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1【一】
五千四百七十五天。
年子曳用力在墙上刻下最后一道痕迹,然后深呼吸。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五千四百七十五天,也是他十五岁的生日。但是这里没有祝福,更没有蛋糕,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生日。
一出生就是孤儿,在异国他乡、在乱世纷扰中凭着前世的本能摸打滚爬,最终活了下来。年子曳再次用黑乎乎的手抹了把脸,真心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当一个人从小连一个馅饼也要用抢的时候,那些个道德伦常都会变得和放屁一样。
这种人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不仅抢到了馅饼,而且还活着长大了。
野兽。
只有野兽才是这样长大的。
天是湛蓝的,远方还有航船扬帆①38看書网,火烧云将天际都染成落寞的血色。
这里是十六世纪的英格兰。
这是航海业最广阔肆意的年代,是所有海盗最嚣张恣意的疯狂时代――所有的宝藏、财富都紧握在敢于出海的男人手中。
他们认为生或死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名望、财宝、一群可以为自己去死的水手还有无穷无尽的女人。
从海盗王国西班牙传来的种种传说已经让无数蠢蠢欲动的人开始踢开泥土的包裹,投向大海的怀抱。
金色的阳光,热烈的人气,还有大街小巷上鬼头鬼脑的各种小贩――包括人贩子。当然,街上还夹杂了无数混合的食物香味。
粗糙的墙壁上贴了无数张逮捕令――可人们一点也不以为意,甚至还十分羡慕。一个人的悬赏金额高低直接与他的名气挂钩。
从住了十五年的破烂小屋子钻出来,年子曳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可惜,他不能逃离这里,只能迈步出去。
他是为数不多思维还清醒的人――他不想做海盗,即使他有一身的武力。但也不厌恶海盗,因为……
因为上辈子的年子曳就是大海盗的子孙。他的家里甚至还有族谱,他的祖籍其实隶属英格兰,即使白种人的血统已经在他身上淡化,但仍是能从淡而澄澈的棕色眼眸中看出美丽的痕迹。
“嘿!”
年子曳回头就见一个金胡子向自己抛来一只苹果――那是多年来收留他做杂工的小酒吧的老板。人很随意,但是胆子特别小。
“终于要走了啊。”
金胡子走上前拍了拍年子曳的肩膀。年子曳身上的粗麻衣服摸上去非常粗糙硌人,于是金胡子只好挠着脑袋笑了笑,“要是去了西班牙发达了,记得回来看一看!”
“噢。”
年子曳只是用一双琉璃通透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踢了踢半破的靴子就迈步。
即使走出了十米远,他仍能听见身后的声音――“还有!千万别死了!”
年子曳这次终于伸出手向后挥了挥。
走出晦暗的小巷,来到纷乱的大街上。阳光透过层层密布的淡积云状似不经意地洒下,给这个阴冷的城市扑下了粉饰太平的光。
年子曳并没有着急地去啃那个苹果。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前世的那些随意挥霍简直就是犯罪――因为有祖上留下的无数海盗财宝,他生活得就像个纨绔子弟。不过也因为那样,所以他还学了好几门外语。以至于重生到这里,无论是英语、西班牙语还是葡萄牙语亦或者是阿拉伯语,他或多或少都是会一些的。
这些知识放到现在却是一项常人所不能及的优势。
年子曳只是将苹果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就塞进包裹里。
他手上的钱着实不多,之后还有很长一段旅程需要用到各种各样的费用。所以,哪怕是一只苹果也是奢侈的。
买了足够的干粮,年子曳终于向着港口走去。
还没到人声鼎沸的海港边,就发现这里人头攒动,并且不时有被鞭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哎呀!是雷欧萨船长!”
“啊!真的啊!我们伟大的雷欧萨船长!听说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将好些战利品都分给了城里的不少人!连我都看见了!那钻石啊……有这么大~这么闪~”
“好了!瞧你吹的!”
“我可没吹!”
“不过雷欧萨船长惩罚起船员来的手段也挺厉害啊……”
“是啊!那边那个被鞭打的据说是□了一个英格兰本土的姑娘,正好被船长看见了。瑞鹰号都要①38看書网了,船长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实行了鞭刑。”
年子曳于人群纷乱中只是稍稍抬眼看了看议论的众人,然后再也没有做任何反应,径直走向了一边的登岸口。
雷欧萨斜坐在船舷边,一手撑着围栏,一手握了酒瓶,将手腕随意地放在曲起的膝盖之上。他刚才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嘴边还留着水渍,却被他毫不在意地顺手抹走。几丝未扎拢的金色发丝落在脸颊边,并不拂去,而是让它随风咬进嘴里。
并不去看在底下接受鞭刑的船员,雷欧萨只是将目光放到幽深辽远的海洋之上。这个男人乍一看并没有太多的威严,或许是他怎么也晒不黑的皮肤所致,又或许是他凡事都喜欢微微带笑的习惯所致。
哪怕是底下正有人喊得像是杀猪一般,他仍是一口又一口地喝酒。只有当他用一双独有的异色双瞳紧紧盯着人的时候,对方才会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忽然,从人群自动围出的半圆场地里走出了一个瘦小的少年。
他目不斜视,甚至连走过的那个被鞭打者都没有给一眼。像是隔绝了所有人一般若无其事地穿过场地走向了另一边的船甲板。
雷欧萨不禁眯起了眼睛。
“去西班牙。”
年子曳根本没有在意在他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反而是对着海港边做生意的船老大说道。
船老大明显也愣住了。不过好在他很快就恢复了状态,“你要哪种?偷渡还是借渡?你知道,现在的行情不一样了……”
年子曳想都没有想就道,“借渡。”
船老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轻蔑地说,“现在借渡还是价格不菲的。小子,你确定你有钱?”
“这个不是问题。”
年子曳顿了顿,认真考虑了一番道,“你开价吧。我会砍价。”
船老大:“……”
雷欧萨只是一直看着那个少年。在那个国际贸易还不甚发达的年代,能够在白种人的地盘上看见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小子,这还是挺稀奇的。虽然那些深棕色的黑发北方佬也不少,但就是没有见过脸部线条这么柔和的人。
那似乎是……东方人?
“船长,行刑完毕了。”
当手下来报,雷欧萨也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底下那个因为疼痛而不断喘息流汗的家伙。而后,他便将视线转向身后一群手下――新人们与他的眼睛一触碰便惊了一跳,而老人们则在一旁撩着袖子道,“都看清楚了么?!不想变成那样的从今往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当然,也有对此不屑一顾的老船员的。
他们都只是或站或坐在船桅上,登高望远。
忽然,一人脸色一变,身边变化了几下便跳了下来,走到雷欧萨身边,“好像是王国的船过来了。我们要退么?”
那边的雷欧萨听闻后,便身形利索地起身,然后站在海盗船的船头上,看了一眼远方正不断驶来的船只后,忽然微微一笑,“来就来吧。我还真有点期待。”
年子曳还真是有点惊讶――这伙海盗居然已经嚣张到连政府船都不怕了么?
金光灿灿的海平面上逐渐显现出一艘单桅快船,船头一人穿着蓝色的军制服,戴着金流苏的白色帽,在发现了雷欧萨的海盗船标帜后,便命令掌舵手减速了。
海军们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霸道一时的大海盗。这个问题就严肃了――这是抓还是不抓呢?抓,不一定能抓得住,而且这雷欧萨据说还和女王陛下有一腿;不抓吧,这让王国的面子往哪儿搁?
还真是忧愁……
也就在这时,原本被打趴在地上的那个受训海盗忽然忍着满身伤痕爬了起来,疯了一般地扑向人群,嘴里还大喊着――“长官!我有雷欧萨非法倒卖财宝的证据!我要揭发他!上帝会惩处他的!”
见他往这里来,顿时围观的群众都慌了,纷纷推搡着想要逃离现场。现场顿时一片嘈杂混乱。
年子曳因为只有十五岁少年的身躯,所以很难在人群中站稳,刚要摔倒却猛地被一股大力给扯了过去――将肩胛骨压得生疼!
仔细一看,却是那个疯子家伙把自己捉住当成人质了!
“放开。”
年子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理智尽失的男人――简直太愚蠢了。且不说他与王国海军的距离,就算他抓住了自己,那些海盗也不会在乎的。
所以年子曳狠狠地皱眉,将音量逐渐放大,“我叫你放开。”
男人忽然笑了,“小子……你居然还敢跟我吼……”
然而,男人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整个被调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狠狠地被甩在了坚硬的泥土上。
在不停的耳鸣中,男人只听见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我都说了,叫你放开我,是你自己不听的。我可不会给你提供医药费。”
------------
2【二】
码头上的众人依旧在不停奔跑呐喊。他们的声音仿佛是夕阳下那一轮又一轮的波光在海面下不断翻滚……
似乎终于有人发现了那边的海盗不知为何忽然被制服了。
而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却竟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纯黑到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头柔软的黑发,还有这样柔和的脸部轮廓……
在一群欧洲人看来,这样的人十分少见并且足以让他们为之惊艳。
然而震惊还没有过去,就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哒”――
“是的,你没有听错。你的骨头真不给力,好像被我掰断了。”
“……”
在愣了一秒钟后,那名可怜的海盗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紧接着,这个男人就被海盗船上的其他人给架了起来,直接给扔进了海里。他们可不会去管这是不是妨碍到了海洋里的鱼类捕食正常猎物,或者也根本没有考虑到环境污染问题。
海盗们秉承着“是废物就要扔”的正确方针领导,在众人面前再一次上演了他们的无所谓与残暴。
不过即使这样,码头上的人,海上的海军也没有动作。
夕阳沉浸海中去,只听得那人扑腾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像是冲破血管一般爆裂在空气中。而众人只是冷眼旁观,谁也不敢上前去劝阻那些海盗。
年子曳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就重新背起自己的包裹走向一边的商船。
“等等。”
“等等。”
两声同样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年子曳微微转过脸,就见不知何时,那艘王国军船也靠了岸。不仅如此,似乎还非常挑衅地停在了瑞鹰号的旁边,两船相距几乎只有几米之遥。
雷欧萨和那个带着长官帽的海军男人发现自己与对方说了同样的话后,都不由自主与对方对视了一眼。
并非很多人都能保持镇定地与雷欧萨对视三秒以上。因为他的异瞳着实有些恐怖,一只是海水般的幽蓝,一只是深渊般的漆黑。有传言说他是被诅咒过的人,与他对视时间长了,便也会被诅咒。
不过肖恩那不信这个。
因为他便是和雷欧萨一起长大的,一起抢过隔壁家的牛肉餐,一起被小混混们暴打,甚至还一起裹过同一件大衣。他当然知道那些传说都是假的,他知道雷欧萨眼睛的秘密。
不过显然,这些都已经时过境迁了。
年子曳:“你们有什么事么?”
“噢,勇敢的少年,你还真是冷淡……”
年子曳看了看那站在船头上衣冠楚楚的男人,想不也不想就开口道,“我不是少年。”
肖恩那:“……恕我冒昧,你这是十三岁?或者十二岁?”
年子曳:“我十五了。”
肖恩那:“……”
“哈哈哈……”
只听瑞鹰号上传来了放肆的笑。金色的发丝掠过嘴角,雷欧萨猛灌了一口酒,睁着一双异瞳,眼角微挑,“我说长官,勾搭小朋友也不是这样的。这位小朋友明显和你船上的废物们不是同一个等级的。来,看我的,好好学学。”
在听见“小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年子曳就已经转身继续向前了,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雷欧萨的话一般,身形笔直,头也不回。
雷欧萨似乎不急于开口说什么,反倒先是喝完了酒,然后忽然猛地将酒瓶往地下一砸!“哐――”的一声,就连年子曳的脚步也顿了顿。
“臭小子!你伤了我的人,这就想走?”
年子曳微微眯眼,“你说什么?”
见年子曳有了反应,雷欧萨凶恶地笑了起来。听到面容明明优雅万分,却能够在一瞬间将整个人化身成为邪恶的代表,他笑的时候甚至能露出一颗尖利的狼牙。
“我说,刚才那人是我的船员,不经我允许,你居然敢伤他?”
“可他被你赶下去了,况且……”
雷欧萨再也没兴趣去听年子曳的解释,忽的敛下张狂的笑,猛然间挥手,沉声道,“给我抓住他!有出力者没人赏两个金币!”
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海盗头子居然会这么做!年子曳顿时瞪了眼,就见从那艘海盗船上猛然间就冲下来无数的人,纷纷大叫大喊着向着他这里奔来!
而最可笑的是,码头上的人见状居然自动给他让开了一个圈地,那边的船老大干脆将之前年子曳交的搭船费用全都一股脑给扔还了过来!
根本没有时间去捡地上的积蓄,年子曳甩下身上的包裹便抽出马靴中的匕首迎了上去!刀刃出反射出耀眼的橙色光芒,与大马刀贴过的瞬间迸发出刺耳的□和无穷的火花……
“喂!你这是干什么?!”
肖恩那恨不得跨过甲板就揪住雷欧萨那个混蛋!
“像那种野生又恣意的小家伙,不用武力去收服,难道还要学你娘娘腔一般的做派么?少恶心我了。”
“他还那么小!怎么可能支撑得住那么多野蛮海盗的攻击?!他也是王国的合法居民!雷欧萨!你最好别逼我动手……”
肖恩那紧紧握住腰间的利剑,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变成了乌云密布的脸色。
而就在身后的一群海军生怕自家长官做出冲动举动的时候,却不想那边那个校长的海盗头子居然挑了挑眉说,“啊,很好,你可以试试。”
话落的一瞬间,他额前的一缕金发就落下了。
雷欧萨缓缓站起身,就见肖恩那以闪电般的身手跨进了自己的地盘,然后用手中的利剑割断了自己的额发。
“船长!”
“长官!”
海盗们发出惊呼是因为害怕自家船长又被偷袭,而对方的海军发出惊呼是因为就在下一秒,这个海上的魔鬼就恍如鬼魅一般将自家长官一拳揍到了船甲板上!
顿时,船两边的气氛都僵硬到了极点,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像是沉寂了很久的火山,流动着逐渐凝固的空气。
“给我上!”
一声令下,两方人就此正式开战!
而下面年子曳的情况更是糟糕,那群刁蛮的海盗似乎是有意将他往瑞鹰号的方向挤压过去――过去就更加难办了!想不到这群海盗的脑子居然这么好使?
“啊――”
左侧一人趁年子曳被三把大刀给压得单膝跪地之时,竟然甩出马鞭缠上了年子曳的脚踝!头顶上的三把大马刀堪堪被全力挡住,年子曳实在是分不出手来阻挡脚上的马鞭,只得赶紧在匕首尖上调转角度,借力滑向其中一柄大刀的刀戟处,身形更是猛然而起,一手空拳打上右侧那人的腹部!
有空隙!
年子曳丝毫松懈不得地利用着每一个机会!几乎在敌人愣神的瞬间,年子曳就抽刀刺向对面那人颈部……
“啊!”
就在他将要得手的时候,牵制马鞭的那人狠狠勒紧手中的鞭子,然后就将年子曳拽了过去!
“哈哈!好!把这小子给捆住了!看不出,明明这么小的个儿,居然这么难缠!”
年子曳被拽得跌倒在地,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猛然运力睁眼,生生用腿力,反将那人给扯了过来!
“糟了!别让那小子跑了!”
年子夜使劲想要扯开脚踝上的鞭子,却不想被绕了个死结!努力无果之下,只得望了望周围,咬牙爬上了海盗船。
而一到海盗船上,令他想不到的是,居然战况也这么激烈――都已经开始见了血迹。
肖恩那高举着王国的旗帜,权将这些海盗当成了犯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而雷欧萨亦然。
肖恩那视线一瞥之间居然见年子曳呆呆地站在了船上,实在惊讶得很――顽强的小子!果然是块海军的好料子!
于是在砍了一个海盗之后,冲着年子曳道,“嘿!好小子!你来帮我砍这些海盗!我就免费载你去西班牙!”
说着,还隔空扔给了年子曳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利剑。
年子曳用力呼吸着,哑着嗓子问道,“真的?”
肖恩那:“当然!”
“好!”
话落的一瞬间,身旁一名海盗的手掌就被生生斩落!
------------
3【三】
有鲜血溅上了年子曳的脸颊,甚至从长长的黑色睫毛上面落下来……
众人都很难置信——为什么那个看上去这么弱小又懦弱的男孩子居然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挥刀砍人。而年子夜知道,就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体验过连睡一个觉也要提防随时会被人抢劫甚至杀死的危险。
在这个疯狂混乱的时代,杀死一个孤儿简直比杀死一头猪还要容易,并且不会有人真的累死累活地去追究责任。
在这样可悲的境遇下,年子夜也必须得活下去,他必须得找到一个人——找到这个人,然后抹杀百年之后自己家族的所有存在!
肖恩那很惊讶地发现这个漂亮的小子居然身手这么灵敏,并且一招一式都非常特别,不是那种蛮狠的打法,而是极其顺畅伶俐的,像是……像是传说中遥远的东方人才会的招数。
“嘿,你在看哪里?”
雷欧萨笑着提醒不专心干架的肖恩那。其实早在年子曳爬上船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小子——他的脚踝上被缠上了一根鞭子,使得他的行动已经迟钝了很多,但居然仍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抓住他。
“放心吧,即使视线不在这里,但对付你还是可以的!”
肖恩那的剑法精准无双,在雷欧萨的认知里当是数一数二。犹记得当年两个人刚进入王国新军营的时候,刚上了一节斗剑课肖恩那就获得了骑士们的一致好评,以至于在课后被一群人嫉妒而被堵在小巷子毒打了一顿。
啊……可是他好像忘了,在他被毒打的时候是自己救了他呢。
用了一只拳头。
“雷欧萨……你……”
肖恩那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半跪在船甲板上。而眼前的男人只是微微笑着,眼睛里看不见一丝一毫当年的情谊。是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仗义的少年了,早已经不是他的朋友了。
“你打不赢我的。只有白痴才会在一开始就光芒毕露、不知收敛,那是你应得的报应。”
雷欧萨的异色双瞳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席卷了整个金色沿岸上的所有人和物。大家几乎都停了手,呆呆看着这个面带笑容的男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然后下一个瞬间就一把抓住了唯一一个仍在那头打斗的少年。
“嘿,小朋友,你再不住手我就打断你的肋骨。我数到三。”
雷欧萨大跨步过去,在年子曳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瞬间将他倒吊在了自己的手下!
几乎不用做过多的推断,年子曳就明白自己是没有胜算的。于是也没有什么挣扎,年子曳就乖乖地收了匕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雷欧萨。
王国的海军见自家长官有了颓势,外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也被抓住了,都纷纷收了兵器站在了肖恩那身后。
海盗们显然认为自己是胜方,都仰着头挑衅地瞧着对面的王国军,嘴里还念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
“肖恩那,别说我不卖你面子,你说,你伤了我这么多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雷欧萨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手上还拎了个小家伙,朝肖恩那问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晃着手里的年子曳。但即使是这样,年子曳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的表情。他很能忍,也很镇定。
肖恩那笑了,笑得嘴唇上都见了血,“那你呢?你不允许你的船员伤害本地的妇女却要来和我们打架?我们死伤的人不比你们少吧?!谁来赔?!”
对面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认真地想了想,“啊……你们……自然是让女王去想办法吧。”
“你!”
就在肖恩那快被他气得一口气噎死的时候,雷欧萨忽然就将一样东西猛地朝肖恩那这边甩了过来——
肖恩那下意识地抱住,定睛一看却是之前那个少年!此时年子曳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肖恩那的怀里,而眼睛却仍是死死盯着对面的雷欧萨。
“真是麻烦……这小子身上简直到处长满了刺。”
说着,雷欧萨就从自己的手掌中拔下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在昏暗的天光下露出锈迹斑斑的颜色,然而奇怪的是,它仍是锋利得很,仿佛是那些锈迹根本只是装饰一般。
“还给我!”
年子曳从肖恩那的怀里跳下来,然后瞪着圆眼睛看着雷欧萨。
雷欧萨的手掌明明已经开始滴血,但是他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难道这不是你送给我的么?既然送了人就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你给我牢牢记住了,小子。”
年子曳几次想要上前,却终究还是顿住了脚步,有些哀怨地看着雷欧萨。
虽然身边几个船员对这个伤势很是焦急了一番,但对于长年在海上打拼的雷欧萨来说这些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而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和肖恩那和撕破脸,所以他只是留了一句——“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我可以考虑把这废铜烂铁还给你……祝你好运。”
不知何时,宽阔的海面上已经有夜幕的暗纹出现。它们一圈一圈地与光明缠绕,像是怎么也剪不断的壮阔与残忍,然后缓缓落在无数人的眼里。
“你不拦他们?他们是海盗,而你们是王国军吧?”
年子曳眼看着雷欧萨的船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出声向身旁的肖恩那问道。
“是。”
肖恩那也远远地望着那艘海盗船,他的表情变化了很久,终于沉入平静。他明白,其实他是拦不了雷欧萨的,这个男人受不了任何人的掌控。如果有一天能够被某人收服了,那一定是雷欧萨疯了的时候。
不过……
“你以为我真的就会这么简单地就放他们走?哼,你太天真了……”
肖恩那低低地笑了起来,可还没等他笑多久呢,那边的一个海军就忽然冲了过来,满脸尴尬道,“长……长官……我们的跟踪被那海盗头子识破了,几个兄弟都被踹回了海里,到现在还没上岸呢!”
肖恩那:“……”
年子曳:“……算了,这些都不重要,只有你们能够载我去西班牙就行了,你之前答应我的。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肖恩那还在那边僵硬着呢,那个海军又紧接着报告了一个噩耗——“长……长官,不仅如此,我们还被雷欧萨偷袭了!我们的底舱被那些海盗给破坏了……在没有修好前不能出海!”
年子曳:“……”
最终年子曳还是自己拎着越来越少的行李踏上了一艘偷渡船。
因为是偷渡,所以为他们这些偷渡者准备的船舱狭小而昏暗,几十个挤在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几乎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狐臭味。
有几个女人因为这些恶劣的条件而在啰嗦些什么,年子曳没有听清。他一直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不被外界干扰——他现在要赶紧补眠,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过好觉了,再这样下去人会受不了的。
忽然,年子曳觉得自己的袖子似乎被人拽住了。睁眼一看,就见一个南欧血统的棕发小男孩正吮着指头天真地瞧着自己。他看上去明明已经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了,可神态间却似三四岁的幼童。
“噢!斯特!你在干什么?!不要随便抓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瞧!手都变脏了!”
只见一名妇女急忙搂过那个男孩子,而那个男孩子只是不明所以地晃着脑袋,然后咯咯咯地笑着。
年子曳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孩子的智商……似乎有些问题。
“哥哥……”
年子曳看着他,“我不是你哥哥。”
可小男孩似乎根本没有听懂,而是越叫越响亮——“哥哥……德兰芬哥哥……”
“我的上帝!快住嘴!”
女人赶紧一把捂住孩子的嘴,但为时已晚。几乎一瞬间,原本闹哄哄的船舱整个静了下来——“那个小孩刚才说什么?!他叫了德兰芬的名字!天哪!”
“德兰芬!那个地中海的大海盗么?!”
“谁?!你是说德兰芬在我们中间?!他是想把我们都卖掉么?!不!我要出去!来人啊!我要下船!”
顿时,拥挤的船舱骚乱了起来,有人已经踩踏着别人的身体向着舱门外跑了出去。但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忽然又颤抖着身子返回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神色慌张,因为惊惧而导致眼珠僵硬,良久才爆发出吼声——“是海盗!我看见了!船上还有黑鹰的标致!是瑞鹰号!是雷欧萨!”
“啊——”
随着舱里一名妇女的惊叫,所有人都乱窜起来。可这里已经是最底舱了,再也没有地方给他们逃跑了。而上头则已经被雷欧萨的部下攻略了一半了,打开舱门的时候几乎能看见血液缓缓在木柱上流淌……
“哥哥……”
年子曳刚收拾了东西想要起身,却发现这个缠人的男孩仍然拽着他的衣角。年子曳皱着眉,张望着一开始带着他的那个女人,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在混乱中走散了。
思量再三,年子曳还是微微俯下身体,盯着那孩子的蓝色双眼道,“喂,躲在这里,不许出来听见没有?”
“好……”
接着,年子曳就用五指沾着角落里的灰在脸上涂抹了一下。他唯一的武器已经被雷欧萨拿走了,所以他只是捡了一条有些破烂的铁链就往外走。
那把匕首,他一定会拿回来的。
------------
4【四】
时值半夜,海面上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远方漂浮着的塔楼灯光摇摇晃晃地在漫天夜幕中点燃幽幽的光束。
年子曳一打开舱门就听见了头顶的船甲板上传来的各种杂乱噪音――包括脚步声、尖叫声和大马刀撕扯过肉体的声音……年子曳听着这声音皱着眉,手指紧紧抠住通往船甲板的木板楼梯。
从上头的木门中透下来几丝微弱的光根本不足够让年子曳看清外头的情形,以至于不能让他及时判断情况。所以年子曳不得不再上前几步。
“队长!我下去看看!这船上的女人少,男人多。还都是娘娘腔的暴发户!真是让人恶心!”
“知道了!去吧!要是藏了好东西,就叫人一起下去!人杀不杀随你。”
年子曳明显地感觉到有脚步声逐渐向自己这里逼近……
“砰――”
“我说,这种船的船底怎么可能藏……啊!!”
刚刚一脚踹开黝黑的舱门,下一秒却听见自己的同伴惊叫了一声,接着是狠狠撞击到地面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刀剑,在一片黑暗中就要一刀砍过去!然而不可置信的是,还没等他抽刀,忽然就感觉一条冰冷坚硬的东西颤上的自己的脖子……
“是谁?!啊……咳咳!”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只听黑暗中一个淡淡的少年嗓音响起,自己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感觉缠绕自己脖颈之间的铁链越来越紧……然而这不是结束。眼角最后瞥见的却是少年的侧脸,还有少年毫不犹豫地拔起自己身侧的刀,高高掠起,然后将倒地同伴的脚筋全部挑断!
直到刀刃亮起的光照亮了少年的侧脸,他才发现――原来是他!那个在英格兰码头上以一敌众的小子!早知道就应该在几天前将这个小子给杀了的!
年子曳并没有杀死他们。他真的没有杀人的习惯,即使到了这个混乱的时代也一样。解决这两个大个子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年子曳掂了掂抢来的那把刀的重量,然后闪身出了底舱。
整个船甲板上都是汹涌的喊叫和火光。年子曳躲在暗处观察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看见雷欧萨的身影,不禁有些焦急起来――难道要冲出去么?不行,会被围攻的!而且这里孤帆难行,夜里海水又这么冷,离岸也不近的样子。即使要逃也是逃不出多远的……
就在年子曳还在挣扎的时候,商船上的商旅已经被一个个聚集在了一起。无论男女老少,平时是懦弱还是横行霸道,此时统统狼狈得如同社会最底层的渣滓。他们的傲娇和个性全部被海盗们给击碎,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女人们在小声哭泣,男人们都恨不得蜷缩成一团,好消失在人群里。
海盗们嬉笑着正点着抢来的财宝和人质,忽然,从中间开了一条道。年子曳眼睛微微一亮――来了!是雷欧萨!
来人的确是雷欧萨,他依旧带着微笑而来,高而挺拔的身材,温文儒雅的样貌让现场许多女人都停止了哭泣。或许她们还以为这个异瞳男人是上帝派来救她们的也不一定。可惜,这种幻想注定是要破灭的。
“看上去挺有钱的,想不到也是个假商。”
雷欧萨一手叉腰,一手用酒瓶碰了碰那些搜刮来的箱子。刚才从海面上看过去还不清楚,等看见了明显不是同一伙的人质,雷欧萨就能一眼瞧出,这根本就是挂着金皮好玉的散商罢了。
“再派人下去瞧瞧,估计舱底有偷渡的,也可能藏了些好的,全都搜了过来。”
雷欧萨一声令下,人质们才悲剧地发现――原来这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居然就是大海盗头子雷欧萨!真是瞎了老天的狗眼了!
那边依旧躲着的年子曳正衡量着冲出去的时机,然而一声男孩子稚嫩却又大声的哭叫让他霎时停止了动作。
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嗓门,这孜孜不倦的哭叫,还有这一瞧上去就一脸痴呆的表情――天哪,这小屁孩怎么就被捉住了?
年子曳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个在船舱里一直缠着他的男孩子被人捉着后领给拎了过来,“船长,这小子……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是德兰芬的人。”
雷欧萨亲自走近,上下打量了小胖墩好几遍,然后随手拿了根铁棍给他。
年子曳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但是下一秒却被自己的所见给惊呆了――
雷欧萨:“掰一掰试试。”
小胖墩先是看了那铁棍两眼,然后好奇地用两手握着,接着只听一声清脆的“嘎达”――它断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它断了!呈九十度垂直了!是的!九十度!精确的九十度!可这根铁棍据年子曳目测绝对有半个成年人手臂那么粗!是的!这还是保守估计!是的!你没有看错!
当时围观的众人全都静默了,就连年子曳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些本事在小胖墩的力量面前那就是浮云。
全场只有雷欧萨一人还很淡定,“嗯,的确是德兰芬的怪力弟弟。”
众人:“……”
雷欧萨:“别这么不高兴嘛,这回捉到了德兰芬的弟弟可得好好敲他一笔。啊……整个人心情都舒畅了……”
可雷欧萨心情舒畅了,小胖墩的心情却不怎么样,扑腾来扑腾去,还大叫着哥哥。鉴于刚才的事情,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去阻止他。
“船长!在舱底发现了杰克和尼洛!杰克被挑断了脚筋,尼洛被勒住脖子暂时昏迷了过去!”
忽然有名海盗匆匆从船底爬上来,大声向雷欧萨说道。
雷欧萨眯着眼不说话,却是站在他身边的老船员谢罗可皱眉道,“是谁干的?!抓到了没有?!”
“很可惜,队长。没有,并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影……恐怕……”那个船员说着就四处张望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道,“恐怕这个人还在这艘船上。”
在那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众人就见从船桅的阴影处猛然闪出一个身影――他先是迅速地跳上船桅将船帆的支绳给砍断,将率先冲过来的几个海盗统统掩埋在了扑下来的船帆下。再是用身后的长剑挑开近距离的几个人,飞一般冲到了雷欧萨的身周!
就连身为分队队长的老船长也被这矫捷的身手惊诧了一下,不过他对战经验相当丰富,根本用不着雷欧萨出手,他已经挥舞着自己的大马刀迎了上去!
在烈烈的火光下,雷欧萨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而年子曳也正好迎视了他的目光……
“哥哥……呜……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年子曳差点脚下一滑。他不禁瞪着那个小胖墩,示意他不要再喊了,他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哥哥!
而谢罗可逮着年子曳分神的当口便从下而上将大马刀挥砍了起来!
年子曳立刻用力将长剑抵住攻势,然而眼角一瞥间却发现那个该死的小胖墩居然还站在他身旁,如果他撤刀,对面那个海盗的大马刀必定会将小胖墩给砍成两半的!
“滚到后面去!”
年子曳空出一只手将小胖墩给远远推了出去,而一只手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对面那个男人压下来的重力,年子曳只得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而就在这个空隙里,年子曳做了一件事,他果断地将长剑折断了一半,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剑刃还连着剑柄。
但就是这样的他,或许更加所向无敌!
“谢罗可!让开!”
雷欧萨在那边观察了一会儿便知道对于近身战来说,那个东方小子有着近乎无敌的实力,那是身手粗犷的谢罗可战胜不了的。当即雷欧萨就抽出了自己马靴里的匕首,然后挑起眼看着年子曳。
年子曳只是反射性地挡开从身后而来的攻击,却根本没有想到雷欧萨根本不以常规出击!他居然用匕首挑开自己的招式,然后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将自己禁锢到一个小范围里。而也就在这时,年子曳才看见他用的匕首――
“还我!那是我的!”
“你的?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匕首应该是旧得很了吧?我的这柄可是刚刚从西班牙的名匠那里拿来的……”
雷欧萨凑近年子曳的脸颊,发现这小子居然还将脸给抹花了。简直像个小孩子,以为抹了脸自己就认不出他来了?他那双眼睛实在太漂亮,太有特点了。
被雷欧萨这么一说,年子曳才发现……那把的确不是自己的,可为什么这么像呢?自己的那把旧匕首是传家的旧物,在海盗祖先的那个年代就流传下来了……
“看样子,你也默认了?”
雷欧萨笑了,“那好,给你两个选择。一,成为我的船员,不仅把你的那把破匕首还给你,也不会追究你责任,每个月还会有金币拿。当然,那也要看那个月的收获如何。”
“我不要。”
几乎没有犹豫,年子曳就冷冷开口道。
雷欧萨猛地收敛起笑容,睁着一双琉璃般的异色眼瞳紧紧看着年子曳,“小子,我还没说完呢。二,如果不愿意,那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立刻马上!就是现在!给你十秒钟选择时间,对了,别想要逃跑,以你的姿色,说不定被丢下去后又会有船上的家伙把你捡起来的,到时候挑了你的手筋脚筋我是不会管的……后果如何,你清楚吧?”
年子曳当然清楚,这些海盗长年呆在船上,根本不能很好地解决生理问题,看见漂亮的男孩也会捉过来爽一把。自己就曾经杀过这样的人,那也是自己第一次杀人。
“哥哥……哥哥……抱抱……”
小胖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粘了过来,扑在年子曳身后,一张脸哭得红红的。
“如何?想好了么?”
雷欧萨灌了一口酒微笑着问。
年子曳将拳头紧了又放,放了又紧,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胖墩,轻轻道,“想好了。”
------------
5【五】
无论年子曳有没有想好,身后的海盗就已经将大马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左一右将他防得牢牢的,生怕一个松懈就让这个小子给逃了,然后反把自己砍成千层饼。
年子曳先是紧紧盯了雷欧萨那把匕首很久,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道,“第一,我加入了你得把我的匕首还我。”
“噗――”
不知是谁在旁边笑了一声,接着那群海盗都放肆地哄笑出声――这小子脑子绝对被塞了狗屎,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和他们的船长讨价还价,简直是疯了!
年子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雷欧萨。而众人逐渐发现自家的船长居然也没有笑,甚至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扫了一圈,大家便都在一瞬间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立即收了声音。
雷欧萨只是从自己另一只马靴中拿出了与他手上那把一模一样的匕首,然后扔了过去,“给你。”
年子曳赶紧拔出刀刃――带着淡淡的锈斑,果然这才是自己的那把。
“既然拿到你想要的,那现在就跟我上船吧。”
雷欧萨对着年子曳笑了笑,然后转身。
“等等!”
年子曳叫住他,仍然站在原地,“我还没有说完呢。”
雷欧萨:“……”
或许是因为那个东方小子对雷欧萨来说真的挺新奇的,又或许是因为雷欧萨根本是看上这小子了,反正众人统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老大居然还真的停下了脚步,微笑道,“给你五秒。”
就在其他人以为这个小子又要出什么花招的时候,年子曳只是淡淡道,“你们船上要不要厨师?”
众人:“……啊?”
年子曳低头想了想,说,“听说海盗船上吃的东西都很简陋,也没有专门的厨师会过来烹饪,天天就是白面包和各种烤鱼,你们不会觉得吃腻了么?”
众人:“……”
“再者,烹饪这种东西不是你想烹就烹的……”说着年子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明亮无比,朗声道,“首先,必须要得有天赋!”
顿时,只有海浪拍击声的船甲板上,众人一阵静默,脸上表情如同被雷劈过一般――这让他们纷纷想起从以前到现在那些半生半熟的牛排了,还有咸死人的鱼肝酱和磕牙的硬面包……如此想想,一时悲从中来。
“我的要求不高,你包我食宿我包你们的美食。我从小就是在食店里长大的,无论什么做出来的味道都还算不错。”
年子曳盘算着,接着扬起脸来,向雷欧萨摊出一只手,“都说了我要求不高,每个月给我三枚金币就好。谢谢惠顾。”
据不可靠消息称,雷欧萨当场就将他们未来的副船长给倒脚拎起来就走,脸色灰暗得简直可以一张嘴就喷火了!
是的,这位日后名扬整个大海的副船长就是现在被雷欧萨毫不留面子给捉住脚踝倒吊在手里的年子曳。
年子曳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海盗的船比那些个看上去金币堂皇实则一团废墟的商船好多了。又快又稳,还宽敞,房间里似乎有点燃不尽的蜡烛。
当然,年子曳不知道的是,这里之所以这么明亮只是因为这里是船长室罢了。
雷欧萨是一路疾步走来,沉默不语,让留守的船员们纷纷不解。一向喜欢微笑的船长怎么今天……这么阴森哪?于是众人纷纷让道,雷欧萨一路畅通无阻地踹门进入卧室,然后就将手中的年子曳给扔到了自己的大床上。
年子曳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和睡觉了,又经过了刚才的比斗,现在被雷欧萨这么野蛮的一甩顿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连爬起来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于是被雷欧萨给一把推了回去。再睁眼时就发现雷欧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床上,双手撑在自己的脸颊旁,一条腿分开自己的双腿,用这种暧昧的姿势将自己压在他的身下……
“暖床另加两枚金币。”年子曳看着雷欧萨说。
雷欧萨挑眉笑了笑,“那如果上了你呢?”
年子曳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
还没等年子曳准备好自己的战略,雷欧萨忽然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坐在床边懒散地回头看他,“以你的实力,跟我的船员们混熟后一个分队的队长是跑不了的,到时候你想要多少金币都随你挑。”
“我不要。”
年子曳见雷欧萨没有动他,于是干脆赖在床上不起来了。还微微扯了扯绒毯,将自己裹了半圈,像个宠物一般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既然我能自食其力为什么要去帮你抢劫杀人?你喜欢这样,我也有权利不喜欢这样。”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正大光明地将他的床当成了自己的,顿时眼角抽了一下,青筋也随之跳跃着。然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扯开绒毯,将年子曳抖到了地板上。
年子曳只觉自己的后背磕到了床脚,痛得很,不禁微微□了一下。
雷欧萨一把扯住他的下巴,将他逼视回来,“那你还不快去给我准备食物?赖在这里吃白饭么?信不信我靠岸就把你卖掉?”
年子曳看着他不说话。
雷欧萨继续道,“还有,我们船上不缺厨师,所以你只做厨师的话一个月只能得两枚银币。想要金币的话……在有用时我会来叫你的,到时候你可就不能再讨价还价了,听明白了么?”
年子曳根本没有回答雷欧萨。他最讨厌的就是海盗,居然最后还是被威逼利诱得走上了这条路……于是他只是抬起眼与雷欧萨对视,坚持道,“我只是伙夫。”
“你不是!”
“我是!”
“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我是谁用不着你管!”
“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说你……”
雷欧萨这句话没有说完,因为谢罗可忽然闯了进来――“船长!兄弟们几个听说今晚新来了个厨师,都叫着要他留一手好吃好喝呢,他……”
顿了一秒――“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年子曳:“……”
雷欧萨:“……”
而在门外――“什么?!你说船长和那个新来的……天哪!怪不得一回来就拉着往房间里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回雷欧萨再也忍不住了――“谢罗可!!!!”
托那个大个子分队长的福,年子曳得以从雷欧萨的房间里出来。另外有名船员带他熟悉了整艘船的房间位置还有分别的构造以及各个驱动的目标。
总的来说这艘瑞鹰号并不是很大,起码没有年子曳想象中的宽敞。它也是艘先下流行的单桅快船,整艘船是用一种黑色的木与铁相嵌而成的,结实又不会增加多余的重量。船甲板踩上去不会有“嘎吱”的噪音,往夜幕上望去,只见渐蓝的天色下,只有一面黑白分明的黑鹰旗帜在随风飘扬。
像是在宣示着它的占领权。
连雷欧萨在尝了一口年子曳的手艺后也不得不承认――嗯……味道的确不错。
原本很多船员都有些不满这个看上去瘦小的新人,但是事实证明,要收服谁就要先收服他的胃。在大家都半信半疑地拿起酒和牛肉吃了一口后,整个船舱里的情景就变成了全员抢食行动。
获胜者还能得到年子曳手里多出来的奶酪面包!
“嘿!你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些?明明我们的食库里只有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面包还有屈指可数的蔬菜,再加上成堆满是腥味的鱼类……”
年子曳穿梭在船舱里,分发着小面包卷,回头只是淡淡道,“那只是因为你们都太没创意了,脑子全用来想怎么抢钱和抢女人了。”
“哈哈哈……”
谢罗可忽然就对年子曳有种不打不相识的坑爹想法,大力拍了一把年子曳的肩膀道,“有意思……不错,很有意思!”
从那天之后,只要船上谁半夜肚子饿了都去找年子曳。人人都知道海盗船上有一类人是所有海盗都不敢惹的,那就是船医。而从那天开始,这个不能惹的人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船厨师――瑞鹰号上的新传奇。
据说曾经谢罗可分队长对蓝莓馅饼挑食,当场就被年子曳在饭桌上甩了一匕首,“是男人就不能挑食。我们决一胜负吧。”
至今大家都没明白挑食和决一胜负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在那之后他们就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年子曳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能挑食。如果挑食了那就是在对年子曳下战书,而通常比斗的结果……都是被年子曳给单方面残虐一番而已。
年子曳忽然就想,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跟着这群海盗到处走说不定就能遇见自己想找的人了。但是他似乎还忘了一个人,直到一天夜里,他爬到了年子曳房间的窗外。
“哥哥……”
年子曳这几年来几乎从来没有熟睡过,所以一听见动静便立刻醒了过来。一见是小胖墩,立刻皱了皱眉。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小胖墩应该是被关了起来才对。
“哥哥……带我去见德兰芬哥哥……”
那时候年子曳和他只隔了一扇又破又模糊的窗。年子曳看见他眼睛里隐隐地滚动着泪花,看见他天真无邪的样子,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当他变成彻底的海上杀人魔后都还记得他现在的样子,曾经让他不忍过。
------------
6【六】
年子曳只是打开自己的房门将小胖墩给让了进来。
原本他并非是单独一人一间房的。在这海上只有雷欧萨一人拥有超大的船长卧室,即使是强如谢罗可那样的分队队长也是和手下们睡在一起的。而年子曳在最初也是分在了那样的大卧室里的,只不过……
请不要怀疑,并不是和他同睡的人一个个打呼噜、磨牙、生理问题解决困难,而是由于年子曳长年以来习惯在睡觉的时候握着自己的匕首。和他同睡的人据说一个月以后就被吓得神经衰弱了,于是他们几个联名强烈要求换室友!可惜的是……大家在听闻了此事以后没有一个肯将年子曳接过去的。
最后还是雷欧萨发话了――“臭小子,你一个人一间房!”
年子曳淡淡回了一声“噢”,然后就一蹦一跳地走了,心情更加舒畅了。
其实年子曳并不清楚这么久以来这个小胖墩被关在了哪里,他这次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根据经验推断也必定是用怪力拉断了铁链的,因为他的脚腕上甚至还有血色的印子。
年子曳静静打量着他,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休斯霍安其。”
小胖墩虽然智力发育有些不完全,但是基本的对答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答完以后忽然皱着鼻子大力吸了吸,棕色的脑袋窜来窜去的――“哥哥……我饿……”
年子曳随手就从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一块干面包丢给他,见他吃得香,于是又从床底下扯了一只苹果给他,又见他啃得连籽都恨不得要吃下去了,于是狠了狠心将最下面私藏的芝士蛋糕给拿了出来。
只是很小的一块。过惯了吃不饱穿不暖日子的年子曳习惯性地会藏些吃的,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小胖墩的胃口这么大。
“哥哥……还要……”
“没了。”
年子曳面无表情地看着休斯摸着嘴巴咂巴咂巴的样子,恨不得甩他一脸匕首。
“呜……”
小家伙居然憋了一眼眶的泪花,楚楚可怜地瞧着年子曳,“我要德兰芬哥哥……”
年子曳觉得自己喂饱了休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小子是雷欧萨重要的人质,要是被自己给搞丢了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金币和牛肉了。
“我不认识你的德兰芬哥哥,吃饱了就回去吧。不然你被捉到会挨打的。”
“不要。”
休斯一把抓住年子曳的袖子,死都不肯走。
“走。”
“不要。”
“走。”
“不要不要!”
正在说话间,外头的火光就亮了起来。脚步声逐渐响起――
“德兰芬的怪力弟弟呢?”
“逃了?我就知道一把铁链是关不住他的!就应该像前阵子一样给他再加两把的!”
“逃?怎么可能逃?那个小胖子估计一掉海里就沉下去了!”
“呀!沉下去更糟!非但问德兰芬要不到钱,估计还要绕着地中海被追杀一圈!”
“……你想太多了。”
年子曳在房里认真地看着泫然欲泣的休斯,然后站起一把抱起他――
“喂,他在这里。”
只见房门被踹开,年子曳拎着休斯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请尽快把他处理了,影响到我睡觉了。我睡不好明天就没有茄汁牛排。”
众人:“……”
休斯:“呜哇――”
这一声嚎,嚎得整个海上都静默了好久,无人敢盖其锋芒。就连雷欧萨也被惊醒了,像一只丧尸一般游荡到事发点,“你们搞什么?终于打倒东方小子所以彻夜狂欢了?还是成功压倒东方小子想叫我一起来享用?到底是哪种,给你们两秒。”
年子曳:“……”
“船长,是德兰芬的怪力弟弟逃进年的卧室里了……”
直到此刻,雷欧萨才渐渐恢复人类形态,先是看了一眼休斯道,“不要吵。过几天就带你去见你的德兰芬哥哥。再吵就掐断你的小[哗――]。”
几乎是一瞬间,世界就安静了。此刻,众人一致觉得他们的船长绝对是个没下限的纯爷们。
“另外,你们不必再用无数根铁链绑着他了,留下了印子也不好跟德兰芬交代。”雷欧萨说着就调转视线,笑着看着年子曳,“这小胖子似乎特别粘你。”
“没有。”
“还很听你话。”
“那是你的错觉。”
“反正你平时也就煮个饭,要不再带下孩子吧。”
“……我拒绝。”
雷欧萨忽然转头,他的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的罗布外套,上身□,露出白皙的肌肤和腹部有力的肌肉。他闻言只是抬起一只胳膊搁到年子曳的头顶上,另一只手叉腰,微笑起来的样子依旧诡异得好看,“噢,亲爱的,忘了说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难以想象的是,连日来的海上生活终于结束了。在此期间,他们一共顺手抢劫了三艘大商船,五艘假商,顺脚踢翻了来跟他们抢生意的两艘海盗船,料理了近一百个海上同事,并俘虏了西班牙贵族十三个。
总得来说,收获颇丰。
所以当雷欧萨站在最高处的船甲板上眺望西班牙的海岸口时,整艘船的人都兴奋了,纷纷开始吼叫。
虽然雷欧萨的老巢在英格兰,但是在整个海盗的世界里他也是非常有名的人,没有多少人是敢阻止瑞鹰号靠岸的,更何况现在的瑞鹰号上还携带了十三名呆头呆脑的西班牙贵族人士。
“这里是比斯开湾的西班牙北部码头,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几天,然后就去往维多利亚,最后是西班牙的中心,马德里。”
年子曳和雷欧萨一样靠在护栏上,听见他这样说微微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来西班牙?来了西班牙为什么还要去马德里那种离港口那么远的城市?在这里,还有许多以西班牙为巢的大海盗,他们会欢迎你?”
“问得很好。”
雷欧萨颇为赞赏地点头,然后缓缓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西班牙的盛宴’?”
“似乎有耳闻。海盗与海盗之间的比赛?”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它绝对比你想象中来得更加精彩。知道各个国家的王国海军是以什么标准来悬赏各个海盗的么?除了名声、力量、团体数量再有一个便是‘西班牙的盛宴’。那一天所有的海盗都会集结到西班牙的马德里,在罗马竞技场里进行比拼……”
“没有意义。”
年子曳说。
“噢?”
雷欧萨挑眉笑着看他。
“一来那么多海盗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必定会引起各国的王国军的注意而惹祸上身;二来即便赢了能说明什么呢?单人战斗力很强不代表抢劫行动强;三来……”
年子曳顿了顿,抬起一双微微泛着棕色的眼睛,“所有海盗都跑西班牙来了,那海上肯定有很多油水逃掉了,居然没人抢么?这不科学。”
“哈哈哈……”
闻言雷欧萨敞开怀大笑起来,然后忽然收敛起笑,盯着年子曳一字一句道,“我得承认你说的第三点是个漏洞,但是……第一,这已经是海盗间默认的传统了,要是哪国的王国军来袭击,所以海盗都会反击,所以没有哪个国家会来自寻死路的。第二,这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干架,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有人杀死了船长,那么那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会变成那个人的手下……”
年子曳微微收缩了瞳孔。
“是的,这是一场赌博,只属于海盗之间的疯狂赌博!”
年子曳这回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明明一个小有名声的海盗会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踪迹,原来并不是因为被王国军给捉住了,而是因为被人杀死了,而他的所有人、所有财宝都会被那人吞噬……就这样,来回反复……那个人也会有一天被另外的人杀死……属于他的一切再次被剥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年子曳忽然问道,有些警惕地看着雷欧萨,“我只是个厨师。”
“厨师?”雷欧萨笑了笑,“我说过了,在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不是厨师,而是一个海盗,一个战士。一个……属于我的战士。”
雷欧萨再次捉起年子曳的下巴,笑得神秘又极具诱惑力――“‘西班牙的盛宴’在等着我和你。”
西班牙的港口有着一条仿佛无边无际的海岸线,这里的阳光较之英格兰显得更加灿烂耀眼。天际线倒影着波光落在这座古城之上。维多利亚的空气里似乎有海水跳跃的音符,围绕着所有设计新奇的复古建筑。
走在街头上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从意大利传来的文艺复兴的气息,还有从法国而来的香料与香囊微微飘散着各色的味道弥漫在周围。
身为厨师,着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采购食物和食材,保不准哪一天雷欧萨就想通了,不想参加那个什么狗屁盛宴了,到时候拎了鸡鸭鱼肉就可以上船扬帆①38看書网了。这才是他的工作职责所在。
年子曳边走边看着自己手上的清单,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休斯那个小胖墩。
“我现在身上没有吃的。”
年子曳继续向前走,可是这回衣服却是被扯得很紧。没有办法,他只好歪头看休斯,“喂,这是我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可是当年子曳看见休斯脸上的表情时就知道情况不对。
休斯将原本圆鼓鼓的身体缩得更像一只球了,他扑腾着两只小短腿望着前面两个人颤抖着道,“坏人……坏人……”
坏人?
顺着休斯的视线,年子曳注意到维多利亚的街道上正站了两个海盗。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西班牙的普通民众也已经对前来的诸多海盗感到麻木了,但是年子曳还是发现他们两个居然瞪大眼睛看着休斯,并且快步向这里而来!
年子曳立刻将休斯揽到身后。
“把你身后的小胖子交出来!”
其中一人大吼道。
一旁摆摊做生意的胡子大叔立马拉了年子曳劝道,“孩子,别和他们作对!他们是海盗!带着你弟弟快点逃吧!”
“要你多管闲事!滚一边去!”
另外一人甩开胡子大叔就将他往墙角扔去,途中撞飞了无数的货物,连另外一边的马匹都惊了起来,开始暴走。
一时,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同时,似乎也有人认出了那两个男人的来历――“啊!看他们的手臂上!是艾梅号的人!”
“我的上帝!那两个男孩子一定会被揍成肉泥的!”
两个人似乎很满意人群如此的反应,俱是挑起唇角笑了笑,对着年子曳嚣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小子,把你身后的人交出来!”
“所以说我讨厌海盗……”
年子曳低着头道。
“你说什么?”
两个海盗正想要上前去扯年子曳,却在瞬间头脚颠倒,被一下子给重重甩在了青石板上――“我说,我讨厌海盗,特别是你们这种垃圾。”
------------
7【七】
年子曳至今没有明白,休斯这个麻烦的小胖子怎么这么受欢迎?走哪儿追哪儿,真是糟心,口袋里还有两串刚买下香肠呢。
这么想着,年子曳便不满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休斯,“喂,回旅馆去。回去的路还认识么?”
休斯扯着他的衣角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年子曳:“……”
“来了!来了!”
随着休斯的一声喊,两名海盗遽然跃起,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小子,你居然敢在西班牙的地盘上对我们动手?”
年子曳一手将自己的匕首掩在衣袖下,另一手紧紧抓住身后的休斯。
“我确定西班牙和其他地方一样处在同一个地球,你不用附加说明,实在太客气了。”
“嘿嘿……”
原本受惊的休斯在听见了年子曳的这句话后忽然开心地捧腹笑了起来,“嘿嘿嘿……”
年子曳很怀疑休斯是否听懂了这句话,但是这一笑很显然让对面的两个人更加恼羞成怒了。年子曳只得默默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对休斯说,“爬上来。”
休斯二号不说就跳到了年子曳的背上,然后抱着他的脑袋,样子开心极了。
真重……
“小子,想逃?!没门!”
在众人都以为年子曳是想带着休斯逃走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几乎没等那两个海盗采取任何行动,年子曳手里的破旧匕首就在空气中爆炸出刺眼的冲击力!那个完美又锐利的弧线带出了让人激动、嗜血的鲜红色血液……
“逃?你们说谁想逃?”
年子曳站在被自己割断脚踝神经的海盗面前,认真地询问道。
人群中的口哨声越来越响,伴随着一人倒地惨叫的声音,空气中渐渐有种让人不可抑制的兴奋的感觉。
年子曳知道自己带着休斯行动上会有些迟钝,而且那两个家伙看上去壮实笨重,但另外一个却意外地动作敏捷,以至于刚才那一击中他只砍了一人。
而此时,剩下的另外一名海盗再也不敢小看自己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了。这个东方小子……很强。
但是这个东方小子再怎么厉害,有一项是他怎么也赢不了的。那就是力量!呵……只有这一样是天生的,再怎样也是不能改变的!
彼时阳光掠过云层照到年子曳的身上,将他沉静漆黑的双眸映得更加深不见底。竹竿似的身板像是一吹就会倒一样。
瞧瞧他这单薄的样子,老子用一只手就可以解决他了!来吧!是男人就要用拳头解决!海盗这么想道。是的,他考虑得很正确。无论从实际还是计划出发,都非常具有可行性。只是――
“啊――”
几乎就在他丢弃兵器决定改用拳头的那一刻,年子曳已经出手了!随手扯了一串香肠猛力袭击对方的太阳穴,再用一脚完美利落地踹在男人的裤裆下。年子曳只是苦恼地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摊贩说,“大叔,再来一串香肠。”
“嘿嘿嘿……”
趴在年子曳脑袋上的休斯吮着手指笑得格外开心。年子曳根本不想去瞧倒在地上的两个海盗到底是哪里的人,只是带着休斯缓缓走远了。
而远在马德里的一处小别墅里,一个棕发的英俊青年正躺在竹椅中晒着宜人的阳光。手掌还拿着一卷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他的眼角有几丝温润的细纹,在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痕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外表,他看上去依旧年轻健壮。
当然……如果他手上端的是咖啡而不是果汁的话,效果会更好。
正在他装文艺青年装得正尽兴的时候,一人匆匆从走廊那端奔了过来,“船长,刚才有船员的猫头鹰来送信!说是有我们的两名船员在维多利亚见到了休斯小少爷!”
只见在轻微的摇晃下,棕发青年将手中的果汁给不小心洒了出来――“什么?我那怪力弟弟居然被找到了?那带回来了么?”
“报告船长!……没有。”
德兰芬:“……为什么?休斯把他们给撕碎蘸酱吃了?”
“有一个少年挟持了休斯小少爷,而且还把我们的人给打倒了。”
“喂喂喂……这不科学!”德兰芬皱眉道,“需要什么少年呀,要是休斯那怪物自己不想回来,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人了。”
“呃……船长,我想这应该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那个少年只用三招就把我们的人全给放倒了!”
德兰芬这回终于瞥过自己浅棕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但也就是这样,那人却越发觉得自己身周的气压低沉了起来。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道,“一记匕首近身攻击,一记断子绝孙腿,还有一记……”那人说着忽然顿住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有什么?”
“还有一下打在了迈克的脑袋上。”
“用什么打的?”
“……一串香肠。”
“什么?!大声点!”
那人豁出去了,闭着眼答道,“报告船长,是一串香肠!”
在话落的一瞬间,那人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耳边飞过,狠狠地撞击在了身后的墙壁上!顿时雪白的墙壁上溅满了如鲜血一般的颜色,碎玻璃散落了一地,有许多还划伤了肌肤,然后一滴血便随着沉默的时间渐渐落下……
“那个人是谁?”
听见德兰芬终于开口了,那人才拼命抑制住自己的颤抖――“不……不清楚。看样子不像是海盗……”
“不是海盗?”德兰芬站起身,迎着阳光,视野交汇之处全是城下攒动的人头。在这西班牙,他的命令便是一切!没有人能忤逆他!不是海盗,也可以将他变成海盗,然后再慢慢杀死。
拎着一大堆的东西回到落脚的旅馆,年子曳先将脑袋上的休斯扒了下来,然后去开房间的门。然后就在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年子曳就忽然觉得不对劲,身体已经快于思维快速地闪躲开!
下一秒整间旅馆都感觉到了一阵震动――楼上卧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整个踹飞了出去!
年子曳回身,只见里头的雷欧萨难得的一张黑脸,异色的瞳孔泛着危险的光芒直直地盯着自己。他站在一片阳光微尘之下,身影几乎覆盖住年子曳单薄的身体。
“干什么去了?”
年子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见任何的惊慌,反倒是缓缓掸了掸衣服,直把一旁的谢罗可看得一愣一愣的。
“买吃的去了。”
年子曳抬起眼说。
“还有呢?”
“没有了。”
说着,年子曳就要将买来的东西往屋里塞。
“那那个和艾梅号的人当街干架的人是谁?”
雷欧萨一句话下去,原本在下头喝酒胡侃的一大帮子人全都安静了――谁?谁和艾梅号的人干架了?还是在西班牙的地盘上?疯了吧?不不不……船长说的一定不是我们的人,一定不是!
然而――
“啊……你说那两个手劲粗糙的海盗?他们很有来头么?看上去并不强。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他们?”
年子曳总是能够用一句话就将雷欧萨堵得无从开口,这回也一样。雷欧萨本来想要好好发一通火的,可是如今被年子曳这么坦白地一说,反而装不下去了。于是随手挠乱了年子曳的黑发,“小子,挺嚣张的。至于艾梅号是谁的船……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小胖子。”
年子曳闻言便朝休斯看去,只见休斯偷吃了一块干面包,似乎是觉得不好吃便又吐了出来,抬眼道,“德兰芬哥哥的艾梅号上,有好多坏人趁哥哥不在的时候欺负我……”
年子曳:“……”
谢罗可和自家船长、船员一样,并不是真怕了德兰芬,只是觉得还没在马德里出手呢就将他们瑞鹰号的大名传播地更广了――从这件事的本质上来说是相当值得可歌可泣的。但从另外一方面说――这么高调真的可以么?!
谢罗可摇了摇头就拉过年子曳,“嘿,兄弟,别想这么多了,做好最后一顿饭跟我一起去收拾行李吧。”
……最后一顿……收拾行李?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呆萌的样子大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没要解雇你。只是去马德里不能带太多的人,而你是其中一个。赶紧收拾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
而第二天一大早,谢罗可就像奶妈一样替睡得昏昏沉沉的年子曳背上包,塞好随身的匕首。末了,还带领着留守的人员站在旅馆的门前挥手哭泣――“少年哟!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我们会想念你的苹果派的!”
“还有茄汁小牛排!”
“不!还是芝士蛋糕更好!”
“混蛋!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给老子来块手绢!少年看向这里了!我们要深情一些!”
年子曳:“……”
不出三日,海盗的聚集地马德里就传遍了瑞鹰号最强新人的传说。就这样,瑞鹰号在这一刻绽放了它最初的光芒,并将继续让这光芒照亮不久以后的未来……乃至永远……
------------
8【八】
年子曳很难以相信一向在海上称王称霸的人居然……会晕车?而且还是晕马车?
这个属性……着实有卖萌的嫌疑。
在那个还没有汽车和飞机的年代,从维多利亚到马德里的路途还是有段距离的,并且这种距离不是单纯地用步行就能解决的,所有的人都必须依靠马车。对此年子曳觉得无可厚非,可乐得轻松。
不过谁想――
“船长,我们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你的脸色……不太好……”
年子曳靠在窗口看着另外两个分队队长担心地问着雷欧萨。而雷欧萨呢,已经两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此时正闭着眼软软地躺在年子曳身侧。原本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金发微微濡湿额头,双眉紧紧皱着。
即使听见了两个手下的询问,雷欧萨也似乎没有力气答话。只是原本靠着年子曳的脑袋这回已经全部倚在了年子曳的怀里。
海芬纳摇了摇头对同伴说道,“看样子船长也不想我们停下来,继续前行吧,再过一会儿就能到马德里了。”末了还看了一眼始终不说话的年子曳,笑得有些诡异,“厨师大人哟,船长就交给你了,要是他不舒服你就多抱一会儿。”
年子曳和这两位分队队长的交情没有谢罗可来得好,但是也不差,平时也会打打闹闹,所以年子曳也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呢。
不过年子曳做事的态度一向是认真、严肃的。
他只是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忽然扶起雷欧萨,“其实想让他不晕车,有一个方法很简单。”
“什么?”
两人一愣,就见那边的年子曳手起刀落,一拳狠狠地打在雷欧萨的腹部!然后……没有然后,因为雷欧萨完全晕了过去。
分队队长们:“……”
年子曳:“赶紧赶路吧,在他还没醒来杀掉我之前。”
据说当达到目的地后,雷欧萨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年子曳拽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接着屋内就传来了各种桌椅碰翻的撞击声,还有年子曳的呜咽声以及大床因为激烈的活动而产生的摇晃声……
当时,两名队长的反应就是――“这也太激烈了吧?看来船长定是饥渴良久……”
虽然事实真相和他们猜测的差不多,但是核心思想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雷欧萨一上来就是将年子曳给扔到了地板上,年子曳撞倒了一旁的桌椅,吃痛地站起身就反抗。大约是因为雷欧萨几天没有进食,动作和力气都不如平时了,硬生生被年子曳给逃过了好几次――这个臭小子明知道那样做自己一定会揍他,居然还这么大胆!
这样想着,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地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直接将年子曳丢上了床。因为他发现,只要每次被扔上床,年子曳的动作就会变得很僵硬。这回也不例外。
“总有一天我要上了你!”
雷欧萨从上而下俯视着年子曳说。
“你的梦想还真是渺小。”
年子曳对此表示相当不屑。
顿了好久,雷欧萨终于还是崩不住脸,撩了一下头发,坐直了身体就笑了起来,“随你怎么说。不过我警告你,不准有下次!”
年子曳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在马车里打晕他的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雷欧萨又补充道,“除非我让你打你才能打!”
年子曳:“……”
无语了一阵,年子曳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下去了。”
“谁说没事了?”
身后的雷欧萨叫住他。年子曳回头。
“脱衣服。”
“什么?”
马德里相较于维多利亚来说没有那么安宁,到了夜晚仍能瞧见三五成群的人在各个酒馆里喧嚣痛饮。而大街上却略显冷清,幽暗的烛光不足以照亮前行人的脚步,门内门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一会儿街角处便出现了两个清晰的脚步声。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遮掩下时隐时现。其中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健硕,一头金发配着大红色的马靴显得嚣张又霸道,而另一个人在他身旁就明显小了好几寸,大红色的海盗帽子下是一头软软的黑发,白色的宽松布衫还有一双棕色的小短靴,唯有一双眼是晶亮晶亮的。
静得让人战栗的空气中,他们却是呼吸平稳地来到一处酒馆前,然后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
年子曳不舒服地拽了拽自己的帽子。之前在房间里的时候雷欧萨就让他脱下了自己原本的粗麻布衣服,而换上了这套特地准备的装束。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就因为今晚是海盗的集结会?
对于海盗的这些假正经行为,年子曳表示很不屑,穿粗麻布衣服怎么了?谁没穿过啊。只是自己的还多了几个补丁罢了。
“进去后不要乱说话,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雷欧萨吩咐了年子曳一声就率先推开酒馆的门进去了。
这里是整个马德里最大的酒馆,也是最靠近罗马中心竞技场的酒馆。在西班牙宴会开始的前一晚,所有来参赛的海盗都会带着女伴来到这里“交流感情”。
“叮铃――”
推开门的瞬间,门口的大铃铛响了一声。
从暗处来到光亮的地方,年子曳因为不适而微微眯了下眼睛,而也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听见有道尖锐的风声正从正面向他袭来!于是他下意识地闪开了――
喧闹的酒馆内立刻响起了几记口哨声。
年子曳立即侧过眼眸,就见身旁的雷欧萨抢在他躲开之前就已经一把夹住了那把偷袭而来的小刀。
一瞬间,原本热闹的酒馆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人小声地议论着。
“嘿,瞧,那就是瑞鹰号的雷欧萨!”
“还真的是异色瞳呢!他旁边的小个子是谁?”
“不知道,大概是女扮男装的吧。”
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年子曳顿时黑了脸,不过他没有采取什么行为,而是先默默打量了这里。这里比起一般的酒馆宽敞了许多,光线也明亮许多,角落里甚至还有一架古朴的钢琴,只是明显这里没有人去理它。
这里桌子的排列十分散乱,通往二楼的小台阶上甚至还有几个缺了脚的长脚凳,到处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空气有些浑浊。
“欢迎光临,我的老朋友。”
忽然从转角的楼上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
年子曳抬头就见一个棕发男人倚着栏杆,正拿了一杯……呃……果汁对雷欧萨挤眉弄眼。虽然他长得很有腔调,但是总觉得有哪里相当不和谐。
身边的雷欧萨却是微笑起来,走过去,“首先,我并不是你的老朋友。然后,请你不要用果汁来举杯示意好么?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喝果汁,德兰芬。”
德兰芬?休斯小胖子的哥哥?
年子曳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都看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在西班牙,德兰芬自然就是这场海盗集会的东道主了,所以他在终于等来了雷欧萨后便起身下楼。楼下的雷欧萨也上前想要去拥抱他,不过――
“哇!啊!哎呀!”
大大的酒馆中众人只听一声莫名其妙的摔跤声传来,然后就是德兰芬大头朝下,沿着楼梯一路滚了下来。
楼下的雷欧萨还维持着双手张开准备拥抱的姿势,整个人僵住了。
现在,年子曳终于知道这不和谐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和休斯绝对是一个爹妈生的!
终于,有个别海盗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里至少集结了上百个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海盗,他们有些或许已经小有名声,而有些又或许刚刚出道。年子曳在此充分领教了何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髓。
因为就连年子曳也都辨别不清刚才那几声笑是从哪个人嘴里冒出来的,他只能大致指出一个方向。可是那边仍坐在地上的德兰芬却几乎是头都没有抬就伸手掏出一样东西,接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人都还没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倒下了……
“来,让我瞧瞧我打中了谁?嘁,是生面孔啊,看来是新人,手下也没多少财宝和人手吧……”
德兰芬依旧盘腿坐在楼梯下的地板上,此刻正撑着胳膊看着手下搬过来的尸体,然后就像丢垃圾一般吩咐了一声,手下的几名海盗便一声不吭地出了酒馆后门。那刚被杀死的人估计不是被喂了野狗,就是丢了乱葬岗。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见德兰芬微微抬起头,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血红的嘴唇。他的表情有些疯狂,双眼甚至爆出血丝,连声音都在兴奋地颤抖――“还有谁想要笑么?嘿嘿……记住在你们笑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够强过我的这把枪。”
直到此时年子曳才看见原来他用来攻击的武器居然是小型火枪!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小型火枪可是非常稀有并且强有力的武器,只有足够财力、权利、地位的人才能给拥有。其实雷欧萨的船上也有几支,但强如雷欧萨也不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一来太危险,二来太惹人注意。
而会将火枪随身携带的只有一类人,那就是非常暴力、嗜血的人。
此时,德兰芬明明是坐在地上的,可给人的压力却仿佛他才是那个立于众人之上的人。
------------
9【九】
气氛在许久的凝滞之后,席地而坐的德兰芬忽然一跃而起,站起身后就抬起脸来――一张笑意盎然的脸,眼角有微微的细纹。
“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我是开玩笑的!”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面色僵硬,内心却犹如奔腾过千军万马――是!就你家开玩笑是要杀人的!你是开玩笑的!你全家都是开玩笑的!
不过表面上大家都是对视一眼,然后笑道,“德兰芬你可真会开玩笑。”
而这些人中,雷欧萨是沉默着的,年子曳也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德兰芬,像在探究一种新型的稀有动物。
这时,德兰芬也将视线放在了年子曳的身上,然后有些惊艳地挑眉,向一边的雷欧萨问道,“真是好看的孩子。你哪里弄来的?”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人口贩子。”
雷欧萨笑着喝了一口酒答道。
年子曳默默望了一眼雷欧萨,心道――才不是呢,明明就是被你威逼利诱上来的。
大约是年子曳的小眼神逗乐了德兰芬,德兰芬还亲自倒了一杯红酒给年子曳。
能跟着大海盗们一起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宵小之辈,这一点在场众人都很清楚。但是无论是谁,在西班牙的地盘上都得对德兰芬敬畏三分。所以当大家看着德兰芬亲自倒酒给一个无名小辈的时候,都觉得这份荣誉实在太难得了。
年子曳看了一眼那酒,说,“我不喝酒。”
“……”
德兰芬笑了,“那要不来杯牛奶?”
“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大笑了起来。的确,单看年子曳的身量根本不是那些粗狂健硕的西方野蛮人可以相比的。他的这具身体从小就有些营养不良,并且他才十几岁,身体根本还没有长开。这看在那些大老爷们眼里就仿佛是个小孩儿了。
雷欧萨望着年子曳,担心他会恼羞成怒,却不想年子曳垫了垫脚,爬上了雷欧萨身边的高脚凳上,对着吧台内的调酒师说,“我要冰水。再找一只好一些的柠檬一切为二,一半挤出汁水到冰水里,一半切片嵌在杯沿上。柠檬的边缘再撒一些细盐,冰块不要超出被子的三分之一。谢谢。”
雷欧萨闻言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只是一杯冰水就有那么多的讲究,这对于平日行事粗糙的海盗们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这绝对是对那些嘲笑他的海盗最犀利的讽刺。
这小子,坏透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船上新来的厨师。”
雷欧萨说着这话的时候,年子曳还在喝着他的冰水,脸色平静,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威猛靠谱一些。可惜的是,他坐在那高脚凳上,两只小腿几乎踏不到地上,正悬空地晃在半空中。
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嘿,我说雷欧萨,你们瑞鹰号是不是嫌钱赚得太多?还请厨师?我们还真没你这么讲究。”
说话的那人是最近新崛起的一支蛮横的海盗里头的船长西西克。他常年在北大西洋至直布罗陀海峡处行动,已经被无数的王国军给列入了重点通缉对象。其实说起这个人来并非很多人都瞧得起他,但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个参谋。
一个从来不出现但却能够每次让他们船上的所有人躲过追捕、乃至绝杀的聪明绝顶的人。他甚至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动手抢劫商船是最好的,比之有着多年老经验的海盗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的严吉号最为风光,也是让王国军正式将他们列为“十大悬赏海盗船”的契机,只是因为那位参谋心血来潮决定试一试抢劫一艘王国贵船。
结果,成功了。
一夜成名不过如此。只是,除了自家船长和船员,没有人见过那名参谋,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而托自家参谋的福,这位西西克船长就这样名列通缉榜第十的宝座。而事实上,用雷欧萨的一句话概括就是――有蛮力没脑子,有[哗――]没胆。
年子曳回头只是看了西西克一眼,“连牛肉不能和猪肉同吃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人,没资格评论船长的行为和决定。”
彼时,西西克正一手一块牛肉和猪肉吃得正欢腾,被年子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顿时给噎住了,有些下了来脸,气喘吁吁地就想撩袖子,“臭小子!你很嚣张啊!看你这副皮相,白白嫩嫩的,还厨师呢!根本就是出来卖的小白脸!”
雷欧萨清楚地看见在西西克话落的瞬间,年子曳的双眸猛地一沉,原本微微泛着棕色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像是即将捕食猎物的猎犬一般!
也就是在这瞬间,从吧台到西西克之间的桌椅全部被掠倒了!等众人回过神来,就见西西克的脖颈间正架了一把有些锈迹斑斑的破旧匕首。而握着匕首的人正蹬在西西克身前的大桌上,行动敏捷迅速,更加恐怖的是,竟然悄无声息……
然而促使那把匕首就此停下的是同样迅速掠过来的雷欧萨。
年子曳并没有碰翻任何一个桌椅,而造成这样轰动的是雷欧萨。
只见这个英格兰的海盗王眯着眼睛先是瞧了一眼不自量力的西西克,再是调转视线――“年,放手。”
年子曳冷冷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为什么?
“我是你的船长,你得听我的。不过你也可以拒绝,只是这个月的金币你就别想要了,另外,食费自理。”
“……”
年子曳一听这话就犹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乖乖地收起手里的匕首,然后低着头站在了雷欧萨的身后。末了还悄声说了句――“不要脸。”
雷欧萨:“……”
德兰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东方少年的行动。其实就他的位置来说,完全能够比雷欧萨更快速地阻止这一切,但他没有这么做。前几天就得到了消息,原来那个挟持了自己弟弟的人居然就是雷欧萨。但是德兰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用三招就干掉他两个手下的超强新人。
但是在看见年子曳的那一刻德兰芬就明白了――厨师?你家厨师还会用匕首片人?
尘埃是永远掩盖不住璞玉的。
而那边已经被吓呆的西西克算是已经丢尽了脸面,他有些茫然失措地往自己身周张望而去,像是在寻找谁。
“船长!”
有西西克的手下立刻上前,摆出一副想要干架的姿态。一边的年子曳只是瞧了那人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就连雷欧萨也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回到了原座位上。如果不是看在他背后的神秘参谋面子上,雷欧萨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的。
西西克的确有做海盗的性情,但是却没有做海盗的手段和觉悟。
“嘿!小厨师!刚才那招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在经过了刚才的小小插曲后立马有不少人拥到了年子曳的身边,和他侃了起来,甚至还和他一眼喝起了冰水。
“年子曳。”
“什么?怎么这么绕口?你不是英格兰人?”
“我是……东方人。”
“噢~就是传中说超级有钱的那个最东边的国家啊!那你肯定见过很多金银财宝吧!可惜我们的船还开不过去,不然就往那边一起劫了!”
年子曳听着那人的胡言乱语,不置可否。
彼时的中国应该还是明朝的统治之下。想抢劫大明?想法不错,不过已经有东瀛人捷足先登了,那便是倭寇。
所以说,年子曳讨厌海盗。
有人说着说着忽然就岔开了话题,“嘿,小子,我出两倍于雷欧萨的工钱,你来我们船上吧?你的身手很不错。我让你当我的随队队长!”
年子曳转头幽幽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道,“船长每个月给我三枚金币,包吃包住,还不用打架。对了,房间也是单人房。如果到了你那,是不是会有总统套房?”
“……”
“伙计,你倒是很放心带他出来。你不怕他被别人挖了墙角?毕竟是连我的人都拿不下的家伙。”
德兰芬指着年子曳对着雷欧萨道。
不得不说,德兰芬认真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他?不,他不会的。”雷欧萨悠闲地喝了一口酒,“他看不上那些人。不过……你的小胖墩弟弟跟他关系可是挺好的呢,那天打伤你的人他不是故意的。”
德兰芬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道,“那怎样才算是故意的?”
“你难道没发现你弟弟很讨厌你的手下么?”
“讨厌又如何?他是我弟弟。将来必定是要在我船上做事的。”
“啊……那可真的无敌了。来一个干一个,来两个干一双。我相信那小胖墩做得到。”
“谢谢夸奖。”
两个人相互讽刺了好久,然后静默了一阵。最终,雷欧萨还是忍不住了――“一千枚金币。”
“一百。”
“八百。”
“三百。”
“五百。”
“四百。”
“四百五。”
“……那送你好了。”
“他是你亲弟弟!不是街上随便卖的巧克力甜酱!”
“反正你愿意替我养着他……”
“好了!四百就四百!”
雷欧萨觉得做德兰芬的弟弟真是一件极其郁闷的事情。
而那边的年子曳自从之前去了一趟外面的洗手间后就很久没有回来了。雷欧萨忍不住朝外望了望――该不会迷路了吧?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一声喊叫――“你杀了西西克?!”
众人推门而出,就见惨淡的月光之下,年子曳孤零零地站在角落中,黑发黑眸衬得整个人苍白单薄。而他的帽子此时正落在脚边的一片血泊中……
云层揭开月影――鲜血蜿蜒处便是倒地不起的西西克。
听见人声,年子曳终于转过头来,然后看着一众人。每个人的脸上神情不一,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西西克是被年子曳给杀死的。有人甚至还上去想要勾着年子曳的肩膀道喜――噢,毕竟他杀死了一个船长。那么严吉号上的所有人和财宝便都是年子曳的了。
然而年子曳只是冷冷地瞪了那人一眼。
“我没有杀人。”
------------
10【十】
在走回旅馆的路上,年子曳一直默默无言,只是手上抓着一把冰冷的钥匙。
在酒馆外的那场意外后,年子曳至始至终都坚持自己没有杀人,但是他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甚至是西西可胸前的那把刀也和年子曳常用的那把匕首模样十分相似,换句话说就是――那人一定是他杀的!那刀拿着多顺手啊!
对此,雷欧萨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倒是德兰芬屁颠屁颠地一拍年子曳的肩膀,“嘿,这有什么不高兴的!西西可被你干掉了,他的东西就全都是你的!哪怕是女人也一样!”
年子曳:“我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德兰芬就蹲在西西可的尸体旁将严吉号的船钥匙掏了出来,反手就扔给了年子曳。年子曳在一片黑暗中也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下意识地就接了。
那边西西可的随性船员惊慌失措地挤开人群冲了出来,看着西西可的尸体,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做了一个和西西可之前同样的动作,那就是转头往四周张望起来。
雷欧萨默默地看着他,不动声色。
德兰芬却是连瞧都没瞧那人一眼,只是笑得一脸猫腻,继续对年子曳说道,“杀了就是杀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串钥匙拿了就是拿了!记住一句话,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说着,德兰芬眯起眼睛,挑起一边唇角,“不是你的,你也要想方设法把它变成你的!”
无疑这句话赢得了在场众海盗的一致同意――在这海上,没有正义,也没有邪恶,只有霸道的人与事。是想主宰还是被人主宰,有时候决定权只在一瞬间。
“拿着吧。”
看着年子曳像是个别扭的小孩一般,雷欧萨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他并不是想让年子曳将严吉号的这些东西全都搜刮到瑞鹰号上来,且不说他没工夫再养这么些人,就算养得起……这些人也不是雷欧萨所需要的,不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他是不会要的。
只是……那个神秘的参谋嘛……
于是就变成了年子曳手握一船人性命的钥匙在前面走,雷欧萨若有所思地跟在后头的情景。
他们回到旅馆的时候其实已经很晚了,但是海芬纳他们居然仍等着他们。
一开门,海芬纳就向年子曳大叫了一声扑了过来――“救命啊!”
年子曳抬头就见屋子里变得乱七八糟的,另外一个分队队长雷森一手要使劲去抓休斯,另一手拽着粗麻绳子,估计一等休斯束手就擒就给绑起来扔角落里去。
而不幸的是,休斯小胖子岂是说抓就抓的?当时第一次被捉住的时候还是动用了不下五个壮汉才给捕到的。果见那边的休斯撒丫子跑起来,奈何身材太过笨重,只一秒就被雷森给逮住了,可是休斯奋力挣扎,一声大吼――
“哇呀!!”
众人就见雷森被一个十足的千斤顶给压倒在地,壮烈牺牲了……
“雷森!雷森!你快醒醒!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以后你的私房钱该怎么办啊?!什么?你说你送给我了?那好,你安心地去吧……”
无视海芬纳的胡言乱语,年子曳先是上前将脸色惨白就快口吐白沫的雷森给拉了起来,再是来到休斯面前。
小胖子见了年子曳就特别开心,伸手就抱住年子曳大腿――“哥哥,我要吃苹果派!”
“没有。”年子曳淡淡地看着他,“另外,明天你就可以回到你哥哥那里了。”
休斯也是到这时才愣住了,“那哥哥跟我一起么?”
年子曳坐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开始脱鞋、脱衣服,“你一个人。”
“可我想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不会欺负我,会和我说话,会给我吃好吃的。虽然你有时候会骂我,但你是真心对我好的。这个世界上真心对我好的人太少了……他们都嫌弃我是傻子……可我傻么?”
休斯说这句话的时候雷欧萨和另外两个人正在一边谈论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听见休斯的这些话。但是年子曳却是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睛浑圆浑圆的,清澈得不见尘埃。
“你过来。”
年子曳冲他招了招手。
小胖墩屁颠屁颠地就过去了,仰着头看年子曳。
年子曳缓缓伸出手,然后将手掌心贴到休斯的头顶上。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动作,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如果……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可……可他们每次都是好多人……”
“我不相信你连他们也收拾不了。”
“他们……是德兰芬哥哥的人,哥哥和他们关系很好。我……不敢。”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欺负你。有些人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是永远不会学乖的。这个世界是力量至上的,他打你一拳,你就还他两拳,记住,要往胸口或者肚子上打,这两个地方是最痛的。”
年子曳趁雷欧萨等人不注意,还是将私藏的苹果派给拿了半个出来给了休斯,“要学会保护自己。”
“好。那除了自己还要保护谁?”
休斯吃得欢还不忘问。
“随便,你喜欢谁就谁吧。”
年子曳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将未来的轨迹全部改变。那时候休斯睁得晶亮的眼紧紧盯着年子曳,然后疯狂点头,“好!”
这边刚安抚了休斯,就听那边的海芬纳忽然惊得跳了起来――“什么?!年杀了西西克?!还拿了严吉号的船钥匙?!”
年子曳立刻反驳道,“我没杀他。”
“船长!我们绝对赚了!一定要把那个参谋给抓过来当苦力!”
海芬纳仿佛没有听见年子曳的话,正兴奋得手舞足蹈,眼角处就瞥见一片雷欧萨正冷冷地瞪着自己,于是海芬纳嘴角一抽就安分地坐下了。
“正好。年,你来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欧萨示意年子曳坐下。
不过年子曳并没有坐下,只是盘腿坐在角落便用碎布擦拭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匕首,“我解决问题回来就看见角落里有个人躺着,然后就过去看了,什么都没做,只是蹲下来想看清楚伤口。”
雷欧萨眼光一闪,“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不喊人?”
年子曳擦好匕首,微微抬起眼来,“嗯,我看见了一个人影。一个……不太正常的人影。”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个人有三条腿。”
“只是背影?”
“只是背影。”
“那为什么不追?”
雷欧萨不满道。
“我刚想追旁边就来了个人,抓住我就大喊大叫,然后你们就全跑出来了。”
“……”
雷森情况似乎好了一些,于是开口,“西西克那家伙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作为海盗来说还是够格的。既然不是年杀的,那下手的人一定也身手不错。你们今晚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么?”
雷欧萨还没说话,年子曳就抬头了――“全是一群傻[哗――]。”
“……”
基本对于年子曳这种反应,雷欧萨和另外两个人已经有些习惯了,所以只是短暂地扶了扶额,并没有多说什么。雷欧萨用手指敲了一会儿桌面,然后对海芬纳道,“明天你代替年参加比赛,海芬纳。年今天太惹人注意了。”
海芬纳自然是应下,作为一个好斗的男人,这种比赛都是来者不拒的。相比较海芬纳的热情,年子曳就冷淡了许多。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或许会很热闹。
年子曳看着手里的钥匙,如此想道。
第二天一大早,年子曳是被外头一片的喧哗声给吵醒的。
马德里的上空到处洋溢着沸腾的人声,有喝着咖啡吃着早点说笑的,也有早早就在罗马中心竞技场等待入场的,甚至还有许多小贩围在周围兜售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和小零食。阳光透过云层尽撒在马德里的大广场上,反射出一轮又一轮的天光。
活生生将还窝在床上的年子曳给弄醒了。
卧室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给撞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厚重的黑影。处于半朦胧状态的年子曳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在躲开的同时便从床上跃下,一把抓住飞来的那东西。
握在手里冰冷冷的,却让年子曳有种难得的安全感。只因为这是一把弯月刀,只看一眼就知道它是一柄很锋利的武器,它是绝对力量的保证。
只有孤单的强者依偎着它,才会体会到由衷的兴奋。
雷欧萨倚靠在门边看着年子曳,“怎么,还喜欢么?”
年子曳低头,就见弯月刀的刀柄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只是……刀柄的颜色微微泛着青绿,上头有中国风的凤凰吉祥纹,颜色翠青,手指摸上去有些凉凉的,却是在触肌的一瞬间就变得温暖了。
“哪里来的?”
“据说是从东方来的。上次劫了一艘商船,里头正好有这一件东西,我就留下来给你了。刀也不大,挺适合你。”
“谢谢。”
雷欧萨听得一愣,“……还真是不习惯,你居然也会道谢。算了,醒了理一理就出发吧,我们已经晚了。”
------------
11【十一】
这里简直就像是海盗的度假天堂。
年子曳从上往下望去,就见竞技场的中心已经零零散散汇聚了很多人,他们穿着都不统一,并且大多都是奇装异服,手里捏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当然,也不乏有人直接拎了酒瓶过来的。
他们眼色锐利,行动粗狂霸道。任是天光洒下也不敢揽其锋芒。
这就是西班牙最大的海盗盛宴。
雷欧萨特地带着年子曳走在竞技场的上方位置,这里是只有十大海盗才能够有资格来的地方。雷欧萨将底下的人大致指了指讲给年子曳听,比如――“那个人是昨晚见到的,你擅长使用双鞭。如果与他作战的话,对你是不利的。”
年子曳:“昨晚有他么?我不记得了……”
雷欧萨:“……”
而那边雷森和海芬纳已经将休斯带到了德兰芬身前,然后拿了四百五十个金币就赶紧往回走了。只留下德兰芬和休斯两个眼大眼瞪小眼。
“德兰芬哥哥……”
休斯轻轻叫了一声。德兰芬将他抱起来,然后皱眉认真道,“休斯,听我的,你必须得减肥!”
“我不要!我要吃好吃的!”
谁能想到,当初休斯会出现在偷渡的船上根本就是因为德兰芬逼着小胖墩减肥,小胖墩不愿于是离家出走了。然后……然后就遇见了年子曳,于是把休斯给养得更胖了。
“你现在不听我的没关系,因为你接下来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休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待会儿给我上场。”
眨了眨眼,休斯抱着自己的脑袋道,“上场?”
“对。待会儿下面会有一群人在那里打架,哥哥这边就派你出去。好么?”
德兰芬原本以为以休斯平时那样懦弱的性格可能要让他答应有些困难,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月的奶油蛋糕,可是想不到休斯却只是歪着头想了想,道,“好。他们欺负我,我就打还他们!”
这么说着,休斯就笑了。
“怎么样?”
看着下面越来越兴奋的人群,听着尖叫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雷欧萨看着走过来的雷森和海芬纳问道。
“还是那几个吧。今年海盗们派出的人员和去年一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动。”
雷森说道,接着他调转了视线,“嘿,海芬纳,你可别受伤了!到时候我可不想抬着你出去,然后还要继续收拾你的烂摊子!”
“得了吧!就你?还不如让我自己继续浴血奋战呢!”
海芬纳笑着用肩膀碰了碰雷森,两个人常年以来都是搭档,感情深厚,一个眼神和动作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
说实话,年子曳还真是有些羡慕他们――他就没有这样的朋友。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有的只是独自一人的奋战。
“在想什么?”
雷欧萨看着发愣的年子曳问道。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披风,看上去更加威武和英俊,刚才在来的一路上已经引得无数的少女侧头回看了。
于是年子曳又羡慕嫉妒恨了――怎么自己这边就没有漂亮的女孩子来瞧呢?看自己的都是一些猥琐大叔。
“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把这串钥匙给交还严吉号的人。”
说着,年子曳还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虽然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还是得说,你不能还给严吉号的人。”
“为什么?”
“海盗船钥匙在这里是不予退还的。也就是说要么接受,要么就直接解散了那支海盗队伍。”
年子曳将视线放正,懒懒道,“真是麻烦,我一样都不想要。”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震撼的鼓声忽然敲响!惊得周边的鸟类都猛地沸腾起来!那几声逐渐密集的鼓点声也渐渐放大在所有人的耳中,像是连空气也在颤抖,无数人兴奋地开始牙齿打颤。鲜血在呼吸间触鼻可闻……
就在这时,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大跨步就跳上了竞技场中央那块巨大的圆形战斗台上。那人发出一声嘶吼,连同鼓声也都震住了。
仿佛是被这人的其实所带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跳上战斗场地。这里唯一的规矩就是――每支海盗队伍只许出一人。
“我也上了!”
海芬纳脱下厚重的外套,重重地砸向地面,激起棕黄色的灰尘。在尘埃掩映中,只见海芬纳那么大的个子却身形迅捷灵敏地就抢到了一个很好的地理位置,立于台上。
鼓声还在继续,而等它停止的那一刻便是所有人开始动手混战的一刻……
倒数三下。
三。
二。
一。
瞬间,所有人都如同疯了一般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当然也有人是专门有目标的。但同样的是,他们都在同一时刻抽出了自己的武器。整个战斗台就犹如沸腾的沙漠一般喧嚣着吼声与利器相互摩擦而起的噪音。
因为人太多,所以即使是年子曳也不能顾全全局,只能关注着海芬纳的举动。海芬纳的武器是海盗中最普遍的大马刀,无论是近身战还是远身战都可以挥舞自如。不得不说,能够和雷欧萨共同奋斗多年的老船员果然不是盖的,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就干掉了周围一大票的人。
当然,那些招式还不致死,只是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爬不起来的。
得了空闲,海芬纳还特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将大马刀随手砍过两人的底盘处,向上挥去再干掉跃过来的一人,最后将大马刀扛在肩上,海芬纳冲他们笑得白牙都露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时间,场上的人就少了很多。这下子,年子曳的视野范围就宽广了起来,能够逐渐将所有对战的人纳入眼帘。
而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得到了他的注意,也得到了在场几乎大部分人的注意――那个胖墩墩的小身影,却是赤手空拳将无数的人直接撂倒!
休斯?!
“果然四百五十个金币还是太便宜了么……”
雷欧萨看着他喃喃道。
年子曳并不觉得休斯会去主动袭击海芬纳,当然,海芬纳也是。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休斯专注撂人的过程中,没有什么对战经验的他还是已经悄悄被人盯上了。那人逐渐接近休斯的身后,脚步轻缓但行动却迅速!
“喂!小胖子!”
海芬纳眼角一瞥,竟然下意识地就挡开了休斯,而自己躲闪不及被那人的匕首在背部划了长长的一刀。
雷森:“怎么说呢?不觉得我们船上的人都太热血了么?”
雷欧萨:“告诉海芬纳,回去扣十枚金币。”
雷森:“……”
大约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帮自己,休斯甚至愣住了,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一张脸僵硬着,沉默着……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然而海芬纳明显等不到休斯了。那个偷袭的海盗见一击不中,干脆就专心地向海芬纳攻击过来――“白痴,先送你上路!”
“雷森!不许动!”
雷欧萨几乎在同一时刻就命令有些忍耐不住的雷森,语气森然,“海芬纳自己会解决的。”
而场上的海芬纳几乎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抓起自己的大马刀往前一挡!然而背部的伤势让他力气和行动都慢了反应。不等他踢出双腿,身后居然另有一人挥起大镰刀……
喧嚣吵闹的战斗台上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只见一道如银月般的光华闪过,鲜血便四溅而出,落在了少年稚嫩的脸庞之上。
他的眼是漆黑的,声音却沉静无比。
他立在海芬纳和休斯的身前,犹如最坚实的力量。
一刀将两个人解决完后,年子曳立刻用袖子抹了抹血迹,然后缓缓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各位继续,我先走了。”
------------
12【十二】(补全)
“呵……你又要被船长给痛骂一顿了,年。”
海芬纳撑起半个身子,一手支在膝盖上,抬眼看着屹立在人群中的年子曳笑道。他有时候觉得在年子曳来到船上后似乎很多人都变了,包括自己。大家不再自顾自地做事情,而总是围着年子曳一起说说笑笑,然后做些平时根本做不出来的事情。
像是去主动保护一个人。
像是在关键时刻勇敢地站出来。
这些在以前看起来简直傻透了。
“这个白痴没救了……”
雷欧萨只顾着控制住雷森了,却全然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最不安定的份子――无论何时都能做出惊人举动。明明已经这么惹人注意了……
相比起雷欧萨的无奈,一旁的雷森却响亮地冲台上吹了一声口哨,“嘿!年!帅呆了简直!”
一句话刚喊完,雷欧萨就给了他一脚,“少在一边火上浇油。”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年子曳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在解决完两个人后就想下台了。可是刚踏出一只脚就被台下的几个人给拦住了――
“上了台就不许下去!”
“可规定上说一艘船上只能出一个人。”
那人冷冰冰回道,“他出局,你上。”
“我拒绝。”
“拒绝无效。”
顿时,年子曳也不再出声,只是沉了一双眼看着那几个看守的人。他们都穿着统一规格的护身盔甲,估计是从外面雇来的雇佣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经历过风霜后才会有的坚毅轮廓,腰间是仿英格兰风的佩剑。他们的手都下意识地按在剑柄上,指尖不见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是谁?”
外围的人纷纷出声向同伴询问道。
“啊……好像就是瑞鹰号的那个最强新人。”
“就是他啊……看上去个子好小……”有人低声道,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年子曳感觉有无数的视线盯在自己的背上,如芒在刺。
只听有人忽然间又开口,口吻阴沉,“既然是这样……不如第一个就干掉他吧!”
只一会儿的时间,战斗台上的人又再次复活,这次他们的目标全都变成了年子曳!
年子曳并没有把握在一瞬间将那几个雇佣兵全部干掉,只好回头猛地挡下来人的攻击!又是群殴!每次年子曳都觉得自己很倒霉,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但却总是被好几个人一起围着打!
真是可恶!
那边的海芬纳还没来得及下场。所有人几乎都以为年子曳要奋战的同时还要保护自己的同伴,必然会让战斗力急剧下降。然而,事实却与此相反――
看着底下那个瘦小的身影极速变换身形,几乎以一刀一双的速度生生在台上砍出了一条恶魔之道来,德兰芬将手握拳撑在下巴上,“看来……还是小看他了……”
几乎所有人事后都记得那个身影和那柄寒光肆意的弯刀所带来的血腥与□……黑发的少年像是地狱的修罗一般鬼魅地出现在所有偷袭者的身周。在来人还来不及挥刀的时候,就已经用刀尖挑破了对方的喉咙!
这样的年子曳就连海芬纳看着都有点骇人,他不禁开口道,“年,别太激动了……”
然后年子曳就像是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般,继续着疯狂的以一敌百的战斗,并且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惊悚的气味……
他又变厉害了。
比起一开始初遇他的时候,海芬纳觉得,年子曳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变得强大了许多……或许有情绪的极端影响,但是海芬纳不得不说,这样的成长耶实在太惊人了!
不一会儿,台上的人又锐减了一半。剩下的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甚至在年子曳走过来时,竟然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年子曳抓起海芬纳就重新来到那几个雇佣兵面前,抬起墨红色的双眼,缓缓道,“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那几个雇佣兵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开什么玩笑?!这里的海盗全是多年战斗的精英吧?手胳膊能比那小孩的大腿还粗,怎么就全被那小孩给收拾了呢?虽然说没有杀死全部人,但受到致命伤的那几个肯定是不行了……也就是说……
现在这小孩已经手握至少三四艘海盗船的管理权了!
这……到底是该放行?放行?还是放行呢?
“他要下去,就让他下去吧。不然在这战斗台上他一人独大却不是便宜了瑞鹰号?我就第一个不同意了。”
在原本一片肃杀的气氛中,忽然冒出一个文雅秀气的声音。
年子曳抬头望去,就见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人――他身形颀长单薄,姿态沉稳,不似一般的西方人。他穿了一件大大的连帽斗篷,让人看不清面容。
然而让年子曳在见到他的瞬间眼眸微微震动的是――他有三只腿。
其实这样说是不正确的,因为等他步入了光明处,年子曳就发现他的右腿有些坡,所以拿了一根拐杖。难道……那天杀死西西克的人是他?
“啊……你就是拿到我们严吉号钥匙的人吧?”
说着,来人将帽子揭下――同样黑色的眼眸,黑色的头发,甚至是那只属于东方人的柔和脸廓。
“你……”
“我是严吉号的参谋,柳誓。也是东方人。”
“这人哪里跑来的?他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是阿拉伯语也不是西班牙语……”
周围的海盗们纷纷挤过脑袋来瞧,一时竞技场内人头攒动,混乱一片。乌云遮住天空,让所有人的脸庞都变成了难看的灰色。
“船长,要上去制止么?”
“制止?为什么?”
德兰芬笑着看着下面的情况,另一边也仔细观察着雷欧萨的表情。
“这个奇怪的人不像是海盗。”
不仅不像是海盗,而且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眼在人群中就会被遗漏的。但偏偏他就那样施施然地站在那里,姿态从容淡定。
“他有资格站在那里。”
德兰芬依旧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就凭那些雇佣兵都是他请来的,就凭他才是严吉号真正的主人。”
在上面虽然听见那个男人在和年子曳说话,但是全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年子曳说完后,忽然将手上的钥匙抛还给了黑发男人。
“你确定你不需要?”
柳誓依旧用着中文问道。
年子曳看都没有看他,就朝他身旁走了过去。即使是同族人,但麻烦就是麻烦,这种人……还是少接近为妙。
“你可以走,你的同伴可不能走。他受伤了,不一会儿就会被打倒的。”
“他不会的。”
年子曳就此放开海芬纳的手。他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是带不了海芬纳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海芬纳的能力。
“那是当然了!”
海芬纳很快就站了起来,背后的伤基本已经止了血,再加上刚才年子曳已经替他解决了不少人,即使待会儿伤口再裂开那也只是一会儿的事情。
年子曳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如果撑不住了记得迅速躺倒,脸颊呈四十五度侧倾,眼眸微闭,默念‘我是死人’一百遍,很有疗效。”
海芬纳:“……突然好想揍你怎么办?”
整个竞技场里的消息传得自然很快,几乎全场的人都知道了那个黑发男人的真实身份,纷纷激动得大吼大叫起来。内容可以概括为――反正你们严吉号已经被解散了,你就从了大爷我吧!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柳誓淡定一瞥,将他们无视到底。
众人:……竟然还是个傲娇的。
像是这样的盛典,竞技场外自然少不了赌博圈子。之前当年子曳惊艳全场的时候,他的投注率便像飞一般地往上升着,而当众人赫然发现他肚子一人干了一伙人然后默默下场的时候,无数人的发现自己血本无归了。所以当这些狂热的赌徒发现了柳誓这样的好苗子时,又都纷纷像疯了一般往他身上加赌注!
而回到雷欧萨身旁的年子曳只觉一股强烈的低气压围绕在身周,让人怎么也无视不了。
年子曳:“船长,我总觉得我在你周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是你的脚气么?”
当时雷森就喷了。
然后雷欧萨就一巴掌拍上了年子曳的后脑勺上――“没有我的允许你居然就这么蹦下去了?!我叫你蹦!我叫你蹦!”
年子曳只好紧紧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是船长,你说过的,船员之间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那船上规矩第一条是什么?”
年子曳认真想了一会儿,正义凛然道,“有好吃的先给船长吃!”
雷欧萨:“……”
年子曳:“不对么?那应该是――有漂亮女人先给船长玩!”
雷欧萨:“……”
年子曳:“我错了。”
“噗哈哈哈……”
一边听着对话的雷森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而下一秒,只见高处的墙角上瞬间断裂了一整块灰墙!随着爆裂声起,大家就见从上方的贵宾席上落下两个人影――
雷欧萨紧紧将年子曳压在自己的身下,笑得温文儒雅却又闪着诱惑似的危险,“我说过好几遍了,如果下次再犯就绕不了你……”
年子曳愣愣地看着雷欧萨。就在他考虑如何开口脱困的时候,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唇角被狠狠覆盖住了!
年子曳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不禁想要张开嘴,而就在这时雷欧萨的舌头居然搅了进来,一丝一毫也不放过。
“这就是惩罚。如果还有下次……你自己看着办。还有,船上的第一条规矩是,绝对服从船长的命令。记住了么?”
说着雷欧萨就放开了年子曳,然后直接一手抱起就走了回去――而脸颊滚烫完全不知所措的年子曳就这样呆呆地被带了过去。
顿时,全场放浪的呼声竟然达到了高、潮!这里的男人们全都充满了野性,对于强大又漂亮的生物极其敏感――会想去征服!一种从身体原始欲望中所燃烧的征服欲!
年子曳就是那样的一个目标!
不过有兴奋的,自然也有对此表示不满的。像是在一旁微微皱眉的柳誓,又像是在战斗台上将两腮鼓得圆圆的休斯――他的眼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怒火,如果可以,他简直要用眼神在雷欧萨的背后戳出无数个洞来!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
他想要动手……无论是谁……来吧……让他享受撕碎人类后尖叫的声音……
------------
13【十三】
“他要开始了。”
一直坐观虎斗的德兰芬此时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笑容来。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当初是被自己从垃圾堆里找到的,当时他浑身上下都是被殴打而形成的淤青。那时候德兰芬只问了他一句话――“讨厌他们么?”
休斯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然后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整个后滩上的居民便在一夜遭到了屠城。但是这一切熟睡中的休斯并不知情。
一直不知情。
他不需要知道。德兰芬一直以来就教育他要学会反抗,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懂得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然而,休斯怎么也没有听从过他的话,让他气得够呛。不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后的休斯居然学会欺负人了!
那一刻,德兰芬简直要感动得哭了!
所以他这次毅然决然地将休斯派上场,却没有想到还是被瑞鹰号上的那个东方小子给抢了风头――他刚才就已经和雷欧萨洽谈过很多次了,“麻烦管管你家小厨师。那小眼睛瞟得全场男人都要硬了。”
雷欧萨二话不说直接一刀子就过来了,“谢谢关心,不过我的船员我有分寸。”
德兰芬侧头躲开一击就笑了笑不再说话。
然而不说话的后果就是这样的么?现场大尺度表演?
“船长,你这样当众卖萌卖腐是不对的。”
相比起周围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情绪,两个当事人却是淡定得很,仿佛刚才只是出去喝了杯咖啡一般。
年子曳再次想了想,又道,“还有那边的墙头不需要我们赔偿吧?”
雷欧萨:“……”
“船长!你们没事吧?!”
上头的雷森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们,对于周围的嘘声更是咆哮了一阵――“上帝诅咒你们!都给我闭嘴!混蛋家伙们!”
有几个忘乎所以的还冲雷森勾起手指,挑眉道,“你来呀有种你就来呀~”
……
“我杀了你们!”
眼看着雷森就要跳下去与那人一决生死,底下的雷欧萨和年子曳忽然停住了脚步,就连战斗台上的海芬纳也猛地跃离了原地一丈开外!
“我的老天!艾梅号的人终于要发威了!瞧!”
几乎不用其他人出声提醒,离休斯比较近的几个人都纷纷敏锐地发现有种危险的气息从身后袭来。那是一种强者才会有的压迫感。
海芬纳在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休斯――虽然知道这个小胖子有些实力,但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他竟然会这么厉害?!而且……手法还相当毒辣!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用手指直接掐断了成年男子的脖子!对方都来不及呜咽就已经双眼爆出当场死亡了。
“他叫什么名字?”
柳誓依然隔着大大的战斗台站在年子曳对面,此时见了休斯骇人的战斗方式也不禁凑近问了问那些雇佣兵。
“艾梅号船长德兰芬的弟弟,休斯。”
柳誓闻言就望了眼上头的德兰芬,去见德兰芬居然两眼发光地扒在了墙角上,大声地冲下面叫道――“休斯!为了奶油蛋糕加油啊!”
柳誓:“……白痴么?”
然而让柳誓觉得有些惊讶的并不是人群里因为休斯而起的另一阵骚动,而是那个名叫休斯的小子居然好几次都愣愣地望着年子曳的方向。
年子曳……又是他……
而那边的年子曳也的确发现了休斯的视线,但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看着台上洒血洒得和屠宰场一样。是的,那些人他都不认识,凭什么要自己去救他们呢?只要海芬纳还安全,他不会去管任何人的闲事。
年子曳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一圈――无论是在场下还是上面的,亦或者是在外围的,海盗们都在原地。纵然大喊大叫却无人上去阻拦,或者像年子曳那样帮助命悬一线的同伴。
他们是一群野兽,真正从心灵上孤寂的野兽。
他们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尚还流动的血液在提醒自己还活着。
真是不知所谓。
年子曳几乎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回头准备继续走了。
“怎么?你觉得那个小胖墩赢定了?所以没有兴趣了?”
雷欧萨追上去,问道。
“只要海芬纳没事,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雷欧萨忽然停下脚步。年子曳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了,不禁疑惑地往回看去。就见雷欧萨看着他微笑起来,“年,我很庆幸自己那时候留下了你。”
年子曳眨了眨眼,缓缓道,“谢谢。”
“喂!你们够了!为什么要在一片刀光血影中这么含情脉脉呢?!”――暴怒的雷森。
而在年子曳他们都没有关注到的大不列颠王国中。
肖恩那此时正在偏殿里焦急地踱着步子。他的皮靴在光亮的地砖上踏出一声声急促而刺耳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让人觉得不耐烦。
女王亲自召见究竟所为何事?
说起来,既然说好要召见,为什么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有动静?
肖恩那自从在码头上被雷欧萨逃过后便面对了无数人的冷嘲热讽,连女王都没有为他说话。这让他感觉非常糟糕。
甚至还有公爵当众轻蔑地笑道,“肖恩那,听说你小时候和那大海盗头子是好朋友?莫非你那次是故意将他放走的?噢……我知道,你肯定要反驳我了。哈哈……”
肖恩那用了很大的力气忍着,不让自己的拳头飞到那个人的脸上去。
现在想来,那时候还是太冲动了。
“请问,女王还在议事厅里么?”
良久不见传召,肖恩那只好询问唯一在场的女仆。
“大人,这个我也不清楚。大人要不要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肖恩那刚想挥手示意不用了,那边大门就打开了――“肖恩那长官,女王陛下有请。”
英格兰王室的城堡并不十分恢弘,不过内里的宫殿却十分讲究。
走廊边镶嵌的全是琉璃窗,巨大的白色石柱后全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珍贵名画,甚至还有不少的雕塑。走廊上人来人往也不见有多余的细碎声响。
连空气里的灰尘似乎都躲到了阳光的昏暗处。
九曲八弯之后,肖恩那终于还是被带到了城堡中央位置的圆拱形大门前。
在被门口的士兵搜过身后,肖恩那踌躇了一会儿便踏进门去。
“哐――”的一声,大门很快便又关上了。
而偌大的房间里居然只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肖恩那少校,你来了。”
从重重的布帘后,终于走出一个美貌的女子。她湛蓝色的双眼是血统纯正的证明,而过于苍白的肤色则是近亲结婚所有的结果,但是这些都并不妨碍到她出色的政治目光与手段。
被女王这样温柔地唤了名字,肖恩那一时有点紧张,赶紧低头道,“是的,女王。不知何事……”
“我记得在雷欧萨还没变成海盗之前,他也是进入过王国军队候补部队的吧?”女王当即开门见山,但是说的内容却让肖恩那很是摸不着头脑。而且……她似乎对雷欧萨非常没有芥蒂。
看来女王和雷欧萨之间的关系真如外界所说……
然而女王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完全打翻了肖恩那的这番想法。
“而在王国候补部队的时候,你还是他的好队友吧?”
“是。”
“那你应该很了解他?”
“……还好。”
“每年的这时候呢,西班牙啊……就会有一场属于海盗的盛宴……”女王望着遥远的南边忽然说道,“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雷欧萨每年都会去。”
“是啊……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所以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那场盛宴出了点岔子,雷欧萨会不会乖乖地落在我手里?”
肖恩那猛地抬起头,就见女王的笑容美丽而疯狂。被玫瑰汁染红的指甲印在白皙的唇角旁,有种诡异的血腥味道。
“女王陛下……”
而这时候,她的笑容忽然一敛,眸光闪过,“肖恩那少校,我现在就命你前往西班牙和西班牙的王国少校联手毁灭这届的‘西班牙盛宴’!”
“什么?!可是西班牙那边从来都不……”
“从来都不侵犯那些海盗是么?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总会有不一样的时候的,他们嚣张了太多年了……你放心吧,西班牙那边我造就联络好了,他们逃不了的。西班牙要的是德兰芬,而我……要的是雷欧萨。”
------------
14【十四】
“这个该死的小疯子……”
海芬纳在战斗台的边上看着休斯发疯,不停感慨着自己之前幸好没有惹怒他,不然两个人对掐起来指不定就死伤无数了。
下面的海芬纳正苦恼着自己是否要上去和休斯那小疯子练练手,只听墙角上头自有人激动得不行――“噢~!休斯!好样的!掐死他!踹他[哗――]!”
“……”
抬眼看去,就见原本淡定如王者般的德兰芬居然手舞足蹈地跳上了墙角!一脚高高踏出,另一手高高挥起,模样癫狂。
“呃,船长,我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不要让大家对你的幻想破灭为好……”
某艾梅号的船员默默道。
而瑞鹰号这边,年子曳和雷欧萨倒是淡定得很。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站得笔笔直,唯独雷森像是为了和德兰芬抢戏似的,也趴在墙角上大喊――“壮哉我瑞鹰号!海芬纳,命运的勇者哟!胜利女神在朝你呼唤……哎哟!谁打我?!”
“船长让我告诉你,再不闭嘴就踹飞你的[哗――]。”――淡定回头的年子曳。
真是够了……他们船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么?
海芬纳在底下无语凝噎。但是很快他就凝神,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扛起自己的大马刀――因为那边的休斯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围攻休斯了,但是让人惊悚的是,无论出了多少人,留下了多少道伤口,休斯都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用自己天生的奇力劈手夺过武器。他的个子还很小,但是一双眼睛已经浸染了骇人的杀气,即使多次被人打倒在地,他也是继续站起来……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被欺负一样。
只要站起来就还有希望。
海芬纳不禁吞咽了下口水――他甚至看见休斯的发梢上已经滴下了浓稠的血液。
啊……给你吃块苹果派,求你恢复到普通小胖墩状态行么?
罗马竞技场内人声鼎沸,而在竞技场外的街道上,小摊贩们继续游走在周围好不热闹的石板路上,兜售着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小东西。有些是和海盗交换而来的隔海玩意儿,这些东西能在当地卖个不错的价钱。
所以在每年的西班牙盛宴上,小摊贩们也是很幸福的。
正当大家高声谈论的时候,忽然从街角的另一头冲过无数的士兵来――
“那好像是王国兵!”
“怎么回事?今天应该是西班牙的盛宴才对吧?王国军应该不会来打扰那些个海盗们才对。”
不少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但一听居然在脚步声中还混杂了一阵马蹄声,于是大家都不禁抬头向前方望去。当先一人高马扬骑,肩上大大的黑色披风上印着一枚显眼的皇家骑士标致,然而他的脸却被面具给遮住了。
一时间,这个街道的人声都暗了下去。
“嘿,你们在看什么……”
一人正做完一笔生意,正要转头,却被近处的马蹄给惊得倒退了好几步。刚想尖叫却被人用马鞭给勒住了脖子――
“不许叫!统统都给我安静。”
这里的平民都惊魂不定地看着这些大部队的王国军,顿时有想要逃跑的冲动。因为他们都只能呆呆地瞧着这个面具男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罗马竞技场,马蹄下的灰尘犹如无数的爪牙一般挥飞到上空深处。
“……什么声音?”
年子曳忽然抬起头,而下面的战斗场上却进行着最激烈的战局――海芬纳已经率先出手了,此时正和休斯缠斗在一起。但是即使再如此人声汹涌的环境下,他仍是捕捉到了场外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怎么了?”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道,
“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这里到处都是脚步声。”
“不,这个声音太过整齐了……”
说着年子曳就直接转身跃下,直接将底下的几个人给吓得让出了个直径五米的空间给他。众人只是奇怪地瞧着他趴在了地上,然后将耳朵贴在下面。
“你到底怎么回事?”
雷欧萨忍不住扶额,一把想要拽起他,可是年子曳只是瞪了他一眼,“船长你碍着我了。”
雷欧萨:“……”
而柳誓作为一直没有行动的重要人员,此刻也将视线从战斗场上放回了年子曳身上。他默默地眯着眼睛,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看样子,的确是时候了。
而在台上的海芬纳已经几乎是独自一人在战休斯那个小疯子了,顿时觉得气力有些跟不上,而反观休斯那边,居然是越战越勇!海芬纳一边用大马刀逼退休斯,一边在内心不断嘀咕――搞什么啊?这个小子苹果派吃多了吧?!哪来的那么多力气?!
不行,在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被他掐成肉泥的!
就在海芬纳快要放弃的时候,对面的休斯却是忽然手下一软!海芬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将手中的大马刀转手大力挥舞上去!如果这一记砍刀落实,休斯再如何也会变成两瓣肉块。而此时,休斯的一双大眼睛就这样愣愣地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刀光……
“轰隆隆――”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一样传来!
“海芬纳!”
“休斯!”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个大海盗分别向他们的同伴嘶吼道――可是仍然来不及!他们都离得太远了!
然而一道身影闪过,极速扑到战斗台上,一手将海芬纳的大马刀卸下,一手按压住休斯的脖子,再用力一滚,将两个人纷纷连扑带滚地一起趴倒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
竞技场里的四扇大门忽然统统被猛地撞开――柳誓找来的雇佣兵不知都在什么时候居然失踪了。这里的海盗们全将注意力放在了战斗台上,根本没有人去关注那些雇佣兵,所以当印着西班牙标志的王国军们破门而入的时候,所有的海盗第一反应都不是上前去攻击,而是纷纷愣在了原地。
可也就是这几个眨眼的瞬间,明显有备而来的军队已经兵贵神速,无数的箭矢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已经飞了过来!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而这里毕竟有不少海盗的精英,除了受了致命伤的,几乎所有人都忍痛迅速拔下箭矢,然后奋起反抗!
而在瞬间做出及时判断的雷欧萨也已经将雷森拉倒,靠在墙角后――真是不得不感叹,年子曳那小子是野生动物么?居然真的有埋伏!而且……人数还是他们这里的整整三倍有余……西班牙的王国军怎么会……
有叛徒!
“船长!海芬纳和年……”
“不要担心,年现在和海芬纳在一起,以他们两个人的经验,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掉的!”
是的,刚才带着海芬纳和休斯避过箭矢袭击的就是年子曳。雷欧萨也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反身跃上楼,将雷森带倒的!但是显然,两个人高同步率的如影动作已经没有人来得及欣赏了。
现在这情况恐怕已经不是有实力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他必须要抓准时机!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与生活不能就这么付诸东流……
“该死!这群西班牙人是不是疯了?!不怕报复么?!海上的强盗们一定会去把他们的王子给捉过来折磨死的!”
雷欧萨听着雷森的话只是皱眉。视线却在拼命地游弋――德兰芬也在扛着自己的大马刀疯狂反击。他的技术显然比底下的几个人好太多了,几乎和他的怪力弟弟一样凶悍,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另外几个小有名气的海盗头子要不也和雷欧萨一般先藏了起来,要不就是嘶吼着迎战而上。那么……究竟是谁?
“啊――”
忽然一声尖叫。噢~这么有朝气和震撼力的嗓门,雷欧萨几乎在这几月里已经听厌了!休斯那个死胖子!想死的话请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去死行么?别连累我们家年和海芬纳了!
而出乎雷欧萨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海芬纳会和年子曳一起出现的,却不想在竞技场的中央,只有年子曳一个人站了起来!
凛冽的弯刀破空而出!
------------
15【十五】
这种情况下,年子曳根本就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但是因为他们的位置实在太显眼了,如果不是他及时将海芬纳和休斯抱住就地滚了一圈,现在他们早就被箭矢给射成了马蜂窝了。
然而不等年子曳他们有所行动,那些王国军就冲了进来。他们一来便瞄准了原本在战斗台上的海芬纳和休斯。
因为王国军们被告诫过——只有在战斗台上的才是海盗中的精英,才是最值得被猎捕的对象!所以几乎从正门进来的王国军士兵们都将目标盯准了他们三个人。
可是海芬纳已经受伤了,而休斯的情况更加糟糕。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变得浑身无力,脸色惨白,额头上还冒着虚汗。
可是他们不能就这样坐着等死的!必须有人站出来对抗!但是一旦站出来,也就意味着要面临着所有人的攻击……
“年!不要!”
海芬纳忍痛一手拉住年子曳。
年子曳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刀割断海芬纳扯着自己的衣角,“你在这里待着,如果看见船长就赶紧过去他那边。”
而海芬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边的小胖子休斯一声痛叫——原来有三个王国军不知何时悄然立在了他们身旁。
当先那人刚要落刀,然而有一道刀影的速度比他更快!
在眨眼之间,年子曳就已经跃到了他们背后,一出刀便解决了三人!由此,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的年子曳成为了所有人的猎捕目标!
“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海盗?!”
有几个王国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以一敌众的年子曳,“之前也没有听说过海盗里还有这么个人物啊……有点棘手。”
而依旧坐在骏马上远眺着战场的面具男人也将视线放到了中央的年子曳身上——弯刀?东方人?
面具男人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对后面的人说,“再给我上一些人,问清楚那个小子是那艘船上的,然后……把那个小子给我砍下来!要活的!”
“是,长官!”
“呼……呼……”
年子曳明显地感觉到攻击他的人越来越多了,并且这些人并不比凶狠的海盗的攻击技术差多少,看他们统一的服饰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人。
原本仗着这柄弯刀年子曳的力量和速度都得到了提升,砍他个百来十个人绝对不是问题,可为什么……反而觉得越来越吃力了呢……连视野也有点含糊不清了……
总觉得这里的空气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呼吸好困难……
打倒多少人了?海芬纳还安全么?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要再坚持一会儿……
年子曳在最后一次跳跃反手利用离心力砍翻四人之后,终于还是觉得膝盖一软,在抬手一挡之后,整个人忽然摔了下去!
糟了!
年子曳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在瞬间如此想着……
“啊!你们都滚开!离哥哥远一点!”
周围嘈杂纷乱的噪音中,年子曳居然听见了休斯竭尽全力嘶吼的声音——他的步伐明显不稳,因为缺氧而显得满脸潮红,但却用自己的身体替年子曳撕开了生存的一个路口!
在硬生生用剩下的蛮力推开了一众人之后,休斯几乎连站的力气也没有了,后退了好几步,还是倒向了年子曳这里。
“喂!”
年子曳一把接住休斯,心里已经将海芬纳鞭打了七七四十九遍。
雷森看着自家船长阴沉的面部,料想他已经将海芬纳在心里鞭打了九九八十一遍——没有拦住那小胖子就意味着年现在不仅要保护住小胖墩,还要对抗那些王国军!
雷森眼睛一闭,就想要上前去英勇就义——船长哟!记得我死后给我大不列颠的娘们发一笔抚恤金。还有我床底下的小金库,您可不能私吞了!
刚睁眼想要咆哮着上去救援,雷森却见到了一个骇人的情景——最初的时候,只拿了一把破匕首就砍翻了他们三分之一的人;第二次的时候用了弯刀就能傲看群雄;而这次……是什么情况?!就算你是爱因斯坦也不带这么进化的!
而门口的面具也看着这幕情景有些惊呆了。
原以为那些早些时候散布在战斗台周围的迷药起了作用,收服那个怪物小子只是时间问题。即使他的那把弯刀已经将他的人砍伤无数,但是也得乖乖束手就擒。可是没有想到……除了弯刀的耀眼寒光,他的左手处忽然也闪开了一线晦暗的光芒!
然而就是这丝光芒就已经足够他再次奋起战斗了!
一时间,年子曳身前的众多王国兵都被年子曳的骇人气势给吓住了。一手弯刀,一手锋利逼人的匕首。紧紧将人护在了身后,并且黑眸中已经浸染了鲜红色的血液,犹如一头凶狠到极致的猎豹,不肯放过敌人一丝一毫。
“如何?还上么?”
其中一个士兵忽然问着同伴。
“长官说了……要……要活捉!”
“可是这……”
“放心,他越是奋起全力战斗,他吸入的迷药就会越多,最后就会和他身后的小胖子一样!再也怕不起来的!”
什么?!迷药?!
原来……这场西班牙的盛宴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顿时,年子曳的心绪一沉——没有胜算。没有胜算了。除了这里的人他们在外面的人肯定也将这里围得如铁桶一般了。
“闪开!你们不敢砍!我来!”
忽然王国军中有一人大喊一声就又冲年子曳挥刀而来!而这次,得知真相的年子曳越发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咬牙横刀相向,却不想自己的弯刀居然被直接挥落手掌!
在这一瞬,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这小子完了!
“嘿,你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这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年子曳此刻的视野已经逐渐模糊了,但在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他仍是抬起了头——雷欧萨高大的身影伫立在眼前,他的金发被凤随意地吹散着,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然而手上的刀却沾染着刺眼的鲜血。
“是雷欧萨!”
“瑞鹰号的雷欧萨!”
大boss的出现预示着这些人的终结。因为就在下一秒,雷欧萨笑着将手上的大刀丢开,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了火枪。
“火枪?!快报告长官……”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首先被雷欧萨锁定了目标,在一群喊杀声中遽然响起!煞那间,全场的人都安静了,包括海盗,包括王国军。
还包括面具男人。
“啊……终于出现了……”
面具男人有些小小的兴奋,然而却把周边的随侍士兵给吓得都呛——“长……长官,现在该怎么办?雷欧萨有火枪!”
“有火枪?我看有火枪的人不止他一个吧。”
就像是为了证明面具男人的话语一样,之前也一直在挥刀砍杀的德兰芬也跃了下来,一把抽出自己的火枪,顿时来了一阵乱射,听见那巨响,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哎呀呀,这东西真好用,什么时候再抢些过来。”
“……”
雷欧萨:“你是不是老了,德兰芬?解决那些小喽啰要这么长时间?现在才过来不觉得太晚了么?你的怪物弟弟都晕过去了。”
德兰芬:“青少年如我居然被你这个大叔给鄙视了,真是无辜。”
雷欧萨:“……青少年?说的是谁?”
德兰芬:“当然是我啦,难不成还是你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三十了!还成天装嫩!”
雷欧萨(- -+):“成天装嫩的那个是你吧!”
德兰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雷欧萨:“你才是大叔!你全船人都是大叔!”
德兰芬:“……”
王国军一号:“趁他们吵起来了,我们要不要一起上?”
王国军二号:“好!”
说着,来人就举刀上前!然而原本目目相对的雷欧萨和德兰芬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连头也不回地就各开了一枪——鲜血四溢!一枪致命!
德兰芬舔了舔枪口,笑得癫狂,“呐,我说啊……小杂碎都给我滚一边去!”
睁着一双异色瞳,雷欧萨低头抬眼,眼神中尽是嗜杀的阴霾,“年,到雷森那边去,这里就交给我们解决。”
------------
16【十六】(补全)
“年,你怎么样?”
雷森一把接过年子曳和海芬纳,脚下还踏着休斯这个肉垫,却是满脸紧张的神色。三个人中间受迷药最少的是海芬纳,于是他果断地被雷森扔在了一边,雷森抱起最瘦小的年子曳,拼命地晃着他――“年啊!不要啊!你这个月的金币还没领呢!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那头的年子曳就幽幽醒转了――“不许抢我的金币。”
雷森:“……说实话,这招还真是百试不厌。”
而年子曳睁开眼后则看见在高处的人群中,雷欧萨的金发特别显眼。他早已经脱下了碍手碍脚的披风了,攻击的每一个动作都呈现出流畅的线条,大开大合,肌肉和骨骼完美地诠释着所有凶狠招数的最佳攻击性。
而在他身边的德兰芬招式更是前所未有的夸张,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从外星来的物种,气势嚣张可怖,连微笑的样子都能让人从心里寒碜几分。
“不行的。火药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年子曳撑起身体想要奋力而起,“战斗台那里有迷药,对他们太不利了……”
“船长是知道的。”
雷森忽然说,
“什么?”
“他看出来了,德兰芬也应该看出来了。”
“那他为什么还……”
“除了他们亲自上场还有其他办法么?”雷森说,“船长和德兰芬都是经过精英部队特种训练的,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即使手上没有火枪也不足为惧。船长曾经说过,只要是他认可的船员,如果犯错就要加倍惩罚,如果命在旦夕就要全力以赴地去救援。哪怕那个人曾经坐牢,曾经背叛国家,曾经犯下滔天大罪。只要他现在是瑞鹰号的人,他就是同伴。”
年子曳看到雷森的目光变得有些幽远,然后他回头给了年子曳一个元气的笑容,“所以船长亲自来救你和海芬纳了,不是么?”
“长官,瑞鹰号的雷欧萨和艾梅号的德兰芬太难抓住了!我们的一部分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立刻有士兵上前与面具男人说道。
“撑不住?就对付这么区区两个人你居然说有人撑不住了?”
“可他们……”
可他们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海盗啊。雷欧萨曾经是大不列颠玩过精英部队的成员,而德兰芬也是雇佣兵出生。区区的几个普通王国军怎么可能拿下他们呢?
不过这些话这个士兵不敢说出口,因为他已经隐约看见男人面具下一双阴沉的双眼了。就在士兵发抖的时候,面具男人却是一扬马鞭,亲自趋马到了竞技场中央。
看得出来,雷欧萨和德兰芬虽然现在还游刃有余,但是比起一开始已经疲软很多了。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在战斗台边上,体力消耗得越多,迷药的效果就会越明显。
而台上的德兰芬却是先发现了这个面具男人。他在看见了从面具里露出的那双眼睛开始就有些吃惊――为什么……这个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喂!德兰芬大叔!别东张西望了!你的援兵什么时候到啊?”
雷欧萨已经放弃了火枪,又抓起了地上散落的大刀,用力挥舞起来!一下子就已经解决了面前的一排人!
然而就在自己趁机教训德兰芬的下一秒,雷欧萨却也猛然僵住了视线――竞技场的后门缓缓打开,当头一人在部队前头骑马逆光前行。熟悉的徽章,熟悉的身影……
“肖恩那?”
“英格兰王国精英部队第二分队队长肖恩那・西特奉命前来逮捕瑞鹰号海盗雷欧萨。你已经无处可逃了,投降吧。”
光线回转,渐渐露出肖恩那一张有些苍白的脸,还有他握在手上逐渐逼近的利剑。
肖恩那就这样看着雷欧萨因为吃惊而动作有所停顿――他一定是没有想通自己为何会越过比斯开湾一起跟了过来,他更加不可能知道设计这一切行动的会是在宫殿里的那个人。他也不需要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然而就在肖恩那眼看雷欧萨背后的人快要偷袭成功的时候,雷欧萨却是忽然抬起脸来,几乎没有移动身形就这样挥刀往后――身后的人一声惨叫!鲜血溅上雷欧萨海蓝色的那只眼眸,让异色瞳更添了一分诡异之感。
“投降?你一定是在说笑话,我的老朋友。”
雷欧萨忽然笑了起来。
肖恩那就这样和雷欧萨对视着,少年时代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那时候自己还是新兵队里的吊车尾,而那时候的雷欧萨却是万众瞩目的新星,只因为他们同时参与了一场战争,那场战争过后雷欧萨彻底叛变,好几年不见踪影。再回来时,他却已经改名换姓成为了大海盗。
是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信念,这一点根本不可能被动摇。
“没有,我没有说笑话。”
肖恩那坐在马上,缓缓地抬高手臂,向后一挥――“瑞鹰号船长已经身中迷药,能活擒者,赏金五千金币!”
一时间身后所有的人都行动有素地冲了上去!
而面对成千上百的人,越来越无力的雷欧萨和德兰芬几乎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船长!”
在暗处掩护着年子曳和另外两个人的雷森此时看着这样的情景,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就要上前去帮着砍人!然而手腕却被狠狠拽住了――
“我去。”
雷森低头就见年子曳深呼吸了几口气,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此刻撑着自己的弯刀就要站起来。
“不行!船长吩咐了你要待在这里的!”
“可是他没有吩咐让你也去送死。”
年子曳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雷森,“你那三脚猫功夫,估计一上去就要被大卸八块了。”
“我?我三脚猫功夫?!你有没有搞错?!我好歹也是分队队长!一刀下去能砍好几个人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怪胎么?!”
年子曳趁着惹毛雷森的机会站了起来,就要往前去,“比起我来,你就是三脚猫。”
“……你给我站住!年!”
雷森眼看着年子曳就要跨出暗处的掩护角落,急得脑袋上都快冒烟了!而也就在此时,年子曳和雷森两个人纷纷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一阵大力――
“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许过去。”
只见身后的人黑色的额发遮住了一半的眸光,普普通通的脸几乎过目即忘,但是身下的三条腿却仍是惹人注目。
柳誓夹着拐杖,一手一个将雷森和年子曳给拽了回来,明明一副相当柔弱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手劲却是非常的大。
“援军被堵在港口上了,过不过来的。你们过去就是送死。”
听见这句话年子曳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这个严吉号的人怎么在这里?”
雷森却是很不客气地看着柳誓。
“我现在已经不是严吉号的人了。按规矩,我现在也已经是瑞鹰号的人了。既然如此,我就有责任将你们安全带出去。”
“可是船长……”
“他们现在要的只是雷欧萨阿和德兰芬而已。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船上的队长吧?如果此时此刻你和年都冲上去,那么瑞鹰号就完了。但是我们这回逃出去了,我一定会替你们拟定完美无缺的计划来营救雷欧萨的。”
说着。柳誓缓缓逼视着雷森,“当然,你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够做主的人,你想怎么样,可要明明白白地考虑清楚了。”
顿时,雷森犹豫了。
他自己的性命他当然不在乎,可是年呢,海芬纳呢?噢,海芬纳虽然总是要和他作对,虽然总是要斗嘴,但是……他不能死啊!他的好兄弟!
船长被抓住还能活命,他们如果被抓住绝对会被处以绞刑的!
柳誓:“想明白了么?”
雷森猛然睁开眼睛,“想明白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逃出去?”
“我们往竞技场上面走。然后……跳下去!他们绝对不会料想到的,这也是唯一的生路。”
“好!”
“放开我!”
年子曳根本没有听见身后的雷森和那个奇怪的柳誓在说些什么,他只是想要冲上去――这是一种本能,一种面对困境而崛起的本能!
“年!我们要走了!”
身后的雷森一把抓住他。
“那船长呢……”
雷森一瞬间的不忍和犹豫在接下去的一瞬被打破了――“雷森!快给我带人滚出去!快!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人群癫狂中,雷欧萨和德兰芬已经是满身的伤痕和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然而在眼前一片昏暗中,他似乎听见了年子曳的声音――这个白痴千万不要过来。他听见了他呼喊自己的声音。
雷欧萨还是第一次听见年子曳这么激动的声音。
明明手中已经几乎无力了,可为什么身体还是不停地行动着……战斗着……以前从来都没有过,就连年少的那次绝望战役也没有过。而身边的德兰芬居然也是这样。
啊……他忽然明白了。
因为那里有他们想要保护的人。
“年!船长让我们走!别再过去了!王国军的人要过来了!”
雷森着急地硬拉扯着年子曳,几乎将年子曳的衣服都给扯破。
什么时候开始阳光渐渐演变成夕阳的呢?刺得人怎么也睁不开眼,深色的光芒撒在疯狂的竞技场上,脚下鲜血淋漓,到处是海盗们的悲鸣……
“年――”
年子曳最后的记忆就是身后的雷森狠狠劈向自己脖颈间的一记手刀。
------------
17【十七】
“啊……好舒服啊……早知道还有这待遇,就不拼死拼活地打这么久了。”
此时,这间大而宽敞的房间里,桌上正摆了无数佳肴,桌子中央还点燃了荧荧烛光,让躺在大软椅子里的德兰芬更加惬意。
原本以为被擒的他们会被绑住手脚丢进地牢中严刑拷打,雷欧萨和德兰芬甚至已经统一了口径――“谁要是屈服了以后生儿子就没[哗――]!”
然而让两个人都想不到的是,王国军那伙混蛋非但没有为难他们,并且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在船上那样水资源极具缺乏的环境下,要洗个澡何其艰难。所以当雷欧萨和德兰芬发现这里不仅有king size的床还有洗浴桶的时候,两个人都震惊了!
这就是天堂啊!
当然,面对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大海盗,王国高层自然不可能放心让他们两个单独在这间房里走动。房间的各处角落中都站着许多守卫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地监视着两个大海盗的一举一动,只是在德兰芬裸、体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眼角不禁抽动了一下。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穿件衣服么?”
雷欧萨看着德兰芬忍不住说道。
德兰芬却是上下打量了雷欧萨一眼,“噢~你看上去比我白嫩多了,的确得当心些,衣服记得多穿一点。”
雷欧萨:“……你这个弟控没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德兰芬:“就算我是弟控那也比你好!”说着,德兰芬忽然站了起来,学着之前雷欧萨在战斗台上大义凛然的样子,双手一挥道,“‘你们别管我!你们快走!快走啊!’”
末了,德兰芬挑起嘴角回头看了雷欧萨一眼,道,“兄弟,你以为你是在演话剧么?”
忽然,现场一片寂静――“……”
停顿了大约三秒后,原本躺在大椅子里的德兰芬猛地跃了起来!只见雷欧萨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方才德兰芬所处的位置上!
雷欧萨:“那是同伴爱!同伴爱知不知道?!”
德兰芬:“我瞧你根本就是对你们船上的那个东方小厨师心有觊觎!不纯洁!你根本就是龌龊!”
雷欧萨:“德兰芬……你做好死的觉悟了么……”
角落里的守卫兵们此时看着房间里各种桌椅齐飞的场景,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快……快来个人去叫长官!两名囚犯打起来了!”
而在那场世纪性海盗毁灭中得以侥幸逃生的海盗人数还不足一百。他们分散各路躲着王国军的追捕。
年子曳他们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此刻按照柳誓的吩咐一直躲在马德里的边缘贫民区里,在这里,他们身无分文,每天几乎只能硬挨饿。因为不论在马德里的街头出现抢劫犯还是在垃圾场旁出现莫名的拾荒者,都会引起注意。
“那为什么不速战速决?!连夜就离开马德里!只要到了沿海城市,我就有办法和谢尼可联系上!”
“你以为王国军那些人是傻子么?现在城门□界处必定被围得严严实实的,不出三天,他们就又会有收获了。”柳誓皱眉看了雷森一眼,“你不是经验老道的海盗么?冷静一点。船上的那几个还要靠你呢。”
柳誓指的是一直晕迷不醒的另外三人。
“我只希望除了小胖子之外的其他两个快点醒过来。”
柳誓疑惑地问了一声,“你很讨厌德兰芬的弟弟?”
雷森转过头面无表情:“这个死小子绝对会因为饿肚子而大吵大闹,然后把我们全都送进地狱的。”
柳誓;“……”
由于马德里是温带大陆性气候,此时虽然白日还能靠着破碎瓦砾屋子挨过去,到了晚上就显得寒冷了许多。更因为这里几乎了无人烟,根本没有能够照明或者取暖的地方。
雷森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海芬纳和年子曳身上,自己却被冻得身子都蜷成了一团。
“只要能够挨过去十天,我们就能出去。”柳誓说。
“十天……”
天哪……明天一定要去想办法找些食物和水……
这么想着的时候,角落里的年子曳却是幽幽醒转了。一直以来睡觉的时候都是保持高度警惕性的他,即使身重迷药,脑内的神经也被崩得紧紧的。
年子曳打量着黑暗的周围,然后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来汲取热量。月光只从破裂的细缝中透进来,照亮了年子曳苍白的脸颊。
“你醒了?”
最先发现年子曳有动静的还是柳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见柳誓的脸,年子曳就不自觉地用起了中文。于是一旁激动的雷森只能呆呆地瞧着他们。
“严吉号既然被你解散了,那我也是自由的。我选择追随你,现在自然就是瑞鹰号的人了。”
“噢。”
年子曳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缓缓闭了眼。
不用问也知道那个白痴船长已经被抓走了,而现在他们正在逃亡的路上。按照肚子饥饿的程度来看,最起码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年……”
雷森过来刚想开口,年子曳却率先爬起了身,然后打量了一眼仍在昏迷状态的海芬纳还有休斯。
“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雷森,明天我们必须去找点食物。”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雷森点了点头,“你有主意了?”
年子曳考虑了一会儿,呼吸有些衰弱,但仍然努力保持思维的清醒,“翻开我缠在腰上的包裹,里面应该有一小袋面粉。”
闻言,雷森便动手了。果真在年子曳的腰上发现了缠得紧紧的一个小包裹,不仔细看就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一根腰带罢了――这小子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带吃的?!
“太好了!这样最起码还能撑两天!”
“不,这些不是给我们吃的。”
“什么?”
一旁的柳誓忽然微笑了起来,他将微跛的那条腿小心地放了下来,然后坐在年子曳身边,“我知道,你是想用这些东西做出食物成品后用来交换更多的食物,甚至衣物对么?”
年子曳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不答话,算是默认。
自古只有交易才能产生更多的财富。如果说这袋面粉足够他们撑两天的话,那么明天就一定要赚到足够他们撑完这十天的粮食和衣物。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年子曳就犹如定时醒转的野兽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抱着弯刀缓缓站了起来,视线从雷森的身上一直转到了柳誓的身上。
他只用脚踢了一下雷森,雷森便马上醒了过来――看样子状态还不错。
“你待在这里照顾海芬纳和休斯。我和那个人一起去。”那个人自然指的是还在睡梦中的柳誓。
“那样太危险了!”
“把这家伙留下来看人才危险。”
用弯刀挤了挤柳誓的脸颊,却发现此人居然还没醒来,只是嘟囔着又睡了过去,嘴角边还有些许口水。
“喂,起来了。”
“唔……好吵……”
年子曳忽然用中文道:“再不起来就割了你的胳膊做人肉包子。”
顶着鸡窝头醒来的柳誓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我不吃肉馅的,我要吃香菇菜包。”
年子曳:“……”
在马德里的拥挤街头,外来的小贩每天都很多,流动量也非常积极。所以当年子曳搭起小灶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人在意。
柳誓非常好奇年子曳要做什么食物。只见他先是用身上那件质量超好的外套从杂货店里换了酒和糖,还有锅子和几个大碗,然后就搭了一个灶。火石他们有,灶台用的也是别处搬来的大石头,乍一看,简直寒酸得紧。
然而随着年子曳不紧不慢的速度,食物的香味也渐渐飘了起来……
这个味道――带了微微的酒香,还有丝丝白糖的甜味,再加上小麦的谷香……
“别这副表情,这不是酒酿圆子。我没那本事。”
“可是闻起来……”
“只是闻起来像而已。”年子曳淡定地鼓捣着自己的杰作,“酒和糖只是来给小麦粉调味和发酵用的,这里的条件够不上烘焙,所以只是下锅烤一下。但是,在烤的这个过程中酒香会蔓延得更加广……吃的时候却没有很重的酒味,因为被白糖的甜味给遮掩住了……”
柳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冷漠的少年一边动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解着――真爱啊!他对料理才是真爱啊!
过了没多久,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喂。”
“什么?”
年子曳看着有些呆愣的柳誓,“别只顾着数钱,用这里一半的钱再去买点材料。快卖完了。”
柳誓:“……”
然而柳誓刚刚要踏出步子,他和年子曳眼前就出现了一队人马。
绝对不会认错的。那种军靴……分明就是大不列颠的王国军……那么为首的那个人――
“你们有没有看见通缉令上的这些人?”
只见肖恩那依旧戴着他的军帽,对着低头的年子曳和柳誓问道。
------------
18【十八】
“你们有没有看见通缉令上的这些人?”
在询问之前,肖恩那的确是没有注意到在这里摆摊子卖小零食的居然是瑞鹰号的人。话说回来,海盗居然会当小商贩?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雷欧萨手下的小子们都这么嚣张?
因为年子曳和柳誓都是低着头的,所以肖恩那一开始并没有起疑心。
而年子曳则是微微抖动了下眼睫,没有出声。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肖恩那皱着眉看着他,“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年子曳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往下面探去――靴子里有他的匕首。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柳誓却是笑意盎然地抬头了――“我们看见了呢!”
这一回却是换成肖恩那愣住了――虽然他之前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男人,但是他的记忆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的确也曾在那个竞技场内出现过。
那么也就是说,他身旁的那个……
与此同时,年子曳几乎是用天生锐利的眼扫过了柳誓的脸庞,只要他和肖恩那无论是谁轻举妄动,他都能肯定自己在一秒之内就能出刀!
然而年子曳分明看着肖恩那已经变了脸色――即使那表情变换几乎只在一瞬间,但以年子曳的眼力是绝对不会将它错过的。
但是肖恩那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了年子曳的预料。
只听他平静道,“是么,那你在哪里瞧见的?”
“啊……那边沿街的一家成衣店里,不过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们就很凶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出去。”说着,柳誓还微微蹙眉,一脸担忧道,“他们会不会过来给我打击报复啊?长官,您一定要保护我们呢。比如说给点精神抚慰费之类的……”
“……”
肖恩那在抽动了一下脸颊后,就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两枚银币抛给了柳誓,柳誓赶紧接住,一脸微笑,“那便祝长官好运了。”
肖恩那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临走前深深看了年子曳一眼,然后大声对他身边的一个士兵道,“七天之后就解除了交界处的守卫吧……”
然后肖恩那便和那队人员越走越远了……
“看样子,我们今天可以提早回去了。”
柳誓掂着手里的两枚银币笑道。
年子曳看了他一眼,缓缓收起已经握在手里的匕首,“你怎么知道他会放过我们?”
“噢,你别忘了,这里是西班牙,不是大不列颠。他又没有义务帮着西班牙来抓我们,而且他们有了雷欧萨已经够了。更何况……如果我观察得没错的话,这位英格兰长官和雷欧萨有过交情吧?”
年子曳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答道,“不清楚。我只是在他们曾经的谈话中知道他们认识。”
“说不定还是老情人呢。”
“老情人会将对方送到虎口?”
年子曳瞥了柳誓一眼,继续道,“他们两个既然已经站在了对立场上,那么裂缝就一定存在。”
柳誓眯眼看着年子曳,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气。眼角的天光将前路映得渺茫。“……你说得不错。”
而在宫殿内大打出手的雷欧萨和德兰芬则因为面具男人的出现而霎时停止对对方的无休止攻击。在他们看来,合力掐死这个面具男人比互殴来得重要的多。
“打。怎么不打了?”
面具男人好整以暇地坐在大椅子里头看着他们。
一时失去理智的人面对这句话总是显得疲软,因为里面尽是嘲笑的意思。
雷欧萨旁若无人地开始进食,而德兰芬则开始找衣服想要穿上。
然而面具男人却是不动声色地一直瞧着德兰芬,就在德兰芬以为这个面具男人是个变态的时候,男人猛然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就灌下肚子,“穿什么穿!你刚才不是很潇洒么?继续裸着!”
德兰芬忽然笑了,一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老子”的嚣张模样。
“德兰芬罗思琪汉斯非!你的裸、体我还见得少么?不要逼我亲自把你的衣服扒下来!”
一句话下去,雷欧萨就见这个在海上不可一世的同事和对手忽然浑身僵硬,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那个面具男人。
说实话,雷欧萨也是第一次知道德兰芬的全名。
海盗都有匿名或者造假名的倾向,像是雷欧萨自己……其实这三字也并不是他的真名。
“你……不可能……那个人明明已经……”
虽然嘴里一直否定,但是德兰芬却在男人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过程中发现男人的眼睛几乎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熟悉的,如同噩梦一般的双眼……
然而面对男人的步步紧逼,德兰芬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直到面具男人缓缓挑起了德兰芬的下巴。他们两个的身材也相近,就连身高也几乎是持平的。
而也就在这时,雷欧萨已经悄悄地来到了男人的身后了。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面具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食物里的确没下东西,但是……水里已经下了。另外,我们父子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既然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就来分析一下我们的返船计划。”
自从被肖恩那有意识地忽略之后,年子曳等一行人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连住宿的地方都已经变成了郊区的小旅店了――最起码能有床睡了。
于是夜里,年子曳三人就开始就着一张羊皮纸展开战略计划。
“肖恩那真的说了七天后警戒解除?他应该不会是故意的。”雷森敲了敲桌子道。
“是的,这个几率很小。不然他也不会故意漏过我和年了。”
柳誓啃了块面包继续道,“雷森,你的猫头鹰已经放出去了对么?”
“嗯,谢罗可和那些留守人员预计在三天之内就能收到了。”
“好。但是我们不能在刚解除警戒的那几天就行动,我们得等到第十天的时候再出发。另外……你们对于这次王国军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雷森:“不知道。这些计谋什么的不适合我。在我看来不会是德兰芬和船长惹到了贵族吧?王子?还是公主?或者的国王?噢!还真是重口味。”
柳誓:“……”
抽了抽眼角,觉得依靠雷森基本无望后,柳誓便将视线转向了年子曳。
却见年子曳在偷偷地啃香肠,在发现柳誓一直盯着自己后,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好看的双眼,“怎么了?”
柳誓:“……你怎么看?”
年子曳:“不怎么看。只是……他们还杀了不少海盗是么?也就是说公然和海盗开战?这个想法很不错。”
柳誓顿时觉得无语凝噎,这些个娃儿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单一和单纯呢?!于是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你们觉得王国军这种行为像什么?”
雷森:“……他妈的一帮强盗!”
年子曳:“除恶扬善的正义之士?”
柳誓终于火了:“你们给我认真一点!是绑架!是绑架啊!”
平息着呼吸,柳誓继续道,“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雷森:“看上了船长的美色,要他成为禁、脔。”
年子曳:“钱。”
给他一刀吧……柳誓决定再也不问他们了,而是自己做出了推论回答,“海盗们长期霸占海上的主要经航路线,而使王国和居民们的财政和生活遭受困扰。王国一直以来都有对海盗的通缉令,但是都很难捉到大海盗们。既然硬的不行就用软的,用人命开出条件,比任何一项东西都更有说服力。”
“你的意思是……”
“对!西班牙和大不列颠估计是想和海盗们进行地下交易。从以前开始,海盗就被贴上了‘盗贼’的标志,然而王国政府其实心里对海盗们所获得的财富也是极其羡慕的。但是……他们从来都是自诩正义、光明。他们不能打破这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你们懂么?”
“啊……说起来,当年德兰芬的老子还曾经是西班牙的最高军队长官呢,德兰芬现在能这么强全都是拜他老子所赐,从小就被虐待毒打,听说还被性、侵过。德兰芬长大了就特别讨厌王国军,于是在机缘巧合下当了海盗,当时还被他老子给捉了回去,然后……”
雷森回忆着这个海上被津津乐道的故事――“然后,有一天,德兰芬实在忍不住了就亲手把自己的老子给烧死了,连带自己的家。”
------------
19【十九】
在听见面具男人说完那句话的同一瞬间,德兰芬非但没有害怕,更是狠而准地对着男人兜头就是一拳!
“哐啷――”一声,只见德兰芬的拳头击中了男人的头盔面具,于是那块罩头铁皮顿时变得扭曲,并且崩裂开来,碎成两半滚落在地上。
几滴殷红的鲜血随着德兰芬握紧的拳头而滴落在干净的地板上――肉体击撞上铁器必定会鲜血淋漓。只是德兰芬不在乎。
男人被打得歪在一边的头终于回了过来。
他的一半鬓角已经开始泛白,但是深陷的眼廓却仿佛倒映着人类所有的贪婪与罪恶。双眼看上去明明是那样的空洞,却仿佛每时每刻都注视着自己,脸色惨白得像是僵尸。
连雷欧萨见到这样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变态德兰芬的变态老爸果然更加变态!
“怎么说呢……这个拳头比起你小时候来的确进步了点。”男人顺手就擦掉了嘴角一处来的血渍,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激动的德兰芬,“不过啊……对付我是不是仍有些不够?”
雷欧萨顿时觉得似乎房间周围都弥漫了一种叫做“霸气”的感觉。
然而――
“我叫你装!我叫你装!打你不够?那这样打你够不够?!啊?!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只见德兰芬边骂边整个人都扑倒了面具男人,几乎是骑在他身上开始进行殴打。每一拳都丝毫不留情,而面具男人却只是抱着脑袋被当成完全的沙包,时不时还发出诸如“哎呀”这类的感叹词。
……总觉得和之前的气氛……也太不相协调了吧?!
本来雷欧萨已经做好了和德兰芬联合攻击的准备了,可是……他老爹不是传中说是西班牙最强精英队长么?!还有,那个流传在海上经年已久的德兰芬悲惨童年青春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眼前的场景这么的不符?!
被骗了!究竟是从哪个兔崽子嘴巴里传出来的?根本就是盗版!
“我老子?对!我老子以前的确很厉害,哪怕是现在也能从行事的风格中看出当年的霸气,对吧?但是因为我那天做菜不小心烧了房子却没发现他后,他就被烧残了,然后他就对我怀恨在心了。什么?虐待?不是啦,那是我从小就喜欢出去打架,我只要输了,老头就抽皮带打我,时间一长,隔壁邻居都以为我被虐待了。什么?性……我去他个玛丽耶稣!年轻的那会儿喜欢漂亮的男孩子而已,就像你现在一样。”
雷欧萨:“……”
回头就见一脸面瘫的老男人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继续淡定地整了整装束,再淡定地撩了一下头发,最后淡定地朝他们走过来。终极绝招居然是对德兰芬来了一句――“臭小子,就说你打不倒我的。”
德兰芬:“……”
“等等!可是他之前说在我们的水里下了东西!”
这回就算是德兰芬也吓了一跳,“什么?”德兰芬赶紧就冲着老男人吼道,“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老男人:“哼,不告诉你们。”
顿时,连雷欧萨也有想要殴打他的冲动。
“算了。”
德兰芬忽然叹了口气。
“什么?”
“我说算了。经过以前的那场火灾,即使那次他被救了出来,他的脑子也糊涂掉了。有时候正常,有时候脑神经就会散乱,行为和思想还有言语也会混乱起来,敌我不分。估计这次是被利用了吧……问他放了什么,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自己还是王国最高指挥官的思想里――绝对服从国王指令。”
雷欧萨还真是有些讶异,如果这次不是自己和德兰芬共同沦陷在此的话,或许这些事情都将成为永久的迷。
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些往事在德兰芬嘴里说出来却是平淡得很,仿佛经历这些是不是他本人,而是别人一样。
不过人总是这样,自己经历的苦难虽然记得深,但却说不出。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苦,为难到如何开口都是错的。所以雷欧萨也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没有人感同身受,真正难过的只有自己。
“德兰芬,国王命令你交出商海路线权,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说实话,说着这种话的老男人看上去却是和普通人没有说什么区别的。不仔细看还会认为这根本就是一个思维极其敏锐、身手极其矫捷的顶级男人,此刻正在和对方谈着什么关键的条件。
“条件?”
德兰芬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老子思维还是正常的,但是好坏不分……估计仍然将自己当成目标人物了吧。国王也真是有手段,自己分明在这几年里拖人照顾着老头子了,居然也能被他们给挖出来,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没有条件。”
老男人紧紧盯着德兰芬说,“你是我儿子,你必须得听我的!”
德兰芬一脸被打败的样子,“行行行,算你狠。哪怕国王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认了……你待会儿就带我去见他了,好几年了,都没见过他了。”
“在国王面前一定要严肃!认真!尊敬!不然回去就用皮带抽你!”
“是是是……”
“别见了漂亮男孩子就跟饿狼扑食一样!哪怕我们的国王的确帅气逼人!但是也不能对他动手!明白么?!”
“是是是……”
“哼!你给我认真点!”
“……老头子!欠揍吧你!还得寸进尺了!”
眼见着可怜的老男人又要被亲生儿子给虐了,房间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了。然而雷欧萨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肖恩那!
门前是一片阴暗,门后却是天光乍泄。极大的反差让雷欧萨都不禁眯起了眼睛,好像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来捉拿自己的,而是当年那个笑着来叫自己一起去训练的那个少年。然而阴影下的肖恩那却是没有笑。
他只是看着雷欧萨――
“走吧。”
雷欧萨笑了,“走去哪里?”
“带你回大不列颠。”
“你错了,那里不是我的家。”
“可你没有选择。”肖恩那说,然后挥手让身侧的两名士兵带起雷欧萨。
直到此时,雷欧萨才知道原来水里放的不是毒,而是让他们失去力气的药物。因为强壮如他,竟然连几个小小的士兵都不能挥开。
“以前我们没有选择,现在也一样。你说是不是,雷欧萨?”
雷欧萨却是笑着,没有答话。
错了,他和德兰芬的确没有选择、身不由己。但他们也同样忘了,还有一群人的存在呢。他们是他最优秀的下属,也是最优秀的作战员!
要去大不列颠必定要过海,而在海上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年子曳觉得,这几天的夜晚似乎总是降临得很快。那种冰冷的黑暗和冷寂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爬满心头――啊……如果有船长在,他一定会拎着自己出去练习对打的。才不会让自己这么悠闲地躺在地上呢,简直快长蛆了。
“年!你到底听见我们的话没有?!”
今天是他们留在马德里的最后一天,明天开始他们就要离开这里,然而在这之前,雷森和柳誓已经在为肖恩那会带着雷欧萨从哪里出发这个问题争执了很久。
雷森坚决认为肖恩那不会这么蠢,会老老实实地从维多利亚出发――“除非他是个白痴!”
柳誓对此就连微笑也给省了,“你才是白痴的那个吧!如果他从南部港口出发,那么回到大不列颠就要多花最起码十几天的时间!你以为他是准备去意大利度假么?!”
于是两个人同时转头――“年!你怎么看?!”
“啊……”
年子曳懒懒地应了一声,抱着匕首和弯刀正躺着,一听这话便有些烦恼,然后想了想道,“为什么不去维多利亚,谢罗可他们也在那边啊。”
“哈!果然你也觉得还是直接去维多利亚比较干脆吧!”
雷森一拍桌子道。
年子曳:“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人多打起来方便而已。有什么问题么?”
柳誓:“……”
这都什么人哪……一个两个都是草叶虫么?到底是怎么被他们在这个海上给混下去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本是雷欧萨太强大了!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然而让柳誓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个什么肖恩那居然跟他们是一路货色!还竟然真的直接走了维多利亚港口!算了……无望了……其实他才是拉低了全世界智商线的那个吧。考虑太多才是想太多!
不过柳誓觉得自己或许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当肖恩那的船出现在海平线上的时候,年子曳的身影便跳跃在高高的船甲板上,迎风而立。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他的刀尚未出鞘,人却已经站在了战斗的顶峰之上。
阳光洒上海面,终于渐渐倒影出对方船只的身影……而柳誓清楚地看见,雷欧萨居然坐在一个角落里,然而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抬头来望,正好与年子曳的视线撞在一起。
于是雷欧萨便微笑了起来。
------------
20【二十】
需要友情提醒的是,在这幕情景发生之前,在靠近维多利亚港口的一处隐蔽暗礁蜿蜒处还发生了不少事情――
特别是随着朝阳的渐渐升起,天光渐渐从海面露出容颜,揭开了那晦暗处的大船的身影――双面灰白的结实浆布扬起的船帆,还有在船桅最高处挂着的黑白分明的旗帜,一只神态锐利的大鹰仿佛在其上振翅翱翔。
然后,还有坐在木桅上的少年。
一切仿佛都是安静的。
如果没有底下渐渐扬起的人声的话。
“雷森,你有没有搞错?!非但没有和船长带回来可靠的新人,居然还把船长给弄丢了?!你以死谢罪吧!”
“谢罗可拜托你少在这边说风凉话!你根本就没有看见当时的情景!比我们的人整整多出了三倍啊!你倒是看看逃出来的有几个人?!”
“该死的!”
其实在谢罗可收到海鹰传信的羊皮纸时就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毕竟在不就之后,那场盛宴就传遍了整个地中海和比斯开湾。因为有无数曾经捕获不了的海盗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都落网了!说明这场阴谋布置已久,并且来人也极其有手段!
但谢罗可很理智地选择了停留。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那个被俘虏的人居然是船长!这不仅仅是海上霸权的问题,更是动摇人心的关键!
还有――
“你和年带回来的那个东方男人可靠么?一个跛脚的居然还能是海盗?”
“别瞧他那样,他就是严吉号称霸海上的参谋,好像和年是同乡,听他们之间说话的时候都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的哪国文。自从严吉号被年给打散了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们。”雷森翻了个白眼道,“其实吧,我还真没觉出来他哪里聪明了。长得也一般般啊,脑袋也没比我大啊,说的话大多数时候我都听不懂……你说……他是不是其实是这里……有点不正常?”
说着,雷森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身后的柳誓:“……”
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
发现自己和瑞鹰号的几个大老爷们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但是身处这里,柳誓又不得不对雷森和谢罗可的思维进行修正。比如说,作为被虐方,绝对不能主动出击,于此同时要认真、严肃地推断对方到达的时间和地点,最好能精确到某一纬度。并且这这几天里时刻留人观察海面情况,准备好足够的炮弹和火药以及必要的陷阱等……
“嗯……还好。不是吃白饭的。”――谢罗可评价道。
“那必须的!吃白饭的小胖子我以及还给艾梅号了!他们的船长德兰芬也被俘虏了,估计现在正被他老子给虐呢。真是个让人心痛的故事。”
柳誓:“……”
“嘿!年!快下来吧!你已经在上面待了一天一夜了!下来休息会儿!”
谢罗可也不理会雷森的精神疾病是否又复发了,而是抬头对坐在船帆栏架上的少年招手道。
“不用。”
前几日当众人听闻自家船长被俘虏的消息后,一时人心涣散。谢罗可甚至还发现半夜里居然还有人蓄意潜逃!想要把他们的躲藏地点消息卖给王国军!
当时谢罗可就拿出了船长处刑用的鞭子,那人却吼了一句――“凭什么?你又不是船长!你没资格……”
然而那人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双眼暴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背后大而阔的一个刀伤渐渐映出殷红的颜色,染满了那人整件衣服。
“想走,可以。自断一臂就可以走了。”
众人就见一片黑暗中,一把弯刀的刀尖闪出锐利的锋芒,红色的鲜血衬得面无表情的年子曳分外鬼魅。他就那样站在夜风中凛然而立。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离开过瑞鹰号。
而对此,谢罗可和雷森非但没有怪罪年子曳自作主张,并且还特别感动地搭上他的肩膀,“兄弟!你太霸气了!”
年子曳看了他们一眼,交代了一句自己不放心那些看风的人,于是自己就坐到了高处的桅栏上再也没有下来过。累的时候就闭上眼,但只要有一点声音,他就会如野兽一般睁开漆黑的双眼……
而此时此刻,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年子曳便也睁开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海岸线。
根据柳誓的推断,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肖恩那的船就会在今天出维多利亚港。要出港就必定会经过这里。
海面上安静得吓人,海风带着咸腥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与细胞中,让人身上粘腻腻的,分外难受,然而年子曳却至始至终没有变化过动作。直到海面上忽然掠过几只海鸥,它们扑腾着、嘶叫着……
也就在这个瞬间,底下的雷森和谢罗可眼睛纷纷一亮,站起了身。
“小子们!准备开战了!把船长救出来每人赏三枚金币!把王国军一起干掉的再加三枚金币!踹翻他娘的军舰的!赏美男士兵一个!”
越说到后面越是不伦不类,然而留守在船舱里的柳誓却发现这些战斗小队的队员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双眼里蹦着好战的火焰!
而在最高处的年子曳……
他也终于缓缓站起身,迎着风,握着刀独自一人立在那顶峰之上。他的身形挺直、骄傲、无畏。鲜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乌黑的头发上,更是妖娆如同索命的海中的妖物。
来了……
终于来了……
“长官!前方千米处发现一艘不明船只!要绕过去么?”
听着手下士兵报给自己的讯息,肖恩那没有回答,只是侧头看向坐在一边的雷欧萨――此时他的双手正被反绑着,脸上也因为几日的旅途而显得脏兮兮的。但雷欧萨却是闭眼微微笑着,一点都没有狼狈的神色。
肖恩那:“是你的人吧?”
雷欧萨没有说话。
肖恩那:“他们太天真了,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雷欧萨懒洋洋地睁开眼,依旧一脸笑意。此时他已经能够看见站在最高船桅上的年子曳了。他的个子明明那么小,独自站在那里却仿佛拥有整个蓝天和大海……
他知道,年子曳也肯定看见了他。
“谁知道呢。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死于非命,他们只是赌了一种更为坚强的方式。”
肖恩那一点儿也不认同,于是他干脆地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那是瑞鹰号。现在开始由我亲自来看守雷欧萨,你们现在立刻启动炮火,直接给我把瑞鹰号给打下来!速度要快!”
“是!”
“谢罗可队长!对方似乎在准备火炮了!”
有船员在谢罗可耳边提醒道。
“火炮?有火炮了不起啊!我们也有啊!”
谢罗可对于对方那种暴发户心态非常嗤之以鼻。
“那队长我们也要开炮和他们对轰么?”
“当然不是!”
谢罗可看了那船员一眼,眼睛却朝着躲在船舱里的柳誓看去――居然被那个东方男人猜中了,对方在见到己方的一瞬间就确定了己方的身份,并且迅速地准备了炮弹。有火炮根本没有用,东方男人早就说了――
“很简单的一个方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在他们的船出现在视野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潜到他们的船舱底。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凿破一个小小的口,让水都渗到炮火舱里就可以了……”
所以此时嘛……
“长官!不好了!我们的弹药舱浸水了!火炮全都不能用!”
肖恩那闻言的一瞬间目光一寒,“快给我去船底附近水域去搜人!他们一定是派人过来破坏的!给我抓住他们!然后带过来!”
雷欧萨只是看着肖恩那。
很快,那几个船员就被抓了过来。一共三个人。
“报告长官,还有两个被逃脱了!”
“没关系。三个也能凑合。”
雷欧萨忽然抬头――他对这三个人还是有印象的。两个是在大不列颠的小村庄里被政府逼迫后追随自己过来的,一个是从监狱里逃出来追随自己的。
三个人在见到雷欧萨的一瞬间都亮起了双眼,“船长!”
雷欧萨微微皱眉,“闭嘴!”
“可……可是……”
“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雷欧萨是知道的。当初他们在精英部队里进行特殊训练的时候就教过一门课,叫做战略心理。那就是如何用手段让对方冲动,以达到毁灭对方强韧的精神力。
果然,就见肖恩那忽然睁开眼,猛地抽过腰间的长剑,一挥出就将其中一人的手臂生生砍断!并且他们正对着瑞鹰号――相信瑞鹰号上的所有人都已经看见了这一幕。
“混蛋!”
雷森大吼了一声。
“冷静一点!”谢罗可马上拦住他,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再开近一点!上钩绳!我来打头阵!”
谢罗可架着自己的大马刀刚接过钩绳就忽见身边一个人影一闪――已经先自己一步上了钩绳跃上了王国的军舰!
这时,就连平日见惯了海盗的肖恩那也愣了一下――这种剧烈应该还不足以挂钩绳就攀上他们的甲板才对!这样的距离常人都会摔下去的!
然而那个人没有!
他的动作轻捷、灵敏,如同精灵一般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反手一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军舰上一个士兵的胳膊给砍断!
“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离得近的士兵已经被吓得后退了两步,问话也有些颤抖。
“我?我只是一个厨师罢了。”
------------
21【二十一】
“喂!年!”
谢罗可只能对着动作迅速的年子曳大叫了一声,可惜那边的年子曳早已和人动上手了。
“天哪!他动作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兄弟们!跟着我一起去支援!上!”
谢罗可大吼了一声便当先甩开钩绳,回头就冲雷森道,“雷森,这里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这就用火炮把他娘的王国军都给轰下来!反正船长有钱!火炮没了就再买几个!咱不缺钱!”
谢罗可: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也请你不要说出来好么。
但是谢罗可明显也已经无暇顾及吐槽了,在几个来回顺利的砍翻几个阻挡他的王国军后,就已经在两船中间搭了甲板――那边的海盗们就能过来了!
然而王国军们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早已反应灵敏迅速地执起火枪,对准目标就开枪!冷兵器对上热兵器,实力差距悬殊,有好几个冲锋队的海盗们落海了!
子弹擦碰刀刃发出的刺耳声音和火花都渲染在金黄色的海面上,像是不和谐的葬乐。
居然是火枪?!
果然吃国家饭的和他们这些个没爹养没妈疼的海盗们不一样!真是好命!不过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够打倒瑞鹰号的人了么?!太天真了!
“兄弟们!看见带火枪的,都给我两个人配合着干掉他!前方由我和年带头冲锋!”
在一片刀光火焰中,谢罗可狠狠地嚎叫了一声,一时间原本挥刀毫无章法的海盗们纷纷调整了节奏,用起了群殴的流氓原则――我一个人斗不过你!我们两个三个还压不死你?!小样的!
平时受惯了贵族训练式的王国军们倒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种不要脸的战术到底是哪个家伙制造出来的?!喂喂喂……两个打一个就够了!我都已经掏不出枪来了!你们怎么还带咬人的啊!这不科学!
然而此时制造出这种瑞鹰号之流氓打架原则的海盗头头正被肖恩那给绑着,站在了最高的角落处观看着这场厮杀。
“你觉得这很好玩,肖恩那?”
雷欧萨说。
“这是你的船员逼我的。”
“别说笑了。你既然都过来了,想必也是有备而来的,怎么会让现在的情势向我们瑞鹰号这边一边倒呢?除非……”
“除非什么?”
肖恩那看着雷欧萨的眼睛――雷欧萨从以前开始就极其敏锐,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敏锐导致了最后那场战役的失败和覆灭,连带着雷欧萨的叛变。
“除非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嘿,哥儿们,你其实……”说着,雷欧萨凑近了肖恩那,然后抬起优雅的下颚,“你其实还是关心我的吧?”
“谁……谁关心你了?!你这个叛徒!”
“不要脸红啊。”
“你……你才脸红了!”
而就在那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船长!请不要在我们拼死拼活为你而战的时候和小白脸调情好么?!谢谢合作!”
雷欧萨回头就见年子曳那个小家伙继续进行着他一人单挑众人的独家特技,然后一脸不满地皱眉看着这里。
这个小子为什么每次都是被人群殴呢……是不是天生总有种想让人群殴的欲望啊?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
“这个小子不是……他怎么会变成你的船员?”
肖恩那记得年子曳,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怎么会混成海盗了?
“被我的英俊潇洒和倜傥给俘虏了。”――严肃的雷欧萨。
“你给我认真一点!你的船员都在逐渐受伤和死亡中!”
肖恩那忍不住扯住雷欧萨的衣领吼道。
于是雷欧萨转过头来,一双异色的瞳孔色泽鲜明而诡艳,“我知道。我正因为知道所以不想去看。你看,你的人也在死亡中……王国里的那群王侯胖子谁会在意你们的生命?!你才给我清醒一点!肖恩那!你真的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么?!”
此时,肖恩那也狠狠地笑了起来,不知是在报复他还是在报复自己,“好啊……那你就试试吧……”
“兄弟们!都给我上!不许让一个王国败类上来!谁要是被突破了,谁就给我以死谢罪!”
在战火的另一端,留守瑞鹰号的雷森正带着另一对人马在对抗想要强制登船的王国军。显而易见的是,王国军里没有像年子曳和谢罗可那样的疯子,再加上瑞鹰号上本身还有一大群疯子看护,于是进攻变得异常艰难。
“他们一时半会已经攻不上来了。现在开始放火炮。并且要往船边开炮,一是因为他们的船上还有我们的人,而是因为先前的破洞,他们的船底必定很脆弱。只要船底一破,整艘船就会沉没……”
抱着一团被子躲在舱门后的柳誓对着正在挥刀砍杀的雷森说道。
“什么?!你说大声点行不?!我养的三毛叫声都比你响!”――雷森。
于是柳誓只得无奈地放开嗓子又吼了一遍,末了又问了一句,“三毛是谁?”
“啊……我在老家养的小猪,比你壮多了!当年还卖了挺好的一价钱呢。”说着,雷森上下打量了柳誓一眼,“比你实惠多了。”
柳誓:“……”
好想抽他!真的好想抽他!
“这小子是人么?!”
王国军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扑向中央的东方少年,却也是越来越多的被打败――并且是被两种不同的武器给打倒的!
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和一柄寒光四溢的弯刀!
年子曳在这一段时间以来经历大大小小不少的战斗,战斗经验在逐渐的与日俱增,临场的反应中也更加灵敏和刁钻。他甚至在被人圈住弯刀的时候,直接双手撑地,后空翻的同时双腿踢出,利落干净地直接用左手的匕首割断了那人的脚腕,然后就重新夺回了弯刀!再往前就势一扑双刀长短挥出,直接将自己身周直径两米都空出了一圈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
这是对战斗的天赋!
无与比拟。
然而就在年子曳还在奋力挥刀的时候,在最高处的雷欧萨和肖恩那两个人居然打了起来――雷欧萨的双手仍然被绑着,但是他只用了双腿就和肖恩那缠斗在了一处!
“你太小看我了!雷欧萨!”
“你不懂,多年来在海上的战斗力不是你在那个有着安稳假象的国度里能够追得上的……你是打不赢我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说着,雷欧萨就躲闪开了肖恩那的一记攻击。
“对,我不懂。但是你也不懂这几年来我的经历!我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获得信任和力量!我是战士!哪怕只是我一个人心里的战士!”
雷欧萨眼神浮动,刚想开口回一些什么,忽然脚下的船甲板剧烈震动了一下。雷欧萨赶紧抬头,就见对面的瑞鹰号上炮门已经开了两架!
混蛋!究竟是谁允许他们用火炮袭击的?!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王国军舰的船体已经开始有倾斜……
“雷森!不要再轰火炮了!雷森!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这边的谢罗可也忍不住朝对面的雷森吼道。然而雷森明显没有听见,因为就在下一秒,下一个火炮就接踵而至!
而糟糕的事情却发生了――“年!”
因为船体过度的倾斜,原本跃起的年子曳一时抓不住船桅杆,不慎落水!而最最糟糕的是――年子曳根本不会游泳!
------------
22【二十二】
第一个发现年子曳不用游泳的人谢罗可,因为之前在船上为食物而打斗的时候,年子曳也曾经被谢罗可给摔下海里过。一般来说,对于海盗而言,大海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归宿,没有人会抗拒大海的拥抱。
谢罗可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年子曳很快就会爬上去,再和自己大战三百回合,然而,年子曳没有爬上来。
“……年?”
谢罗可呼唤了好几声就见水中央忽然探出一个脑袋,然后年子曳拼命在海水里扑腾,一脸挣扎。谢罗可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年子曳是个旱鸭子!
这样的人居然是个旱鸭子?!
听说了这件事的雷欧萨曾经命令全船人都不许动,然后就将年子曳给一把丢进海里。如此重复数次,年子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学会游泳――怕水,无论怎样逼迫他,年子曳都分外恐惧。水对他来说就是梦魇。
这是年子曳至今为止唯一的弱点。
然而这个弱点居然在现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了!
几个王国军还有些畏惧地往船下望去,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年子曳给一把拽了过去,一起给拖进海里。
然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这个所向无敌的东方少年居然惊恐万分地在水面上不停扑腾――这……这是怕水?!机会!这是机会啊!
“年!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过来!”
谢罗可狠狠地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缠绕在身边的两个人,然而脚步刚要迈出去,背后的另一个人便纠缠而至。他根本分不开身!
而与此同时,王国军舰这边也开始对瑞鹰号施行火药攻击。他们的火炮已经浸湿了,所以只能用近距离型的小型火药桶进行攻击――目标全在船帆上!船帆一道,船的航向就会出现问题!
可即使是这样,周围的一片浓烟和火焰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更不要论在水里不停挣扎的年子曳了,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肺里全是水……都是水……眼前全是绝望的黑暗……谁……谁来救救他……
那边的几个王国军见年子曳似乎真的溺水了,于是一个两个都准备跳下去给予年子曳最后一击。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他们只觉背后一阵疯狂的力气将他们全都扯得远远的――挣开了绳子的束缚,雷欧萨站在船边,看着逐渐失去知觉的年子曳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跳了下去!
“雷欧萨!”
肖恩那不可置信地看着就这样跳下去的雷欧萨――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肖恩那所受的教育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使命率先完成!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他一直以为身为大海盗的雷欧萨应该也有这样的意识。那个东方小子不会游泳那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自己的失误!可为什么……雷欧萨居然能不假思索地就跳下去了呢?
年子曳在失去意识前只觉得有一双手稳稳地拖住了自己,然后有温暖的体温逐渐贴了过来,嘴上也被覆盖了一层软软的触觉……微微睁开眼,只见是一双异色的瞳孔,美丽得像是海中的怪物。
啊……要被海怪给吃掉了么?
“我到底哪里像海怪了?”
当年子曳醒来后,听说了他对于自己英勇就义、奋不顾身的伟大行为的点评后,雷欧萨只觉胸口憋了一口鲜血。
彼时,阳光透过肮脏破旧的玻璃窗透进来。年子曳不自觉地抬头,就见雷欧萨的脸庞被掩埋在一片阴影中。年子曳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进了水,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于是缓缓伸出手,触摸着雷欧萨的脸颊――
“船长,你的胡子好几天没有整理了吧?真扎人。”
“……”
“船长,这里是哪里?”
“桑坦德。离维多利亚挺近的。不过我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拖着你一起游到更远的地方了。”
雷欧萨低头看着年子曳,见他闭着眼,于是也摸了摸他的额头。年子曳的皮肤摸起来触感特别好,又嫩又滑,于是雷欧萨没忍住又多摸了几下。
“那也就是说弄了半天,我们还是在西班牙?”
“嗯。”
忽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此时年子曳还是维持着醒来时候的姿态――大约是雷欧萨怕将他平躺着会继续呛水到肺部,于是将年子曳的头枕着自己的大腿。而雷欧萨自己则分开双腿随便靠在有些污渍的矮墙上。
年子曳只要稍微动一动,雷欧萨就会不自觉地皱眉。
过了一会儿――“船长,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有碰过女人了?”
“什么?”
“你的……似乎有反应了。还是说……”只见年子曳微微昂起头,睁着一双清澈的深棕色眸子看着雷欧萨,“还是说船长你真的喜欢男人?”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忽然间呼吸就有些急促,然后点了点头。事实上他的确喜欢漂亮的男孩子。
“那你是不是想干我?”
“……”
雷欧萨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年子曳。却见年子曳忽然躺了回去,继续压着自己的大腿,然后用常年不变的语调说,“我怕水是有原因的。我曾经被人强、暴过,在水里。”
“是谁?”
“那个人已经被我杀了。”
“……你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和船长事先说明,如果你想强上我,是要付出代价的。做、爱请谨慎,生命价最高。”
“……”
“不过船长,还是谢谢你救我。”
在雷欧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年子曳就忽然撑起身体,探过去直接吻住了雷欧萨。这个吻没有丝毫□的味道,干净到雷欧萨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吻。因为年子曳只是轻轻啄了一下就放开了。
“该死的……”
雷欧萨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下面涨得更厉害了……之前故意调戏年子曳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为什么现在自己什么都没做就……
那边的年子曳却已经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认真道,“船长,不要自卑,这是正常现象,说明你是个身体功能完好的男人。”
“……”
“另外,在我们出发前,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你是不是要自己动手解决一下?”
“……年子曳,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给我滚出去!”
桑坦德的街道人流较之维多利亚和马德里少了许多,大多数人都集中在码头上。要么在大声吆喝,要么就是沉默地搬运货物。夜晚的灯光照在这些人的脸上显得光怪陆离。
雷欧萨和年子曳即使逃了出来,但是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到瑞鹰号其他人的方法,于是只得四处兜转,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船长。”
“又怎么了?”雷欧萨皱眉,以前没见这小子这么难养啊。
“我饿了。”
年子曳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雷欧萨早就饿了,在将年子曳拖上岸,然后找地方安置的时候就饿得很了。不过――“没钱。”
年子曳伸出一个手指认真道,“船长,你们海盗不应该到处挥金如土的么?每到一个地方挖个小坑藏点金币什么的,通常故事里都这么演。”
“你够了!”
雷欧萨终于忍不住扶额。
“不过,船长你这样做真的好么?”年子曳一边注意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边问道,“你不在那里了,谢罗可他们会赢么?”
“五五。”
雷欧萨伸出一只手,街边的光晕倒映在他的侧脸上,“别看肖恩那那样,他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或许还是好的估计。没有你打前锋,没有我坐镇,士气必然下降,如果再加上……”
“加上什么?”
“再加上有人故意的话……”
“我看你小子根本就是故意的!”
被五花大绑的雷森忍不住对着一旁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柳誓喷道,“开炮开炮就知道开炮!荷尔蒙分泌太多了吧你!开到现在还不是我们全军覆灭了!”
柳誓转过脸,好好脾气道,“我们失败被俘不是因为开炮的关系,而是因为你们的好船长居然傻不拉几地追随着年子曳一起殉情跳海了。没了主力,没了大将,对方又来了援手,我当时就说要撤退,到底是谁抵死不从,导致现在这样的下场的?”
“不是我不是我!一定不是我!”
“……”
柳誓第一次觉得跟这种无赖实在没什么话可以讲的。
“嘿!那边!都给我安静一点!”
自从年子曳和雷欧萨消失在海里之后,瑞鹰号的船员们便像失了方向一样,没有了一开始的狠劲。而让他们怎么可想不到的是,王国军居然派出了援军!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瑞鹰号的汉子们顺利被俘。
此刻他们都被绑着背靠背坐在瑞鹰号的船甲板上,而前方则用好几根粗绳搭着瑞鹰号的船头,由王国军的援兵军舰带领着驶向大不列颠。
同样是伤员,被俘的瑞鹰号成员只能见着自己的伙伴们忍着伤痛躺在甲板上,而王国军的几个人却已经在那边包扎起来了。
这里还有不少的士兵在看守着,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谢罗可闭着眼,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知道,如果这次他们不能和船长进行联系的话,瑞鹰号恐怕就要永远消失在海上了。女王要的是船长,而他们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当场被烧死。
谢罗可这么想着,忽然猛地睁开了双眼,仰天长啸――“不会游泳的年子曳!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而在桑坦德的年子曳此刻忽然一个哆嗦――是谁在默默地想着他呢?
------------
23【二十三】
就在雷森和柳誓等人像运猪一样风风火火地被运往大不列颠的时候,雷欧萨和年子曳也面临着整个人生的巨大考验――那就是……
赚钱。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年子曳来说倒不是什么特别艰难的事情。按照年子曳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有手有脚,就能有饭吃。所以当年子曳很淡定地走向码头想要讨份活干的时候,却被雷欧萨一把扯住后领给拎了回来。
“怪不得怎么长也长不大。”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然后带着他将视线方向街头中央最豪华的一个建筑物前,“即使是赚钱也要选择一个更大的舞台……”
年子曳朝着那个高大辉煌的建筑物望了一眼,里头隐隐约约透出一层粉色的光芒,“船长,我以为你卖艺不卖身的。”
“……不,我觉得一定是你误会什么了。”
事实证明,这里只是一个赌场罢了。
不过它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赌场。据说是由一个西班牙的贵族和意大利的黑手党共同投资而成的。也就是说――吃国家饭的,谁敢乱来就灭了谁!
虽然从七色玻璃窗外只透出些许光亮,大门也是一般的原木,但是头顶上的砖瓦却是琉璃的,内里的大理石地板映出形形□的人影。恍若隔岸的世界。
“嘘,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说话。”
在踏进那个赌场的时候,雷欧萨这样和年子曳说道。
年子曳只是看了看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着,门口的两个保镖便将他们拦住了。
因为雷欧萨和年子曳是从海里面爬出来的,所以此刻的衣着非常的狼狈。
那两人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开门见山道,“你们有钱么?”
雷欧萨却是挑着眼角,笑着看向他们,“我没钱,但是我有赌资。”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问道,“曾经有很多人都这样投机取巧,但是很少有人能够成功。因为这些所谓的‘赌资’也必须经过我们的鉴定。我们觉得有价值,才会放行。”
“这个当然没问题。”
年子曳抬头,正疑惑自家船长准备拿什么东西出来,却见雷欧萨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将他推到前面――“他。”
“什么?”
“噢,你们别瞧他这样。其实他非常能干呢。”――雷欧萨。
“嗯……长得挺好,这相貌似乎是东方人啊。挺稀奇的,应该有不少客人会喜欢。至于‘非常能干’……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一个优点。”――保镖。
年子曳微微皱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想那两个保镖见年子曳低头蹙眉的样子,更是心花怒放,“不错!这个表情不错!杰克!给张入场券!”
年子曳:“……”
“别生气啊。我一开始真没那个意思,是那两个男人理解错了。”
雷欧萨拿着入场券,追上走在前头的年子曳。
年子曳不理他,继续往人群中走。
周围都是烟味和烈酒味。有不少露着漂亮长腿的高挑女人在看见年子曳的时候都笑了起来,唇色妖娆。有一个人甚至还坐在了身旁男人的腿上低低地说了一声什么,然后那个男人也瞧了一眼年子曳,轻佻地吹了口哨。
但是这个口哨在最后却被生生掐断了,因为年子曳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杀人者的眼神。
“你吓到他了。”
雷欧萨站在年子曳身后说,“不准备和我说话了么?”
年子曳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生硬道,“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么?”
雷欧萨(一脸惊奇):“你……这是在闹别扭?”
年子曳(满脸无赖):“没有。”
“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找个地方捞一笔再说。”
于是雷欧萨环顾了一圈,最后站在了方才那个吹口哨男人的对面,“这位先生,要和我赌一局么?”
男人却只是贪婪地看了一眼雷欧萨身后的年子曳,“瞧你的寒酸样,用什么来赌?如果是你身后的那个男孩子,我还比较有兴趣。”
“是的,就是他。”
男人立刻两眼放光,丝毫没有刚才被吓着的样子,大声道,“好!”
众人只是纷纷让路,好奇地看着雷欧萨和年子曳。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会赢,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雷欧萨赢了,并且赢得非常干脆。
年子曳事后问过雷欧萨,万一他输了,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要跟那个恶心的男人走?
雷欧萨只是笑着回答他,不会的。即使真的输了,他也会把他给重新夺回来的。更何况――“如果你想逃走,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说,让雷欧萨和年子曳搭档赌博简直就是欺负人民大众。
然而依旧有不少人前仆后继,而雷欧萨也将赌资开得越来越高,他甚至还使出了终极绝招――只见雷欧萨对身旁正啃着奶油蛋糕的年子曳招了招手。
年子曳茫然地看着他,过去了。
雷欧萨扬起嘴角优雅的弧线,然后伸手一把将年子曳搂进自己怀里。围观的众人看着年子曳坐在雷欧萨的腿上,顿时挑逗的嘘声一片。
然而,或许只有离年子曳最近的雷欧萨感觉到了年子曳一瞬间抵在自己腰间的匕首。
但是,他们都没有过多的反应。年子曳没有接下去的动作,而雷欧萨也依旧维持着好看的微笑,缓缓凑近年子曳的嘴角,用舌头替他舔净了嘴边的奶油。
“哇哦――”
香艳的一幕过后,雷欧萨顺利地又赢得了更多的金币。
于是年子曳蹲在地上,抬头默默地望着雷欧萨,嘴里轻声喃喃道,“船长……记得事后这些钱分我一半。”
“……”雷欧萨决定不和这个小子讨论钱的问题,于是站起身说,“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太过分的话,会被赶出去的。”
可事实上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喂,那边的给我站住!再过来给我来一局!”
雷欧萨回头就见一个满身膘肉的黑衣男子正恶狠狠地瞧着他们。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场子里专门对付那些外来的难啃的骨头的。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回去了。”
雷欧萨不想在这里起冲突,于是微微昂着下巴微笑道。
“不行!现在、立刻!那个小子我看着根本不值那些钱。你骗了这么多钱就想溜?不想继续,可以。除非你的尸体能够出去!”
听罢这句话,雷欧萨却只是越发笑得优雅了。
也就是在他露出这种笑容的后一秒,黑衣男人就被狠狠踹倒了――众人只见原本沉默的东方少年收回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离我们远一点。”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现在你觉得……他值那个价了么?”
雷欧萨微微俯身,对着他笑道。
“兄弟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让你借过一下没听见么?啊?你说什么?你信不信我放我爸出来咬死你?!”
听见这个声音的年子曳愣了一下,然后和雷欧萨一样,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熟悉的二货语调,熟悉的走路也会绊倒的声音,熟悉的……邪魅容颜。
“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你?!”
雷欧萨和德兰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哼笑了起来,腔调非常的嗤之以鼻。过了一秒,又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
“……”
正在这时候,德兰芬身后却走出来一个人。年子曳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之前的那个面具男人!年子曳几乎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然而就在年子曳全神戒备的时候,却见那个面具男人面对德兰芬道,“德兰芬,托安让你快点解决,把那个男孩子给赢过来。”
说着,似乎是觉得戴着那个面具不舒服,晃了晃脑袋后将它摘了下来。而也就在这个瞬间,德兰芬忽然就一巴掌拍上了老男人的后脑勺上――“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摘面具!要是觉得闷就想象自己是条鱼!ok?!”
------------
24【二十四】
雷欧萨:“……他真的是你老子么?”
德兰芬:“是!如假包换!”
年子曳闻言顿时一愣,转头紧紧盯着那个老男人――这就是那个从小虐待德兰芬凶神恶煞无恶不作□掳掠无所不为的传奇男人?!
雷欧萨无奈地将浑身像长了刺的年子曳给拽了回来,“嘿,别这样,年。你吓到这个叔叔了。”
只见年子曳的弯刀刀尖离老男人的腰间不到一厘米。
而那个老男人却是淡定地转头看雷欧萨――“谁是你叔叔。”
雷欧萨:“……”
“你这小子还是一样这么敏感。”
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挑开年子曳的弯刀,德兰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让我来猜猜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来赌场豪赌必定是因为缺钱,缺钱是因为逃亡,逃亡是因为被人追杀……噢,兄弟,堂堂一个千金悬赏的大海盗居然这么狼狈,为兄我当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泪流满面……”
雷欧萨:“那也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像是因为缺钱而来这里的,而是因为有人想来这里,那个人是连你的父亲也会尊敬的人,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很多把柄在那个人手上……噢,哥儿们,堂堂一个西班牙的为王海盗居然在自家地盘阴沟翻船,我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泪流满面……”
德兰芬(- -+):“你想怎么样?打架?”
雷欧萨(- -+):“没想怎么样,就是看你不爽。”
重新戴好面具,隐藏面容后的老男人依然给人不容小觑的压力。他拉了拉德兰芬的衣角,“托安说了,要你快一点。就要那只。”说着,指了指年子曳,回头看着德兰芬,“如果托安生气了,小心我用皮带抽你!”
年子曳:果然传言是真的么……德兰芬从小受尽虐待……
这么想着,年子曳就又要伸出手去。
然而这个动作却被雷欧萨给制止了,“不要乱动。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悄悄看着你呢。”
“那个什么托安?”
“嗯。”
年子曳却是微微将视线上挑,“我可以把他揪出来。”
“不行,德兰芬不会让你行动的。”
雷欧萨微笑着摸了摸年子曳的额发,却得到了年子曳的一个杀人视线。于是他笑了笑就坐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去了。
“你倒是挺自觉的。”
德兰芬坐在雷欧萨对面的椅子上,直接将修长的双腿翘到了桌面上。惹得荷官不禁出声提醒,却是被德兰芬的一个略带寒意的笑容给震得不敢再出声了。
“你的赌金呢?”
雷欧萨问道。
“在托安那家伙手里。你想要什么他都有。”
德兰芬懒懒地回答。
“你确定?”
“确定。”
“不会反悔?”
“绝对不会。”
“那好。”雷欧萨笑得越发灿烂,“这次我们就不要一局定胜负了,三局两胜吧。”
“噢?”
“如果我赢了第一局……”雷欧萨转头看向年子曳,“你就出去把那个托安给我找出来。”
“嗯。”
“喂!你都没有问过我!”德兰芬拍桌道。
“那你是觉得你一定会输咯?既然这样,年,算了,我们还是走吧。”说着,雷欧萨就要站起身。
如果是平时的德兰芬绝对不会就这样被唬住的,他只会挑着眉角看着那个人慢慢地走出去。然而现在这件事情不是由他来做主的,于是他只能上前一把勒住雷欧萨的脖子――“来就来!不信会输你!”
但事实证明,不是所有大海盗都是赌场精英的。虽然身为海盗不可能不会赌博,但是相较于雷欧萨来说,德兰芬还是差了一点。
这一点或许是运气,或许是手段也或许是心态。但无论是什么,输赢在一瞬间就决定了结果。
于是众人就见原本一直跟在雷欧萨身后的东方少年褪下了乖顺的表象,露出了野兽般的姿态。
年子曳缓缓走到赌场中央,他的脚步声很轻,脚步也放得很慢,几乎听不见多余的声音。他抬头,然后微微眯眼,耀眼的光芒太过刺眼。不自觉地绕过一根廊柱,转换角度,然后猛然跃上大殿中最高的蜡烛吊台。
视野一下子宽广起来。
然而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人甚至吓得逃出了门外,大喊――“有妖怪!”
“真是太煞风景了。”
有人从二楼的阴影中走出来,正好能和在上面的年子曳对视。这个男人长了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棕色的头发微卷,鼻梁高高的,肤色很均匀,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虽然你很煞风景,但是我很喜欢。跟我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男人挑起一边的唇角笑了笑。
“托安。”
面具男人喊了一声,“原来你不喜欢我家德兰芬。太好了……”
下面的德兰芬当场就暴走了――“死老头儿!不要胡说!这个臭国王怎么可能会和我有一腿?!我想杀他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被他给蛊惑在手里我怎么会听他的话……”
雷欧萨:“……国王?”
而在比斯开湾临近北海的海域上,一艘军舰带着瑞鹰号的海盗船依旧穿梭不停穿梭着。
不吃不喝好多天的海盗们,终于在此刻纷纷筋疲力尽了。
没有人再叫嚣,也没有人说话。
他们都被困在一个狭小昏暗的船舱里,随时有士兵在看守着。
而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雷森、谢罗可甚至是还在养病的海芬纳都已经被单独叫出去谈话过了。他们一个个出去,再一个个回来,抬头低头间都不见任何反应。
“柳誓。哪个是柳誓,出来。”
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吭声的柳誓缓缓抬起眼睛。本来他就不是那种强壮的海盗,这次更是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引得头脑晕眩,就连眼前的食物也有些模糊。一下子听见自己的名字,柳誓都没有反应过来。
“喂……喂……”
意识模糊中就似乎看见雷森那张惹人嫌的脸在自己眼前晃荡。柳誓没有想到在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的时候,居然是这个家伙站出来了。
“我知道……你别出声……我过去就是了……”
柳誓推开想要挡着他的雷森,然后缓缓站了起来。不过对方似乎嫌他动作太慢了,直接两人一人一边将他架了起来。
“你们轻一点!他腿不好!啊……”
雷森只说了半句,就被几个士兵给踹倒了――“没你的事!”
柳誓最后就只见雷森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有一瞬间,他有想要一拳打向身旁两个士兵的冲动。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没事吧?”
肖恩那坐在船长室的休息躺椅里,对着眼前缓缓喝水进食的东方男人问道。
柳誓没有立即回答肖恩那,而是在尽量细嚼慢咽恢复体力。半响才放下手中的刀叉,“咸了。”
肖恩那默默打量了柳誓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他的双腿。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和自家女王还有隔壁西班牙国王联合作战的细作居然是一个这么其貌不扬的东方男人。听说整个计划还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哼,恐怕瑞鹰号上的那伙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出卖他们的就是这个和他们并肩作战,一起饿了那么久的男人吧。
真能忍。
“不比瑞鹰号的伙食,你还是忍忍吧。”
肖恩那有些冷淡地对柳誓道。
柳誓却仿佛丝毫没有听见肖恩那话里的讽刺似的,颇为认真道,“年煮的东西的确比这些好吃多了。”
“可惜他不在。”
“你派人搜查过了么?”
柳誓问道。
“当然,不过没有收获,就没有继续下去了。”
“嗯,这是明智的。雷欧萨太狡猾了,他如果不想被找到,就凭你手下那群蠢货,的确是发现不了他的。”
肖恩那顿时有想抽死柳誓的冲动。
“按照现在的时间算起来,雷欧萨必定已经上岸了。当然他们的死亡率也有,只是太过低下了。”柳誓低着头,肖恩那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上岸以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必定是赚钱。而雷欧萨必定不会以一般的方法去赚钱……”
“你的意思是?”
肖恩那刚问完,就见柳誓忽然笑了起来,乍看上去有些孩子气,却听他道,“刚才那两个架着我进来的人下手太不知轻重,我的腿好像伤到了。腿伤到了人就不精神,人不精神就不能考虑很多事情……”
肖恩那:“……”
“去把刚才那两个人按军法处置,鞭打五十。”
肖恩那捏爆了手里的玻璃杯后,对着下属吩咐了下去。
于是柳誓笑得更加开心了。
“他们的着陆点无非就是边缘的那几个城市,再多的,即使是雷欧萨也没有力气往那么深处的地方前进了。而他们想要在短时间内赚很多钱的话,也就是那么几样――杀人抢劫、入场豪赌。”
“他们没有筹码。”
“不,你错了。所以你才一辈子都赢不了雷欧萨。他们有筹码,你别忘了,他们有两个人。一个坐下来赌,另一个就是他的筹码。”
柳誓望着肖恩那,静静的样子有些诡异,“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动静的。雷欧萨和年子曳那样的人是光芒。光芒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他人的共鸣。这世界是为他们而生的,谁也不能否认,他们有这样的魔力。”
------------
25【二十五】
这个该死的没人品没道德没下限没节操的棕色小卷毛居然是西班牙的国王?!
有一瞬间雷欧萨真的很想亲自上去将这个男人给抓在手里――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连德兰芬都不敢在这个男人面前轻举妄动,那么对于现在人单力薄的雷欧萨来说,结果也是如出一辙的。
所以雷欧萨只是在将那个男人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后,就没有动静了。
雷欧萨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逮住,因为西班牙人没有这个义务和权利。而且根据刚才德兰芬的行为来看,这个棕色小卷毛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德兰芬居然也没有暗示这个男人。
从这一点来说,德兰芬还是很有江湖道义的。
“嘿,你看哪儿呢?我们的赌局还没有结束。你要关心的不是其他地方,德兰芬。”
在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到传说中的超级贵族身上的时候,只有雷欧萨一个人姿态越发地闲散起来。这次似乎换成了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敲打着桌面,等待着德兰芬的回击。
德兰芬先是看了棕色小卷毛一眼,见他没有反应,然而重新坐了下来。
“如果这局我赢了,就让你家小厨师从那上面下来!”
德兰芬恶狠狠地说道。
“没问题。”
雷欧萨微笑回答。
而德兰芬却也是收起了表情,只是微微抬眼看着雷欧萨,然后故作小声地对雷欧萨道,“身为海盗,不会抽老千是件很要命的事。”
“你看上去不喜欢我。”
托安撩了一把自己的卷发,然后倚着身前的金色栏杆,对着在光晕中显得苍白的年子曳说道。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年子曳有些不舒服地皱眉――国王?贵族?好想抢劫他……
“我之前的话你不考虑一下么?”
托安用视线将年子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再一次认真问道。
雷欧萨之所以没有去注意那句略带调戏的话,正是因为他知道年子曳是不会答应那种荒唐的要求的。和年子曳接触越久,就会发现,即使他长得并不高大,但是他的自尊心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强。
他想要的,会去靠自己的力量抢夺;而他不想要的,没人能够加强给他。强迫的下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杀你全家。
噢,是的,所有的这一切都告诉我们,不是所有美少年都能随便调戏。
而现在的托安还没有深深意识到这一点。
“可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托安喊道。
楼下的德兰芬:“……”
楼下的雷欧萨:“……”
楼下的面具大叔:“在一起吧。”
雷欧萨:“让你老子闭嘴,不然就扭断你的[哗――]。”
德兰芬:“关我什么事?!”
然而在咆哮完这句话后,德兰芬却是忽然痞痞地笑了,对着雷欧萨摊开自己的底牌,“你输了。”
而德兰芬刚想要抬头叫年子曳滚下来的时候,却感觉头顶的烛光一阵晃荡!接着一声巨响,蜡烛吊台居然整个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本来场内为数不多的人这回都被吓得失声尖叫。有些黑手党手下的甚至已经拔出了携带的火枪,漫无目的地冲上方开了几枪。剧烈的声响与破碎的灰尘将现场蒙上了不真实的色彩。
“年!”
雷欧萨及时躲开的同时大声叫唤着年子曳。他努力向周围望去,人群混乱间他却似乎听见有人忽然倒地的声音――立即转头,就见那柄熟悉的破旧匕首正插在一人的背部!然而却仍是没有看见年子曳的身影。
而被年子曳袭击的那人正是放枪的黑手党。这个愚蠢的家伙连状况都没有搞清就开枪――他的致命伤并不是背部的匕首,而是射穿在心脏部位的那支箭。即使这位仁兄不是故意的,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所有暴露方位的恶意行为都是众人袭击的目标。
雷欧萨这才看清为什么那个烛台会摔落――也是一支箭直接将吊台绳给射断了!无论从力量还是精准度来说,都是非常骇人的。
而尘烟散去过后,雷欧萨就将视线直直地投向了上方那个棕色小卷毛站立的方位――
“放开他。”
德兰芬不知何时已经跃到了楼上,此时对着对面沉声道。
“先让那个躲着的神箭手放下武器,我知道,那一定是你们的人。”
年子曳持着弯刀,正正立在棕色小卷毛身后。
雷欧萨看着这幕场景不禁微笑起来――看来他的教导很有效。如果是自己,雷欧萨也会这么做的。
德兰芬原本有些可怖的脸忽然放缓了表情,然后幽幽地看了年子曳一眼,“从最初的见面到现在你又进步了不少,不错,是个天生的好料子。你放心,我们的那位神箭手只是瞧你一直在上面以为你要对我们的国王有所威胁所以才出手的。”
德兰芬耸了耸肩,“不过事实证明,你比他想象得来得厉害多了。”
“他的确很厉害,所以你嫉妒了么,德兰芬?”
雷欧萨也渐渐走了上来。
他的出现让德兰芬刚想要抬起的手遽然放了下去。
“开玩笑,我还有我的可爱弟弟休斯呢!我敢发誓,当你我都不再称雄称霸的时候,海上的地盘必定会被他们两个瓜分。”
雷欧萨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看了一眼炸毛的年子曳,然后年子曳就挑眉看了看他,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弯刀收了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
棕色小卷毛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转身抓住年子曳就问道,“你是怎么做到在飞刀出手后的一瞬间跃到我身后的?连德兰芬都比你慢了一步!”
年子曳幽幽转头:“因为你离我比较近。”
托安:“……”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托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和德兰芬认识,但是身形却很是狼狈。看上去没钱没势,糟糕极了。连口音都不像是西班牙的人……”
托安一边说着,一边眼神撇向一边的德兰芬。
德兰芬一阵无语,只好指着年子曳道,“他是厨师。”
再指着雷欧萨说,“他是船长。”
最后总结道,“他们的全称叫做‘瑞鹰号’。”
在德兰芬话落的一瞬间,年子曳开口了――“船长,我们不需要逃么?”
在海上的另一端,肖恩那禁不住用力地摔上自己的舱门,然后盯着躺在沙发里的柳誓道,“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你明明说他们一定会自己曝光行迹的。可是没有!没有一丝一毫关于他们的消息!”
柳誓缓缓睁开眼,“这个答案还不够简单么?既然没有……那就是被人给拉了一把……”
“帮他们?谁会去帮他们?”
“不知道。”
肖恩那简直觉得这个东方男人是个无赖!
仿佛洞察了肖恩那的心思,柳誓只是懒懒地开口道,“你要是觉得我没用,可以继续把我放回那个幽暗的船舱里。瑞鹰号的人说不定以为我死了。”
肖恩那看着他没有说话。于是柳誓笑了笑,自动站了起来就往门边走去。
“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们?”
肖恩那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因为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消灭一个人的存在的,而那个人恰好是个海盗。至于是谁,我想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柳誓说了这一句便关门走了出去。
一来到那个昏暗的俘虏船舱里,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就被一个冲过来的人给扑倒了――“喂!你没被他们给怎么样吧?!我还以为你已经……”
柳誓被压得给透不过起来,勉力撑起身体,就见雷森的大脸凑在自己眼前。
“我没事。你知道,我也才刚刚来你们这里,从我这里打听不到什么东西。”
“那他们为什么私下找了你这么久?”
雷森着急地问道。
“他们在要我推断年和雷欧萨的去处,结合了这几天的情报让我做出分析。所以时间长了一点。”
“噢……”
瑞鹰号的人似乎都被喂了水和食物,不再显得奄奄一息。柳誓看着雷森,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拍他的脑袋,但这个动作在进行了一半的时候被理智给拉了回来。
“那你的推断是?”
“我的推断是,年和雷欧萨还很安全。不过你似乎不应该在这时候考虑这个问题,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到大不列颠了。如果他们两个没有行动,我们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边听着雷森和柳誓对话的谢罗可忽然插话了。他轻手轻脚爬到他们两个的身旁,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船长的猫头鹰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过来了。我们会获救的。”
“什么?!”
“嘘!轻点!”谢罗可撑着身体,平息呼吸,“按照船长的信息来说,是有个西班牙的白痴贵族愿意做交易。”
说着,谢罗可笑了笑,“放心吧,我们的时代还没有结束!”
而就在谢罗可和雷森不停小声谈话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注意到柳誓有些苍白的表情……
------------
26【二十六】
在发表了“出逃”询问后,年子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直接拉了雷欧萨越过高高的楼栏!红色的发带飘荡在而后,白皙的侧脸在幽幽的灯光下闪烁着镇静的颜色。
托安就那样趴在楼上,看着年子曳的样子都呆愣了――“是他!就是他!”
托安激动地高声叫着,还不停摇晃着一旁的德兰芬。德兰芬不禁一翻白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托安又来了一句,那句话直接让德兰芬阵亡吐血。
托安说――“天使!那个男孩子绝对是天使!”
于是在那神圣的充满了崇拜之情的咆哮间,年子曳顺利地脚下一滑,狼狈地摔倒了!
所以说,身为海盗的孩子们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而在年子曳摔倒的时候,被他一手拽着的雷欧萨却没有跟着一起倒下,反而伸出手对着地上的年子曳,“你是白痴么?”
不得不说,刚才一下子被年子曳猛地拉住的时候,雷欧萨吃惊不小。他从来没有想过想来感情冷淡的年子曳会在这时候拉过自己一起逃跑。呃,当然,虽然他的行事方向已经完全错误了。
不过……他还是很欣慰的。
于是在年子曳忽然摔倒的时候,雷欧萨只是习惯性地撩了撩自己的金发,深情款款地对着年子曳笑道――“你是白痴么?”
年子曳:“……”
“要走的话早在一开始我就带你走了。”雷欧萨微微挑眉看着年子曳。此时他的异色双瞳正温和地瞧着大门的方向,“你的耳朵不是很好么?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么?”
年子曳一愣,随即屏息静听,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是人声!即使没有说话声但是那些轻微的呼吸声还是能够清楚地听见的。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
也就是说之前保护那个国王的神箭手不止一个!
这么想着,年子曳不禁皱眉,将犀利的视线放到楼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而托安却丝毫没有危险的气息,反而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特别是年子曳,那样的眼神甚至有些贪婪,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良久,他忽然开口了――“对了,那位船长大人,你和德兰芬还没有完成赌局吧?要不这样,你们最后一局就赌……”
说着,他高兴地眯起双眼――“就赌你们两个出不出得了这个门吧。”
“船长……”
年子曳轻轻喊了雷欧萨一声。此时的一楼,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几乎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空荡荡的高楼间言语相闻,破碎的烛光遮掩着所有人的表情。
“好。”
雷欧萨几乎没有犹豫,笑着对托安应道。
“你们不可能走得出去的,雷欧萨。”
德兰芬站在楼梯中间,对着正要往大门那边走去的雷欧萨和年子曳沉声说道。年子曳第一次看见德兰芬也有这样沉重认真的表情。
但是雷欧萨却仿佛不以为意,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看了年子曳一眼,“年,你还没有和我并肩作战过对不对?”
年子曳沉默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虽然把那把弯刀给了你,但是你从来没有将它的杀伤力达到最佳。你知道为什么吗?”
年子曳闻言一愣――他没有将弯刀的杀伤力达到最大?!不可能。
他真的觉得不可能。
几乎所有人,甚至是年子曳自己都觉得自从拿到了那把刀后,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不少。连一向隔三差五来找年子曳单挑的雷森都没了那兴致。可是雷欧萨却在那场海盗的大逃杀后,对自己说――你还太嫩。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你只看见了在你眼前的敌人,但是看不见在躲在你身后的敌人。把刀给我。”
雷欧萨接过年子曳递过来的弯刀,然后径直转了一圈握在手里,接着,稳稳地迈出一步,将手搭在大门的门把上。
“年,在我身后替我挡着。然后,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说完,雷欧萨就果断地出手推开了门。
在银月般的弯刀出鞘的一刹那,便也是雷欧萨跃出门外的瞬间!
出乎年子曳意料的是,门外几乎没有多少人。他们原本或坐或站,但是手上都抱着自己的武器。在发现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却是纷纷亮开双眼――
那也是职业的武士。
年子曳几乎就一秒内就能断定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同样反应灵敏、动作迅速!然而,比他们出刀更快的却仍然是孤身一人的雷欧萨!
雷欧萨的动作强韧有劲,不比年子曳来得犀利,但是却绝对充满了霸气!一扫之间就见那些人微微一愣――他们并没有倒下,而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另外几人惨叫出声!
没有再多的招式与花样,在他们愣神的瞬间雷欧萨就继续行云流水般将刀锋刺得寒光蔽天。他像是听得见所有隐藏敌人的呼吸声一般,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刀芒尖锐,身影卓绝。
然而就在年子曳以为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的时候,却忽然听闻身后有“嗖嗖――”的箭矢呼啸声!
“船长!”
年子曳握着手上仅有的匕首就冲了上去,为了加速,甚至就地一滚,生生用那把破旧的匕首将带风的箭矢给拦了下来!
雷欧萨回过头来,异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赞赏的光芒。
只是,他微微一笑――“你还漏了一个。所以说,你没有看见躲藏在暗处的敌人,这样是不行的。”
话落的一瞬间,雷欧萨一脚踹飞了身前的一个武士,然后回手就是一刀――将被年子曳遗漏的后一支箭矢给砍成两截!
“发什么呆?现在换你来!”
说着,雷欧萨就将手里的弯刀抛还给了年子曳,然后自己站在年子曳身后,从靴子里掏出了匕首。
微微垂下眼眸,再次站起身睁开双眼的时候,年子曳已经沉默地挥刀出鞘!
是的,他还是太天真了!
忘了要在战斗的同时留意四周,忘了要将所有的杀气都释放出来,忘了所谓的“战斗”就是一场义无反顾的杀戮!
德兰芬微微咬牙,和托安一起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厮杀,表情很不好看。
面具老男人走上去,有些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德兰芬,你在害怕?”
“害怕?”
德兰芬似乎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肩头有些微微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他似乎一下子也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因为看见了瑞鹰号上最强的两个人而显得兴奋难耐还是对托安终有一天也会这样对自己而感到心寒呢?
“德兰芬,不要怕。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你都还有我在,我会一直在家里等你的。”
老男人摘下面具,面瘫的脸带着这样的话语,不禁让人觉得很感动。谁想,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做了坏事,那爸爸我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的!”
“你有完没完?!”
德兰芬实在忍不住自己这不靠谱的老爹了,直接对着他的脑门就一脑袋撞了上去!
一旁的托安没有理会正在暴走中的德兰芬和面具男人,而是渐渐敛起笑容――“德兰芬,让他们不必再留情了。让全部的射箭手一起上。”
于是在年子曳杀得正嚣张的时候,却被身后的雷欧萨给一把拎住――然后下一秒年子曳就见原本自己站立的地方一溜窜地插了好几支箭矢!
这……即使王八之气再怎么爆也是阻挡不了被捅成马蜂窝的悲剧的吧……
这么想着,年子曳倒是和雷欧萨对视了一眼。
然后雷欧萨就带着年子曳退后,离德兰芬和所谓的西班牙国王不到十米――“你赢了。”
谁知,托安一听雷欧萨的话,不仅立刻叫了躲藏在深谙处的神箭手们停了动作,而且还兴奋地跳了起来,“你们输了呢!”
“是。”雷欧萨闲闲地回了一句,“那桌上的那些金币就全拿去吧。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不然等大不列颠军追来就不好了,你说是么?”
听着这样明显的讽刺,托安却只是继续微笑,但是笑容已经变得虚假,“还请留步。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仅不去透风报信,还会替你们完全保密,而且……如果这件事做得好,我还能借兵给你们。你们急需支援不是么?”
很显然,这句话对雷欧萨而言是个诱惑……
一个海盗国王的许诺,就算是德兰芬也不会拒绝的吧……
“愿闻其详。”
一听雷欧萨答应了,托安就忽然又蹦跳开了。这回他直接来到了年子曳面前,正要凑上去盯着,却见年子曳条件反射般躲开了,并且……居然是躲在了雷欧萨的身后。
这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愣,包括雷欧萨本人。
托安却不以为然,继续探头探脑,双眼发光地盯着年子曳。然后指着他对雷欧萨说,“船长大人,我最近有场重要的舞会,我能请他作为我的伴侣么?”
------------
27【二十七】
噢,所以说贵族圈子事最多。
年子曳极其深刻地领会了这一点。前世的时候即使家族庞大,但是也从来没有跳过这种交际舞。不是不会,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那样的场合上。
所以当年子曳知道所谓的“伴侣”就是“舞伴”的时候,年子曳的脸顿时就黑了――“能换个方式么?你的舞伴不应该是位女士么?”
“噢!说起这个……”
托安坐在马车大大的靠垫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很是欠扁。最起码,坐在他身边的德兰芬是这样觉得的。
这个刚刚继承王位不久的小子现在位置还没有坐稳,颇有些四面楚歌的意思――无数的人都对着他虎视眈眈,一直期待着他出错,然后就将他从那个位置上赶下来。那些贵族圈里的事,有时候比普通人的交际圈子来的复杂、阴暗得多。
而托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实力去封住所有人的嘴。
所以他选择了冒险――但他赌赢了。他赢得了德兰芬的支持。
有德兰芬在的一天,整个西班牙就没有人敢动托安一下。
这一点,德兰芬还是很有把握的。
海盗又如何?只要有实力,有财富,就算是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贵族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嫉妒得快要发疯?
而这次的舞会,无非就是那些无聊的贵族为托安找的另一个麻烦――不得不说,贵族的脑筋使得实在不是地方,非但不想着如何做才能使国家更加繁荣昌盛,却是在这种地方勾心斗角。
要托安娶王后?
噢,除非他疯了。
不过德兰芬也的确要佩服一下托安,这么损的法子都被他想到了――让一个男人来当舞伴,正常人会怎么想?
那些贵族的千金小姐才不会想要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基佬呢。
“说起这个……我只是暂时找不到女伴而已。她们都嫌弃我。”
托安说着,一脸悲痛地看着年子曳。
年子曳:“……”
此刻他们正乘坐在托安的豪华大马车里,窗帘下金色流苏穗子随着劲马的奔驰而一晃一晃的,光线便细细地漏了进来。
托安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因为只有那里有着上好的大红色真皮软垫,其他一边正坐着德兰芬和他的老爹,另一边则是年子曳和雷欧萨。
按照托安的话来说,他们现在要前往维多利亚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宴会,途径桑坦德只不过是因为过来瞧一瞧赌场里的生意――是的,这里头还有托安的一部分资产投资呢。当然,瞒得滴水不漏。
而年子曳和雷欧萨之所以答应,也不过是因为得到消息――肖恩那打败了瑞鹰号后已经全速朝着大不列颠方向而去。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候时机。
而托安就是他们的时机。
大而宽敞的马车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严肃,只有面具老男人没有感觉出来,反而伸着手指对着雷欧萨――“他怎么了?”
于是众人看着雷欧萨良久无语――只见这个大海盗正满脸菜色地歪坐在一旁,如果旁边不是有年子曳支撑着,说不定现在已然倒在车底下了。
“他晕车。”
“……什么?”
“晕车。”
年子曳再次面无表情地指出事实所在,然后就在众人一脸抽搐的情况下,平静地问道,“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么?不要紧,很快我就让它结束。”
话落的一瞬间,只见年子曳一个手刀劈向雷欧萨,后者“光荣阵亡”。
德兰芬:“……幸好你不是我们船的人。”
年子曳:“谢谢夸奖。”
德兰芬:“我没有在表扬你!”
而车里,只有托安一个人越发地欣赏起年子曳,甚至上前握住他的双手道,“有你在!我一定会成功的!”
年子曳默默抽出自己的手:“……”
其实那时候西方的国王不比封建时候的中国,各种大排场各种好讲究各种所到之处奉承讨好,他们也只是一直在大马车里度过了几天,然后才重新来到了维多利亚。
尽管已经是第二次来到了这座城市,但对于年子曳来说,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候,他们着陆后还闹腾了好一阵,谢罗可还偷偷藏了几个苹果派带给他,让他路上饿了就吃。当时他的原话是这样的――“看你,青少年发育阶段就得多多补充营养,不然就长不高,连[哗――]以后都要比我小!”
可现在呢?年子曳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现在谢罗可他们会是什么样的遭遇。
“发什么呆呢,到了。”
浑浑噩噩中,马车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德兰芬最先下去。其实年子曳在马车速度变缓的瞬间就已经惊醒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是很混沌。撩开窗帘只见天还蒙蒙亮,沉沉的空气里弥漫了浓厚的气息。
呼出一口气,年子曳利落地跳下马车,就见不远处有一座白色的宫殿。
在这里,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宫殿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西方的宫殿并不如东方那样极具气势与柔美并存的大起大落之感,反而偏向于优雅、神秘的味道。略带金色光泽的屋顶与纯白色的砖瓦形成色泽恢弘的视觉冲击。
宫殿外还有不少手拿铁枪的士兵们在把守着。
年子曳正打量着前面,却发现德兰芬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什么事?”
德兰芬:“……你准备要扛着雷欧萨扛到什么时候?”
年子曳小小的身子却是一只手就将雷欧萨甩到肩上,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听到这句话坦然迎立风中――“下手的时候重了一点,估计还要半天才能醒。对了,我饿了。”
德兰芬:“……”
最后下车的托安却是被许多仆人伺候着上来了,“饿了啊。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德兰芬就这样看着懵懵懂懂的年子曳呆呆地就被托安诱惑了过去,虽然他肩上还扛着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一路上所有人都是低头不语,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一行字――“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其实这座宫殿不算是托安的地盘。国王的宫殿只在马德里。这里是他叔叔的地方,但由于他叔叔英年早逝,又没有合法继承人,于是就被托安给拿下了。
在这里举行宴会也让很多贵族都感慨这个新国王小子实在太会折腾!
看着年子曳将雷欧萨给拖到了床上,托安就一把拉过年子曳来到外间。
托安的个子不算很高,但是比起年子曳来说已经高了整整一个头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笑的时候喜欢眯眼,看起来人畜无害。
但大约只有年子曳一个人觉得,这个人笑的样子极其阴沉。
不过年子曳仍是淡定地坐在饭桌前,将一大堆食物缓缓地全部塞进肚子里。
“好吃么?”
年子曳:“一般吧。”
听见这句话,托安倒也不生气,反而继续笑着问年子曳,“你从东方来的?那里是不是很繁华很神秘……很有钱?”
“嗯,那里很好。有山有水,有很多不同的吃的。”年子曳又吞下一个鸭腿,“那里连烤鸭都很讲究吃法。”
托安忽然露出很耐人寻味的表情,年子曳没有太过在意,然而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托安的脸竟然在自己眼前放大――只见他凑在自己鼻尖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年子曳。
年子曳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合时宜,托安终于还是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抬头一笑,“我一定会帮你的。”
当雷欧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对于自己再一次被年子曳那小子给阴了这件事,他发誓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于是几乎是在睁眼的一瞬间就一跃而起,雷欧萨来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根据推测,应该是已经到了维多利亚,那么这里就应该是那个国王的下榻之所。
雷欧萨打开房门,一步步地四处走着。
却发现长长的走廊里还是空无一人,直到走廊的尽头传来烛光与人声……
环顾了一圈周围,雷欧萨谨慎地推开了面前那扇磨砂的玻璃门――
“听说托安殿下亲自带了一个舞伴过来。”
“噢?是么?那可要好好瞧瞧,上一回安娜小姐和芙瑞雅小姐似乎都暗示过了殿下,殿下都没有反应呢。”
“这么说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王后……”
雷欧萨站在整个大厅的最高处,就见底下无数的贵族们正纷纷模仿着意大利复兴的潮流穿得不伦不类,偏偏都还要手执羽扇或酒杯故作高雅,实在让雷欧萨觉得不堪入目。
而就在这时,大厅里人群一阵喧哗,只见在雷欧萨对面的高阶上,托安正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领结打得恰到好处,长靴也掷地有声,灰色的金扣外套将他的身材很好地衬托了出来。
托安并不追求意大利那里的风尚,穿得随性,但反而惹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自惭形愧。就连底下的无数高傲小姐们都有些呆愣地只会瞧着他。
但是,这还不算最□。
因为下一秒,就连雷欧萨自己也瞧得愣住了――
纯白色的身影沉默地沿着阶梯走了下来。少年的眼眸和发色是全黑的,柔和的脸颊轮廓将身上纯白色的繁复衬衫映衬得优雅、迷离。他走起路来没有将头故意抬得高高的,却是姿态自然、淡漠。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原本吵闹的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深棕色的长靴将少年美好的腿型都衬托得劲道有力,刘海碎碎地遮掩住眉头,侧眼间似乎有些动人心魄的魔力呼之欲出。
然而,年子曳当时的内心活动却是这样的――“那边的榛子蛋糕看上去不错。”
------------
28【二十八】
大厅里在继一阵骚动后,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了。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不不不,一定有某位女士还躲藏在国王陛下的身后,一定是的!
然而期待了良久,众人都没有再发现第三个人了。
于是――
“请不要告诉我,那个奇怪的少年就是殿下的舞伴?!”
“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殿下居然还有……这种爱好了?!”
“我的上帝!怪不得我们家安娜前天回来从宫殿里的时候就哭!”
听着大厅里面不断传出的喧闹声,身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却是异常的淡定。托安自然是不会理睬那些人的,本来就是要制造出这样的假象。
而年子曳呢,就更加不会在乎了。
他从来不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更不要说事实根本就不是他人想象的那样了。
托安并没有向众人介绍年子曳,只是站在高处宣布了开场白后就微微俯下身,用一双眯眯眼看着年子曳,“嘘,不要动。不然你家的船长就要被爆头。”
年子曳根本不需要刻意去看就知道自己的船长此时正站在对面的楼梯阴影中看着他们。而按照托安的话来说,这里还掩藏着狙击手。
托安看着年子曳的反应,然后微笑着凑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年子曳头顶的发,然后揉了一揉,“乖,先自己去找些吃的,我待会儿过来陪你。”
一时间,故作平常态的贵族们都猛地僵硬了动作――天知道,这个平时就阴阳怪气的年轻国王什么时候对人说过这样的话?!
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纷纷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
心中更是感慨――这个好运的小子哟。
然而大概只有年子曳自己知道,如果不是托安事先打过招呼,此刻的托安早就已经被年子曳给一刀爆头了!
所以年子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托安却是微微昂起下巴,饶有兴趣地卷起年子曳细腻的黑发,然后笑得更欢了,“哎呀,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真的好想咬你一口……”
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甚至是雷欧萨自己都没有发觉――在看见那个托安抚摸年子曳的时候,自己的双手拽得紧紧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嘿,你的表情真可怕。快放手吧,扶手都快被你握断了。”
雷欧萨猛地回头,眼中带了前所未有的杀气,但却在看见德兰芬的瞬间又隐去了。等到阴影中的德兰芬走了出来,雷欧萨也笑了起来,“放心,这些东西我还赔得起。”
“噢,如果这些让下面的贵族们听见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暴走?”
“呵,贵族?跟我们比起来难道不是一群只会装[哗――]的穷光蛋么?”
“说的也是呢。”
德兰芬懒懒地附和着雷欧萨,视线却从未从他脸上撤下来。
“干什么?”
雷欧萨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个小子那么特别?我记得我以前送过你不少漂亮的男孩子吧?怎么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嗯?”
德兰芬说道,见雷欧萨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拦截道,“少给我在这里扯不相干的理由!”
雷欧萨狠狠地看了德兰芬一眼,然后放眼望下去――年子曳还待在原地。有不少年轻的男人和美丽的女士上前邀请他跳舞,但是年子曳都拒绝了。
他在灯光下明明这么耀眼,但是却根本不在意。
他眨眼的样子很漂亮,可是却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在实力方面已经掩盖了外貌的优势。这一点对海盗来说很重要。与其在乎他的脸,不如在乎他的战斗价值,不是么?”
雷欧萨望向德兰芬。
德兰芬哈哈大笑了一声,“鬼扯!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雷欧萨眼角一抽:“是啊……某些人的老子即使老年痴呆了也还有人屁颠屁颠奉上自己的全部家当也要给保护得好好的。是不是心怀不轨自己心里清楚!”
德兰芬:“……你想如何?”
雷欧萨:“……这句话该我问你。”
就在德兰芬和雷欧萨暗地里又掐上的时候,年子曳却正在和美食作斗争。不过他在吃了几口以后,就放下了盘子。
跟大中华美食简直不能比。
年子曳这么下了断论。
于是年子曳只是靠在廊柱上,无视在楼上角落里某两个男人的无声对掐,极其淡定地喝着红酒。
大厅的中心是托安正和几个贵族的带人人物谈论着什么。看托安游刃有余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平时不是什么温顺的生物,偶尔托安会向自己望过来,也是微笑着冲自己举了举酒杯。
年子曳想,大约是在示意――“我又成功地干掉了一个”之类的意思。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自顾自地喝着酒。
灯火明灭间,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男人一直在悄悄注视着年子曳。
“是他么?”
“是的……几年过去了几乎和以前没有差别。你看他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特别好看吧?”
“哈……不要告诉我国王陛下看上的这一个居然还是个二手货?”
“去跟他打声招呼不就知道了?”
年子曳那边正毫不犹豫地拒绝一个难缠贵族的邀请――那个人已经在年子曳身边转悠了很久了,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金链子在年子曳眼前晃荡,嘴里说着不知所谓的东西。
“说完了?”
年子曳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眼神淡漠。
“呃……不愿意就算了!哼!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么?”
那人扬起下巴说道。
年子曳听着这句话,几乎已经将手给举起来了,然而眼角却瞥见了另外两个人的身影――有些怎么也忘不了的记忆忽然就涌上了脑海……
“嘿,我说,碰他简直是脏了您的手呢,这小子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什么?这……不可能吧……”
那人有些怀疑地看着年子曳苍白的脸,还有托安微微皱眉望过来的视线。
“不可能?”
来人笑着露出牙齿,“小朋友,你自己来回答他,你被我们老大干过些什……”
“闭嘴。”
年子曳摔下手里的酒杯,低沉道。
是的……这些人曾经就在岸边看着他受伤……可是没有人上去帮他,没有人。却在此刻过来落井下石。
“什么?大声点。”
来人笑着说。
“我再说一遍――闭嘴!”
此时,就连站在楼上阴影中的雷欧萨也发觉到不对,立刻紧紧注视着年子曳的方向――那里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因为众人分明听见这个来历不明小子居然敢对着贵族的年轻人喊闭嘴。
噢,这真是嚣张又可恶。
然而,事实上他们感慨得太早了――因为在下一刻,当那个男人大笑着继续开口的时候,年子曳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啊――”
有胆小的女士已经失声尖叫了起来!因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个站在年子曳面前的男人从嘴部开始就被划了一长条的伤口!他的嘴巴被整个切裂了!
“护卫!士兵!”
顿时,大厅里的人都被吓得大叫了起来――他们从小生存在安全温暖的地方,根本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有些人被血腥味一激,已经快要晕倒了……
明亮刺眼的烛光映照在年子曳身上。
他依旧站得笔挺,仿佛刚才动手的不是自己一样。再多的光和热似乎都融不进他的身影中,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就连刚才来邀请他跳舞的青年都已经双膝一软,跌倒在地。
“你们老大在哪里?”
“什……什么?”
剩下另外一个人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
“不要装傻,如果不想变得和他一样的话。”
年子曳只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人就抖抖索索地道,“在……在大不列颠……”
“大不列颠的哪里?”
“王……王宫里……”
那人说完,门外驻扎的护卫兵们也赶到了,拄着长枪将年子曳整个包围了。就在贵族们纷纷叫着要将年子曳好好绳之以法的时候,却是见年子曳抬头笑了起来。
一整晚都没有见过这个东方少年的笑容。
然而,他却在此时笑了起来。
微微挑过眼角,抿起好看的唇线,带着自信以及对他们的不屑……格外地震撼人心!
他缓缓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然后咬开刀鞘……
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罩在了自己身前――“我发现,似乎很多次都是我在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要怎么回报我?”
------------
29【二十九】(补全)
闭上眼,年子曳就仿佛能看见那一天那些面对着雷欧萨而尽显悲催的士兵们――他们倒下又站起,站起又倒下。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托安的命令,他们都不敢收手。即使已经被霸气模式全开的雷欧萨虐到口吐鲜血,但一人倒下,仍是有无数的同伴站起……
就这一点来说,年子曳还是挺佩服西班牙人的。
没有人敢上来阻止。能够阻止的人却没有这个兴致。
比如说一直待在雷欧萨身后的年子曳,又比如说从始至终一直躲在阴影处的德兰芬。
雷欧萨的招式依然流畅得让人感到炫目,举手投足间大开大合,有着所向披靡的幻觉――这一点就连年子曳都不否认。
更不要论在一旁看得愣住的众人。
原本一开始在尖叫的几位女士,此时已经看着雷欧萨开始渐渐泛红脸颊。她们常年沉浸在伪装优雅的圈子里,遇见的男人们大多虚伪、无能,很少能够看见敢打敢杀的男人,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年子曳觉得,雷欧萨这种人就应该去当牛郎。
这么想着,年子曳就有些心理不平衡地抱着手里的匕首不动了。
雷欧萨微微回头看了年子曳一眼――“扣三枚金币。”
年子曳:“……船长,有话我们慢慢商量。”
雷欧萨霎时就开始懊恼起来――根本不应该来帮他的,这些个角色他自己也能解决。当时头脑一热跃了下来就是怕年子曳跨不过自己的心理障碍。
那两个人和年子曳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所以他禁不住有些害怕,记忆中年子曳那天躺在听到腿上,无力地遮住自己双眼的样子不由自主浮现在眼前。
没有一个人愿意故作坚强。如果他假装坚强,那根本就是因为他的心底太过脆弱。他在恐惧,他在拼命地自我保护。
可是雷欧萨终究觉得自己太过小瞧年子曳了,或者说他其实就已经习惯了隐藏。隐藏自己的疯狂与杀意。
再次调转刀柄的弧度,利落地攻击下一人的腹部――就连最后的几个人也纷纷撑不住倒下了。
“住手吧。”
终于,托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只是他此刻出声倒是不清楚究竟是在阻止自己的士兵还是在阻止雷欧萨。
护卫兵们听见了命令,也就恨恨地瞪着雷欧萨,却也无可奈何地互相搀扶着退下――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晚一定会集体扎雷欧萨小人的。
也是直到此时,冷静下来的众人才渐渐地打量起从天而降的雷欧萨。
而雷欧萨只是微笑着站在光影处。他的身上还套着大大的黑色披风,脸上因为几日的形成而有些许的胡渣,但这并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貌。
他的手掌很大,微微往后一伸就罩住了年子曳的脑袋,然后一把揉过来――“臭小子,你要怎么感谢我?”
年子曳:“以身相许。”
雷欧萨顿时脸色一变,自己也没有发现嘴角已经有丝禁不住的笑意,“别开玩笑。”
年子曳:“我没有开玩笑。”
“好了,我的贵客们,实在让你们见笑了。”
托安很快排众而出,微笑着想要来拉年子曳的手,却被雷欧萨挡住了。
“陛下的贵客?”
“那个男人也是么?怎么长了颜色不一样的两只眼睛?”
“似乎……啊!天哪!我记得瑞鹰号的大海盗雷欧萨也长着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是瑞鹰号!”
顿时,在几秒的骚动后,托安只是回过头去冷冷地瞧了那些人一眼,接着全场便无声了。
他们没有喊出的话是――看来想要扳倒年轻的陛下已经是不太可能了。不仅是艾梅号的德兰芬,还有瑞鹰号的雷欧萨也被他请入了幕下……
这小子……逆天了!
站在上面的德兰芬看到下面的这幅场景,挑起嘴角冷笑了一声――真好,这就是托安想要的效果,不是么?
那晚的夜宴德兰芬根本就没有再停留,只是从厨房里拿了好些食物和美酒,然后独自一人坐在平房的屋顶上独饮了很久。
在那个角度,他正好可以看见在屋子里忙碌的面具男人。
其实他面具下的脸依旧很年轻,眼神纯粹、认真,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多年前的火灾而在下巴上留下了深深的烫伤,即使是很小的一块,也能让德兰芬觉得很刺痛。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离开他就好了。
忽然,德兰芬发现面具男人离开了走廊。德兰芬想了想,便跃下来朝王宫内部走去。
刚到托安的议事厅门外就见面具男人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
“发什么傻呢?”
面具男人看见德兰芬便立刻戴上自己的面具,“托安不让我进去。”
德兰芬一把拽开他的面具――“没让你每时每刻都戴着!”
“可是德兰芬你每次都让我戴着,不然你的脾气就会很火爆。”老男人一字一句道,末了还认真地点评了一句,“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现在这么残暴。要是不改改就抽你皮带。”
德兰芬:“……”
而在托安的房间内,他正坐在真皮扶手椅上看着对面的年子曳和雷欧萨。只是,他只有对着年子曳的时候是微笑的。
他们彼此都沉默了良久。
托安终于开口道――“据我的消息,瑞鹰号的人已经快到大不列颠了。你们想救同伴不是么?这次……就让德兰芬和你们一同前往。海盗和王室的世纪对决,我会很期待的……”
听到这句话,雷欧萨不禁瞳孔一收缩。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他和年子曳都在沉默。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相信,托安会这么便宜地就完成这笔交易――他一定在图谋什么。但这些都不是他们所关注的重点。他们只关注门外的另一个人――
“哈……你倒是就这么方便地把我卖掉了?”
相对于那样吊儿郎当的言语,一脚将门给踹开的德兰芬却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模样。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面具男人。
“德兰芬!你怎么敢这样和国王陛下说话?!”
就在年子曳以为他身后的面具男人会熟手对德兰芬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手腕已经被德兰芬给紧紧拽住了。
“你给我闭嘴!”
德兰芬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这回更是回身将老男人的一双手全部拽在手里。
“啊……德兰芬,你不要这么激动嘛。他好歹是我的老师,你这么做会让我心痛的。”
托安忽然站起来说道。
“你还记得他是你老师?!别开玩笑了!”
墙壁上的装饰板被一拳打碎,粉末状的白漆“唰唰”滚落。因为大门还敞开着,所以路过这里的几个女仆在见到这个情景后顿时被吓得惊叫起来。
雷欧萨一把拉过年子曳,顺手将大门关上,然后看着德兰芬在那里发狂。
德兰芬的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只野豹子一般盯着托安。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西班牙国王,在他这个大海盗眼里,和普通人根本没有区别!
是的,他身后的父亲在曾经的辉煌时刻是王子之师,也就是托安从小的恩师。然而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托安非但没有照顾过他的父亲,更是因为自己做了海盗的关系,对他的父亲实行了各种打压。
如果不是自己在暗中保护,那个傻乎乎的老男人早就被迫害了!
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矛盾主因的面具男人忽然拿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后蹲下身,歪着头仔细看着德兰芬因为用力过度而被自己掐出血的手掌。
“德兰芬……”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么?!”
“德兰芬……”
“你再为他说一句话我现在就掐断他的脖子!管他是不是国王!管他是不是从小和我长大!管他……”
“可是,德兰芬,你出血了。”
老男人平静而又认真地开口道,他甚至抬头用一双深不见底却又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可以出血。但是必须是在我手下出血!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让你流血流泪!你小子以前答应我的!”
一瞬间,原本紧绷着的德兰芬忽然就颓唐地松下了肩膀。
他闭着眼,然后同样蹲下身,和他的父亲对视――他的眼角有细纹,下巴接近脖颈处有明显的烫伤,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俊俏,但却依然固执、坚定……
“是……”
德兰芬低头轻轻道。
年子曳再也没有看下去,只是静悄悄地走出了门外。
不用看也知道德兰芬妥协了。
他原本以为像德兰芬那样的大海盗经历了这么多的杀戮和无情的战役早已不会是那种轻易会被威胁的人了。想不到,仍然还是有弱点。
他忽然停下脚步,并不回头,“船长,你有弱点么?”
似乎料想到自己的跟踪会被揭穿,雷欧萨非但没有惊讶,更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然后认真地想了想,“你猜。”
“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早就死了,你也没有兄弟姐妹。连从小一起长大的肖恩那也背叛了你……船长,你才是最强的是么?”
雷欧萨耸耸肩,“这时候我是不是得配合你摆个姿势,最好身后光芒万丈这样?以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年子曳:“……真是闪瞎了我的狗眼。”
雷欧萨:“……”
然而在海盗屠杀盛宴到雷欧萨和德兰芬联手进发的这段时间里,休斯的日子却不好过。
自从他被柳誓和雷森和扔还给了艾梅号剩下的人后,他已经整整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那些人想起来就给他一些吃的和喝的,想不起来就一直将他关在舱底的小房间里。
没有了德兰芬的指挥与领导,船上无数野心勃勃的人开始抢夺艾梅号的主导权――本来在他们眼中,休斯就是个只吃干饭的废物。此时没有了德兰芬的庇护,他们更是不将休斯当成一回事。
有蛮力又怎样?一样只是个智障而已!
正当休斯混混沌沌中,舱门却忽然被打开了――耀眼的白光让休斯极度不适应。他刚想用手臂去阻挡光线,却被人一把给抓住了!
“不要不要!你们要干什么?”
休斯努力捂着脸,蹬着自己的小短腿,不安地来回扭动。然而却换来了对方的一个巴掌――“吵死了!乖乖跟我走!”
休斯被捉到了船甲板上。他整个人猛地一摔,等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船上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并且以他为中心分成了两派。
“喂,这样不好吧?休斯好歹是船长的亲弟弟。”
“船长已经不在了,说不定早死在了马德里!既然现在谁做新船长争执不下,那就由他来判断吧……谁先杀死这个怪力怪物谁就当新船长!”
彼时,柳誓和肖恩那带着瑞鹰号的海盗们进入了大不列颠;雷欧萨和德兰芬带着为数不多的流寇坐船启程;而年子曳则依旧坐在高高的船桅上,迎风平视……
谁都不知道,属于他们的大航海时代才刚刚开始……
------------
30章
“他总是这样么?”
“什么?”
德兰芬啃着手上的干面包,一边指着坐在船桅高处的年子曳对雷欧萨说,“你家小厨师一直那样么?做这种危险的动作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
雷欧萨顺势抬头看了一眼衣袂飘荡的年子曳――他的脸掩在天光下显得极其柔和。一双漆黑的眼睛也变得清澈见底。
“不知道。”雷欧萨浅笑着喝了一口酒,“我只知道,在他们来救我的时候,那小子也是这样坐在船桅上。然后在和我对视后的一瞬间便站了起来。头发被风得凌乱,一双眼却睁得大大的,那样子好看极了。”
“野生动物?”
德兰芬下了判断。
“不,是家养宠物。”
雷欧萨笑着回答。
离开了西班牙后,两个大海盗就仿佛像是离开了牢笼一般,果然――大海才是他们这种人的归宿。他们的霸气、杀戮、罪孽、欢喜、怨恨……所有的这一切只有这篇辽阔的海域能够包容,能够看开。
而就在此时,雷欧萨眼中的“家养宠物”忽然低头向他们看下来。
年子曳先是盯着雷欧萨手中的酒瓶道――“船长,不要再喝酒了。你想提前变成老头子么?如果忍不住,我可以做一些酒心巧克力和饼干。”
雷欧萨闻言一愣――喂喂喂……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呢,别说得他好像是那种只吃小零食的小姑娘似的好么?
德兰芬正要幸灾乐祸,却听年子曳指着他道,“还有你,大叔,干面包有什么好吃的?船上有奶酪么?我给你做奶酪芝士味的。”
只见德兰芬和雷欧萨忽然同一步调地摔下手里的酒瓶和干面包――“臭小子!你给我滚下来!”
不想,年子曳却是紧紧扒住了船桅的栏杆――“不要。”
雷欧萨&德兰芬:- -凸
而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流寇们内心却是在剧烈的咆哮状――愤怒了!他们愤怒了!那个小子居然把两个大海盗给得罪了!他死定了!他肯定要被横尸当场啊!大家快逃啊!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却并没有发生。非但没有发生,瑞鹰号的海盗雷欧萨居然还从船舱里拿出了最珍贵的培根火腿抛给了上面的东方少年。抛完后还深情地(他们认为)说了一句,“多吃点,不然越长越矮。”
众人:“……”
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
“嗯?你们怎么了?”
一旁的德兰芬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可听好了。你们当初上船的时候我就说了,这次是过来做事情的。表现好的,当然能留下,死了或伤了我们概不负责。再给一次机会,怕死的现在就可以跳下去了!”
说着,指了指一望无际的海面。
众人:“……”
这样跳下去绝无活路啊!这到底给的是哪门子的机会?!
“啊……没人有异议啊,那太好了。”
德兰芬笑着说。
众人:所以说啊……到底是哪门子的太好了啊?!
和德兰芬不一样,雷欧萨却没有逗弄这几个汉子的闲情逸致。此刻已经在船甲板上立定,他的金色额发被海风吹得四处飞扬,一双深陷的异色双瞳却紧紧地盯着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前还插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看上去很古朴的弯刀。只是刀柄上刻着繁复的龙纹,青色的刀光映照得人纷纷心惊。那样寒凉的气息……刀刃上还能隐约看出丝丝的红光……
雷欧萨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开口,“这不是我和德兰芬的刀。”
“那……”
站在前头的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头顶一阵疾风掠过!随后一个黑影猛地扑到他们身前,将前面的几个人给吓得不轻――因为来人的冲势明明这么剧烈,但脚步声却几乎轻得听不见!身形灵敏、感官敏锐!
调整好状态再次向前头看去时,就见原本一直待在船桅上的奇怪东方少年已经一把将弯刀给拔了出来!
众人继续咆哮状――这娃儿做了什么?!居然把那个大海盗雷欧萨的弯刀给抢了?!不要命了!绝对是不要命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内心咆哮完,却见少年轻轻抚拭着那把弯刀,然后挑高视线看了一眼雷欧萨,“谁让你把它放这里的?”
一旁的德兰芬吹了声口哨,而雷欧萨却是微笑起来,“你的动作又快了不少。”
少年不置可否,然后就抱着刀席地而坐。
“雷欧萨先生,这……”
“如果以后这艘船上我和德兰芬不在的话,你们就听令于他!听明白了么?”
众人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他们只是临时从西班牙各个城镇间聚集而来的流寇,只是仰慕于雷欧萨和德兰芬的名声而来。听说能有机会进入艾梅号和瑞鹰号才来的,怎么现在却要听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的话?
“凭什么?”
终于有一人喊出了他们的心声。
雷欧萨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凭你们根本就是新手,凭你们随时有可能在海上丧命,凭你们即使全上也斗不过他,凭他是我瑞鹰号的副船长。”
一瞬间,众人都静了。
过了一会儿――“船长,我什么时候升职了?那……工资涨么?”
众人:“……”
收拾完这些人之后,年子曳就抱着自己的弯刀重新坐到了船桅之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照得海面波光粼粼,风平浪静,不远处的几只海鸥正悠闲地徜徉海平线。
如果他们不是去展开杀戮的话,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序景。
此刻他们已经快要驶离比斯开湾,偶尔有几艘商船经过,他们也没有动手去干什么,雷欧萨和德兰芬特意吩咐了不用在船头放任何的旗帜。
直到年子曳看见了一艘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船只。
“嘿,大叔,你不是说你联系不上你的艾梅号了么?”
年子曳冲底下的德兰芬喊道。
“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虽然他们没有竖旗帜,但是在船中央的那个……是休斯吧?”
“你说什么?!”
听见休斯的名字,德兰芬立即跳了起来。
“喏,你看,就在前面。”
年子曳用一只手指指着前方说道。
德兰芬趴倒船头,却只能看见远方一个小小的船影――该死的!他怎么什么都看不清!那个小子长的是人眼么?!
“啊……你这样看怎么看得见呢?你是白痴么,大叔?”
只听年子曳欠揍的清淡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德兰芬就接到了一副从上头丢下来的望远镜。顿时,德兰芬想用这个望远镜砸死年子曳的心都有了。
然而,很快,随着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注意力全被船上的情景给震慑住了――那是他的艾梅号绝没错!只是……谁能告诉他,他的手下们正在干什么?!
蜷缩在船甲板上的休斯又累又饿,听闻他们的谈话后更是被吓得双颊发白――他要死了么?
“西特!你疯了!谁说船长已经死了?!万一船长回来了,你要怎么对他交待休斯的事情?!”
“交待?就说在乱战里被砍死了啊!”
名叫西特的海盗大笑出声,“这么简单的理由都不会编!你吃屎长大的吧?还当海盗呢,回家喝奶去吧!”
说着,位于西特身后的一群海盗也肆意地大笑了起来。
而在西特对面的一伙海盗却是脸色越来越阴沉,“西特,你不要太嚣张了……艾梅号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呵。”
名叫西特的海盗却是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出手就是对着船甲板的休斯一刀过去――他的刀刃很利,卷挟着刀风落下的时候,休斯几乎能听见碎发被斩断的声音!
“躲得倒挺快!看来不止有蛮力而已!嘿!他是多少天没有进食了?”
西特朝后面笑问道。
“大概两天吧……啊!谁知道,三天四天都有可能!”
“哈!”
西特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靠近已经有气无力的休斯身边,“很快就结束了……你就能去瞧你的好哥哥了……”
休斯并不指望另外一伙的海盗会救他。因为整艘船上的人都讨厌他,所以他也讨厌他们!讨厌他们……讨厌他们……想杀了他们……
西特原本逐渐逼近的脚步忽然一顿――因为他恍然间好像看见那个小胖墩的双眼变得绯红,整个人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杀意。
这是一直以来征战的人才会有的敏锐感觉!
他甚至已经看见休斯逐渐抬起的手了……可就在这时――
“好哥哥?你在说谁?”
这声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整艘船的人都愣住了!
整整过了三秒有余的时间,领航人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前方有船只非正常靠近!我们是要反击……还是……”
跑来的那人看着船甲板上寂静无声的一幕彻底愣住了。在看清蹲在船头上的人影时,顿时深吸一口气,一声嘶吼――“德兰芬船长!”
“嘿。”
德兰芬随意地冲来人打了声招呼,就仿佛自己只是刚才出去随便溜达了一圈回来了而已。
然而他看向西特的眼神已经犹如看向死尸了――“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大家不要立马就掠过啊!!好歹留个言撒个花吧~!!!(泪眼
------------
31章
在确认过方位和距离之后,年子曳就见底下的德兰芬犹如一只豹子一般行动迅捷有力,指挥着领航人如何前进和隐藏,然后瞄准时机飞一般地越过船舷就过去了!
年子曳几乎都没来得及喊住他!
……大叔,先把望远镜还我啊。
“怎么回事?!德兰芬先生怎么了?!对面那个船是要准备开抢了么?是么是么是么?”
新来的汉子们一阵沸腾,都伸长了脖子,撩高了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全员都兴奋得不行!
年子曳此刻也下了船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抢谁?你们是说对面的艾梅号?嗯……精神可嘉,理想美好。”
众人:“……”
风中凌乱啊!艾梅号?!这还需要抢么?!人家正牌船长早已经疯了一样地过去了!
“年,你一起过去。”
在后面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雷欧萨忽然冲年子曳开口道。
“那个雷欧萨先生,我也可以一起跟着小不点……啊不,我是说年先生一起过去的!”
看着说话的那人,雷欧萨只是轻轻一笑,“你?如果出了什么事,你绝对不是艾梅号上的人的对手,你只会拖年的后腿。”
那人顿时脸色一白,着急辩白道,“我不会的!我曾经……”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不一会儿就被年子曳的动作给打断了――因为他看见之前还是懒洋洋的少年,忽然睁开漆黑的双眼,握过手中的弯刀,甩开勾绳,然后直接从艾梅号的船桅高处跳跃而下!
每个动作都简洁利落!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与力量!
“现在懂了吧……”
雷欧萨站在船头,指着对面的艾梅号对他们大声道,“好好看着!下次对战你们一定会上场的,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认真看好年的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和目的!不要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想耍帅的话,现在就可以给我跳海了。”
众人:“……”
而此时的艾梅号上,全体船员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从天而降的自家船长。
有人在欢呼,有人却脸色阴晴不定。这其中就包括了西特――他绝对逃不了了!之前的一切全被看见了!现在唯一能够活命的方法就是拼了!
一念至此,西特已是趁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挥刀而出,目标直指蹲坐在船头的德兰芬――因为他分明看见德兰芬此时手无寸铁!
“船长!”
有人大叫一声想要扑上前,但是西特离德兰芬实在太近了!并且德兰芬居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朝自己袭击而来的西特!
他只是眼神阴沉,眼睫投在脸上的阴影仿佛将他置身于黑暗之中,浑身的杀气毕现!
西特甚至因为那眼神而犹豫了一小步……
而这一小步足以让他丧命!
或许整艘船上只有德兰芬和地上的休斯看清楚了年子曳的身影――只需要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快”!
从跳上船桅到跃下船帆,再到拎起休斯,最后拔刀连砍挡路的三人――这期间的用时绝对不超过半分钟!
“哥哥……”
休斯只是用尽此时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了年子曳――年子曳的身上一点儿也没有海盗常年有的汗味和血腥味,反倒有股香甜的奶油味。于是休斯忍不住便在年子曳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你干什么?”
年子曳此时已经引起了反应迅速的几人的注意,此时被休斯一咬,顿时皱了皱眉。
“什么人?!”
众人乱成一团之际仍有人对着突然出现的年子曳拔刀――不得不说,不愧是艾梅号上的人,行动力和瑞鹰号的人不相上下。
但是此时的年子曳已经不会再单打独斗了――所谓战斗就是将所有的资源全都利用起来,在自己的可控制范围之内。
于是年子曳几乎毫不犹豫地就将手中的休斯给甩到背上,以抵挡背后的攻击。
果然,那人一见是休斯,硬是止住了攻势――开什么玩笑?!船长还在呢!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砍他弟弟,那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而与此同时,在前面的西特已经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但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能回头!一回头,德兰芬就会动手!他敢肯定,那个男人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自己砍成两半!
视线所及之处就像被时间轴猛然拉长了一般,所有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变得遥远的音符……环绕在自己耳边……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德兰芬缓缓朝自己挑起了唇角。
满含嘲讽、不屑还有……藐视一切的自信。
就在那瞬间,西特就仿佛听见了身后死神传来的声音……
在对面船上的汉子们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年子曳孤身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了几人之后,甩开身后的挡箭牌,伸手稳稳地挥开手中的弯刀,在一刹那间判别对方的漏洞,在那人还没有回头的时候,就已经借势一刀而下!
并不是致命伤,但却足以让那个叫西特的海盗整个摔了下去!
雷欧萨暗自在心里给了个高分,回头却见那些个愣头青一个个都微微张大了嘴看着对面,看样子已经完全被年子曳给吓住了。
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雷欧萨也没心思去理那些新人。以后的路会怎么样就靠他们自己了,是要继续崇拜还是挥刀自己去上,就在他们的觉悟之间。
他现在所要关心的就是德兰芬那边了。
艾梅号必须要重新拿下,这是对他们长久战役的重要保障和坚实的基础――艾梅号的构造也和瑞鹰号基本相同,无论是在炮火方面还是速度行船方面都是海盗船里都是佼佼者。
当然,比起瑞鹰号来说,雷欧萨当然更爱自家的坐骑。
当西特被砍落之后,整船人都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年子曳。直到德兰芬上前,一把拍了拍年子曳的肩头――“你倒是行动很快。不过别指望我会给你工钱。”
“不需要。”
年子曳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渍,“我们家船长会给我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小子是和自家船长一伙的。德兰芬就是因为看见了他,所以才稳稳地坐着不动的――也就是说,他已经在一瞬间就判定了西特绝对躲不过那一击!
西特在他们中间算是一号好手,但明显,得到了德兰芬绝对认可的那个少年实力更在其上。
静了一秒后,原本跟在西特身后的一群人忽然间就对着德兰芬哭天抢地,表忠心之言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年子曳站在德兰芬的身旁简直觉得他们都可以去演戏了,那个表情真挚啊,如果不是有先前一幕,年子曳都要觉得他才是这时间的真汉子!纯爷们!
可惜,德兰芬是什么人?
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耐心等他们喊累了,然后开口道,“看在你们之前跟着我做事的份上,我不动手。你们,下船。”
“什么?”
“我说,下船!”
“可是船长!现在离岸的距离这么远,我们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体力游上岸的!”
“乔尼,既然他们不愿意,那你就帮帮他们吧。”
那个之前和西特对阵的海盗排众而出,几乎连停顿都没有,直接一脚一个将人给踹进了海里。余下几人看着他们的惨状,纷纷眼一闭――得!还是自己跳吧!
“船长,那西特……”
众人便将视线转向还在甲板上苦苦挣扎的西特。
年子曳没有下杀手,因为这人是艾梅号的人,他自然要交给德兰芬处置。所以他根本没有去在意那个男人,反而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小胖墩休斯,将他一把拎了起来。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被饿成这样的。
于是先解下了腰间的水袋递到休斯嘴边。
小胖墩求生意识很强烈,几乎是一沾上水渍就开始拼命喝起来,其间还被呛住了。被年子曳一把夺过水袋,“太快了。”
“呜……哥哥……我饿……”
小胖墩扒着年子曳就再也不想松手了,他知道年子曳会变出好多好吃的给他吃,所以死死地拽紧他。
“我现在身上没有能够可以给你吃的。伤胃。”
的确,年子曳现在身上顶多有几块干面包,但是那太粗糙,对于良久没有进食的人来说不好。还是待会儿亲自做些东西给他为好。反正看样子,德兰芬重新拿下艾梅号是势在必行。
而那边的德兰芬看着垂手向他扑来的西特,只是丢下一句,“扔下去。”
众人闻言都微微愣住――西特现在身上已经有伤了,也就是说扔进海里必然会出血,有了血腥味,海里的鲨鱼就会成群结队地过来撕咬……绝无活路!
这是残忍的刑罚,因为他们在这里还能看见西特被撕开尸体的样子。
他们知道,从此以后,他们背叛任何人也不会背叛德兰芬了。
利落果断地处理完艾梅号的诸多事宜,雷欧萨就已经招呼着船上的几个汉子拿了东西就搬上艾梅号。
一时间,艾梅号上居然热闹起来。
船上的人像是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倒是有艾梅号的海盗们勾肩搭背地问着那些跟着雷欧萨上来的汉子,“嘿,那边的那个东方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太帅气了!”
汉子甲:“呃……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他的个性有点奇怪。雷欧萨先生只说他是瑞鹰号的人。他自己说自己是瑞鹰号上的厨师,但雷欧萨先生却说他是瑞鹰号的副船长。”
“什么?!副船长?!”
说着,众人就将诧异的视线放在正在不远处坐着的年子曳身上。
彼时年子曳正自擦着他的弯刀,发现有诡异的视线,于是便转过头来――“有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没有!您继续您继续!”
众人纷纷摇头。
忽然,年子曳站起身,看着天空四十五度仰角,接着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天气不错,难得的好日子,做顿大餐吧。你们想吃什么?水果馅饼还是酱烧牛排?要不还是芝士千层烧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注:望远镜160x年的时候就有了,所以在这里出现无误~~(正色脸
觉得阿年帅呆了的亲记得吼一声~!
现在要上课。第三更下课回来,大概8点左右更新~!!!一定要看啊!!!!
------------
32章
一开始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东方少年是在和他们开玩笑,直到连个大海盗坐在餐桌上谈笑风生,像等着被喂食的巨型犬一般候着的时候,众人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接着……没有接着了。
因为等年子曳将一盘又一盘精致的食物端上桌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去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而是全部蜂拥而上,开始了他们的抢食大行动!
事后,雷欧萨不禁感叹道――每个吃上年子曳亲手做的美食的小伙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对年子曳俯首称臣。
等到大家都解决了肚子的问题,德兰芬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在休息室里。而在里头一直从头玩到尾的还有雷欧萨和年子曳。
“噢,兄弟,你的休息室真不错。这套桌椅价值不菲吧?我上次在意大利看见过,似乎是雷欧大师出手的作品,全世界只有三套。你可真会享受。”
雷欧萨躺在休息室里最大的沙发座椅上,口里还不忘喃喃。
德兰芬嘴角一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卧室里面的那张大床花了多少钱!”
雷欧萨:“这你可就猜错了。我是抢来的。”
德兰芬:“……”
“船……船长,我想我们现在要讨论作战问题。”
乔尼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因为这两个大海盗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剑拔弩张了。却见一边的年子曳倒是淡定得很。
年子曳转头就回应道:“他们一直这样,我习惯了。”
你习的到底是哪门子的惯啊?!你习惯了,我们不习惯啊!我们是第一次见自家船长和你家船长这么干瞪①38看書网要打起来了有木有啊!
“别废话了。我先说好,我们艾梅号上的人我最多出三分之一。先遣部队和冲锋部队我们绝不揽活儿。”
德兰芬一拍桌上的地图,大声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冲锋自然由我和年会去打头阵。德兰芬,我要求不高,你只要守着艾梅号就好。如果我们有不测,收到暗号的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雷欧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却是认真而严肃的。
德兰芬自然也感受到了,然后拍了拍雷欧萨的肩头,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过了一会儿又说,“对了,听休斯说,他被送回来的时候,你的手下似乎还收了一个东方男人?”
原本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的年子曳忽然颤动了一下眼睛,
他几乎都快忘记那个人了。
其实在这之前很久,年子曳就觉得柳誓很奇怪。
并不是说这个人的性格如何,而是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很奇怪。和自己一样。按理说,如果他是现在这个时代的明朝人的话,那为什么说话的语调和自己那么像?从不用敬语,也丝毫没有古人的刻板。就像……
就像自己一样,是个从遥远未来而来的人。
自己从前遇见过他么?
柳誓没有想到,自从自己向肖恩那提出要回到雷森他们那边后,这个男人就真的没有再邀请见过他一面。仿佛他也是瑞鹰号的成员之一一样。
来到大不列颠后,他甚至也被一起关进了王国的地下监狱。
对此,他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很好笑。
因为到头来真正照顾着自己的却竟然是雷森。
大不列颠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地下牢笼湿气更是重得很。柳誓不像另外几个身体结实的海盗,人早就有些吃不消了,双手抱臂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直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一件黑色的外套。
雷森渐渐靠近,丢下了衣服后似乎又离得远了。
柳誓看着他,一直看着他。
即使是在黑暗中,雷森依旧能够感受到柳誓盯着自己不放的目光,不禁有些难为情,“干嘛?”
“没什么。”
柳誓低声说了一句,然后顿了顿又道,“谢谢。”
雷森一时有些愣怔,不过很快就摸着后脑勺道,“这话还是留着以后逃出去的时候再说吧!”
雷森和另外两个分队队长因为身份阶级不同而被一起关在了同一个牢笼里,剩下的普通船员都被随便塞进了其他几个牢笼。
“哎……虽然接到了信,但是现在我们待在这里是再也联系不到船长了。不知道船长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啊……”
那边的海芬那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了,此时听了雷森的话,不禁皱眉,“你还说!如果不是你指挥不利,让我们的船被包围了,我们会这样么?非但船长没救到了,连我们自己也变成阶下囚了……”
“这事能怪我么?!你自己倒好,双腿一蹬不省人事,现在醒过来了就指手画脚!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势么?!他们三艘大船一起炮轰我们!天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他们会出现援兵!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被抓了,我都要怀疑我们船里是不是有奸细了!”
“好了!不要吵了!省着点力气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罗可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制止了他们两个。
“我们要相信船长。他既然有办法联系到我们,就说明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而且年应该也在他身边,那样行事就方便多了。”
雷森:“……你确定年在他身边不会更碍事么?”
谢罗可:“……”
正在这三人“缠斗”之际,外头的两个看守卫兵忽然走近――“嘿,那边的那个东方男人,出来。”
“你们有事?”
柳誓还没有反应,反而是雷森先开了口。虽然他现在身体没有力气,但是一张眼仍然颇有气势。登时,两个卫兵愣了一下,“上面的命令。”
说完就过来抓柳誓。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走。”
前面那句话是对雷森说的,后面那句是对门外的卫兵说的。
他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绝对不是他太自恋,而是那些人太废了!还不如脑残炸毛货雷森呢。
大约是一下子从地上到青天白日的大地上,柳誓适应了好久才迈出自己的步子。
百年前的英格兰和百年后的英国相差太多。
虽然街道上还是一样热闹,但是空气里弥漫的却是浓重的烟尘味,地上的花草也恹恹的,人们的说话声也时高时低。
路人匆匆和他擦身而过,有几个好奇的会好奇地打量他――不仅因为他东方人的脸孔,更是因为他是被两个王国兵给护压着的。
然而柳誓却是面不改色地朝前走,心情少不上太好,也不会太差。
然而眼角一瞥间却见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一掠而过。
那两个人穿着灰色的宽松袍子,脸被掩盖在竖起的兜帽中,看不清样子。
“喂,怎么了?不会是想解决生理问题了吧?告诉你,憋着!大街上禁止随地大小便!”王国兵认真、严肃道。
柳誓无限鄙夷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再次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
“怎么了?”
正走着路的雷欧萨问着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什么的年子曳问道,“想解决生理问题了?你真是麻烦……”
年子曳回头瞪了雷欧萨一眼,“我只是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噢?”
只是……为什么柳誓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被押解的人员呢?那两个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反倒是像在保护他一样。
是他的错觉么?
是的!这一定是他的错觉!按照现在的判断来看,雷森他们应该还在牢笼里啃馒头呢,他都能够想象,当自己捧着神圣的苹果派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他们将会是多么感激涕零的一个场景了。
“想什么呢?快走。”
雷欧萨看着年子曳又在发呆了,回身拉着他就走。
“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
雷欧萨径直拉着年子曳就来到了一家小酒吧里。一开始就遭到了酒吧里各位的围观――因为雷欧萨和年子曳的手一直牵在一起。
身为当事人的两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连年子曳都没有排斥,像是已经习惯了雷欧萨的举动,以至于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么多。
而就在他们点好饮料刚坐下的时候,众人就见角落里的一群汉子忽然站了起来,冲他们那边恶狠狠(他们认为)地走了过去――
“嘿,这里没有你们要的啤酒。你们两个太碍眼,还是滚回去喝果汁吧!”
汉子甲:雷欧萨先生,没有探听出很有用的消息。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呵……”
雷欧萨先是松开年子曳的手,放他一个人在那里玩着高脚凳,自己却是站起来,直接一杯酒就倒在那人脸上。
雷欧萨:你们是废物么?探听不到就给我继续走起!
“还玩真的啊……兄弟们!给我上!”
汉子甲:雷欧萨先生!我们错了!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去继续工作!您老和阿年少年先喝着,等着我们来结账啊!
于是酒吧里的几个小老百姓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以汉子甲为首的几个男人恶狠狠(他们认为)地摆着干架的姿势,其间各种临阵姿势摆了不下五遍,还不带重复的。然后――
“哼!这次算你们走运!我们老大通知我们回去了!走!”
就像一阵风一样,那伙船上新来的汉子就扑腾着朝外挤了出去……
直到这时,年子曳终于忍不住低声对雷欧萨道,“船长,这样好么?他们看上去很不可靠的样子……就刚才那几个动作,我忍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不出手剁了他们。”
雷欧萨:“不知道。只是先派他们出来打听消息,我就不信他们一点东西都打听不到。如果是那样,就随便你怎么对他们动手了。”
这边雷欧萨和年子曳的窃窃私语正说着呢,那边酒吧的老板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刚才那伙是黑手党吧?!早就听说他们那伙人作恶多端、品性极差!你真的是好样的!来!这杯我请你了!”
雷欧萨&年子曳:“……”
“不过说起来,即使是这样,王国军对黑手党倒是管得宽松得很,却对海盗们下了重手。听说前几天就将一网打尽的瑞鹰号的一班人给关了起来。不日就要在广场那边处以火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君们纯属是来搞笑的……
第三更完毕~~大家尽情撒花吧~~接下来如无意外,继续日更哈~~o(n_n)o
另外:谢谢童童给的地雷~
------------
333章
等酒吧老板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年子曳一瞥间就见雷欧萨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年子曳拿起老板手里的酒杯就朝着雷欧萨的嘴边凑去――雷欧萨刚想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酒水给塞住了嘴,一时发作不得。
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年子曳,而年子曳倒是似乎习惯了雷欧萨这样一贯的凶恶样子,吃定了他之后不会对自己如何,于是下手就更加肆无忌惮。
转身而去的时候还把酒给撒了雷欧萨一身。
“年!你……”
雷欧萨忍不住拍桌而起,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显得战战兢兢的――这个男人是要干什么?怎么觉得他才更像黑道头头呢?
“老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年子曳一手按住雷欧萨的大脸不让他说话,眼睛却是朝着老板的方向。
“什……什么?”
“我是说,执行火刑的地方在哪里?”
那酒吧老板却见年子曳睁着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瞧着自己,一时间又回复到之前优哉游哉的样子了,笑了笑说,“你要去看?还是不要了吧?那场面倒还是挺血腥的。不适合小孩子。”
年子曳:“……”
见年子曳吃了鳖,雷欧萨终于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于是灌过一口酒后就将年子曳手里的酒杯给夺了过来,眯眼凑近年子曳,“小孩子,就不要喝酒了。”
“我说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老板。”
年子曳也不反驳,只是紧紧盯着老板一字一句道。
“啊……就在中央广场的大高台上。听说瑞鹰号上的人还挺多的,要分几批烧呢。不过他们的船长倒是没有抓到。挺可惜的,听说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老板对着年子曳漆黑的眼睛忽然觉得背后凉凉的,立刻就全盘托出了。
心想这两个人怪怪的,于是说完了就要转身走。
却见那个东方孩子忽然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然后大步来到吧台前,甩出腰间的金币拍在桌上,“把这里所有的好酒都来一份!要最烈的!”
那些个金币在烛光里劈啦啦地闪,瞬间亮瞎了一群人的狗眼,于是众人纷纷在内心咆哮――好有钱的孩子啊!
不!不对!有钱的绝对不是这个孩子,而是坐在那边包养这个孩子的男人!
当雷欧萨看见年子曳拿出那些个金币往上砸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扶额――又犯病了。无聊、任性、逞强……真的很想一把将年子曳拉回来,然后把他微微扬起的下巴给掰正回来。
可是雷欧萨没有那样做,反而微笑着看着那样的年子曳。
用年子曳的话说就是――这些钱是我的工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不用,万一出师不利见上帝了,也没有地方用了。
眼见酒保果真给他上了许多不同的酒。当大家都在猜测年子曳是要先喝哪一杯的时候,他却是将所有酒都抱了满怀,然后几步跳上最近的一个圆桌,站在上面――
没有去看任何人的反应,年子曳就这样将价值不菲的好酒全都撒了出去!
老板一声惊呼,顿时命已经去了半条!
那都是陈年的好酒啊!
随着酒水的洒出,那些被子也都“噼噼啪啪”地跌碎在地上,将所有人的呼声都掩埋了过去。
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我不是小孩子。第二,我不仅有钱,我还会杀人。”
在酒吧老板倒吸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年子曳就跃了下来,然后重新走向吧台――
“怎……怎么了?”
酒保一下子拿不准年子曳,甚至还将求救的目标投向了一边的雷欧萨。却见雷欧萨眨了眨眼,然后忽然一笑,“噢,他大概是想问你拿回找钱。”
果然,就见年子曳向他摊开手掌,沉默地看着他。
所以说了多少遍了!王国政府就应该实行新法律!决不允许青少年私自携带巨款出入酒吧等娱乐场所!
当年子曳和雷欧萨出了酒吧后,身后也被人悄悄跟踪了。
“你怎么看?”
雷欧萨带着年子曳走过一条长长的大街,然后在一个路口拐进一处小巷子里。光线顿时昏暗起来,带着圆圆的光晕晒在污秽的墙角。
“脚步没有节奏,动作没有防范,呼吸没有掩饰,总的来说非常糟糕。”
年子曳也跟着拐了进去。
“别这么说,你的要求也太严苛了。”
雷欧萨说着,缓缓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之所以不在酒吧里阻止年子曳,就是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引人出来。那些见钱眼开的人,在这个混乱的社会里多的是不钱不要命的人。
比如现在这个。
“别躲了。不管你旁边还有多少人,你都干不过我们两个的。不想死就出来,不出来就死。”
年子曳:“……船长,你这么押韵,吓到他了。”
雷欧萨:“闭嘴!”
雷欧萨感觉自己的脑门上的青筋又在跳动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抽出自己的匕首,插在那人躲藏的墙角隙缝处。
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行踪,并且怎么似乎自己才是被威胁的那一方呢?!这种微妙的颠倒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年子曳自然也没有闲着,迅速地堵住了剩下几个人的出路。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反抗,然后夺路而逃,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因为年子曳和雷欧萨一样,没有任何过多的废话,直接横了一把弯刀拦住他们的去路。
年子曳:“不说话就死,不想死就说话。”
雷欧萨:这小子绝对是故意学他说话的!
不过效果却是非常显著。
“小朋友!大哥!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你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年子曳忽然就叹了口气――这猥琐反派的台词怎么古今中外都这么适用呢?就不能来点新意么?
还有――为什么某些人是“大哥”,而自己却是“小朋友”?!
年子曳的脸一下子就给拉长了。
雷欧萨却顿时身心舒畅,吩咐了几句,给了钱,砍了伤,就让他们一路回去了。
“对了,别想着逃跑,你们的身边随时会有人监视着的。如果做不到我说的那些,他们就会动手。信不信由你们。如果你们想尝试的话。”
在他们临走前,雷欧萨还笑眯眯地说了一声。
其实雷欧萨让他们做的就是联系到还被关押中的雷森等人。他们那些混混对这个城镇的情况比他们清楚多了,说不定也认得些有用的人。
那么传信就不会很困难。
而其中的联系人自然就是那些新来的汉子们。雷欧萨和年子曳是不会亲自出面的,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因为,他们也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而柳誓再一次被“邀请”到内部的时候,却发现肖恩那居然也在。
当然,这里最大的主角却不是他,而是坐在落地窗下的女人――英格兰的女王。也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才最为残忍。因为她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嘿,好久不见。”
安妮向柳誓开心地打招呼。
柳是却只是看着她,微微笑着,不说话。
“噢,你和雷欧萨那家伙一样。总喜欢装神秘。”女人从大躺椅上下来,踏着高跟鞋,优雅美丽,“不过呢,你总是很聪明,什么事都猜得准!”
安妮对着一边的肖恩那做了个眼神,肖恩那就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好吧。既然没人肯说,那就由我来说。在西班牙那边真的发现了雷欧萨的身影。似乎被一个贵族给救了。不过奇怪的是,之后就什么也探听不到了。”
安妮说着,忽然又神经质地跳了起来,“这说明什么?!说明救他的那个贵族非同一般!很有权势!也很聪明!但是呢,前些天又传出一个新闻,据说西班牙的国王陛下看上了一个男孩子!”
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个男孩子也是个东方人呢!”
柳誓听完这句,瞳孔微微收缩――东方人在这里是多么的稀少,他不是不知道。而且时间和地点这么吻合……是年子曳!
“那你……有没有在你的‘同伴’身边听说些什么啊?好让我确实地联系起来。”
“没有。”
柳誓开口道。
“真的?”
“真的。”
柳誓硬梆梆道。
安妮挑起一边的唇角笑了一声,“随你。反正无论怎么样,只要雷欧萨还活着,他就一定会来救他的船员的。我静候佳音就是。对了,那你现在要先洗澡么?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用。”
听见柳誓越来越生硬的声音,安妮终于有些不耐烦,“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去。”
柳誓有些倔强地撑起自己的腿,然后一步一步地挪开步子,“我还是回到那个底下牢笼比较好。”
“你疯了?”
“我是疯了。因为那个人快来了。雷欧萨随便你怎么样处置,那个人我却是一定要亲手毁掉的。”
“那个人究竟是谁?!”
安妮因为愤怒和不解而显得声量也大了起来。
这回,柳誓也忽然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回道――“年子曳!那个西班牙国王看上的东方男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年又傲娇了……阿柳的目标亲们猜对了么???(你滚!!
------------
343章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雷欧萨真心觉得年子曳或许有身心上的缺陷――比如说在到达大不列颠之后脾气就变得极其古怪。
虽然他平时也挺古怪的,但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挺乖的。
当然,这的确有他的威胁成分在内。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为什么不吃肉?不好吃?听说这家的腊肠是这附近最好的了。”
雷欧萨眯着眼瞧着惨遭年子曳无情糟蹋的腊肠说道。
年子曳只是自顾自啃着苹果,然后趁雷欧萨不注意将腊肠全部给藏了起来。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吃蔬菜?”
雷欧萨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个小子以前的时候不是有什么就吃什么的么?甚至有次船上粮食短缺,他还跟着所有普通的船员一样,啃了一个月的白面包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而在雷欧萨非常严肃地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一旁的年子曳又偷偷拽了好几个面包和蔬菜往自己兜里塞。
你是三岁小孩么喂?!老子到底是哪里伺候不好你了?!你吃的是大鱼大肉!不是咸菜干面包!
虽然雷欧萨将年子曳的这些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仍然装作不知道。继续一脸生硬地给年子曳点了一堆甜点。
或许只有面对甜点的时候,年子曳才是正常的。他会像小孩子一样将眼前的甜点都聚拢到自己的眼前,然后慢吞吞地一个挨着一个解决。一边吃着,嘴里还会嘟囔着――“这个花生酱放太少了,那个草莓不新鲜,还有那边的芝士太薄……”
总的来说――“这老板也太坑爹了。”
只见一只站在年子曳和雷欧萨身后的大胡子大叔颤颤巍巍地抖着胡子说――“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于是两人只能被迫站在店门外的大街上――因为他们不能太放肆了。之前的那个酒吧事件已经在全城引起了一片小轰动。他们实在太惹人注意了。
可即使是这样,雷欧萨总觉得有年子曳在的地方就是不能太平。
雷欧萨:“介意我掐你一把脖子么?”
年子曳:“别这样,船长。那个老板居然生气得忘了问我们收钱,我可是帮你省了一笔钱呢。”
雷欧萨:“……那还真是谢谢了。”
年子曳:“不客气。”
在年子曳话落的一瞬间,雷欧萨就已经一掌向年子曳的后脑勺拍去。当然,年子曳躲开了,并且在眼角边瞥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被几个小混混拖进了一个暗巷里。
“怎么了?”
雷欧萨顺着年子曳的视线看过去,对此并不以为然。因为太常见了。欺凌弱小、欺善怕恶……以这种最卑鄙、最胆小、最懦弱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种人最为可悲,但是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
原以为年子曳也已经看习惯这样的行为了,但是雷欧萨却是皱眉看着他愣愣地渐渐走近那个小巷子。
“说了多少遍了!没有钱就用你的小酒吧来抵!以前你不是还挺照顾一个东方小子的么?怎么,有钱养他,没钱给我们啊?”
“那是……那是年一直在店里帮忙……啊!”
“谁准你说话了?!”
男人的额头已经被磕破。他的金色胡子也被血水浸染到痕迹,整个人显得异常狼狈。他只是抱着头,不做声。
直到光影昏暗的小巷子角落映出多余一人的身影。
“嗯?”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睁着黑白分明眼睛的少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他的黑发上绑着鲜红色的发带,脸颊白皙,和纯黑色的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叔,我回来了。”
年子曳一眼都没有看那些小混混,而是站在这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男人面前静静道。
男人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他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眼睛里有些浑浊,呼吸也很缓慢。
“年……天哪……”
“嗯。”
“不管怎么样,你如果没钱就离我远一点;如果有就先借我一点。他们……”说着,男人勉强坐起身来,看了那群小混混一眼。
“嗯。”
再次点了点头,年子曳就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然后扔给那群人,“这些是真的。你们可以走了。”
那群人可兴奋坏了,勾肩搭背地就要离开。年子曳却忽然抬头,指着另外一边道,“你们走错了。出口在那边。”
“啊,是么,谢了。”
年子曳看了他们一眼,“不谢。”
刚说完,就听几个拳脚的声音――那群小混混们“光荣牺牲”。
雷欧萨走了出来――“你倒是很会利用资源。明知道我在那里。”
然而雷欧萨还没有抱怨完,就见年子曳居然就拿出了自己私藏的一堆食物,殷勤地捧到那个胡子大叔的面前,眼睛里就差冒星星了――“吃吧,很好吃的。”
混蛋!原来我连一个大胡子大叔都比不上么?!
“哎呀!原来你小子是跟上了大老板了啊!怪不得这么有钱!”
到了以前一直生活着的破旧小酒吧里,年子曳不停环顾着熟悉的景物,任由一边的胡子大叔发着奇怪的感慨。
大叔高兴地呵呵直笑,末了还狠劲拍了拍端坐在一旁的雷欧萨――“大老板啊,谢谢你一直照顾年啊,那小子虽然闷了一点,却是个勤劳的好孩子呀!”
雷欧萨:“是……我也这么觉得。”
“哈哈!是吧!是吧!对了,大老板,你做的什么生意呀?香料?布匹?还是酒水?要是做酒水的,我这里有祖传秘制的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搭个桥啊?到时候我们油水五五分啊!啊哈哈哈……”
雷欧萨(脑电波):……你到底在他面前说了我什么?
年子曳(脑电波):什么也没说。大叔一向喜欢脑补。
“唉……不过现在生意可不好做。”
大叔啃着年子曳送来大鸡腿,一边感叹着,“海盗啊那是越来越猖獗了。听说呀,西班牙那边的艾梅号虽然被抓起来了,但是现在又复活了。我瞧着我们女王抓住的那群瑞鹰号的人迟早也是会逃走的。”
“怎么说?”
“呀,你们不知道么?前天晚上有人想要穿过围墙向牢笼里的瑞鹰号的人送信,结果被捉起来了。今天上午就要行鞭刑。”
雷欧萨不禁和年子曳对视一眼――果然那群新人靠不住!根本不是纯爷们!
“唉!你们去哪里?!”
胡子大叔看着猛然蹦起身的两人,着急地问道。
年子曳:“没什么。”
大叔:……不要用你那张写满了“我要去看我要去看我一定要去看”的表情对我说出这么破碎的谎言好么?!
“大叔,其实我们真的只是想要确认那群海盗会不会重新再来。你知道,这关系了我们的生意状况。”雷欧萨笑着说。
年子曳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如此奸邪的一个人,为什么笑起来这么绅士。几乎所有人在第一眼看见雷欧萨的时候都会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都太天真了……
果然,就见雷欧萨笑着笑着忽然就变了口风,“不过呢,我们最近倒是听闻瑞鹰号的残党要在行刑的那天来劫人。我们很担心,所以想要去看看。对了,大叔,这件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起啊……虽然这些消息是从可靠的人士那里听来的,虽然说出这些消息还能换笔不错的小财,但是……”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的!绝对!”
胡子大叔哈哈一笑,然后忽然绷直了脸,“我说大老板,年叫我叔叔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叫我大叔?你看上去没比我年轻多少啊……”
没比我年轻多少啊……
年轻多少啊……
多少啊……
那一天,雷欧萨受了人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打击。
到达行刑台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被当众鞭打得整个背上全是鲜血了。
而雷欧萨和年子曳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
他们之中自然有人注意到了雷欧萨和年子曳,但是他们也同样清楚――或许不等他们开口,那两个人就会先一步将他们杀死。
他们不仅有这个能力,而且还有这个胆。
所以他们大多也只能一咬牙继续挨打。
而对于雷欧萨和年子曳来说,真是不好意思,他们似乎没有一点内疚――因为之所以会被打,只是因为他们自身能力不够而已。更别说连消息都没有带给雷森他们了。
“你在想什么,船长?”
“我在想,你的那位大叔能把我刚才说的消息带出去么?”
“放心吧。大叔很八卦的,嘴里从来都藏不住东西了。不出两天,一定是满城都知道我们要当场劫人了。只是……船长,这样好么?”
“怎么不好?我先问你,如果你是王国那方,听见了消息说我要来劫人,你会是什么反应?”
年子曳考虑了一会儿道,“不是全军戒备就是觉得……你是在紊乱他们的视线。”
“那就对了。”
雷欧萨微微一笑,“我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能自乱阵脚,这不是很好。而且,我们本来就要劫人。说也是这样,不说也是这样,没有区别。”
说完,雷欧萨就再也没有看台上受刑的人一眼,径直离开了。
这种时候,他们招不招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出一天,全城都轰动了!事实真相从“雷欧萨要亲自来劫人”变为“雷欧萨要一起殉情”再变成“雷欧萨为了救出心爱之人,之后和他一起殉情”,最后的究极版本是“雷欧萨其实爱上了他的一个船员,为了他抛弃霸业,决定救出他后,和他远走天涯”!
雷欧萨:“怎么会变成这样?”
年子曳:“我说过了,大叔们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
而躲在港口边缘的德兰芬在听见了这个版本的消息后,整个人笑得胃抽筋。
不过大概唯一感到这仍是个严肃话题的,或许就只有肖恩那和柳誓他们了。
其实那天的天气也算晴朗,只是阴云有时候会遮掩天光,让城市的上头笼罩了一层很厚重的灰色。
几天之中雷森他们只被喂了仅能维持生命的水和粮食,等他们从牢笼里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可以动弹的力气。即使不将他们束缚,他们也不可能逃走。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即将开始一般,许许多多的人都缓缓靠拢在广场边上。他们不断窃窃私语,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语言,甚至是不同的眼神。
但是雷森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还没有见到真正的死亡,他就不会认输的。瑞鹰号上没有这条法则!
身后隐隐地能听见有人的低鸣,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真是可恶!
“喂!你干什么?!”
负责看守的王国军看着雷森忽然脱离队伍,以为他要逃跑,却不想他竟然绕到后面,对着自己的队友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哭什么哭!我们瑞鹰号里头不需要娘们!滚!”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说过去医院了,现在又去了,所以之前几天么有更新,朕有愧于亲们(抹泪
明天接着有更新,应该会有蛮多字的~
------------
353章
总的来说,雷森就是那种暴躁型男配无疑。
他单纯、一根筋、脾气火爆、热血、有着绝对的蛮力。下手的时候能比年子曳都要来得夸张。当然,他也绝对不是好人。
在年子曳的印象里,他曾经糟蹋了整整三大瓶的红酒――绝对是年子曳这个厨师的死敌!这个浪费能量资源的犯人之一!
但现在年子曳却又觉得,雷森的傻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想象的范围之外了。在他身上简直凝聚了所有喜剧与悲剧的重要元素,浑然天成,不含一丝人工杂质。
果然就见雷森身边的几个王国军一把分开雷森和另外那个被雷森一脚踹倒的船员。
那个抓着雷森的王国士兵一手就将绵软无力的雷森一下子甩到地上!他的头扣在泥土上,抬起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聚不拢视线。
年子曳看见倒在地上的雷森想要开口骂些什么,但是下一秒却被封住了嘴!
感受到雷欧萨握住自己双手的触觉,年子曳几乎不用回头就缓缓放下了自己渐渐要握起的拳头……
“不要轻举妄动。”
“嗯。”
年子曳暗暗应了一声。
整个微微凸起的广场边缘上聚满了前来凑热闹的人。大多数人都带着帽子,低低地说着些什么。他们胆小,他们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广场的旗帜渐渐升起,不远处还扬起稀稀落落的马蹄声,像是在奏乐,又像是在检阅最后的行刑工具。毕竟这里的海盗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瑞鹰号。
曾经在大不列颠发家的海盗们,曾经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团体演变到赏金上百万的大海盗,只要是从小待在这里的人,恐怕都听闻过他们的传说……
而今这个传说却要被王国军生生扼断。
恐怕……在这些群众里,还有他国派过来的探子吧。
“怎么样?周围没有异状?”
肖恩那站在最高层的一处房间内,隔着青灰色的玻璃窗,往下面瞧着。身后是自己的士兵。
“报告长官,暂时没有。”
肖恩那闻言皱了皱眉,“这……”
“这不科学。”
忽然,另有一个声音突兀而起。
不用回头,肖恩那就知道来人是谁?亏得身后的士兵倒是警惕得连随身的剑都给抽了出来,但在发现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跛脚青年时,那剑便又垂下了。
……到底为什么要收剑?!最危险的就是此人了好吧。所以你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小士兵……你懂么懂么懂么?!
柳誓自知自己在肖恩那面前似乎非常不讨喜,但是他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上的?天真……看问题也不细致……”
柳誓缓缓数点着肖恩那的缺点,不等肖恩那爆发就总结道,“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叫人观察了港口,却没有观察港口外的暗礁……如果那里藏有双桅快船,不消一个小时,他们就能冲过来。”
“没有。”
肖恩那紧紧瞪着柳誓,“我叫人查探过了,没有!”
所以才觉得奇怪啊……
雷欧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可能不找帮手呢?
“不,你还漏了一个地方。”
“什么?”
柳誓缓缓回头,看着他,“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港口那边……你难道没有发现过什么新的船老大么?我是说,专门给人卸货装货的那群人。”
“……”
没有!
他真的没有注意过!
年子曳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德兰芬一直躲在港口那边却始终没有被人发现。原本以为那是主角的自带隐藏技能,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诡计。
年子曳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诡计是经验丰富的雷欧萨和德兰芬一起想出来的。
不过即使如此,年子曳还是觉得这次行动的战胜率太过低下。各种原因综合一下的话,就是――鲁莽、无退路……
简而言之就是――极具拼搏精神!
“船长,德兰芬他们过来了么?”
“不知道啊。”
“……那你知道什么?”
雷欧萨眯了眯眼,“我就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再不动手,雷森他们就真的要被烧死了。至于德兰芬……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们。他们来那是他们的义气,他们不来,哪怕我们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也丝毫找不到埋怨的理由。”
雷欧萨忽然扬起一个熟悉的微笑,望着渐渐燃起的火把,“所有一切的苦难,只是因为……我们还太弱小了。”
在这个世界里,不想被毁灭,那就只有使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而台上,王国军们似乎是提前就收到了指令,等到阳光微微倾斜过中央的时候,他们就将雷森、谢罗可还有海芬纳那三个分队队长率先绑在了木头柱子上。
不得不说,这做法极其有冲击性。
让剩下的船员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长被活活烧死。
如果雷欧萨和年子曳在人群中,那效果会加倍。
“哈……真像是那个女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女人?什么女人?”
年子曳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丰富的雷欧萨。
“我们敬爱的女王陛下。”
所以说每个性情古怪的帅哥背后,总有一个性情更加古怪的美女。
比如雷欧萨和安妮。
“嗯……这是一个美女和你表白,结果被你发了好人卡,最后恼羞成怒,誓死要追杀你的凄美故事么?”
年子曳总结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雷欧萨有时候对着年子曳的话语会觉得自己简直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她的目标是你,那就请船长你舍生取义一下,自动投怀送抱,兄弟们就不用死了不是么?”
“……”
雷欧萨当场想要掐死这小子的心都有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没有人敢肯定德兰芬已经埋伏在周围了。他也收不到任何的信号。因为这周围一定分布了不少王国军的眼线。一旦有异动,第一个收到信号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而是那群王国军。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做的,就是计算好时机。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雷欧萨却是缓缓道,“没有用的。她不会放过船上的任何人。包括你。你这个刚来的新人。”
“那该怎么办?”
年子曳苦恼地问道。
他们两个一问一答的样子丝毫没有不协调的地方,就仿佛是两个人在问答今晚吃点什么一样。所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们持有怀疑。
“噢,想活命啊……那就只有拼上命去赌。还有,努力祈祷自己今天运气能好一些吧!”
“行刑!瑞鹰号海盗雷森、谢罗可、海芬纳,三人分别名列级通缉令,赏金达上千金币。今在此据女王诏令行死刑!点火!”
其中一个王国军的士兵站上前,一声大喊,顿时人群响起一阵杂音……
细细的火光刹那间亮起,让人呼吸一窒。
“嘿,海芬纳,谢罗可。我说伙计们,都到现在了,你们都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么?”看着火舌渐渐攀高,雷森微微抬起头来看着身旁的两个人。
“该死的,雷森,你怎么到了现在话还这么多。到现在你还是要和我争是么?你真是太不可爱了。太不可爱了……”
海芬纳的状况是三人之中最差的。
因为他连基本的伤势都还没有完全养好,现在又被关进了地牢,湿气一重,旧伤早在几天前就复发了起来。
“我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在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念年做的苹果派。糟了,我一定是被那小子给养叼了。你说上帝会不会特嫌弃我?”
谢罗可笑着苦恼道。
开始热起来了……火势沿着木头的柱子很快就爬了上来。比想象中更加鲜艳的火光,比想象中更加凄零的下场……反正这辈子如果不做海盗,那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当成蛆一般被人踩死的,幸好畅快过一回。
真是无比幸运。
他娘的无比幸运啊。
“啊――”
嗯?什么声音?难道已经烧到脸上了?所以样子太惨,围观的人觉得恶心跳起来尖叫了?哈哈,真是好玩……
“喂……喂……喂,雷森,醒醒!”
恍惚中,为什么就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的熟悉呢……还带着一种……极其欠揍的感觉……带有这种特殊感觉的人,拥有一个特定的名字――
“年子曳?”
雷森恍恍惚惚中就见年子曳的万年面瘫脸撑大在自己眼前,然后在漫天的喊声和火光中,极其淡定地轻声道――“嗯。”
嗯个屁啊!你给我认真一点啊!
劫囚也请给我带着你的职业素养啊!
“嗯,雷森,你们都不会死的。”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内心咆哮。雷森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自己的双眼,然后看着已经背过身去的年子曳。
他的身上有些血迹,声音却依然淡淡的。有着奇怪的……镇定人心的感觉。
------------
363章
按照穿越界的行业规定,不是每个人穿越人士都应该有自己的外挂么?
为什么他就没有呢?
年子曳认真地想着,一边挥过弯刀。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给雷森他们每个人来根菠菜,一吃就能量百倍。
毕竟……就现在的情势来说——不出意外,他和雷欧萨两个人很快就会精疲力竭。然后……没有然后,然后他们就都会跟着大家一起陪葬了。
所以说,他最讨厌海盗了!
“笨蛋!不要轻敌!”
广场上配备的王国士兵人数并不多。一队在行刑台上,一队则围绕着广场边缘。
说实话,这样的敌对人数,雷欧萨阿和年子曳都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但是他们都没有那样天真。这里人数不多,那就代表了,他们根本就在守株待兔。
真正的后备军都在后头呢!
年子曳的挥刀角度和动作较之以前更加凌厉、精准了。但即使是以前的年子曳,也能一瞬间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其中就包括了之前在西班牙的盛宴上看过年子曳的王国士兵。
在年子曳跃上行刑台,扯下自己的发带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那个瑞鹰号船长一直待在身边的少年。有着以一敌百的力量的少年。
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队友们冲上去就要向着那名拔剑的时候,那绝对是够震撼的!撒丫子就扯住他们!
可是为时已晚,或者说,少年的出手太快——离得近的几人都已经被砍到了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有人愣住了,可是年子曳却没有。
他甚至已经用左手抽出了马靴里的匕首,右手持刀,左手握刃,生生地为雷森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只要还想活下去的。哪怕用爬的也要给我爬出去。爬不出去的,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不对啊!问题是我们爬出去了,还是会被杀回来的啊!”
雷森简直要无力咆哮了。
“别这样说嘛,阿年已经很努力了。小家伙除了做饭还能这样拼命,真是难能可贵。”——谢罗可。
喂喂喂!你的感叹重点不对吧!
“谢罗可,你的重点应该是,什么时候阿年居然也学会站在我们头上指手画脚了?嗯……你要知道,单单一个苹果派是买通不了我们的。”——海芬纳。
……你们真的够了!
在雷森他们三个人的身边,已经有不少船员开始拖着疲惫无力的身体开始向空场处走去。他们有些几乎已经辨别不清方向了。
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质疑年子曳所说的话。
因为在年子曳之后,雷欧萨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你们尽量逃出去!不必担心!因为我们还有后盾!”
后盾?什么后盾?
所有人都疑惑着,直到发现港口忽然着了火。
在一片慌乱中,一支海盗船鹤立鸡群——它大大方方地扬起了自己的旗帜:艾梅号。再也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海上最强大的两支海盗团。
瑞鹰号和艾梅号。
因为所属不同的海域,所以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曾经有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联手了——那必定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力量!
“嘭——”的一声响!港口的上方忽然爆裂开一声巨大的火枪声响!
那不是一般的火枪。
是特质的大型号火枪——整个大不列颠和西班牙都只有十支同样型号的。材质非常稀有结实,并不是只有钱才能得到的。
而能够拥有它的人便绝对不能小觑!
“……”
临窗看着下面动静的肖恩那,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西班牙那边根本没有理由去帮助瑞鹰号!为什么?
按照德兰芬的性子来说,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做这种事情——那么危险,根本没有回报!等等……没有回报?难道雷欧萨答应了他什么?
可是也说不通啊……现在的德兰芬什么东西都有,雷欧萨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德兰芬去拼命的呢?
一瞬间,肖恩那便将自己的视线转向了还靠在一边的柳誓身上。
肖恩那却发现那个东方男人居然一点惊讶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挑着一边的眉毛,紧紧地盯着广场中央——他一直在盯着年子曳。
“你……事先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和陛下?!”
肖恩那有些失控地抓住柳誓的衣领,差一点就将他提了起来。
“我的确知道,可我为什么要将我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呢?陛下也从未这样要求过我,我只需说出我觉得必要的东西就行了。”
柳誓虽然腿部行动不方便,但还是很用力地将自己从肖恩那的手里给拽了回来。他的衣服被弄皱了,俨然就像是当初被安妮刚捡回来的狼狈样子。
是的,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连正常的平民都不算。
他只是个乞丐而已。
在肖恩那的眼里,这个男人的脑子再怎么好使,他也只是个乞丐而已。
“因为有一个人我不太像让他死。以他的能力,他可以逃出去的。只要他逃出去了,只要雷欧萨和年子曳逃不了,其他的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柳誓吃力地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回头,“还有,你不要乱碰我!我会忍不住厌恶你的。在我们还要联手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产生这样的情绪。”
“德兰芬也好,哪怕现在西班牙的那个年轻国王在这里也好,都无所谓。我想要回去,回到我的那个世界里去。你们全都不会明白的!”
柳誓缓缓蹲下,再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声音低沉。
你们全都不会明白的——在我的眼里,你们都只是一群死人而已。历史上的死人罢了。
除了年子曳。
只要年子曳也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船长!我们后面的海道被封住了!”
艾梅号上,德兰芬并没有打算前去亲自支援雷欧萨和年子曳——开玩笑,那些大不列颠的王国军也不是什么善茬。听说雷欧萨就是从里面出来的,其人品可见一斑。
那是他们的船员,由他们去拼命就好了。
“知道了。那是当然的吧。大不列颠的士兵又不是傻子。”
反正自己只要完成那该死的托安吩咐的事情就好——“何况……连这些小喽啰都不能搞定,那雷欧萨也输得太难看了。”
船员甲:船长……那是有专业战斗素质的王国军,真的不是什么小喽啰。请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们只需要将他们的后路清理干净就行。所有追着瑞鹰号的人出来的王国军都击毙!还有,瑞鹰号的人上来就每人给把匕首。如果情形不对,就先不要管他们。先杀敌再说!保船再说!”
“是!”
“船长!不好了!”
德兰芬闭眼忍住火气道,“又怎么了?!”
“休斯不见了!”
“……什么?”
“休斯不见了!估计……如果没错的话……”
还没等那人的推论说完,德兰芬就一脚踹飞座椅——“休斯那臭小子肯定是偷偷地跟着年子曳跑了!混蛋!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把他抓回来!”
然而这回,却没有人说话——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写了这样的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战斗的耐力这点来说,年子曳还是很佩服雷欧萨的。
雷欧萨之前就和年子曳制定了两个人轮回战斗的模式——最初是年子曳用灵巧的动作扰乱现场,一刀惊艳之下,年子曳的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但是他的缺点就是没有后续之力。
而当王国军开始集合援军渐渐镇定下来的时候,年子曳的败势就开始显现。
而与此同时,瑞鹰号的人已经有不少开始互相搀扶着逃离现场了。
“年!你下去!”
一直躲在暗处的雷欧萨终于露脸了。
他本身并没有固定的武器。年子曳几乎见过他玩过所有的兵器,包括火枪。简直就是武器时代的全能型人才。所有雷欧萨在喊完这句后,只是将年子曳掩在身后,然后直接赤手空拳地干掉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顺势夺过他的剑,便砍杀了起来。
“啊——是船长!真的是船长!”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于是整个广场的人都震惊了——无论是瑞鹰号的船员还是王国军们,或是一般的平民都凑着脑袋往这边看过来。
“雷欧萨……终于出现了呢……真的出现了啊……”
在城堡的另一个高处的房间里,安妮也同样俯瞰着广场中央。她的表情有些欣喜,又带着一股疯狂,恨不得将视线里的雷欧萨捏在手里。然后砍断双手和双腿,这样他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不过现在……他也逃不出去。
就在年子曳大口喘息着坐在地上,间或顺手砍翻一两个来袭的人,顺便感叹着雷欧萨实力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那些王国军竟然不再追赶那些逃离的船员了。反而对着他和雷欧萨这边蜂拥而来。
搞什么?虽然这样正合他们的意,但是……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全体听令!无需再追赶瑞鹰号的其他船员!现在的命令是活捉瑞鹰号的雷欧萨!对了,至于他身边的那个小少年就随便,杀了也无妨。”
安妮忽然打开窗户,对着下面的人大声道。
几乎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这个貌若纯良无害的女王陛下。她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是微笑着的,她的视线只对着一个人,那就是脸色越来越差的雷欧萨。
“雷欧萨,现在不接受投降噢。”
年子曳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才是见到了真正的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我忽然发现船长还挺受欢迎的呢……(喂!
另外,感谢四方藤的地雷~o(n_n)o
------------
373章
休斯一直只身一人躲在广场边缘外的一个小角落里。
他的手上还拿着前天早上年子曳给他留下的芝士蛋糕。他很喜欢年子曳,以至于德兰芬很早之前就警告他,要离年子曳那种危险分子远一点。
但休斯实在不明白,年子曳到底危险在哪里。
德兰芬是这么跟他解释的――“他是很危险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其实在设一个局,先是让你渐渐迷上吃芝士蛋糕,然后某一天忽然消失,接着你就欲罢不能了。这时候,他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听他的!不然他就会不给你蛋糕吃!”
最后,德兰芬似乎入戏颇深,感叹道,“他真是邪恶……”
休斯:“……”
当然,对于这番言论,休斯几乎就没听懂,只看见自家哥哥手舞足蹈以后就飞奔而走了。估计想到了什么又去找雷欧萨拼命了。
自从艾梅号重新回到德兰芬手里后,船上所有的人就又开始对他恭恭敬敬的。这让他又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他甚至有些害怕。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除了哥哥,还有年子曳。
其实那天来救他的时候,休斯注视更多是年子曳,而不是德兰芬。
跟着他有肉吃。
这个观念已经深深地驻扎在休斯的脑海中了。
在休斯的小脑子里有这样的两个公式――德兰芬=哥哥=会保护他。年子曳=哥哥=会保护他=会给他吃的=很重要的人。
至于有多么重要,反正……比便宜的德兰芬哥哥更加重要就是了。
所以当休斯发现年子曳跟着雷欧萨出去,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的时候,他着急了。而且有点生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其实平时也没多少人会去关注他。他就偷偷地下了船。
哥哥是不是救人专门行动小队的?
看见年子曳冲到很大的台上开始砍人的时候,休斯如此疑惑地想着。他啃掉了最后一口的蛋糕,然后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年子曳的身影,全身都处于绝对的战斗状态。
他也是一个海盗呢。
他也会杀人。
可是就在休斯看着年子曳喘息声已经紊乱,准备出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一直待在年子曳身边的奇怪船长又出现了!
他将年子曳换下后,便开始了绝对优势下的单方面打击。
休斯很老实地承认,这个男人比起自己的蛮力来,战斗时的动作的确优雅得多。可是德兰芬哥哥曾经说过,杀戮就是杀戮,不分上下。
人潮从自己的两边急速地褪去――无数的人抢着要离开这现场。并不是因为太血腥,而且因为太残忍。
没有退路的两个人以一敌百,明明看不见希望,却还是不能退下。
而前头,大大的城堡里,一个漂亮的女人探出了身,笑得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女王都是这样的么?为什么童话故事和现实差距这么大?
“喂……”
休斯好像听见有人在喊些什么,但他没有在意。
“喂!”
终于,那人扯住了自己。
“喂!怪力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休斯回头就看见那个曾经用绳子绑住自己的人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虽然他和年子曳是一伙的,但休斯就是有点害怕他。
“喂,干嘛不说话……”
雷森连说话都有些无力,只好半靠在休斯身边,问他。却见这个小胖子呆呆地站在,一脸惶恐地瞧着自己。
搞什么啊?
好不容易将他送回了艾梅号,怎么又跑出来了?德兰芬还真是苦逼。
“你在这里干什么?用生命吃蛋糕么?”
雷森指了指休斯嘴边的蛋糕渣,一脸无奈,“既然这回是德兰芬来帮忙的,那我就不能丢下你。不然德兰芬那家伙一个不高兴,说不定把我们都丢回来了。那可惨了。”
“我……是来帮哥哥的。”
“什么?你说年?”
“德兰芬哥哥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地抢过来。”
雷森:“……虽然我不反对这句话。但是对于德兰芬从小对你的教导形式,我还是持怀疑的态度的。”
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雷森就发现原本在身后追赶的王国军都在一瞬间撤退了!
“怎么回事?!”
“船长,如果我死了,就都是你害的。”
原本靠在一边休息的年子曳此时也不得不重新举起自己的弯刀和匕首,与雷欧萨背靠背奋战。
因为女王的一声令下,几乎全部的士兵都开始将战斗的矛头对准了他们两个。
他们不是机器,真的只是普通的人罢了。
没有外挂,没有金手指。
有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的狠劲。但这些,迟早会因为后继无力而被渐渐消磨殆尽的……
“不要再说话了。”
雷欧萨难得没有回应年子曳,因为他现在承担了大部分的攻击――年子曳的体力根本还没有回复完全,他还跟不上节奏。
“要是缺胳膊断腿了该怎么办?”
年子曳喃喃道。
“我养你。”
“真的?”
“真的!所以说!你给我闭嘴行不行!浪费体力!你想死得更快么?!”
雷欧萨挥刀之下匆匆瞥了一眼身后的年子曳――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左臂上已经受了重伤,鲜血从伤口里不断地冒出来,染红了整个袖管。
就这样……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的说笑?!
这个臭小子……
其实在这样被群殴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不受伤的,也就只有像雷欧萨和德兰芬那样的变态了。加上先前用尽的体力,年子曳一不留神就被砍伤了手臂!
但幸好是不常用的左手。
不过即使是这样,原本用左手辅助握着的匕首,也已经不能用了。
年子曳第一次觉得害怕。
他很怕他再一个不留神,被砍伤的再也不是手臂,而是整个后背了。到时候绝对会死的。会死的……
“啊――”
忽然,年子曳觉得自己的伤口被人狠狠掐住了。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回头竟然发现雷欧萨有些发怒的脸近在眼前――
“谁允许你放弃的?!”
因为失血过多而神智涣散,却在猛然之间被拉回――年子曳愣愣地看着雷欧萨另一手夺过自己的匕首,双手齐上,比正统的二刀流更加嚣张肆意的动作!就这样在人群中艰难地掩护着年子曳渐渐倒退……
总觉得和雷欧萨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在战斗。
好累啊。
为什么以前的时候这么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是这么累?或许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时候就应该死掉的。
曾经有人就是这样说的――拼命诅咒自己去死。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应的?
……将他毫不留情地给推下了大楼呢。
那么高的地方。风也很大。那个人一定是死了。被自己杀死了。
可是现在想来,那个人长什么样,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好累啊。
不想再杀人了。
这不是网游在打怪升级啊。这是滚烫的鲜血。是真实存在的。这里没有重新来过,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没有其他了。
“雷欧萨……”
雷欧萨正拼命抵挡着一拨又一拨的攻击――因为那些士兵接到了命令,只能活捉他不能杀死他。所以士兵们的动作都没有紧逼。
所以雷欧萨得以到现在还在苦苦支撑。然而,他还是听见了那声微弱的声音――年子曳的声音?
“雷欧萨。”
雷欧萨忽然就觉得不对劲,可是等回过头去的时候,仍然迟了半步。年子曳扑过来的时候依旧被人从后砍了一条鲜红的痕迹!尽管雷欧萨反应迅速地抱着年子曳就跳开,但是年子曳的背上仍然被划了一刀。
不是很深,但是鲜血流得很快。
再不冲出去……年子曳一定会流血过多的。
“哪里来的小子?!他是疯了么?!嘿!谁来把他拉下去!是一般平民么?还是那群海盗的同伙?!”
“啊――”
没有再多的话了,因为其他所有的惊奇声和呼喊声都被埋没在休斯的拳头下了。
“船长!你不是只要待在艾梅号上的么?!船长!现在那边太危险了!”
艾梅号上的船员扑在船甲板上看着跳跃下船后就开始飞奔的德兰芬。
“不用管我!你们先吃!记得给我留一点蓝莓果酱!”
船员甲:“……不,船长,你完全弄错我的重点了。”
“德兰芬……”
雷森他们好不容易在混乱的人群里拼命挤到港口边,却是见德兰芬朝着反方向准备冲到广场上。
“正好!你们有看见休斯那小子么?!”
德兰芬一看是瑞鹰号的家伙们,立刻撒丫子冲过去一把抓住雷森的肩膀,拼命地摇晃着雷森的肩膀。
“德兰芬……你住手啊……雷森快被你弄死了……”
一旁的海芬纳看不下去了,只好扯着德兰芬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的弟弟……不就在那里么?”
谢罗可淡淡地开口,再淡淡地伸出一根手指,最后淡淡地指了指那个被围攻已久的广场中央。之后总觉了一句――“小胖哥真给力。”
德兰芬顺着谢罗可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休斯!你这个臭小子!快给我下来!”
谢罗可:“呃……不是我想打击你,德兰芬。从这里到广场中央,似乎……距离很远。是个人,都听不见你的声音。”
事实上,休斯的确听不见。
就连雷欧萨也没有听见。
因为年子曳已经晕过去了――他浑身是血。
雷欧萨不是没有见过年子曳浑身浴血的样子,但那也是别人的血。可这次不一样,年子曳伤口上的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不容易愈合伤口的体质。
这个家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么?
雷欧萨将年子曳放到自己的怀里,让他的脑袋枕着自己的肩膀,自己一只手揽着他坐在地上,另一只手却是丝毫不留情地依旧挥舞着利剑!
没有人因为这个海盗头子坐到了地上,只有一只手可以着力而小看了他。
因为王国军们发现,自从那个瘦小的东方少年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以后,不仅出现了一个出招极其毒辣的胖小子,并且……雷欧萨出手也再也没有顾忌。
之前最多伤人手脚。
而现在――只要冲上去的,没有一个生还。
而在另一边,则是一个疯狂挥舞着拳头的怪力小子!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哪怕是持有冷兵器,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因为――“快去报告长官!这里有个怪物!他在徒手撕扯尸体!他疯了!请求撤退!”
“怪物?你们说谁是怪物?啊?”
还不等那个士兵奔走相告,他就忽然整个人几乎腾空而起,狠狠地摔在了另外几个队友的身上――“我家弟弟怎么会是怪物呢?!他顶多就是变态了一点而已!”
他已经不是“而已”了好嘛!
不过没有人敢在这个男人面前如此咆哮。
因为大不列颠的王国军们大多都记得全欧洲两个最高悬赏令上的人像――其中一个正坐在那边,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回,不止一人开始嘶喊――“报告长官!又出现新的敌人!预测攻击力超过1000点!请求支援!”
“支援?”
德兰芬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看着他们,然后对着一边的休斯使了个眼色,“即使支援的人真的过来了,那下场也只有一个――”
视线回转――大家都随着德兰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休斯正一巴掌扇开从背后偷袭的一人,另一手夺过刀剑就向着马鞍上的士兵投掷了过去!
“是被扇还是被刺,你们可以选一个。”
“……”
不对啊!我们才是人多势众的那一方才对啊!这种奇怪的威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双更~第二更稍候~还在码~
------------
383章
年子曳仍然听得见周围的声音――像是休斯发狂时才会发出的挣扎声,像是无数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他手下倒下时发出的呻吟,像是雷欧萨因为用力而发出的喘息声,还有……远处一个人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用中文叫的全名。
可是眼睛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前的有白色的光斑在渐渐逼近……
很久之前的记忆像是一万头草泥马一般地朝他涌来――闹得他脑仁疼。
“年子曳!拜托!你也给我认真学一下好不好?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好了好了,借你抄就是了。对了,明天有球赛,一起去?”
好。
明明是想这么回应的,可是喉咙却是硬生生被卡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前的绿荫也晃得人睁不开眼,连那个说话的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了。
“卧槽!那是老子的fc!年子曳你吃完了,我吃什么?!”
脾气真不好。
年子曳不满地想要如此说道。可是依然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就选择了不出声,就这样默默地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不断传来。直到这聒噪的声音因为一句话而低沉了下来――
“年子曳,我妈死了。可是肇事者逃逸了。”
为什么?
“有人在包庇那个肇事者。你知道么?那个包庇的人是谁你知道么?居然他妈的是你家里的人!不要和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年子曳!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我都照顾着你,你就是这么来回答我的?”
……
“那你给我去死好了。”
去死?
为什么我要去死?!死的为什么不是家里的那群人?为什么不是你这个混蛋?!以为你一直了解我的!骗子!你这个骗子!
一片阴影中,年子曳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也就在这时,身前的人终于回过头来,他依旧指着自己说――“年子曳,你这个废物。既然什么都做不到,那你就给我去死好了。”
而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缓缓将手放到那个人背后,轻轻地趁其不备用力推了一把。那幢楼很高,天台上的风也很大,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天空下――
“柳誓,如果你不够坚强,不能接受这一切,那就让我帮你结束吧。”
“年子曳,过了那么久。你还是这么废。那天有本事弄死我,为什么现在没本事站起来?”
天还是大不列颠下的天,人也还是在疯狂地战斗着。甚至有鲜血迸溅到年子曳的脸上――他还是没有回去。
因为回不去了。
他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回不去了。
身边的雷欧萨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而是面对着渐渐现出颓势的王国军们,联合德兰芬和休斯进行乘胜追击――他们必须要一鼓作气打乱王国军!因为等到他们有其他行动策划的时候,那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而现在,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哪怕逃出去的只有有限的几个人也是好的。
而年子曳的周围早就已经没有了王国军的窥视。估计是被雷欧萨给全部干掉了。所以此时,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年子曳这边。
年子曳缓缓抬起头,看着依稀熟悉的面容,两眼无神,“柳誓?”
为什么长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不是他变了,而是自己自主篡改了记忆吧。硬生生用这里的事物将柳誓的样子全都抹杀掉了。
还真是残忍。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很晕,浑身没有力气?”
柳誓蹲下来看着躺在地上仍然在流血的年子曳――他得承认,即使是这个世界的年子曳依然和以前一样,长得很漂亮。性格也一样,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冷血,淡漠,但其实孤独的要命,逞强的要命,倔强的要命……
“不知道,好像……没有感觉了。”
年子曳愣愣地说。
“还想活下去么?”
柳誓拾起年子曳身边的弯刀,缓缓举起来。
“……”
“不说话?还是说不动话了?和你说件事……我妈以前很喜欢你,你来我家的时候,我妈总是会加菜。还悄悄和我说,要对你好一点,因为你总是不爱笑,我妈很担心。你一直以为小时候我妈塞给你的糖,我也有份对么?其实我没有。不过我不羡慕你,我同情你。”
“柳誓,我……”
“嘘,不要再说话了。你的脸色好苍白。”
柳誓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年子曳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但他仍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
“曾经……我把你保护得那么好……我没有后悔过……我后悔的是,没有教你,每个人对生命的热衷。这回……我一定要教会你……”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东方男人会出现在下面?!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当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广场中央的那三个强悍的男人身上的时候,肖恩那也不例外,他也同样被那三个人惊人的战斗力给吓到了。
原来……差距有这么多……原来……以前的时候,自己并非只差了雷欧萨一点,而根本就是他在隐藏实力!
肖恩那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于是视线就瞥过了一下角落。一瞥之下竟然发现那个东方男人居然在下面,而且――
他正对着瑞鹰号上的年子曳举着弯刀!
不行!不能让他现在就杀人!雷欧萨一定会扑过来的!到时候,整盘计划就全泡汤了!
“快!传令下去!拦下那个东方男人!”
可是事实证明,肖恩那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休斯是第一个发现年子曳的情况不对劲的人。然而他冲不过去,因为他一出手就是将人狠狠揍到地上。
墙板处甚至都微微有了裂缝!
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德兰芬在身旁,现在的休斯早已经暴走了!
“哥哥……”
当休斯以难耐的声音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雷欧萨和德兰芬同时向身后的年子曳看去――而他们所看见的情景正是柳誓哭得崩溃,但是手上的刀却是稳稳地举起的样子。
“年!”
所有人的身影都在一瞬间拉长,就连周围的喊声和火药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年子曳意识残存的最后时刻,听见的就只有雷欧萨喊自己的声音。
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也一点都不想哭。
他只是觉得遗憾――因为他这次,是真的不想死。
“喂,你说,万一他一晕不起了该怎么办?”
“船长说他之所以血流不止就是因为身体素质不好,瞧瞧这小身板。一晕不起什么的还真的有很大的几率。”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苹果派该怎么办?”
能说出这种大胆创新、极富改革建设性语言的人,除了瑞鹰号上的三傻队长,别无他人。他们到底是想怎么样啊?到死都念着苹果派……
年子曳一阵无力地睁开眼睛,微微歪过脑袋――“喂……你们真是够了。”
“……”
而此时的雷森三人都被年子曳的忽然醒转给吓了一大跳――其中反应最夸张的雷森已经蹦蹦跳跳着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哎哟喂!年那小子居然真的活过来了!我的上帝耶稣玛利亚啊!”
“年,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罗可立马冲到年子曳的床边,问道。
年子曳:“不怎么样,你的苹果派这一段时间是不可能有了。”
谢罗可:“呃……虽然很感谢你的回答,但是……你好像搞错了我的重点。”
“你们都走开,放开年,让我来!”
说着,另一边的海芬纳就凑了上来,一把挤开谢罗可,坐在年子曳的床边。考虑了一会儿,海芬纳忽然伸出自己的三个指头,对着年子曳说,“这是几?”
“……”
“哎呀,情况有点糟糕啊。那……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
“完了……不过我们不能气馁。你叫什么名字?”
“海芬纳,他现在是需要休养,不是需要补脑。”――吐槽精准度再次上升的谢罗可。
一阵闹哄哄后,年子曳缓缓调转视线,望着天花板――天花板离得很近,床边是矮烛,照亮了四周木质暗色的舱面。身下的床随着波涛而有些微微摇晃。
很显然,这里已经是在船上了。
昏昏暗暗间,年子曳想起了在大不列颠时最后的情景,于是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这里是我们的船?”
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喉咙的干涸而显得声音有些粗哑。
“对!这里已经是我们的瑞鹰号了!只要在这里,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那……船长呢?”
“他在外面。”
“外面?”
“嗯。他也没事,我们所有人受的伤都比你轻!你就好好躺着吧!”
“等……等等……还有一个人。柳呢?”
话落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有些莫名的寂静。然后,还是谢罗可率先开口了――“反正现在雷森不在……你问这话,你是想亲自处置他么?他被关在了地下室里。”
地下室?!
这么说……雷欧萨和德兰芬真的带着他们逃了出去?!自己不但被救下没有死,而且……连柳誓都被他们给抓过来了?!
“……是怎么做到的?”
年子曳第一次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谢罗可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其实现在说起来,我们并非已经顺利逃脱了。我们现在仍在大不列颠的一个暗礁处躲着。这几天以内,如果王国军追来了,我们还是要开战的!你就好好养伤吧,你这样是不可能成为战斗力的。”
直到很久之后,年子曳才知道。那天自己是被雷欧萨给救下的――并且雷欧萨还生生挨了柳誓那一刀。那刀本来是要看在自己身上的。
只是这一切也只是听说罢了。
因为自己当时早已经昏迷了。
至于他们三个是如何闯出去的……那就要去问德兰芬和休斯了。
艾梅号的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天的最终阶段是直接以艾梅号发射了一枚巨大火药而结束的――差点炸平了整个中央广场。
据说最后德兰芬临走时,还对着被炮轰得狼狈不堪的王国军们说了这样的一句话――“怎么办,看着这个坑,好想撒泡尿在里面啊。”
然后……然后德兰芬就被大不列颠的王族评为了年度最讨厌的人物。没有之一。
而在外面的船甲板上,则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象。
因为艾梅号被盯上了,所以德兰芬只让几个人留守在艾梅号上,剩下的人都跟着他一起爬上了瑞鹰号。从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那个幸福得呀……
鉴于两船人的多次合作,几个船员之间倒也培养起了不错的感情。
没事的时候就喝酒聊女人,还有那场动人心魄的战役。
在他们的嘴里说来,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我家船长那才是纯爷们!以一敌百、横扫千军!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所以当众人都乐呵呵的时候,忽见雷森笑得一脸花痴地蹦出来,报告着年子曳醒来的好消息时,众人也都沸腾了起来――啊!那个强悍的东方小子啊!知道!那也是一纯爷们、真汉子啊!
“是么……”
让雷森有些惊讶的是,反倒是自家船长的反应有些冷淡。
雷欧萨不知何时起也喜欢站在船头的最高处,以前那是年子曳最喜欢的地方。此时却被他给占据了。
海风微微吹来,雷欧萨安静得席地而坐,上半身□着,仍然绑着显眼的白色绷带。血已经不流了,但是整个人却是忽然沉默了许多。异色的双瞳微微眯着,流露出一丝忧郁,却在回头的时刻暗含杀戮后的锐气。
这是什么?
这才是王者的真正霸气啊!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不愧是我们家船长!浑身上下都是王八之气啊!
就在雷森默默感叹的时候,雷欧萨真实的内心活动却是这样的――糟了……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为什么在听说年子曳那臭小子醒来的时候居然这么高兴和兴奋?还有……那天我为什么那么冲动?!居然给那小子挡刀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这一定只是因为我是个优秀的、负责人的好船长。
“嘿,你不去看看你的人?”
坐在雷欧萨身旁的德兰芬一边喝着酒,一边用肩膀撞了一下雷欧萨――这家伙最近怎么了?
可就在这时,却见雷欧萨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他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德兰芬一眼,模样优雅,仿佛受伤绑着绷带的半裸男和他全无关系似的――“瑞鹰号的事你就不需要操心了。还有……你喝的,似乎是我藏在地下室的陈年佳酿。”
“啊……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啊哈哈哈……”
雷欧萨遗憾地看了一眼那瓶酒,然后起身离去。
与角落里蹲坐着的休斯擦肩而过的时候,休斯忽然站起来,指着雷欧萨的背影向德兰芬问道――“德兰芬哥哥,他是不是也喜欢哥哥?”
“你说年子曳?”德兰芬喝酒的动作忽然一顿,一愣之后随即就扯过休斯的大脑袋――“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也’?!你这个臭小子!”
舱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嘈杂的声音,年子曳敏感地微微皱眉。而后木门又被轻轻地合上,声音又被隔绝在外了。
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一些,海芬纳和谢罗可给他喂了一些水和容易消化的食物就出去了。而现在进来的人,不用猜就知道――“船长?”
“嗯。”
雷欧萨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紧张,所以只是用平淡的语言和动作代替了这份焦躁。他走到年子曳的床前,在看见年子曳右脸上那有些碍眼的伤疤时,便有些不悦。
似乎感受到了雷欧萨在注意哪里。
年子曳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这样会不会显得比以前要有男人味一点?”
“……你是白痴么?”
雷欧萨恨不得上前就把年子曳给剥皮了,但他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将蜡芯剪了剪,让火光更加明亮了一点,雷欧萨忍不住身后摸了摸年子曳的额头,视线一直停驻在年子曳的双眼上。
他的眼睛还是这样漆黑、清澈,但是已经染上了一些不解和悔恨。
“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如果说不出来,那就写下来,我会给你一个带锁的箱子。如果你也写不下来……你可以等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说给我听。我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船长……”
“嗯?”
“你最近是不是爱情童话故事看多了?”
“……”
雷欧萨觉得――自己人生的第一次表白大概是失败了。
正当他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对此表示不屑的时候,却听年子曳缓缓道,“船长,我们既然还没有脱离危险,那么,你知道下次王国军大概会什么时候来攻击并且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攻击么?”
雷欧萨挑着眉看他。
“如果……”年子曳顿了顿,然后抬头看着雷欧萨,“如果船长你也拿不准主意的话,可以让我进入关押的地下室见一见那个东方男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我好忧桑……因为不知从何下笔才能让亲们感觉比较顺一点~不知成功与否??
另外,船长有话要说:
雷欧萨:我的深情告白无疾而终了(跪地状)。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
39章
“雷森。”
在一群嘻嘻哈哈的人群中,平时最闹腾的雷森此时居然发起了呆。
走神的瞬间毫无预兆,配合呆滞的眼神和无目的性的闪烁,俨然一沉思状的脑残儿童。
此时脑残儿童并没有发现海芬纳的视线,反而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只是在海芬纳看来,雷森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地下室上,而只是抬头望天。
听见海芬纳的声音,雷森只是回过头去看他。
雷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粗粗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从小和雷森一起长大的海芬纳却知道雷森的样子是不对劲的。
“生气?”
海芬纳来到雷森身旁,指的自然是还被关在地下室里的那位。
“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雷森反问了一句,然后又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喃喃道,“对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严格来说,柳誓和雷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比起瑞鹰号上的伙伴们,柳誓这个人对于雷森来说真的……真的不是很重要。
所以应该对这个东方男人漠不关心么?反正也是个奸细。
可是这种“反正”是建立在理论上的吧。
按照雷森这个二货通常的思维来说,感情更占绝对力量吧?
海芬纳看着还是皱眉发呆的雷森并不说话。
而他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年子曳已经跟着雷欧萨来到了地下室。
对于年子曳的这种要求,说实话,雷欧萨应该是要拒绝的,但是年子曳难得那样认真地看着他,表情有些空洞,音调也有些微微颤抖。
于是在雷欧萨表示自己必须跟随在侧的时候,年子曳一边走着一边嘟嘟囔囔道――“我看上去这么不经杀么……也不知道是谁身上还绑着一带子呢……”
绑带子的雷欧萨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这个臭小子,自己给当护卫他还不乐意了!真想往他脑门上抽一巴掌……
来到了地下室,光线便一下子黯然了许多,因为靠近底下,所以四周显得特别阴冷,连火光都照亮不了黑铜色的甲板。
雷欧萨将看守在地下室周围的人调走,然后亲自一把推开了大门。
“哐啷――”的一声清冷的声音爆炸在底下空旷的空间里,于是年子曳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柳誓。
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蜷缩在角落里。
因为这里太冷了。
而他还没有死。
年子曳走近他,柳誓也感受到了动静,于是也抬起脸来看他。
雷欧萨原本都已经绷紧了身子,只要那个男人有所动作就立马将年子曳护在身后,可是让雷欧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对视着,然后柳誓率先笑了起来。
“居然没杀死你……”
柳誓笑着看着他,可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不过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那时候你死了,还不如不死。”
年子曳直接坐在了他面前,然后仔仔细细地替他清理起伤口。在地下室里柳誓并没有受到虐待,这些伤是在广场上留下的,是年子曳挣扎的时候划伤他的。
“那还真是糟糕,我们两个都没有死。”
柳誓扯过他手上的东西,然后狠狠擦着自己的伤口,叫也不叫一声。
年子曳看着他粗鲁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然后看着柳誓伤口上的血越流越多……
雷欧萨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听不懂他们之间讲的是什么语言,家乡话?只是在一会儿之后,年子曳和柳誓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站了起来。
在此期间,年子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对方粗暴地清理自己的伤口,然后血流了许多,还沾上了年子曳的脸。
很诡异。
“船长,我们走吧。”
“这就好了?”
雷欧萨有些疑惑。
“嗯。”
年子曳继续向前走,顿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身后的雷欧萨问道,“船长,厨房里还有多的面包和果汁么?”
“你饿了?面包是有的,但是果汁就不多了吧,现在是紧张时期,船上又这么多的人,不过如果你想喝,倒是无所谓。”
“不是我。”
“嗯?那是谁?”
“地下室的那个。”
闻言,雷欧萨顿住了脚步――“你说什么?你刚才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有很多关于女王的情报,而且脑子很好。船长,这些你都知道吧?”
年子曳用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雷欧萨。
雷欧萨不置可否。
“而且……从一开始船长你就并不打算杀了他,那是因为他是有利用价值的,不是么?但是你又担心因为我的原因而不得不对他动手,所以一直没有将他拿到台面上来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让他自己归顺我们这边就好了。”
雷欧萨脸色有些阴郁。
那边的年子曳今天似乎有些失常,继续念叨――“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现在正在下面想对策。这是他取得大家信任的第一步,那就是想方设法帮助我们逃离追击。”
来到了视野宽阔的船甲板上后,年子曳歪了歪头,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厨房里被我藏起来的香肠有没有被雷森他们挖出来吃掉……”
“年。”
“还有我的色拉酱……”
“年。”
“刚才看海芬纳走过去了,嘴巴里有蒜香面包的味道……”
“年!”
雷欧萨终于忍无可忍地对一直絮絮叨叨的年子曳吼了一声。
今天的他太不正常了,平时闷声不响的一个人,只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并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后路。
从最开始到现在,年子曳都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时常发呆,喜欢做菜,刀不离身……
雷欧萨直到现在才真正地了解到――这样的年子曳有多么没有安全感。
他并不是无敌的。
怎么能忘了呢?他也才十几岁而已……
“抬起脸来。”
此时他们已经走上了船头的甲板上,上头的几个海盗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便纷纷望了过来,还有几个正兴奋地对着年子曳打着招呼。
然而年子曳此时的眼前一片模糊,被不知何时晕出来的眼泪给模糊了视线,直到凝结出来的泪水滴落到了脚上。
下一秒,年子曳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依言抬起脸,面对着阳光和大海,面对着朝他奔跑过来的雷森等人,握了握自己的刀,然后才松开。
“船长。”
“什么?”
“下次不要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揭穿别人,我会忍不住想咬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年子曳走上前去的背影,雷欧萨忽然觉得,要是能被他咬上一口,那滋味或许也不错。
“哥哥!”
休斯小胖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向着年子曳就奔了过来,在中途就被德兰芬给一把拎住后脖子,终止了年子曳被当场压死的下场。
在一旁看着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年子曳:“……”
“嘿,没事吧?看你包得和木乃伊似的……”
谢罗可走上来顺势想拍一拍年子曳的肩膀,但考虑到他的伤残情况,于是收了手。但即使年子曳被包扎得甚为壮观,也没有人敢小看他。
虽然他举着包得和馒头一般的手挥来挥去的时候真的让人很想捏他。
无数的人挤了过来,像是和他关系好的雷森、海芬纳等人围着他,还有站在甲板上的老家伙们,甚至是新人都笑着冲他竖起拇指。
人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能有一刻的快活那便享受吧。
哪怕已经和魔鬼做了交易,但还是不能错过这蓝天白云的。
到了夜晚,真正紧张的时候便来到了。
本来瑞鹰号是和艾梅号一起行动的,但是由于之前的那场人质抢夺战,不列颠王国军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瑞鹰号,所以瑞鹰号的全体人员被雷欧萨命令舍弃船只,来到了艾梅号上。
而德兰芬早就已经和雷欧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此时自然也是和雷欧萨围在同一张圆桌上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雷欧萨与德兰芬对坐。
旁边各是心腹主力。
而角落里坐着发呆的则是被包得跟个白馒头似的年子曳和那只仿佛百得胶似的的休斯小胖墩。
没有了年子曳精心制作的晚餐,瑞鹰号的大伙明显血糖都低了好多,心情暴躁得不行。
“依我说,直接去西班牙重新招人!招完了人就冲回来抽不死他丫的!”――全身激动的雷森。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海芬纳给一巴掌扇回来了――“你给我过来!我给你好好掏一掏脑屎!”
雷森:“耳屎我知道,脑屎是什么?”
海芬纳:“……”
“依现在的情势来看,你们是不得不回西班牙了。直到你们以后有足够的精力反扑,不然可就要死在这里了。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逃脱你那位女王殿下的追捕。”
德兰芬悠闲道。
“这些我知道。”
雷欧萨明显火气有些大,“而且她那些军队我知道,最起码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多,而且……”
“而且带队的还是你老朋友!哈!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
雷欧萨忍住想要上前和德兰芬对抽的冲动,心中默念了十遍――如今情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深吸了一口气后,雷欧萨分析道,“我是想要将船上的所有人化整为零,包括你艾梅号上的人。分为几个小队分别走,按照路线,每个小队实力再次分配。比如走内陆海运道的那一队必须是敢死队,因为王国军很有可能追击这一路……”
手指上地图上的路线,再将各个路线细分。
雷欧萨对于欧洲版块的路线简直是驾轻就熟,年子曳不用看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老奸巨猾的雷欧萨比他懂得多了。
“是么?那还真不幸,可能你这个建议在我还没进入女王幕僚的时候或许还有用,但是……我曾经对女王说过,要是有一天瑞鹰号逃了,千万不要追击水路,因为雷欧萨必定不会在那里。”
不知何时,满上血腥味的柳誓竟然出现在门口。
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有神。
他身上还牵着一根细细的锁链,身后跟着船员,“船长,按照您的吩咐,将他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俺来了……(尔康脸
------------
第一卷
------------
40VIP
“雷森。”
在一群嘻嘻哈哈的人群中,平时最闹腾的雷森此时居然发起了呆。
走神的瞬间毫无预兆,配合呆滞的眼神和无目的性的闪烁,俨然一沉思状的脑残儿童。
此时脑残儿童并没有发现海芬纳的视线,反而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只是在海芬纳看来,雷森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地下室上,而只是抬头望天。
听见海芬纳的声音,雷森只是回过头去看他。
雷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粗粗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从小和雷森一起长大的海芬纳却知道雷森的样子是不对劲的。
“生气?”
海芬纳来到雷森身旁,指的自然是还被关在地下室里的那位。
“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雷森反问了一句,然后又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喃喃道,“对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严格来说,柳誓和雷森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比起瑞鹰号上的伙伴们,柳誓这个人对于雷森来说真的……真的不是很重要。
所以应该对这个东方男人漠不关心么?反正也是个奸细。
可是这种“反正”是建立在理论上的吧。
按照雷森这个二货通常的思维来说,感情更占绝对力量吧?
海芬纳看着还是皱眉发呆的雷森并不说话。
而他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年子曳已经跟着雷欧萨来到了地下室。
对于年子曳的这种要求,说实话,雷欧萨应该是要拒绝的,但是年子曳难得那样认真地看着他,表情有些空洞,音调也有些微微颤抖。
于是在雷欧萨表示自己必须跟随在侧的时候,年子曳一边走着一边嘟嘟囔囔道――“我看上去这么不经杀么……也不知道是谁身上还绑着一带子呢……”
绑带子的雷欧萨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这个臭小子,自己给当护卫他还不乐意了!真想往他脑门上抽一巴掌……
来到了地下室,光线便一下子黯然了许多,因为靠近底下,所以四周显得特别阴冷,连火光都照亮不了黑铜色的甲板。
雷欧萨将看守在地下室周围的人调走,然后亲自一把推开了大门。
“哐啷――”的一声清冷的声音爆炸在底下空旷的空间里,于是年子曳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柳誓。
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蜷缩在角落里。
因为这里太冷了。
而他还没有死。
年子曳走近他,柳誓也感受到了动静,于是也抬起脸来看他。
雷欧萨原本都已经绷紧了身子,只要那个男人有所动作就立马将年子曳护在身后,可是让雷欧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对视着,然后柳誓率先笑了起来。
“居然没杀死你……”
柳誓笑着看着他,可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嗯,不过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那时候你死了,还不如不死。”
年子曳直接坐在了他面前,然后仔仔细细地替他清理起伤口。在地下室里柳誓并没有受到虐待,这些伤是在广场上留下的,是年子曳挣扎的时候划伤他的。
“那还真是糟糕,我们两个都没有死。”
柳誓扯过他手上的东西,然后狠狠擦着自己的伤口,叫也不叫一声。
年子曳看着他粗鲁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然后看着柳誓伤口上的血越流越多……
雷欧萨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听不懂他们之间讲的是什么语言,家乡话?只是在一会儿之后,年子曳和柳誓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站了起来。
在此期间,年子曳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对方粗暴地清理自己的伤口,然后血流了许多,还沾上了年子曳的脸。
很诡异。
“船长,我们走吧。”
“这就好了?”
雷欧萨有些疑惑。
“嗯。”
年子曳继续向前走,顿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身后的雷欧萨问道,“船长,厨房里还有多的面包和果汁么?”
“你饿了?面包是有的,但是果汁就不多了吧,现在是紧张时期,船上又这么多的人,不过如果你想喝,倒是无所谓。”
“不是我。”
“嗯?那是谁?”
“地下室的那个。”
闻言,雷欧萨顿住了脚步――“你说什么?你刚才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有很多关于女王的情报,而且脑子很好。船长,这些你都知道吧?”
年子曳用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雷欧萨。
雷欧萨不置可否。
“而且……从一开始船长你就并不打算杀了他,那是因为他是有利用价值的,不是么?但是你又担心因为我的原因而不得不对他动手,所以一直没有将他拿到台面上来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让他自己归顺我们这边就好了。”
雷欧萨脸色有些阴郁。
那边的年子曳今天似乎有些失常,继续念叨――“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他现在正在下面想对策。这是他取得大家信任的第一步,那就是想方设法帮助我们逃离追击。”
来到了视野宽阔的船甲板上后,年子曳歪了歪头,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厨房里被我藏起来的香肠有没有被雷森他们挖出来吃掉……”
“年。”
“还有我的色拉酱……”
“年。”
“刚才看海芬纳走过去了,嘴巴里有蒜香面包的味道……”
“年!”
雷欧萨终于忍无可忍地对一直絮絮叨叨的年子曳吼了一声。
今天的他太不正常了,平时闷声不响的一个人,只在关键的时候出手,并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后路。
从最开始到现在,年子曳都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时常发呆,喜欢做菜,刀不离身……
雷欧萨直到现在才真正地了解到――这样的年子曳有多么没有安全感。
他并不是无敌的。
怎么能忘了呢?他也才十几岁而已……
“抬起脸来。”
此时他们已经走上了船头的甲板上,上头的几个海盗看见了他们的身影便纷纷望了过来,还有几个正兴奋地对着年子曳打着招呼。
然而年子曳此时的眼前一片模糊,被不知何时晕出来的眼泪给模糊了视线,直到凝结出来的泪水滴落到了脚上。
下一秒,年子曳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依言抬起脸,面对着阳光和大海,面对着朝他奔跑过来的雷森等人,握了握自己的刀,然后才松开。
“船长。”
“什么?”
“下次不要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揭穿别人,我会忍不住想咬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年子曳走上前去的背影,雷欧萨忽然觉得,要是能被他咬上一口,那滋味或许也不错。
“哥哥!”
休斯小胖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第一个向着年子曳就奔了过来,在中途就被德兰芬给一把拎住后脖子,终止了年子曳被当场压死的下场。
在一旁看着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年子曳:“……”
“嘿,没事吧?看你包得和木乃伊似的……”
谢罗可走上来顺势想拍一拍年子曳的肩膀,但考虑到他的伤残情况,于是收了手。但即使年子曳被包扎得甚为壮观,也没有人敢小看他。
虽然他举着包得和馒头一般的手挥来挥去的时候真的让人很想捏他。
无数的人挤了过来,像是和他关系好的雷森、海芬纳等人围着他,还有站在甲板上的老家伙们,甚至是新人都笑着冲他竖起拇指。
人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
能有一刻的快活那便享受吧。
哪怕已经和魔鬼做了交易,但还是不能错过这蓝天白云的。
到了夜晚,真正紧张的时候便来到了。
本来瑞鹰号是和艾梅号一起行动的,但是由于之前的那场人质抢夺战,不列颠王国军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瑞鹰号,所以瑞鹰号的全体人员被雷欧萨命令舍弃船只,来到了艾梅号上。
而德兰芬早就已经和雷欧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此时自然也是和雷欧萨围在同一张圆桌上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雷欧萨与德兰芬对坐。
旁边各是心腹主力。
而角落里坐着发呆的则是被包得跟个白馒头似的年子曳和那只仿佛百得胶似的的休斯小胖墩。
没有了年子曳精心制作的晚餐,瑞鹰号的大伙明显血糖都低了好多,心情暴躁得不行。
“依我说,直接去西班牙重新招人!招完了人就冲回来抽不死他丫的!”――全身激动的雷森。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海芬纳给一巴掌扇回来了――“你给我过来!我给你好好掏一掏脑屎!”
雷森:“耳屎我知道,脑屎是什么?”
海芬纳:“……”
“依现在的情势来看,你们是不得不回西班牙了。直到你们以后有足够的精力反扑,不然可就要死在这里了。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逃脱你那位女王殿下的追捕。”
德兰芬悠闲道。
“这些我知道。”
雷欧萨明显火气有些大,“而且她那些军队我知道,最起码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多,而且……”
“而且带队的还是你老朋友!哈!你说你这叫什么事儿!”
雷欧萨忍住想要上前和德兰芬对抽的冲动,心中默念了十遍――如今情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深吸了一口气后,雷欧萨分析道,“我是想要将船上的所有人化整为零,包括你艾梅号上的人。分为几个小队分别走,按照路线,每个小队实力再次分配。比如走内陆海运道的那一队必须是敢死队,因为王国军很有可能追击这一路……”
手指上地图上的路线,再将各个路线细分。
雷欧萨对于欧洲版块的路线简直是驾轻就熟,年子曳不用看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老奸巨猾的雷欧萨比他懂得多了。
“是么?那还真不幸,可能你这个建议在我还没进入女王幕僚的时候或许还有用,但是……我曾经对女王说过,要是有一天瑞鹰号逃了,千万不要追击水路,因为雷欧萨必定不会在那里。”
不知何时,满上血腥味的柳誓竟然出现在门口。
一双乌黑的眼睛明亮有神。
他身上还牵着一根细细的锁链,身后跟着船员,“船长,按照您的吩咐,将他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俺来了……(尔康脸
------------
41四十
看着柳誓的出现,坐在靠椅上的德兰芬忍不住对着他吹了一声口哨。
而柳誓直接忽略了他,只是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去扶他,也没人去阻止他。
甚至是角落里的年子曳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雷欧萨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柳誓,接着微微侧眼看向一边的年子曳。而海芬纳则是在身侧握紧武器――如若这个东方人一有奇怪的举动,立刻就将他扑杀。
只有雷森一人有些呆愣地看着柳誓。
柳誓也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他们都什么也没有说。像是之前发生在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海芬纳,你不用这么紧张。是我让他来的。”
雷欧萨淡淡道。
海芬纳虽然仍是有些不解,但是还是乖乖地放下了长刀。而另一边的德兰芬更是不用说了,对于这个人他早就很有兴趣了。
“噢?你觉得不能走陆路?”
“是。”
面对着两大海盗头子,柳誓和面对两个卖煎饼的大叔没有两样。自顾自地看着桌子上的那张地图――“虽然女王会把兵力集中在海路,但是仍是会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兵力留在陆路。也就是说,如果不采取特殊办法的话,还是不能逃脱。”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德兰芬看着这个衣衫褴褛,但是逻辑仍是敏捷的男人微微笑着道。
“化整为零可以,但是每一个小部队都必须分开时间出去。首先派个先锋队。我记得英国和西班牙之间的边缘生意做得很不错……像是……贩毒和嫖、娼……”
“装作是毒贩子的确可行,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女人,嫖、娼……你觉得可能么?”
雷欧萨冷冷反驳道。
“嫖、娼不行那也可以贩卖人口。只是仅仅是□的话反而显得刻意。你们都是老手,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专门嫖、娼的都是混在被贩卖的人口里带进来和带出去的。”
“这你倒清楚。”
雷欧萨有些微微讽刺道。不过明显柳誓没有在意,他继续指着地图――
“走陆路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就是越过英吉利海峡从法国登陆,然后再到西班牙。这一路径最方便。”
“等等!我们似乎除了这一路径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吧?”
海芬纳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果要再绕,就要绕去别的洲了,他们现在哪里来这么多的粮食和时间?!
“我话还没有说完。”
柳誓几乎都没有看海芬纳一眼,神色清冷,“第二种就是先到爱尔兰,然后穿过比斯开湾,再到葡萄牙登陆,最后到西班牙。”
这一下,就连雷欧萨和德兰芬也微微震惊了一下――就连他们也从没有想到过这条路还能这么走。虽然多绕了一些路,但是无疑没有人会故意绕这样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的路。
德兰芬和雷欧萨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肯定的意味。
“你这个家伙少在这里自说自话了!雷森!你也过来说句话啊!”
海芬纳第一次被人弄得急得跳脚。
雷森闻言还愣了一会儿,接着看着连站立都有些痛苦的柳誓,呆呆地冒出来一句――“啊……那个……你……你站着累不累啊?”
海芬纳简直有想要喷他一脸鸡血的冲动!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雷欧萨这货也就算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啊?万一把我和我艾梅号的人全都搭上了,你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德兰芬继续调笑。
对此,柳誓的态度很明确――“你不相信就算了,没人强迫你。”
德兰芬:“……”
“还有,如果我有失误你们可以砍一个人。”
说着,柳誓头也不回地就指了指躲在角落里的年子曳。
众人随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抱着匕首坐在角落里的年子曳此时早就已经睡了过去,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
也就只有这时,大家才会想起来,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柳誓过了一会儿忽然道――
“啊,对了,顺便。不是要装作贩卖人口么?那家伙就挺好的,又嫩又漂亮,那些人绝对不会来怀疑我们的。”
众人:“……”
所谓兵贵神速,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特别是像他们这样正在逃难之中的人来说,更是关键。
几乎是在年子曳一觉睡醒后,他就猛然间发现世界都变了――他这身怪异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透?
年子曳只需满满地睡一觉,精神就变得饱满起来。
此时一脸费解地看着自己的装扮,立刻要把这一身给剥下来。
“哎哎哎!你干嘛!不能脱!穿着!”
这时海芬纳端着面包和水进来了,看见年子曳准备拆家伙,立刻阻止了他。
年子曳有些不高兴地皱眉,但是下一秒他就将视线移到了白面包上,直接拿过就吃了起来,里面还有一些果酱,这让他觉得很满足。
不过――
“果酱太干,面包太老,还有水太少。”
听着年子曳的评语,海芬纳感觉自己这阵子快要喷血喷得内伤了。
忽然,舱门被打开了,有细密的光线投射进来。来人倚在舱门口,逆光站立,让人看不清脸,但从接下来的开口的声音中仍可判断来人就是雷欧萨――
“有的吃不错了。你的还是白面包呢。下面的几个都吃的是面包干,你就得瑟吧。不过今天倒是有一份烤鸡,你想吃嘛?”
年子曳想了想道,“不是我自己烤的就不吃,你们的手艺都太差了。”
雷欧萨:“……”
雷欧萨坚持不懈,和海芬纳对视一眼,再接再厉――“你别脱了,谁让你醒这么早,你的衣服全都拿去浆洗了,还没干呢。现在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现在就跟我出来。匕首就不要带了。”
年子曳吃饱喝足,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又看了一眼雷欧萨,心里权衡了一下,终于还是坐了起来,然后重新用红色的头巾扎起来。
走出船舱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登岸了。
而且换了一艘小船,船上只有大约十几个人,有些是自己熟识的,有些是自己陌生的。可就是这几个人,在自己出了舱门后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他……有哪里不对劲么?
“船长……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一觉睡醒全世界都变了?还有,我们不是海盗么?为什么搞得像是人口贩子一样?最后……”
年子曳认真地看着雷欧萨――“我难道也你们准备贩卖的人口之一么?”
“这个嘛……”
雷欧萨摸了摸下巴,然后忽然对着角落里的海芬纳和雷森一声令下――“被他发现了!给我抓住他!”
要是放在平时,即使是海芬纳和雷森合力也未必抓的了年子曳,因为他的身体灵敏度实在太高了――可是年子曳明显感到自己的身体行动产生了些问题。
那个面包和水有问题!
等年子曳醒悟过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只见他面前是三人笑得甚是猥琐,映衬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柳誓――年子曳第一次觉得自己失策了。
让他们这帮人在一起目的就是为了祸害自己的!
“别动别动啦!年!为了装得像一点,我们也只好装作是贩卖人口的,特别是贩卖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孩的。有你在,我们才能安全过关!所以你一定要配合啦!”
雷森忍不住轻声在年子曳耳边道。
可年子曳的黑脸明显让雷森知道自己说了也等于白说。
而此时,不远处真的来了一队兵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