不可能,你们分明是造谣中伤,闭上你们的臭嘴吧,否则就是放他妈的屁话。”那些人于是就痒痒地说:“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有本事自己到上面去吼去,对我们咆哮管个屁用的。” 许志国尤如霜打后的茄子蔫着脑袋回到家。小菊就问:“你咋的啦?又同人家在争什么东西输掉啦,这么垂头丧气?” 许志国伤感地说:“小菊,有人说我们的恩人被抓起来了。你有没有听闻过?” 金小菊笑着说:“谁是我们的恩人,谁又被谁抓起来啦?莫名其妙的,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许志国说:“我们的恩人还能是谁,当然是钟岳山钟书记呀。”小菊这回不敢笑了,就一本正经地说:“志国你听谁说钟书记被人抓起来了,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谁胆敢抓他?”志国摇着头说:“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我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金小菊身体在一阵阵发冷,抖索着嘴巴说:“志国,这件事我们最好先打听清楚了再说,我也是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恐怕我们也会受到牵连的。”许志国说:“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小菊说:“你问我,我也没个好主意,你现在要冷静,得先把事情弄明白下一步才好走。” 志国说:“你让我去哪里弄去,我又不是当官的,我没地方去打听啊。” 金小菊说:“你真没脑子,你没做官就不能打听这件事了?若是当官的,恐怕也被一起抓起来了。” 许志国说:“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团襁糊,你让我现在出去打听也没有用的,你得让我先冷静冷静再说。” 金小菊就说:“你真是一把烂泥扶不上墙头去,关键时刻你掉链子怎么行呢,你赶紧想出办法来,把这件事了解透,我们才能安心睡觉。” 金小菊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在那个人口里听到这件事的?”志国说:“我刚刚从相达这里听来的。”小菊说:“你有没有问他,他是从哪里了解到的?”志国说,他对我说,我当场就骂了他是放屁。小菊叹息一声道:“亏你被人家尊称为‘相公’,我看你是木头梁兄。”志国说,你责怪我也是没有用的,也许这事是真也许这事是假,现在乱造谣的人到处都是,谁也不能相信,但是谁的话也不能一点不信的。 金小菊说:“若与我们一点无关,我们也只管睡我们的大觉去。但万一这件事是真的,我们就要提防,至少不能吃眼前亏。” 许志国说:“这件事我们不能当面去问别人的,否则到时候被人家掌握了证据我们就百口难辩啦。” 金小菊说:“现在唯一的办法你还是去一趟镇上,把这件事坐实了,我们再商量以后的事。”许志国问:“你怎么好让我这个时候去镇上打听这件事呢,这不是鱼往网子里钻吗?” 金小菊气得头上冒烟起来:“你真不开窍,谁让你直接在镇里胡乱问这件事,你过去,他真的被关起来了,那么第一个肯定是见不到他本人的了;第二个,你不要说话,只支起耳朵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就知道;第三件就是尽量避开熟人,遇上了也只能装聋作哑当什么事也不知道。记住啦,遇事要冷静应对就是。” 许志国一拍脑门说:“我怎么老是上场昏了呢,这么简单的事还要你来提醒,真是笨得稀里糊涂的。” 许志国当下决定现在就去赤峰镇上探个究竟,不管情况糟糕不糟糕,就这么定下来。许志国手里捏着一顶草帽,手臂上缠着毛巾,故意挽起长短不一的裤管,吃过早午饭就出发。心里还在笑:幸亏还有一个聪明的老婆帮我出出主意,否则凭自己的脑子,是根本转不过弯来的。 十里机耕路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来说,无非是小菜一碟。许志国走起路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可是今天,许志国却仿佛心里头压着千斤重担,两腿就像用铅灌下去一样沉重。他走得急,汗如雨下,感觉自己已经走了一整天了,却还没有走出属于自己村界的荞麦山山岭。许志国自言自语地骂一声娘:见鬼了,都走得满头大汗了,还只走到苦麦岭,我这是咋的了? 一路上还真没有遇见熟人。邻村的几个妇女结伴前行拦阻在他的前面晃悠,似乎故意与他作对,他往左走,这几个女的就也往左拐;他往右让,这几个女的也往右避。他气不过,就大声指责起这几个女的,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就也指指点点着骂他。他一张嘴是无论如何也骂不过人家的,只好乖乖的慢下脚步,让这帮女子先走远而去。 看见前面渐渐走远的妇女,许志国又想起妻子金小菊起来:“诶,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差距竟有这么大,我老婆虽然也只是一个乡下女人,素质可要比这些女人高多了。可见,人与人之间并非在于年龄相貌而是素养和心态。” “志国,你往哪里去?怎么与我面对面碰到一起了,你还是没有认出来呢?”有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正在沉思中的许志国。 “哦!是你呀!蛀···米虫两个字没喊出口就改口:你这么早又是去哪里回来的?”许志国惊讶地上下打量起对面的人。 “嗨,我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去我家闺女家背些碎玉米糊儿回来吃。志国,今天又不是赶集的日子,你去镇上哪里做什么?”粗鲁汉子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肩上的布袋。 “哎,你别问了,我去镇上卫生院配点药去,我家有人病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我要走了。”许志国绕过这个粗鲁的壮汉大步走去。 “病了,你家谁又病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又病了呢?”粗鲁的壮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许志国没有接壮汉的话茬,他知道这个绰号叫“蛀米虫”的同村人是个十足的无赖,天天跑他闺女的家蹭吃骗喝,生产队的工却一天也不愿意出,村里人都看不起他。 快走到镇驻地黄阳村地界了,许志国就开始有些紧张起来。仿佛自己是特务头子混进村,自己的身份早已经被别人识破似的。他停下脚步,让卟卟跳动的心先静一静。他扇动着草帽,让一股风扇到自己的脸上来。这扇过来的热风虽然丝毫没有降低自己身上的温度,但他依然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闷热。黄阳村毕竟是赤峰乡镇的驻地,地理位置和人文素质都要远胜偏远的尚胡村。这是许志国一个农民的错觉和认知。他打心眼里就敬佩住在镇附近的人,他总是觉得他们很有些本事,见识也比乡下人广。这是个没有道理说得通的道理,许志国本人是这样认为的,别人不同意就说明别人比自己还要愚笨无知。此刻的黄阳村村道冷冷清清,行走在街上的稀稀疏疏没有几个人。这在平时,四米宽的街道早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了。那时人们肩挨着肩,脚尖碰着别人脚后跟,根本没办法大步流星行走过去。可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都死气沉沉起来了,这种气氛是令人十分窒息的。许志国不敢走得太急,怕被别人叫住问话,他今天来这里是有自己的目的的,这个目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把钟书记的事情弄清楚了,自己心里才能踏实起来。许志国冷静下来,这个脑子还是比较好使的,他自信自己今天一定可以打探到自己需要的信息。我们常说:自信是行动的动力。 黄阳村的东头就是赤峰乡办公场所所在地,这是一块相对平坦的丘陵。乡所在房屋原本是当地大地主黄金水的私人庄园。庄园面积虽然不大,但房屋结构是仿古典式的砖木结构,青砖绿墙,气势雄伟。大院子里种满四季盛开着金黄、银色的桂花和结满火红石榴的石榴树,还有宽叶深绿的广式白玉兰树,树干高大挺拔,树冠盖过整个庭院角落,这些树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树干合抱过人,树冠遮天盖日,纵使酷暑如煮的七月,依然满园飘香,走在树底下更是凉风送爽,沁人心扉。砖墙的照壁上密密麻麻匍匐着爬山虎,郁郁葱葱的青翠欲滴。那一面面青墨深绿色的墙壁看上去赏心悦目,令人心情大好。许志国来过这里一共才三次,每一次过来,都会对这里的印象加深一层。今天是他第四次来到这里。他顺着外面的墙根走,外面的砖墙上的爬山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人割藤剥皮,墙面已经用白石灰粉刷过了。在粉刷过的外墙上面到处贴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站在它前面的人没精打采三三两两地伸着脖子在看着什么。 许志国也装作漠不关心似的慢慢走过去,偶尔也会瞄一眼墙上的东西。前面的一张张横幅仿佛是最近几天才挂上去的,有许多人正围着它看,声音有些嘈杂。许志国走过去,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因为他听到了大家议论纷纷的正是钟书记的事,他挤到他们面前去,盯着墙壁一字一字看下去。这些确实有一些内容是针对钟书记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内容都是指向他的,落款也只有揭发者写下的日期却不具姓名。许志国从头至尾读下来,内容无非是他贪赃枉法、打击报复同事、独断专行粗暴无理等问题。同时也提到了自己的事,只是将自己写成许某某而已。许志国有些愤怒,凭什么好人被坏人污蔑一告一个准,而坏人却能逍遥法外、作威作福。是百姓麻木不仁?还是坏人法眼通天,法律也奈何不得他呢? “哎,这世道,好人难当啊。”有人发出一声叹息。 ------------ 第十三章 噩耗 “你小心点,这是什么地方,乱说话会吃亏的。”有人在善意提醒。 “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小人,现在是小人得势,恶人挡道啊。”后面又有人在感叹。 “污蔑,这都是污蔑。钟岳山书记为老百姓忙前忙后,一定是他身边的小人在告黑状。” “你别信口雌黄,你又不是他身边的人,你怎么知道姓钟的就没有问题?”有人对前面的人提出不一样的看法。 “我敢肯定姓钟的没有一点问题,有问题恰恰是写这些材料的小人。”许志国听后面的人大都是支持钟书记的人多,就也大胆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们还是少说为妙,这里人多嘴杂,万一有人去报告,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赶紧走吧,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我们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都是危险的。”个子矮小的男子正拖着个子高高的男人出人群。 “钟岳山,这名字听到过,人我没见过面,自己没有印象,但听说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呀,能为民办事,就是好官。” “你们都是一根筋,乱说话很危险的,老话说‘祸从口出’你们就不能少说几句吗?” “你说得对极了,我们也是据实说话,但现在确实不允许我们说真话了,大家还是小心点吧。” “你是哪里人,你怎么知道钟某人就是个好官?”一个相貌相对斯文,戴一副绿色眼镜的年轻人不知道何时挤在人群里在问身边的另一个人。 “我就是这里人呀,怎么你是查户口的吗,你干嘛问我这些?” “你误会了,同志,我是在校学生,学校里也是乱哄哄的。一会儿说这个是坏人,一会儿又说这个是好人,把我们学生都弄糊涂了。我们现在也休课了,我想这样也好,我个人就去社会上做个调查问卷。” “你真是一个书生啊!”有人发出这样的感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做个调查研究,不担心自己被别人拉了去?” “年轻人,你从哪里来就赶紧往哪里去,现在谁不想自保,我劝你还是呆在家里最安全。” “大家别说话,里面刚出来几个都是有来头的人。” 许志国朝前面大门口望去。果然有三四个人说说笑笑着从门口出来。几个人腋下都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那个戴眼镜高个子是吴文才吴文书。 许志国心头一喜,正想挤出人群去同他打声招呼。没想到有人在他的衣服上拉扯了一下,轻声道:“你小心点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过去的人现在不一定还是老样子。” 许志国侧身过来,才知道是同村的方州溪。于是就笑着说:“州溪哥,你什么时候也过来啦,走,我们到外面去说说话。” 方州溪拉着许志国的手就出了人群,朝南面的一个山坡方向走。志国说:“州溪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同吴文书打声招呼呢?” 方州溪没有回答许志国的话,放开他的手自己快步走起来。许志国追赶上去问:“州溪哥,你今天怎么啦,我问你话你也不答,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方州溪紧走了一里多路,看看前后,后面也不可能有人会听得见才黑着脸对许志国说:“志国,你挤在那里做什么,也不怕被熟人看见,现在这个地方人家避都避之不及,你倒好,还叽叽歪歪乱发议论。”许志国笑着说:“我开始也没参加议论的,后来觉得大家都对他印象不错,我也就开始说实话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也不知道呀。” 方州溪听了,就调侃他说:“那你对我说说,刚才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正在为他申冤鸣不平来的人?” 许志国说:“十之八九吧,但我不敢十分肯定。” 方州溪没有接腔,只冷冷地说:“你如果有耐心,你明天再过来看看听听,到底有几个人说的是真心实话。我告诉你,人心险恶,你可别大意着。” 许志国回到家。金小菊就问他有结果没有?志国说自己连乡政府的大门也没有迈进去过,但可以肯定钟书记是出事了。乡政府门口就贴满他的材料。小菊说,那你有没有问别人他是什么时候出事的,是把他关在乡政府里面,还是送派出所,还是把他送到县城里去了?许志国一直摇头表示自己一概不知。小菊轻轻地骂了他一通,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志国说,还有一个事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事?小菊就问是什么事,你先说出来吧。志国就把亲眼看见吴文才的经过说给小菊听。小菊说,如此看来,钟书记的出事十有八九与姓吴的有关。许志国说,这个现在还不好肯定。小菊说:“你真是书呆子,如果吴没有出卖他,那么他就有可能要同钟书记一道被关起来才对,现在他还如此春风得意耀武扬威的,就说明他已经彻底与钟书记一进行决裂了,他们已经不可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方州溪都看得这么透,你这个猪脑,竟还想同他打招呼?” 许志国哑口无言了。他认同妻子的分析,看来自己真的是长着一个猪脑袋。 许志国不敢肯定钟书记被抓的事,心里的石头就难以落下来。第二天中午他就又赶到黄阳政府驻地。这一次他大起胆子直接走到乡政府大门口朝里东张西望。门卫老头子拦住他盘问: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早过来做什么,别在这里探头探脑?许志国早就想好了,就说,你让我进去,我是来检举揭发的。老头子用怀疑的目光盯住他:“你揭发谁,有没有书面资料?有书面资料你就放我这里,没有书面资料,你现在也不能进去,这里还没有上班。” “ 我要揭发的人是重要人物,我不能把资料交给你,我要亲自交到吴主任手里去。”许志国拍了拍早就背着的一个草绿色背包。 门卫老头子不耐烦地用手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作息时间表对许志国吼:“你有眼看不到这么大的作息表吗,别让我再说一遍,我这里可不是牛草场,你再纠缠,我就要叫保卫部门了,他们可都不是吃素的。”旁边有人也在等着要见吴主任,老头子用同样的手段来应付,那人也不同他解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分给他一支,这个老头子马上转变了态度:“我可以先放你进去,但是你千万不能到处乱走,万一被保卫部门盘问就自找麻烦了,你进去就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去等,记住千万别乱走。”许志国见这个老头子一支烟就被收买,于是也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虽然抽了几支,但看上去就像整包没有拆开,他将整包都递给老头子:“师傅,请行个方便,这包烟我留着也没用,您拿去抽吧。”老头子怔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说:“客气了,客气了,您真的是找吴主任吗?”许志国摸不透老头子的心思,就用点头来表示。老头子将烟塞进自家的裤袋里悄声说:“吴主任现在是大忙人,我看你不像是个检举的人,我问你,你说重要人物,我们这里除了揭发钟岳山的资料,其他都是没人理的。” “我就是揭发他的,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没办法见吴主任了。”老头子让许志国走到里面的房子里来,并将门关死进到里面,这是老头子睡觉休息的地方,没有凳子,老头子让志国坐在床沿,才低声说: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村来的贫下中农,是钟书记替你解决了房子问题,你胆子也太大了点,人家现在就因为你这件事被关起来了,你自己还往火坑里跳,好在这里除了姓吴的,其他一个人也没有见过你,你赶紧趁现在还没有上班走吧,我也就不拦你了,你千万别进去,这里的人非常复杂的。说完先到外面探出脑袋看了看,就让志国走了。 ------------ 第十四章 拜访钟夫人 许志国从门卫处出来,就不敢在周围过多停留,匆匆穿过了黄阳村。这回他相信自己得到的信息已经非常准确的了,钟书记已经被关起来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他心里痛恨吴文书这个小人出卖了钟岳山书记。门卫老头子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着:“赶紧走,别被熟人看见,不要向生人打听钟书记的事。” 许志国在回家的路上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向老头子打听他关押的准确地址。但转念一想,即使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凭自己一个小小的老百姓什么事也办不成了。他为此感到悲哀痛凄,情绪低落下来,心中却又愤愤不平。他无助地走回到家中。妻子问他,他也没好心情回答,只冷冰冰地说:“钟书记他真的出事了。” 妻子小菊安慰他说:“你振作一点好不好,别像生了一场大病那样难看,人家都看着你,会产生误会的。” 许志国悔恨地说:“我当时也是昏了头了,打听一下这多简单的一件事,现在想想都难过。” 方彩丽在门口找许云勤和许云涛一起出来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许志国不耐烦地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就只知道玩,玩,玩?我家云勤他们要去拔兔草去,没有你多闲时间,你走吧。”方彩丽分辩说:“我和他们上午一起刚刚拔了许多兔草过来,兔子都还没有吃完呢,你分明是在找借口,不让他们一起过来玩?”许云勤从里面走出来说,你天天就知道玩老鹰捉小鸡,能不能变换其他的东西出来玩呀?志国就直接朝着儿子吼叫:“以后不准你出去玩这些无聊的事情,你给我就在家待着好啦。”方彩丽替云勤抗争说:“云勤你别怕你爸,我们一起去玩,兔草都拔来了,还能做什么事。”许志国还要发火,金小菊走过来制止他说:“小孩子喜欢玩没什么错,你别动不动就发火呀。”说着对云勤他们说:“你们出去玩吧,别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了就是。”云勤云涛钻出门缝,方彩丽以得胜者情态骄傲地昂着头,哼着小调走了。 方彩丽安排许云勤来做老鹰,她自己做老母鸡,拉上院子里其他的一群小屁孩子来做小鸡。许云勤则傲慢地对她说:“我做老鹰是很厉害的,你这几只小鸡还不够我吃一肚子,你再去多找几只小鸡过来我才能与你一起做。”方彩丽不服气说:“这么多小鸡你怎么吃得下,有本事你吃一只小鸡给我试试看?”云勤就说:“你说大话吹牛皮给谁看呀,等我吃完小鸡就连你也吃,吃你我连毛带皮也不剩下来。”方彩丽赌气地说:“那就试试看谁比谁更加厉害的了?”方彩丽把院子里七八个孩子按个子高矮排在自己后面,并告诉他们一定要抓住前面人的衣角衣摆跟牢她跑动起来。 许云勤急速往左往右不断变向旋转,不一会就摆脱方彩丽伸展的双手拦截,把最后面的一只小鸡先“吃掉了”。方彩丽使劲拦挡对许云勤又是拖拉又是拦抱还是阻挡不了“老鹰”的快速攻势。许云勤吃完了最后一只“小鸡”,就笑呵呵地抱着方彩丽,张着嘴巴要吃她。方彩丽不干了,照许云勤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将下去。许云勤恼怒了,也一巴掌扇回了过去。站在院子里的孩子们见他们打了起来,胆子小的就跑开了,胆子大一点的就站在原地拍手看热闹。云涛去把母亲叫过来,小菊拉走了云勤,方彩丽就站在院子里哭。小菊回头劝彩丽:“彩丽,你别哭了,等会儿我去教训云勤一顿。” 方彩丽不依不饶地道:“一个男人打我女人他算什么本事,我要让我哥打回来。”小菊腆着肚子小心翼翼蹭下来,用手揩去她的眼泪说:“丽丽,方才好像是你先动手打了云勤是不是?” 方彩丽耍赖说:“是又怎么样,他是男孩子,就不应该谦让我一下吗?”金小菊于是笑着说:“丽丽,不管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你先动手打人还要再叫你哥哥过来打他,那么我问你,是你哥哥大?还是云勤大?”方彩丽揉揉眼睛说:“我不管,反正他打了我,我就是要叫我哥打回去的。”金小菊耐心劝说道:“丽丽,照这样下去,你哥打云勤,云勤是不是也可以叫他爸爸过来打你哥?”方彩丽被问得哑了口,就气嘟嘟地走了。 志国问小菊:“谁与运庆的小女孩吵架啦?”小菊说:“事情都过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大人,怎么也这么爱管这些闲事呀。”许志国就说:“那你蹭在哪里啰嗦些什么?”金小菊没有再理丈夫,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儿,何仙香走进屋子里对许志国说:“志国兄弟,你家云勤刚才打了我家的丽丽,你们也不教育他一下?”志国说:“刚才我还看见云勤在屋子里,怎么就打了你家的丽丽了?”何仙香说:“志国兄弟,我家丽丽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别人的,你先问一下你儿子再说,大人不能老护短是不是?”许志国就说:“那你跟我进来一起问,否则问也是白问了是不是?” 两人一起把许云勤叫出来,云勤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志国说:“大婶子,事情弄清楚了,你以后也要先把事情弄明白再投诉我们家长,免得大家事后尴尬。”何仙香一脸不悦说:“你教育的是,我这就让她去见个明白。” 刚好金小菊从外面回来,就笑着对她说:“何伯母,这件事我本来就处理过了,你就别去再为难丽丽了,小孩子吵吵闹闹天天都发生,过一会儿就忘记了,何必弄个子丑寅卯出来做什么?” 何仙香也就开心了起来:“我这个讨债鬼的,总是不让我省心,我实在拿她也没得办法。” 志国见何仙香走远去了,就对小菊说:“我不喜欢院子里这些女人,自己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动不动就先过来‘兴师问罪’好像我们孩子都是坏蛋,她们的孩子都又是好人似的。”小菊白了志国一眼说:“你不也一个模样,小孩换大人,你把邻居关系都搞糟糕了,以后吃亏的事情你想都不敢想。”志国说:“就你有些本事,我现在不需求别人,你何必这么低声下气做人?”小菊见丈夫是这样理解邻里关系的,就气得摔门而去。 许志国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钟岳山家的住址,就同妻子说:地址我已经拿到手了,我想去钟书记家走一趟。小菊表示同意。许志国就问:“那我带什么东西过去好?”妻子忙说:“好东西我们家也没有,又不能空手过去,就只能带点粮食去吧,现在钟书记都这样子了,家里也一定缺少粮食吧?”许志国说:“总不能背着大米和小麦去吧,这些东西也拿不出手的,我想我们把家里留下来的黄豆种子先送给他吧?”金小菊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都拿去吧,反正也没有多少了。”志国笑着说:“黄豆种子,都是我挑选的,粒粒金黄饱满,都拿去了,今年过年豆腐就没得吃了。”小菊痛快地说:“本来就没计划春节磨豆腐,种子播种又还早,以后再去想想其他办法吧。哦!对了,你明天还要早点走,路途有点远,别走太急反而不好。” 许志国背着豆子敲开钟岳山的家门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钟书记的爱人叶苓老师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气质高雅,精神面貌还好。叶苓老师把许志国领进家就问他是哪里的人,来找她有什么事?许志国放下肩上的豆子,接过叶苓老师递过来的一杯凉水一口喝完揩着嘴唇后才自我介绍说:“我是赤峰乡的农民许志国,钟书记是我家的恩人,现在钟书记有难了,我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请您收下这点东西吧。” 叶苓老师微笑着说:“我没听老钟谈起过你家的事,我与你又陌不相识的,我怎好能收受你的东西。你先坐一会吧,我烧点吃的给你填填肚子,你吃后就把东西拿回去。”志国说:“我就不吃东西了,钟书记的事我没能力帮忙,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您无论如何都不能推脱不要,我们农民就只粮食是不缺的。” 叶苓老师说:“许同志呀,既然你都知道钟书记的性格,说明你是真的知道钟岳山他的为人的。我若是收了你的豆子,钟书记知道后一定会对我发火的,你一定要听取我的意见,把黄豆背回去,你的心意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他的。现在我也不清楚他被关押在什么地方,我相信老钟一定会挺过去的。他始终坚信我们的党,同时他自己就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革命者。”许志国听不下叶苓老师这么多的理论知识教育的事情,他只在乎钟书记本人能够平安无事就好。对叶苓老师的坚决态度反而起了反感:“您是钟书记的爱人,也就是我的恩人,您不能不接受我这么一点点的心意,再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您让我背回去我力气也没有了的,您还是收下吧。”志国的话一半是真一半却是假的。 叶苓老师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寸步不让:“许同志,我告诉你,你如果希望钟书记好,你就今天把它背回家去,你也知道,现在钟书记不明不白受到冤枉的事,也许与你家有点关系,我知道他是出于公心,但你有没有想到过,你留下这些东西反而会害了钟书记的,现在老钟没有小辫子被他们抓住,清清白白的,我希望你别再犹豫下去了,你吃过饭马上就走吧,不是我不想留你,是因为形势所迫。” 许志国听得冷汗直冒:“好,好,好,叶老师,我全听您的,我这就走。”叶苓老师说:“你还是吃过饭后走吧,这样回去才有力气,否则你怎么走回家去?”说完就走进厨房去烧饭。 许志国肚子早已经在敲边鼓了,于是就安静的坐了下来。叶苓老师在厨房做了一碗光面条端出来,歉意地笑着说:“真不好意思了许同志,家里没有其他的菜,就给你烫了一碗光面条,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志国接过面条来连声说:“真香啊!我一闻到这味道,就是饱肚子也受不了要把它吃掉,您瞧,还摊上一个荷包蛋,真是麻烦了您。”叶苓老师笑着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就一碗光面条,你慢慢吃,别烫着了,吃了你就回去。” ------------ 第十五章 分娩 金小菊于农历七月初九临盆。这天早上吃过早饭,许志国像往常一样又出工去了,金小菊典着肚子出院子去倒垃圾,回来时就感觉自己肚子隐隐作痛。她支撑着走到家里,肚子一阵紧似一阵地疼起来。于是她就开始坐在厨房叫何仙香。何仙香挑着汲水去猪房喂猪去,只有方彩丽在家。金小菊就叫方彩丽,开始方彩丽并不理睬她,以为金小菊是要求她帮她干什么活儿。后来看见金小菊疼得额头满是大汗,就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方彩丽就在院子里大声呼叫起来:“大家都快过来呀,云勤妈快要生小孩子啦!”这样大声呼叫,张雪芸、方彩荷母女第一个听到了,就马上都赶赴过来。这里对面北首住着的方运幸母亲李竹桃(樟树婆)、妻子吴美英还有方彩玉等也闻声全都跑将过来帮忙。院子里十几个孩子也都呼啦啦挤进房间里来看热闹。何仙香回家直接就丢下担子赶过来。李竹桃让几个年轻妇女搀扶金小菊躺到床上去,她一边吩咐方彩荷去叫隔壁村的医生兼接生婆王水芬。为了节省时间,她特地吩咐方彩荷叫李克敏骑上自行车带她去。一边又吩咐张雪芸和何仙香去烧些开水过来备用。又吩咐自己儿媳妇吴美英快去找许志国回家。她自己带方彩玉站在金小菊身边观察金小菊的发展情况,一边拿热毛巾不停地替她擦汗,并细声安慰她,又用手轻轻按摩她的肚皮。 方彩荷拉起床上的丈夫催促说:“克敏,你快点起来,帮小菊去叫王医生去,她马上就要生产了。”李克敏一听就滚下床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端正就过去拖自行车去,方彩荷责骂他道:“你慌什么慌,你只管穿衣着鞋,我帮你把自行车背出屋子去就是。” 孩子越围越多,李竹桃就拦他们出去,说这里不能让小孩子看,孩子们被大人赶出来还拍手跺脚在不停起哄:“哦!哦!小菊生小娃娃啰,小菊要生小娃娃啰。”气得许云勤捏着拳头要打人。 李克敏载着方彩荷朝相距尚胡村两华里的下田村飞骑过去。方彩荷一个劲地催着李克敏:“你能不能踩快一点呀,小菊万一现在就生了可怎么办?”李克敏不满妻子一直催,就说,要不你来骑?”方彩丽就挥拳打李克敏的后背说:“你别挖苦,明知道我骑不来的,你还这样为难我,你是不是存心讨打呀?”两人吵吵闹闹着早到了下田村,在村口一打听,就有人自告奋勇带路去找老王医生去了。好在老王医生正好又在家,就这样克敏先载着老王医生过来,方彩荷自己慢慢走回来。 许志国由吴美英找回家时,金小菊正在床上疼得欲打滚,几个年轻力大的妇女正按着她的肩膀双脚,一边柔声说道:“小菊,你要忍受一下,千万不要翻动,压着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得了。”金小菊龇牙咧嘴喊:“疼死我了,我也生了这许多次了,就这个欠债的,弄得我半死不活的。”李竹桃劝说道:“小菊,你再忍受一下吧,王医生马上就到了,她有办法让你不疼的,再忍忍吧,生孩子谁不痛得难受呢。” 李克敏载着王医生到了。首先她让无关的这些女人都出来,只留下两个年轻又有经验的妇女做做帮手。方彩玉和王碧琴两个妇女被留下来了。老王把其他的人统统都赶出来。张雪芸不满地说:“生个孩子又不是大事,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的,想当初我们生孩子,谁请过医生,还不是一盆热水,一把剪刀就解决了呀,现在的女人,就这么金贵起来了?” 李竹桃拉了拉她的衣角说:“雪芸,你少说一句,医生没有错,她接生不按照我们的土办法来,要有所讲究的。我们别妨碍她吧,再说她不还让彩玉她们留下来做帮手了吗?” 王医生用酒精棉消毒了毛巾、剪刀、镊子、脸盆等;用热水烫过毛巾多遍。她指导王碧琴方彩玉她们如何消毒、如何对孕妇按摩、如何帮助孕妇准备婴儿包裹的柔软的棉衣小裤。金小菊折腾了一个小时后就顺利产下一个黑黑胖胖的女婴,她安排方彩玉和王碧琴两人用温水先清洗了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把自己的工具器械都重新消毒一遍,然后小心地整理收拢起来放进一个四方的牛皮箱子里。她接过许志国的钱,嘱咐许志国一些注意事项,放下一些药,背起药箱走了。 王碧琴等大家都走了才对许志国说:“志国,你真有福气,小菊姐又替你生下来一个千金,将来可又有得猪脚蹄啃吃的了。”许志国苦笑着抓了抓头皮摇头说:“你也别羡慕我啦,你看我这眉毛都打着愁结呢,你若喜欢她我就把这个小女儿送给你养,你养大了当儿媳妇不是更好吗?” 王碧琴知道许志国拿她开玩笑,于是就说:“志国哥,我知道,假如今天小菊生下来是男孩子,你心里肯定不高兴,生下女娃,在心里偷着乐呢,你怎么会肯将‘宝贝’来送人?” 许志国似乎认真地说:“你也许是这么想,可我许志国并不这样想,我儿子女儿太多了,多一个就多一张嘴吃饭,你以为我心里多开心呀?我是愁死了的。” 王碧琴一听,志国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现在,每个家庭都还没有绝对保证可以吃饱穿暖,就仔细再问:“志国哥,你刚才没有同我开玩笑吗?” 许志国就说:“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肯定是要将这个小女儿送人的,你不要我只有另外想办法去了。” 王碧琴心里快乐,表面却说:“志国,你这也太绝情了点吧,这么可爱的女儿,你难道真能狠心抛弃她不要了吗?” 许志国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的话呢?” 王碧琴笑得快要憋气过去了:“志国哥,你可是说话得算话,我马上就抱走她。”又扭头对睡在床上的金小菊说:“小菊姐,志国哥的话你听到没有,我可是认真的?” 小菊有气无力地说:“碧琴,你真的想要我女儿做儿媳妇,不是开玩笑那你就干脆抱走她,养大了我也不去认这亲,免得这个娃娃以后仇恨我们。” 王碧琴心里乐开花说:“小菊姐你也同意啦,让我回家同我老公商量一下,过晚上来答复你们行不行?”志国说,我是没有意见的,你先回家同你家永福商量一下再定下来。 王碧琴屁颠屁颠地走了。金小菊对志国埋怨说:“志国,这个王碧琴一根筋脑子不转弯,我们一句玩笑话,她真当真起来了,万一她真过来抱走咱们孩子可怎么办?”许志国说:“我是半认真半假话的,她如果真的认真起来了,你同意就送给她养好啦,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要让她拿出一笔钱出来,而这笔钱她也是付不起的,这个你只管放心好啦。” 金小菊说,志国你说这些我不明白,我们的女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你就这么无所谓,一点良心也没有吗?许志国无奈的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只有一双手,现在这么多张嘴伸着要吃要喝要穿,我就是每天都不吃不穿不睡觉也忙不过来,这个女儿来的也不是时候。” 金小菊说你不养,我自己来养好啦,我自己生的,就是讨饭我也背在身上。许志国把一碗温糖水端过来递给了小菊,劝说道:“你现在好好坐你的月子,其他事就别放在身上了,愁这个愁那个做什么。” 金小菊不喝糖水,狠狠地对许志国放话说:“王碧琴若再过来,你就开门见山告诉她,女儿我金小菊自己会养,就不劳她多费心了。”许志国点着头说,“好呀,我依照你说的去办就是,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吗?”金小菊说,“没有,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同你说话,你别在我面前直晃,我头晕。” 许志国出来,看看家里一时没需要他要干的活,就吩咐大儿子云勤道:“现在你妈刚刚生下了你小妹妹,你别到处跑出去玩,妈妈需要什么,你帮妈妈去弄,还有妈妈有什么疼痛叫唤起来时,你就去叫邻居的婶婶、大妈、阿婆她们过来;不行就去北山的垦摊地上叫我一声,听进去了没有?”许云勤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 第十六章 自 寻 烦 恼 晚上,王碧琴喜滋滋地又跑到许家,就说我家的永福听了,高兴得不得了,他让我再来跟你们核实一下,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是真话,那么就确定一个好日子,我们过来请客,把孩子抱走? 许志国于是就严肃地对王碧琴说:“你回去告诉你家永福,中午我同你只是开玩笑的,你可不能把它当真起来了,这件事咱们都到此为止,别再误会下去了。” 王碧琴怔怔地站在志国的家门口,走不能,留也尴尬,不知所措起来:“你们大人说话怎么如此随意呢,中午我这么老老实实征求了你们夫妻的意见,你们不都同意送给我抚养的吗?你们变化这么快,对得住我了吗?” 许志国就说:“碧琴,这个事是我不对,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现在就向你道歉。” 王碧琴说:“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永福都把这口风透露出去的了,我们做了倒霉事,再也抬不起头了。志国,这个事,我现在是没办法接受你的道歉的,我要回去同永福商量着来办。” 小菊从里面喊话王碧琴,王碧琴只当没听见,气愤地走了。 小菊让志国进房间里面来埋怨道:“你也听到了,碧琴放话在我们这里,这件事没完了,我看永福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你得提前想好与他们应对的策略出来。”许志国笑着说:“没什么事的,永福的脾气秉性我都知道,他没有碧琴这样的脑子。” “你别自作聪明,我们麻烦的事情来了,王碧琴的嘴巴是挺厉害的,句句带刺冒钉,有你好受的了。” 许志国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你别较真,碧琴本事最大,也总不能把事情都往绝处走吧,再说,永福还能治不了她。” 金小菊还是忧虑重重着说:“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现在他们夫妻俩是同一种思路,是统一战线,你还指望永福来对付碧琴?” 许志国笑着说:“那就等着他们来出招好了,我也有‘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法子在。”金小菊已经没有力气同志国争吵下去,她将眼睛紧闭起来,不再说话。 范永福领着王碧琴气势汹汹地过来,站在志国的屋檐下,指名道姓要许志国出来说话。许志国于是就走了出来,问范永福有什么事?范永福气愤地责问他说:“许志国,咱们平时的交情也不薄吧,你今天做出的事却令我非常生气。你必须要给我有个说法的,否则,我跟你从此就不做朋友了。” 许志国就说:“永福,你别站在这里说话,你先进我家里来,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可以吗?”永福黑着脸说:“我永福现在还有脸走进你家里去吗?志国,趁现在大家还没有撕破脸面之前把话说清楚好,至于做不做朋友那是另外的事,我今天没有时间去理论它。” 许志国听了于是也就冷冷地说:“也好,你不进去我不勉强。是的,我上午是同你老婆开过这种玩笑的,我承认自己玩笑是有些开过头了的。但是碧琴第二次来时,我已经跟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而且我都向碧琴道过谦了,你们还不依不饶,还要我给你有个说法,永福,你仔细衡量一下,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到底是谁过分了?” 永福大声说:“志国,你确定你是当着我老婆的面向她道过歉了的?” 志国一副生气的表情说:“这事你得问你自己老婆不就清楚了吗,你没必要再三问我。”永福就问碧琴道:“志国的话是不是真的?”碧琴说,“道歉是道歉了,可志国的道歉我没法接受,再说,这样的事光凭道歉就可以吗?那以后杀人放火就凭一句道歉不就可以过去了吗?” 志国对永福说:“永福,我一个大男人肯向你老婆道歉,我是不是已经放下了尊严?你老婆不依不饶你自己可以来分析判断一下,这个理是谁占有了?” 永福泄气道:“志国,这件事我也可以不向你讨个说法,但你自己说过的话就这么随便了么?”志国陪笑说:“玩笑而已,你可别当真,我以后也不会同你们再开这样子的玩笑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永福并没好脸色说:“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今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吧!”志国听了,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可以的,路本来就是路,桥也只不过是桥,我都无所谓。”碧琴开口骂志国道:“你这样不讲信用,你会遭报应的。”许志国笑着道:“我遭报应对你有什么好处?只要你自己那张嘴巴能不被别人掴就行。” 永福朝妻子身上狠狠踢了一脚:“别丢人现眼,赶紧回家去。” 樟树婆走过来看小菊和娃娃。小菊说:“太婆婆您自己坐吧。”樟树婆问:“刚才碧琴和永福怎么同志国就吵起来了,你们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吗?”小菊叹口气说:“这事也不能全怪碧琴他们,是我家志国的一句玩笑话给闹腾起来的?”樟树婆就说:“开个玩笑,本来就不能当真,谁要是当真了,自然就要闹出矛盾来的,志国究竟开了什么玩笑,让他们夫妻都一起赶过来讨要说法了?”小菊就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说给太婆婆听。樟树婆听后就批评志国不该开这么大的玩笑,又对王碧琴太过认真觉得好笑。好在两家没把事情闹大,否则小菊这个月子里真就不好过了。 方彩荷自范永福领着王碧琴进了院子起就一直跟过来听‘戏文’。范永福夫妻走后也听了个七八分事情的内容进去。她始终没有插嘴,但心里有些愉悦起来。她是个喜欢别人天天闹起纠纷来可以看热闹的人。骨子里就有这样的心思:哪里有人吵架,她就奔赴哪里去,哪里有热闹她就比人家还兴奋还激动起来的人。 方彩荷没有进金小菊家而是尾随着范永福夫妇去了范家。 王碧琴让方彩荷坐下来,心里仍然愤愤不平:“这个许志国,算个什么男人,说话不如人家小孩子放屁响。”方彩荷边接过茶水边怂恿她道:“我说碧琴,你也太窝囊了点吧,换做我的性格,我早就与志国吵个翻天覆地的,你们倒好,都站到他家门口了,就这样草草收了兵?” 王碧琴委屈地说:“我也是要与志国闹翻天的,可是我家男人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也只能听他的了。” 方彩荷似乎不满意王碧琴的回答,带讽喻讥道:“你们真是恩恩爱爱的一大家子人,我看永福还不如你,你带着他上门讨便宜怎么可能实现呢?” 王碧琴也后悔自己好好的场面被他许志国一句话化解了,说:“我没想到永福这么息事宁人,早知道如此,我就一个人去讨说法去,现在弄得灰头土脸回来,一肚子气咽不下去。” 方彩荷乘机挑拨说:“这次你也就这样了,下次有机会,你就不能像刚才那个怂样儿,我都替你感到好笑生气的。” 王碧琴就说:“我也非常后悔,也考虑过跟你商量来的,但是你毕竟同小菊是同一个院子住着的邻居,被志国知道你参与进来,天天见面反倒不好。不过,现在想起来,后悔也来不及了。”方彩荷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事后诸葛亮是没有用的,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然这也没有鸟用,关键还是在人。”王碧琴讨好地说:“也是,下次我若有事,先找你来把把关吧。” 樟树婆走回家去,吴美英就问婆婆刚才去哪里了,她要找针线没地方找。婆婆说,应该就在篾箩筐里头,你再去找找。美英说,那里也没有。樟树婆就说:“那再近有谁来问我们家借过没有?”媳妇说,我没有借出去过,运幸就不知道了。婆婆说,那我还是帮你找找吧。两人就这样又找了房间的柜子抽屉,还是没有。运幸从外面回来也说没借过给别人。樟树婆于是说,隔天就是赶集的日子,你再去买一份就是,现在要紧不要紧?媳妇说,那就等赶集那天吧。婆婆因一时也没有手活可干,就同儿子和媳妇聊起刚才志国同碧琴的矛盾纠纷来。运幸说:“这···几个人··都是···吃饱···饱了···撑的,这···这种···玩···玩笑···他也能··开?”美英也觉得志国太过分了点:“都说许志国能文能武,这件事做得有丢个人形象的····。”樟树婆就说:幸亏那天我带你们早早撤了,他们怎么开的玩笑外人都不知道,若在志国家里,现在还不知道谁埋怨起谁呢?运幸说:“生···生了···一···一个···女儿,志国···估计是···不开心···了。”美英就用眼睛白运幸,想让他别议论这件事了。婆婆也叹息一声走出去了。 ------------ 第十七章 算命 方彩荷领着付香雪走进自家的时候。她家里的堂屋里已经坐着四位上了年纪的本村老女人。这些老女人小时候大都没有读过书,没有一个能写全自己的名字来。三个老女人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了。她们被方彩荷甜言蜜语连哄带骗地叫过来,不是给她们上什么课取什么“经”,也不是给她们发什么奖励品,而是让她们过来算她们家自己的命。自然这些妇女现在的处境一个不如一个,她们的男人或因恶疾绝症或受意外伤害早早命丧黄泉。这些老女人最致命的困难弱点倒不是因为自己丈夫过早去世度日如年而是精神支柱的崩溃正需要这方面的精神抚慰,由于她们长期受到贫困生活的压力加上愚昧无知的浅识从而丧失失去对生活的向往与乐趣。她们的这些缺点弱点又恰恰被方彩荷从中诱骗利用。 方彩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贪婪女人,贪婪本性是她为人处世的宗旨。她有超乎常人的口才表演天赋。还有一副姣好的脸盘可以为她支撑起场面。这种得天独厚的天然因素掩饰了她那丑恶目的和阴险恶毒之心。她通过去这些妇女家去游说,连带恐吓哄骗,再加点迷信的伎俩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让这些老女人就范。方彩荷在这些人面前始终是一副菩萨心肠、救世主的身份出现。我们都知道越是愚昧就越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越是无知就越表现出自己有独到的本领。 方彩荷文化程度不高,但人很机敏聪明,又能说会道,不懂的东西一学就会,记忆力惊人。她通过自己几天来的观察,就基本摸清楚算命先生的生财门道。但是她没有揭穿算命先生的这些伎俩,而是自己找到算命先生的家里去,把自己准备要与他合作经营的事情说出来。刚一开始她就吃到了先生的闭门羹。但她不急不恼,干脆把自己的能力鼓吹了一通,还说好,合作后如果一天没有达到这位先生过去业绩的五倍以上,她可以不要分文。这个百利无一害的诱惑早已打动了算命的先生。合作马上达成:方彩荷负责拉人头,做暗线。把每个来算命的人的优缺点都提前告知先生,先生按方彩荷安排算命人出场顺序先后来算命。就这样,谁家人生过什么大病,几年前死了人,家庭背景情况一算一个准。当然方彩荷不能老是自己出现在算命的现场,这样会被别人怀疑的。她只要不停地在村前村后做动员组织工作就是啰。那些去算命的人,先生美其名曰是按生辰八字次序来安排的,其实奥妙就在这里,没有方彩丽的精心安排,先生眼前就是一团黑。 方彩荷走近先生,低头与先生耳语了一会,就笑着对付香雪说:刚才先生说了,你的生辰八字适合第一个来算命,你走过来吧,其他人都先坐着,别说话出声,只管竖起耳朵来听先生算得准不准?之前我同大家也说过了,你们觉得这位先生算得准就给他算命钱,算不准不但不用给钱,还要让他赔给你们工时钱。这个是我提出来的,开始先生是不肯答应的,我就说,既然你算命是神灵附身与你凡人无关。那么这个就是证明你骗不骗人的最好依据,我们都是没有文化的人,但我们也不是傻子笨蛋,我们也有自己的评判能力。大家现在不要焦急,在座的每个人都会轮到的,我重复一遍,你们千万都别吱声议论。否则,乱说话吃亏的只能是你们自己,大家听明白了没有。五个老女人都一起点头说:都知道了。 付香雪于是坐在堂屋中间的一个圆凳上去,面朝先生,其他人则都坐在旁边。先生开始对付香雪注目凝视,摊开她手掌心观察,又让付香雪报出生辰八字,其他付香雪就不需要再说话了,只要她静坐下来听,算得准时点点头就行了。 先生闭着双眼,右手的手指飞快地上下翻动飞舞,突然只见他大吼一声,双膝“噗通”一跪下去,头发披散开来,头不停地左右摇摆晃荡起来,暴露的眼球睁大得十分阴森吓人,忽又猛听一声痛哭: 上无片瓦遮风雨,下无余粮裹腹肌; 阳寿终年六十三,阴府地狱困千年。 方彩荷悄悄地对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女人说,这四句话还是有点准头的,不知道接下来先生还怎么算。付香雪揩着眼睛点着头,认可自己的老公确实是在六十三岁那一年病死的。方彩荷走到付香雪面前,又悄悄对付香雪说:“我祝大哥命苦,阳间只活到六十三就走了,到阴曹地府却要做一千年的牛马。你问一问先生,需要替他如何化解。你不同先生去说,先生就以为你对自己男人没有感情,不管不顾他去了。”香雪说,刚才我也焦急,我可以求先生去吗?方彩荷讨厌付香雪的这句话:“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减轻你老公的阴间苦难日子,你不求先生,难道还要求我不成?” 付香雪走到先生前面:“求先生给我丈夫个灵便解方。” 先生不理睬付香雪的恳求,只见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哀叫: 目下牛魔正肆虐,苦难日子环扣环; 休问阴间细微事,大仙无助消灾难。 先生放声痛哭,凄冽惨嚎连连。方彩荷也眼眶湿润起来,将放声哭泣的付香雪揽在自己的怀里哭诉:香雪姐,我祝志海大哥真的是苦海难脱身,也不知道先生下面还有什么说词。 先生痛哭了一刻钟光景,就又目光中放出一束悲凉光柱来,哭声嘶哑起来了: 欲求无穷细思量,阴阳终究有短长; 生不敬神香来拜,今入阴曹苦修行。 这时的付香雪哪里还顾得出声不出声,早已经放声哀嚎起来:“我那苦命的志海呀,你在生没享过一天福,到阴曹地府还要受苦受难呀,我怎么办?有办法我替你罪过也应该······。” 方彩荷劝付香雪不要哭,又对她关心说:你还是要求先生给你诀窍秘方,我祝大哥不能长时间受苦受难,你去问问,快去求求先生去。 香雪于是就去求先生。 欲求阎殿脱牛马,须教子孙勤烧香; 罪过之人早救赎,结发之妻苦念佛。 这个我都能做得到,我请求大仙再给我一个法宝,让我亡夫消灾解难。我一定勤烧香多拜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仙不是万能神,说话分量有重轻; 凡间纷争祸孽事,期盼来年逢吉星。 香雪已彻底征服了,心反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先生告诉她明年应该有吉星,那么苦日子还需要整整等一年了,她又担心自己子女的运势,先生似乎理解她的需求,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二儿一女齐膝绕,粗茶淡饭度温饱; 祷望儿女享福禄,勤向东南拜天晓。 灵格,灵格,灵格·····这先生真是神仙下凡,我家的算得实在没有不灵的。付香雪一边说,一边摸摸索索着从口袋里去掏钱。只见她抖索着掏出一个碎米色手巾包,把一层层的布揭开来,才露出一卷纸币,有5元的、2元、还有1元的。她不知道付多少算资好,还在犹豫不定,方彩荷走过去,看见手巾包里面都是些小票,付香雪还犹犹豫豫,就一把将手巾包夺过来:“你咋这么不痛快,怪不得我祝大哥人死了还在地狱里受苦受难,这点钱还好意思犹豫不决,你不倒霉我都替你难为情着呢。”边说边将包里的钱全部抖出来递给李先生。 在众目睽睽之下,方彩荷的举动让大家目瞪口呆,但没一个人敢发出反对的声音。有人甚至对付香雪的小气嗤之以鼻。付香雪接过方彩荷递过来的空手巾,羞悔地低着头走了。 ------------ 第十八章 冷 战 赤峰乡刚刚成立了一家由乡镇企业办出资筹办的砖瓦厂,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解决乡镇各部门工作人员家属的就业问题。李克敏通过在乡财政所当会计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关系也进入到这个厂当了一名临时工。 李克敏本就学过制瓦这门手艺,而且技术动作相当娴熟,他每天的产量都是别人的一倍还要多,质量又好。其他进这个厂子里的人都是乡里领导的子女家属,做多做少都无所谓,反正工资都是一分不少照拿。但李克敏可就不一样,他本来没有直系亲属在乡政府部门工作,他亲戚把他送进这里就已经调动了许多关系,因此亲戚多次嘱咐他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仍可自己多干些活儿,也千万别得罪其他同事。李克敏还算是比较争气,不但没有给亲戚丢脸,而且把厂里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后来调来一个实干的厂长,由吃大锅饭变成计酬发工资,李克敏的工资一下就比别人高出一倍多,他将发到的工资仅留下一点点作为自己的生活费,其他分文不剩都递交到自己老婆手里。方彩荷自从老公当了制瓦厂工人,腰包就开始鼓胀起来,她的喉咙可比以前响亮多啦,头也翘得高高的,买零食水果的次数频率在急剧攀升。由于手上不缺零用钱,自然她也更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些。以前同李先生合作的生意也渐渐不去做了,整天就在村子里转悠着。看见有人赌博她就挤进去,看得手里痒痒地就押上一把。方彩荷头脑灵活,什么事情一学就会。赌博的活动有时靠一点运气,有时靠自己的手段眼法。方彩荷在赌场里赢得多,输得少,这又使她很开心,感觉这钱来得快,心态更加膨胀起来,赌注也便开始越下越大。可惜时间不长,她就开始频频输钱。方彩荷有些纳闷了:“我过去老是赢钱,为什么近来就老是输钱了呢?同样的场面同样的人,难道是自己运气太差了?还是别人的技术提高了?”她也曾经怀疑过庄家作假出老千,但又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方彩荷将李克敏给她的钱,小部分买零食水果花出去了,剩下的大部分在赌场上输掉了。 李克敏这几天又要发工资了,方彩荷屈指数着这个日子的到来。今天终于等到了李克敏回家送钱过来的日子。李克敏也从来没有不在发工资的第二天不回家的。因此方彩荷特地去赊了肉,做了丈夫最爱吃的红烧肉等着李克敏的到来。 李克敏今天回家有点晚,中午过了还不见他的身影。方彩荷就走出村口去迎接他。孩子们嚷嚷着要吃饭,张雪芸就安排孙子上桌去吃饭了。等不到丈夫,方彩荷自然心情不太好,回家又看见孩子们把满满的一碗红烧肉吃得只剩下几块肥肉,就火从心头起,刚好大儿子方缤阳又溜进厨房准备偷吃碗里剩下的几块肉,这更使她无法容忍。方缤阳被母亲一把抓住头发:“我让你吃个够,你这个饿死鬼。”边说边拖着他拉到桌子上的碗边,将整个头就往碗里摁。孩子的哭声凄厉而夸张,张雪芸赶紧跑过来,一边把彩荷的手推开,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天杀的,天底下哪有你这样歹毒的娘,老继娘(后妈)也没你这么歹毒,你要打要杀冲我老太婆来吧,你何苦这样折磨我的孙子?” 方彩荷也冲母亲大吼大叫起来:“我教育自己的孩子怎么啦?又关你什么事,你最好就别管他们,看谁的孩子哪像我们家的,宠起来就没完没了,你以后就等着他们倒大霉吧。” “我说彩荷,你好端端的为何要诅咒我的孙子?你自己做得怎么样我难道还不晓得吗?” “我怎么啦?你别无事生事,我儿子我教育他天经地义,劝你别多管闲事。” “好,你算有种,我是自作多情,你翅膀也硬起来了,不需要我这个老不死的了,你干脆拿一把农药毒死我不就省心多了。” “你也别威胁我,你不知道我是谁了吗?你这一套把戏用到别人身上管用,对我是无效的。” “那我就自己死给你看,反正我这个老不死早就活腻了,你们都巴不得我早死。”张雪芸正欲走出厨房去农具柜去找农药,李克敏刚好迈了进来,与张雪芸撞了个满怀。 “你该我滚远一点。”张雪芸对刚进门口的李克敏吼叫起来。 李克敏让在一旁,又看见方彩荷脸色铁青,大儿子呜呜在哭,就知道这对母女又在开战,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方彩荷说:“你楞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我妈拉回来,她要去寻死觅活去了。” 李克敏只好转过身去追岳母。张雪芸已走到堂屋里面去,听见有人追过来,就装模作样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农药,欲打开盖子喝下去。 李克敏冲过来,一把将它夺了下来:“你们两人闹够了没有,能不能消停一天不吵不闹的行不行?” 张雪芸指着李克敏的鼻子张口就骂:“你一个外来人,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不是为了你,我们今天何必吵个你死我活的。” 李克敏说:“我还没有到家,你们吵架就把屎尿都扣在我头上,你还讲不讲一点点理?”张雪芸就又骂着他道:“不是你要吃红烧肉,我孙子就不会挨打,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连评个理也不许了,这个家还有人性吗?” 方彩荷也赶到了,看见李克敏手里还拿着农药,就一把夺过来说:“要死也轮不到你们去死,让我死了就好,一了百了。” 李克敏又一把夺过它,并顺手就掴了妻子一记耳光,这一耳光既响亮又有力量,几乎把方彩荷扇到院子天井里去了。 张雪芸追赶过来,照李克敏的脸上就是一把抓了过去,李克敏的右脸上立见一条红红的血印子。李克敏暴怒,扬手打碎农药瓶,也抡起手掌掴了张雪芸一个巴掌。 “天杀啊!贼娘养的不孝子,打起长辈人来啦,你这个天杀的,不得好死啊。”张雪芸又是啼哭又是反击,嘴里又不依不饶地破口大骂。 “要死全家一起死。”方彩荷也帮母亲参加混战了,她们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围着李克敏又抓又打,又踢又咬。 邻居们从各个家里纷纷赶过来,大家连劝带拖把三人分隔开。李克敏脸上满是手指抓破皮肤的血痕。方彩荷一只眼眶被李克敏用拳头打黑肿胀了起来,张雪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额前的一撂头发已经被扯下一大把。李克敏的上衣也被撕碎成条丝状布匹,稀稀疏疏地挂在身体上,前胸后背都裸露出肌肉的血痕来。几个男邻居把还愤愤不平地李克敏拖离现场,把他拉到自己家里去,几个妇女正努力安慰着这对母女。又有几个妇女进到方彩荷的房间,在衣柜里翻找李克敏可以替换的衣服。 “你们都别劝我了,我大不了与这个家同归于尽一拍二散。你们也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我决心已定,今天我一定要先灭了这两个害人精,我自己杀头枪毙都已无所谓了。” “克敏,你现在一定要冷静,你千万不要说傻话做傻事去,你现在已有三四个可爱无比的孩子了;你把自己的家庭灭了,你以为你就是英雄人物啦?其实,你这样想分明就是一个懦夫,你在逃避责任,你自己不好好活,还要把这几个孩子也拖累进去吗?你不能这样意气用事了,好好想想吧,大家都不是来看你家的笑话才过来相劝的,大家真心希望你们一家和睦相处,亲亲热热的样子。”樟树婆倒了杯温开水递过来,边递边劝。李克敏没有伸手去接,胸部一起一伏。几个男邻居也都过来劝说。 方彩荷家里这对母女又不知何故开始争吵起来了。大家赶忙把母女两人分别劝离到各自的房间。 方彩荷对今天母亲的表现极其不满,只见她忿忿地向众邻居诉苦:“不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我今天根本不需要吃克敏的拳头,她已经变死得疯狂了,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杠,本来我烧得好好的菜等克敏回家里来吃。我就出村口去接克敏这一会儿工夫,孩子们就把我做的菜全都吃完了。” 邻居们都劝说道:“事情都已过去了,你也要冷静冷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是一家子亲人,没有什么仇恨怨气可以记心的,别的也不要多说了,以后大家都忍让一下,家以和为贵,彩荷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彩荷说:“我让叔伯婶姆们见笑了,我自己没有脸活下去了,家里一天不闹腾我都要烧高香了,可惜我家就是做不到。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我没想到我家其他人也是与我一样的半斤八两,非要挣个子丑寅卯针尖对麦芒,伯婆您说我做人有多难?” 张雪芸此时倒不哭不闹,就坐在一个房间里浑身在直发抖。大家怕她病了出什么意外,就有人出来与大家商量。大家觉得先问问方彩荷的意见,看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方彩荷说:“你们去给她烧一壶姜汤给她灌下去就好了,她这个是老毛病,去医院也没什么用的。”于是有邻居就去烧姜汤茶端过来,都劝张雪芸趁热喝下去。 台门口货郎这时挑来一担梨头,放在台门口,看见那么多人都围在方彩荷家门口,就开始使劲大声吆喝:“贡梨,刚采摘的新鲜的又大又甜又脆的贡梨啰,便宜卖啰!要买得争紧啰。”方运海走过去,用脚使劲踢着他箩筐直吼:“你眼睛没生水吗?人家都已闹得寻死觅活啦,你还在这里自讨没趣,被她男人发现,拿菜刀劈死你,你找谁申冤去?”货郎听了,挑起担子飞也似地跑得没了踪影。 ------------ 第十九章 抛 荒 李克敏被哥嫂接回家去住了半个月,心态渐渐平和了许多。期间方彩荷又是自己跑李家,又是委托自己的叔叔和堂哥过去劝说。尤其是方彩荷自己又是认错又是道歉,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还自扇耳光,诅咒发誓。 李克敏住在哥嫂家里,怕时间一长引起嫂子的不快,虽然嘴巴强硬,但心里也想着早点回家。既然方彩荷请了这么多亲戚叔伯过来说情,自然也就不能再拖延着不给别人面子,此刻见好就收是李克敏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以方彩荷的性格,她可也不是一盏省油灯,弄不好家庭就真的四分五裂,劳燕分飞了,那可就是最糟糕的结局。李克敏没有这个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方彩荷最后一次去李家后,李克敏就与她一同回家来了。 方彩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李克敏过了好几天。张雪芸也安安稳稳地独自一人坐在后水门门槛上做她的针线活,现在她很少与李克敏正面接触,远远看见克敏从外面进门来她就收起线笼盒子,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张雪芸此刻已领教到了李克敏的厉害。过去,张雪芸对李克敏几乎是当牛做马来使唤和鄙视的。自从这一次尝到了李克敏的拳头后她才知道不是李克敏软弱好欺负。看来这个姓李的也不是像平时那样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软蛋。张雪芸曾经一度失眠。方彩荷也时不时警告母亲,以后也要对克敏好一点,别动不动开口就骂,伸手就打。克敏不是打不过咱们,而是隐忍不发,一旦发起火来,也不是好讲话的人。 李克敏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个星期,自己就坐不住的了。他因为无故旷工瓦厂已经对他发出了连续警告。李克敏只好先去瓦厂上班,把这大半个月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厂长要求李克敏每天加班加点把旷工这段时间的活儿补回来。李克敏于是只能在晚上加班加点多干几个小时。 李克敏回瓦厂工作,家里的自留地就只能由方彩荷和母亲张雪芸两个女人来伺弄。方彩荷对干农活本来就不怎么上心,张雪芸虽然经历丰富,但毕竟年事已高就显得力不从心。两个女人一对母女对此总免不得怨声载道。张雪芸说:“我都七十岁的人了,我做牛做马做了一辈子,现在还要替你们费心劳力,也不知道我死了以后你们能过咋样的日子,我这老骨头反正也快酥了,干不动重活,彩荷啊,你妈死后你可就没有好日子过啰。” 方彩荷对自己的母亲越来越不满:“妈,你老是絮絮叨叨说我男人这不好那不好,你凭自己的良心说句公道话,自从克敏来到我们家以后,我们家日子是比过去过得好了,还是比过去日子过得差了?你对女婿有意见,对克敏看不顺眼,这些我都能忍让,但我不能接受的是你无止境地说他坏话,他是我丈夫,同时也是你女婿,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张雪芸听女儿这样指责起她来,气就不打一处来:“方彩荷,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说你男人什么坏话啦?你做人也要有句说句别无中生有?这样对你妈说话,你不觉得嘴巴会生疮吗?”方彩荷知道母亲的脾气秉性,你越说她,她就越来劲,弄不好就会倒在地上撒泼耍赖起来。因此,方彩荷不敢过多地同母亲继续闹下去,只好对母亲说:“妈,我没有这个意思的,你别往心里去,我同你一样,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张雪芸说:“我以后也不管这个家是好是坏了,现在我都没有讲话地位啦,我就是生了千张嘴也没用。”方彩荷说:“我不同你多说了,我干活都快累死了,我还有心思同你过嘴瘾。”张雪芸也不想干了,她说,回去算啦,这个地荒废太久了,草这么多,你还是叫克敏回来伺弄一下,我看他不劳动以后全家可怎么办?方彩荷不满说:“妈,你怎么又说起克敏来了呢?他没有去干农活是事实,可他在瓦厂里也不是不干活就拿铜钱来的,我们全家的衣服还有酒肉还有家具不都是他置办过来的吗?这几年来,我们家比别人活得手头滋润不也是我家克敏的功劳?”张雪芸听得火冒三丈起来:“这样说来,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累赘,那么我就自己分出来住好啦,我知道自从去年你父亲死后,你方彩荷心肠就开始硬起来了,我是无能为力了,你们可以合起来针对我一个老弗死的。”张雪芸哭起来了,方彩荷于是对母亲说:“妈,无缘无故的你在这山沟里一哭,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方彩荷欺负自己亲妈呢。” 张雪芸哭过一会,也觉得在此哭鼻子也没什么意义就停下活来自己背起锄头走了。方彩荷也收拾起农具跟在她后面回家。 村民方世良赶着一群羊过来,那些羊全跑进方彩荷的地里去吃起她地里的青草。方世良自言自语道:“这两个败家女人,干一上午就干出这点活,哎!这上门女婿可要过苦日子啰。”言毕,又开始摇头叹息起来。 张雪芸母女刚走到自己家门口,就看见有两个水果担子摆在她台门口,这两个卖水果的人正坐在台门口的青石板凳子上聊天。远远看见她们母女两人过来就停下聊天都笑眯眯迎上前去:“老奶奶、大姐姐我们在您家门口都待了老大半天了,你们看,这些水果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我们不敢先去别的地方卖,怕别人把好的先都买走,给你们老客户没法交代。”张雪芸放下锄头去开锁,对后面的女儿说:“你看着买吧,我先进去做饭,你要选最好最甜的,买前先尝一个试试看,不甜就不要买,别被他们哄骗了就是。”方彩荷自信满满地说:“这个你放心吧,我什么水果没见过,还担心我买到差一点的水果。就是颜色、大小、形状、水分我都看得八九不离十的。”张雪芸对女儿说的这些话其实是针对这两个水果商人的,她让方彩荷先尝后买其实是她们长期贪便宜的一种小把戏。而这些卖水果的人也知道这两个女人的情况,但人家假装糊涂,只要把自己的水果推销出去,变成现钱就行,反正都是自家山上生长的东西,自家货不稀奇。方家母女以为自己赚了便宜,因此双方都皆大欢喜。 方彩荷装模作样地蹭在水果担子面前挑三拣四,拿起这个咬一口,捡起那个又咬一口,说梨头还不够成熟,这黄花梨这皮还有些青涩,吃起来不够脆,甜度更是硬伤,这样的水果还要卖这个价实在是太高了,她与卖梨的讨价还价,要求把梨头的价格降下来:又在桃子担这里东挑西捡起来:“这个桃子颜色不对,桃毛都还没有完全剥落下来,心形不对称是次品只能降价处理。”卖水果的其实要比方彩荷水果知识懂得多许多,但两人都一个劲地点头说是,愿意把价格降下来一点点,他们只是要求方彩荷多买一点。方彩荷自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桃子和梨头都买了许多又顺便将咬过的梨头桃子都讨要过来。卖水果的也就大大方方地把咬过的水果白白地送给了她。 许志国老婆生完孩子坐满月子。这天女儿满月,按习俗请了剃头师傅将女儿的头发剃去。今天还要办满月酒,许志国没有余钱,只好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因为这个满月酒是请所有亲戚朋友过来吃的,受邀请的人还不能两手空空,须送上一份随手礼物。为了省事,受邀之人就会包一个红包送给小孩子道贺,名曰:红利。 许志国为女儿满月酒已提前准备了好几天,又是提前亲自到朋友家报喜,通知在某一天举办。因为,摸不准别人在这一天有没有空余时间,你须提前通知,人家这天恰好有事出门,你就邀请不到了,对你来说也许只是少一个人没来出席你的酒席,但人家有时候也会责怪你办事不靠谱,若你提前通知到他了,如果某人还推脱说他这一天刚好还有事,那就是他的不是了。但是他如果对这件事没有缺席的必要,客人就会把自己的事情提前办好或者推迟去办,先准时来赴宴。人家更不会因为你的疏忽而责备你。 许志国就算最穷,但凑满几桌人还是比较容易的。他与老婆汇总了一下,需要开三桌宴三十人左右。小菊对志国说:“志国,这一次我们自己人手肯定不够,你敲定几个邻居过来帮忙吧。”志国就说:“这个事由你自己来定就是,我摸不准她们的性格。譬如我就挺不喜欢方彩荷和她母亲这两个人,老爱占人家便宜不说,还在外面说好说坏就受不了。”小菊笑着说:“刚才你不是说对她们性格不知道吗?我看你已经是她们肚子里的蛔虫了。”志国也笑着摇头道:“这两个人是例外,其他的人我就真的不清楚的了。” 小菊一边掀起衣角给女儿喂奶一边说:“那我说几个你现在就去请去,迟了,怕人家没空。”小菊说了几个人的名字。许志国就按照妻子的意思去请人。大家都很高兴答应下了,表示那天一定早点过来帮忙。 方彩荷其实自信心满满地等着金小菊过去邀请她。她记得小菊女儿马上就要满月了。但直到许志国请来剃头师傅在院子中堂给小女孩剃头,才知道小菊夫妇满月宴没求她帮忙。方彩荷心里就有些不乐意,并不是方彩荷吃饱了撑的,而是方彩荷把邻居有这样的邀请机会当做一种极大的荣誉。是她把这件事看得非常认真。她认为其他都是小事,只有在重大的家庭事件里面能被邻居邀请到才是荣誉,她乐意为此付出一天或者几天时间来保住这一份荣誉。许志国和金小菊夫妇没有把她考虑进邀请帮忙人选,这就充分说明他们没有把她当做重要的邻居,她与金小菊这一年建立起来的友谊分明是虚假的一种表象。金小菊还是没有信任她的为人。这也是方彩荷愤恨他们的出发点。但是,人家爱邀请谁不邀请谁是人家的事,她方彩荷没有资格非强迫人家这么干,这个道理方彩荷又是明明白白的。她不能在这个上面指责金小菊夫妇什么,如果她对这件事也说三道四、指责责备,那么所有邻居就会笑话她方彩荷,这点道理方彩荷比人家还清楚。她只好把这件事忍受下来,她在等待时机,一旦小菊有事情卡在她手上那么再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也不晚。 机会马上就来了。 ------------ 第二十章 满 月 宴 金小菊请客那天,方彩荷显得非常高兴,虽然许家没有邀请她,可是方彩荷自己也自告奋勇赶过来帮忙了。这对许志国大大感到意外,但既然方彩荷自告奋勇过来帮忙,许家也不能再推辞了。金小菊满脸笑容地对方彩荷说:“你能来真是太好啦,我没有请你过来帮忙,一个是你近来克敏哥回瓦厂去后你山上地头的活太多忙不过来,叫你过来帮忙就不好意思啦,再近一段时间来,你家里出了点事情,你们都需要休息调养一段身体。这个事外人帮不上,但不打扰你们也算是替你们考虑的啦。”方彩荷也风趣地说:“小菊姐,说实话,你和志国哥不来请我,当时我心里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我在猜测,是不是我方彩荷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你们,现在你一说,我心里就亮堂堂起来啦,没什么,我现在自己过来帮忙是十分愿意的。我们现在年纪已经越来越大了,还能生养几个呢,或许你小菊姐生下这个孩子后,就是吊起来打,志国哥强迫你再生一个你也不会答应了吧。”说完,满屋子的妇女全都大笑起来。 金小菊知道,依方彩荷的性格品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是个有仇必报之人。虽然在别人眼中,一件细小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什么可以记仇的。但对于方彩荷却不同,只要她认为有人与她过不去,或者别人的利益与她产生了冲突,就是与她本人过不去,她就会想方设法去找补偿回来,或者报复回来。当然方彩荷的报复手段并不是赤裸裸的,而是用她自己的一种风格和心机。 方彩荷对金小菊说:我今天只负责给你家打下手洗洗菜涮涮碗筷和热酒擦桌这些杂活,我也不上灶台。她对何仙香说:“婶婶,您给小菊家做主厨吧,我们这个大院子里,还是您烧出来的菜最合大家的口味,其他人虽然烧菜水平比我高,但出于保险起见,我建议还是由您来炒菜好,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 何仙香不露声色道:“彩荷呀,你可别给婶婶额头上贴金戴高帽子,我这个人没有见过大场面,又老眼昏花的,哪里比得上你又年轻又有头脑,还有你本来就喜欢炒菜做饭,花样变化也多,同一个菜,我们烧得只管熟了就不错,而你却能烧出好几种花样来。今天你不下厨,谁还能有站在厨房里说话的份儿。”金小菊也笑着道:“彩荷,就由你来做主厨吧,今天请了好几十人的客,也只有你见过大场面,心不慌乱,她们就做你的下手吧。”几个老太婆自然巴不得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就异口同声都要求方彩荷来掌勺。 方彩荷心里得意,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在这些长辈面前,我方彩荷怎可以班门弄斧”又推托了一会才接下这个任务。 方彩荷就安排谁去给她打水,谁去洗菜,又指派谁去烧火谁去切菜放盘,还吩咐谁去搬桌子和条凳。桌子摆放好后还要用清水洗几遍,凳子用破布条去擦洗干净。又安排谁去热黄酒。她自喻自己是王熙凤,觉得这些老女人又蠢又不开窍,办事古板不善于变通,她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才开始点火炒菜。方彩荷对许志国说:“我炒菜很快的,你先把客人都请过来安排好,咱们边炒边现吃这样菜就更加有味道。否则,炒出来的菜一遇风,最好吃的菜也会柴了冷了,就窜味儿了。”许志国只好先安排客人入席,大家乱哄哄在一屋子里面挤着,志国让大家都坐好了,就去厨房催促方彩荷。方彩荷说,你只管去陪席吧,厨房的事你就不用去管它,我们这些妇女也不是光吃干饭的。 许志国笑着说:“我是巴不得有你这句话,我能省这些心事还不是能多灌下几杯黄汤。”小菊抱着女儿在厨房外面对志国说:“让你去陪客人,你还在这里磨啥嘴皮子,也不害羞整个厨房就你一个色狼。”说完,这些妇女全都笑得前扑后仰。樟树婆用手掌轻轻拍打小菊后背道:“你这个小娼妇,平时也没见你这副德性,现在越来越放肆起来了。” 金小菊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头。尤其是这个玩笑就开在邻居妇女与自己老公头上,樟树婆打她时才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但事已如此,后悔反而更不好,于是干脆又开起其他玩笑来掩盖自己的窘景。方彩荷菜才炒了一半左右时,只见张雪芸急匆匆走进厨房来叫她女儿:“彩荷,你赶快回家去一趟,有人找你有急事哩!” 方彩荷就问母亲:“谁找我有急事?你没有对她说,我正在替别人家忙着吗?”张雪芸慌里慌张说:“是一般的事我就回复应付过去了,但是这个人我们无法得罪,你还是快点过去看看吧,这里有其他人替你顶一顶不就完事了啦?” 樟树婆就对方彩荷说:“你回去看看吧,我们先给你炒几个菜,你快去快回,剩下的几个菜还是等你回来再炒。” 方彩荷解下围裙说:“那我就先去家里看看,你们来炒吧,没什么事,我马上就回来。 ” 客人吃得正高兴,突然有人朝厨房里喊话:“你们怎么搞的,开始这些菜胃口还好好的,怎么手艺一下子就差下来了,盐巴是不是没有放,淡得舌头都流出口水来啦。” 原来方彩荷走后,何仙香接手炒,炒好第一个菜就发现盐瓶里的盐不见了。大家心里发慌,有人去彩荷家问彩荷盐的事,张雪芸说彩荷已经同找她的人一道出去了,她也不清楚这个事。何仙香没有办法,只好先回自己家里把盐瓶拿过来,她去拿盐瓶时,外面房间有人催上菜,于是有人就把菜端上桌。何仙香接下来烧菜才发现调味品不是没有了蒜就是缺了生姜和葱沫,酱油和香醋也所剩无几只留下一点点了,一个菜都不够用,也不知道方彩荷用什么隐身法把这些东西变少了,甚至变没有掉了。 客人吃得很不开心,就嚷嚷着叫人去找方彩荷。可是方彩荷一直没有再回来,听张雪芸说,彩荷被一个外村人叫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金小菊也挺纳闷的:好端端地请人家过来吃饭,却被弄得如此狼狈。许志国不知道内幕,就过厨房向何仙香大吼:“让方彩荷炒菜好好的,你们凑什么热闹,把好菜都烧坏了,弄得客人发了脾气。”气得何仙香抱起盐瓶就回了家。樟树婆对许志国刚才的话极其不满:“志国,你是主人,别被其他人的情绪所支配好不好,何仙香帮你炒菜,要盐找不到盐,要生姜要大蒜要小葱也都找不到了,酱油也用完了,醋也没有了,你叫她怎么去烧?你不知道这些就冲着人家吼叫是不对的,你说接下来剩下的菜怎么烧,我们是没办法想了。” 志国惊讶地说:“菜是我自己买的,配料也是准备得非常充足的,怎么会没有了呢,这不是白日里遇见鬼魂了吗?” 樟树婆接腔道:“我们人都在厨房没有离开过,就是彩荷也没有离开过,我们都觉得不相信,但就是找不到这些东西,你说藏起来也得有个地方,平白无故就找不到了,岂不是怪事一桩?” 许志国说:“请大家替我先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放点盐巴入味就好,你们不管是谁,先给我垫着,回头我还你们就是。” 晚上十点,方彩荷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坐在床边的母亲:“志国家的客人走完了没有?” 张雪芸就说:“早走光了,有的还骂骂咧咧的,说志国既然请客,却连盐巴都舍不得放,这个酒喝得很窝囊憋屈。” 彩荷笑着道:“我这一招‘金蝉脱壳’是不是干得挺漂亮啊?” 张雪芸指着女儿的鼻子骂道:“你倒开心不已,可是我就没有你这么开心了,他们过来问我这个哪个的,我只能装聋作哑,他们也知道我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也算是蒙混过去啦,你以后别这样坑人家了,你舒服人家却在骂娘。” 彩荷冷笑着说:“许志国不是很看人不起的吗?他没有把我们母女看在眼里,我们就要让他出出洋相去。” 张雪芸没有再理会女儿,她从女儿房间出来,又去把鸡舍的木门固定上铁丝扣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方彩荷睡不着觉,脑子里老是出现晚上的情景。这个情景已在他脑子回放了无数遍,她想阻止脑子里的这些‘幻灯片’关闭,但是就是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许志国此刻也正在同妻子吵着架:“欢欢喜喜请别人吃饭,却变得让大家很不开心。明天村里一定有人会说闲话,说我许志国请客,在菜上连盐都舍不得放,分明是不想让人家吃个饱饭。”金小菊对丈夫今天的行为也很是不满,尤其是对何仙香的那种态度,这样说人家,以后人家还会帮你的忙吗?她生气丈夫喝了一点酒就乱了方寸,脑子是浆糊做的。常说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今天晚上志国吼了何仙香不但得罪了方运庆,同时也让其他邻居心里凉凉的。 金小菊不想同丈夫说话。她本来就想晚上去向何仙香去道声歉的,可是何仙香一回家就关灯睡觉了,她只好转回家里来。 许志国酒是喝了不少的。脑子确实没有平时清爽,自己刚说过的话自己也忘记了。可是自己忘记不等同别人也会忘记这件事。 金小菊这几天都没有好心情,女儿发低烧已经第三天了,奶水喂进去就吐出来,夜里就一直哭闹个不停。许志国与小菊抱着小女儿去卫生院看过好几回了,时好时坏。土草药由于孩子太小不能用只好放弃。许志国被女儿吵得睡不着觉,就埋怨起妻子来。金小菊本来心情不好,被丈夫这样一埋怨心里就更火了:“你有本事就别睡我旁边,孩子生病啦,哭闹是正常不过的事,你烦个什么?” 许志国说:“我有没有本事不是你说了算,需要我自己认可就行,你一个大人看管不住孩子,还将无名之火朝我发,这还要不要讲一点点道理了?” 金小菊委屈地说:“你埋怨我带不好小孩,那么从明天起,你来带孩子,我跟生产队出工怎么样,我还巴不得自己放手这个孩子来得轻松呢。” 许志国讥笑道:“让你去出工,我们明天就得喝西北风去,你要不要试试看。” 金小菊发怒道:“许志国,别以为你在这个家功劳大大的,谁也离不开你,你信不信离开你我一家子照样活得好好的。” 许志国于是就笑,不再同妻子磨舌根。他知道小菊已经被这个孩子折腾了好几个晚上,也需要休息了。 ------------ 第二十一章 竹蓝打水终成空 李克敏的工作能力是厂里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他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在潜移默化着厂里的其他工人。大家劲往一处使,力朝一方出。厂里的效益也在稳步上升,李克敏的工资又提高了许多。他把自己发到的工资 像过去一样只给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其余全部统统上交给方彩荷。 方彩荷又开始眉开眼笑起来,她觉得李克敏仿佛就是自家设立的一台提款机,在她需要的时候,李克敏总是在固定的时间里将一沓沓厚厚的钱交到她的手上去。现在,方彩荷已经不需要干任何农活就可以把日常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了,因此她比以前更加注重自身的衣着打扮起来。她整天也不再只呆在村子里东游西荡,她三天两头就去乡政府所在地赤峰村赶集,买自己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反正口袋里总是胀鼓鼓的,钱这样费心用也还用不完。 方彩荷现在觉得自己聪明理智一点的就是她不再去跟风赌博。她知道赌博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陷阱,她已经上当过一次,就不可能让她上第二次当。方彩荷有她自己的先见之明,绝不可能像别人一样乱赌烂赌傻赌愚赌疯赌蠢赌。她的自控力非常强大,上过一次当就是教训。方彩荷现在唯一的瘾头就是不停地购物,她的虚荣心迫使她走上了疯狂购物的道路。她又有大量的可以支配自己的时间。这是她疯狂的诱因。 大多数的人即使也有时间,但是没有宽卓金钱或者有金钱也不能光用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去。因为所有的金钱汇总起来还不能解决自己的其他开资用度,每家每户的生活条件和经济境况完全不同。有的是因病欠下一些债务;有的是孩子生得太多抚养成本在大幅度提升;也有的是需要造房子娶老婆必须得节衣缩食;只有那些具有战略目光高瞻远瞩的家庭才不惜将金钱投资在孩子教育路上去,就这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克敏到现在为止还是比较信赖方彩荷在孩子学习方面上下了血本;所有这些情况自然都是一个家庭需要合理地去分配这些有限金钱的细分途径的。而方彩荷则是尽量瞒着李克敏把这些金钱完全使用在自己家庭吃喝穿戴上面。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自己要怎么去培养孩子完全没有一点意识,她只在乎她自己。李克敏的工资是满足了她个人的私欲,但对于整个家庭的孩子没有起到丝毫的帮助和影响,反而埋下了许多隐患。 李克敏对自己的节俭与方彩荷的挥霍无度形成鲜明对比。他自以为妻子方彩荷这人是比较精明的,即使大手大脚用钱也会是合情合理的支出。他以为方彩荷交际广泛,适当开销用度大一点也是应该的。方彩荷越来越重视夫妻两人的感情,总是对李克敏有求必应。时不时给他送些好吃好穿到瓦厂去。她还会给同厂的工人也带去一些水果零食和糖果饼干分享给大家,因此李克敏有个贤惠的老婆是大家的共识。 方彩荷的出现使李克敏的威信逐步提高,再加上李克敏的技术手艺超群,大家一致推荐他做小组长。当上小组长自然有许多好处,最大的一个就是有机会转正成为正式工人捧上铁饭碗。 方彩荷听闻这一件天大的喜事,自然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她打听到厂长家的地址,就立即开始行动。她买了许多礼品和玩具以及给厂长夫人的衣服、布匹和一些精致化妆品。厂长夫人高兴坏了,又是姐又是嫂不停地叫唤得可亲昵啦。方彩荷本来就有“交际花”的名头,对付同是农村出身的厂长夫人,她是一说一个准,处处落到厂长夫人心坎里去。厂长夫人的喜欢又影响着厂长对李克敏个人的印象。照此下去,李克敏在二年内转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彩荷一边大肆吹捧讨好起厂长夫人,一边又对自己的交际能力信心满满。一边还梦想着一个正式工人夫人脸上的荣光是多么的光彩照人从而高人一等而沾沾自喜。 方彩荷在这一阶段的表现使整个院子邻居的私下议论里成了反面的教材。大家对自己本家这个侄女既爱又恨。方彩荷可以目空一切、自高自大;但归根到底她又是方家的后代,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方彩玉就对方彩荷的这种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做派耿耿于怀:“彩荷变了,我们方氏家族出了这样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方家有幸还是不幸?”大家都在私下里发表着自己不同的见解,时间一长,张雪芸自然就会在无意中听到。张雪芸近来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起来,这种优越感往往是不成熟的一种表现,可张雪芸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不可能到现在还不成熟。那么剩下来的一种解释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她也会随着女婿的升迁而抬高起自己的身份地位?邻居其实也是希望方氏家族里有人出人投地去做大官发大财的,这是方氏家族无上光荣的事。但偏偏这个马上就要升迁的人又不是正宗的响当当方氏家族的人,也不是升官发大财的那一类,由农转工并没有做‘官’那么名头响亮,你张雪芸、方彩荷有什么好嚣张的。没有方氏大家族的关照庇护,你张雪芸这一脉恐早就在方彩荷这一辈“寿终正寝”了。 方彩荷经常往厂长家里跑,时间一长,自然会被同瓦厂的工人撞见。开始也没有人怀疑她的真实目的,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方彩荷的得意就明明白白写在自己的脸上,大家都不是傻子,从侧面一了解都知道了李克敏的野心。大家于是就开始对李克敏渐渐疏远起来,李克敏不知道为什么同事一会儿对自己亲如兄弟,一会儿又对自己形同陌路。他不知道方彩荷私底下为自己转正的事偷偷地去送礼得罪了其他同事。李克敏在瓦厂最要好的朋友开始也假装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后来实在瞒不下去了,才告诉李克敏道:本来,你转正的事也是有目共睹,天经地义的了。可后来你老婆一直在背后偷偷替你运作,被大家知道了,人家就以为你是巴结厂长后才获得这个转正名额,这对于大家是极不公平的事。 李克敏对朋友说:“连我本人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人家嫉妒我,在背后给我使绊使坏?”他朋友就说:“你现在别去怀疑人家,你抽空回家去问问你自己老婆不就知道啦。”李克敏觉得有理,就请假回家问老婆。方彩荷竟得意地对他说:“这还用问,我办事效益高不高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转正的事功劳大部分应该归我所有。”气的李克敏当时就给她一耳光。 同事们与李克敏的关系越来越差,这让李可敏心情坏到了极点。 方彩荷也不明白李克敏的行为,自己想尽办法替丈夫把关系疏通顺畅,不但没有得到夸奖,反而还被丈夫打了一记耳光,她觉得委屈死了。但丈夫又没有解释是什么原因令他这么愤怒。丈夫走后,她还回不过神来,她整天都为这个事心灰意冷起来:“克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动不动就打我呢,我方彩荷平时没有对你有半点过错呀。” ------------ 第二十二章 一波平息,一波又起 金小菊与许志国早早睡下了,许志国的鼾声一浪高过一浪,金小菊伸手在丈夫的大腿上捏了一把:“这头死猪,你睡得香味十足,我可怎么睡啊。”好在女儿也已经睡实。 有人站在门外叫唤她:“小菊,小菊,你睡了吗?我有事找你哩。”小菊只好应一声:“谁呀,你找我什么有什么事?”外面女的就说:“你没睡就起来一下,我再同你说说事情。” 金小菊小心翼翼爬下床,穿好衣服就出来:“你找我何事呀,我都睡觉啦。” 只见黑暗的门口站着一位妇女,妇女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金小菊仔细辨认出是王旭升的媳妇和儿子。就问她:“素亭,你这个时候里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有什么事,你先看看我儿子的伤痕吧?”只见素亭一把把儿子拉到小菊面前对小菊说:“你儿子下手这么重,你瞧瞧我儿子,脸上还留下这么多手指印痕呢?” 金小菊就说:“你儿子是被谁打了,你让我看伤痕是什么意思啊?再说,这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楚呀。” 素亭拉过自己的孩子说:“小菊,不是你儿子打他,我怎么把他拉到你家里来投诉你呢?你可以把你儿子叫起来与我儿子对质。” 小菊听了只好说:“你等我一下,我也不知道是我哪个儿子打了你的儿子。” 素亭说:“是云涛吧,我也不知道你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反正叫云涛的那个就是。” 小菊说:“我知道了,我马上把他叫下楼来。”小菊走上楼梯,将正在熟睡的二儿子叫醒,就一把将他的耳朵拧住拖下楼梯。 小菊说,我把我儿子拖下来了,你就问吧。 素亭问云涛,你为什么要打我家志永呢?云涛连忙说:“是他先打了缤缤,我才打他的。” 小菊就问云涛:“他怎么打缤缤啦,哪个缤缤?你又是怎么打他的,你要详细告诉我。”云涛吞吞吐吐地说:“志永用拳头先打缤缤的额头,然后我就用脚踢他的脚,他打了三四下,我就也踢了他三四下。”小菊又继续问云涛:“你有没有还动手打志永其他的地方?”云涛摇了摇头说:“我就用脚踢他几下,没有用手打他。”素亭冷笑着说:“你为什么要打志永耳光而且还不承认呢?”云涛赶紧争辩说:“我没有打他耳光,我没有的,打耳光是大人打的,你们为什么都把这件事全赖到我头上来?”杨素亭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打了人家,还不承认,小菊你也听到了,为什么你还不教育教育你儿子呢?” 小菊已听明白了就说:“素亭,你先别急,如果真的是我儿子说谎话,我今晚上就把儿子交给你来处置,但我儿子从头至尾都是在说他并没有动手打人,并且说志永的脸是大人打去的,你怎么没问清楚就投诉过来了呢?” 素亭大声说:“志永对我说,就是你家的云涛打了他的脸,他也没有说其他人打过他呀,既然你这样说,咱们四人面对面把这件事搞清楚再说。” 小菊弯下腰去,轻拍王志永的手细声地问他:“好孩子,你不用怕,你老实告诉阿姨,除了她打过你以外,还有谁打过你,还有你要诚实地告诉阿姨,你的脸到底是被谁打去的?” 志永望望妈妈又看看小菊,底下头不敢开口。云涛走过去对志永说:“志永,我是否只在你脚上踢了几下,我没有打过你耳光是不是?”志永开始也不说话,素亭耐心地问志永:“宝贝,我们不能冤枉别人,但你不说实话,你这耳光岂不是被人白白挨打了?妈妈就无法讨说法,你是不是怕哪个人不敢说。” 在妈妈和小菊的耐心劝导下志永终于哭着对妈妈说:“是缤缤妈妈打的,她还警告我不许告诉妈妈和别人,否则,她还要再打我。” 小菊拿煤油灯过来照着志永的脸,又把云涛的手拿过来比对,云涛的手指明显比志永脸上的手指印要小许多。 素亭向小菊道了歉,就马上拉儿子去方彩荷家。素亭叫方彩荷,方彩荷睡着了,素亭叫不开门,只好拉儿子回家去,又领着自己丈夫王旭升过来讨说法。方彩荷这次终于把门打开,方彩荷刚刚打开门探出头,脸上就挨了素亭的重重一记耳光。方彩荷暴怒了,转身就去找工具还击,素亭和王旭升早已跑没了踪影。 方彩荷立即叫醒张雪芸手里抓着木棍锄头就往王旭升的家里赶。王旭升家里的门已关得死死的,不管母女俩人怎么谩骂他们就是不开门。方彩荷气不过,只好在他门上敲几棍踢几脚解气。张雪芸不肯回家,就站在王旭升的门口恶毒地谩骂撒泼。可惜王家人没有一点回应,两人骂累了,也只得赶回家。张雪芸愤怒的说:“他王旭升正是反了天了,深更半夜敢到我家里来打人,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打回来,出出这口恶气。”方彩荷也怂恿母亲道:“我方彩荷从来也没有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我一定要向她讨回公道,他们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去,我明天就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让他们见见明白。” 张雪芸又道:“你晚上也不用去睡了,去瓦厂把克敏找回来,这样我们人手多就不怕他们了,即使要动手我们也有个应付。” 方彩荷反对说:“我去叫他干嘛,难道我们两个还打不过王家那两个王八蛋,你要是害怕了,明天我一人去就是,也减少你的担忧。” 张雪芸呛声道:“干活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你是我亲生女儿,你敢上,我这把老骨头就更应该去。” 方彩荷却说:“你不去更好,我一个人去讨说法,她若是俩夫妻敢打我,就是又打起来了,也不一定我会输,而且他们二比一,在理上也是说不过去的。” 张雪芸大声说:“你不怕死,我可就你一个宝贝女儿,我自己倒无所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 方彩荷又说:“你以为每次有事都是你死我活的呀,打几拳踢几脚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也没那么好大惊小怪的。” 张雪芸还要说话,方彩荷已经把房门关起来睡觉了。张雪芸也只好回去睡。 张雪芸起来得迟,以为方彩荷睡得死,就去叫女儿。谁知方彩荷人早已出去了,她马上意识到女儿已经赶过去闹事去了。她怕女儿吃亏,就连忙拿个木棍朝王旭升家赶去。路上正好碰见从对面往回跑的方彩荷。方彩荷脸色铁青,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似的。张雪芸连忙拦住女儿责问:你怎么不叫上我一个人就去了呢,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被他们又给打啦?彩荷急拉着母亲往回紧走:“我叫你别来,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事情一下说不清楚,你先随我赶紧回去,我有话同你说。” 回到家,方彩荷才对母亲说:“我把旭升家的门窗都砸烂了,而且把他家所有的鸡鸭都毒死了。妈,王家人出去报案去了,我可怎么办?” 张雪芸一听就焦急起来:“死丫头呀,你怎么可以自己去做这些傻事去了呢?这个事让我去做还妥当,既省心又保险,现在你年纪轻轻就去做这件事,万一上头追查起来,你就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方彩荷就说:“那我现在怎么办?”张雪芸平静地说:“大不了也就是坐牢去,你既然做了,就不用怕了。”方彩荷冷笑着说:“我倒是不怕,我只担心我的事会不会牵连到克敏的转正问题。”张雪芸大惊失色着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先不用去管它,眼下最迫切的是你究竟在王家干了些什么,你告诉我,我也替你想想办法。” 方彩荷摇头说:“我脑子乱得很,具体是说不出来的,反正就是见什么砸什么,我是记不清楚的了。” 张雪芸见撬不开女儿的嘴巴,只能让女儿暂时先躲避起来。 ------------ 第二十三章 拘留所里学“本领”(一) 方彩荷那天早上很早就跑到王旭升家里去闹事。王家也知道方彩荷的为人,知道她没有占到三分便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不但将自家的房门砸烂了,鸡鸭也都毒死了,还将自己家的猪舍放起一把火来烧。虽然这把火被邻居及时发现没有烧起来,但性质早已不是矛盾纠纷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村里自然是无法和没能力再去调解这次事件。只好让王家人先去乡里派出所去报案。乡派出所听到报案人的报警,于是就指派几名警力前往尚胡村来调查走访取证工作。他们对方彩荷发出了传唤证,在方彩荷家里把她带走,对她作出治安拘留十天的处罚。 拘留所里已关着三个女人:一老二小。方彩荷送进来时,三个女人正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彩荷进来就听到一个不友好的声音传递了过来:“喂喂,我说新来的,到这里来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可别眼高手低只顾着自己快活。 ” 方彩荷笑着说:“你们这里谁是头头?” 老女人坐在二个年轻女人中间鄙视地朝她看过来,却没有出声。 一个瘦高个的女人爬起来挡在她面前说:“你走哪边去,这里不是让你呆的地方。”方彩荷放低声音问:“小妹妹,床在这边,你却叫我往那边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方彩荷知趣地说:“我虽然没有进过这种地方,但也听闻过这里也是讲究规矩的,只不过这个规矩是怎么定的,您是否可以告诉我一下?” “让我告诉你什么?你又不是聋子傻子,你自己不会看着办吗?” “那好吧,我可以慢慢学着来。”方彩荷小心谨慎地回答。 “你先站到那里去,没有我们叫你,你可不要自己过来,否则你就是违反了这里的规矩。” “那好吧,我先到那边去站着。”方彩荷转身走到对面的墙壁边站着。 老女人这时才开口说话了:“新来的,你站在那边把自己的来历报过来,别等大家出来了,还不知道你是阿狗还是阿猫。” 方彩荷大声说:“赤峰乡尚胡自然村方彩荷,今年三十七岁,属兔。” “嗤,谁不知道今年三十七岁是属兔的,就这么简单吗?犯什么事进来的通报过来?”个子矮一点,身体胖一点的女的似乎比瘦女人更凶巴巴了一点。声音也尖锐许多。 “也没有犯什么大事呀,就是砸人家门,毒人家鸡鸭,烧人家猪舍什么的来着。”方彩荷仿佛如背课本一样念了出来。 老女人竖起耳朵眯着眼睛认真地听起来。临了才睁开眼睛把一束犀利的眼光投射向她:“不错,一下子能干出这些东西来,看来你还能令我有些刮目相看了,你走过来让我瞧瞧,看有没有像我年轻时的影子?” 方彩荷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站在老女人的面前。 “你有几个孩子啦?”老女人问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三个。”方彩荷的声音却非常动听,声音发出来有一股韧性。 “很好,声音也动听。我初次犯事那年也是这个年纪光景,也有三个孩子了,你孩子男女比例怎样?” “二个男孩一个女孩。”方彩荷回答得很响亮。 “可惜,我生的全都是女孩子,没有你有福气,你坐下去讲吧。”老女人对方彩荷开始客气起来。 “都是女孩子才好呀,从小就听话好教养,不像男孩子,大一点就撒野,调皮得不得了,一点也不听话。”方彩荷讨好似地说。 “好?好个狗屁,老娘就因替陈家生了三个女孩,就把老娘当成灾星来对待的。哼!我算是看透这家子的人心了。”老女人并没有因为方彩荷的拍马屁而显得高兴了起来。 “陈家怎么会这样死封建,这都什么朝代了,还这么不开窍吗?”方彩荷替老女人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哼!”老女人鼻孔又透出一股冷气。 方彩荷见老女人对婆家人耿耿于怀,猜测老女人一定受到了陈家的不公正待遇。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坐到老女人身边去。年轻的那个胖女人用身体挡住床边的一处空位不让方彩荷挤进来。老女人随手就给她扇了一个耳光:“你滚开,别碍老娘的眼。” 胖女人只好识趣地腾出一个空位置来让给方彩荷。瘦女人脸上也明显写着不快,但毫无办法抗争。 方彩荷柔声软气说:“老姐,您别为这样的事儿伤心,这都应该过去很长时间了吧?” 老女人伤感满怀地道:“二十几年了,不,准确说来是二十二年了,三个女儿都已成家。”方彩荷说:“我爸妈只生我一个人,不过我留在我自己家,我丈夫是上门女婿。” 老女人试探着问她:“你母亲对你好不好?” 方彩荷说:“母亲同我从来没有分离开过,我有什么事,她都向着我。”老女人点着头说:“母亲待自己的女儿没得说,那么你待你母亲又如何呢?”方彩荷笑着说:“其他不见得如何好,就是她同别人吵架,我知道了就过来帮忙,也不管道理在不在我母亲这边。”老女人听了就开始笑,直笑得方彩荷不敢再说下去。 老女人停下了笑说:“你有你母亲庇护也算是幸福的啦,不像我早死了母亲的人孤零零一个,没人亲没人痛,被伯父卖到陈家去做小媳妇,从小就打柴、喂猪、牵牛放羊,动不动陈家男人就拿篾片照我手上脸上抽打一通。这个狗娘养的公公,没一点人情味。眼里就只有他那四亩水田一倾旱地。等到我稍微长大一点,就拉我到田地里去干农活,我被水田里的水蛭盯得满腿肚子都是鲜血,我又是特别害怕见到血的那种人,晕倒在水田里,还要被他痛打一顿。”老女人气得气喘吁吁,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好在老天有眼,我那个恶公公真的被雷劈死了,我婆婆也生了恶病治不好了,我丈夫也因赌博被别人骗去了所有的钱,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女儿四人在苦苦支撑着,我那个不争气的男人更是无耻,赌到最竟打起了老娘的主意,他想让我与别人睡觉来抵消赌债。你说老娘我会答应他吗?” “我不但没有让我这个男人的如意算盘打圆满,我就废了他的一生。这个可怜虫到头来生不如死,做了个活太监,啊哈哈哈,老娘为他坐牢也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方彩荷没弄明白老女人的话,又不敢去细问 ,只得附和道:“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去做的,男人你不能只光会宠,这是没有用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老女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瞧着她。方彩荷心里越发紧张起来:“这个老弗死,为什么我讨好她,她一点情也不领呢,下面说话我可得小心谨慎了。” 老女人似乎也猜出了方彩荷的心思:“你是否在猜我的心思在想什么是不是?”方彩荷笑着说:“老姐姐您真厉害,我确实就是在想,您在想什么呢?” 老女人平静地说:“我现在还能想什么,我连家也没有了,现在在这里还好,等出去了,反而就更加不习惯了。” 瘦女人奉承说:啊唷我的姨呀,您出去后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可以依靠的吗?怎么又说连家也没有了呢? ------------ 第二十四章 拘留所里学“本领”(二) 老女人不无伤感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这三个女儿有多么仇恨我的了吗?”另外三个女人同时都摇起了头说:“这个还真不知道呢。” 老女人连续叹气说:“我刚才不是同你们讲过了吗?我用剪刀干脆剪掉了我那个死鬼的‘根’让他生不如死了吗?”大家又齐心点头。 老女人继续接下去说道:“我被关进看守所时,我三个女儿一次也没有过来看望过我,直至我判刑以后她们都没有过来看过。当时我是多么的伤心难过,觉得我人生活得好失败好艰难好悲哀呀。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再认我了,你说我做人还有什么意思?但后来冷静了下来,我心里的落差感就完全消失了。她们可以不认我这个娘,我又何必替她们去着想呢?我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还怕自己养活不了自己?” 年轻的胖女人就问:“老姨,那后来你又是怎么同三个女儿决裂的呢?” 老女人又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呀,我那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在结婚的时候办过完美的酒席,你知道我大女儿结婚时我正在坐牢,那个太监更不敢在女儿结婚当天抛头露面,他怕别人说他闲话,因此大女儿不但仇恨我同时也痛恨她那个不争气的爹。二女儿结婚那天我才刚刚出狱不久,‘太监’要她留在陈家传宗接代,二女婿不肯做太监的上门女婿,说要让他留下来照顾‘太监’一辈子,他仍可退婚也不愿意这样去做。弄得二女儿寻死寻活的折腾,最后二女儿女婿逃婚去了外地,那‘太监’连毛也没有捞到。三女儿从小就爱生病,身体不太好,家里那个时候又没有钱拿出来给她治病。因此她的病时好时坏,最后连书也读不下去了,不到十六岁就被人拐走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方彩荷心里都襂出悲凉来了。可是她仔细看过老女人的脸色,她在讲述这一段自己家庭悲惨故事时,仿佛与她本人毫无关联,她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和苦闷,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方彩荷想:“这是一个怎样的悲惨家庭啊,闹得亲人们如此四分五裂,个个形同陌路。这需要彼此多少次伤害才能使这一家子人这么冷漠对待自己的亲人。” 老女人把自己的故事讲完了,四人反而都长时间沉默下来。谁也不敢在此刻打破这份沉默,仿佛谁打破它,谁就会遭到某种报应一样。 “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啦,都别这么一本正经起来了,我连我自己家里的哪些丑事都可以与你们分享,你们难道连同我说句话安慰的话都困难吗?”瘦女人这才小心说:“老姨,听您这样一说,我心里也替您非常难过的,我心里一难过就不能说话,我只会默默替您流泪了。”说着说着就真的流下泪水来了。 胖女人也就讨好地说:“老姨,这样看来,您出去后真的就没有地方可以呆下去了,这今后您可怎么办呢?”方彩荷很冷静,她在心里飞快地在思考:我拿什么话去安慰她,才能使她以后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方彩荷笑着对老女人说:“老姐姐,您的家庭情况己不允许您将来呆下去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如果您能信任我,那么我可以给您当侄女或者外甥女之类,反正您同意我的意见,我们此刻就认个亲,到那时候,您就可以作为我的亲戚常来我家里住,别人也就不会说闲话了是不是?” 老女人摇着头说:“我的名声早就坏了,我不能因为你的相认从而把坏名声传递到尚胡村去,你的善意我心领了。” 方彩荷却诚恳地说:“不是我方彩荷吹牛皮,我在我这个村里也是个名头霍霍的,没人谁敢对我怎么样,我认您为亲戚,谁敢放屁,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老女人平静地说:“彩荷,你没有这个必要去得罪村子里的人,我相信你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过去我也同你一样的性格,可现在年龄大了,斗志早已丧失了,你还很年轻,以后还可以做许多你可以做的事情。因此,我劝你出去后多结交一些脚踏实地的人为友,我这把老骨头指不定明天就报销了,你说有结亲的必要了吗?” 方彩荷显得非常失望地说:“既如此,我也不再勉强老姐姐您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有碰面的时候,我在此留下一句话,不管我方彩荷今后在社会上混得怎么样,只要老姐姐需要我方彩荷的地方,我一定随叫随到,并将全力以赴,绝不食言。” 老女人走过去轻轻拍拍方彩荷的肩膀高兴地说:“好了彩荷妹子,老姐姐相信你刚才的话都是真心话,老姐姐也没有什么本领来教导你,老姐姐这把年纪也不一定会在这个江湖上混下去了,你有决心学老姐姐心里高兴,我也会在这一段时间里教你这些生财之道,你有兴趣学是不是吗?” 方彩荷心里一阵激动。在短短的这点时间里,我方彩荷能够打动这个老辣女人的心,除了我从另外这两个女人口里偶然知道她有这么多骗人之技信息外。这个老女人其实已是非常孤独无援的了,尤其是她那个早已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的家庭所带给她的伤害,更使她心灰意冷。她非常清楚自己出去后就会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因此她心情时好时坏,情绪飘忽不定。方彩荷恰恰在这方面有独到的理解天赋,她的观言察色的本领与生俱来。方彩荷只用短短的几句话就俘虏了这个老女人的心,促使她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真正本领传授给她方彩荷。 方彩荷的领悟力和记忆力都十分惊人。别人需要几天学会的东西,她只要半天甚至更短的时间里就能够学会,只是方彩荷平时人懒嘴巴又贪,她无心去关注除了可以直接变现的别的事情。 方彩荷捧住老女人的手激动不已:“我方彩荷何德何能能够在这里遇见您,这是我彩荷人生道路上最好的学习机遇,我一定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一胖一矮的年轻女子不无嫉妒道:“彩荷姐,你运气真好,老姨在这么短时间里就充分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我们老姨的期望呀!” 方彩荷笑着对这两个女人说:“怎么可能呢,我方彩荷没有这点良心,我就不会在老姐面前夸下海口。” 老女人对方彩荷说:“我猜测你在这号子里至少也要呆上个十天半个月,我会在这段时间里把我的一些技能教给你,你一定要用心学,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方彩荷说:“老姐姐,这点您放心,我方彩荷认为好的东西,我肯定用心学好,肯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的。” 老女人点着头说道:“我相信你的话,我们从明天开始吧。” 方彩荷说:“好呀,我巴不得今天就开始学呢。” 老女人说:“今天不行,我还要想一想先从哪个方面开始教你,不过你也甭急,时间有的是。”方彩荷快意地说:“这样很好呀,我一定会用心去学的,老姐姐您只管放心吧。” ------------ 第二十五章 学以至用开创赌场构想(一) 方彩荷自从出了看守所的大门回家,整天无所事事。李克敏因为方彩荷的影响,不但没有转正成为一名工人,相反,瓦厂还除去李可敏的用工名额。李克敏怏怏回到尚胡村,自然把所有的怨气都出在方彩荷身上。如果不是方彩荷无法无天去惹是生非,他李克敏现在已经成为一名正式的瓦厂工人了。虽然这样的工人名头并不响亮,但至少也是工人,摆脱农民的身份是多少人的梦幻以求的事,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走啦,不是一声“遗憾”和一个“抱歉”就能原谅的。 方彩荷心中有悔,只能忍受来自丈夫的指责和愤怒。虽然此刻的方彩荷现出少有的温顺和超乎常人的忍耐度。但在李克敏心头里的怒火依然久久不能平息,他已经心灰意冷起来。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对家里人谁也不理不睬。方彩荷可以忍受李克敏的消沉,可张雪芸就无法再忍下去,自然就冷言冷语站出来指桑骂槐。李克敏于是就开始用砸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怨气。张雪芸不会忍受李克敏这些行为,双方的矛盾冲突就进一步升级。由抱怨、谩骂到指桑骂槐、再到打砸东西,然后把方彩荷也参与进来三人开始互相厮打。 李克敏失去工作,方家就失去了经济来源,方彩荷又是大手大脚地没节制惯了,家里的现金流马上就用完了。方彩荷只能出去借调,慢慢地人家也不愿意借钱给方家的了。方彩荷就开始向摊贩赊东西,什么都赊。大部头的如猪肉、牛肉、羊肉之类、小的如水果、白糖、盐、酱、油、醋、茶。时间一长,要债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方彩荷手里没钱,只能厚着脸拖着。于是这些小贩就再也不赊欠给她了。李克敏就要同妻子算总账。克敏说:“我过去争了这么多钱交给你,你把钱都弄哪里去了,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跟你没完。” 方彩荷开始还在隐瞒和狡辩:“钱大部分都用在家庭开支上去了,也有一部分我存起来了,因为存的是死期,所以我没办法把钱取出来。” 李克敏就说:“既然是存了死期,那你把存折拿出来给我看,你存了多少在银行里?”方彩荷说:“存折我藏起来了,你放心吧,取出来又藏回去,万一被人看见反而不好。”李克敏冷笑道:“你以为我就是这么好欺骗的吗?你有钱,为什么到处去赊债?你难道一边把钱存起来一边又向别人低声下气去赊东西来?” 方彩荷狡辩道:“我刚才不是同你说清楚了吗,钱都存了死期,没有到时间是不能提取的。” 李克敏又进一步逼问她:“那好,那我问你,你存期是多少?” 方彩荷说:“二年。” 李克敏又问:“利息是多少?” 方彩荷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好像是八厘吧,我也不清楚。”李克敏就说:“我明天去银行问一下,你是不是在撒谎就知道啦。”方彩荷说:“你只管去问银行去,对不对都与我没有关系。” 方彩荷走出屋子,她现在真的害怕李克敏去银行去打听。这里没有其他银行,就只有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没有多少人在这里存钱,万一银行有人对克敏说你老婆根本没有在我们这里存过一分钱,那么她的谎话就被揭穿了。她不是害怕对李克敏说谎,而是惧怕李克敏的拳头。过去李克敏都是听她的,连一句重一点的话语都不敢说,现在时势改变了。主要是方彩荷这几年把这个家操持得不成样子。李克敏的工资抵得过生产队三、四个人的工分收入。因此,按理她一年下来,收入要比别人家多三、四倍的。可是,人家省吃俭用一年下来没有欠款,她方彩荷竟然还欠人家一屁股的债,与情与理都没办法向克敏去交代。 李克敏自己也只是怀疑方彩荷。妻子的话使他半信半疑,现在还没有实据,他也不好发作。他真的准备明天就去银行去问一下存款是不是真的。 方彩荷这几天心里在想,如果我现在就去参与赌博,也许家里的境况会好一点。可是现在没有赌资了,自己又惧怕输。如果出去借钱,人家知道借去的钱是拿去赌博,不但借不到钱,被李克敏知道肯定不会饶了自己。 方彩荷又想:天无绝人之路,我堂堂方彩荷不可能没有办法弄不到钱。她想起老姐姐教给她的绝活。虽然老姐姐再三吩咐,这些活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使用。可方彩荷可不能傻乎乎地听命老姐姐的话。这不是忽悠人的把戏吗?我可不是“傻大帽”方彩荷这么一想,心里就痒痒起来:“我从什么地方找到切入口呢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白天又忐忑不安、东游西荡。耳边时时想起老姐姐的话:机会有的是,看你会不会把握得住。老姐姐教给她许多种赚钱的骗术:如何办假证、路上掉钱使诈、替人上法庭做伪证、办假居民户口簿、上城市名校名额、介绍婚姻对象等等骗钱。可是这些骗人的招数也需要有个前提条件,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对象是骗不到金钱的,甚至还会被人家抓住把柄反噬。方彩荷虽然有此心,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还是没有一点作用。 她看到村里有人几乎没日没夜在聚众赌博,开始这些人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时间长久了,胆子就越来越大。好景不长,被人举报被抓,派出所拘留罚款处罚起来也不手软。她在思考,如果有人组织起来把赌场设在偏僻的山上去,那么既隐蔽又安全。只是首先一点就是必须选好场所,她对自己所了解的地方全方位进行筛选,还真找到有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距村子约有二公里的路程。而且这还不去计算山上曲曲折折的小路的里程。这座山叫狮吼山,山上树林茂密,在北山坡的一个背阳地方,有一个天然的岩洞,这个洞深足有三十多平方米,可容纳二十多人同时遮风挡雨、躲灾避险。方彩荷小时候多次去过这个地方,知道这个洞里面宽广外边狭小,冬暖夏凉。如果把它开发利用起来,是开设赌场最理想的场所。她决定自己先去冒一次险。这座山虽然不高,但是因为常年都没有人去光顾,山路上早已是荆棘丛生。方彩荷说干就干,趁克敏没在家时,她自己准备了柴刀和麻绳,柴担和柱棍,带上棉丝手套就出发了。方彩荷从小就知道这山也只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山顶。当她来到山脚的时候却迷路了。这过去的小路早已不见踪影,满山都是丛生杂草和荆棘。她凭记忆中的路挥刀砍向荆棘,这些荆棘横七竖八,没有规律可循。她挥汗如雨,激动不已。她从小没有这样干过这种活,现在因为心灵的触动而手上带劲但毕竟已经不再年轻,她干了一个时辰,却只劈出十几平方的地方,而且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她丢下柴刀,站在被自己开辟出来的地方发呆:这样下去,我方彩荷累死也顶个屁用?我得找别人来替我干这些活。方彩荷放弃劳动,她把绳子和柴刀在草丛中掩藏起来,只空手回家去,她不能让李克敏知道自己正在干这件事。以前她要干什么事,李可敏可没有反对的份,方彩荷爱怎么干就怎么干。现在,李克敏天天好吃好喝,正经事也不干了,脾气却一天比一天见长。方彩荷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过早暴露而泡汤。方彩荷偷偷去找几个参加过赌博的人,希望与他们合作,把赌博场地外移出村子,她先没有告诉别人自己把地方选择在哪里。她只告诉别人合伙干这件事行不行,找过的人几乎没有人愿意同她合作干这件事,他们要么嫌这件事麻烦,要么胆子小,怕承担责任。方彩荷说:你们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你们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不如我一个女人胆子大?方彩荷说,我们把赌场设在山上有极大的好处,第一,山上隐蔽,组织村民去参赌可以用出去干农活打掩护,不但不喜欢赌博的人不怀疑,就是自己的老婆孩子父母也不晓得自己在赌博,这样时间上就很自由。第二,影响面非常小,我们赌场放在外面,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四处逃散,参赌人风险就降低。第三,放在山上,当我们村没有人参加赌博时,还可以去联络别村喜欢赌博的人过来,我们去赚外面人的钱,可以把赌场租给他们去经营,这样对我们村都是一件好事。第四,赌博的人出村时,我们要求他们手里带着农具发现有不对的情况,可以假装自己在干农活,砍柴火,从而逃避开官方的抓捕。只要我们自己谨慎一点,百利而无一害。大家想一想,如果这件事干成功了,你们以后就是喝香的、吃辣的,要什么有什么,难道好处还需要我再次举例了吗?于是,有人心动,就与方彩荷商量怎么个合作法。方彩荷就说,因为业务是合作共赢的局面,我们自然都需要投入一部分钱作为启动资金。当然,这资金规模不能太大,太大我们也投资不起。但是我们既然要做一番事业就要齐心合力把它做好,我方彩荷不要什么股份,只要让我负责送送饭、卖卖水果瓜子就是啦。我就赚一点点辛苦钱,大钱都让给你们赚好不好?方彩荷利用自己能说会道的特长,几次对他们游说下来,其中就有三个人心动了。有人心动就是成功一半。方彩荷于是就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抛出,他们说干就干,不再犹豫,带上柴刀、扁担、锄头、绳子。他们不但把狮吼山上的路开辟开来,而且把开辟山路砍下来的荆棘茅草树枝都统统捆成柴火担挑回家里,这样既没有人怀疑他们真正的目的,家里的老婆孩子因为家里有柴草可以烧饭而高兴不已。方彩荷自然也去狮吼山上指挥男人们拼命干,她表面平静,内心激动非常,她知道自己太需要早点办成这件事。只有把这件事办成功了,她才能有钱花。方彩荷把开辟出来的路在危险之处认真地做上标记。大家商量再在这条路的基础上开辟几条隐蔽的逃生口,这是为万一派出所围山抓捕而采取的应急措施。这些隐蔽的道路他们花了5天时间才算初步完成,外人是一点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位置的。方彩荷是这个方案的策划者和总指挥,在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后,方彩荷心里如同灌下蜂蜜一样甜蜜。她不露声色,把每一个出口都标上自己特殊的标记。大家来到山头的岩洞里,清理了杂藤乱草,又平整了地面。他们砍来许多树枝,将洞口伪装起来,这样万事俱全,就等方彩荷去组织赌徒了。三个合伙人对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方彩荷提醒他们,事情还只是刚刚起步,接下来还需要做的事很多。首先,要置办赌具,这无非也就是赌桌、凳、赌博的各种牌具,大家对照以往的经验,评估需要多少赌资。方彩荷说,你们先算好多少?按四分来分。 ------------ 第二十六章 学以至用开创赌场构想(二) 其中一人就说,你开始不是说你不要股份的,现在又突然要参股了,你怎么说变就变呢?方彩荷就说: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吧,这个主意也是我首先提出来的,难道我连四分之一的股份都不能拥有吗?其他二人于是就说,还是给彩荷姐四分之一股份吧,我们相信彩荷姐有能力组织起参赌人员。再说,方彩荷她也不是不用出钱的,何必为难她呢?方彩荷对三人说:组织参赌人员也不能只靠我一个出面,我们大家都有这个责任的,现在是大家力往一处使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把第一步走好,接下来就会顺风顺水起来。大家都觉得她说到点子上去了。 赌场开业已经半个月了,按照目前的情况运作得不是很好。四人坐下来一商量,希望找出问题所在。大家议来议去,都觉得村子里还有人开赌场影响了赌徒们的积极性,大家都觉得有必要对设在村西头的赌场做点小动作很有必要。于是一致决定暗中让方彩荷去闹场比较合适。方彩荷说,让我做枪使也可以,不过我丑话放在前面,这件事不是我方彩荷一个人的行为,而是我们四个人一致同意的,一旦有风险由大家一起来承担。还有,我方彩荷还需要大家的配合;再还有你们三人还需要支付一笔钱给我方彩荷,以表达大家的诚意,你们都同意,方案由我自己定,大家意见如何?有人反对,有人认可,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意见。方彩荷于是去赌场踩点,她想到的办法自然是大家以前没有遇见过的。 那天方彩荷去村西的赌场去赌博,几个合伙人自然也在不同时间段出现在赌场里面,他们假装也是过来赌钱的。赌场老板是同村的李姓人家。叫李淳,年纪不大,但是开赌场已经有几个年头了,中间每年都被村民举报过好几次,拘留罚款都是家常便饭了,村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把赌场开在家里也不出事。其实,李淳也并不是手段如何高明,只是他有后台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李淳的后台其实还是他老婆这边的关系,由于亲戚告诉李淳不能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平时去办事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能量想必十分惊人,李淳每次被人举报在家里开设赌场被派出所查封,过不了多久就又重操旧业,背后的支持者就是李淳老婆的亲戚在保护。方彩荷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这个秘密,她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的合伙人。她要在适当的时候打出这一张底牌。这是她最重要的牌,如果轻易就把它透露出来了,不但自己会掉价,而且大家也都认为这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就不会把方彩荷看重起来。 方彩荷在赌场已经输了一个上午,手气烂得一塌糊涂。今天的牌仿佛就是与她有仇似的,每一张牌发到她手都是最小的,方彩荷输得几乎要哭了,自己带的钱已经输完了,她起来向别人借。几个合伙人假装不肯借给她,还讥笑她带这点钱就敢过来赌钱。输完了就给让出位置出来,方彩荷说:我输钱关你们什么鸟事,不肯借钱也无所谓,但是别看不起我是个女人就这样对待我。几个人就这样在赌场吵起来,赌场主人不得不出来劝和。方彩荷寸步不让,有人就也出来替方彩荷说话了:她都输了一个上午了,想赢钱回来是最正常的事,你们要让她让出位置是不是太无理了。依赌场规矩,方彩荷可以向李淳借一次钱来再赌,如果这笔钱也输完了,而且再没有人肯出面借钱给方彩荷,那么方彩荷就只能自己让出位置来给别人。李淳为了息事宁宁,只好问方彩荷想借多少?方彩荷说:你别问我先要多少,你就在我后面看着,我不赢一把,你就一直付下去,直到我赢了一把后有本钱还给你为止。李淳听了有点不高兴:彩荷,不是我不想把钱借给你,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今天手气有点背,我建议你还是早点结束好。 方彩荷冷笑道:“李淳,我方彩荷承认自己今天手气有点差,我也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希望我少输一点。好吧,我今天就向你借200元钱,这钱输完我立马走人怎么样?”李淳说:既然你这样说,大家作证,我就借这个钱给你,但你也说个归还的时间吧。方彩荷说:现场若赢回来,连本带息一次归还,今天输完三天内归还本金,不给利息这是赌场规矩,我方彩荷砸锅卖铁也会在规定时间内归还你的钱。李淳于是拿来200元钱,当面数给方彩荷。方彩荷就继续同其他三人赌,许多人都围着看,眼看方彩荷200变150又变成100,没几分钟时间已经输掉了190元,就只剩下10元钱了,围着看的人全都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来,有人甚至劝方彩荷留下10元也好,别再赌下去了。方彩荷大方地笑着说:我今天输到这个时候了,我方彩荷还在乎这10元钱吗?算了,这10钱也不能做庄家了,我就做边,你们谁来做庄,我押一回就是了,赢了继续,输了让位。 方彩荷坐在顺位上,把10钱一下子都押上去,牌开了,庄家输,方彩荷面无表情说:终于赢了一回,说不定还能再赢一把,她不肯把20元钱抽取一点回来,就把20元都押下去。这会还是与上次一样,她牌桌上立马就有了40元钱。大家都劝方彩荷静下心来慢慢押,现在手气回来了,别把好不容易赢回来的一点钱全押在台面上去。方彩荷还是阴沉着脸,把桌面上的钱全部推出来:再赌一把算了吧,生命有度,富贵在天。 庄家又发牌了,对于方彩荷如此赌命,庄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以概率论,这样的赌下去,下家一定会血本无归。可是,奇迹出现了,方彩荷又赢了,现在方彩荷手上的现金是160元,大家以为方彩荷心态最好,这回没有人劝,她自己也会把钱留一部分在手,哪有连押四轮还不把本金抽一部分回来的道理,努力了四轮,在围观的人们心里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方彩荷像是吃错了药,对周围的人早已经熟视无睹起来。 大家现在谁也不说话,成败在此一举,谁妨碍我赢钱,谁就是我方彩荷的冤家和仇人。有人受不住压力就悄悄退场,但更多人都希望见证这一历史的时刻。赌场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洗牌的声音。 方彩荷在等庄家洗完牌再决定自己押钱。牌庄家洗过后放在桌子上让大家检查审验。在大家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可以发牌了。 方彩荷面前的钱依然放在牌桌上,她丝毫没有想把它抽点回来的意思。庄家已经开始吆喝开牌啰,没有押钱得赶紧押上去,押好的钱放好别动。 牌已经发到方彩荷的手里。方彩荷才开始看牌,成败在此一举,钱已经押出去四轮没有抽回来,周围的人都憋住呼吸,大家拥挤过来,又被推挤过去,只为了目睹一回方彩荷手里的牌是好是坏。方彩荷吊足了周围人的胃口,竟没有一个旁观者看清她手上究竟是好牌还是烂牌。庄家的心里也是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方彩荷内心的强大远远超过了一个普普通通女人的承受范围。虽然大家都彼此认识,但此刻仿佛有彼此不相认识一般。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在下赌注的和看热闹的人。对钱都有着无比的狂热,他们知道自己的钱都来之不易却又挥霍无度。方彩荷也一样,她爱钱如命,花起钱来又仿佛如流水一样不加以节制。李克敏赚来的钱,在平常人家早已储存得非常可观了。可是方彩荷却还是一个欠债户。克敏的愤怒可想而知有多严重。李可敏的心灰意冷完全是方彩荷一手造成的,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牌开了,方彩荷还是笑到了最后。围观的人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 有人说这是奇迹,有人说这是巾帼不让须眉,也有人说这副牌存在问题。于是大家就把这副牌全部翻出来精心察看。 结果可想而知:牌存在很大问题,虽然牌张数不成问题,但是方块6少一张,红心10多一张,还有方块Q又多了一张,黑桃8缺了一张。这样一来,赌徒们就开始向开赌场的人发难了:你自己说怎么处理吧,是公还是私?公么就是把赌徒输掉的钱双倍退回来,另外请赌徒们吃一餐饭外加一包烟。饭需要去上档次的饭店去吃,烟也是由赌徒们定。私了么,说简单也简单,由中人做好阄并在中人的监督下,由参赌的人每人抓一个“阄”,抓好抓坏听天由命,抓到好“阄”的返回赌徒五倍的赌资和一副按照赌徒要求定制的赌牌,抓到不好的“阄”的赌徒不但得不到输掉的赌资,而且连吃饭香烟都没有份了。抓到好阄与抓不到的比例是五五开。在现场的人都可以参与投票决定用那种方式进行赔偿。也可以由赌徒与开赌场的人协商解决。 几个赌徒都表示私了。李淳希望用“公”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其他围观的赌徒如果没有一次下注赌过的是没有投票权的,但是只要有过一次下注的都可以参加投票,这些人自然就希望“私了”,于是要求“私了”的人就占了大多数。李淳没办法,只能依照大家的意愿来赔付。 李淳百口难辩,他怀疑有人从中作梗。但在如此强大的赌徒面前,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淳后台最硬,他也不敢得罪这么多人,更何况这些人又是他的衣食父母,只好打断门牙咽下肚。但心里是非常恼怒的。他开始怀疑别人,后来又开始怀疑方彩荷,在他开设赌场二年来,像方彩荷的情况还没有出现过。甚至李淳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在赌场所下赌注连赢四把还不去抽赌资的赌徒,更不用说今天这个赌徒还是个女流之辈。平时他又不是不知道方彩荷这个女人的性格和人品。他越想越怀疑,可是没有证据证明方彩荷是在纸牌上做手脚,没有证据的事李淳怎可以发难。自己这一单几乎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赔了个精光。 ------------ 第二十七章 捣毁 赌场,方彩荷全身而退 再说方彩荷将本钱赢回来,而且又翻了五倍的本钱,她将一部分钱拿出来还给借给她本金的人,另外又加了伍元的利息给人家。借钱给她的人也是满心喜欢,在一天里能够赚到伍元钱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方彩荷大方地连本带息都还别人也引起了李淳的注意,他思考方彩荷开始确实是凭手气在赌钱,随着钱越输越多,方彩荷肯定是动了手脚的,只不过李淳也难以肯定方彩荷到底是后来运气实在太好了,还是真的会做手脚。因为他太懂方彩荷,也不相信方彩荷无师自通把赌技理解得如此透彻。 但是,怀疑归怀疑,谁也不能凭空去猜测冤枉别人。李淳没有证据知道这个道理,他只能吃哑巴亏,虽然心里老大恼火,又没处发作。 方彩荷与合伙人一道就这样在村子里的赌场兴风作浪了好几回,李淳在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宣布自己不再把赌场开下去了。方彩荷四人的第一步计划总算达到了。但是,方彩荷却劝他们不要急着去开展山上的业务。也不知道方彩荷搞什么名堂,几个人都不理解彩荷为什么要坚持迟开赌场。方彩荷拗不过众人,只好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大家:赌徒都有一个狂热期和冷漠期。我们现在开张,刚好处在他们的冷漠期,生意肯定不会好,而且我听说,这个阶段政府也在开展严查黄、毒、赌我们不能往枪口上撞过去。你们相信我,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其中二个人当场决定散伙不干了,嚷嚷着要退股。方彩荷说:你们要退股可以,但是,你们现在退股我可以接收你们的股份,要钱可没有,我写欠条给你们吧?一人说:这个怎么行,我当时不但参加干活,而且还出了现钱,你也要现钱返给我才是,另外一个人也说,我们只收现金,那要什么欠条。方彩荷就说,那么你们只好问另外一个人要不要这个股份,我不要就是。另外一个就说,你们退出,是你们自己决定的,现在大家连一分钱都还没有收进来,那里有现金付给你们,方彩荷会接受你们的股份就已经不错的了,我还不要你们的股份呢。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好让方彩荷出了欠条。那么,方彩荷就只剩下与另外合伙人拥有这个赌场。方彩荷没有多出一分钱就拥有了四分之三的股份。这是方彩荷心狠手辣之处。她在悄悄地利用自己从老女人手里学来的东西来证明它的实用性。 两人退股,她才有心思花费精力去对待赌场这件事。她希望最后的合伙人出面做赌场的场主人,对外面说是那个人一个人在经营这个赌场的,方彩荷只不过是到这个赌场里去叫卖些水果瓜子的吃食。开始那个合伙人觉得风险太大不干,方彩荷就说,我与你合伙开办赌场被别人知道越多越糟,这件事我本来就是偷偷瞒着老公干的,还有我一个女人也撑不起赌场这块场面的,外人知道这个赌场是一个女人开的,就一定会过来找麻烦,这个你要考虑仔细了。我不是不愿意做这个场主,而是我有着许多不方便地方,你一定要把这个场主给我,那也行,出了什么事,全部由你去处理。这通道理说出来,合伙人也无可辩驳,只好认了这个主。 方彩荷的目的在一个个实现,自然心里舒服多了,现在依她的计划,不愁自己赚不到钱,她真的可以对赚钱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她更知道,最好是借力打力,既达到财源滚滚来,又不用承担由此埋下的隐患。只有把风险嫁接到别人身上去,才能长时间赚钱又保险。 赌场在三个月后开张,当然,这个业务可不同于其他生意,开张也是在偷偷摸摸里进行的。方彩荷第一天没有出面,只委托合伙人带着一帮赌徒三三两两往狮吼山上走。赌徒们都做了一些伪装,装作去山上干活的样子,都带齐了上山的砍柴火工具,不是赌徒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为了达到另外一个目的才上山的。 方彩荷之所以不急着就上山去,是有她自己的看法的。除了确保安全保险之外,另外她也是个心机极重之人。她要长期牢牢把住一个人,自然不可能不给他一些甜头尝。她的合伙人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要让他一开始就尝到一些甜头。如果一开始就对他苛刻严厉,就会惹人家反感,就会闹矛盾起纷争。这是合伙做生意的大忌,方彩荷不想还没有赚到钱就闹得与人四分五裂,两败俱伤的地步,这是个下下之策。 这个合伙人还算不错的,当他看见方彩荷言而有信,于是就使出浑身本领来支撑起这个赌场。一天下来,虽然收入可观,但是也提心吊胆过了一天。她晚上偷偷去找彩荷,把当天的收入递给方彩荷,方彩荷似乎喜欢得不得了:张虎,今天你辛苦啦,没想到我们赚了这么多钱。姐也要讲道德良心,咱们把这笔钱二一添作五平分了吧? 张虎慌忙摇手说:你是大股东,我是小股东,怎好把你的钱平分了呢?不料方彩荷却大方地说:张虎,你放心我们是长期合作关系,你姐不会不考虑你的辛勤付出不给你回报让你白干的,只是姐有个要求,你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嘴巴把严紧一点,不能把我也是股东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去,今天怎么个分法,将来也是一个样。张虎说:彩荷姐,既然我们开始合作,现在看来赚钱已经有门路了,我也会珍惜这个机会,你就放心吧,我会极力维护好这个赌场的。方彩荷说道:明天我就装作是个卖小食品的小贩去山上,我来负责巡查山道,安全这道关一定要把握好。张虎说,你巡查比我们男人巡查方便多了,只是我们如何联络。方彩荷说,这个好办,如果有生人出现,我首先就会悄悄监视他,看是不是政府那边派来的,只有排查了这个,接下来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向你发出报警。张虎问:你就告诉我,我们用什么暗号才能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通知我有风险? 方彩荷说:你要随时关注五道口的地方,如果我认为有风险,我就在哪里烧把干草,你看见哪里烟火就赶紧组织人员撤退。 张虎对方彩荷说:彩荷姐,你这套本领在哪里学来的,高明得很呢?方彩荷没有他那么兴奋:“我们都是为了赚钱和合作安全,如果不去动动脑子,倒霉就会是咱们自己。” 山上赌场开了一个月,方彩荷还清了前面欠下的所有债务,自己竟还赚了好几百。这让她高兴不已。每天她都把心思放在赌场上面,她把安全这根筋牢牢掌控住,山下一有风吹草动她马上就警惕起来。方彩荷把自己隐蔽得很好,就是村里老人都很少知道这狮吼山还有这么多可以隐蔽的地方。方彩荷可都毫不费力就全部找到并且加以利用起来。张虎对于方彩荷也是言听计从。张虎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在打,你方彩荷不是怕承担责任吗?把明面上的事都叫我张虎来承担了吗?那好,我张虎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我既然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就应该得到更多的回报。张虎渐渐地开始克扣起利润来。她会把总营收偷偷地藏起一小部分,他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洞,这个洞又在靠阳光的地方,雨水淋不到,又很小,农民都怕蛇,几乎不会对这样的小洞感兴趣。这恰恰是张虎藏钱的好地方。他不敢把钱藏在身上,这是他聪明的地方,方彩荷表面上对他放心,可实际一点也不相信他。只是每一次两人在分钱时张虎都会自己将自己的衣服翻给彩荷看,彩荷嘴巴说得甜甜的,可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常言道,常在海边走,那能不湿鞋。赌场由于被人举报而被公安机关快速捣毁。张虎和许多赌徒都被抓走,方彩荷因为在现场卖东西也一起被带走。方彩荷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卖东西给上山赌博的人吃,自己什么也没有干,公安又找不到其他证据证明方彩荷参与赌博于是教育后就把她给放了回来。方彩荷知道,只要张虎不把自己交代出来,自己就是安全的。但是,万一他把自己交代出来,那就非常麻烦。她必须要封住张家人的口,她想了许多办法,一边偷偷打听派出所的情况,一边又时不时跑到张虎家里,给他老婆送吃送用,又陪着她谈心聊天。总之,该打的感情牌还是要打,张虎的老婆本来就不知道自己男人开设赌场的事,背后的老板不是张虎而是方彩荷。张虎还算是个血性汉子,在拘留所始终没有把方彩荷交代出去,直至他从那里出来,派出所也没有再找方彩荷的麻烦。赌场被公安查处,设备该没收的没收,该捣毁的捣毁。这样一来,方彩荷又失去了赚钱的机会,她在家里静养了半月,就希望村子里有可以赚钱的机遇到来。可是,还能用什么办法给自己创造这样的机会呢,方彩荷苦思冥想,又是到处煽风点火又是东游西荡就是希望自己找到可以下手的空间。 ------------ 第二十八章 退“娃娃亲”风波(一) 现在,方彩荷最理想的是村子里突然有人爆发冲突打斗起来。如果村子里出现这种现象,方彩荷就有能力在这些矛盾对象中寻找到某种商机,她就会让它化腐朽为神奇。 机会有时候来得正是恰到好处。这不,今天,村子里发生的一件事直接把方彩荷撩拨得心里痒痒起来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村民陈远桥的儿子陈东海与王国发的女儿王彩玲所订立的“娃娃亲”突然之间亮起了红灯。两家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几十年前订下这门娃娃亲一直没有出现偏差。 陈远桥与王国发两人同庚,从小一直都是要好朋友,两人前后结婚,在娶妻生子前就有口头约定,如果两方都生下儿子就结拜会异性兄弟;如果都是女儿就称为姐妹;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王国发的妻子首先生下了女儿,王家夫妻俩把女儿取名为王彩玲。之后过去九个多月,陈远桥老婆贾茵才生下儿子,陈远桥将儿子取名陈东海。王家女儿比陈家这个孩子早出生九个月多三天,名义上已是长男孩一岁。 当时王国发正对妻子替他生下个女婴耿耿于怀时,陈远桥早已领着妻子贾茵过来贺喜。陈远桥笑哈哈地拍着王国发的肩膀说:“怎么样,老王,你可别摆出一副苦瓜脸儿,你给我老陈家预备下了个儿媳妇,我们今天首先送上祝福道贺,到时我家贾茵肯定是生个儿子岂不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了。” 王国发也只能装出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说:“这个我们有约定在先,若贾茵生了儿子,我老王绝不食言,但问题是你这时说这话还为时过早,指不定贾茵给你也生下个没带柄的出来,我们也就只能做姐妹之亲了。”陈远桥笑得更加爽快了:“你老王不要嘴硬,我陈远桥肯定是要生个男孩子的,我们儿女亲家肯定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国发你先替我儿媳养个十八春,等到把我的儿媳妇养得白白嫩嫩,如花似玉后,我老陈家就用八人大轿抬过来。” 现在,王国发的女儿王彩玲高中毕业到外面打工已经几年没有回家。昨天突然从外面悄悄赶回来,对父母说她决定不嫁陈东海了,她在外面已经有自己的男朋友了,彩玲逼父母去把陈家的娃娃亲给退了。说只要父母把陈家的亲退了,她愿意补偿给陈家过去定娃娃亲时给父母礼物的十倍。 王国发听了怒气冲冲,气不过就打了王彩玲一耳光说:“我老王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你要退婚毁约,我今天就把你捆绑起来送到陈家去,让老陈家人自己来处置。”王彩玲的母亲刘淑娟这几年越来越对陈远桥的儿子陈东海有些看不惯。这个未来的准女婿人越长越粗鲁,越长越难看且不说,在英俊的脸上突然就冒出许多络腮胡子出来,将清秀的一张小白脸覆盖起来,老气横秋,平时在路上遇见她也假装像没看见似的不理不睬。她对他最不满意的是这个女婿从来都不与她打个招呼,叫一声“姨”或者“妈”,路上遇见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比一个陌生人还不如。这样的女婿是很难被王氏喜欢上的,只不过陈远桥夫妇对王家人一直很是亲热,王家有碍于过去彼此结下的情谊,早早定下的娃娃亲虽然有些可笑,也过于冒失,但既然木已成舟,王氏也不能横加指责和反对。现在女儿自己首先提出这个问题,做母亲的就不得不思考起来:是碍于颜面继续支持丈夫的决定还是为了女儿的幸福抛弃自己当时的荒唐做法? 王国发打了女儿气还是难以消退:“我的老脸往哪里搁呀,你们青梅竹马几十年难道还抵不过你在外面一二年的感情?你一个大姑娘家,不在外面好好给我挣钱,谈什么恋爱呢?”妻子刘淑娟对王国发动手打女儿很是不满:“国发,彩玲都已成年了,她有自己的理想选择并也没有什么过错,你干嘛开口就骂扬手就打,你难道就不能平声静气坐下来好好地说话吗?” 王国发大声吼叫道:“我老王丢不起这张老脸,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被你给宠坏了的,我打她就是教育她如何做人。” 刘淑娟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埋怨起丈夫道:“够了国发,你真搞笑得很,打人就说是教育女儿做人道理,这样说来,你不打人就是不教育人了,我还从来没有听到如此教育人的道理。” 王国发恼怒道:“你别替她打掩护,我还不知道你俩的心思,你是存心与我作对,想气死我不成。” 刘淑娟不服气道:“我现在在同你讲道理,你若连这样的道理都听不进去,我们就没有办法沟通下去了。” 女儿擦着眼睛对母亲说:“妈,他既然不讲道理,以为用家长的威风来压迫自己的骨肉,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又对王国发说:“爸,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反正我心意已决,你不愿意去退亲,就让我自己去同陈家的人去说,我不相信他们会把我怎么样。” 王国发咆哮道:“你以为婚姻大事是卖小菜,想要就要,想退就退,你有本事,使出来让我看看?” 王彩玲坚定地说:“试试就试试,他陈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今天就上陈家去。”王国发说:“好,好吧,你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去同陈家去解释,以后你的事都与我无关。” 刘淑娟却劝说女儿道:“彩玲你不能去,你这样走过去,你伯父可能还好说话,你那个对象可是个粗鲁人,万一他硬留着你,你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再说,你刚刚回来,连屁股都没有坐热,我怎么会就放心你一人过去的呢。” 王彩玲转身安慰起妈妈说:“妈,这个你别多心,陈伯伯对我确实是不错的,就是陈东海他最耍无赖,总不可能强留下我的吧。” 刘淑娟不放心女儿这样冒冒失失的样子说:“玲儿,你已经老大不少了,怎么就不多留个心眼呢?我是不同意你自己去找陈家人去的,虽然陈家不可能对你如何,但看问题一定要多考虑仔细,万一出了问题,就是个大麻烦的呀。” 正好在此时,方彩荷路过她家门口,看见刚出门在外的王彩玲在家,就拐了进来说:“淑娟,我以为你同谁在讲话哩,原来是你家彩玲回来啦?唷!彩玲,你怎么还在哭鼻子呢?” 淑娟笑着说:“彩玲这几年没回来,她可能看见我头上有了白发,就伤心抹泪起来了。” 方彩荷一把拉过王彩玲说:“彩玲呀,就一二年的光景,你咋变化这么大了呢?你自己瞧瞧看,人出落得水灵灵起来不说,身材也更加苗条耐看起来了,还有你这身穿着打扮也够洋里洋气的。我早就对你妈说过了,像你家的彩玲这个小丫头,可不是脆骨鸡,肯定是不会心甘情愿留在尚胡这个小地方孵蛋蛋的,彩玲姑娘可是一只金凤凰,彩玲,说说看,外面究竟是个啥个光景?” 王彩玲羞涩地笑了笑:“彩荷姐,你别乱说话,那有我这样的金凤凰,我现在连一只鸡都不如呢。” 王国发很反感方彩荷乱窜门,又不好明晃晃赶她走,只好找个借口先出去了。 方彩荷见王国发走远了,才对彩玲她们母女说:“刚才彩玲爸好像见彩玲回来不太高兴,彩玲呀,看你这身打扮,你这几年也应该在外头活得有滋有味的吧?你回家就应该给你父母带些礼品礼物过来才是。”王彩玲就说:“我爸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我也不知道给他买些什么好,下次我一定会好好补过来的。”方彩荷笑道:“难怪你父亲一脸不高兴,原来你真这样粗心大意,听你意思,你这回还是要出门去吗?我说,你这次回家还是同东海先把婚结了再出门也不迟呀?这样一来,你自己解除了后顾之忧,王家也可以早日抱上个外孙子了。” ------------ 第二十九章 退“娃娃亲”风波(二) 王彩玲默不作声,刘淑娟就赶紧解释说:“我家彩玲年纪还太轻,这件事不能急着来,再说,陈家不急我们就更不能先焦急起来了。” 方彩荷笑着说:“淑娟,我知道你平时不太喜欢在村子里窜,也难怪你没有听到陈家人背后在忙些什么,我倒是听到过好几回了,不过都是无聊人的一些闲话,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陈远桥儿子的,也有说你们家彩玲的,不过这些闲话都是不可信的。” 刘淑娟叹息着说:“唉!嘴生在别人脸上,他们爱说什么是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方彩荷却说:“虽然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自由,可是有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了,你就不能不对它重视起来呀。” 刘淑娟就问她道:“彩荷,你告诉我,谁在背后说我们家坏话的,他们又为什么要说我们家的坏话,我们可从来不得罪任何人?” 方彩荷这才说:“人家说陈东海家这个年轻人现在越来越有点不像样了,与他老爸比较起来,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刘淑娟听了,就笑着说:“陈东海这小子一定是得罪了别人,别人才会这样说他。不过,人家说他好坏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彩荷奇怪地问:“他是你家的准女婿,你还说同你们没有关系吗?” 刘淑娟冷冷地说:“是的,我们大人从小是给娃娃们定过这门亲事,但现在时代变了,我们做大人的管不了小的。陈家的儿子与我们家的丫头这几年都没有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个人还像不像过去那样子和和气气呢?” 方彩荷试探着问:“你家彩玲是不是这几年在外眼界开阔起来了?” 刘淑娟这才开始警惕起来,知道这个方彩荷可不是仅仅只是关心彩玲,而是另有目的。于是就笑眯眯地对方彩荷说:“我家彩玲哪有这样的心思哩,她若有,我还巴不得呢。”方彩荷进一步挑拨她说:“淑娟,说句实话,我真替你家彩玲有点可惜,你也不想一想,彩玲现在出落得多么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了啊,虽然那姓陈的人也长大起来了,可越长越歪,照现在的样子长下去,别说再过几年,就是现在除了你们早先定的娃娃亲,谁家还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彩玲在旁边听了就只顾流泪。母亲刘淑娟却对方彩荷不满道:“我说彩荷,你也别给我上政治课了,陈家的事我们自己会去处理好,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就是。” 方彩荷自知讨了个没趣,心里就发起恨意来,但一时不便发作,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王国发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家来,刘淑娟就对丈夫说:“我看这个方彩荷,口上说是别人说我们王家和陈家怎么样,其实就是她在外面煽风点火。” 王国发也说:“我早就对这个女人非常反感,你尽量少与她接触,下次来我们家,你可别太客气了,给打回的就打发她就是。” 刘淑娟点头说:“我也一直不想同她对话儿,她脸皮厚,自己找上门来,我们总不能拖她出去的吧?” 王国发一时语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彩玲自己跑到陈家去,对陈远桥夫妻和对象陈东海本人说,我不想同东海再把对象处下去了,她劝陈家好聚好散,两家仍然还是像过去一样做好朋友。她对陈远桥说:“陈伯伯,您也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在讲究‘恋爱自由’,我国婚姻法规定,凡父母包办的婚姻都是无效的,这是法律赋予我们的权利,陈伯伯,请您以后也不要去为难我的爸爸妈妈的好吗?” 陈东海非常粗鲁地打断彩玲的话说:“彩玲,你别想得太美,我早就听说你在外面被别人睡过了,现在我还没有对你指责什么,你倒好,自己跑到夫家来退婚来了,这婚是你一个人想退就能退得了的吗?你问过我同意退婚了吗?这个事情是双方父母早已定下来的,你父母为什么不自己出面?” 陈远桥也对王彩玲说:“孩子,你刚才一进我们陈家就劈头盖脸来这一通,说什么退婚不退婚的,那么我问你个问题,这事你爸妈同意了吗?” 王彩玲来时已经想好,我进陈家,把我自己的话说完就走。没想到对象陈东海不同意她提出来的意见。这是她预料当中的事,她也无所谓。但陈远桥问她,她不得不回答。于是就说:“陈伯伯,只要你们同意,我父母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 陈远桥开始变色道:“原来你们王家早已经计划好了的,那好吧!彩玲,你先走,我们家人先商量一下再过你家来答复好吗?” 王彩玲满心欢喜地说:“那好的,陈伯伯,你们商量吧,我就先走了。” 陈东海伸手一把拖住王彩玲,被陈远桥喊住了:“陈东海,你想干什么,让她走。” 陈东海恼怒地松开王彩玲的手:“彩玲,我警告你,你别得意,你躲得过初一也休想躲过十五。” 王彩玲跑了,她要回家告诉父母,是她自己亲自出马把陈家的婚给退了。 看着王彩玲跑没了的身影,陈东海开始发作起来:“王家凭什么现在不把我们陈家放在眼里?爸,你也太怂了,今天为什么要放过王彩玲,多好的机会,她自己都送上门来了,干脆让我今天把她给开包了,反正她迟早都是要给我做老婆的,我就是干了她,也不犯法。” 陈远桥冲着儿子扬手就打:“你这畜生,说的是人话吗?她一个黄花闺女,你若现在要糟蹋她,我就打死你算了。” 妻子贾茵拦住远桥的身体说:“你骂他最厉害我都不管,你动手就打人,你不也是在耍大人的威风吗?万事总得讲个道理,今天东儿没有做错什么,你骂几句就够了,还想要动手打他·····。” 方彩荷刚好走到他们家门口,就停下来说:“远桥大哥,你们一家为何事争吵起来?昨天王彩玲已经回家里来了,你们也不过去絮叨絮叨去,我看这彩玲越长越标致起来,都说女大十八变,你们也就这么放心她?” 这话惹得陈东海破口大骂:“她王家算什么东西,长得标致又能怎么样?坐台一个小姐,还妄想退婚?门都没有。” 方彩荷忙摇手说:“东海,你别乱说,她还是你自己的对象呢,你这样骂她,被外人传出去,不但婚事要生变故,连你们两家几代的交情也会受到影响。” 陈东海大怒说:“狗屁对象,我陈东海怕他个球,大不了,这个亲不结了,我还怕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陈远桥用眼神已经无法制止儿子的粗鲁行为了,只好又急走几步照儿子脸上‘啪’地打去了一耳光骂道:“畜生东西,你别丟人现眼好不好,没根没据的事情也敢乱说。” 方彩荷劝说道:“远桥大哥,你听我说,东海也许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什么风声也说不定,你可别先打他,让他把话说完好不好?” 陈远桥没给方彩荷再说下去的机会:“彩荷,你不知道我们两家的事,你走吧。” 方彩荷没有立马走反而笑着对陈远桥说:“远桥大哥呀,你别急着赶我走,我知道你和王国发多年好朋友好兄弟,又订了这门娃娃亲,是亲上加亲的两家子。我方彩荷一个外人,最闲来无聊也不至于来破坏你们家亲事是不是?” 贾茵走过来插话说:“彩荷妹子,咱们全村人都知道我与王家孩子的事,我相信你刚才也是出于好心过来提醒我们的,我谢谢你彩荷妹子了。” ------------ 第三十章 退“娃娃亲”风波 方彩荷呵呵笑着说:“贾茵姐你反倒是个明白人,我方彩荷现在人穷话轻,已经没有多少人肯相信我的话了,这个我不怪别人,就是我自己的男人也同我好像是世仇人一样。因此,我对感情的东西特别敏感,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反正我今天是从王国发家里过来的,本想说点实话,远桥大哥不让我说我还要自讨没趣吗?” 贾茵听闻方彩荷是刚从刘淑娟那里过来的,于是就对方彩荷说:“彩荷妹子,你这算什么话,好歹我们上代也有一点边亲呢,你先坐下喝口水吧。” 王国发从田间收工回家,走到村口,看见陈远桥和儿子陈东海两人站在路口。王国发走过去同两人打招呼道:“远桥、东海你们俩是在这里等人吗?” 陈远桥面无表情地说:“是在等人。” 王国发又问他:“你们在等谁?” 陈东海就说:“还能等谁,就等你。” 王国发于是笑着说:“等我?那去我家里吧,在这里等干啥呢?” 陈东海冷冷地问他:“王叔,我问你一句话,彩玲是不是回来啦?” 王国发还笑着说:“彩玲是回来啦,她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你家里呢。” 陈远桥冷冷地说:“国发,彩玲回家来,你也不同我打声招呼?” 王国发发现这对父子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起来说:“我女儿回来,是我家里的事,我为什么要先同你们打招呼?” 陈远桥偷偷看见自己儿子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突然暴露出来,怕他失去理智就拦在儿子面前说:“国发,你说句实话,我们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我们是不是还订了娃娃亲?”王国发不假思考说:“没错,是订了娃娃亲。怎么,这还用问我吗?” “那好,这个是事实,你刚才也是承认了的,那么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家彩玲要退婚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这个事情么,咱们再坐下去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 “不用再商量了,你女儿自己过来将它退掉了。” “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商量一下补偿的事情?” “补偿?你在开国际玩笑吧,我陈东海要你这点补偿做什么?” “东海,你先别急,这个事我同你爸协商解决。”王国发眼睛盯着陈远桥说。 陈远桥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国发,这样看来,整个这件事你都是有预谋的了,你把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看得一文不值?” “远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来也没有觉得我们的友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别再演戏给我看了,我们已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友情当中去,算我陈远桥眼瞎。” “远桥,你别冲动,听我把话说完,我王国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呀。” “爸,你别听他的了,他分明是在敷衍我们,把我们当猴子耍呢?” “东海,你太令我失望了,以你现在这样的脑子,我把彩玲交给你我还真的不太放心。” “啪”的一声响。“ 现在就让你放心好了。”王国发的鼻子流下一支血水来。陈东海动手了,暴怒着挥拳向王国发打去。 “你敢打人,我跟你拼了。”王国发抡起锄头准备反击。陈远桥怕儿子吃亏,急忙冲过去一把抱住王国发。 陈东海早已失去理智,从地上挖起一块石头照王国发头上狠狠砸下去。 王国发倒在竹椅做成的简易担架上已经昏迷过去,几个邻居抬起担架飞快地把他送往乡镇卫生院。刘淑娟和王彩玲哭哭啼啼地跟在担架后面一路小跑起来。 陈远桥后悔死了:早知道儿子这么冲动,就不该让他一道去找王国发去。儿子的不理智把自己拖入到了可怕的深渊。原来自己还站在道德的高地,现在,这块高地被儿子搞得荡然无存了。更加苦恼的是把一生关系最好的朋友给搞砸了,不单是把王国发得罪了,而且一下子就变成了血海仇人。这是陈远桥最感到悲哀的地方。儿子动手把王国发打成重伤,那么,这门婚姻已经宣告破灭。别说过去送过去的礼金要不回来,恐怕还要承担他的医药费,搞不好儿子还要去坐牢。他越想越害怕,知道儿子闯下的祸太大了。现在,他只希望王国发的伤没有自己估计得那么严重。事情已经发生,再责怪儿子也是于事无补。陈远桥内心又愤又恼,可眼下没有别的好法子可想了,只是心里更加的慌张和愤怒。 方彩荷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家门口,对还坐在屋子里的陈家父子说:“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呀,把人家打得这么严重,还不准备跑出去躲躲,是要坐等派出所的人过来抓去坐牢吗?” 贾茵早已经六神无主,连忙拉住方彩荷的手求救:“彩荷妹子,好妹子,你说这事咋办呀?” 方彩荷安慰她说:“贾茵姐,你没参与打架,你怎么也慌乱成这个样子了。你别慌,赶紧去给他们整理一些衣服出来,现在是同时间赛跑,越快越好,就看你们在派出所赶到之前他们能够跑得多远?”贾茵于是就慌里慌张去替父子两人收拾衣服。 陈远桥失望地说:“现在能去哪里躲得了去,上亲戚家?朋友哪里?这些地方,派出所会找不到?我们能躲的地方他王国发全知道,我还不如不躲,就等派出所过来抓去就是。” 贾茵急得直跺脚:“那怎么使得,万一你们真的都抓走了,我可怎么活。” “怎么活,你就去问你的宝贝儿子,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没有头脑的人,警告过多少回了,千万别动手,千万别动手,他就是不听,现在后悔顶屁用。” 陈东海也急了,一边催母亲赶紧收拾东西,一边对父亲的话很反感:“我都是遗传了你的基因,你骂我有什么用?” 方彩荷对陈远桥说:“远桥哥,如果你们现在真的没地方去,临时上我家倒可以躲上几天,不过,这个决定在于你们自己,我是出于好心,再说,也碍着上代的一点边亲。” 陈远桥还是犹豫着说:“你家院子住着这么多人,人多眼杂,我们可是人,不是一根稻草,怎么可以随便留在你哪里?”方彩荷笑着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家去,这样不但保护不了你们,同时也把我自己给坑了进去。你们现在拿好衣服,其他什么也不用带,趁天黑溜出去,到山上先躲起来,等半夜三更人都睡了,你俩再偷偷到我家里来,我家院子住得人多没错,但我住台门口,不用进大门就可以开后门进去,后门给你们留着不上闩。有句老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们赶紧决定下来,如果同意我的建议,我晚上就在这边门不上门闩好了。” 陈远桥迟疑着问:“我们躲到你家,克敏不同意怎么办?” 方彩荷笑着说:“你别担心,克敏去替他亲戚家帮忙建房子去了,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陈远桥又尴尬地问方彩荷:“我们两个大活人的,要吃要喝,这个就等事情过后,我来补偿给你可以吗?” 方彩荷生气了:“你这样说就没把我方彩荷当亲戚对待,你别啰嗦了,时间紧迫,我先回去了,我在你这里呆的时间越长越麻烦。” 陈家父子趁黑夜溜出家门去。这里贾茵翻箱倒柜包了一包钱,偷偷送给方彩荷。方彩荷嘴上说,不要,不要,手却紧紧抓住了它。 ------------ 第三十一章 千 面 媳 妇(一) 方本全是方彩荷的堂哥。方本全父亲方运熙与方彩荷父亲方运鹤是一对亲兄弟。父亲方仁栋生有二子二女。长女在五六岁时出天花没治好死掉了。第二个女儿在九岁那年遗落在宁波码头,从此音讯杳无。好在二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并且娶妻生子后就各自分了家。 方运熙子承父业,年少时就跟随着父亲去宁波地区学剃头手艺。在此期间拐走宁波山区里一个裹足小姑娘逃回家乡。这个裹足小姑娘就是方本全的母亲祝秀雅,她从小没上过一天学翻过一页书,讲的是一口纯正的宁波地区的方言。 由于方运熙带着她逃跑时没有走水路回家,赶的是山路,这个缠足小姑娘跟着他翻越过四明山山岭时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走到故乡的家里时,裹足小姑娘的脚已经化脓化水肿胀得不能落地了。方运熙待她还算不错,两人很快就结婚生女。方运熙在拐走她时还不知道她的真名实性,而她又不识字,也不会说普通话,于是大家好不容易寻找来一个会听得懂宁波话的老乡同她对话,才知道她的真名叫祝秀雅。祝秀雅平时很少说话,怕别人学她的宁波话难听取笑她。 祝秀雅年轻时也是个大眼睛细长脸长得非常标致漂亮的姑娘,衣服穿得也算是光鲜亮丽的。她然后给方运熙生下三女一个儿子。运熙将儿子取名方本全,也不知道是何意?大女儿取名方彩珠,二女儿叫方彩霞,三女儿方彩琴。现在方运熙早已经病死多年了,祝秀雅至今健在,三个女儿和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 祝秀雅从宁波山区(具体来自宁波哪里数十年来她都不肯说)来到这里已经五十多年时间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她有两点生活习惯始终没曾改变过来,一是她那纯正的宁波话口音始终如一;二是不管是寒来暑往也不管是春去秋来还是前往农田地头干活或者空时闲居在家里,她的脚上都是死死地穿着一双白色的厚棉布袜子。 大家都非常奇怪,祝秀雅老婆婆人都活到七十多岁高龄了,还要去山上山下整天不停地干着农活,那么穿白袜子不被泥巴触染沾污令谁也无法想象得到的一件困难事,可祝秀雅老太太却做到了,而且数十年如一日都如此,这点令人困惑不解。不用说地里的泥巴会弄脏她脚上这双白色的袜子,就是平时干活时的汗水也会渗透到袜子里面去的,把这袜子弄得臭气熏天。可是,很少有人看见祝秀雅脚上脱下来的袜子有如何气味的。 儿媳妇鲍玉梅是同乡鲍家村鲍富海的大女儿,鲍家村相距尚胡村约有五华里的山路。鲍富海本人有个很冷门的手艺叫“贮布纱帐老师”。江南地区多雨水季风气候,这里农村普遍生长着一种天然的叫‘茈麻’的植物,这种植物属多年生植物,生命力极强,农民可以像割韭菜一样对它进行一年两季收割,只要不挖走它的根系,它就可以继续生长。由于从它身上提取的纤维是极好的制作农具、蚊帐、绳索、船缆绳等上乘材料,因此,当地农户就开始了大面积种植,给广大农民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茈麻可以在夏秋两季成熟时收割进来,经过几天清水的浸泡发酵软化程序,妇女们将它用刀具刨去它表皮后,获得里面一层白色的纤维,将这些纤维在阳光底下晒干,手工加工成麻线后备用,农户经常会将这个纤维编成粗布口袋。这种布料,质地坚硬,纤维强度非常高。 一般农户家都需要用它来做成农具用的布袋子来盛谷子、玉米、豆麦之类的粮食,这种布袋耐高温和盐碱度,不易破损,经久耐用。当地农户同时也用它做成蚊帐,这蚊帐透气性能特别好,又不易磨损毁坏;海边渔民喜欢买去做成船用缆绞索,海水久泡不烂。鲍富海就是专业做蚊帐布袋这门手艺的老手艺人,方圆十里三乡名头霍霍,徒弟众多。 现在,鲍富海本人也不在了,鲍玉梅自从嫁到方家来,就逐渐牢牢掌握起方家的经济大权不放。鲍玉梅人长得比较水灵清秀,与人交往时常带微笑,声音动听,情神躬行。平时在家话语并不多,但说出来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全家人都必须得遵守服从,甚至包括婆婆祝秀雅也不可例外。 鲍玉梅对家庭成员的高压强势从方本全人生的几个改变以及她分配给婆婆祝秀雅的高强度农事作业上就可见一斑。方本全本人生得牛高马大不说,力气也大得可以摔倒一头壮牛。就是这样一个人间大力士却被鲍玉梅整治得服服帖帖。 方本全年轻时嗜烟如命,一天二包香烟是基础,三包不在话下。鲍玉梅开始只给他五支一天的量,抽多了就不让他吃饭。两个选择一个,要么你去抽烟不用吃饭,要么你选吃饭不再抽烟。方本全从来不敢违背这个规矩,后来干脆把烟瘾全戒了。 在鲍玉梅没有过门之前,方本全的烟瘾是全村里公认最大的人。由于他买不起香烟就抽特别辣口的旱烟叶,他本来有一根非常漂亮的水竹老根烟管,烟筒大得可以放下一颗一二公分粗的象棋子。烟筒是用黄铜制作的,外表金黄透亮,烟嘴也是紫铜的,被嘴唇磨得锃光发亮的。 方本全本人也非常聪明才智,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灵感,他在没有任何师傅指导的情况下,竟然自己摸索着发明出来一台手摇卷烟机,而且他发明的卷烟机卷出来的香烟支支都如同正轨卷烟厂生产出来的那样质量也差不多,不到一秒钟就能生产一支出来又快烟丝又结实。不过没过多久,他的卷烟机就被鲍玉梅给没收走了。 方本全开始时候也是喜欢喝点烈酒的,而且酒量也不差,一斤老白烧喝下肚还不醉倒,黄酒从来也没有喝醉过。母亲祝秀雅会做自家的糯米酒,方本全也喜欢喝母亲做的米酒,但自从鲍玉梅嫁过来后就开始限制祝秀雅做糯米酒,说是自家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温饱裹腹,把做酒的米省下来先渡过难关再说。当然这都只是个借口,‘再说’之词肯定也就没有下文了。 祝秀雅没有其他爱好,又不喜欢这里的娱乐氛围,这里的村民大多喜欢爬山、划船、编筐、制席、游泳、演出、歌唱、聊天、跳舞、腰鼓、赶集和聚餐等文化生活。祝秀雅甚至很少与邻居一起出去赶集。总之,所有的热闹她都很少参加。但是,祝秀雅老人却喜欢酿酒、喜欢绣花、喜欢剪纸、制作风筝等,她还特别喜欢独自一个人坐下来自言自语。农村很少人会有耐心去学插花、剪纸等活动的。鲍玉梅现在把婆婆酿酒的手艺也制止停顿下来,把酿酒的工具让丈夫用铁丝穿起来挂在阁楼的房梁上去,只命令她天天出去干农活种蔬菜供应家庭日常生活。 好在祝秀雅老太干这一行也并不生疏。自鲍玉梅进门后,把家里的蔬菜供应的活都让婆婆祝秀雅老太一人承包了下来。她竟对祝秀雅老婆婆说:“孩子他奶呀,你趁现在身体还硬朗就在外多干些农活这对你也有许多好处的,第一个好处是,你经常参与劳动,身体会越来越强健,这样就可以延年益寿;第二个好处是,由你来负责山地里的蔬菜种植管理,我们家就有了自己供应的蔬菜吃,就减少了买菜的开支,也是为家创收;第三个好处,你负责家里的猪、鸡、鸭、兔子的喂养工作就是支持我们家其他人全力搞经济。我和本全并不是没有事情干,我们要负责整个家庭的经济来源不断档,我们必须要努力去赚许多钱过来,家庭要兴旺发达就需要不断地赚钱来支配家庭消费和建设。 我现在把家里的分工明确下来,也不是我心肠硬,我这样做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严厉了些,不过,现在我解释不了,以后大家会知道我完全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庭好的,我没有私心。 ------------ 第三十二章 千 面 媳 妇(二) 祝秀雅本也是乐意多承担家庭的负担的。但自从鲍玉梅进了方家门,没几个月就剥夺去了她方家的经济大权不说,还对祝秀雅老婆婆一百个不顺眼,更加可气可恨的是鲍玉梅从来都没有把她当自己的长辈来对待。鲍玉梅从来不愿意叫她一声“妈妈或婆婆”,这个祝秀雅也就忍受了,自己的孙子会说话叫人了,祝秀雅是何等的高兴,终于有自己的孙子可以叫她一声“奶奶”了。可惜,她连这个‘福分权利’也被剥夺去了,鲍玉梅就是不愿意教育孩子叫她一声‘奶奶’。 祝秀雅老婆婆这几年牙齿都快掉光了,因此,每次吃饭都显得非常之慢。鲍玉梅在家心情好时看见,就会对自己的婆婆埋怨几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大声指责说:“你能不能吃快一点,这样磨磨蹭蹭的,吃到什么时候,你不想出去干活就干脆一点,别老是用这种方法来抵触我。” 祝秀雅老婆婆在心里是反抗和失落的,这从她对自己儿媳妇的“阳奉阴违”就能完全看得出来。其实,鲍玉梅对婆婆祝秀雅的极端不尊重,也在另一个侧面反馈出方本全的懦弱无能的性格特点。 祝秀雅本是从外地过来的可怜女人,从小吃亏在认不得字、不会说普通话上。加上又裹着一双小足,而且半个世纪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乡音。也许这就是鲍玉梅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婆婆的原因之一。方本全本来是可以对自己妻子进行一番思想政治道德教育的,在她们婆媳之间进行串联,他能够起沟通‘桥梁’的作用。可是方本全在鲍玉梅面前完全丧失了一个男人的应有的尊严。他唯妻子“马首是瞻”,他不敢在鲍玉梅面前说半句不对的言语,对媳妇侮辱自己母亲的行为“习以为常”。而母亲稍有对儿媳不满,他就对母亲横加指责,甚至大声呵斥。这样久而久之,祝秀雅老婆婆也就不再指望自己儿子的公平正义了,她也懒得抗争。她白天默默地从一大早就出去干活,下午太阳都下山很久了才收工回家。除了她将自己的一双白色袜子不忘记穿在自己的小脚上去外,其他的事,她可以模棱两可、糊涂草率。祝秀雅现在已经是村子里裹足老太位数不多幸运活在世的老太婆了。 这一天尚胡村换届选举,梁勇在支部选举中以多数票胜出,成为下一届的村党支部书记。 当天晚上,鲍玉梅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趁大院内邻居都在家里吃饭的空当悄悄向方彩玉家赶去,敲开她家门后闪身进到方彩玉家去。方彩玉见是鲍玉梅送礼过来,赶紧责备她说:“玉梅嫂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见外不太好吧,等下你可得把东西拿回去。我家梁勇现在还没有树立起威信,有多少能力还很难说。” 鲍玉梅眯眯笑了起来说:“梁大哥的能力摆在那里,大家岂会视而不见?我就说嘛,打铁还需自身硬,梁大哥在部队锻炼了四年,部队是个大熔炉,这四年锻打下来可不一样,早百炼成钢了。” 方彩玉将肉嘟嘟的身体移动过来说:“玉梅嫂子,你别专挑好话说,我家梁勇,刚刚上位,压力山大,你也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咱这个村不比别村,地理位置偏僻,道路交通闭塞不说,社员思想又保守,都是一大堆的问题,能不能把事情弄好,令大家满意还很难说,咱这个村的官可不好当。” 鲍玉梅笑着说:“事在人为,我相信梁大哥的能力,咱们村不出几年,样子就会大变化起来的。” 梁勇喝着热茶,心里热乎乎起来,听玉梅的话也暖心,于是说:“不说远的,嫂子是咱们方氏家族里为数数一数二贤慧能干之人,咱村子里有你这样的能人来带头,我相信大家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过起来的。” 鲍玉梅心里乐开了花,但表面一副谦虚讨教的神情说:“梁书记可别这样夸我,我一个妇流之辈,见识浅薄,不像梁书记那样有抱负有组织能力和信心决心,常言道,要想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您现在是村里的火车头,大家全都指望你来引路指导。” 鲍玉梅从方彩玉家里出来,今晚虽然是第一次呈送上自己的一些体面一点的东西,方彩玉也象征性地推辞了一番说:“玉梅嫂子,都是一家人,你送这些东西过来不合适,赶紧给我拿回去,以后用得着梁勇的地方,你只管过来说一声就是。” 梁勇也批评她说:“嫂子,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架子,你来我家坐坐聊聊,就已是支持我的工作的了,送东西来真的不应该,你都拿回去吧,以后不许这样。” 鲍玉梅连忙拦着方彩玉递回来的礼物说:“大姑姑呀,这点东西又不值钱,你不受我可就认为你们没把我当成自家人来看待,再说我刚才进你家都是趁院子里面人少时来的,你这个时候让我拿回去,各家的门都已敞开着,众目暌暌之下,看到了也不好吧。”. 方彩玉只好将东西放回到桌子上去,一个颈地说:“玉梅嫂子,以后不许你送我东西了,现在我家可什么也不缺的。” 鲍玉梅笑着回她话说:“这个我知道,大姑姑家本就是咱村数一数二的美好家庭,今后我来你家多借你的光,我也好上进。” 这边方彩荷冷眼瞧见鲍玉梅偷偷提着东西往院子对面走去,就知道她晚上又去干部家送礼去了,她对坐在桌边吃饭的母亲说:“妈,我这个马屁精嫂子又去向别人家送礼去了。” 张雪芸没好气地说:“她送礼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去巴结人家,她送礼是她的本事。” 方彩荷不满母亲的无所谓态度,就说:“妈,你怎么对此无动于衷呢?咱们什么时候也学学她这本领,玉梅可不傻,与村干部关系搞好了,利益还是很大的。” 张雪芸并不上心,继续吃她的饭,方彩荷知道同母亲再说也无趣就走出厨房,远远看见鲍玉梅的身影闪进方彩玉的家,方彩荷耿耿于怀地自语道:“马屁精,我料到这回肯定是去彩玉家,果真如此。” 鲍玉梅顺着原来的大院走廊摸黑走回来,路过方彩荷的家门口时,突然方彩荷发话了:“嫂子,从哪回来?”这可把鲍玉梅吓了一跳。鲍玉梅不满地对方彩荷说:“小姑子,你就不能站在明显处同我说话吗?吓了我一跳。” 方彩荷并不道歉,还说:“这是我家门口,我爱站在什么地方是我的事,我同你打招呼是出于礼貌,也没想到会吓到你了?” 鲍玉梅不想同方彩荷继续说下去了,就往前走,她家与彩荷的家紧挨着,多走几步路就到了。 能够吓唬一下鲍玉梅,方彩荷心里就得到了一丝的快意,望着走进家去的鲍玉梅的身影,方彩荷很快关上了门。 在尚胡村,其他裹脚老太相继去世后,留下祝秀雅老太还一直健康活着无灾无病,虽背已开始微陀了起来,但身体还是特别硬朗。祝秀雅老太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脱袜子洗脚,她也几乎令她每天晚上都要洗自己的脚,她把烧好的温水一勺一勺舀到木桶里去,提上木楼自己的房间里去,祝秀雅洗好脚又将白色的袜子穿好后才下楼去倒水。祝秀雅的一双手十个手指常年粗糙开裂着,可以从她这双手上见证她所经历的岁月风霜。当别人问她疼不疼时?她总说,疼倒是不十分疼,就是照关难看了难过。她说的是宁波土话,现在院子里的邻居都能够听得懂她的这些话。住在隔壁的张雪芸年纪小她两三岁,但张雪芸常年都不参加农业劳动,吃得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与祝秀雅比起来,几乎可以用‘母女’来相称呼了。祝秀雅满头银丝疏疏朗朗,张雪芸黑发如瀑密不透风。 ------------ 第三十三章 祝秀雅老婆婆的善与伪(一) 张雪芸与祝秀雅妯娌之间矛盾历来很深,两人很少说话也不交往。这对妯娌虽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没有多少情感交集。 鲍玉梅本与方彩荷也是姑嫂关系,两人与各自的大人一样平时也没有多少言语交往,彼此缺乏亲情互动。方彩荷自己一边打压自己丈夫李克敏,一边却经常在外耻笑哥哥方本全怕老婆就像老鼠遇见了猫儿一样。这样的话自然很快就会传递到鲍玉梅耳朵里去,鲍玉梅的做事风格就是:你给我一巴掌我还你一拳头。 但现在鲍玉梅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计较这些亲属邻里之间的琐事,她要把时间精力全部花费在有价值的地方和人身上去。比如,她要随时寻找机会悄悄去村干部家中去送礼,与一些干部老婆去联络感情然后再给这些干部家的孩子带点零食和玩具过去。又比如,她要去市场上去了解什么东西是紧销畅销商品,她一边急着进货一边又必须快速出货,她让方本全在自己村子里办起唯一一家磨粉碾米加工厂。她不止一次把份量很重的礼送到供电公司相关领导的家里去,电力部门就给她特批了工业用的三箱电,而且免费就把高压线路直接从乡点拉到她自家加工厂里去,并且特批了低价电给她厂。方本全有用不完的力气,经营起磨粉碾米厂得心应手。鲍玉梅身材娇瘦,面容姣好,一头长发飘飘,楚楚动人。尤其是她的嘴巴还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又懂得别人的一些心理需求,在生意场上就使她春风得意马蹄疾起来。 鲍玉梅非常得意她把婆婆安排在专事农业方面上去,这样虽然难免会被一些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指责她对婆婆压榨太重,昧着良心一味把眼睛盯着钱袋子,不管她婆婆的累死累活。婆婆都已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还要负责全家的蔬菜、粮食供应。维护全家日常农事工作,这确实是太狠毒了点。祝秀雅老婆婆还要负责起喂猪、饲养家兔鸡鸭等苦差事。这是一个年纪上了七十多岁的老人所能承受得起的重活吗?不过别人的批评也好,指责也罢,都丝毫没有动摇鲍玉梅的铁石心肠,更起不到感化软化她思想的作用。鲍玉梅甚至把别人对她的指责统统都怪罪到自己婆婆身上去:想必是婆婆在外面说她坏话导致的。因此,鲍玉梅愈加对自己婆婆严厉管束起来。 鲍玉梅凭借本事做生意,自然没有多余时间去监督婆婆每天有没有出工干活去。婆婆在什么时间出工,什么时候收工她都没有办法自己去监管。她只好发动自己的大儿子方雷去监督奶奶的一举一动。这个方雷对母亲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方雷非常认真负责,他对奶奶的爱也谈不上有多深厚。这是由于鲍玉梅从小对孩子灌输畸形教育起到的作用。方雷对奶奶从来也是粗声粗气指指点点,态度不是很友好。祝秀雅老婆婆已经风烛残年了,对孙子的感情还在渐渐地淡薄下去。她对于儿孙们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因此,祝秀雅老婆婆也不会因为方雷的监督而出去多干些活,或者因孙子的指责而赌气不去干活去。 祝秀雅有三个女儿都嫁到外面的不同村子里去。这三个女儿嫁出去后在夫家各自生下许多孩子。最小的女儿方彩琴生下五个子女,而大女儿方彩珠生下了八个子女,二女儿方彩霞也不简单,有六个孩子成活长大。这些‘生育机器’不但给夫家带来沉重的人口压力和经济负担,同时也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三个女儿竟都落下一身病痛。她们也无法照顾自己可怜的母亲,关注她们母亲的生活处境,自己家庭的负担已经让她们意志消沉起来。 鲍玉梅对于这些大姑姑小姑姑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每当有外甥过来她家走亲戚,鲍玉梅总是一副冷面孔对他们说:“你们舅妈没有时间好好款待你们,你外婆也是一样的忙碌,你舅舅一个人要管理一个工厂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天只能吃一二餐。因此,你们过来玩可以,但只能玩一会儿就走。你们要是一定要多玩耍下去,你们只能自己在家里烧水做饭吃。米和菜有现成的自己去找,或者找你们外婆去要。”这些外甥来过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了。他们的母亲平时更不愿意把孩子指派到娘家去走亲戚。 祝秀雅老人平时喜欢坐在门槛上吃早饭。每当她吃饭时,邻居一般都已经吃过饭洗完碗又外出干活去了。因此,有时候诺大的整个院子就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这时,要饭的乞丐就会从台门口走进来。 祝秀雅老人这个时候就会热情迎上去,问乞丐需要什么?乞丐大都会说:给我一把米吧。 于是,祝秀雅老人就先将自己碗里没吃完的稀饭倒在乞丐的竹筒里去,然后就去厨房陶器里去抓米。对待这些上门的乞丐,祝秀雅老婆婆一般都会很大方,一碗米一升米地给他掏。掏了米,又跟在乞丐后面将他小心翼翼的送出大门口去。 不过祝秀雅老婆婆也并非圣人一个,祝秀雅老婆婆平时看上去慈祥善目老老实实的,但暗地里祝秀雅老婆婆也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老人。或许是她老来犯了糊涂,也或许她心有不甘。因此,祝秀雅老婆婆在背地里也会偷偷摸摸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许志国家的鸡窝与鲍玉梅家的鸡舍是并排连在一起的,两个鸡窝都筑在大院子的自家屋檐走廊下面,鲍玉梅的鸡是由祝秀雅老婆婆照管的。一窝鸡大小有二十来只左右,其中除了二三只是雄性外,其余的鸡都是小母鸡,因此,这些小母鸡在经过几个月的精心饲养后就会慢慢长大,长大的小母鸡就会给鲍玉梅家带来丰厚的鸡蛋供应量,而这些小母鸡每一天的产蛋量又很好地满足了鲍玉梅一家数口人日常所需要的营养。这样的事本是好事,小母鸡产蛋后的每一声叫唤就意味着一个滚烫的鸡蛋已经‘生产’出来了。 母鸡下蛋多时,一天祝秀雅可以捡拾到十几个甚至更多。但有时候,这些鸡蛋并非都是祝秀雅老人喂养的小母鸡所生产下来的蛋。有时候,许志国的那些小母鸡也会同时进入到祝秀雅的鸡窝里去下蛋。这些平时居住在隔壁的母鸡有时候是分不清自己的主人的。一般情况下这样由邻居的鸡下错窝的蛋一般都会‘物归原主’,主要的分辨是看这只小母鸡下完蛋后就会跑出鸡窝噶嘎噶嘎地一通乱叫提醒,而这个时候,鸡的主人就会寻声找过去,一般邻居就会主动交出这样的蛋,这基本是没有争议的事情。这种由母鸡下蛋无法寻找到蛋的事情很少发生。时间久了,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认可邻居的母鸡在别人的窝里下蛋,事后送过去就行了。 而祝秀雅老婆婆对邻居的鸡在自己鸡窝里下蛋通常都是隐瞒不报的,要么假装自己没有在家,却趁邻居没注意时偷偷将这样的鸡蛋藏匿了起来,来个死不认账。要么,邻居知道自己的母鸡在她鸡窝产蛋时她就拿一根小木棍追着打,这样一来,这只小母鸡会因为人为干涉导致流蛋从此不再下蛋,甚至导致新母鸡死亡。这对于邻居是一种沉重的打击,损失一个鸡蛋事小,但新母鸡不明不白不下蛋或者死亡的打击就使邻居关系紧张起来。这些都还是次要的,祝秀雅老婆婆还有更加极端的做法那就是每一次邻居的新母鸡开始产蛋的时候,她就会手心里痒痒的,她可是不会心疼邻居的母鸡是邻居千辛万苦喂养起来的,终于可以收获新蛋了,祝秀雅老婆婆总会千方百计地在夜晚里偷偷地将邻居的这些新母鸡偷走,深夜又悄悄送到外村自己的女儿哪里去,这种不劳而获的思想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着。 祝秀雅老婆婆所做出的行为有时候会令人哭笑不得,邻居洗晒在院子里的衣服、裤子、鞋冒、拖把等细小东西,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部分不见了。开始大家都会认为别的邻居在收衣服的时候收错了,因为这样的情况在整个院子里是经常发生的。有时候天气瞬间发生变化,晴天变雨天,那么,恰好在家的邻居就会好心替别人把衣服先收拢起来,等邻居回家后再送过去。邻里有着这种良好的美德确实省了许多麻烦和不便,本是好事。可是,自从祝秀雅老婆婆单独在院子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邻居所遗失的物品就越来越多,大家开始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射在许志国的夫妇身上去。这不是没有理由的,第一,许家太穷,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偷偷收点衣服去修改或者挪作他用,穿在身体里面,谁也不知道;第二,自从许家搬迁进方家四合大院后,这些东西才开始出现遗失现象的,过去大院子住着清一色方氏的人家的时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而外人想要从方家大院偷东西出去并非易事。至少,方家大院是个居住着六七十人的大院子,平时院子里不缺少人员在家,外人进院,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偷窃,这不是傻冒是什么? ------------ 第三十四章 祝秀雅老婆婆的善与伪(二) 许志国家其实平时也是经常在院子里遗失一些小物品的,比如扫把、小篓筐、孩子的红领巾等小物件。按许志国的脾气,他一遗失东西就会到处去向邻居去打听的,可金小菊总是这样想,这些东西价值不大,邻居即使当时拿错了,过会也会还回来,没必要追着找,一旦邻里之间产生误会引起矛盾,真的不值得。如此一来,邻里之间就都有了隔阂,但都因事太小,谁也不敢打破点破而已。 直至某一天,院子里的一些大件东西也开始逐渐遗失起来了,大家围在院子天井里吃饭的时候,方彩玉就开始不点名埋怨说:“咱们这个院子,过去还存在互相关照、帮助和彼此爱护邻家财物的良好习惯,可近一段时间来,不知是谁家带坏了这种风气,咱们院子越来越不像样了起来,今天有人拿人家的扫把,明天又偷偷收走别人的衬衫衣裤,虽然这些都不是值钱的东西,但我心直口快,咱们人最穷,也要讲道德良心,不是自己的东西,尽量不要去拿走,即使拿错了,明着还回来不好意思,你可以偷偷地在晚上还回去,或者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这样,才不至于被邻居看不起,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题一打开,于是就像泄洪出来的洪水猛兽一样,大家你一句我一言都纷纷开始吐槽再近一段时间来各自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那种怨气。尤其是许志国,他说话更加激动:“我以为,在咱们这个院子里只有我家遗失的东西是最多最值钱,原来,整个院子里有那么多东西遗失了都没人敢站出来说话,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现象的了,这个大贼肯定就藏在咱们院子里面。” 也有人并不同意许志国的言论:“你无根无据不能随便乱猜测,这样是容易拉仇恨的。”金小菊对许志国的话也很反感:“让你别乱说话,你偏不听,你怎么能说大贼就在咱们这个院子里呢?” 大家都感到好笑。张雪芸就说:“这个贼胆子大,连自己院子里的东西也偷,真令人生气,可别让我遇见了,否则,我所有的东西都要他赔偿回来不可的。” 方彩玉也附和说:“这个贼自己应该心知肚明,也许还在贼喊捉贼也不一定。” 这句话她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显是话里有话。许志国正欲发火,金小菊却先开口了:“是啊,这个贼害的邻里之间人心惶惶,互相猜忌,大家以后可要放亮眼睛,只有抓住了,她才无话可说了。” 院子里的这番议论都是在午饭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祝秀雅老婆婆还没有回家吃饭,而方本全人在米厂忙,鲍玉梅更是整天跑在外面,大家对于鲍玉梅家的这些大人都是深信不疑的。 过了一天,已近农历当月初七,这夜晚的天色分外漆黑,这时都已过了午夜时分了,许志国白天吃坏了肚子,肚子疼痛难忍,翻江倒海地折腾着他。许志国只好半夜起床,他开始往院子外面跑,是去外面的茅厕去拉肚子。一边跑了不够,接着就跑第二遍、第三遍。这时他发现有个身影正朝他的方向摇摇晃晃走过来,这许志国平时胆子不算小,但晚上力虚,胆子就分外的小。这个黑影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这更像一个鬼魂。许志国讲头埋在自己的胯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个黑夜已经走到他旁边了,好在天实在太黑了,谁也没有认识到身边有人,这个黑影走过去时,许志国只听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折腾着她。许志国于是就竖起耳朵听,这声音很奇怪,分明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许志国已经很快就听出来了,原来这种声音是从这个黑影的怀抱里发出来的,而且,这分明是一只母鸡的声音所发出来的。 许志国很是不解,这个黑影看上去是一个女的,假如这个时候找回自己的鸡,肯定也是往相反方向去的,因为,现在这个人出走的方向不是朝村子里去,而是朝村外走,那么,说明这个人心里有鬼。许志国本想放开喉咙喊她一声,但仔细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惊动了她同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许志国急匆匆赶回家,将这件蹊跷的事跟金小菊说了,金小菊说:“那你有没有看清楚这人是谁吗?八成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小偷无疑。” 许志国也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她了,这人朝村外走,我也不敢追,怕她有接应的人,这样会吃亏,好在,这鸡反正也不是咱们家的,自己没有什么损失。” 一夜无话,到天明,许志国起来开鸡门,从鸡舍里跑出来的鸡明显少了几只。这令许志国很奇怪,以为少了的几只鸡跑鲍玉梅的鸡舍里过夜去了,可昨晚上明明看见自己的鸡都进了自己的鸡舍去的呀,而且,当时这鸡门也是自己关上去的。 他喊妻子过来,让她与他一道先到院子,堂屋里去数鸡去。金小菊恼他说:“你总是疑心疑鬼的在做什么事情呀,你不能在开门的时候亲自数个数吗?”许志国就大声说:“不用你来教育我,这点小事谁不会?叫你来一起数,我就是觉得刚才我数的数量不对才叫你的呀。” 于是两人就满院子追着这些鸡认自己家的数,引起许多邻居的鸡高叫着到处乱跑。张雪芸走过来制止道:“小菊,你们不能这样追着满院子的鸡撵,这会把鸡吓坏的,再说,这些鸡正是开始下蛋的时候,你不心疼自己鸡,你最好以后就关起来别放出来,我可不允许你这样撵我的鸡。” 许志国不满张雪芸出来说话,就说:“我找我自己的鸡,不妨碍你家的鸡的自由呀?” 两人于是就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吵了起来。 金小菊就推搡许志国回家说:“志国,别同张伯婆吵架,这事都是咱们不对。” 许志国家里昨天夜里没了两只鸡,心疼得他都快要掉眼泪出来了。他仔细检查,又发现是刚下蛋两天的新母鸡,这下更加起了疑心。他在院子里大声说,自己昨天晚上拉肚子,半夜起来上茅厕,遇见一桩怪事,当时由于害怕,不敢同那个贼打招呼,看来这个贼正是趁自己打开台门的空挡进院子里偷走了自己家里的新母鸡。不过,这件事也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那窃贼如果不是熟人,又怎么会这么巧合,而且专偷刚开始下蛋的新母鸡呢? 经许志国这么一说,院子里邻居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大家说,这件事确实十分蹊跷,但谁也不敢胡乱怀疑身边的人。 正在这时,祝秀雅老婆婆从台门走进来,看他的鞋子,这老婆婆又是出早工去刚回来,鞋子上沾满湿湿的泥巴不说,还满鞋帮都是草屑草根。 大家都盯着她看,祝秀雅老婆婆就笑着说:“侬人都在院子里不去干活去做些什么?” 方彩荷离她近,就说:“大伯母,你今天又出早工去了呀?” 祝秀雅老人忙说:“精末(今天)抹(没有)出工,昨夜倒(昨天晚上)去了彩珠家里才回来。” 李竹桃就问他:“宁波嫂子,你是昨晚上去你女儿家去走亲戚?” 祝秀雅老婆婆说:“白天没时间,就夜倒(晚上)走走。” 方彩荷突然指着她的衣襟问:“大伯母,你这衣服上沾着什么东西呀,怎么这么肮脏?” 祝秀雅老婆婆赶紧用手掩盖起来说:“啥东西?阿拉衣裳忽脏,是侬多事。”边说边绕过方彩荷准备走进房间里去。 “你等等。”许志过走过去,将祝秀雅的衣服用手挚开来,对大家说:“刚才彩荷已经发现,她伯母的衣服上有脏东西,祝老太还想隐瞒,你们看看,这脏东西是什么,在我看来,分明就是一坨鸡屎。” 许志国将鼻子凑近去,闻了闻,皱着眉头说:“千真万确,还恶臭着呢。” 李竹桃也走过去,将祝秀雅拉进屋子里去问她:“宁波嫂子,你跟我说实话,志国的鸡你有没有提走送人了?” “罪过,天地良心,阿拉莫不(没有)。”祝秀雅一股劲地摇头抵赖。 “好,我们相信你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都这把年纪了,谁不在乎这名声。”李竹桃走出屋子说:“大家别怀疑她,她已经说过,志国的鸡不是她提走的。” 祝秀雅老人虽然在今天逃过了一劫,但院子里所有人都开始在怀疑她了。 ------------ 第三十五章 祝秀雅的两个干儿子(一) 祝秀雅很早就认了两个干儿子。这两个干儿子是在鲍玉梅还没有出嫁到方家前就认下来的。两个干儿子对祝秀雅一直都非常孝顺。平时两个干儿子是不上方家来做亲戚的。但每一年的端午、中秋、重阳、春节这些传统节日每次都会相约送一大堆礼品过来。这两个干儿子一个是‘云游僧’丰瑛,他是个俗家的和尚,现在坐镇在一个小庙里,庙里香火不旺,但衣食无忧;一个是小货郎商贩赵正顺,家里也有一个小作坊,在加工水产品,小富小安。 ‘云游僧’丰瑛认祝秀雅做干妈时还只有十九岁。那一年,丰瑛‘云游’到尚胡村时候已经饿了整整二天,又同时被村里恶狗咬伤了小腿,倒在方家大院台门口昏迷过去。那年正是大荒年,又是青黄不接季节,大家连自己的家人也照顾不过来,因此,丰瑛的死活对于大家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丰瑛不知道是饿得太久昏迷过去还是因为被恶狗撕咬而发病晕厥。祝秀雅已经注意他一整天时间了。她见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就偷偷从家里拿了一个黑皮馒头喂他吃,又端来盐水把他腿上的伤口清洗干净。方运熙家里存有一些土草药,祝秀雅就把草药煮熟,喂他。又见他浑身发抖,就去拿被子过来盖。张雪芸当时还取笑过她:你可怜他就把他搬到家里去养,万一他死在台门口倒霉的是我。祝秀雅就用宁波土话说:侬弗施救,阿拉来救。她果然叫大家帮忙抬他到自己家里来,就这样用薄粥汤救下了丰瑛。丰瑛被救活过来了,就要拜祝秀雅老太为干妈,于是,祝秀雅就多了一个儿子出来。 赵正顺的故事可比丰瑛的经历要曲折得多。赵正顺被祝秀雅救下来完全是天意所为。赵正顺那年二十二岁,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那个年头里,别说是卖大的东西了,就是那些零碎的小东西也没有人肯买。赵正顺挑着货担,村东进村西出,嘴巴吆喝得磨起了血泡泡也没有人光顾他的担子。卖不出小东西,赵正顺就没有钱吃饭。他以为靠近县城郊区地方卖不动,到乡下可能会好卖一点。或许乡下人平时不愿意进城去,到乡下去卖,都是老百姓最需要的。他已经在周围的村庄转了一整天了,货没人光顾,肚子又在直打鼓。赵正顺又累又饿,知道讨口米饭食物吃比登天还难。于是就是饿得前胸贴背也忍受着不向人求救。 赵正顺找不到吃饭的人家,于是就饿着肚皮挑着货担往村外走去。天已经阴暗下来,没有月亮的夜晚星星同样灰暗无光,赵正顺沿着山路摸黑前行。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挑着这么笨重的货担走路了。赵正顺放下担子,停下来坐在地上准备休息片刻,等积赚一点力气后再走。突然,他的右脚脚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赵正顺下意识地知道自己遭到了暗算,大叫不好,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咬到脚上去了。他划亮一根火柴,火柴马上熄灭了,再划上一根,又被风刮灭了,直至划出半盒火柴才看清楚,自己的脚背上有几个细细的齿痕。他知道这是毒蛇的牙齿留下来的齿痕。他用手拼命地挤压伤口,又将自己的吐液吐在手上揩抹到伤口上去,他把货担里的一包丝线抽出几根细丝扎到脚环上去,由于毒蛇的毒液太过强劲,他已感到力不从心起来。他脑子里马上出现幻觉,人也昏昏欲睡过去,不一会儿就昏迷了。 直到赵正顺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的时候了。有个中年女子用他听不懂的声音在问他话,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以为此刻自己已经上了天堂,这个听起来非常拗口的声音就是极乐世界里的那种声音,虽然不动听,但是也舒服得很呢。 “侬醒啦,阿拉替侬端杯水过来。”中年妇女看上去慈眉善目,一脸笑容。 “我在哪里?您又是谁?”赵正顺吃力地抬起头,准备坐起来。 “侬先别动,侬脚还没有好,睏着好了。”中年妇女一边制止赵正顺的举动一边说:“阿拉去倒水去了,侬别乱动。” 赵正顺喝过凉开水后,喉咙没有先前的那股烧灼感了。但依然神志恍惚。他轻声问中年妇女道:我在哪里?我的脚是不是没了? 中年妇女摇着头说:“侬安心点,脚骨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指着中年妇女对赵正顺说:是我妈妈救你回来的,你已经死了三天了。中年妇女拉了拉大姑娘一把衣角道:“彩琴,侬别乱说,去给他暖碗冷粥来。彩琴于是就走了。” 赵正顺挣扎着欲坐起来,朝房间里角角落落张望。中年妇女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侬想要找啥东西?” 赵正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中年妇女坐下来说:侬放心吧,侬的货担我替侬藏好了,东西不会少一件的。她说的是宁波土话,赵正顺听不十分准确,但也知道大概意思,就放下心来。 原来赵正顺是被当地老百姓叫作“寸白蛇”的毒蛇咬伤的。这是一种毒性非常强大的神经素毒蛇,在书本上叫“银环蛇”的那一类,蛇查以侵入人畜的神经系统为主的毒蛇。因为它的特征是蛇身上有一节白一节黑相间的花纹,就像一个白色的环套着一个黑色的圈一样,每一节相距大约一寸左右。因此,当地老百姓都叫它为“寸白蛇”。这种蛇咬伤后需要立即进行救治,否则,被咬的人就有生命危险。 意识完全恢复的赵正顺此刻感觉到脚背火辣辣地疼痛。他想把脚移动到床边,被中年妇女制止住了:侬不要动,脚没有好,伤口一动就要开裂的。 方彩琴端着一个黑黑瞅瞅的一口大碗走过来,碗里的粥热气腾腾,她说:喝吧,你一定很饿了吧。赵正顺眼眶大湿,接下来一顿猛喝,一碗粥早已见底了,赵正顺觉得没有过瘾,心想要是再来一碗这么香喷喷的粥喝该有多好啊。他当然不能开口再说出来,这样岂不太放肆了点。三天前也想喝这么一碗喷香甜蜜的粥是根本做不到的。那时候自己也想出钱买去,可是,没有人愿意卖给他吃食的东西。这个时期,粮食比什么都贵重,一碗粥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在里面了,他怎么可以还有其他的要求。 其实,这个中年妇女就是祝秀雅,她把赵正顺救助回来已经三天时间了。这个祝秀雅平时很少跟人去打交道,主要是因为她的话音让别人听来很不舒服,她本人心肠也算是比较软软的,她家母又是个十分虔诚的佛教徒,从小就教育过她,要行善好施。她从小虽然没有信过母亲大人的话,但是却也觉得做一个行善积德者一定会有好报的,而且这些想法根深蒂固。 救助赵正顺完全是一种机缘巧合。祝秀雅的大女儿嫁在后山的一个名叫凹李口地方的小村子里。那天恰好大女儿托人传信给她母亲,希望她母亲马上去一趟女儿家,说女儿家有急事要她去帮忙。祝秀雅是个裹足妇女,路走不快,平时也不走远路。但是,女儿毕竟是心头肉,比什么都重要。好在路途并不太远,她紧赶慢赶,直到中午才赶到女儿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是女儿家马上就要断粮了,女儿希望母亲把自己的外甥女带回去来抚养。祝秀雅二话没说就带着外甥女回家。在路上,由于自己走不快路,直到天黑下来还没有走到一半路程。外甥女又胆小怕走夜路,磨磨蹭蹭更是耽误了好多时间。当祝秀雅走到一个路口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什么东西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平时胆子还算大的人,但当时也吓得不轻,因为她最怕夜里遇见出来觅食的狼。如果真是一头狼,此刻的外甥女和她都肯定凶多吉少。但她又感觉不到威胁,她听人说,狼的眼睛在夜里是会发出幽蓝色的光的,至少前面的东西没用这样的光。她惧怕自己的惊慌会吓死外甥女,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走过来,还站在这东西面前用脚踢了一下,才发现是个大活人,这个大活人要么是饿得不行了,要么就是遇见什么事情生病走不动了。总之,这个人如果没有得到别人的救助,说不定熬不过今夜。祝秀雅把外甥女拖到自己身后,又试探地再踢了一脚,那人似乎蠕动了一下。祝秀雅弯下腰去问:侬倒在此做啥子事?见这个人没有反应,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天又太黑,看不清脸色。只好站起来准备走,突然,自己的裤脚被那人扯住不放。她又弯下腰,这回听到一个非常脆弱的声音传过来:救我,救救我呀。 ------------ 第三十六章 祝秀雅的两个干儿子(二) 祝秀雅就问他:侬是饿了还是病了?那人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人又昏迷过去了。祝秀雅在地上摸到一盒火柴,于是就叫外甥女过来帮忙,外甥女大哭着不肯过来,祝秀雅只好自己把火柴划出一点火来看那人,只见那人脸色非常痛苦,她想这个脸色不是饿相,肯定是发了急病,这样的人没有药是救不回来的,但现在祝秀雅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该怎么办呢?她想现在唯一能救他自己的还是这个陌生人。她拼命地摇晃他的双肩,那人似乎想极力张开眼睛,可是就是不能够如愿。祝秀雅又找来一些干草和树枝树叶来,在陌生人面前烧起一把火,这才看见这个人是被毒蛇咬伤了,看来他自己也采取了一些自救的措施,但是无条件更进一步自救。祝秀雅对毒蛇咬伤是有点知识经验的,她仔细察看了那人的伤口,就知道这是被神经类毒素的蛇给咬伤了,怪不得,这个人已经昏昏欲睡、神志不清起来。她没有多想,就拿起火柴,把外甥女抱到货担中间来,并对外甥女警告说:侬坐在这里别动,我这里烧着火,侬要在火没灭之前投草进去,这样侬就不害怕了,外婆要救人去,要去那边拔些草药去。说完,也顾不上外甥女撕心裂肺的哀嚎就走了。 赵正顺后来听到祝秀雅救他的全过程,就‘噗通’一声跪在祝秀雅面前连连磕头说:“您是我亲娘啊,今生今世,我赵正顺都不忘这再生之恩。”祝秀雅连忙相扶起他道:“阿拉救侬,并不是指望侬来报答阿拉,这个是侬同阿拉有缘罢了。”于是,赵正顺就一定要祝秀雅认他这个干儿子。又听说当晚是方本全背他下山,就与本全认为兄弟,本全比赵正顺小四岁,为弟,正顺为兄,都叫祝秀雅为妈。 鲍玉梅过门,丰瑛和赵正顺都一起过来祝贺。两人都送了很厚的礼物给鲍玉梅和方本全。鲍玉梅从此对这两个哥哥也就另眼相待。鲍玉梅看人很准,在她第一眼看准的人,就十有八九决定她要不要与此人深交与否。 鲍玉梅对两个义哥也挺不错的,只要两个哥哥过来,她自己就生意也不去做,在家亲自掌勺烧菜给这两个义哥哥吃。这个时候她要么提前打发婆婆去小女儿家,要么就安排婆婆在山上多呆些时间,怕婆婆早回家,她让大儿子方雷跟着奶奶上山,她给方雷提前做了好吃的让他带过去,并特别吩咐方雷,在没有人去找他们之前就不要让奶奶提前回家。方雷对母亲的吩咐非常听话,只要母亲安排他的事,他就无条件去执行的。祝秀雅也知道两个干儿子什么时候一定会过来,也知道儿媳妇就是害怕自己同干儿子相处在一起说话。有几次婆婆突然很早就收工回家,与干儿子碰面,鲍玉梅于是就忙着给婆婆倒水递毛巾,两个哥哥抢着要给母亲洗脚。鲍玉梅就生气地说,轮也轮不到让两个哥哥来替婆婆洗脚,祝秀雅所有的秘密都在自己的一双脚上,不管是谁,她都不允许别人触碰她的脚,只见她自己把洗脚水端上阁楼去。鲍玉梅在两个哥哥面前又一个劲地夸婆婆如何如何好,对家庭如何如何贡献大,她怎么劝婆婆都不听等等,就是起早摸黑扑在农活上面,家里的蔬菜也是靠她一个人种植的。两个干儿子听了都觉得这都是母亲的福分在弟媳妇的持家下晚年一定会过得非常幸福,于是他们也非常高兴和放心。祝秀雅不想让两个干儿子每次送这么多礼物过来。说句不好听的话,两个干儿子前脚一走,鲍玉梅就连忙把她的东西收走了。而且从来也不让祝秀雅去触碰这些东西,鲍玉梅把十分贵重的东西先挑出来拿去送她认为需要送的人,有的就让孩子们分着吃了。也有中档的礼物就送到自己娘家的亲戚那里去。祝秀雅也只有偷偷抹眼泪的份。 鲍玉梅的行为其实在邻居眼里是不值一提的。尤其是像许志国他们。许志国看不惯鲍玉梅的所作所为,在院子里公开对鲍玉梅虐待婆婆的行为进行了批评指责。鲍玉梅于是就讥笑许志国是——狗咬螺蛳壳——多管闲事。两家一度闹起矛盾。好在金小菊息事宁宁,很快就把这股火降温了下来。方本全也是支持妻子的,对母亲有时候也横加指责,邻居看在眼里,只有暗地里议论他一番。 鲍玉梅平时是很少待在家里的,除非是要宴请村里的干部或者乡镇里的领导来她家的时候,还有除了重视两个从来不空手上门的干哥哥外,对邻居们是很少有时间坐下来闲聊的。她把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她对自己对婆婆对方本全都是非常严厉的。方本全整个人就像一只永远都停不下来的陀螺在旋转,她要求方本全每天必须上交三十元的利润给她。没有达到这个要求,哪怕你最累也不能去睡觉。祝秀雅在鲍玉梅没有过门之前也是个非常乐意帮助别人的人,但自从儿媳把持了这个家,她就完全失去了帮助别人的前提条件。鲍玉梅把每天家里需要吃的大米、肉、蔬菜都经过仔细的计算。连家里一头猪一天需要吃多少米糠草饲料都计算得一点不差,家里是连一两米糠都不能浪费,祝秀雅再有爱心也都爱莫能助的了。 鲍玉梅自己也自律得很。她对于用到给自己搞关系的钱就舍得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从不心疼。而对自己在外面做小生意的吃用却非常吝惜。小到几分几毛,大到几元几十元她都是要求花得十分合理。鲍玉梅非常讨厌三个姑姑的家庭,她始终认为这几个姑姑的孩子个个都是没有出息的‘蛀米虫’。认为他们过来玩无非是想在外婆家白吃白喝白要白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规定几个外甥们过来玩最多只供应一餐饭,而且都是日常的伙食,不搞特殊待遇。这几个外甥经过几次侮辱后也就很少上舅舅家里来了。 祝秀雅非常难受,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孙子一个也不如外甥强。尤其对鲍玉梅的严厉程度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心里那个仇恨就像火山爆发前在酝酿。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一旦爆发起来,恐怕就是家庭的一次大地震。 好在这样的危机在没有爆发之前就偃旗息鼓了起来,化解这场危机的不是别人,而是来自她的那个小女儿。小女儿嫁出去也已经快几十年时间了,小女儿方彩琴的儿子已经到了参军入伍的年龄。偏偏这一年方彩琴的孩子应征入伍。 在小外甥入伍前,小姑子为儿子设宴饯行。自然就要邀请外婆祝秀雅和舅舅方本全以及舅妈鲍玉梅。若是平时,鲍玉梅几乎就是一口回绝参加这样的宴请的,小姑子也是按照礼尚往来的形式来下请帖。没想到鲍玉梅对此事非常重视,她不但自己亲自出马参加,而且破天荒把祝秀雅也带了过去。祝秀雅显得非常激动,也许是因为外甥的光荣入伍刺激了她,也或许是鲍玉梅对小姑子的态度改变使祝秀雅冰释前嫌,就这样一个举动,祝秀雅心里就没有多少落差了,她的心不再激烈跳动,至少已经风平浪静许多了。虽然宴请过后鲍玉梅还是以前的那个鲍玉梅,可祝秀雅老太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鲍玉梅的小小变化让小姑子一家人也始终捉摸不透,方彩琴的丈夫张纯友就对自己的老婆说:这真是破天荒第一回,老婆,鲍玉梅还给张营送了一百块钱的礼包。老婆,鲍玉梅是不是突发善心了,而且把你母亲也带过来赴宴,以前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方彩琴也迷惑不解地说:也许她知道咱们的营儿将来会有出息,现在权当一笔感情投资也未尝不可。张纯友摇着头说:她最精明也不可能真的就是诸葛亮投胎过来,我看那也许是别的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来帮衬她。 方彩琴于是笑起来说,现在咱们也别管这些了,我们都无法理解鲍玉梅的心思,这都无所谓,反正她能够开始看得起我们了,这也是个好兆头。张纯友同意妻子的话说,理是这个理,但真正的改变需要她在其他姐妹身上会不会一碗水去端平。 祝秀雅老婆婆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力也渐渐地衰退下去了,晚年的她开始糊涂起来了:她再也爬不上山梁和地头,她开始学起小偷小摸来。今天摸人家鸡窝里的鸡蛋,明天又去收隔壁晒在外面草坪上的衣服、鞋帽、毛巾、毛毯;甚至把人家的短裤、胸罩、拖鞋都一一收进来,把它藏在自己睡觉的睏柜里面。邻居都怀疑她,就更不喜欢同她玩,也不喜欢她在院子里转圈子。只要她转上一圈,院子里就会丢失针头线脑,虽然谁也不会说她什么,但是随着遗失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于是就有人去向鲍玉梅去投诉。鲍玉梅不理解说,我也没发现我家里多了什么东西,你们是不是怀疑错对象了?否则,我怎么看不见这些东西呢?有人就告诉她:你婆婆手脚确实是越来越不干净的了,你如果家里搜不出东西来,那么你还要注意她是不是把偷来的东西转移出去了。鲍玉梅听了,很是生气,一个是气邻居们乱说话乱怀疑;第二个,她更生气婆婆把偷来的东西转移到外面出去,那么她偷最多的东西,万一暴露出来,鲍玉梅拿什么归还人家去。鲍玉梅现在家庭已经渐渐富裕起来了,要是人家说你鲍玉梅是靠别人的东西发家致富,她鲍玉梅会生气得用头往墙上去撞,她不能让邻居怀疑自己管束不严,更不能让婆婆偷窃下去。 ------------ 第三十七章 寻鸡 许志国前几天家里刚会生蛋的新母鸡生下来的蛋又在莫名其妙地丢失掉了,许志国曾经怀疑是祝秀雅老婆婆在从中作梗。许志国每天就多了个心眼,故意将会生蛋的新母鸡统一关起来,看能不能丢失鸡蛋,如果这样还会遗失鸡蛋,那么一定是老鼠的“杰作”,就怪不得谁头上去。这一次因为许志国明里暗里都注视着这些鸡的一举一动,自然鸡蛋一个也没有少。这样监督了几天,许志国心里就急躁起来,主要是他没有精力把长时间的功夫浪费在几只鸡身上;第二个,鸡正常生产使自己对自己的怀疑对象产生了信心动摇。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祝秀雅是偷蛋的“贼”。 许志国放松了警惕,接下来发生的一件怪事更让许志国又火冒三丈起来。原来许志国三只刚下蛋不久的鸡突然之间竟集体失踪了,这个打击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许志国与金小菊放下手中的其他农活,在村子里角角落落翻了个遍。可惜得很,这些鸡似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志国陷入迷茫之中:三只活生生的母鸡,怎么就这样没有踪迹了呢?有人提醒许志国说,倘若被人杀吃了,也要出来倒鸡毛的,现在房前屋后角角落落不见鸡毛,那么就证明人家根本没有杀鸡吃肉,因此鸡肯定还是好好地活着的,问题是它们活在什么地方继续下它的蛋呢? 一语点醒睡梦人,许志国又把怀疑对象重新对准了祝秀雅,因为祝秀雅老太行为举动都是最值得怀疑的人。祝秀雅现在无事就一直待在家里,门也不出,也不知道在家里做些什么。他决定把目光放在祝秀雅女儿村庄子里去。许志国想,祝秀雅要把鸡偷出来送到她女儿家去,最大可能也是把它送到大女儿家里去的,因为大女儿家离她家最近,她年事已高又是个裹足的小脚老人,这些因素决定着许志国向这个方面进行估摸判断是有把握性的。 事不迟疑,许志国马上就开始行动。他独自一人走进祝秀雅大女儿所在的刘家村街上去。这里是赤峰乡一个中等规模的自然村,大约居住着三百来户人家,一千几百号人口。许志国可不知道祝秀雅女儿住在什么角落里,这样盲目寻找要想把整个村子都找完是不可能的。许志国顺着一条村的主路线寻找,从西头开始向东头寻找。他嘴里不停吹着自己的鸡熟识的口哨,一边慢慢地接近街上鸡群觅食的地方徘徊观察。 刘家村的几个妇女看见这个陌生人在留意这些觅食的鸡,就认为许志国是在图谋不轨。她们偷偷叫来自己的男人过来拦住他质问。许志国无奈只好向刘家村的人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有人提议他直接去方彩珠家附近去打探这些情况,许志国说他并不知道方彩珠家具体的位置,于是有人让自己的孩子带着许志国过去。 许志国在一个孩子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方彩珠家附近,他先让这个孩子自己回家去。许志国装模作样在方彩珠屋子附近转悠,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彩珠家门口的方向看。不一会儿,鸡群里有了一些反应。只见几只鸡侧着头伸长脖子仔细在听他的口哨,咯咯咯叫唤着朝他奔跑了出来,许志国心头窃喜。 不一会儿,只见方彩珠从家里追赶出来,那些鸡马上被方彩珠追上了。只见方彩珠一只脚踩住捆绑在鸡脚上的麻绳,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许志国急忙赶上去,拦住方彩珠说:彩珠姐,这些鸡是不是你母亲昨天晚上送给你的?方彩珠见是母亲隔壁的邻居许志国寻鸡到此,知道来者不善,就故意避开许志国的提问说:哎呀!是志国表弟呀,我眼睛不好,刚才没注意是你,你怎么这么早赶我这里来啦,你别忙,先进屋喝口茶吧。许志国并不领情说:“彩珠姐,我其实很忙的,今天赶到这里来是看看我家里的鸡有没有‘飞’到刘家村里来了。”彩珠弯下腰去,把二只被麻线系在脚环上的鸡紧紧抱在胸前才说:“志国表弟呀,你真会开玩笑,一只鸡,它本事最大,也是不可能‘飞’到刘家村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再说了,这些畜生都是没名没姓的,谁能肯定这些鸡就是你家的鸡?” 许志国心里感觉到很好笑:“彩珠姐你不肯承认这些鸡是许志国的,还拿没名没好无法证明来难为我,分明是你心慌意乱,是想为了掩饰事情真相。”许志国笑着对渐渐围上来的许多刘家村的邻居们说:“大家都过来替我评评理,方彩珠抱在身上的这几只鸡是不是她自己家养的,谁也说不清楚,她说是她自己家养的,我说是我家的新母鸡。这样死无对证,为了证明我许志国没有说谎,我想让大家替我作个证:如果这些鸡证明不是我的,我任由你们来处置,打骂罚款都行。但是如果事实证明这些鸡是我的,我也不需要大家承担什么责任,只要让我把鸡顺利抱回去就行了,大家觉得怎么样?” 有人于是说:“你一个外村过来的人,凭什么说彩珠家的鸡就是你的,你要拿出有力证据,否则,我们村的人也不是软柿子。”也有人附和道:“说得没错,当心你别在我们村里出洋相就是。”更多的人都说,“这个外村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们不妨先让他如何来证明他说的话后再说吧。” 许志国说:“彩珠姐你先把鸡放开让别人先看着,我们各自在鸡几十米远处地方散播一把谷子,然后自己叫这些鸡,看鸡的反应就知道结果了。” 刘家村的这时又围上许多人来,大都支持许志国的这个建议。方彩珠下不了台,也只好同意试一试。有人拿过来半升稻谷分别分给许志国和方彩珠,让两人分别相向走远,在地上开始撒谷子,然后开始唤鸡。 许志国心里开心极了,从刘家村的人支持自己的建议开始,许志国就信心满怀,知道自己是赢定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走开又不慌不忙地将所有稻谷都撒到地上,然后也不急着吹口哨。他笑着对彩珠说:“你是我姐,你先唤你家的鸡试试吧?如果你唤不回,就由我来唤了,如果我也唤不应,鸡还是归你好了。”邻居们都鼓掌鼓励彩珠。方彩珠脸上一忽红一忽儿又白了起来,她知道这些鸡肯定是母亲从许志国鸡窝里抱过来的,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迎战。方彩珠已经唤鸡无数遍了,鸡仿佛就是没有听到似的,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许志国站在那里,用两个手指插进嘴里,只一低头,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过,这三只鸡就像箭一样犁了出去,朝着他方向飞奔过来。人群中爆发出雷鸣的掌声。 鲍玉梅已经把祝秀雅看管起来三天了。邻居们对鲍玉梅的行为非常不满,虽然祝秀雅偷去许志国的鸡确实是不对的,但鲍玉梅也不应该这样去对待自己的婆婆。而鲍玉梅觉得是祝秀雅给她家的脸面全丢光了。因此,她不顾邻居的反对,坚定地对婆婆实行严厉的惩罚。方氏宗族只得推荐李竹桃(樟树婆)出面同鲍玉梅去商谈此事。李竹桃来到鲍玉梅家,对她说:玉梅呀,大家都承认你婆婆做错了事,现在既然许志国也原谅了她,你是她的儿媳妇,就该顺坡下驴,放了你婆婆是不是?鲍玉梅痛恨地说,太婆,不是我玉梅心肠硬,而是我家这个老人在变死,现在我惩罚她也是让她有个教训,以后记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去做。李竹桃说,你说得也没有错,但你婆婆毕竟也这么大年纪了,你这样对待她,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你本事最大也担当不起,玉梅,我说的话也许有点刺耳,但确实是为你们好。鲍玉梅想了想,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吩咐方本全道:“本全,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拿钥匙去把老弗死给放了去。”李竹桃笑着说:“本全,我陪你一起去,我有话要同你母亲说。”李竹桃上楼前对方本全说:你老婆这样对待你母亲是不对的,虽然你母亲有错在先,但是,错也并非全在她身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平日里也应该多说说你老婆,多替你母亲想想,她这么老的一个人了,你们还忍心让她干这么多重活?总之,我今天既然是以方氏长辈的身份过来跟你们说话,就说明我们方家对你们夫妇的有些做法肯定是不满意的。我们只希望你能孝敬长辈,尊重老人,教育好子女,还希望你自己也有一点点尊严。不是我们看着你们家会赚钱眼红,而是希望你把自己的头低下来一点点,让大家都认同。 鲍玉梅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但樟树婆出面同她说话本身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鲍玉梅知道惹众怒是个什么结果,她虽然对樟树婆的警告极其不爽,但众怒难平,只好当场认错,把祝秀雅给放了。 鲍玉梅知道自己的策略出现了偏差,就自己为此进行深刻的反思。好在她适应能力极强。她马上就开始做出对邻居亲昵的举动来。她挨家挨户去向方氏邻居家认错,并且在长辈面前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这样的表演虽然骗过许多同族长辈,但樟树婆对鲍玉梅并不相信,只是出于礼貌,她还是非常高兴地夸了鲍玉梅几句:“玉梅,你能改正自己的错误我们都非常高兴。说句心里话,在我们方氏大家庭里,你的能力和持家才能都是我们该学习的地方,好啦,其他你千万别有顾虑,我们还是最喜欢你这样有才能的人的。” ------------ 第三十八章 纷 争(一) 江南四合院的邻居大都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一般逃不过同族同宗血缘这一条脉搏。虽发展到现在家越分越细,人口越长越绸密,。但万变不离其宗,依然被血脉这条纽带束缚着,最怎么分都还是沾亲带故的。 方家四合院,自然也是方氏人的天下。许志国是外来户,虽然继承了前房东方仁领所有该继承的大院内公共权利。可是在一些方氏人眼中,四合院中方氏家族摆放灵牌的中堂就是方氏祭拜祖宗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任何异姓人神圣不可侵犯的。 许志国初来乍到,开始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可是马上这件事就在许志国和方氏邻居之间产生了隔阂纷争。许志国在清明节里也需要祭奠祖宗,其他没有处所可以祭拜。而且,《房屋转让契约》里已明确写着四合院公共地方共有共用,任何人不得制止干涉和拒绝刁难。许志国让金小菊备好祭品,他将祭品搬去中堂,又去准备酒具、蜡台、香烛等东西,却不料有方氏的人趁他回家搬祭品这个空隙时间就偷偷地过来把中堂的门给上了锁。这让许志国非常震怒,他大声质问方姓邻居:“是谁这么缺德,偷偷把堂门给锁起来,没有看见我正在这里祭拜祖宗吗?你们谁上锁谁赶紧过来打开,否则,可别怪我把锁撬开。” 姓方的邻居开始还都装聋作哑,但当听到许志国要把门锁撬开时,大家这才三三两两从家里冒出来,并劝说许志国别太冲动,说这是方氏祖宗摆放灵位的地方,许志国根本没有权利在这里祭拜许家的祖宗。 许志国见邻居们这么蛮不讲理,也就失去了理智。他说:“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进这个房间祭拜许氏祖宗的,谁不让我进就与谁拼命去。”方氏一些平时与许志国还过得去的邻居,现在却一边倒都站在维护方氏宗族的一边,许志国的威胁根本没有人惧怕。许志国看着自己势单力孤的悲惨境况,心头袭上来一阵阵悲哀。 金小菊只好把村里的干部叫过来,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谈解决。方仁德当时既是方氏家族的家长,又是尚胡村支部书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自觉进行回避,许志国也要求方仁德本人先进行回避。许志国在其他村干部参与下与方氏邻居达成书面协议。协议上规定:允许许志国家人在重大祭祀节日里在四合院公共中堂里开展祭拜活动,但祭奠时不得移动方氏宗祠里原有的摆设、包括灵位位置、图片遗像。许志国在祭拜自己的祖宗时不得悬挂自己祖宗的图像,也不得另外摆放其他灵位上去;当方氏有人需要祭拜时,方氏人有优先祭拜权,等方氏人祭拜完毕后许家方可进入中堂内祭拜。 虽然明面上大家都满意,但仔细分析,许志国还是吃了大亏的。因为,协议里面明确规定当方氏有一家人开始祭祀时,那么许志国就只能等他邻居祭祀完成后才可以接下来祭拜,也就是这一点明显限制了许家的地位没有方氏的人高。 许志国人单势薄,也只能在协议上签字。如果他放弃签字,那么他连祭拜祖宗的地方也没有了,现在至少还有一所地方可以祭拜也算是不错的了。 接下来另外的一件事让许志国又同时站在了邻居的对立面:许志国为了增加收入,就需要考虑家庭养猪,养猪就需要扩大饲料的储存设备。许志国已经想好了,可以去买一口大草缸来储备猪饲料,买草缸的定金都付出去了。 可是,当他计划把草缸埋在与邻居同一个院子的草缸旁边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示同意。许志国据理力争:“这个院子是公共地方,你们都可以埋设,为什么我许志国就不可以了?”邻居们却都说:“我们埋设的草缸是老历史了,大院内早在五年前就规定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增添埋设了。”许志国辩驳道:“这个也是你们有理,那个也是你们有道理,你们多的一家在这个院子里都埋设了二三口草缸,我许志国难道连一个也不让摆放吗?”邻居们都说:“你确实连一个也不能埋设了,不是我们蛮不讲道理,是在你没有住进来之前都协商好了的,你还没有住进来自然不知道这个规定。” 许志国失望地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建议我们院子所有的草缸都搬离出去,只有这样我们的家庭环境才会好起来。”他的建议没有人当回事,因为除了许家,任何另外的居户都有自己的草缸埋设在这个院子里的。 许志国吃了邻里的这些哑巴亏,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这使他对邻居们开始有了一些抵触心理。他越来越对住在隔壁的方运庆看不顺眼。方运庆本来就是一个酒鬼,嗜酒如命。他没酒喝时,就像婴儿遇见无奶的奶头一样难受,好在何仙香对方运庆照顾有方,方运庆才活得还算滋润。许志国的命运没有方运庆好,许家没有给志国留下一寸土地和一处私房祖业,许志国拼搏到现在还没有给整个家庭解决温饱问题。而方运庆却在何仙香的照顾下,每天晚上都有酒喝了,就这样的差距,也使许志国愤愤不平起来:“同样是一个人,为什么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却填不饱肚子,他凭什么夜夜有酒喝?”许志国自己觉得他比方运庆聪明多了,可命运却把他们两个人拴在一起,不要说鸡犬相闻之声,就是方运庆晚上响亮的呼噜声也闹得许志国烦懆非常。他尤其看不惯方运庆的话:“人活着做什么?喝酒吃肉。没有酒肉你做人有什么意?”这话是人讲的吗?谁不知道肉香酒醇的道理,可一家连薄粥汤还吃不起的时候,哪有钱去买酒砍肉?真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许志国觉得方运庆这个人粗鲁、自私、又干不来农活,是个十足的草包。 对于以农事活动为生的人,不干农活本身就是不值得令人尊重和敬威的。许志国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农事活动是非常重视和严肃的。他对于村子里不重视农业的人一概都以懒人相称。 他也看不起东边的邻居方本全,他认为由于方本全的无能和惧怕老婆导致了他母亲祝秀雅凄惨的生活。祝秀雅本来也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但自从鲍玉梅进了方家起,祝秀雅的苦日子就开始了。如果方本全有一点点话语权,母亲就不可能被妻子欺负得几乎神经错乱。许志国其实是非常同情祝秀雅的,但恨方本全的窝囊分散了他对祝秀雅的关注度。 他更恨台门口方彩荷这一家子人。这个家庭里很少在十天半月里没有‘战争’发生。不是同别人就是同自己家人开战,他对李克敏也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同情他作为上门女婿的艰难,但李克敏神经质的性格也是他藐视他的主要原因。 李克敏发起神经来,就没日没夜地下地苦干,一点也不在乎珍惜自己的身体。而一旦怒火中烧起来,那么任凭你家里上刀山下火海都与他没有干系。许志国弄不懂李克敏的性格取向,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深交。方彩荷就更没得可以夸奖的地方了,虽然相貌过得去,头脑也灵活,但是毕竟是个不务正业的女流之辈。她除了阴险毒辣、手段多样,自私自利外并没有可以值得别人认可的地方,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动不动就耍无赖的张雪芸。张雪芸从来没有一个大人的模样儿,每次战争的起因几乎都是从她这个火药桶里点燃的。 ------------ 第三十九章 纷 争(二) 在排位亲疏远近的邻里关系的时候,许志国对四合院的邻居大都是给出低分的多,给他印象最好的人是樟树婆李竹桃。 这个老太婆是个非常有人缘的一位慈祥的老人。她也已经七十三岁的了,满头银丝,这些头发也开始稀稀疏疏了起来。但樟树婆老人牙齿依然还很齐整,思路清晰脑子灵活。主要是她对待邻里纷争处置矛盾纠纷上能够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不会因为疏亲远近关系从而偏向何方。 目前,李竹桃老人不但是四合院子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人,而且也是方氏家族中辈分最高的一位老者,她丈夫方仁义离世早,小叔子方仁德如今是方氏辈分最高的男性老人,李竹桃是方仁德的长嫂,在族里方仁德也敬这长嫂三分,自然大家也都非常尊敬她。 也许是因为李竹桃是从樟树下村下嫁到此的缘故吧,李竹桃的绰号因此叫‘樟树婆’。虽然她有名有姓,可是尚胡自上至下都是如此称呼她,反而她的真名已经很少被人记得了。樟树婆本人从来也不在背后议论别人家的事情。但是假如别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她也会在当面批评他。她的辈分决定了她说话的权威性。但她从来不倚老卖老,总是对事不对人。 这是许志国最佩服她的地方。许志国很可惜樟树婆膝下至今还没有一个孙子。儿子方运幸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脑袋短而且圆。说话结结巴巴稍微带有一点口吃,这也导致他在别人面前不愿意多说话。但方运幸思维敏捷,每当方运幸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往往都是比较带有逻辑性的。方运幸虽然读书不多,却能把事理说透也是十分不易的了。 方运幸妻子吴美英是一个相对文静的少妇,谈不上有多漂亮。她脸上甚至还留有一些并不明显的雀斑痕迹。她身材还算匀称,肤色白晰,又经常留着一波披肩长发,因此,从远处观望还是侧面察看,都以为是个标致美人。吴美英平时很少参加院子里的群体活动,动不动就爬到一张大床上去睡懒觉。她非常喜欢懒在床上,除非有特别的事情吸引她,否则很难在整个大院里见到她一面。 夏收夏种工作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整个院子里已经很少看见空闲着的庄稼人的身影。晚上,许志国对妻子说:我看其他人的豆子都收得差不多了,你去院子各户邻居家打声招呼,明天大家把院子空地让给我们一天,我早上去把我们自留地的黄豆拔进来。小菊说,好吧,我去同他们说一下。 许志国将从地头拨过来的黄豆连秆带根晒在四合院子里,就进屋吃早饭去了,张雪芸后脚紧跟了进来,开口就指责许志国道:“志国,你也不看看,早上这个院子是谁打扫干净的,我们院子都定过规矩,谁先清扫出来,这天就归谁使用,这个规矩还算不算数?你赶紧把豆子收了去。”许志国分辨说:“我昨天晚上就同你们各户打过招呼了,今天全天让给我晒豆子,难道你马上就反悔啦?”张雪芸坚持说:“我昨晚上没有看见你过来我家说过这个事。”小菊于是就解释说,她是同彩荷说好的,您当时又没有在家,您要不信就去问问你家彩荷。再说,您这是打第二遍豆粒了,豆子不会坏,我家是头一遍打豆粒,豆瓣上的豆子必须马上要脱落下来。 张雪芸耍起无赖说,“这个我可不管,谁先扫干净就归谁使用,反正我也是按规历来的矩来办事的。”许志国知道与张雪芸多说也是无益的,就叫小菊去找方彩荷过来论理,彩荷人出去了又马上转回来说一时找不到方彩荷在什么地方。 小菊就与张雪芸商量着说:“伯婆,这样吧,咱们两家能不能各分一半场地出来使用?张雪芸开始还一寸不让,围观邻居就开始来劝说张雪芸,最后樟树婆还批评了张雪芸的这种霸道行为。樟树婆生气的说:“雪芸呀,你也是做到奶奶的人了,怎么还越老越糊涂起来了呢,还是这么个不讲理儿?就算小菊她昨晚上没有同大伙打过招呼,他家是不是也有权利使用咱们这块公共地方?更何况小菊已经同大家都打过招呼了。我话再说难听一点,如果换成是你张雪芸,你要打头拔豆子,许志国是打第二茬,是不是许志国不让你,你不生他气?”大家也都齐声说:“雪芸嫂子,你就让一步吧,我们大家明天都让给你晒就是了。”张雪芸只好收起自己的豆秆。方彩荷从外面回到家来,张雪芸就把邻居都帮许志国不让她晒豆子的事说了,方彩荷就站在自家门口说闲话:“我以为真的都是一家子人,没想到胳膊肘还是往外人处拐的多,看来是方家上代祖坟冒白烟了。”樟树婆实在听不下去,就首先站出来说话:“彩荷呀,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不好?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你如果不服气就让全院子的人都出来评评这理,如果有人会支持你,我就让小菊把豆子收了起来把院子都让给你家,我们其他人什么闲话也没有。” 方彩荷阴阳怪气地说:“太婆呀,我没有指名道姓说谁,你就过来接腔,您是不是也犯糊涂了啦,要不就是仗着长辈倚老卖老?我可不敢同您争吵,有理都会变成没理的。” 樟树婆听了很是生气说:“彩荷,大家谁都知道谁是个什么样的德性。你来告诉我,你现在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我只希望你吃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人指指点点你就是了。”方彩荷还在讽刺樟树婆,方彩玉实在忍不下去了,也站出来对她说:“彩荷,你少说两句吧,今天的事,本就是你母亲的不对,你还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桑骂槐,我们大家不是实在看不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事情绕过去算了。你再说下去也没人会支持你的。”方彩荷于是就说:“彩玉姐,我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的,既然你们要联合起来修整我,我也是不怕你们的。”方彩玉就只摇头叹息说:“彩荷,你现在越来越同你母亲一个德性,好吧,你要闹,我还懒得跟你一个样子。”说完,就关起自家的门。 樟树婆李竹桃也走回家去把自家门一关,落下方彩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走不是,不走又无趣。 ------------ 第四十章 寻 子 风 波(一) 重阳一过,寒露紧随而来。秋收的喜悦冲淡了人们的疲惫的躯体。水塘边一排纤细柔软的垂杨枝头上犹如柳眉刀片似的叶子已开始由翠绿转变为金色。有些急性子的叶片已随风而舞洋洋洒洒飘落下来,他们多数落在池塘的水面上,小部分落到塘堤上去。小鱼儿钻出水面,跳动在柳叶的上面,这些顽皮的鱼儿它想做什么?是挑衅?还是错将黄色的水面上的叶子当成是自己的小伙伴?它们正在“乐不思蜀”了呢。谁都不会关心它们的这种快乐与童心,鱼儿有时候与人一样快乐着,这景致是很难被别人捕捉到的。 方运庆依旧很早出门。他挑的货担看起来并不太重,也就是八九十斤的样子。可是,古人说得好:远路无轻担。方运庆每天所走的路几乎都超过了五六十华里,这肩上的重担就不简单。何仙香平时也严格控制丈夫担子的分量,不允许他赌力。每天要求他早去早回,她会在固定的时间在村口候着他,这是常年的规矩。 方运庆白天在外面卖瓷缸,中午饭是何仙香早上做好带在身上的,一般都是面粉摊的饼子,有时候也做点米饭给他带上。方运庆平时中午都是吃冷饭,这在夏天还好,但是到了下半年,情况就不一样了,有时候吃了就会肚子疼,方运庆也都是忍受一下就过去了,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何仙香,怕她担心。 何仙香把丈夫的中午饭烧好放在一个铁皮盒子里去,就出去帮方运庆整理货担去。小儿子方秋祥走进厨房,看见没有上盖的饭盒里面香喷喷的饭菜,于是就将瓢羹取过来舀着偷吃起来。何仙香回来,发现儿子已经把饭盒里的饭菜吃了一半还多,就气得扬手就打他,方秋祥放下勺子就跑,母亲追出去大声喊:“你有种就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方秋祥拼命往外跑,何仙香追到台门口就回来了。再重新做饭已经来不及了,就对运庆说:饭被小欠债鬼都快吃完了。方运庆就问:还剩下多少?何仙香忙说:只小半盒了。方运庆就说:就带这些吧,吃了再说。于是妻子就把饭盒重新包好,塞到缸子里去。运庆挑走了。 再说方秋祥趁母亲出去空档偷偷溜回家,见母亲卧室房间的门已经扣上一把铜皮挂锁,厨房开着人没有在,他在厨房翻动起来,没有找到可以吃的东西。走去推卧室房间的门,锁着推不开,门槛又高,门在秋祥的推力作用下,在中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空隙,方秋祥先插一只脚进去,发现空余的地方不宽绰,于是他又背转身体,将另外的一只脚也插进来,屁股紧贴着门的缝隙,双手支在门槛外,他试探了几次,钻不进去,他又变动身体的方向位置,侧着身子再试,好不容易才钻了进去。方秋祥在父母的房间里寻找起吃来,箱子太高,没办法找,只能找相对低一点的地方,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母亲藏起来的米粉蒸糕,这让方秋祥又惊又喜又馋又怕起来。他躺在床底下,把瓷瓶弄翻倾转过来,把米糕放进嘴里吃。吃饱了,就爬出床底,方秋祥准备像刚才钻进来一样钻出去,可是尽管想尽办法都已没法钻出门来。 这时,母亲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看来母亲已经回家了,而且马上就要过来把房间的门打开了。方秋祥害怕起来,房间里也没其他地方可躲,他只能又钻进床底下去。母亲在厨房停顿了一会,就过来打开房间的锁,后面跟着姐姐方彩丽。只听母亲对姐姐说:彩丽,你把米淘一下,午饭你来煮,我把你爸衣服拿来补一下。于是方彩丽就在米缸里掏米出来,到厨房里去了。母亲就坐在床沿补衣服。方秋祥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怕被母亲听到,免不得又是一顿毒打。 方彩丽烧好午饭,就催母亲过去吃。母亲这才想起小儿子说:“你弟弟呢,怎么还没有回家?这个欠债鬼,你去把他找回家,看我如何收拾他。”方秋祥听到了,就更不敢吱声了。方彩丽在外面寻了一圈回来,就去告诉妈妈说:“弟弟没有找到。”母亲说,你再去找找看,彩丽就又出去了,回来还是说没有找到。母亲就把衣服放下来,把房门锁上,与女儿一块出去再找。方秋祥从床底下钻出来,就去拉门,门锁着,怎么也拉不开。 母亲与姐姐到处找不到人,只好动员邻居都出去找。邻居们就说,你们先把饭吃了,再一起出去找,这个时间段,别人家也都在吃饭,我们吃过出去帮你找找看。何仙香寻子心切,哪里肯咽下饭,方彩丽虽然肚子饿,但母亲不吃,自己也只能跟邻居大人们一起又出去找弟弟去。 邻居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没有一个说在外面看见过方运庆的小儿子。何仙香焦急起来,说自己早上抬手打过儿子,没想到这个儿子就赌气跑没了。她让大儿子方秋平去把自己的几个姐姐都找来,其他外村那里的亲戚准备安排邻居去,大伙坐下来先商量,猜猜他会到哪里去? 大姐夫首先问丈母娘:“会不会小舅子没有跑到外面去,就在家里什么角落里躲藏起来了呢?”何仙香肯定的说:“我就这么几个房间,早寻找过了,这个房间一直锁着门,他怎么进来?一定是跑到其他远一点的亲戚家去了。” 二姐夫就问:“他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何仙香说:“早上很早被我打出去,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你们把寻找路线分配一下,两个人一个方向去寻找,人没有去过的马上回来汇报,找到的更应该快一点过来告诉大家一下。我与你大姐和彩丽都留下来接应好了。” 邻居们和大姐夫、二姐夫都又出去找人去了。何仙香有些心累,大家就都劝她上床去休息一下,何仙香不肯,说在没有找到方秋祥之前,她怎么可以独自休息呢。 方运庆今天的生意已经背到姥姥家了,倘若在平时他的货估计也已经脱手差不多或者一大半了。可是今天他已经翻了三座大山两个峻岭手中的货却一件也没有卖出去,眼看着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方运庆不敢再往里面走,若再往里面走,他今天肯定没有办法挑着重担回到家。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他就将自己的货担寄托在山里人的家中去。山里人都很好客,又都比较大方,你寄东西他家他不但不要钱,还会给你留饭吃。方运庆从现在开始就一直在寻找这样可以寄托货担的人家。他觉得这里的人都怪怪的,他问了许多户主人家,没有一个愿意接受他把货担寄存在自己家里。方运庆也许是不会向人家说好话,也许是人家怕麻烦不愿意一个生人打扰家人。但就算怎么不会说话,方运庆在外面贩卖了这么多年的货,也学会了忍受。他知道,这是自己麻烦别人的事,不能强迫人家接受自己的寄托。既然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回挑。但心里的滋味真的不怎么好受。 方运庆之所以把货担尽量往山区里挑,是因为这些东西山上的老百姓更喜欢用它来储藏粮食。他卖的是缸厂的土制陶瓷缸。这是一种相对冷门的生意,很少有人愿意长时间做这样一门生意。主要是做这个生意的人是非常辛苦的,需要长期忍受苦力的折磨。第二个是这些东西虽然使用起来方便,不怕虫蛀、不怕鼠啮、也不怕火烤、不怕水漫,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因为是陶土制品,自然就非常容易破碎,不经撞击,而一旦破碎就是一堆废品,连回收的价值也丧失了,还一个缺点是笨重,占地方,移动也不方便。没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摆放,就显得有点碍手碍脚。而山区农村,房舍一般都比较宽裕,农民就怕粮食被老鼠损坏,因此山区农户都惧怕鼠患,而这种土陶制器老鼠是根本啃不动的,使用起来,避免因老鼠的损坏而减少损失。方运庆多年来都是在山区里面奔波,他把利润抬得很高。这些山区的人就算知道他卖的价格高昂也只能忍痛购买,那些被交通条件限制了的山区人都怕自己去集市里去抬这种盛具容器,有人挑上门叫卖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估摸这里离自己的村少说也有四十几里路程。而且这些路都是翻山越岭双脚走过来的,今晚要想把这担重货挑回去肯定是不现实的。他前面还有一个小山村,他想我一定要把货担寄托在这里,别的不说,自己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也不知道几时才能走到家去。 ------------ 第四十一章 寻 子 风 波(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记得村口有一座小桥。桥头有一块很光滑的黑色大石头,方运庆决定挑到这里时多歇息一会儿。而过了这个桥,他还要打听有没有人愿意接受他的寄存。如果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接受,那么他晚上就只能睡在这个大石头上过一夜了。 方运庆将货担放在桥头上,先取出毛巾去桥下把自己的脸洗了个彻底。汗水在此前已经流进他的眼睛,辣得他都快睁不开了。他洗完脸,又趴着溪边喝了几口清水,这山泉甘甜爽口,虽饮时痛快,但方运庆知道这山泉水的厉害的,他懂得这样的凉水是千万不能喝多的,否则把肚子喝坏拉起肚子来就会没完没了的非常痛苦,这个苦头他在二年前就曾经领教过。 方运庆把货担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自己一个人跑到村子里向山民们再次求助,希望有人能替他把货担及人寄宿一夜。可是他已经在村里转了老半天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收下来。大都说自己没有多余的地方供方运庆存放和寄宿,也有人干脆不去理踩他,方运庆感到无比失望和无助了。出了村口就破口大骂:这个村真是狗娘养的,没一个有同情心的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泣了起来。他走到货担旁,用脚踢货担用手拍货担:你真是我的孽根啊!就为了你,我今夜就得在这里陪你一起过个不眠之夜了。他又伤心又委屈,把眼泪擦干又开始哭,哭过又埋怨起老婆、孩子、家忘庭,甚至连老母亲也一起诅骂了个遍。可是长长黑夜又能支撑得他到几时。 村子里有人亮着火把走出村口朝这边走过来。方运庆揩干眼泪,他决定无论这个人来干什么,他都要再求他一次,求他收留他一个晚上,他愿意多出点过夜费。主意已定,见那个人临近没待认清,方运庆就“噗通”一声双膝跪在那人面前:“大兄弟,求求你给我寄宿一个晚上吧,我都快走不动了。” “大兄弟你起来好好说话吧,男人膝下有黄金,你有困难说一下就是,可千万别跪下来呀。”男子一边将他扶起来,一边问:“这副担子是你的吧,天都这么黑了,你怎么还把它放在这里,你人又去哪里去了?” 方运庆说:“我是到村里求别人借给我留一宿,可是我求了你村许多人家,没有人愿意借宿给我,大哥我求你一定行行好,收留我一个晚上吧,我不会忘记大哥你的大恩大德的。”男子见方运庆精神还处在紧张状态,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好兄弟,你听我讲,你先别紧张,这件事我一定替你解决好。” 男子把火把递给方运庆,又躬着身体挑起货担,对还站着不动的方运庆说:“还不跟我回家去?” 男子把货担挑到自己的家。方运庆才记得他也求过这家的女主人,那女主人也不肯答应,就有些犹豫不决。现在女人看见自己的男人又把他领进门就没好气地对自己的男人说:“你发什么神经呀,刚才他在我面前求过了,你不知道收一个人就增加一个人的口粮,你拿什么给人家吃的?”方运庆哀求着对女子说:“大姐,求求你别再赶我走,就让我住一宿吧,我可以不吃饭的。” 男人批评自己的老婆说:“卫芹,你别为难他,我把他带进来,就认为他是我朋友,你先把红薯拿三个来给他吃,等会儿还要给他铺一张床铺来给他睡。”女人也许是惧怕自己的丈夫,也许是不愿意跟男人争架,男子这么一说,女人就按照他的话去照办了。方运庆哆哆嗦嗦抽出几张纸币递到男子手上。男子看了一眼才笑着推回说:“好兄弟,我不收钱,否则收留你做什么,出门在外,谁也都会遇到困难的,你收回去吧。”方运庆只好把手缩了回来说:“大哥,大恩以后再报,你给我留个好名。”男子笑得很干脆:“好兄弟,你别多心,我不会把名字告诉你的,更不需要你以后报答我,就这点小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干嘛这样认真起来。” 这段插曲本不应该放这么赘述的。只因何仙香为小儿子跑失踪后发动邻里和亲戚把所有的能想到的亲戚朋友家都找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人,心里就更加惊慌恐惧起来,哪里还会想起方运庆的事情来。平时她应该早已给自己的男人温好酒热好饭菜,站在村东路口去迎接他了。今夜,何仙香的房间里此刻还坐满亲戚邻居和过来慰问的朋友,大家都不敢往都不愿意往最坏处的地方去猜想。但也有心直口快的人开始对方秋祥的结局作出一些判断:他要么还躲在山上某个山沟角落里,要么咱们只能派人去河塘里去打捞打捞了。这样刺耳的话传进何仙香的耳朵里去,简直比直接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或许细心的朋友会质疑:方秋祥不是就躲在房间床底下吗?他干吗不自己爬出来呢?他也早已知道这许多人出去寻找都是在找他的吗?是的,开始方秋祥确实想自己爬出来的,可是母亲的一句话就把他给吓唬住了。毕竟孩子还太小,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还没有得到大人的原谅,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另外一个方面是方秋祥在床底之下躺的时间长了,他于是就睡去了。外面天翻地覆地在寻找他,他哪里知道。就因为这两个方面结合在一起,于是就有这么一番动静闹出来。 一些好心的邻居和亲戚都坐立不住了,就偷偷带着长长的竹竿去河塘里打捞去了。也有陪在何仙香身边安慰她的妇女,几个嫁出去的女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已咿咿呜呜哭起鼻子来了。大家都分别在安慰劝说她们。让这几个女儿忍住别哭,说事情总不会那么糟糕的,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何仙香开始跪在堂屋的佛像前,点燃香烛磕头如捣蒜地在祈求佛祖的保佑。 邻居们也都无心入睡,陆续不断进出方运庆家的房间,大家的心情都随着时间的推进越发沉重起来。 下半夜,人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在河边作业的邻居也都纷纷收工各自回家去了。屋里现在就只剩下何仙香的几个女婿女儿在陪伴着何仙香,方彩丽早已在床上睡着了。何仙香一边眯朦着眼睛昏昏欲睡,一也手指还在拨弄着挂在脖子上的一串佛珠念叨着什么。几个女儿也无精打采地开始东倒西歪起来。突然,二姐夫竖起耳朵说:“是什么声音在房间里响?”他的话是一副兴奋剂,把昏昏欲睡的这些人给一一点醒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声音也没有呀?”“不对,不对的,我好像是听到有小孩磨牙的声音,你们再静下来仔细听听?”大家来了精神,就都竖起耳朵来听,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可惜等了许久什么声音也没有。大姐夫于是说:“一定是你太疲劳了,大家都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先各自回去睡觉去吧,等明天了再说吧。” 大姐方彩珍责怪起丈夫说:“你小舅子一天都不见踪影了,你还在乎睡觉这件小事上,真是,不是自己心头肉,你根本就没有把心思用在这上面。” 大女婿不服道:“谁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我只是觉得我们瞎坐着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说不定小舅子明天就回来了,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何仙香说:“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坐到天亮,我儿子也不会回来的了,你们都走吧,别再等下去了。” 二女婿接着说:“我们要不再想一想今天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查过的,要不然我们重新再找一遍,还找不到,也只能听天由命的了。”大女婿反对说:“还是明天早点起床去寻找吧,晚上瞎灯黑火的,去哪里找寻去。” 突然,房间里又传来一声很响很脆的磨牙声,这一回好几个人都听到了。大女婿很生气地说:“说不定我小舅子就在咱们这个房间里躲藏着,真如此,我找出来就扇他一个耳光。”二女婿与大女婿让丈母娘爬下床,两个男人把床板给拆开来查看,小舅子还真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呢。 何仙香第一个流下泪水瘫坐在椅子上道:“冤孽啊!” ------------ 第四十二章 少 女 方 婷 婷(一) 鲍玉梅长女方婷婷今年正好过了十六岁生日,此刻已是长得亭亭玉立了。正月十六,也就是元宵节过后的这一天,方婷婷与她哥哥方雷一行六人兴高采烈地坐上南去的长途汽车。在县城车站的一个转角处,有一个年轻男子却望着远去的省际班车子,暗暗神伤。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个夜晚,月光如乳,大地一片洁白明净。虽已到了早春正月,严寒却停留着脚步不肯北撤。那一夜晚,方婷婷脖子上围着一条猩红色的围巾,穿着一件浅灰蓝色的波纹大衣,里面配着一件枣红色的针织毛衣,黑色的紧身裤包裹着她的欣长的大腿显得更加苗条更加楚楚动人。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每迈出一步,后跟与坚硬的地面所敲击出“铎铎”的声音传递得很远也很脆。 月色淡淡地显得很是单调,星星在天空中摇摆不定使得它们更加明灭不定。今夜时有凉风习习袭来,方婷婷将围巾尽量往自己的整个脸上捂起来,她在凌厉的寒风里已站立了快半个小时了。这时她的心上人却还迟迟没有露脸,方婷婷开始有点生气了,恨恨地骂了徐忠海一句:真不要脸,说得好好的时间又失约了。 月光下一个瘦长黑影由远而近,很快就来到了方婷婷的身边。 “对不起,婷婷,让你久等了。”瘦高个子人还没有赶到她身边声音就迫不期待地传递了过来。方婷婷对徐忠海的迟到非常不满:“你总算过来了,你再不出现我就走了,忠海,我觉得我们这样子不合适,今夜我再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方婷婷说完就走。 “婷婷,你听我解释,我怎么会放弃你呢,我盼望你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把你企盼到,怎会不喜欢你的呢?”婷婷说:“既然你待我这么重视,为什么每次约会你都会迟到的呢?你忍心让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站在寒风里挨冻了半个小时而不心疼,你这不是在敷衍我又是什么?” “婷婷,好婷婷,真的对不起,我今晚有非常重要的事非办不可,所以把我们的事耽误了。我保证,以后,每次我一定比你早到一个小时赶到约会地点。婷婷,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把这样东西送给你。” “这是什么呀,我不会要的,我们见面谈事,你为何就要给我送东西呀,这样不好吧?” “ 一点小意思,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你,婷婷,你过来,先伸手把它戴上去,你看,它有夜光功能,这样你就不怕走黑夜了?” “我不要,真的不要你东西。忠海,我不能收你的礼物,再说,我自己也已经有一只了。” “我知道你那只手表,听你说起过,那只表是你十五岁生日时你表姐送的吧,你说你其实并不喜欢它,你也曾经对我当面说过,你希望自己拥有一只‘夜光表’是不是?” “我说过了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也就自己会去买,你买来送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呀?是定情物还是见面礼?忠海,这样都不是太恰当的,我说过了,我们刚刚开始,我不能对你有这样的要求。” “婷婷,你是个好姑娘,我非常喜欢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所有,这点小事,你可别把它说得这么重要,这样反而会给我心理压力的。” “忠海,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等我们交往一段时间后,彼此都觉得非常了解和喜欢上了,你再送我这样的东西我才不会拒绝。” “婷婷,你真是太固执的了,固执得‘傻傻’的可爱。哪有刚送出礼物就送回的道理,你如果真的不喜欢,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还喜欢什么?我明天就去买来送给你。” “忠海,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喜欢什么东西。还有,我告诉你,我明天就要出门去南方城市了,所以,我晚上一定要等着你,把我出差的事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呢?我现在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让我可怎么办?婷婷,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决定下来的,你要早点跟我说,我就好与你一起走。” “这不是我决定下来的,就上午我姑妈过来,我妈听我姑妈一介绍就马上决定让我和我哥明天跟他们一起走的。” “你妈也太心急了点,上午的事怎么好一下就拍板定下来了呢,你也不提提自己的意见?” “我怎么好拒绝我妈和我姑妈的呢?再说,我都长这么大了,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事情也不干,我妈看着就心烦。” “你们办事太草率了点,这不是搞突然袭击吗?” “你真搞笑,难道我妈妈她的决定还需要你来批准?” “也不是这样说,我是说,你姑妈干嘛不早点通知你们呢?这样匆匆忙忙一定会把该带走的东西遗漏掉的,毕竟你是一个女孩子,该带的东西一定很多的是不是?” “我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就几件旧衣服而已,而且我听说广东那边天气不像我们这里这么阴冷潮湿,他们那边冬天都不用穿毛衣的。” “这个我不知道,但广东毕竟离我们这里千儿八百里,你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们连通信都会困难起来的,我真心不希望你去广东。” “我不去这是不可能的,我妈把我东西都打包好了,我到那边就把地址写信给你,反正你会收到我的信就是,如果你需要什么我也会从邮局寄给你,听说广东那边东西非常好,也很便宜。” “我现在肯定是不需要的,你喜欢的东西也是我想拥有的东西。”“我不是同你耍嘴皮子,我到时候也过广东那边来,咱们说不定结婚地也会选在广东某个地方呢。” “你别做梦,我母亲这关你是很难过的,我母亲可不喜欢我在外地结婚。” “你母亲对别人可能严厉些,可她老人家对我就不一样啦,不是说“:老丈姆待郎,割奶头熬汤。” “你给我放文明点,没说你几句,你就飘起来了,我最讨厌男人说脏话。” “对不起,我是打个比方,我根本没有想到它是一句脏话,呃,对了,婷婷,我问你,你是一个人去还是有其他人也都去?” “好像我哥也去,邻居还也两个男孩子,具体几个去还不是很清楚。” “连你至少四个一起去了?” “好像是吧,外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结伴一起去?” “你们那么多人去,到哪里去做什么,是做生意还是进工厂当工人?” “这个我真的还不知道,只有到哪里了才晓得去做什么。” “那明天你们几点钟出发?” “早上五点就要从家里去城关汽车站,听说去外省就只上午八点半这一辆长途班车,错过了就得等第二天。” “哦!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万一买不到车票岂不就白跑一趟了,我明天在车站送送你吧。” “你千万不用去送我,再说,你一到车站去,我们的秘密不是全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我哥呢?” “你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怕他知道,再说我们谈恋爱本来就是经他手牵的线,你难道忘记啦。” “你别瞎说好吗?我哥什么时候把他妹妹介绍给你啦,不是你厚着脸皮死粘着我,我才不同你好上呢?” “什么时候变得是我厚着脸皮粘着你不放啦,你说句良心话,你难道就没有喜欢过我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是你喜欢我的,好啦,都别争论了,我明天要起早,我们都回去吧。” “你先等一下,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这次去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这样你靠近我,让我亲你一下,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你想占我便宜,你这个讨厌的‘流氓’,我才不答应呢?”婷婷的心突突地加快了跳动。但她嘴巴这么说,心里却希望徐忠海真的给她一个初吻。徐忠海靠近方婷婷的身子,真的一把将她的双脸抚住,在她的嘴唇轻轻地‘吻’了起来。方婷婷挣扎了几下,知道摆脱不开,就放弃了挣扎,任由徐忠海放肆地‘吮吻’着她,抚慰她。 “忠海,我们回去吧,时间太久了,我回家还要整理其他东西呢。”方婷婷推开徐忠海,将围巾重新围住脸低声道。 “不急,我们还是多呆一会儿吧,明天你就要远走高飞了,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见面。” “到广东后我马上就会给你写信,你等我几天,我会把到那里后的情况告诉你的,你也要把在家里的情况及时告诉我哦,我不许你隐瞒我、背叛我。” “你放心吧,我肯定会把我最有趣的事情告诉你,我绝不会背叛你的。你去广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该吃你就吃,该喝你就喝,该睡觉就睡觉,养得白白胖胖……。” “你真坏,骗我把自己喂成一头大肥猪吗,然后好一脚踢开我?” “怎么可能呢,我除了你,我今生今世谁也不会再爱了。” “你骗人吧,当我还是小孩子哄着呢,还今生今世,我没在你身边,我就怕你一个月都闲不住就变心了。” “你不信,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徐忠海说到做到,今生今世只爱方婷婷一个人,绝不食言,如果我徐忠海食言,天打五雷轰······。” 方婷婷捂着嘴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谁让你起誓赌咒的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套,你呀,这不是幽默,是幼稚吧。” “你可别笑话我,我是认真的,真的不开玩笑。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表白。” “好啊,既然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表白,那么你给我记住了,将来你若变心,我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对你进行惩罚,我有神灵保佑的,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去。” “我也巴不得你把我困在五指山下,永远别让我出来,否则,我真的还要七十二变呢?” “你敢,我就用手指压死你,我神通广大着呢。” ------------ 第四十三章 少 女 方 婷 婷(二) 一阵大风刮过来,方婷婷不自觉地全身抖动了一下,她牙齿在打着寒战。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徐忠海的眼睛。徐忠海把外衣脱下来,披到婷婷身上去:“婷婷,你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去吧,我看你身体在发抖,怕你感冒了。” “ 好吧,忠海,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回去还要整理一下东西,咱们回去吧。” “明天我到车站送你一下吧!” “你明天千万别去车站送我,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有这么多人在,你去反而不太好的。” “我才不怕,我们谈恋爱关别人什么事?” “忠海,你听我说,不是我怕这个怕那个的,但是你现在一定要这么早公开咱们的秘密这不太适合吧?你不知道的,我妈对我看管得非常严厉,如果过早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咱们拆散开来的。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就当我们还不认识一样最好。再说,被我哥知道了,他虽然不明着反对咱们俩,但是我也无法保证他不偷偷地去告诉我妈妈,因为,他是非常听我妈妈的话的。” “既如此,那我明天就不送你了。还是那句话,你要多保重自己,照顾好自己。” 长途汽车徐徐从车站里开出来,绿色的车身中间镶嵌着几条醒目的白色条痕。在车站对面的一个角落里,徐忠海目送着汽车缓缓开出来。他内心一阵抽紧,是的!心爱的人,此刻就坐在这辆绿色的巨大的躯壳里面,马上就要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他心里忐忑不安着,他巴不得自己现在就拔腿朝它奔跑过去,把这辆绿色的汽车给拦截下来,把方婷婷也拦下来。或者把车子拦停下来后,自己勇敢地坐到方婷婷身边,与方婷婷天涯海角一起奔波。可是,他的愿望没有跟上汽车轮子的旋转的速度,汽车一下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徐忠海踩着自行车往家里赶。一路上,他无精打采机械地行进着,此刻的他脑子一片空白早已经失去了思想和灵魂。 车子在深深浅浅、高低不平的砂石路面上漫不经心地前行着。在摇摆的车厢里面,旅客早已昏昏欲睡。方婷婷已没有当初刚上汽车时的那种兴奋和激动了。现在方婷婷除了身体感到有些疲惫之外,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心上人徐忠海:忠海,你此刻在做什么?你怎么样了?想我了吗?我也不知道何时咱们才能重新见面。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变心爱上别的女孩子啊。就在昨晚,你不是当着我的面赌咒发誓过了吗?并不是我方婷婷自私,你对我的承诺我一字不漏地都给你记录下来了,你可一定要遵守你的诺言誓约哟!否则,你就是天底下最下流无耻的负心人,我方婷婷就算放过了你,老天也不会放过你的。 时间流逝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方婷婷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了。在方婷婷的来信中,徐忠海了解到这一年来方婷婷的工作并不顺利。在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辗转过三个工厂了。这样平均下来不到半年就更换一个厂子,换厂就意味着奔波流转,就意味着停工去寻找新的工作,花费宝贵时间。因此,这一年多时间里方婷婷根本不可能赚到钱。为此,徐忠海希望她马上回来,方婷婷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还没有凑齐。徐忠海要给方婷婷寄去路费,却被方婷婷给拒绝了。方婷婷说,她随时都有可能转换工厂,你把钱寄过去她也有可能收不到的。其实,方婷婷是不想用徐忠海的钱。徐忠海其实也知道方婷婷的用意,他完全可以不管方婷婷把钱直接寄给她,但又怕伤婷婷的自尊,只能放弃寄钱去的念头。 方婷婷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现在,境况就有了很大的改变。方婷婷从广州的一个服装厂转移到东莞的一个做旅游鞋的鞋厂去后,工作总算基本稳定下来了。方婷婷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里面,吃饭都是在由工厂里的食堂供应的,这样对于方婷婷就可以节约许多时间与生活费用。方婷婷又是农村进城的打工妹,勤劳和节约是她从小从家庭教育学到的最基本的职能。虽然她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学习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她知道,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不是靠脸蛋,而是需要丰富知识和个人努力。自己虽然知识方面很是欠缺,但事在人为,努力学习肯定能提高自己的技能。 方彩玉排辈起来也算是方婷婷的姑妈,只是没有像方彩珠、方彩霞、方彩琴和方彩荷那样更接近一点。但在鲍玉梅内心里,上面的这些亲戚都是可有可无存在的,对方彩玉却是一个颈地巴结。她与她亲昵得几乎如同自己的亲妈生下来的姐妹还要更加深一层。她除了对小姑子方彩琴的儿子去年参军送出去一份大礼之外,对其他几个大姑子,几乎常年都不太来往走动。就算这几个姑娘偶尔过来看望一下自己的母亲,鲍玉梅也会看这些大姑子手上送出的礼物轻重来决定本次招待的标准。 在这样一个势利又讲求实际的弟媳面前,这些大姑小姑几乎都不愿意再与这个弟媳把亲戚维系下去了。但又碍于母亲一直还健在,一时还真断绝不了,即使断绝交往,鲍玉梅自己也并不觉得有多可惜的。她从骨子里根本没有把这些大姑子们当作一回事。对祝秀雅老婆婆好过一阵子时间后就马上又开始故伎重演、不管不顾她起来了。 方彩玉现在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肥胖了许多,也更有些意气风发起来了。主要是因为她现在的男人坐稳了尚胡村第一把高椅后所给她带来的荣耀使她忘乎所以了起来。 梁勇在村子里继续发挥着自己的精明才能。这几年又把村里几个年轻有为有理想和发展前途的青年吸收进党组织中来。这样一来,这几个党员就紧贴在梁勇的身边,给梁书记如虎添翼。 方彩玉的女儿方爱梅去年嫁给赤峰乡的副乡长朱成武为妻,这个朱成武也是个有深远背景的人物,据说他的舅舅是县委组织部里的第二把手,能量大得惊人。朱成武本人并没有多少文化素养,他是参军退役后就直接分配到赤峰乡里工作来了,方彩玉丈夫梁勇通过干部培训的机会与朱成武拉上了关系。考虑到朱成武还没有婚配成家,于是就有心思把自己的大女儿方爱梅介绍给朱成武认识。朱成武开始觉得农村女孩子是匹配不上自己的,而且他自己又觉得自己这么年轻有为,自己的前途无量。因此,农村女孩子并不是他所要考虑的择偶范围。 第一次他就直接拒绝了梁勇的美意。第二次,梁勇和方彩玉夫妇就想了一些计谋,他们故意让方爱梅上乡政府找父亲梁勇去,自然,梁勇是根本寻找不到的。因为梁勇本人当时根本没去乡里办事。梁勇自己认为大女儿方爱梅自身条件是符合朱成武择偶标准的,女儿有着靓丽的外表不说,还有一定的说话技巧和才华,方爱梅也自信能够吸引住朱成武的目光。 虽然,朱成武工作还只有三年时间,但是他职务升迁的机会都要比其他的同事来得多许多。梁勇在乡政府里也听到过别人议论过朱,都说凭他的上层关系,一年一个台阶根本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勇之所以要紧紧抓住这条线不放松,梁勇书记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现在虽然只是尚胡村党支部的书记,但他本来就又是军人出身,意志坚定,目光独到,深谋远虑。他比一般人看得更远更透,也更加全面。他的老辣布局从他还没有当上村支部书记前就已经开始了。别人都觉得做一个村官,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劳心费神不说,还没有一点工作报酬,有时候还不讨人喜欢易得罪村民。 可他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有这种思想的人,目光只盯着眼前的一些细微利益,没有一种战略的眼光,更谈不上有远见卓识。 梁勇书记可不会计较这些东西,这也太小儿科的了。他的远大目标是上层的人脉资源,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要想有多大作为没有上面领导的支持和扶持是根本无法实现的。那么就需要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关键的一点,首先就要与上面领导层搞好关系,最好能物色到一个抓手,他觉得与上面联姻是最经济最牢固的一种手段,纵使自己不为此寻求得到实际好处,但联姻后至少使自己的下一代脱离农村的农民身份也是最大的一次成功,这既能享受到由此所带来的人生的巨大改变的利益,同时又在储备起人脉资源和开发社会信息基础知识层面会带来更是的权盖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这是一种长远的无形投资,是非常值得努力去争取的。 正因为别人是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自己的投资才是最有意义和最有价值。别人不敢去投资,梁勇可不一样,他用自己经商的经验运用到政治资源上,他的这些远见卓绝的思想同时也影响到了方彩玉。方彩玉虽然人看上去矮矮胖胖的一副蠢相,但她其实也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许多良性基因。她的脑子可并不笨,而且她的口才也显得很出色,能说会道是她的一个优点。她并不像堂妹方彩荷那样,把有限的资源白白浪费在吃吃喝喝和耍嘴皮占上风上面,真事却一件不去干。方彩玉自认为自己自身的条件与方彩荷相比,是根本不值得一提的,自己在外表相貌上、文化程度和处事谋略层面都比不过堂妹方彩荷,论家庭条件也不分伯仲之间。如果方彩荷把思路转变到像她那样的正路子上来,至少要比她出色优秀许多。 当然,方彩玉不会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方彩荷去,她还担心方彩荷幡然醒悟过来,把她的某些资源给抢夺走。而这些资源就在她的院子里,分布在她的周围。她不但要把自己的女儿当作“礼物”推销给从政的那些没有婚配的年轻男子,而且她还要把别人的女儿当成自己男人的进阶台梯也相送出去,以巩固自己男人的势力范围和政治地位。这虽然带有一定的风险性和操作难度,但方彩玉有她自己的盘算和计划。她认为走稳第一步棋是关键,只要先在自己手里物色好“猎物”就算成功了一半。除了自己的女儿方爱梅以外,目前鲍玉梅的女儿方婷婷也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范围,接下来的事就轻车熟路,用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 方爱梅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开始粉墨登场了,方爱梅没有让自己的父母失望,因为她首战告捷了。方爱梅的出现让朱成武眼前突然一亮,显然,方爱梅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透露给乡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是说找梁书记有点事情,这里所有的布局仅仅只是梁勇的一个小小的谋略而已。 ------------ 第四十四章 联姻成功后的下一步计谋 朱成武告诉方爱梅,她村的梁勇书记今天没有到过这里,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没有?方爱梅说,梁书记没有来这里那就算啦,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方爱梅走出乡政府大门的时候,朱成武正趴在窗口目送着她,发现她在乡政府门口同一个他非常熟识的人在交谈。朱成武有些坐不住了,他借故走出办公室,把与方爱梅交谈的人叫住,然后又把他请进自己的办公室来。 原来,这个人也是尚胡村的一个村干部叫王永明,正在乡政府办事。自然这个王永明今天仅仅只是梁勇的一个托,受梁勇书记的委托在这里故意与方爱梅碰面的。这些阴谋,朱成武又怎么会知道呢。朱成武把王永明叫进办公室里来,马上关起房门试探问着道:“永明,你刚才在大门口同谁在说话,这个女孩子是谁,是哪村子里的人?”王永明故意反问他:你问这个人干什么?她与你有什么关系吗?朱成武笑着说:“与我确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她刚才同我在打听一个人,所以,我看她同你又比较熟,我才问你这件事。” 王永明对他说:“她是我们本村的人,我自然是知道的啦。”朱成武就又问:“她到乡政府来寻找你们村的梁书记,这个事我觉得有点怪怪的,她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她何故找到乡政府这里来了呢?”王永明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找他,那才奇怪着呢。” 朱成武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你不说,我也无非只是问问而已,现在反而更让我不明白起来了,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她呢?”王永明只好说:“你不知道她与我们梁书记的关系吧,也难怪你要这样问问题了。” 朱成武正眯着眼在听他说下去,没想到他又不说了,说他准备走了,因为,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办点事去。朱成武问他为何一下子又不说下去了?王永明就只好告诉他,这个女孩子就是梁书记的大闺女,叫方爱梅,她好像刚刚找了个男朋友,梁书记不同意,我想她找她爸八成是为了这件事情的。朱成武听了,显得有点不高兴,过会儿就又问他:“她既然是梁勇的女儿,为什么她与他又不同一个姓呢?”王永明于是就笑着说:“这个嘛,里面确实是有些故事的,我们梁书记本来不是我们村的人,他是方家的上门女婿。”朱成武于是也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们的梁书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呀,你们村竟然让一个外人来掌管大权?”这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但王永明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快:“朱副乡长,您是党政干部,怎么好开这种封建思想的玩笑呢,你的政治觉悟呢?”朱成武听了,反倒笑得更大声起来:“怎么,永明,我们共产党人就不能够开开玩笑乐一乐了吗?就一定要时时‘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才对吗?永明,你也太胆小了点吧?”王永明也就笑着说:“我们不能同您比,我们都是乡巴佬小百姓,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怎么可能好同您开同样的玩笑呢?”朱成武听了,又批评了永明几句后就以还有公事为由打发他走了。 朱成武打发走王永明,脑子里就又想起梁勇的女儿来,他真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一口回绝了梁勇书记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认识的机会了呢?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多留些余地,先让梁书记带女儿上乡政府来看看后再说呢?哎!这个女孩子难道真的与自己没有缘分吗? 梁勇在家,女儿把自己在乡政府的表演同父母说了一遍。全家正在分析这件事,永明就紧跟着进来了,他也把自己的事情向梁勇说了一遍,梁勇自己心里就有了下一步计划。 朱成武等王永明走了后,就回忆刚才同方爱梅的对话,觉得这个方爱梅还挺有意思的,他努力回忆方爱梅的笑容,由于太投入了,竟笑出声音来了。 梁勇经常去乡政府办些事情,他每次去都与平时没有什么区别,怎么来怎么回也都是与过去一模一样。朱成武却坐得不够扎实了。他后悔上次一口回绝了梁勇把自己女儿介绍给自己。现在又很想再见见梁勇女儿的面,自己又不能直接说出来,他要保持自己作为一个乡镇政府部门的领导的威信。又担心夜长梦多梁勇书记的女儿嫁了出去,这样,对他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这个心病也就永远落在心坎里头了。 不得不说梁勇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之所以不急着把女儿推到朱成武面前,是想把朱成武的胃口先吊起来,又不让朱成武尝到甜头,并非梁勇要把女儿放着‘待价而沽’。梁勇没有这样的狠毒和阴险,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和暗中对朱成武的了解,才知道朱成武对方爱梅印象深刻,并且还希望梁勇能把女儿带到乡政府来办事的愿望。梁勇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他与妻子商量这个事情的计划,想来想去还是准备把鲍玉梅叫过来一起商量,他们先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同她说了,鲍玉梅马上知道方彩玉的用意,她替他们想出了一个计策,满怀信心地说:“你们放心吧,这件事你让我去办,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到时候,我可要坐等你们给我喜酒喝。” 梁勇夫妇之所以去求鲍玉梅出面办理这件事。是因为鲍玉梅与朱成武现在已经相当熟识的了。朱成武是负责工业这一块的乡镇主要干部,鲍玉梅委托他办过电力审批的事情,她给朱成武送过礼物,两个人关系不错。而且,在鲍玉梅看来,这件事成了,不光是帮助了方彩玉这一家,更主要的是,把朱成武这条线也算是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了。而且,当她了解到朱成武也有意于方爱梅时,自己的想法就更加成熟了起来。她也觉得方爱梅品貌外表都还算上乘,这些加分项非常重要。对于有‘巴结’性质的婚姻,自己有幸能做个‘媒婆’参与进来也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经鲍玉梅一掇合,朱成武在第一时间就爽爽快快答应了下来,并且婚礼也马上就举行了。梁勇对这桩婚姻没有提过一点要求,他既不要对方彩礼,也不在乎朱成武对婚礼的排场,只要朱成武与自己女儿结婚后相亲相爱永不背叛就行。这样的高姿态让朱成武非常感动,对于这一点,朱成武也一百个同意。就这样一桩没有交易的婚姻以完美的开端取得了各自最理想的结果。鲍玉梅顺利把方爱梅介绍到朱成武手里就多了与方彩玉夫妇以及朱成武本人讨价还价的资本。 方婷婷在广东已经过去三年了,因徐忠海在当年年底应征入伍而没有再同方婷婷见上一面。两人就靠书信作为纽带维持着恋人关系。随着时间的推进,徐忠海再过一年就可以转业回家,两人的书信更加频繁和紧密起来。 方婷婷写信到部队说:忠海,我亲爱的,闻你马上就要转业了,我很高兴,我在企盼着你的归来,等你一退役,我就立即从广东回来同你结婚。我已经二十岁了,我等不了了。亲爱的,你就是我心中最重要、最亲爱、最甜蜜的人,你是我全部的爱和生命。 这样的剖腹掏心窝表白,让徐忠海一时之间热血沸腾起来,他归心似箭。在给方婷婷的回信中,徐忠海是这样描述的:亲爱的婷:信悉,很是感动。知你深爱我,阅后数次泪湿信笺。我归心似箭,心早已飞越千山万水来到你的身边,今生能够拥有你,我此生已没有什么遗憾了,亲爱的婷,你等着我吧!一切美好的日子都会在我迎娶你的那一天开始,相信我吧,亲爱的,我们的心连在一起,跨越时间和空间,永远不分离。 方婷婷看着这些火辣辣的文字,哭着看,看着哭,一遍又一遍。她这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就傻傻的在手里握着徐忠海的信发呆。他们偷偷地相爱了四年,也就是盼望了整整四年,聚少散多,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亲爱的,你一定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给我,我也会把一颗火热的心托付给你的。 方婷婷反常的行为被哥哥方雷知道了,看着妹妹挂满泪珠的一张脸,方雷好奇地问她:“婷婷,你怎么啦,是不是忠海有什么不测?” 婷婷摇着头:“哥没有的事,你只管放心,我是高兴才哭的。” 方雷说:“你真是奇怪的,高兴也哭,难过也哭,什么时候你不哭了,我就知道你正常了。”婷婷懒得理哥哥奚落自己:“你不要管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受。”方雷说:“我不管你,你就可以飞到天上去了,我问你,你们的事,你准备瞒父母到什么时候?” 方婷婷说:“哥,我和忠海的事,还希望你替我隐瞒一段时间,等忠海这次转业后,他会来我们家向我们父母提亲的。” 方雷说:“你们谈了这么多年,也应该让父母知道了。我知道,爸爸肯定是没有什么意见,主要是要看妈妈的意见,妈妈一般不好说话的。再说,你不提前同妈妈打招呼,万一妈妈怪罪下来,你能顶得住我就算服你了。” 方婷婷忙说:“哥哥,你现在千万不要先告诉妈妈,被她知道了,她立马就会翻脸的,我怕妈妈翻起脸来不认人呢?” 方雷想了想才说:“婷婷,哥现在可以不告诉妈妈去,但是,妈妈这一关你迟早都是要过的,到那时哥哥可就没有办法替你说好话了,你也知道,我们从小就非常畏惧妈妈的。” 婷婷认真听方雷把话说完,才对哥哥说:“好哥哥,我知道你也是非常疼小妹妹的,母亲越迟知道,一定对你妹妹越有利的。” 方雷只问婷婷一个问题:“徐忠海有没有留队的希望?”婷婷说:“他不留队,离退役不到半年时间了。” 方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色很不自然起来。 婷婷没有注意到哥哥的脸色的变化,她见哥哥走出屋外,就连忙把信藏了起来。 夜色浓重了起来,厂外马路上的橘黄色路灯早已经偷偷地将光线洒落到路面上。 家里突然来信了。信是写给方雷的,但是,主要还是提到婷婷的多。信很短,也很简单,信只有两个内容,一个是问他们近来身体生活如何,一个是让方雷速带婷婷回家,说家里有重要事情要他们赶紧回家来。尤其是婷婷,如果方雷一时动不了身,就让婷婷一个人先回来,如果可以就两个人一起回家。 ------------ 第四十五章 婷 婷 相 亲(一) 兄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一起向厂里请假回家。 两人风尘仆仆赶回来。才知道母亲做主给婷婷相了一门亲事。婷婷推托自己还年轻,不肯答应。母亲就说:“你都满二十岁了,你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嫁人,这事可由不得你?” 婷婷难过地说:“我同他一点都不熟识,怎么好意思相亲去,妈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这么老封建的嘛?” 鲍玉梅立马将脸拉下来说:“老不老封建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个亲你今天一定是要去相的,妈妈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妈妈答应人家的事,是不能抹人家的脸面的,再说,如果你真的看不上他,妈妈也不会强迫你答应人家的是不是?去吧,妈妈替你衣服都准备好了,彩玉姑妈会与你一道去。” 方雷想说什么,被婷婷用眼神制止住了,方雷只好走出屋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方彩玉领着方婷婷走在路上,这是前往赤峰乡的唯一大路,赤峰乡变成赤峰镇还是去年的事,许多老百姓一时还不习惯这样的变化,叫法很乱,不但有叫镇叫乡的,甚至还有人继续叫赤峰公社的。婷婷也不知道乡改镇的事,方彩玉对方婷婷说:“婷婷,姑妈今天带你去镇上相亲,虽然相亲对象你以前还没有见过面,但你也不要太拘谨,这可是咱们现在赤峰镇上数一数二过来的人家。他爸同你姐夫同一个工作单位是全脱产干部,地位资历都比你姐夫还要高出几个级别。对象的母亲经营着一个百货商店,是咱们镇上唯一的一处大型综合商店,如果人家的孩子能看上了你,你这辈子就算是荣华富贵享福不尽了。不是姑妈吹牛,你姑妈是好不容易才替你物色到这么好的婆家的,你这次表现一定不要让姑妈和你爸妈失望了就是。”方婷婷装作没听见,方彩玉注意到方婷婷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就有些缊怒了:“婷婷,刚才姑妈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听进去了没有?” “姑妈,你把人家说得这么好,不是还有我妹妹爱兰吗?你干吗不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常言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婷婷,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诚心恶心我的吗?” “姑妈,爱兰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不先替她考虑,你替我着急什么?” “你不知道,我给你介绍这样的对象是因为我们家关系没得说,如果换了别人家,就是给我下重聘我也不乐意呢?” “姑妈,我说的是实话,爱兰她不是今年也十七岁了吗?” “爱兰还在读书哩,你难道不知道中学生是不能谈恋爱的吗?再说,我爱兰她人没你长得标姿,否则,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婷婷得意地直冷笑道:“人家原来是喜欢花瓶的,他家是卖花的吗?”方彩玉严肃起来道:“他家商店当然也有花卖,他还卖猪肉呢,好啦,你别绕开话题,刚才姑妈对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等下就看你的表现,被人家瞧不上,我这张老脸就让你丢光了。” “姑妈,您可也要凭良心说话,人家看不上我,这是人家的事,怎么就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来,您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婷婷呀,姑妈好心撮合你反倒觉得你姑妈多事了,你的心思姑妈是知道的,就是对这样的相亲安排有抵触心理。好侄女,姑妈难道要诚心害你不成?” “姑妈没有必要害侄女,但是不能保证有人想把女儿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以获取自己更大的利益。” “婷婷,你太可怕啦,你这样猜测你父母会让你父母寒心的,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姑妈,我知道我妈妈的心思,她是个利益至上者,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包括她自己的骨肉。” “婷婷,我知道你对你母亲有偏见,我是过来人,你不相信母亲难道也不相信你姑妈吗?” “姑妈,我真的不喜欢大人打着为了子女的未来着想的旗号来牺牲子女的真爱,姑妈我知道您是过来人,但你诚诚恳恳说句话,你们这次让我去相亲,有没有别的考量在里面?” “婷婷,姑妈看来是低估了你这个丫头片子的厉害,姑妈一直以为你是个非常懂事、善良又听话的好女孩,原来,你这几年变化这么大,难怪都说,女大十八变,原来,这聪明也是可以学来的。” “姑妈,您应该也是个非常开明和讲道理的人,但我问您一句话,您是否赞成恋爱自由还是喜欢父母包办的婚姻?” “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这是一句老话。婷婷,你今天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你现在只有把自己的心态放端正,表现出你作为一个淑女应有的羞涩和矜持就行了,还有一点,胆子要放大点,其他不在姑妈讨论范围之内,你就别多想其他的事就是。” “好吧,姑妈,相亲就这一回,我尽量配合,以后我是不会再听从你们去安排的了。” “这才是我的好侄女,只要你也是真心实意,姑妈保证你一次就成功,哦!前面马上就到他家了,我们先停顿下来,你把心态调整一下,我们马上要进他家里去。” 平心而论,姑妈并没有一点欺骗方婷婷。在相亲对象的家里,方婷婷第一次见识了一个富裕家庭的别样的风景:锃亮干净的一长溜全景式落地排窗,玻璃是深蓝色的,配上猩红的纯丝绒窗帘和洗纱过的白色丝质里衬,应该是考虑夏冬两季不同季节的交替变换来使用;客厅是厚实光滑能够倒映出人影的乳白色大理石地砖,私人房间里铺着红色的实木地板,大气高档,在地板上面又铺着一层厚厚的富有弹性舒坦的深红色地毯;门框包裹着金灿灿的铜皮,厚实的实木门框油光发亮,每个房间隔音很好。厨房地上是雪亮的洁白瓷砖,连墙壁也是由光洁雪亮的烤漆墙砖砌成。 厨房的厨具用品琳琅满目,种类繁杂,方婷婷几乎还没有看见过的东西至少就有十来种。客厅有一张浅红色真皮沙发和两个单人沙发,茶几上摆放着四五种用不同形状瓶罐包装的茶叶,有的已经开封,但更多的还是原封不动。茶具应该是江苏宜兴产的紫砂壶,烧水的茶壶是用电来控制的,这是方婷婷第一次看见这么高档次的烧水沏茶用具。中年男主人让方彩玉和婷婷两人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边同她们说话,一边给她们烧水沏茶,动作娴熟优美,说话语气平和。 方婷婷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姑妈,看来这里已经是姑妈常来的地方,姑妈的表现却落落大方,与主人说说笑笑的,一点生疏感都没有。男主人把砌好的茶先放在姑妈前面,然后就把另一个小盅摆在婷婷面前。摆盅子时是用竹镊子夹着茶盅,方婷婷轻声谢过主人后,看见主人在用茶壶在给茶盅里小心倒水,婷婷确实有点口渴了,见茶倒好,就伸手去拿。姑妈用眼神看着婷婷,婷婷于是就不敢先喝。主人笑着对她们两个人说:“你们一路辛苦,先喝点茶消除疲惫,厨房开饭估计也还要一点时间,这样吧,我给你们先削点水果吃吧。” 彩玉姑妈忙说:“郭镇长,您工作忙?就先回镇里去上班,这边我同婷婷等小郭就是啦。”老郭听了,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一边削苹果一边笑着说:“老方姐,您不用客气,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大家都随和一点,别把我老郭当主人看待。我刚才同单位打过招呼了,今天就陪你们客人过。” 这一点变化竟没有逃过姑妈的眼神,她赶紧改口说:“郭镇长,您刚才也说了,大家都随和些,我也是三天两头都往您这金窝里沾光的人,您工作要紧,还是别坐在家里陪我们了。” 老郭笑着说:“别老这样子叫我郭镇长,前面还带着一个很重要的‘副’字呢,我们之间,还是叫我老郭好,工作最要紧,也还是要把贵重客人照顾到的。否则,您老方姐回家把我一宣传,我老郭额角高,看不起我这个乡下老太婆,这个罪我可担当不起哦!”边削边哈哈大笑起来。 “您是我们镇里的大人物,您就是借一百个胆给我,我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方婷婷听着这两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说客气话儿,自己不敢插一句话进去,怕说错了尴尬,就只好善意地陪着微笑。 “小姑娘,胆子放大,在我这里别拘束,我们家虽不是民主的灯塔,言论自由不说,人人都是平等的。”郭副镇长把目光转向方婷婷又笑起来了:“你很文静,这样的姑娘我喜欢,就是胆子还不够大一点,不过没关系的,在我这里就是说错话也不必需要道歉的。”说完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 第四十六章 婷 婷 相 亲(二) 真不愧为当官的人家的主人,方婷婷这样想,自己可真要思考过后再说出来,她的甜美的微信笑很好地掩盖了她内心的一丝慌张,她思考后柔声说:“郭伯伯,请您原谅我在你面前有点紧张,我真的不太会说话,我就听您和我姑妈说话好了,你们说话也是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 “我说老方姐,您瞧瞧,您这个侄女,说话的水平高不说,还这么谦虚,看来,我们人都是老啰。” 方彩玉笑着说:“我方彩玉是说不过我这个侄女的,您想啊,如果您郭镇长要让我老方给您介绍儿媳妇,这是您郭镇长对我方彩玉的信任,我方彩玉岂可马马虎虎随随便便替您来办理这件事,这岂不自己打我自己的脸吗?” 郭副镇长自己从茶几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喷出一个螺旋状的白色烟圈,看着烟圈很快消失后才说:“老方姐,我肯定信任您,您给我介绍的姑娘一点不会差,刚才这姑娘只说过一句话,我就心里有数了。郭镇长站了起来说:“好啦,老方姐、方姑娘,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再陪你们了,你们先坐下来吃点水果和糕点,这些都是时令货,尝个鲜,小郭他们一会儿就到。说句实话,主角是他和这位姑娘,我就不耽误他们时间了。” 姑妈和婷婷都立马站起来相送。郭副镇长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这是我家,哪有你们客送主的道理,你们多吃点水果吧。” 趁现在没人,彩玉姑妈偷偷地告诉方婷婷,你的第一关已经算是过去了。接下来,我估计是由他妈妈出场面试了。方彩玉要婷婷不要拘束也不要心慌,顶不住时姑妈会立即过来解围的。 方婷婷从迈进郭家第一步开始,心里就被震慑住了。而当她与姑妈两人分别坐在这家主人的面前,她的心再一次被触动起来。婷婷不知道今天自己还需要过多少关,她开始并不知道相亲还要先过对方父母这一关,然后才是与自己相亲对象面对面交谈。她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姑妈来之前也没有对自己提到过,她不知道是姑妈真的不知道这郭镇长家有意这样安排还是姑妈早已知道郭镇长家有这样的安排而刻意隐瞒。但事实已经不容自己多思多想了,箭已经扣在弦上,你怎么能取下来。 “哎呀!抱歉,抱歉,实在是抱歉,我没想到方伯母你们这么早就过来,真是怠慢了两位。”一个中年女人从门外风风火火走进来。方婷婷与方彩玉又一次同时站了起来,婷婷仔细瞧着这个中年妇女:干干净净的一套紫色连衣裙把不肥不瘦的身段恰到好处地包裹起来,细长的腿上穿着玉色的长丝袜子。她脸色红润,齐耳剪短的头发竟然也一丝不乱。耳朵打有耳钉,穿一副银色耳环,一条细密的金灿灿亮闪闪的项链挂在洁白的脖子上,脚穿一双宽口黑色皮鞋,后跟又高又尖,皮鞋乌黑雪亮,分明是全新的高档品,她快言爽语,喜笑颜开。 中年妇女先同姑妈握了手,然后就笑着拉着婷婷的手坐到沙发上来,一边还不停地向她们道歉。彩玉姑妈笑着说:“要道歉也要由我来向你道歉,你商店里这么忙,每耽误一分钟都是实实在在的损失,我们是乡下人,时间有的是,不值一提,今天过来麻烦你也真是不好意思的。” 方婷婷乜了方彩玉一眼,看见姑妈眼睛早眯成一条细缝,几乎找不到眼珠子藏在哪去了。她就在心里感到好笑之极: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姑妈哪来的这个自卑,还笑成这样,真丑陋! 中年妇女连忙摇手说:“方伯母真会说话,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宝贵的,今天让你们大老远过来,也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你们就将就着先吃一点水果,我先去厨房里边看看,她们把菜烧得怎么样了。”姑妈就说:“不用特别为我们烧菜,这样怎么过意得去,还是平常你们怎么吃,我们就怎么吃好。”婷婷也说:“阿姨,您就别忙厨房的事儿了,您去工作要紧,等会儿我们吃过饭就去参观您的公司好啦。” 中年妇女把站起来的方婷婷重新按坐在沙发上:“姑娘,阿姨也没有特别准备,阿姨确实有点忙,所以叫几个帮手过来在厨房做饭,也是平时常吃的几样菜,等下开饭了,你觉得菜合胃口就多吃一点,不合胃口可也要告诉阿姨,阿姨会马上改正的。” 方婷婷笑着说:“阿姨,您太谦虚了,您家做的菜,想必比我们农家做的菜好吃上百倍,我恐怕第一次吃了,连做梦也希望再到阿姨家来蹭饭吃呢。到时候,阿姨您可不能心疼您家的粮食啰。” 中年妇女笑得开心说:“如果阿姨家真有姑娘你说的那么好的饭菜,我就请你和你姑妈天天过来吃,只不过,我家哪有姑娘你说得那么好。” 方彩玉插嘴说:“你们说话还真有水平的,第一次见面就把我这个老太婆凉晒在一边了,那么,这样下去,我这老太婆也应该是多余的了,我得识趣点,我该走了。” 中年妇女笑着说:“方伯母呀,您现在就是想逃避责任连门也没有呀,今天中午不让您喝个一瓶三杯您想都甭想走!” “我这副老骨头还想再扛几年我这个‘猪头’,你要我现在就把老命交代在这里吗?我就是答应了你,也还会有人不答应的哩。”边说边笑。 方婷婷是跟姑妈从郭副镇长的厨房先进来的。厨房的布局和规模都是婷婷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主要是这个厨房面积大,功能齐,有些物件方婷婷都是第一次看见,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农村家庭厨房都是与客厅不分开的,可这个厨房就是专用厨房,显得与众不同,它将客厅用有色玻璃分隔开来。方婷婷还没有明白为什么要将厨房和餐厅分开了。现在应女主人的邀请马上就要开饭啦。郭镇长由于没有时间就不参加家庭午餐了,大家把姑妈和婷婷请到贵宾席上坐,姑妈推让婷婷也跟着歉让,最后还是被女主人请到贵宾座位上去了。婷婷除了坚持不喝酒,其他的东西也客随主便,个个吃喝得热火朝天开开心心。饭后,婷婷被大家请去百货商店参观。婷婷的对象在吃饭的时候已经赶过来,歉意地向姑妈和婷婷表示了道歉。婷婷仔细看这小郭,除了他说话口齿有点不清楚外,右脚也有点跛,但并不十分明显,不是仔细观察,也是发现不了的。小郭脸庞倒很清秀,鼻梁坚挺,牙齿整洁,浓黑眉毛,长方脸型。他穿着方面倒没有什么特别,上身穿一件天蓝色体恤衫,这个颜色非常不适合小郭的身子和脸形。婷婷觉得这颜色也不太好,裤子也是灰黑色的,婷婷觉得小郭的打扮还不如他父亲来得派头。老郭的衣着高档自然整体都显示出一种自然的威严。也许,小郭人随便惯了点,相亲过后,婷婷对小郭印象很浅,但是,对他们的家庭以及他父母反倒印象非常深刻。 ------------ 第四十七章 敲 定 订 婚 日 期 方彩玉完成了她第一阶段的使命,回去向鲍玉梅交差。鲍玉梅支开婷婷留下方彩玉问这问那。方彩玉都说好,鲍玉梅于是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地来。 方彩玉对鲍玉梅说:“玉梅嫂子,对婷婷这个人我看对方还是比较满意的,方婷婷今天也表现得相当出色的,现在关键是要趁热打铁。否则,时间长了,我担心还是会发生某些变故的,这个你可要当心。” 鲍玉梅没弄明白方彩玉的话:“姑妈,你把话放明白处讲,我被你弄糊涂起来了,既然对方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这个亲是结还是不结的了,你刚才又怎么会冒出这些话来呢,你在担心什么?” 方彩玉于是说:“我这也只是猜测的,我告诉你玉梅嫂子,婷婷有可能正在同别人谈着恋爱哩。虽然婷婷本人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用别的话试探过她,婷婷很聪明,她并没有否定。你想,她不否定,那就意味着什么?这个不是明摆着她正处在热恋之中吗。当然,你不能急着逼问她,你得变换其他方法来诱导她才是。” 鲍玉梅认真听了,这才点着头致歉说:“对不起,姑妈,这么重要的事都怪我昏头昏脑把她给疏忽掉了,今天如果没有您提醒,我也不知道后果如何,您现在也别急着走,您还得给我出个好的主意来。” 方彩玉笑起来说:“我刚才把自己的想法都同你说过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主意。男方那边,我这几天去走勤快一点,让他们早点定下个日子来,先把婚订下来,我就说女方这边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男方满意,这件事就算落实下来了。但婷婷本人,我做姑妈不能说她些什么闲话,只能靠你自己了。” 方彩玉走后,鲍玉梅偷偷把儿子方雷找来责问:“方雷,你在外面为什么要隐瞒我,我问你,婷婷在谈恋爱的事,你在外面与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算是她的一个‘家长’了,她这件事有没有同你商量过?或者,你是不是有意为你妹妹打掩护来欺骗我们大人的?” 方雷摇头推脱说道:“妈,这件事我还真的不知道,你自己问去婷婷就是了。” 鲍玉梅生气地说:“你们在同一个工厂上班,她是你妹妹,她在谈恋爱的事你都不知道,那万一别人把你妹妹拐走卖了,难道你也敢说不知道吗?” 方雷心虚起来说:“妈妈,你不知道,那厂里不像咱家里,男女都是分开来居住的,婷婷平时在做什么,我不可能一直盯着她。再说,我在厂里也没有听到过她在同谁谈恋爱呀?” 鲍玉梅更加生气起来了:“够了,方雷,我把你妹妹托咐给你照顾,难道你就这样对待她,你可知道,要不是你妹妹自己承认,你还要隐瞒我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害了你妹妹了呀。我告诉你婷婷说你早就知道她的恋人是谁,你现在说,说明你还有救,不说现在反正我也是无所谓了。” 方雷心想,这个死丫头,怎么立场这么不坚定呢,哥哥替你隐瞒事实,你自己反倒把自己给出卖了,我看来再隐瞒下去是没有这个必要的了。于是咬了咬牙说: ‘她以前是与一个人谈过恋爱的,不过这几年我真的没有发现她与谁在谈恋爱。 ” “她以前同谁谈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一声,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你到现在还不准备说实话,是不是?” “这个人经常到我们家里来,你也是认识的,只不过,现在他还在部队服兵役还没有退伍回来。” “我也认识,他是谁?我们同村参军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排上号来,你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 “徐忠海你总该认识的吧,我知道就只这些,具体你为什么不去问婷婷她自己呢?” “是他,这个不是你同学吗,你怎么可以将他引狼入室呢?” 鲍玉梅从儿子口中获得如此重要的信息,高兴坏了。连忙去找方彩玉商量,方彩玉叹息道:“好险呀,如果这个人退伍后我们还没把婷婷思想工作做通,后果就不可预料的了。好在,婷婷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这给我们的行动争取到了不少时间。” 鲍玉梅依照方彩玉的设想改变了自己强硬的态度,她对现在没有工作闲居在家里的婷婷不催不逼,还天天挤出时间陪着她说话谈心,说什么婷婷出门在外这几年,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好好照顾到女儿,作为母亲是不合格的,她希望婷婷给妈妈一点时间来弥补过去的母爱。她经常陪婷婷去镇上赶集,婷婷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母亲都亲自去做去办。 时间过得真快,鲍玉梅和方彩玉一边极力哄着婷婷开心,一边通过朋友把寄给方婷婷的信一封不少地拦截了下来。这样,徐忠海的信几乎全部都落在了这两个有心计的女人手里。鲍玉梅也把徐忠海的心思该摸透了。 方彩玉这天把鲍玉梅叫回家去,把前后门一关,隔壁虽然只住着方仁德一家子,方彩玉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对鲍玉梅说:“对方已经决定下个月初八前来你家订婚,这个日子我也翻了万年历,确实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我看时间紧迫,你们赶紧做通婷婷的思想工作,做得怎么样都请同我说一下,婷婷的态度很重要,如果对她软的不行,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来硬的。” 鲍玉梅心头窃喜,但表面却装作十分惊讶的神色:“对方这么急干什么,订婚也不是件小事,没有同我们商量就单方面做了决定?再说,婷婷到底心里在想什么,我还是把摸不透呀,要不,我今天晚上就去向婷婷试探一下。” 方彩玉催促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话,我劝你别试探她了,既然你没把握,就由我替你出面,你不敢说,就让我去开导她,我不相信她对这么好的人家会在心里还不喜欢,她总不会傻到连自己的幸福都不想要了吧?” 鲍玉梅十分感激地说:“姑妈你出面至少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你把话说重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我就不一样,毕竟她是我自己亲生的,话一说死所有的余地也就没有了”。 方彩玉点着头说:“晚上你们都回避一下,我会用我的方法让她心动的,你们走之前要把方婷婷留给我来对付就是了。” 鲍玉梅笑着谢道:“姑妈,这事成了后,你可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了,我老酒烫热一点给你喝够。” 方彩玉平静地摆摆手道:“我不期望你玉梅嫂子的这些酒热与不热,昨天,我女婿对我说了,这门亲事的好处是多方面的,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让我可别给搞砸了。” 鲍玉梅满面笑容着说:“你回去对你爱梅和姐夫说一声,这件事没有可能不可能的,我一定给对方一个完美的答复,请他们放心去办就是。” 方彩玉一时高兴起来说:“还是等今天同婷婷谈话后再去回话吧,我女婿这里说不说都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你玉梅嫂子现在机会这么好,如果抓不住,那以后要办什么事情可就同以前天差地别的了。” 方彩玉的话让鲍玉梅进一步陷入了深思之中。 方婷婷被方彩玉带到自己的家里去,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时间,方婷婷就哭泣着跑出姑妈的后水门。她跑出院子,跑出村子,后面没有人跟着。只有在不远处,方彩荷正站在自己的楼上的窗台前,看见正跑出方彩玉家的方婷婷远去的身影。 方婷婷独自一人已经在山岗草坪上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天空已开始在发生微妙变化,云层在一点点聚集增厚,眼看就要下雨了。月亮也正悄悄躲藏进云层里面去,一会儿踪迹杳无。方婷婷还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此刻,她暂时停止了哭泣。 她仰头望向天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悲鸣:“苍天啊!我方婷婷是个软蛋虫,忠海,徐忠海,我真的不配做你的伴侣、恋人、妻子,你还是忘了我吧,忘了咱们过去的一切吧。我痛苦啊!我无助啊!我该死啊,我是乌龟王八蛋。”方婷婷拉扯自己的头发,把头埋在双臂间,泪痕留在两颊里。她疯狂的举动只有向周围呼号的风和不断摇动的树枝去倾诉,向善变的夜晚和深遂的山谷去倾诉!地下的洞穴里也许也伏着一些可怜虫,它们也许听懂了她的悲鸣,也许它们根本不在乎婷婷的哀嚎。 方婷婷又开始怪笑起来了,记得徐忠海曾经写过一首诗送给她,这诗词她永远都记得,她理了理被她扯乱了的头发,开始低吟轻唱: 朗朗天空(哟)早出梅, 妹妹等哥(哟)不后悔! 妹妹天边(哟)追云彩, 云彩去哪(哟)哥去猜, 猜对去向(哟)妹子来, 猜错云彩(哟)难成对····。 她吟了唱,唱了哭,哭了又吟,一遍又一遍,她反复地吟唱啊哭泣啊。终于,头顶的一声霹雳响声盖过了她的歌声和啼哭声。 山谷里到处振荡回旋起霹雳的声音。 ------------ 第四十八章 张 爱 珍 横 刀 夺 爱(一) 方婷婷这几天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不但对自己的这几天来的变化感到深深的不安;也为自己背叛徐忠海的行为感到无地从容。 方婷婷村里有二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这几天已经知道方婷婷在镇里同一个男子相亲,于是就结伴前来婷婷家里来探望。 方婷婷对自己的朋友是不需要隐瞒什么的,她将自己的苦恼一股脑儿都向自己的两个朋友倾吐了出来。 方婷婷在朋友面前一边倾诉,一边痛哭:“爱珍,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张爱珍一边陪着她抹泪,一边安慰方婷婷说:“婷婷,你也别太伤感了,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开一点。我个人认为,你现在相亲的这个对象,远的我不敢瞎说,但按眼前的条件,与你之前的男朋友相比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婷婷,你不可以有死脑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想不通了呢?” 另外一个朋友刘舒雯也劝她说:“婷婷,爱珍说得没错,你现在这个处境其实比你的初恋的条件好的太多了,别的不说,以你这样的身份能够嫁到镇上已经是上等的婚配了。而且,听你说,你镇上的对象还是全镇数一数二的人家,你的对象的父亲还是政府部门的‘官员’,如果这些传闻属实,这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家,那么,婷婷,你别人在福中不知福呀。知足吧方婷婷,我们现在都只有羡慕你的份,别伤心了,徐忠海即使有天大的委屈,我相信他作为一个男子汉也是会挺过去的。” 方婷婷哭泣着说:“舒雯,我为什么要这样软弱无能呢?我背叛了忠海,对不起他,至今,我不敢给他写信,我怕他接受不了现实,我担心他会出事,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十足的混蛋?” 张爱珍也劝道:“婷婷,你要这样想,爱情是不能太理想化的,太理想的爱情往往‘死’得也快。从爱情走向婚姻非常短,而婚姻却是长长的,或许需要你一生一世去厮守和呵护。那么,一些家庭的硬件设施就显得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比爱情本身还要重要的地步。婚姻需要物质基础来支撑,没有一个好的物质基础来支撑婚姻,这种婚姻是不完美的,也是不牢固的。与其坚守在摇摇欲坠的高危险的爱情大厦里还不如居住在稳稳当当的乡间木屋子里来得踏实。而且,你现在镇上的对象家庭条件如此优裕,你简直是掉进金窝里面去的了,我们是连羡慕的条件都没有呀。” 方婷婷经过这两个好友的多次安慰劝说,终于明白过来她们都是为自己好,心情好起来,自然就更爱与这两个好友相处在一起。三人无事干的时候总是‘黏’在一起。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爬山、也一起出去赶集。 就这样方婷婷的心头的郁结解开了,婷婷会动不动带好友去对象的商店里去找小郭,有时也买些东西。有时候这两个好友就会拉她的对象出来,狠狠地敲他一笔“竹杠”,让小郭请客。 方婷婷与郭镇长儿子的订婚日期越来越临近了。方婷婷很是开心,只要把这个亲一订下来,她才能算是郭家正正的未过门儿媳妇,在此之前都还不准算。 有时候,方婷婷想找张爱珍一起出去玩,找不到爱珍的人,就只好放弃出去玩的念头。 方婷婷现在也想找点事情来干,这一段时间一来,母亲好像什么都依着方婷婷的心思走。母亲本来是个既十分严厉又反对呆在家里不干活的孩子的,现在估计是不想太得罪方婷婷,一旦限制了方婷婷的自由,担心方婷婷不按自己的思路走,万一方婷婷来个不辞而别,离家出走,那简直就是要了鲍玉梅的一条老命。 表面上,鲍玉梅放纵方婷婷不管,任由方婷婷自由自在地玩耍。其实,鲍玉梅是外松内紧,死死地看管着自己的女儿不放。只是这样的看管,并没有让方婷婷发现而已。 方婷婷的好友张爱珍再近一阶段来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的找不到她本人。方婷婷以为张爱珍白天被父母逼着出去干活见不着她,就晚上上她家去找,很奇怪,张爱珍连晚上也很少在家呆着。她妈妈埋怨说:“婷婷,你是知道的,我家爱珍整天不干活肯定是不行的,我家也比不上你的家有这个条件,我希望你以后尽量不要来找她出去玩。现在爱珍被你带坏了,就只想到处出去玩出去疯,她难道不要吃不要穿了吗?这些东西不干活能从天上降下来吗?” 这一顿奚落,使方婷婷情绪开始又低落起来。婷婷想,爱珍的妈妈也没有说错,一个大姑娘家,不考虑干点正事,整天在外面疯玩这肯定是不对的呀。不过至于爱珍母亲说是我婷婷带坏了爱珍,是她开始贪玩不干活这件事她并不认同的,爱珍自己也有脑子,带好带坏可不是由方婷婷说了算。 如此一来,方婷婷就尽量不去找张爱珍出去玩,她怕张爱珍母亲又说她闲话。 这张爱珍也真是的,她妈不让她出去玩,她还真的就不出来玩了,这使方婷婷觉得张爱珍也太没有主见的了。她方婷婷的妈妈这么厉害,现在不也对她放松了管束。 闲在家里久了,方婷婷就会想去镇上找自己的对象。方婷婷说去就去,反正现在马上就要同小郭订婚的了,自己趁这个阶段多接触一下小郭,了解一下小郭的为人又何尝不可呢? 方婷婷心情愉悦,走起路来也轻松快捷,很快她就到了赤峰这个小镇上。今天,因为,她的身边没有了伙伴,自然婷婷就觉得可以直接到商店去找小郭本人去。这个小郭也真是的,我不去找他,他就很少主动过来找我自己,这也太不积极主动了点吧。好吧,这个,我方婷婷也不计较了,今天,我又过来了,看他对我如何态度。 方婷婷熟门熟路地走进商店里去,这商店是赤峰镇上最大的一个综合商店。商场里各种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方婷婷轻快地走了进去,一个年轻的服务员以为是顾客进店里消费来了,赶紧笑脸迎了上来说:“欢迎光临,这位美女,您需要买什么商品,我都可以为您服务。” 方婷婷笑着回话说:“谢谢,我不买东西,我是来找你们的经理小郭的,他在办公室里吗?” 服务员赶紧笑着说:“美女,很不巧,我们小郭老板刚刚与他女朋友出去了,您要找他,估计上午他都不会出现了。” 方婷婷内心一阵揪心的痛,但表面还是不露声色道:“小郭老板什么时候又谈了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另外一个服务员这时候走了过来,看见了方婷婷,显得十分惊讶地说:“方姑娘,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又吹过来啦?”这服务员看来同方婷婷比较熟识的,于是就对刚才的服务员说:“这是我们的老客户了,我们已比较熟悉了,她由我来招待,你去忙别的去吧。” 第一个服务员于是就走开了。这个服务员才轻声地对方婷婷责备说:“方姑娘,这几天你怎么老躲藏了起来了呢,今天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方婷婷笑着说:“大姐,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找小郭,我听说小郭今天带着他女朋友出去了,这令我很郁闷,我才是郭健的女朋友,他何时又谈了一个女朋友?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今天不过来,还真的被蒙在鼓里呢?” 这服务员听方婷婷如此一说,就赶紧拉方婷婷到一个不易被人看到的一个角落里说:“不对呀,方姑娘,小郭换女朋友的事,现在整个商店都知道了。而且,我听说他现在的这个女朋友还是你自己介绍过来的,你怎么会说不知道的呢?” 方婷婷急了,大声说:“这是谁造的谣,我可从来没有介绍过谁,再说,我平白无故也不可能将人介绍给自己的恋人作女朋友吧,再说,我和小郭马上就要订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能做这样的傻事情吗?” 服务员大姐说:“这个我们外人也不清楚,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方婷婷更加莫名其妙起来,说:“大姐我真不知道小郭会变得这么快,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子里,我今天可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 服务员大姐悄悄对方婷婷说:“你这样一说,我似乎也明白了一点,看来,这个姑娘是很有心机的,方姑娘,我告诉你,我们郭老板现在的女朋友就是上次与你一起过来玩的那两个中的一个,这几天她天天过来缠着我们的老板不放,还放出谣言说,是你自己放弃了郭老板。” 方婷婷至此已经有些明白了,刘舒雯今天还在村子里碰到过,而张爱珍好多天都没有遇见过了,因此,很明显,这个所谓的小郭女朋友就是张爱珍冒名顶替了自己的那个人。 服务员大姐还给方婷婷透露了一个信息:“再近镇上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说不定他们就在哪里喝咖啡去了呢?” 方婷婷谢过服务员大姐后,立马走出大商店,向路人打听镇里咖啡店的具体位置。经过多次打听,终于找到了镇上的那家咖啡店。看着招牌上《心心相印咖啡馆》这几个字,方婷婷几乎血脉喷张了起来,她似乎对这家咖啡馆的恨要超越对张爱珍的恨意了。 方婷婷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咖啡馆,服务生立即迎了上来:“小姐,欢迎光临本咖啡馆,里边请!” ------------ 第四十九章 张 爱 珍 横 刀 夺 爱(二) 方婷婷睁大眼睛向里面扫视一番,座位上三三两两地落着几对情侣正在悠然自得地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说着悄悄的情话。大厅里没有看见自己熟识的那几张面孔,方婷婷好失望好失望,她颓废地走出了咖啡馆。 不死心的方婷婷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色商品令她眼花缭乱。方婷婷无心顾上这些,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张爱珍虚伪丑陋的脸孔,这张最熟识不过的脸,此刻竟令方婷婷恶心不己。 没有遇到张爱珍,方婷婷垂头丧气地赶回家,正好方彩玉也在她家窜门。方彩玉看见方婷婷进来,就笑着与她打起招呼说:“婷婷,你去找小郭,本应是高兴快乐的事情,回来却为何黑着脸,是不是你们俩今天吵架了?” 方婷婷心里委屈正没地方倾诉,见姑妈还拿自己开玩笑,就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方彩玉大吃一惊,赶紧与鲍玉梅一起把方婷婷领进里屋去询问。这两个妇女都有种感觉不妙的猜测。 鲍玉梅和方彩玉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气得脸都变色了,于是赶紧两人开始商量对策。这件事除了令人感到震惊愤怒之外,必须立即行动制止张爱珍本人疯狂的举动。倘若郭副镇长家让张爱珍这个下流女人涉足先登,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方彩玉气得牙根痒痒的说:“玉梅嫂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一定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出来,一方面立即想办法制止张爱珍与小郭继续接触;另一方面要向张家人施加一点压力。好在张家人在咱们村没有什么威信权势,这件事我让梁勇去办就可以。咱们把精力用在张爱珍这个不要脸的女孩子身上去就行了;另外,我让爱梅赶紧去与成武说一下情况,让成武去与郭副镇长商谈一下,看郭副镇长个人是什么态度。” 朱成武很快就传来了反馈信息,说郭副镇长态度非常坚决,如果小郭对方婷婷不忠不义,他会将自己逆子的腿给打断。这事郭副镇长知道了非常生气,他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后,给方家人一个明确交代的。 这真是一大好消息,至少这个信息反馈过来,说明郭家家长是认可方婷婷做他们未来的儿媳妇的,鲍玉梅和方彩玉只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张家人身上就可以了。 于是,方彩玉自告奋勇前去张家找张爱珍谈话理论去。 张爱珍父母已经被梁勇等干部叫去谈话了,家里只留下张爱珍一个人,方彩玉找她正是时候。 方彩玉和和气气地对张爱珍说:“爱珍姑娘,在尚胡村,谁都知道你和方婷婷是最要好的朋友,有些事确实你要知道如何该做如何不该做,如何应该三思后才能去实施。你也知道,方婷婷的对象是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方婷婷已经获得了郭家人的认可,郭家也马上就要下聘礼到方家来订婚了。我听说你现在横插一杠进来,想把方婷婷的婚姻搅和,爱珍,如果这件事是谣传,就当我没有来过你家,同你说过此事;但假如,这件事是事实,大婶子劝你及早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张爱珍从方彩玉走进她家开始,就没给方彩玉好脸色看。现在,方彩玉所说出的话,哪里是与她张爱珍商量的口气,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在警告她,张爱珍哪里咽得下这样的侮辱。 张爱珍冷冰冰地说:“大婶子,我不知道你今天上我家的目的是什么,你没有权利审问我什么,你先入为主对我进行这番威胁,说实话,这不是一个长辈对待下辈的态度,如果你是这种态度同我说话,我在此只能告诉你,我无可奉告。” 方彩玉没想到张爱珍嘴巴这么厉害,本以为这个女孩子平时也比较文静,自己只要在语气上严厉一点,张爱珍就会乖乖就范,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不吃她这一套。看来,这个女孩子也并非是好对付的,弄不好还会被她反教育了一顿还很难说呢。 看来这件事还不能过于焦急着去了结。但方彩玉又一想,现在自己是什么地位,张爱珍家又是什么人?这个不知好歹的孩子,我可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丝‘怯意’。方彩玉没有被张爱珍的气势所影响,但她还是用一副商量的口吻对张爱珍继续说:“爱珍,刚才大婶说话可能语气是重了一点,但你可要明白,大婶是为了你好才说了刚才的那些话的,你要懂得我的意思,不能盲目乐观,你也不去想想,论条件方婷婷自身可比你优越多了,郭副镇长家门也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轻易进的去的,你是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来提醒了吧?” 张爱珍被方彩玉的话激怒了,大声嚷嚷说:“大婶子,我都已经成年了,我做什么事,怎么去做?那都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一个外人来提醒和警告。我与郭家的孩子谈恋爱了又能怎么样?我且请问大婶子一下,自由恋爱怎么啦?我犯了哪条法律条文啦?请您指点出来,我张爱珍该处罚就处罚该判刑就让法院判刑好了。” 方彩玉也大声反问道:“爱珍,你这是恋爱自由吗?你与别人恋爱,没人拦着你;你这不是恋爱自由,你这是在抢友夫君、夺人所爱,恬不知耻、不择手段你知不知道?” 张爱珍据理力争说:“大婶子,我虽然是你的一个晚辈,但我也是不会惧怕一个长辈来对我狐假虎威的,你也别用长辈的身份来压迫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姓方我姓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更没有血缘因素,我客气了叫你一声大婶子,不客气我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叫,这也是我的权利和自由,我根本不需要在你面前低声下气地来讨好你,我也没有这个必要更没有这个义务的吧?” 方彩玉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张爱珍,你好歹也是我一个姐妹的女儿,在我面前,你妈也不曾这样对待我如此说话,你太自以为是的了,我好好同你说话你却听不进去,那么也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老实说,你有什么真本事,你使出来让我试试看,不是我看轻你,你除了一副脸蛋还算过得去外,论聪明才智论势力范围,与我侄女方婷婷相比,你家还差得太远了。” 张爱珍从鼻孔里透出一声冷气,轻蔑地说:“大婶子,你真搞笑,第一,这里不是道德法庭,你也不是什么法官,你没有任何权利来对我进行道德审判;第二,我的外表容貌如何,我的聪明才智高不高也不是由你说了算,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也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除了仗势欺人以大压小外,还有什么可以服人的伎俩不妨全使出来。” 张爱珍不待方彩玉答话,复又冷笑一声道:“真是笑死人了,这是我爱张珍长到这么大来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一个笑话。我谢谢您大婶子的提醒,不过,我也送你一句话,大婶子,你口才最好,理由最充分,但您的这套说教词调早已过气了,您压不住我,我也不会再听您所说的话,因为您今天并没有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说话,您带着偏心与傲慢在同我说教。我张爱珍在您眼里,分明就是一只软骨鸡,您想怎么样拿捏就怎么样拿捏,您不觉得这很搞笑的吗?”气得方彩玉一下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 第五十章 方 秋 平 结 婚 方运庆的辛勤劳作在三年后的今天终于结成了累累硕果。何仙香开始给家里筹划建造房子所需的材料和粮食。 何仙香是个持家的好把手,整个院子轮持家的本领,何仙香不说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她除了思想极端迷信外,其他里里外外都是个好手。而且,何仙香很少同邻居发生口角之争,即使是自己完全在理,她也把这理让给别人一点点。 樟树婆就非常赏识何仙香的为人之道,说她‘会做人’。虽然只短短三个字,却也高度概括了何仙香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院子里只有方彩荷对她有点不服气外,其他人对何仙香都是比较尊重的,包括张雪芸。 张雪芸平时对族里人面前不太礼貌,有时候会大呼小叫的,但对于何仙香却总是轻声细语。她也爱听何仙香的话,有时候张雪芸与邻里闹起纠纷就连樟树婆都一时没有办法去调和的时候,大家就把何仙香请去参加。张雪芸一见何仙香过来就什么条件也都不提了,只要何仙香劝说两句,她就会拍拍屁股立马走人。大家也没觉得何仙香语言多么犀利,也没有觉得何仙香态度特别和蔼可亲,人也不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但大家不得不佩服她确实是个有缘的人。何仙香今年已经是个六十四岁的老人了,脸色黝黑,鱼尾纹开始密密麻麻爬上了她的眼角。她身材适中,体态不显臃肿,甚至还非常细看耐看,她是实实在在农家女人里的好把手。 何仙香自从十九岁那年从何柳庄嫁过来,风风雨雨在此过去了四十几年时间,他对自己的丈夫方运庆非常眷恋照顾,夫妻俩也从来都不吵嘴红脸过。方运庆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有股韧性的劲是其他男人所欠缺的。他平时很少参加生产队劳动,他是个性格脾气都与别人很难合得来的人。因此,谁也不愿意同他连组劳动。他只能挑起一个货担卖缸甏去。这又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体力活,担子撂在肩头也不过百十来斤,但是要挑着这样的重担长年累月翻山越岭可就不是个轻松的活了。他是经过生产队其他队员的同意后才允许他出去卖货的,他需要给队里每月上交五块钱来抵消劳动工分。方运庆厌恶干农活。队里平时也需要一些开支,自从方运庆上交这份钱以后,就解决了生产队一小部分的开支,反而是两全其美的事。 何仙香跟队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出工。她人也是比较开通的一个,与队里其他社员相处得都比较融洽。因此,平时她家里有点事,出工耽搁一点点时间,谁也不会说她什么。她也知道别人对她不错,平时干活时也抢着重活干。她对方运庆的性格把摸得非常剔透,方运庆性子有点急,说话也比较耿直,该不该说他都要说,这样的性格是很容易得罪别人的。但由于有何仙香在后面揩屁股,方运庆才还活得风风光光。 何仙香每天都会给自己的男人温一壶老酒,给方运庆烧一锅洗脚汤,这两件事是雷打不动的。方运庆平时不抽烟,也不识字,不迷信,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平时除了进货卖货回家休息其他事就很少去操心了。这个家他交由老婆去管理。 何仙香把这个家几十年经营下来也是稳稳当当的,没有大的过失。这个家在她手中已经出阁了两个女儿。现在大儿子方秋平已经准备定亲了,何仙香就同方运庆商量道:“运庆,秋平也老大不小了,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你这几天别去买货去了,有几个女方家庭你去打听、打听,如果你看上了哪一个,我就告诉秋平过去相亲,你觉得怎么样?” 方运庆推托说:“这种事,你定了下来就行了,我没有任何意见的,再说我一个粗鲁人,去了也说不来话,反而不好。” 何仙香谦虚地说:“你是一家之主,主意当然由你来定的,我一个女人怎么会做得了这么大的主呢?” 方运庆于是就着急起来,以为何仙香真的把这么重大的事情让给他去办,于是大声说:“仙香,你只管把主意定下来,我是半句闲话也没有的。” 何仙香其实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目标,只是她先要顾及自己男人的面子,运庆虽然是个粗人,但老婆若是同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决定下来,他也是会发火的,只要事先同他说一下,那么就是天大的事他也不再埋怨了。 相亲的事很快就敲定了下来,一切仿佛来得都特别顺利。自然背地里何仙香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精力以及送出一份礼物出去的。只是这件事一直没有告诉方运庆罢了。 女方是何仙香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姑娘。人长的还是比较秀气文静的,何仙香自己非常满意。双方父母也都同意这门亲事,现在就看姑娘本人的意见了。这姑娘小时候也来过方运庆的家,知道这方家有个自己叫哥哥的大男孩,现在双方父母要她做那个男孩子的媳妇自然有点羞涩难为情起来,但也不反对这门亲事。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小哥哥能说会道,头脑灵活,人很聪明。虽然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得帅不帅,但过去的记忆是抹不去的。 明天就要见面了,她现在最苦恼的是自己没有一件可以穿得出去的新衣服。如果现在自己拥有一件像模像样的新衣服穿在身上该有多好呀。她知道父母不会刻意在这个关节眼里替她去做新衣。没想到何仙香在告别时留下来一包东西,里面恰好就是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她偷偷地试穿了一下,不由得跳起来:我的天,这样也太适合自己的身子了,穿上它,估计自己都快成为七仙女了。于是对未来婆婆的好感就更进了一步。 方秋平的相亲就这样顺利地通过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定亲和嫁娶的事情。由于方运庆一直不肯出面,这件事自然由女方父母与何仙香商量好就算定下来了。现在,何仙香就要考虑婚房的事。这件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定下来的。她的小女儿有个房间非常适合让方秋平做婚房。但小女儿方彩丽也已经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了 ,而且这个女儿从小思想就比较独立强势,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谁动了她的东西,不光会受到她的挨骂指责同时还会造成矛盾,闹得家庭不和睦的。 何仙香首先把方彩丽从外面找回来与她商量说:“彩丽,妈同你商量一件大事,你好好听后,帮妈妈一个忙好吗?”方彩丽笑着抱着妈妈的脖子道:“我亲爱的妈妈呀,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家里事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今天反倒求起我来了。” 妈妈说:“还不是你大哥老大不小,也该成家立业了”。 方彩丽就说:“妈妈,我大哥的事你直接同我哥去讲不就完了呀,你找我干嘛呀?” 妈妈笑着说:“这件事牵涉到你,所以妈妈只能找你来商量”。 彩丽才说:“既如此,你就说吧,是不是让我搬移房间走人?” 妈妈开心地说:“搬房间不假,赶人是绝对不会的。” 彩丽冷笑一声道:“哼!我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的,儿子有了新人,女儿就得让道了”。 妈妈苦笑着在彩丽的头上点了一下:“死丫头,就知道你嘴巴厉害,说出来的话,字字都是尖刀,戳心得很呢。” 彩丽也跟着怪笑:“你还别说,我知道女儿大了,你们就巴不得早点把我赶出去,好让新媳妇娶进门来。” 妈妈听了生气道:“死丫头,你人还没长大,嘴巴却刁蛮得不得了,妈妈担心你以后连嫁也嫁不出去呢?” 方彩丽于是就也重重地拍着妈妈的大腿说:“妈妈,你太武断了吧,我嫁不嫁得出去是我自己的事,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嫁不出去了呢?万一我嫁出去了,我就再也不理踩你了。不过现在你还得好好养我几年,把我养好看了漂亮了我再出嫁。” 何仙香笑得快流出泪水了道:“我把粮食喂给猪吃了,一年下来多少还有个回报,给你吃了,养大了,还要赔出嫁妆,我不养你了,谁家想要小媳妇,我马上送出去就是。” 方彩丽假装愤怒道:“好呀,没想到我的亲娘也这么歹毒,要将亲生女儿送人做童养媳,你好狠啊。” 妈妈这才说:“你不听话,我只好去送人的了,如果你乖乖的,我就是养你一辈子也舍不得送出去的。” 方彩丽接下去说:“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可要养我一辈子,以后我就不嫁人了。”妈妈与女儿说过笑过闹过了,自然还是要提正事的。于是,何仙香对彩丽说:“丽丽,妈有件事不能不在今天告诉你,你哥再近就要结婚了,但是丽丽你也知道,爸妈没有最好一点的房间可以滕出来给你哥做婚房了,妈妈考虑到丽丽的房子还像样一点,妈同你商量一下,你愿不愿把房子让出来给你哥做婚房?” 方彩丽不再戏谑了说:“这个好说,但是我也是有要求的,不能白白让给我哥的”。 何仙香就问女儿:“你有什么条件,你一个屁大的人,就开始谈条件,以后长大起来,就真的管不住了。” 彩丽听了,就真的生气起来:“刚才是谁说同我商量换房子的事来的,如果你们大人说话都不能算数,我小屁孩就更不用讲信用了。” 仙香见女儿如此说,就把声音放低下来:“彩丽,刚才妈妈同你开玩笑玩的,你别当真了,但房子换还是要换的,又不是不让你没有地方去住。这也是暂时的,我们家马上就要造新房子了,等新房盖好后,我把最好的房间先留给你。” 彩丽淡定的说:“不是我不肯让房间给哥哥做婚房,他要,你们只管拿去就是,反正我是女的,新房子本来也就没有我的份,我才不稀罕呢?” 妈妈听了,心里虽然不爽,但还是安慰彩丽道:“我知道丽丽宽宏大量的,妈妈没看错你,将来妈妈一定帮你找个好婆家。” 彩丽没有再说什么,气嘟嘟地走了,留下还露着笑脸僵在那里的母亲。方运庆家现在是喜事连连,方秋平的对象马上有了回应。方家下了聘礼,不久,吴家闺女就风风光光地嫁过来了。 ------------ 第五十一章 疾 病 与 死 亡 何仙香的地基很快就审批下来了,公家的土地专管员也过来丈量了土地面积,方家在土地四围放好样就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开挖土方,挖土方都是人工的,何仙香家没有这么多男劳力,只好请亲朋好友邻居们前来帮忙。何仙香领着方秋平叫来女儿女婿去拉红砖、扛水泥、购木料、背沙包、烧石灰、拉瓦片、挑土方,把造房子该干的重活累活尽量都安排自己人去干。何仙香自己还要磨豆腐、发豆芽、做馒头、包粽子、碾大米、喂猪养鸡和兔子,又自己学来酿米酒的技术。她是个有心人,很早就开始种植可以用来做酒曲用的植物,收拾起许多酿酒曲种子。就这样辛苦劳作,夜以继日地投入到为造新房子的前期准备工作当中去。邻居有人看见她已经两天三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觉了,就都过来劝她:婶子,您别不把身体不当回事儿,您要多休息,累坏了身体,什么都捞不到了。何仙香笑着说:我知道的,这不要紧,力气出去了,眯一下眼,打个瞌睡,它又回来了。有人又劝她:仙香啊,你一个人把一家人的活都干了,人家吃什么去,造房子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了的,你要合理分配一下体力呢,这样下去肯定是吃不消的。有人去告诉方运庆,批评他只顾看住自己碗里的老酒:运庆,你这人太自私,仙香这样拼命干是干不了几年身体就会垮掉的,你要多担当一些,不要以为自己货担一挑,其他什么事就都是仙香的了。一个女人这样里里外外操劳下去,是铁也要熔化了的。方运庆听了,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不晓得我老婆是个闲不住的人,你不让她干,那才是要她的命。你们放心,我会多去劝说就是。” 方运庆家的新房明天就要上大梁了,这是造房子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只要大梁一上,鞭炮一响,这新房也终于算是到了收尾的阶段了。 何仙香这几天已经忙得顾不上去到建造新房的地方去看看了。她这几天晚上时间没有允许她合过一下眼皮。吃过晚饭,帮工们都纷纷回去休息了,木匠师傅也交代清楚明天上大梁所需要的东西,包括多少红绸缎、多少铁钉铁环子、多少烟糖饼干果盘果品、多少人员配置等等,何仙香还要考虑明天中午宴请多少客人,安排多少妇女来做厨房帮手,向邻居借用多少碗筷,买多少蔬菜、砍多少肉、温多少酒是由自己来安排的。馒头也需要在今天晚上提前做好。 晚上其他事情都已经一一落实好了,就只有磨豆腐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何仙香洗刷好碗筷,先把泡在冷水里的黄豆抓在手里放鼻子上闻了闻,又在手指间捏了捏,她在观察黄豆浸泡的柔软程度,只有在黄豆充分吸收水分后才可以把它放进磨盘去磨浆。她安排方秋平来帮她一起干这些活。儿子说:妈呀,这件事你还是安排我姐来干吧,你晚上好好休息吧,明天你又要出大力气的。何仙香说,你姐的事明天都安排好了,晚上我已经叫他们睡觉去了,这些活干起来了也不累,还是我们自己干吧,等过了明天,我们都好好调养去。 方秋平说:那我叫我爸过来,我和他一起干,你还是去休息吧,等我和爸把黄豆浆磨完后我再去叫你起来做豆腐吧。 何仙香笑着摇头说:“你爸是个急性子的人,我不放心他能把豆腐浆磨好,这样明天做出来的豆腐产量不高,这黄豆岂不就白白浪费掉了,妈妈舍不得浪费。” 妈妈又对秋平说:“现在妈妈还有其他事要干,你先去睡个把钟头,到时候妈妈来叫你。” 秋平说:“妈,你还有什么活要干,你别干了,你告诉我,我让兰兰和彩丽去干吧。”何仙香说:“她们两个没有经验干不来的,这事你别问了,也别呆在这里,赶紧回去眯一会儿,等下晚上恐怕就没得睡了。” 方秋平被妈推出厨房,只好上楼去睡觉去了。吴兰兰白天也忙了一整天,已经睡得铁实。 一声鸡鸣打碎了方秋平的“美梦”,方秋平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推了推身边的妻子道:“兰兰,几点钟了?”吴兰兰正睡得香,一转身朝里面方向继续睡去,并不理会他。方秋平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纳罕自语道:鸡都起啼了,时间一定是过深夜了,妈说好让我去帮她磨豆浆,为什么她还不过来叫我呢?他想是不是妈妈一个人开始干起来了,看他睡得香,就不想叫了,这也不对的,磨豆浆至少得两个人配合着来,一个人是根本无法干的。方秋平从楼上走下来,厨房的灯还亮着,没有声音传出来,秋平在楼梯就问:“妈呀,你怎么一个人在厨房也不叫上我一声呢,你听见没有,鸡都啼过了,天马上就要亮起来了,这个活还来得及吗?” 妈妈没有回声,方秋平发现妈妈瘫坐在一把竹椅子上,头歪向一边。方秋平走过去,在他妈妈的肩头摇了起来:“妈,你醒一醒,妈你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呢?”他妈妈顺着方秋平的手的推力倒下去。方秋平急了:“妈。你怎么啦,妈你醒一醒。”他一边抱起何仙香一边大声喊叫吴兰兰:“兰兰,你快过来,妈已经快不行了,你快点过来啊!” 方秋平的声音早已划破寂静的长夜在漆黑的四合院天空中盘旋。整个院子里的许多人都听到了方秋平的声音。大家都赶紧爬下床,纷纷向方运庆家赶过来。方运庆因为昨晚上又喝了过量的酒,正睡得死死的摇也摇他不醒。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何仙香搬上床,樟树婆用手指死死磕在何仙香的“人中穴”。何仙香终于慢慢苏醒了过来,她脆弱的声音还在担心自己的豆腐磨不成了。吴兰兰、方彩丽围在她旁边哭,大家想办法把方运庆弄醒,问他该怎么办,方秋平大声说:“还能怎么办,先救我妈要紧,大家帮个忙把担架取过来,我去准备钱去。” 方运庆不断扇着自己的耳光道:“我真是个畜生呀,自己老婆快累死了,我还把自己喝醉,我不是人啊。” 这时何仙香再次苏醒了过来, 何仙香摇着头,用虚弱的声音对丈夫说:“运庆,你不要自责,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与你喝酒一点不相干的。我就算倒下去了,你也一定要挺住,我们的房子今天还要你去出力的,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别为我指责自己。” 运庆跪在床头边,把妻子的手牢牢握住着哭泣道:“仙香,仙香,你一定要挺住,就算我不建这房子了,我也要把你的病先治好。” 担架已经做好了,大家一起把何仙香抬上担架。邻居都自告奋勇站出来,抬起担架就飞奔着朝医院赶去。 紧挨病房的是空旷的走廊,在洁白的走廊的尽头几个家属在低声交谈着。大家的神色都很是忧郁,何仙香已经从县级医院转院到了省城三甲医院三天时间了。今天病房主任医生马医生也把家属叫去谈了话,医院已向家属发出了病危通知书。马主任明确告诉家属,何仙香的时日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方秋平问医生他母亲到底还有多少时间。马主任对他说:你母亲再医治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也是无效的。你们接回去尽量让她活得开心一点,她想吃什么给她就吃什么,想什么你们尽量都满足她吧,明天你们去办理一下出院手续,把你母亲抬回去。 何仙香的病情在急剧恶化下去。她的神智开始含糊不清起来,有时候人整天都陷入昏迷状态,连米汤都已经灌不进去了。女儿只好给她喂一些温开水,但水喂进去又从嘴角全流了出来。大女儿二女儿多日来都流连在周围的名山各大庙宇求神拜佛讨来各庙的灵丹妙药送到方家来,可惜何仙香服下去始终没有任何起色。她依然整天昏睡,何仙香曾经也醒来过,希望自己能看一眼自己经手的新房子的模样。于是大家七手八脚就把她从床上抬起来,放在担架上抬过去看新房。可惜在路上,何仙香又一次昏迷了过去。他们把她抬到新房子屋前,何仙香还是一直昏迷着,她没有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的新房子的模样就又被抬回四合院家中来。女儿们建议父亲请巫婆神汉过来做遣返道场,方运庆就请一拨一拨的巫婆神汉过来救场,也花费了不少钱财。但是,何仙香病情还是不见起色。大女儿又联系到一个叫‘广明寺’寺庙和尚来做忏,说那里的菩萨很灵,于是,何仙香最次踏上了‘神灵保佑’的路途。 何仙香最后在广明寺挺过了十二天,终于‘回天乏术’一命归西而去,终年六十五岁。 ------------ 第五十二章 “食 堂 婆” 的 哭 声(一) “食堂婆”是老支书方仁德的婆娘。前面我们把方仁德的个人情况通过许志国买房子一些环节以及许志国宴请邻居的情节中谈到过他。但那些情节都过于笼统,不足以对他家庭全面剖析了解。这一段落让我们侧重来介绍一下他这一家子。 方仁德身材矮小,头发稀稀疏疏,眼睛又细小深陷在眼眶里。他文化程度不高,识字不多,几个常用字能读写出来,也是靠死记硬背印刻在脑子里。他担任尚胡村书记三十多年,还兼任过‘乡代表’多年。村里很少叫方仁德的名字,要么叫他仁德书记,要么叫他‘方代表’。方仁德是个老党员,在解放初一直就是这村的书记了,直到梁勇退伍后接任他的位置时他依然还是支委的成员。 方仁德本人身上有非常多的故事隐藏着。有的是外人都知道的故事,但大部分都是外人难以参透的秘密。他有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坚强意志。据说他早年端起猎枪闹革命时,在深山野岭出没追匪,不但要同土匪和国民党残余兵痞斗智斗勇,而且还要同野猪恶狼进行绞杀。他曾经把打死的野猪背下山来,把野猪肉分发给饥民们吃,自己反而不吃一口。他打伤过国民党流窜过来的士兵,也打伤过一些土匪。最大的一次战绩是他带领一队民兵一次抓到过三个土匪,也就是这次行动后毁灭了他自己的形象。 事情经过据说是这样的:方仁德组织民兵去当地窦继山搜捕土匪,这些土匪原来也是穷苦人出身,由于迫于生计才聚集在一起,开始拦路伤人抢劫。后来规模越来越大,这些贫苦出身的人也开始蜕变腐化,个个变得心狠手辣起来。到后来,抢民女,烧民房,打百姓无恶不作。方仁德在那时已经是民兵组织里的一个小组长,他带一个组的民兵在搜窦继山时与一股十几人的土匪相遇,于是双方就展开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结果,他们组抓到三个土匪,据说,一个还是土匪的小头头。方仁德与民兵把这些土匪押到当时驻扎在这里的解放军部队里去。正好,解放军也正与国民党的军队在此地战斗了一场,他们也抓到一个军官和十一个士兵。就决定召开一次轰轰烈烈的斗争大会,大会现场群情激愤,口号喊得震天动地,会后要枪毙这个军官和土匪头子。当时解放军领导希望这次行刑由地方民兵组织来执行。于是就把立功的方仁德安排在行刑的队伍当中去。 行刑队队员每人分配到一支手枪,在行刑前,解放军把这几个罪大恶极的土匪和国民党军官捆绑起来,把两人推到方仁德和另外一个行刑队队员身边,希望他们近距离射击。结果,另一个队员一枪就结果了土匪头子的性命,而方仁德已经开了三枪还没有打死这个国民党军官,引起围观群众的哄笑。部队首长发怒了,夺过方仁德的手枪,随手一枪就把军官的脑袋打开了花。据说,就在这一枪响后,由于方仁德距离国民党军官的位置太近,子弹射出去后,把军官脑浆溅到方仁德的嘴里去,方仁德恶心呕吐起来。从此以后,方仁德就落下每时每刻都在吐口水的怪病。 有人说,其实,当时方仁德在行刑前就已吓得尿了裤子,只是他当时穿着棉裤,尿在棉裤上没有被人发现而已。这当然是个谁也说不清的无厘头的‘案子’,“诽谤与否”就只有方仁德本人最清楚了。后来,方仁德当选了乡人民政府党代表(简称‘乡代表’)后,就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来说事了。 方仁德从小当过制作陶瓷的学徒,因此解放后他依然对制作陶瓷情有独钟。他制作的陶瓷花样繁多,神态逼真,有的人物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他捏鸟兽、制鱼虫、描兰桂、涂梅桃、泼幽竹都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每件作品都有他独到之处。只是,方仁德写不来字,上不了大场面。 方仁德妻子杨素凤是杨枫岭村的人。这杨枫岭村解放前就三四十户人家,一百二十号人口。杨素凤父亲与方仁德父亲是拜把子兄弟,早先一起去海边贩过私盐。后来因兵荒马乱分开过一段时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再次相逢时,两人都已经儿女满堂了。意外相逢令昔日的兄弟又悲又喜,杨父决定就把长女杨素凤许配给年龄与其相仿的方父的第二个儿子方仁德为妻,以表示‘亲上加亲’。 这杨素凤也是个文盲,没上过一天学。不知是先天落下的疾病还是后天造成的,杨素凤嫁过来时就是一个聋子,但光聋不哑。方仁德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却已经木已成舟,也只能将就着与她过日子。更何况当时条件也差,杨素凤嫁过来时什么活都抢着干,这给方仁德节省了不少力气。方仁德本来就不喜欢干粗活重活,杨素凤正好弥补了他的一块空缺。 杨素凤很少与邻居说话,她与你要好,就对你笑,送一些价值不大的东西给你。她其实除了耳朵听不到声音外,口齿反而非常清楚的,她与仁德不知为何事又吵起架来,句句都是经典。邻居们想学也学不会,就希望她与方仁德天天有‘架’吵,大家好想听一听她的‘经典’。可是,她又很少与方仁德吵架。因此,能够听到杨素凤的声音分明也是一种享受。 大食堂开始,村子也开始食堂化管理,家里的铁锅和土灶都被村里损毁送公社去炼钢铁了,男女老少都被赶到大食堂去吃大锅饭。那个时候,方仁德又是食堂管理工作人员,自然就把杨素凤安排进食堂里来工作。不知道是谁就开始把杨素凤叫做‘食堂婆’。从此,虽时过境迁,她真名渐渐隐藏了起来,而‘食堂婆’替代了她的名号。 ‘食堂婆’养猪是一把好手。经过她手的猪养得又肥又白。她选猪崽时眼光就非常独到。因此,方仁德买猪卖猪都是一定要把‘食堂婆’带在身边的。 ‘食堂婆’这个人说不怪也不怪,说她怪又非常怪。她每一年都会喂上两头大肥猪,那个时候,别说养一头猪,就是养一只鸡一只鸭一条狗都要算一算家里粮食够不够吃,更何况还是猪并且一下子一年喂了两头。方仁德很有一些经济头脑,他整天无所事事时就去算计这些经济账,而且一算一个准。他捣来算去,养猪都是一种不错的收入,因此他是非常赞同‘食堂婆’来养猪的。 ‘食堂婆’喂养着两头肥猪并非都是一次性就把猪崽一块买过来。方仁德算过这样一笔账,同时买猪崽投入不但本钱太大,而且把养猪的风险也提高了。虽然肉猪出栏时收入是大,但这样的风险与收入有时候不一定成正比。方仁德他养的猪分别在夏天和秋天这两个季节出栏。因为他自己做过市场调查,觉得只有在这两个季节出栏的猪价是最划得来的。大家的思维定性都是一年一头猪,春养冬出,这是最糟糕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是一成不变地集中出售肉猪,市场就容易饱满,市场一饱满,猪的价格就往下跌。而由于肉猪出栏后又要重新购买猪崽带回去喂养,这个时候猪崽的产量就会大幅度减少,造成猪崽供不应求的局面,那么依照‘物以稀为贵’的原理,猪崽价格就会直线上涨。大家都只是盲从心理,却不知道内中另有乾坤。方仁德算过一笔账,这样的盲从,此消彼长,养猪户就大约有二个月的时间是白白浪费掉的。因此,人家辛辛苦苦喂一头猪到头来还是‘亏本经营’他家都已经养得‘风生水起’,这就是区别。 “方代表”家去卖猪和买猪都是件令人费解的事。卖猪的那一天,‘食堂婆’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她要过去同肥猪说很久很多的话。‘食堂婆’把平时不同邻居说的话全部都同即将出栏的猪去说了。她一边翻进猪舍的木栏杆,一边手里拿一桶温水和一把软刷子,边说边给猪洗澡。猪非常听她的话,有时候也会用‘猪语’与她对话。大伙估计‘食堂婆’也是听不到的,但她显得非常感动,她对自己的猪是很有感情的。她平时不与邻居坐一起虚度岁月,却与猪‘诉说’起心里的话儿来。她给猪洗好澡说完话,就让儿子把猪食挑过来,她就站在猪旁边看着猪狼吞虎咽吃起来的样子。猪吃食时就会弄脏刚洗过的身体,她才不管猪把它弄得多脏,她都不会再去洗。然后,方仁德就动员儿子把手推车推过来,‘食堂婆’就把猪舍的门打开,儿子和邻居一起过来帮忙抓猪过秤,‘食堂婆’就去车上铺稻秆杂草,她把稻草尽量铺得厚实一些,也很仔细,每一块地方都覆盖到了不拉下。稻草铺好后,抓住的猪就撕心裂肺地开始挣扎嚎叫。这时,‘食堂婆’就走过去,在猪头上拍几下,又对猪说出一通话,猪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非常奇怪,这‘食堂婆’是怎么懂得这些‘猪语’的。这是个不解之谜。因为,‘食堂婆’不会主动告诉你,你也无法去问这个‘聋子’。聋子是不知道你要问她什么东西的。 ------------ 第五十三章 “食 堂 婆” 的 哭 声(二) 卖猪的活也是一个‘斗智斗勇’的历练过程,这个谈判高手非方仁德本人出场不可。方仁德自然知道自己的肉猪几斤几两,肥瘦尺度把握得很好。他让儿子把猪拉到市场里去,停在一个非常醒目的地方,但是他一般都不主动去寻找买主。这是他的卖猪心理学,他懂得‘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而且,这个道理已经在他手里屡试不爽。有人过来问价,他也只一句话:你看着办吧?就不再多说。 儿子们有时候被太阳晒得心烦意躁起来,他也是那么一句话:卖了就去吃饭店,没卖就耐心点等着。 他自信自己老婆喂养的猪在整个市场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棒,他的猪不愁卖不卖个高价钱更不愁卖不出去,他的猪没有卖出去之前,别人的猪卖不出去是有可能的。 但买猪客也都是市场上的老油条,没有一个不是‘贼精鬼滑’的。谁都知道他的猪好,但谁也不想黏在他这里讨价还价。因为,整个市场上至少也有几十双眼睛在盯着整个市场,买猪人不可能先在他这里下手有两个好处,一是以他的猪为参照物来比较别人的猪‘差’在哪里?因此,别人的猪想要急着出售,就只有自己主动把价格降下来。买猪客会对卖猪户说:你去瞧瞧人家的猪,白里透红,膘肥肚圆,杀折(猪斩杀后的实际获得的净肉率)肯定都在七成以上,你这猪,如果杀折超过六折半,我把你这头猪连毛一起都吃光。有的买猪客是这样说话的:你看,今天的行情肯定是不行的了,人家那么好的猪我们也还懒得收购,你这样的猪也想卖个高价钱,你自己去掂量掂量吧,难道还要我多说吗?这个价格你不卖就等着拉回家去吧。说了,就走,就故意走到方仁德的猪旁边,就围起来,夸起这头猪。方仁德就眯起眼角说:我这猪论卖相有卖相,论杀折有杀折,你们看,多肥,又干净又健康,从来没有打过针吃过药,如果是生过病的,会有如此卖相吗? 方仁德每次卖猪都会把自己猪的特征说得非常得体到位,卖猪客也没有他懂行。因此,他的猪一定是要卖个好价钱的。他从来都不愁自己的猪推销不出去。至于卖了猪再买小猪崽,这个时候就是聋子妻子的事情了。‘食堂婆’又是选猪崽的好把手。方仁德知道‘食堂婆’养猪辛苦,他又不能对她在语言上与她沟通。因此,他每次把卖猪的钱数好,一个不落地把钱押到聋婆子手心上去。为此,他的聋婆子,这个时候心里就满是喜欢。选猪崽的本领就会尽情发挥出来。 猪崽选好,市场也已经到了尾声。方运涛和方运鑫都急着催父母赶紧到饭店去吃午饭。确实,日头严重偏西了,他们四人已经大半天水米都没曾进,肚子早就在打鼓子。方仁德就笑着对二个儿子说:“我也想去饭店吃这个饭,可钱在你母亲手上,你们只有把你妈一起带上我们才有得饭吃。” 方运鑫于是就走到母亲面前,首先把嘴巴张开,伸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喉咙,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杨素凤抱紧钱袋子大声说:“不吃,谁也不吃,都回去,回家我烧给你们吃。”两个儿子无可奈何,只好饿着肚子推着车回家。 一进家门,方仁德就指着‘食堂婆’的钱包笑了笑,又指了指里屋的木板箱子。食堂婆很快就明白了方仁德的意思:“你把钱给我保管,放心吧,这钱我都把它放在这个箱子里面去,钥匙可是交给你保管的。”食堂婆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爽快地把钱包递给了方仁德。 其实,方仁德并没有把聋婆子交出来的钱放进箱子里去,当着‘聋婆子的面将钱放进箱子里去,是让她放下心来。事实上,他才不做这么傻的事情。但事后方仁德究竟把钱转移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下来,方仁德把杨素凤辛辛苦苦养猪卖来的钱都是以这样的方法骗了过来。至于,丈夫藏到哪里去,她只认这个箱子。聋婆子也想过,自己家就这个地方藏钱是最保险的。藏钱的箱子上面又压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箱子,而且都是上了锁的,就算有小偷进来,端开上面箱子,又要撬锁肯定是比较麻烦的,再说了,都是上了锁的箱子,谁敢肯定钱就一定藏在下面那个里面? 因此,聋婆子一直关注着自己的箱子。毕竟,这是她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她没理由不去重视和珍惜它。她不允许任何人去侵犯她的箱子。她除了喂猪、拔草做饭吃饭之外,杨素凤平时确实不需要与邻居打交道,她也天法与邻居们说说笑笑打成一片,就只能坐在自己房间里在做些什么事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偶然的事件终于让杨素凤看清了方仁德最虚伪的一面。杨素凤因为这一天自己的小外甥第一次过她家来,她要给即将回去的外甥包一个红包。以前这些事都是方仁德自己包好红包后递给杨素凤再给外甥的。可是,不巧的是,方仁德一大早就被乡政府的一张通知书叫了去。杨素凤就想自己把箱子打开,她觉得今天自己来取这钱给小外甥了,内心也是很欢喜的。于是她走进房间,关紧门,取出钥匙把箱子的锁子打开,把上面的箱子抱下来,就从上往下从外往里翻找起来。第一次没有找到,聋婆子还觉得自己丈夫还真行,钱明明就藏在箱子里面,还找不到,这样自然保险。她不信钱藏在别的地方,第二遍还是没有找到,她把所有的衣服、包包、线线脑脑的东西全都翻抖过好几遍了,还是一个钱也没有找到,她才确信方仁德一定把钱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外甥马上就要回去了,万一被人家知道自己连一分钱也没有包一定会被别人耻笑的,她自己的老脸就全掉光了。聋婆子越想越难受,一时忍不住就抹起了眼泪,擦着眼泪又越想越委屈,于是就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泣,女儿就从外间过来打门叫唤。可是由于母亲进房间时就把门从里面关死,女儿打门和喊叫都无法让母亲听得到。聋婆子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哭得起劲,樟树婆住在隔壁就第一个赶过来,问侄女她母亲为什么突然就这么伤心起来,她侄女也搞不懂母亲何故。两个人又敲不开门,女儿就气得抱起儿子回了家。 几个邻居又陆陆续续赶到,问还站在门口的喊叫的樟树婆:食堂婆她怎么啦?樟树婆摇头说:我与你们一样,也是刚刚赶过来,刚才她女儿也不清楚她母亲突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起来。 有人就问:是哪个女儿今天过她家来?樟树婆说:是她的三女儿。 张雪芸想想问:她女儿带没带自己的孩子过来?樟树婆就说是的,刚才生气起来抱起儿子就走,我怎么劝都没用。 张雪芸说:如果她外甥是第一次过来,聋婆子估计是没钱包红包焦急了才哭泣的,这才有点道理,不过,可谁又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还不明白,聋婆子哭鼻子,女儿生气跑回家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方仁德回来了,见自己家门口围着这么多邻居,就问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家也不知道,就说你还是等你老婆哭够把门打开再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吧,我们即使把门叫开也无法与她沟通。 方仁德听邻居这么一说,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了。就不再担心她,他站在门口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聋婆子看见方仁德走进门来,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仁德,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把我的卖猪款藏哪里去了,你不能这样没有良心的,我累死累活就赚这点钱,都被你骗了去,你马上还给我,不给我是不会让你过安稳日子的。” 骂过后就又坐在床边哭泣:“仁德没良心,把我血汗钱全骗完了,我是个可怜人啊……。” 门口的邻居都纷纷散去了。都觉得聋婆子确实委屈哩。 仁德还在劝导她:“聋婆子,你今天怎么啦,我为什么要动你的钱?钱不是一分不少都在家里藏着,你这样冤枉我,你还讲不讲一点点道理呀?” 聋婆子没完没了地指责和哭诉让方仁德烦恼非常。对于一句话也听不到的妻子,他又没有办法发作,他知道他刚才说了也是白说。但邻居应该多少都能听得到一点的,他之所以把声音提高了许多,就是让邻居们听进去,听我方仁德的女人是怎么样冤枉我的。 聋婆子或许是哭累了,或者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她又立即停止哭泣,虽然还是泪眼婆娑,来不及擦拭,就一把推开方仁德朝外面走出去。方仁德侧着头,看着有点奇怪,就尾随她也走出来。 仁德看见聋婆子朝自己的猪舍方向走,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因为,这方向没有路,就是他家的猪舍的唯一通道。方仁德也不跟过去,怕被她发现又同他吵。 杨素凤朝自己的猪舍走,心里估计牵挂着自己的猪“宝贝”。她可以自己对自己饿肚子,但她不会让她的猪断一餐饭。她走到猪舍旁,两头一大一小的猪仿佛孩子看见自己的母亲一样,使劲地嚎叫着,两只脚爬到木栅栏上,头翘得高高的,咧着嘴对着她使劲地叫。 聋婆子这边摸摸大猪的耳朵,那边又拍拍小猪的身子:你们别急,我马上过来喂你们。 她折过身,走进厨房去调猪食,她把锅里烧熟的米糠舀到塑料桶里面,把铡细的青草捧过来,撒在上面,然后拿一根木棍搅拌起来。房间里方仁德侧卧着,竖起耳朵听,他知道,聋婆子一去喂猪就知道她情绪已经平和下来了。这件事恐怕也就快烟消云散了。 聋婆子把猪食倒在木槽沟里去,就呆呆站在旁边看着两头一大一小的猪在拼命抢着食吃。它们的蒲扇似的耳朵一闭一张抖动着,吃得真欢。 聋婆子看着看着又不免心酸起来,大串的泪珠就顺着眼眶流出来。她又开始抽泣起来,不一会就放声大哭。 聋婆子的猪舍是在院子的一个死角,虽然没有道路通向外面,但是,她的哭声却不因墙壁的阻断而隔绝开来。大家非常清楚食堂婆又开始痛哭起来了。 ------------ 第五十四章 彩 丽 当 家(一) 方运庆自从老婆何仙香病故以后,方运庆就停止了自己的卖货职业不干了。但他的老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戒掉的,相反他越来越没有节制了起来,喝起酒来就整天没完没了的了。 方秋平小夫妻俩也觉得与自己的父亲性格合不拢,于是很快就与方运庆一家分开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方秋平夫妻俩搬离了方家四合院住进新房子里去了,方彩丽于是就成了方运庆家新的女主人。 这个时候,方彩丽还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但命运已经把她推到了前台,方彩丽也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小姑娘,对于方家落在她肩头上的这副重担,她也毫不犹豫地挑了起来。 方运庆的母亲这时也还活着,只是这个老太婆本人太自私自利,当初在何仙香没过门多久就强行将方运庆分了家,当时只分给方运庆夫妇一箩稻谷(150市斤)她自己一个人过好日子。为此事,方运庆意见很大,后来何仙香替方运庆生下来很多孩子,这个自私的老太婆又不愿意帮着他们照顾一下孙子孙女。何仙香倒没有多少怨言,可在暴躁的方运庆看来,这个母亲简直就是邪恶狠毒之人。因此,在平时,方运庆对自己的母亲都是不管不顾的,即使他母亲现在风烛残年几乎老得都卧床走不动了,他也不愿去照顾一下。樟树婆已经好几次来与方运庆说话了,要他尽量尽到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 方运庆却委屈地对樟树婆埋怨说:“我不是不想尽忠尽孝,但她几十年来都没把自己的儿子当亲生来看待,现在她到了这个地步都是她自己自找的,这个不能怨我。不过我今天看在婶子的面子上,我每天端给她一碗稀饭吃已经够宽容她了。 这样的事,樟树婆也只能连声叹息,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也觉得这方运庆本就是一个粗人,与他讲道理,有时候是听不进去的。但既然方运庆说不会将自己的母亲饿死,大家也只好不再去干涉。再说,他刚刚死了老婆,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但也有人认为儿子不去照顾母亲,作为孙子的方秋平就应该承担起照顾奶奶的责任。方秋平表面上话说的很圆滑,但实际上如何行动也是打了许多折扣的。这件事居住在隔壁的许志国是最清楚的,这许志国平时也是不管邻居闲事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将方家父子盯得很紧。因此,方家父子的所作所为他都非常关注。 有时候在院子里闲聊时就会非常有针对性地发表自己的一些见议,这自然会很快就传递到方家父子的耳朵里去。方秋平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邻居的不满,即使生气,也会藏在肚子里不发泄出来,可火爆脾气的方运庆却心里无法忍受,就会去当面指责许志国多事,自己家庭的事当然只有自己来解决。 许志国也会在适当的时候进行反击,于是两家就会发生口角之争。不过,这样的口角之争也不会发展到打斗的程度,很快就会被方家大院的邻居劝和平息下来。 方运庆母亲有时候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就会大喊大叫。这个时候,方彩丽就会端上一碗稀饭或者面条送到自己奶奶床前,然后没好气地说:“你别大呼小叫了,又不是不给你送饭吃,你平时对你儿子媳妇好一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没人理睬的程度,这就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再说,你口粮也没有落在我们家里,这些给你吃的东西本来还可以圈养半头猪。” 这话让许云勤听到了,就走过来批评方彩丽说:“彩丽,你怎么可以这样同你奶奶说话呢?好歹,她也是你奶奶,没有你眼前的这个人,哪里会有你老爸,更别说有你的了。你们一家子人这样对待一个老人是不对的,按照以前的皇律,是要被‘送不孝’的,但许云勤并不知道这个罪名到底有多严重。 方彩丽可不是好招惹的,尤其是许云勤说她坏话,气就不打一出来:“云勤,你在教育谁啦?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于是,许云勤也就不多说她了,反正落下不孝罪名的又不是他许云勤。许云勤走远了,方彩丽就将这气出到奶奶身上去:“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没有?我可告诉你,你既不是我亲爸也不是我亲娘,可我每天都做好吃好喝给你吃,像祖宗一样照顾你,却落得被邻居骂的成分,我真的很生气,记住以后到点了,我自然会将饭菜送过来给你吃,平时再大呼小叫的,我就一天只给你一顿饭吃,你信不信?” 这老太太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方彩丽的话了没有,至少,她现在每天的喊叫声邻居们已经听不到了。 方彩丽平时对许云勤很好,当时云勤批评她对奶奶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被方彩丽当时骂了回去。但事后不久,方彩丽就找机会对自己的行为向许云勤进行了道歉,在没有得到许云勤的谅解前她会一个劲地缠着许云勤不放。许云勤没有办法,只好原谅了方彩丽。 方彩丽有时候也会跟邻居一块去镇上赶集,也会悄悄买些许云勤爱吃的东西在夜晚约许云勤出来递到他的手里去。许云勤家里没有方彩丽有钱,平时金小菊很少与邻居一起去镇上赶集。因此,许云勤从小要想得到零食也是很少见的,好在许家的孩子对零食也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许云勤对方彩丽送给他的零食有时候当着方彩丽的面吃到肚子里去,有时候也带回家分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吃。但每次这样的时候,就会在第二天受到方彩丽的责骂:“云勤,这点东西我只给你一人的,你拿回去分给你的弟弟妹妹吃是什么意思?” 许云勤对方彩丽既爱又恨,但两家‘黏’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方运庆现在也只能整天上山种地,下田里种稻,这些责任田分配到户后,抛荒肯定是不行的,方运庆家里还有四口人必须要靠自己来养活,只能硬着头皮去干农活。 他的农业技术确实不行,种子什么时候下地、松土、育苗、灌溉、培土、除草、施肥、打药、补肥他都要重头开始学起来。 方运庆自己脾气又很爆,动不动就发火,因此,这些农技很少有人会用心教给他,他家田地里长出来的庄稼都是病殃殃的很难看很难看。 方运庆隔壁许志国种庄稼倒是一把好手,方运庆完全可以找许志国进行讨教。但方运庆看不起许志国家穷,而许志国也看不惯方运庆这个粗人,觉得与他打交道没有意思,因此,两人并不见得有多和睦,当何仙香在时,两家妇女到来来往往还过得去,但自从何仙香病死后,这两家的关系也一度跌落到了冰点。 ------------ 第五十五章 彩 丽 当 家(二) 方彩丽却在这个时候偷偷地喜欢上了许云勤,对他开始从好感转变到悄悄产生情绵绵爱意上来了。她也知道,按照两家这样继续冷战下去,别说自己喜欢许云勤的心思不能过早暴露出来,就算将来有一天,两人爱得死去活来了也不会获得各自家长的认可和支持的。 方运庆在头一年的农业生产当中自种粮食就歉收,这可急坏了刚当家的方彩丽这个孩子。她赶紧将几个姐夫和哥哥都叫到家里来商谈事情。 方彩丽对他们说:“你们现在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一个家庭,小日子眼看越过越好起来了,可你们同时有没有考虑过咱爸这个家庭越来越陷入了困境之中去了。咱这个家庭,老的太老,少的又太少。老的卧在床上,除了一张嘴会吃饭外,其他什么功能都没用的了,还需要一个人随时来照顾她;咱爸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平生只会做些苦力活挑担卖货不会农业。这个家本来是妈妈在操心的,现在,妈妈走了后留下这烂摊子没人收拾了。我这么小的年龄,什么都还不懂事,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为这个家的事商量商量的。” 大姐夫就问彩丽:“小妹,这家咱妈在的时候,我们没有一个人需要操心。现在咱妈走了,这副重担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你虽然年纪轻轻的,但一年下来,这个家操持得不也是好好的吗?你有咱妈当年的风范,我这个当姐夫的很替你高兴呢?你今天却说这个家老的老少的少困难重重是什么意思啊?姐夫没听明白,还请小妹直言?” 二姐夫也附和说:“是啊!小妹,你比上面的两个姐姐可强多了,她们根本没有像你那样会持家,我们将这个家交给你来把持,看来是做对了,你可不必太谦虚了就是的。” 哥哥方秋平也说:“彩丽,你似乎好像对哥哥嫂嫂意见挺大的,今天既然把两个姐夫也都请到家来了,你也不妨敞开话儿说说吧?” 方彩丽这才说:“哥,小妹不只是对你个人有意见,而且是对你们三个人都是有意见的。” 三人于是就都问方彩丽:“小妹,有意见你就明说了吧?” 方彩丽生气地说:“首先,这一年多来你们只顾上自己这样的小家,可从来不去关心你们爸爸的这个家这一年多来是怎么挺过来的?今年我家粮食歉收了,你们谁有过来问候过一声?我初步计算了一下,按照现在我家四口人喂养一头猪、五只鸡、三只鸭子和一只狗的一年粮食消耗量计算出来,照这样下去,明年我家粮食缺口在三百听左右。我仔细观察了这个死老太婆一下,估计最长久点人也估计是活不到明年的清明这个季节了。但现在距离明年清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再说了吧,咱这个家本来就不是很富裕,给哥哥建房子、给哥哥娶老婆、妈妈生大病以及替妈妈办丧事早已经掏空了整个家底。现在,就算这个老太婆马上就要翘辫子了,你们总不能不把这个事不当一回事情来处理吧?这老太婆人一死,该买的棺材板即使档次用上最低档的,也需要出不少的钱,还有到时候招待街坊邻居、亲朋好友,这丧事岂能逃过去?现在,我们要早点计划做准备,你们觉得小妹说的有没有道理?”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开口,虽然奶奶还没有去世,谁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到什么时候,但就算按方彩丽估计活到明年清明节前后来计算,这不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吗?现在,方彩丽这么早就把此事提出来是难以令人接受的。再说了,哪有晚辈总期盼着自己老奶奶早点死亡的道理。 大姐夫明显有些不满地对她说:“小妹,咱们现在不谈奶奶的后事,奶奶现在人还健在,过早谈她后事是不吉利的?” 方彩丽黑着脸说:“大姐夫,你这样说话,我真的不爱听。是的,本来,像咱们家有这么多大男人在,根本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小妹的在此品头评足。但是,搞笑的是,自从咱们家妈妈走后,你们自己说,这个家哪点还像是一个家的样子了吗?现在爸爸名义上是一家之主,可是,他除了整天拿酒自己买醉外,他还能做得了点什么?这一年下来,人家田地里粮食都季季丰收了,可咱们这个家,一年的收成下来只够半年吃不说,照这样下去,明年咱们家的田地恐怕超半数都要被抛荒了。小妹是这样想的,如果你们觉得小妹下面的建议有几分合理的,就支持,觉得不合理的就反对。第一,以后每一年农忙时节,你们必须先过我家来帮忙一起干农活;第二,家里经济来源已经断开了,眼看咱爸老酒也喝不长久了,因此,奶奶死后的丧葬费必须由你们三家来分摊承担;第三,你们从明年开始每年补助一百斤粮食给我们这个家,这以上三点你们看行不行?” 二姐夫听了,直摇头说:“小妹,你以上这三点,不是姐夫说你,每一点都是有点过分了。且不说农忙季节时间短劳力缺,抢收抢种人手紧张腾不出时间都是事实,就算有时间,也轮不到上你家干活;第二点,老奶奶百年后的事情,这不是我们做姐夫的家事,我们姐夫只不过是你们家的一房亲戚,根本没有义务来分摊这个丧葬费用的。再说,奶奶即使过世后留下来的遗产也都是留给你们方家的,我们外人并没有享受到一点点的利益。当然啦,假如我们家自身条件允许,我们亲戚出一份像模像样的厚礼物那也是义不容辞的;第三,你要让我们每一年给你家补助一百斤粮食过来,小妹,你仔细想一想,你们现在家里满打满算只几个人吃饭?姐夫们家里又有多少口人吃饭?虽然一百斤粮食并不算多,但我们哪一家家里一年下来还有余粮?” 现在就只剩下哥哥方秋平没有表态了,方彩丽在等待哥哥也提出反对的意见出来,那么,她完全可以不把这些亲人当成亲人看待。或者她会宣布与这些姐夫们断绝关系也未尝不可。 哥哥方秋平倒觉得妹妹这几点建议提得都比较合情合理,因此,方秋平是对妹妹的三条意见都没有异议的。 大家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农忙季节都一起过来帮忙,至于其他的条件,方彩丽也让了一大步,就都不了了之了。 方彩丽十八岁那年春天,她奶奶还没度过八十四岁生日就离开了人世,离方彩丽预计奶奶在明年清明死亡时间只差一十二天。方运庆不肯替母亲大操大办丧事,虽然他的三个姐姐都哭哭啼啼着将此事闹到了村干部哪里去。但村里也无法说服方运庆本人,三位姐姐只好眼看着方运庆将自己母亲草草埋葬。从此,三姐妹约好不再与方运庆家做亲戚,断了来往。 ------------ 第五十六章 婆 媳 纷 争(一) 方运幸在二十五岁那年与吴美英结婚,至今已经五年时间了。樟树婆望眼欲穿,吴美英肚子始终就是不起一点变化。这些年婆媳关系还是维系在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阶段。吴美英这些年没有大的过错,樟树婆一直来都是比较开明的。她们现在在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樟树婆心里焦急也没有什么用,她曾偷偷领着儿子的媳妇去过医院做过系统的检查,医生说你媳妇身体健康得很,如果要想找出问题的真正原因,就必须让他们夫妻俩人一道到医院来做个全面检查。 樟树婆也曾经苦口婆心劝说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方运幸却嫌这个事太麻烦,几次借故推脱就是不去医院检查。母亲没有办法,也只好作罢。 樟树婆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同媳妇同床异梦,在白天里假装秀恩爱做样子,晚上却是各睡各的床各做各的梦。她刻意留心观察却觉得吴美英也没有什么真戏假做的情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这使她既高兴又有所忧虑,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这方面的缺陷,如果真是自己儿子造成的缺陷那真是苍天无眼了。 吴美英对于自己多年没有该方运幸生养一个孩子也心存愧意。婆婆樟树婆对自己儿媳妇没有给她留下一个后代的事由开始的期望慢慢变成了一种奢望。她现在也不再指望吴美英能有什么奇迹发生,一家人也极力避开谈论有关生孩子的话题。渐渐地吴美英对这些话题也开始敏感起来了。 婆婆这一天正好看见一只老母鸡在鸡窠里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占着鸡窠不让别的母鸡进去生蛋。樟树婆已经多次把它赶出来了。这老母鸡坚韧不拔地冲进这个鸡窝里去,丝毫不动摇让其他鸡进去产蛋。惹得樟树婆心头火起,只见她蹲伏在鸡窠门口,把一只手伸进鸡窠里去,把这只老母鸡一把抓出来摔出门外,并恶狠狠地骂道:“我养你这畜牲有什么用,你这个光占窝不下蛋的坏东西,你给我滚远一点,边说边把它甩出门外远远的。”正好,吴美英从外面走进家,听到婆婆如此说,就生气地接腔过来说:“你也别打屁股印着脸儿了,你这样指桑骂槐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意见,你可以直接把话挑明,别拿母鸡来说事。”樟树婆见儿媳妇这样说,知道是她误会了自己,就连忙解释道:“哎呀呀,美英呀!我怎么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啊,我刚才是在教训这只母鸡,而不是针对你的呀,你别往心里去。”吴美英听了冷笑道:“嗨,你别假惺惺了,你的心思谁不知道,是的,我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但人总得凭良心讲句公道话,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你难道没有个数吗?我不生育,难道责任是在我这里的吗?是你自己儿子无能,这几年,我受尽别人的误解、刁难、指责,委屈、嘲笑和白眼的事还少吗?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今天你用这样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对待我,你就是一个十足的‘黄善婆。’” 樟树婆也就来气了跺跺脚说:“美英,你是怎么说话的,我再怎么不是,总还算是你的婆婆吧?我什么时候对你背后说了闲话啦?你让我说话要凭良心,你这样中伤我是居心何良?” 吴美英逼进一步冷笑道:“我有什么居心,我在方家这几年夹着尾巴做人,且不说没有我的讲话地位?就是吃饭、干活、做的事,都还得小心谨慎,我还不如过去人家的‘童养媳’呢?” “ 美英啊,我没想到我在你的心目中是如此邪恶。是的,我是个黄善婆,是压迫你的魔鬼,这几年我把你敲骨吸髓,扬骨挫灰了,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吴美英听得心里起了鸡婆疙瘩:她搜肠刮肚把这么恶毒的词都全用上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于是也开始挖苦讽刺,针锋相对婆婆起来。 樟树婆生平第一次受到儿媳妇的这种侮辱,早已经气得七孔生烟。要知道,她在方氏家族里也是个人人敬重仰望之人,别人不敢对她如此大不敬。吴美英今天是不是吃错药得了‘失心疯’,平时看上去那么百依百顺的一个人,原来都是伪装出来的,这样的人也太可怕了吧。 两人继续吵架,由于她一家子所处的位置有些特殊,因此就算两人争吵得异常激烈,院子的邻居也很难及时发现。她们的隔壁又住着一个全聋子的老太婆,自然,直到吴美英哭哭啼啼着要赶回娘家去,街坊邻居和在外面的方运幸都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原因。 方运幸从外面回来,看见母亲卧在床上,锅灶空着饭也没有做,妻子又不在家。就走过去问母亲:“妈,你们怎么···没做饭,美英呢?” 樟树婆假装睡熟了,没有回应。方运幸就用手去推她:“你···是不是病了···啊!” 樟树婆转过身爬起来说:“运幸,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你饿了吗?饿了,妈给你烧饭吃。” 运幸又问母亲,妻子哪里去了?母亲说:“你别管她,她回娘家去了。”运幸没有留意母亲的情绪,就又埋怨起妻子不与自己打招呼就去娘家,也太不把他当男人了。 方运幸吃过饭,下午偷偷跑到丈母娘家去见美英。丈母娘外出有事,吴美英不理睬他。运幸好说歹说,吴美英才把上午与婆婆的吵架过程说了一遍。运幸说,我妈原本没有这么厉害的,她肯定是被你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气得急昏了头,你先随我回去,我母亲说得不对的地方由我来批评她。吴美英不肯回去,说我回去婆媳关系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程度了。方运幸见劝不动美英就只好一个人回来,埋怨母亲不该把自己的媳妇说得这么狠。现在,媳妇不肯回来,这样家就不像一个家了。母亲也觉得自己上午过分了点,就对儿子说,只要你媳妇肯回来,要什么条件我都认了。 方运幸又过吴家去苦苦相劝和哀求。吴美英就有点动心了,丈母娘却出来制止道:“你别在我这里磨嘴皮,我一看见你就来火气,要想我女儿回去,除非你母亲过来向我们赔礼道歉以及让她单独分出去住。” 方运幸觉得那次吵架错首先在美英,但他不会去追究责任。母亲当然也有错,但是要让自己的母亲向你们道歉是没有道理的,让母亲分出去更不现实。母亲肯定也不愿意接受的。丈母娘就说:“你原来接美英回去是假惺惺的,这样根本没情没义,我女儿最不好,她也能够自食其力。” 方运幸再次郁郁而归,对美英的不归开始迁怒于自己的岳母。他想,如果丈母娘不阻止,美英还是希望早点回家的。现在,她母亲这个样子,看来想把老婆顺顺当当劝回来是不太可能的。母亲又问他,为何没有把媳妇接回来。运幸不肯说出原因,母亲就一个劲地说他,你一定要把她叫回家,时间一长,别人就会有闲话说,我们家在外人传播的之前都可是佳话。方运幸于是就说出她母亲说过的话:“她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她要你过去道歉,而且要当她们全家的面,还有更不能接受的是要把你赶出去。你说,我这个岳母是不是‘痴人说梦’,妈,你说气不气人。”樟树婆说:“运幸,你觉得美英她本人的态度怎么样?运幸说她还是想回来的,现在关键就是她母亲有点麻烦。”樟树婆想了想,对儿子说:“你再去一趟你丈母娘的家,如果你媳妇诚心回来,我答应他们所有条件就是。”方运幸对母亲说:“你干嘛要答应这样的条件,我仍可不要她也不能把你赶出去。”樟树婆痛苦地说:“只要你们夫妻好,我一个老太婆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方运幸再次去了岳母那里,同吴美英碰头,希望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随他回家来。吴美英说:“运幸,你先别这么急,我母亲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一旦动怒起来,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我再去劝她最后一次,如果她还是不放我回去,我就这次回去同她断绝母女关系。”运幸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到你妈面前去说?”美英说:“你还是不用去劝说为好,她这气就是冲你生的,你出现在她面前反而会让她找到借口为难你。” 方运幸于是就在房间里等她,不一会美英回来了,对她说:“我母亲让你过去,她不同我说话,她要你过去说,她在厨房里等你。” 方运幸只好走进厨房去,笑着对岳母说想请美英回家去。他岳母说:“我可以放美英回去,但前提是:第一,你让你母亲搬出去住;第二,你保证不再让我家美英受到一点委屈,如果她受了一点点委屈,我就把她接回来,你们就必须离婚。” ------------ 第五十七章 婆 媳 纷 争(二) 方运幸说:“这样的条件也太苛刻了点,我可以保证不让美英受到委屈,但是,我妈养活我长大也不容易,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日子好过起来了,又逼迫我母亲去外面居住,这是不孝的行为,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和美英是夫妻,她也应该尽到做儿媳妇的责任,这一点希望岳母能理解。”岳母怒目说:“你母亲如果是真的想让你们夫妻好,为什么她一定要死皮赖脸要与你们挤在一起做什么?再说,她现在身体又不是不硬朗,自己养活自己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就不明白普天之下就你方运幸是个孝子,人家都是逆子。反正,今日里你答应了就领美英回去,不答应,你就从此打一辈子光棍去吧。” 方运幸见岳母不可理喻,就不再同她对话,回房间同美英说:“你母亲我是无法说服她,你现在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要丈夫选你母亲;要么抛弃母亲选择你老公,你马上决定下来。”吴美英听了生气地说道:“运幸,我母亲糊涂,你也跟着一起和稀泥吗?这件事我知道我母亲是有点过分了。我总想让你出个主意让两边都能接受,你这样出条件,你让我怎么选,这分明就是你的无能。” 方运幸一急就结巴起来:“不是···我···无能,也不是我···要···刁难你,你是我老婆,刁难···自···自己的···老···老婆有···什···么用。但···但是···你···母亲···不···不可理···喻,你···你叫我怎么···么办?再说···说了,你吴···美···英要···母亲,却···不让···我方运···幸选···择母···母亲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吴美英听了,就问:“我母亲真的还坚持要你母亲自己独立出去吗?运幸,我劝你一句,我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你想啊,我与她已经产生了隔膜,这隔膜只会是越来越大,我们先同你母亲分开一段时间,在生活上你可以暗中支助照顾她。这样,我在母亲这里也有了交代,你又在你母亲这里不会落下不孝的骂名。” 方运幸伤心地对美英说:“好···是好,但···我母···亲她住到哪去?她···住···哪里···去啊。” 吴美英知道丈夫与自己的婆婆关系非常好,婆婆从小养大运幸,没有让运幸吃过什么苦。就去同母亲商量自己先随丈夫回去,她自己会处理好婆媳关系的。她母亲见女儿坚持要随丈夫先回去,就黑着脸警告说:“你真要回去就回去吧,以后你的事我可就不再管了,你是死是活都同我毫无关系。” 媳妇随儿子回家来,樟树婆自然也很高兴,就把过去的不快也一股脑儿给忘记掉了。她客客气气把儿子和媳妇安排到房间里去,就替他们烧起两人都喜欢吃的手擀面。美英也很高兴地过来帮忙,婆媳间又有说有笑起来。樟树婆替儿媳做面条吃,运幸觉得是个好主意,又叫母亲多炒几个菜,他要一家人痛痛快快喝上几杯酒,好让邻居看见自己老婆和母亲亲如母女的关系,又可以堵住爱说闲话人的嘴。 方彩荷听到吴美英回家的消息,开始是不太相信的。自己就故意串门到运幸的家,正好看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就信了。她心里非常奇怪,吴美英是被樟树婆气走的,按道理,这婆媳之间的关系从此就应该走向对立面了。现在又见婆媳一起喝酒吃菜,心里打着老大的疑问:这是什么个情况?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存在,就算一对从不吵架的婆媳,平时也不可能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现在这两个早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怎么又可以平白无故坐在一起喝酒呢,这里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故事了吧? 方彩荷在大院子里行走,从东家窜西家,虽然也都只是拉拉家常,开开玩笑。有时候也与别人说些新闻讲些旧事,无非都是闲着没事干才会如此。 这一天,方运幸出工,樟树婆被人拉去赶集去了。家里就只剩下吴美英在家里闲着,方彩荷送过来一袋水果,这些水果都是方彩荷头一天吃不完留下来的。她挑选了一些还比较新鲜的水果,就包了一袋送到吴美英家里来。 “婶婶,你一人在家呀?”方彩荷推门进来,将水果放在桌子上去。 “哟!是彩荷呀,你拿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我家又没有小孩子。” “看婶婶说的,谁规定水果就只留给小孩子吃的了?” “彩荷,你今天怎么没去赶集呢?” “哎!每市去也没啥意思呀,再说,现在市场上也没有好东西可以买,还不如守在家,送上门的东西也挺不错的。” “上门的东西没好货呀,我一般都不买。” “我说婶子你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有闲时间守在家里,今天也算是破天荒第一回了吧?”“你别乱说,我还不是多呆在家里的时间多。只是,我们家人少,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用,还浪费钱。” “婶子历来都是节俭的人,不像我方彩荷,乱吃乱用惯了没个节制。” “你就是不出去干活,这辈子也不愁吃用了,你男人他这么会赚钱,那里还需要你出去抛头露面?” “婶婶,我哪有你家活得开心,我做人其实是非常失败的。大方面不说,就凭我家里一家人都吵吵闹闹我就难受得很。” “你也该知足了,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家每天不但饭菜吃得好,而且还有其他零食水果不断供,想什么就都能办得到。咱院子里的孩子都希望像缤缤他们一样,过得多幸福。” “我还是羡慕婶婶你的生活哩,没有拖累,人就活得干脆;那像我,整天与这些孩子磨嘴皮,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别讽刺我,彩荷,你别多说了。”吴美英似乎触动到了什么。 方彩荷立即改口说:“对不起,婶婶,我多嘴了,但话又说回来,你们没有孩子,错又没在你身上,他们如果要把这脏水泼给你,我们邻居也是不会答应的。” 吴美英责备彩荷道:“彩荷,你别在外面多嘴多舌,我家的事也就这样了,好歹总还算过得去,我也还是知足的。” 方彩荷似笑非笑说:“那是的,我们都也算是比较好的了,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呢。” 吴美英赶紧说:“我们可比不上你的家,你们什么都不缺,你应该很知足了吧。”两人又说说笑笑了一个上午。樟树婆从集市回家,方彩荷才告辞说:“你看看,我们一聊就是一上午,太婆赶集都回来了,太婆呀,您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来给我婶子了。”樟树婆于是就笑道:“我哪有你这么大气呀,我家也不像你彩荷家那么有钱,我什么也没买,我家美英也不让我在集市买这买那的。”方彩荷于是不说什么了,就告辞出方家。樟树婆对美英道:“美英,你过来把这件衣服试穿一下,我同卖主说好,如果不适合,下一集市再拿去换。”美英说:“没事,您给我买衣服做什么?要买我自己也会去买的。再说,我衣服也还够穿。”边说就边过来试穿。 吴美英穿着婆婆给她买的衣服走到院子里去台门口。方彩荷笑着拉住她说:“婶子,你这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我以前好像没有看见过的。” 吴美英就说是婆婆刚才买的,你看看这式样还好吗?方彩荷就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吴美英自感没趣,就识相地走出院子去了。 晚上吃完饭回到房间,吴美英把衣服脱下来递给运幸说:“你把它交给你母亲,下市把这件衣服给退了吧。”运幸说:“我妈···买···买给你,···你···你就···穿···好了,又何必···要她···她去退了呢?”吴美英平静地说:“我衣服有得穿,还是先退了吧。”运幸没法,只好把衣服送到母亲房间里来说:“妈你···把···这件衣···衣服··拿去退···退了吧。” ------------ 第五十八章婆媳纷争(三) 母亲轻声问儿子:“退衣服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媳妇的意思?”运幸就说美英说她自己现在衣服够穿,衣服买来放着也是浪费。母亲这才说,衣服买来拿去换是可以的,但对方说过了,卖出去的东西是不能退回来的。母亲让他最好劝美英下个市集一起去,自己喜欢换一件。运幸就把母亲的意思告诉妻子。美英笑笑说,那到下个集市再说吧,现在刚刚过去,还需要等五天时间呢, 樟树婆看着新买的衣服发了一会呆,心里有些落差起来:“美英是怎么啦,中午穿上时还高高兴兴地穿着不肯脱下来,现在一下子就又不要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同她讲得清清楚楚,衣服只许换,不许退,这不是为难我吗?” 她想过媳妇房间来问问她:“是不是有人对这件衣服有别的看法?又觉得不妥,万一问出矛盾来就不值得了。一件衣服事小,家庭闹起矛盾就不是一点小事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下去,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法解决入睡问题。樟树婆于是就干脆爬起床来,她先到厨房检查厨房还有没有东西忘记藏起来了没有。果然发现厨房柜子的厨打门开着。她走过去,一只老鼠从橱柜里窜了出来,一阵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樟树婆心里一急,就脱口而出骂道:“你这畜生东西,乘我没注意,你就无法无天躲在我这里偷吃偷喝,我这些东西又不是白白捡来的,太没有良心的了,还跑?有本事你就别跑给我试试看?” 真是无巧不成书,此刻吴美英因为下午婆婆给自己买的衣服穿出去没人夸奖而心里难受,她叫运幸还给婆婆,让她下一个集市拿去退了。其实她也在想,这不是给婆婆出难题吗?婆婆说过了,买来的衣服只换不退。而且,自己还穿了一个下午,穿过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这样的事自己怎么可以做出来呢?她想,还是等明天婆婆起床后向她解释一下吧。现在倒好了,为这事婆婆晚上就发起飙来了,还借故骂人,她还能骂谁?分明就是骂我吴美英。她一定是觉得我吴美英是在故意找茬,在刁难她呢?本来我是要当着你的面说明事情经过,我也会给你道歉的。现在,好了,既然你不能原谅你媳妇,我又何必自找没趣呢?吴美英这样误解婆婆,两人隔阂只能愈来愈深下去。 早上起床后,吴美英没看见婆婆,婆婆的房门又是关着的,她以为婆婆因为昨天的事还耿耿于怀,现在连起来做饭都不肯。吴美英越想越生气,也干脆赌气不做饭,就自己出去了。 再说樟树婆很早起了床,运幸和儿媳妇都还在睡觉,又怕这么早把早饭烧熟,等两人起床就可能凉掉,她于是想,昨天老半天赶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趁现在天气凉快去山上干点农活也是应该的。樟树婆拿农具就上山去了,运幸起床时,妻子也还在睡觉,他又怕动作太大吵醒美英,于是也偷偷下了床,门也不敢掩就出去干活去了。婆婆干完活回家,看见家里没有一人,就以为运幸和美英早上起床一起出去的,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干什么事情去,又没办法问。她在想,我还是等一等他们回来再做饭,否则,米饭做多了浪费,做少了重新做也是浪费柴火。 运幸不一会也回家来了,就问母亲:“干吗不烧早饭呢?母亲就说自己也是刚刚从山上回来,我以为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的,又问美英去哪里去了,她怎么也不烧早饭来。” 吴美英从外面回家,婆婆已经坐在灶膛开始烧火做饭。见美英进屋,就轻声问儿媳:“美英,你去哪啦?” 美英没听见,就只顾走进自己的房间。方运幸就开始责怪妻子为什么不做饭?美英冷冷地说:“我们家历来都不是我当家的,干嘛问我起来?”运幸说的意思就是:“我和我妈都出去干活去了,你这么空连饭也不做是讲不过去的。在这个家,谁有空谁做饭,没有明文规定一定就把做饭的事都推给年迈的母亲。” 吴美英讨厌说:“你前前后后、方方面面到处都替你妈说好话,你可从来也不曾夸奖过我,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连一个老太婆还不如了吗?既然你这么在乎你妈,你为什么还在我妈面前起誉保证要待我好,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的这些保证表现在哪里?” 运幸就说,“你吴美英现在越来越霸道了,怎么可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起来了呢,我妈对你怎么样?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应该清楚吗?!” 吴美英听运幸这样一说,更来气了:“你妈待我怎么样我自己当然知道,她就是一个虚伪的‘黄善婆’。” 运幸就与美英大声吵起来,运幸觉得自己结巴说不过媳妇,就抬手打她,等母亲冲进来劝解时,又是对美英赔不是,又是张手打儿子。在吴美英眼里也无非是她‘演戏’给她看罢了。 吴美英胡乱抓起几件衣服,塞进一个帆布背包背起来就走。樟树婆拦在家门口劝说道:“美英,你别走,夫妻争吵,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你冷静一下,运幸犯错,还有我呢?我替你出气。”吴美英反讥讽道:“你真是个大好人,普天下的大好人,你替我出气,你把运幸灭了,方家的香火由谁来继?” 这话大大伤透了婆婆的心,婆婆难过说:“美英啊!你怎么会说出这么毒辣的话语来了呢,我好心求安稳,你却偏偏要兴风作浪,既然这样,我真无话可说,随你的便就是。” 樟树婆放开房门,让吴美英走。吴美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心一横,走了。 吴美英回娘家去半月没回,运幸就过去接。丈母娘是个火爆脾气的女人,见运幸走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嘶吼:“你这个废人,今天死过来做什么?我以为你早就死掉了,怎么你现在想明白了啊,你速回去,把离婚书写好送过来,我家美英马上给你按指印。快滚回去,以后咱们也没任何关系了。”方运幸以为自己这么长时间不来接美英丈母娘发泄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吴美英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运幸,咱们离婚吧,这家我受够了。字你签也好不签也罢,反正我们感情到此就结束了。”不待运幸回答,就把门一关,把方运幸晾在门外。方运幸没有思想准备,就被岳母一阵怒吼,心里本老大个不痛快,就隔着门朝美英喊:“你···你们讲···点···理好不···好?什···么···离···离···婚,你们···可···得讲···点···点理···好吗?” 吴美英的兄弟吴大友冲出来照方运幸的脸就是一耳光下去:“你这只狗东西,老母狗欺负我家美英,你就装聋作哑,现在休想要美英回去,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方运幸铁青着脸,他不敢还击,在吴家门口,自己还是忍气吞声点好。否则,面对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家庭成员肯定要吃大亏的。 方运幸黑着脸走回家。母亲看他脸色不对劲就问他:“运幸,你今天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方运幸对母亲的问话不去回答。他只问母亲一个问题:“吴美英是怎么回家去的?母亲就说,你别问我,这样的女人咱们家真的伺候不起。”方运幸冲母亲吼叫道:“你还在···怪她,人家都···要···同我提出离····婚···了。” 樟树婆没好气地对儿子说:“离就离吧,免得我被她活活气死。”方运幸于是与母亲大吵一场后,还砸了些东西。母亲只好软下心来,让儿子冷静一下,说对方与咱们到了这个程度,想好是不能够的了。妈还是支持你去离婚的。 事情越来越糟糕下去了。方运幸多次去岳母家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运幸又把叔叔方仁德请出来前去说情,樟树婆还请梁勇书记以亲属和干部的双重身份过去说情,依然没有感化吴家人的心。方运幸只好走最后一步棋:同意离婚。 方彩荷过来劝樟树婆道:“阿婆,您也别太伤心,这美英有什么好留恋的,又不会替运幸叔生孩子,还这么骄横。我运幸叔只要与美英离了,我敢肯定,运幸叔不到半年就会娶上新老婆回来,到时候,替您生几个孙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我都替你们高兴着呢。” 许多邻居都过樟树婆家来慰问,言词语气都差不多。樟树婆得到了心理安慰,也就不那么难受了点。只有运幸这几天没见人影,大家估计是卧在床上起不来了。 吴美英自从与方运幸离婚后不到半年,母亲就把她转嫁出去,第二年产下一个女婴。樟树婆听到传闻,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 第五十九章 “ 痛” 的 伤 痕(一) 离婚风波没有击倒方运幸,但却把樟树婆给击倒了。吴美英在离婚不到半年就出嫁的事传到樟树婆耳朵里去时,樟树婆还话里带刺地说过:“她嫁不嫁现在同我方家没有半点关系,这祸害害过我家运幸这么多年,现在又要去继续祸害人家去了。”可是,吴美英一转嫁就怀孕,这件事恶狠狠地打了樟树婆和方运幸的脸。方运幸原来是一个‘太监’的传闻在一夜之间就满天飞扬起来,樟树婆彻底被吴美英怀孕的传闻吓得不敢去邻居家串门去了。 她最害怕别人提到吴美英怀孕的消息,一段时间里甚至连别人家有媳妇生小孩她都嫉妒怨恨起来。她恨自己的儿子方运幸不争口气,更恨吴美英这么快转嫁怀孕的事。但不管她恨与不恨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已经无能为力了。这样的打击不能不说是致命的。尤其是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这对她是不是太残酷了点。方运幸反倒把这件事慢慢地看开了:别人叫自己太监就太监吧,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别人背后说什么又能怎么样?谁有本事当着我面说试试看,我就佩服他有种。 给樟树婆更大的打击一个紧挨一个而来:她托人替儿子说媒的事情要么石沉大海,要么被一口回绝了她。有心直口快的人传话说,人家对象一听说你儿子是个‘太监’,就赶紧回避了。不管樟树婆开出的条件如何优裕,人家就是不为之所动。樟树婆开始替儿子争辩、解释。到最后,在所有的一个个希望破灭后也顾不得自己的信誉而对别人破口大骂。 历史的车轮隆隆前推。樟树婆的生活却开始一团糟糕起来。她有些恼怒,有些悔恨,但更多的是无助和无奈。她恼怒自己的误判,也悔恨自己的草率。她不该劝自己的儿子离婚了事。虽然把吴美英扫地出门也换来一时之快,但世报轮回,横加给别人的痛苦很快就又轮转过来,把伤害别人的反过来伤害起了自己。她过去信佛,现在就更加坚定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对佛不够虔诚,自己私心太炽;她觉得这都是命,她命里缺乏福星,缺儿孙的福星。她要从现在起,把吃素斋念阿弥当头等大事来做。她没有其他祈求,只求佛法无边,能拉她家一把,把她从迷惘中催醒。她需要佛的力量来补充自己的正气,用无量的神的力量来驱散邪气,她需要佛祖光芒的照耀。 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盲从别人。她开始只觉得自己也是个被别人尊重和敬仰的人,可是由于自己的无知无能,放弃了美英。如果没有美英的离去,方运幸就不可能被别人冠以‘太监’的名号。这是一把锋利无比的毒箭,朝她射过来了,射准了她的心脏。她心被这毒箭射死了,方运幸是个可怜的孩子,平白无故受到了重击。他们家现在就剩下孤儿寡母,人口凋敝,这是我李竹桃个人的罪恶,与别人都无关,与儿子运幸也无关。 樟树婆哭泣可以、伤心也可以,念经拜佛更可以,但都于事无补。外面的风言冷语把她切割得‘体无完肤’。她不似方运幸,她比儿子不知要伤心多少倍。她把多年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她把儿子给她继承香火的重任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更珍贵。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一切,使她牢不可摧的精神堡垒开始逐步瓦解和瞬间崩塌。她眼看着自己亲自毁灭了自己家庭的全过程,这是怎样的一种无助和悲哀啊! 就在方运幸与吴美英离异的第三个年头,吴美英又产子的传闻开始在方家院子里悄悄传播开来。 这一天,方彩荷神神秘秘地拐进方运幸家,趁方运幸没在家的当口,就偷偷小心对樟树婆说:“太婆,您再近有没有听到传闻,外面又在议论咱们方家那个‘BZ’又生孩子了。开始我老是不相信这种传闻的,可是,这次传闻好像又证实是事实的。” 樟树婆是非常不喜欢像方彩荷这样的侄孙女儿的,她知道,儿子的事,大部分的新闻传播开来都是出自她这张大嘴巴。现在,她又过来揭自己的伤疤;但脚和嘴都长在人家身上,樟树婆想阻拦也阻拦不了。她真的想当面对方彩荷说:彩荷呀,你千万别给我添乱了,我求求你,别给我报这样新闻那样消息,我胆子小,心脏吃不消。你再给我传播这样的新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方彩荷还是依照自己的方式把这个新闻传递给了樟树婆:“阿婆,你别在这个‘BZ’身上伤神,我方彩荷在外面也不许别人说我们方家人的闲话儿。” 樟树婆本不想理睬方彩荷,但出于礼节,只当没事人一样对彩荷说:“我才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心劳神,你也别听人家的谣言,我们没有时间耗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去。” 方彩荷似乎没有理解樟树婆的话的意思,还接着说:“太婆是宽宏大量的人,可我方彩荷眼里容不得这粒沙子,谁同太婆和运幸叔过不去,就是同我方彩荷过不去。我不会放过她去的。” 樟树婆只好说:“我也知道我们方家孙辈中,你方彩荷顶替得上一个男汉子,办事能力比一般男人都还强上几倍呢?” 方彩荷说:“你不知道哩,自从吴家那‘BZ’转嫁出去,从生下第一个小‘BZ’后,吴母就开始嚣张了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太婆,您不知道,我好几次都同人家争吵过,就是为了维护我们方家人的尊严的。” 樟树婆心里好苦好苦呀,她不愿意方彩荷再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儿,就对彩荷说:“彩荷,你太婆今天还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你若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过来聊好吗?” 方彩荷走出樟树婆家去的时候还对樟树婆‘赶’她出来的事耿耿于怀:“这个老太婆,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樟树婆对于吴美英快速转嫁本来也没有什么刻意上心的,她的第一个打击是来自于吴美英的怀孕与生产。当吴美英生下第一个女儿时她还能自嘲地对别人说:那又怎么样,生个女的又不能传宗接代,与我家一个也没有不都是一个模样? 可是方彩荷今天传递过来的这个消息简直就是要了樟树婆的命:吴美英接连的生育表明吴美英完全具备多产高产的能力。而且,就在嫁出去的第三年就又生下了一个男婴,她非常害怕吴美英继续生产下去,这样,李竹桃就完全没有讽刺和还击的能力了。她已经是完完全全被败下阵来了。 李竹桃的‘痛点’正是出于此。如果没有极好的方式来释放她郁结于心口的这些负能量,对于一个古稀的老人确实是十分致命的打击。虽然,李竹桃也是过来人,大风大浪漂泊了一辈子,虽过去的风雨中也有飞沙走石疾风暴雨;但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了,这一次不但给她带来并不是只有狂风骤雨更多的是洪水猛兽。她没有阻挡它的能力,她疲惫不堪,思想上已经毫无斗志了。 樟树婆准备自己对自己放弃了,她趁方运幸没在家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先洗了澡,连指甲和趾甲都修理齐整了。她才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这梳妆台已跟随她四五十年了,已将一头秀发梳到满头白发,将浓密秀发梳成稀稀疏疏的了。她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梳理得一根都不再凌乱。她打开从娘家嫁过来已经伴随她四十多年了的樟木箱子,这个箱子的耳环也已脱落了,那些桐漆油过的箱子表面也已起了变化皱皱巴巴的一身鸡皮疙瘩,桐油表面完全磨光掉了,形成一道道猩红色的沟痕。李竹桃用鼻子闻着那些古色古香的箱子,有些不舍,她抚摸着它,不禁泪流满面。李竹桃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与这些东西诀别了,她深爱这里的一切,哪怕是一把小小的牛角梳子,她都珍惜它们而爱不释手。她用牛角梳子一遍又一遍重复梳着自己满头的银丝,这些一根根银丝从她稀疏的头皮上被带了下来,缠在梳齿上面,她把它们小心地刮了下来,再把它们团成一团,慢慢放进竹篓里,想象一根根黑得透亮的秀发一天天演变成一根根银丝,这真像自己一生的经历。每一根银丝就是她每一个岁月中的每一天,现在,这日子就像头上的白发一样稀疏起来了。她非常珍惜自己的这个过程,她知道这个过程就是她的人生,现在这些都没有什么好可惜和遗憾的了。 ------------ 第六十章 “痛”的 伤 痕(二) 她沉重地打开另一只箱子,找出自己只有在极其重要场面才穿的衣服重新穿了上去,这是一件天蓝藏青色的大襟衣布钮扣的衣裳,她很快穿了上去面对镜子细细打量,一遍遍把衣服的皱痕扯平直,裤子也换了新。她找来一双没有穿过的白色棉料袜子,把它也小心穿到脚上去,她再去柜子里找来一双新的黑料布鞋,这是她自己亲手一针一线缝纳出来的,做好已经有两年了,一直舍不得穿。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舍得穿她,是因为她一下非常节俭,她穿鞋又非常地节省,平时一双鞋穿一两年也穿不坏。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才平静地躺倒床上去。 现在,她的手上捏着一个深褐色的小瓶子。这个瓶子上没有标签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她不认得字,否则,在她打开这个盖子喝下瓶里的液体去之前,她一定有好多话要写到本子或者纸张上面去,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在她心里是对儿子是不舍的,但是她不得不走这一条路去向祖宗先人们去赎罪,她希望以此能够得到列祖列宗的原谅。她在自己走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去做,但已经没时间去做了,她更知道她已经无法实现自己生平的愿望了。每个人的愿望不可能完全实现,李竹桃也与大多数的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她也有快乐和痛苦,也有成功的得意和失败的遗憾。她哭泣过的时间比欢笑还要多,但她能够活到七十三岁就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了。这么长寿的人也不多,她要把自己留下来的余生补偿给自己的儿子方运幸,这是作为母亲最后的一份礼物,同时也是无偿的爱。 方运幸回家,没看见母亲,又见母亲房间的门关着,就以为母亲又出去干什么事情去了。他问院子的邻居有没有看见母亲,大家都说今天早上也没看见她出去过,会不会从边门出去就不知道了。运幸说,我妈平时没有锁自己门的习惯,今天她却把房门也锁起来,估计是出去要很长时间才回来的。许志国说,你妈没有告诉你要去哪里吗?运幸摇头说没有。许云勤在旁边插话说:我看见过阿婆没有出去。许志国就骂儿子说:小孩子插什么嘴,我们大人说话,你也搅进来做什么?云勤就不敢多说了。金小菊就说:云勤如果没有说谎,你们就要进房间去看看,阿婆她也许身体不舒服呢?一句话提醒了运幸,他于是就去敲门,门是从里面锁着的,运幸推不开,就又出来叫院子里正在吃饭的大家都过来一起推。许云勤早跟过来看热闹,就跑前面去,刚刚到门口就又折回来叫起来:里面好臭呀,边说边捂鼻子。这事让大家就紧张起来,赶紧跑过来,大家合力撞开门锁,看见李竹桃仰面躺在床上,一个药瓶子就落在地上,她的满嘴里流出来全是白色的吐沫,还带着浓重的气味。大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赶紧组织人员弄来担架,飞速把李竹桃送去卫生院。 李竹桃自己挺过了鬼门关,这对于儿子方运幸和整个方家大院子来说都是极大的一件喜事。尤其是方运幸,他对许云勤第一个提醒他母亲没有出门为他赢得了抢救母亲的时间表示感激。 为此,方运幸专门买了一点礼物送到许志国家里,以表示对许云勤的感谢。金小菊高兴地说:这是太婆福大命大,以后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这次事后,李竹桃心胸反而渐渐开朗了起来,她对过去的一些思想和看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有时候也会神绪低落,她平时总是一副开心高兴的样子,她已经不寻求方运幸能替她继承香火的重任了。这也给方运幸释放了不少的压力。方运幸说话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他参与公益的热情也似乎比以前更加积极了许多。这一家子已经很少被人家再拿来当笑话看待了。 方运庆这个时候老婆何仙香刚刚去世不久,神绪非常低落,货担也不挑去卖了,整天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喝得昏天黑地,一醉方休。李竹桃就会趁机走过来和他谈论一些开心的事情。她开玩笑说:“运庆,你都儿孙满堂了,还不知足吗?你没看见我孤儿寡母还开开心心的呢?”她嘱咐方运庆的女儿方彩丽要好好照顾父亲的生活,平时多跟他说说话谈谈心。方运庆喜欢喝酒,她就让方运幸端酒瓶过去,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喝。 鲍玉梅的大女儿方婷婷我们前面已经说到过了,她因为母亲和姑妈的干涉而放弃了与徐忠海的真爱。徐忠海从部队退伍回家,知道方婷婷已变心,内心痛苦万分。他经过多方努力,依然于事无补后,也就只好无奈放弃。从此,他不再与方婷婷有任何往来瓜葛。 郭家在当地权大势强,徐忠海一时也奈何不了“横刀夺爱”的郭庆鹏的儿子郭健如何,只是心中的仇恨一时无法抹去,心灵的创伤也一时间无法烫平罢了。 郭家与方彩玉商量方婷婷与郭健举行婚礼的事。方彩玉就通知鲍玉梅过去一起议定结婚的日期。鲍玉梅本就想早点把婷婷送过去,以免夜长梦多。就这样,婚礼举行的日子在没有获得方婷婷知情同意的情况下,以一个男人加两个女人经过一个下午时间的勾连为代价就作出了最终决定,两个年轻人只有执行的命。 鲍玉梅喜滋滋回到家,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方婷婷。方婷婷并没有像母亲那么高兴,相反她又偷偷跑到小山岗草坪去痛哭了一场。此刻的她虽然停止了与徐忠海的联系,但心中依然留存些许的伤感和昔日的情愫在。徐忠海自从方婷婷变心后,开始他是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直到他亲自找到方婷婷,方婷婷泪流满面地告诉他,他们的恋情已经结束了,他才知道他与方婷婷的感情基础是如此的薄弱。徐忠海没有流泪,他知道方婷婷的变心责任不能全部由方婷婷一个人去承担,他徐忠海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他觉得这样对方婷婷是不公平的,他是男人,自然也应当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方婷婷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他徐忠海除了还算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男人之外,其他什么条件都无法与郭健相比。徐忠海也不想在这方面上浪费时间,他要奋发图强,他要活得比方婷婷和郭健强。他现在如果不努力,别说活得精彩活得比他们强,就是能够达到郭家目前的条件也是一种奢望。 方婷婷哭够了,就冷静下来,她坐在草地上,想过去思念徐忠海的甜蜜时光:想他对她的誓言,想他与她月光下散步、打闹、他背着她过小河小溪时故意吓唬她,要把她掉到河里去喂鱼。两人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好歹那一段时光是充实的、快乐的、甜蜜的,向往阳光和充满憧憬。那是一个多么充满童话色彩的春梦啊,可惜,这个梦已早早破碎了。方婷婷只是没有想到破碎的梦会来得这么快、如此突然,她与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现在,对方已经同自己的母亲把结婚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的中秋节那天,也是国庆节的第三天。方婷婷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喜悦,只有惊讶。她恨自己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她现在还没有同郭健联系过,虽然她自己已经默许了他,但毕竟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纯粹物质基础上的,而不是建立在深层次的感情基础上。她心里还是把徐忠海放在重要位置上,只是方婷婷也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思想追求和理想境界。母亲与姑妈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逼迫她就范。 她觉得有必要同自己对象郭健碰一下头,商量一下这一段时间该怎么去准备婚事。她让姑妈去同郭健先打声招呼,定一个时间见面。姑妈很快就给她带回了信息,方婷婷于是就在约定这一天过去同郭健商量。郭健说:其他事我家父母都准备得差不多的了,就等中秋节的到来。你家准备情况我还是不怎么清楚,你最好同你们父母提前商量一下,场面不能太寒酸,毕竟我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你们家把我家派过去接亲的人冷落了,我爸妈的脸面盖 不过去就麻烦,这点你们一定要特别注意。你父母如果办喜事钱不够,你让你们父母赶紧向媒人提出来,由媒人向我父母再提出来。不过,婷婷,我告诉你,你妈可不能狮子开大口,我父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过重的聘礼也会伤害到我们两家的感情的。 ------------ 第六十一章 良 辰 吉 日(一) 方婷婷回来,鲍玉梅与方彩玉早已在等她。方彩玉问婷婷,郭健对她怎么说。方婷婷就说,男方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这边。并告诉母亲和姑妈,郭健还告诉我,让我们别把婚事办得过于寒酸,如果资金不够让姑妈去同他们提出来,由郭家来负责,但也说不能开大口,否则,他们也不傻,会对我们另眼相看的。 鲍玉梅让女儿先走,她要与姑妈商量个事。方婷婷走后,鲍玉梅对方彩玉说:“姑妈,你觉得这件事我们能不能向郭家再提点要求,我想把婷婷的婚姻大事办得隆重一点。”方彩玉笑着说:“刚才婷婷也把对方的话传递给我们了,我觉得适当提高聘礼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尺度把握好,我们更不能漫天要价。”鲍玉梅点了点头,就让方彩玉出个对方会认可的数目。方彩玉就说,这个要你把具体事情都考虑进去后得出个准确数据出来,我再过去提条件心里才有底,现在不能马虎。鲍玉梅于是说,那我先仔细核算一遍,回头把详细清单交给你一份,到时候还要姑妈你多出份力。方彩玉赞同说:“玉梅嫂子,你要把清单搞仔细一点,不要有什么遗漏,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到时候一定把你这里的情况汇报给郭家就是。” 方婷婷结婚,自然要把方本全和鲍玉梅双方的亲戚都考虑进去,包括方家的一些远房亲戚和村里的邻居叔伯。按照亲疏远近顺序,就这样一份长长的名单开始出炉了。受邀人员名单一旦清晰起来,其他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只要把宴请的每一桌上多少个菜,放多少烟酒和发多少回礼物品列一份表格,这样计算出来开宴一天费用乘设宴几天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鲍玉梅自己文化低算不清,就只好请年轻人来算,但也不能让与己无关的人过来算,因为这也算是一份内部秘密的事,总不可能在喜事还没有开办之前就被泄密出去,传得沸沸扬扬。 鲍玉梅把这件事交给自己的亲胞弟鲍先能来算。先能是个初中毕业生,文化程度也不算低,鲍玉梅觉得弟弟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才知,鲍先能草稿打了一整天,什么事情也没搞清楚。鲍玉梅看弟弟不行就只好把方秋平找过来,请他来把这个账先预算出来个大概。方秋平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一份详细清单交到鲍玉梅手上去了。 方彩荷一直非常期待侄女方婷婷的婚事。在这件事情上,虽然鲍玉梅从来都没有同她商量过,甚至连同她打个招呼都还没有。但方彩荷还是有能力了解到方婷婷的婚期定在今年的中秋节。方彩荷对于嫂子鲍玉梅的傲慢非常不满,婚期临得这么近,鲍玉梅都还不去告诉她,她完全可以在方婷婷结婚时拒绝赴宴。这样做也并不失礼节,鲍玉梅也是无话可说的。但方彩荷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别人的热闹她都要去凑,自己的侄女的婚事无故缺席那是会被人耻笑的,她并不在乎自己出的那一份彩礼。她方彩荷自己的侄女结婚自己不出彩礼会被别人说闲话和看不起,但鲍玉梅瞒着她不告诉她使她耿耿于怀。 鲍玉梅其实并不是有意冷落方彩荷。她只是把方彩荷当成与她同院子方氏的人一样亲疏成分来看待。她现在还没有时间来考虑对四合院里的这些邻居作出安排,她自己的亲戚和方本全的亲戚以及祝秀雅的两个干儿子都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去通知到;第二批才是方本全的远房亲戚,这些亲戚当然都不怎么重要了。但是,这一次还是一定要把他们全部通知到的,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还有一点非常重要,鲍玉梅嫁女儿,亲戚送礼物要比儿子结婚送出的礼物还要重。这些规矩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也不是她鲍玉梅首创的,鲍玉梅可不能把这个盈利机会白白浪费掉。而邻居可就不一样了,邻居虽然也要送份礼,但送出的礼完全可以由自己家庭的实际情况来决定,客气一点,走得近一点的,自然就会送得多,送得重一点;相反,如果是一般的邻居关系就没必要送得太重,只要出一份饭钱就可以了。 鲍玉梅故意把方彩荷放在邻居的层面上,分明是对小姑方彩荷的一种侮辱。这点,鲍玉梅知晓,她方彩荷更懂得。现在方彩荷可以用鲍玉梅的这种失礼行为进行宣传和攻击。 方彩荷现在的短板是鲍玉梅有没有已经通知到了所有别的亲戚,或者通知亲戚的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这个鲍玉梅把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方彩荷打听了好几天也没有得到准确信息。这样,方彩荷一时还不能发作。因为她的讽刺会被鲍玉梅说成是刻意中伤,鲍玉梅会说她根本还没有去通知其他亲戚,这样对方彩荷也是不利的,别人以为方彩荷是为了节省一笔礼金使出的诡计,这样就会落下一段笑柄来。 鲍玉梅确实做事小心谨慎得很,她并没有让方彩荷找到任何证据来证明鲍玉梅在这件事上冷落了她。当然,方彩荷现在已经得到了鲍玉梅的邀请。鲍玉梅耍了个心眼,把方彩荷的邀请时间落实在与邀请邻居的前一天,把她隔离在亲戚与邻居之间,又不刻意说明原因。弄得方彩荷里外难受。 中秋节说到就到了,这是个大团圆的好日子。对于方婷婷和郭健又是一个喜上加喜的日子。郭家迎亲的队伍早早出发来到方家,方家在邀请所有自己的亲戚后方婷婷才动身去郭家。晚上就由郭家负责开宴招待所有客人。 中午的喜宴就在方氏大院子里举行。鲍玉梅通过方彩玉女婿朱成武的关系邀请来镇上“友谊大饭店”主厨和三个副厨包括一帮配菜人员。中午在鲍玉梅家做饭,晚上就回饭店负责郭庆鹏的喜宴伙食工作。鲍玉梅把酒菜的档次提高了许多。按平时尚胡村的标准宴席,每一桌是九个荤菜搭配六个素菜三个冷盘就算高档次了。素菜都是自己家里地头采集的,不用出钱去买,大家当然并不关心素菜。荤菜除了猪肉可以从自己猪圈里拉出来宰杀外,其它一般都需要提前到菜市场去采购。因此,这样的采购档次和质量为因为食材的变化而起变化。一般的农家婚娶喜事,谁请得起专业的厨师?一般都是左邻右舍过来帮忙解决就是了。菜烧得合不合大家的口味也没个标准,大家也就只能依靠掌勺人的口味来衡量。因此,每一次邀请过后,就会出现许多议论,有人埋怨菜烧得太咸,也有的人会嫌菜太淡。有人自然觉得非常合自己口味,既不咸也不淡。 ------------ 第六十二章 良 辰 吉 日(二) 鲍玉梅请来了大饭店的主厨来掌勺,自然给许多生活在农村的老百姓享受到了一辈子从没有过的口福。他们在宴席上大喊大叫,频频碰杯,大块嚼肉大口喝酒。鲍玉梅把荤菜弄过来十八个,比别人一下子增加了一倍,而且,菜品的质量也是前所未有的提高。这一下子也让大家都傻眼了,赴宴的人很多还是头一次遇见,叫不出菜品是什么名堂,见了就已胃口大开,恨不得趁此撑破肚皮,宴席就在方家四合大院天井院子里举行。 宴会一开始,主持这次宴席的朱成武就痛快地告诉大家:“今天中午,我希望各位来宾放心开胃放开肚皮使劲吃、吃、吃。今天菜有的是,大家不要把目光专盯在刚开始上来的几个菜上就一个劲猛吃了,菜是要慢慢上慢慢吃酒更要慢慢品,吃猛了,吃急了,后面的好菜吃不下,吃不了就是你们自己吃亏了。” 自然有些人是不会认真去听主持人的话的,更不相信主人会准备那么多菜来招待他们,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鲍玉梅会如此客气,把荤菜搞得如此丰富。早知道朱成武说的是大实话,谁还会一开始就使劲地猛吃猛喝猛灌起来了呢?酒品也是多种多样的:白的高度酒、红的葡萄酒、甜的自酿酒、辣的高粱酒;无酒精度的、低酒精度的、中度的、高度的、琳琅满目,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敢喝,只要你的肚子能盛得下去才行。 方运庆这回可是自妻子何仙香去世后第一次把酒喝得这么痛快开心:他开始只喝自己喜欢的黄酒,因为他知道今天可以放开肚皮尽管喝。但他没有想到酒上了这么多,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闻也没闻过更别说品尝了。现在他把一样一样的酒都换着喝,开始他觉得这些没喝过的酒也不觉得怎么样,还不如老酒来得开胃舒服,但喝着喝着就觉得甘甜醇香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才觉得自己过去都是白活的了。 与他同桌的都是他的邻居和熟识的同村人。方运幸、方仁德、许志国和同生产队的方运鸿、许良财、王巩雯、李兰英等人。这些人的酒量也不是特别好,有一二杯就到顶了,有三五杯下肚就天昏地旋;也有不善于混吃的,光一样酒“千杯不倒”可替换其他的酒沾口就晕。方仁德过去酒量还算可以,现在因为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去,也只能喝个六七成;许志国可喝半斤老白烧,但红酒也控制在一斤的量上。酒量最大的应该是许良财,他可是个什么酒都能喝的料。但他性格温柔,不喜欢冒尖。他平时喝酒也斯斯文文得很,从不把自己喝醉,这不是说他有多大修养。以他的学历论,他初中都只读到二年级就没有读了,主要是他性格方面像他母亲的缘故。王巩雯是个爱说大话但酒量最小的一个,但他爱吹牛皮,一喝酒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大家也知道他这些套路,他们就等王巩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 酒喝到一半,一桌子的人早已有了几分醉意。但谁也没有倒下去,连王巩雯都还没有喝醉。 恰好这时,外桌有人过来敬酒,大家都把酒杯端起来,互相之间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这些话当然应该属于客套类型的,没有特别的深层次含义。 王巩雯碰碰许良财的手说:“兄弟哥,我同你商量个事,现在人家都过来敬我们了,我们桌如果不回敬他们一下,于情于理都是过不了这关的。你是我们桌酒量最好的,你应该代表我们这一桌去回敬一下才是。” 许良财说:“理是这个理,但我开始一顿猛喝猛灌已经喝得也差不多了,我想你到现在也没喝下多少酒,还是老兄你出面去吧。” 王巩雯笑着道:“我怎么好出面去敬人家呢,我这个半拉子自身都难保的人,怎么可以代表我们这一桌子呢,只有你亲自出面,大家都觉得稳稳的有面子呢。” 王巩雯又继续说:“还是你出面去好一点吧,要是他们桌同你拼起酒来,你也不会怕他们的,我出去岂不要出洋相倒牌子的。” 许志国于是就插嘴说:“良财,我认为巩雯说得有点道理,你是代表我们这一桌出去敬酒的,自然要你出面啰,你让巩雯去,我还担心他把我们这一桌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大家说是不是”? 许良财推脱不了只好说:“我可以去代表我们桌过去敬酒,但是,我也有个条件,你们答应了我才能去?” 大家都问他是什么条件?许良财认真说:“既然要去敬酒,那么你们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优缺点的,我承认酒量是有一点点,但是,我这人不会说话,我需要我们桌能说会道的人去帮忙我去说说话去,这样我就不用担心闹笑话回来。” 有人就说,那就让仁德叔出面好了,他是我们这一桌资格和辈分最高的人,应该由他出面。方仁德连连吐着口水摇头说:“我哪有这个本领,在酒桌上,现在的年轻人才是比较合适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脑子完全退化了。” 大家推来推去,就都把目光往王巩雯身上推:这事还真的只有你王巩雯最合适,一个你酒喝得最少,头脑最清楚;另一个,这个主意也是你先提出来的,而且你自己又会应付得了这个场面,你不去发挥简直就是人才浪费了。 王巩雯无法推脱,只好与许良财一起过隔桌去敬酒去。大家也没有闲着,一边接着喝酒,一边竖起耳朵听隔桌的回应。 就这样,许良财一桌一桌敬过去。外桌自然也都是要回敬他们两人的,王巩雯磨破了嘴皮,还是被他们灌得昏天黑地、不知南北方向了。 王巩雯喝到最后一桌,已经不能自己了,但是一个叫“麻皮炳云”的同村人在与他劝酒时竟打起了架来了。“麻皮炳云”把他打倒在地,还压在他身上往他嘴巴里直灌白酒。 方彩荷被鲍玉梅安排在亲戚的贵宾桌位上,鲍玉梅亲自把她拉到这个桌位上来:我说小姑姑,你怎么可以坐到别的席位上去呢,今天是你大侄女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做姑姑的往别的席位上坐去,今天你不上主宾席?就是让我鲍玉梅自打脸儿。就因为她是把方彩荷当作亲姑妈参加这次方婷婷的婚礼,她自然就应该出一份像样的礼金,这对于方彩荷来说是又喜又忧。她是忧大于喜的。老实说,方婷婷的出嫁对方彩荷来说几乎没有带来一点益处:方婷婷是鲍玉梅的女儿,将来方彩荷就是想同婷婷搞好关系,婷婷也还是要看母亲的脸色的,这点方彩荷早就看出来了。因此,虽然方婷婷嫁了一个不错的人家做了靠山,可惜对方彩荷没有一丁点好处,相反,如果鲍玉梅若变本加厉起来,她方彩荷的日子反而更不好过了。 就因为此,方彩荷相当难受:礼金出多了吧,心疼是小事,问题是自己得不到一点好处,礼金出少了吧,又会让鲍玉梅记仇。看来我方彩荷以后与鲍玉梅斗,只有输的份了。 下午是鲍玉梅家亲戚送郭庆鹏家接亲队伍回去的时候,也就是方婷婷随这些大军起身去夫家的吉时良辰。方婷婷早已将自己梳妆打扮得天仙美女一般样,鲍玉梅还给她凑齐了七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做她的伴娘,陪嫁的家妆也是十分庞大的:大大小小的皮箱、板箱、柜子、衣柜、应有尽有,光被子就给方婷婷组织了十二条,塞了满满的四大筐、其他亲戚朋友邻居叔伯妯娌送的杯子、脸盆、热水瓶、陶瓷、锡器、铜盘、镴器、毛毯、风扇、手表、缝纫机、收音机、黑白电视机、小凤凰自行车等等东西都一一让人带上抬走。鲍玉梅还给方婷婷带走无数的糖果、花生、饼干、罐头、瓜子、糕点、香烟、红鸡蛋以及苹果、橘子、红枣、红烛、蜡台和小手帕等东西。自大往小,大到全套家具小到针头线脑,这体现了鲍玉梅办事事无巨细的用苦良心。 吉时已到,方婷婷马上就要出发了。这时方家大院里锣钹喧闹、鼓乐齐鸣,鞭炮连天;鲍玉梅抱着方婷婷哭成泪人,方彩玉走过来把鲍玉梅与方婷婷分开,拉起方婷婷的手迈出了方家大门口,前面的迎亲队伍早已各就各位,就等新娘子出阁喽。 村口路旁人头攒动,都知道今天是鲍玉梅女儿方婷婷出嫁的日子,他们站在大路两边观看这热闹场面。等方彩玉过来,都纷纷向她讨要彩头,分点喜糖瓜果香烟来吃。方彩玉肉嘟嘟的腿迈着吃力的步子,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她今天特地请了三个年轻的妇女过来帮她分发喜糖,因为今天的场面实在太隆重了,她一个人分身乏术。 迎亲队伍浩浩汤汤地向高阳村方向出发了。 ------------ 第六十三章 规 划 许云勤初中已经毕业了,因为没有考上高中,只能回家与父亲许志国一起务农。许志国本来也不指望儿子能够考上高中,这至少对家庭减轻经济上的压力有极大的好处。云勤下面还有一大串弟弟妹妹,他们都在不同阶段的年级里读书,书费和学费都是让许志国十分头疼的大事。云勤书不读了,又可以直接帮他上田头地尾干些农活,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许云勤对父亲天天逼迫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去干农活非常恼火:头顶毒辣辣的太阳光,脚踩臭烘烘的烂泥土,手握沉甸甸的大锄头,汗水浸透着湿漉漉的白衬衫,夏天口渴心苦眼冒金星,父亲活不干到午后还不肯收工。冬天,北风怒号,路旁杂草挂着冰霜寒露,父亲也逼着他早出晚归。 这是许家承包生产责任田落实政策的第二年,许志国家庭还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许志国发誓要在今年摘掉这顶“耻辱”的帽子,许云勤今年十七岁了,人已经长得与他父亲一样高大了,许志国自然已经把他当成是一个成年人。但许云勤骨骼还是非常娇嫩的,肩头上还压不得重担。这是许志国从许云勤第一次挑稻谷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家把田里的稻谷收割后直接在田头脱粒后放在箩筐里让许云勤挑回家,许云勤只好依照父亲的吩咐把担子挑起来。路上他一直停停走走,走走歇歇,许志国开始也挑着担子,跟在后面催他走快点。后来超过他先挑回家再折回来接儿子的谷担。晚上云勤一个劲喊自己的肩膀疼,许志国挽开云勤的肩膀查看,发现他的肩膀的皮肤已经磨去一块皮,肉肉红红地渗出血水难怪他一直喊疼呢。金小菊心疼儿子,就让志国以后少让儿子挑重担子,志国却反对说:“咱们是农民,不挑担子,粮食自己会跑到家里来吗?我们又没钱买拖拉机来拉粮食。”金小菊就说:“你不要说废话,谁不想用拖拉机来拉粮食,你没有这样的好命,现在孩子还小,细皮嫩肉的,只能慢慢锻炼,不能一下子就让孩子吃尽苦头。” 许志国不高兴妻子批评他的观点,就争辩道:“他十七岁了你还这样宠着他,他要到何时才能成熟起来,锻炼是要从小开始的,何况云勤书也读毕业了,他又没有其他的本事,干农活也都是在实践中学到本领的,他现在学正当是时候的。” 小菊奚落他说:“你理论一大套,也没见你把庄稼种得怎么样?否则,人家都不愁饭吃了,我们为什么年年还要去借粮食?” 许志国听到妻子的讽刺就来气:“你站着说话不闪腰,你来替我干的活试试看,是的,人家吃饭不用愁,我家为什么连粮食供应都困难,你不去找问题的关键因素,死盯我不放干什么?难道我不想把庄稼种好一点,丰收一点吗?我们家要买化肥没钱,要买农药钱没有,你让我如何丰收保证?” 金小菊知道自己丈夫辛苦,但辛苦有时候真的换不回应有的回报,这是一个劳动者的隐痛。金小菊并不是让丈夫伤心生气的,只好立即缓和语气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东西种不好,我也晓得是有多种原因造成的,你就别发火了。”许志国听了于是也就笑起来说:“既然你也知道庄稼种不好,并非是我技术的问题,以后你就别把这事吊在嘴边了。” 方彩丽居住在许云勤隔壁,对许云勤每天的生活轨迹把摸得非常准。现在,许云勤读完了初中回家务农,她不但不为云勤可惜反而觉得暗暗自喜起来:云勤总算是没有考上高中回家来了,我方彩丽以前是希望他书越读越好,现在又希望他书少读一点。这样,我方彩丽至少对他的交往把握性就提高了。 方彩丽偷偷喜欢上许云勤是有个漫长历程的,她一开始恨透了许云勤。许云勤第一天搬家过来就一把把她从家里推了出来,还骂了她,她当时人太小,没力气与她干架。她把他推她的事记在心里,并暗暗准备找准机会报复回来。可惜,这样的机会很少出现,她想报复也报复不了。 一天,许志国把儿子叫住说:“云勤,爸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爸这一辈子没有学过一样手艺,以至于整天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苦苦支撑着干农业的事,爸自认为自己的技术也是不错的,可惜我还是没有保证让你们不挨饿,这是你爸心头的痛。今天,你爸也想明白了,我想让你出去拜师学艺,你觉得自己对什么手艺喜欢一点,爸会支持你的。” 许云勤就说,我没有特别喜欢点的,你要我去学什么手艺我去学就是。他现在不想干农活,只要能摆脱农业生产就行。 许志国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计划的,昨天去自己的朋友许云鹤家去串门,云鹤对志国说,你大儿子初中毕业都快一年了,你也没想替他规划规划吗?志国说:“我怎么计划,我现在家里缺乏帮手,我只有把田地种好,一家粮食有了保障是头等大事,还需要什么计划?” 许云鹤没好气说:“你一辈子没有出息,也想把下一代害死不成吗?”许志国委屈似的说道:“云鹤,咱们是多年老朋友了,你说话最冲,我也忍受了,我让儿子来帮我干农活难道错了吗?我现在也没有钱让我儿子再读书什么的。” 许云鹤于是说:“都说你一根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老观念一点也改变不过来,你儿子不读书就不读书了,当下初中文化也不算低学历,这没有什么可惜的,我也觉得咱们农村人也不是读书的料,你怎么不去别的思路上去转个弯子呢?” 许志国摸摸自己的耳朵又抠起耳屎来说:“你也别绕圈子了,我也考虑过其他的门道,一打听下来,想学门手艺都是要交学费的,就只能放弃了。” 许云鹤笑着说:“据我了解,现在当学徒,也有多种选择,一种是你刚才所说过的收钱学;一种是不收钱的,以时间换抵学费,这个要时间长一点。志国,你没有钱,这点我知道,但你儿子现在有时间是不是,一、二年时间说起来长吗?你可别短视,我觉得拿孩子一辈子时间来衡量,那一、二年时间你说长不长?” 许志国沉思良久方才说:“云鹤,我想明白了,你替我儿子参谋一下吧,看他适合什么手艺好?你来帮我牵个头怎么样。” 许云鹤笑道:“志国,你别得寸进尺好吗,我替你介绍对象,没有义务还要保证替你生孙子?” 许志国也笑了起来:“好事做了就要做到底,你比我眼界阔,我让你替我做做亮眼人你还不乐意了。” 许云鹤就说:“你先问问你儿子吧!看他喜欢什么工作,那么我们再决定不迟。” 许志国当然不会告诉儿子,他与朋友协商的事。既然云勤表态说,他对学什么手艺都无所谓,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他于是对儿子说:“云勤,爸这几天会给你物色了好几个师傅,你选择一个满意的手艺来学,到时候你一定要用心学,把师傅的技术都学过来。” 云勤犹豫着说:“这样吧,你替我选一个好一点的师傅,泥水、瓦工、木匠、油漆、竹篾的老师都不论,我都会用心去学的。” 许志国把儿子的事又过去转告许云鹤,云鹤建议他说:“这样吧,志国,我这几天帮你儿子物色一下,看能不能早点落实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给云勤做师傅。不过,你一定要告诉云勤,最苦最累也就一年、二年时间,硬挺也就过去了,将来有了这门手艺技术,就不愁自己养活不了自己,这点道理你要给他说说清楚。” 志国回家一边等云鹤的消息,一边照样安排云勤与他一起出去干活。云勤于是也希望自己早点出去学一门手艺来逃避农业劳动。 事情还真的马上就有了眉目。许云鹤在志国托他第八天就把云勤学艺的事情定下来了。许志国就与云鹤云勤去了一趟三里亭村。许志国把儿子许云勤留在了一个叫付存营的家里。付存营是干泥水的手艺人,许云勤过来前,他就已经收下了三个徒弟。云勤来得最迟,年龄也最小,前面的学徒他要叫师兄。 ------------ 第六十四章 许 云 勤 学 艺 付存营个子非常高廋,颧骨突出,眼神也犀利;尤其他的说话声音又尖又高,当他把云勤留下来,许云鹤和许志国刚走不久,就对云勤下了第一道命令:“下午别呆在我家里了,吃过午饭,你跟你两个师兄一起去工地干些适应的活儿去。” 两个师兄看来并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师弟,他们只看了一眼许云勤就算是与他打过招呼了。两个师兄不说话,云勤也就不愿与他们多说话儿。付存营催促三人赶紧把饭吃完,说吃过马上就出发,下午的活可一定要干完成。 在工地上,两个师兄故意让云勤去搬石子沙包,他们一人出去提水,一人去拌黄沙。云勤因为是第一天来与他们一起干活,自然只得由师兄来安排分派工作,付存营本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下午把工地的活干下来,许云勤就感觉比干农活还要疲累。但他想,自己要求父亲替自己找一条门路来不容易,现在就反悔不学会被别人当成笑话的。 方彩丽已经好几天不见许云勤了,就问金小菊:“小菊姐,你家云勤干嘛去了,都几天没有看见他人了。”金小菊就说是出去当学徒去了,说好要在师傅家学满整整二年时间才能学齐手艺。方彩丽又问金小菊,云勤师傅是哪个村的,离咱们村远不远?金小菊就说:“这个村我以前也是没有听说过的,好像叫做什么三里亭。”方彩丽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村,吃饭时就去问自己的父亲,三里亭在什么地方,属哪个乡镇?方运庆对各村的地名记得很清楚,就告诉了女儿在什么乡镇什么村庄。方彩丽又问有多远路程?方运庆说,我也只晓得大概里程,至少二十里路远。方彩丽听了,就冷了一半心,这么远的路云勤还跑去哪里学泥水,他真傻,难道我们镇就没有泥水师傅了?方彩丽不明白许云勤干嘛舍近就远去学这门手艺。她觉得手艺人技术都差不多,都是混口饭吃的主,没有什么好学的东西。尤其是泥水工,谁造房子还叫师傅的后面跟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徒弟来骗吃骗喝的。要是我是主人,我肯定不乐意养这样的一群学徒小工。 许云勤连续跟两师兄干了许多天,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们的名字和年龄。就这么一点点信息这两个师兄也不愿意自己告诉他。两个人联合起来,经常故意去刁难许云勤,他们趁师傅没在工地时就把最重的活交给许云勤一人去干。两个人自己要么偷懒要么会选择轻松一点的活干。而且,两个人所干的活还不如许云勤一个人干的多。付存营平时都待在工地与他们一起的时间多,大师兄已经学了一年多,付存营也对他说再过下个月他就可以不用再干搬石子、水泥沙包子和拌沙灰的活儿了,他可以学泥水的第二步是手艺拿着砖刀上墙头彻砖。二师兄就要大师兄请客祝贺一下,大师兄于是偷偷带二师兄去饭店吃了一餐。许云勤虽然知道这个事,但也不能有意见的,这是他们私人感情比自己好,许云勤只有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但他们的工作本来师傅就没有明确分工,是三个人混在一起完成的,两个人要偷懒,另一个干累死也完成不了。付存营也已经感觉到了,三个人还不如以前两个徒弟时所干的活儿多,就开始怀疑是第三个徒弟到来把前面的人教坏了。付存营没有通过调查就认为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的。现在他只好在适当的时候警告这三个徒弟不要偷懒,否则他就要处罚他们三人。两个师兄怀疑是许云勤在向师傅私下告了黑状,就更加看不起许云勤。 许云勤也偶然要请假回家一趟,方彩丽于是就第一个赶过来问:“云勤,你学得怎么样了?这活累不累,难学吗?”许云勤就笑着说:“这有什么难,我们是学手艺的,手里拿砖刀往沙灰上嚓嚓刮两下就可以了呀。”方彩丽笑着说,那你妈还说学这门手艺又苦又累,又要在高空作业,整天都晒太阳,比干我们家里的农业活还不容易呢? 许云勤就笑笑说,我妈又没有去学过,她怎么会知道累不累?但确实要站在墙架子上干活,胆子小的人会吓得腿肚子发抖。方彩丽自己家里已经造过房子,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许云勤说得合情合理于是她也就信了。 许云勤平时在工地干拌水泥沙灰的活。但他嘴巴也不笨,虽然两个师兄待他不好,其他的人却同他还算合得来。他又喜欢听这些站在墙架子上的正宗泥瓦师傅们的闲聊,他们争论的东西也就是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和困难,这样的争论对于许云勤来说是有利的。而且许云勤的诚实也让他们对他爱惜有加。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新来的付存营的学徒人老实可靠,以前两个却阴险狡诈的很。虽然一开始大家顾及面子不去向付存营告状。时间一长,这两个人依然如故,于是就有人向付存营去告状了。付存营于是就对大徒弟做出延迟他上墙砌砖的时间,把时间推迟了三个月,把二个徒弟调到另外一个工地去干活。许云勤依然不加以处罚,但也没有对他表示奖励。大徒弟很是生气,就与师傅争吵了起来,希望师傅别这样对待他。付存营还是不肯让步,大徒弟就威胁自己不学艺了,付存营也正告他,学与不学都随他的便?大师兄就说,你如果这样的态度,那么这一年多时间你就必须要付工资给我。付存营冷笑着说:“你别做梦了,你自己提出不学,我不向你算饭费就算是客气的了,随便你告到哪里去,我都奉陪到底。”大徒弟见干不过师傅,在当天就走人了。 这件事对许云勤触动很大。虽然大师兄对他过分了一点,但总的说来,除了工作偷懒外,对其他也没有伤害到许云勤什么。而且,大师兄走时也没有冤枉许云勤,把脏水泼向他。相反,师傅的做法也是欠妥当的,一个人白白替你干了一年多的累活苦活,就凭这点小事情就把大师兄给开了。大师兄真的是很冤的啊!但许云勤不能说师傅什么,他是来学技术的,不是替别人鸣不平来的,更何况这个人一直同自己过不去。 没想到方彩丽突然就找到工地上来了,这让许云勤非常尴尬:一方面许云勤的工作一下子被方彩丽看得清清楚楚了,他在她面前吹下的牛皮不攻自破;另一方面,方彩丽到工地来找许云勤打他了个措手不及,别人就会把方彩丽当做是许云勤的恋人。就这样,许云勤自己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就变成在说谎不老实的人了。那么自然许云勤这个人也是心口不一的小人,他过去诚实的榜样一下子就崩塌了。 许云勤对方彩丽的突然到来非常恼火,他对她的态度也是比较冷淡的:“你过来做什么?这么远的路又是怎么过来的。” 方彩丽对许云勤的冷淡态度并不感到吃惊:“云勤,你先别问我怎么过来的,你先告诉我你在这里快乐不快乐?” 许云勤说:“这里有什么快乐不快乐的,顶多在下雨天还可以休息个一天半天的。” 方彩丽又问:“我到这里你好像很不开心?是不是我影响了你工作时间会被你师傅处罚责骂?”许云勤摇着头说:“这个倒不会,我们也有休息时间的,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么远赶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听到你这边有什么亲戚呀?” 方彩丽苦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有腿,爱怎么过来就怎么过来,你倒好,我这么老大远的路跑过来,你也不让我去喝一口水,也不让我坐一坐歇息一下,看来你也不会让我吃口热饭了?” 许云勤赶紧说:“我这里水你随便喝好了,爱喝多少有多少,饭是房东供应的,等下就要开饭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留下来吃饭,要是房东不肯招待你我也是不好多说话的,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过来了呢?” 方彩丽听了就非常生气地对许云勤说:“既然是这个样,你也别去向房东去说情了,我方彩丽就算饿一整天也不至于饿死在你面前的。” ------------ 第六十五章 探 望 云 勤 许云勤就赶忙解释说:“彩丽,你先别说气话,等下我去同我师父说一下,就说你是我隔壁的邻居,今天大老远从家里过来,也没有地方吃饭,我想他应该能让你去吃饭的。”方彩丽见许云勤这个窝囊相,就知道他就这点货色于是赌气说:“算了吧,我方大小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你许大公子为难的,等会儿我自己去说就是,本小姐这么大老远赶过来,他们赏赐我一顿饭吃难道都不应该的了吗?” 云勤就说:“你与他们一个人都不认识,你怎么同他们去说话,还是我替你出面好。”方彩丽说:“你脸皮比我薄,说不出口,我反正与他们一个也不认识的,反倒好说话一点,再说,我说得好与不好,说一说就过去了,反正也不用再同他们打交道。” 工地开饭时间到了,工人们陆陆续续从墙架上下来。方彩丽跟随许云勤走进工地食堂去。分签的看她是生人,就不肯给她发放竹签,方彩丽不待许云勤开口就说:“你怎么不给我竹签呢?我虽然是第一次到工地上来,但你总不能让工地的工人家属空着肚子回家去吧?”食堂的领导走过来问方彩丽道:“你是谁的家属?”方彩丽就拉过许云勤说:“他的,我是他的老婆。”许云勤脸上一热,刚想纠正,方彩丽已经把竹签从发签人手上夺过两根来,拉起云勤就往里走。方彩丽吃了饭就准备马上回家去,云勤就问她:“彩丽,路这么远,你真的就这样走回去?”方彩丽没好气地说:“那还能怎么样呢,难道你还会陪我回去?”许云勤解释说:“我当然不能请假陪你回去,等下工地有送砖过来的窑厂的拖拉机要回去拉砖,同方向你可以搭乘他车子一程路。”方彩丽就问拖拉机能搭她多少里程的路?许云勤就说至少能让你少走五里路。方彩丽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回到家累瘫了。许云勤出去联系拖拉机手,方彩丽就等在拖拉机旁边。有人过来问她:“喂!你真的是小许的女人吗?”方彩丽感到莫名其妙:“怎么,我就不能是许云勤的女人?难道他在这里还有别的对象?”那人道这才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年纪都还这么轻,怎么就结婚了呢?如果只是对象,没有结婚倒令人可信。”方彩丽笑着说:“我们确实还没有结婚,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结婚年龄还不够的?”那人看见许云勤远远地同拖拉机手说笑着走过来,就没有再同彩丽说话就走开去了。 方彩丽突然来访,许云勤在惊讶过后就陷入了深思:彩丽这是怎么啦,胆子也太大了一点?一个人竟敢找到工地来见我,还谎说她是我的老婆,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话吗?方彩丽呀方彩丽,你怎么也得先同我打声招呼再过来呀,我也好在心里有个思想准备。现在倒好,我许云勤平白无故就冒出一个老婆出来了,以后,我要是真的同别的姑娘处对象,别人知道我有老婆,她们难道不会骂我是‘陈世美’才怪呢,我还能有谈恋爱的资格吗?你轻轻松松一句话,可把我害得狼狈不堪。 方彩丽坐在拖拉机驾驶室里面,一边同驾驶员闲聊,一边也同时在想中午在食堂的事,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一脱口就说是许云勤的老婆。这样的话一出口,心里就开始后悔了。但后悔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马上又改口否定吧?这样反会使云勤更加尴尬。她是个活泼奔放的姑娘,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她现在不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既然自己都说出口来了,她就要先去探探这个男人的心思。运勤从小与她一起长大,也算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驾驶员还在问东问西地问她,当得知方彩丽是从赤峰镇尚胡赶过来时,就更是惊讶和佩服的了:“你们这个村我去年送过一次红砖,路途太远了,又不好走,你真是不错呀,如果不是被爱情的力量支配着,你怎么可能不依靠交通工具走那么远路赶过来的。”驾驶员又对彩丽不无遗憾道:“如果不是还要回去再送一车砖到工地去,我真愿意把你直接送回家去。” 方彩丽告别拖拉机驾驶员走上去自己家的机耕路。她现在也忘记了疲劳和不快。刚才驾驶员的话多少温暖了她的心。虽然许云勤今天的表现令她有些失望,但最后去叫驾驶员又让她改轻了恨意。方彩丽没有别的想法,今天去看望许云勤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她自己把对自己的决定都吓了一跳,但方彩丽是一个个性非常坚强的人,想做的事是不计后果的。就像今天的这个决定,开始连一点意思都还没有,突然就让自己情绪翻腾起来,说走就走。云勤工地的地址自然是从金小菊处得到的,她怕把这个地址该忘记掉了,就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写了好几页的字,自己又在心里反反复复叨念了多了遍才把它记在心里的。 现在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机耕路上,天色已晚,她已经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了,但离尚胡村估计还有五六里路。她看着骄阳渐渐从自己的头顶一点点西斜而去,并开始慢慢从山脚跟坠落下去。方彩丽擦了擦额头大把的汗水,这才感到口干舌燥起来。她身上没有带水,她的心开始焦虑,就越感觉到喉咙痒得难受。她真想跳到路边的小沟里去,那里找到一汪水源还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不敢去喝这样的水,这样的水里真不知道有多少细菌滋生在里面,方彩丽虽没读过多少年书,但她至少还是懂得这方面一点知识的。 方彩丽咬牙拖着脚步行进,这样的路她不担心自己走不回来,她只担心这一天父亲与弟弟有没有吃上中午饭。她的哥哥方秋平已经分家独立过日子了,嫂子吴兰兰也并不是一个心思过细的女人。她走时又没有提前同哥嫂打过招呼,他们会不会关照到父亲和弟弟自己心里还是没有底的。但事已如此,中午早过去了,担心也好,忧虑也罢,一切只能等自己回到家了才能知晓。 她走到村口时天已经擦黑了。村里早已有几户人家都开启了电灯。昏暗的灯光反而把道路晃荡得七零八落的,好在方彩丽对这条路径熟识得很,她几乎不必凭借仼何灯光的帮助就能走回家里去。 方运庆就坐在自家门口,手里端一口大碗,灯也不打开。把方彩丽吓得一跳:“爸,你坐在门口做什么?吓得我一大跳,怎么连灯也不开一下?” “今天你死到哪里去了?害我都饿一整天了,你还对我这样说话?”方运庆将空碗递给方彩丽。 “我没在家,你就不能去我哥家吃个饭吗?”方彩丽不满父亲刚才对自己的指责。 “我自己有家干嘛要去你哥家吃饭呢?”方运庆接着说:“你整天跑外面去疯癫,你还管不管这个家了?” 方彩丽不想与父亲再说话,就走进屋里去准备做晚饭。方运庆指着彩丽身影道:“你晚上多给我热一碗黄酒,炒点黄豆下酒。”方彩丽应了声:“知道了。” ------------ 第六十六章 放 弃 学 技 手 艺 许云勤已经在付存营的工地里做了七个月的泥水瓦工徒弟。这一天下午,许云勤突然就回到家里来,对正要出工的父亲说:“爸,我从今天起再也不去我师傅那里学手艺了。”志国就放下农具问他是什么原因,云勤说,我在他那里就算再呆上三年也是枉然。许志国就说:“那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才能信服你,那么我也好去你师傅家回个话。现在你自己跑回来是什么道理?” 许云勤说:“爸,别的我不想说他什么了,说了也没有意思的,你还记得否?我当时去时他就己经招了两个徒弟,一个已经干了一年多时间了,还是在工地替他做小工为他赚钱,砖刀也不让他碰一碰,好不容易他就要操砖刀学砌墙活儿了,可是就因为人家一句话,又不让我师兄拿砖刀了。我大师兄与师傅大吵一场就走了。他把二师兄调到另外一个工地去干活,干的活也是与我初去的没有什么区别。然后没多久又把他给开了,我就想,先前那两个人自己也不太靠谱,还耍点小聪明,师傅开他们也是活该。爸,现在师兄的遭遇又降临到我头上来了。我在他那里做了大半年,什么苦我都忍了,就是不能忍受我师傅把我当傻瓜一样来戏弄。爸,我说的都是实话,一点也不夸张,你信儿子的话就支持我,不信我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许志国生气地说:“云勤,爸是相信你的,回头我去你叔那里打声招呼,让他去摸摸底细。” 许云鹤听许志国把云勤的事情一说,云鹤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志国,那暂时先让云勤在家呆着,等我去存营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再定。我也是不十分了解存营这个人的,以为他工地大学徒多技术水平高,他如果都把招来的徒弟当小工使唤又不传授手艺,那说明他人品是有问题的,你云勤就不能再在他那里呆下去了。” 许云勤一回来,最高兴的自然是方彩丽。方彩丽当天晚上就邀请许云勤出去玩,许云勤推托自己走了一整天路,走累了,不想出去玩。方彩丽就说:“你一个大男人,现在还这么年轻走这点路都喊累,你没看见我爸,肩膀上挑一百斤重的货物,他还每天都要走上一百来里路呢,难道你现在还不如我爸?”说的许云勤又脸红又不敢再反驳,只好跟她出去玩。 许云勤年龄只比方彩丽大一岁。现在许云勤不想方彩丽太过于接近他,因为两个人是隔壁邻居,方运庆与许云勤的父亲又因为近来因各自的过界问题引起矛盾。许志国觉得方运庆有点耍无赖,房契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公共公用地方长期被方运庆霸占用着,许志国去与其说理,方运庆就以自己不认字为由拒绝协商解决。害得许志国一次次把村干部找来,村干部自然照公平合理的原则办事,但干部也不可能天天就只盯着他们两户。没过多久,方运庆又要耍起无赖来,他要么说摆放的东西只是临时的,要么就说他爱怎么摆就怎么摆,弄得许志国火冒三丈,过来要与他拼命。在双方关系如此僵的时候,许云勤肯定会顾及父亲的态度,他虽然也在心里喜欢这个方彩丽,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出来表白,他知道,就算自己向彩丽表白了又如何,还不是要过父母和方运庆这一关。 方彩丽却是个大胆泼辣的姑娘,她的办事风格不像一个大姑娘的矜持和小心谨慎。方彩丽就算母亲还健在也不会依照父母的意愿行事的,她对方婷婷的嫌贫爱富非常不齿,她当许云勤的面说:“你瞧瞧我们院子里的方婷婷,为了男方的那点家产和公公的权力,就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抛弃了,真替她害羞和不值。” 许云勤就笑着说:“我觉得方婷婷没有做错什么呀,生活是离不开物质的,换了你方彩丽,难道就不应该向往更高一层的生活发展吗?” 彩丽追着许云勤的后背便打:“你别把我看得如此势利,我方彩丽是方彩丽,绝不会变成为方婷婷的。” 许云勤就取笑她道:“到时候,方婷婷还是她方婷婷,就怕方彩丽已经不是原来的方彩丽了。” 方彩丽追不上许云勤就耍无赖起来:“许云勤,你给我站住,要不然,我就把你与我谈恋爱的事情公开出来,看你爸爸怎么收拾你?” 许云勤果然被她的这句话吓住了,他停下来说:“彩丽,你可别乱说,我们什么时候谈过恋爱了?” 方彩丽说:“从七八年前做游戏就开始了,你还耍无赖不成?” 许云勤说:“做游戏又不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你怎么就说是同我在谈恋爱的呢,而且那时候我们都那么小,怎么谈恋爱的,不是不准数的。” 方彩丽说:“谁说不准数,我一个女孩子说话还准算,你一个大男孩说话不算数,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许云勤听了,就笑道:“我哪里还记得七八年之前的事,再说,做游戏谁家小孩子不会做,你方彩丽同别人家的孩子做了这么多游戏,难道你都是在同别人谈恋爱?” 方彩丽发怒起来说:“我同别人做游戏都是小游戏,与你的不一样,那次你还记得吗?我让你做我的丈夫你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下来,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耍无赖?” 许云勤分辨道:“就算那个时候做你的‘丈夫’也不能把以前的事拿来说现在的呀,你自己无赖还要说人家的不是。” 方彩丽气得从地上挖起一块泥巴朝云勤轮过去:“现在我方彩丽说你许云勤是在同我谈恋爱就是谈恋爱,不许你再婆婆妈妈去耍赖。” 方彩丽是个用心的少女,此刻的她情窦初开。她偷偷爱上许云勤已不是一年二年时间了。相仿的年龄、相同的居住环境以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分秒秒时时刻刻,使方彩丽对许云勤的性格秉性了如指掌。她对他几乎是用全身心爱上了他,而许云勤却没有像方彩丽那么多愁善感、他缺乏阳光和主动。 今夜他们又在没有月光的黑夜里并排走着,方彩丽的心好激动好开心。她终于可以时时刻刻与许云勤相见、对视、说笑、打骂、赶集,甚至幽会了。许云勤告诉她,他再也不去他师傅这里去学艺去了。方彩丽听了,首先就表示对他这个决定的支持。方彩丽说:“谁也不是傻子,把你当长工来使,他真是太狠毒了点,你不去是正确的,我肯定是支持你的,否则,你赖在哪里不走,我就会看不起你。” 许云勤对方彩丽的支持表示了感谢。他觉得方彩丽支持他也给他有了一些底气同不公平抗争,他的初次胜利表明他也是个有主见的人。 人生爱别人与被别人爱是不一样的,至少这样的爱在主观能动性方面恰好是相反的。但同时有一点却又是相同的,就是都是处于彼此的幸福愉悦之中。每当彼此的心同处在一个心源的中心时,他们彼此开启了情感的电流是会相同并且相通的。他们此刻的情愫维系着这一切的驱动力,同时情感的电磁场也会加速作用,两情相悦就是最好的佐证。 方彩丽每天有意去接近许云勤。开始云勤是腼腆的,有些不适应彩丽的紧逼。虽然他也并不磕场,他也对方彩丽心存好感,但毕竟两者还是有些差异的。总不能像哥们一样无所顾忌,什么都可以说可以谈,可以同吃同睡。方彩丽家与许云勤家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那些已经过数十几年风霜和烟火熏烤的木板早已经是千疮百孔的了,大大小小的孔洞远远就能看见隔壁家的情况。好在两家都在自己的一边用旧报纸糊了几层,但光线透不进来了并不能保证声音不会漏过来,因此,说话也都是要小心谨慎的。一些议论别人的话是不能大声说出来的,这样的没有秘密可言的家,也只能将就着小心翼翼地过。好在方运庆晚上几乎都是处于半醉酒状态的,他也几乎蔽耳不闻窗外事。这样,许志国与金小菊也不在乎方运庆的存在,但他们没有想到隔壁楼上也住着一个耳聪目明的女孩子方彩丽,他们的每一次议论,每个字都会一字不漏灌进她的耳朵里去。方彩丽对许志国夫妻对自己家议论的事就会非常敏感,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事就不会怎么上心。许云勤虽然同样可以听见父母的话,一个父母所有的话他想那是没有听进去的必要的,至少他觉得所有的谈话都不会伤害到他,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会平白无故地去伤害自己的孩子?再说了,父母每天晚上在床上所说过的话千千万万,他如果都要记着,真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着。 ------------ 第六十七章 赶 集 晚上,金小菊压低声音对丈夫说:“志国,你有没有注意到运庆的小女儿,再近一段时间来好像对咱们家的老大有点意思,你说如果彩丽真的喜欢上了咱们家的老大,我们可该怎么办?”许志国呵呵笑着说:“这当然是件好事呀,我许志国家里穷得叮当响,她会看上我们家,我们家祖坟岂不冒青烟了?”金小菊用脚踢了丈夫骂道:“人家同你说正经事儿呢?云勤这孩子确实也不小了,如果人家有意,我们可怎么去向他们家表示呢?” 许志国这才认真地说:“运庆家这个小丫头,我看持家本事要比她上面这几个姐姐是强多了。只是你也别太天真乐观过头了,就算这个丫头有情有义,上面还有她爸和她哥嫂两道关口挡着呢?再说,我们与她家住在隔壁,这些年矛盾重重,也没有多少交情。我对方运庆是比较失望的,不是我许志国看不起他,他完全是一个酒鬼,若拿这样的人做了咱家的亲戚也绝不是一件好事情。” 小菊生气地说:“我现在同你谈论方彩丽的事,你把事情扯得那么远干嘛?” 许志国强辩道:“你不说她,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扯到方运庆身上去吗?” 许志国冷淡的态度令金小菊十分不满:“你呀,就只管自己,你能不能开始转变一下顽固的观念,从现在起多考虑考虑咱们家孩子的事情。” “你别老是拿孩子在我面前做文章,我许志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们要面对现实。” “现实,现实,你总是这样把事情推到这无聊的层面上去,我还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你别诋毁我个人形象,我许志国不像某些人,不切实际的东西老是吊在嘴皮边上,你说它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吗?” “懒得理你,你总是有一套大道理,你什么时候实际解决过问题了?不用争辩了,睡觉!”小菊拉灭了电灯。 方彩丽听到这里,见隔壁没有了声响,就又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什么声音传递过来,也就心安理得睡觉了。 又到了赶集的日子,这天,院子里许多妇女嚷嚷着都要前去赶集。也是,一年的中秋节又快到来了。方彩丽自然也是要去赶这趟市集的。但她没有同别人打招呼,方彩荷问她去不去赶集时,她刚才还说不想去呢?等大家都走了后,她才推开许云勤楼上房间里的门走进去说:“云勤,你在干什么?”云勤正在看闲书,见方彩丽没敲门就进来,赶紧合上书本说,没什么事呀?方彩丽就说:“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做,咱们也去赶集凑凑热闹去吧?” 云勤推托说:“你刚才为什么不同大家一起赶集去了呢?刚才我都听到有人在楼下叫你去你不去,现在又要硬拉我着去干嘛?” 方彩丽解释说:“我刚才还没有考虑仔细,现在想想,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这个集市错过了,过节就来不及了,所以,还是决定提前去买些东西回来。” 许云勤讥笑她说:“那你还赖在这里不走干嘛,难道要等散市了,你才赶过去吗?”方彩丽轻声说:“人家是早就去了,我是怎么也赶不上了,才叫你一起去的呀。” 许云勤有点遗憾似的说:“我妈已经去了,我又不需要买什么东西,这么远的路,天又这么热,我去干嘛?再说,说不定,我爸还要让我与他一道出工去呢?” 方彩丽讨好似的求他说:“云勤,你帮我一起去吧,我有自行车,你骑车带我一下,这样时间就能赶得上。” 许云勤摇着头说:“我骑了你的自行车带你走,你爸等下看见了不好吧,以为我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呢?” 方彩丽就举起粉拳捣鼓许云勤的后背说:“我还巴不得你现在就拐走我得了呢,我爸可管不了我的,云勤,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云勤就连连讨饶着说:“去,我去还不行吗?为了讨好我未来的大老婆,我也就豁出去了。” 方彩丽的拳头又开始鼓点一样落在云勤的身上:“我让你乱贫嘴,你想占我便宜,你还嫩着呢?” 路上,彩丽坐在云勤的后座上,她双手死死箍着云勤的腰,脸贴在云勤的身体上。云勤将车子踩得飞快,方彩丽此刻也不想多说话,她紧闭起眼睛,任风吹着自己的秀发飘逸起来。云勤悄悄对方彩丽说:“彩丽,我看见她们在前面了,这可怎么办?是超越过去,还是咱们慢下来跟在她们后面走?”方彩丽为了考验许云勤的应变能力,就故意不回答。云勤问了几遍没有得到回应,就干脆把自行车停下来:“方彩丽,你在干嘛,刚才我问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说话,你想让我出洋相吗?”方彩丽假装刚才被许云勤吓到了,故意大声责问云勤道:“你要死啦,车停下来做什么,我都被你弄疼了。” 许云勤连忙解释说:“刚才你怎么就睡着了,你当我是司机,我问你的话也不回答是什么道理?” “你刚才说些什么啦,我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方彩丽辨解道。 “好吧!我就再说一遍,你看前面,她们就在前面拦着路,我们是赶超过去,还是跟在她们后面慢慢走?” “这个车既然是你踩,你来决定,何必问我呢。” “那好,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坐好了,我马上要冲过去了。”许云勤身体往自行车上一靠,脚底猛一用力,车子飞快地往前面直冲出去。 四、五个同院子不同年龄层的妇女都同时惊讶于许云勤和方彩丽两人同乘一辆自行车亲昵的样子。方彩荷指着这两人对金小菊说:“小菊姐,你都瞧见了,你家云勤还真有些本事的,这么快就把我堂妹妹钓到手了。这一次,你可得到集上好好给我们请个客,回头我们都替你去她家与我叔说说好话儿。” 金小菊尴尬地笑起来说:“彩荷,这没有的事,你怎么就认真起来了,云勤带彩丽去赶集也是平常的事,你怎么就肯定说他们是在谈恋爱了的呢?” 樟树婆李竹桃也对方彩荷说:“彩荷,你回家后也不要同运庆乱说话去,现在年轻人不像过去那样死封建,说话做事已经没有我们以前那么多的顾忌了。再说,骑个车同个座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随他们去就是。”方彩玉看见两人同乘一辆车,内心里是有点反感嫉妒的,现在既然樟树婆都这样说了,有碍于金小菊一道同行,就说:“年轻人现在什么都没有顾忌了,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他们真的你情我愿,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我们喜酒也可早点喝上了。”方彩荷见大家都反对她的观点,也就不再坚持,大家又说说笑笑往前赶路去。 许云勤停好自行车,被方彩丽拉着挤在人群中。许云勤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要买,自然心不在焉地跟在彩丽身边。他不喜欢方彩丽尽往人多的地方挤,又大大咧咧的样子,许云勤担心方彩丽的钱包被小偷偷走。许云勤没带多少钱在身上,他当然不用担心自己的钱被偷走,可方彩丽是当着许云勤的面把钱塞进裤袋口袋里面去的,方彩丽仿佛被市场上各种物品所吸引住了。她现在活跃在人多的地方,自己喜欢的就掏钱买,也不特别地对摊主讨价还价,许云勤觉得今日里方彩丽比平时的方彩丽仿佛有点不太一样。平时的方彩丽认真仔细又精打细算着,可今天她的行为在许云勤看来是反常的,既不精明也不仔细更不泼辣,仿佛就是一个冤大头。她让许云勤跟在后面帮她提东西,买不买什么东西也不征求许云勤的意见。有些东西许云勤是反对购买的,可方彩丽义无反顾就痛痛快快地买下来。许云勤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云勤也懒得多说,既然方彩丽自己喜欢,就随她吧,反正又不花他许云勤的钱。如果方彩丽今天用的是许云勤的钱,许云勤肯定早就出洋相的了。 方彩丽买好自己的东西,就紧接着想替许云勤买了。她问云勤喜欢什么东西,今天一道带回去,说赶一趟集也不容易的。许云勤赶紧说自己什么都不缺,既然方彩丽买齐了东西就该回去了。方彩丽就说,咱们去大商店里再转一圈吧,这是今天最后一次逛商店了。许云勤只好又跟随在彩丽后面走进了商店。在商店门口就被人拦住了,那人很礼貌地对云勤说:“对不起,这位同志,我们商店里有规定,您带着东西是不能进我们店去的。”云勤没有办法,方彩丽就让云勤在门口等她,她一会儿就出来。云勤还没有答应,方彩丽已经走得远远的了。 方彩丽买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就出来了。许云勤就笑她说:“彩丽你现在买围巾做什么,天还要过二个多月才能转凉起来呢?”方彩丽也笑着说:“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为什么要乘现在天气还没冷买它呢?是因为这个时候买这种东西便宜点,你若是到天冷了再去买,同样的货价格就会被卖家抬高上许多,这样反而是不划算了的。” 方彩丽把东西都整理好,却把围巾另外包装好放在一边去,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打好包裹捆扎起来。彩丽让云勤把这些东西都捆绑到自行车后座上去,没想到东西太多,绑上去人就不能坐了,云勤又把它解下来重新分配。东西还是太多,方彩丽就只好又买了个大布包塞好背到自己背上去。 ------------ 第六十八章 定 情 物 许云勤把方彩丽载到家,又帮她一起把东西分出来,吃的搬到厨房,用的穿的自然让方彩丽拿回自己房间里去。方彩丽笑着把围巾递给了许云勤道:“这个是送给你的,也作为你今天替我辛苦了一天的酬劳。” 许云勤推开她的手说:“彩丽,我怎么好要你的东西呢?这围巾好贵重的,你自己拿着用。再说了,这么猩红的围巾我怎么可以围到脖子上去呢?”彩丽开心的说:“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总不能就这样拒绝我送给你的东西吧?” 云勤还是不收,方彩丽于是开始生气了:“云勤,你如果不要它,我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今天就拿去灶炉上把它当柴火烧了算了,也算我方彩丽看错了人了。” 许云勤听了,就只好接过来说:“彩丽,我今天暂时把它收下了,如果你什么时候用得着它,我是会还给你的。”气得方彩丽一把将他推出门去。 方彩荷此刻正笑眯眯地站在彩丽门口对云勤说:“云勤,你也太笨了点吧,这是我妹妹喜欢你的定情礼物,你怎么好随便这样对待它呢?”又对方彩丽说:“彩丽,你们什么时候处上的,我方彩荷都差点被你们朦骗过去了?” 方彩丽对方彩荷大声说:“彩荷姐,有些话你不能随便说的,我什么时候同云勤处对象了?这些话若传到我父亲耳朵里去,还不是被他气死了。” 方彩荷就笑了笑,不同方彩丽对话来,又看看旁边站着的许云勤,云勤不好意思起来,只好走回自己家里去,也没有再理睬她。 方彩荷就去李竹桃家里去串门,就把刚才方彩丽的事情同李竹桃母子两人讲。心里一个劲地埋怨两个人对她态度不友好。 李竹桃听了,就笑着对方彩荷说:“彩荷呀,他们俩个人的事,我们闲杂人就不要去多管了,再说吧,男女私人的事谁敢当面承认自己在处对象的?” 方彩荷听了,就知道樟树婆是不支持自己观点的,就说:“我也没有多说他们什么呀,我只不过是出于对他们的关心,不过我也知道是我方彩荷人多事了,他们爱怎么样都与我方彩荷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的。” 李竹桃知道方彩荷心里有了气,就轻声细语说:“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不过,这件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着好,等该我们说话了,我们就说一句,否则,我们就不要去说好。” 方彩荷走后,李竹桃对方运幸说:“这个方彩荷,真是多事,人家小年轻的事,她也要去插一脚进来,我怕他们两人到时候埋怨她。”运幸也觉得方彩荷这人多事了一点。 方秋平与妻子吴兰兰生了一个女儿,今天满月,就请大院子的邻居过他新房子那边去喝满月酒。恰好,许志国有事没有在家,金小菊就希望让云勤过去代替一下,云勤开始不肯去。小菊就说:“你都长大成人了,你干嘛还这个熊样子呢,你如果连与熟人都不愿意去打交道,你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独立生活?”云涛也说:“哥,你就去吧,你不去,家里就没有人去了,反正人家请我们家也是第一次,不吃白不吃。人家都邀请过了,不去反而不好。”母亲骂云涛人小怎么就这样世故也是不对的,云涛听到妈妈批评他,就不满地走掉了。母亲就又催促云勤赶紧过去,说别让人家再来请第二回。云勤没有办法,只好去方秋平家里来。 大家既然都是去吃满月酒的,自然就得会去看一看这个婴儿长得怎么样。许云勤也与邻居一起挤了过去。方彩丽把他叫去帮她搬桌椅,许云勤就在中途退了出来,跟方彩丽去搬东西去了。吃过饭,大家都开始散去,方彩丽又叫云勤等他一下,说自己马上就把碗洗好了,两人一起走。许云勤说,你自己一人走吧,路又没多远,头上还有这么大的月亮在,何必要我等着你呢? 方彩丽因为有父亲和哥哥在场,不好说些什么,就白了云勤一眼道:“那你走吧!”云勤就真的就走了,气得方彩丽把锅里的碗弄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吴兰兰今天刚起了床,大家还都劝她别碰凉水,她抱着女儿从房间走出来,对方彩丽说:“小姑,你有事,就先走吧,这碗留着给你哥洗就是了。” 方彩丽笑着说道:“嫂子,你别抱侄女出来,这里风大,碗马上就洗好了的,我哥今天晚上就让他休息一下,反正以后他洗碗的机会还多着呢?” 吴兰兰边轻轻地拍着婴儿的衣服边对彩丽说:“小姑,你真的没什么事了吗?你可别骗你嫂子,你有事只管去好了,这里的事你哥会弄好的。” 方彩丽边捞碗边摇头说:“真的没事,就是有事,我洗好了也来得及的。” 吴兰兰抱着女儿回房间里去,方运庆已经又被邻居们给灌醉了,倒在一张床上拍大腿当鼓板唱大戏。方秋平和弟弟方秋祥正准备把他抬回老院子他自己的房间里去睡觉。 吴兰兰走过去说:“你们两个人怎么抬得动咱们爸呢,这样吧,你让秋祥和爸睡咱们这里,我们过那边去睡吧。” 方彩丽走进房间埋怨父亲老是不节制把自己灌得烂醉:“咱爸这个人,我说他什么好,以后老是这样,万一在外面我们还怎么帮他?”方秋平建议说:“彩丽,你以后在爸出去之前要多提醒他一下,就说以后老是喝醉就不让他出去再喝去了。今天在我们自己这里也都喝成这样,你看看,光唱还好,又要舞手舞脚的做些动作出来,在外面,真的出尽洋相。”大家议论了一通,吴兰兰与方秋平和方彩丽一起回四合院子里来睡,方秋祥要照顾父亲,就留在哥哥家里陪父亲睡。 方彩丽自从心里有了许云勤,就特别关心起他的生活和日常工作。她是个大胆大心细又干练精明的姑娘。她虽然与方彩荷方彩玉是同一辈,但年龄相距要差几十年。因此,在同辈当中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女性,也许在方氏血统里,方姓人的女孩子都是比较强势的,她们都有独特的个性。在各自的家里,都有自己不同的办事风格,这样的女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在家里占据一定地位的。方彩荷的瑕疵必报性格,方彩玉的势利奸诈在方彩丽眼里都只是一种厌恶的下作手段。这样的人她觉得是不值得她尊重的。不但不欣赏,相反,更是她深恶痛绝的地方。如果有机会有可能,她也会当面揭露她们这些阴暗的一面的。 方彩丽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她也已长大成人,自然要承担起家庭的某些责任。她在家里不但要负责家里人的衣食住行,同时还要关注亲戚朋友相互之间的人情世故、迎来送往。一家子的事,不像过去做小女孩时那样无忧无虑。她尤其不放心的是自己的父亲,父亲自从母亲走后,就什么活都没心思干了,货担也不卖了,人就像掉了魂一样的混沌起来,整天就把自己灌得醉熏熏状态。她有时候会埋怨他几句,但更多的时间里还是随便他,放纵他,由着他醉。 许云勤是没有多少心思去与方彩丽谈恋爱的。他知道双方的家长都是不怎么支持这样的婚姻的,尤其是方运庆对许志国个人意见很大。方运庆虽然已经不关心家庭劳动的事情了,但对于家里或者邻居的细碎琐事却非常计较。他一直觉得许志国住进来,就是破坏了整个院子方家人的风水。他认为何仙香的离世都与许志国的那次斥责有关。他与何仙香风风雨雨走过来四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对何仙香大声说过一次埋怨指责的话,夫妻的感情可以用‘楷模’来标榜。那次何仙香替许志国帮忙烧菜办女儿的满月酒,许志国就因为客人对烧出来的菜不满意而去厨房查看,对何仙香有过呵斥。这件事在许志国心里早已烟消云散而去了,可方运庆心里始终记着这个‘仇’。方运庆因此时不时就对许志国看不顺眼。 方彩丽展开对许云勤的攻势,她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去让许云勤做这干那。许云勤现在也有点对方彩丽有意起来。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就飞速发展了起来,他们已经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和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了。 方彩丽约许云勤晚上去村后石板矿洞说点事。方运庆是个粗人,自从让方彩丽接手这个家,他就做起甩手掌柜来。他对家里的柴米油盐一概都不关心,却对自己酒瓶里的酒情有独钟。他会随时检查自己的酒瓶,一旦自己酒瓶里的酒剩下不多后就会大喊大叫提醒女儿买酒。方彩丽本想限制父亲的酒量,希望他慢慢戒掉老酒。父亲却说,你若不把酒给我喝,我马上就去喝农药去,你看我敢不敢这样去做?反正你妈已经走了,我也不稀罕再活多少日子了。一句话就吓得方彩丽瞠目结舌起来,再也不敢提半句戒酒的话儿了。 ------------ 第六十九章 合 作 方彩丽见父亲人未老心仿佛已经死了一般,也很是伤心。毕竟父亲还是父亲,母亲的离世让他消沉一段时间是可以的,但一个家庭不可能放着这样一个大废人吧,总得想点办法出来让父亲重新振作起来。方彩丽已经想了许多办法了,父亲还是老样子,父亲说:“彩丽呀,你别对你爸抱什么希望了,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你还指望我像过去那样替家庭出力是不可能的了。我也该歇息歇息了,我自己对自己也不再有什么要求了。” 方彩丽很是难受。一方面,父亲对家庭不再负责任这对于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姑娘来说压力是不是大了一点。在农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算他年过六十还是七旬,只要身体无恙,都还是需要参加农业劳动的。另一方面,家里随时随处都需要开销费用。她接手这个家的时候,家里又刚刚造了房子,哥哥娶嫂子也就在早几年,把家里几乎都掏空底了。哥哥是个正劳力,却自己分家独立了。虽然,哥哥现在条件还可以,不用他们分忧。但是,随着哥哥孩子的出生,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他们根本无法来照顾父亲和弟弟。方彩丽自己已开始学做生意,他准备去外地进点布料摆个地摊,这些布料是服装厂做衣服剩余下来的残次品废布和边角料。有的一块布可以做十几件衣服,这样的布料对于一个农村的老百姓来说,它就是宝贝。你想啊,这样的布料方彩丽是从批发市场轮斤秤重过来的,就几毛钱一斤的价格,她拿来照尺码来卖。这样利润是非常高的,但这些都是要靠体力活实干出来的,你去批发市场批一点点东西是合不来的,采购少了价格也高,主要是人家还不乐意卖给你。方彩丽希望把许云勤拉过来,两个人合伙一起做。她出资金,许云勤出力气,两人利润平分。 许云勤也知道方彩丽这些天在做小本生意,但他一时还没有把方彩丽的生意放在心上。他觉得方彩丽一个女孩子出去进货摆地摊有些不放心的。既然方彩丽当了家,家里就需要把造血功能运转起来。他许云勤直到现在也都还是父亲在持家,他既无能力替家里赚钱来分担责任,也无权力支配家里的运作。父亲虽然年纪越来越大起来,但看样子在这几年之内想让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云勤知道父亲贪恋权力。虽然他没有在村子里担任过一官半职,但父亲想‘当官’的美好愿望还是存在的。他在家里也算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官’了,虽然权力就那么一点点。但是,父亲也不想浪费这点私权力。他许云勤懒得同父亲竞争这个权力,争来也没有用。这个家就像一般破旧的船,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去驾驭这条千疮百孔的船。 方彩丽把自己的想法今晚上要彻底告诉许云勤,希望他支持自己的生意,同时邀请云勤也参与进来。她相信云勤会对她给出的方案表示支持和鼓励的。方彩丽希望把自己进货的生意让云勤来做,她负责销售。这样,生意就比较灵活起来了。时间就是金钱,只要两人合作得好,这样的生意还是会做大起来的。 许云勤对方彩丽的方案还一无所知。两人相约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见面,许云勤心里还在暗暗发笑:这方彩丽还真会找地方,这是个什么地方呀,晚上连大人也不敢来这里。一是远离村庄;二是道路难走;三是须经过一个乱石坟岗;四是石板矿穴多年已经停止开采了,杂草丛生,地形复杂,很容易发生意外事件。但方彩丽一个弱女子都敢约,他大男孩有什么可顾忌的。他们直到现在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公开恋情。因此,两人就必须叉开出门时间。方彩丽因为父亲方运庆又要喝酒又要吃饭磨磨蹭蹭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等方彩丽把厨房打扫干净许云勤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许云勤怕方彩丽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就在离石板矿很远的地方去接应她。 许云勤在夜幕的掩饰下蹲守在路边的草丛中,他不敢站在路上等她,一是怕遇见熟人引起误会。他不敢把自己与方彩丽的相爱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他只希望他们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担心一旦被方运庆知道,事情就会很糟糕的。因为,方运庆是个听不进道理的一个人,他虽然对家庭已经失去了支撑和贡献。但是,他的蛮横还是出乎意料的厉害。这点不光方彩丽知道,而且许云勤也是最明白不过的。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偷偷摸摸地相爱,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规避方运庆。 方彩丽对于去石板矿的这条路倒并不陌生。她从小就随大姐二姐经常走这一条路,大姐打柴,她跟在屁股后面摘野果吃。这条山路野果子特别多,也特别大又特别甜。 方彩丽对今天晚上的事情心里还是没有底的。让许云勤一起做生意,许云勤肯定没有意见,问题是他的父母会不会支持他。金小菊也许也不反对,但是,许志国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既然把条件提得那么高,许志国也有可能会提其他的要求出来。 许云勤远远看见路上出现一个人影。他以为一定就是方彩丽过来了,刚刚想从草丛中跳出来,却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跟着,就感觉不对劲。也就不敢冒失走出来,他敛住气息,前面的人过去没多久,后面的人跟上脚步说:“你能不能走慢一点,怕我吃掉你了吗?”云勤竖起耳朵听,声音好像是熟人的,到面前才发现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后面正在说话的那个。许云勤就只能继续蹲在原地不敢动,他怕这两个人发现自己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尴尬倒不是主要的,万一惊吓到了后面的女的就麻烦了。 许云勤很担心这两个男女也停留在这里,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方彩丽一定已经从自己家里出发赶往这里,他担心方彩丽就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往这里来。许云勤又不敢马上冒冒失失走出来,因为自己的动作一定会让前面的人惊慌失措的。如果知道他许云勤也约了人,而且是隔壁的女孩子,那该有多难为情。哎,自己还是多停一会儿吧,为的是彼此安全起见。那两个人继续往前去,许云勤现在出来是安全的了,他于是急匆匆就跑出来,他怕方彩丽在路上由于害怕叫他的名字。他要很快与方彩丽见面,把前面已经有人过去的事情讲清楚,看方彩丽的决定,要么取消今晚的约会;要么改变约会的地址。 许云勤向村口方向奔跑,方彩丽远远地看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站在路边等着他。 许云勤也看见方彩丽了,于是就放慢脚步,由跑改走过去,这时许云勤怕自己的行为让方彩丽惊慌。 “云勤遇见什么啦,你这么惊慌干嘛?” “彩丽,那个地方我们今晚不能过去了?” “为什么?那里怎么啦?” “有人刚刚过去,也许同我们一样的约会呢。” “那我们去什么地方好?今晚上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同你商量呢?” “我们就边走边谈吧,这样也可以避免被别人误解。” “你这是什么逻辑?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不是更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彩丽,我是在想,我们这样躲起来万一被别人偷听到了,还不如在路上边走边谈来得光明。” “我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你这样一说反倒觉得我们像小偷一样的了。云勤,我看我还是简单向你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吧。” “你说吧,我在听着呢?” “那好吧,我想让你加入我的生意上来,你觉得怎么样,资金由我来出,你只管进货就是。” “我还没有做过生意,你就这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去做,我怕万一做不好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的,云勤,我会先同客户谈好价格,你只要过去,把数量和货负责拉回来就是。” “这个我肯定会做好,只要你与对方联系好,我只是跑跑腿了,若还做不来,就是废人一个了。” “云勤,做这个活也是很辛苦的,而且中途还要中转还需要雇脚力车,这些人也是很狡猾的,你一定不能粗心大意的。” “好的,我会小心一点,先提前了解一些情况。” “你先听我说,雇个人力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你在进来的货别被脚力的人调了包,这些人都鬼得很,他们在哪里干了很长时间了,都知道什么货值什么价格。”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他们调包有什么目的?” “也是卖给像我们这样的客户,你想他们把好的布料调包卖给别人,可以赚到差价,这样如果一天做了一笔,就比拉货的工钱来得还多。” “ 我看你生意没做多久,门道却已摸得不少了。” ------------ 第七十章 抓 螃 蟹 “我也是被人家调过包吃过亏后才知道这里的一些门道的,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现在你的问题解决了,还有个大问题还没有解决?” “还有什么问题的吗?我觉得我帮你干点事是应该的,” “我是担心你爸这一关能不能过得去?你爸是一个老封建,我就怕你答应我好好的,到头来却被你老爸一句话就该搅黄了?” “这个你不用太担心,我会自己去同他去说好,我觉得我爸不可能会不让我去的。” “但愿如此吧,好吧,云勤,今晚上咱们就谈到这里吧,你回去就先你父亲商量一下,如果你爸同意下来,你明天就要帮我一起去进货去了的。” “这么急呀?那我晚上就同我爸商量一下,咱们走吧!” “云勤,你如果明天去,我会把钱交给你的,利润我们先说好,我给你一半。” “利润我不要,你把我差旅费用解决掉就行,我怎么分你的利润去。” “云勤,这个生意做下去,就是长期合作的生意,你一次二次帮忙可以不要钱。时间久了,你不拿钱是不可能的。” “我先不拿利润吧,如果你一定要给我,那么就给我一点劳务费就行了。” “ 这样也行,总比你一分钱不要强一点,你父亲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许云勤回到家,方彩丽已经早他一步进楼上去休息了。云勤就把父母的房门敲开,把自己明天要帮方彩丽去进货的事说了。 金小菊笑笑说:“云勤,既然彩丽相信你,你一定要小心,别把进货的钱弄丢了。”许志国就急着问:“你们是怎么分工的,利润怎么分成?” 许云勤说:“我不出资金,光出力气,利润是三七分。” “谁三,谁七?” “当然是我三她七了。” “这样不行,这不公平,至少是五五平分,你想啊,你出大力气,她只守摊卖,这个分配没有体现多劳多得的原则。你要么同她谈平分,要么你就直接不接这个活?” “那好吧,我先同她商量一下,如果她同意,我明天就要与她一同进货去了。” 许云勤替方彩丽去进货的事情马上就被方运庆知道了,方运庆就站在许志国的门口吵闹起来:“志国,你倒是好主意,我家彩丽出资金,你儿子出体力就想把我们的利润分走,你觉得自己的肚里算盘打得满满的,我家这个败家女,傻乎乎的,我就是生意不做了,我也不会让你们这样尽来捡大便宜的。从明天起休想让我彩丽去进货了,我不会让彩丽再做这样的生意的。” 许志国听出一肚子气来:“运庆,你别乱咬人,说什么我家孩子占你家女儿的便宜,我儿子累死累活落得这个结果,那好啊!从明天起我也不会让我儿子去帮你女儿进货去了。” 就这样,方彩丽的生意已经无法做下去了。好在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个生意好做,于是大家都争着去批发市场去进零头布匹来卖。结果进货市场价格飞涨,销售市场快速萎缩价格暴跌,几乎没有盈利的空间了,方彩丽干脆就停了这样的生意。 方运庆也曾耳闻方彩丽在偷偷找对象。方运庆是没有心机的人,他直接去把方彩丽找来盘问:“彩丽,我听说你在处对象,你告诉我,你在同谁处对象?不是父亲不同意你去处对象,你迟早也是要嫁人的,不过你不能瞒着父亲去处对象。”方彩丽立即生气地说:“爸,你说我在处对象,你告诉我对象是谁,我也希望我有好的对象,你可别听外人乱说?”方运庆就说:“人家也只是怀疑,并没有实据的,既然你没有处对象,那我就放心啦,你可别对你爸急,爸也是为了你好的。”方运庆以后就不再怀疑方彩丽了。 方彩荷可在平时把方彩丽的事盯得死死的。她自从知道方彩丽在同许云勤处对象后,就一直对方彩丽的平时早出晚归倍加关注。方彩荷住在台门口,院子里谁什么时候出去,干什么事情去她都一清二楚,方彩荷本人又是喜欢寻根刨底之人。 江南水乡确实是个人间天堂。有俗语言:秋风起,毛蟹肥;又到了刮秋风扫落叶的季节了,许多农事过后闲下来的村民就会乘机外出捕捉毛蟹。此刻的毛蟹经过春夏两个季节的生长,早已一个个肚圆腿膘。许云勤也与方彩丽两人偷偷在晚上出去抓螃蟹。云勤把抓来的螃蟹都留给方彩丽,让方彩丽拿回家去,方彩丽就把螃蟹放在毛竹蒸笼里蒸熟,出笼时一个个毛蟹都是火红火红的颜色,又糯又香的可口,方运庆和着老酒当配菜,他一边咀嚼着蟹脚一边呷着黄酒,心里美滋滋乐呵呵的。方运庆对方彩丽说:“彩丽,你每天晚上多抓一点毛蟹过来,现在乘打秋风时节,这毛蟹又肥又大,过了这个时间段,毛蟹就开始躲藏起来,你想抓也抓不到了。”方彩丽说:“我晚上去抓毛蟹也需要成本的,至少我要有照明的材料,那条废旧轮胎都被我快用完了,以后没有照明东西我怎么给你抓毛蟹来?再说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出去也害怕,你就一点不担心?” 方运庆掻搔头说:“我明天就想办法给你弄一只废旧轮胎来给你备用着,你抓紧点,就这几天了。” 方彩丽却说:“现在抓螃蟹的人很多,也不是我一个人在抓,也不一定一晚上能抓多少,没有抓到你就吃其他的下酒菜吧。” 许云勤在隔壁其实早已听到父女两人的对话,就知道方运庆对毛蟹情有独钟,也就暗暗准备多花一些时间多抓毛蟹送给彩丽。 方彩丽与许云勤已经两个晚上没有抓到毛蟹了。彩丽就对云勤说:“咱们明天晚上就不抓毛蟹了,这样没意思的。”云勤就说:“不是还有一点轮胎吗?还可以照二个晚上的,把它用完就停下来算啦。”彩丽摇头说:“现在毛蟹都开始躲起来了,你白用功做什么,还不如在家睡觉来得舒服呢?”云勤戏谑她说:“你真的这么早能睡得了,那我也就不出去了,我陪你睡觉就是。”方彩丽用脚踢他骂道:“云勤,你要死啦,说下流话也不脸红,对我非礼,看我不打死你?”云勤笑着跑远一点才说:“既然我要死了,你干嘛还这么狠心,还要打死我,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歹毒的老婆吗?” 方彩丽一时说不过云勤,就只好追着云勤的人打:“反正在你没死之前,我就是要打,早点打死早点解脱。” 许云勤知道方彩丽不打到自己肯定会恼怒起来,于是故意慢下脚步来让彩丽的粉拳擂在后背上:“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越喜欢打我,就证明你越爱我,你打吧,用力打,越打我会越舒服。” 方彩丽哭笑不得,就笑骂道:“这是你自己犯贱,可别怪我狠心。”乘许云勤没注意,就照他下身恶狠狠踢去一脚。 许云勤没想到方彩丽会这样对待他。痛得弯下腰:“方彩丽,你真狠,这样的手段也敢使出来。” 方彩丽知道自己闯祸了,就过来蹲在云勤旁边,关心地问他:“对不起,云勤,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云勤一把推开她:“你别假惺惺了,对我都下这样的狠手来。” 方彩丽看见许云勤额角尽是汗珠,就知道自己这一脚有多狠,内疚地用袖子揩着他的汗:“云勤,我下次绝对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原谅我吧。” 许云勤与方彩丽两人的行动自然躲不过方彩荷的眼睛。方彩荷知道方彩丽与许云勤好上后就更加关注他们两人的举动。因此,方彩丽晚上出去照毛蟹要带什么工具,什么时候出门都是没有避开别人的目光的。但方彩荷知道方彩丽不可能只一个人有胆量晚上出去抓毛蟹,她也会守在门口对走出台门的方彩丽试探性地问一句:“彩丽,你也不找一个伙伴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彩丽笑着说:“怕什么,现在晚上又没有蛇了,再说,外面照毛蟹的人也不只我一个人,没事的。” 方彩荷故意说:“云勤这么空,你约他一下一道去多好?” 方彩丽厌恶地说:“你别故意提起他,他空闲也好忙活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的,你以后也尽量别拿他取笑我就是。” 方彩丽越是如此说,方彩荷就越对他们嫉妒。看着方彩丽走出去的身影,方彩荷冷笑自语:彩丽,你等着吧,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她现在不盯方彩丽只盯许云勤,她真的很在乎许云勤晚上出门情况。许云勤虽然没有与方彩丽一道出去,但隔开的时间很短云勤肯定也动身出去了。方彩荷就偷偷跟许云勤身后,果然,许云勤是同方彩丽在村口看见没人就汇合了。于是她就不再跟了去,只要自己看见这个汇合过程就够了。她只是好奇,现在只要把自己的好奇心满足就够了,她不能对彩丽和云勤怎么样。要使绊也只能暗中进行,这样赤裸裸前去干涉她方彩荷可不会,她毕竟很会动脑子,她如果要去破坏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把证据留下来。 方运庆自然也是不太管方彩丽晚上在做什么,毛蟹已经吃不上嘴了,但黄酒依旧照喝。 方运庆知道方彩丽有办法炒其他的菜来给他当下酒菜。这就够了,他要求并不高,以前何仙香对他照顾得非常入微,几乎面面俱到。方彩丽毕竟没有母亲这样的细心,但也依然会给他晚上温一壶黄酒炒一份菜。 ------------ 第七十一章 幽 会 方彩荷有时候会上方运庆家串门,聊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自然她的目的肯定不光是这些。她会乘方彩丽没在家的时候赶将过去。她说话非常有技巧,不会明示着说些什么。方运庆偏偏又是个没有多少城府的人,自然也不会明白方彩荷话中的用意。虽然,方彩荷已经暗示他好多回了,方运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惹得方彩荷背后啐起他吐沫腥子来。 方彩丽晚上老是往外跑,有时候也惹得方运庆满腹牢骚。方运庆对方彩丽说:“你一个大姑娘家,每天晚上都出去疯玩,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当家长放在眼里?以后你再出去野,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方彩丽顶嘴道:“爸,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你干嘛老是盯着我干什么呀?我天天给你温酒炒菜烧水做饭你难道还不满意?如果你认为女儿亏待了你,你不妨就去我哥哪里去吃个十天半个月试试看?看我哥嫂他们有没有这个耐心。” 方运庆于是语气开始软化下来说:“这是两码子的事情,你哥嫂独立出去了,我还有自己的家,怎么好叫你哥嫂他们来伺候我了呢,我养你几十年不就白养了?” 方彩丽伶牙利嘴反驳说:“你可别这样说,到时候我也会看得见的,我嫂子和我哥是怎么样来孝敬你的。”说完,气嘟嘟甩门就走。 方彩丽慢慢地在她父亲面前强势起来,这对方运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方运庆一时又离不开小女儿的照顾。虽然,他越来越对女儿的态度表示了不满,可每当方彩丽一沉下脸来,方运庆就不再多说话了。 方彩丽将从给伺候父亲身上节省下来的时间全部用到了许云勤身上去。她约他出去打牌、散步、看戏、坐在小河边数着星星唱着情歌、拉他去外村看露天电影和村戏。她最喜欢两个人在月夜里躺在草坪上,她的肩膀让许云勤抱在怀里,云勤用一只手磨砂她的脸庞,时不时给她来一个热吻。于是,她就故作惊讶地一骨碌从草坪上跳将起来,冲着许云勤的身上挥拳就打,边打边骂:“我让你使坏,我让你使坏。”这个时候,她亲爱的云勤从来都是一个熊包蛋样子:他将身子尽量缩成一团,任凭方彩丽去打,不跑开,也绝不还手。 夜深人静,四合院大门会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关闭。这个工作一直由方彩荷母亲张雪芸义务在做。张雪芸对四合院的邻居唯一所做的贡献就是这一点。今夜,张雪芸也如同往常一样到十二点起来关闭院门。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邻居还在外面溜达的,就算有也是不用她去管谁能不能进来,好在各自的家还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后门可以自行进出。当然如果就连自己的小门也被家人给关上了,就只能另外找地方寄宿去。方彩丽家也是如此,她为了与许云勤可以长期晚上出去幽会会面,就经常把自己的家的后门的门闩留着不闩上。方运庆是个粗人,平时也不会关注这些细碎的事情。 今天晚上,方彩丽依旧出去‘疯’,方运庆喝过酒后就先提前睡觉去了。可是,睡到中途又起床来,是因为他许多天没有给自己洗脚了,臭脚连自己都快熏晕过去。他高声喊叫楼上的女儿,没有人应,就只好自己到厨房去烧烫水。这个小门就在自己的土灶后侧这里,不知是风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小门已经开了一个很大的门缝,方运庆自语道:真是越来越太不像样子了,小门不关就去睡觉,小偷进来可怎么是好?他于是就把门闩一插,另外拿一根小木棍再顶在门闩上。 再说方彩丽与许云勤两人从外面幽会回来,深夜都是走这个小门进来的。方彩丽先去推门,门已从里面插死,她推不开,就轻声招呼云勤过来一起推。云勤推了推就对彩丽说:“别花力气了,门是从里面闩死了。”彩丽焦急地说:“那怎么办呢?”云勤思考一会后道:“别急,我先去我家去碰碰运气,万一小门没有关实,就从我家里悄悄摸索进去。”他让方彩丽先在自己家后门这里躲起来,怕万一街上有夜行人看见就不好。他自己小心摸索到自己的后门口,试探了一下,门依然纹丝不动。他继续发力还是如此,就只好折回来对方彩丽轻声说:“我家门也推不开。”方彩丽于是就慌乱起来:“那怎么办,这还有四五个小时呢?” 许云勤开导她说:“你先别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方彩丽埋怨说:“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实在不行,我就去我同学家去睡去。” 许云勤听了,就连忙制止她说道:“现在还不能去你同学家去睡的,万一你同学怀疑你在外面谈恋爱可怎么办?”方彩丽保证说:“她不会问我的,我知道她嘴巴严实得很。” 许云勤还是不放心她:“你拿什么来保证她不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放心的。”方彩丽就说:“那你给我解决晚上睡觉问题,而且你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云勤沉思了一会说:“地方我倒想到一个,就怕你不肯去过夜,如果你愿意,咱们晚上的睡觉问题就解决了。而且,整个晚上我们都不用分开了。” 方彩丽睁大眼睛怒骂道:“许云勤,你什么意思啊,是想占我便宜吗?我可告诉你,你别想得太美了。” 许云勤赶紧用手来捂方彩丽的嘴说:“你轻点声,让别人听见咱俩可就完啦。”方彩丽拉下云勤手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球,你既然没有这个胆量,以后晚上就别出去了。”吓得云勤轻声作揖不已。方彩丽反倒觉得许云勤动作滑稽可笑极了。 方彩丽咬咬牙说:“晚上你自己想办法找地方睡吧,我大不了去我哥嫂家里去睡。” 许云勤真害怕方彩丽脑门一热,就前往哥嫂那里去叫门。他不担心方秋平,却担忧吴兰兰。这吴兰兰虽然很少过问方彩丽的事情,但不能保证她不是故意的。如果事情被吴兰兰开始起了疑心,那么事情就会出现非常糟糕的情况。他相信女人一定比男人心思敏感得多,吴兰兰一定会怀疑方彩丽晚上出去约会去了,由于没有把关门时间把握好,所以没地方睡觉才找到她家里来的,她会提醒方秋平或者方运庆多关注方彩丽的行为。 许云勤没有让方彩丽多想,拉起她就走。他已经想好了,晚上两个人暂时去生产队关牛的一个草房子去借一宿。这个房子原先是第一生产队的牛棚,由于分田到户后,牛也被生产队的人处理掉了,这个房子就一直空闲了下来。 许云勤早几天去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还可以将就着过一个晚上。不知道是谁把这个空房子当成自己的放稻草间了,今晚上刚好可以去度过这几个难熬的时光。而且,这些稻草正好可以当棉被来用。 方彩丽被许云勤拉着手走,也不知道他拉她去哪里。现在是深更半夜,夜深人静,她不敢大声说话了。虽然是极不情愿地被云勤拉着手走,也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而去。直至许云勤拉她进到牛棚里面才知道许云勤要和她在这里过夜。 方彩丽指着云勤大骂道:“我知道你就没安什么好心的,你以为今晚也许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是不是?你别想得美,这样牛郎织女相会在牛棚是不是非常罗漫蒂克?” 许云勤作鞠小声哀求她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别存心挖苦我好吗?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才想出如此下策,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下流,我晚上就守候在这屋子门口,你进去安心睡觉就是。天一微微亮,我就会叫醒你,咱们必须早点走,否则,被别人看见就麻烦了。” 方彩丽一方面人实在睏倦死了,一方面许云勤说是替她守候在门口,也就不再继续嚷嚷了。 许云勤说到做到,自己主动走出牛棚外面,把门关拢,自己就坐在门口上打瞌睡。 方彩丽疲惫不堪,一倒在稻草上就睡着了。许云勤不敢睡得太死,就竖起耳朵听里面动静,方彩丽确实是睡实去了,他才放心去打瞌睡。 天空飘落下冰冷的露水,这才把许云勤冻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夜更深了,天仿佛像漏了一样,冰凉的露水纷纷轻轻飘洒下来。许云勤不敢去推门,怕惊动里面的心上人。万一方彩丽误会了自己,怎么也不是好事情。 他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转圈子取暖,头上的露水薄雾飘得正欢。他恼怒非常又不敢对天空怎么样。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守着、挺着、熬着,他渴望着时间早点过去。只要天微微有些鱼肚白,他就有理由进牛棚去叫醒方彩丽。 方彩丽今夜仿佛睡得很死很香甜。许云勤静下来时,也能听到里面很细微的鼾声。他听了,这似乎对他也是一种鞭策,是一种由内心燃烧起来的那种莫明的幸福。 ------------ 第七十二章 私 奔 鸡终于开始打鸣了,许云勤竖起耳朵听,周围还是一片静谧死寂的恐惧。他又贴在门板上静听方彩丽的鼾声,鼾声还是那么的匀称和愉快,仿佛跳跃着的有节奏的音符乐章。他不敢这么急着去推醒他,虽然他知道时间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但他宁愿多守护在外面一分钟,也不愿意让方彩丽少睡一分钟。 鸡鸣传来第二遍的时候,许云勤就急不可耐地推门进去。方彩丽已经醒了,看见狼狈不堪的许云勤就掩口笑了起来:“怎么样,云勤,你在外面好受不?”许云勤虽然已经冻得牙齿打架,还是努力掩饰道:“没什么,彩丽你快点起来,咱们走吧,等下就会有人过来了。”方彩丽连忙爬起来却在笑他:“你急什么,我还没睡够呢?” 方彩丽越把许云勤放在心里,就越对自己父亲的照顾渐渐疏远起来,方运庆晚上喝的酒越来越凉了,下酒菜也越来越差劲了起来。 方彩丽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有时候就连许云勤都觉得她有点过分了。他经常批评方彩丽不该对自己的父亲使脸色。彩丽就会哭闹着说:“我难道忍心这样去对待自己的父亲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如果我父亲不让我出来,我们又怎么会有机会在一起?你不理解我也就罢了,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我。”云勤就只好一边道歉,一边拿出好话来哄她开心快活起来。 许云勤与方彩丽的恋情对于别人是没有什么伤害的,也没有人感受到收益。但其中有一个人却是非常嫉妒在意的,这个人就是方彩荷。前面我们已经说到过她在平时就非常关注这件事。别人会认为人畜无害的事情,到了她眼里就是一种压力和挑衅。她已经知道方彩丽和许云勤的恋情。既然知道了,她肯定就会有所行动。她首先在方运庆面前对方运庆进行暗示操作,可惜方运庆这个榆木脑袋真的不开窍,这是没办法的事。方彩荷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两个人的事去明着说,她并不惧怕许志国会对她如何,她至少也顾忌方彩丽一点。方彩丽从小她是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她也是有股泼辣狠劲儿,方彩丽发起疯来谁也阻挡不住。而且这件事,要干涉也只能在暗中进行,不可以明着去干,方彩荷不可能这么蠢。 对方运庆的愚笨,方彩荷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是空生闷气。她现在要改变一下策略,另想办法,她知道许志国对方运庆成见很大,她可以通过这个矛盾去加以利用。但她同时也担心,许志国也不是好忽悠的人。许志国要比方运庆难弄得多,许志国虽然同方运庆不友好,就是真的知道儿子与方运庆的女儿好上了,在处对象,对于许志国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这又何乐而不为呢?若是出现这种情况,自己岂不是‘偷鸡不着蚀了米’还落得人人指责的下场。 方彩丽与许云勤的私会,自觉得天衣无缝,但方彩荷和张雪芸早就知道了。只是方彩荷嘱咐自己的母亲也不要在外面去乱说罢了。 方彩丽频繁与许云勤幽会,方彩荷就猜测这两人很快就会完成由恋人到同居的结果上来。随着关注度的提高,方彩荷内心越来越焦虑起来。她一个人已经无法监视起两个人的行踪,只好把监视许云勤的事情交给张雪芸来一起做。 月亮从东山缓缓爬了上来,血红色得仿佛用腥红的鲜血喷涂涂抹过一遍似的鲜艳欲滴,月亮又大又圆。方彩丽偎依在许云勤的怀抱,两人沉浸在甜蜜的梦幻忘我之中。方彩丽指着正在爬山的月亮突然朝许云勤大声喊:“云勤,你快看呀,这月亮怎么会是鲜红鲜红的呢?”许云勤就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却一惊一乍的。” 方彩丽不满云勤笑她大惊小怪,就说:“什么一惊一乍的,人家可不是第一次发现这才叫你看的嘛,你还好意思说我大惊小怪,以后有什么新发现才不理你了呢?” 许云勤只好道歉着说:“好啦!彩丽,你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好吗?” 方彩丽这才满意的说:“以后不许你说我无知。” 许云勤紧抱着方彩丽的身子给她一个热吻:“遵命,我的好老婆。” 方彩丽骂他一声道:“臭流氓,你给我滚远一点。” 两个人正在草坪上热吻。突然,从远处爆发出一声炸雷:“下流无耻的坏胚子,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分明是方运庆暴怒的声音。 “快跑。”方彩丽一把拉起还怵在原地没动的许云勤。 “你们别跑,跑也没用,我全都知道了。” 两人没命飞奔起来,方运庆的脚步跟不上来,骂声也愈来愈低微了下去,最后已经听不见了。许云勤这才让方彩丽停顿下来:“彩丽,你爸没追上来了,咱们先歇一会儿吧。” “云勤,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的事怎么会让我爸知道了?” “彩丽,你别慌张,现在我们需要沉着冷静,先别考虑你爸知不知道咱们的事是一方面,我们需要先把目前的事情处理好是另外一件头等大事。” “云勤,晚上咱们是谁也不可能回去了,我爸正在火头上,回去我们都难免是要遭殃的。” “彩丽,你让我思考一下,我们先静下心来慢慢想个对策。” “你还敢静下心来想对策,我爸还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着呢?” “哎呀!彩丽你怎么把一只鞋也弄丢了,你脚疼不疼呀?” 方彩丽弯下身把另一只鞋也脱下来甩进麦田里去,怨恨地说:“让它也见鬼去吧。” 许云勤担忧地说:“彩丽,你没有了鞋,怎么走路?这样吧,我晚上背你走吧。”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晚上该怎么办?” “我想想吧,现在最好是先到我姑妈家去避一避风头。” “你姑妈在什么村,离这里远不远?” “应该还有五华里左右路程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她住在鲍苹庄。” “是不是不与我们同在一个乡镇?” “是的,我姑妈住陈水镇。” “那好吧,晚上就去你姑妈那里了,云勤,你姑妈人怎么样?” “肯定是欢迎咱们过去的,她现在一个人住,房子也还是不错的,我表哥已经与她分家了,我们去她那里最好不过。” “你姑妈多大年纪了,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过她来你家来做客呢?” “她准确年纪我不知道,但肯定比我爸大许多,我估计也应该七十多岁了吧。” “那么大年纪,我怕我们贸然过去她会受到惊吓,那可怎么办?” “你别前怕狼后怕虎了,先过去再说吧,再说现在我们还有其他更好的去处了吗?” “那我现在就听你的吧,过了今夜,你可就要对我负责到底了,我爸脾气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事情只能由我们自己的家长去处理了,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姑妈的房门终于被敲开了。姑妈已经老态龙钟,但脑子似乎还很好使。她听了自己侄子简单的介绍以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姑妈接着说:“你们年轻人,不像我们那个时代了,喜欢就找对象自由恋爱是应该的。哦!对了,姑妈晚上也没有其他好东西来招待你们,我先去烧碗鸡蛋面给你们俩填饱肚子。你们尽管放心,到了姑妈这里就是到你们自己的家了。” 方彩丽压低声音说:“姑妈,我们现在肚子也不饿,这么晚把您吵醒已经是很过意不去了,您只要安排好我们的住宿就行,您也可以早点去睡觉了。” 姑妈笑着拉方彩丽坐下来:“姑娘,你别心急,姑妈虽老但还不犯糊涂的,你们第一次进我家门,姑妈理应好好招待一下。现在姑妈暂不说这些了,但吃个饭再睡觉是应该的。”又发现方彩丽赤着一双脚,就心疼得一边抹泪一边叹息道:“你瞧瞧我这么好的闺女,连鞋弄丢了也不同姑妈说一声。”姑妈就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双黄布拖鞋,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尘说:“晚上先将就一下吧,姑妈人懒,没有把鞋洗干净,明天我叫云勤表嫂去镇上给你买双皮鞋来。” 云勤拉着姑妈的手说:“姑妈,饭就别做了。你帮我给彩丽安排一张床铺就行,我可以单独打个地铺睡。” 姑妈听了,就显得非常生气道:“云勤,你真不懂事,你们大老远过来,怎么好不吃饭就睡觉呢?你别小瞧了姑妈,姑妈今晚上一定让你和这姑娘睡得香香甜甜的。好了,姑妈先去做饭,再给姑娘烧一锅热水过来,你去我楼上把床板搬下来铺床。” 方彩丽要过去和姑妈一起烧灶火,姑妈笑着把她按在椅子上说:“不许你再吃苦了,晚上一切由姑妈来安排。” 云勤去姑妈楼上去搬床板。方彩丽就独自坐在房间里开始环顾房子四周。这房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与一般的木房子结构一样。但云勤姑妈的木房子还比较新,是属于那种刚修理过没几年的那种。墙壁替换下木板改用红砖砌成。楼板虽然还是木楼板,但一看上去就知道是新换上去的楼板,云勤在楼上搬动的声音很响。 方彩丽又朝楼道看过去,这个楼道因为是晚上的缘故,黑乎乎的透过来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不敢多看,就抬头看楼板,楼板上挂着许多竹篮子,篮子上面放着许多土豆种子,那些种子的芽已经从篮子的缝隙里互相拥挤出来,蓝底的芽里发着密密麻麻雪白的根须。方彩丽对这些东西都懂,也不去过分关注。 姑妈先给她端了盆热水送过来,许云勤已经把床板搬下楼来,就过来把热水接过去,今夜他要好好表现一下,他还要亲自替方彩丽来洗洗脚。 方彩丽把蹲在她前面的许云勤一把推开:“别在姑妈面前献殷勤,还以为我方彩丽连自己的脚都是你许云勤包干的呢。”许云勤不提防被方彩丽推了一个踉跄,差一点坐在地上。看着姑妈笑眯眯站在面前,他怎么能发作起来,就只好自己撑着爬起来说:“好吧,彩丽,你自己洗吧,需要什么同我和姑妈说一下。” 热水把方彩丽的脚泡得更加扉红起来。方彩丽脚底已经被磨得起了许多血泡,没洗之前还好忍受,现在经过热水一泡就钻心疼痛起来。方彩丽皱着眉头把脚洗了,姑妈的拖鞋比自己的脚宽松许多,这样方彩丽穿上去反倒舒服一点。 方彩丽站起来,歉意地对姑妈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姑妈,我给您添麻烦了。” 姑妈也笑着对方彩丽说:“姑娘,你能来我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说是麻烦了呢。”姑妈坚持方彩丽坐在椅子上别动,说面马上就烧好了。 方彩丽于是就又坐了下来,许云勤也陪着彩丽坐下来聊天。姑妈转厨房里面去了。 ------------ 第七十三章 探 路 方彩丽很早起来,许云勤还在沉睡。姑妈已经起来替他们做饭去了,见方彩丽走过来,就劝她再去多睡一会儿,说早饭还要等一会儿呢。方彩丽只好谢过姑妈出来,这时许云勤已经坐起来正在穿衣服,方彩丽走过去说:“云勤,事已至此,看来我爸肯定在家已经闹得天翻地覆的了,你让姑妈先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好吗?” 许云勤点着头说:“彩丽,这个事我昨天晚上就想过了,你放心吧,我会让姑妈去安排好的,我们现在只能暂时在姑妈家先呆上几天了。” 姑妈安排好他们两人吃早饭,自己就过儿子董方祺这边来,叫唤董方祺和他媳妇一起过她这边来谈事。 表哥董方祺对许云勤说:“表弟,我和你姑妈商量过了,你们暂时不要离开姑妈这里,我上午就去你家里去打听一下昨晚上的情况。你表嫂上午去替你对象买几双鞋子过来穿,你等下问一下你对象鞋子尺码是多少,你就好好陪你对象在这里散散心。” 许云勤拉着表哥进到房间里附耳说:“表哥,她与我是住隔壁的邻居,你去我家一定不要把我们在你这里的情况直话说出来,一说出来,隔壁她爸爸就能听得见的。”表哥听了,就不停地点头说:“你把这个情况告诉我相当重要,这样吧我尽量不进到你家里去探消息情报,免得你院子里的邻居都开始怀疑到我头上来,你的情况我只要想法通知到舅舅知道就行了。”许云勤顾虑重重地说:“表哥,你可千万不要提前告诉我爸在你家里的事情呀,我们躲在你家里,这样我爸火爆脾气就会发作出来,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调整处理。”董方祺立刻明白过来说:“既是这种情况,那我还是暂时替你们保密着吧,不过,我建议还是将你俩的情况悄悄告诉舅妈一声好,也好让她放心。”云勤点头说道:“我妈你是可以先告知一下她的,不过,你要让我妈保证不能提前去告知我爸,否则,我们还是没办法隐瞒下去的。” 董方祺在母亲这里胡乱扒拉了几下早饭就出门了。表嫂问清楚方彩丽穿鞋的尺码也到镇上替她买鞋去了。姑妈让两人在客厅里坐下来闲聊一会,她自己走进房间里去。 姑妈出来时手里捏着一把纸钱,递到方彩丽面前说:“姑娘,你先把这点钱拿去用吧,我一下子也寻不到多一点的,你千万不能拒绝姑妈的这点心意。” 方彩丽怵在那里不动,姑妈既然这样说,推脱不要肯定是不礼貌的。但现在一下子让方彩丽去接这些钱,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许云勤,不知如何是好。 许云勤走过来对姑妈说:“姑妈,您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有什么进项,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姑妈生气地对云勤说:“勤儿,你别说这些话,姑妈最没门路,但这点钱还是要给的,你这样替你对象说话是不对的,姑娘你别听云勤的,拿着吧。” 方彩丽已经回过神来了:“姑妈,您不能给我钱,我们这几天麻烦您已经过意不去的了,现在,我怎么好意思再收您的钱呢?” “姑娘,你也怎么说起傻话来了,别光听云勤的,你拿去,姑妈就高兴。否则,姑妈就认为你是瞧不起你姑妈的?” 许云勤见姑妈诚心要把这笔钱送给方彩丽,也就不再坚持:“彩丽,既然姑妈这样诚心诚意,姑妈这个礼你就该接,姑妈的恩情咱们以后再报吧。” “这就对了,你接了去姑妈就高兴,姑妈以后也不要你们回报的。” 姑妈又当着彩丽的面从口袋里取出另一份钱递给许云勤:“勤儿,姑妈这一份给你,你也要拿着,不许推辞。” “姑妈,我这份就免了吧,您给彩丽的就好了,我是不能再要了。再说,您这么大年纪了,钱也没地方赚,我们也没有孝敬过您老人家。” “勤儿,姑妈身体好着呢,钱也没地方用,再说,有你表哥表嫂就够了,姑妈是不需要你勤儿来孝敬的。” 许云勤脸红了一下,钱还是不敢接:“姑妈,您让我感动,我没有孝敬过您一天,又怎么可以用您的钱呢?” 姑妈坚持说:“勤儿,这钱你拿着,姑妈现在腿脚没有以前勤快了,你替姑妈给你对象买点东西总可以吧?”她把钱硬塞在云勤手上去。 董方祺从母亲家动身,一路上走得有点急。他还没有想好如何用更好的办法对舅舅谎说表弟人不在自己这里的话。但他决定还是要把这里的情况悄悄告诉舅妈一声。他开始还以为这件事非常简单,自己一到舅舅家就可以先告诉舅舅表弟的一些情况,现在想想,还是需要慎重一点为好。 许云勤及时告诉他,表弟的对象就是舅舅隔壁的女孩子,这样他就不能轻易在舅舅家说话儿了,否则,事情马上就会被女方的家长知道了。 “舅舅,您去哪?我都走到您眼前了,您咋还不知道呢?”董方祺将自己身体挡在许志国面前。 “啊!是方祺呀,你真的是方祺吗?”许志国一把把董方祺的手死死抓住不放。 “舅舅,您把我手都捏疼了,您为什么是这样慌慌张张的,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灭顶之灾,灭顶之灾啊!方祺,你舅舅家遭受灭顶之灾啊!方祺你可来了,你来了可得给舅舅出个主意,舅舅现在心里慌乱得很啊!” “您别惊慌呀,舅舅!您家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你慢慢告诉我?”董方祺要配合表弟演戏就假装出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你表弟他——咦!”许志国由于太激动,已经说不完整一句话。 “我表弟他怎么啦?舅舅!您千万别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您要冷静一点。” 董方祺看见舅舅泪流满面,就不忍心这样故意再问下去。但舅舅还没有具体告诉他一点信息,只能继续假装下去:“舅舅,你慢慢告诉方祺是怎么一回事,你可别忙着哭呀。” “都是造孽啊!我算白生白养了我家这个畜生。”许志国揩了揩滚落下来的泪水对外甥说:“昨天晚上,就在昨天晚上,你表弟他拐走了我隔壁方运庆的小女儿,你说人家的小女儿是这样轻易就能被他拐走的了吗?” “舅舅,您先别急,慢慢说,也许事情不会像别人说得那样糟糕,也许我表弟与隔壁女孩是相亲相爱,自由恋爱,舅舅这个您是知道的,现在,政府也提倡婚姻自由,您可别被别人的气势所吓倒。” “这种事,你舅舅还会不知道的吗?可现在事发太突然,你舅舅根本抵挡不了他们的疯狂攻击。” “舅舅,他们是怎么攻击您的,这种情况下您完全可以选择报警的呀。” “这种事咱们还能报警?如果万一是你表弟拐骗了人家女儿,咱理亏,你去报警,岂不是自投罗网?弄不好,你弟弟还要进去呢。” 董方祺觉得舅舅一定是被对方气势吓唬坏了,根本没有去分析事情的根由来。但此刻,舅舅好不容易把自己当成是救星,自己就不能过分去埋怨他、刺激他。 董方祺心平气和地安慰舅舅说:“舅舅,您还是需要冷静,您得把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方祺一下,您外甥也好帮您分析判断判断。” 许志国哽咽着说:“你舅舅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表弟把运庆的女儿拐骗到哪里去了,方运庆组织了很多亲戚过来要人。我怎么知道云勤他的事情,他们就说是我故意隐瞒事实,还威胁我说,如果真的是被云勤拐骗走的,就要让云勤去坐牢去。我劝都劝不住,他们家人又多,闹得疯狂起时就开始砸你舅舅家的东西。我们被邻居保护转移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也不敢过去看一看。我估计我这个家肯定都被他们砸烂了,方祺呀,这不是灭顶之灾是什么?” “舅舅,您肯定是全家都安全转移出来了吗?” “这个当然是一个没少都转移出来了的。” “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村西头我朋友家里,他叫许云鹤,你要找我们就去他家里找。” “好的,舅舅,您现在还要往哪里去?” “舅舅要去找云勤和运庆的女儿,若两人果然在一起,我就要逼迫云勤与这个女孩分手,我不要这样的女人当儿媳妇。哦,对了,云勤,我刚想去你那里,你现在告诉我,他们有没有落脚在你哪里?” “舅舅,您现在事情很多,心也很乱,这样吧,您把寻找我表弟的事情交给我去做,一有他们的消息我就派人过来告诉您行不行?” “那舅舅先谢谢你了,方奇,你可要用心一点。有没有你表弟的信息都过来回个话。” “放心吧,舅舅,您先回家去,我把我们亲戚家都先去跑一遍,说不定就在今天就能找到他们,您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好吧,你几个阿姨那里都要先去看看问问找找寻寻,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记住是村西许云鹤家。” “记住了,舅舅,您先回家去吧,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您。” 董方祺在路上与舅舅告别,他现在不必急于去通知更多的亲戚去,因为,表弟与那个女孩子就在自己母亲家里,他没有什么好担心人没处找。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表弟与这个女孩子的真实情况究竟是如何的。 ------------ 第七十四章 谋 划(一) 早上自己走得急,这个事不可能问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他甚至还没有好好看一看这个女孩子的容貌身材特征。他想努力回忆一下早上的事情,可这个女孩子的印象越来越模糊起来。董方祺于是就不再去想这些了,他又觉得自己不去告诉姨父姨妈一声也是不够妥当的。到时候,他们责怪起来,自己就没有理说了。于是方祺考虑先去告诉两个阿姨和姨父他们一声。这样也可以与他们协商让他们先出出主意。 董方祺走在路上想:我还是先去小姨妈家去吧,小姨妈家离这里最近。姨父又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诚然,小姨夫越早知道这件事就越对我表弟他们有利。 董方祺赶到小姨家时,姨父出去干活去了。董方祺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小姨妈许潇屏吓坏了,一个劲问方祺这可怎么办好?方祺知道姨妈是个做不了大事的人,就平静地对她说:“姨妈,您可别问我该怎么办?您得先把我姨父找来,大家一起商量着来。” 许潇屏于是就放下手中活去找丈夫。董方祺就坐在她家等,不一会小姨父张耀鸣就匆忙赶回来了。三人一商量,张耀鸣还是觉得大家应该先去云勤家走一趟了解一下详细情况为好。 张耀鸣就吩咐自己老婆先去大姐家看看云勤和那个女孩子,先去陪他们说说话也是好的。董方祺和小姨父就先去尚胡村来。 方祺与小姨父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刚才姨妈坚持要与他们先去尚胡村被姨父痛骂奚落了回去:“你去凑什么热闹去,你是会帮你哥出出什么主意?还是会帮他做其他什么事情?”许潇屏于是就不敢跟他们来了。张耀鸣安排她先把家里的猪呀鸡呀都喂饱圈好了,再去大姐家里不迟,说不定去了就是一整天回不来。许潇屏都照丈夫吩咐照做了,这才动身前往大姐家去。 董方祺刚才在小姨妈家,小姨妈乘丈夫进去换身衣服时偷偷给他塞去一把钱,吩咐他把这些钱带给他舅妈金小菊去。方祺开始推托说现在不要先给他们家钱,估计舅舅家到时肯定需要一笔钱来解决这件事情。小姨妈就说:“这是她自己私房的钱,与后面的计划无关,再说多推托被你姨父看见不好。”于是董方祺就收下了。他在想:到时候我怎么把这个钱交出来,交了,又怎么向舅妈解释呢?当着众人面,不能说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吧,又不能说是替小姨妈带过来的?这些话被小姨父听见了,看见了都会显得非常尴尬。 现在,小姨父身上肯定不会先带钱出来的。他也没有带多少钱,这个钱送不送都是要考虑到小姨父的感受。否则,自己脑门子一热,没把事情办好,还同时得罪了姨父和姨妈这两个人。他现在想只能趁舅妈有个空隙时间乘机递交给她,也不晓得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见机行事了。 两人在村西找到许云鹤家,金小菊和许志国人都在。许云鹤家比许志国家房子要宽裕许多,许云鹤以及他老婆姚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俩。 许云鹤推出自行车出去买菜,被张耀鸣拦住道:“云鹤兄弟,你就别去买菜了呀!志国已经给你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现在要你又去花钱,我真的过意不去,你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别把我们当客人看待就是。”云鹤笑着说:“这怎么行呢?你们到我家里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我怎么好胡乱给你们搞饭吃呢?再说,志国与我就算亲兄弟也没有这么亲,他的亲戚就是我家的亲戚。”志国也说:“耀鸣,你让云鹤去吧,这个时候大家都不要说客气话,反正你们来了,饭还是要吃的,吃了饭,我还要大家出力呢?” 张耀鸣放许云鹤出去买菜,许志国对张耀鸣说:“你们这么快赶过来,是不是有云勤他们的信息了?”董方祺和张耀鸣就说还没有呢,不过,你也别太焦急,我们一定给你找到他们就是。许志国就没有心情最谈论下去,董方祺对坐在与他最近的舅妈挤挤眼,金小菊会意了,就起来在董方祺的肩膀拍了拍:“方祺,你先过来,舅妈有一些话要同你单独讲。”方祺于是就笑着说:“舅妈,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私密的事,你就直接说吧,何必要避开呢?再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呢?”金小菊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贫嘴贫舌起来了?舅妈要单独同你说,说明舅妈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你快点进来吧。” 两个人这样一说,反把大家都听笑了起来,董方祺就很自然地跟着舅妈走进另外的一个房间里去。 金小菊把房门一关就迫不期待地轻声问董方祺要对舅妈说些什么话?董方祺就附耳告诉舅妈,表弟和那个女孩子就在自己家里,本来上午就过来告诉您的,但在路上遇见舅舅,他说的话对表弟非常不利,于是他就骗了舅舅,现在小姨父他们也都知道了。董方祺又趁机拿出钱递给舅妈,说是小姨妈让他转带给舅妈的,舅妈无法推托,于是也就收下来了。两个人又说说笑笑着出来,大家还都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们呢。 许云鹤买菜回来,金小菊就和姚珍一起到厨房去做饭,四个男人就坐在客厅里一起商量志国家现在的事情。 许云鹤对大家说:“我认为,志国孩子与运庆家的女儿事可以用两种办法来解决,第一种方法是‘先礼后兵’,第二种方法则刚好反过来。看对方过几天的实际情况再做决定。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不能把人先交出来,这是底线。如果我们把方运庆的女孩交还给了方家,那么我们就不用谈判下去了,事情也会对我们极其不利的,只要人在我们手上就好办。但只要自己不承认人是我们给躲藏起来的,尽量把事情往后推一推,只要他们急起来,就可能会自乱阵脚。” 张耀鸣赞同说:“我看云鹤哥说得很有谋略,我们一定要把对方的意图先摸透,刚才云鹤哥这样一说,使我心里开始踏实起来了。” 董方祺分析说:“但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要尽快解决掉,第一,我们不能承认是我们家孩子拐骗走了他们家的孩子,只要一口咬定这两个孩子是在自由恋爱的。这样,我们家孩子就没有什么责任可担当的了。在这个前提之下,有利的条件就成熟了。现在对方把舅舅家砸烂了,这本来是一件对他家非常有利的事情反被他们自己给搞糟糕了,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没有向他们追责,就说明我们是诚心诚意的想和好,如果他们继续进行这样的打砸就会把理完全输光掉。”许志国却担忧说:“他们这两天放出话来,如果我不把方彩丽给交出来,他们就要向政府部门去报案,说是我家云勤在拐卖妇女。这个案他们如果真的报上去,我们可怎么办?” 张耀鸣笑着说:“人家都说你肚子里装有点东西,现在看来,你还真的没多少脑子。他们报案说云勤拐骗就拐骗成立了吗?他们难道就不怕公安先去找他们自己的麻烦?你不用担心这个,人家比你还怕着报案哩。” 许云鹤插上一句话说:“上午我去打探了一下,昨晚上方运庆与两个儿子上你们家去讨说法,后来又打砸了你家,今天方运庆一家也没有人。邻居说运庆应该在他大儿子家里,后来方彩荷见没人注意就把我拉进她家去说有事要同我讲,我就进她家去了。据方彩荷讲,方运庆昨晚上折腾了一整晚,今天估计是人玩虚脱了,家人已经把他送医院去了,所以家里就没有人。我也仔细了解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方运庆确实送去了医院,现在有没有回来也不清楚?但方秋平和他小儿子肯定是在家里的,中午还过来继续闹过。” 许志国就问许云鹤:“我院子里其他邻居是怎么评论的?” 许云鹤笑笑说:“总的评价都觉得是两个小年轻的自由恋爱,不能把事情闹大起来,至少他们也不支持方运庆找人过来继续砸你家的东西。” 许志国伤心地说:“他们爱砸就砸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砸的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他们给我照价赔偿损失的。” 董方祺很反感舅舅郁结于小事情的纠缠,就说:“舅舅,您可别在乎人家会不会给您赔偿多少财产问题上了,现在讲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您应该关心我表弟他们以后怎么发展下去,您是要这个儿媳妇还是要财产赔偿?” 张耀鸣也批评大舅哥道:“你这人真的没有把事情的重点给抓住,我们其他事情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不谈,关键是怎么合理处理好人的问题。” 许志国对亲朋友的批评有些不服:“你们都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我家庭的实际情况你们谁知道?现在我是有家归不了,要在朋友这里投靠寄宿,我难道心里会好受了吗?” 许云鹤就劝说他道:“志国,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住我家就住吧,反正我也有房子让你住,你把你儿子的事情完美解决好,再搬回去不就得了,你别计较我会有什么态度不态度的。” ------------ 第七十五章 谋 划(二) 张耀鸣接着说:“你看看,你朋友多好的人啊!这是你自己的福分,换作我,就是烧高香也遇不上一个的,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许志国于是就笑道:“这个还要你来提醒吗?我交的朋友都是没得说的。” 金小菊出厨房倒洗碗水,一眼瞥见方彩荷站在不远处朝着这边张望,就走进房间去告诉大家道:“我看见方彩荷鬼鬼祟祟在墙角站着,她是不是方运庆派来探听情报的。” 许云鹤不屑地说:“方彩荷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我相信这个人也不是刻意与你家过不去,你想方家大院子里谁对她不留点神?”许云鹤说完就又笑着说:“干脆,我把她人叫进来,她一定又会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们的,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们都要去了解。”许运鹤没待大家反应过来就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方彩荷进来。方彩荷见许云鹤家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就笑着说:“你们家今天可真热闹,还有客人在呀。” 姚珍把方彩荷拉到另一间屋子里坐下来,金小菊也一道走过来陪着说话。方彩荷对她们两人说:“方运庆虽然是我的堂叔,但我方彩荷做人的原则是不会改变的,我是帮理不帮亲,你们如果相信我,我就把今天我看见的事实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我是替我堂叔来打探消息的,那么我马上就走,免得你们记恨。” 金小菊望着方彩荷的脸,一副恭维的样子说:“彩荷,你别有什么顾虑,我金小菊从来都是相信你的,再说,我自从搬家过来,也就是你方彩荷第一个赶过来帮我忙的人。” 方彩荷这才接过姚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道:“我堂叔肯定是气昏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好事,可被他们一家闹得鸡犬不宁了。我也在他们面前说过了狠话,我对方秋平说,秋平啊!你爸糊涂,你做长子可不能跟着稀里糊涂,你可要想想将来是要同你妹夫做长久亲戚的,现在你闹得欢,过后又后悔,这有什么意思呢?可方秋平一时听不进去,中午还过来要打砸东西。我就干脆把他拦住说,你还要把志国家砸成什么样子啊!”他们这才没有进你家里面去。 金小菊感恩戴德地对方彩荷说:“这次事情也全依靠你彩荷来帮忙和照顾了,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 方彩荷扬扬手道:“小菊,我们之间别说这样的话,你这样说我可不敢承受的,大家也都是互相帮忙,我有困难时也会找你小菊过来帮忙的。” 董方祺和张耀鸣起身告辞,志国和云鹤送两人出来,天已经黑得不见五指了,云鹤把手电筒递到张耀鸣手上去:“天太黑,你们路上小心一点,我们就不送你们了。” 许志国和许云鹤送走亲戚,方彩荷还是没有走,于是就转过来与方彩荷打招呼。方彩荷就问:“刚才这两个亲戚这么晚了还回去呀?” 许志国回答说:“他们不回去,明天就要耽误农活,都是庄稼人,不敢大意的。” 方彩荷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告辞,两个妇女一道把她送出来。方彩荷又特地在金小菊耳朵边悄悄说:“小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方运庆确实心里也很担心你们对他不管不顾,这样他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好像有个底线,你们只要给我堂叔筹备一笔钱,这场风波也许就能度过去了。”停顿一会儿又说:“你不要不相信我的话,我这次打听得可是千真万确的。”小菊不停地点头,以表示对她的信任。 许志国听了妻子的话,就说:“方彩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现在还不能过分相信,但有一点我也可以肯定,方运庆要钱是百分之百准确的。” 两边的矛盾决定在大后天晚上在全村干部的参与下一次性进行解决。许志国还有二天时间出去凑钱,金小菊对许志国说:“方运庆的底线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有多准备一些钱备着总不是坏事,他提出的条件如果我们能接受你就痛快一点,如果实在不能接受,你也痛快一点,别拖延着被别人看笑话。” 许志国愤懑地说:“他给我们设底线,我们也必须给他定一个杠子,他突破底线我们就撤出,反正我是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金小菊骂丈夫道:“你也别死板,一些事要看情况变化来决定,一根筋反会令人厌恶的。” 方彩荷今天很早又转到许云鹤的家里来,把方运庆家谁在做参谋出主意的人都告诉了金小菊。方彩荷回去,姚珍递给金小菊两包烟,示意她送给方彩荷去。小菊追上方彩荷,把烟硬塞到方彩荷手里,方彩荷推辞不要,金小菊人已经走掉了, 方彩荷只好把烟拿回家抛在柜子台面上,张雪芸看见了,就问方彩荷这烟从哪里来?方彩荷就说是金小菊给她的,并表示了对金小菊的不屑:拿两包烟就来忽悠我,当我方彩荷是什么人了?张雪芸于是就说:你不喜欢还拿来干嘛?方彩荷没好气地说:“谁稀罕她这两包烟啦?是她硬塞给我就走掉了,我才拿过来。” 正在这当口,作为村支书的梁勇却突然因摔跤摔断了腿住进了医院。方运庆于是就焦急起来,他怕自己女儿的事情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就托人去干部家去说情,还跑医院去与梁勇协商。梁勇同意在自己缺席的情况下,只要当事人双方同意协商解决,大家的意见就是他本人的意见。于是,这个协调会还是能够如期进行。金小菊于是也开始到各村干部家去走动联洛。 樟树婆对于方运庆的过激行为早就提出了批评,现在又了解双方准备坐下来谈判,就觉得两个小孩子的事情会得到圆满解决。她虽然没在明处表示支持谁,但心中还是希望这两家能和好做成亲戚。 金小菊此时没有什么目的性的行动,在樟树婆看来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她看见今天晚上金小菊又去了方彩荷的家,就知道金小菊已经非常信任方彩荷的话儿了。她是不能明着去制止金小菊的这种行为的,但觉得金小菊的精力不该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金小菊经过她家后门时,她就把门打开一条缝对小菊说:“小菊,你进来一下。”小菊于是就进樟树婆家里坐下来。樟树婆笑着问道:“小菊,看你好像再近特别忙,过我家门口好几次了也不进来聊一聊,好像我们这些老邻居都会吃掉你一样?”这虽然只是玩笑话,但小菊听了,也知道樟树婆对自己再近的表现是有些意见的。连忙向她道歉说:“太婆,不是这样的,我小菊这人没什么脑子,遇上大事,整天就这样稀里糊涂着过,对您确实是没有半点不敢不尊重的。”樟树婆于是就笑着问她:“事情怎么样了,大家都很是关心你家云勤和彩丽这两人的?”小菊于是就坦白说:“双方同意后天进行协商解决。” 樟树婆于是就故意惊讶地说:“梁勇不是病了么,那现在由谁牵头?”小菊只好说:“仁德公,现在由他牵头,都是邻居他本来不想管这个事情了,但其他干部都说梁勇没在,只有仁德公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做主调解人,他于是就同意插手这次调解工作。”樟树婆笑着说:“这样最好不过,你有没有去他家沟通过了?”小菊就说去过两次,第一次他推托自己老不中用了,只是同意参与调解!第二次才勉强同意了。樟树婆就笑得有些阴沉了起来:“小菊,不是我多事,你到处在别的地方撒播香灰,但真佛你却把他给疏忽了,你真让我搞不懂?”金小菊立即读懂了樟树婆的意思:“太婆真是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去了,我马上就去。”樟树婆问她:“你怎么个去法?”金小菊就讨教她说:“我还没想好要带什么东西,但今晚上一定是要过去的,太婆您告诉我该怎么办?”樟树婆轻声对她说:“我家那小叔子历来清廉,你要带东西去做什么?再说他家什么也不缺,你知道要带什么去吗?空手去最好。”金小菊焦急说:“这个还真叫人为难?”樟树婆认真说:“你要有心活动,其实也很简单,听我说,你就空着手去,一点东西也不用拿,我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空手去,要带的东西其实也是很轻便的。”金小菊告辞樟树婆走了,约摸过了一个小时,樟树婆的隔壁就传来他小叔子送小菊的声音。樟树婆轻声叹息了一声。 ------------ 第七十六章 调 解 方许两家的予盾协调会三天后如期进行。除了村书记梁勇还在住院不能参加外,其他在家的村干部悉数作为第三方调解人都参与进来了。 调解地点就放在尚胡村的一间陈旧会议室的屋子里进行。村妇女主任汪金媚提前一天先去打扫了会议室,擦洗干净桌椅和凳子。 为了预防双方的当事人在会议室里发生矛盾冲突。村干部提前对桌子的摆放位置进行了精心布局,他们将会议桌布置成一个椭圆形图案,合理安排方许两家的座位位置。并将许云勤和方彩丽所处的位置也相应做出了调整,这些干部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因此,许云勤和方彩丽的位置尽量安排在远离方运庆一方的距离上去。 调解当天上午,双方当事人也都悉数到齐了:女方代表是方运庆、方秋平和他的大女婿许志海三人;男方代表则是许志国、好友许云鹤和亲戚小妹夫张耀鸣,双方在人数上是对等的。两边的人分开来对坐在桌子前面,干部也分两批分别穿插在两家人的中间。方仁德今天作为干部主要调解人被安排坐在中心桌子位置上。许云勤和方彩丽也都被找来就坐在离两边家人偏远的另外一张桌子上。 方运庆早已看见方彩丽和许云勤从外面进来。他俩一出现就控制不住冲过去骂骂咧咧着伸手要打人,被儿子方秋平拦住了。村里的干部们都在大声斥责方运庆的粗鲁行为。他们明确告诉方运庆,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么今天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本人退出调解,由他儿子和女婿全权代表,事后不许反悔,调解进行下去;要么直接终止调解,大家保护方彩丽和许云勤安全撤离。方秋平和大女婿都对方运庆的过激行为进行了指责,也希望大家相信他们是诚心诚意前来解决问题的,于是调解开始。 方仁德让大家先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和建议,然后他才对当事人开始进行询问。方仁德让方彩丽先开始发言,方彩丽站起来大胆地说:“今天我面对着我的父亲、哥哥和姐夫以及全村干部的面,我本人郑重表态:我方彩丽与许云勤两情相悦,相亲相爱是出于我两人内心的自愿,并没有任何人胁迫和逼迫我们这样去做,我相信我与云勤的爱情是十分纯洁和非常美好的。” 方运庆再次情绪失控起来,只见他一会儿乱吼大叫,一会儿又哭又笑。他指着女儿哭笑怒骂道:“哼!你是我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啊,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这样毫无人性,你不忠不孝、抛弃父亲、哥嫂、姐弟都不认了。方彩丽,你把我方家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你母亲尸骨还未寒,你就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你还大言不惭在此给我说教,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仁德面无表情的对方运庆劝说道:“云庆,你要冷静一点,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来解决实际问题的,既不是诉苦伸冤大会,也不是批斗审判会。我现在不是以方家长辈的身份来批评你,我是作为村里的干部的身份来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是在妨碍我们对事情真相的了解和判断。你如此冲动,只顾自己,你能不能冷静下来,等轮到你来发言的时候,你将自己的诉求道理全摆到桌面上来,让大家去了解去分析行不行?否则,大家就无法为此进行调解下去?事情总归是需要向积极美好的方向去看待发展的。今天大家一起尽量来把问题处理妥当解决好,而不是把矛盾加剧激化下去。” 方运庆还想反驳,被他大女婿用手势制止住了,许志海对岳父说:“岳父,你别这样胡闹下去了好不好?现在好不容易让双方当事人都能坐在桌子上来处理解决问题。村里干部也都在百忙之中为我们挤出了时间,你再一闹,把有理都往没理上推去,你自己想一想做得对不对?你不冷静对待这件事,你还要不要让村干部出面给你们调解纠纷了?” 方秋平也对自己父亲没有把控住情绪首先对大家表示了道歉。这样,方运庆就成了孤家寡人,也只好不再胡闹下去了。 会场静了下来后,方仁德才开始让许云勤站起来发言。许云勤对于村干部这么重视他与方彩丽的事情表示了深深地感谢:“我发自内心感谢你们对我和彩丽的支持和鼓励,我衷心谢谢大家。” “我与方彩丽两人是青梅竹马、相亲相爱的一对恋人,在此我表明一下自己个人的态度:从今以后,我与彩丽相敬如宾、永不分离。我与方彩丽结合后,我同样会孝敬双方的父老,以表双方父母对我们的养育之恩。”云勤说完,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都用鼓掌来表示对许云勤这次表态的认可和支持,就连大姐夫许志海都象征性地拍了拍几下手掌,很快被方秋平的不满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方仁德对方运庆这一方提出来的经济补偿金额进行了具体的分析,他建议女方的家长可以适当提高一点经济补偿款,认为方家父母养育女儿大也挺不容易的,批评方彩丽与许云勤的私奔行为所带给方家的伤害,为了惩罚方彩丽许云勤所做出的这种错误行为,方仁德认为许云勤和方彩丽均应该为此承担这份责任。 许志国作为许云勤的家长,没有约束教育好自己的子女,亦须承担一定的责任。由许志国替许云勤补偿给方运庆一些经济补偿款,方彩丽作为方家孩子须向自己父兄道歉,但不承担经济补偿。 经济补偿按责任大少来摊派,许云勤方彩丽当场向方家三人致歉悔过,村干部支持这对青年人的恋爱行为。许志国应当向方运庆一方进行经济补偿,补偿金额双方先协商商定,协商不成再由村干部参与进行合情合理提出具体的金额。考虑到这对青年男女对方家所造成的伤害,可以适当提高经济补偿的金额,但村干部也同时反对方家为此漫天要价,得理不让人。 村干部劝说女方的所有人认识这样一个事实,就算是逼迫自己女儿女婿方拿出不合理的巨额金钱,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反而是损害了自己的女儿女婿的下半生的幸福,作为村干部是坚决不支持不提倡的。村里是极力反对女方家长这样子做法的。再说,男方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们这样的溢诈。 最后,方秋平和他姐夫也把金钱的数量裁减下来许多,双方在协议中签了字,村干部作为调解人,也都纷纷在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鲜红的手印。 方彩丽和父亲自从那天晚上调解结束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也在许家里开始了她作为新媳妇生涯的开端。许志国虽然得到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儿媳妇,但也没见他心情好到哪里去。他被巨大的金钱外债压力挤压得几乎神经兮兮起来,整天坐在家里唉声叹气摇头不止。 别人有时候同他开个玩笑他都觉得别人是在讽刺取笑自己,于是就会与别人急,惹得邻居都不敢同他再说话了。方彩丽本就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对于许志国的态度早已看在眼里,她于是对许云勤说:“云勤,我看你爸整天唉声叹气的,分明是对我们整天呆在家里不去赚钱表示出不满。我们自己要想出办法如何去赚钱来还债,否则,再这样待下去一定也会引起家庭矛盾的。你去同你爸妈商量一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们借一点路费过来,我们夫妻还是出外打工去的好。” 许云勤平静地说:“彩丽,你别多心,我爸虽然愁心重,但对我们还是好的,他不是对我们有什么看法,估计他现在确实是对所欠下来的债务有些担心罢了。”方彩丽接着说:“你平时没有注意你爸的行为,当然不知道你父亲对我们的态度,我能感觉得到的,其他肯定都是次要的,经济压力大起来了,人就会心态失衡了。” 许云勤感觉到方彩丽出门打工的决心坚定,就只好把自己准备带彩丽出去打工的事情向父母提出来。金小菊劝儿子说:“你们刚刚结婚,我会同彩丽商量,你们暂时就先别出去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许志国倒觉得儿子这个主意不错,他很支持他们走出去闯荡闯荡,他对许云勤说:“云勤,你有这样的思想我肯定是支持你们的,你不说我也会去把你俩的路费筹备出来的,你让彩丽放心,路费我肯定给你解决掉。” 云勤对父亲的话表示了感激:“爸,您既然这样支持我,我一定出去在外面好好打工赚钱回来,我会替家里分担责任的。” 许志国高兴地说:“你就等着吧,我把路费借来了,你们就马上出门打工去,老祖宗说‘人嬉懒,心嬉撒’就是这个道理。” 金小菊对丈夫的行为是不满的,但是,既然云勤与彩丽两人自己提出来要出去打工,也就只埋怨了丈夫几句就不再反对了。许志国借来钱,金小菊就把钱全部交到方彩丽的手里去:“彩丽,妈对不起你们,你们刚刚结婚就忍心让你们出去打工,我心里是难受的,但你们坚持要出门,妈也不好反对,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和安全,妈不求你们赚多少钱回家,只要你们两人在外面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妈就知足了。”方彩丽擦起了眼泪说:“妈,您现在就是我的亲妈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和云勤的,你们放心,我和云勤也会努力赚钱寄回家里来还债的,我们走了,你们在家身体要保重。” ------------ 第七十七章 道 别 邻居都知道许云勤方彩丽俩小夫妻准备外出去打工,都纷纷送一些吃的东西过来道别,有的邻居还把自己家里老母鸡生下来的新鲜鸡蛋煮成茶叶包起来送给他们。金小菊和方彩丽一边表示感谢,一边向邻居们一一告别。只有方运庆自从调解结束后就硬搬出老宅子到大儿子方秋平家去寄宿。方彩丽小夫妻多次前往大哥家求父亲原谅都被父亲骂哭了回来,就只好不再去请了。 许云勤还是劝方彩丽说:“这次咱们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还是先去向你爸和哥嫂告辞一下吧。”方彩丽实在是伤心,就赌气说:“你是方家的女婿,你要去自己去吧,我可没脸这样低声下气去一次次哀求他们去。”云勤就批评妻子道:“彩丽,无论如何,你父亲永远都是你父亲,他做得最出格,你也应该谅解他的才是的。” 许云勤把自己准备去岳父那里告辞的意思告诉了父母亲。金小菊对儿子的孝心懂事识礼仪表示了支持和理解。她过来耐心劝说方彩丽和许云勤两个人一起前往方秋平家,好好同他们父亲说说话道个别,千万别惹她父亲再生气,并把礼物准备好让两人一起带过去。 许云勤和方彩丽两人说说笑笑着来到方秋平家。方秋平出去打牌去了,方秋祥也不知道到哪里疯去了,家里只有嫂子吴兰兰一人在。 吴兰兰把许云勤和方彩丽迎接了进来。嫂子说秋平秋祥都出去外面玩去了,公公可能是到地里去拔青菜马上就会回来的。 云勤和彩丽就对嫂子说,他们明天就准备出远门去,今天特地过来向爸和哥嫂他们来告别的。吴兰兰于是就笑着说:“这是好事情呀,我也是非常支持你们出去打工的。说实话,现在家乡也没什么地方可赚钱的,呆在家里,不但增加家庭经济负担,同时也浪费了青春。”云勤和彩丽非常高兴嫂子能对自己的支持,并表示了对嫂子的感谢。 吴兰兰要去厨房给两人去烧饭吃,两人连忙制止道:“嫂子,我们刚刚从家里吃过饭走过来,现在哪里吃得下去?”吴兰兰就只好倒了茶水给他们喝,并陪着两人说话儿。 方运庆说回来就回来了。他发现家里坐着方彩丽和许云勤两个人,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起来老高了:“你们还有完没完啊?我都把整个家让出来给你们了,你们还这样死皮赖脸粘着我不肯放过,你们还想怎么样啊?”方彩丽走过去轻声说:“爸爸,我们今天来是告诉您一声,我们明天就要出远门打工去了,您自己今后要保重好身体,我们不是粘你来的。”云勤也跟着道歉说:“爸,过去我们做得不对,伤害过您,请您原谅,我们马上就要出门去了,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方运庆瞪着血红的眼睛对两人怒吼:“别,别叫我什么爸,我没有这样的女儿、女婿,你们趁早给我滚出去,谁要你们假仁假义的,把你们的臭东西一起拿走,别等我发火。” 吴兰兰走过来,拦住公公坐下来说:“爸爸,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了呢?他们一个是您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您的准女婿,您可别再生气了。” 方运庆从椅子上‘嚯’地站起来:“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许云勤还要解释,方彩丽早已经气哄哄地转身扭头就走出哥哥的家门,许云勤也只好姗姗跟她出来。方运庆把礼物一件件朝两人身上扔过来:“把臭东西拿走,别玷污了我的家。” 方彩丽对许云勤爱理不理,一直往前走,脸上满是泪水委屈。云勤已经好几次对她低声下气进行道歉解释了,方彩丽就是不给他机会。许云勤只好说:“不讲道理的不是我呀,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针对我是不对的,你受了委屈,我难道就没有受到你父亲的羞辱了吗?不过,你要看对你羞辱的对象是谁你再发火好不好?” 方彩丽于是泪眼汪汪哭道:“就因为他是我父亲,生下我,难道就要我承受到这么多的委屈和苦难了吗?”我这么早就失去了娘亲,现在自己的亲爸又是这么个不讲理儿的人,你好受我可怎么也忍受不了呀。你是我男人,现在,我不怪你,我能怪谁去?” 许云勤听了,就苦笑着说:“好了,好了,彩丽,你怎么向我出气我都可以忍受的,只要你好受一点就行,你即使要打,只要你高兴,我也是乐意让你揍的。”说得方彩丽破涕为笑起来。 许云勤让方彩丽在进家门之前擦一下眼泪,方彩丽赌气说:“人家本来就没有哭嘛,擦什么眼泪?”云勤就只好领着方彩丽回家来。 金小菊不放心他们去方家,正在纠结要不要去探探究竟,见两人已经回来了,于是就赶紧过来问问情况。云勤笑着说:“已经见过岳父本人和嫂子了,两个舅子倒没有遇见,嫂子是遇见的并且都聊得挺开心愉快的,方彩丽还被感动得流泪了呢?” 金小菊见方彩丽脸上确实还有一些泪痕在,就心疼地对彩丽说:“丽丽,你别太伤感,你们出门去,你爸那里有什么情况不还有我和云勤他爸在的吗,你们尽管放心出门去吧。” 方彩丽此时才笑着说:“妈,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在外面打工挣钱,早点赚钱寄到家里来,先把债务还清了再说。” 金小菊眼眶湿润起来道:“丽丽,我只要你们两人自己把彼此照顾好就行了,妈并不指望你们要替家来还多少债就是。”又拉云勤过来吩咐道:“儿子,你听着,就是最苦最累,你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别给我把你媳妇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否则,丽丽原谅了你,你妈可也是不肯答应的。” 云勤点着头说:“妈,我也是成年人了,疼媳妇这点道理怎么还要您来三番五次教导吗?您放心吧,我一定比在家更超十倍百倍地照顾疼爱她,不让彩丽受一点点委屈就是。” 金小菊听了于是笑着说:“云勤,妈相信你,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这里头,吴兰兰对自己的公公今天的表现非常不满:“爸呀,您千不该万不该,到现在了还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样没完没了地记仇下去会对您自己的女儿造成非常持久的伤害的,到时候我们怎么与他们和好?” 方运庆对自己儿媳妇的指责表示出不屑的态度:“谁稀罕这么个女儿、女婿,我早就说过了,我三女儿她已经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在我没有闭上眼睛之前,我是不希望你们同他们有任何来往的。” 吴兰兰见公公不可理喻,也就抱着女儿一个人走出去了。 许云勤与方彩丽是从自己的家乡先坐汽车到省城,然后又从省城坐火车一路南下去广州的。 南去的列车发出巨大的撞击轰鸣声,随着车厢与车厢交接处有节奏的撞击,那‘哐铛、哐铛’每一声撞击仿佛就像都击打在许云勤的胸腔上。他看着身边熟睡了的妻子,新潮彭拜起伏着。 ------------ 第七十八章 打 工(一) 方彩丽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绿皮火车,他们上火车时的激动兴奋过度真的令这对新人热血沸腾许久不能平息:两个人一直手拉着手,穿插在车厢走廊的人群里面,从车厢的最后一节一直跑到前面的第二节。火车头是不允许旅客进入的,否则,估计他们两人还会同时跨越过去亲身体验一下了。 方彩丽大声对云勤说:“云勤,我太激动了,这么长的火车连在一起,它是怎么跑动起来的,这得需要多少动力呀?”云勤也显得有些激动,但没有像方彩丽那样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是在想,两人都走了这么远,自己的行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万一被小偷盯上了,那么,就不止是‘倒霉’两个字了。他们身上就带着这么一点点钱,前途渺茫,自己去的地方又无亲无故,到时候怎么生存生活下去呢?万一找不到工作钱用完了那可怎么办? 这样一想,许云勤真为自己的贸然行动开始后悔起来了。 方彩丽也感受到了云勤的心思,就有点不高兴起来:“云勤,你在想些什么呢?看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云勤笑着摇着头说:“没有呀,彩丽,我心里激动着呢。”方彩丽与许云勤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云勤在坐下来之前,将头上自己的行李查看了个仔仔细细,感觉没有人移动过才放下心来。 方彩丽内心激动了一天,现在早已经累得连话也开始懒得说了,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就伏在云勤膝盖上睡着了。 云勤这才有心思考虑将来的一些事。火车需要过一天一夜才能到达广州。广州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呢?他现在连想象一下的影子都没有,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里,即将开启他人生的第一次旅程,这个人生第一次总是别开生面的。它既充满渴望也隐藏着巨大的风险;既充满勃勃生机同时也隐藏着失望与毁灭。他现在不敢想得太多太细太深远,因为,这些未知的东西随时都会影响到他此刻的心情。 方彩丽也许已经在做着她那美好的梦想了。她那香甜而轻微的鼾声是那么匀称细腻,对云勤说来更具有吸引力。她的鼻梁挺拔,眉毛细密淡雅,仿佛是卧蚕,她的薄薄的嘴唇总是泛着淡淡的红润,秀发飘逸光滑。她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展示出少女常有的素雅,溢出朴素自然的美,令人回味。方彩丽虽然从不曾精心刻意要妆扮过自己,她也无条件妆容自己,但她却能自然透析出东方美女的品质与矜持。她穿着单调、朴素、随意,却处处透晰着美丽素雅的光彩,朴素总是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许云勤对她的身材容貌是非常满意的欣赏的痴迷的。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年轻一代的农民,能拥有一个这样美丽贤惠的妻子与他携手共进,这人生他也该知足了。他知道自己必须付出更多的爱情努力和奋斗精神才能经营得起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庭。他暗暗打定主意,想像自己能够赚到很多的钱来养活方彩丽,给她一个安全快乐的港湾。方彩丽的笑容是他最大的驱动力,他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此刻必须负重前行,绝不能退却一步。 都说伟大的思想才能产生伟大的精神力量,伟大的精神力量才能塑造出伟大的人格;许云勤不是英雄人物,但也有他自己的理想抱负和人生追求。只是他目前所有的抱负和理想也只不过是家庭为他借来的这些债务,他要努力把它尽早还掉。他与方彩丽虽然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也觉得方彩丽并不是事事都会顺着自己的思路去跟进。他知道方彩丽本身也有非常丰富的想象力。这也许是好事,也许不是,这种想象力会帮他一起腾飞,一鸣惊人;但这种想象力也许又是洪水猛兽,具有强大的破坏力。云勤不敢去细想分析,这对于他来说,无疑也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和精神寄托,没必要打乱它,去自寻烦恼。 许云勤虽然已经很困倦了,但他一直不敢将双眼合拢眯缝起来。他知道方彩丽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他既要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同时他还要提防自己的钱包。方彩丽把从婆婆塞给她的钱全部交给许云勤,她对云勤说:“你去把这些钱保管好,就是有小偷你也好应付一下,我哪敢面对这样的事情。”云勤边接过钱边骂她:“哪有先把自己的钱估摸让小偷光顾的道理,你这乌鸦嘴真让人难不了 。”方彩丽可就是方彩丽,对云勤的指责根本不放在心上去:“如果真有小偷来偷窃,你总比我好对付他吧?” 有个旅客的行为他已经关注好长一段时间的了。今夜的车厢上根本没有多少旅客,可以说走廊里都是空荡荡的,有许多座位都是空着的。可这个旅客好像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一样,在四处东张西望。车厢里大部分旅客早已经睡熟了,即使前面那几个开始大吼大叫在玩纸牌的旅客此刻也已经安静下来,开始打起了瞌睡。 可这个旅客似乎根本不愿意睡觉似的。许云勤注视着他,那个旅客也已经觉察到他。那人于是故意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将脚踩到云勤的脚背上去。云勤已知道这个人是故意的,就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踩到我的脚上去了,你怎么不道歉就走?”那人傲慢得很:“年轻人,你说话可得要凭证据,我什么时候踩到你了,你得给我说清楚?”云勤的说话声惊动了方彩丽,也同时把一些旅客给吵醒了。大家都醒过来看着他们,方彩丽也站起来对那个人说:“同志,你如果没有踩到他,他又怎么会把你拦下来呢,你如果踩了人家说句道歉话不就完了吗?”那人恶狠狠地盯着方彩丽的脸说:“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人多就有理了吗?我告诉你,你们别无中生有,惹下我你们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正好,从另一节车厢过来几个人,也都恶狠狠围过来替那个人说话:“小子,你乱说话当心嘴巴被人撕烂,你就等着吧·····。”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穿制服的铁路工作人员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纠纷了?那几个人都说没什么事,说完就走了,许云勤也只好说没什么事。 广州站到了。广播在使劲地催到站的旅客赶紧下车,方彩丽和许云勤拖着各自的行李疲惫地走出车站。晨曦的阳光刺得两人睁不开双眼,方彩丽对云勤说:没想到一到广州就感觉不一样的情景,就连这早晨的阳光都这么火辣辣的。云勤手里多拖着一个包裹,有些吃力,对彩丽的话又不能不回答。他一边与方彩丽拖着行李走出广场,一边准备停下来擦一擦额头的汗。方彩丽也随他停住了:“云勤,你累吗,分我一个包裹吧,我这手都还是空着哩。”云勤却说:“天热,你还是少拿一点吧,真热起来我还可以把衣服脱下来。” 一个人力车踩过来跟着他们问:“师傅,你们去哪里,我替你送过去吧,这么热的天,你们走不了多少路的。”许云勤不理他,与方彩丽一个劲地朝前走。人力车跟了一段路。见两人还是没有想坐的意思就骂骂咧咧折回去,做其他旅客的生意去了。 彩丽笑着对云勤说:“你一到广州,就有人骂你,可见你将来是不受广州欢迎的人。”许云勤听了,假装生气道:“我平白无故被外人谩骂,你听了很舒服是不是?”方彩丽怕许云勤真的生气,就赶紧说是同他开玩笑的。现在到人生地不熟的广州街头了,谁也不认识谁,又不知道两人要往哪里去。几个上年纪的大妈用听不太懂的普通话在向他们介绍旅馆招待所。两人根本无心听下去,他们现在饥肠辘辘,得赶紧找个饭店去填饱肚子。云勤边走边说:“我听村里人以前讲过,吃饭住宿都要离车站远一点地方才合适,否则,就会被人家斩了去。”方彩丽也已经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同云勤贫嘴了,她以为出门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点才行。因此,她脚上穿着一双鞋跟很尖的黑色皮鞋,这给方彩丽脚背增加了不少压力。方彩丽开始还觉得穿着它非常不错,至少自我感觉很良好,因为自己的脚下在高跟鞋与地面的摩擦敲击下发出来的声音虽然单调却也动听悦耳。她本就喜欢听这样的声音,可惜今天随着路越走越长,肚子越来越饥饿,自己早已经不想听到这种声音了。现在加上自己的脚背酸痛起来,她真的想一气之下,就把这双崭新的皮鞋一脱一丢了事。她开始埋怨许云勤慌缪的逻辑,什么狗屁理论,吃也好住也罢,一定要远离机场车站码头。这不是害人害己是什么?现在也不知道两人走了多少的路, 这是一条被高大的行道树遮蔽得密不透风的交通大道,路旁的店铺很少。许云勤当时自作聪明选择这样一条大路自然有他的道理,他的理论是:这样的行道树下一定是店铺林立,什么东西岂会买不到?什么旅社都有吧。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这样的街道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小吃店。 ------------ 第七十九章 三教九流步行街 方彩丽不想再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就停下来责问许云勤道:“云勤,你准备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了吗?我可走不动了的,你再不拿个主意出来,我就什么地方也不去了,你等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云勤心里其实早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盲目判断了。但现在方彩丽已埋怨起他来,自然就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否则两个人一闹起情绪,说不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许云勤识趣地说:“彩丽,既然你已经走不动了,我们就不妨停一停,等有了力气再走吧!” 方彩丽真的走不动了,就在一条高高的绿化带台沿上坐下来,云勤想过来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云勤埋怨她把裤子坐脏了。方彩丽没好气地说:“你管我这些做什么,我还在乎脏与不脏了吗?照这样走下去,我人都会被累死的。” 许云勤也已经累得够呛,知道方彩丽不是光在埋怨自己,她可能已经在责怪自己的错误指挥了。这样下去肯定会闹得‘军心不稳’。他现在只能调整自己的策略,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方彩丽和自己都是非常脆弱的,一旦闹起矛盾来,心里可就苦了。 方彩丽坐在那里就不想挪步走了,她开始把自己的包裹打开,把一双平跟方口鞋取出来,许云勤看见就问她是不是脚走疼了?方彩丽龇牙咧嘴地脱不下高跟鞋,许云勤走过来帮忙,查看彩丽的脚。发现彩丽的脚背走变形严重,已经肿胀起来了,怪不得她连鞋也脱不下来了。 云勤心疼地说:“你不要脱,让我来替你慢慢脱吧。”他蹲下去,在彩丽的脚背上轻轻地按摩了起来,方彩丽咬牙说:“你就干脆点脱吧,别按摩了,这样按摩也是很疼的。”许云勤不敢用力,显得很有耐心,轻轻把它脱了下来。 两个人坐下来喘气,就真的不想再活动了。这时就只感到肚子饿得实在有点难受。方彩丽问许云勤包里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出来充饥。云勤这才想起他包裹里还剩有三个熟鸡蛋,但当时也不知道放在哪个包裹里边,他找了第一个包裹没找到,又翻起第二个包裹,还是没有找到,气得方彩丽直掉眼泪。最后在方彩丽自己的包裹里找到了,方彩丽却反而埋怨云勤并恨恨地说:“就算是在我包裹里找到了又怎样?你也休想吃了,这是对你不上心的一次惩罚。”云勤只好吞咽着口水苦笑说:“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对我最温柔的惩罚,我幸福地认了。” 终于有人踩着三轮车过来了。这个踩车人仿佛早已看透了他们两个人的心思似的。只见他在他们面前很快踩刹车停下来:“你们两位要去哪里?怎么可以走这一条马路呢?”云勤强辩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马路难道不是人走的吗?”踩车人笑起来说:“只有一种人有可能往这条马路上走。”云勤问是什么人?踩车人诚恳的说:“初到此地的外地人,也就是从来没有到过广州的陌生人。”云勤暗暗佩服这个人的过人的识人本领,就有意想从他嘴里了解一些这里的相关信息,就问他前面有没有小吃店之类,可以过去吃个饭? 踩车人拍着胸脯保证说:方圆五里之内没有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许云勤笑着说:你别当我是傻子,就是一个小小县城,那里也不至于在方圆五里之内找不到开饭店的吧。踩车人并不同他争议这个事说:“我的话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你可以拦下一位路人问问情况,我是不是在存心欺骗你?” 云勤真的在路上拦下一个骑车路人打听,路人说:别说是五里路,就是延伸十里出去,你给我找到一个吃饭的店铺,你这餐饭让我来请。踩车人的脖子开始粗壮起来:“我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当然不准算,这回你总该相信他的话了吧。你们想打车就赶紧,我可没有时间同你们磨洋工。” 方彩丽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现在总算弄明白云勤愚蠢的行为不但浪费了一个上午时间,最主要的是现在还要浪费钱财雇车载回去。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许云勤,她现在不敢在生人面前发作起来,怕生人笑话她,更怕车夫把价格抬得老高,最怕这个踩车人一走了之。方彩丽开始在心里恨起许云勤来,以前觉得他头脑灵活,现在一下子又觉得他是个榆木脑袋。 许云勤已开始与踩车人在讨价还价了。方彩丽也不好插话进来,他不想这个人走,又希望这个人慈悲为怀能便宜一点把他们拉走。看来这是一个早已在这个行业里头的老手,他不但知道眼前这一笔生意跑不掉。而且,还是一个冤大头。他把里程、人数、行李的数量都一一列举了出来,目的是告诉他们这笔生意吃亏的还是他。他从来没有拉过带这么多行李的客人,哪个踩车人不把行李计算在价格上面去呢?许云勤看来已经快挺不住了,方彩丽心想,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自己干脆就把话说过一点,大不了他拒载就是。但虽然她有如此想法,却还是不想得罪眼前的这位师傅,对他态度也一定要好一点的。否则,人家执拗起来,不做这笔生意还不是害苦了自己。 她走到踩车人面前,对踩车人微微笑了笑,然后细声低语道:“这位大哥,您也看出来了,我们是初来乍到这里的外地人,不过,看您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踩车人盯着方彩丽看了一下,就笑着点头说:“妹子好眼力,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是广州人呀,但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五年时间了,你说我算不算是一个新广州人?”方彩丽一时回答不上他的话,想想说:“我也看出来了,大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您在广州生活五年时间里都是都是做这个生意的吧?也一定拉过无数像我们这样的菜鸟旅客是不是吧?”踩车人点了一下头,表示了认可。方彩丽就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哥在广州一定也载过像我们今天这样陷入窘境的外地人吧?”踩车人已经知道方彩丽想说些什么了,于是干脆对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这样吧,我把价格降到最低,如果你们还觉得高了,那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去了,我总不能为做好事而不赚钱来养家糊口的吧?” 价格总算谈下来了,但方彩丽和许云勤却叫不出具体要到哪里去。踩车人于是建议他们先去找个地方吃过饭,然后再坐别人的车去附近的服装厂去看看情况。 他对他们两人说,我知道上个星期这里边有个服装厂还在招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束了,你们只能先去哪里碰碰运气了。 两人都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就希望踩车人把他们带到那个工厂过去。彩车人却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请求。 彩车人说,干他们这一行业也有这行里头的规矩,是不能越界经营的。这让方彩丽和许云勤大感新鲜意外,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踩个人力车的,还要划分经营势力范围。可见,每个行业行规还真是必须遵守合约所约定的规矩来进行约束。 踩车人把他们两人带到一个丰富的小吃一条街,在路口放下两人,说是里面不许骑车,让两个人自己走着寻找喜欢吃的店铺。 步行街顾名思义就是步行人的天下。每个进入到这里的人,无论他是何方神圣或者平头百姓,无论他是大公司总裁、国企高管、商场经理;无论你单位多牛逼哄哄,只有到了这里谁都得该是放下架子,当一回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算你是政绩显霍的公务员、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大牌演艺明星、富得流油的商界巨贾;或者你是街头乞丐、专业小偷、马戏小丑、职业骗子、三教九流、酒鬼赌徒等等等等,无论你衣着打扮光鲜亮丽、还是你穿衣打扮毫无特色,甚至你袒胸露背汗流浃背,所有这些奇形怪状,奇葩诡异,只要你走进这条道路,莫不是为了尝试美食,大快朵颐而来的。 这里不被允许任何人骑马、踩车、抬轿,更不能开车子经过。谁也可以上这条步行街来晃荡、张望、吃喝、穿插、诈骗、购物消费;在如此密集的人群里,你也许能见识一下抓捕坏人骗子便衣的厉害。工商、城管、市场监督都是穿着制服大摇大摆地走来过往,这些人在这里是最受店铺欢迎巴结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身价临时要比演艺明星还高出一筹。 这里汇聚了社会的大杂烩,三教也好九流也罢,清白的、阴暗的、灰色的、奸诈的、正义的都不会明明白白地写在他们的脸上,贴在他们的背上,抗在他们的肩上,也无男女老幼之别。需要你自己睁大眼睛去寻找去提防去甄别去判断去落实。那些阴险狡诈的人只是在暗中寻找他们下手的目标,他们的内心相对常人更加煎熬,他们的手段足够阴险狠毒,他们能够取得成功的机会与注定的失败绝望是相辅相成的,成功的渺茫令他们烦躁不安。他们就像躲在肮脏地底下的臭虫害虫,只能偷偷摸摸干些坏事,还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危。 ------------ 第八十章 公 园 里 的 人 和 景 方彩丽和许云勤各自拖着行李走进步行街,步行街并不宽敞,两边的店铺门面都是用五颜六色的材料装饰得非常漂亮。白天店里面也都是灯火通明,门店上广告牌琳琅满目。那些挂着特色小吃招牌的店铺里香气四溢,令人迈不动脚步;方彩丽的胃早已被这些食物勾引得喉咙咕咕作响,她渴望许云勤马上停下脚步来,随便走进一家特色小吃店铺里去,可许云勤一边不停地朝每一个经过的店铺里张望,一边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方彩丽有些恼火了,这样走下去,把这条街走到尽头,许云勤也决定不下在哪个店铺里吃饭。方彩丽自己停下脚步,边拢两鬓的头发边问云勤道:“云勤,你准备就这样一直走到底吗?你不饿并不说明别人也不饿?我走不动了,你给我点钱,我自己去吃好了。” 云勤也停下来擦着汗珠道:“彩丽,我们不急,我一定找一家你从前没有吃过的小吃给你吃个痛快。” “算了吧,看来我没有这个福气,我只能随随便便吃点东西吧,再这样走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尽头就饿死了。” “彩丽,那么我们就随便进去吃个吧,你看这个行不行:天津的狗不离?” “不行,什么招聘不好,偏取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称连狗都不吃的包子,你要吃你进去吃,反正,打死我也不吃。” “那江南一品鲜如何,这个应该不错的吧。” “你没看见这牌子上的价格了吗?贵得吓人。你怎么吃?” “哦!看对面是鸡鸭狗,这个肯定挺有意思的,一餐吃尽鸡鸭狗。” “我说云勤,你给我找点靠谱一点的好吗?我们现在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你最好找一个小面馆,咱们填饱肚子就行。” 许云勤其实也是用声东击西的方法来激将方彩丽放弃其他的食物的诱惑。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因为父母给他们带过来的钱确实少得可怜。许云勤在心里偷偷算过一笔账,他们如果在三天之内没有找到工作,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要开始受饥挨饿了。 两人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面食:福沙的砂锅面,砂锅面顾名思义就是由放在砂锅里烧出来的一种面食。两人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就更别说吃到过这样的面食了。此面的特点是香辢上口,面食里配料丰富,几乎搜集了山珍也同时掺和进来海鲜且价格便宜,味道也真不错。两人分别点了搭配不一样的砂锅面各一份,彩丽因为不吃辣的,于是就点了一份香菇滑肉砂锅;许云勤点了一份中辣的海鲜砂锅,由于价格便宜,两人都乐意品尝体验一下。 两人商量不走回头路,于是就一直往步行街的另一头走。走到步行街的尽头才发现这里还有个公园,在公园里散步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一些老人,他们的衣着特点也是比较光鲜亮丽干干净净的。不像两人家里的父老,衣着随便,生活节俭。云勤想,人生的层次不同,幸福指数亦不同,生活在大城市的市民,本来就有着得天独厚的教育文化环境和优裕的医疗待遇,这些在公园里悠闲自在的离退休老人,晚年生活无忧无虑,从他们锻炼时身手敏捷,说唱的声音洪亮去推断他们的实际年龄是比较困难的,他们步伐都稳健,说话的底气十足,对时事评论高谈阔论,一副舍我其谁的傲慢,这都表明他们是城市的主宰者。 许云勤由这些老人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自己的父母年龄与他们的不相上下,但论晚年的幸福指数,那真是天壤之别。云勤的父母身体都不是特别好,常年的重体力劳动早已压垮他们的身骨架,虽然他们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他们就像一盏即将燃烧已尽的油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油尽灯灭了。 假如我也能在城市里拥有自己独立的家,在城里里边生活,将父母弟妹接过来一起生活,让弟弟妹妹上城市里的学校,让父母吃过晚饭,散步在公园里的绿化小道上,过个快乐的吃年。即使我与彩丽在这里再过十年二十年后,不像年轻人在公公园草坪上相拥而坐、卿卿我我,亦是幸福满满的。 许云勤心头笼上了一层莫明的忧伤,他不敢再往下继续想象下去,生怕方彩丽猜出他的心思,方彩丽的隐痛或者比他许云勤更要刻骨铭心得多。 方彩丽并没把注意力放在公园里的老人们身上,她完全被公园里迷人的花花草草和胖墩墩灰溜溜的和平鸽子吸引去了。这些色彩斑斓的鸽子并不怕人,在人群中悠然自得地踱步撒欢,它们的喉管里发出‘咕、咕、咕’的响声,根本不怕公园里向它们撒食的这些孩子。大胆地走到孩子们的身边,孩子们用小手抱起来,贴在自己的脸额上,用手抚摸它们美丽的羽毛。 公园里百花盛开、繁花似锦,各种花卉争奇斗艳,草坪修剪得齐齐整整;看出来园艺工人们匠心独运,在花卉中创造出另一个世界。方彩丽有生之年还没有看见如此漂亮的公园,她将上午的疲惫和脚背的疼痛抛之到脑后去了,她忘我地欣赏着这些免费开放的花海景致。 许云勤本来想在吃过午饭后就去寻找工作的计划也被方彩丽的痴迷而打乱,他只得依照她的喜爱从而暂时放弃最迫切的事情。为了讨得方彩丽的欢心,许云勤只好陪伴着她从一处花卉造型转到另一处花卉造型上去,甚至要穿梭在这中间,流连忘返。 许云勤向公园里的人打听附近有没有服装厂的情况。有人告诉过他,离公园最近的一个服装厂是一个华侨在此开办的,名称不记得,正在招人,现在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许云勤于是让方彩丽快些走,他要在附近找一辆人力车赶过去。这里的人力车都喜欢载在公园游玩的旅客,他们的生意出奇地好。因此,许云勤问了多个踩车人,他们的态度都很坚决,除非价格比在这里公园的高许多才会去。许云勤又不肯答应这样的要求。方彩丽说,我们先走一段路,离这里远一点,也许就可以把价格降下来。许云勤表示赞赏,他巴不得方彩丽自己这样说,那么两人走路就不会磨嘴皮子。 两人一路走,一路拖着行李说笑。方彩丽走着走着就渐渐觉得脚板疼痛膝盖酸胀难忍。方彩丽把走在前面的许云勤叫住:“云勤,我快走不动了,你停一停好吗?” 云勤停下来,就问彩丽道:“又怎么啦,是不是走不动了?” 方彩丽点点头说:“我脚痛走不了,你还是去找一辆车过来吧,贵点就贵一点。运气好的话,我们过几天就去上班,不就把这点车费填补上去了。” 许云勤于是说:“那你看管好行李,我去前面十字路口看一下,有空车经过,我就把他叫过来。” 云勤果然说到做到,半个小时后,只见他已经坐在车上过来停在方彩丽面前,他把方彩丽扶上车,再把行李往车子上搬,最后也爬上车去与彩丽并排坐在一起。 踩车是个中年人皮肤晒得黑黑的,他非常健谈,天南海北、人文历史、地理风物似乎都很精通,这样许云勤就不再感到寂寞。而方彩丽对这些问题趣味索然,不一会儿就靠在云勤身上睡去了。 踩车人把两人载到一个工厂门口刹住车,让两人先下来,说到地方了。云勤推醒彩丽,他们卸下行李,付好资费。许云勤看见厂门口的墙面上写着某某振华服饰有限公司字样,就走到门卫室,里面有三人正在聊天,看见许云勤走进来,其中有一个坐在藤椅上的中年胖子问他是干什么的?许云勤就问这位胖子厂里还招不招人?胖子摇着头说,普工早已招满了,现在只缺技工,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专长,那么工厂肯定还是需要的,如果你没有技术,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说完就不再理睬他了。许云勤失望之极,知道在这里希望不大,出来告诉彩丽,彩丽就说,这有什么好难过的,这里不招了,别的难道都同样不招了吗?走,我们到别的地方去。 许云勤只好又去找踩车人,彩丽看管行李。 许云勤这回有了点经验,找车子也就顺利得多,他一会儿就找了一辆车过来,而且,据踩车人说了,在这一带地方,工厂多了去了,如果,他们要找这样的工厂,他都乐意拉他们去介绍给他认识的厂里的熟人,这样,谈成工作的机会会大大提高许多。许云勤很是感激,就与他谈了不少话儿。这个踩车人热情不减半点,拉起两人就跑。路上有个长长的陡坡,踩车人建议许云勤下来帮他推一把。许云勤乐意这样干,方彩丽坐在上面,他手扶着座位靠背铁板用力推车。踩车人高兴地对方彩丽说笑着。踩车人对他们初次出门表示尊重,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幸福,可以成双成对出远门去找工作,他当初一个人孤零零出来打工,什么苦活累活都经历过来,都是吃了没有文化知识的苦头。 ------------ 第八十一章 都 市 诱 惑(舞曲与早餐) 方彩丽也似乎被这位师傅有所感动了,她依偎在云勤的身上,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态。她仰着头看着云勤的脸笑道:“云勤,你感受到了没有,越是离家乡远的人,就越会触景生情,也就越伤感对不对?”云勤也轻轻地笑着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说起深奥的大道理起来了。”方彩丽见云勤对自己的话拿来取笑她,于是就伸手捏住云勤的耳朵说:“以后不许你再取笑我,否则,这就是惩罚。”许云勤故意讨饶道:“好老婆,你赶紧把手放开,我的耳朵都快被你撕扯下来了。”方彩丽不依不饶说:“干脆,我把你双耳都撕扯下来。这样你才能听话一点的。” 许云勤捏住她的手说道:“我听我妈讲,她在生我的时候,我的哭声把她气得直掉眼泪。”方彩丽放开手,就问他怎么个哭法?云勤就说,我妈说我哭声像‘猫’叫,而且,第一次说话也不是叫爸爸妈妈,而是说‘妻管炎’三个字。我妈就把我身子翻过来,扒开裤子照我屁股打屁屁。方彩丽听了,就咯咯咯地掩口笑起来:“你在放屁话,那么小的人,怎么知道‘妻管炎’了?你分明是在耍我。”许云勤认真说,那时候,我怎么知道自己的老婆就住在我的隔壁,早知道,我还等到现在才下手吗?方彩丽这回真的对许云勤不客气了,她在云勤的大腿上恶狠狠地揪扭了一把,许云勤于是就龇牙咧嘴再不敢取笑方彩丽了。 许云勤一会儿又说,这是我妈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也就只有一二岁光景,我怎么会记得,就是要我骗人,也不可能的。 方彩丽嗔怒道:“原来你妈和你那么早就有阴谋了,可见,我有多么的不幸。” 云勤坏笑道:“你可别怀疑错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搬到你家隔壁来,我妈哪里知道你的存在。”方彩丽又要拉许云勤的耳朵,这回许云勤巧妙避开了。 踩车人听不懂他们在说笑什么,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们应该是初婚的吧,不然不会这么恩爱的。” 方彩丽于是就安静了下来,许云勤也装作有许多话要问踩车人似的,把话题转过来。 踩车人已经把许云勤两人连续拉到二个厂去过了,还没有一个工厂在招工,甚至连多一个工人也都不要。彩车人于是就对他们说:“今天看来是没有办法可想的了,你们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的。我建议你们还是改变一下思路,明天你们自己去城外的工地先去看看。现在正在大兴建筑,工人需求量大,当然,工地男的比较好找,女的我就不知道的了。” 许云勤又求他把他们拉去小旅社去暂时住下来,如果师傅愿意,明天也就叫他过来拉他们去找工作。踩车人于是就拉着他们满街跑,把最便宜的旅社也找到了。踩车人也高兴地收钱走了,说好明天还过来再拉他们去。 方彩丽对许云勤说:“云勤你打算明天怎么安排咱们的行程的?”许云勤想想说:“看来工厂咱们一时也进不去,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还是先去工地碰碰运气吧,咱们总不能就坐在旅社里干等吧。”方彩丽对云勤说:“云勤,我累了,明天真不想同你一块跑工地去,我还是在旅社等你,你自己先去跑跑看。” 许云勤自然也不希望方彩丽跟着他这样在外面瞎跑,他一方面是心疼方彩丽这细皮嫩肉的,忍受不了这么闷热的天气在阳光下暴晒;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带着她在外面抛头露面有点担忧,外面的风景最好也并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云勤希望自己与彩丽尽快安定下来,只有自己工作安定了,他才能放下心来工作。 时间还早,方彩丽要出去逛街,就拉起许云勤走出旅社。街上灯光璀璨,行道树浓荫蔽日,树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婆娑绰约,树枝在和风中翩翩舞蹈。 方彩丽对这样的街景是比较敏感的,更是痴迷的。她感受到这里的风貌环境与自己家乡最大的区别在于城市的繁华与农村人乡村道路的落后。虽然方彩丽现在还并没有真正融合进这个大都市里面去。但她已经感同心受,她已经偷偷地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她很惧怕许云勤一时找不到工作从而马上就带她离开这里,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样的林阴街道之上,灯光打在方彩丽妩媚的脸上,也同时洒落在许云勤的身上。方彩丽朦胧的脸更加秀丽迷人,充满诱惑,许云勤此刻陶醉在浪漫的爱情童话的世界里。 方彩丽心情一片大好,一会儿停下脚步,专注霏霏悠悠传入耳膜的音乐。她并不懂得这些音乐含义,但她天生对它有种亲和感知反应,乐于接受它所给她带来的享受和愉悦,她虽不能高雅地享受到音乐美妙的真谛,却也同样欣心悦目。她特别在意从百乐门门口忽闪幻灭的霓虹灯,那种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她眼里特别赋予诗情画意,风情万种;音响舞曲从里面传递出来,一忽儿朦朦胧胧似细水长流,一忽儿又开始万马奔腾豪情万丈起来。随着灯光的折射幻灭,里面的歌声也激荡飞扬盘旋起来。方彩丽不敢走近它,但远远感受到某种力量在召唤着她,诱惑着她。这种精神的力量仿佛排山倒海似的涌向她,令她意气风发精神疯狂,令她心态痴迷也令她胸腔窒息。许云勤对音乐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特别反感这种靡靡之声,这种音乐使他反胃不已。 他发现每一次的舞厅里传送出来这种声音,方彩丽身体就会不自觉地抖动震颤一下,开始他以为是被音乐的高分贝声音所惊吓到的缘故,还在心里暗暗诅咒谩骂,后来看着方彩丽越听越痴迷越舒畅就知道方彩丽是在愉快地享受这份免费的馈赠。他不敢打扰她,任凭方彩丽沉浸在这种享受之中去。 他们现在只是穷开心,还享受不起那怕是最普通最廉价的都市生活。云勤看着自己的妻子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立足下去。只有他站稳了脚跟,方彩丽才能享受到这种生活的机会和这种生活的实质。 踩车师傅很早就候在旅社门口,许云勤一见他就很感动。这位踩车人这么讲诚信是许云勤所没有预料到的。他独自一人上了车,对师傅说,他还是希望把他送到其他的工厂去,工地暂时先不去了。踩车人就建议他最好是朝南面走,说那边也有一个工业园区规模虽不大,伍也可以过去试试。 车子在门牌号为金丰路188号的服饰工厂门口停了下来。许云勤让师傅等他几分钟,他先去门卫室打听一下情况马上就回来。踩车师傅就把车子踩到一棵大树下面躲避阳光,并对云勤说:“你可要快一点。” 许云勤推不开门卫室的门就举起手敲门,门松动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把门只开了一条缝,不耐烦地问:“你找谁?” 云勤见是一个老者,就很有礼貌地说:“大爷,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您这厂里还招不招工人?” 大爷上下打量了一下云勤说:“招人?没有的事,我们这里不缺工人。”边说边把门缝合拢回去,许云勤又笑着推开那条门缝,从里面就透出来一股沁人的凉爽风力来。他被这股凉爽的风力所吸引进来:“大爷,我再问您一下,您知不知道您这边上还有没有别的厂在招人?” 这位老人非常反感许云勤的得寸进尺,不耐烦道:“谁让你进来啦,你赶紧给我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边说边推着他身子。 云勤只好出来,对这个老头没一点好的印象。他回到车上,师傅问他下一个目标?云勤有些失望地说,你就随便走吧,哪里最近的就去哪里。踩车人于是就将车子踩得飞快,他已经发现这个外地人有点意志消沉下去了。 前面出现一栋厂房,许云勤估计时间过去没多久,因此他就对刚才这个老头子更耿耿于怀的了。他心想:看来我以前一直以为大凡老人都是好人的观点需要改变一下的了。 再说方彩丽看着许云勤坐人力车走后,自己一人睡不着觉,于是赶紧起床,洗刷后就走出旅社走上街道。 云勤给她留下来十元钱,并吩咐她一定要起来吃早餐,说一整晚身体消耗下来,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方彩丽确实觉得这里的早晨阳光明媚,透过浓密的树枝上的缝隙,金丝万缕,令人心旷神怡起来,她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胡同,发现里面有许多摆放在胡同里的早点摊位,胡同里熙熙攘攘,人们拥挤在这里,坐在摊位的小桌子前吃早餐。 彩丽随人流走进去,一边思量一边寻找,她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早点摊密密匝匝的,可吃的种类繁多,一些平时常见的吃食她早已厌倦了,并不想吃,彩丽想吃这里的特色早点。 她停留在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位年轻的女子,头上罩着一个白色软帽,脸色黝黑,正在忙碌,她的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珠,她的摊位小桌子上挤满了人,方彩丽站在她摊位前被她排位前的一种厨具吸引住了:这是一种白色铁皮的方形格子,格子很小也很薄里面透着白色的蒸汽,格子一共有三四层,摊主正在飞速地将这种格子抽出送进。 方彩丽已经远远的关注它好长时间了,现在围在摊位前,才看懂了这个是一种面糊的早餐做法,她以前从没看到过,就觉得很稀奇古怪。 她决定早上就品尝一下这个早点,现在她还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只知道这个女人手里将抽屉从蒸汽笼子里抽出一个小方格,将2里面熟透的面糊的东西用两个宽薄的刮子三二下刮将下来,卷成一个圆圈,放进一个白瓷盘子里,在圆圈上用刮子切几下,淋上几种调料端到客人面前。 方彩丽排队等候,轮到了她,女摊主问她放什么料,有鸡蛋、肉丝、鸡柳、香肠、葱花、榨菜等种类繁多。 彩丽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女摊主已经有点不耐烦,私自已在格子的粉糊上打上一个鸡蛋,嘴里催促道:“快点,我可没时间等你,肉丝?香肠?还是什么?你不选,就轮到下个了?” 方彩丽只好胡乱地下选了肉丝榨菜,女摊主飞速地用小铲子铲了一点点肉丝,上面撒上榨菜葱花,方格子很快塞进“抽屉”里去。 ------------ 第八十二章 忧 虑 这里是海英路235号,许云勤先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数字。厂门口墙壁上写着:荔湾区云健运动服装服饰有限公司的字样。这些大字一字儿排开在高约四五米的一块用茶色花岗岩砌成的一面墙面上,每个字体应该已超过好几米,字体是用铁骨铜皮的那种。这些字分上下两排整齐地排列着。许云勤也无心再关注这些情况,他又走进门卫室里去,门卫室里坐着不算太老的一对男女,见许云勤走进来,女的就先微笑着问云勤:“同志,你到我们厂是来找人吗?” 许云勤见他们态度这么好,心情一下也就开朗起来:“是的,阿姨,我就想问一下您,您这里谁负责招工的工作,我想找你们工厂招工的负责人。” 女的笑着说:“你是想找份工作吗?”云勤点了点头。女的指着男的说:“老徐,你带他进去找老王问一问,我们这里还要不要工人?”男的没有应答,也不说话,只看了看云勤一眼。云勤赶紧抱拳向男的弯了弯腰,男的就走出去,在前面带路,云勤跟着他往厂里一幢办公楼走去。 男子把云勤领到一间设在厂房三楼的一个房间里去。这是一排足有几十个房间的建筑物,共约七八层高,楼道里还安装了几部电梯。走廊地面上全都是乳白色的瓷砖铺设的,腆雅大气非常整洁。走廊的两边墙壁也是精心装饰过的。云勤不熟识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只觉悠然别致养眼舒适,那人站在房门号写着305的门前,门是橡木门,上面油着光亮亮的红漆,云勤也不清楚它是什么的牌子。男子把门敲开,也不多说,只对里面一个穿灰西装戴蓝色领带的年轻男子笑着说:“老王,这里有人找你。”云勤走进去时,连道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人已不见了踪影。 老王其实看上去还很年轻,最多不过四十岁的光景,并没有像许云勤在上楼来时想象的那么老:连门卫阿姨都叫‘老王’的人,年纪一定不小了吧? 这位年轻西装男态度比较温和,轻言细语。他先引云勤往一个草绿色真皮沙发上面坐下,又拿纸杯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然后问他找他是什么事?云勤把自己迫切需要找一份工作的事同西装男说了出来。云勤只知道他姓王,还不知道他什么职务,就只好对他叫‘王领导’。西装男对云勤给他的称呼不置可否,这让云勤心里忐忑不安起来。那男子听了云勤简单介绍自己的情况后,才微笑着说:“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到了,我也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不过,我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你,你不适合在我厂里工作,就算是最基本的普工工种,我们厂也是有基本技术要求的。我们现在只招少数熟练的技术工人,比如你以前做过类似服装方面或者裁缝制衣之类的工作,或者你懂得服装布匹的材料品质基本的知识,我也可以考虑。但即使这样,我们厂对招工时还不能立即放你进车间去生产。还须要培训一段时间通过考试合格后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在此期间你没有达到公司的工作要求,你还是会有被淘汰出局的可能。” 王姓领导很礼貌地把云勤送出门口,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许云勤上午已经第二次遭人拒绝了,对于第一次拒绝与这一次拒绝不同,第一次他是被门卫老头几乎是赶撵出来的,那老头轻蔑的眼神令他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而这次,无论是中年女子还是厂里‘领导’至少在人格上对他还是比较尊重的。这就够了,一个陌生人能够受到别人尊重,就说明这个人的素质是很高尚的。许云勤虽然到此为止连工作的影子都还没有着落,但他的思想已经开始发生转变。 踩车人对许云勤一上午还没有找到工作也表示了难得的同情,但也仅此而已,他不能对云勤的工作有实质性的帮助。 方彩丽对灰心失望的许云勤没有过多抱怨,她用自己温顺的行动来减轻许云勤的伤感的心。方彩丽安慰许云勤道:“我们刚到这里,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哪里就有这么顺顺当当的事情呢?云勤,你可千万别灰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工作的,我相信你。”她把双臂环扣在云勤的脖子上开始撒娇:“云勤,你笑一个给我看,人家在等着呢。” 于是云勤忘记了刚才的那些苦恼和郁闷,开始也抱着她的身子热吻起来·····。 许云勤与方彩丽已经来到广州三天时间了,他们还没有落实下自己的工作。眼看着口袋里的钱一点点地少下去,许云勤对方彩丽说:“看来,我们得另想其他办法去了,或者我们要换一个城市再看看。”方彩丽不想走,又不能反对许云勤的建议,就只好对他说:“我们是要想想别的办法,但我觉得一下子又换其他地方,你又怎么能肯定一下子就能找到工作了。”许云勤感觉方彩丽的话也在理,于是就说:“那么,我们只能走出城外到郊区去碰碰运气了。哪怕我们两人先只落实一个工作也是好的。”方彩丽说:“我同意你的方案,你今天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许云勤已经坐不起人力车了,只能改坐公交车。 经买来一份城市交通图,把城市里的几个方向的交通都研究过了。他把重点区域找出来做上记号,今天准备按图索骥寻找过去。方彩丽因为无所事事,把许云勤送上公交车就一路游荡回来,她现在的心情比初来乍到时要低落许多,主要是两人经济拮据起来,不得不精打细算。许云勤比方彩丽要焦虑许多,他不但要关照方彩丽的日常生活、平时的心情,同时自己又要四处奔波寻找工作。他的心理负担就非常沉重,他不能把自己的焦虑心情影响到方彩丽。他害怕方彩丽知道后心情糟糕起来,这会给他施加更多压力。 方彩丽走出旅社,她对自己这几天一直闷在旅社里心里早已发慌起来。她看着外面的世界的热闹与繁华,这虽然与她一点关系也搭不上边,但在方彩丽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向往的和必须所拥有的。她的心被一种无形的魔手紧紧地抓住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更不想去反抗。她不像许云勤那样,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什么心思也不去想,不去动,不去听。方彩丽像是一只欢快的云雀,喜欢蹦蹦跳跳,喜欢欢呼雀耀,喜欢放飞梦想任它飞翔,只是此时此刻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罢了。 她开始对周围的环境慢慢熟识起来,这对于方彩丽来讲百利而无一害。方彩丽与许云勤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思想活跃,人不死板,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强。而许云勤有点与自己的父亲一样,需要亲力亲为,自己不能亲自敲定的事情有一百个不放心,是个实际派。方彩丽想象力丰富,但缺乏实践经历。 街上空气清新凉爽,行道树树枝带动树叶摇曳着迷人舞姿,发出哗哗的声响。风有点儿大,方彩丽颀长的秀发也随着一阵风被鼓起来,从身后吹过来的风把她的秀发吹乱吹散,秀发包围着她的清秀的脸庞。对于方彩丽来说,这风真的是该死,她早上在旅社真心打扮的发型全被吹乱了,她秀丽的脸庞被可恶的长发掩盖起来了,她那么美丽多姿的容貌就这样被破坏掉,她是多么希望自己把最美丽最青春的一面展现在这个陌生城市人的面前,可惜这可恶的风没有给她机会。方彩丽心有多恼恨和多愤怒了,不管怎么说,老天对我方彩丽都是太苛刻了点:学历文凭您不给我方彩丽眷顾倒也罢了;家庭背景您不给我方彩丽好一点幸福多一点也罢了;荣华富贵您更是不给我方彩丽一丝一毫的享受也倒罢了;我方彩丽可怜的身姿虽然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老天爷您也不给我一个展现的机会真令人是忍无可忍的了。 方彩丽用纤细的手指撩开围堵在脸上的发丝,她把它从额上开始不停地往两边扒拉,使眼睛能从秀发的围堵中摆脱出来。风鼓劲了一阵就停下来了,方彩丽已经从一条街道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去了。 ------------ 第八十三章 拔 刀 相 助 这条街方彩丽曾经来过一次,是前天晚上与许云勤一起散步走过来的。给她最深刻印象的是这是一条不眠街,从华灯初上到夜幕退色至晨曦复苏,这条街都没有失去她应有的闹猛和张狂。这整条街都是属于年轻一代人夜生活享受的天堂。 她的生命力也正如她的青春一样敷于她年轻美貌;她的魅力和张力也正是从这些地方迸发出来,这里聚集了太多的歌厅、舞台 、蹦迪、酒吧、美食、发廊、书画屋、健身房和影视厅。还有临时组织起来的广场灯光、音乐舞会、诗歌朗诵会等等节目。都市青年丰富的夜生活应有尽有,这条街可以满足了大部分年轻人的爱好和需求。 这时整个城市刚刚苏醒过来,来不及梳妆打扮,显得有些慵懒和随意。方彩丽走在这里,此刻是无法感受到昨夜的疯狂的,这个时候是整条街最安静最落漠的时刻,这是在整夜的街市疯狂过后的疲态甚现与陶醉后的伤感外泄所致。因此,方彩丽可以很快地经过这里而不会被行人所关注和留意。她也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还能遇见夜行人,她们此刻难道还会在这街头上滞留不归和遗忘陶醉? 方彩丽漫无目的地走在林荫道上面,心思是活跃而激动的。现在街道上已没有霓虹灯的门人烁和音乐音符音响的狂野干涉反而心有所触:现在的街道也有属于我的时候?真是奇妙的感触和享受啊!方彩丽不自觉地笑了。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而且愈来愈烈。方彩丽正好也是喜欢管闲事的主,闻声后脚下就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不远处正围着一群年轻人,男的女的一大堆,好不热闹。 一个花衣男正抓住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头发想把她拖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小车上去。有几个女孩子围着几个男子在苦苦哀求着什么。 方彩丽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种力量,心血从脑门里喷涌而出。她疾步赶了过来,用力掰开人群,走到男子面前大声指责道:“你住手吧!青天白日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去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把你们男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吗?”男子也是非常年轻气派的青年,那经受得了方彩丽出来横加干涉。只见他一边放开那个女孩子,一边朝方彩丽冲过来,挥拳就打。 方彩丽脸上一辣,热热的一道血红红的指印早已印在她的右脸之上。方彩丽是出于本能,就抬脚朝男子的下身狠劲踢去,不偏不正,男子就像喝醉酒一样用双手捂住下体弯下身去。另一个女孩子见状赶紧拉起方彩丽和刚才受欺负的女子的手喊一声:快走。三人飞一样地跑动起来,后面男子的同伴回过神来,正准备追赶时,三人已经跑出去几十米远的路了。他们只好骂骂咧咧地将男子先扶上小车送医院去。 方彩丽已经跑不动了,她们也已经转过另一条街道上去了。三人就慢下脚步来,看后面没人追赶过来,就躲进一个街角。那个受侮辱的女孩子现在才开始哭泣了起来。另一位女孩子对她说:“琳儿,你哭泣什么,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女孩子这才停止哭泣,对方彩丽开始鞠躬道歉。方彩丽扬了扬手说,这没什么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不会,你可别谢我,要谢你也得先谢谢她,她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那女孩子笑着对方彩丽说:“你人真好,我们都陌面不相识的,你肯出手相助,说明你心里有正义感,我也得谢谢你才是。” 方彩丽又摇着手说:“不必谢我,你们快走吧!万一这些人又追过来,我们一个人也就别想跑掉了。”三人告别,前面女孩子走了好几米路,有跑过来问方彩丽要地址和名字,并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方彩丽说,自己还住在旅社里,暂时还没有找到工作,名字也不告诉她,只是笑笑说,这点小事,不足于让你牵挂就是。于是女孩子就说,那好吧!这样吧,我告诉你,我叫李洁,刚才那个女孩子叫小琳,我们在《金孔雀大都会》这里工作,你以后有事直接去找我。不过,刚才那些人也有些势力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你一个人尽量别上街道溜达去,这里比较乱,以后自己保重吧。 方彩丽答应了就告辞回旅社,快走到旅社时就回忆不起来刚才这个女孩子对她说的这些话。她使劲想也想不起就干脆不去想了,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事的一样。 许云勤回到旅社来才发现方彩丽的右脸有些红肿,就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方彩丽见瞒不过他了,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许云勤想了想说:“你以后还是尽量别去做这种傻事情了,现在咱们自己还朝不保夕呢?”方彩丽表示以后肯定不会管这些闲事的了。 迷迷糊糊中两人被从睡梦中叫醒,强光手电筒直把两人照射得睁不开眼睛。只听一个穿制服的人对他们说:“穿好衣服,面朝墙壁站好别动。”两人其实是没有脱下多少衣服就和衣而睡的,估计是实在太累了,睡觉时没有脱掉衣服。他们听从了这些人的吩咐,蹭在墙壁不动。隔壁的地方都有人被带出来了,方彩丽和许云勤也同时被带下楼集中在旅社的大厅中,大厅外面停靠着一辆大巴车,估计是人太多,派出所就调过来大巴车来载人了。 这些人都是没有有效证件被联防队员拉到派出所进一步核实身份证明的。方彩丽和许云勤两个人没有身份证也被一起带过来,他们两个人在老家匆匆忙忙出来打工了,还不知道要带身份证?在住旅社前他们出示过由自己的村里开出来的证明和自己的初中毕业证书。联防队员无法查验证明书真伪,于是就将他俩一起带到派出所来处理了。许云勤担心到派出所还是无法将他和方彩丽的关系讲清楚,又害怕派出所动不动就罚款拘留。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更不知道要罚多少款?方彩丽看出了云勤的心思来,就笑着对他说:“这个怕什么,派出所不可能冤枉好人的,咱们虽然没有办出结婚证明,但就是同居也没犯哪条法律法规你害怕什么?咱们直接照实际说就是。许勤听了,心里稍稍有些宽心。 联防队之所以把方彩丽和许云勤两人当做重点排查对象,是因为两人没有带结婚证啊就同居在一起。他们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卖淫嫖娼关系。方彩丽对于派出所怀疑她的动机非常不满,她一直据理力争,但也是无能为力。许云勤如实告诉派出所他与方彩丽两人是夫妻关系,只因为还没有办酒席,也就没有去办结婚登记。派出所见他们没有什么破绽,但两人没有担保证明人一时还无法放人。旅社老板非常怕事,不敢过派出所来做保人,因此,他们两人又多滞留了几个小时。等出来就已经是下午了。云勤虽然没有被罚款,但时间被派出所耽误了也是挺闹心的一件事。如果派出所早点放了他,至少他现在早已去找工作去了。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旅社老板见他们回来就要他们去结账走人,说什么他们不敢再收留不明不白的人入住。惹得许云勤当面就要同老板理论。方彩丽此刻却出奇地冷静,她劝许云勤走,哪怕两个人去睡公园也不再住这里了。 两人拖着行李出来,快累得迈不开腿。他们无精打采地行进在街头,此刻许云勤心里五味杂陈,真的想一扭头就回家去。他对彩丽苦笑着说:早知出门在外这么艰难,我就不带你出来的了,我做牛当马难道还养不活你?方彩丽此时因为心思不在回去的思路上,自然对眼前的困难要坚强许多,她一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街上与许云勤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坚定地说:“我方彩丽在没有赚到钱之前,绝对不会回家去让别人看笑话。”她鼓励许云勤把目光放远一点,乐观一点,今天累了,明天去找工作。他们把自己的行李往车站方向拖,看着似乎他们要回家的样子,其实他们知道只有车站这个地方可以暂时容身。 方彩丽肚子早就饿了。但她现在不能直说肚子饿,这样许云勤更加会对自己失去信心的。 华灯初上的街道是十分迷人的,方彩丽对云勤说:“云勤,要不咱们晚上就什么地方也不去了,找一个桥洞敷衍将就一晚再说,反正这里的夜晚又不冷,只要咱们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了。”许云勤反对说:“如果就我云勤一个人,我就是睡个十天半月涵洞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还有你方彩丽在,我怎么可以让你钻桥洞过夜呢?这事被别人传到自己村子里去,我可无法在别人面前站直腰杆的了。”方彩丽苦笑着说:“你这么一番豪言壮语真让我感动,我就是与你去睡涵洞也是心甘情愿的。” 临近车站附近,就有许多拉客的中年妇女围堵着他们死缠烂打。方彩丽都说,不住、不住的,我们是赶车回去的。几个妇女于是就开始放弃他们,只有一个人还不死心,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他们走进车站去,这才转身离开。 ------------ 第八十四章 意 外 之 喜 云勤让方彩丽看管行李,他自己走出车站去买食品。方彩丽对云勤说:“你去外面吃了就行了,我还不饿呢。”云勤怀疑她说:“都一整天了,你咋还不饿的呢?你别骗人了,我就是把钱用光了,也不会让你跟我饿肚子的。”云勤去了很久才回来,也无非是给方彩丽买来了几个素食包子和淡味馒头。方彩丽接过馒头来吃了,把包子又递还给云勤让他吃。云勤推托说,他是在店里吃好才带过来的,吃不下去了。彩丽知道云勤肯定舍不得自己吃饭的,就对云勤说:“云勤,你即使吃过了,你现在也该当我的面把它给吃了,我这才能放心。你如果不吃它,我就不再理你的了。”云勤于是就笑着说:“彩丽,你真是有点‘强人所难’的了。”就接过一个把它吃了。方彩丽又递过来一个,他坚决不吃指着自己的肚子说:“你看,肚子胀起来了,我吃不下去了。还是先留着吧,明天也好吃的,又不会马上坏掉了的。” 方彩丽把包子包好放进袋子里去。现在他们离车站关门还有四个小时,也就是他们最多还可以在车站停留三个多小时就又要流落到街头上去了。那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是必须要在街头度过去的。好在车站外面广场上到处都是滞留的旅客,就算他们参与进来也是一样的,谁也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而拥挤起来。 许云勤希望方彩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说他上半夜睡不着,由他来看管行李。方彩丽反对说:“你明天还要去找工作?你先去睡吧,否则,没有精神怎么行?”许云勤于是也就不再与方彩丽争辩,就躺在候车厅椅子上睡觉去了。方彩丽看着许云勤疲惫的身体,许云勤一会儿就睡去了的情景,不免由此生出好多感慨来:云勤啊云勤,你确实是个好男人,我方彩丽能够拥有你,也不枉费我这一生的了。云勤呀,你一定要挺住,你现在可是我的唯一精神支柱,如果你倒下了,我方彩丽可也没法活下去了。 许云勤走了,留下方彩丽看管着一堆行李。她停留在车站广场的一棵大榕树底下,高大的树冠如同一把巨大的雨伞将毒辣辣的阳光遮挡在外面,形成一个灰黑色的大圆圈,在这个大圆圈里面,有许多旅客都拥挤在这个黑色的圆圈里面。这些熟识或者不熟识的人或彼此交谈或自个儿独自打盹。方彩丽因为昨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又要留意照管自己的行李,就不想同任何人说话,好在周围的人也没有刻意关注到她。 许云勤今天去了远离城市的郊区往北走,这里他这几天一直没有时间过去,现在其它方向都走过了,还没有找到合适一点的工作。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找一份工作,哪怕最苦最累的活都行。北边的工地并不多,他也是坐公交车过来的,有些工地太偏僻,连公交也不通,他就自己走一段路找过去。他也是一个工地一个工地这样寻找过去,这样又累效率又低,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不敢再打车租车,他口袋里的钱已经少得十分可怜了,他必须要精打细算才还能维持几天时间,否则,他如果不去计划,恐怕早已喝西北风去了。 许云勤三个工地一口气都走完了,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二个工地守工地的不让他进去,他无法找到工地负责人,一个工地虽混进去了人也找到了工地负责人,但人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回绝了,看来今天又是白白地把时间浪费掉了。现在最担心的是,再找不到工作就只有打道回府去一法了。他自己倒无所谓,可方彩丽肯定心有不甘,方彩丽已经说过了,就是去讨饭也暂时不想回上尚胡村去。她都这样有意志停留在广州,自己堂堂一个汉子,却难道一点骨气都没有吗?许云勤真的五味杂陈,甜酸苦辣一时萦绕在心头,久久无法退却。他走上公交车时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售票员已经提醒了他好几次,他都还没有主动去买票。售票员只好走到他目前,不满地说:请你把票买一下,我都提醒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许云勤连忙去掏钱买票,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投射在他的身上去。许云勤浑身发起痒来,好像后背上有无数的蚂蚁在里面啃噬表皮。他寻找车上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来,将头埋在双手之间,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众人的眼光,自己才不显得尴尬。 中途还要转两趟车才能到达车站,他下车还要走一站路程的路去赶赴另外的一班公交车。他无精打采的样子早已引起一个中年男子的注意,他也跟着他下了车,但他并没有与他打招呼,也不赶超他去,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许云勤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只顾朝前走去。许云勤上了第二站公交车,那中年男子也跟着上了车,就坐在他后面。售票员走过来收费,许云勤把钱交了,后面的中年男子在口袋里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找出钱来付公交费。旁边就有人说起风凉话:看着人模狗样的,连公交车也想白坐。许云勤听了,就回过头问:兄弟,忘带钱了吧?中年男子显得有点尴尬地点点头。许云勤并没有多说,就掏钱替他支付了车票。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兄弟,谢谢啦! 云勤下车他也下车,云勤就问他:兄弟,你家在哪,还需要坐几趟公交车?中年男子笑了笑说:小兄弟,我们估计是同路的,你是不是现在等17路公交车?云勤点了下头,男子就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两人几秒钟时间都没有说话。还是许云勤又开口了:兄弟,你只管上车吧,我会替你把车费付了的。中年男子谦意的点着头说:“小兄弟,我看你其实也没有多少钱,而且我们又陌不相识的,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呢?”许云勤苦笑道:“都是出门人,谁没有遇到过困难,不瞒兄弟说,我在这里找了快一个星期的活了,还是没有找到,我们被旅社老板赶出来,现在就滞留在火车站广场上呢。” 中年男子听了,就显得很是不解:“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帮助我呢?”云勤笑着说:“正因为这样了,反正多一元二元钱又有什么用?只可惜我们马上就要与这个美丽的大都会城市说声道别了。”中年男子平静地问他:“你还有同伴吗?”许云勤点着头说:“我还有一个同伴,她是我的未婚妻。”中年男子疑惑地说:“你们在此难道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吗?”许云勤摇着摇头说:“来时太仓促,这几天也没有遇见一个老乡什么的。” 中年男子就又问:“你准备在这里找个什么工作,或者说你自己能信任什么工作?”许云勤不假思索说:“我学过半年多泥瓦工,我老婆什么手艺也没有学过。”中年男子叹息道:“你们这也太鲁莽了吧,这样一点技术都没有就敢出来混日子?” 许云勤伤感道:“我们确实是盲目了点,但如果不是家里因为我们俩借了许多外债,我们一时肯定也不会出门来。”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同情地说:“我相信你一定也是被家庭所逼,既然你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工作,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会不会去试试看?”许云勤暖心谢道:“你说吧,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挑剔的了。”中年男子于是就说:“那我就直说了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倒可以给你介绍份工作,不过人是很辛苦的。”许云勤见中年男子不像在开玩笑,就殷勤恳切地说:“好兄弟,我都到这个境况了,我还有资格嫌弃的?”中年男子似乎很高兴:“这样我就放心了,只是这个工作也只是临时过渡的,不一定做得长,而且,目前只能解决你一个人问题,至于你爱人,我就无能为力的了。这样吧,你明天还是到你刚才上车的地方来,我在那里等你,带你过去,保险你有个着落工作。” 车来了,云勤让他先上,中年男子笑着说:“我临时决定不走了,他特意递给云勤一个纸袋说你别急着打开,等见到你女人再给它打开吧。”中年男子准备离开,云勤拉了拉他衣角道:“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贵姓大名呢?”中年男子把他推上车笑着说:“明天你来了,我再告诉你不迟吧?你现在回去好好款待一下你爱人。” 云勤坐在车上,有点搞不懂这位仁兄的古怪行为:他是谁?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为什么要送给我一个纸袋,又吩咐我要好好款待一下方彩丽是什么意思?我都告诉他,我现在的处境了,他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样一想,他就犹犹豫豫想把纸袋打开,当他只打开一点点,就发现里面好像是一叠纸钱。许云勤不敢相信似的擦了擦眼,天已经黑得看不见人了,他透过车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哪里还能看得见那个男子。 ------------ 第八十五 寻 找 贵 人 许云勤内心激动起来:这不是神话是什么?一个陌面不相识的人,肯这样随随便便就给别人这么大一笔钱?他又是如何知道我现在这么急着需要钱的?怪不得他说要让我好好款待一下自己的夫人呢?难道他是用这五毛公交车钱来考量我的人品吗?如此-来,许云勤所有的疲惫、苦闷、忧虑、委屈、难受、饥饿一下子就全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彩丽又惊又喜,一方面她是不十分相信眼前这是真实的;另一方面她又把纸袋里的钱倒在床上反复数了一遍又一遍。 许云勤对方彩丽说:“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可是真的遇见贵人了。不过,云勤咱们不能把这笔钱白白地花费了,我明天就过去找他道谢去,我会把在今后赚来的钱及时还给他的。”方彩丽也同意许云勤的意见:“云勤,你说得很对,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用别人的钱,你同他说,今天算暂时借用他的钱,以后肯定也是要归还他的。” 许云勤第二天特地很早就赶到那个公交站点,在那里足足等了三个小时还不见昨天那位仁兄的踪迹,他觉得这位仁兄或许被突然出现的事情给磕绊住了。否则,他也不可能失信的。他耐心等候着他,他不但会痛痛快快答应他介绍过来的那份工作,而且他必须要告诉他,自己马上就会归还他借给他的这个钱。 临近中午,那位仁兄还没露面。许云勤就有点焦急起来,不是他责怪这位仁兄失约,他担心的是那位仁兄或许真的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一个妇女在对面小店铺里探出头来,望着在公交车站点来来回回走路转圈又不上公交车的许云勤,就好奇地走过马路对面来对他说:“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我已注意你多时了,你为何大半天逗留不走呢?”许云勤本不想理睬她,又觉得人家也是出于好心好意,不理会就显得有点不太礼貌,于是就笑着回答说:“大姐,我与人家约好在这个站点等,他给我介绍-份工作,说好上午在此不见不散?” 女人就有些不解地问:“他是你的什么人?是亲戚朋友吗?”云勤笑着摇头说:“不是。”那女人就又问:既然不是,那一定是熟人,老乡了?”云勤还是摇头。女人就好心好意地说:“兄弟,你也太诚实了吧,非亲非故,这样的人的话你也信?他不值得你再等下去了,或许他是个骗子,你等他干嘛?”云勤立马反对说:“大姐,你可别乱说话贬低他,我敢肯定他是个大好人。”女人讥笑着道:“你还是相信我一次吧,别等他了,他应该是不可能出现的了,我劝你还是到对面买点吃的,吃了就回去吧。”云勤对大姐的话非常反感,就准备不去理她。那女人见运勤不与她说话了,也就没趣地走回店铺去。 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现在下午又过去了一大半,云勤心里才想:我再等候他一个小时吧,如果他还是没有出现,那我就走了。一个小时说过就过,他反倒犹豫起来:万一他这个时候来了呢?万一我再等下去了公交车没有了他还不来怎么办呢?等与不等在云勤心里打起了纠结,他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却依然在周围转圈子,没有想离开的意思。最后一趟公交车也开走了,许云勤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可以安下心来不焦急了,他想都到了这个光景了,车子也没有了,自己今晚上非走路回去不可了,他决定自己先填饱肚子,这一整天下来水米没进,人几乎就要虚脱了。 周围没有可以吃食的饭店餐馆,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就只有对面的那个商品店铺了。云勤知道这个小商店是中午与自己说过话的这个女人开设的,他对她有些反感,本不想进她店铺里买东西食品。可自己不走过去购买,就意味着自己吃不到东西,那晚上这么远的路如何走回去?他只能到对面小店去买点零食过来充饥才能解决吃饭问题。 小店的女人对他的固执表示出了不屑,这从她对她的态度里就能品出来。云勤买好食物,就回到公交车站点里来,这车站也有张石头坐椅,但是顾客从来都不去坐它。一个或许是日里太阳光直射太热;一个是因为这椅子无人清洗上面积满灰尘无法落座。许云勤一整天都在这周围转圈,腿脚早已经酸痛难忍,今个又见阳光已经消失了多时,座椅石头开始降温。他顾不上擦拭一下椅子上的灰尘,就一屁股坐了上去。椅子还有些余温,但还能忍受,而上面厚厚的灰尘却让云勤感受到很不舒服。裤子与灰尘的摩擦让云勤十分苦恼:他坐不是,站也不是。坐着虽可以减轻疲劳,但灰尘污染裤子让他难受;站着使他劳累疲惫,但至少可以让他远离灰尘的烦恼。他决定还是坐着算了,自己这时确实已经太累了,等下还要走许多路回去;最说,自己的屁股早已坐上去过了,站起来裤子也已经污染了一大片地方,来不及了。 云勤先填饱肚子,又坐着休息了半个左右时间他才起身开始往回走。一路上满是昨天那位仁兄的影子:他与他对过的话,他递给他的纸包时的笑容;他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与我约好今天再见面给我介绍工作,为什么又不见人影了呢?这里是否存在什么问题,难道真的如同小店里的女人所说的那样,他不会是好人?云勤对自己连同这妇女对这位仁兄的怀疑态度表示了厌恶,他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许云勤想啊,我真是没心没肺,人家好心被我当做驴肝肺猜测,我呸!呸!呸! 许云勤精疲力尽地赶回旅社,那位仁兄昨天给了他一百五十元钱,这至少可以让他们挺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许云勤回来,方彩丽是最高兴的,以为运勤的工作也已经落实下来了。许云勤不敢把失约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彩丽,怕自己一惊一乍吓着了她。但如果不把事情说清楚,能把方彩丽骗得一时,却不能骗她一个星期。他只得告诉方彩丽,仁兄将工作是介绍给自己的了,但还是不敢十分保证一下子有班上,还需要我等通知。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样说有这样说的好处,一个人家确实帮忙介绍过了,只是时间还说不定,也许明天后天也许一个星期十天。这样方彩丽就不会过多责怪自己,对那位不知道名字的仁兄也没有不好的印象。 果然,方彩丽被蒙混住了。她虽然对许云勤一时不能去上班心里忐忑,但总算有了点希望。她对许云勤说:你的工作总算有落实了,那我的也要去找一份来,总不能让你养我一辈子吧?云勤讨好似的说:彩丽,你先别急呀,咱们一步一步来,我以后把所有工资都交给你来保管支配,我绝对不会贪污一分钱的。 方彩丽笑开了花:“云勤,你真的让我来当家吗?”许云勤肯定地道:“让你当家是我的幸福,以后不但要你来当家,还要你来当老板娘总经理什么的职务呢?” 方彩丽跑过来抱住云勤的脖子撒娇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方彩丽一定不辜负许大人的栽培,我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许云勤也抱紧方彩丽的腰身把嘴驽过来,笑着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左膀右臂,鞍前马后地伺候您方大夫人就是啰!” 方彩丽仰起头,骄傲地说:“那本宫可就要宣旨了。” 许云勤和方彩丽胡闹了一通,两人都玩累了,就不想动,倒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机是黑白的,总是闪现出许多小黑点,把图像中的人物、景致、风貌都闪动得变形变态了。方彩丽就指着电视机直笑:“云勤,如果有那么的一天,你上电视碰到这些雪花点,你会怎么来处理?”云勤想了想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把电视台给平了去。”方彩丽不知道许云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睁大眼睛问:“平了去是什么意思呀?你有这个能力吗?”许云勤就说:“我都上电视了,它还停留在原始社会里做什么,难道叫我退化到‘类人猿时代’去吗?我不平它,留着何用?”方彩丽一下子被许云勤的幽默逗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快滚落下来了。 许云勤闹过笑过后静下心来,才开始思考明天要不要再去一趟那个公交站点。他因为刚才骗了方彩丽,就不好意思自己拆自己的台。明天的事必须晚上先考虑清楚才行,许云勤毕竟心里没有踏实下来,这件事对他也是一种煎熬。他思前想后辗转反侧还是决定明天去一趟,不管事情如何发展下去,这或许又是这位仁兄玩的什么考验他的把戏之类吧。也许这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云勤又想,反正自己明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去总比不去希望大。决心一下,心里就踏实下来,也就很快睡了过去。 此刻的方彩丽只有激动,没有其他多余的思想。许云勤不但没有付出一分力气就白白得了一百五十元钱,而且,给钱的人还替他介绍了工作。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虽然还不清楚这个人为什么要帮助许云勤,按许云勤的解释是他替他仅仅给付过一次公交车费的小事,其他也没有与他有什么交集的地方。方彩丽不相信这个人会平白无故就帮助云勤,但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加以解释这件事,也就只好把这个谜先掩藏起来。 许云勤起床时,方彩丽睡得真香,云勤不想打扰她。他起床先洗漱完毕,又急着出去,就把信纸摊开,写了几个出去办什么事大致说了一下就走了。 ------------ 第八十六章 神 秘 的 介 绍 信 许云勤出了旅社,还是依照这几天来一直走的路线上了公交车。时间还早,城市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还没有一丝生气。车上的人不多,就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许云勤听这几个人的议论是坐车出去早锻炼去的,路上陆续上车的依然是老人居多,也无非是去公园锻炼和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年朋友睡眠不好,自然都是早睡早起的多。起得早又无所事事,就只能去公园锻炼和替家庭买些小菜这些事情。 许云勤心情没有早几天的糟糕,自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车厢里的角角落落里去。他已经习惯了让座,只要上车的人一多,他就会主动把位置让给老幼病残孕妇。这回都是老者居多,上得多下的少,没过几站就满满当当一车厢的人了。许云勤早已经站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他对后面上车的老人是无能为力了的。于是,他就开始转移视线,对车窗外的景色欣赏起来。外面的景色自然都是高大的房屋和郁郁葱葱的行道树为主色调,偶尔也有刺耳的警报声划破车窗钻进耳膜,对面车道洒水车的美妙的音乐由远而近。最令人担忧的是救护车的急骤响声和救火车那火红的车身里坐满全副武装的战士的身影,那一闪而逝的形象是那么久久难忘。 换乘了公交,驶出市区,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色:取代高楼大厦的是矮小而松散的民房隐蔽在深绿丛林深处。远离了都市繁华热闹与熙攘拥挤人群,这里显得清静和单调了许多,车厢里没有了太多的交头接耳和妯长娌短,许云勤的耳朵也清净了许多。他现在可以坐在座位上继续闭目养神眯朦一会儿,他不能确定自己今天能不能碰到这位神神秘秘的仁兄?但他不指望也不失望,自己的心态尽量保持平静和舒畅。于是,许云勤像是车上最没有忧愁的人一样轻轻松松淡然自若起来。 到了自己熟识的老地方,许云勤第一个下了车,他向四周环视了一遍,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对面马路的小店铺已经开始开门营业。店里也没有其他顾客,孤零零的门打开着映出一片黑洞洞店里的情景。许云勤知道是老板娘舍不得开灯的缘故,大白天的,又没有人光顾店里,能省则省吧。他不想走过去,昨天店里的老板娘的话还记得很清楚的。他对她的话是反感的,至少也是对她的过于武断有些不满。他对那位莫名其妙就给自己的钱的仁兄是心存感激之情的。人可不能昧着良心,对自己的恩人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恩将仇报吧。 今天的许云勤汲取了昨天的教训,他在包里准备了一叠厚实的废报纸。不管用着用不着,他这样备一份总没有错,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今天无论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自然就不算失约之人。 许云勤不但不想到对面的小店去与老板娘聊天把时间熬过去,他反而惧怕被对面的老板娘认出来受到嘲笑。他朝里坐在公交站椅子上,手里拿一份报纸在看,在别人的感受中这人肯定是在等候公交车的吧?可是,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人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呢? 阳光完全已经覆盖了整个公交亭的角角落落,许云勤也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公交亭的背面去,用肩膀靠在公交亭的广告上,眼神还是落在报纸上面去。也许,许云勤今天根本就不指望那位仁兄出现在他面前,他今天到此的目的一个是为自己在方彩丽面前圆了谎,他不得不溜出来,以免话多语失;另一方面也就是主要的一点就是自己还没有同恩人接洽上,恩人答应的事情还没有落实下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不会食言的,一定是被什么突发事情给卡住了。 许云勤把报纸团成一团丢弃在草地上,正午的阳光毒辣辣地照射着周围的一切。高温已经把路人都快赶绝了,公交亭上就只有许云勤孤零零的身影在。对面小店里开始热闹起来,那些从附近工地下班过来的工人一阵阵走进小店去,他们围着店里的食品柜在挑选自己需要的食品:饮料、啤酒、香烟、汽水和面包之类。小店外面有一个白铁桶,云勤不知道它有什么用,看见有人从店里拿出碗,围着桶边扭开关,才知道里面盛装着水,他这才觉得自己舌干口燥,渴得喉咙都要冒烟的了。他从对面公交亭走过来,排在这些民工的后面等着取水喝,里面许多民工都高声说话、谈笑、取闹,他们都同老板娘特别熟,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正在同老板娘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老板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正在一边取食品,一边对民工的玩笑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看阵势,这些民工还不是老板娘的对手,纷纷败下阵来。许云勤喝过水,就走进店里去,这里没有其他饭店可以吃饭,要填饱肚子只能用这小店里的食品解决。 云勤要了几个酥饼和一块面包,一瓶汽水,就走出店外,坐在店门口吃起来。民工陆陆续续走了。现在,就只留下许云勤一个人还坐在凳子上吃。老板娘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还没有走,就多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还不走呢?都快上班时间了。”许云勤苦笑着点了下头,不置可否的样子。老板娘就觉得有点奇怪:“你不怕迟到?”云勤只得对老板娘说:“老板娘,我不是这工地上的工人。”老板娘这才又仔细瞧着他,就仿佛想起了什么笑着对他说:“怪不得,我好像对你有点印象,你不就是昨天在公交站点等人等了一整天的那位小兄弟吗,怎么今天他还没有来?” 许云勤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住了。” 老板娘给云勤端了一杯凉开水过来说:“小兄弟,你别信他了,现在社会上骗子很多,你人太诚实,就容易被别人骗。”云勤说:“人家骗我是有可能,他骗我,觉得有点不太可能的。”老板娘见不能说服云勤,就换了话题问:“你怎么不去上班,我看你身体也是挺棒的,这是为什么?”云勤说:“老板娘,你误会了,我何止不想去打工,我连吃饭住旅馆的钱都没有了,你说我能不焦急?”老板娘说:“你到广州几天啦?这边工厂招工要求都很低的,我看你文化又不低,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云勤脸上猎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说:“或许是我人太笨的缘故吧。”老板娘没有正面回答,只见她又走进屋子里去,不一会儿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他要等的人,你先顺他给的东西去找一个地方,那里或许有需要你这样的人,你也别问他是谁,他吩咐过我,也许今后不再相见了,也许马上就会见面。” 许云勤没有伸手来接:“老板娘,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如果是钱,我就不会再接受的了。”老板娘严肃地说:“小兄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不是钱,你还是先看看吧,这也许要比钱更重要。” 云勤把信封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也觉得不会是钱,就当老板娘地面把它拆开,里面是一封介绍信。老板娘说:“你别在这里看了,你赶紧坐公交车找过去,下午应该还来得及的。” 云勤按照信上的地址找过去,这个地方确实也并不好找,他是按照信里的公交车线路先坐了一段路,然后就再雇人力车前往走,他现在只知道这也是一个小小的工地,地方很偏僻。人力车把他送到工地就回去了。许云勤也不能留住他,因为两人没有把车费价格谈下来,又恰好工地上有人出去要雇车,就这样把许云勤撇下来。 工地门卫看了介绍信,就让云勤在门口等,他拿信进去。没过多久,门卫出来领着他往里面走进一个临时活动房子里边一间屋子去。里面好像是什么人的办公室,面积不大,但还算整洁。门卫走后,里面坐在椅子上的人才让云勤坐下来说:“你先等我一下,我把图纸看完,我们再谈事情好吗?”云勤站起来朝他鞠躬道:“好的,谢谢!”那人扬了扬手,让云勤坐下来。 云勤等那人看完图纸,只见他把图纸卷起来放在柜子里后,才对云勤说:“你是老金介绍来的,我不得不答应他接受你,等下你把自己的住址、名字、文化程度、有什么特长以及联系方式写给我,我会按照你的特长来给你分配工作的。你也知道,在工地做事,一定要肯吃苦耐劳,这样你才能有一份稳定长久的工作。还有工资方面就先按普工同等开吧” 他递给云勤一份表格和笔,让云勤自己把信息填写上去。云勤填到职业这一栏时,想了想就写上泥水工三个字。他把表格填好递过去说:“领导,您看这样可以了吗?”那人接过去看了一眼说:“行,就先这样吧,你是泥水工的?你明天就可以过我这里来工作的了,你今天回去把行李被服准备一下,我等下让人给你安排床铺,你明天要早点过来,别迟到就是。” 许云勤点头哈腰连说是,临走,又问他贵姓,以后怎么称呼他。对方说,你就叫我老赵吧。 许云勤这下心里高兴,总算在今天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自己的工作有着落了。但他还没有得到了彻底解谜的时候,方彩丽的工作还遥遥无期呢?他今天还有一种兴奋的是知道了那位好心帮助他的仁兄姓金,仅此而已。 ------------ 第八十七章 打 工(二) 方彩丽也替云勤高兴,工作这么快就有了着落,她要亲自送云勤到工地上去。云勤对她说:“我把工地地址告诉你,你以后过去吧,现在第一你自己先去找一个工作安定下来最重要。”方彩丽生气地说:“云勤,我今天随你去是轻车熟路,这一次走过了,以后就不用去打听这个地方位置了,你人怎么这么笨呢?”云勤拍拍自己脑门说:“呀啊!彩丽,你说得也是,随我一道去,还可以替我提提行李包裹,路也不用找,一举两得的好事,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找工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两人坐公交车走了一段路,又雇车来到工地。工地上到处污水横流、臭气熏人,方彩丽捏着鼻子走过这一段路,云勤在一个工人的带路下来到一处民工宿舍。民工宿舍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男人气味扑鼻而来,方彩丽走到宿舍门口就不肯再往里走了。云勤笑着轻声对彩丽说:“叫你别来,你偏不听,现在领教到这里的那种滋味了吧?”方彩丽没好气地说道:“你住了进去,以后我就不让你再碰我了,带一身臭气回来,可别怪我不再理你。”许云勤笑道:“我也不想带一身臭气回来,但这没有办法呀,一个女人如果真心爱上一个男人,就会这样说‘臭男人’也许这就是这个‘臭男人’的来历。”方彩丽见云勤说话没边没际起来,就更不满起来了:“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臭男人。”说了就走,云勤把行李丢在床上追出来说:“彩丽,你要去哪里?”方彩丽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样,回旅社去就是了,外面的师傅等久了,说不定要向我加钱呢?”许云勤说,那我先去送你吧?方彩丽摇头说:“不用了,你把床铺好,等下就要出工去的了,我自己回去就是。”许云勤说,我送你到工地门口吧,过几天你如果还没有找到工作,我就委托这里的工友去帮忙找找好吗?方彩丽不置可否说:“我先自己出去找一下,找到了,我就把地址写信寄过来,没找到,钱用完了,我就自己回家去。”云勤以为方彩丽开玩笑,就调侃她说:“你把钱都用光了,你怎么回家?”方彩丽生气道:“云勤,你真讨厌,尽钻牛角尖干嘛?”云勤认真起来说:“彩丽,你也别焦急,我把所有钱都先留给你,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睡,留着也没用,你现在也尽量省着点用,等我发到工资,我就马上送过来。”方彩丽反对说:“你要留一点钱在身边,没有钱这怎么行呢?云勤,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不相信找不到工作的。” 在大门口遇见老赵,老赵看了一眼方彩丽没有说话,云勤领方彩丽过来与老赵打招呼。老赵开玩笑说:“小许,你本事还不小哩,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被你搞到啦?”云勤知道老赵是拿彩丽开玩笑,也就笑着说:“是啊,赵领导,这也是我的福分呢。”老赵啧啧称奇道:“幸亏你们是土生土长在农村的一对,竞争不剧烈吧?换你们在大城市,你小许可得小心的了。”方彩丽脸色有点难看,因为与老赵不熟,她也只能装作大度的样子陪笑。彩丽走后,老赵让人来找许云勤,说是安排工作之前需要接受安全方面教育的培训。云勤就很快赶到老赵办公室来。老赵让云勤坐下来,还替他倒水,云勤连忙把水接过来,一再表示感谢。老赵对他说:“小许啊,你是我最好的老朋友介绍过来的,我自然不能把你像其他民工一样安排你去做最苦最累的活。这样吧,你今天先去安全科把安全知识集中学习一下,过几天到工地学习工地操作流程,你把这些流程都学会了,以后对你本人是有很大好处的,即使以后不在我们这里工作了,你到任何一个工地都是吃香的。”云勤感动得连连称谢。临了,老赵突然问云勤:“小许,冒昧问一下,你那对象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许云勤尴尬地说:“我们初来乍到,她还住在旅社里正想找别的工作。”老赵听了,似乎同情他道:“小许,你也太自私得了。你怎么能撇下自己的女人不管不顾了呢。”云勤听了,就心里泛起酸楚:“赵领导批评得对,我是应该先给她安排好工作。”老赵走过来拍着云勤的肩膀说:“你也别太自责,我替你去想想别的办法吧,年轻女人在工地上工作不太合适,否则,在你身边也是不错嘛,我还是替她想想别的办法,最好找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才行吧。” 许云勤感激涕零地把老赵的话记在心里。他相信老赵一定有这个能力,对于老赵来说,替一个人找一份满意一点的工作,肯定不会太难。 老赵对云勤是关爱有加,他手把手教他怎么去看施工设计图纸。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尽量教给许云勤。许云勤懂得知恩图报,拼命地学,他这时才想起早年自己初中毕业就去拜师学艺的可笑经历。那个短视的师傅只以为在徒弟身上赚取一点点可怜的小工钱,那种短视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和谋财害命。他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没有遇到贵人。现在老赵就是他的恩人,他没有理由不替他在工地上卖命。 老赵已经把云勤当作自己的心腹在使用了。老赵说到做到也替方彩丽找到一个非常轻松的市区的一个文职工作。方彩丽进了一家私营的小公司,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生意做得却很红花的,方彩丽自身也还算很努力,因此,她的工资奖金也在稳步提升。许云勤也已经做到工地上的一个班组小组长,工资已经比刚进工地时翻了好几倍了,两人把领来的工资仅仅留下一点生活费,其余全部从邮局寄回家去还债。许云勤对工作很是认真负责,半年来始终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老赵也很放心把一些重大的工作交给许云勤来做。云勤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刻苦学习自己不懂的东西。其实,在这里,要想把什么本事都学到手,那是不可能的。光水电工这一块,知识量就大得惊人。云勤没有读过多少书本,特别在初中时,就不喜欢学物理,他觉得反正学来也没有多大用处。现在才知道,物理的一些知识原理原来用在工作中有这么多好处。可惜,时间换不来后悔药,自己酿的酒,不管有多苦,也只能自己吞咽品味。 方彩丽的文职工作比较轻松,公司里几个小女孩子整天都在攀比。社会上流行什么服饰、衣帽、丝巾、发型;什么歌曲动听、唱什么歌的歌手名气大红得发紫、什么包包名表是品牌货、进口香水谁在用什么品牌,整天无所事事,都是这样比来攀去。因为一开始方彩丽还不能解决温饱问题,自然处处节约着来,她们就联合起来欺负方彩丽。要么讥笑她特老土古董,取笑男朋友只在工地上出卖苦力;看不起她的低学历普通话地方口音重不标准、又说她自私自负、人缘又太差,身上穿的服装档次太低有损公司形象。方彩丽开始以为自己是从农村里出来,自己也许带着一股农村里的俗气,承认自己有勤俭节约的思想和小富即安的病根。她也想极力维护好同事姐妹们的关系,但天不如人愿,这些女孩子越来越过分。不知道是谁了解到了她是通过一个老头子介绍进公司来的,就开始编撰方彩丽的‘桃色新闻’来取乐她、攻击她、损毁她。方彩丽有口难辩,一个人根本干不过她们一个群体,只好越来越忍气吞声起来。 方彩丽因为此事而独自一人失声痛哭过,她善良的心被这些小姐妹伤害得体无完肤。她真想一走了之,但残酷现实不允许她冲动,她对自己的工作还是非常珍惜的。她是饿过肚皮,睡过火车站广场的女人,虽然这些不光彩的事方彩丽极力隐瞒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还是惧怕在某一天,被别人发现秘密。她现在的公司工资待遇也不错,自己冲动起来辞职了,一定会让云勤感到非常失望,更对不起介绍人老赵。 许云勤不断把赚来的钱往家里寄。他也知道方彩丽现在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温饱问题了。虽然他也不指望方彩丽能积赚多少钱来帮他一起还债,但他也希望方彩丽能够认识到家里的处境,能尽量节约一点用。方彩丽在与自己思想斗争中明白过来,与其低声下气与这些女孩子生闷气,还不如痛痛快快活出一个人模狗样儿出来气气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她们觉得我老土,觉得我没有品位,那么,你们等着吧,我方彩丽可不是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我方彩丽的容貌、身材、阅历和思想都不比你们差,我为什么不能活出另一个多彩的方彩丽来呢?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在今后高攀不起我才是。 ------------ 第八十八章 方 彩 丽 蜕 变 她开始关注起舞厅女孩子的衣着打扮,商店中专品柜子里的服装服饰,发廊里那些随时发生变化的发型,还有法国的香水的味道,意大利手提包,来自瑞士的名表,再还有金店里的黄金钻戒耳坠饰品。方彩丽现在还没有能力拥有它们当中的任何部分或全部的条件,但她已经开始从这些地方加以留意和规划。方彩丽把这些知名和不知名的东西一股脑儿往自己脑袋里填装,也不管装得下装不下。她一下班就干脆往高档次的商场专柜处奔跑,看到自己心仪的东西就问个价格默记下来。虽然每次让热情的售货员仅仅收获到失望和惆怅,但方彩丽依然不为所动,依然留恋在这些富人区的空间里,享受她的虚荣心和眼福感。 许云勤会在偶然过她这边来给她送点生活费。但方彩丽每次接过云勤的钱后就催促云勤早点回去,说你现在在工地也是个小领导了,就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荒废了自己的事业。开始,许云勤都觉得方彩丽是个具有大局观的人,对他的严苛是爱的一种表示。而对于云勤来说,真的是一种鞭策。但次数多了,云勤就开始怀疑方彩丽起来,他怀疑也许方彩丽外面有人了,因为,现在的方彩丽衣着艳丽穿戴也明显起了变化,自己赚到的钱已不够自己一人花费了。这点他早就知道了,但谁不想自己的女人穿得漂亮光鲜艳丽一点。更何况,许云勤对方彩丽之前亏欠她的太多太多了。现在情况有了一些变化,自己总不能这样死心眼,钻进钱眼里去。只要方彩丽适当打扮自己不过分就行。可是,事情好像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方面发展,相反,方彩丽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淡漠起来。这说明,方彩丽的思想在蜕变,云勤要及时开导她,把她引向良好的道路上来。 许云勤借这次送钱过来的机会想了解情况,他对方彩丽说:“彩丽,我工地这次放了二天假,这二天时间我都会在你这里寄住,你能不能也请个假,咱们出去好好玩耍玩耍去。” 方彩丽说:“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我现在就打电话去请假,咱们确实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去好好游玩过了。”方彩丽就要出去打电话,云勤赶紧对她说:“彩丽,不急,你先把钱藏好,咱们晚上在外面吃饭时打不迟,现在,我只想休息休息。”方彩丽笑了笑说:“现在你休息什么呀,都到吃饭时间了,咱们出去先吃饭,回来你休息也可以的呀!”于是,两人就一块出去吃饭去。方彩丽说:“也难得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了,云勤你说,晚上我们吃什么去?”云勤说:“彩丽,晚上你来决定吧,我都无所谓的。”方彩丽就说:“你别这样说话好不好,一句无所谓,真让人扫兴,会把我好好的心情破坏掉的。”云勤就笑着道歉:“我本来就是一个粗人,你让我怎么说才满意?”方彩丽撅起嘴巴道:“我今晚上就是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你连这个决定都做不了,以后,你就别想让我做好菜好饭给你吃。”云勤听了,就打趣道:“这又是什么逻辑?我们不是上大街吃饭去吗,你为什么要我来做决定的呢?你可是对吃的东西比我挑食得多呀?”方彩丽就用脚踢云勤道:“你可别推三阻四得了,我就要你选一个好吃的地方来吃,吃不好,罚你晚上不许睡觉。”云勤假装委屈说:“好老婆,你就得了吧,我晚上伺候好你的胃,你肯定是舍不得我去睡床底下的吧。” 方彩丽又追打云勤道:“你以后少在街上这样大喊大叫,你再这样子,我以后就不再理你了。”许云勤这才说:“你不理我,我来理你也是一样的。”彩丽生气说:“你不知廉耻,我可还要脸蛋。”云勤见彩丽真的生了气,就赶紧把嘴闭起来。 吃过饭回到方彩丽的住所,云勤就猴急起来。方彩丽却对云勤的态度不温不火:“去,你真的要在这里过夜,我也不反对,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不把你身上的一身臭味消除掉,你就别想来碰我,这是我的底线。” 许云勤伤心说:“彩丽,你什么时候对我多了这么多臭规矩,我们是夫妻,不是别人,自然我会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的,你等我就是。”方彩丽冷冷地说:“你可别以为我方彩丽做了你老婆,你就可以对我横着来,我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你以为只要你自己高兴了,你就可以对我干任何事,这你就别天真的了。”许云勤听得云里雾里起来:“彩丽,你今天怎么啦,你好像对我意见挺大的样子,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提出来,别阴阳怪气地指责我。” 方彩丽见云勤火气上来了,就赶紧软了下去:“云勤,请你原谅我一下吧,我这一阶段心情不太好,工作上有点不开心,所以,就把气撒在你心上去了,你不会记恨我吧。” 云勤这才开心起来说:“既然是工作上不顺心使你心 情不好,你怎么不早说。” 方彩丽哀伤地:说:“我怎么向你说,你在工地里干活,我在这里相距这么远,再说,有些事我自己只能一个人承受,你也没必要了解的。” 云勤听了也伤感起来说:“彩丽,你到现在都还是把我作当外人来看待吗,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对你隐瞒的?” 彩丽摇头叹息道:“云勤,你不知道,有些人手低眼高不好相处,他们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我们外地乡下来的人看不起,你说,我能奈何她们吗?” 云勤听了,不怒反笑道:“彩丽,她们看不起我们没关系,主要是我们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她们对我们态度怎么样都是次要的,懂吗?” 方彩丽说:“其实,看不起我们的这些人,也不一定就都是来自城市的,我开始也没有同她们怎么计较的,可后来她们得寸进尺,我也就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了。” 云勤思量一会说:“这样吧,彩丽,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她们要刁难你,你大可别对她们客气,该反击就反击,如果是工作之外的事情,你就忍受一下,委屈一点就过去的了。”方彩丽反驳道:“云勤,你错了,工作上她们再刁难也是枉然的,我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完做好了,谁也无法对我怎么样;可在生活上可就不一样的了,她们群起而对我进行攻击,我一个人是阻挡不住的。她们随时拿我衣着穿戴来说事,拿你在工地打工来取笑我,拿进口香水来讽刺我,拿戒指项链来藐视我。云勤,我为什么要把你给我的钱不再寄回家里去了,我就是要在短时间里把一件件事情办成,让她们自己打自己脸去吧。” 云勤忧虑地说:“彩丽,我还是认为我们不要同她们在物质上去竞争好,因为我们还没有达到享受它的时候,等到我们的生活水平达到了那个层次高度,我们就不需要纠结这些小事了,你说对不对?” 方彩丽听云勤如此说,也一时无法辩驳,只好低头轻声说:“云勤,我也知道自己是发了疯了,我一时是糊涂起来,我同她们拼什么,你说得对,只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别人说什么都是无聊的事。” 云勤走过去,将方彩丽的头揽在自己怀里,深情地说:“彩丽,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一时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们翻身的日子马上就会到来了。”彩丽仰起头,流着幸福的泪水说道:“云勤,我以后都听你的,有你我很知足了。”云勤说:“我也是。” ------------ 第八十九章 村 戏 演 出 尚胡村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越剧团前来村里演出了,今年春节村里突然传出一条振奋人心的一大好消息:过正月初五后就有外面乡镇越剧团前来尚胡村演出古装戏剧。这个消息一经村民们传播扩散,周围三乡五村的百姓都早已知道了。 一个村庄若有心邀请一个越剧团前来演戏,场面一旦铺开,一般就会连演三、五天时间。演得精彩时,剧团会应村里广大群众要求连续加演几天下去,甚至会连续演出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定。当然这样的“加演”需要几个前提条件:第一,就是这个越剧团的演出水平足够令村民们心服口服,戏看得非常过瘾;第二,这个村集体经济实力或者这个村某个老板的腰杆子粗,能够承担得起演出所支出的所有费用。 如果越剧团演出节目丰富精彩;队伍年龄结构合理;演员年轻漂亮,演员演技水平又高;主角唱腔圆润甜美,唱词咬文嚼字清爽不含糊,加上动作表情到位无可挑剔;后场道具设备先进,人员配合整齐又生动默契。这样的剧团阵容往往比较强大,人员众多,演出节目版本丰富多样,剧情演出变化出神入化,并且剧团组团后所下的基本功又深厚扎实。这样的越剧团自身的软硬件设施实力都是比较超强完善的。这些因素决定这个越剧团将来的路能走出多长多远,影响力能够覆盖多少个乡镇的区域?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就有多强大。 演出村要求剧团所应具备达到的前提条件有时候也非常苛刻。如果这个越剧团无法满足村里观众的基本需求,或者剧团自身条件较差,实力不够强大,演员队伍又不齐整团结,年龄结构层次青黄不接过于老化古板,纪律又涣散松垮,演出分工不是十分明确,团队里还矛盾重重。那么,有时候即使村里已经定下演出的天数来了,也会因为无人欣赏观看群众口碑差反应剧烈导致演出“流产”的事情时有发生。 有些剧团自己队伍成员闹矛盾剧情演不下去了,演员罢演,剧团只好自己向村里提出来“毁约”;要么村民无法承受剧团的演技水平,强烈要求村里取蒂后面的剧情演出,被观众活生生“赶出”村子。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属哪一种?一旦情况发生,那么这个剧团都即将解体,分崩离析了。 而一个好的优秀的越剧团,首先,她们自身的演员阵容都十分强大,制度纪律严明,团队管理水平高超,薪水分配合情合理;场景恢弘道具配备齐整,各方面人材配备合理,应变能力亦非常超强,这样的越剧团才能良性发展不断壮大,剧情演出更是层出不穷。 举个例子:一个好的越剧团,首先要有个好的团长。这个团长不但自己需要精通广泛的业务水平,而且临场应变发挥能力也必须是非常超强的。打个比方,某次前往某经济实力强大的村庄里去演出,应剧团演出水平高超,观众看得过瘾,自然演出日期一天天加演下去。这样连续演出了十天半个多月的时间,村里还不肯收尾,而剧团剧情戏目品种已接近极限,剧情目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时该剧团怎么办?当然这时剧团里最大的压力都压在团长的身上。假如团长没有睿智,没有超前的预判力,没有临场发挥的交际能力,那么,剧团就会向村里举白旗投降。这是剧团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亦是村里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村里的群众还看得不够尽兴,这个时候剧团砍剧情是不会获得村民的原谅的。 团长既然是剧团里的领头羊指路人,就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突发情况,同时也必须要有应变能力。当在节目即将穷尽之际,团长就会提前招集剧团里各色成员开会,商议几天后万一出现需要救场的情况该如何预设应对措施。 团长就会分派下面团队临时编篡几个剧情节目,放在大家面前进行讨论。这些剧情变化内容一般换汤不换药,团长也不会下令演出团队临时进行编写唱词让演出成员去试唱背诵,这些都是来不及了的。演出成员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和记忆力,她们开会主要目的只是敲定出谁临时来演出什么角色。团长会允许演员临时拼凑一些演唱歌词,这时的胡编乱唱都会被允许。因为这是救场,可以忽悠观众,但就是绝不能怯场,更忌讳演出时动作停顿变形、出现唱词唱腔过门断唱冷场等情况发生。只要演员嘴里在不停地唱下去,手脚在舞动做样,脸部表情沉着丰富,情态正常就算演出成功。 团长还有智囊团队成员,这些组成剧团里最强的‘大脑枢纽神经’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条老滑头。临场发挥应变救场措施都是他们份内的业务任务职责,而在平时他们只要负责接洽到演出业务就可以了。但这个时候他们可不能撒手不管不顾,他们此刻必须发挥各自的聪明才智出来救场。这时这些“大脑枢纽神经”所发挥出来的能量是非常令人钦佩的。 他们所采取的救场措施非常丰富,但万变不离其宗,它们总需要找出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即便是救场的演出也不能让普普通通的观众看出破绽端霓,要想达到这种效果,就需要这些剧团‘大脑神经’发挥出超高的水平和十分合理的布局。不过同行业的人都知道这么个道理,但会因剧团智囊团的素养水平高低而导致救场水平千差万别。 最令人信服的救场剧情就是搬出一出“受难抄家”的剧情。一般上规模水平的剧团,剧情里都有几出主打“受难抄家”戏份存在。这个戏份确实十分煽情动绪,动不动就会令台下观众倍感悲凉,鞠一把同情泪水。只要台上的演员表情动作丰富夸张,穿着妆扮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泪流满面,哭唱凄惨悲催的一般都会“收获”满满。 聪明的剧团,在演出此剧情之前一天就会在上一场演出结束后在预报下一场开演节目里重点隆重推出这起演出剧情时的凄凉悲惨情景,语言措辞都十分煽情到位,却又令人似懂非懂,留下许多期盼悬念,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观众都知道接下来演出“受难抄家”落难场景,就会提前准备一些“义捐”的东西财物,比如粮油米面、瓜果蔬菜、盛物容器、针头线脑、衣巾鞋帽、钱财饰帛等等不一而论。 而剧团演出到这些戏份的时候,往往剧团演出节目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剧团的团长或者其他负责人都会用生动的语言进行煽情:“为了感谢各位乡亲父老们对本剧团的深情友爱,为了感谢各位戏迷朋友们的大力支持,为了感谢村领导的亲切关爱,因此本剧团明天晚上决定拿出本剧团最最精华的拿手剧目《某某某》进行义演,这场剧目的演出不需要村里支付演出费用,本剧团只是为深表谢意才进行演出,以表衷心感谢! 许志国对于尚胡村突然要进行越剧演出心里乐坏了,他本人除了非常沉迷于这些演出剧情外,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趁这个时候自己可以在现场收获到一份十分难得的尿便肥料。尿水粪便是当前农村其它肥料都无法替代的较好经济肥料。在平时,这些尿水粪便只有通过自己的家人慢慢积累起来,但人少尿液量就不大,积累需要很长时间,而且,这些积累起来的人畜粪便还需要储蓄在粪池陶缸里酝酿发酵一段时间后才能施肥到农作物田地里去。现在,村里演戏,许志国就有了积攒尿水的机会,说不定一个晚上就可以接收到几大桶。 许志国需要提前前往演出现场进行观察布局。摆好尿桶还是需要一点点小技巧的。看戏的观众时间一久,就肯定会尿急,尿急就需要寻找一个撒尿的地方,小孩还好,可以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在空地上一撒了之,但大人女人怎么办?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没有修养吧,这时他们就希望演出场地周围出现这种临时尿桶来解决他们的需求。 只要找到这些尿桶,男人女人都就不会显得尴尬了,只要将尿液撒进尿桶里去就不会受到别人的批评和指责。 第一个晚上,许志国因为自己的粪桶所占位置好,比较隐蔽,当天晚上,他安放的两个粪桶接收到的尿液都是满满当当的。 这使许志国非常高兴,他想明天晚上自己多布置一个尿桶,那么,晚上就可以多收获更多的尿液肥料。 他让金小菊把自己唯一摆放在家里的那只粪桶再‘贡献’出来,说晚上还要摆放在‘聊天阁’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去接收观客的尿液。金小菊反对说:“志国,你把咱家所有的粪桶都搬过去了,我们家里可怎么办?难道自己就不需要撒尿方便的了吗?” 许志国笑着说:“咱们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现在机会这么好,你不拿去接,人家还巴不得呢。” 金小菊说不过他,就只好让丈夫将它拿走。 戏越演越精彩起来,四近村落的观众都纷纷成群结队前来观看,这些人的聚集令许志国这样的老农喜笑颜开。 许志国知道,只要村戏继续演下去,他这个月田地里所需要的肥料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掉。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许志国的计划天衣无缝,令他欣慰鼓舞。可惜他没有算到村里还有隐藏的坏人,见不得别人好,就在今天晚上,戏散场后,许志国兴高采烈地与小菊去提粪桶的时候,愤怒懊恼的事情出现了:许志国的粪桶正四分五裂地‘瘫痪’在地面上,周围的尿液撒泼流泄一地。 这一情景令许志国心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顾不上气味难闻一边动手收拾起粪桶的碎片,一边朝四周骂骂咧咧起来。 许志国的三只粪桶在一夜之间无一幸免,都遭了毒手。等许志国将碎片送到村里一个叫杨松银的箍桶匠家里去修复好,一时又苦于无钱前去取桶,就只等五天后下个开市日,用家里的大米唤来钱取出粪桶,村里的越剧演出也已接近了尾声,许志国想继续拿粪桶去现场接尿时,金小菊死活就不同意了。 ------------ 第九十章 方 彩 丽 蜕 变(二) 云勤回工地不到半个月,方彩丽在公司里就闯下了大祸了。事情其实很简单,有一个从湖北过来的姑娘似乎与公司老板娘有点沾亲带故。这是一个没多少脑子的小女孩子,年纪也轻轻的,方彩丽只知道她比自己大一岁。但这个女孩子仗着自己是公司老板娘的亲戚,处处与方彩丽作对。因为没有多少脑子,也就会被别的女孩子所怂恿利用。她们怂恿她专门用来对付方彩丽。本来,方彩丽是负责接待客户工作的。老板当初答应招方彩丽进公司也是看在方彩丽秀色可餐容貌出众上。自从方彩丽来公司后,公司谈成的业务量大幅度提升。后来,老板娘决定把自己的亲戚小姑娘也调到接待部工作,并且将原来由方彩丽负责的岗位让给了她。这样方彩丽成了闲人一个,心情就受到极大的打击和伤害。在这半个月里,方彩丽对工作的积极性开始快速消退,她虽然还是天天照样上班下班,但已经是得过且过散漫消极应付的心态了。自然她的变化逃不过别人的眼睛。于是,就有人偷偷对湖北姑娘挑拨道:你怎么这么‘宽宏大量’呀?人家不但工作态度消极怠慢,而且,对你本人也耿耿于怀,当着别人的面说,总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的。后来喝了点酒就更加疯狂起来,咬牙切齿说会与你同归于尽的。因为你抢了她的岗位,她就有可能会被公司开除掉。 湖北姑娘听信了这几个女孩子的谗言,就马上去找方彩丽算账。方彩丽是什么人,肯轻易让别人冤枉。于是,两人就在客户面前厮打了起来,公司的形象完全被她们两人给破坏了。老板娘一生气,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两人全都开除了。 方彩丽失去了工作,心情就一天天糟糕下去。许云勤对于方彩丽的冲动提出过批评,方彩丽就更显得委屈,她恨许云勤在此刻还落井下石。就同她也大吵一阵,许云勤认识到自己确实不该在彩丽伤口上撒盐,赶紧道歉。方彩丽依然不依不饶他,还把他直接赶走了。许云勤不放心她,就请假过来陪她,她不让,又把他轰走了。 方彩丽急火攻心病倒了。那天深夜,方彩丽闹起了肚子疼,她才想起许云勤来。可云勤远在郊区外,离她几十里的里程,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方彩丽只好自己支撑着起床,到外面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去。 医院急诊室大厅灯火通明。方彩丽好不容易挂上号,就去看医生。医生初步诊断是肠胃炎,具体还要等抽血化验单出来。 方彩丽缴费抽血等单子挂盐水。等这些事情做完,她拿着药去打吊针,这时走廊里已经空荡荡起来。方彩丽走过走廊,又经过急诊室,突然,从急诊室传过来一阵阵大声呕吐咳嗽的声音。方彩丽本无心去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深夜醉酒闹事、呕吐、打情骂俏、砸坏东西都是平常事,见怪不怪的。 急诊室里猛冲出来一个女人,把方彩丽撞了个满怀,不但把方彩丽撞出去好远,更是把彩丽手里的东西撞到地上摔得满地。 那女孩子见自己闯了大祸,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身子去帮彩丽捡药。方彩丽脸色铁青,对这女孩子埋怨道:“你这么慌里慌张做什么,现在把我的药瓶都打破了,你道歉还有什么用?”那女孩子抬起头,把其他的药递到彩丽手里,满怀歉意说:“真对不起,我会陪你药的,你把方子给我,我重新去找医生给你配药去。” 方彩丽没好气地朝袋子里的病历指了指:“你自己拿医生那里去吧,我疼得快站不住了。” 女孩子先扶方彩丽去护士室坐,就把她的病历和药都拿走了。方彩丽想喊她把其他药留下来,可惜没有力气了,就眼睁睁看着女孩子在门口消失。 半小时过去了,那姑娘还没有出现,方彩丽后悔自己太过于信任别人了,如果这个女人再不出现,自己一晚上的疼痛算是白熬了,自己还赔上一百多块钱。现在自己又刚刚失业,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呢?她很后悔自己把许云勤赶走,云勤可是她在广州唯一的亲人。他不在,自己就像一片在空中飞舞的纸片一样无助。 女孩子最终还是笑眯眯地出现在她眼前了。那女孩子替她把药交给护士,又陪她把吊针挂好,就坐下来陪她聊天叙旧起来。说着说着,那女孩子就只用眼神直直盯着方彩丽脸上看,目不转睛地看,方彩丽心里恼火起来,可是,现在什么火都发泄不出来。 女孩子盯着方彩丽看了足有一分钟,才笑起来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是你呀!”方彩丽莫名其妙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原来是你,我们认识吗?” 那女孩子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更加肯定似地说:“就是你,一点也没有错,是的,你还莫名其妙吧,我问你,就在四个月之前,你是不是一脚把一个坏蛋的蛋蛋给踢废了?”方彩丽摇着头说:“没有的事,我记不得了。”边说边避开女孩子的眼神。 “你可别不承认,这件事你是躲过去了,可我们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呢?” 方彩丽疼痛减轻下来,有了点精神:“你这话怎么讲,你们怎么又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了呢?”那女孩子怨怨哀哀地说:“你不知道,那个男的,确实是个地方恶霸,平时很少有人去招惹他的。你踢了他的蛋蛋,他当时疼得满地打滚,我们才有机会逃跑掉。可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呀。这恶霸天天找上《金孔雀》去,指名道姓要金《孔雀》把我们交出来,害得我们到处东躲西藏,我们在《金孔雀》的工资奖金都全部泡汤了,而且还赔了钱给老板去摆平此事。” 方彩丽苦笑着勉强说:“这样说来,咱们还是有些缘分的了,那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上班了呢?”那女孩子说道:“我们还能跳出这个圈子去吗?《金孔雀》是呆不下去,就去别的地方,反正这都是吃青春饭的,趁年轻多赚些钱。” 方彩丽好奇地问:“刚才,你为什么这么急匆匆从急诊室跑出来干嘛?” 那女孩子叹了口气说:“我也是胃里一阵恶心,只想吐,就跑出来了。” 方彩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就又问:“你也是过来看医生的吗?我是不是也耽误了你的时间?”女孩子微笑着说:“你以为我也来看急诊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怀疑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不是的,我是陪朋友过来,刚才我朋友陪客人酒喝得有点多,现在还在催吐呢?” 彩丽听了,就有些同情这女孩子的朋友:“她也不容易,这样折磨自己,不就是为了让客人开心点不是吗?” 那女孩子也感叹道:“谁不是呀!我们这些女孩子都是弱势群体,连人身安全也没个保障。” 方彩丽担心地说:“你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你还是过去看看吧?”那女孩子复笑笑说:“你放心吧,她呀,现在还围着好几个女孩子呢,倒是你,孤零零的单独一个人,晚上就让我来陪你过吧。” 方彩丽就感激地说:“你人真好,我以为你刚才就不回来了呢,你不把药补回来,我到哪里去找你去?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那女孩子笑着说:“你不是也一样没把名字告诉我的吗?好了,晚上过了以后,我们应该就是好朋友了,我等下告诉你不迟吧?” 方彩丽开心道:“你真有趣,现在为什么就不能先告诉我了呢?”那女孩子答道:“我上次不就告诉过你我叫什么了吗?你自己没有记在心里,这一次,等你吊针挂好后,我把地址和名字都写下来,免得你又不上心把我给忘记掉了。”停顿了一会,她又说:“你也一样,可把地址写详细点啰。” 那女孩子看上去与彩丽年纪不相上下。彩丽极力回忆早几个月前的那个早上的情景: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被她一招制服的那个狼狈相,和李洁拉起她与另一位女孩子没命奔跑时的情景。她如果今天没有与那位女孩子再遇见,估计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可是,今晚上又偏偏遇见了她。方彩丽还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叫什么,虽然那天李洁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并告诉她在什么地方上班。可是,方彩丽一个是因为当时心里慌张,另外是她当时根本不想与她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就算李洁最有心也没用,方彩丽都不会把她与她朋友的名字记在心里去。 李洁把方彩丽送到彩丽的住处。彩丽就说,既然你都把我送到家了,你就得陪我上去聊一聊。李洁说:“好的呀!我反正上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如果你乐意,我就在你这里补上一觉。”方彩丽笑着说:“你不嫌脏尽管爬我床上去睡,我可是个土八路出身的,屋里没有你们搞得干净清爽。” ------------ 第九十一章 方 彩 丽 蜕 变(三) 李洁调侃她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还没进你家,你就把我往外推。” 方彩丽解释说:“李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想得太多的了,不过,我这床现在还挺乱的,你进去可得担当些,别怪我没有提前同你打招呼。” 李洁这才笑着说:“等下我进去就知道啦,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两人说说笑笑走上楼梯,方彩丽把房门打开,天已经微亮,屋里光线还算好,就不用再开灯的了,可方彩丽还是把卧室的灯摁亮了,因为她觉得这里的灯光是橘色的,有一种朦朦胧胧舒适的感觉。 果然,李洁对彩丽的卧室是赞不绝口。方彩丽心情大好,就来了精神道:“李姐,现在反正天亮了,我们还是先弄点吃的东西过后你再休息吧?” 李洁反诘她道:“吃过了怎么睡?” 方彩丽讥笑李洁说:“谁说吃了饭就不能睡觉了?” 李洁格格笑出声说:“我可与你不一样,我是不能吃了就睡的,这样容易发胖,对我来说,发胖就是自杀。” 方彩丽开始摇头叹息起来:“咦!你们可真会折磨自己,不吃饭,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洁反驳彩丽道:“丽丽,我们与你不同呀,你的职业可以放开肚皮吃,谁也不必来追究责任,我们如果身体发胖了,我们也就马上失业成流民了。” 一说到失业的事,方彩丽就开始心酸起来,眼睛潮湿道:“你现在还有这么不错的高薪职业在,你看我,现在又把工作给弄丢了,也不知道以后找什么工作好。” 李洁安慰她说:“丽丽你先别急,我替你出去打听打听,看我们那里还招不招人?”方彩丽拦住李洁的话说:“李姐,你帮我还是先去问问别的职业吧,我想如果我进这个行业被我老公知道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李洁不解地问道:“丽丽,你不是现在没有工作吗?我给你找工作,还不一定人家就答应下来的,如果你对我们这个职业不感兴趣,那么我以后就不再提起它来了。” 方彩丽很歉意地笑笑说:“我也不是要拒绝李姐的这个美意,我只是感觉我的男人思想还比较传统,他那里肯定是通不过去,你别往心上去。” 李洁这才感到身心疲惫就说:“丽丽,我现在真的很困了,你觉得怎么样,是我们一起睡,还是你把床让给我几个小时?”方彩丽大方地说:“你去睡吧,我要到街上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洁就忠告方彩丽别吃得太多,一定要把自己身体先保持苗条,说女人一旦开始发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了。 方彩丽带门出去,街上行人不多,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方彩丽也不去留意什么街上的景色如何,她现在真的饥肠辘辘,只想尽快在小吃店里把肚子先解决了。 方彩丽从昨晚上开始,总算在这里多结交了一个朋友。这是她最高兴的事儿,而且,她觉得李洁这个人天生有付热心肠。上次她替小琳和自己解围,这一次在医院,又是陪朋友过去醒酒去的。当看到我孤零零一个人时,就陪我整个晚上,还送我回家。她这才想起,刚才车费也好像是李洁替我垫付出去的。她想,这笔钱,我不能让她给我出,初次与她交上朋友,连这样的便宜也去占是会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的。 她走在街上,对刚才李洁的话很重视:女人千万要留意自己身体的变化,别把自己养胖起来,一定要控制自己的饮食习惯。 她自己吃了比平时饭量减少三分之一的早餐就回去了。李洁不让她带早点,她就干脆什么也不带过来了。 李洁在客厅等彩丽回来。彩丽就嗔怪她说:“你干吗不多睡一会儿呢?”李洁笑而不答。彩丽就又说:“你一定是忍受不了我床上的气味了吧,你不说就别说,说出来,咱俩都会尴尬的。”李洁这才笑起来说:“丽丽,我看你这嘴也够厉害的啦,我平时都觉得自己口才还可以的,现在看来,天外还有天呢!” 方彩丽认真地说:“我有什么口才呀,我无非是泼妇骂大街,李姐倒像是个巾帼英雄呢!” 李洁笑得眼泪都要流出了来:“你真是一个讨厌的小泼妇。” 送走李洁,方彩丽心情又一下不好了起来。刚才的热闹劲使她一时兴奋过度,现在其实也只是回归正常状态,可方彩丽就觉得一下子就情绪低落下去了。 许云勤毕竟心里牵挂着方彩丽,第二天就又过来彩丽这边。看见方彩丽床头满是医院开出来的药,就知道彩丽病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此时多照顾一下方彩丽。可方彩丽却斩钉截铁地不让许云勤去请假,她对云勤说:“你现在一个人要养活二个人,还要时不时把钱寄回家还债去,老是请假怎么行。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再说,现在我又新交了一个朋友,她可比你还会照顾人的了呢。”云勤对彩丽的大局观由衷地感动起来:“彩丽,你既然这样说,看来我是不能停留在你身边的了,你这个阶段什么也不要去干,什么也不要去想,首先得把身体养好,我会把钱送过来的。” 许云勤走后,方彩丽吃了几天药就好了,今天她突然想起要找李洁去。方彩丽这个决定也是临时起意,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在。她平时也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己不想去时,就是给她派一台专车来接她她也不走。 方彩丽把李洁留给她的地址揣进背包里去,虽然她自己已经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址,但对方彩丽来说,这个地址还有些陌生。她为了不把地址弄错搞混,就带着纸条行动。 李洁的生活习惯是黑白颠倒过来的。她凌晨开始下班回家休息,上午就光睡觉,等到晚上时分,吃一点简单的食品就去上班了。她们上班的地方都是夜生活非常丰富的地方,人流量非常大,人员结构也相当复杂。因为,李洁上班所对待的客户都是不确定的,她们的工资分配也是由所谓的“客户”来决定的。 方彩丽上午就去拜访李洁,对李洁的休息影响肯定是很大的。但方彩丽已经等不及到下午过去,她突然也想体验一下李洁她们的工作。她顺着地址一路寻找过去,又是雇车又是一路打听。总算找到李洁住的小区了。这是一个老居民区,里面的房屋结构并没有像彩丽所住的房子新。房屋的间距也很密集,绿化倒很好,树冠铺天盖地将小区的路面上的天空都霸占去了。每幢楼道墙壁上爬山虎的枝藤覆盖得密不透风,绿得令人嫉妒。留给这些窗户的空间也是少得可怜,有的几乎把整个窗户完全掩盖起来了。也许这里的居民都早已习惯了爬山虎们的横行霸道的“肆虐,”就算爬山虎把自己的‘魔爪’伸进自己家里来了,他们也不会拿它们怎么样。 方彩丽见过太多的植被种类,这种藤曼植物她老家种类繁多,但家乡的爬山虎可不敢轻易来农舍家里来‘放肆’,农户家的锄头、砍柴刀可都不是吃素的,农家人不会那么温柔地对待它们,一刀下去,满墙的爬山虎都会失去“生命”的机会。 方彩丽把正在睡梦中的李洁叫起来,李洁睡眼朦胧,对方彩丽的突然来访大感意外。但她没有对方彩丽的来访表示出一丝半毫的不满,她把她领进屋,替她倒水削水果。方彩丽喝着水又吃着水果,歉意地对李洁说:“我知道你此刻都是睡觉的时间,可我还是过来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你不会错怪我吧?” 李洁把手一摊,很无奈地说:“这个面子我今天给你了,换了别的朋友这个时候过来,我不但不会去开门,还会骂她个狗血淋头的。” 方彩丽也笑着说:“如此说来,你这个新朋友你还是认可了的,这样就好,我也就不想隐瞒你什么的了,我现在急着需要找到一份工作,我仔细考虑过了,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得上我这个忙了。” 李洁故意跺脚道:“我以为你有天大的急事来找我谈谈呢,原来是这么一件小小事情,你也好意思把我从睡梦中吵起来,我真心算是服你了。” 方彩丽假装生气了说:“你瞧瞧,刚才的假惺惺一下子就露馅了吧,我以为我面子真的有天大,一说就灵,原来都是骗人的,那好,我立马就回来了。” 李洁连忙解释说:“你怎么一下子就把找工作的担子搁在我肩膀上了,我这细皮嫩肉岂不要被你剥去一层皮。” ------------ 第九十二章 酒 店 打 工 方彩丽讨好说:“你先帮人家找找嘛,我什么都会干的。” 李洁说认真地道:“我也没有什么方向,你如果觉得像我那个职业也不嫌弃的话,我就去替你说说看。” 方彩丽思忖后说:“你们这个职业还是留到以后去考虑吧,现在我暂时不想去哪种地方,我怕我对象不高兴。” 李洁笑着说:“你也别假装清高了,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丢人的,你要显得清高也可以,那你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底线就可以了。” 方彩丽还是坚持说:“李姐,你还是替我摸摸别的门路吧,我真不想踏入那一块。” 李洁无奈的说:“那好吧,你等我消息吧,其实,我觉得这个职业对你挺适合的,你有姿色,又有一定文化程度,人家小学没毕业也在那里混,还不是大把大把地挣到钱,你不想去,我也不怂恿你去。”方彩丽半饷才说:“李姐,你让我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我自己也会别的地方找找看,别的工作找到了,这个职业我就不去考虑了。” 李姐苦笑道:“那好吧,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就要下逐客令了,我亲爱的小美人。” 方彩丽哀求道:“李姐,你别急着赶我走,你先答应我助理我找工作的事我立马就走。”李洁边笑着轻推方彩丽出去边说:“好吧,三天内,我没有替你找到工作,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只好自己想办法去。” 方彩丽从李洁家一出来就开始后悔了。李洁说得对,她们这个职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无非就是上班时间颠倒着来一时不适,所服务对象特别了一点外。如果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谁又能说什么闲话来着。她对自己刚才内心的矛盾思想斗争非常恼火,自己当初不是想去体验一下李洁的工作吗?那么就只有先向李洁靠拢。她并不知道李洁真正的工作性质,她只是听李洁自己说工作无非就是陪伴客人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耍耍牌、掷掷骰子这么简单,她觉得李洁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隐瞒着她。如果光只这样一晚上就是几十上百元的收入,那真是太吸引人了。她没有亲身体会过这种夜生活,自然对此都只是猜测和估摸出来的。 李洁第三天就给方彩丽找了一份饭店服务生的工作,问她要不要去干?方彩丽问工资待遇如何?李洁说五百一个月,包吃但不包住。彩丽想了想说,工资是低了点,但先试着做吧,如果不是太累就干下去。 李洁得意洋洋地说:“这个饭店就在我工作的楼下,你晚上下班了,还可以来我那里坐坐逛逛去,看我们店生意怎么样。” 方彩丽高兴地说:“好呀!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的了,你要经常来我们店吃饭哦,我让老板给你打折。” 李洁没好气说:“你瞧瞧你,还没有去上班,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什么我们店什么老板打折,我告诉你,这个店本来就是靠我们这些人养活的。” 方彩丽好奇地问:“原来你与这个店早有关系呀,这样,我去那里你可要继续支持我们店的生意。” 李洁忙建议说:“你也先别这么急,我们下午过去就是,我带你过去,我也就不回来了。”彩丽不依不饶说:“你不是晚上八点后才上班吗?我们下午去,你还有这么长时间怎么都不回来了呢?” 李洁笑着说:“有时候你也真是一根筋,我带你过去,把你的事情谈成后,我们难道就不能上街去逛逛,遇上美食岂不要美美吃它一顿,逛个街什么的不要时间一些吗?” 方彩丽也大笑了起来说:“我哪有你对生活这么充满享乐精神呀,我现在都快养活不起自己了,我只能往节约处去想。” 李洁这才狡猾的说:“等你工作稳定以后,你可得谢恩,今天,你完全可以放开肚皮吃,只要肚子能撑得起的都算我的。” 方彩丽于是开怀起来了,说:“李姐,我承认我现在无法说这样大气的话,但是,总有一天,我方彩丽也会让你吃得撑破肚皮的。” 两人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李洁带方彩丽去菜市场买菜去,问方彩丽中午要吃什么。彩丽就说:“咱们还是少吃一点吧,现在既然时间还早,何不先去商店逛一下,以后,有工作了就没有太多自由了。” 李洁就拉彩丽上街,彩丽确实对这里不太熟识,就由着李洁来。李洁说去看什么地方、看什么东西,方彩丽就只管跟着走。 李洁对彩丽说:“彩丽,我们还是不回家吃饭了,现在只管玩,玩到哪里都行,饿了就随便找地方吃一点东西,你看怎么样?” 方彩丽开心的说:“好啊!只要别让我自掏腰包,我什么都听李姐你的。” 李洁开玩笑说:“彩丽,你等着,等下我找个人贩子,把你偷偷卖了吧,我把自己花在你身上的损失先补回来,我可会成本核算,看到时候能赚到多少钱。” 方彩丽打趣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你最好把我卖给外国佬,一个价格会很高;最主要的是,将我卖出去我就无法回来找你报仇了。” 两人又是说笑,又是打打骂骂,从这店进,那店出,也不管走了多少路,说了多少话。 方彩丽说:“李洁姐,我有点走不动了,你能不能在贩卖我之前,让我做个饱肚鬼。”这句话逗得李洁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这死丫头,我一句玩笑,你就记仇得牙根痒痒的。” 方彩丽这才说:“所以,以后你与我打交道可得小心,我发起疯症来,谁也挡不住。” 两人进了一个快餐店,在热气腾腾的荤素菜盘边上先转一遍才下手。两人都挑自己最喜欢的菜品来吃,李洁付费结账,方彩丽找空位放盘盛饭。 李洁端着酒杯过来说:“彩丽,趁今天难得有时间,咱们别急着光吃饭,还是先喝上一杯酒吧?”方彩丽就说:“李洁姐这个主意好,你喜欢喝什么?” 李洁笑着说:“我先问你喜欢喝什么,我什么都行。” 方彩丽说:“今天走了不少地方了,身上满是汗,咱们就来喝啤酒如何?” 李洁狡猾地说:“好吧,客随主便。” 方彩丽急忙说:“打住,打住,你刚才说错了,是主随客便吧?” 李洁就又笑起来:“瞧你个没出息的,连这一句话的便宜也不让你姐占,可见你有多吝啬呀。”说完就去拿啤酒去。 下午三点左右,两人来到一块写着:‘江南精品食神饭店’金色牌子的店里。老板真在厨房吩咐厨师工作。李洁直接走到厨房里边,把老板叫出来,把方彩丽介绍给老板说:“李大哥,这就是我的闺蜜方彩丽,她想在你这里当服务员,她什么时候来上班呀?” 李老板将方彩丽自上往下用眼光扫视了一遍,用十分肯定的声调说:“欢迎,热烈欢迎方姑娘加入本店,我倍感荣幸。这样吧,只要方小姐方便,随时都可以过来。” 李洁对李老板说:“好,既然李大哥也喜欢我妹妹加入贵店工作,那么,你准备给我妹妹开多少工资?” 李姓老板笑着说:“这个好说,我一定会令方小姐满意的,李小姐这点尽管放心。” 李洁爽快说:“那好,我小妹明天就过来,李大哥一定不要将自己说过的话食言了就是。” 李姓老板笑着对李洁说:“马上到饭点了,李小姐想点吃什么?” 李洁拒绝说:“我们还有事,等下再说吧。” 她拉方彩丽离开饭店。彩丽开心的说:“李姐,我以为你给我介绍的是小吃店,原来这饭店规模这么大呀,这么气派呀,这里面一定有非常多好吃的东西吧?” 李洁自豪的说:“那是自然,如果没有自己的招牌菜,它拿什么来吸引食客。” 方彩丽就又问李洁:“李洁姐,你们平时就在这里吃饭,那一天开支肯定不少吧?” 李洁狡猾的说:“你别以为在这里吃饭的都是自己掏钱呀?越是吃得起这里的人,越不用自己掏钱的。” 方彩丽似懂非懂地问道:“你越说越把我弄糊涂了,哪有这么多白吃白喝的人?”李洁没有正面回答彩丽的话,觉得彩丽还是太嫩了点,留些东西让她自己去寻找答案比直接告诉她要强。 方彩丽进江南食神精品饭店去上班。上班之前,李老板让人带方彩丽先去一个培训基地培训一个星期。方彩丽于是吃住都在培训基地里,培训时间紧迫,白天晚上都有课程安排,在此培训的女孩子有许多,都是从各个单位招聘过来的打工妹。有的年龄还很小,彩丽估摸着肯定没有过十五岁,这样的小孩子应该都还是在读书的吧。可是,大家都出来打工了,肯定家里经济不太好吧。培训了一个星期,同住宿舍的女孩子都叫方彩丽叫方姐姐,彩丽第一次听到有那么多人叫她姐姐,开心死了。她对这些小女孩们说:“等你们方姐领到头一个月工资,全部都拿出来请你们吃一顿。”小女孩都高兴得拍起手说好。 ------------ 第九十三章 酒 店 受 辱(一) 近来许云勤工地工期紧,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到方彩丽这里来了。钱也没有时间送过来给她,方彩丽把自己已经找到一个大饭店工作的事写信告诉了许云勤。云勤也回信给她,鼓励她尽心尽力为饭店工作。方彩丽也觉得自己能够会在此立足下去不易,从一开始就把精力都花在饭店上面去。从餐厅服务员开始干不到半个月就被老板提拔到饭店大厅迎宾部去工作。李老板很看重方彩丽这个人,觉得方彩丽这人有很有潜力,方彩丽为此非常感激李老板的。李老板一面不断给她加工资,一面也时不时把彩丽叫去自己的办公室对她面对面指导工作。方彩丽非常感激李老板的提携,对工作更加努力了。 这一天,方彩丽又被李老板叫去办公室。李老板让彩丽先把门关紧后才笑着对方彩丽说:“方小姐,你在本店工作也已经一段时间了。你的表现很好,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我们饭店有一个项目需要指派一些有能力的人去那边工作,你也知道,只要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就会有人都抢着去做。这不,我还没有公布这个好消息,可饭店里就有一些员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很是奇怪,她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想也许是对方泄漏出去吧,也许是我那个嘴巴不严实的老婆。当然啰,有些即使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也是枉然的,因为她根本上没有机会前往哪里去工作的可能性,不是谁想得到这份工作就能得到的。我看你能力很好,形象气质都比较符合我们饭店外派的对象。饭店指派你去,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同时也是我对你的信任。一方面你有外在的形象,可以代表酒店的整体素质,另一方面,你工作能力也不错,派你去也可以学习到一些先进的酒店管理能力,为将来酒店发展壮大储备做准备,以后你就是咱们未来酒店的有生力量。不过,我在没有得到你肯定的答复之前,我也不敢硬将你推送上去,机会不是靠别人敷予的,而是靠自己争取获得的,错失了良机恐怕你会心生怨恨的。 这样吧,你现在不用急着先发表自己的意见,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客户需要我们酒店安排员工去招待,这个客户可是将来这个项目的灵魂人物,我们肯定是不能得罪他的,我想让你晚上陪我一起去见见他,吃个饭,大不了再去卡拉OK一下,你意下如何?你觉得你能不能接受这个重任吗?” 方彩丽犹豫着说:“李老板,您让我去招待这样的客户恐怕有点不合适吧?这么重要的客户应该让酒店最优秀的员工去接待,我算什么酒店形象人物?再说,我进酒店时间这么短,对酒店的日常礼仪都还没搞懂,怎么可以担当这么重的责任了呢?不过,我还是首先感谢您的知遇之恩,只要李老板不让我压力太大,还信任我,我一定也会把李老板吩咐的其他事情做好的。” 李老板微笑着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的嘛,方小姐,我刚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了,酒店里不是没有象你这样优秀的员工,但我还是决定将这份工作指派给你来完成,肯定是有原因的,一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对你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二是我希望你尽快成熟起来,将来酒店会给你更重要的岗位让你去领导。 其实你问我指派给你去做什么工作?当然这个工作压力比你现在的工作相对来说还要大许多,能够得到这份工作,首先责任心要十分较强。我思前想后,觉得正是培养你的好机会,你仔细权衡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方彩丽沉思后说:“那好吧,我得考虑考虑,现在先出去工作了。”方彩丽走后,李老板从抽屉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他好像正在思考一件非常辣手的问题。 方彩丽同意了李老板的建议,应约前去华城邨国际大酒店。这华城邨国际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酒店里富丽堂皇、气派十足,门口的自动旋转门温柔得像个腼腆的小姑娘轻盈地不停地旋转着。方彩丽进到大厅里面,大厅经理把她引领到右边的一张真皮沙发上坐下来,并给她送来一杯冰其淋水。方彩丽不知道李老板为什么一定要她到这酒店里来谈事情,她觉得谈什么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但老板吩咐又不得不来。 其实李老板早就在酒店里面开好了房间,就等方彩丽的到来。方彩丽坐在沙发上喝水的时候,在大厅的展厅走廊上,李老板正在盯着方彩丽观言察色。李老板看着方彩丽心情不宁、东张西望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计策应该可以实现。 李老板姗姗走过来,笑着对方彩丽说:“方小姐,你来得还真早,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我们上去谈吧。”方彩丽于是就跟李老板走进电梯,李老板将数字按到48。 李老板领着方彩丽进入餐厅里一个包厢。这个包厢豪华奢侈,方彩丽人生从没有见识过,餐厅是这酒店的顶层,设计夸张不说,整个餐厅里视线极好,可以鸟览整个城市的夜景,灯光璀璨,无以伦比。 客人还没到来,李老板先点菜,方彩丽感觉李老板所点的菜单已足够奢侈了,不用说,这一顿饭,且不说酒,已感觉至少要上万字了。 客人很快就到齐了,茅台酒、意大利红酒都悉数上桌了。客人不多,连同彩丽和李老板,刚好凑齐十个人,可餐桌至少可容纳下十五人。 这一晚,李老板频频示意方彩丽向客人敬酒,方彩丽出于礼节,自然也不能闲着,就这样,彩丽敬酒后,客人回敬,三番五次,来来往往,铁打的方彩丽也早已被灌得酩酊大醉。 方彩丽被李老板和服务生扶进了房间。 房间是早已订好的,房间里面也早已有人。 李老板将酩酊大醉的方彩丽交给一个满脸洛腮胡子后恭维地笑着说:“唐主任,我把她交给了你,今晚上你就好好享受吧!” 李老板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李老板是要投资一笔巨额的资金到另一个酒店里去,他前期已经下了很大的功夫在里面了,现在也是在论证阶段。他今天请的这些客人都是关键人物,他已经通过多种渠道了解到这些人的兴趣爱好。当然他今天把方彩丽带过来的真正目的他是不会告诉方彩丽。他之所以先把方彩丽叫过来一起吃饭,自然有他的目的,方彩丽哪里会知道李老板的心思,李老板的目的就是要把方彩丽当作礼品送给这位神秘的人物。 方彩丽说实话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社会阅历。别人是大人物又怎么会看上她呢?其实,这样重要的人物,李老板自然也不会轻易地把随随便便一个女孩子推上台面来。 原来,这个神秘大人物也是这个酒店里的一个常客。他为什么要李老板把方彩丽请过来是有原因的。当然,这个原因也只有李老板和这个神秘人物两人知道,李老板也不可能轻易向方彩丽去说。 那神秘大人物吃了饭先到房间里去洗澡。李老板送方彩丽过来时,这个唐主任刚刚洗完澡,身上只披着一条洁白的浴巾。原来方彩丽与他已见过多次面,因此两人也是非常熟识的,这位在李老板眼里的所谓的大人物,名叫唐文虎,人们都叫他唐老虎。唐老虎皮肤很白,人又很胖,头发用发蜡打得仿佛就要流下了油水来了。他脖子很短,来酒店赴宴时穿一套黑色西装系一条丝质黄色领带。 方彩丽因为同唐文虎比较熟,今晚就餐时也没有多少拘谨和尴尬:“唐老板,我没想到李老板说的神秘人物原来就是您呀,早知道是您,我就不会像开始时的那么紧张了,您真的吓了我一跳。” 唐文虎笑着说:“方小姐,我也一样十分惊讶,李老板说的大美人原来就是您呀,他可是对你一百个的夸奖,惹得我昨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这不,我今天也不会迟到的了,方小姐不会责怪我唐某了吧。” 方彩丽赶紧扬起手说:“怎么会呢,我方彩丽是何等渺小的人,您唐老板又是何等的人,您是我们老板的座上宾,我就是想巴结也还不够资格的呢?” 唐文虎说:方小姐过歉了,我唐文虎算不上什么人物,虽然我们以前也见过面,但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好说,现在我们能够有幸在同一个封闭空间里说笑,也是我唐某的一件幸事了。 方彩丽说:“唐老板很健谈,我方彩丽不会说话,文化水平也低,能够与唐老板单独谈话,肯定能学到好多东西的。”唐文虎说:“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虽然你们来自外省的农村,但敢闯敢当,不像城市里面的女孩子,娇生惯养,不求进取。”方彩丽说:“我们这些乡巴佬,怎么可以同大城市里的女孩子比,一个是凤凰,我们只是小鸡。”唐文虎被方彩丽这句话逗得哈哈大小起来,由于笑得猛,头上就冒出很多汗出来。 看着酩酊大醉,秀色可餐的方彩丽现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唐文虎嘿嘿淫笑了起来,今夜,他可要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了。 ------------ 第九十四章 酒 店 受 辱(二) 就在早几天前,唐文虎前往李老板饭店吃饭,因为时间还早,他就直接去李老板的办公室。 李老板对刚走进他办公室的唐文虎点头哈腰。正好李老板当时正让方彩丽过来安排工作,李老板一边忙着让方彩丽给他倒水;一边赶紧陪他坐在沙发上聊天。 唐文虎今天不知何故,刚才一见到方彩丽,心头竟仿佛被“小鹿”撞了一下,他于是对李老板说:“李总,你先去给我订一桌饭,我先在你办公室与方小姐聊聊天,好吗?” 李老板回忆,连声喏喏着说:“你们先聊吧,我去去一会儿就来。” 方彩丽因为同唐文虎已见过几次面,也算比较熟了,就也没有多少拘谨和尴尬,她一边倒水一边大大方方地说:“唐老板,我没想到李老板刚才对我说的神秘人物原来就是您呀,早知道是您,我就不会像开始时的那样慌乱紧张了,您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唐文虎一边接水一边笑着说:“方小姐,我也一样十分惊讶,李老板说的他店里的大美人原来就是指你呀,他可是对你一百个的夸奖,惹得我好几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这不,我今天也不会想到又到这里来吃饭的了,碰巧方小姐刚好在,我中午邀请你一起吃饭,方小姐不会责怪我唐某了吧?” 方彩丽赶紧扬起手说:“怎么会呢?我方彩丽是何等渺小的人,您唐老板又是何等的人?您可是我们老板的座上宾,我就是想巴结也还不够资格的呀?” 唐文虎眯起眼睛笑着说:“方小姐过歉了,我唐文虎算不上什么人物。虽然我们以前见过几次面,但都是在大厅大庭广众之下说话,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有些话在那个场面不能说也不好说,现在我们能够有幸在同一个封闭空间里说笑聊聊天,也是我唐某的一件幸事了。” 方彩丽谦虚的说:“唐老板真健谈,我方彩丽不太会说话,文化水平又低,能够与唐老板单独谈话,肯定能学到好多新鲜的东西。”唐文虎笑容满面说:“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虽然你们来自外省的农村,但敢闯敢当,不像城市里面的女孩子,娇生惯养着,不求进取。”方彩丽也笑了:“我们这些乡巴佬,怎么可以同大城市里的女孩子比,一个是凤凰,我们只是小呆鸡。”唐文虎被方彩丽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了,由于笑得猛,头上就冒出很多汗出来。 方彩丽就说:“唐老板,您怎么这么怕热啊,我把空调给您调低一点吧。” 唐文虎挥挥手说:“方小姐,你不用把空调打得过低,这样人就容易感冒了的。” 李老板订好餐,又独自在客厅抽了几支烟,觉得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就去办公室催唐文虎道:“唐主任,该吃饭了,与方小姐去包厢边吃边聊吧!”三人于是就一起过去吃饭。 唐文虎酒足饭饱,李老板让他去房间里休息。李老板让方彩丽送些饮料过去。 唐文虎进到房间卫生间去,把热水器开起来。方彩丽觉得唐文虎和李老板今天在饭桌上就都怪怪的,让她给唐文虎送饮料过去,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方彩丽想到此,就越来越感到自身处于危险之中了。虽然唐文虎之前就认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表面上唐文虎文质彬彬的,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世界在想些什么呢。 唐文虎对方彩丽说:“方小姐,李老板委托我给他办事的事情想必你也是知道了的,他这个项目确实很有发展前景,大家都非常重视,他把这么重要的工作让你来做说明他对仔很信任呀。” 方彩丽只好敷衍说:“唐老板,我很感激李老板的厚爱,可惜我能力有限,恐怕要令他失望的了。” 唐文虎摇头说:“方小姐,你现在暂时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陪客户吃吃饭,喝喝酒就行了。” 方彩丽更加显得诧异地说:“那他更是找错人了,我一不会说话,二不会喝酒。我怎么可以信任这么重要的工作呢?”停顿了一会,她又说:“我回头同李老板说一下,让他换一位能力好一点的人过来,我还是回我原来的岗位去上班。” 唐文虎不太高兴了起来,竟黑着脸说:“方小姐,你可要想明白,这是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的好机会,这样的机会也许人生难得一次,你如果不去珍惜,你就太令人可惜了。” 方彩丽毫不犹豫说:“唐老板,我谢谢您和李老板的美意,我真的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您还是让李老板换人吧。” 唐文虎说:“既然如此,方小姐你就请便吧!你不用再等李老板回来了。” 方彩丽毫不犹豫地走了。 唐文虎想起早几天的事情,心里就恨方彩丽恨得牙关痒痒的,今天终究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唐文虎快速地把房门反锁死了,就爬上床去······。 方彩丽凌晨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睡在床上,身边还有一个男人正蒙头大睡。 她有些愤怒了,觉得这完全是个局,是个专门替方彩丽设置的一个局。她真的慌乱起来了,这说明她昨天晚上已经被这个畜牲给糟蹋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屈傉、悔恨、报复?还是屈服、顺从、随波逐流?方彩丽知道自己身单力薄,要想与床上这个畜牲斗,肯定是斗不过的。但难道就不反抗了吗?这可不是方彩丽的性格。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床头柜的电话,准备报警。她发现电话没有声音,原来电话线被掐断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了。她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就去开门,没想到房门也打不开。 方彩丽的哭喊声将唐文虎吵醒了。唐文虎穿上衣服下了床,对哭哭啼啼的方彩丽说:“得了吧,方小姐,你有什么好嚷嚷着哭天喊地的,仿佛是家里死了人?别以为你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又不是处女,你这么在乎自己的贞节干嘛?大不了多给你一些钱。” 方彩丽满面泪水,含恨说:“你是畜牲,你奸佞了我,还说我不是处女,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去,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很了不起?” 唐文虎大笑着说:“告我?你是酒没醒还是说梦话?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唐文虎睡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轮到去吃牢饭了?我实话告诉你,我睡女人也不是一个二个的了,个个都让我去吃牢饭,我这辈子都吃不完呀?” 方彩丽心乱如麻。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方彩丽突然折回到门边,使劲地用力打门喊叫,服务员过来了,将门打开,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服务员,方彩丽带着哭腔喊:“我要报警,他们把我关在房间里,这人将我玷污了,你们赶紧替我报警,否则后果由你们酒店负责。”服务员温和的说:“放心吧,小姐,我们酒店人身安全是百分之百保障的,你们这不是好朋友吗?这样报警也是没用的。” 方彩丽气得把服务员一把推出去,方彩丽要跑出去,看见走廊里站着李老板一干人,令她没想到是这人群中竟然还有一个她非常熟悉的人——好友李洁。这时,唐文虎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李老板说:“李总,方小姐的事,你来处理吧,我还有事,就不参与了。解决了,你给我一个回话。”说毕后,扬长而去。 方彩丽一看到李洁,马上扑倒在她怀里放声大哭。李洁一边小心安慰她,一边用眼光朝李老板不停地眨。李老板回忆,忙让李洁扶彩丽进入房间里去,他要与李洁两个人共同来“劝导”方彩丽。 不知何故,这个唐文虎竟去而复返,还恬不知耻地重新走进了酒店房间。 方彩丽本已开始平静下来的心,此刻一见到他眼里喷着怒火:“姓唐的,我一定要去告你,我不相信政府会治不了你这样的流氓。” 唐文虎冷笑说:“那你现在就去告吧,迟了,你可别怪我把证据都该消灭了。” 方彩丽恶狠狠地说:“你赶紧把门打开,我这就去报警去。” 唐文虎讥讽说:“你真要报警,我替你报,我就说我们两个是卖淫嫖娼的。我唐某大不了罚点钱,你可得想好喽,到时别后悔。” 李老板、酒店经理和李洁都劝说方彩丽要冷静下来,说什么唐主任只是酒后乱性一时糊涂,并无存心伤害方小姐,事情总会圆满得到解决的。 李洁仿佛早已经料到方彩丽会大吵大闹的。她对彩丽说:“好妹妹,你就别哭了,这件事唐主任是做得粗暴了点。但是,丽丽,你也要想开一点,既然他做错了事,我们只能商量让他赔偿给你多一点经济损失。你先别哭,事情总会马上了结的。”李老板也陪着不是,劝方彩丽往好处想。唐主任还躺在床上不肯道歉,看着这几个人劝着方彩丽,仿佛这件事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老板小心地说:“方小姐,你也别再伤心了,唐主任也是早对你方小姐心存爱慕之心,今天他是猴急了点。其实,唐老板也是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你现在是委屈了一点,但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些经济补偿的,这一点,我敢替他保证。” 方彩丽哭喊道:“我方彩丽被这个衣冠禽兽给强暴了,你们却叫我忍受,我怎么忍受?他毁了我人生,你们却当做一件交易来劝说,你们肯定是得到了这个畜生的好处了吧。我一定要去告他。” 唐文虎听不下去了,一把从床上弹跳起来:“我就是现在把你打死了,我大不了也只去坐几年牢,你信不信?”李洁和李老板忙把唐文虎拦住了:“唐主任,您先别生气,这件事让我们来处理。” 方彩丽趁两人没注意,就一把从房间里冲出去,没想到门口还站着一个魁梧男子,一把就把她给拉了回来。 李洁生气的对方彩丽说:“丽丽,你别再闹了,我明确告诉你,你再闹下去,不但我们保不住你,就是你把警察叫过来又能怎样?说不定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你别傻傻了,认清现实吧!我会让唐主任多给你一些补偿款就是,你别一根筋认死理,就不想一下变通吗,你怎么会那么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方彩丽此刻本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洁和李老板身上的。现在这两个人明显没有替自己说话,真的是痛不欲生。 李老板此时却说:“方小姐,男女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满足了我,我就会给你某些甜头补偿的,我希望你别天真,好好想想吧,如果唐老板没有这个能量,他也就不敢胡来了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的案例,在不久之前,唐老板也遇见过一件像你现在这种情况的事情,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以为自己懂些法律,一定要去告唐老板,结果怎么样?到现在她还被关在拘留所里没放出来,据说她现在都后悔死了,你难道还希望自己做她的第二吗?” ------------ 第九十五章 早 已 布 置 下 的 局(一) 方彩丽逼视着李老板说:“李老板,这事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你原来也是一个帮凶?我要告你,你也肯定是跑不了的。”李老板听了,就显得十分愤怒:“方小姐,你如果一定要弄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我们也会成全你的,你以为全国老百姓都在为你伸张正义?你以为大家都会同情你的遭遇?你以为你自己是个可怜的弱者,就会有许多人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帮助你?声援给?你真好笑呀,真的是太搞笑了?你可要用脑子想一想?这社会上难道都是公平正义的吗?你能不能去冷静思考一下另一种状况,当有力证据指向你是为了金钱在酒店里进行卖淫嫖娼活动?当警察接到你报警的时候?他们也许是会听你的,他们也许是听唐老板的。你报了警,酒店的服务生的证词就很有可能对你不利?那么,警察也有可能就会认定你们在进行卖淫嫖娼?是因嫖资问题你才报了假警,到那时,你说你还能说得清楚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到时候都可不会替你说话的。” 李洁把方彩丽偷偷拉到走廊一角去,对彩丽严厉批评道:“好妹妹呀,你真的别再胡闹下去了,我知道,今天的事你肯定是受害者受到了委屈没有错,这个我也十分同情你。可是,好妹妹呀,你仔细想一想,我们在这里立足容易吗?我们的能量你自己可以衡量一下,我们凭什么能与他们斗?再说就算斗起来了,你能斗得过他们吗?即使有幸你斗过了他,你又能得到什么?是金钱补偿?还是名利双收?是你所谓的正义胜利?还是你心中的恶气喧泄为快了?那么,我再问你一句:正义能弥补你自己身心已被他遭受到的伤害了吗?” 方彩丽开始沉默了,良久,方才痛苦地对李洁哭诉说:“李洁姐,我现在真的是六神无主,我只希望你能努力帮帮我。” 李洁点头笑道:“傻妹妹,我们现在不正在一直帮助你吗?是你还没有醒悟过来,如果你能够听进我一句劝,现在把自己想要报警的心魔撇开,我们走到现实中来好好商量一下好吗?” 方彩丽又开始伤心痛哭着说道:“难道你们都是这样帮助朋友的吗?我现在还能信任谁?”李洁直截了当地说:“面对现实,没有对错的,好妹妹,只要你停止下来吵闹,不再为此纠结,我们才能替你做主。” 方彩丽心里都快要崩溃了,说:“李洁姐,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这样我真的心有不甘的呀。”李洁立即打断她的话说道:“什么心甘不甘的,你听我一句话都觉得是多余了吗?我可绝对不想伤害到你的呀!”方彩丽还在哭,李洁就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口口声声说相信我,其实从今天表现来看,你根本没有把我李洁放在心上,算啦,如果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我就走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去了。” 方彩丽停止了哭泣,就拉着李洁的手说:“李洁姐,我心乱如麻,你就不能迁就一下我的吗?那好吧,我也不去控告他去了。但是,我很害怕,这样的禽兽肯定还会得寸进尺的。”李洁同情似的说:“好妹妹,虽然我不敢绝对地给你作出保证,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我敢肯定他不会再对你胡来的了。听我的,我会让李老板狠狠替你敲他一笔补偿金过来。” 方彩丽病了,李洁替她买了一些药。彩丽对李洁说:“李洁姐,我现在总算被这个畜生该毁了,这个事,我对谁也不敢说,包括我自己的对象,你说我有痛苦却又不能去向别人去诉说,我做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洁就劝她万事须想开一点,别自己给自己设置许多障碍。李洁走了,方彩丽就又开始流泪。 许云勤送钱给方彩丽,看到睡在床上的方彩丽再近人形消瘦了许多,就心疼地自责起来,说自己光为了赚钱,没把方彩丽照顾好,心里很是内疚。方彩丽却说,你何必自责呢?我病了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再说,谁又能保证永远不生病的呢?许云勤说,要不,我去向老板请几天假陪陪你?方彩丽坚决反对说:“云勤,我自己也是大人了,你没必要老是以为我长不大的样子吧,你还是回工地去吧。” 许云勤劝说了好久,方彩丽就是不许他留下来陪伴自己,许云勤只得痒痒地走了。 李洁这时再次过来探望她,两人自从那一次事件后,方彩丽开始怀疑李洁也是在与李老板一起给他设局的同谋人之一,至少也是一个参与者或者知情之人。因此,方彩丽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无话不谈了,心里存有芥蒂也很正常。 方彩丽对李洁前来探望显示不温不火的态度其实被李洁觉察到了。但李洁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依然与方彩丽开着玩笑,说些关心体贴的话儿。对方彩丽左一个妹妹,右一个亲人。方彩丽以自己生病当挡箭牌,总是一副病怏怏有气无力的样子。李洁很是爱惜地问候她,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说看着她这个样子自己心里也非常难受。方彩丽一味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没什么要紧的,李洁这才放心回去。 李老板本以为方彩丽是个温柔弱小好欺负的外来妹,他给她布局完全以为只是小菜一碟,因此并没有太过多化费精力去精心预设多种方案,考虑也并不周全。结果,竟差点闹出了大事情。若不是他事后思考补救,提前去酒店预防着,留下后手,与李洁一道守在门口,恐怕方彩丽真的跑出去把警察给找来,惹下大麻烦。虽然他觉得唐文虎能摆平这件事,但毕竟唐文虎也是一个公众人物。他并不惧怕警察能把唐文虎怎么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捅到新闻媒体上去,自己与唐文虎就吃不了兜着走。唐文虎赔给方彩丽一大笔钱,当然,唐某自己并没出一分。这些钱都是李老板个人自掏的腰包。李老板之所以如此仰仗唐文虎,是因为唐文虎是个实权派人物。李老板的生意是完全依靠唐文虎在照顾,唐文虎单位一年在李老板酒店消费的钱,每一年都在数十万元之巨。李老板自然就把他当成是财神爷。他开始骗方彩丽有大项目要做,将来希望把这个大项目委派给方彩丽来负责经营管理。但方彩丽是怎么样水平的一个人,李老板完全清楚非常了解。以方彩丽现在的水平,其实,李老板是心知肚明的。他之所以把方彩丽放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岗位上,是因为唐文虎第一次看见彩丽时就喜欢她。唐文虎本想早就对方彩丽下毒手了,但李老板劝他别急,说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于是,唐文虎就苦熬了三四个月。早几天他实在是等不住了,就提出让李老板想办法把方彩丽骗出来。由于事情比较匆忙,李老板也根本来不及好好布局一下,他只能临时起意把方彩丽骗到华城囤大酒店里来。 唐文虎对李老板没有很好地安排他与方彩丽的事情非常恼火。虽然事情没有进一步向坏的那方面发展下去。但确实让唐文虎出了一次丑。唐文虎这个人胆子非常大,他手中的权力也是给他练足了胆识。唐文虎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内心很肮脏。他尤其贪色,到处留神在意,只要自己认为漂亮的女子,他都会想方设法搞到手肆意玩弄。李老板不明白唐文虎为什么这么喜欢方彩丽,他自己觉得方彩丽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至于像唐文虎那样痴迷狂热。也许方彩丽的某些行为对唐文虎印象深刻,也或者是别的什么因素。李老板自然不敢去问,也不必去问,他对他从来只有执行的份。 ------------ 第九十六章 早 已 布 置 下 的 局(二) 至于李洁,其实,李洁是李老板的隐秘情人,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两人做得也是天衣无缝的。李老板有个十分彪悍的老婆,对李老板管束得非常严厉。李老板平时在自己老婆面前是不敢大声喘气说话的,他现在的所有资产都是他老婆父亲留下来的遗产。遗产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都是留给他老婆的,如果李老板想要取得这些遗产,只能听从老婆的话。李老板本人其实也是不错的,经营饭店能力也很强。只是在重大的决策面前,他才显得无能为力没有什么话语权。没有老婆首肯点头,他所有的签字的文件也都是白纸一张。这使他内心非常压抑痛苦,就在这时,李洁的出现使他为之精神振奋起来。 李洁本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她也是从北方农村出来的姑娘,她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就出来打工了。家里经济条件又非常差,她把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都一股脑儿寄回家里去,供她的弟弟妹妹们上学。或许是天赋异禀,李洁从小就很喜欢喝酒,酒量也很大,这在她的工作当中就显得很特出优异。大都会KTV老板一般都是喜欢会喝酒的女孩子,再加上如果这个女孩子还有几分傲人的姿色在的话,那么就算你是个文盲,在这里寻找一份满意的工作根本不是难事。李洁姑娘恰恰满足这几个条件,因此,她对于寻找一份高工资的工作也是比较容易的。她比方彩丽早三年出来打工,社会经验阅历自然要比方彩丽丰富得多。方彩丽的家庭背景与她有点类似,但两人的性格还是有很大的差异的。两人能够成为好朋友,一个是机缘巧合,另一个也许就是方彩丽一开始找工作的不顺畅造成的。两人由于性格方面的差别,估计朋友是不会长久相交下去。 李老板自从自己掏腰包替唐文虎赔出去一笔钱后,自然自己手上就开始捉襟见肘了起来,他又不可能把这件事让自己老婆知道。他知道自己老婆是个十足的母老虎,她不发威他已经惧怕她三分了,这件事一旦被他老婆知道,说不定以为是他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李老板是为了争风吃醋才化去这一大笔钱的,他不敢想象后果。 有句话说得非常有哲理,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方彩丽一样的继续倒霉。这一天,他老婆突然找到饭店里来,对方彩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边打还边骂道:“你这个狐狸精,我好心照顾你工作,让你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在我饭店里赚钱,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你还想入非非,异想天开,你做你的青春大梦去了,你给我滚远一点去。” 方彩丽因为没有接触过老板娘,就自然不知道她的厉害。她开始还以为这个凶残的女人不是唐文虎的女人。方彩丽被这女人又打又骂,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那女人毫无底线地对她进行羞辱,早已忍受不住了,也对这个女人还手厮打起来。有人赶紧把李老板叫过来,李老板首先把方彩丽拖住打了一个耳光骂道:你是不是想造反不成,也不问问她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她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兼法定代表人,你竟敢动手打她?你把事情可闹大了。那女人没有熄灭自己的怒火,只见她冲李老板的脸上就是一记耳光:“谁让你出来说话的,你给我滚回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李老板连忙转身离开。方彩丽还怔怔地站在原地,那女人还在谩骂,被几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进来的两个男子劝住了。那女的就对方彩丽吼:“你今天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方彩丽就这样又失业了,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李洁过来看望,她门也不开,李洁没有办法只得回去。方彩丽在家里不吃不喝挺过第三天,李洁怕方彩丽出事,就报了警。警察过来,方彩丽已经奄奄一息了,警察让人打开锁,赶紧把她送去医院救治。李洁在医院里陪同她过了几天,方彩丽才渐渐恢复了健康回家。李洁又请假陪着她,就这样方彩丽才对李洁渐渐开始产生了依赖,对李洁也不再保留什么,两人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起来。 李洁对方彩丽的人生遭遇很是同情,现在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就对彩丽说:“好妹妹,你现在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你得找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我替你想过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我觉得你还是跟我在一起工作好,这样我们彼此还好照顾着,你到别处去工作,我也不知道留给你的安全风险有多大。你考虑一下吧,姐不会骗你的。” 方彩丽感激地说:“李洁姐,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现在心里还没有啥取舍,我考虑成熟了,再告诉姐好吗?” 李洁无奈地说:“这样的事情,姐只能替你出主意,决定当然由你自己来定,姐很喜欢你这一点,做事留有底线,你还是很有骨气的。” 方彩丽却伤感地说:“李洁姐,你人真好,若是我自己的亲姐姐有你这样一个该有多好啊,可惜我虽然有两个亲姐姐还不如你一个李姐姐好呢。” 李洁教训彩丽道:“丽丽,你别昏头樟脑,我李洁最好,也不可能好过你自己亲姐姐的,你别不相信,我们以后肯定要分开的,而你与你姐姐却可以时时来看望你,这份亲情我是无法替代你姐姐的。” 方彩丽阴着脸说:“她们虽然是我的亲人,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亲情在,她们对我也很冷漠的。”说完就又悲伤起来。 李洁见方彩丽伤心起来,于是就把话题转移开来道:“不说了,咱们姐妹不说这些无聊事情了,哦,对了,好妹妹,这么长时间来都是姐姐在照顾你,今天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一下,怎么样?敢请姐姐吃个大餐吗?” 方彩丽转忧为乐说:“好啊,李洁姐,你想吃什么就直说出来,别用激将法,我是你妹妹,你照顾我一下难道就不可以了吗?” 李洁嗔怒说:“你如果不想请,我就自己出去吃了,当然,我也不会给你带东西过来,你爱饿肚子就饿个够。”边说边笑。 方彩丽开心起来说:“好啊,有你这样一个人做我的姐姐,我方彩丽真是三生不幸呀,那有当姐姐希望自己妹妹饿死的。”李洁讨厌方彩丽这张嘴,彩丽说起话来是不会让你好受的。但方彩丽说归说,还是会带她出去吃饭去的。 方彩丽拉起李洁上街去吃饭去,李洁就挖苦她说:“别等我吃饱走不动了,你来一个乾坤大挪移,溜之大吉。” 方彩丽狡辩说:“你真敢这样吃,我就敢乾坤大挪移,你看着办吧。” 第三天,方彩丽就同意去李洁那里去上班去,这件事她是瞒着许云勤的,云勤因为自己的工作忙,总以为方彩丽不会自作主张,于是也很放心让她一个人自己找工作。云勤虽然也想把方彩丽留在身边找工作,可方彩丽自从第一次去工地后,就坚决不同意与他一起到工地上去找工作去。 方彩丽现在性格变得不软不硬了起来,这样的性格是非常危险的。在三教九流云集的地方更是十分要命。她既不想被别人占便宜,又想从别人身上掏出更多的钱财。李洁发出警告也没有用。 方彩丽开始与客户划拳喝酒打闹嬉戏,有客人对方彩丽的姿色垂涎三尺,方彩丽就利用自己的姿色去吸引客人在她身上大把大把下注花钱,她已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很快成了一朵出色的交际花。李洁开始对彩丽照顾有方,后来方彩丽撇开李洁自己疯狂起来,李洁也只能摇头叹息不已。李洁悔恨自己把方彩丽带进来,虽然李洁觉得方彩丽一直很清高,她是不会突破自己的底线的。现在,是李洁错了,方彩丽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的,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但时至今日,她又能为之奈何? ------------ 第九十七章 冷 战 分 手 许云勤已经在方彩丽住所门口徘徊了二个多小时,还不见方彩丽回来。按以往的情况来看,方彩丽应该早就回家来了。许云勤只好到外面打电话给饭店询问情况,饭店有人回复说:以前确实有一个叫方彩丽的人在这里上班,可现在她早已经没去上班了。许云勤觉得很奇怪,在这里干得好好的,怎么说不上班就不上班了呢?他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就折回去又打电话给饭店,这回他是问方彩丽是什么原因不去上班的,开始接电话的人支支吾吾着不肯说,就说反正就是没在这里上班了,具体她也不清楚。后来,许云勤问得诚恳而且语气也比较温和,对方这才说是饭店老板娘赶她走的,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 许云勤对此很吃惊,知道方彩丽一定是出什么问题的了。他一直不放心方彩丽一个人在市区里工作,但她开始是因为生活所迫。现在,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他本可以带方彩丽走,把她留在身边,可是方彩丽坚决不同意跟她到工地上去,他也只好作罢。 许云勤无法找到方彩丽,连向别人打听的机会都没有。方彩丽所住的邻居也不认识方彩丽,更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许云勤等到晚上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方彩丽还是没有出现,他就只好回自己的工地去。他准备明天早一点再过来,他现在根本无心在工地上班了。如果方彩丽出了事,那么许云勤的责任可就大了去了。不但方家的人不会轻易饶过他,就是自己父母这里也是不可能过关的。 许云勤现在在工地上当了一个项目的小组长。工地最忙,他也可以临时开点小差。大家都知道许云勤个人比较自律,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他轻易都不会脱岗的。因此,许云勤即使二天不去工地上班,工地老板也不会去责怪他。 他在晚上同工地上项目经理杨总打招呼说自己的老婆生病了,他需要请二天假,陪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就会尽快赶回工地。经理就批准了他二天的假。许云勤归心似箭,恨不得早点回到方彩丽的住处。 许云勤在门口敲门,里面还是没有人。云勤走下楼梯,就走到楼下一棵大桦树下靠在树干上出神。上午八点刚过去一刻钟,在不远处驶过来一辆红色捷达出租车。车停下来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妖艳女人,这时从另一半车窗里钻出一个圆圆的秃顶大脑袋来向女的挥手道别:“宝贝,咱们晚上见!” 女的也扬起一只手说:“嗨,宝贝!晚上见。” 许云勤听着声音有点耳熟,赶紧抬起头来看。果然一个熟识的身影朝他这边走过来。这女的难道就是方彩丽吗?怎么满身珠光宝气,长发也剪短了许多,还烫了个爆炸波浪式发型,颈项上挂着一条银闪闪的珍珠项链,穿着深蓝色花纹旗袍,旗袍的开衩一直延伸到她的大腿根部深处;穿在脚上的红色高跟皮鞋上镶嵌着一颗绿色的蓝宝石,右手臂上挽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手提包,一看就是只小巧玲珑比较精致的那种。许云勤快步走过去,挡在方彩丽面前却不说话。方彩丽抬头一看是许云勤,就惊讶地说:“云勤,是你呀,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拦我面前吓我一大跳了你知道吗?”许云勤脸色很是难看,对方彩丽的问话无动于衷。他一开口就责问起方彩丽:“刚才送你回来的这个老头子是谁?” 方彩丽浅浅一笑说:“他呀,自然是我新结交的朋友啰,难道还会是别的什么人吗?” 许云勤就显得很生气,提高声音问:“他是你什么朋友?你什么时候结交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个朋友?再说,他连脑袋都老得脱光毛发了,难道你还与他交朋友?” 方彩丽冷冷地说:“云勤,咱们先回家去吧,我会告诉你具体情况的,现在在小区里,你这样问话挺不合适的。” 许云勤有些愤怒了,对方彩丽大声吼叫道:“你现在觉得我大声指责不合适,我在这里呆了整整一个晚上就合适了吗,我舒服了吗?” 方彩丽听了,心里就有点紧张起来:“什么,云勤,你在说什么了呀?你说你在这里已经等我等了一个晚上了?” “嘿!你以为你去享受夜生活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方彩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我许云勤做错什么事情了?你要如此恶心我?” “云勤,你千万别误会我好吗?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昨晚上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巧合,巧合的是我偏偏在昨天晚上过来了!巧合的是你偏偏又没在家!巧合的是别人出于好意一路护送你回家来了。你还要我一口气说出多少种巧合来,你才能心满意足?” “云勤,你真的是你误会我了,你不相信我,你也得先跟我回家里去,咱们别在路上吵吵闹闹好吗?这样影响会很不好的。” “我连戴绿帽子都不在乎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呢?方彩丽,我很痛苦,我很无奈,我很无助,我也很悲哀,但是我不认为自己可怜,可怜的恰恰是你方彩丽,你给我戴上桂冠了,你真的很出色,我为你骄傲不已。” 方彩丽也生气起来了:“云勤,你别挖苦我?这样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恰恰相反,伤害的是你自己,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方彩丽扭动屁股从云勤旁边走过去。 许云勤坐实了这么一件事情:方彩丽变心了,变得十分陌生和不可理喻了。他对方彩丽的怀疑从开始的试探到确认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时间。他由于自己的愤怒而失去了平时的善良与冷静。他冲方彩丽大吼大叫起来,把一副嗓子吊得老高。方彩丽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自己走到家里去,她现在也很矛盾和痛苦。她骨子里很爱楼下这个男人,可她深爱的人却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幸福。是的,她承认自己在蜕变,在快速堕落,但责任难道就只让她一个人来承担了吗?周围的生存环境和许云勤本身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了吗?我方彩丽的委屈痛楚和抗争无助又有谁同情过?鼓励过和呵护过?我是一个女人,一个过早失去母爱的女孩子啊。 方彩丽想,如果许云勤此时上楼来,她就要好好把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委屈、无助、屈辱、抗争都统统一股脑儿倒出来倾诉给他听,求得他的谅解。因此,她把门打开着,她在等待许云勤上楼。只可惜,她等了许久,没有看见云勤走进门来。方彩丽叹息了一声,知道许云勤是真的生气了,她只好重新把门关上去。她心乱如麻,脑袋混混糊糊,她不再去想所有懊恼和不懊恼的事情了,方彩丽上床睡觉去了。 许云勤的心情一落千丈。他回到工地去,对方彩丽的变心心痛不已,他想用工作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苦痛。可是,这是不能奏效的,也是他过于天真单调愚昧的一种处理事情的方式。许云勤其实在工地上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但他性格内向,他把平时自己的不快乐不顺畅的事情都一一埋藏起来。大家虽然都知道许云勤有一个非常美丽漂亮的未婚妻,但却不知道她就生活在这个大都市,而许云勤并没有告诉他们妻子的具体工作,这个令同事羡慕的大美人其实离他们就那么一点点距离。如果许云勤在同事那里随便吹一次牛,也许大家都知道他们原来是一起出来打工的,大家以为许云勤每一次进城都是在给家里汇钱去的。只有项目经理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云勤的老婆就在这座城里打工。 李洁又过来陪伴方彩丽了。方彩丽就把许云勤来过自己又恰好没有在家过夜的事也同李洁说了。李洁知道方彩丽现在已经开始在蜕变,她也在之前一直明里暗中都规劝过她好几回了,方彩丽就是不听。李洁现在只想先听听方彩丽的心声,如果方彩丽继续向不良的深渊方向堕落下去,她就没必要再同她交往下去了。如果方彩丽对自己的错误认识有悔过之心,那么她就再次好好同她就此事开展一次真心的谈话劝说。果真,李洁得到的结果是失望的。她决定放弃方彩丽这个朋友,她觉得方彩丽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值得挽救了。她没有必要替一个死心塌地要在自己错误道路上走到底的人可惜。当方彩丽已经被物质和情欲所痴迷围困时,李洁终于也作出了忍痛割爱的举措。李洁对方彩丽说:“丽丽,我今天不想对你再说什么,我只想你在今后的人生漫长道路上能够一帆风顺,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也许姐姐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发展了,我祝你将来有个好梦。” ------------ 第九十八章 方 秋 平 病 了 方彩丽哽咽道:“姐姐,我没想到你今天来是同我告别的,你要去哪里?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出来,你好狠心,你没把我当真心朋友看待。” 李洁也苦笑道:“好妹妹,我本来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的,但现在想一想,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的了,都怪姐姐不好。姐姐内心很内疚,如果你以后不埋怨姐姐,那么姐姐就很感激了。” 方彩丽咬牙说:“姐姐,我以前算是白活几十年了,现在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就是要充分享受快乐,不可太作贱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我很感谢姐姐给我指引上了一条令我陶醉和快乐的道路上来。可惜姐姐你自己却为什么突然开始偃旗息鼓起来了呢?又不认可咱们这样快乐的生活了呢?” 李洁痛心地说:“妹妹,也许我们的情分到此为止了,也许我们都还很不成熟,你现在只是一只迷途中的羔羊,盼望你在阳光的滋润成长。妹妹你沉浸在极乐世界里没有醒悟,我既然无法催醒你,就只能痛苦地离开你。” 方彩丽面对李洁的指责,就觉得李洁也变了,变得非常可笑,也变得如此陌生和不可理喻。她凭什么要数落自己,她不是也有自己的情人吗?我干涉了他们了吗?我反正现在活得好好的,活得自由自在,既然有人愿意包养我,我又何必非要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呢? 再说许云勤内心煎熬着,自然活儿就没有像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他的漫不经心的工作状态让很多工友为之不满。于是就有人反映到上面领导层去。上面领导找他谈心,许云勤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就说自己再近确实心情不好,影响了工作,他愿意改正。领导对许云勤平时的表现是比较满意的,也就不想过于指责他什么,只批评了几句就让他回去干活了。 方彩丽越来越放肆起来,现在她干脆班也不去上了,跟在一个叫史尚阳的港商身边做他的情人。李洁也与此同时离开了广州。方彩丽虽然与许云勤偶然还有联系,但两人早已经失去了信任的基础。许云勤对于方彩丽的背叛十分痛心,他以前确实是没有很好地照顾好方彩丽,但方彩丽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责任吗?她的虚荣心和冷漠、她的任性与自私、她的对物质的追求和对人生无所谓的态度都令许云勤嗤之以鼻和痛切心扉。现在,云勤并没有为此事怎么上心了,他想的更多的是回家后怎么向自己的父母、岳父、亲戚朋友们交代?自己把方彩丽弄丢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知道不光过不了父母、岳父这一关,就是闲言碎语也能把他啐死。 许志国这几天给他们来信了,说方秋平再近生病住院,他们代表他与彩丽去过几次医院看望,他让云勤和彩丽今年年底一定要回家过春节,并婉转问起方彩丽有没有怀孕的事。其他信好回复,这件事他不好回复,只能说他们现在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等有钱了再要。云勤把回信写得很简单,他怕父母经常给他写信关心他们,这虽然是做父母的本分,但云勤不想多谈家事。方彩丽提出分手后就很少给他写信,更别指望她会去工地上看望他。许云勤已经从这个工地转到另外一个工地上去了,虽然还是同一家建筑公司。但自从转移了地方,方彩丽再也联系不到了。因为许云勤去过方彩丽以前租住的屋子,发现哪里已经人去楼空。 今天,他又收到了嫂子吴兰兰的一封书信。信中再次提到方秋平的病情,并说方彩丽以前给她的地址的信都退回来了。她说云勤现在的这个地址还是云勤他妈妈提供给她的。她开始以为彩丽和云勤在一起租住,一起工作和生活。是金小菊告诉吴兰兰他们两人一直是分开来租住、工作和生活的。吴兰兰也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他们两人尽早回家一趟,来看望一下自己的丈夫,说自己的丈夫病情有些严重,方秋平也开始思念他们了。许云勤接到吴兰兰的书信,当天就把自己手上所有的钱以方彩丽的名义通过邮局汇去给了吴兰兰。并且附上了留言:希望哥哥的病早日康复,并安慰吴兰兰说吉人自有天相,哥哥一定会挺过去的。 许云勤也想把方彩丽哥哥的病情转告方彩丽一声,同时也希望方彩丽寄点钱回家去。他想了许多种方法,寻找了许多天,还是无法找到方彩丽本人。云勤又没有闲工夫来在某处蹲守下去,只得暂时把寻找方彩丽的事放置在一边。 方彩丽自从与许云勤吵了架分了手,没几天就搬家了。她现在居住在一处高档小区的一幢公寓楼房子里面,由港商史尚阳包养。方彩丽整天无所事事,就在身边养了一只宠物狗一只小猫咪,这两只宠物现在都是她的最爱,她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整天带着它们出门逛街购物。 方彩丽其实也是去过许云勤的工地找过他的,只可惜阴差阳错,方彩丽去时许云勤工地结束后刚搬去另外的新工地。虽然,在原工地里的人告诉过她新工地的地址,但方彩丽是懒得再次跑过去寻找他,当时又没有刻意记住新地址,一来二往时日一久早就忘记了。 吴兰兰没多久就又给许云勤写信说,彩丽寄给她的钱已经收到了,请他们别牵挂,方秋平的病情也开始好转了,估计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到家里来的了。她还说以后不要再给她寄钱过去,家里暂时就不需要钱用了。如果有什么要紧事,她就会拍电报给他们,也希望他们自己保重身体。 许云勤看完信,也就稍稍宽了宽心。他也懒得写信回家,反正又快临近春节了,他这个春节肯定是要回去过年的。 工地老板现在把工期抓得很紧,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一部分民工已经在做回家前的准备。因此,工地上虽然表面还热热闹闹,其实,民心已经动荡起来了。老板为了不使工地过早停工,想出了个奖罚办法出来:凡是没有经过项目部同意擅自提前回家的员工就不再发放年终奖金,遵守项目部工作安排的员工照常发放年终奖;在此期间没有请假旷工过的员工还有额外的一个红包奖励;对工作态度好,认真而且负责任并为建筑公司做出过重大贡献或者为公司创造巨大经济利益改善工艺技能、发明创新的员工更是有丰厚的奖金可拿。不回家过年的员工,除了给出双倍工资外,在假期期间所有吃住都免费由公司承包。 许云勤不想奖金泡汤,就只得服从项目部的安排,好在他现在并不担心回家的路受阻,因为老板已经答应员工会提前向铁路部门组票订票。这样大部分员工都觉得没有提前回家的必要了。 就在许云勤把心放宽下来不久,他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希望他们早点回家。父亲还告诉云勤,说他大舅子的病情非常严重,现在医院也劝说方运庆把人接回家去,已经失去了医治下去的必要。许云勤接到家里的这封信,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心酸不已起来。 许云勤觉得这个情况应该让方彩丽知道。他就再次请了一天假准备再次进城去寻找方彩丽。方彩丽过去住过的地方现在依然没有人租住,许云勤寻找过来也是枉然。许云勤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他想说不定邻居有人知道一点情况也未必可能,云勤就过去敲开邻居的门。隔壁的邻居显得非常不耐烦,隔着防盗窗问:“你找谁?”云勤只好说他是他们隔壁以前租住在这里女子的朋友,现在有急事正要找她,她搬家时来不及告诉他一声,就想问问她现在搬去哪里了?邻居说,这个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呢?你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问问她原来的房东也许房东有些知道。许云勤就问怎么去寻找房东呢?邻居说:你去居委会去碰碰运气的吧。 云勤去找居委会。居委会工作人员说,这个事情我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房东的情况告诉你呢?我们也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你去找派出所去吧。云勤就只好又去找派出所,希望通过派出所找到方彩丽。民警一口回绝说,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可不能随便提供个人信息,替他去寻找某个人。 许云勤碰了一鼻子灰回到工地,现在他已经没有寻找方彩丽的强烈愿望了,既然方彩丽在没有告知他一声的情况下就搬了家,至少说明一点,她是并不想让自己知道她现在的新住址的。云勤对她失去了耐心,方彩丽又岂不是也如此。只是许云勤觉得方彩丽变化太快了点,他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如果方彩丽心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也只能成全她,祝她美梦成真就是的了。 ------------ 第九十九章 方 彩 丽 突 然 回 家 这当儿,许云勤又收到了吴兰兰的一封家信,说方彩丽已经到家里来了,她才知道方彩丽和许云勤一直没有住在一起。彩丽承认自己没有向家里寄过一分钱,吴兰兰才知道以前寄给她的钱都是许云勤寄过来的。吴兰兰除了感到意外外,另外的意思是既然方彩丽要分手离开了他,那么许云勤给她寄的钱就权当是暂时借云勤的,日后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归还给他。 许云勤不知道方彩丽为何在这个时候回家去,他很是愤怒,这个时候回家去也不与自己打声招呼。如果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回家去办,也应该与他一道回去,就算路上她不需要他来照顾了,回家多少在别人面前也有个面子。现在既然方彩丽把事情都捅出去了,那么自己的事情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他愤怒地撕碎信,把它抛向空中。 原来,方彩丽一个人避开许云勤悄悄回家去,是因为她要回家去办理一本出国的护照。吴兰兰很是好奇,以为许云勤和方彩丽两人在外面发了大财。方彩丽就把两人的实际情况向嫂子摊了个底,说明她早已不和云勤在一起了,两人的感情也已经宣告结束了。她现在出国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与许云勤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吴兰兰不敢相信方彩丽的话,方彩丽就说,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写信问他本人去。 吴兰兰于是就去云勤的家去要来了地址。方彩丽去许志国家骗志国和小菊说她这次回家是因为自己哥哥病情严重,她不得不回家来看望一下哥哥,还说云勤在广州干得好好的,让他们两老放心,彩丽还给公公婆婆买了许多东西。许志国和金小菊自然很是高兴,还当着邻居的面把媳妇夸赞了一番。 吴兰兰心中有愧,觉得方彩丽这样欺骗自己的公婆是不对的,总有一天,许志国他们会知道事情真相,那么以后方家怎么去面对许家? 吴兰兰因为许云勤给自己并以方彩丽的名义寄过几次钱的事,知道许云勤这个人内心是非常善良的。她觉得方家是欠许家这份人情,虽然她现在不能出卖自己的小姑子。但到某一天,事情总归要爆发出来了,会不会两家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吴兰兰思前想后都觉得把这个事情提前同云勤说一下好,即使到了那一天,至少她这个做嫂子的是早就有个明确态度的。吴兰兰现在没有经济能力来还许云勤的钱,但现在先同运勤说一声,知道这钱是云勤个人寄过来的,自己又明确说了以后会归还给他,就看许云勤是怎么回复她了。 许云勤恼怒过一阵后,心就不再像开始那样激动愤怒了,他把自己所有的杂乱的思绪重新梳理了一遍,就感到这些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来心情反倒渐渐地开朗起来。 吴兰兰并没有告诉他方彩丽回家的真正的目的,他也觉得方彩丽这次回家是因为得到方秋平生病的消息,与情与理都得回家一趟,这反而使他感受到了方彩丽还有一丝的亲情在。这也是许云勤比较宽心的地方,自己满城找她不也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件事情吗?现在云勤心头的烦恼已除,自己应该轻装上阵了,他心头没有了包袱,干活的劲儿就上来了。 许志国也给许云勤去了一封信,把方彩丽回家看望他们的事情说了,并希望云勤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家里的事别去操心,他们一切都好。又问儿子春节什么时候回家过年?云勤看完信,没有心思回复。过去二天,又觉得不妥,就草草写了回信,信很短也很简单,就寥寥几句话儿,因为他没有心情去多写,这封信完全是出于对父母的应付心理。 方彩丽因为护照一下子出不来,又因为她不愿意在家长时间等待下去,于是就同哥哥嫂子谎说自己要先回广州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先走了,临走时委托嫂子在护照办好后就用航空邮件寄给她。 吴兰兰送走彩丽的那一刻,就对彩丽说:“小姑子,嫂子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与云勤的事,毕竟你们也是青梅竹马走到一起来的。” 方彩丽轻描淡写的说:“嫂子,我现在已经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让我重新考虑什么?我思想无法转变过来,这件事你就别再劝我了。现在,父亲与他们家人都还不知道我们两人感情已经破裂,这个事你最好要替我继续隐瞒一段时间,等我拿到护照出了国后,你爱怎么说都可以的。” 吴兰兰听了,就不再吱一声,她把方彩丽送到车站就立即赶回家来。方秋平问妻子:“彩丽这次回家,怎么不同云勤一起来?”吴兰兰就说:“你以为他们回一次家是那么容易呀?不说路途这么遥远需要路费不说,就是舟车劳顿也是一种折磨,他们分派一个人过来看望你已经挺不错的了。” 方秋平就说:“不是我记恨他们什么的,现在都是亲戚了,也没有好指责亲情不亲情的那种事,我也是想了解一下他们在外面究竟过得开不开心?”吴兰兰说:“方才彩丽说了,他们过得很好,她与云勤已商量好,过完年后再要个孩子,现在趁年轻时在外面多赚点钱回来。” 方秋平点头道说:“这样也好,人总得须有个计划安排。”兰兰劝说丈夫:“你安心把病先养好,其他的事暂时不用去操心。” 方彩丽其实是告诉过吴兰兰她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叫什么史密斯利的一个美国佬。吴兰兰没有把这件事特意记在心上,方彩丽一走,她也就把这个所谓的史密斯利什么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彩丽回到广州,就照吴兰兰提供的信息去找到许云勤。云勤有些意外,不知道今天方彩丽过来与他要谈些什么。他把她领出工地,两人走在马路上。方彩丽把一张写有自己住址的纸条递给云勤。 彩丽先开口说:“云勤,我知道你一直很忙,我就不同你说其他的事情了,这次我回了一趟家,知道你给我嫂子以我的名义寄过一大笔钱,我很感谢你。” 云勤面无表情的说:“彩丽,如果是这点事,你就别提了,我自己怎么去做是我自己的事,现在已经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就可以决定做自己的事情我很开心,同时也感到很自在。” 彩丽平静地说:“云勤,请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吧?我自己走到现在这样的路上来,我自己都感到很吃惊,也很无奈,你是我曾经相爱过的人,也是我人生经历中最最重要的人,你的大度使我感受到自己的自私与悲哀。但是,云勤,我方彩丽也是个尝尽凄惨伤害的苦命人,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我的凄苦和无助。” 许云勤真不想在此时此刻还听她这些话。方彩丽的虚伪和绝情已使他对她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和情感。而方彩丽依然企图利用她那可怜兮兮的情感来获取云勤的谅解,这使云勤很反感。出于礼貌,云勤今天陪彩丽走在马路上,听她诉说苦楚与谎话儿。 方彩丽哀求似的对许云勤说:“云勤,我希望你在春节回家时能够与你爸妈继续保守我们的秘密一段时间,直至他们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后你再告诉他们好吗?” 云勤点头说:“这件事我自己回去会处理好的,你不必替我多虑。” 彩丽又求云勤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可能这个春节不回家过年了,你能替我去照顾一下我哥哥吗?他也是个苦命人,病成这样了,希望你能够不记仇也不怨恨他,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好吗?还有我爸这个人是个糊涂虫,有时候也许会犯浑犯傻,也恳请你多去看望他一下,好让他高兴高兴。” 许云勤问方彩丽:“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如果没有我就要回去干活去了。”彩丽哀哀地说:“云勤,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答应吗?这也是我方彩丽最后一次求你了,你答不答应我都一样,总之,将来的我都不会再记恨你的了。” 云勤心里苦,表面却很是坚强,他说:“在我们没有暴露秘密之前,我肯定会去照顾你家里的人的,但我们的事情如果马上就暴露出来了,那我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方彩丽点了点头说:“你能说这话,我已很知足了,云勤,现在请你再次原谅我,今后你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许云勤连多看方彩丽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他见方彩丽如此做作,转身就想离开。方彩丽又把他拦住说:“云勤,你先别走,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云勤不耐烦地说:“我可真没有时间在此再听你这么多废话,你觉得我还有耐心吗?” 方彩丽只好说:“也许这一次分开后,就很难再见上一面的了,我们虽然有过这样那样的恩恩怨怨情感纠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放下包袱,有机会你就找一个亲心如意的女孩子,你把我给忘了吧!” 云勤已经走远了,有没有听到方彩丽最后面的话,彩丽是无法知道的。 方彩丽怅然地站在细雨中,望着云勤模糊的背影,漠然不知所措。 春节到来的前五天,也就是腊月十二月二十五日那一天,许云勤随大潮流的民工坐上回家的列车回家去。 ------------ 第一百章 吴 兰 兰 还 钱 许云勤一个人回家过春节,金小菊虽然也很高兴,但总免不了问他一些情况。许云勤就说,彩丽现在所在的大酒店生意正忙不过来,老板不肯放人,工资也会在此期间翻一倍。许志国插嘴说:“上次彩丽来时,我就觉得她人变化很大的,她的一些衣着打扮不适合在我们农村人面前晃来晃去。云勤,我以为她这次无论如何都同你一道回来,没想到你只是一个人回来了。社会很复杂,以后你可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外地过春节,这样我们都不放心。” 云勤笑着对父亲说:“爸,您老了,有些思想跟不上时代了!本来广东开放得比我们这里早,年轻人都爱穿着打扮的。再说,彩丽也是一个成人了,她爱美也是自然的事,你别在背后说她就是。” 金小菊也奚落起自己的丈夫来道:“志国,都说人往高走,水向低流,你怎么还用老思想来衡量他们年轻人呢?再说,方彩丽穿得好看,也是你许志国脸上有光,我都巴不得他们天天穿着新衣走在路上呢。” 许志国气得蹬鼻子上脸:“你们是不是想联合起来针对我呀?我说一句话,你们全都起来反驳?你们真有这个本事来针对我,还不如去针对别人去?”许志国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屋里去。 许云勤对母亲说:“我爸现在是怎么啦?总是觉得自己很高明权威的样子,他在家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母亲无奈的说:“你还不知道他这种人吗?一定都要听他的才是正确的。”云勤又问母亲:“爸出去干什么?” 母亲就说:“还能去做什么?不就出去下象棋去了吗?到时吃饭时你去叫他一下,他下起棋来,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正月初十这天上午,云勤还在村子里一个打牌人家里打扑克玩,有人过来找他,让云勤赶紧去秋平家一趟,说秋平的病又复发了。云勤跑到秋平家,看见方秋平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吐血,他家人都围在他床边慌乱不堪。 云勤看着方秋平如此惨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就赶紧对这一家人说:“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赶紧把他送医院去呀?”于是大家就一起迅速行动起来,把方秋平送医。 云勤跑回家里,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找出来,跟去了医院。吴兰兰正好在窗口付费,云勤把自己手里的钱交到吴兰兰手上去说:“嫂子,这点钱你先拿着用吧,钱肯定还不够,等下我们再去想想办法。”吴兰兰不好意思的说:“小姑父,我怎么还好用你的钱呢?不够我也不能再用你的了。”云勤笑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不是?你别推辞了。” 吴兰兰交了押金回到急诊室,方秋平已经开始在吸氧。许云勤在外面买来午饭让大家先吃,他来看护一下方秋平。一家人都没有一个吃得下饭去,饭就这样放着凉下去。 金小菊这回吃了饭也急忙赶到人民医院来探望方秋平,邻居也同时来了一大帮人。许云勤被母亲叫出来了,金小菊问儿子道:“云勤,妈问你一句话,彩丽同你在外面一年,你们到底有没有闹过矛盾?” 云勤笑笑说:“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做什么的?” 金小菊满脸疑惑的说:“云勤,不是妈多事,彩丽不同你一起回家来过年,人家已在悄悄议论这事儿了,说你们肯定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妈很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是真的?如果是事实,你就没有必要再隐瞒我们下去了,你得告诉我和你爸,我们再一起想想法子,看接下来该如何解决?” 许云勤不满地对自己母亲说:“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无中生有的事,在你们大人眼里还真的就有板有眼起来了。” 金小菊连忙笑着说:“既然没有就最好不过,妈还不是为你操心么?” 许云勤埋怨她说:“别人这么说是别人的事,你们可不要去怀疑,他们也就不会再胡乱说下去了。” 吴兰兰走过来找许云勤商量事,金小菊只好先去病房呆着去。 吴兰兰对许云勤说:“小姑父,看来,秋平的病情很严重,我现在想和你商量,我们准备给彩丽拍封电报去,你觉得怎么样?” 许云勤平静的说:“嫂子,这是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我是无权干涉的。” 吴兰兰却忧心忡忡说:“我很担心方彩丽回来,你们的事就有可能一下暴露了,这对你肯定是很大的一次打击,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 许云勤痛苦地说:“我本人倒是无所谓的,就是担心我父母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刚才我母亲还在怀疑我与彩丽闹矛盾。她说,村里已经有人在议论我和彩丽的事情了。她还问我是不是真的与彩丽分手了。我说根本没有的事,我让她别相信外面的谣言。” 吴兰兰听云勤这样一说,替他心里酸酸的,自然懂得云勤的意思。就点头说:“我知道了,小姑父,你也别太为难自己,我先不去告诉彩丽她哥的病情,能拖多少时间就拖多少时间,到时候再说吧。”云勤赶紧说:“不是这样的,嫂子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只要你们家里决定下来,我都没有任何意见的,就算我父母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会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的。” 吴兰兰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不去告诉方彩丽她哥哥的病情,这封电报就这样胎死腹中。 许志国准备春种马铃薯,自己家肥不够就让云勤去镇饲料店买些化肥去。云勤因为自己把钱都交给了吴兰兰,就问父亲要买化肥的钱。父亲奇怪的问他:“你回家时身上不是还有一千元钱吗?我们没有向你要过一分钱,化肥就几十块你难道还好意思问我要?”云勤就说这几天在村子里打牌都输光了。许志国不信云勤的这些鬼话,觉得云勤不肯替家里人着想,人太自私。 两个人就这样争吵起来,许志国气不过,就动手要打云勤。这件事传到吴兰兰耳朵里去,吴兰兰很是过意不去,但又不能过来向许志国说明这个情况。只得装作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内心矛盾纠结得很。 有一天,云勤去探望出院在家休养的方秋平。吴兰兰就把云勤单独叫到房间里去递给他一笔钱说:“小姑父,真是过意不去,你把所有钱都给了我,害得你同父亲起了矛盾,我又没有勇气把这件事情过你家说清楚,小姑父,你身上没有钱也是不行的,这点钱你先拿回去用吧。”云勤生气了:“嫂子,你这不是在埋汰我了吗?我知道虽然我这一点钱给大舅哥治病是杯水车薪,但也是我做亲戚的一点心意,现在你们钱这么紧要,你还拿钱给我干嘛?赶紧收回去吧。”吴兰兰眼噙泪水说:“小姑父,我对你只有感激的份,你现在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计前嫌帮助着我家,让我如何报答?” 云勤笑着说:“亲戚就是亲戚,别说生分的话,只要我许云勤做得到,我都会尽力帮助你们的,你别把我同方彩丽的事连在一起看问题就行了。” 吴兰兰不无担忧地说:“我知道,你这样帮助我是出于自己的良心。可是,彩丽这件事让你父母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同你争吵起来,要过我家来讨说法的。我们到时候都不知道怎么与你父母交代去。” 云勤宽慰吴兰兰说:“你先别把这件事搁在心头上去,你现在要把精力放在我大舅哥身上去,其他的事随它去发展,我不相信船到桥头了就没有去处了。” 吴兰兰痛苦的说:“我其他都不担心,就怕你在父母这里交不了差,到时如何去处理?” 云勤说:“现在我也没有想好怎么去处理这件事,你也别替我担心,我们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吴兰兰就说:“那接下来,今年你有什么打算吗?” 云勤不假思索说:“现在,也只能先出去打工来做掩护,在家里肯定是不行的。”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吴兰兰问。 “过完春节后马上就走,我走后,有什么事情你就拍发电报给我,不要觉得我已经不是你们方家的女婿了,就刻意对我隐瞒起什么。”许云勤答。 “好吧,你出去一定要自己把自己照顾好,这点钱刚好给你做路费,你还是先拿回去着吧。”吴兰兰再次递钱给许云勤。 “我路费自己有留着的,再说,现在一到那边就不愁吃住,就不需要太多钱留在身边了,这钱对你们可是很重要的,我不能要。”许云勤将钱推了回去。 “你到那边就给我们写信回来,我们也好确定你平安到达,我们也就放心下来了。” “好,我会写信给你的,你就放心吧,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大舅哥。” “这个我会的,你在那边有找到合适的女孩子,你就大胆一点,我希望你下次回家把你女朋友一起带回家来过节。” “这个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吧,我先谢谢嫂子了。”     “你走时告诉我一声,我好来送送你。”吴兰兰说。 “不用你送,放心,我走时会提前告诉你们一声的。”许云勤回答她。 云勤告诉父母他过完春节就要回广东去打工,金小菊于是就替他整理衣服包裹行李。云勤阻拦说,你别把什么东西都往行李箱里塞,广东天气很热的,只要带几套换洗的衣服过去就行了,厚的衣服一件也不用带过去。母亲还是不放心,云勤把毛衣棉裤都从箱子里好不容易给掏出来,母亲又偷偷的往里面装,云勤就又把这些东西取出来,抛在床上去说,叫你别装进去你就别装去,到那边真的什么都穿不上的,这些衣服留给云涛他们不是更好吗? ------------ 第一百零一章 老 乡,老 乡 云勤回到原来的工地上班去,时间也不是很早到,工地老板对民工的安排是谁先到由谁先挑选最好的床铺去。因此,云勤也只能找一个靠近厕所位置的宿舍住下来。这样,室内臭气和臭虫就特别多,云勤没有准备蚊帐好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他带的钱又不多,舍不得拿出来购买一床蚊帐,而蚊子就像轰炸机一样围着他进攻叮咬。工友就说,云勤,你怎么不去买一顶蚊帐来呢,这蚊帐也不是很贵的,云勤就说过几天一定会去购买的,现在可没时间。有要好工友就让云勤钻到自己床上来睡,又因床铺太小,反而把工友也搞得一夜没有睡好,云勤只得又自己单独去睡。 到三月清明,许多工友都回家祭祖扫墓去,云勤因为舍不得路费就没有回家。许志国觉得云勤清明节都不回家祭祖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借口路费贵完全是废话。但天高皇帝远,他也拿云勤没有办法,只去一信骂儿子不孝顺。 村子里在清明过后有人陆续出来打工,他们就找许志国要云勤的地址。许志国不给,说自己也不知道云勤的详细地址。有人又偷偷问金小菊要。小菊就把云勤的地址给了村子里的这几个人。他们果然在某一天就过去找云勤去了。云勤见是自己同一个村的,面子上抹不开,就找工地领导去求情。工地领导就把这些人全留下来,安排他们干一些最重最苦的活。 村子过来的民工开始觉得自己有活干就很感激许云勤的,但渐渐地就觉得云勤在坑他们的了。从这里觉得很委屈的人是一个平时在家里就不是很吃苦耐劳而肯干的人,他叫胡福。他在干活时经常偷懒,被工地工头克扣了几次工资,于是他就开始挑拨同村子的人,说云勤在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还搞不定工地这些人,如果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他偷懒得罪过工地上的领导,我们跟着他干肯定也会被别人歧视的,还不如直接找别处去干活来得痛快自在。村子里其他人觉得即使要去别的工地上去打工也没有那么容易的,至少也要同云勤商量一下,他在这里人头熟,我们不同他商量同谁商量去? 胡福对提意见的人很是不屑:“你这么喜欢依赖云勤,你可以留下来,如果我们在工地都是做最苦最累的活,又拿与别人相同的工资,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去干。我看云勤也没有什么本事,他如果有本事怎么会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摆不平呢?”有人觉得胡福说得有理,有的觉得他太在乎自己的付出了,这人倒觉得先去了解一下其他工地上的实际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否则,这里工作辞退了,别的地方又一时找不到活儿就太不划算了。大家都觉得他讲得有些道理,等他们去问过了云勤,才知道到工地工作都是这样安排的,除非你有靠硬的本领能直接信任别的岗位上的工作。大家全都流了一身冷汗出来,如果真如云勤所说的那样,自己肯定不能辞职。这样一来,就会被丢了工作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胡福还是决定自己先出去碰碰运气,大家就都说他不肯吃苦受累光想轻松偷懒。胡福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不满,内心对这些人却耿耿于怀。他先向工地班头请了一天假,就跑出去外面。 许云勤开始不知道大家对他有意见,他热心帮他们去说情,领导才留他们下来,也是出于对云勤人品的认可。胡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并没有多少收获,只得又痒痒地跟在别人后面上班下班。云勤因为是别组的小领导,虽然在同一个工地上干活,工作上也照顾不到自己的老乡,只有在下班之后过他们宿舍来说说话开开玩笑。自然大家也都关心云勤的生活,有人就提起方彩丽来,问他为什么不同方彩丽在一起。云勤就说,方彩丽在市区大酒店里工作,他们一直都分开来住,他时不时会进城与她碰面的。有人就提议他带老乡去看望一下方彩丽。云勤笑笑说,等有空一定带大家一块去。 胡福不死心,总觉得这个工地对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另眼相看。他又请假跑出去几回,工作没有着落但也打听到一个令人非常振奋的消息,就是在距离这个工地二三十公里的一个工地的大老板是他们自己的老乡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大家都觉得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但还需要证实一下这个信息的真假。云勤这回也有些心动,觉得与其替别人打工,还不如替自己老乡打工来得踏实。为保险起见,他让另外的两个人又请假出去打听这些情况。 两个老乡打听回来说,这件事千真万确,他们还打听到这个老板的名字,叫吴什么才。 云勤一时也激动起来,他觉得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去找这个工地接触一下。如果老乡老板肯接收他们就最好不过了。他们于是就挑选出几个能说会道的人明天再去一趟那里。不管老乡老板肯不肯要他们,他们只能这么去努力一把。 两人回来说那个工地的老板再近都没有在工地上,工地要不要人还不能确定。云勤就与大家商量说,那咱们还是先别急着把这里的工作辞退了,我们一边在这里工作,一边与那边密切联系,如果有可能,我们就过去;如果那边不要咱们,咱们就还在这里好好干到年底。 云勤自从打听到有自己的老乡老板在这个地盘上开发房地产,就仿佛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激动和兴奋起来。别的工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都觉得一定是他与女朋友关系缓和了的缘故。 这些工友就悄悄地向云勤同村的工友打听云勤女朋友的事情。他们都说自己不知道他们已经分开。这件事又不能向云勤去问,问了云勤肯定也不会说实话的,但至少同村子的人已经知道了一个有关云勤与彩丽的秘密。只是,现在的他们不会马上把这个消息传递到老家去。 胡福是最喜欢捕捉这些新闻事件的人。在村里他也是个有此‘瘾’的人。自然这样的新闻是不能让他长久烂在肚子里的。他找了个借口,又进了一次城,给家里寄了一封信,把在这里听到的消息同时也在信里写明了。云勤还蒙在鼓里,其实,他和方彩丽已分手的事已经在村子里悄悄地传播开来了。 许志国平时农活一闲下来都是找人下象棋消遣的。云勤与彩丽早已分手的事他隐隐听闻了一些,但他轻易不相信别人的这些话。因为,他觉得这些人传播这样的谣言大都是出于对自己儿子和儿媳的嫉妒。有些人就觉得他们许家只出了一丁点儿钱就把漂亮的儿媳妇搞到手是占了极大的便宜。出于这样那样的嫉妒和愤愤不平说一些坏话和传播一些谣言是很正常不过的事。许志国对这些谣言都嗤之以鼻。大家开始以为许志国一听到这些谣言就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起来。看见许志国本人没有什么反应,谣言传播了几天反倒慢慢消失了。 许云勤惦记着工友的转投别处发展的事,就向可靠的工友打听那边工地上的一些事情。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把自己打探到的信息一一向大家做了汇报。有人就又提议让云勤和另外一个工友去找找老乡老板。云勤也乐意此行,这一次回来更兴奋起来,说不但遇见了自己要找的那个老板本人,而且那老板一听说是自己老乡就显得很激动,希望大家尽快转过去他们工地上去干活。 自从老乡这里有了回复,这些人就都无心在这里干下去了。就连许云勤也有点心猿意马起来,思想开起了小差,工作就有了怠工慢散起来。他们的工作作风严重影响了工地上的情绪。老板找云勤谈话,警告他如果继续这样敷衍下去,工地只能对他们做出严肃处理。云勤正好想尽早离开这里,就根本不怕工地的领导过来警告威胁。就这样双方不欢而散。工地为了自己的尊严,就决定把这些人一块处理掉。胡福就主动闹起来,说工地开除他们就必需要给他们经济补偿,否则就要向有关部门去投诉去。工地为了息事宁宁,就与他们坐下来谈判,满足了他们的大部分要求。 这仿佛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他们这几个人高兴坏了,就干脆去城里找像模像样的饭店吃喝了一顿,一个个都把自己喝得如同关公一样。许云勤离开自己干了一年多的工地,自然比别人伤感得多,但同村人都乐得忘乎了所以,他也只能随大流。他们第二天就去远离这里的工地,他们把被子衣服都打了包裹,一行人脸上还露出胜利者得意的神色,与别的工友打着招呼。许云勤告诉大家暂时别同其他工友把自己的去向说出来,说万一自己的老乡那里呆不下去就闹出笑话来了。 ------------ 第一百零二章 失 落 他们找到自己老乡的工地来了。这个工地规模确实要比他们刚才离开的工地还要大许多。他们被工地的大门拦在了外面,尽管他们磨破嘴皮,看管大门的糟老头就是不肯放他们进去。他们又无法说出项目经理的具体的名字,只嚷嚷着他们是这里工程老板的老乡,是老板让他们过来干事的,说得振振有词。管门的老头就是不能通融,他们只能坐在门口等老板。管门的见他们不肯离开,就去项目经理办公室投诉去,说外面有一伙人聚集在大门口闹事。项目经理就把工人集合起来前来赶人。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用,不离开就马上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他们害怕麻烦,就只得暂时离开工地先找附近便宜的旅社!住下来。 大家住在一起,人又多,胡福就买了一副扑克邀请大家来玩牌。玩牌是需要下赌注的,云勤和几个工友不肯配合,另外的工友都要参加。于是云勤就带不玩的人出去逛街,他想起了刚到广州时的情景,现在的情况又有些相类似,就有点闷闷不乐起来。走在街上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大家都有同样的心情,他们走出来是为了避开胡福他们这些赌友的。现在,情绪低落下来,就什么都觉得没了兴趣和激情了。 有个叫方小庆的年轻人对云勤说:“勤哥,咱们这样走路逛街挺没意思的,干脆找个地方去喝酒去?” 云勤苦笑着对方小庆说:“小庆,你以为我不想喝上两口解解闷吗?其实你不知道,这里的酒吧咱们还是喝不起的,太贵了。” 另一个叫王从江的过来人就说:“刚才小庆说去喝两口事一提起来,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是我年轻时也出门的事,就与酒有关,只是那个时候在北方,现在在南方地理位置正好相反。”云勤为了打破刚才的沉闷,就似乎很想听听似的问他:“从江叔,一说到酒,过来的人肯定都是有点故事的,从江叔不妨讲讲典故给我们听听吧?” 四个人就找一处公园里石凳坐下来,王从江就开始讲述故事。他们都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天,他们回旅社,这里还在赌钱。赢了的红光满面、手舞足蹈;输钱的像霜打蔫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许云勤不会同情输钱的人,更不会钦佩赢了钱的人。胡福看来也是输钱的一方,与开始时的得意劲相比,现在早已退在一边观战,声音也没初时响亮了。他看见云勤几个人进来,就走过来,偷偷拉拉云勤的衣角说:“终于来救兵了,云勤哥,小弟刚才手气不好,你调借一下,赢了加倍奉还。”云勤两手一摊说:“不巧,刚才我们几个在酒吧喝酒全用完了。我们没走之前你开口向我借就好了,我们几个人酒没有喝多少,钱却用完了。” 胡福吸了吸鼻子笑道:“云勤哥,你这么老实的人,也开始说谎话了,你根本没有喝酒?” 王从江走过来,对胡福说:“胡福,你凭什么说他没有喝酒,你又没有在现场盯着?”胡福不满地说:“凭什么,就凭你们身上没有一点酒味,他不肯借钱就直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没必要同兄弟说谎。” 王从江建议说:“你们喜欢赌,赌小一点不行吗?为什么要赌大的?你们看看自己,赢了的得意输了的生气,都是同村子出来的人,再赌下去,连和气也没有了,怎么回去向各自老婆孩子交代去?”云勤也接话说:“我们出门在外,不能凭一时的快乐而无计划用钱,你们不想怎么去赚钱,光想从别人口袋里捞钱去,这样总有一天,钱都耗光了,感情和友情都没有了,我看你们怎么办?是的,我刚才确实是我骗了胡福,不是我云勤这么绝情,我不能把钱借给他,让他今天到此为止,他再赌下去,肯定也是输的机会多,赢的机会少,至于为什么?我就不多说了。” 王从江年长他们几岁,就以一个长着的口吻对这几人说:“你们听我一句劝,大家晚上别再赌下去了,大家商量一下,如果明天到工地去还是这个样子,那么我们还有多少天咱们能在旅社混下去,混不下去了怎么办?大家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赌钱的老乡都停下来听王从江说话,开始有人是不服气的,这从他们的脸上挂着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你们凭什么说我们不可以翻本?” 王从江说完话,就用商量的口气问大家明天怎么办?还是像下午这样全部去工地吗?我看用老样子老办法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问题是要找到我们老乡老板他本人,不管是老板是不是同乡的,就是同县同市的,说起话来也会有底气许多了。 胡福首先问王从江:“那我们明天推荐谁过去接洽呢?我们总不能像下午这样去被别人误会了,自己的事情又什么也办不好。”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抛头露面的。 大家推选出四个人出来,许云勤本不爱说话,但他是老广州也被推选上了,王从江见多识广自然大家都乐意选他,还有胡福自己愿意去,另外一个人叫张文俊的老乡也想去。张文俊赢了不少钱,大家决定明天路上开支由他个人出。文俊就说了,由他出也可以,但不能超出他赢面的钱,这样大家也觉得合乎情理,就都同意。 许云勤晚上就开始思考明天的事情。他担心明天还是像今天的这个结果。那么就准备要打持久战了,这样对大家都非常不利。这个老板虽然是老乡,但这么多人过来,一下子也不知道肯接收否?不接收,只接收一部分都是有可能的,这个大家都必须有个思想准备。现在最麻烦就是出现上述情况该怎么办?他现在同王从江住一起,就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王从江却没有像他那样,早就蒙头睡去了,还发出阵阵鼾声。许云勤听王从江睡得踏实,就想明天反正有从江叔牵头,自己可以做个小跟班,也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 云勤一行四人早早起来出发,这次轻装出门,什么也没带。他们很早就到工地门口,由于有了昨天的教训,今天他们都学聪明起来。他们不去烦门卫老头子,也不蹭守在工地门口候人,先由王从江一人带烟走进门卫室去同门卫拉起家常。老头子没有认出王从江是昨天一伙人中的一个,他抽着王从江递过来的烟,很高兴地告诉他,工地大老板一般不是每天都到工地上去的,除非是工地上遇到非常麻烦棘手的问题下面人无法解决的时候或者上面派人过来检查工作需要老板陪同的时候才会出现。但是即使那个时候也是很少接触下面民工的。王从江有点半信半疑:依照门卫的说法,为什么那天老乡老板偏偏就同我们这里的人说上话了呢?不过,现在刚同门卫搭上话儿,不能把他的话直接否定了。否则,门卫觉得你在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接下来可能就不会再理会自己了。 王从江装作很认真地听门卫老头说话,并不停地点着头表示赞同。门卫老头来了兴趣,一高兴,话语就多起来。门卫告诉王从江,老板真名叫吴文才,现在改名叫吴蕴财了,虽然读音听上去没有什么区别,但听说吴蕰财说他过去是从政的,现在改从商了,从商就应该有从商的氛围,把名字一改,名头就更响亮起来了,自从老板改名后,这几年公司特别顺风顺水,工程越干越大,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他准备在这几年内就上市呢。 王从江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就说:“没想到我老家还出了个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也为之沾了光,虽然我与他是老乡,但毕竟我们没有什么交集,老叔您也是个信息灵通人物,到时候还要仰仗老叔您替我们美言几句。” 许云勤听到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到过。 门卫接过王从江的第二支烟,却推开他递过来的火说:“你过奖了,不过放心,能替你说上的话,我一定带到。今天工地没什么特殊情况,你在这里是空等不到他的,一定要找他,你只能去我们总公司大楼去寻找,不过那里的保安可不是好说话的。” “老叔一定与总公司的门卫有认识的吧?” “认识是有的,不过我不清楚他今天有没有当班,如果值班,你说我名字也许他会放你进去的,也许不会。他姓黄,单名展,你去找找看吧。” 王从江出来,告诉大家老乡老板今天不会来工地巡视,说从门卫处打听到了他总公司的地址,咱们只得到那里过去找。四人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今天不管碰不碰见老板,都是要过去一趟的。 建筑公司确实很气派雄伟:一排整洁的青灰色高楼挺立在闹市区,门口是不锈钢伸缩门,门口的门卫都穿草绿色制服,戴大盖帽,腰束白色武装带,个个年轻精神得很,完全不像工地这些糟老头子,又聋又哑又死板的样子。公司的大楼上面写着描金大字,每个字体足有一整间房子那么大。许云勤抬头看过了,写着:‘蕴财建设集团总公司’这九个大字。门口墙面上也同样也有这九个描金大字,只是比楼顶上的字体要小许多,不抬起头是根本看不到这些金色大字的。 ------------ 第一百零三章 方 秋 平 病 故 四人在门口与保安磨起嘴皮子已经磨了好久,保安根本不让他们进去,更不相信他们是来找董事长谈事情的。保安不放他们进去也就罢了,还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这四个人盘问,并要他们立马离开这里。否则,保安就要准备驱离他们了。四人只好走出保安室的视线范围后才停下来,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老用守株待兔的笨办法来碰运气吧?云勤让王从江出个主意,夸他阅历经验丰富,一定要替大伙想出办法来。 王从江谦虚地说:“我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既然大家都相信我,我就把我一些不成熟的个人想法说出来提供给大家来作参考。” 第一,我觉得唯一的办法还是守株待兔。我们还只能用‘拦路告状法’来拦截从公司出来的小车。当然,拦人家的车子毕竟是有风险的,就看大家敢不敢这样去做?这个得由大家集体来做出决定,出了问题咱们是要共同承担。 第二,马上做几块牌子出来,不管是纸牌还是木牌门板,上面都必须写上我们的诉求情况,我们把牌子举在头顶,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要找建筑老板要份工作做。 第三,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齐心合力,每个人都想想有没有更好的主意把今天的事情落实下来,如果谁的主意比这更好更合情合理方法又简单实用我们就采取他的建议。 这三点大家都觉得很好,但第三点一时半会没计可施,张文俊自告奋勇就去准备纸笔和寻找纸板木板去了。胡福就准备好拦车,云勤也不去想别的办法了,也准备与胡福两人一起去拦车;张文俊去找纸板和笔墨须离开此处到远处去;王从江坐在马路边一动不动还在思考什么问题。 其实,没等到张文俊把纸和笔找回来,云勤和胡福已经把第一辆从建筑公司大门口驶出来的小车给拦截住了。虽然车子被拦停后司机很是生气,甚至准备呼叫不远处的保安过来处理。但车上有位领导却显得很是大度和风范,知道这几个人并非寻衅闹事后,他让司机把车停靠在马路边,并很耐心地告诉他们吴老板马上就会出来了,既然是吴老板的老乡,又已答应过给你们安排工作,那么就一定会给你们安排好工作的。 四人继续蹲守在建筑公司大楼外面不远处,从建筑公司大楼里开出来的小车一辆接着一辆,这四个人只将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色且高档的小车拦截,其他颜色的车辆他们都一一放行过去。大约过去一个小时的时间了,这时一辆黑色高档小车缓缓从建筑公司大楼里驶了出来。 “就是它。”王从江激动地说。 四人一齐从马路边站了起来,很快他们四人已经走到马路中间停了下来,将这辆黑色的奔驰车给拦截下来了。 轿车被拦停下来后,驾驶员摇下一丝玻璃,朝这几人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没看见这是谁的车吗?赶紧给我走开,要不然,我马上叫我们的保安过来处理。” “师傅,您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我们拦您的车没有恶意,我只想问一声,这车是不是吴老板的车?我们与他是老乡,是吴老板让我们来他工地打工的。可是,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到工地连大门都不进,吴老板又联系不上,我们马上就要没地方住没有饭吃流落街头了,因此,我们要让吴老板给我们安排工作,尽块让我们去工地上班去。” 司机将头扭转过来朝后排小声说:“老板您看?” 后面的瘦高个子说:“你先问他们从哪里来?是哪个老板的老乡?老板什么时候答应他们过来的,还有以前呆过的工地在哪里?” 驾驶员于是问:“你们从哪里过来?是姓什么老板答应你们来这里工地上班的?” 于是,王从江都一一进行了回答。 吴蕰财董事长终于将后窗的玻璃摁下来一半,这几个民工就立即朝他围了上去。吴蕰财对司机说:是还有点印象的,既然大家都是老乡乡亲,那么我会让下面项目经理去给你们安排好工作的。不过,你们可得在工地给我长长脸,千万不能在工地上抬杠闹事。我告诉你们去工地找项目负责人就可以了,他会安排你们的工作的。 王从江把张文俊刚找来的纸和笔都递给吴蕰财,并十分认真地恳请他在这张纸条上写下点什么,说昨天已经去过工地被工地拒之门外。只要得到吴老板的墨宝,他才放心。吴蕰财开始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在纸上草草写下了几个字:旭良,请给带我纸条过来的这些人安排一下工作,具体工种由你自己来定。落笔:吴蕰财,4月16日。 许云勤本人小时候见过这个吴老板,因为他的身材实在令人印象太深刻的了:瘦瘦高高的,脖子就像长颈鹿。他正想与他说上话,车窗已经上升上去了,车子也已经缓缓启动开起来了。王从江将云勤的身体往马路外边拉了一下,好让车子安全开走。 王从江拿到这张纸条,犹如得到了皇帝圣旨一样高兴起来,来不及派人通知招待所里的那些人,领着许云勤和胡福张文俊三人飞快地拦了一辆出租车朝工地方向疾驰而去。 好不容易他们总算把自己的工作给落实下来。云勤赶紧给家里和吴兰兰写信,把自己现在的地址告诉他们。许志国和吴兰兰同时给许云勤回了信。虽然,父亲的信写得非常详细,但云勤只记得对信中写明的方秋平病情越来越严重的事有些反应。父亲说了,照此下去,方秋平估计最多能再活一两个月,方秋平可能就挺不过去的了,要他们有个思想准备。父亲并且说,如果方彩丽不方便来,到时就不用回来了,他让云勤一个人过来就好了。吴兰兰都是报喜不报忧,这反倒让云勤开始担心起来。他相信父亲的话,估计秋平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为了让他走时又不留下太多的遗憾,许云勤只能尽量多寄点钱给吴兰兰。他把自己的生活费留下一部分,把多余的钱全部从邮局汇了出去。 许志国在给云勤写了第一封信后的第十六天就又接到了父亲从家里拍来的加急电报,内容很简单,就仅仅六个字‘秋平已故速回’。 许云勤看见这六个字,就拿电报去向工地领导请假,并希望在他们公司先预支一笔钱用。工地不肯支钱,说他们刚到工地上班不久,公司不能破例。云勤只好向老乡们借,王从江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生活费都拿出来了,也有不想借的,胡福就是一个,借口说昨晚上已经把钱输光了。云勤也不计较,借与不借都是自愿,总不能强求别人。 云勤回到家,正好赶上方秋平入土为安的日子。方氏的人早在一天前就给秋平的坟墓掘好了坑,并摆上祭品烧了纸钱冥币。许云勤赶过去时,有个老人正在给棺材上刷油漆。方家老少都围着方秋平的遗体痛哭,云勤挤进去,在案台上上了三支香,磕过头才准备回家。许云勤回家路上遇见方彩荷、方彩玉、鲍玉梅等一干邻居,她们正往方秋平家去。方彩荷问云勤:“云勤,你大舅哥走了,彩丽与你一起回来了没有?”云勤说:“她没有回来。”边说边急着离开她们,声后似乎听到她们还在说方彩丽什么话,反正云勤不在心。 许志国和金小菊也回家来。许志国就问云勤,彩丽为什么不回来?云勤一时答应不上来,金小菊白了丈夫一眼:“你别深究这事下去了,彩丽不回来,肯定有她不回来的道理,问这么多干嘛?云勤回来就好了。”许志国走后,母亲拉着云勤的手,笑着问他:“云勤,你老实告诉我,彩丽是不是有了?”云勤莫名其妙地说:“妈,什么有了?”母亲没好气地说:“木头儿,妈当然是指彩丽肚子里的孩子有了没?” 许云勤只好支支吾吾不肯把事情说透彻:“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了,她不想回来确是事实。” 金小菊以为云勤还有一股孩子气,还在难为情,就不想让儿子太尴尬,笑着又过方运庆家帮忙去了。 许志国晚上喝高了,被别人护送回家来休息。云勤迟一点回家,并没有注意到许志国没有睡觉正在等着他。云勤要上楼去睡觉,志国叫住他说,我有话要跟你说。云勤就走到床前,许志国从床上下来,就照云勤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十分痛心的样子责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大逆子?你骗人骗鬼都可以,你却什么都敢骗,直到现在你都还在骗你自己的父母,你快说,彩丽的事,是不是真的?” 云勤捂着脸说:“爸,你喝醉了,我骗你什么啦?” 许志国又轮起手要打下去,被刚好进屋的妻子给挡住了:“志国,你喝高了睡觉就是,现在动不动就打起人来了?” 许志国生气地说:“我喝高了,我巴不得自己喝死了才好呢,不喝死也会被这个逆子活活气死的。” 金小菊见丈夫没有真醉,但说出的话却很是烧心,就说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你别搪塞我,这件事你不照实说,晚上谁也别想睡安稳觉。” “志国,你别这样对待云勤,他也不容易,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坐下去好好谈?” “谈个屁,这件事如果是事实的,我看你金小菊也会气得吐一盆血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失去了理智?” “现在,我很理智清醒,如果我不理智,我非在方家就大闹起来不可了,我可不管他方家办丧事不办丧事的了。” “云勤,你给妈讲一下,今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爸见我回家,就叫住我,又是打又是骂的。” “你真是发疯了,志国,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冷静会闹笑话出来的。” “笑话,你还不感觉这个笑话不够大吗?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勤,你给父亲说实话,你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惹得你爸这么发大火?” “妈,你怎么也这样稀里糊涂问我,我凭良心做事难道做错了吗,你让我对你们说些什么?” “好吧,你可以继续骗下去,你眼里根本就没有父母的存在,你这样下去,就当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好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方 家 的 琐 事 金小菊把云勤拉出家走出大院捡没人的地方停留下来后,就轻言轻语问许云勤:“现在你告诉妈一个人,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妈都承受得住。” 云勤蹩足劲,含泪说:“妈,你别问了,我自己心里好苦呀!” 金小菊劝云勤道:“云勤,你先别哭,彩丽她到底怎么啦,她如没有身孕,为何不回来奔丧?” 云勤断断续续哭泣道:“她,一个人早出国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们早已经分手了。” “什么,你们早就分手了,你真是逆子啊!你真能隐瞒,难怪你父亲要动手打你,你是想把我们都活活气死了吗?” “妈,你听我说,这事不能全怪我,也不能全怪彩丽她。” “到现在你还在替她说话,你真是个草包。” “妈,你打我骂我吧,这样我会好受点。”云勤哭道。 金小菊也哭了,知道儿子心里比任何人都痛苦:“孩子,你还小,你不懂得保护好你自己,你让彩丽给骗了,好啦!别的事咱们先别说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妈,我请求你一件事,你能替我把这个秘密保持一段时间吗?” “好孩子,妈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妈知道你心里苦,妈只能尽力吧。”金小菊捂住嘴巴,尽量不把哭声传出来。 “妈,咱们回家睡觉去吧。”云勤扶着妈妈的手臂。 “我们明天可怎么办?秋平要出殡!”妈妈问儿子。 “妈,你与咱爸明天都是要过去吧,等这件事办完再商量其他的事吧。” “孩子,人光善良是不够的,你要首先学会保护好自己。” 云勤点头表示认可。母子两人相依走回家。 今天方秋平出殡,许志国没有出现在方家。金小菊说是昨晚上酒喝高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大家就说,让志国好好休息一下吧,反正现在也没有需要他帮忙的事情。 许云勤还是没有看出一点异常情态。金小菊本人虽然过来了,但心也好像没有跟过来似的,做事有点迟钝缓慢。大家又都认为是女人心肠软,禁不起这些打击,虽只是亲戚关系,却与别人就是不一样,都道有点沾亲带故总是一条心的缘故。 云勤虽然表面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也开始暗中在打听昨晚上父亲与谁在同一桌吃饭,饭后又同谁在一起聊过天。只有把这些情况弄明白,他才好分析出是谁泄露了他与方彩丽的事情。方家人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泄密的,除了没有时间外,更没有泄密的必要来添堵。他们一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那么有可能泄密的人要么就是现在同在广州与自己一起打工家属。如果昨晚上有这样的人与父亲接触过,那么泄密的事情就会透明起来。云勤不想冤枉别人,但也不想别人对自己说三道四。 云勤打听到了昨晚上与自己父亲坐同桌的人一共有九个人,除了五个可以排除外,留下四个人都有可能是泄密者,这让云勤显得有些为难起来。他想了想,还是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这反倒是件好事,村子里除了极少数人知道他与彩丽的秘密,大多数人是不知道内情的,自己要去调查什么东西呢?弄不好‘偷鸡不着蚀了米’,自己把自己弄到尴尬境况之中来。 金小菊与许云勤都骗许志国说方彩丽没有回家是因为方彩丽怀孕了,按照家乡的风俗习惯,怀孕的女子是不能出现在丧礼现场的。还有怀孕的女人需要静养保胎,不能舟车劳顿。许志国对此半信半疑。许云勤又做通了吴兰兰思想工作,让她过来骗许志国。吴兰兰对云勤说:“我可以依照你们的要求去骗你爸,但事情很快就会败露的,那时怎么交代?” 云勤平静的说:“你先别考虑得这么周到,我目前危机都还没有挺过去,你不去替我圆这个谎,父亲就不肯放我出门去赚钱去了。” 吴兰兰就过来骗许志国说自己的小姑子是因为怀孕了不能回来,方彩丽肯定没有同云勤分手,这件事是有人在故意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许志国本来就对此事半信半疑,既然方家人都过来把事情说清楚了,他又何必死死盯住不放呢?他让云勤回到广州就让方彩丽写信回来,最好给家里寄张照片回来。 金小菊这天晚上去樟树婆家串门,运幸被别人约去外村看露天电影去了。樟树婆问小菊彩丽最近的情况。小菊吞吞吐吐不知道对自己尊重的人是实话实说好还是说谎好,樟树婆把老花镜一摘,笑着说:“小菊,你是怕我老太婆在外面胡言乱语还是怕什么,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云勤他们小两口子的事。其实,这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家里那个破烂货走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如果彩丽也要存心学坏,硬留在许家也是要在你家兴风作浪的。” 小菊还是隐瞒着说话了:“太婆,您是不知道的,方彩丽已经怀孕了,所以这次方秋平的葬礼她不能参加,其他都是别人在无中生有的谣言。” 樟树婆拍着小菊的肩膀说:“小菊,这样最好,我也很担心谣言会毁了这些孩子们,刚才我说话有点没经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小菊赶紧说:“太婆,您别这样说,我知道您都是替我们家云勤着想的,不管您说了些什么,我都是不会去计较的。” 小菊回家,心里就像丢了魂似的。许志国下完象棋回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小菊就知道他肯定是赢棋了。因为有了心事,对丈夫的得意劲更是恼怒:“你天天只顾下象棋,以后就拿象棋子当饭吃。” 志国没有在意妻子的情绪变化,还对小菊一个劲说:“你猜猜看,我晚上赢了他多少局棋?” 小菊生气的说:“你赢最多局顶屁用,是能买衣服,还是好买肥料使用?” 许志国也顶嘴说:“我不去赌博你也要发牢骚,我明天就去学赌博去,看你怎么对待我。” 金小菊不依不饶说:“说你两句怎么啦?你就说去学赌博,你干嘛要明天去,晚上就可以去学呀。” 许志国一下气势蔫下去了说:“晚上不去,象棋下赢了,赌博就肯定会输钱的。” 金小菊讥笑说:“不是说,手气好什么都挡不住,你晚上有这么好的手气,怕什么输钱不输钱?” 许志国不理会妻子,顾自上床睡觉去,过了一会,小菊也就磨磨蹭蹭上了床。 到十月深秋,方彩丽还没有寄信回家,许志国很是生气。金小菊就解释说:“写与不写还不是一个样,写了也没有对家庭起什么作用,她不写我们也不指望她了,现在连云勤也开始学懒惰起来,你看就给家里寄过一封信和一次钱,其他音信不也没有了。” 吴兰兰这天走进许家,对许志国和金小菊说:“亲家,你们给我家小叔出个主意,他在谈女朋友的事被女方父母都知道了,这几天可能要过我家里来闹事,我爸指望不上了,你们给我想想办法,怎么去应付好?” 志国思考了一会说:“兰兰,这样吧,你先同你们方氏的叔伯们商量一下应对措施,让他们出面来把事情谈下来,我们现在是要别人的孩子,尽量别激怒对方。不过,千万要记住,对方如果要高价礼金,你可不能立即应承下来,你就把球踢回给对方,但注意一点尽量不要去激怒他们。” 吴兰兰忧心忡忡说:“我也是担心对方趁机把价码抬高起来,也许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吓退我们这边的人,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很为难,因为我作为嫂嫂,有义务替小叔子娶老婆,但没有义务替他承担经济负担。再说,我家现在也没有钱。” 许志国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很支持你的观点,但方秋祥目前也没有承担经济能力的条件,只能先由你出面去借,让方秋祥慢慢地还。” 吴兰兰点头道:“我会尽力去借,但时间这么紧,可能很难借到那么多钱的。” 许志国还是坚持说:“你先去告诉你们的叔伯把事情先说一下,让他们给你出个主意,借钱的事也要马上行动,先从自己的兄弟姐妹最近最亲的亲戚开始,再往外扩,能借多少算多少,实在不够就只好向方氏族人开口调借。” 方秋祥带着自己的女朋友躲在二姐的家里,连自己的家也不敢回来。吴兰兰把方氏的家族都求了个遍,有推脱自己帮不上忙的,但大多数族人都觉得方秋祥能够自己找对象谈恋爱是方氏人的光荣,应该支持。在方仁德的家里开了第一次会,大家都说作为亲戚与邻居双重关系,应该把许志国也邀请过来。大家初步碰头会后,就决定让吴兰兰出面去请许志国明天晚上也来参会。许志国开始觉得这是方氏族里的事,后来想想人家邀请了自己,再说亲戚邻居都不能推托,也就参与进来。只是,在他心里,自己不能说太多的话,以听为主。碰见大家关于借钱的事也只能出个小部分,不能陷入太深。 ------------ 第一百零五章 父 子 反 目(一) 吴兰兰恰恰又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妊娠反应非常强烈。方运庆除了喝酒,整天都是处在混沌状态,什么都指望不上了。吴兰兰的怀孕被许多人拿来指指点点,有人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方秋平的,但至于是谁的,谁都不敢乱说。当然各人有各人怀疑的对象,他们大都指向许云勤、徐枰材在内的几个人。其实,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只有吴兰兰自已清楚,吴兰兰自己品行端正,从来没有什么‘桃色新闻’透出来过,这里传播谣言的人除了方彩荷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吴兰兰懒得去戳破这些谣言,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恰恰丈夫在这时去世了,自己才开始妊娠反应,这闲言碎语自然就有了出处。 因为方秋祥的事,使吴兰兰这几天一直睡不好觉,呕吐就更严重频繁起来。吴兰兰没有能借到足够的钱来赎弟媳妇家属的巨额礼金,双方谈判最终宣告破裂,方秋祥只好带着女朋友到处东躲西藏了起来。方秋祥女友这方家人就带人过来砸方秋祥家的房子里的东西,他们组织了十几个人过来砸东西,吴兰兰根本拦阻不住。 许云勤对于方家的这些遭遇变故一概不知。直到许志国通过写给他的家信里说了此事,他才知道方家又有了这些大的变故,但许云勤也没有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他写信给吴兰兰,安慰她忍受下委屈,鼓励她坚强起来,努力经营好这个破碎的家,他会从经济方面支持她的。 吴兰兰在农历十一月初八生下一个男婴,男婴非常健康,足足有八斤重。许云勤收到父母方面的信,就决定这个春节也回家,他回信希望母亲能挤出时间多去照顾一下吴兰兰母子他们,另一方面他先给她寄钱过去,好暂时缓解吴兰兰生活上的压力。 吴兰兰让几个姐夫过来共同承担一下自己的责任田播种管理和收割,总不能将这些责任田地抛荒不种,毕竟家里这些人口都需要吃饭。她有四个姐夫,老二,老三此时的老婆也都没了。老二老婆是病死的,老三老婆与婆婆吵架后一时想不开服毒自杀。因此,方彩丽一直不认这两个姐夫,在外面一直说自己就只有两个姐姐。这两个姐夫对于自己岳父家的事儿能推则推,不想过分出力,农活责任基本由老大姐夫和老四姐夫来承担,中间几个亲戚也已经很少来往了。 许云勤频繁给吴兰兰家寄钱的事终归被许志国知道了。许志国就写信去催儿子寄钱回家,一会儿说自己生病了需要医治;一会儿又说家里需要购买化肥农药等生产资料。云勤接到来信,就赶紧寄点钱回家,有时候自己身上实在没有现金,就会向工友去借一点。时间一长,大家都对他有了一些意见,借钱的路越来越狭窄了起来。许云勤不是借钱不还,而是有时候答应人家归还时间却偏巧身上又没有,只好又向别人去借,有时候借到就了再还别人,没有借到就只好再拖欠一下。别人当面不说,背后可能就会很有成见的。云勤自然不知道突然之间,与之前要好的朋友会渐渐疏远起来。 云勤借不到钱,父亲写信来催钱他就开始不理不睬。父亲就说你如果在外面赚不到钱就给我马上回家来干农活。他说现在在家当农民也挺有奔头的了,粮食价格涨起来了。许多过去出去打工的人都回家搞一些大棚种植,这种反季节的种植方法现在收入都非常丰厚,几千几万一年的收入比比皆是。你回家来,咱们家也可以开始搞这些大棚种植,轻轻松松就能赚上几万块钱,又安全又有高收入。 云勤不想呆在父亲身边,他对父亲没有什么亲和感,父亲的暴脾气很伤云勤的心。云勤回信少了,回一封信也总是拖拖拉拉实在应付不下去了才回。信的内容也比以前简短得多了。他的理由相当充足,不是太忙就是太累,再不就是工期紧,连回信也抽不出时间来。许志国自然知道儿子是在敷衍他,就也渐渐对儿子不满起来。他经常会同妻子抱怨说必须让云勤回家里来,他要计划明年种植大棚反季节作物来赚钱,云勤是他最好的帮手。小菊就劝说:“你先别眼红,你真的要搞大棚我也不反对,但大家都是先学来技术然后再开始搞种植的。” 许志国轻蔑地说:“我种田种地种了一辈子了,还怕种不好这些东西吗?” 金小菊不满自己丈夫的骄傲慢,于是就说:“你不听我劝说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要不你先试种一点,看要不要去学习这种技术?” 许志国听了就有些不乐意起来:“我要办点事业,你不支持倒也罢了,还总是要打击我的信心。” 金小菊听不下去了才说:“你自己不接受别人的意见,别人好的建议你怎么总当耳边风,我懒得同你去理论。” 许志国自己就开始干起来。他买来铁丝砍来毛竹,批发来塑料薄膜忙得不亦乐乎。十天后一片土地被他整理出来,样子有点像模像样了,许志国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只要自己肯干,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许志国也在打听别人,目前种植什么大棚蔬菜最赚钱?有人说是种反季的芹菜;有的说是反季的莴笋,也有人说自然是西红柿了。许志国心想,干脆我把这些作物都种上一点,不管到底怎么样,反正都逃不出这些蔬菜。 他把家里的能劳动的人都派出来下地帮忙。儿子云涛、云海,女儿云香、妻子小菊都是他的好帮手,女儿也可以来拔草了。一家人都挤进大棚里来,开始这些孩子觉得挺好玩的,都高高兴兴地过来帮忙,过了半小时就热得满头大汗,加上大棚里空气稀薄,连气都喘息不过来,他们于是都嚷嚷着要回家。许志国就劝孩子们耐心一点,说大家齐心合力活马上就干完了。云涛带头‘造反’不干,就带弟妹们走出大棚,许志国追出来,把云涛打了一顿,其他孩子都就全识趣地走了回来。 许志国的大棚蔬菜根本没有如许志国的愿望那样发展起来:芹菜不长高不颀长,茎干软绵绵无力,匍匐在地上;莴笋也是躯干不横向膨大,尖尖细细地茎干就像大拇指;西红柿叶子茂盛果实稀疏,个头又小又扁不圆不红。 来参观的村民都取笑他种得的东西有三不像:芹菜像红薯藤,匍匐在地不挺立;莴笋像豆杆不膨大;西红柿像算盘珠子中看不中用。气得许志国花一天时间还没有拔完。 吴兰兰女儿方苗苗已经七岁了,童年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的快乐。尤其是当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父亲就离她而去,这样的隐痛当时虽然并不显山露水,但到了快上学的时候,聪明的方苗苗就越来越感受到缺乏父爱的悲哀。她非常懂得母亲的内心的酸楚煎熬,她会陪着妈妈一同流泪,一同与妈妈出去默默地干活,她很听话,把弟弟哄得连连发笑。爷爷有时候酒喝多了就会发酒疯唱大戏,她就坐在旁边支起脑袋认真听,听烦了才不去理会爷爷。她想到惩罚爷爷的办法,就去把爷爷酒瓶的酒中加一些水进去,爷爷喝着喝着就开始骂娘,骂黑心店卖假酒给他喝。 ------------ 第一百零六章 父 子 反 目(二) 吴兰兰需要每天不停地劳动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一家四口人现在就只她一个人干活,真的很累很无奈。有好心人劝她找一门上门女婿来,吴兰兰就生气,她生气不是因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而是怕招来的人不合自己的心意,怕对待孩子不好,也怕虐待公公。还有一个因素别人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她的心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的存在,那就是许云勤。这是她深埋在心灵深处的秘密,没有任何人参透她的内心,包括许云勤本人。这三五年来,许云勤每月都给吴兰兰家里寄钱,三百五百的没个准数。吴兰兰本想拒收,但云勤仍然一如既往地寄钱,吴兰兰已经开始麻木起来了。他们往来的书信也开始频繁起来,虽然都只是生活方面的关心话题,但吴兰兰早已经把许云勤当成自己生命中的一根柱石。 方苗苗的厄运是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之下发生的。事情经过已经不可回首,吴兰兰悲痛欲绝。她开始不想把方苗苗出事的事情告诉许云勤的,怕他接信后分心,在工地上出事。方苗苗的事情许志国也不写信告诉云勤。他现在对云勤早已恨之入骨,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根本与他是前世仇人。他现在懒得去管方运庆家的所有事情,他甚至认为方家接二连三的厄运都是方运庆的个人缺德造成的,也是活该。方彩丽出国的事情他后来才知道,就这一点他已经对云勤死心了,他认为是云勤的无能导致了方彩丽的背叛。这使他在邻居和村子里颜面扫地,他在一段时间里把自己关在家里,棋不去下了,农活也不去干了,就整天吃饭睡觉过苦闷日子。 方苗苗被车子碾压造成下半身瘫痪,这么严重的事故本来对方是需要用巨额经济赔偿来解决的,可惜对方据说是一个穷光蛋,不但因为买车时欠下银行一屁股债务。现在出了事故,人一慌一跑,连保险公司也就拒赔了,人虽被抓起来投进去要坐牢了。这样却全苦了吴兰兰,她欲哭无泪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云勤是同村人来信里说起时才知道方苗苗出事的。他拍电报给吴兰兰,并在寄出钱的同时也写信责问吴兰兰为什么把这么重大的事情给隐瞒下来。他的指责完全是出于同情、痛心、无助与自身难受。他为方家的遭遇感到悲伤不已,他甚至独自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为此痛哭流涕,方彩丽的背叛他都没有这样号啕大哭过。他现在不想回家,因为他需要努力赚取更多的金钱来帮助吴兰兰度过难关,无论是出于曾经的亲戚和现在的邻居关系他都必须要对这一家人负责起来。 吴兰兰接到许云勤的电报也痛哭不已。她不让许云勤知道太多的事也是出于对云勤的一份关心与爱护,她懂得许云勤的内心世界。云勤确实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这几年来没有许云勤的无私帮助,吴兰兰这家早就分崩离析了。现在云勤是她内心唯一的支柱,她不能让云勤对方家太多的关心下去和投入进去。许志国的冷言冷语她是不会去计较的,这并非因为许志国是许云勤的父亲那么简单。她只在乎许云勤的安危,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许志国内心也同样日日煎熬得很。一方面他担心吴兰兰纠缠上许云勤让徐云勤做她的‘奴隶’将云勤打工赚来的钱吸收完,成一个穷光蛋;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寡妇而放弃自己的选择的青春、爱情和婚姻。他之所以痛恨方运庆,就是觉得方运庆全家都是他家的克星,从何仙香开始到吴兰兰,自己所有的家业不顺都与方运庆的家庭有着密切的联系。方彩丽已经使他颜面无存人财两空。现在又加上吴兰兰这样一个新寡妇让自己的孩子神魂颠倒,你说许志国会不痛心吗? 许志国很怀疑吴兰兰写信的目的。每次邮局的人的自行车出现在尚胡村口的时候,他就会飞奔过去询问:今天有没有寄给吴兰兰的信?他不问自己有没有信,就光问吴兰兰的,因为所有吴兰兰的信都是他自己儿子寄过来的。但送信的邮差不可能把吴兰兰的信递给他来签收,这是丢饭碗的事,邮递员不可能这么傻。再说,吴兰兰也同邮递员有过交代,凡是自己的信,一律都只能由自己来签收。 今天许志国又知道许云勤给吴兰兰写来了信,还知道儿子又给吴兰兰寄了钱,虽然不知道寄给她多少数量,但至少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他又开始心窝痛,这是他老毛病了,许云勤每给吴兰兰写一次信,他知道了就会发作一次。 金小菊也对自己的儿子有了一些看法,但她至少没有像丈夫的心里那么绞痛。她只是偷偷为云勤惋惜,并默默地为他流过几滴眼泪,叹息几声,但都于事无补。 方彩丽漂洋过海一走五年,音信杳无。许云勤还是在外面打着工,他已经很少回家了。许志国志也听说过云勤现在事业有了起色,至于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怎么起色法他既不关心也了无兴趣。云勤每次回家,父子就是吵架打骂,这不仅仅只给许云勤心里压力山大,也给许志国自己的衰老进程添加了催化剂。许志国这几年开始满头出现白发,记忆力衰退严重,脾气越来越大。他动不动就对孩子们又打又骂,孩子们都不喜欢他,都不同他说话,在家里许志国就成了孤家寡人。 这时候方秋祥的妻子范蓉娟为方秋祥生下一个男婴。方秋祥自己独立出来后生活上也是捉襟见肘,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范蓉娟对于家庭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开始厌烦起来,两口子自有了儿子后,之前的感情被生活的窘境早已磨灭的烟消云散了。 ------------ 第一百零七章 探 望 方 苗 苗 许云勤回家过年,许志国就警告他不许去方家走动。云勤就与父亲据理力争说,方苗苗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我是一定要过去看望她一下的。许志国就说,我们早已经同方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何苦要作贱你自己?许云勤也开始发起了火,说父亲不近人情,冷漠无情。许志国就要对许云勤动手,说云勤没有孝心,对大人不敬,他要先教育云勤怎么做人。 母亲死死抱住许志国,让儿子快走,云勤就去吴兰兰家里去看望方苗苗。在台门口遇见方彩荷,彩荷对他说:“云勤你今天就别去吴兰兰家了,你去了你父亲会很生气的。”云勤冷冷地说:“他生气了又能怎么样,我还一肚子气呢?”方彩荷见许云勤不听她的话,就转过来告诉许志国道:“云勤这孩子也真是的,我刚才劝说他别去吴兰兰家,他非要去不可,一点也听不进别人规劝,我也是多管闲事了。” 许志国火冒三丈起来,就对刚放开手的金小菊破口骂道:“这逆子都是你给宠坏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去吧,这样下去,总有令你哭的时候的。”金小菊也大声争辩道:“志国,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做父亲没有一点做父亲的榜样?云勤也不小了,他有自己的生活自由活动空间,你干嘛老是用过时守旧的一套办法来约束他,你做人太失败了?”边说边抹起眼泪。方彩荷见状就说:“你们都别吵架了,我以后不再多嘴就是。” 方苗苗对小姑父的到来非常高兴。她瘫卧在床上,努力将头抬起来。云勤走过去,坐在方苗苗床沿边,把方苗苗的肩膀轻轻按着抚摸了一会,笑着对她说:“苗苗,我看你越来越可爱漂亮起来了,你躺着别动,姑父过来看你来了。”方苗苗高兴地说:“小姑父,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呀,是不是爷爷他们不让你过来看我?”云勤用手指轻轻弹了弹苗苗的脸蛋一下说:“小鬼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没有的事,小姑父刚刚到家,放下行李就走过来了,瞧,你姑父连肚子都还是饿着呢?” 苗苗于是就朝妈妈喊话:“妈妈,妈妈,你快点给我小姑父烧饭吃,我小姑父还没吃饭呢?” 吴兰兰微笑着走过来说:“你只管同你小姑父说话,做饭的事包在妈妈身上。” 云勤对吴兰兰说:“你别烧饭,我回去吃,刚才我妈已经在做饭了呢。” 兰兰笑着说:“我马上就做好了,你在这里吃饭还可以多陪苗苗说说话儿,苗苗可盼你盼了不少日子了。” 方苗苗也跟着说:“小姑父,你不能不在我这里吃饭的,我妈都说了,你最喜欢我妈给你剁手擀面吃,是不是呀妈妈?”吴兰兰脸上一热,马上黑着脸批评方苗苗道:“苗苗,你别乱说话,妈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小姑父还没有吃过妈妈的手擀面呢?”说了,又觉得需要补充点什么,动了动嘴皮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方秋祥就住在吴兰兰家的隔壁,云勤转过来了,也就必须去看看自己的小外甥去。云勤走到方秋祥家,家里只有范蓉娟正在奶孩子。云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范蓉娟,范蓉娟就要放下孩子去给云勤倒杯水喝,惹得婴儿呜哇呜哇大哭起来。云勤就说刚刚在大嫂这里吃了饭,口也不渴,你还是忙自己的吧。范蓉娟就让云勤自己去动手倒水,云勤问起方秋祥去哪里了?范蓉娟说,秋祥这人整天在外面疯,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到饭点时间是见不着他的。云勤与她聊了一会儿,都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云勤就告辞后走回到吴兰兰家里来。苗苗还要他陪她玩一会儿,云勤也乐意坐在她身边与她说笑聊天。 许云勤在吴兰兰家呆了一整天,许志国就在家里等了一整天,这使他非常生气。他对金小菊说,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他不孝,就可别怪我不义。小菊不满问,你想把他怎么样?许志国愤懑地说,“很简单,大不了,我与他断绝父子关系。”小菊就骂他道,“你真是越老越离谱神奇起来了?都说没有儿子的被别人笑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要与自己儿子断绝关系的来送不孝,你脑子是不是混沌不清啦?”许志国冷笑说:“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不同他断绝父子关系,到时候他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来,我就只能尿布盖头行走了。” 金小菊说不服自己的丈夫,就干脆不理他走了。 云勤晚饭时间赶回家,母亲已经烧好饭正等着他,全家只有许志国一个人已经吃了饭,其他人都在等云勤回来一起吃。他见云勤走进门,就大声说:“你在外面有人给你做饭吃,何必要回家里来蹭饭,我就是喂猪喂狗喂猫也轮不到你来动筷子?” 云勤不想同他争吵,就没有说一句话,坐下来只顾默默地吃饭。志国走过来,把云勤的碗一把夺了下来,把饭菜全都倒进汲水桶里去。云勤就把碗再夺过来狠狠摔到地上去:“我以后最不吃这里的饭了,如果我食言,我就如同这口碗一样粉身碎骨。”说毕,摔门而去。 云勤走了,整个晚上都没有回家,这让金小菊很是担忧,她让云涛、云香一起出去寻找哥哥。云涛不停地埋怨说:“咱们这个家,整天鸡飞狗跳的像个什么样子?云勤既然这样说话了,我何必还要把他找回来?我不去。” 云香也表示反对母亲让她出去寻找,但云香讨厌父亲的行为,说这些家庭矛盾都是自己父亲一手挑起来的,她对此也早已麻木了。 大清早金小菊偷偷跑到吴兰兰家对吴兰兰说云勤整个晚上并没来回家,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吴兰兰说,云勤昨晚上也没有来过这里,她也为此担心云勤,等会自己也会出去寻找他。金小菊走后,她就为云勤的事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云勤呀!昨晚上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过得好吗,现在你人又在哪里呢? 她把早饭烧好,就吩咐方运庆看管一下还在熟睡中的儿子,又吩咐苗苗注意一下爷爷的举动。苗苗问母亲这样慌里慌张干什么去?妈妈就走过来告诉她说,你小姑父昨晚上没有回家睡觉,现在大家都正在找他。苗苗就哭泣着问她小姑父为什么不到咱家里来睡觉?妈妈就说,你小姑父同你爷爷吵架了,就走出去了,现在奶奶他们很焦急,妈妈想帮奶奶去找找小姑父去。苗苗就催妈妈快点去找,说找到了,就让小姑父住到咱们家里来,免得天天被爷爷欺负,兰兰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就走了。 云勤住在吴兰兰家里成了村头巷尾的饭后谈资。这里最难受的还是许志国,他感到到处都是嘲笑他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虽然大家都没说话,但许志国浑身总是起着鸡皮疙瘩。他戒了棋瘾,谢绝一切的应酬人情,把自己单独关在家里,整天唉声叹气。金小菊一时也没了灵魂,整天以泪洗面。 吴兰兰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既然许志国不让许云勤进自家门去,云勤总得有个地方落脚。她接受了许云勤,自然就要面对村子里的闲言扉语。吴兰兰也无所谓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吴兰兰只要自己行得端正,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去评说。 许云勤住在吴兰兰家,与方运庆两个人合铺睡在同一张床上。此时的方运庆不再谩骂许云勤,在他意识清楚的时候,就会对许云勤说一些体话儿,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害苦了自己的女婿。他知道现在他还能喝上老酒完全是靠眼前的这个女婿在供应,没有这个女婿,他现在也许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许云勤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他马上就要出门打工去了。因为他现在暂住方运庆家,名义上的女婿也不是白当的,他要替吴兰兰去田头地尾尽力多干些活儿。他要凭自己这几天空余时间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这样,至少也可减轻吴兰兰的一点农务体力活。 方运庆除了只关心自己的酒瓶里的液体多少和味道浓淡外,对于干农活早已经完全放弃。云勤也不指望他了,现在方运庆都已经上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再要求他干农活也是白搭。 吴兰兰只能在生活上尽量照顾好许云勤。她对村里的谣言具有很强的免疫功能,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一笑了之。这些话有时候也会塞进方秋祥耳朵里去,方秋祥又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就过来指责许云勤一直赖在嫂子家里图谋不轨,他要赶许云勤走,说什么他都无脸在村子里行走,都是许云勤给害的。云勤对这个小舅子是哭笑不得的,也不去计较他什么,更没有必要去向他解释去。 ------------ 第一百零八章 送 别 云勤在吴兰兰家里住了半个月,春节刚过没几天,他就急着要走。因为他在吴兰兰家多呆一天,就会提供给村民多一天饭后的谈资。他并不想让吴兰兰这样一直被别人背黑锅冤枉下去,吴兰兰的大度更让许云勤坚定了尽快走的决心。虽然,他也想帮助吴兰兰多干上一天的活,多种一些蔬菜作物,可是时间不等人,他必须走了。他把自己走的时间定在正月初八这天,方苗苗听说小姑父马上就要走,就哭得像个泪人儿。吴兰兰也是希望云勤多呆上几天后再走,但又不好过分挽留他。她给他做最爱吃的零食准备让他带走,把他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又借来邻居的熨斗把一件件衣服烫平直。虽然她手艺很差,但她还是坚持自己来做这些事。 云勤走的那天,没有过来告诉自己父母一声。吴兰兰要送他,也被他婉拒了。但吴兰兰坚定了决心,说今天在路上有许多话要同他说,云勤只好同意她送。吴兰兰把自己的儿子提前托付给自己的大姑姑,让她初八这天早点过她家来,帮她带一下侄子。 在去县城的路上,吴兰兰百感交集,她几次欲言又止,想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对云勤倾吐出来。看着云勤滔滔不绝地在说话,她就又只好当起了听众。也许云勤也知道吴兰兰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他今天特别兴奋,就特别健谈起来。一路上,云勤什么都在谈,什么都在他这里放大和变得奇妙美好起来。 吴兰兰不知道他的内心是特别强大还是过分胆怯,她不能把握掌控,她也只得伪装起来虚伪一点,陪他说笑,不管过去心里有多苦多闷多难受多悲催,今天只要云勤高兴,她吴兰兰就高兴。 吴兰兰送许云勤本来就在天刚破晓之时,一是可以避开众人的眼光的时间;时间很充裕两人可以走慢一点,在路上多说些话儿;还有一个原因也只有吴兰兰知道,那就是吴兰兰想让许云勤在不经意间发现吴兰兰的个人魅力。吴兰兰早上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过的。她平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梳妆打扮自己,她吴兰兰刚刚年过三十六岁,正是需要有人疼有人爱的时候,如果许云勤能够在无意中发现她的这些秘密,打开自己的心扉,那么,吴兰兰也是渴望许云勤能给她这份恩赐的。 “云勤,你今天走了,到那边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要吃好睡好休息好,以后尽量别再给我寄钱了。”吴兰兰终于开口说了。 “放心吧,嫂子!我会的,我走了,这个家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你肩膀上了,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休息好别累坏了!”许云勤笑着说。 “云勤,现在没人,你就别叫嫂子了,直接叫我兰兰听了更舒服一点,叫嫂子我不爱听。”吴兰兰也望着许云勤笑。 云勤听了,显得很高兴:“这样也好呀,兰兰,我也喜欢对你这么叫,自然亲切一点嘛!” “云勤,我很高兴你今天答应我来送你,说实话我真不想你离开我家,苗苗也一样,这孩子比任何一个小孩都懂事,只可惜落在这个家,也是前世注定的······。”吴兰兰刚才还兴高采烈,可话音一落,就忧伤起来了。 “兰兰,苗苗的不幸我也深表遗憾,但这不是你的错,苗苗懂事乖巧大家都喜欢她,我也很爱她,这个小鬼头将来还会给你带来福份的。”许云勤始终微笑着说:“兰兰,今天你来送我,我很开心的,也谢谢你!” “云勤,在我俩之间,就别说谢谢两字了,若要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我可就没有说其他的事的了。” “好吧,那你我都别说这些多余的话儿了。兰兰,我走后,村子里即使传出一些讽言讽语,你也别去较真,你公公爱喝酒,你要留意一下酒坛,喝酒的钱我会定时寄过来的,这个你不用去担心。”云勤对兰兰说。 “云勤,你以后千万别给我寄钱了,你自己要积蓄一点钱起来,将来还要成家立业。”兰兰看着云勤,认真谨慎地说。 “成家立业,这话好像分明是在教育我?兰兰,你别多想了,在没有帮助你家走出困境之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除非······除非你等应我,让你来照顾我一辈子。”云勤说了这话后,脸上热辣辣起来。 “你胡说什么呀?云勤,我是你嫂子,这样的玩笑话可不能随便开?再说了,我们的年龄差距也很大的,这个是不可能的!”兰兰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你只比我大四岁,有什么关系呀?兰兰,说心里话,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外面的谣言也好,讽言胡语也罢,这些伤害不到你我!”云勤抓住兰兰的手,坚定地说。 “云勤,你冷静一点吧!我吴兰兰是配不上你的,即使你如何喜欢我,我也是不会答应你的。” 车站到了,就算还有千言万语,可也再无法倾吐了。 云勤买好票,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吴兰兰偷偷出去买了点水果零食,被许云勤埋怨了好一会。 吴兰兰走了。 可许云勤却没有看透吴兰兰的内心世界,他一开始确实是只把吴兰兰当做自己的最亲密的大姐和嫂子来尊敬,他帮助她开始只是出于公心。虽然,两人有过亲戚关系,但在别人的心目中,方彩丽已经离开他了,那么他与方家与吴兰兰都应该是仇人和敌人的关系了,至少也应该落差到如同陌路人一样毫无瓜葛的地步。可是,许云勤让大家大跌眼镜,吴兰兰也让村民吃惊不少。两个本应该是仇恨反目的仇人,不但冰释前嫌,而且,竟互相抱团取暖,云勤竟毫无顾忌地住进了吴兰兰的家里去了,在外人眼里,两个人没有关系,清清白白谁会信?也难怪许志国会暴跳如雷,难怪金小菊终日以泪洗面,更难怪方秋祥出言不逊。 许云勤走了,吴兰兰心里整天空落落的。云勤一走,方家就又成了一潭死水。吴兰兰收起了笑容,方运庆生活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明显也在心头拢上一层愁云。更难受的要数方苗苗,自从小姑父走后,她的情绪就很低落,整天只会找妈妈的麻烦,这也不如意,那也不称心。 许云勤从老家回广东,有人同他商量着一起来承包工地的某些项目。因为他觉得许云勤很了解工程的操作流程,他让许云勤来管理这个项目,他会给许云勤一些股份,许云勤不用出钱,等到工程结束后他就能分到一份不菲的奖金和股本分红。许云勤自然乐意这样干,他太需要钱用了,他告诉老板自己可以多干份工作,现在自己年轻精力又旺盛,多干些事情就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和发掘出自己更大的潜能出来。 吴兰兰送许云勤本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没想到却被方彩荷知道了。这个方彩荷也确实是个人物,她那天很早起床是因为那天晚上闹肚子。肚子疼就得跑茅坑,吴兰兰与许云勤出门的事情刚刚被蹲在茅坑里的方彩荷看见了。假如换作别人,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新闻可挖掘的,但方彩荷仿佛是捡到金银财宝一样兴奋起来。她赶紧偷偷‘收工’跟在他们后面。她跟得紧又怕被他们发现,跟得松又怕跟丢掉。但方彩荷决定还是离他们远一点为好,那个早上幸亏发雾,这才给了她有机会跟踪了长长的一段路,直到她感觉再跟下去大雾即将散尽,才停下来。方彩荷本来早想把这件事告诉许志国,又怕许志国当场接受不了,就只得先烂在心里,等适当的时候再说出来。以前,何仙香在时,方彩荷是不会胡乱对方运庆家说三道四的,因为她还顾忌何仙香。现在,何仙香不在不说,方秋平也已不在了,方彩丽又跟老外跑出了国。这些因素,也导致方彩荷对方运庆家失望透顶。 方彩荷毕竟忍受不了自己长期的秘密,在许志国帮她家干农活的当儿,她就对许志国偷偷说了。而且,方彩荷说,趁现在许云勤没在的时候,最好是给吴兰兰赶紧找一个男人过来拴住她,只有这样,许云勤才能对吴兰兰死心。许志国仿佛从睡梦中惊醒,心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面呢,他暗暗佩服方彩荷的脑子真够灵活的。 许志国觉得这件事应该尽快行动起来,首先是要物色合适的人。这是大事,也是最棘手的事。他倒在床上,思来想去,感觉本村与吴兰兰匹配的男人很少,不是说绝对没有,有也是把握性不大。他把自己的心思告诉金小菊,妻子就出主意说,本村没有你就去外面物色呀,比如你姐村或者别的村,不管是离异也好,死了老婆的也好,或者老光棍,只要肯上门就行,这是一个方面,另外最好是对方没有拖累的。许志国就说:“你说得这么轻巧,要求提得这么高干嘛,我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了,我们现在是远水救近火,先把条件降下来,把人选找到就算成功一半了。”小菊说,那你今天就出去一下,把人先找找看。许志国高兴地说,再近你也别闲着,做这样的事,还是你们女人有本事。小菊说,好,我也去我自己亲戚家商量一下,你去你亲戚家去。 两人分头行动,这一天都在外面活动。 信息马上就有了反馈,许志国姐姐带信说,她村子还真有一个符合志国所说的条件的人。这个人其他没有什么不良的作风什么的,但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平时比较懒。相貌过得去,个子也很高,不赌不嫖,喜欢下棋,年龄也只三十六七,而且与老婆离婚后也没有孩子拖累。这些条件都符合许志国的要求,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肯不肯上门做人家女婿。 许志国一听就满心喜欢,说尽量会做通女方的思想工作的。许志国与金小菊商量,现在人是有了,关键的一步是如何去做吴兰兰的工作。如果吴兰兰思想工作做不通,这件事还是办不成。许志国笑着说:“小菊,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啦。” 小菊摇头说:“我怎么有这个本事呢?再说,这几年,我们都很少去她家接触兰兰了,关系一疏远,想重新亲密起来你想可能吗?” 志国顽固地说:“事在人为呀,小菊,你从现在起多去接触兰兰多关心她们母女生活,人是会被感化的。处得差不多了,需要我出面时,我就把这层利害关系摆出来,我相信吴兰兰是会顾全大局的。” 金小菊无奈地说:“也只能去试试看了。” 志国却坚定起信心说:“不是试试看,而是一定要让她接受下来。” 小菊白了志国一眼埋怨道:“你说得那么容易,你自己怎么不去试试看,看她肯不肯答应,她又不是你的女儿。” 志国不耐烦起来道:“好啦,小菊,我说错也是有的,你别抓我小辫子不放。”小菊只好又过去找吴兰兰去。 ------------ 第一百零九章 许 志 国 用 谋 金小菊走到吴兰兰家,在她门口徘徊着,一时不敢往里走。方运庆看见门口的金小菊,连忙把门关了起来。 金小菊走回家,志国就问她情况进展如何? 小菊没好气地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就会有进展的,我连她家门都没进去了呢。” 志国就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进她家去呢,是谁不让你进去了?” 小菊埋怨着说:“运庆看见我过来,就把门关起来了,你说我总不能再上去敲开吧。” 许志国于是就又问她道:“那兰兰在家没有?” 金小菊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她在不在,反正没瞧见?” 许志国就又用商量的口吻对妻子说:“小菊,今天你就别再去了,明天早点去候,你去还得找点理由出来。” 小菊没好气地说:“现在还能找什么狗屁理由?” 许志国不满妻子对他说粗话生气地说:“小菊,你怎么说粗话了?这个事,你问我干吗,你自己不会编吗?” 小菊于是说:“我不想骗人家,再说编也得要使人家先相信了才行,我一时怎么去编?” 许志国笑了笑说:“这个倒是很有道理的,你得让我先想想吧。” 金小菊到外面提水去,志国就想出一个办法来,等小菊回来,他就说:“小菊,我已经想好了,你这一次去她家,可不能空手过去,随便带点给她孩子吃的东西去也行带点黄酒去也行,就说是向她要云勤的新地址。我觉得云勤还没有换地方,兰兰肯定会说,她现在也还没有云勤的新地址。你与她就尽量在她家多呆会儿拉拉家常,无话可说了也不要马上回来。总之,你态度要让她感到舒服不抗拒不反感,最好能被她乐意接受就是。” 小菊苦笑一下说:“这个借口好是好,但也只能用上一次。” 许志国点头说:“能用上一次就够了,还要用几次?” 金小菊就为苗苗准备了一些糕点饼干,她第二天又过去。吴兰兰笑着说:“您过来看苗苗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呀,您能来看她,我们就很高兴知足的了。” 方苗苗嘴巴还是比较甜的,几声‘奶奶’就把小菊叫得鼻子酸楚起来抹起了一把眼泪。吴兰兰给小菊去倒水,小菊就拉住吴兰兰的手说:“兰兰,你别去倒,我现在也不口渴,咱们坐下来聊一会家常吧。” 吴兰兰拖过竹椅坐下来,笑着说:“亲家母有什么话尽管请讲吧。” 金小菊笑笑说:“兰兰,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母女三人。” 吴兰兰感激地说:“亲家母,您心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总之,我们方家欠你们许家的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何时能报答你们。” “你别说傻话了,兰兰,我知道,你心里苦,这也许是命,但我还是相信你们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真的感激亲家母的美言,我谢谢您的金口玉言。” 小菊假装关心地说:“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别自己挺着,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告诉我们也好替你想想办法。” 兰兰诚恳地说:“我有困难肯定要麻烦你们的,我也会厚着脸皮来求助你们的。” “那就好呀,我今天要回去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苗苗的。苗苗太可爱啦,苗苗,奶奶走啦,你可要听妈妈的话。” 苗苗高兴地说:“奶奶您再坐一会儿吧,我会听妈妈的话的。” 兰兰将小菊送到门口,小菊突然对吴兰兰说:“兰兰,我又差点给忘了,我问一下你,云勤这次出去后,他有没有新的地址留给你。” 吴兰兰摇着头说:“这一段时间还真没有收到过他的信。这样吧,云勤一旦写信回来,若有新地址,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金小菊笑着说:“兰兰,这个不急,我们现在也很少与他联系了,他若写信给你,你劝他多给我们写封信,我们毕竟还是很关心他的生活的。” “您放心吧,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多给你们写信来。” 小菊也算是同吴兰兰重新说上话了,看来吴兰兰还是比较大度的,以前我们冷落她,她也没有记恨。 许志国对妻子说:“这阶段你多去勤快一点,我们时间有限,必须趁热打铁。” 金小菊讨厌许志国的紧逼,于是不满地说:“要怎么个打铁法,你总不能直接要她接受你的观点,马上让她招亲吧。”这话问得许志国哑口无言。 许志国一边让妻子去同吴兰兰先搞好关系,自己也没闲着,他偷偷先让姐姐带他去看那位男子,并说自己有个亲戚想招亲的事说了,条件只有两条:一是自己没有孩子拖累;二是要到女方家里安家生活。女方不要礼金,也不在乎对方能力品貌如何。说的这个单身汉心猿意马起来,恨不得马上过来相亲成家。 许志国先稳住了男方,就感到心理压力减轻了一大半。现在就等金小菊把吴兰兰搞定下来。 小菊的突然出现使吴兰兰心里很是慌张,她不明白金小菊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她想了许多种理由都觉得不是最好的解释,但金小菊能够过来冰释和解,她也很是乐意。她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金小菊不可能同意自己与许云勤结婚。这一点,她是非常明智的,在金小菊和许志国这两个人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支持他们结合在一起。 有了这个前提,吴兰兰的压力不增反倒比较轻松了起来。许志国是一个顽固派,对社会的变革总是慢一节拍。尤其对男女思想观念转变上更是如此。在他的眼里,方家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现在方家没有几个人可以让他记恨的了,他就把目标转移到吴兰兰身上来。 吴兰兰对许志国平心而论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她真的不愿意许云勤一直不去考虑自己个人的终身大事。吴兰兰也曾苦口婆心苦劝云勤在外面带一个女朋友回家过节,只有云勤把另外的女人带回家,许志国就有可能会对她放下成见。 云勤也是一头‘犟驴’,他的这个性格很像他的父亲。自己认为真理的事就会顽固不化到底,谁也说不转。 方秋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嫂子的一些闲言碎语,就越来越对自己的嫂子不满起来。本来,云勤走了,什么事情都可烟消云散了。可这个方秋祥横竖就是过去嫂子家来说些冷话。吴兰兰总觉得方秋祥心直口快,也就不怎么去计较。方秋祥因为对许志国夫妇有成见,所以看见金小菊在冷落了吴兰兰一段时间后又好上了很反感。他本来是想让自己的老婆过来说事的。可范蓉娟死活不肯去,说别人的闲事,管它干吗?方秋祥于是就走到嫂子家,总是阴阳怪气地说些吴兰兰不愿意听的话语。 方秋祥有好几天没有去嫂子家了。这天,范蓉娟却走过来对兰兰说:“姐,这几天我看秋祥有点不对劲,他老是咳嗽不好,有时候还无缘无故的流出鼻血。” 吴兰兰一听,马上警觉起来:“蓉娟,秋祥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蓉娟就说:“具体不太清楚,但至少有三四天了吧。”兰兰不安地说:“你们今天就去医院看看医生,别耽误了。”范蓉娟问她道:“姐,他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吴兰兰笑着道:“这会有什么事情,你只管放心吧,应该是小事情。”范蓉娟这才放心说:“姐,你看我带着孩子,去医院挺不方便的,你看你有空就让你陪他去检查一下行吗?” 吴兰兰笑着拒绝说:“不是我不想陪秋祥去看病,这样安排不太妥当,好在时间来得及,咱们带个信给大姐四姐他们,让咱们姐夫过来陪他去医院一下吧。” 范蓉娟想了想说:“这样也好,但我不知道叫谁去传话好,咱爸肯定是派不上用场的。”吴兰兰于是说,这个让我去传信去吧。 正好金小菊走过来,问他们在说什么。吴兰兰就把方秋祥要去医院没有人陪护,正想去找他姐夫过来陪他去医院的事说了。小菊笑着说:“这个事你们都不用去外村叫什么大姐夫四姐夫的了,我家志国就在家空闲着,我去把他唤过来陪秋祥去就是。” 不多时,两个人就来到了兰兰家。范蓉娟把两人带回家,方秋祥见是许志国就犹豫着不肯去。许志国极力用平静的口气劝他说:“秋祥,你别嘴硬,我陪你去也是放下自己的农活过来的,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去看病吧,总得有个人给你打打下手跑跑科室排队缴费什么的吧?” 范蓉娟批评秋祥道:“秋祥,你今天咋啦?有人陪你去看病,你不感谢倒也罢了,还摆什么臭架子,你真的不去那就算了。” 志国也趁机劝说道:“秋祥,我陪你去吧,别不好意思的,路上,我还有话同你说呢。”方秋祥这才说:“许叔,你是个大忙人,我怎好意思让你陪着我去呢?” 许志国批评他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我们还是邻居加亲戚呢?我不陪你去,你还能找谁去?”方秋祥就不再拒绝许志国的了。 他们很快就出发前往医院。 ------------ 第一百一十章 范 蓉 娟 抛 夫 弃 子(一) 医生开了化验单让方秋祥先去化验检查。因为有几个单子一时出不来,需要等上好几天,他们只好先回家去。过了几天,方秋祥去拿报告单,医生就对他说,你必需要住院作进一步检查。方秋祥不想住院,就推说今天没有带钱过来,需要回家去取钱。医生就把住院单开具好给他带上,并嘱咐他尽早赶回来住院,说你的情况比较紧急,你不住院恐怕是不行的。 方秋祥回到家,就把检查单偷偷地藏匿了起来。邻居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秋祥就说,医生说他没有什么事,回家多休息休息就是了。大家也就不往心里去。既然是医生说的,无关紧要,那么谁还担忧什么呢? 范蓉娟这天早上让方秋祥起来吃饭,看见方秋祥在偷偷处理鼻血,满口腔里都是血,就不安地问方秋祥说:“秋祥,你怎么又流那么多鼻血出来呀,你身体到底要不要紧?” 方秋祥笑着说:“这当然是不要紧的,我上床去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吃饭吧。” 范蓉娟担心地说:“你如果不舒服就早去医院看看,别硬挺着。” 范蓉娟自己去吃饭,吃完后就提着汲水桶去四合院老屋喂猪。回来去厨房,方秋祥还没有起来吃饭,就过去叫他,看见方秋祥昏迷在床上,她赶紧跑过隔壁来叫嫂子,吴兰兰就马上飞奔过来,两个人一边掐秋祥的人中,一边大声呼喊。方秋祥这才苏醒过来,继而又昏迷了过去。闻讯赶过来的邻居都劝范蓉娟马上将他送医院去就医,范蓉娟哭诉道:“我家里没有一分钱,我怎么去送他上医院?”大家一时也没有了主意,但不能让方秋祥就这样躺在家里折磨自己。邻居只好商量先送医院再慢慢想办法凑钱去。范蓉娟这才同意,就求大家帮忙送医。 吴兰兰把儿子托付给金小菊,就随大家一起送方秋祥上医院来,现在她是方秋祥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大家也知道吴兰兰没有多少钱,方彩荷也陪秋祥去医院,医生埋怨道,这个病人早就应该让他住院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送过来?大家这才知道方秋祥自己把住院单藏匿起来的事儿了。大家把各自带过来的钱先凑到一起,上交到住院部去,离住院押金还差一大截,收银员不肯开证明。大家又一起对她说了许多好话,又去向医生求助,医生打电话给住院部,住院部才勉强收下了这个病人。 方彩荷拉吴兰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悄悄对她说:“兰兰,我们现在虽然把秋祥住院的事安排妥当了,但后续的钱还是个大问题。你作为他的大嫂子,得赶紧去想想办法,不然,人家背后肯定要说你坏话的。” 兰兰忧心忡忡说:“嫂子,我家庭的处境你们都是知道的,这几年来我自己也是靠云勤的接济才勉强渡过来。现在看来,秋祥的病一时也好不了,这医药费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真的有点力不从心了。” 方彩荷就陪着说:“你的家庭状况怎么样我们也是一清二楚的,这个你不说也罢。方秋祥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心疼着,他年纪又轻,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觉得挺可惜的。” 吴兰兰眼眶挂泪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家庭的状况已无法再承受更大的打击了。”方彩荷劝慰说:“我听说云勤现在都开始在外面承包工程的了,你实在没有办法,就同他去商量一下,也许他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吴兰兰却坚定地说:“实不相瞒,我和云勤也已经很少联系了,他在那么远的地方,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信上也很难讲清楚。再说,秋祥每天都等着钱用,让云勤出主意,也有点鞭长莫及。” 方彩荷就不耐烦起来说:“我也只是好心给你们家属提个建议,你如果觉得不妥,就别与他说去。反正我也认为他也帮不上你什么忙的了。” 吴兰兰从医院回来,金小菊已经哄她儿子睡下了。小菊小声地说:“他刚刚睡去,你就别去吵醒他,晚上就让他睡我这里好啦。” 吴兰兰挺不好意思的,正要说些什么,许志国从外面回来,就问方秋祥的一些情况。吴兰兰忧伤地说,情况有点不好,听医生说,上次就让他去住院的了,他把住院单暗藏起来了。 许志国听了就同情地说:“方秋祥估计是没有钱看病了才会这样做,要不然怎么不同你来商量。”吴兰兰本想回家来,小菊对她说:“你家里其他人都吃过了,你就在这里多呆会儿吧,我们磕唠家常又何妨。”吴兰兰只好又坐下来,兰兰希望儿子此刻能够立即苏醒过来,这样她就有理由可以抱他回家去。可孩子偏偏睡得像一段木头似的,她也只好留下来与小菊磕痨聊天。 许志国这时客客气气地同兰兰打过招呼后又出去寻人下象棋去了,家里留着金小菊同吴兰兰说话儿。 金小菊现在也不能马上把自己的心思吐露出来给吴兰兰,如果没有方秋祥的病情拖累。现在,该与吴兰兰要说的话儿也差不多成熟起来的了。方秋祥的病来得真不是时候,但又实属无奈之举。金小菊不能把话题转移开,对金小菊来说,方秋祥的病虽来得不是时候,但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吴兰兰此刻更需要求助依赖她金小菊和许志国的了。现在除了担心吴兰兰把方秋祥生病了的事告诉云勤外,其他这样事情就不可能会变得更难预料。 吴兰兰始终认为金小菊与许志国心情大好是因为许云勤出去打工没了精神拖累。只要他们紧盯着吴兰兰不放就行。确实,这一段时间里,许云勤也很少给吴兰兰写信了。这对于许志国夫妇来说实在是最高兴不过的事情。他们愿意替代儿子来给吴兰兰加以照顾,这点吴兰兰就是这样认为的,她自己对许志国夫妇的热情除了内心感激外,至于其他什么想法确实有点估计不足。 现在,村子里总有人陆陆续续都外出打工去。许志国就很是担心。有人想去广州,因为去广州的人不可能不把方秋祥的事告诉许云勤。许云勤虽然对于方秋祥没有像吴兰兰那么热情,但,许云勤还是会寄钱给方秋祥的。许志国是无力阻止许云勤这么去做,但许云勤写信的频率在减少对他也算是天大的好事。村里人不去找许云勤,那么许云勤就不会想到方秋祥。 许志国姐姐村的那个人现在天天求着志国姐姐来同许志国说好话儿。姐姐拗不过他,就托儿子董方奇过舅舅这里来打听消息。许志国说,事情哪有这么快就能解决,要他耐心一点,但也告诉外甥,女方应该在年底就会搞定。 外甥告诉舅舅,这个男人有点懒惰,如果女方与舅舅关系还可以,希望舅舅让女的就尽快放弃。许志国告诉外甥说,这个女的就是方彩丽的嫂子,方彩丽她哥死后,许云勤却迷上了她,村里传出来的话都很难听。所以,趁你表弟没有在家,我们把这门亲事给她撮合了,许云勤才会彻底死心。董方奇说,舅舅,既如此,我也愿意支持帮助您。我表弟毕竟年轻不懂事,有些事情要去做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去触碰的。 得到自己外甥的支持,许志国信心倍增起来,更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是千真万确的。金小菊意志没有许志国这么坚定。虽然她也巴不得吴兰兰马上答应他们的要求,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但时至今日,金小菊还没有一次开口把自己与许志国的计谋泄露出来,无论是有意无意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吴兰兰自然也就根本不可能知道亲戚的阴谋。 方秋祥没钱继续治病,范蓉娟就让邻居帮忙把方秋祥接回家来。 范蓉娟的母亲这天竟破天荒地过来看望女儿。这让吴兰兰他们吃惊不少,赶紧买菜做饭。范母却说,你们别空忙了,我同自己的女儿说几句话儿就走。吴兰兰就转过自己家来,也不去思量她们母女在一起要说什么悄悄话。 范母不吃饭就走了,甚至都没有转过来吴家同吴兰兰她打招呼就回去了。吴兰兰中午再转过方秋祥家,才知道她已经回去了。范蓉娟也看不出什么反常的地方,吴兰兰只好对弟媳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范蓉娟勉强笑着说:“嫂嫂,你不用客气的,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反倒有些生分了。” 方秋祥的病症与他哥哥开始的症状一模一样,吴兰兰怀疑应该与他们家庭的遗传疾病有很大的关系。昨天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一次比上一次看上去还要严重,白细胞正在极速增加。几个亲戚挤在吴兰兰家一商量,决定还是送他进医院去进一步治疗。范蓉娟这一次却坚决不同意把自己丈夫送去医院,还哭哭啼啼说自己孩子连买奶粉也没钱了,既然大的保不住,就只能保小的了。亲戚没有办法,只好由范蓉娟自己做决定。方秋祥苏醒过来就显得痛苦异常,亲戚再次恳求范蓉娟将秋祥送医。范蓉娟就说:“既然你们这样诚恳,我还有什么好反对的,你们送过去,医药费也只能暂时由你们来垫付。”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范 蓉 娟 抛 夫 弃 子(二) 不知是谁把方秋祥生病没钱在家等死的事捅漏了出去,这件事也不知许云勤是怎么知道的。这天他突然就出现在方秋祥的家里了,他要求范蓉娟同意他给方秋祥送去医院治病。范蓉娟对许云勤的提议很是冷淡:“你说得轻巧,我们家已经没有钱替他治病了。再说,即使有钱他的病也是治不好的了,我也是忍痛放弃的。”许云勤不满地说:“就算我们知道秋祥的病是治不好了的,但作为自己的亲人,你是不是也应该尽量让他走得轻松愉快一点,不让他那么痛苦就是吧?今天你只要同意让他去治病,钱都由我来想办法。” 范蓉娟苦笑着说:“小姑父,你能有多少钱?大家都知道,这可是一个大窟窿,最多的钱也是填不满的。” 云勤坚定地问:“我就问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范蓉娟轻描淡写地说:“那我随便你们吧,只要到时候别埋怨我就行。” 许志国闻讯许云勤回来了,连自己的家都不转过来就径直去方秋祥家里去,就感到有些大事不妙。他赶紧丢弃自己手上的农具跑到方秋祥家。正赶上云勤和几个人把方秋祥从床上搬出来往一张担架上放。许志国走过去拉住云勤的手说:“云勤,你先回家去,你妈有急事在等着你,这里由我来帮忙就行。”云勤不假思索地说:“我妈有什么急事不能在我晚上回来后说吗?这里救人要紧。”许志国平声静气地对他说:“云勤,你听我说,你妈真的有急事在等着你,秋祥的事我来替你帮忙着办。”云勤固执地说:“爸,您先回家去吧,秋祥到医院还需要有人帮忙照顾,您年纪大了吃不消的,家里有什么事?等我把秋祥送到医院后回来再说吧。” 许志国见劝不住儿子,就气哄哄地说:“云勤,你就不听我一句话了吗?你妈也是病了几天没下床了,你如果是孝子,你就该马上回家一趟去。” 云勤歉意地对父亲笑着说:“我妈病了,我自然会带她去看病的,但现在秋祥的病情这么严重,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爸您先回去吧,最多半天我一定带母亲去医院看看。”大家都知道许志国是不想让云勤把方秋祥送医院去,个中原因也都十分清楚。他们父子也是同样道理,只是没有一个人此刻站出来说一句话,不管是替云勤的还是替志国的,只要一说话,就肯定会得罪另外一个人。 许志国黒着脸回家,气得浑身还在发抖。金小菊就担心地问他:“志国,你是不是病了?” 许志国身体在发抖,嘴里说不出话,就只顾翻白眼,金小菊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就过来掐志国的人中,把志国掐得发疼,志国就用手来打掉妻子的手道:“你瞎忙什么呀,我要被这个逆子活活气死的了。” 金小菊也生气起来:“你一个大活人,白天说什么梦话,云勤人还在广州,离这里上千里远呢?” 许志国痛苦地说:“你才是睡在鼓上都擂不醒的人,他今天偷偷回来你也不知道,现在倒好,他发什么神经病,非要把秋祥送进医院去不可。” 金小菊这才意识到丈夫为什么会气得这样浑身发抖,但她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话,就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你这不是上山去干活了吗?” 许志国很痛心妻子人没老耳朵先背了起来:“快半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就你耳朵背,在隔壁也听不到?” 金小菊知道丈夫在埋怨自己对这件事关心不够,如果自己早点晓得这件事,自己过去制止比他过去要好得多。就不能再去与丈夫对着干。否则,以志国的脾气,事情就会越吵越无法收场下去。 许云勤把方秋祥送进医院,医院立即开通绿色通道给方秋祥放行。 许云勤把方秋祥住院手续办好,就把陪护的事交代给方家的几个亲戚。因为父亲说母亲也生病了,他不得不马上往家里赶。 云勤回到家,父亲没在,只有母亲一人在家。金小菊看见云勤,自然满心欢喜,拉着云勤的手问这问那。云勤惊讶地说:“妈,你先别问我,一听说你病了,我很焦急的,妈,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看病去。” “云勤你白天里说什么胡混话,妈好好的,要去医院看什么病?” “我爸说你生病了的,看来是他吓唬我了。” “别听他乱说,他呀尽都是胡言乱语的。” “妈,你真的不要紧吗?那我就先出去一下,我有许多事要去办。” “你瞧瞧,刚回家就这么猴急着干嘛去,难道和我多说几句话都烦了吗?”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真的还有事,这次回来急,回去也急,就几天的假。” “云勤,你这次回来这么急,难道就只是光为方秋祥的事吗?” “妈,不光是他的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非回来不可。” “能不能告诉妈,还有什么事非得回来自己办不可?” “你别问了,我一时讲不完的,等我办好后回来再告诉你好吗?” 云勤刻意要出去,母亲是无法阻拦住的,就由他出去,嘱咐他饭早点回家里来吃,云勤嘴上应声好,腿早已离开了家。 许志国回家来,云勤还没有回家,就问妻子云勤从医院回来又去哪里了。又自言自语说,到别的地方我都不管,到兰兰家去,我就不饶恕他。 金小菊不满地说:“你呀,就是看咱云勤不顺眼,也不知道你们前世是结了什么冤仇?”许志国大声说:“早知道长子是这副德行,我还不如不生下他来好,现在倒好了,他翅膀也硬起来,就可以把我不放在眼里了。” 小菊就说:“你别把责任都推卸到儿子身上去,你如果教子有方,他就不会这样不听话,老人言:子不教,父之过。” 许志国愤怒起来,就把声音调得老高道:“他堕落下去,是我的责任?你宠他护他,你就没有责任了?” 金小菊看许志国发怒起来了,就赶紧灭火道:“好了好了,我们都别争吵了,都这个年纪了,有什么好发火不发火的?就是做错了事,也还能改正过来的呢?” 两个人接下来就把话题都转移到吴兰兰身上去。志国焦急地说:“小菊,你到底同兰兰有没有提起过我们之前商定好的事,如果没有?你得想个办法尽快告诉她。我从云勤身上看到了某种我们都不曾有过的毅力。” 金小菊淡漠地说:“你急什么,现在这个时候,你也不看看我有没有机会?你放心吧,只有到条件成熟了,自然就会瓜熟蒂落。” 许志国不无担忧地说:“你讲什么故事,还瓜熟蒂落的?到那时,我们恐怕就自己找地方上吊去了。”金小菊不满丈夫这样奚落自己,就反讽道:“你一个大男人,也闹这一出戏?我可没有你那么大决心,我还想好好多活几年。” 许云勤很晚回来,许志国就问:“你今天回来,连自己的家都不顾,就把方秋祥送去住院,我问你,他住院难道不需要钱吗?你是否给他垫付了住院费用了?” 许云勤就说:“我是把他送去医院了,看他也没有多少活头了,这么年轻的人?他马上就要走了,难道你们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许志国讽刺儿子说:“你以为就你一个人高风亮节,我们都是绝情寡义的人,秋祥第一次就医还不是我陪着他去的?”许云勤想进里间换件衣服,许志国拦住他继续问道:“你别做油头,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许云勤不耐烦地大声道:“我晚上还要出去外面办件事,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想回答。” 许志国愤怒起来说:“你是不是认为我现在无法整治你了,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吗?” 云勤开始反抗说:“你除了拿大人臭架子来压迫我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本事?我现在是成年人,我有支配自己自由的权利。” “你有狗屁支配权,你就算活到一百岁,你也逃不出是我许志国生出来这个事实。” 许云勤憋着一肚子气,对此既不好反驳又不愿承认更不能否定,他现在很讨厌父亲的这副嘴脸,倚老卖老也就罢了,总拿这些无聊的话来刺激他有什么意义吗? 许志国就一个目的,想要云勤承认自己替方秋祥垫付出去住院费,并且想了解到他到底垫付了多少出去?许云勤这样与他顶撞也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的。云勤毁了他一个高大威严的父亲形象,这个向来喜好面子又没有什么威信的男人竟连自己的儿子都治理不了,这对于他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 第一百十二章 范 蓉 娟 拋 夫 弃 子(三) 许云勤也许有许志国的偏执,这对父与子,既血肉相连又矛盾重重。云勤从小就排斥父亲的严厉假威风,虽表面屈服,内心却充满着抗争。 金小菊对于这对父子也是鞭长莫及的。谁也说不服谁,偏偏又生活在一起,在同一个屋檐下避风躲雨,在同一个锅灶里吃饭。这也是她为之悲戚的地方。 云勤曾经说过自己从此不再吃许家饭的话,今天也一样,母亲让他吃饭他也不吃,他还是喜欢往吴兰兰家跑,饭就过吴兰兰家去吃。别人的讽言冷语,冷嘲热讥他一概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方彩荷对许云勤天天跑吴兰兰家有自己的看法,她趁云勤没有在家就给金小菊灌浑汤儿道:“小菊呀,你们做大人的怎么一点也不急啊,换了我,自己的儿子老往一个寡妇家跑,绝对是不被允许的,就算一点事儿也没有,两人最清清白白谁又会相信?而且,两人还是姑舅表亲的关系,这样难怪别人才不说闲话。” 金小菊笑着说:“彩荷,你别多心了,是我让云勤多过去帮帮他这个大舅嫂,开始他还不肯去,就怕别人说闲话呢。” 方彩荷冷笑道:“小菊,你就别隐瞒了,谁不知道你们一直反对云勤过去的。现在,又自己推翻过去的说法。不过,我也是好心提醒。万一有了事,你可别怪我当初没有提醒过你。” 方彩荷一走,金小菊就开始流泪了。是啊,在别人眼里,我金小菊是何等的慵俗无能,自己的儿子与亲戚不明不白,还替儿子作辩护。 许志国一回家,金小菊就与他商量,说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方彩荷就都敢说。也不是说方彩荷说错了什么,但我们确实应该重视一下了。我已决定对吴兰兰摆明自己的态度立场,既然云勤不肯放弃,那么就由吴兰兰个人来做出牺牲。我们先礼后兵,把事情明确告诉她,希望她能放云勤一马,别把云勤该坑进去,毁了他的一生。 许志国点头同意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对方家付出了那么多,也是该她回报我们的时候了,如果吴兰兰能明白这一点就好。” 金小菊对许志国说:“方秋祥的病这几天也不知道好一点没有,你就算虚情假意也得过去看望他一下,我们的感情付出去越多,方家的压力就会越大,到时候他们也就无话可说的了。” 许志国笑着说:“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做,我自己去医院一趟,看看秋祥的情况也好。” 金小菊催促他说:“那你早点去早点回来吧。” 金小菊去吴兰兰家,云勤正替兰兰在挑水。吴兰兰远远看见金小菊走过来,就对云勤说,你母亲来了。云勤说,来了就来了,她还会把我怎么样。吴兰兰笑着说,你这人,说话总是带着情绪的。小菊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小菊看见云勤一脸汗水,就问云勤刚才在做什么,怎么满身都是汗水。 吴兰兰就说,他刚在替我家挑水,把一缸水都挑满了。兰兰引小菊屋里坐下来说话,云勤就又转到外面出去了。 金小菊也没有说云勤什么,她今天过来目的是找吴兰兰谈谈心,现在云勤走了,她心里就仿佛落下了一块石头来。她对吴兰兰说:“兰兰,这几天秋祥由谁在照顾?” 吴兰兰就说:“我们有亲戚在轮换的,今天应该轮换到二姐家了。” 小菊小心地同吴兰兰说:“兰兰,外面都在风传,说范蓉娟的事,我作为亲戚是听不下去的,也据理力争。” 吴兰兰显得有些愤愤地说:“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专门想看人家的笑话,这些人最恶心。” 金小菊叹息道:“是啊,兰兰,你们还是要提防这些小人,这些人看似人畜无害,其实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吴兰兰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但没有接腔。 金小菊自言自语道:“哎,做人难啊,兰兰,尤其是像我们做女人的,行的最端也会遭人非议。” 吴兰兰对这个话题更不敢接腔了,她已开始感受到了来自金小菊的咄咄逼人的压力。 许志国的外甥这天带那个男的过许家里来。许志国说,你这个事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不过,你还要有耐心,别心浮气躁呀。你看我老婆今天又过去了,等她回来,我再替你问一下具体情况。现在,她家的事情有点多,她小叔子生病很重,我们不能直接去刺激她,只能采取别的方式来取代过去的做法。 金小菊从吴兰兰家回来,许志国正与那个男子棋下得欢,董方奇在旁边观战。他看见舅妈回来,就跟舅妈到厨房问舅妈:“舅妈,听我舅讲,您刚才是去那女方家的,她的情况怎么样?这个男的他今天又缠着我,要我非把他带过来不可。” 金小菊就说:“方奇呀,你叫他别急嘛,这件事我会用心的,不过现在看这情况有些变化,在这个时候我可不能对女的去直说。” 董方奇犹豫着说:“舅妈,那我怎么对他说好呢?我看他真的有点急了,要不您最好把那女的约过来,让他们先见一面好吗?” 小菊摇着头说:“这个还是不行的,我约她过来,原先又不同她把事情说清楚,人家肯定会很反感的,再说,这个男的都来我家好几次了,连自己名字都还没有告诉我们呢?” “舅妈,这是我们疏忽了,他叫虞财宝,与我是同村的,他父亲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们两家走得还是比较近的。” “那就好,你等会儿也把这个人与你们的关系告诉你舅舅一下。” “好的,他知道我舅舅喜欢下棋,他也懂得一点点,这不两人一下起棋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你舅舅这人,就是这副德行,下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一下棋,雷都打不动。” “您还别说,有兴趣爱好总比一点没有的强,我舅也算是洁身自好了。” “方奇,你别鼓吹他,他听见了,尾巴就会翘上天去的。” “你们又在说我什么坏话,我知道,外甥一来,你就向他反宣传起我来。”志国后面跟着虞财宝。财宝笑着同小菊打招呼:“舅妈好,舅妈辛苦了!” 小菊笑着说:“你别客气啊,你也是稀客,我真担心招待不周呢?” 虞财宝还是挺健谈的:“舅妈,您快别这么说,刚才我舅说您替我的事忙前忙后操心,这不,您刚从她那边过来,我很感激您的,大恩不言谢,这恩我虞财宝以后再报了,” 志国不喜欢来虚的,就插话说:“好啦,你也别说那么多话了,时间还早,来,咱们继续开战。” “都什么时候啦,还没有过够棋瘾吗?饭马上就做好了,财宝,你别理睬他去。”小菊制止不了志国,就客气地让财宝别下棋了。 虞财宝看着志国又看着小菊,不知听谁的好。 董方奇出来打圆场说:“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马上就要开饭了,下到中途停下来会很难受的。不吃饭,饭就要凉;吃饭,胃口又没了。” 许志国不满董方奇的话说:“你又不懂这里的乐趣,瞎起哄干嘛?财宝,你别听他们的,我们至少还能下满一局。”财宝就跟志国走回房间里去,棋子还没有收起来,两人又开始布局。 小菊就对方奇说:“你看看你这舅舅,我的话他从来都不听,我饭烧好,你也别去叫他们去,我们先吃,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方奇笑笑点头,以表示对舅妈的支持。 方秋祥这天出院,云勤前去结账,吴兰兰对他说,我看过清单了,估计还有一点钱可以找回来,你别递给蓉娟了,你得自己留着吧,反正这次都是用你的,还一点是一点吧。云勤笑着说:“这个没什么,他们更需要零花钱,你就别替他们做主了,我是不差这点钱的。”吴兰兰心酸起来说:“这许多年来我们方家能挺过来,还不是靠你在默默支持,我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口上不说心里牢记着的。”云勤连忙摇摇手说:“你别多说,这样做我是应该的。” 云勤接秋祥回家休养。志国不知又从哪里知道这次秋祥的医药费都是云勤一个人支付的,据说还付了三万多,这个晴天霹雳直击的许志国大口吐了血。当天,他就专候着许云勤,把他逼回家盘问。许云勤开始怎么也不承认有那么多,后来,许志国让金小菊去范蓉娟这里把住院结算清单拿过来掷在云勤面前,并说蓉娟自己承认药费确实是云勤垫付的。云勤再解释也没用。许志国说,这几年你所干的出格事我都可以容忍,但这次的事已经无法再忍受了。许志国冲着云勤大吼大叫:“从此之后,我们父子恩情断绝,永不相认,我会把父子断绝文书写好告示广大村民的,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 第一百十三章 出 人 意 料 的 “告 示” 许云勤闻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金小菊一把拖着云勤的双手哭泣道:“他老糊涂了,你也跟着他瞎胡闹吗?这个家还要不要完整啊?”云勤决绝地说:“妈,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家,我是留不住呀,你别拖住我,我就算讨饭也不会再回头的。” 金小菊死死拖住云勤的双手不放悲恸起来:“你们就是这样闹来闹去的折磨我吗?你爸就是把话说重了一点,你也不能这样去计较呀!” 云勤坚决要走,这次,金小菊怎么也拦不住。许志国走过来,把妻子的双手硬生生地一把掰开,对许云勤继续怒吼道:“滚。” 吴兰兰这次没有机会送云勤去车站。云勤走后大半天,才从方彩荷口中知道他们父子大吵大闹的整个过程。她内心很是替云勤不安的,怕云勤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云勤与父亲的争吵都是她方家惹下的祸孽。如果没有方家这么多的事情牵扯到他,云勤也许日子早已过得有滋有味的了。可现在,方家的事已经不光在毁灭着自己,同样也在毁灭着许家。吴兰兰目前也无能为力为许家去做任何事情,她自己生活也是过得相当艰辛的。虽然她很渴望许家父子能够和睦相处,但愿望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起不到任何实际的作用。 云勤坐上南去的班车,无心欣赏窗外的美丽景色,内心酸楚极了。自己与父亲之间夹杂着可怜兮兮的母亲、弟弟和妹妹自不必说。他们虽然都已经不小了,但自己是长子,本应该为家庭分忧出更多的力了。可是,他对于许家这么多年来又干了些什么?云涛本与我关系也还不错,但自己一次次的行为令云涛越来越反感,渐渐地,云涛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父亲那衰老面庞,花白的头发,恼怒而失去理智的神情都一一在云勤脑子里晃来荡去,令他悲哀忧思;接下来就是母亲弱小的身体,皱纹满面的脸和黝黑的肤色所留下来的苦难岁月的印记。云勤擦着大把大把流下来的泪水,心潮彭拜起伏难以自己。 外面和风拂柳,水天一色。那金黄色的柳叶像小刀鱼片似的正随风飘落下来,纷纷扬扬很是悠闲自由,它们难道就没有烦恼了吗?有些树条开始光秃秃的落完了,细枝垂挂下来柔软纤细如线,千丝万缕;远处的山梁上金黄色的枫林树叶与翠绿色的竹山翠竹叶片相映成辉。几朵白里透红的云彩不紧不慢地绕着山顶的树冠移步飘逸。 车窗外的田野里,散落着几处正在收割晚稻的农民,看不清他们的脸,穿着朴素的单调的衣服,忙碌的身影在金黄色晚稻田海洋里流动忙碌,他们一如无家可归的色彩斑斓的鱼,机械的动作显得滑稽可笑。车厢里一定没有一个人会像云勤那样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厢里随处飘来旅客的说笑声,有人指着车窗外的世界议论着什么。他们轻松的话语分明显示出大好心情与许云勤满脸愁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不也是车厢的那些鱼吗?只是他们无法像车外世界的‘鱼’那么自由自在。他们被一种用铁皮和玻璃组成的移动的大‘鱼缸’襟固在‘鱼’腹之中。因此,他们虽然亢奋而骚动却也无可奈何地在狭小的‘柜子’里磨磨嘴皮子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已。云勤真的很累很疲惫,他不需要别人的那种情绪来刺激大脑,他只需要安静和休息就行。瞌睡像一只讨厌的臭虫一样缠着他的眼皮,云勤是没办法把它驱赶走的。 许志国此刻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地步。他在家里找出纸笔,毛笔饱蘸着墨水,龙舞蛇游似的就飒飒飒把一份告示写了出来。 许志国也顾不上细思默想,他将写好的《告示》张贴在‘聊天阁’戏台柱子上面,村民都不知道许志国《告示》上写了些什么内容,全都围上来围观。一看是一份父子断绝关系的通告。 晚上,已很久没有过来串门的许云鹤气冲冲地走进了许家,小菊忙着给他让座。许云鹤气愤地大声说:“嫂子,我就不坐了,你们许家出了这么大的花边新闻,我是恭喜道贺来了。”一边说,一边把这份《告示》重重地拍在许志国的桌子上面。 许志国轻声说:“云鹤,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同意你把它撕下来啦?” “我大白天都没脸敢上去撕它,只能趁夜深人静像做贼一样撕下来。志国,你家里事最大也不能把它到处张扬到外面大庭广众面前去,尤其是你和你自己儿子的私人恩怨,父子弄得这样灰头土脸干嘛?” “云鹤,你听我说,你是没碰到过像我家这样子的倒霉蛋事,你说话自然是轻轻巧巧的,如果换作你,也许会干出比我更加出格的事情来也不一定呢?” “志国啊,我到现在都没有真正了解你的性格。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不承认自己有过错还如此振振有词是我所没有预料到的,好吧,你好自为之吧。” 小菊拦不住云鹤,眼睁睁看着云鹤气哼哼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可怎么办?志国,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咱们嘴上说得最恶毒一点都不为过,也只不过是凭一时之气,过去也就气消了,现在,你把咱家的丑事全都张扬出去了,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志国,你把告示都张贴出来了,你难道就不怕村里人笑话你一辈子?” “我还在乎别人笑话吗?我许志国都吃到六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怕人家笑话我?要笑话也是笑那个畜生,这与我无关。” “志国,你是不是犯老年痴呆症了,说出的话这么荒唐不经,你太令人悲观失望了。” “你们别想联合起来整治我,现在不是过去了,我谁也不怕的。” “谁整治你了,你自己怎么会一点都认识不到错误了呢?” “错误,我是非观念分得清楚得很,你们老是对我指责和讽刺,我就同你们分家来过。” “志国,你真的不可理喻,你让我们很难过。” “你难过个屁,我才是被你们害得最惨的人。” 吴兰兰现在左右为难一时不好意思到许家来劝说,她也听说了许志国写了份《告示》张贴在戏台‘聊天阁’的台柱子上,她也不敢去看这个《告示》。很多看过《告示》的人都能够有声有色地背出几条几款出来,并以此为议题在村子的各个角落里生根发芽议论纷纷。 许云勤一切的麻烦都与她方家有着直接的关系,但吴兰兰无能为力把这些麻烦消除掉。她只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希望这场风波能早点烟消云散。 金小菊对于许志国的出格表演伤透了心,但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消磨由此造成的影响,只有听天由命。 方彩荷从方秋祥家里过来,对邻居们说:“秋祥是熬不过年底的了,范蓉娟看来也不是个好人,也许她已经找到另外的男人了。” 鲍玉梅正好也在院子里,听了,就接过话说:“小姑子,看你说的什么话呀,秋祥家的事,是好是坏都不能早下定论去。你在这院子里说一下也没什么,但在外面,尽量别说这样的话。” 方彩荷不满鲍玉梅批评自己,就说:“嫂子,你从来不去秋祥家,不知道他家里的具体情况,我每天去一趟,比你了解得多许多。” 鲍玉梅听了也回敬说:“那也是的,现在秋祥家,秋祥一走,他老婆孩子确实是个难题,就算蓉娟要走,我们也不好意思拦着她,蓉娟毕竟还这么年轻。” 方彩玉也接着说话了:“她要走,随便她一个人去,但必须把方秋祥的宝贝骨肉该留下来,这是我们方氏的底线。”金小菊因为自己心里不痛快,自然也就懒得与大家讨论起这些问题。 大家从方秋祥又说到方运庆,再说到吴兰兰。正聊得欢,樟树婆走过来说:“你们议论够了没有,说得差不多就行了,一定要挖别人家的伤疤,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樟树婆的话有理有据,大家都不想去辩驳她,就一个一个慢慢散去。樟树婆走进金小菊的家,对小菊说:“志国确实做了件很傻很搞笑的事,不过你也别不理他,我就感到志国心里也是够苦的,养儿不容易,更何况是自己的长子在背叛自己。” 金小菊听了就又抹起眼泪说:“太婆,您不知道我心里也难受,他就是太自私。” “好了,我不能多说些什么了,看你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我还能说你什么?” 许志国再怎么装聋作哑,他的那张‘伟大发明’的告示还是让他在村子里红火了起来,并且有进一步向外村扩展的趋势。 有几个外村来走亲戚的人就都已知道尚胡村有个老头子贴出一份令人哭笑不得的《告示》,《告示》宣布与自己的长子断绝父子关系。这在尚胡村的历史上甚至整乡镇历史以来都未曾出现过,真所谓是上无古人后无来者? 方秋祥果然如方彩荷所预料的那样,离新年仅仅还不到五天时间就撒手人寰。方家已经没有了男丁来执掌大事,那么四合大院里的邻居就算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方秋祥的遗体就停放在四合大院的中堂里面。范蓉娟在方秋祥没有断气之前一星期就丢下儿子去娘家不肯回来了。现在守孝的只有方秋祥的二个姐姐四个姐夫吴兰兰以及一大群姐姐的孩子。 邻居过来吊唁后就都各自回家去了,留下来长时间守灵的不多,其他亲戚也不能长时间守在灵堂之上。许志国和金小菊现在也仅仅只以邻居的身份出现了几次,对于之前的亲戚上的事早已闭口不谈了。 ------------ 第一百十四章 家 族 会 议 方家主心骨就只有吴兰兰一个人了,她是根本无法承载这样的重担子的。于是方氏大家庭就为此也专门开了几次小型会议。当然吴兰兰一直都须参加进来。有些事,没有吴兰兰点头,最亲近的叔伯婶嫂妯娌姐妹都不能做主拍板。比如棺材板材用料?吊唁摆放天数、火仓(指开席)规模?乐队档次、调配人手、打忓诵经、掘土封穴等等。大家虽然都会参与进来,但最终拍板的是吴兰兰。如果吴兰兰不点头,商量得最好的方案都会搁浅下来。 大家也充分考虑到方运庆家的实际困难状况,都要求对方秋祥的丧事从简从快处置办理好,尽量用最简单的形式来促成这场葬礼。 吴兰兰并没有告知许云勤方秋祥死讯。许云勤早在信中说了,自己今年不准备回家过春节,除非秋祥挺不住了他才会赶回来一趟。他在信里没有太多的话说,可见云勤直到现在都是不快乐的。如果云勤恢复了心态,精神不那么颓废了,也许吴兰兰也会拍封电报给他报丧。 方秋祥的丧事简单得不能最简单了,快速得不能最快速了。一切从简从快,仅仅两天时间就让他入土为安。 现在摆在吴兰兰和方氏族人面前的另一件头等大事是如何处置范蓉娟的问题。大家都认为想把她人留住在方家是不大可能的,强留也是违法的事。但方秋祥的骨肉是必须要留下来的。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把方秋祥的骨肉留下来后交给谁来抚养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彻底解决,到头来一切都还是空谈。吴兰兰目前已经压力山大了,上有老下有小不说,还有个瘫痪在床需要照顾的女儿,仅靠她一个女子是熬不过来的。 吴兰兰因为有事先提前回家去了。这个会议本来是可以暂时先搁下来的,但许志国却提出了一个让大家又兴奋又惊讶的问题。 许志国说:我替方运庆家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天晚上我把这件事说出来,在座的都是运庆的同宗同族贴心人,只要你们认为这个事可行,我就觉得大家应该都去劝劝吴兰兰找一门亲事来解决她目前的处境。 只有让吴兰兰找个上门女婿来一起支撑起这个家庭,那么,方家的农田地头活儿有人去干了,方家的经济也会慢慢地灵活好起来,她一家才能有未来有希望有盼头。否则,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方运庆家的现实问题。 有人提出疑问:“这个办法虽然很好,也确实可行。但首先我们必须要征求吴兰兰个人的意见,还有,最大的困难是一时间我们到哪里去寻找来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过来?” 许志国似乎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事情当然需要吴兰兰本人同意肯定的,这才是前提因素。如果吴兰兰不同意,以下所有事情都就无法去实施的。我们当然必须要尊重吴兰兰个人的选择。也许吴兰兰现在还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一步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当然她的思想工作必须由咱们大家一起去做,我相信她一定会同意的。 李克敏首先点头说话:“我是非常赞同志国的这个方案的,要彻底解决方运庆家的后续家庭生活问题,只能从源头上来下手,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一直在抽烟没有发言的梁勇这时把烟头在板凳上摁灭了说:“我也一直在思考方运庆家的这些棘手问题,可以说,现在我们把方运庆家的事能够妥善处理好是需要动一动脑子下一番苦功的。方运庆家这几年的变故太快太惨让大家都感到无所适从。从他老婆去世开始,短短几年工夫,一个好好的家,就几乎从天堂跌落进地狱里去了。这也许是造化弄人,把方运庆一锤就击倒了。我们都是他家最亲近的人,我们不帮他谁来帮?当然,我们自己家庭也都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困难,但比起方运庆家的不幸,我们已经感到十分荣幸了。” 沉默的力量一旦被唤醒是无穷无尽的,梁勇的发言是掷地有声。大家都为之鼓舞起来,都纷纷赞同许志国的这份提议。现在需要把吴兰兰本人找过来,不管吴兰兰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如何,大家的出发点肯定是善意的、建设性的,愿望也是美好的。 许志国说他会给吴兰兰物色好一个令吴兰兰满意的男人过来,不能说百分之百满意,但肯定是上等的相对般配的人。 吴兰兰本人很快就被叫过来了。为了能够说服吴兰兰尽快,招婿,大家早把吴兰兰比较信任的女人都拉过来参加本次讨论会,并事先向她们重点说明吴兰兰需要这样一个人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就这样一来,院子里几乎所有的妇女都参加进来了:鲍玉梅、金小菊、樟树婆、方彩玉、都叫过来了,方彩荷听说是要给吴兰兰撺掇男人的事,就不请自到很早就来到了方彩玉的家里来。这样,院子里已经没有落下谁家的人没来参加这次会议了。 除了不把方运庆找过来,方彩玉客厅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吴兰兰进来看见这么多人就开始紧张起来,她还不知道大家正在为她个人的大事从而这么重视起来。 方仁德等吴兰兰坐下来后就首先发言了:“兰兰,今天大家能够聚在一起,都是非常关心你后面所面临的生活生产等问题。大家都认为如果不能一次性彻底解决你接下来的这些问题,不光你吴兰兰本人今后没有出头之日,也是我们整个方氏宗族里的一桩闹心大事。你吴兰兰是我们方氏族姓里最了不起的一个媳妇,虽然你家庭的遭遇令人同情和惋惜,我们也极力都想用微薄的力量来帮助和支持你。但这些帮助和支持都只是暂时的、微小的、十分有限的,是远远解决不了你的整个家庭大的问题的,最努力无非也只是杯水车薪。” “说到此,我在这里特别要感谢许志国夫妇和他儿子许云勤的无私帮助和默默付出。你也知道,许云勤的遭遇也是大家都深表同情也深感遗憾的,这些我也不去多提了。但是,即使大家最努力,也不可能一直只帮助你一家子下去,各自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因此,大家的帮助都是非常有限和微不足道的。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要从根本上由你自己本人来解决,我也觉得大家为你已经是群策群力的了。当然,我们大家最迫切最期待的还是需要得到你个人的意见和认可。如果你对我们下面给你提出的方案给予否定,我们一定也会尊重你个人的选择。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触及问题的真正本质,我在这里先卖个关,等下就由你太婆来给你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吴兰兰不清楚大家要给她提出什么要求来让她做出选择。既然今天晚上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为她一家子讨论问题的,自然她也是心存感激的。但吴兰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进行表态。 因为她根本还不知道大家需要她在哪些方面在这么多长辈们面前作出承诺。樟树婆笑着说:“兰兰,你也别紧张,都是一家子人,就算我等下说得有些不妥当合适,你也别生气,我们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你好的。” 吴兰兰就说:“太婆您只管直说,我肯定不会从中反对和捣乱的。” 方彩荷笑着说:“兰兰,等下阿婆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给你听的,你要慎重考虑,别急着表态就是。” 兰兰特别不喜欢方彩荷和她母亲这两个人。别人至少都是很直白明确的,只有这方彩荷最喜欢搬弄是非。但刚才方彩荷的话也没有什么恶意的成分,吴兰兰只好点头说:“彩荷姑姑说得也是,我吴兰兰会认真听取长辈的话的。” 樟树婆接着说:“兰兰,从你嫁到方家也有十几年时间了,我也是看着你把方家老小照顾得这么周到全面,这是我们老太婆都应该学习的地方。你家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面临着更大的困难,因此,大家都希望能替你家想出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出来,这样就可以减轻你个人沉重的负担减轻你的思想压力,同时也可能帮助你从困境中慢慢走出来。现在,大家都认为你需要找一个好的帮手来替你分忧解难。” 吴兰兰开始听得非常认真,但听到最后,脑子就一片空白起来。她的头无端就疼痛起来,以至于她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金小菊随声附和说:“是啊,兰兰,你这样一个人真的活得太累了,我也替你发愁,假如你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人过来与你分担这份责任是大家都所希望看到的。当然啦,我们这都只是给你个建议,最后的选择决定权利还是在你自己手上的。” ------------ 第一百十五章 虞 财 宝 入 赘 方 家 吴兰兰似笑非笑的说:“我很感谢大家的这番好心美意。只是,我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考虑过我自己个人的问题。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也会重新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鲍玉梅、方彩荷、方彩玉后都前后发表了个人的意见看法,都一致劝说吴兰兰重新找一个男人过来分担家庭的压力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明智的选择。吴兰兰似乎也有些心动了。许志国也趁热打铁说会替她去外面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过来。 此刻的吴兰兰内心很是纠结伤感。她真的不知道是应该马上答应下来好,还是立即拒绝他们的建议好?她非常清楚他们方氏族人和许家父母都是不会同意她与许云勤结合在一起的。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厉害冲突关系存在,是不可能一时间说清道明的话题。 金小菊这几天又开始对吴兰兰殷勤起来了,她对她展开了怀柔攻势。一方面,小菊把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对吴兰兰一家人的生活关怀上面去;另一方面,小菊又让许志国经常去给吴兰兰田头地尾干些农事活尽量给予吴兰兰家生产上帮忙照顾。 金小菊则天天陪护在吴兰兰身边,对她在精神上施加某些压力和影响。她虽没有在语言上加以步步紧逼,但却使吴兰兰在心里上更加难以承受:一方面她已经无力阻挡金小菊的实实在在生活上的帮助;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许家在给她生活精神双向无形压力也无非是想感化她,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束缚她制约她,小菊真正的目的是要她离开许云勤。 吴兰兰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她内心不可能放下许云勤。虽然,许云勤也从来没有向吴兰兰明示或者暗示过什么,但这并不表示许云勤心里就没有她吴兰兰的地位位置。倍感痛苦的是,云勤的父母都站立在她和云勤的对立面,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的亲生父母。她懂得现在只有牺牲自己个人幸福,放弃自己个人美好的追求才是最好的结局:一个可以宽了云勤父母的心;另一个能让云勤从沉迷她的噩梦中惊醒过来,重新开始他新的生活。 吴兰兰在夜深人静时,深深地陷入自责和矛盾苦闷之中。她必须要趁许云勤没回家的这个空隙果断作出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牺牲自己成全云勤还是值得的。哪怕把自己的幸福完全都交给自己不爱的人,只要让许云勤幡然醒悟死了心也是值得的。主意已定,吴兰兰很快就答应了金小菊的所有要求,吴兰兰准备提前相亲。 虞财宝接到许志国的通知,几乎激动坏了。他赶紧去理发店做了头发,让老板娘把‘摩丝’打得整个头发油光锃亮几欲滴下油来;将多年都舍不得穿上的浅灰色西装拿去服装店熨烫得服服帖帖,西裤驺折都熨得一丝不苟起来。粉红色金丝领结试了又试,直至自己满意为止;然后在皮鞋上用心,他觉得穿上黑色皮鞋才有气派。虽已经半新不旧了,但经过鞋油的深度润色涂抹,早已经胜过崭新的了。当然还有袜子、手表、自行车等必备的行头。 虞财宝先前往云勤的姑妈家,请姑妈给他出出主意,第一次去还需要带什么礼物?姑妈就告诉他需要带点什么礼物去。因为,女方还有小孩子,所以,姑妈还建议他多带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糖果糕点过去,这是比较现实的理想法宝。大人喜欢,小孩子更是为此印象深刻。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一个男子能够全面考虑到女方需要什么,肯定是个加分点,一个心细之人,好印象一定要在第一次见面会上就让对方留在心底? 虞财宝的相亲就安排在吴兰兰的家里。 因为虞财宝先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自己又在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吴兰兰的基本要求,相亲就顺风顺水。虞财宝回家去很是得意,他跑到姑妈家鼓吹自己今天已是超水平发挥。姑妈自然也很高兴,只要女方认可,这门亲事估计很快就会促成。 虞财宝的个人情况吴兰兰都只能通过金小菊一人之口来了解。而金小菊又不可能在如此的关键时候会说虞财宝的缺点,金小菊本就盼望早一点促成吴兰兰和虞财宝的这个婚姻。 吴兰兰虽然对金小菊在称赞虞财宝个人的优点上半信半疑,但也渐渐对虞财宝本人开始好感起来了。两人认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吴兰兰通过许志国和云勤的姑妈,把自己的一些要求提出来。她对姑妈说,自己还有个条件,那就是两人先住在一起生活但暂时不去办理结婚证过来,两个人须先磨合半年时间后再说。如果在这半年时间里都觉得彼此可以继续发展下去了,那么半年后就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这个条件也不算苛刻,但虞财宝心里总感到有一丝的不爽。这不是在试婚吗?她分明是对我虞财宝还不太信任吧? 许志国和云勤姑妈都劝说虞财宝别为这点要求纠结在心里:如果你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们就无法再帮上你的忙了。 虞财宝其实从第一次走进吴兰兰家开始就对吴兰兰的美貌身材入迷起来了。他内心是希望早点与吴兰兰结合在一起的。只是,吴兰兰说暂时不愿意与他去办结婚证,一时有些不痛快起来。他感到眼前这个女人有一套手段是自己无法驾驭的,他是非常希望生米早点煮成熟饭。虞财宝以为凭借自己不错的形象体貌特征,吴兰兰肯定也是非常喜欢满意的。现在看来,吴兰兰还是留了一手。 许志国很反感虞财宝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做派,就严厉的批评他道:“虞财宝,事情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你应该很知足的了,你有什么好犹犹豫豫的谈要求?” 虞财宝脑子并不笨,马上应承下吴兰兰所有的条件。这样吴兰兰与虞财宝就自然水到渠成。虞财宝先送给吴兰兰一笔礼金,再给吴兰兰孩子买上几套崭新的衣服后,吴兰兰就什么东西也不要了,两个人在通过简易的结婚仪式后虞财宝就住进了方家。 虞财宝心里明白,住进方家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整个方家此刻就是一堆废铜烂铁,要想在虞财宝手上变废为宝那是需要下一番决心和苦功夫的。 一开始,虞财宝对吴兰兰还是比较尊重的,他平时也显得对吴兰兰彬彬有礼,对方运庆也好酒相待。他主动把家里的繁重的体力活承担下来。这一阶段来,邻居们对虞财宝的种种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方氏大部分人都表示了对虞财宝的认可。 对于邻居们的认可和赞许,虞财宝在心里也是比较开心骄傲的。虞财宝如果能一如既往地像现在这样的出色表现继续下去,大家都会感受到吴兰兰本人不会等上半年的时间,也许她就自己主动催着虞财宝去开结婚证明去了。 吴兰兰自从答应招虞财宝进门后,在农事活动中确实减轻了不少负担,再加上虞财宝交给她的那笔礼金用来接济解困。这样,使她暂时不再为家里两头慌乱而陷入危机之中。 吴兰兰现在又通过方氏家族以及村干部的干涉把方秋祥的儿子的抚养权争取过来。方家也并不是通过法院来维权,范蓉娟自己主动放弃对孩子的抚养权是主要因素。 方秋祥的孩子现在还只有一岁半,失去父亲又离开母亲的孩子正需要奶粉来维持生命。为此,吴兰兰花费在抚养这个孩子上的精力会特别多。虞财宝开始也很赞同吴兰兰的这些做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的花费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渐渐增加起来,虞财宝就多少有了些看法。他觉得必须向范蓉娟去要些抚养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 他认为方家为了减少麻烦,就迁就范蓉娟不出抚养费肯定是不对的,也是不公平的。吴兰兰却还是反对虞财宝向范蓉娟去索要抚养费,觉得这样打起官司来也并不光彩理性。 不是吴兰兰没有意识到范蓉娟还应该出这一份抚养费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是方家亲戚都认为打官司会激起范蓉娟过来争夺这个孩子的抚养权,只是他们极不愿意把这个孩子的抚养权转给范蓉娟。 虞财宝却是从另一个方面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他才不管这个孩子最终由谁来抚养不抚养的问题。假如这个孩子能判决给女方去抚养,那岂不是更好?对他岂不也是一次烦恼摆脱和精神压力的释放。有这样的美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吴兰兰抚养方秋祥的孩子虽然不是出于自己的真心本意,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是她自己个人的事情了,而是方家乃至整个方氏家族的一件大事情。吴兰兰不可能去违背它,至少目前不能放弃秋祥孩子的抚养权。如果吴兰兰放弃了这个孩子的抚养权,那就是与方家、与方氏集体利益作对。吴兰兰没有这样的胆识,更没有这样的资本。 虞财宝对自己的建议没有被吴兰兰所接受很是恼火起来,不过他现在还是形单影只,他暂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同吴兰兰对着干。 他把自己的不快同许志国去讲了,许志国也不赞同他的看法。许志国并且警告他此时不能随意胡来,说你现在就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也只能给我忍受着,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对吴兰兰说出来,半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 第一百十六章 虞 财 宝 的 懒 散 本 性 虞财宝身材并不算太高大,估计是平时很少在家里干农活的缘故吧。人长得白净清亮,他肤色保养得很好,头发乌黑乌黑的发着亮光。不干活时就一身西装革履,很是帅气气派。不知是谁,就给他取了个绰号‘虞小宝’,也不知道他本人喜不喜欢这个绰号。时间一长,别人都以为他真名就是虞小宝了。 虞财宝干活节奏很慢,但是干出来的活却倒很惹老农民伯伯喜欢。他去地里除草,真的能做到绝对的‘斩草除根’,他会把杂草除得一棵不剩。他把杂草从泥土里连根挖了起来,又把草根的泥土耐心抖落个精光,把草根抛到地头岸边去,让太阳光直射晒干瘪,草根很快被晒干燥。 吴兰兰对于虞财宝的这种干活方式很有成见,她对他说,我们家都有那么多田地,光你这样做细工活,当你把这一块地头草根除完,其他的地方早已经结下草籽了。虞财宝反驳道:“你不这样去干,将草灭一半留一半,到时候看上去就像从来都没有消灭过一样,岂不是白白浪费干活时间?”吴兰兰生气地说:“我们一天要干多少活要自己心里有个底数,如果光只守一块地生活,我们全家靠吃什么活下去?”气得虞财宝憋下农具直接就回家来。 时间一长,虞财宝慢慢地显露出自己好吃懒做的本性来。虞财宝在方家仅仅只过了二个多月,正当大家都十分认可他时,虞财宝已经忍受不住这艰苦的农事重活。他开始出现了消极怠工的态度。早上减少出工或者不出工,就是上午也尽量迟出工早收工。本来,他干活儿就又很慢,这样一来,自己地头里的农活根本就干不完。 吴兰兰又不能天天光只盯着他,干不出农活又喜欢偷懒,吴兰兰就免不了就要每天数落他几句。偏偏,虞财宝又最爱面子,认为自己一个大男人老被女人奚落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双方自然就开始互相冷嘲热讽起来。 有时候两人的冷战是当着方苗苗的面展开的,这无形中对方苗苗又是一种心灵伤害。方苗苗不可能偏向着虞财宝,她就会帮母亲一起来责备虞财宝。本来方苗苗还能对虞财宝叫一声叔。现在,虞财宝与母亲展开了冷战对抗,别说方苗苗叫他一声叔了,就是连看他一眼都很奢侈了。虞财宝眼看着这个小残疾这么厉害,本来就不讨他喜欢的小姑娘就被他暗暗思考用什么办法来折磨兰兰是最好的。可方苗苗现在已经非常懂事了,虽然对于大人们的是非恩怨认识还很懵懵懂懂,但好歹已经能够认得清是非恩怨。 方苗苗不喜欢虞财宝还有另一层因素是大家无法领悟到的,那就是她过于思念许云勤,苗苗依赖许云勤。她比吴兰兰更喜欢许云勤,许云勤不但给了她妈妈很多钱来帮助方家度过困难,而且许云勤平时在她家时,就会坐在苗苗面前与她说说话,讲讲故事,还会买苗苗爱吃的糕点点心,哄她开心愉悦。小姑父许云勤对方苗苗的爱似乎是无所不包的,小姑父不求回报显得很无私,小姑父纯洁的爱不带任何的交换。 而虞财宝却不同,他到方家来是专门来欺负母亲的(至少方苗苗心里是这样认为的)。方苗苗晚上一听到母亲在床上同‘叔叔’吵架的声音,就会不自觉地感到愤怒起来。虽然她没有能力保护母亲,但潜意识里是恨不得自己冲过去,在虞财宝身上咬一口肉下来才解恨。虞财宝是有恃无恐,他可不管吴兰兰愿意不愿意,现在,反正自己都已经住进方家,谁都将他当成是方家的女婿来看待,这就是他的免死金牌。虞财宝因此就感到不能让吴兰兰在性欲方面由着吴兰兰的意志来约束自己,这样对他是极不公平的。一个大男人就必须有着自己的威严。在这方面,吴兰兰是没有抉择权的。 吴兰兰自然知道虞财宝的内心的肮脏扭曲想法,开始时也觉得虞财宝是因为生理饥渴才会如此性欲旺盛。这几年来,吴兰兰没有在此得到过恩泽,对此是比较冷漠的,这已成为兰兰的一种习惯。但吴兰兰一开始还是对虞财宝极力迁就,而这恰恰被虞财宝觉得吴兰兰好欺负。虞财宝并不会对自己的女人怜香惜玉,相反,在他心里有种阴暗的无处不在的雾霾,驱散不去。虞财宝很怕过了半年后,吴兰兰会拒绝同他携手走进民政局的大厅,他为此惧怕,使他变着法子来要求吴兰兰接受他的欲望。吴兰兰本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自然不会让虞财宝次次得逞。 虞财宝现在总指望老天时时刻刻都飘下雨来。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不出工。他同许志国很谈得来,许志国喜欢下象棋,虞财宝又有不错的棋艺,两人半斤对八两,下棋互有赢输。许志国又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在下棋方面并不想被别人超越。而虞财宝年纪比志国小许多,头脑运转比许志国快一拍,开始老输的局面已经反转。许志国平时棋艺并不落人后面,现在虞财宝十有六七成赢面,把许志国搞得灰头土脸,许志国自然就要经常找虞财宝来过招,他一定想把自己输掉的局面赢回来。 虞财宝不是不想让棋给许志国。但有时候真的并非是说让就能让成功的。比如有许多人观战时,谁也都想在别人心里烙下好印记时,就会全力以赴,谁也不会让谁。这时真实的水平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许志国着法死板、固定、不善变化,永远是三板斧。三板斧抡完,挡不住他的必定是推盘认输,挡得住的,许志国乖乖束手就擒。 许云勤有时候会写信给吴兰兰,他在春节的时候也给吴兰兰寄过钱。吴兰兰觉得现在虞财宝已经进了方家的门,再用许云勤的钱是不合适的。他就把云勤寄过来的钱送去许家,许志国却拒绝接受许云勤的钱。这样一来,吴兰兰只好暂时把云勤寄过来的钱藏起来,她心里是想等云勤回来后就还给他。虞财宝却认为许云勤既然愿意把钱寄给吴兰兰用,就不能归还给他。虞财宝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要想吴兰兰讨些烟钱而与吴兰兰发生口角。而方苗苗每次因为虞财宝骂哭母亲而痛哭而厌恶他。吴兰兰又没有及时制止女儿的行为,这样导致虞财宝更加对这对母女恨之入骨。 许云勤第一次寄钱给吴兰兰时,虞财宝就曾经向吴兰兰要烟钱,吴兰兰不肯给他,说这个钱谁也不能用,将来是要还给许云勤的。虞财宝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火:不给就不给,找什么理由。昨天,吴兰兰又接到许云勤寄过来的五百元钱,虞财宝就又提出给他点烟钱化。吴兰兰照样没有给他一分钱。虞财宝就生气地说:“你一家人的农活都让我一个人承包着干,却连买包烟的钱都舍不得给,我又不是你们家免费雇佣的保姆。”吴兰兰就生气地顶上一二句:“没人把你当保姆,你觉得在我们家活得不开心,你随时可以走,脚长在你自己腿上,我们又没有拦着你。”虞财宝听了吴兰兰这话,脸上就挂不住了:“吴兰兰,你别尽说风凉话,我虞财宝离开这里,照样活得有滋有味。你信不信,我走后,你方家连稀饭也喝不上了。”吴兰兰十分不肖地说道:“既如此,你今天就可以走人呀,看我吴兰兰能不能挺得住?”虞财宝见吴兰兰话说得有些冰冷生硬,才知道她是认真的,就软下来说:“好了,与你争吵也没什么意义,我才懒得理你。”虞财宝从家里出来,在村子随意转了一圈,村东头小超市里有人在赌钱,声音很大。虞财宝就挤进去观看,有人就讥笑他说:“财宝,你挤进来做什么,你又没有钱参赌,站在外面看就可以了。”虞财宝于是有些脸红,但口袋里确实没有一块钱能拿得出来,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不是没有钱,我早已养成好习惯了,我确实从来都不参与赌博的。”又有人讽刺说:“听别人说,你连买香烟的钱都是被你老婆控制着的,这样活得窝窝囊囊的,有本事你现在拿出钱来赌一回,赢了你拿走,输了算我的,怎么样?”虞财宝看了看方才说话的人一眼说:“你别激将我,这是没有用的,我虞财宝要赌钱也不在乎输赢,你还是收起自己的大话吧,要不然,倒霉的是你自己。” 那人却不依不饶他道:“我最没有用,自己的买烟钱总还是留着的,只有你虞财宝身无分文,活得艰难。”虞财宝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他确实没有勇气再在这里呆下去,于是铁青着脸走回家。吴兰兰已经没在家,只有躺在床上的方苗苗在冷冷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他。虞财宝本来就对苗苗很讨厌,就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残废东西。”方苗苗就破口大骂他道:“你也不算什么好东西,骂我半死不活残废,我看你也是个不死不活的。”虞财宝就走到方苗苗床边,扬手要打人。方苗苗却不怕挨他打:“有种你就打吧,我什么都不怕的。”刚好吴兰兰又走进来,就骂虞财宝不是东西,一个大人打小孩子就是不对的,更何况苗苗半身不遂。虞财宝没有打到苗苗却落得如此,就更加难受起来,就转过来要打无兰兰。吴兰兰说:“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今天就滚蛋。”虞财宝举起来的手就硬生生停在头顶,他才知道方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软弱好欺。 ------------ 第一百十七章 苗 苗 自 杀 的 背 后 虞财宝现在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就是许志国的家,他可以去许志国家里下象棋来排忧解闷。许志国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象棋迷,只要有人陪他下棋,就什么也不去想别的了。虞财宝就会趁下棋的时候,把许云勤还会在不定期向吴兰兰寄钱的事情不经意中告诉许志国。许志国内心就会痛恨这两个人,但表面却对虞财宝说:“这种事若放在以前我肯定都是要去管的。现在与我无关了,他也已经不是我方家的人,我也没有这样的儿子,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来,否则,你就别进我家里来。”虞财宝讨了个没趣,就只好把心思放在棋盘上去。 虞财宝的行为越来越让吴兰兰有点吃不消。可虞财宝自从吴兰兰控制他的烟钱后就很少自觉出去干农活去了,这样光靠吴兰兰一个人支撑是难以维持下去的。虞财宝本不想干活,吴兰兰又不愿意同虞财宝过分地指责说话,两人就这样开始冷战。 方彩荷这天早上走进吴兰兰家中去,见虞财宝没在家,于是方彩荷就对吴兰兰说:“兰兰,你这样白白养着虞财宝肯定是不行的,他是你招进来的夫婿,当初大家都以为招个人过来是为了替你分担生产压力的,他不是当官老爷,既然他不肯给方家排忧解困,你能容忍,我们做叔伯邻舍都不会忍受下去的。” 吴兰兰不想在方彩荷面前过分奚落虞财宝什么,于是就笑着说:“彩荷姑姑,你误会我家财宝了,他这几天是生病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没有随我出去劳动的。”方彩荷听了,一声冷笑道:“兰兰,你别装了,这个事,谁还不清楚?虞财宝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 方运庆的身体越来越发福了起来。由于他几乎完全抛开了农事劳动不费力气,酒喝得又频又多,又不用去动动脑子搞些经济,这样自然而然连肤色都开始变得更加白嫩起来,反倒越来越显得较过去年轻了一点。 方运庆那天从外面回家,看见锅里是空荡荡的,老酒瓶也是凉冰冰的。而吴兰兰和方苗苗两个人都悲悲戚戚地在抽泣,他对这一切总是淡然冷漠的无视。方运庆只在乎自己的酒瓶里的酒的温度。他虽然漠然面对自己的家人,但对饮酒却是有要求的,冷酒是不喝的。吴兰兰知道公公在找热酒,就坐下来烧锅温酒,方运庆这才先独自坐到桌子旁边等着。 正当方运庆将自己喝得微醉时,虞财宝走了进来,看见方运庆一个人在喝酒,吴兰兰一看见虞财宝进来,赶紧出去了。虞财宝就拉过一条凳子,坐在运庆旁边去拿瓶子倒酒来喝。运庆一把抢回去道:“这酒不是给你喝的,要喝自己倒冷酒去。”虞财宝一把硬夺回来说:“你喝这么多酒干嘛去,喝醉了,叫谁去背你去?”运庆不停唠叨说:“热酒吧,你给我热酒。”虞财宝才不理这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老东西:“别吵人家,烦都烦死了。” 吴兰兰平时没有在家时,虞财宝就会用话语来刺激方苗苗。苗苗性格倔强,就算虞财宝对她说的最讽刺恶毒,她要么与他互怼破口大骂,要么就是缄口不语,但却从来不向母亲告状。时间一长,虞财宝也就摸透了方苗苗的套路,他对付这个方苗苗也自有一套恶毒方法。方苗苗由于瘫痪在床多年,下半身早已失去知觉,因此,虞财宝就故意把一些沉重的东西往她下身上放,并讥笑着问方苗苗:“宝贝,放上去有知觉了没有,要不要让叔叔给你做一副支架啊轮椅什么的?” 方苗苗就会破口大骂他是禽兽、是猪狗、是大坏蛋。虞财宝就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的这些都对,我就到你妈专门招上门的坏蛋,我就要去你妈那里去坏去。” “禽兽猪狗又能怎么样?我最坏蛋也不会到你这里使坏,我要到你妈妈肚子上去使坏。”方苗苗听了就开始急就开始流泪心情激动暴躁起来,她就开始歇斯底痛哭,就开始骂他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虞财宝不恼不怒,取笑她是个废人,就算长大了也没人会疼她爱她娶她的,还恶狠狠地讥笑她说:“你呀,活着受罪痛苦倒还不如早死了干净。” 吴兰兰已经很少让虞财宝触碰自己的身体,这样双方冷战就开始了。而冷战又是最消磨一个人意志力的恶魔。吴兰兰对于虞财宝来说,他是既爱又恨既恼又无可奈何。吴兰兰对于虞财宝的越来越冷漠让虞财宝整晚妒火中烧,却又无处爆发。吴兰兰刻意回避着虞财宝,既不同虞财宝吵架也不同虞财宝哭闹,权当是外人一个。 虞财宝自然是想得到吴兰兰的身体,他每晚欲火旺盛,夜夜几乎都有无数精力无处使,情欲无法得以渲泄,这使他对吴兰兰十分不满怨恨。可虞财宝又不肯低头认输,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如果低头认输以后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 吴兰兰本来就对虞财宝这个人不太满意,现在虞财宝又不肯替自己家出力分忧,这样一来,自然也非常伤害吴兰兰的心。吴兰兰是个个性非常强硬的人,虞财宝又不肯与她去好好沟通就整晚想着“霸王硬上弓”来制服吴兰兰,那么,除非你把她击倒击昏过去,使她丧失抵抗能力,否则,你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是得不到半分便宜的。 深春三月,菜园地里的油菜花已经开始吐芳斗艳起来了,金黄色的花海中采蜜的工蜂和彩蝶忙碌的身影伴随着它们的歌声轻慢舞蹈。虞财宝杀完麦虫回来,就随手把农药瓶放在苗苗的房间里,有意无意地对苗苗说:“听好了,小残废,我把农药瓶放在你这里,我还要去干其他的活去,你可要看住你爷爷,你别让他胡乱搬动。”方苗苗生气地说:“你这是故意的吧,你为什么要把药瓶放在这里,难道是想毒死我的吧?” 虞财宝没理会方苗苗,人出去一会儿又折回来说:“小残废,实话同你讲,我这么宠你惯着你,你却没心没肺的,小小年纪心肠狠毒如蝎,你可要知道,现在我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你以后肯听我的话倒好,如果一直这样任性歹毒与我作对,我不用自己动手打你骂你,就是不给你饭吃的也会活活饿死你的信不信?” 方苗苗悲愤地说:“你真的要我死,我偏偏不会去死的,我要等我小姑父回来,我就会把你怎么对待我的恶毒行为告诉他,我小姑父就会替我教训你的。” “小残废,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小姑父早就抛弃你们母女娶了别的女人过逍遥日子去了,你妈骗你不给你说实话就是。你也不想一想,如果你小姑父没有娶了别的女人,你妈她会嫁给我吗?” 虞财宝说过这话,十分得意地大笑着就走了出去。对于这个小冤家,他用这种杀伤力强大的话语来刺激折磨她,使这个幼小心灵的伤口难以逾合,使她以后别有事无事都来找自己的不快。 方苗苗的遗体就仰面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她满口里都是泛滥着白色的吐沫,这些吐沫伴随着一阵阵恶臭阵阵向外袭来。吴兰兰回家看见床上的苗苗口里正在咕咕冒出来的泡沫,震惊不已,她急忙向周围邻居大声呼救。门口坐着的方运庆拿着空瓶子递给吴兰兰说:“她要喝,我就拿给她喝,喝着她就冒泡了。” 吴兰兰一把抢过瓶子,把它甩出去老远一边歇斯底痛哭道:“造孽啊!造孽啊!”就晕死过去了。 邻居们全都围着方苗苗,看见方苗苗紧闭着双目,鼻孔已没有一点气息了。吴兰兰人又晕死过去了,虞财宝也不知道在哪里?有人就说:“他一下午都在与许志国在下象棋呢,有人已经去叫他去了。” 大家准备把方苗苗和吴兰兰一起送医院去。樟树婆走过来,替方苗苗嘴唇擦去泡沫,流着老泪说:“送她去也没用了,还是赶紧把兰兰先送过去,她家里不能再出事了。” 虞财宝和许志国以及一大帮邻居都飞快地赶到了。吴兰兰身体软软的,像所有的骨头都被卸掉了似的,气息奄奄。大家都慌乱起来,把担架做得很是简单。许志国检查了一下,说这样不结实,还是用长椅子当担架安全些,大家采纳了他的意见,七手八脚就把兰兰抬上去。虞财宝哭丧着脸,要过来一起抬,有人拦下他说:“你留下来,与叔伯们一起处理后事要紧。” ------------ 第一百十八章 失 踪 吴兰兰送医,家里又乱成一团麻。有人不明白方苗苗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去喝农药,内中一定有隐情,方氏族人也疑点重重,于是选择报警。派出所就派四名警察过来调查取证,由于最大嫌疑人虞财宝没有作案时间第一个被排除了,又由于方运庆自己承认是自己亲手把农药瓶递给方苗苗喝下去的。这样,警察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初步认定是自杀。 开始方氏人还不服气,那么警察都说了,只能将尸体运回去作进一步解剖来确定,但自杀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方氏人也觉得已经没有拿去解剖的必要了,特别是那些妇女都流泪恳求别把方苗苗的遗体交给警察,说这孩子太可怜,还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虞财宝自己也后悔死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对方苗苗说出这些恶狠刺激的话儿。当然,这些话他现在可不能对任何人去讲,哪怕是睡觉做恶梦都不能提起来,当天警察过来时就把他吓坏了,就差一点点他都几乎都招供了。 好在警察办案也是讲究证据的,好在自己有多人作证不在现场没有作案时间,好在方运庆站出来自己作证说是他亲自把农药瓶递给方苗苗的看她喝下去的。方运庆已经是痴呆状态,他的所有行为都无法来承担法律责任。这才使他闯过了难关,他知道自己还是有罪的,如果方苗苗没有受到极端刺激,她也不可能去自寻短见。她的死讯让虞财宝当场冷汗淋漓,几乎晕死过去。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方苗苗的身上,却忽略了对吴兰兰的关心。就在大家将吴兰兰送医后的事都托付给四姐看护的时候。吴兰兰对四姐说:“姐你还是回去吧,我根本没什么事的,你回去也可以替家里帮点忙。” 四姐不无担忧说:“这里就你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你别替家里担心了,有大家帮忙料理你就放心好了。” 吴兰兰就没再说些什么,四姐要出去买东西,就对吴兰兰说:“嫂子,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吧。” 吴兰兰点着头说:“那你去吧,我休息一下。” 四姐回来,看见床上没人,就走到护士台询问护士:“三号床病人去哪了。”护士轻描淡写说:“刚才人还在的呢,估计是出去走走散步了吧?” 四姐就一直坐在床上等兰兰回来。过去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吴兰兰本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只好出去找吴兰兰,角角落落都寻找遍了,还是没有她的身影。她就先跑到家,问家里人有没有看见吴兰兰回家里来?大家都说,哪里有人回来。 大家都感到吴兰兰受了打击,也许又想不开。就赶紧去医院反映情况,并要求医院一道出去寻人。医院也非常重视这位病人,赶紧组织起人手来寻找,哪里找得到。医院又通过当地的报纸、广播、电台、电视等各种媒体渠道来寻人,吴兰兰依然石沉大海,最终双方都向公安机关报案。 虞财宝等方苗苗的丧事一结束,就借口去找吴兰兰去后就没了踪迹。方家现在只有方运庆的二个女儿轮流照顾幼小的二个侄子。 许云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同吴兰兰写信了,吴兰兰也很少给他回信。这是因为他父亲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令他长时间悲伤。吴兰兰每次写信过来都是希望许云勤别再给她汇钱了,说这样下去对她来说不但没有解决问题,相反还会令她寝食难安。许云勤却没有在意吴兰兰这些话儿,依然给她寄钱。 正当这个时候,云勤工地上突然来了一个熟人,令许云勤十分吃惊的是这个熟人不是别人,而是方家大院的邻居方运鑫。 这方运鑫过来几乎没有同任何人打过一声招呼。那天晚上,云勤收工后已吃了晚饭,正准备出去洗澡。有工友站在他宿舍外面叫他,说有老乡找他,让他出来一下。 云勤只好走出来,发现这个人正是方运鑫。 云勤一见面热情地迎上去:“运鑫叔,你怎么也来广东啦?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你吃饭了没有?” “云勤,你先别问我这些,我想让你替我介绍一下工作,我没其他地方可去了,我需要一份工作。”方运鑫握住云勤的手死死不放。 “运鑫叔,这个好说话,你先别急嘛!我只问你,你吃饭了没有?”云勤将他领进宿舍坐下来说。 “云勤,先给我一碗水喝吧,我都快渴死了。”运鑫边解下包裹边说。 “好吧,看来,你也应该还没有吃饭的吧,不过工地食堂今晚上已经没饭吃了,你先喝杯水,咱们出去到街上去吃饭。”云勤很快倒了水递给方运鑫,将运鑫的包裹放到自己的床上去。 “运鑫叔,你想吃点什么?”云勤领着运鑫朝一处很热闹的街上走去。 “云勤,别摆什么排场了,我现在是落难之人,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可以了,咱们还是找一个小面馆充饥就是。”运鑫停下脚步,不肯走进小吃一条街去。 云勤笑着说:“运鑫叔,别不好意思,你初来这里,我第一次请你吃饭,可不能太寒酸,炒几个热菜,喝几杯冰镇啤酒总是应该的吧?” “云勤,真的没这个必要了。再说,你刚刚吃了饭,一个人点菜多浪费,我可不能光吃白食了还提什么奢偧要求。” 云勤笑了,以为运鑫真的替自己节约钱财,才这么去想的。于是,他也不再勉强,就拐进另外一个小弄堂里去,找一个小面馆坐下来。 运鑫吃过饭,云勤要带运鑫去夜市去走走看看,说这里夜市热闹非凡,既然来了,就不要带着遗憾回去。 运鑫却对云勤说:“云勤,咱们夜市就不去逛了吧,你最好晚上就向工地领导去说一下,我希望明天就能跟你们一块上班去。” 云勤笑着说:“运鑫叔,你这也太急了点吧?哪个领导晚上还会呆在工地上不回家去抱老婆的?那像我们工人住集体宿舍的呀,明天吧,我保证不让你失望就是。” 一路上,云勤都与运鑫在说话,好久云勤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与运鑫虽然年龄相差有八九岁,但两人同住方家四合院时间不少,运鑫对待云勤平时也不错,从没有像方雷,方秋平他们那样经常‘欺负’他人小。 云勤不知道运鑫是怎么过来的,这个并不关心了。云勤自从与方彩丽一道出来打工后,就很少时间呆在老家,粗算下来也都快十一年了,这其间家乡如何变化他几乎无法猜测了。对于方运鑫,这几年也很少去了解他了。只知道运鑫叔结婚很早,已经是二三个孩子的爹了。 云勤边走边问运鑫:“运鑫叔,你这次是从家里出来还是从别处转到这里来了?” 运鑫笑着说:“我是从别处转过来的,我也有大半年时间没有回家去了,在外面混得狼狈,一想到我家里那个‘东西’,我就想吐。” 云勤知道运鑫所说的所谓‘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云勤听母亲有回说起过,运鑫的老婆有点‘不正经’,经常趁运鑫外出打工之际,跑镇上歌舞厅去‘潇洒’去,惹的方仁德很生气。 当然,母亲不会向云勤透露运鑫老婆更多的信息。云勤只知道,运鑫当时追他老婆时也是非常‘厚颜无耻’的。后来不知怎的,还真追到手了。他老婆也是他们同一个村子的人,云勤只知道运鑫老婆当时插足过方婷婷的婚事,闹出许多笑话出来。结果被梁勇方彩玉和鲍玉梅一起‘修理’了。云勤老是听父亲说运鑫的岳父叫‘张果老’,父亲并不是钦佩运鑫的岳父有多少‘本事’,这里一定是个贬义词。 运鑫老婆张爱珍有点好吃懒做也是在院子里有点‘名气’的。虽然他前前后后给方运鑫生了三个女儿,但运鑫对她一直应该是有些迁就的,后来张爱珍越来越‘浪’起来了,运鑫才开始限制她的自由行动起来。 这些当然是过去的事情,云勤并不是十分了解,反正对云勤没有一点影响,了解它又干什么呢。 晚上两人只好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这也没有办法呀,工地这个时候床铺都是非常紧张的,工人几乎都招满了。但云勤自信明天运鑫会有活干,因为云勤在这里时间长了,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得比较透彻,工地多塞进去一个人,当然是小菜一碟。 快进工地宿舍时,运鑫这才拉住云勤的手说:“云勤,我先求你一件事,就是到宿舍后,你对你们同宿舍的人说,我是你的一个叔叔,叫什么都别告诉人家,人家要问时,我会回答的。” 云勤笑着说:“运鑫叔,你本来就是我的叔,干嘛要特别吩咐我这些干嘛呢?放心吧,工地上这些人都不会怎么问事情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这么介绍就是。” 运鑫又紧了紧云勤的衣角说:“还有你去向领导说情时,就说我与你一个姓,千万别说我姓方好不好?” 这点让云勤挺奇怪的,就有点不解地问他:“运鑫叔,你怎么啦?说得像保密局的特务一样的干嘛呀?不过现在不说特务了,都说像‘逃犯’运鑫叔你不会是一个‘逃犯’吧?”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 可这话着实让方运鑫一时之间非常紧张起来,不过方运鑫的脸上表情马上就转回到正常状态了。方运鑫大笑着说:“云勤,玩笑不可以开得这么不着边际,你运鑫叔若真是‘逃犯’你可也就脱不了干系的了,我刚才之所以要你这样去说,无非是让你领导更能信赖你,我的工作不也是多上了一份‘保险’吗?” 云勤听了,就暗暗佩服方运鑫想事情想得比较周全,他于是也觉得这方运鑫在这里干下去,将来对自己的帮助肯定会是很大的。 第二天,云勤带运鑫去了项目经理办公室,磨了许多嘴皮,方运鑫才得到了一份开电机开关的活,这个活虽然比较轻松,但责任心要求还是很高的。工地领导说,老顾马上要回家去了,他的儿子下个月结婚,你今天就去老顾那里,先跟他学习几天,看行不行?不行的话,你就去别处另谋高就吧。 因为工作不是马上就稳定定下来,工地就不肯给运鑫签订一份《劳动合同》,云勤据理力争也无济于事,反而运鑫却对此倒无所谓了起来。他对云勤说:“云勤算了吧,这又不是铁饭碗,签订了合同,反而不自由起来了。” 再说许云勤写了几次书信给吴兰兰都没有得到回复,就心存疑虑。母亲处又不敢寄信去询问,他不想被父亲知道自己目前还在牵挂着方家的人。工地上同村子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人都很少与家里联系。这使得许云勤一下对家里的事情了解不够全面。虽然他依然没有停止给吴兰兰写信,但吴兰兰忍心不回信一定是迫于父亲的某些压力。许云勤无法往最坏处去想,如果方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他肯定早已经火速赶回家去了。 ------------ 第一百十九章 艰 难 抉 择 他的一个叫汪佑汕的同村工友这天终于收到了一封家信。其实没有别的事情,反倒把方运庆家的巨大变故的事情说得非常详细可怕。汪佑汕不敢对此有所隐瞒,就把这封信拿出来递给云勤看。 云勤是流着泪水看完这封信的。现在他不但痛恨自己的父亲,同时也记恨自己的母亲。发送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方家与许家有天大的血海仇恨,也应该告诉他许云勤一声呀!可惜,许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他的几个弟妹都不与他通信,令许云勤悲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他无法想象现在的方家是怎样在度日如年,他即刻就向工地请了长假。工地领导也说了,你如果请了长假,是会影响你以后的工作,超出了请假期限不归就有可能被工地开除的。云勤平静的说:“这个都无所谓了,我也没准什么时候回来。” 云勤就这样火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没有去向父母家去报告就直接去了方家。金小菊听说云勤又回来了,就去方家,想让云勤先回家一趟,说有事要对他说。云勤冷漠地说:“你有什么话就站在这里同我说吧,现在赶紧说,我没有时间。” 母亲金小菊看云勤有了情绪,难过地说:“云勤,你怎么可以这样同母亲说话呢,我可是你的母亲呀?” 云勤嘿嘿冷笑起来说:“你是我母亲不假,可我已不是你的儿子了呀?我早已经同许家人没有一点瓜葛了。”气的母亲大哭着回去了。 许云勤在方家没有看见吴兰兰,又不好意思多问邻居一声,总以为吴兰兰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脱不开身。其实吴兰兰失踪都已经快半个多月了,云勤是不知道吴兰兰还有一个丈夫叫虞财宝的。方彩荷这天也恰好在方运庆家里帮忙,就偷偷拉着云勤的手走到一个角落里说:“云勤,你总算回来了,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云勤于是就跟方彩荷走出方运庆家。彩荷看见四周没有其他的人,然后对云勤说:“云勤啊!这一次,我运庆叔家可算是彻彻底底该毁掉了啊,都怪你,为什么春节都不回家来一趟,如果你春节回来了,也许方家以后发生的事情就都可以避免了。”云勤大声悲恸地说:“你别吞吞吐吐说,你只管一下子全都说出来,除了苗苗的事,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比这更糟糕的?”方彩荷叹息着道:“我以为吴兰兰的事,你本人都已经知道的了,原来你什么也不清楚呀,难道你父母都没有写信告诉过你吗?去年年底,吴兰兰就与别人结婚了。” “你说什么,兰兰她结婚了?这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别人不告诉我,吴兰兰肯定不会不同我说的呀。” “我说的话,你肯定不会相信,这也难怪你,连兰兰都没有告诉你,你才觉得我是在说谎话。” “难道兰兰在苗苗出事后随她丈夫出走啦?”许云勤不敢再往下面想象下去。 “兰兰丈夫你爸妈最清楚,因为这个人同你们家好像还是有点亲戚关系?当然,这个人同时也是你爸妈介绍的。” “这不可能,我家所有亲戚在我印象中都没有年龄与兰兰相仿且没有结婚或者离婚的人。” “这人是你姑妈村的,叫虞财宝,四十岁不到的,你妈亲口对我说过你们家与他是亲戚关系。” “我敢保证,我姑妈家根本没有这样的人,再说,我姑父他姓董不姓虞,同时我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呀。” “不过,现在知道不知道这个人都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也走了,吴兰兰也失踪快半个多月了。”方彩荷说。 “什么?吴兰兰她失踪了,我不会是听错了吧?”许云勤十分诧异! “你当然没有听错,我确实是这样同你说话的。”方彩荷看了云勤一眼。 “半个月了,你们方氏人难道都没有出去寻找过她了吗?”许云勤心态几乎快崩溃了! “云勤,你可别冤枉我们方氏的人好吗?我们方氏家人到处都散出去连续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她呀!”方彩荷一字一句的说。 “那许志国他们呢?他们难道都见死不救了吗?”许云勤愤慨地说。 方彩荷被徐云勤的话吓了一跳:“云勤,你怎么可以敢对自己的父亲这样直言不韪了呢?你不忌讳长幼之分了,可见,你们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已经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地步了。” 云勤想,现在吴兰兰出走,方家大厦已塌,他留在方家算什么名堂呢?可方彩荷说的话句句在理,现在方家最需要有个像他这样的男人来支撑起这个家。如果他许云勤退却了,可以预见,这个家也就分崩离析,最也看不见一丝希望了。“现在方家已经这样子了,你一定要帮帮他家呀,要不然,我最担忧这两个小的都活不长。”这是方彩荷最后的话。 云勤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他心乱如麻,苦闷极了,如果吴兰兰没有出走,他哪怕被最恶毒的语音攻击他也都不怕。他一定要娶了她,不管多么困难他都可以承受。 方彩荷的话一直响在耳边:你一定要帮帮她家呀,要不然,我最担忧这两个幼小的孩子都活不长了啊。 “苍天啊!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方家是遭了什么孽了呀,打击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许云勤伤感满怀起来:“难道哪个男的也不去找她了吗?” “你说的那个男的现在在哪里,难道他就不顾不问这个家了吗?” “你还能让他做些什么?这个姓虞的自从吴兰兰失踪后就再没有在她出现过。”方彩荷愤愤说。 “你不是说他是志国介绍来的吗,难道他也没有给许家一个明确的答复?” 许云勤不觉胸闷气短起来,脑袋也在涨裂剧痛,他几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思想斗争已让许云勤陷入了绝境:我该怎么办,是残忍退出方家还是毅然走了进去,我该选择怎样人生之路才是正确无误的? 方运庆已对周围的事物丧失了分辨能力。他除了记挂着自己的酒外,对于家庭的变故早已麻木不仁,有时候头脑一清醒也能掬一把老泪,但这样的机会是很少见的。许云勤无法与方运庆进行有效沟通,现在方家就只有四个姐夫和二个姐姐是唯一可以依靠了的,云勤还能同他们说上一些话儿。许云勤对两个姐姐没有太多的亲切感,这两个姐姐也没有多少文化。方运庆开始就觉得女子是不需要读书识字的,女儿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就算是文盲同样会有人抢着要,给她们读书简直就是浪费钱财。直到后来,这种思想观念大家都开始转变了,他才让小女儿方彩丽跟人家的孩子一道上学去。方彩丽由于受家庭的影响,对读书也是很不上心,虽然她也读到初中毕业,但在学校读书总处于中下游水平。方家四个姐夫还算有些见识,但也都是多子女家庭,生活压力本来就非常大。现在自己岳父家庭这几年变故太快太大,使他们的经济负担也更加雪上加霜起来。好在还有一个小妹夫许云勤顶着,这多少使他们大大减轻了些压力。他们开始就对云勤和方彩丽的婚姻持怀疑态度,他们都觉得他们这样的婚姻并不会给他们家庭带来幸福,他们只想到了开始,但并没有想到结果。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方彩丽会跟一个老外跑到国外去。而且一去就是十多年了都没有任何音信,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现在谁也别指望方彩丽什么了,即使知道了她的住址又能改变方家些什么?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的呀? 许云勤本来已经与方运庆以及他们两家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了,亲戚的那根弦早已随着方彩丽的消失而消失。许志国恨自己的儿子痴傻,人没有捞到,又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务不说,自己的儿子还处处替方家人在还债“输血”,又是不断地向方家寄生活费用,回家几天也是在替方家干着苦活。他可是许家的孩子,却不能替许家出力也就罢了,许家本来就不富裕,经济上也是捉襟见肘的。云勤不贴补自己家庭父母弟妹也算了,还处处与许志国作对,从来不听从父母的教导。 这对于许志国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许志国虽然张榜布告与许云勤断绝父子关系,虽然做法出格,导致村子里绝大部分村民都反对,但随着许云勤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村里的與论又都开始同情起许志国来,觉得许云勤是在许家祖坟上“撒尿”。许云勤的固执和任性让许志国欲哭无泪,每每听到村子里有人议论许云勤,他就权当自己与这个人毫无一点关系。表面上他也毫无反应,但内心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最大的愤慨与悲催。 ------------ 第一百二十章 承 诺 方运庆家的事已经不仅仅是方运庆一个人家庭的事情了。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是需要大家坐下来好好去商量并得出结果才能行。方氏大家族在两个姐姐姐夫的一再请求下,开始讨论这个问题。大家也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如果方运庆的两个女儿女婿都不愿意抚养方家的小孩,那么就会给方氏宗族的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困难。 方氏的族人同时又都反对把两个幼小的孩子送去孤儿院,他们认为把方氏的孩子送去孤儿院是对方氏家族莫大的讽刺和伤害。但是,不送孤儿院就又意味着有人必须勇敢站出来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接收过去。他们虽然都希望许云勤能自愿接过这个任务,但谁也不能当面要求许云勤挺身而出,再替方家出分力量,把这个烫手山芋揽到身上去。 许云勤这几年来对方家的付出有目共睹,大家早已无话可说了。人家付出的不仅仅只是青春和心血。还有付出的巨大的精力和金钱,他用自己的青春换来的金钱都花到了方家身上去,对于他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方氏的人是非常感激的和钦佩的。因此,就算许云勤这回不再表示对方运庆的家庭承担任何义务大家都不会去指责他半点。 此时,张雪芸已经病危,方氏的人都纷纷前往方彩荷家去探望,许云勤也过去看望。大家就认为云勤是代表方运庆家的人的名义过去的。这个事,云勤自己没说,谁也不能去下定论,好在方彩荷很是高兴。樟树婆早已年逾古稀了,但她此刻身体还很硬朗健康,除了头发稀疏外雪白外,她依然头脑清爽,反应还很敏捷。她在前往彩荷家探望张雪芸时对彩荷说,你母亲看来时日不多了,你这几天应该好好伺候你母亲,平时大家都觉得你母亲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这个时候更应该让她走得开心愉悦一点。 彩荷送走阿婆,回到母亲床前,张雪芸已不能说话,只用浑浊的眼神盯着女儿看。方彩荷就说,你别老这样盯着我看,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别担心我的日子过不好,我们自己都能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的。张雪芸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响了好一会,一口痰没有上来人就去了。 大家都拥挤到方彩荷家去吊唁。忙活了三四天,方彩荷夫妻把张雪芸遗体送上前山去,葬于方运才的右边坟冢里。 方氏四合大院在忙完方彩荷家的丧事后,接下来就要开始解决方运庆家里的事情了。由于方运庆家庭人口已经凋敝已尽,大家都觉得应该让许云勤代表方家来参与进来。两个女儿四个女婿也同时必须参加这次会议。方氏的家族会议就放在方彩玉家召开。 在还没有安排这个会议前,方氏主要族人也已碰头过好几回了,针对邻居加亲戚关系的许志国这个人要不要参加进来进行了深入的多次讨论。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还是不让他参与为好。因为,许志国的参与不但会影响到许云勤对方家问题的看法,不但会打击许云勤的积极性,同时,两人还会将矛盾激化起来。对于这个问题的复杂性艰巨性,许志国的态度肯定会极力反对自己儿子对方家的认知度和接受度,他会坚决反对许云勤任何对方家所有的承诺。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云勤本人对此事的态度,但当许云勤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同时参加这个会议时,他一定会非常的懊恼和反感的。大家一致认为这个会议许云勤必须参加的重要性。没必要为了照顾许志国一个人,到时候在开会时搞得父子都下不了台。 许云勤现在依然暂时居住在方运庆家里。他把方家两个幼小的孩子都安排在自己睡觉的房间里来,为的是晚上可以照顾到孩子们,怕小孩子做恶梦。方运庆自己一个人睡一个屋。范蓉娟憋下儿子跑了后留下的房子,许云勤就把它当杂物间存放一些陶器、农具、粮食、柴草之类的东西。猪和兔子都处理完不再养了。白天许云勤承担田地上的苦累活儿,两个小孩让二个姑妈轮流照顾,晚上让姑妈回家,许云勤就安排两个小孩洗澡后睡觉。他开始限制方运庆的酒量,除了晚上可以喝点酒外,早上和午餐都把酒杯藏起来了。方运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此刻对许云勤却言听计从,从来都不敢多说半句话。有时候,酒瘾上来了,就偷偷跑外面向别人求助讨要,也不敢在家里多喝一点。 会上讨论激烈,两个女儿四个女婿一个比一个更叫苦不迭。大女儿说,我家庭状况叔伯长辈们都是知道的,就一个字:“穷”。这几年也为了贴补我这两个弟弟家,几乎把我自己整个家所有能拿得出来的东西都拿过来了,自己又是个多子女家庭,开销又大,有上餐没下顿的,生活已经很是艰难的了。大女婿截住妻子的话说:不瞒在座长辈们说,我家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按理,现在侄子的生活费应该都由我们两个女婿来出,岳父也理应由我们一起来赡养,但毕竟人穷志短,不敢在此大言不惭,我们只能尽力而为的吧。四女儿说:我家都是我老公说了算,我自己身体又不好,每天都要打针吃药过苦日子。我老公又在村子里兼了个村委,平时也很忙,年中收入少,开支在平时就捉襟见肘的,我们自己的侄子我是疼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二女婿说:“我不想推脱自己的责任,我也是有觉悟的人,但具体情况我老婆刚才已经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也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尽量让我老婆抽时间来照顾好我那两个侄子,但我家房子拥挤,人是无法带过去寄养在我家里的。”二女婿三女婿也都纷纷表示自己也真的无法帮助到方家的忙了。 梁勇平静的说:“你们的态度都已经摆在桌面上来了,我们也都非常理解你们家庭的实际困难。在此,我们就不再进行讨论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又必须要切实进行下去。方家的情况相当特殊,为此,我们总不能对此走一步算一步来,你们两个侄子我们承认你们也确实照顾到了。但是,平心而论,你们并没有做得彻底,也并不上心。在此,我以我村子干部以及方氏大家庭的代表的双重身份在此表个态,我们首先应该感谢许云勤同志这几年对你们方家的付出。云勤虽然已经同你们父亲岳父以及你们的侄儿没有任何一点血缘关系的了,但他能够顶着同自己的父母决裂的巨大痛苦和别人的流言蜚语的巨大精神压力,义无反顾地承担起这份本不该属于他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不说你们,我们都为之感到汗颜。” 会场一时寂静得掉下一根针都会听得到,大家都不敢插话。许云勤的默默付出有目共睹,谁也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好在云勤在此刻又开口说话了:“我很感谢长辈们对我这么高的评价,这使我无地自容,我也痛恨自己做得不够好。我所做的事情其实也是微不足道的,我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是不足为奇的,我只悔恨我自己做得远远不够,方家人所经历的惨烈程度要比我许云勤的痛苦何止百倍千倍,我也感谢两个姐姐四个姐夫的辛勤付出。对于你们目前这个家庭来说,你们日子过得也相当艰辛,我许云勤觉得我自己还算年轻,还能养活得起方家的这老少三人。我现在当着方氏长辈和两个姐夫姐姐的面先表个态,我许云勤会始终照顾好我的岳父和两个侄子的,直到岳父度过百年,两个侄子长大成才为止。” 樟树婆眼眶湿润低泣起来道:“云勤,说起来,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但我们却没有你的心胸开阔,你反倒教育了我们在座这些人怎样做人,这真是我们的罪过啊。” 云勤赶紧挥手制止道:“太婆千万别如此说,这样云勤会无地自容的,我所做的事,本也是我自己应该做的事,我只凭我的良心做事,也是最起码的事。” 方仁德这时也开口说:“云勤,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你自己家庭条件也很差,这点我们不是说你就该要学会自私一点。但自私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本性,而你却很大方,有魄力。我们觉得你比你父亲了不起,你内心的一些想法我们也不好去参透,但是云勤,你就是现在抛开方运庆一家老小不管不顾,我们方氏家族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站出来说你半句闲话的。以后你许云勤遇到什么困难,别只一个人挺着,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有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来一起克服。”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置 地 风 波(一) 鲍玉梅也心有感触:“云勤,没想到我叔家这几年竟会靠你一人来照顾,这个事太令我们尊敬了,我总觉得你接下来还是先去考虑考虑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只要有这一份孝心就已令大家非常钦佩的了。” 接下来,方彩荷、方运启、方彩玉、李克敏等都发表了自己的个人看法。大家都很高兴许云勤对方运庆一家所作出的承诺,也非常关心许云勤自己的终身大事。许云勤更坚定了自己承担起方家义务的决心。 许云勤这次在方氏长辈面前承诺下这些义务,虽然并没有以书面的形式固定下来。但同时谁也不会去怀疑许云勤是个口是心非之人。云勤的为人已经早在这几年的实际行动中得到了大家的充分肯定,这是一个没有签下任何契约约定的契约。既然许云勤一定会去认真遵守执行的,难道大家还需要他在此立下“军令状”的不成? 依照此次会议的口头约定,大家认为对这次会议的内容需要进行暂时的保密。任何人都不许把晚上会议的内容泄露出来,尤其是不能让许志国夫妇他们知道。 但这样的一件大事,又怎么不会被个别参与者泄露出去呢?更何况许志国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人口风都这么严实。许志国没几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但他已经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去谩骂许云勤,因为他早已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许志国听闻这件事要比用刀割自己的心肝还要痛苦,他现在是打落门牙只好往自己肚子里吞。 当村里的人都知道许云勤承诺赡养方运庆和抚养他的两个孙子的事情后也都私下议论纷纷。方氏家人把泄密的矛头纷纷指向了方彩荷,确实方彩荷泄密的嫌疑是最大的。但谁也不能去直接来指责她,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情就是方彩荷本人泄露出去的,虽然恼恨但也都无可奈何。 四个女婿也都自愿承担每个月支付一笔生活费来给方家,却被云勤挡了回去,云勤说他们家庭也很困难,只要以后不拖累就已经烧高香了。 这一时期,鲍玉梅与方彩荷两人的矛盾已开始激化。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鲍玉梅在这几年里积赚下了不少钱财。随着经济的持续开放,鲍玉梅口袋里的钱包渐渐地鼓胀了起来,鲍玉梅已经开始筹备着自己建房子的事情。方彩荷因为母亲的去世过来向鲍玉梅借钱。鲍玉梅认为方彩荷平时爱吃贪玩不爱劳动,现在开口向她借一大笔钱担心以后要债时方彩荷会与她翻脸不认,于是就说自己也没有多少钱,只借给彩荷一小部分钱。虽然借到了鲍玉梅的钱,方彩荷心里还是老大的一个不爽快,还在背后说了鲍玉梅的一些坏话。 自然这些话又通过别人润色加工后传递到鲍玉梅的耳朵里去,这还没有让鲍玉梅生太大的气。更大的气是因为鲍玉梅与村民方世良置换土地来审批宅基地的事被方彩荷知道后搅黄的事令鲍玉梅恨不得朝方彩荷脸上咬一口方才解恨。 鲍玉梅自己的一块土地只能勉强盖幢房子,盖房后留下的空余土地已经不多了。她就与方世良商量,想通过与方世良与她紧邻的土地置换来扩大自己的建房需求。通过几次有效沟通,方世良夫妇都同意与鲍玉梅进行土地置换了。方世良也已经同意了鲍玉梅的具体置换方案,就等着双方抽出时间来进行土地丈量工作。 这件事本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可偏偏就让方彩荷知道了,她就跑去方世良家挑拨他妻子说:“你这块土地也是黄金地段的土地,怎可以随随便便就跟别人去置换,你家不看重它,自然会有人看重它。鲍玉梅用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块土地与你们黄金地等亩分置换,你们夫妇竟然都一口应承下来,这是不是太傻了点?假如你们认为你这块土地自己用不到,那么就请将它置换给我吧,我愿意出相同的亩分外,另外我还可以支付你们一部分钱,你看怎么样?这事等方世良回家,你们夫妇先商量一下,尽快给我回复。” 这样一来,方世良妻子就死活不肯答应与鲍玉梅等量置换土地了。直到方世良把自己的心思同鲍玉梅去说透。鲍玉梅又多花了几千元钱后方世良才同意与鲍玉梅把土地置换了。鲍玉梅也不是心疼自己多花了这笔冤枉钱。如果方彩荷不去挑拨离间,自己的事本就可以顺顺当当就成功了。可现在,方彩荷当着自己亲人面不帮,反而去怂恿别人来为难自己,这口气郁闷在心口不吐出去也难受。为了恶心一下方彩荷,鲍玉梅就故意让方本全去向方彩荷讨要上次借去的那笔钱。 方彩荷明确对她哥说,自己现在没有钱还给你,还需要等一段时间。鲍玉梅不让她,说借钱时你都答应得好好的,现在等要向你要钱了时你就这么拖沓,以后谁还敢再借钱给你?两人就为此事又吵了一架。 这件事让双方都伤了和气,彼此就更不待见了起来。方彩荷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鲍玉梅准备造房子的外围土地上的所有主人都一一过去挑拨了个遍,这一着简直令鲍玉梅欲哭无泪。 鲍玉梅本想一一慢慢去解决自己造好新房后的出路问题,这一下就变得复杂困难了起来。这里有一块土地还是方运庆家的,方彩荷就先去许云勤那里去挑拨。许云勤就说,现在这块土地一直都是许志国本人在耕种,自己现在不想同他有任何联系。方彩荷于是就又去许志国家里去说这件事。 许志国刚刚答应了鲍玉梅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并说邻居这么多年,现在鲍玉梅要造新房子是件好事,大事,自己别的忙帮不上,这件事他一定会来帮助的。鲍玉梅知道许志国父子关系闹得非常僵,也知道土地虽然是方运庆的,但现在是许志国在耕种,常言道“现官不如现管”,她只能先去同许志国去商量。本不怎么指望许志国什么,没想到许志国一口就承诺下来会帮助解决,心里就感激得快掉下眼泪来了。 方彩荷这回在许志国面前碰了个软钉子,但她并不灰心。她认为这块土地的决定权应该在于许云勤手上。如果没有许云勤点头,任何人是没有资格去处置的。现在只要把许云勤说通,让他死死咬住不放,她鲍玉梅就是有飞天本领也无处使。 许志国对鲍玉梅和方彩荷两人都没有特别的好感。但两者相比,对鲍玉梅好感又大一点点。许志国打心里是钦佩鲍玉梅的个人办事能力的;但同时他又对鲍玉梅的清高自大感到非常不满,他觉得她就是有点‘狗眼看人低’的那种人。这点又令许志国愤怒不已。而相对于方彩荷,在许志国眼里,就什么都不是的了。方彩荷的乱吃胡喝瞎弄弄在许志国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方彩荷而且最爱无事生非到处煽风点火。她挑拨离间的本领比任何人都大,许志国就痛恨社会上像她这样的人。自己与儿子的事情闹得这么僵,与方彩荷多多少少都脱不了一点干系。 方彩荷怕许云勤心肠软下来被鲍玉梅做通思想工作,那么她之前的心血就白白该费掉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太便宜了嫂子鲍玉梅。她就又去挑拨第三家紧邻鲍玉梅土地的人家。 这户人家的女人也是与鲍玉梅来自同一个村子嫁过来的,男的叫张运旺,女的叫鲍丽媚,据说鲍丽媚同鲍玉梅还是堂姐妹关系。可张运旺家里一直很穷,鲍玉梅之前一直不肯屈尊弯腰同张运旺家认亲来往。因此,鲍丽媚也很少与堂姐鲍玉梅家往来走动,两家的关系非常一般。 方彩荷觉得这次把张运旺的老婆做通思想工作不会耗费太大的力气。鲍丽媚虽然是鲍玉梅的堂妹,但两家早已经没有任何往来走动了。就凭这一点,鲍丽媚肯定会在心里记恨着堂姐鲍玉梅的无情和冷漠。 方彩荷就这样把一门心思放在鲍丽媚身上去。她走进张运旺的家去开门见山地说,希望张运旺的那块土地置换给她本人而不要去置换给鲍玉梅。她不但可以用她家最好的土地以一比一的面积拿来置换,而且她还会支付给张运旺家一笔置换费用来补偿给他家,这种诱惑一下子就让张运旺老婆眉开眼笑了起来。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置 地 风 波(二) 果然,鲍丽媚一口就答应下来。方彩荷对鲍丽媚说:“丽媚,咱们也是好姐妹是不是?不说别的,我们两个兴趣爱好都也差不多,你所喜欢的东西,我方彩荷同样也是非常喜欢的,这就有点‘天意相近’的意味了。这次我用得到你那块土地,我也不会让你们家吃亏是不是?我换你家同亩分土地再补助一点钱给你们家作为补偿,你今天同运旺说一下,别你答应得好好的,你老公却还不知道这件事,万一他不同意,那么就弄得彼此非常尴尬了。” 鲍丽媚笑着说:“彩荷姐,你怎么这么对我不信任的呢?我老公不听我的,他听谁的去?放心吧,这事我完全可以做主的。”方彩荷还是警告她说:“这可不一定,你今天尽快找到运旺哥告诉他一声,别到时,运旺哥不同意,你反悔我找谁哭诉去?”鲍丽媚斩钉截铁地说:“彩荷姐,你这么不放心,我现在就把运旺找回来,我让他给你作出个承诺就是,我鲍丽媚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我说话可也是算数的。” 方彩荷趁热打铁说道:“那你快去把运旺找来,我就在你家等好了。” 鲍丽媚立即就出去了,方彩荷就坐在她家里等。 方彩荷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时间,鲍丽媚什么时候进来她都回忆不起来了。令她更吃惊的是鲍丽媚方才说出来的话:“彩荷,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家这个饭桶不知是吃错了什么枪药,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巧合,她几乎与我差不多时间就答应别人了。把我气得够呛,就去拧他的耳朵,让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把他答应的事给退掉了。开始我那死鬼死活不同意,他问我你出多少补偿金,我就把你说的价数对我那死鬼重复说了一遍。没想到他更加不同意了,他说我傻呀,人家的价钱可比你出的高出许多倍。彩荷,你说我能相信他的鬼话吗?我能在你面前说话不算数吗?我说,好你个张运旺,你可别拿这些谎话来蒙骗我,我跟你没完·····。” 方彩荷赶紧打断丽媚的话说:“丽媚,你们觉得这样演双簧戏我就信了吗?你别把答应得好好的事情又给推翻不认了,这样对你肯定没好处,人要讲诚信,钱拿去最多都不经花的,你就干脆些,你这块土地还需要我加多少钱你们才肯置换给我?” 丽媚听彩荷如此说,心里老大不喜欢她:“彩荷,你在怀疑我与我男人串通起来骗你一笔钱是吗?你心里如果是这样想的,那好,彩荷,我就不置换了好不好?免得我白白在向你讨白食吃。” 丽媚一生气,方彩荷才又讨好地道:“丽媚,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呢,这件事因为太过巧合了,才弄得我紧张兮兮的,你快同我说说,运旺刚才答应了谁了?” 丽媚看见彩荷软下去了,就更趾高气扬起来,鼻孔里哼了一声:”方彩荷,你别打听这个事,我方才好心庇护着你,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说些伤人的话语,我很生气,你知道不?我让运旺厚着脸皮去收回说出去的话,你知道他当时有多尴尬吗? 方彩荷见鲍丽媚依然在生气,就见好就收道:“丽媚,原谅我错怪你了,希望你不记到心里去,我刚才对你的态度不好,先向你道声歉。” 丽媚这才说:“彩荷姐,运旺去跟下家谈也不是没有条件的。我不答应,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他要我答应他,不管是谁,也不管谁出多少价钱,我们这块土地都暂时是不能置换出去的。” 方彩荷听了这些话,火气一下就窜起来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反悔了,丽媚,我一整天的时间就浪费在你这里了,你们说反悔就反悔,这样也太不地道了些吧?” 彩荷一走,张运旺回家里来,丽媚对运旺说:“你这招倒还挺不错的,方彩荷一定是得到什么信息才来捡我们家的便宜的。” 运旺老谋深算地说:“我估计这几天可能还会有人上我们家里来谈这件事,丽媚,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用得到的东西,就是一坨屎,它也会有人过来抢的。” 果然第二天,鲍玉梅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又是提着礼品,又是拉近亲戚这一层关系。鲍丽媚心里已经有了准数,就故意装聋作哑,等鲍玉梅先开了口,她这才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姐,这事都怪你呀,你怎么不早一天来说这件事呢?现在这件事让我挺为难。就在昨天,你的小姑子方彩荷已经过来了,同我家死鬼说好置换这块土地的事情。又是我们一时被她所蒙蔽,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下来。我们如果知道姐你要用得着它,就算她方彩荷出最高的价钱,我们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她的。” 鲍玉梅听了,脸青一块紫一块又红一块,不知说什么话好,她怔了好一会。又听见鲍丽媚接着说:“不过姐,我觉得这个事也许还有一线转机,她方彩荷不是姐的亲姑吗?这事你同她先商量一下,如果你是急用,我估计她一时半会也都是用不上它的,只要她肯点头,我就无条件满足姐你的要求。” 鲍玉梅苦笑着说:“好妹妹,妹夫他有没有已经收取了方彩荷定金什么的?” 鲍 丽媚摇摇头说:“这个我还不是太清楚,等下运旺回来时我先问他一下再回复你好吗?我的好姐姐。” 鲍玉梅失望地走了,丽媚看她脸色一直不好,心里更加有些得意:“玉梅啊玉梅,平时你把我当成是空气一样无所谓,现在用得到我的时候了,就心肝宝贝起来了,这套路我丽媚早就看透了。” 鲍玉梅心里想,要治一治方彩荷的嚣张态度才好,可一时又想不出用什么方法稳妥。正在她十分苦闷时,方彩玉却撞上门来了。她突然眼前一亮:我何不让梁勇书记出面压压她岂不是更省心省事吗?主意已定,心里就舒坦了许多,鲍玉梅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彩玉进来说,刚才看见你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鲍玉梅呵呵笑起来说:“我哪里是愁眉苦脸了,我看见你高兴还来不及的呢?” 方彩玉摇头说:“你可别蒙我,我虽然脑子笨了点,但你高兴不高兴都还写到脸上去了,我难道还能看不到这个?” 鲍玉梅同方彩玉本也是无话不说的人,于是就承认自己方才确实正在生闷气,好在看见你心情才好了起来。 方彩玉知道鲍玉梅这是真心话,就问她是为什么事情心里不高兴的?玉梅就把自己刚才去鲍丽媚家的事说给方彩玉听了,并假装同彩玉商量似的说:“大姑,你一定可得替我想个办法出来,这件事如果没有方彩荷插手还好,可偏偏方彩荷她插在这中间,你也知道,我同彩荷虽然是姑嫂,却形同陌路,我讨厌她,她也仇恨我。” 方彩玉也气愤地说:“我也看不惯彩荷那副德性,但我与她至今还没有撕破脸面,总不能当面指责她去,这件事确实挺为难的。” 玉梅怂恿说:“方彩荷其实就是想恶心我,如果她本人确实有这个方面的需求同我竞争,我也认了,毕竟她己走前。可是,大姑,你也是知道她目前的经济情况的,别说她近段时间不会造房子,就是能把一家子温饱解决了不欠钱我都算佩服她了。” 鲍玉梅这么一说,就引起了方彩玉的一些共鸣:玉梅,你这一说,理在谁那边就很清楚了,不过你现在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大姑,我本人肯定无法与她去进行沟通的,不过我想,除非让我梁勇姑父他们村干部出面,也许还有一些转机。” “这件事尽量别让村里干部参与进来,最好在我们自己内部解决掉。” “我就知道我大姑子很有主见的,但我看这件事还是需要通过梁勇姑父他们出面好,你先同他将我这事说一下,我晚上过你家再同姑父商量着办。” “我会同梁勇先说一下的,让他晚上等着你。” “大姑子,这事成与不成都靠你一句话了,你一定要帮忙帮到底。” “ 玉梅,同我见外起来就不对了,你放心,梁勇做这种工作还是有些经验的。” 彩玉走了,鲍玉梅的心还是扑咚扑咚地跳个不停,仿佛一只小鹿在她胸口来回跑动。 果然,梁勇到方彩荷家里去了一趟,方彩荷就放弃了对张运旺的那块土地的置换计划。鲍玉梅顺利得到了它,自然鲍丽媚也得到了一笔比自己想象中还满意的金钱的回报。 早几天,鲍玉梅做通许志国思想工作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去方运庆的家里去做许云勤的说服工作。许云勤因为方彩荷早来一步把事情经过已经说给了许云勤听。因此,鲍玉梅来时,他已经想好了推脱的理由。 许云勤对鲍玉梅说:“婶婶,我很明白您此刻的心情,这与我也是一样的,本来婶婶家造房子是件大好事,我们也理应该尽量过去帮忙。同时婶婶今天过来与我商量这件事,我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对于置换这块土地的问题,我许云勤是没有发言权的,第一,这块土地不是我本人的,这点就决定了我无权去处理这块土地的权利,虽然我现在入住方家,但我还是一句话,我并不是方家的人。如果婶婶真想置换这块土地,我觉得您还是去同方家的那些女儿女婿去商量一下好,只要他们同意了,我本人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鲍玉梅见许云勤说得比较合情合理,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今中途插进张运旺这件事,使她已经意识到办理事情一定得从快从速,否则就有可能中途夭折。吸取了这个教训后,鲍玉梅就马上买好礼物送到方运庆几个女婿家里去,并把自己需要他们帮助的事情全说了。这两个女儿觉得都是自己方家叔伯,就满口应承下来,还一起过来劝说许云勤。云勤则推托说,既然你们方家的女儿都同意了,我就无话可说了,与鲍玉梅置换土地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我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更不参与,也不会在协议上签字。 两个女儿就在协议上把手印该摁了,鲍玉梅得到这一块土地,就带方家两个女儿去饭店吃了一餐饭,请云勤一道过去吃,云勤推托自己没有时间去,就没有过去。鲍玉梅又送给许志国一份大礼,许志国就把这块土地也同时让了出来。鲍玉梅还特地给许志国多给了几分地,许志国觉得鲍玉梅还是看得起他,他作为证人就很乐意在协议上把字给签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悉心培养侄子 方彩荷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是输得非常彻底,就有些不服气,可又无可奈何。有次碰巧在集市上遇见方家的大女婿,就把鲍玉梅置地的事又重新提起来。大女婿就骂这两个女人都是猪,说这件事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要是方彩荷早点告诉他本人,鲍玉梅就是花最多一笔钱也置换不去。毕竟自己还有两个侄子将来需要拿土地来建房子。 许云勤对于鲍玉梅从方家置换土地的事,虽然自己没有过多干涉,但看见这两个无能的姐姐签字心里也很难受,又不能当面与她们起冲突。自己不签字还有他的另外的考量,那就是以后方家的这两个孙子长大后也不会埋怨到自己头上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姑姑们的错。 许云勤对方运庆还是比较照顾的,每天晚上方运庆都还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黄酒。方运庆平时很少出去溜达,除非有人诱惑他那里有酒喝。许云勤已经没有时间再出去打工了,方家的土地需要耕种,两个侄子必须要时刻有人照顾才行。就这样,云勤只能一边不停地在土地上劳作,又不得不抽空在附近打些短工来进行贴补家用。 他把自己唯一最好的一双皮鞋用报纸包起来,放进柜子里藏起来,平时就穿一些破旧的衣服和鞋袜。这天自己需要出去拜访一位朋友,他就去柜子里寻找皮鞋,可怎么寻找都没有找到,又无处去问,只好就像平时那样穿出去会友。朋友是以前的一个同学,见面看他穿得如此破破烂烂,就不免数落他几句,说最艰苦都不能没有一套像模像样的‘行头’。批评他也该找一个对象过来了,许云勤于是笑着说:“我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还找什么对象?”弄得这同学稀里糊涂起来,后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就开始同情他佩服他,对他就有了几分敬意,后来干脆去买来一双皮鞋送给了他。云勤最后才从冰箱的冷冻柜子里找到自己的皮鞋,让云勤哭笑不得的是那皮鞋早已被冻得满是冰霜。 云勤买不起空调,就只给两个侄子买了一台电风扇过来。电风扇里扇出来的风都是热风,云勤就想办法在房间里放几盆冰水来降低温度。方运庆有时候粗心大意,总把水弄翻在地上,惹得满地都湿滑不堪。几次孙子滑倒在地哇哇大哭,方运庆都不去理会他们。 许云勤考虑到两个侄子将来的前途,就有意对还年幼的侄子开始启蒙教育。他现在已经很少出去应酬了,尤其到了晚上,自己就把两个侄子圈在房间白炽灯下教他们看图识字作数学题。 方秋平的儿子叫方基勇,今年才五岁。方秋祥的儿子叫方基安,今年三岁。方运庆这时已经七十五岁了。 许云勤找来几本小学课本,不管这些课本有没有过时,反正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他按照这些课本上的最基本的内容教方基勇、方基安他们拼音字母的读法。虽然他的普通话并不准确,但他教得非常认真仔细,两个侄子也学得非常刻苦。 许云勤还会向村里别的孩子读过不用了的故事书一本一本收集进来,让哥俩认真看。 平时他也会自己编一些故事讲述给他们听。 方基勇八岁上小学时,许云勤就让方基安跟哥哥学。方基勇因为早先跟许云勤学过拼音字母,虽然许云勤有许多地方都是教错了的,但方基勇有很好的领悟性,对自己姑父教错的地方很快就能纠正过来,并把准确的读音传教给弟弟方基安。云勤对基勇很有信心,并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对这兄弟两人学习上都非常苛刻,学习上一刻都不敢放松下来。 许云勤平时因为很忙,因此方基勇不到十岁时就已经开始参加了一些简单的家务劳动。方基勇做完作业就必须进行扫地洗碗等家务劳动。方基安也同样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每当哥哥方基勇做作业时他就不吵不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有时候也陪哥哥去干些小活。许云勤随时亲自监督他们的学习情况,对方基勇的学习更是一丝不苟,非常严苛。 许云勤平时不善言笑,这给孩子们有一种威严感。但许云勤又很能找来一些小人书来让他们阅读观看以开阔知识面和视野。自己又会编一些小故事来提高孩子们的阅读兴趣。这样学习起来就觉得妙趣横生,妙不可言。方基勇小学和初中学习成绩都很好,在他的影响下,六岁的基安也对读书充满着期待。 方运庆在他度过七十八岁生日后的一个月的午夜里去世,走完了他庸碌而艰难的一生。没有人对他的死加以评价,在广大农村像他这样的一位老人的去世,对家庭和族里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出殡时,除了二个女儿哭得呼天抢地外,并没有第三人留下一点哪怕是可惜或者同情的泪水,都觉得方运庆的死是必然的结果或者是真正的一种解脱。 云勤简单地操办了方运庆的丧礼,送走了自己的岳父最后一程,也可以说是解放了他许多的时间束缚,方运庆走了,他同时可以空出手来做很多事情。在云勤心里还有一个梦想是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的,那就是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够寻找到吴兰兰。不管吴兰兰现在飘落在天涯海角,只要她还活在人世,他都有信心在某一天能够找到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吴兰兰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有人说吴兰兰已经完全发疯了,失去了记忆认不得人了;有人说吴兰兰早已经死了,极大的可能性是自杀;也有人说吴兰兰重新嫁人有了自己的新家后开始隐姓埋名起来。 对于所有这些谣言,许云勤从来都不去相信它。他唯一觉得吴兰兰落户到某个寺庙或者一些道姑院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这也仅仅只是他的一种推理,他目前还不能分身出去寻找她,他梦里都想着吴兰兰一定不会有事的。无疑,他对吴兰兰是很有思想感情也很是同情的。 吴兰兰的命运比起他许云勤来说更加悲惨了许多。许云勤只失去过一个老婆,一个家;而吴兰兰自从嫁到方家来就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婆婆很快就去世后,接着自己的丈夫就开始生病、治病、离世,女儿发生车祸,小叔子欺骗来老婆后被女方家属报复,然后又生病亡故,女儿最后喝药自尽。这些遭遇都降临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就算她最坚强最勇敢又能怎么样?谁都会被如此一场场噩耗击倒变得疯狂起来的。 方基勇上初中时就考上了县城里的一所中心学校,虽然到城里读书开支要比在农村增加不少。但许云勤这几年的心血算是没有白费,他很乐意增加侄子的费用,他觉得自己最苦最累都是值得的。 方基勇的争气使许云勤看到了方家的最后一丝希望,这或许就是方家的星星之火,这也许就是方家的那一束曙光,方家有了这种希望的火种,才能有了光明和希望,他许云勤就算累死也是值得了。 现在,方基安也开始进入小学的学校里来学习。许云勤还不能离开方家出去寻找吴兰兰的工作,但许云勤早已经开始筹备这份计划。 许云勤思想上的压力已逐步减轻,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许云勤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沉重包袱也随着方家几个孩子的渐渐成长而纷纷卸下来了。他的愿望也开始从计划走向实践迈进了一大步。但此刻依然无法马上采取行动,这两个孩子还非常弱小娇嫩脆弱,还需要他悉心照顾几年。 在这其间,许云勤也曾被人拉着去相过亲。当他把自己的情况如实一汇报,那女的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许云勤根本不在乎这些,甚至他是故意夸大了自己的负担,因为,这样的相亲对于云勤来说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与其让自己浪费别人的青春,还不如让别人早点知难而退来得痛快一些。这样一来,就是最有心缀合许云勤的好心人也是枉然的了。就这样,到后来就连做媒人都躲着许云勤远远的了。 方基勇确实很是争气,初中升高中成绩又是名列前茅,考入县重点高中,高中三年过后高考又上了一本线。 许云勤接到高校录取通知书这一刻竟激动得哭泣了起来,方基勇以为姑父没有钱让他上大学,也就走过来默默地对许云勤道:“姑父,你别伤心了,我决定这学我不去读了,我也已经长大了,下半年,我就出去打工去。” 许云勤扬手“啪”一声就把耳光落在方基勇的脸上:“基勇,你胡闹,谁伤心了,谁允许你现在就出去打工了?你好好给我听着,你不但要去上大学,而且一定要在学校里继续好好上进,这是你姑父十几年来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刻,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方基安读初中时,学校已经要求路远的同学都住校。这样,许云勤就可以挤出时间来进行自由支配,他又想起必须要出去寻找吴兰兰去。这几天从表哥那里得来的信息是虞财宝又找来一个女人过小日子。自从吴兰兰失踪后,虞财宝从尚胡村回到家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个人蜗居在家。虞财宝没有多少本事,人又特别懒,虽然又找来一个女人过日子,但日子过得也很是艰难。那女人也不是怎么聪慧的那种女人,两个吵闹打骂也是家常便饭。许云勤还是觉得去一趟虞财宝的家,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漫 漫 寻 访 路 虞财宝对许云勤的来访态度非常冷淡。董方祺将表弟带到他家里,这是许云勤第二次来到虞财宝的家,离上次已经是十年前的时候了。虞财宝家比上攻更加显得破破烂烂的了,许云勤无心关注这些。他把自己的情况与虞财宝一说明,虞财宝就反唇相讥道:“你既然这么痴情于她,为何不早点出去寻找,到现在去找她干嘛呢?还有什么意义吗?她都失踪十几年时间了,就算你找到了她,又有什么用?她不是傻了也是该蠢了的。” 许云勤不想同虞财宝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他非常厌恶像虞财宝这样的人,自己没多少本事,还一副老是瞧不起人的样子。他从虞财宝这里没有得到有关吴兰兰任何的有用消息。 云勤姑妈这时已经过世二年多了,表哥一家也把姑妈住的老房子卖给了同村别的人家。许云勤不肯留在表哥表嫂家里吃饭,虽然董方祺表哥他们对他还是客客气气的,却也没有留住他。他急急忙忙回到家里,整理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衣服胡乱塞进包里。 他去了一趟方家大姐的家,把小侄子基安交托给大姐照顾,说自己这半个月都不回来了,小侄子周末从学校回家,希望她先照顾一下。并给大姐留下来一些侄子的生活费。大姐就说,你就放心去吧,我一定会过去照顾好小侄子的。 许云勤就这样踏上寻找吴兰兰的路,但此路茫茫,他也没有导向。他不敢在自己的周围乡镇村落停留。这么多年以来,他根本不知道吴兰兰生活过得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她在何处落户或者飘荡流落。吴兰兰算来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到底这样的女人还值不值让一个比她小很多岁数的男子去寻找去爱惜?许云勤不会去考虑。他只认为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出去寻找她,不管将来能不能寻找到她还是找不到她,找到后怎么办他至今都没有好好思考过。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到底还有没有实际意义?许云勤就算在今后无法找到吴兰兰了,或者可以用许多证据证明吴兰兰已不在这人世了,他也要出去寻访,一定要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 大姐方彩花星期五下午早早守候在弟弟家里等方基安平安回家,她要领侄子回自己家去,让方基安这个周末在自己家里过。她不知道许云勤此次出去有没有实际意义,但她不敢阻拦他。大姐有点怕云勤,云勤平时很少同她们说话的,但一旦说出来的话就非常凶狠。虽然方彩花是他大姐,但许云勤仿佛没有把这个大姐怎么敬重起来,方彩花的话许云勤是从来都不去理会的。 方家的两个姐姐平时就怕云勤,因此很少来他家。四姐家里事多,又是一点也没有主意的人,云勤连去求她的心情都没有。这次来大姐家也是出于无奈,方基安从学校回来,是需要有人来照顾的。许云勤又不能再拖延下去不去寻找吴兰兰,只好把方基安委托给大姐来照顾几天。 邻县有个道姑庙非常有名,虽然方氏的人早已经在十几年前就派人过来寻找过了,而且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许云勤觉得第一站还是先去这里寻访,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无所谓,只要自己亲自去过他才会死心的。 他也不知道这个庙具体的全称是什么,好在邻县语言还不算太障碍,虽然话音有很大的区别,但意思大家彼此都懂。 许云勤已经了解这个庙,叫“水云庵”并不是什么庙,规模并不大,但却很有知名度,远近几个县的善男信女都知道这里。 这庵就坐落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深处,山上以松树为主,香柏为辅。苍松翠柏、遮天蔽日。这里的常年不落叶松一律笔挺直立着,树上能看见一闪而逝的黄色松鼠的快捷动作,一如闪电身影一晃就不见了。偶尔也可以闻到布谷鸟的凄厉而长长的啼叫声,声音围绕着山谷的回音而经久不息。 行走在这里的人是很难看得见天空云彩的流动和阳光的线束的照射的,偶尔投射进来落在厚厚的枯草针叶上也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边的松针腐烂了,上面的松针才刚刚开始落下来,腐烂的针叶使道路湿滑,而表面的针叶却在阳光和风速的作用下干燥非常,这样的伪装极具诱惑力和破坏性,走在这样的路上,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耳边的风一阵紧似一阵袭来,仿佛没完没了地刮着,令耳朵很难受,谁也无法感知风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也不管你是大步往前走,还是漫步往后退,它都堵着你的脸,在你脸上施威逞强。你还不能生气,你的每一次呼喊都会招来更大的麻烦,风就像一把刀一样的猛烈,它会割疼你的脸和嘴,使你丧失语言功能。许云勤可不知道它的厉害,一开始就以为这不痛不痒地还非常享受,没过多久才感受到喉咙就像被魔鬼的手捏住提起来一样难受。他赶紧闭紧嘴巴,他把脚步慢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喉咙就像塞进一把泥沙一样又痒又涩。许云勤捂着嘴干咳几声,这声音在大自然面前毫无作用,既脆弱又无助。 云勤走进这庵里去,四面围着围墙。里面房间不多,就二进砖瓦结构的二层房子,加在一起还不到二十来间。前进是一座大佛堂,青砖黑瓦白墙皮,外墙被藤曼蔓延缠绕已分辨不出有没有粉刷过的痕迹,一些裸露在阳光下的缝隙留着青砖本来的颜色,整个屋子里面是用白石灰刚刚粉刷过,雪白得有点瘆人。后进是庵中居住的人员的生活区。庵里正中有一座大殿,门上有金粉描写的三个大字,写着“恩德殿”三个草体字。云勤走进大殿里去,正中屋子里坐着一尊大佛,慈眉善目,身高约四五米左右,云勤不敢滞留,他不信这些玩意儿,里面的蒲草团里跪着几个善男信女在顶礼膜拜,屁股翘的老高。他绕过他们的身边,没有停步,从大殿的边门走出去,后面的房子就显得有些低矮,也显得更加古老破旧。也是一色青砖黑瓦的,瓦片上落满松树的针叶,黄黄厚厚的,几乎把瓦楞完全覆盖住了。许云勤在一个妇女的引领下来到一处房间,那妇女远远地对房间里面喊:“金梅、金梅,你出来,有人来找你呢。” 房门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雪白雪白的脑袋:“谁人呀,找我有事?” 白发女人朝云勤看了一眼:“是你找我吗,有什么事吗?” 云勤微笑着问她:“您好,阿姨您是金故县人吧?” 白发女人没有正面回答:“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说,你找我做什么?” “您好,我也是金故县赤峰镇的人,我有个亲戚在十几年前失踪了,有人说您在这里见过她的面,您也是金故县的人,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想向您了解她的一些情况。” “失踪十几年了,你现在才过来找她,以前干嘛去的了?”白发女人不满地白了她一眼。 云勤诚恳地说:“不是的,阿姨,我现在才过来寻找她的,以前我们也一直都在找她,就是没有找到。” “我记性不太好,别说十几年前的事情,就是上个月的事,我脑子里都是一笔糊涂账。” “您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有人说那个人在这里落脚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也许是我们家人来找过她,她才离开这里的呀,后来就什么音信都没有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女人也真够可怜的了,她是不是在精神上受过什么刺激的吗?” “她家庭变故太大,也许吧,不过,在出走之前,肯定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从赤峰过来的人很多,都是慕名前来求神拜佛的,也好像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你等一下,我去帮你再打听一下。我开水壶里有热水,你自己倒来喝,我出去了。” 许云勤本来也没有指望在这里一下子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但确实自己又渴又饿了,吃不上一顿热饭,喝口热水也很不错。 他自己拿碗倒着热水喝。不一会儿,白发女人带来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女人过来。云勤站起来让座。白发女人说,你坐下来,她没关系的,都是老熟人。 那年轻女人对云勤笑了笑问:“你也是赤峰来的吧,你是哪个村的?” 云勤听口音很像是赤峰的,就说我是赤峰尚胡村的,大姐是哪里人? 女人笑着说:“我是田壶的。云勤说,怪不得你话音很像我们村的,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 女人继续问:你刚才要打听的事,我也是听闻过,但这个女的长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大家真的一个也说不准确了。我也是刚早几年来到这里,因为我说话的口音与她挺像,这里的人就说起过你那亲戚的事。听说,她在这里呆过三个月,后来有个男子找到了这里,对外人说你亲戚是他的老婆,因为家里女儿自杀了,她受了刺激出走的,家人找她都找了三个月了。他劝她回家,你那亲戚不肯,对别人说,这个男的她并不认识。大家都信那个男人的话,也许你那个亲戚脑子受了刺激后,说话思考就糊涂起来。大家只能劝她跟她男人回家去,那女的见外人都不信她,就发起疯病来,又哭又打又骂的折腾起来,大家就都不劝她了,第二天她人就没有了。那男的也自那次后再没有来过这里寻找她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 合 院 里 的 琐 事 云勤听了,就知道虞财宝确实来过这里,也肯定了吴兰兰本人也来过这里。但这些信息现在对他来说又有何用呢? 云勤继续发问道:“那后来那女的有没有再来过这里了吗?” “肯定没有来过呀,如果有人来过,我们大主管肯定会知道的,但大主管后来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你家亲戚的事。” 云勤从庵里吃了素饭出来,日暮西山时他已经走了十多里山路。他没有自己的寻找目标,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陌生人会把十几年前从外地来的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的人一直记挂在心里。这使许云勤很忧伤感怀,知道此行的寻人之路会异常艰难困苦。但许云勤已经决定要继续寻找下去,就算心血都枉费掉他也无怨无悔的。 鲍玉梅的房子造得非常气派别致,新房装修刚刚才完毕,许多邻居村民就都受到邀请前来参观。大家对这样的气派房子都是赞口不绝的。说即使自己奋斗一生都别指望能拥有这样一幢漂亮的房子,就是走进来观赏一下也该知足的了。夸得鲍玉梅忘乎所以,只喜滋滋地站在屋里点头发笑。 只有方彩荷是不肯放下脸面走进鲍玉梅新宅子去参观欣赏。远远看见邻居村民们一拔一拔拥进鲍玉梅新家里去参观,就把牙根咬得痒痒的。她不但恨死鲍玉梅也恨透这些势利的邻居村民,大家肯给鲍玉梅这么大的面子,就是同我方彩荷过意不去。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鲍玉梅的房子已经醒目地矗立在尚胡村东的村口,这样气派的小洋房一下把整个村子的形象都拔高了许多。而且鲍玉梅把房子建成了三层的别致小洋房,过去的所有的房子一下子就全都黯然失色了起来。方彩荷可以建房所处的宅基地位置虽然比鲍玉梅的还要优越。只是,方彩荷现在囊中羞涩,不用说建幢房子,就是盖间茅草屋都没有这个能力。李克敏越看鲍玉梅的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家败家子如果不把我的血汗钱胡乱花费光,我也能建造出这样的房子出来。现在,唉!要想造这样的气派的房子,只能等下辈子了。 方彩荷自然不会承认自己花出去的钱能造得起这样的小洋房,就会同丈夫吵:“你自己没有本事,却把屎尿都扣在我身上,这冤枉我不会吃的。” 李克敏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自从张雪芸死后,他们夫妻关系已经大大得到了改善,但方彩荷的性格还是没有多大改变。 许云勤对于邻居的事也是漠不关心,他唯一所思所想都是如何能够尽快把吴兰兰该找到。他也没有仔细考虑过找到吴兰兰后自己该怎么办,是同她登记结婚还是退出方家另谋生路?这些他都没有好好想过的事情。吴兰兰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一点信息了,这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不管。他不相信别人的传谣,很多村民都在议论说吴兰兰早不在这个世上了。每每听到这样的话,他就会与别人急心也会莫明的绞痛,别人以后就只好避开许云勤说吴兰兰的事。他要证明自己的猜想是真实的一面的,他要把一个完整的吴兰兰这个人该找回来,完整地把她呈现在这些村民们面前。 离开这庵,继续上路。许云勤已经没有方向了,现在只能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了。他思考了许久,才觉得自己应该从菜市场开始寻找开了,他也带来了许多油印的寻人启事去张贴,电线杆上、街头巷尾、公共场所、公共厕所都去张贴。他没有吴兰兰本人的照片,又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方法,只能把联系地址写自己的村某某某,但这样的寻人启事张贴了也就形同虚设,肯定起不到一点作用。 许云勤不敢在同一处地方停留太长时间,一个他没有时间精力;另一个原因是他确实也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家里还有一个上初中的侄子需要他来照顾,自己乘此出来,没有好好规划,有些盲目有点冲动,但更多的是激情渴望。现在看来,事情并非自己一厢情愿,许云勤为自己的冲动买单,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人在外面,又开始放心不下方秋祥的生活问题,大姐是个粗人,一点也不会细心的,对这个侄子又没有多少感情。虽然是自己的亲侄子,因为侄子的母亲是范蓉娟,所以同时又把对范蓉娟的仇视转嫁到侄子身上。许云勤本不想托付给大姐照顾这几天,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方家二姐更是令人生气,她不但怕自己的男人,自己又没有多少主意,万事都看丈夫的颜色行事。许云勤衡量再三,才决定让大姐来照顾。 大姐方彩花虽然对侄子不待见,但至少还能给他吃上一口热饭热菜。她只是粗心大意不够细心,虽然对侄子有成见,但大姐内心惧怕许云勤,相信也不会对侄子怎么样。也许这就是许云勤要把方秋祥托付给她的道理。方彩花看在许云勤的脸面上也不敢放肆。 许志国已经老得无法下地干重活了。好在儿子许云涛,许云海都已经长大成人,云涛也已经娶了媳妇,只是许志国还无法摆脱一时的贫困,眼看着一家家一户户都开始筹备着建新房子,就把所有的仇恨都嫁接到许云勤头上去。他觉得许云勤作为长子,给许家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如果没有许云勤的存在,许家也许早就风生水起,脱胎换骨了。可惜,这些对于许家,还只是海市蜃楼梦寐以求的事。许志国不许下面的孩子同云勤有半丝的联系。这样一来,他们的弟弟妹妹关系也冷淡得如同冰霜一样。好在许云勤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他既然在方家挑起这份责任,自然就需要有所担当,遵守承诺,需要努力,需要勇气,同时也需要聚精会神去坚持。他已经没有像过去刚刚失去亲情那么痛不欲生了,他对所有这些,都是很淡薄的。这与冷漠无关,与无情无义关系不大,与血浓于水更无关。 樟树婆也横将就木,油尽灯灭,方运幸正在做好迎接母亲死亡前的准备工作。大家轮流过运幸家里来探望她,樟树婆身子不能活动了,但脑子还很清楚,双手和眼珠子都会转动。她对前来探望的邻居都表示感激之情。金小菊也过来探望她好几次了,樟树婆语重心长地握着小菊的手说:“小菊啊,我真希望看到志国和云勤这孩子有和好的那一天。看来,我这个愿望是没办法实现了,我也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走的,我也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云勤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那么善良的孩子就这样被你们误解和放弃了我也痛心啊。” 金小菊痛苦地闭着眼睛说:“太婆,您别说了,我知道您一直很看重云勤,云勤是我自己的孩子,他人品怎么样我也知道,您放心,我会去劝他们父子和好的。” 樟树婆这才高兴地说:“我一个老太婆,临死之前不会说谎话,你们一定要听我一句劝,你们一定要原谅云勤的过错,云勤这孩子是太固执了些,但志国也太小气了,不够大度,总是斤斤计较,这怎么行呢。” 小菊频频点头,也劝太婆婆自己多注意休息,病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樟树婆摇着头说,我活到这份年纪都是活过头的人了,不在乎今日活还是明天死这都无所谓了。 没料想梁勇却像一串豆荚被太阳暴晒突然被爆开一样得了急病。方彩玉与她的儿女多方求医救助还是没有保住梁勇的性命。梁勇在弥留之际对于自己突然的疾病以一个军人坚强毅力挺过一次次危机,梁勇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逆转这场危机,就很淡然地面对着死亡。方彩玉哭成泪人,几个儿女整天整夜都围在父亲身边,一刻也不愿离开。梁勇笑着对自己的孩子们说,你们不要太伤心,谁也避免不了死亡的命运,我今年也活到六十三岁了,没什么短命不短命的,你们现在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因为我的病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了,生命要继续,事业也是要继续下去的。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方家四合院的衰退败落 许云勤也是礼节性地表示了自己的行为。他对梁勇没有太多的好感,也没有太多的厌恶。就那么平平淡淡的那种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关系。方彩玉是那种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的人,但对许云勤却网开一面,或许许云勤的义举令她无话可说,也或许其他的原因存在。总之,方彩玉确实没有对许云勤说出过半句不利的话。 云勤去看望樟树婆是在梁勇发病前一个星期,看望了樟树婆,本也不敢久留,可这位老太婆一直不肯停下自己的话语,云勤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无非劝他同父亲和好,自己关心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对于这些事情,云勤是边听边忘记的,从一只耳朵进去就从另外一只耳朵出来了。他表面上装作全都听进去了,因为他不停地在老太婆面前点头。樟树婆肯定是真诚的,许云勤却敷衍塞责着她。 方彩荷近一段时间似乎如冬虫一样蛰伏起来。现在的许志国已经基本上不去山上转悠去了。他只有在季节收获前背着手一步一步移动着上山,监督自己几个儿子的劳动情况,金小菊在家带带孙子。云涛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对于家庭的农活事已经从父亲身上传承了十之八九。许云勤一直没有与许家有往来,许云涛也没有为哥哥做过任何事。因此,许志国和许云勤这对父子还是各走各路,各干各活,几十年的矛盾根本无法化解。金小菊就算付出最大的努力也是枉然。他不但说不服自己的丈夫,也说不服自己的儿子。 时间流转,年华飞逝。沉寂的尚胡村年复一年,周而复始。那种似曾相识的是岁月,就像一辆牛车,不急不缓朝前,有序渐进。但旧貌换新颜是它的必然,死寂的长夜终将会被黎明的光芒刺破。尚胡村最封建死板也无法阻挡改革的春风吹拂,一股建造新房的浪潮很快淹没了整个尚胡村。仿佛在一夜之间,过去老旧的房舍就被从四面压迫过来的新房所覆盖。从外面观看,已经没有那么多低矮和破旧的房子了。在鲍玉梅新房子的外围,又一潮兴建的浪潮扑面而来。 农村的土地是廉价的、经济的,而更实惠的是劳动力。朴实的农村人有互相帮助的传统,他们很少在帮助别人的同时需要别人支付劳动报酬,这种纯粹互帮性质大大地缓解了农民自有建房的资金压力和积极性。你帮助了别人反过来别人在你需要时再来帮助你,这种优良的传统代代相传,至今没有变质走调。居住在破旧四合院的方氏人也随着这股热潮风起云涌,他们也已开始筹备资金,东拼西凑把建房的初始资金筹备来,这样大家都前来帮忙,人力成本付出是很少的。除了必备的材料,加上一部分可以赊欠的建材,造一幢房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这样一来,家家也有一块心病,那就是每每一到年尾,各个家庭都成了欠债户,少的几千上万,多的几万上十万。大家又因为改善住房环境运动而陷入了债务的重重危机之中,在此危机的推动下,家中的剩余劳动力或者正劳力都纷纷外出打工赚钱还债。村里的年轻人、中年人甚至一些老年人都随着打工的浪潮涌出家门。村里留下来的老人、儿童、妇女又成为土地耕种、种植作物、圈养牲畜、抚养孩子的生力军。而这种改变又导致大片土地开始抛荒废置,种植成本大幅增加因素,可粮食价格却始终原地踏步。 尚胡村虽然在改革大潮中后知后进,但毕竟也在这几年时间里学会了模仿,也尝到了外出打工收入要远远胜过在家务农的甜头。 许云勤本也是一个外出打工的先知先觉者,但偏偏没有赚到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相反由于妻子方彩丽的背叛和方家的陨落,许云勤被死死拖住了,从此就没有再迈出尚胡村一步。 居住在四合院的人口越来越少了,除了早年的方秋平家外,最先从四合院搬出去住的是鲍玉梅家。鲍玉梅在搬家当天召集所有亲朋好友和邻里坊间来吃饭。十几桌的宴席都整整齐齐摆放在自己的新房大厅里面,一百来号的人全都喜笑颜开。宴席在震耳欲聋鞭炮声中开席,比当年鲍玉梅出嫁女儿方婷婷时更上一个档次。 鲍玉梅自然又邀请了方彩荷。但方彩荷本人没有赶来参加她的宴席,李克敏大大方方地出席了这次盛宴,见证了这个嫂子家的发迹史,同时也见证了自己妻子在姑嫂几十年争斗中的彻底失败历程。 方彩荷不参加鲍玉梅的宴请却让李克敏过来还是比较理智的。这里一方面有方彩荷不甘心自己失败的无奈和无助。同时,方彩荷让李克敏代表自己参加鲍玉梅的宴席也缓和了双方的矛盾,这是积极向上的一面。鲍玉梅现在搬离四合院与方彩荷居住距离遥远起来,但鲍玉梅在此时却依然邀请方彩荷参加自己的宴席,显示出来的大度也使两家的心反倒又亲近了一步。 许云勤靠着邻居这层关系也在鲍玉梅受邀名单之列,当然他们都不是鲍玉梅的重要嘉宾。鲍玉梅的重要嘉宾自然是镇里的一些领导,自己有钱的亲戚朋友以及握有实权的村中干部,这点鲍玉梅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这些嘉宾被另外安排在二楼的一个靠西首的房间里,这些嘉宾自然也能独自享受着清凉的空调,他们远离大厅的那些庄稼汉浓浓的汗臭味、口臭味、体臭味以及劣质烟抽过后的浓烈的味道,与这些农民心态的自足感不同的是,他们喝的酒是名贵的,他们品的茶也是顶级的,他们抽的烟在当地也算是极品的。当然,他们的身份也象征着这地方的高贵与富有。鲍玉梅能够邀请到他们踏进她的新家,鲍玉梅的一生就不算白活过了。 其他陆续搬迁的邻居又怎么可以同鲍玉梅家相比。他们没鲍玉梅的钱多,也没鲍玉梅的眼界开阔,更没鲍玉梅的社会资源丰富。所有这些因素相加,就会感受到自己的不足和渺小。竞争是需要讲究实力和资源的,无谓的比拼和牺牲无疑是愚蠢的。因此,没必要强出头。邻居的搬迁虽然也要宴请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可开席档次和受邀档次却是千差万别的。 方仁德在自己小儿子方运阳生下第二个孩子的那一年秋天离世。方运阳因为第一胎生下男孩,依照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他是不被允许再生育第二胎的。镇里计生部门针对许运阳的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行为对他进行思想批评教育。由于许运阳带着妻子逃避计划生育,致使方仁德受到一点连累,镇计生干部对方仁德进行了重点批评教育后就报请镇党委办公室。镇里对方仁德同志作出党内记大过处分的决定。二子方运鑫因为打伤自己的老婆张爱珍被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方仁德在临死时,方运鑫还没有出狱,方仁德在晚年得到这样的处罚,自然是觉得脸上无光,心火一上来,就加重了疾病的进程。他的第三个孙子也就是方运阳第二个男孩落地不到四个月就离开了人世。 祝秀雅、李竹桃都是在同年不同月份里去世的。死时祝秀雅七十挂九,李竹桃八十有二,这些老人都是善终。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 海 救 父 许志国的儿子许云涛、许云海兄弟俩是最后一批搬离方家四合院住进自己新盖房子里去的邻居。许志国是个思想十分顽固的老人。别人都快把家搬完了,他依然不肯离开这里半步。 云涛实在没有办法去劝动父亲搬迁,只好把父母留在老旧的方家四合院里生活。许志国一直对下面这几个儿子说:“我希望自己你妈就在这座老房子里善终。” 看着实在破旧不堪的四合院,两个儿子于是出钱雇人将老房子简单修缮了一下。志国对外人也说,我本是最后一个搬进方家四合院来的住户,这里虽然是原方氏的祖宅,但我既然搬进来了在这里落了根,就得把它给厮守住了。别人住得起洋房楼房那是别人家有真本事,我许志国心里钦佩他们,我一生没有本事赚到钱,住在这里,我照样也过得心安理得的。 这时,方基勇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被人事部安排进赤峰镇负债土地专属管理员助理的岗位上去工作;方基安也已经考上了一本,正在北方某一座工业大城市里读书。许云勤头发开始花白起来,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吴兰兰的决心,但吴兰兰依然了无音信,消失的无影无踪。方基勇已经多次劝说姑父放弃寻找自己的母亲了,他也觉得同姑父商量给母亲去派出所报个人口失踪算了,但小姑父始终没有同意。 方家四合院里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热闹与喜庆,败落的速度令人震惊,在短短几十年时间里,院子里已经送走了所有上一辈的老年人和几个年轻一代人,这些老人去世后也就失去了往日的争吵纷争减少了邻里的矛盾冲突。现在,整个破旧的四合院子里就只有许志国和金小菊这对老夫妻依然坚守着这座破旧老宅院落,显得特别的形单影只,孤独而无助。每当他们家的灯火熄灭后,那些庞大躯壳下的一个个灰色的房间里所透出来一股阴森森的寒气,直逼路过此地的夜行人的心里,令人毛骨悚然! 方家四合院晚上没有灯光照耀就像一个个失去灵魂的躯体一样凄凉落漠,远远地望上去更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偶尔擦亮一个房间的灯火更让四合院显得漆黑阴森和无比恐惧。那间还依然不肯熄灭的灯光是许志国留在这座“鬼城”里最后的一丝守护希望,可惜这样的希望竟是如此的渺茫无助和暗淡乏力。仿佛就像他自己的本身的残躯身体那样,早已失去了精神的光耀。 四合院的房子开始一点点在被年代的时光啃噬消磨损耗着。这里一时成了老鼠的天堂,夜里老鼠成群结队出没。它们已并不惧怕许志国的存在,它们肆无忌惮地日夜在许志国面前奔跑尖叫撕咬,‘吱吱’的声音从不间断。它们在这些方氏家族后人遗留下来的破旧杂物废品堆里寻欢作乐。 许志国每个晚上都要起床无数次用来驱赶这些讨厌的夜间精灵。但并不见有什么成效,老鼠反而愈驱赶愈多了起来。他只好让儿女买来灭鼠药、粘鼠膏、夹鼠板以及最后连机关笼都用上了,收效依然不好。老鼠的骚扰还害得金小菊老太太夜夜失眠起来,就劝许志国搬迁到儿子许云涛家里去住,许志国就是不肯,金小菊生气了,就只好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许志国看着孤零零的四合院一个个房间屋顶开始漏水起来了,屋檐的木头也纷纷腐蚀霉烂,成片乌黑的瓦片从瓦楞上翻落下来,许志国看着哗哗响着滑落的瓦片,心就一阵阵地抽紧哀叹。他拄着拐棍一次次敲开过去住在方氏家大院的邻居的新房子的门,他去挨家挨户地去一遍遍地劝说邻里过来修缮,却没有谁再重视方家这座大院子了。许志国自己早已力不从心,对于邻居们的冷漠和无视内心感到非常愤怒,但也仅仅只限于愤怒,他既不能谩骂也不能痛打他们。 许志国现在连自己也不敢再爬上自己的楼上去查看房子的虫蛀严重情况了。睡在楼下底层,楼上的老鼠跑过来蹿过去时都会震动得木楼板上的虫蛀粉沫纷纷扬扬往楼下飘落,那股霉味儿环绕不散真是最令人窒息的。台门口的上沿一角已经塌落下来了,霉烂的椽子横七竖八地阻挡住了进出的大门。许志国走到三儿子许云海的家,叫来许云海将这些木头一根根搬移开。许云海就再次劝说父亲撤离这里。许志国却说,我就算把这副老骨头埋在这里,我也不会搬走。 仲秋少雨,秋风飕飕,天干物燥。尚胡整个村都被漆黑的夜晚笼罩着,村道上起伏的犬吠声令人提心吊胆。 “失火啦,救火啊!快起来救火啦!”凄厉的喊叫声划破漆黑的夜晚在尚胡村子的夜空上扩散传导。许云勤也被这凄厉的喊叫声惊醒。 失火是大事,救火更是头等大事。云勤不能犹豫不决,他赤足爬了起来,也顾不得穿上外衣外套,慌张从厨房里拿起一个脸盆就冲出屋外。 失火的方位在方家四合大院这边是毫无疑问的,熊熊烈火已将这里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迷漫者焦糊的气味,到处是飞舞的烟灰和噼里啪啦炸裂的声响。云勤顾不得细想,就朝火场直奔而去。 起火位置应该在四合院中堂的上方,大火正在向南北两边不断蔓延开来,北边方运庆的三四间老房子已经烧得所剩无几,现在一股大火正熊熊扑向许志国的厨房而去,另外一股火龙也正朝着方运幸家老房子的方向蔓延开来。 “不好啦,这许志国还住在屋子里面呢?大火已经烧到他家里去了,大家赶快去救救他呀·····”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大声叫喊着。 许云勤拼命挤过混乱的人群,迎着浓烟烈火蓦地冲进父亲的房子里去。许志国此时已经被彻底惊醒,他正在冒着热浪的黑暗中空气中哆哆嗦嗦摸索着缓慢的往家门口方向转移,门外噼里啪啦木头炸裂的声音恐怖而暴戾。许云勤摸到了许志国的手,浓烟烈焰正在把整个房间包围起来了,呛得许志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许云勤顾不上细想,背起父亲朝门口快速转移。 火龙已经烧穿墙壁的门板,热浪一下子扑面而来。许志国已经听出咳嗽中的人是许云勤,就挣扎着要溜下背来,许云勤一边强烈地咳嗽一边不得不大声叫喊:“你给我老实点,我背你出去,并不是因为你曾经生了我,是别人今晚上我也照样会背的。”许志国一边挣扎一边骂还在不断骂他道:“畜生、畜生啊。” 许云勤把许志国从大火中快速背出来后整个房子就被大火完全包围吞噬了起来,四面都是燃烧的房子,把出路都困死了,云勤只好把父亲先背到院子的天井里放下来。这里虽然被强烈的热气浪炙烤得睁不开眼睛,但已经是目前最安全的一处地方了。 火焰撕裂木头噼里啪啦爆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火球窜上半空照亮整个天空所带来的耀眼光芒和热浪翻滚浓烟熏烤带来的烧焦气味令人作呕。四合院里乱七八糟的破旧家具、衣服、稻草、农具、粮食、老鼠、鸡鸭、生猪都已成为此次火灾的牺牲品。那种带着毒气的浓浓黑烟不但令人窒息不说,刺痛的眼睛流动着辣辣的泪呀,鼻子酸酸的流出鼻涕酸水呀,口干喉痒的滋味真的令人终生难忘。 大火在猛烈地燃烧了二个多钟头后在众人奋力扑救下才漫漫熄灭了。县消防大队出动了三辆消防车,到现场时整个四合院已经被烧得所剩无几。县消防队员立即进行现场残余明火扑灭作业工作,凌晨三点过后大火完全被扑灭了。 在第二天县大队对尚胡村火灾事故现场调查报告书中,初步认定此次火灾事故是由于电线线路老化鼠噬所引起的火灾。没有明确这起火灾事故的责任人,火灾户几乎没有任何一家对财产进行投保,因此也得不到任何保险赔偿。民政局和当地镇政府出于人道主义下拨了一笔可怜的慰问金,好在这场大火中没有人员伤亡,实属万幸。镇政府也派人慰问了在火灾救援中有突出表现的“英雄”许云勤本人,并为此进行了大力宣传报导和物质奖励! 云勤的手臂被烫伤一块,好在范围也不大,头发全部都烧焦了,脚板被铁钉刺穿脚底,这些都无关紧要。事后方基勇劝云勤上医院去看病,云勤不肯去。方基勇于是就买了一些烫伤药送给许云勤涂抹,云勤就在家里养起烫伤。 村中开始谣传这场大火,有人怀疑是许志国自己放的;也有人说,许志国故意放火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他非常在乎四合院的这个家,别人都搬离走了他也依然厮守不肯走就是有力的证明。谣言归谣言,政府调查都没有说人为故意纵火导致的,这些谣言因此也就仅存活了几天就如同这天火一样很快熄灭了。 许志国现在是没有办法才住到了云海的家。这场大火把许志国所有家庭财产都烧了个精光,许志国为此心疼不已。因为现在他这一条老命也是被许云勤给抢救出来的,金小菊就要让许云海一道去云勤哪里过去致谢。 许志国拦住门口不让两人去,说这个畜生救他出来是在作孽,自己不会买他的账,感他的恩情。金小菊感到自己的丈夫越老越更加不可理喻的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 秘 访 客 又是一年中的晚稻成熟季节。一坵坵金黄色的稻穗谦虚地低着沉甸甸的脑袋,而那些同样金黄色的叶片却傲慢地竖起尖细的耳朵,仿佛是捍卫这些胜利果实的一个个卫兵。空中一群飞鸟猎过广袤田野一路欢歌而至,它们仿佛正在祝贺粮食丰收的喜庆,田园里传出少女舒畅的歌声笑语。 聊天阁里这几天又开始热闹非凡了起来,这是农忙前的最后一段相对清闲时节。这些上了年纪的村民马上就要加入到为收割今年最后的一茬水稻定下的日子上去了。他们难得有短暂时间再次清闲下来聊聊天下事,他们主要的闲聊方向还是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上来:晚稻成熟了,稻子马上就该收割了。村子里的老农碰见都含笑互相说着这样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稻子啊! “快了,快了,就这几天了吧,我天天蹲田头去,就想看那稻谷浆子更饱满一点。” “不能等太迟收割了,留下你一个没收完,麻雀就都会飞到你的田里去,粮食被它遭蹋了,就可惜了。” “放心,别人开镰我也跟着开镰,我不会落在别人后面去。” “哦,今年你家田里管理得好,草除得彻底,虫也防得牢,看来今年收成不错吧?你收进后吃得完吗?” “你杂交稻种子从哪里买的呀?你这稻种杆子硬不怕虫,明年我也想种你这品种,只不过脱米率高不高?” “成米率也就在七成三左右,去年我就种它了,比前年的那个品种高半成,膨胀率也好,煮饭有香味。” “这些优点肯定大家都喜欢,你咋不早点推广一下它?” “ 明年我估计种它的人就多了,我之所以一直不敢向大家推广,就怕它不稳定,种粮你们都知道,安全稳定是前提,亩产低点都没有关系,如果绝收,责任就大了去了,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一年就靠田里的收成保命,稻子绝收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 “和尚家下半年要倒大霉了,大儿子住了院,小儿子犯了案,他自己也身体又大不如前了,我看他今年没有人手怎么收割?” “你担心什么呀,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自己管好自己就得了。” “你说你,不也一样,光说别人,自己就没毛病?” “我有啥毛病?我的胃口好得很,吃不分是软是硬、也不在乎是咸是酸的,只要是食物,吃进我嘴都是香甜可口的。”于是,在“聊天阁”的那一群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村东头的超市里,上了年纪的方彩荷独自一人在守护着店铺。她手上还抱着一个婴儿,这是她家的第二个孙子了,还没到一周岁。儿子宾宾和儿媳都出去干活还没有收工,方彩荷现在也有些老眼昏花起来了。平时看人寻物也总喜欢找一副老花镜戴上,否则,她也看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所要找的东西也模糊不清。 外面的马路上驶来一辆猩红色的小车,在离方彩荷超市不远处的桥头停了下来。方彩荷透过自家的窗户,只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妖艳的女子,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那人是谁,赶紧寻找老花镜戴上,可那女子已经走远:中等身材,谈不上苗条也看不出身体臃肿。女子穿一件猩红色外衣,披着长长的波浪式的发型,头发染得有些夸张,不是清一色的红或紫单一的色彩,而是五颜六色的多种颜色混合在一起。这是方彩荷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杂色发型,因此,好奇心驱使方彩荷抱着孙子追了出来。 那女的犹犹豫豫着不敢贸然进村,村头这时候也看不见有其他闲杂人。方彩荷走过去站在她的背后发问:“这位女士,您到我村子里找谁?只要是这个村子的人我都认识。” 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莞尔一笑道,“大姐,请问这就是尚胡村吗?” “没错呀!这就是尚胡村,您找谁家?”方彩荷用手扶正从鼻梁下滑的眼镜。 那女的并没有摘下墨色眼镜回话,仅仅对方彩荷浅浅笑了一下,就朝村子里面走去。方彩荷心里有些难受,但人家不愿与她多说她又怎么好意思追着她问呢?再说,她还要看管好自己的超市。 望着慢慢消失在自己视线中的红衣女子,方彩荷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亲戚,咋这么自高自大?” 那女子踩着银色的高跟鞋,一路朝村中走去。那高跟鞋撞击水泥路面的声音又脆又响,仿佛是美妙的音乐在某大师手指间奏响的乐曲。幸亏留守村子里的人不多,那些所幸能留守下来的人,不是太小就是太老,偶尔能从门口伸出头来的也无非都是一些老眼昏花的老年女人,而这些老女人也只不过是闻到脚步声才探出头来张望一下,没有细究街上的女人。那女的也不同村民打招呼,她就这样孤零零地走着自己的路,也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 长发女人一路走过村道停留在一处早已废止的空地上。她的眼神游离不定,脸上尽是疑虑。她站在生长着许多杂草和芦苇的地方久久地站立不动,微风吹拂着她美丽的脸;夕阳照射在身子上,她的影子却被杂草和芦苇消融殆尽。她伸长着脖子,摘下黑镜,仿佛正在努力寻找着什么?终于她一阵兴奋,脸庞开始出现红润的气色,笑容终于回归在她的并不秀气的脸上,她一下子d踩进杂草丛中,往前走几步。 这时候,在她的右侧,有一个人在盯着她已经看了许久。看见她毫无顾忌得这么一蹦一跳,他才大声发问:“你是哪里人,在这里发呆什么?” 这声音有些太突然,以至于那红衣女子心头一跳:“我怎么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人呢?” 女人顺声音转过脸去,笑着对发问之人说道:“大叔,记得我小时候来过这里,没想到过去的院子竟不复存在了,这不是过去的方家四合大院吗?怎么今天竟成了杂草丛生之地了,真令人痛惜!” 这个老年村民说:“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你一定是几十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吧?” 女人没有回答男子的发问,有点自言自语道:“三十几年了,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了。” 男子站在远处,自然无法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只好又重复地问了一遍。女人依然没有给老年男子一个明确的答复。男子有些灰心失望,就准备离开这里。 红衣女子这时候突然又问了老年男子一个问题:“大叔,看来您也是这个村子的老人了,您一定在这个村子里住了不少年的了吧,我只想问您一下,这里以前住着一户外姓人家,我小时候只记得好像姓许·····?” “哦,你说的是许志国一家吧,怎么你同他家是亲戚吗?要不要我带你去他家。” 女子并不急着回复,用手扒拉开挡在面前的一处杂草,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她突然紧走了几步,来到一个被遗弃的青黯色石臼旁边。那石臼被一人多高的茅草芦苇包围着,从外面怎么也很难发现它的,这女子仿佛对这里的每一件东西记忆犹新。她用手轻轻抚摸着这石臼的表面,显得有点激动,只见她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但没有见她说出话来。她只是用手反反复复地抚摸摩挲着这个石臼,石臼的表面早已覆盖了一层青苔草被,显得有些滑腻和肮脏,她的手指已感染上了一层墨绿色的青苔痕迹。女子没有将手收回,仿佛十分乐意这一份享受。 老年男子脸上开始显露出不屑的神色说:“这位女士,看你的穿着应该也是从一个大城市里来的人吧?没见过农村里的东西不足为奇,但你也总得讲究些卫生吧,你把手弄得脏兮兮的,你不去洗了,可怎么回去。” 红衣女子回过头来又开始问他话了:“许家不也有好几个儿子吗?大儿子好像叫什么勤来着,这我都忘记了,您记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哦!你是在问云勤吧?咦!这本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现在他也都老了,已没有住在这村子里了。自从他老婆几十年前跟一个老外跑了以后,他的这几十年都是过得非常艰辛的。” 红衣女子脸上袭上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但随之又云消雾散开来:“那他后来又怎么样了?” “你是在问云勤的事吗?我同你怎么说他呢?我也不知从哪里说起呀,我这么同你说吧,方运庆家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他,家早就完蛋了。不过,现在方家的后代倒是出了几个有用能干的人,但这也都是云勤的功劳,这个情我看方家恐怕再过几代都还不完。” “您能不能说具体一点,究竟是多大的恩情,让您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你不知道内情也难怪你自然不会领悟这其中的一个道理,你若有兴趣听,那我尽量给你讲得详细一点,不过今天恐怕来不及了,你是去志国家还是去我家?咱们吃过晚饭再慢慢聊。” “不了,我谁家也不去了,我要赶回城里去,我没有时间停留下来。” “天色已晚,你上城里怎么走,我们村里没有通班车呢?” “我有车子停留在村口等,我得回去了,大叔,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驾驶员一定也等得有点不耐烦的了。” “那好吧,不过我能不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来找志国的还是来找云勤的?他们父子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我谁也不找了,大叔,谢谢您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我真的要走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红 衣 女 子 是 谁? 红衣女子从村子里出来,暮色已开始笼罩着整个村子。山脚下一团团浅灰色的紫雾慢慢顺着山边的轮廓向村子包抄过来。 方彩荷时刻关注着眼前的红色小汽车,就怕一不留神它就在视野里消失了一样。她自从小车子开进村口从车上下来那个红衣女人开始就无心照管起自己的超市了。她本是个万事不弄个明白誓不罢休的人,虽然现在人老珠黄满头鬓发了,但心中依然有改不掉的一些坏毛病伴随着她老去而依旧存在。 红衣女子终于又出现在方彩荷的眼前了,她连忙朝着她奔跑过去,唯恐迟了一步,红衣女子就会上车飘然离去。那红衣女子已经走到车门旁,正准备拉开车门坐上去离开。 “请等一下,这位女士,我想问你个问题。”方彩荷急切地对正欲上车的女人说。 “你是在同我说话吗?”红衣女子坐进车子后摇下车窗问。 “是的,我正在同你说话哩,请你稍等片刻。”方彩荷边说边笑道。 “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呀?”红衣女子犹豫着并不想与她多说话儿。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方彩荷依然笑着眯起眼客气地说。 方彩荷站着不走,红衣女子只好从车子上下来。 “你说吧,找我什么事?”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说。 “请问,你是谁家的亲戚,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看你的衣着打扮,我猜想你也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吧?”方彩荷把孙子从右手调换到左手来抱。 红衣女子不置可否地站在她面前点了下头。 “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呀,你是谁家的亲戚?”方彩荷脸带微笑,眼神却是紧逼进一步。 “这个村我已经没有亲戚了。”红衣女子并不想同方彩荷有过多纠结。 “你并没说实话吧,没有亲戚,你怎么会到我们村子里来,而且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方彩荷说得有理有据。 “我没去过任何一家,只是在村里转了一圈,另外,我记得村中心过去有一座老院子,现在已不存在了,那地方还长了老长的蒿草。”红衣女子解释说。 “这就对了,刚才你不承认,我还只是一种猜想,你这么一解释,就什么都使我明白起来了,你是在寻找旧时的记忆吧?” 红衣女子见方彩荷不依不饶,只好说:“我确实没有亲戚在这个村子里,我只是以前在这个村子里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就过来看看,听说过去的亲戚早已没在这村子了。” 方彩荷追问:“那你的亲戚叫什么名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村子的?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管是到城里买房移住出去的还是在外做官工作不住在本村的人我都知道。只要你说出名字来,我都可以告诉你。说不定也许还能帮你找到他。” 红衣女子仿佛沉思了一会,才极不愿意地说出来:“他姓许叫什么勤?具体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一时都想不起来了。” 方彩荷也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笑了起来:“你不是没想起来,应该是不愿意跟我实说了是不是?” 红衣女子低头不语。 方彩荷又继续说:“假如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其实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人,由于嫁出去时间太长了点,你就不愿意说出来是不是?” 红衣女子终于摘下墨镜来,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说:“你真会猜,也许是这样吧?也许不是这样的。” 方彩荷近身过来,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了红衣女子许久才用肯定的口吻说,“你别装了,你就是我运庆叔的五姑娘方彩丽?” “那你是?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呢?”红衣女子用眼神游览起方彩荷这人来。 “果真是你呀?彩丽,那真就太好啦。”方彩荷一时激动起来说:“你的眼睛,脸型,身子段,走路姿态都同过去没有大的变化。彩丽妹妹,你总算是回家来了,你不要急着走,不光只是想你,姐有许多心里话想同你讲,姐做梦都盼望你早点回家来,你看姐也活不过几年时间了,姐什么都可以放下心去了,可姐人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怕有生之年最也见不到你一面了,这就是姐最大的心事。彩丽妹妹,只是你现在口音一点也不像家乡语音了,但这也难怪,彩丽出去时间太久太久了,口音改变了也是自然的事。” 红衣女子把眼镜重新戴上去,方彩荷对背转身子的红衣女子背面继续说话:“其实,从你刚刚下车这一刻开始,我就注意起你来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把你往我堂妹妹这方面去猜想,如果我一开始就想到哪里去了,我早就让你先到我家里来坐坐去了。现在,我敢肯定你就是方彩丽不假之后,我心里确实高兴坏了。” 方彩荷拉住红衣女子的手说:“彩丽,我不管你今天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的,今天你都必须得到我家里去坐坐去聊聊。”红衣女子只好笑着说:“要去的,要去的,可我得先同驾驶员打声招呼。”方彩荷放开她,看着红衣女子同驾驶员交头接耳说话儿,就在旁边等,红衣女子就随她进了超市。 不一会儿,方彩丽又从超市里走出来,她让驾驶员把后备厢盖打开。方彩丽从后备厢的一个背包里取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又折回到超市里去,将牛皮纸交给方彩荷道:“彩荷姐,我知道云勤已不住在这里了,我拜托你把这个信封想法交给他,就权当我对他在这许多年来对我方家的付出的一点点的辛勤补偿吧。” 方彩荷送走了方彩丽,回到超市里,信封沉甸甸的,方彩荷在手上掂量了许久,才把它打开:“天哪,这整整五万元钱呀。” ------------ 第一百三十章 大 结 局(终章) 星期五下班后,方基勇将电话打给方基安:“弟弟,在忙些什么?” 方基安接起电话说:“哥,没忙什么事情呀,有事吗?” 方基勇用商量的口吻说:“明天又是周末了,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情忙活了,咱们就去看看小姑父吧。” 方基安高兴地说:“好的呀,哥,我明天早上早点过来接你吧。” 方基勇也高兴地说:“行呀,不过这次不光光我一个人去,你嫂子和小智他们也都去,要不你也带上小芬一起去吧,这样咱们热热闹闹一点。” 方基安兴奋起来说:“那最好不过啦,我现在就去通知她一下,哦!对啦,哥,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去吗?” “这此不用你去买东西了,你嫂子已经买了好多东西都要带过去的,这样你明天早上八点直接把车开到我家里来就行了。” “好的,哥,我早上八点钟准时到你家。” 方基勇下班回家,妻子冯华正同儿子方成智在做小游戏。五岁的小智看见爸爸进来,赶紧跑过来拉着方基勇的手:“爸爸,我刚才出字谜给妈妈猜,妈妈真是太笨了,一个都没有猜出来,爸爸,你来替她猜好吗?” 方基勇笑着说:“好呀,爸爸替妈妈解了围,那宝贝拿什么奖励给爸爸呢?” 方成智快乐地说:“如果爸爸都猜对了,小智就扮小熊来搬家。” 方基勇摇摇头道:“这太没有刺激了,要来个满意的有意义一点的才行。” 方成智不乐意地说:“我猜不出什么好的游戏来呀,要不,爸爸你来教教我。” 方基勇低声说:“你先别急着让爸爸出题目,我希望我家的小智自己来做决定。你如果想不出,这个也行。”基勇让小智先出题。 小智就开始出题:“一物真奇怪,人人都爱它;见面把礼拜,吃饭上田园。”这是什么‘字’? 方基勇一听觉得很好玩,但一时猜不出是什么‘字’,又不能在儿子面前示软,就故意诱导他道:“这么简简单单的字,谁不会呀,我说出来你肯定觉得我是大人,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是来点难度大一点的吧,这个就不算数了吧。” 小智指着爸爸的脸说:“你别耍赖皮,你分明是没有猜出来,就故意这样忽悠小孩子?” 冯华也跟着说:“我们小智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你可骗不了他,你猜不到就早点认输就是,可不许耍起无赖来呀。” 方基勇就说:“好,爸爸承认这个字猜不出来了,宝贝可否告诉爸爸一声是什么‘字’?” 小智骄傲地翘着头说:“你认输了,我就告诉你这是什么字?” 方基勇肯定地说:“好,我输了,这下可以告诉爸爸了吧?” 小智调皮地说:“不急,我先问你一下,一家人都全部团聚在一起了是什么?” “是快乐呀?”方基勇试探着说。 “不是,不是,你再猜,差不多?” “是美满?” “不是的。” “是高兴快乐?” “也不对。” “是幸福?” “差不多,就一个字。” “那么应该是‘福’字了。” “对啰,爸爸你真厉害。” “不对,这怎么会是一个‘福’字呢,一点也不像呀?” “怎么不像啦,它就是‘福’字,老师教的,怎么会不是?” “好,就算是‘福’字。那下面字谜呢?” “听好啰,下面更真彩。” “都说做他难,其实很简单;无论男或女,一撇一捺完。这是什么‘字’?” “这个太简单啦,这不是‘人’字吗? “对啰”。继续听题:“双人并排走,右上十字头;四人站中间,一人把心留?” 方基勇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字也挺简单的,应该是一个‘德’字吧?” 小智继续说,还有最后一道题,你答对了我才能告诉你。 “那你出题吧。”基勇催促儿子道。 “有水真危险,光让一人管;自从来了电,灾难到处见。这是什么‘字’,赶紧答出来。” “哦!这个太难啦,你让爸爸再思考一下吧。”方基勇故意显得非常难猜的样子不说话了。 “不行的,限你一分钟之内必须回答出来,超时不准算的。” “那行啊!你来数时间,你不数时间也不准算的。” “不行,让妈妈数,我数不来这么长。妈妈,你快帮爸爸数数呀!” “60、59、58·········。” “10、9、8、7、6、5······。” “是‘淹’字吧?” 小智拍着手说,没错,爸爸比妈妈了不起,四道题答对了三道,但还是要处罚的,因为你没有全部答对。 方基安驾驶着一辆乳白色小车行驶在满是古木参天的山间公路上。车上五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非常活跃。最活跃的是基安的女朋友徐雯雯和基勇的儿子小智。两个人几乎从一上车开始就兴高采烈,无话不谈了起来。雯雯见到小智就一改平时文文静静的状态,变得像一只百灵鸟一样雀跃起来。小智的兴奋点与徐雯雯有所不同,小智是童真未灭,什么事都会引起他好奇心。而徐雯雯则是比较喜欢大自然的那种人,整天被关在办公室几乎把她给‘焖’坏了。一听说带她去乡村旅游看望小姑父,早使她欢呼雀跃起来,又是买这买那,买了许多东西。一部分是准备送给小姑父的,;另一部分是准备一家人见到小姑父后乘机在山上过个“快乐亲人聚会”。 许云勤离开尚胡村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村子里的人们都说,许云勤肯定不会回村子里来度过他的后半生了。但谁也说不准许云勤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离开村子去‘紫云庵’寡居的原因。这点连方基勇和方基安都没有明白过来。但人生有时候确实不需要明白一些东西过来,留一点怀想悬念岂不是更好的吗? 也许这里只有许云勤自己本人才能解开这个‘迷’。 “弟弟,这次到小姑父那里去,你有没有其他的一些想法?” “哥,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情来了。” “弟弟,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弟弟,我在想我们小姑父的后半生。”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总觉得我们小姑父不能这样在此清苦下去度过他的下半辈子呀。” “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小姑父这个人太固执,如果没有说服他的有力理由,他是怎么都不会转变他的意志的。” “这个我知道,弟弟,我的思考可与你不一样,不管小姑父现在还是将来,他的人生我们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我们能不能用别的方式去改变他一下呢?” “行啊,哥呀,你还有其他好的方法,就别吞吞吐吐的,把它说出来,只要方法对头,需要我做什么,我肯定全力以赴支持哥哥的。” “弟弟,这次既然我们全家人都凑齐了,能不能与小姑父商量一下,我们从今天起改变对小姑父的称呼。” “你是觉得我们需要改变自己的认知方式了,这个主意很好,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了。” “我知道弟弟一定也有自己的主意,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们就此决定下来了好不好?” “你们神神秘秘说了这么多,我一点也没有听明白进去,能不能说直白一点呀,不是说好东西必须要一起分享的吗?”徐雯雯笑着插嘴道。 “雯雯,你别理睬他们两个,他们的决定迟早都会告诉我们的,我们现在不参与,直接分享快乐岂不更好。”冯华笑着对徐雯雯说。 “那好啊,我也才懒得去参与他们的决定,我也巴不得直接可以分享他们的快乐哩。” 车子好像一只奇奇怪怪的甲壳虫正缓慢爬行在盘旋山路之中,车子里的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了。车外的阳光正毒辣辣地照射下来。山上没有一丝的凉风,好在方基安将车内的空调调到较低档,徐徐送出来的清凉的冷风减轻了车里人的许多烦恼。 车子终于到达了‘紫云庵’坐落的山脚就不能再开上去了。 许云勤似乎又老了许多,斑白的头发从两鬓开始向上面整个脑袋蔓延开来,脸上的皱纹又深又密起来,好在看上去他还算精神饱满,说话的底气很足。看见他们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方基勇和方基安哥俩乘此机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希望小姑父点头同意兄弟两人的请求。 许云勤没有同意方家兄弟俩人的请求,说自己是不配做他们‘父亲’的人。但许云勤还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人,因为他的前半生的心血没有白白流淌浪费掉,他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小智是个机灵的‘小鬼’。父亲和叔叔的建议他早就听明白了。因此,当爸爸和叔叔与许云勤爷爷开始密谈的时候,这个小机灵鬼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许云勤面前,小智懂事地跪在许云勤面前说:“爷爷,您一定要答应我爸爸和叔叔的请求,小智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爷爷,您以后就是我的爷爷,我的亲爷爷了。” 许云勤心一下就软了下来:“好孙子,爷爷答应你,爷爷疼爱小智,你快起来吧,爷爷答应你就是啰。” 一家人终于欢乐地团聚在一起了,幸福终于冲破山脉,欢笑让山林呼啸,喜悦让白云蒸腾起来。 2020.05.08夜完稿于上海静安区林顿大厦 2020.09.20修改于松江区九亭中心1号楼 2021.03.04第三次修改于上海松江九亭中心 关于我写《方家四合院》的初衷 《方家四合院》这部长篇小说终于尘埃落定了,时间也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多。再初酝酿这部小说还是在我写《桃花朵朵》这部小说之前的事。那时也仅仅只是一种构想,却迟迟没有落笔。因为内中人物众多,事件琐碎,在构思它时思想就很难统一起来。恰好脑海中有一股暗潮在涌动,那时候就有想写出一部展示农村全景面貌题材的小说的欲望,于是就开始构思这个题材的中心思想。 老实说,光凭一股冲劲就想写出这样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有了构思不去动笔肯定也是不行的,那样灵感很快就会“胎死腹中”。在构思了许久后,就开始动笔,这样修修改改、涂涂抹抹,大半年时间不经意间就从指缝中流走了。直至今年春季新冠疫情爆发,人与人之间交往受到限制后蜗居在家,空余的时间使我有一种无形的催动力,促使我能够静下心来专注于写作。 其实,有了好的一种构思就有了写作的基础轮廓和方向。这样,依照大纲写下去也能省心省力许多。但在构思人物时还是遭遇到许多困难的。 《方家四合院》初稿大约就有三十七八万字,小说中光人物出现就有一百几十人。但主要人物又不能太多太复杂,而每一个出现的人物的性格特征又必须是多种多样各有千秋的。小说中主人翁许云勤是个地地道道的新一代青年农民,是个个性非常鲜明人格特征也非常特殊的人物。他有着良好的品质,善良的人性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但同时他也固执己见,不灵活不善于沟通认死理。他与自己的父亲许志国视同水火,两人性格格格不入,以致不可调和。 文章里肯定了许云勤的人格光辉曾经照亮了许多人的道路。许云勤在失去真爱情感的同时能够忍受着巨大的精神伤痕依然义无反顾地支持和帮助起自己的“仇恨之家”家庭并最终决定“牺牲”自己的一生来换取方家下一代弱小孤儿的成长,人性的光辉进一步放。光凭这一点,他就是伟大的,具有高度精神光辉闪光的亮点的,是值得我们肯定和学习的;而许云勤父亲却是个古板、愚昧、封建自私自利的代表人物的代名词。他与许云勤碰撞所引发的矛盾冲突思想决裂是必然的一种社会现象。许志国是老一辈农村农民的典型代表:勤劳、能干、倔强,同时又愚昧无知、古板刻薄、封建迷信不肯变通。 而小说当中同时也呈现出了众多的农村妇女人物形象,他们的不同性格所体现出来的不同人生观态度都代表着农村中不同女性的性格特点;从这些妇女的多角度多层次多广度的性格特征显示不同的品质层次:以方彩荷母女为代表的女性的贪婪自私、爱管闲事、挑拨离间、无理取闹和好吃懒的性格特征,都充分说明在农村这一广阔社会环境中存在着这样一群既愚昧无知,蛮横无理,自私自利的人群在;不过这群人毕竟是少数的,而广大农村中同时也涌现出像鲍玉梅、何仙香、李竹桃(樟树婆)、食堂婆等那样的贤惠持家,勤劳肯干,吃苦耐劳,带头致富的新型农村妇女的形象;但这两种不同性格的女性也并非坏的一切都是坏的,好的就什么都好都无私高尚到无可挑剔的。即使像方彩荷母女那样的妇女,她们同样也有着善良的一面和乐于帮助别人的品质,偶然还有同情心这是值得肯定和表扬的一面,但总的说来,他们的‘恶’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占据在大多数的人生世界层面;而像鲍玉梅、方彩玉这种敢于自我创新,勤劳奋斗的妇女却又有着自私自利、阿谀奉承,眼高手低,自高自大的不良好的一个层面,她们的人性之中同样存在着无可改变的缺点。 小说中最值得同情和可惜的是要数吴兰兰这个妇女。通过大篇幅对方运庆这一家整个家庭变故的描写,将吴兰兰这个方家媳妇的人生经历活生生地展示在广大读者面前。她的悲惨遭遇令人扼腕叹息,从进门不久婆婆就因劳累过度而亡,紧接着自己的丈夫又在与疾病抗争中走了,然后小叔子也同样身患重疾亡故,弟媳抛弃幼小孩子离家出走。为了云勤的幸福,将自己屈身找来一个懒汉,自己的女儿又不幸服毒自尽,这些巨大的伤痛最终将她彻底击倒,精神崩溃。作者没有交代吴兰兰最后的结局,但这或许就是吴兰兰最好的一种结局。 ------------ 第55章 苻坚欲收慕容垂 王猛苦谰难转圜 诗云: 雷嫂东行路迢迢,跋山涉水风萧萧; 时势变迁乱似云,翻云覆雨亦煎熬。 燕国生变良臣苦,举家投奔前途渺; 苻坚收垂图鸿志,王猛苦谰难凑效。 这时有人给王猛送来皇上口谕,召王猛进殿,皇上有要事相商。王猛不敢怠慢,速速整理官服,戴正帽子,进宫去了。 这里苻坚坐在龙椅上,看见王猛风风火火赶将过来,于是就笑着说:“王爱卿呀王爱卿,卿大可不必如此风风火火进宫,爱卿的夫人近日刚从山东泰安过来,一定还是旅途劳顿,还没适应新居环境,王爱卿何不与夫人多陪伴团聚几日,也好解除之前的相思之苦呀?” 王猛跪拜施礼毕,方说道:“启禀陛下,王某内人过来长安,与微臣团聚,这是家事,亦是小事。今陛下传旨,仍国家大事,微臣岂可怠慢,请陛下恕罪。” 苻坚点头道:“王爱卿心系朝廷社稷安危,日夜操劳,朕倍感欣慰,王爱卿,朕今日召你入朝,实与爱卿有要事商讨,望王爱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猛闻之,惊慌失措道:“陛下有何事,王某就算肝脑涂地亦不敢束郁不发有所隐瞒,定当如实回答。” 苻坚笑道:“王爱卿,现朕刚刚接到密报,北方燕国自慕容暐执政以来,营私舞弊,朝中诸臣内斗消耗严重,燕国又将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了。” 王猛亦叹息道:“陛下,微臣也时有耳闻,只是不知内斗已到了何种程度,臣已派密探潜入燕国,不日就会有此消息回传。” 苻坚点头说:“王爱卿办事周密,总能替朕考虑长久安危,实仍朕之肱股。” 王猛说:“燕国慕容氏,自慕容皝建立燕国以来,已历二帝,燕王慕容儁继承燕国君主后,二年内能够征服高句丽、扶余国、然后还消灭了宇文鲜卑一族,统一北方,国土扩张十之八九,本是我秦国劲敌,没想仅过几年,形势就急转直下,慕容儁虽是一代枭雄,然天意难违,富贵死生,瞬息变化,慕容儁短命君王,天命难长,其子慕容暐,年少无知,皇太后嚣张跋扈,太傳慕容评心胸狭窄,至使燕国国运多舛,今非昔比。倘若慕容儁不死,燕国国力定当傲视群雄,将是我大秦劲敌。大秦若想统一华夏亦非易事,北狼不除,寝食难安。幸今慕容儁短命早夭,实仍天意,今慕容暐继位,年幼无知是一个方面;其母可足浑氏平庸无良,嫉妒短视,愚蠢不堪,偏偏命运将其推送到皇太后之尊位,实仍燕国气数已尽之端倪。可足浑氏勾结太傅慕容评狼狈为奸,残害忠良,朝中皇亲国戚亦多胡作非为,互相倾轧,作乱朝纲,打压不同政见的朝廷命官,草菅人命,威逼利诱,为其一己私欲服务;朝中百官,大凡刚正不阿者,皆被其排挤打压,肆意陷害,革职为民者,比比皆是。就算是慕容氏大家族内,骨肉兄弟,竟也遭受无端诬陷残害。今良臣名将慕容恪又已病死,朝中正义之臣已寥寥无几了。” 苻坚点头称是,接着说:“王爱卿言之有理,今日召见王爱卿,正为慕容氏族之中少有贤良名将之臣不远千里辛劳前来投诚,今日朕正欲与爱卿商量此事。” 王猛大惊道:“慕容氏族,现忠良名将贤臣能人不多,陛下所言的慕容氏,莫非是刚刚剿灭宇文鲜卑的慕容垂不成?” 苻坚笑道:“正是此将才贤臣也。” 王猛摇头道:“陛下,慕容氏族,本性凶残暴敛,外争内斗,皆凶狠非常,陛下纳下此雄桀,恐日后成隐患,危及秦国社稷安定,望陛下三思啊?” 苻坚闻之,笑着道:慕容氏族虽桀骜不羁,然亦有英雄人物纷呈于世,叱咤风云。慕容恪,果敢机智,谋略过人,又擅长招抚降将能人,实仍今世英雄。朕早闻其运兵打仗均以仁慈为先,每与敌国交兵,传令将领兵士不可轻易进攻屠城。凡违令者,一并处死。非常爱惜敌国良将谋士,尽量招安纳降,为我所用。即使有不服从者,亦不愿轻意杀戮,放其归去,丝毫不损其体,实仍英才良帅。恪虽已病逝,朕闻之,亦扼腕叹息不已。今燕国吴王车骑大将军慕容垂亦有其兄之气概,性格相仿,仍当世之英雄豪杰,朕早有招安其为朕所用之意,现天赐良机,垂已使人传来书信,欲自行前来投奔联,联岂有不纳之理?” 王猛沉思不语,脸上流露出担忧的情色,苻坚亦见此状,为缓尴尬于是笑着说:“王爱卿不必多谰,招垂之事朕心意已决。惜当初秦穆公任戎狄的由余、宛地的百里奚、宋国的蹇叔,晋国的公孙冼诸人才成就了自己的一番霸业。秦孝公积极寻求国家变革,苦寻多年才找到了商鞅,周惠王利用张仪破坏六国合纵之围,昭王重用范睢获得近交远攻之策略。这些典故自当远去,不可效仿,就拿近的来说,当年曹操爱惜良才不杀关云长、孔明诸葛云南七擒孟获而为已所用都是最好的写照。倘这些郡主圣贤主公都不敢大胆使用外族能人良才,岂会成就彼此霸业?” 王猛这才说:“陛下一心为公,仁慈治国,爱惜人才,微臣心服口服。只是微臣心之所虑,慕容氏家族秉性不纯,桀骜不羁,岂会轻易屈服?更难以与古人相论,今垂遭满朝权贵倾轧无所依附才投奔秦国,实非真心实意,陛下须多加防备,万不可只为求贤若渴而忽略了其之德行品性?” 符坚亦说:“朕自然懂得这些道理,今日垂诚心诚意来投,朕若无辜猜疑,拒之门外,岂不令天下英雄寒心?此事王爱卿不必再议,朕意已决。” 王猛怏怏归来,心事重重,詹姝已经等候多时。 詹姝观夫君归家,脸色阴沉,以为此召入朝,受到皇帝训斥。于是宽慰王猛道:“夫君何必计较皇上的训斥,刚阿的君臣哪有不纷争的道理?既然夫君回来了,就该抛弃纷争显得快乐一点。夫君,奴妾已经做好了可口的饭菜略备了些小酒,只等与夫君共享。” 王猛这才脸露喜色道:“爱妻,你初来乍到,理应先多调养休息,哪有一来就亲自下厨的道理。来,来,来,爱妻,随我坐下来,喝酒赏月,互诉衷肠,岂不美哉?” 酒足饭饱,王猛命下人撤去碗筷酒杯,换上一壶绿茶,与詹姝月下边品茗叙旧边欣赏明月。詹姝将此行的前因后果都一一具告诉夫君。王猛不停点头惊叹,尽流露感激之情。 詹姝见王猛心情依旧凝重,为博取夫君愉悦,话锋一转,款款一笑道:“夫君呀,说了如此多伤心事,夫君一定心情郁闷,几多愁思。这样吧,此行虽然失去了咱们两个至亲之人。然而,奴妾亦有几件好事与夫君分享,夫君闻后定会转忧为喜,喜上眉梢的。” 王猛以为詹姝只不过看着自己愁眉不展,想说些笑话逗他开心取乐。于是就说:“爱妻近来旅途劳顿,今夜不必多言,早点回屋睡觉去吧?” 詹姝一听此话,有些不乐意了:“夫君,奴妾并非无聊之人,今夜有幸陪夫君品茶赏月,实不该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悉数告知君知。不过,奴妾还有天大的好事欲与夫君分享,夫君难道不愿意奴妾说出来吗?” 王猛知道詹姝不会圆谎,就知道詹姝此话不假,于是一时换了表情,赔笑着说:“爱妻,你尽管说,为夫悉听就是。” 詹姝先买了个关,对王猛说:“夫君早年在笈篁山砍藤编筐贩卖时,可曾遇见过一些咄咄怪事?” 王猛摇摇头说:“时过境迁,王某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 詹姝故意说:“难道夫君连砍藤救蟒这样的奇缘怪事都会忘记的一干二净不成?” “砍藤救蟒?”王猛心里一惊,这可是自己多年前的一桩心事,记得自己从来都不曾在詹姝面前谈起过。因为,这是他人生中最伤心落漠的一件往事。而且,若要谈起此事,那么一定同时就会联想到荷水莲焚屋救夫的悲壮义举。这些可是王猛一生的痛点,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的呢?就算是詹姝,他也不敢实言相告。” 詹姝进屋拿出一个包裹递给王猛说:“夫君,奴妾有一件礼物要送还给夫君,然后再告诉夫君更好的消息。” 王猛笑着说:“爱妻,你晚上是怎么啦?又要送我贵重礼物,又要告诉我更好的消息,这是何故?” 詹姝见王猛开心起来,才开始笑得芙蓉带露道:“你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猛解开包裹,突然大声惊叫起来:“蛇衣,这是我的蛇衣,爱妻,现在你不用告诉我最好的消息是什么我也知道了,爱妻一定是遇到了小王当了吧?这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不过,这个王当现在在哪里?为何不与爱妻一起前来长安,这是何故?” 詹姝说:“夫君一猜就准,可见夫君对小王当依然牵挂于心。王当现在也已经做了将军了,他有自己的一支队伍活跃在青州境内,我想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所以,他不能亲自护送奴妾来长安与夫君团聚。” 王猛抓住詹姝的手,有些激动起来:“五年多啦,我怎么不梦莹牵绕挂念于心了呢?这小王当我一直都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上了?这些年他一定吃了许多的苦头了吧?” 詹姝也受到了感染,只见她眼眶湿润点头说:“夫君,这事又被你说对了,他与夫君离别后,有几次都差点就被折腾死掉了。第一次是饿得实在不行了,去抢劫一家店家时被人抓住送官府治罪。官府将他吊在城门上让太阳晒死他,结果晒了他十来天,其他的人都被晒死了,唯他却没有死。这事引起了当时路经此地的燕国一个王爷的注意,后来这个王爷知道王当之所以没有被晒死是因为小王当身上穿着一件宝衣,这件宝衣很好地保护了小王当,是蛇衣吸收走了太阳的热量。后来这蛇衣就被这个王爷硬生生抢走了去,并令王当跟随他替其随军养马。王当忍辱做了三年养马官,才有机会逃脱。并且还偷回了蛇衣和慕容王爷的汗血宝马,可惜,这汗血宝马不愿意受王当摆布,王当又差点落入虎口,幸亏一个寺庙的小尼救下了王当,她师父做媒让王当娶了这个小尼姑。 王当后来一直在到处奔波游走,慢慢就拉起一支队伍与燕国这个王爷作战。因为,就在王当夫妇逃走不久,燕国王爷就知道了是这个寺庙的尼姑救走了王当。王爷盛怒之下,就将这个寺庙给踏平了,他们的师父为了救出这些庙里尼姑战死在哪里。 王猛听了连连叹息道:“真是不可思议,如此神奇的经历竟然超过了我本人。只不过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个慕容王爷的名字?” 詹姝咬牙说:“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王爷就是慕容霸。” “慕容霸?爱妻,王当确认是他吗?” 詹姝说:“王当亲自告诉我的,这难道还会有假?” 王猛笑道:“天道轮回,这慕容霸,现在已经改名叫慕容垂,现在己在燕国走投无路,马上就要投奔到我大秦国来了。” “什么?事情真的会有如此巧合的吗?慕容霸投诚大秦国其中会不会有诈?我听说他非常忠诚于他的燕国皇帝,就是皇太后可足浑氏设计陷害死了他的老婆,他也没有做出叛变国家变节投敌的行为,这个死心塌地的顽固派又怎么会真心诚意地来投诚咱大秦国的呢?” 王猛叹息道:“唉!今天皇上传我进殿,就是为了慕容垂投诚之事,欲与我商量对策。我分析燕国慕容氏族的一贯作风,欲劝皇上不要接受并不是趁机杀了他,以免日后养虎为患。可惜,皇上爱惜慕容垂的才能,根本不听我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詹姝担心地说:“怪不得夫君上朝回来,脸色一直不太好,原来就是这个缘故?不过夫君一定要把握住你为臣他为君的阶层身份,万不可过分刺激皇上,惹皇上不高兴就是。” 王猛笑着宽慰詹姝道:“这个我自有分寸,猛岂敢妄自菲大。” 詹姝说:“既然如此,奴妾也就放心了。” ------------ 第102章 赎妓女传宗接代 犯糊涂觉阙杀妻 诗云: 一世英明尚犯浑,谋士觉阙判死罪; 传宗接代养妓女,致使家庭倾刻颓。 悍妻无脑易冲动,一尸二命实不该; 杀妻报仇近疯狂,权翼审案叹悲哀。 姚苌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对于权翼的委婉拒绝恨得牙根痒痒的,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来出这口恶气。 姚苌回到姚府,心里还郁闷得发慌。觉阙走过来,看见主公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欲言又止,只呆呆地站在他面前。 姚苌发火了:“觉阙,你这是做什么?平时总见你无话不谈的样子,今日为何就哑巴啦?” 觉阙苦笑说:“主公,你今日回家,为何闷闷不乐,是什么事遇到不顺心啦?” 姚苌叹息一声道:“还有什么事令我担忧的,还不是那个姓权的旧部下,油盐不进。” 觉阙说:“主公,这事急不得,在下认为,这还不是时候,不过时势变化很快,主公可要有耐心,这权翼也不是一般人,岂会在此时随主公的心愿。” 姚苌恨恨地说:“姓权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只是一时得势罢了!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若他没有甚么本事,姚某岂会三番几次地讨好他,他也配?” 觉阙连忙说:“既然主公知道权翼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么主公才不可以意气用事,忍让一下又何妨?主公将来是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的人,必须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方能成功。再说,权翼也并没有为此事向王猛汇报,从这一点看出来,权翼还是挺讲义气的。” 姚苌说:“长生(觉阙的号)先生有什么高明之术能够不使权翼将来方向跑偏?” 觉阙笑着说:“就一个字,等”。 “‘等’?谁有这个耐心,再说了,人心都.是善变的,今日跟随阿三,明日有跑去为李四卖命的了,谁能左右得了?”姚苌快要跳起来了。 觉阙摇头说:“权翼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人才,就看谁道行深,对他只能软化不可强求,他的思想境界和意志品质都得到了各方面人的认可。因此,我们只能投其所好,切不可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再来逼迫他,我们现在需要耐心,须改变谋略了。” 姚苌听了,虽心里还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接受了觉阙的建议。姚苌心情好多了,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觉阙这才想到自己该向姚苌开口借钱了。 觉阙对姚苌说:“主公,觉某今日遇到一点小事,本想向主公求助,但见主公刚才心情一直不好,于是,就不敢说话了。” 姚苌看着觉阙说:“我还不知道你肚里的小九九?说吧,今天是逛窑子去了,还是又聚集狐朋狗友去赌输去了?” 觉阙摇着头说:“今日都不是这两件事烦我,是我故旧朋友来了,我带他去喝酒消费去了。” 姚苌没有再说什么,让管家去取二十两银子出来。 觉阙说:“主公,这二十两银子恐怕太少了,不够化呀?” 姚苌说:“那你今日需要多少银子?” 觉阙伸出一根手指,不说话。 姚苌说:“你疯啦?要一百两银子做什么,哪里的有酒这么贵?” 觉阙只好说:“主公,不是一百两,而是一千两。” 姚苌跳起来:“没有,没有,我哪有这么多银子供你去腐化呀?那我这惹大的这一家子可怎么活?你也不思考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打劫呀?还是狮子大开口?” 觉阙笑了笑说:“主公休怒,觉某今日之事确实有点特殊,望主公成全。” 姚苌还是摇头说:“我成全你甚么呀?你有家小都是我养活的,你拿我银子逛窑子我忍了,你拿我银子去赌博我也忍了,今日你竟然要我姚某拿一千两银子又说不出什么用场,你当我姚某是傻子冤大头呀?” 觉阙只好说:“我今日要拿银子去赎傅莹滢,老鸨就要这个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实在没办法想,才向您开这口的。” “你能不能悠着点?这种货色,她也配值这个钱?你管好自己的家小不好吗?” 觉阙可怜巴巴地说:“我那黄脸婆怎么能跟莹滢相比?家里那个肚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连续该我生了三个女儿,.这样下去,我觉家都要在我这里绝后了。莹滢可不一样,屁股圆圆大大的,算命先生也给她看过相理,会旺夫生男孩子,现在莹滢都快要生产了,您说,我该怎么办?” 姚苌说:“你先拿一百两银子去应应急吧,其他你自己想办法去,别老是劳烦我。”觉阙说:“主公,我今日不赎莹滢,恐怕就要触犯官司,弄不好还要坐牢的,我个人名节倒无所谓,但主公可不是一般人,影响了主公的信誉,这笔债可这么算?” 姚苌恼了:“若老鸨真的要你拿那么多银子赎人,她敢前脚收取,我后脚就给她告了,到头来坐牢的不是你觉阙,而是她,这个你信不信?” 觉阙见姚苌也不是好欺骗的,一下就泄了气。只好说:“那好吧,一百两就一百两,其他的我再自己去想办法。” 其实,觉阙确实明天要去妓院去赎傅莹滢去,不过老鸨可没有敲诈觉阙这么多的银子,觉阙只要拿出一百两银子就可以的了。但觉阙一想,趁此向姚苌敲诈一笔钱来,将来就有了赌资嫖资。赌本多了,赢钱就容易得多了。有了钱,又何必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呢? 姚苌只给他一百两银子,觉阙就觉得姚苌太小气了点,但还是不甚恼怒。 因为,刚才自己确实也仅仅只是向姚苌开口要一百两。只是,自己耍了一点小聪明,伸出一个指头,姚苌嫌一百两银子太多,自己干脆就说是一千两,话刚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真如姚苌所说,一个妓女哪有这么珍贵的,一百两银子就已经足够高的了。 觉阙在自己家里偷偷藏好银子,觉阙一时还高兴不起来,于是就去街头找一家酒肆喝酒解闷。刚刚端起酒碗,就看见权翼从远处走过来。 觉阙一看见权翼,忽然觉得今夜可以同权翼开个玩笑乐一乐。于是,觉阙猛然一口喝完碗里的酒,脱下身上的外衣递给酒保说:“我看见‘仇人’了,你快给我拿把刀子过来,酒钱回头再付。” 酒保只好从厨房里拿过一把锋利的尖刀递给他,更不敢向觉阙讨要酒钱的事。 觉阙悄悄跟在权翼身后,当权翼快走到权府大门口时,从黑暗处冲出来的觉阙就用尖刀一把顶住权翼的腰,变声说:“权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权翼本可以进行反抗的。但自感到腰部有一把尖锐的凶器顶着的时候,自然就不敢贸然行动的了。于是,权翼就说:“不知是哪个道上的朋友,今夜要权某去做什么?” 后来的对话和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觉阙即兴的‘表演’罢了,包括他所谓冒充的‘项某’等,由于天色太暗,觉阙又装起腔调,权翼一时没有识破觉阙的把戏。 权翼还是比较诚信慷慨的,这五十两银子从家里取出来后真的送了过来。觉阙这时骑虎难下,本想不授。但仔细一想,养傅莹滢生孩子还需要存些银子,就权当是向权翼借来的。更何况,若自己以后还不起的时候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只要权翼不去细究,自己更不会主动去提及此事,今夜也算是一笔意外的收获了。 权翼也不将今夜之事当一回事。但他回忆不起自己过去一起共事的活着人当中有没有姓‘项’的人?而且听起来,这人的声音也有些怪怪的,似乎非常熟识又似乎很生疏?不去管他了,反正自己今夜钱也送出去了。或许,此人确实有甚难言之隐,哪怕是熟人,既然他要用这种方式来向自己开口?自己就更不应该追究下去,弄得熟人尴尬做什么? 权翼也是做大事业的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是很少去认真对待的。夫人在等着他吃饭呢! 夫人却与权翼有着根本的不同。夫人细腻、琐碎、节俭,家务大小事什么都管。刚才,夫君向他要银子的时候,她就满腹疑惑?但夫君说了,事后向她解释,现在,既然夫君饭也吃饱了,就应该将此事对她‘交代’清楚。 夫人问权翼:“夫君,这五十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说是道上的朋友向你借去的,那么就得告诉我这个朋友的姓名和住址,以后也好及时向他追讨回来。” 权翼笑着道..:“夫人,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既然是道上的朋友,自然是不会告诉我他的姓名和住址的。” 夫人大惊道:“夫君一向做事小心谨慎,今夜为何如此草率,五十两银子借出去,竟然连此人的姓名都不知道,你好糊涂啊?” 权翼笑笑说:“小事一桩,即使是做了‘冤大头’自己也认了,夫人就不必追究下去了?” 夫人埋怨说:“你呀,总是不长记性,这可是五十两银子,真金白银?你不心疼我还心疼着呢,以后可得过过脑子?” 权翼只好承认此事自己确实是过于草率了,说以后真的需要过过脑子。 权翼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事情过去半个月,早已忘记了此事。没想到,姚府里今天可算是传出了一大爆炸性的新鲜事儿,要想不被别人知道都难以置信。 原来,一直投靠在姚府门下的一个谋士门生今天算是出了一件大事情了。这个谋士叫觉阙,原是姚襄的门生,后来与姚苌一起投靠了苻坚,在府融旗下做过很长的一段谋士,应姚苌一直要求苻融将觉阙收归到自己身边,这苻融也就成人之美将觉阙送还给了姚苌。因此,觉阙转了一圈回来,依然在替姚氏出谋划策。 但再近不知怎么了,这姚府老是出事:昨日姚府里刚刚有一个丫鬟不知何故跳井自杀,今日里又传出去觉阙杀妻的丑闻。权翼听说官府已经介入,觉阙也被抓起来投进了监牢,这事看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权翼与觉阙还算过得去。现在,觉阙杀妻确实令人感到愤怒,觉阙也算是朝廷官吏,知法犯法此事由官府审案查明真相亦属正常,若觉阙故意杀妻,想必觉阙也是必死无疑的。 想起觉阙一生替人出谋划策,满肚子都是谋略计谋,今日走上这样的一条道路实属不该。恰好上面这时下达指令,让权翼参与审理工作。权翼不敢怠慢,立即赶赴县衙坐堂审案! 觉阙还算是真丈夫,自己杀妻,毫不掩饰,权翼与余之啸一道共同审理,没到一个时辰,此案已真相大白:原来,觉阙不但嗜赌而且好色,无事可做的时候都是去嫖赌。早一旬左右,觉阙拿钱赎了一个叫傅莹滢的妓女当小妾,此事本也不是一件大事情,但觉阙家中有结发妻子,而且,觉阙老婆非常彪悍,觉阙平时在她面前可不敢多言。因此,觉阙暗中养着小妾的事事先根本没有告诉过自己的发妻。觉阙也是偷偷摸摸的将傅莹滢藏匿的好好的。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觉阙养着小妾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发妻秦苏娥的耳朵里去了。秦苏娥可不是好惹的主,她立即将觉阙叫回到家里,当面质问觉阙有没有偷偷养着小妾?觉阙自然是不肯承认的,苏娥于是一恼怒,就将觉阙揍了个半死。 觉阙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在外面养着小妾的事实,也许是觉阙运气实在太差,觉阙将傅莹滢从妓院里赎出来,目的只是为了让傅莹滢替自己生个儿子来传宗接代,两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依照觉阙的尿性,傅莹滢若真能替他生下了儿子,那么也许觉阙还能对傅莹滢好一点点;但假如傅莹滢若也生下了女儿,觉阙就会像丢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她丢弃的。 这天傅莹滢快要生产了,肚子疼得受不了。觉阙只好托人悄悄找来一个接生婆替傅莹滢接生。好巧不巧,这个接生婆认识觉阙的老婆秦苏娥,就将今日接生傅莹滢的事给透露给了秦苏娥。这秦苏娥岂会放过觉阙和傅莹滢?当下,秦苏娥就找觉阙质问,觉阙疾口否认。说这是别人造的谣,无非是想他们夫妻不和,是在挑拨离间。秦苏娥就找到接生婆,让其带路。果然在一个小巷隐秘处找到了傅莹滢。苏娥一盘问,证实了接生婆所说的都是事实,苏娥没有忍受住,当下用暴力将傅莹滢肚子里的孩子挤压出来。如此残暴行径,早将接生婆吓个半死。闻讯赶来的觉阙看见一尸两命的惨状,而且当他看到这个刚刚出世就夭折的婴儿是个男孩子的时候,觉阙发起了疯狂:他早已失去了理性,拿出砍刀,活活将悍妇秦苏娥一刀一刀砍死。 全部招供后的觉阙显得一身轻松地对权翼笑了笑:“权大人,项某还欠你五十两银子之事,看起来,只好等下世去归还的了。” 权翼连连挨声叹息道:“此悲剧本完全可以避免,觉阙啊觉阙,你一世聪明,满肚才学,竟然也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