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世俗 三月微凉,太阳带着点初春的暖意。 哪怕是在房间里,顾白榆也坐得笔直,纤纤十指规规矩矩放在膝头,一身鹅黄长裙整理得一丝不苟。 她正透过窗子,看着外头即将凋零的梨花。 贴身丫鬟玲玉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凑近她耳边:“小姐,萧公子又来了。” 顾白榆收回目光,“又是爬墙进来的?” “……是的。” “玲玉,你说……他知不知道爬墙会坏我名节?” 玲玉不说话了,半晌才道:“那萧公子……还让他进来吗?” 顾白榆垂眸,不用她允许,很快就会有人替她做决定了。 果然,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少女小心翼翼探进头来,是她的庶妹顾阮阮。 “姐姐你在呀!怎么不让若云哥哥进来?” 她说话的声音微微上扬,一派天真,甚至丝毫没有询问顾白榆的意见,也不顾这是女子闺房,直接从外头拽进来一个男人。 玲玉急了:“这是小姐的闺房呀!” 顾阮阮满脸的不以为意:“玲玉,你怎么这么古板?让若云哥哥和姐姐好好叙旧,爱情不应该束缚于世俗,世俗规矩不过是沉疴旧病,迟早要被废除的,怕什么?我们替他们把风!” 说完,拉着玲玉就要离开,还朝顾白榆吐着舌头调皮地笑。 顾白榆看着这样古灵精怪的顾阮阮,听着这句曾经让她觉得惊世骇俗的话,神情突然有些恍惚。 她重生十天了。 上辈子,她到死才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配角,她的温柔贤良和,她的端庄自持,都是为了衬托这个异世穿越而来,古灵精怪,惹人喜爱的庶妹顾阮阮。 而她的丈夫萧若云,误以为自己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万般求娶,成亲之后才知道爱错了人。 他爱的是追求顾白榆时,一直帮助她的顾阮阮。 往后三年,他们的感情从互相折磨到至死不渝,而顾白榆郁郁寡欢三年,耗空了身体,至死萧若云都没碰她。 书中的萧若云为人正直有担当,顾白榆的存在,让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既痛苦又折磨。 一直忍到顾白榆死了,两人才终成眷属,她这个配角成了他们爱情的牺牲品。 而现在,她重生到了嫁给萧若云之前。 此时萧若云还没发现自己爱错人,而她一个闺中少女,没顶住萧若云的花言巧语,对他有了好感。 她在顾阮阮的撺掇和掩护下,频频与萧若云见面,算算时间…… 就在今天,他们就会因为不慎,被爹爹和家中宾客发现。 爹爹怒极,却碍于名声只能让她嫁给萧若云,事发突然,也因此得罪了她原本的指婚对象,当朝二皇子。 丞相府此后处处受打压,爹爹被人诬陷,流放苦寒之地; 娘亲因爹爹的事忧心,引发旧疾去世; 她油尽灯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大哥,在大理寺查案时挂心于她,不慎被歹人砍去一臂,落下终身残疾…… 顾阮阮不杀伯仁,伯仁却皆因她受苦! 所以死后,当虚空那道声音问她想投胎还是重生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重生。 她不服,她不甘! 她只不过是恪守规矩,本分自持,就活该年纪轻轻消香玉陨吗? 他们的爱情没有错,可她这个配角,就活该变成他们爱情的牺牲品吗? 顾阮阮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偶尔的心血来潮……害苦了顾白榆的一生,也害苦了他们全家! 重生一回,她只想好好过日子,让顾阮阮亲自体会她口中“世俗”的厉害,以及…… 不辜负那个死前陪着她的男人。 想到这里,顾白榆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她死前半年,萧若云的大哥,那个年长她十二岁,几乎不怎么回家的镇北侯萧砚临,曾经不顾外头风言风语,守在她身边,直到她死去。 她记得那个男人在她临终前,眼眶红了,低声说,若是他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应该…… 先娶了她…… “榆儿?榆儿?” 萧若云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你害羞了?阮阮说得对,我们就算同处一室,可行得正坐得端,不用在意那些虚礼,我已经和大哥说了,尽快想办法到你家提亲!” 他目光炙热,顾白榆却知道他只是在透过自己,看顾阮阮的影子。 此时萧若云与顾阮阮早有几次邂逅,只是命运捉弄,他们彼此不知道身份,让萧若云误以为爱的是顾白榆。 不过,这与她何干? 顾白榆听着他口中的信誓旦旦,反问道:“行得正坐得端?萧公子难道不是爬墙进来的?又是阮阮出的主意?” 萧若云急了:“你别怪她……” “我怎么会怪她呢?” 她只会让她亲自感受一下,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顾家常用的裁缝就会上门量衣,顾阮阮贪图新衣,会提前回房让裁缝量尺寸。 玲玉被顾阮阮支去拿点心,也不在门口。 而宾客家的小胖子玩闹撞开了她的门,众目睽睽,孤男寡女,门窗紧锁…… 她的悲剧就此开始! 可现在…… 顾白榆喝了半盏茶,然后亲自起身,推开了房门,在萧若云诧异的目光中把玲玉叫了进来。 “玲玉,昨日我让你去裁缝铺子买了绸缎,我瞧着她新收的那个小少年学徒机灵的很,特意吩咐他今日直接送来,你走之前嘱咐他了吗?” 玲玉点头:“都安排好了。” 顾白榆满意点头。 那个小学徒眉清目秀的,希望一会儿被擅闯闺房的顾阮阮不要太生气才好。 接着转身看向萧若云,“至于萧公子……只是普通拜会,不必回避,不用在意世俗的眼光……阮阮说的,对吗?” 萧若云愣愣看着她:“是这样,可是……” “啊——”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 顾白榆唇边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是阮阮的声音,去看看吧,发生什么了。” 等他们赶到时,顾阮阮只着里衣,拼命拿帕子捂脸,女裁缝拿着尺子不知所措,一旁十几岁的少年学徒涨红了脸,手里还抱着几匹绸缎。 周围一圈人,顾丞相黑着一张脸,家中宾客窃窃私语,记忆中那个小胖子正好奇张望。 顾阮阮指着小学徒崩溃尖叫:“我正量尺寸,你进来作甚?!你不知道你师父量尺寸时我要脱下外衫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年不知所措:“我只是走错了房间!” 顾白榆看够了戏,才慢悠悠走到顾阮阮身边,不容拒绝地把她捂着脸的帕子拿开。 “别怕,阮阮。世俗规矩不过是沉疴旧病,迟早要被废除,他虽看见你衣衫不整,可你行得正坐的端,怕什么?这可是你教我的,是不是?” ------------ 第2章 改嫁 “是我说的,可是……” “还是说你的名节值钱,其他人的名节就不值钱了?” 顾阮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偷偷看了一眼黑脸的顾丞相,小声道:“可若云哥哥和裁缝店的学徒怎么能一样?!” 顾白榆觉得有趣:“你不是说人人平等?” 顾阮阮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我……” 顾丞相冷着一张脸呵斥:“好了!这学徒怎么回事?府中小姐门口都有牌子,怎么能乱进?!” 那少年委屈道:“我替顾家嫡小姐顾白榆送绸缎,她让我到了直接送进去。我明明推的是挂有嫡小姐牌子的门呀!” “你胡说八道!”顾阮阮立刻道:“这门上分明……” 话到嘴边,顾阮阮突然跟生吞了一个鸡蛋似的,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是啊,为了帮他们制造机会,她和姐姐的门牌互换了!还是她自己亲自换的! 顾白榆心中暗笑,闪过一抹快意。 上辈子,顾阮阮也换了门牌,所以宾客家里那个总是被顾阮阮逗着玩的小胖子,才会撞错了门,害的她名节不保! 顾阮阮事后哭着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现在…… “阮阮,是姐姐错了,姐姐上次买了绸缎,让他们送来,谁知会出这种岔子……牌子是你换的,你不会怪我吧?” 顾阮阮脸上浮现薄怒:“我还不是为了姐姐你和……” “闭嘴!到此为止了!” 顾丞相早已看到站在后头的萧若云,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庶女已经闹了笑话,难道还要把嫡女的名声搭进去吗? 宾客被遣散,只剩萧若云一脸担忧。 “萧公子,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下次记得走正门!镇北侯府在我这里尚有几分薄面,不用偷偷摸摸。”顾丞相皮笑肉不笑道。 萧若云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所有人走后,顾白榆和顾阮阮都受了训斥。 尤其是顾阮阮。 她出身不光彩,乃是顾丞相被人设计,和青楼女子所生,顾丞对她相向来不喜,又闹出了这么一通事,直接被顾丞相罚跪祠堂了。 顾阮阮满目委屈,小声嘀咕:“什么破地方……动不动就跪来跪去……没有人权……” 顾白榆见状,悄无声息就想回房。 “站住!”顾丞相冷着脸:“你母亲在房中等你,跟我一起走!” 顾阮阮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躲不过啊。 “背脊挺直!你是顾家嫡女,要时刻保持仪态!别学那个……”顾丞相话到嘴边,又住了口。 房间里,顾夫人一脸焦急,见她进来忙过来拉她手到处检查:“可被萧家那个臭小子唐突了?” “没有,娘亲。” 顾夫人不顾仪态跺脚:“都怪我当初心软,可怜她年幼丧母,才领进府来,要是害了你,娘亲可怎么办!” “你爹都告诉我了,她帮着你把外男引到屋里,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的名节就毁了!” 顾白榆很想说顾阮阮不是帮她引外男入室,而是强行把外男塞进了她的房间,可看看一脸担忧的二老,还是闭了嘴。 老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外人,丞相也不端着了:“榆儿,你老实告诉爹爹,真就非萧若云不嫁了?女儿啊,他真的不是良人……” 顾白榆听到这话,有些脸红,可还是开口道:“爹,我要嫁进萧家的,不过我不想嫁给萧若云了。” “我要嫁给镇北侯萧砚临!” 听到这话,丞相瞬间愣住了。 “你是糊涂了不成?!” “不,爹爹,我很清醒!” 顾白榆目光坚定,“爹爹说得对,以我的身份和才学,嫁给萧若云,确实是浪费了,这京都,能配得上我的,也只有大邺战神萧砚临了!” 丞相目光复杂,“你决定了?” “是的。爹,您帮我一回!” 女而能够回心转意的,丞相是再满意不过的,不过…… 弃了弟弟嫁哥哥,这…… 而且顾白榆和二皇子还有婚约啊! 顾丞相一咬牙:“可二皇子那边……罢了,家中还有一道圣旨,我这就去求陛下赐婚!” 听到“圣旨”二字,顾白榆脑中突然划过什么。 是了,他们家中还有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乃先皇所赐,盖了戳印,却是空白,可以用这道空白的圣旨去求皇帝答应一个要求。 当初爹爹怕她名节受损,也是为了毁掉和二皇子的婚约,特意用这道圣旨求了陛下赐婚。 想到后来的一切,爹爹因为悔婚二皇子,后来被人诬陷,流放苦寒之地,若有这一道圣旨在手,就算无法洗清冤屈,也不用受那流放之苦了! 这道圣旨绝不能用在赐婚这样的事情上! “不,爹爹,圣旨留着以后还有大用处。” 那萧砚临那边,只能…… 想到这里,顾白榆脸上浮现一抹红:“爹爹,我嫁给镇北侯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我自己来办!” 顾白榆收拾一番之后,带着丫鬟玲玉匆匆出了门。 顾阮阮大概是从祠堂溜了出来,看见她眼前一亮,就去拉她:“姐你要出去?” “嗯。你快些回房,别叫爹爹看见。” “怕什么?是他先区别对待的!再说了,凭什么你可以私自外出,我就不行?” 顾白榆忍不住提醒她:“我出去是办事,你呢?上次你出去男扮女装逛青楼,要不是大哥找人救你,你的名节……” 顾阮阮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了好了,你快去吧,当我没问!” 顾白榆张了张口,有些事她真的不懂吗? 如果不是爹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真以为自己从祠堂出来无人发现? 说爹爹区别对待,可从她进府,吃穿用度都和自己这个嫡女一模一样! 她享受着丞相府的荣华富贵,口口声声追寻自由,人人平等,却也享受着下人的伺候,实在是…… 罢了,顾白榆不欲与她争执,转身带着玲玉出府了。 而本该回房的顾阮阮,终是禁不住心中好奇,跟了上去。 姐姐极少出门,平日里一板一眼甚是无趣,这是要去干什么? 顾白榆对顾阮阮的跟踪毫无察觉。 若她没有记错,今日是萧砚临带着大军回京的日子,她要去见他一面! 京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因着萧砚临在边关打了胜仗,两边百姓夹道欢迎,好不热闹。 顾白榆找了一家茶楼,上了最高的三楼,要了一个靠窗的雅间。 微微推开窗子,没过多久,楼下欢呼声大起。 顾白榆一看,正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萧砚临。 他一身铠甲,意气风发,只是一张英俊的面庞神情肃穆,让人看了心生敬畏。 她凭空想起,上辈子她刚嫁过去时,只见这所谓的大哥几面,可是在她生命的尽头,他却陪她走了最后一程,还有那临终前的告白……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顾白榆回过神:“没什么,我有事让你去办。” 顾白榆咬了咬下唇,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难以启齿。 她自小娇养在府中,学得都是四书五经,女德女戒,要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实在是…… “待会等百姓散去,你去找萧砚临的下属,让人代为通传一声,就说……就说我想单独见郑镇北侯一面。” 小丫鬟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又匆匆而来。 只是脸上,却没有完成了任务的欣喜。 “小姐,镇北侯亲自接待了奴婢,他说……” “说什么了?” “他说小姐还未出阁,名节要紧,他是外男,不方便私下相见,若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可直接让奴婢代为转达。” 顾白榆愕然,紧接着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 是了,这样的男人,才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会考虑她的名节,会照顾她的名声,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置女子名节于不顾。 不知怎么的,明明受到了拒绝,顾白榆心里却并不难受,反而对于萧砚临的再次见面,隐隐期待起来。 “小姐,那咱们就不见了?” 顾白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要见的。君不来见我,那我自去见君!” ------------ 第3章 见君 顾白榆重新回了丞相府。 而一路尾随的顾阮阮见她只是出去喝了茶,什么也没做,放下心中的疑惑,准备出去透透气。 顾白榆则是软磨硬泡找丞相要来了丞相府的令牌。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去军营里找镇北侯,您的令牌应该能够敲开军营的大门吧?” 丞相一愣:“是可以,我升为丞相之前,曾随军做过镇北侯的监军,他对我甚是尊敬。说起来,他还曾经救过我一命。” “那爹爹更不用担心了,说明他人品不错。” 顾白榆心中却对自己的决定愈发满意起来,原来萧砚临竟然还救过她父亲! 这么说,他们的缘分还真是深厚,唯有守在他身边,护他一世周全,才不枉她重生一回! 她死后于虚空之中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在这本书里,所有人的存在,都只为了成全萧若云和顾阮阮。 她死后,边关战事爆发,萧若云自告奋勇带军出征,却因好大喜功被俘虏; 萧砚临为救他丧命与敌军之中,萧若云失去兄长,悲痛之下奋起,才一口气拿下了边关敌军,回来后风光继承镇北侯府…… 想到这里,顾白榆更加坚定了要嫁给萧砚临的心! 不行,她可不能让自己未来的夫君葬身战场! 顾白榆的举动看着是无理取闹,可丞相怕她又听信了萧若云的花言巧语改变主意,咬了咬牙,终是把令牌给她了。 和顾白榆拿着令牌,果然成功进军营。 萧砚临刚刚点卯结束,听到有人来禀报,丞相府嫡小姐顾白榆求见。 他有一瞬间的诧异,握着长枪的手猛然一紧,“你说是谁来了?” “回侯爷,是顾白榆小姐亲自来的,只带了个小丫鬟。” 萧砚临立刻起身就要走,连长枪都忘了放下。 走到半道又突然想什么似的,放下了长枪,略一思索,点了手边的几个副将,“女子名节重要,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避嫌。” 三人不明所以,但军令如山,不敢反驳。 营帐之中,顾白榆已经喝了一杯士兵端来的茶水。 这茶很普通,用大碗装着,却有一番别样的豪气。 账帘被掀开,萧砚临带着三个副将进来,原本宽大的帐篷,瞬间变得窄小起来。 “军中只有男子,顾小姐莫怪。” 顾白榆瞬间明白,带着三人是为避嫌。 而三位副将哪里见过顾白榆这样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只是顾白榆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 她再一次庆幸萧砚临还活着。 身穿铠甲的男人身上带着肃杀之气,额边一缕头发似乎是因为走动而垂了下来,显出几分不羁。 英俊干净的面容,有着经历过岁月磨砺的成熟,这张脸,让多少京都少女闺中怀春…… 如今,她也是其中之一。 自从萧砚临进来之后,她的目光就再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萧砚临也一样。 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之前还顾及她喜欢弟弟,百般克制,直到他收到小丫鬟的传话,坚如磐石的心差点动摇。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见她,又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忍耐下来,可如今…… “顾小姐,不知有何事要找在下?” 顾白榆终于回过神来,暗暗为自己的失神懊恼。 出发前她早已下定决心,但此时周围还有旁人,她又有点害羞。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定,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 望着一身戎装,威名赫赫的大邺战神,顾白榆鼓足勇气开口道:“我乃丞相府嫡女,出身名门,温柔贤良,如今十八待嫁,芳心初动,我想嫁你,你……娶吗?” 萧砚临盯着眼前话说得直白,可是拳头紧握,连脖颈都涨红了的女子,目光透过她的脸,扫过一旁的桌子桌上粗糙的茶碗。 茶碗被好好的放着,茶碗中的茶已经喝完。 萧砚临收回眼神,喉头微动。 “舍弟曾说与顾小姐熟识,不知......” “他到府中找过我,但我不喜欢他!”顾白榆当机立断地回。 萧砚临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他知道弟弟心悦顾白榆,不愿意之相争,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 可如今,眼前爱慕许久的女子矜持又勇敢,竟亲自上门求娶! 他胸腔之中热流涌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字,“好。” 他神色如常,可无人发觉他拳头握的有多紧,唯有刺痛自手心传来,才能证明他不是在做梦! 而当萧砚临这个字出口的时候,不仅是顾白榆,连周围的三位副将都完全呆愣在了原地。 其中一位副将长得五大三粗,捅了捅旁边的人,“唉,我是不是听错了,这是有女子来找咱们侯爷求娶,侯爷还还答应了?!” 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对萧砚临拱手说道,“侯爷,属下先行告退。” 萧砚临点头,这次没有拒绝和顾白榆独处。 等众人都走后,顾白榆的害羞才姗姗来迟,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我……我这请求唐突,您,您为什么要答应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萧砚临深深看了她一眼,“是第一次见面。” 但他不是第一次见她…… “我虽为镇北侯,不过是陛下抬举,家中往上数三代都是平民,与书香门第,百年世家的丞相府无法比较,我能迎娶小姐,是镇北侯府高攀了。” 顾白榆觉得这话似曾相识。 她记得上辈子,她与萧若云大婚的时候,萧若云虽是庶出,拿出的聘礼却着实让整个京都的姑娘们都羡慕不已。 那时萧砚临刚刚结束一场战役,风尘仆仆赶回来,见到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多谢顾白榆小姐下嫁,镇北侯府能迎娶小姐,是侯府高攀了。” 她那时以为萧砚临只是客套话,萧砚临作为大邺的守护神,立下战功无数,乃是朝中新贵,何来高攀之说? 可现在看着男人笃定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萧砚临说的是真心话。 他是真心的尊重她,是真心觉得她能嫁到镇北侯府一件喜事。 或许除了尊重,还有一些遗憾,而她重生一回,就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 顾白榆原本又紧张又害羞,还有些忐忑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那……那婚事……我还与二皇子有婚约,可能有些麻烦。” “我说过,顾小姐愿意下嫁,是镇北侯府高攀,二皇子那边我会处理,婚事会由陛下亲自赐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小姐且等在下来娶。” 他想的这样周到,倒让顾白榆不知该说什么了,有些生硬的道,“那今日打扰了,我,我就先回去。这件事还望镇北侯能暂时保密。” 萧砚临点头:“赐婚之前,是该保护顾小姐名节,我会设下军令,无人敢乱说。稍等片刻,我亲自送你回丞相府。” “不用,我带了丫鬟……” “我亲自送你回去。”萧砚临干脆做了决断,没给顾白榆反驳的机会。 他做事利落,转身便出了营帐,正好看到三个副将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见他来了,三人立刻站挺直腰板,别过目光,等他走了才继续小声的讨论。 “为什么呀?侯爷只见了这位顾小姐一面,明明是被逼着娶她,却答应了!” 旁边的人叹了口气,“未出阁的小姐当着众人求娶,若是侯爷不答应,人家小姐的名节怎么办?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那侯爷岂不是被人要挟了?!此有此理!我……” “慢着!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你没注意到侯爷答应她之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碗吗?” “茶碗?茶碗怎么了?” 那人一敲他的脑袋,“猪脑子!你可记得之前兵部长尚书要替自己的女儿和侯爷做媒,带着那小姐来军营,那小姐怎么做的?她捏着鼻子退开,说军中之人粗鄙无礼,那样的茶叶他们家下人都不喝!” “顾小姐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名门出身,端庄自持,她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主人宴请,那便不拘茶水如何,皆饮尽,这是对侯爷的尊重,也是对军中战士的尊重!” “虽突然求娶是出格了一些,还耍了小聪明,可她出身不俗,行事又颇为大胆,我倒觉得非常适合咱们侯爷。” 一旁的另一个副将嘿嘿一笑:“第一次见面就定下终身大事,也算有缘。你只知道侯爷被逼迫了,或许侯爷被逼得心甘情愿,乐在其中呢?你啊!太年轻!” “是心甘情愿,也乐在其中。”身后传来萧砚临的声音。 唯有一点,副将猜的不对。 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他曾经见过顾白榆几回,心绪早已被她牵动。 如今他得偿所愿,心情大好,路过三人时,唇边一抹笑意明显。 他和她的缘分早就开始了,只是顾白榆忘了而已,他不介意日后同她好好回忆…… ------------ 第4章 私奔 营帐中的顾白榆,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议论她的,片刻之后萧砚临回来了,换了一身黑色的便服,护着她出了军营。 她来时乘坐的马车宽敞,萧砚临却并没有上去,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引路,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行至丞相府门口,丞相出来接人,才同丞相行礼离开。 当着众人的面,全程没有和顾白榆说一个字。 丞相原本心中忐忑,可看到萧砚临这副作态,心中也奇异般定了下来。 他的女儿啊,这回的眼光终于好了一些! 顾丞相和顾白榆父女二人对萧砚临都颇为满意,进府时面色不错,顾丞相还低低和顾白榆说着晚膳的安排。 两人都没发觉,一道粉色的身影站在身后,手中刚买的首饰叮咚落地…… 顾白榆和顾丞相分开,准备回房,冷不防顾阮阮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房里带! 顾白榆微微蹙眉,手腕传来疼痛:“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倒想问问姐姐干了什么!” 顾阮阮简直气愤极了! 她觉得她受到了背叛! 来到古代,事事受人约束,她好心好意顶着世俗规矩,替姐姐制造机会,可对方推三阻四,她还觉得姐姐是被古代规矩洗脑了,觉得她可怜! 可现在呢?姐姐竟然私底下会见外男! 想起顾丞相在门口朝对方上下打量,满意点头的样子,分明是老丈人看女婿的神情! “姐!你是不是变心了?看不上若云哥哥了?我看到有外男送你回来!” 顾白榆皱眉:“外男?你跟踪我?” 顾白榆心念一动,这个时候,顾阮阮应该还没见过萧砚临,没有认出他来。 “这不是重点!姐姐,难道你也向世俗屈服了,觉得若云哥哥是庶出,配不上你?” 顾白榆觉得好笑,她将附在手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是又如何?我乃丞相府嫡女,我不过是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罢了。” 顾阮阮闻言,却是满面失望,摇着头一步步退后:“姐姐,你还是没变,你还是那个被规矩锁住的大家闺秀……不,不是你的错,我会帮你的。” 顾白榆不懂她有什么好失望的,甚至连晚膳都没出席。 用过晚膳,她现在心中安定,准备沐浴更衣。 顾白榆一向不喜别人伺候沐浴,下人都被遣散出去了,只留她一人享受温热的水流。 突然,寂静的房间之中,传来一抹响动…… “谁?!”顾白榆快速拽过一旁的衣物,死死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 “榆儿……是我……” 顾白榆瞪大了眼睛,屏风外印出萧若云的身影。 “夜半深更,你到我房里做什么?!” 顾白榆几乎气得说不出话,若是被人看见,她的名节会彻底被毁! “你别怕!阮阮和我说了,你今天同人见面了?我相信你肯定是迫不得已!阮阮从顾丞相那里偷来了出城令牌,榆儿,我们私奔吧!” 顾白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又急又气,一股无名的愤怒涌上心头! 私奔?!他们疯了吗?! 被人发现了她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究竟是帮自己还是害自己?! 顾白榆耳朵嗡嗡的,一时之间眼前发黑,花了好几秒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先出去!” “榆儿,你别害怕,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我让你先出去!” “好好好,我在门口等你!” 确定萧若云出去了,顾白榆穿好衣服,快步来到房间门口,“咔哒”一声直接把门从里面锁死了! 接着在萧若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声喊了起来—— “来人!王府进贼了!” 为今之计,只有装作一切不知才能保住她的名声,若是放任他们不管,不知道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若是被人撞见…… “来人!来人!进贼了!来人!” ------------ 第5章 耳光 顾白榆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终于是把人招来了! 丞相府的家丁有些拳脚,很快把萧若云治住,有人发现了他的身份:“等等,这不是……” “都给我闭嘴!闭嘴!今夜丞相府进了无名小贼,已被乱棍打死!” 顾丞相愤怒的声音传来,顾白榆终于松了口气,脱力一般扶着桌子坐下,这才发觉自己手都在抖。 还好……还好爹爹明白过来了! 外头的风波很快平息,萧若云应该被人扭送出去了。 少倾,顾丞相声音传来:“榆儿,可有大碍?” 顾白榆打开房门,门外顾丞相夫妇一脸担忧,身后顾阮阮探头探脑的,脸上似乎还闪过一抹失望…… 顾白榆三步并作两步,将顾阮阮从后面扯出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她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用力之大,指尖都在发麻! 顾阮阮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姐?!我都是为了你,你还打我?!”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今日爹爹处理的干脆,我就要被浸猪笼了!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你要置我于死地?!” 顾阮阮的眼中闪过泪花,仍是执迷不悟:“你就是贪生怕死!若云哥哥那么好,若是换了我,我愿意等他一辈子,陪他度过所有难关!私奔你就怕了?世俗都不重要,如果两个人之间有爱情,哪怕是没有名分,我也……” 名分…… 这个词,彻底触碰到了顾白榆的底线! 上辈子这两个人就是无名无分熬到她油尽灯枯,自以为有多伟大,可事实上呢? 若是他们不那么自以为是,哪怕萧若云给她一纸休书,放她自由,她也不会郁郁寡欢至死! 顾阮阮所谓的忍让,所谓的仍辱负重,所谓的“为她好”,从来就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 今天也是,若不是她机灵,又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她的人生……她的爱人…… 顾白榆的目光一点一点变冷,自重生以后她第一次真正动怒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不要后悔。” 顾阮阮怔怔望着她,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寒意…… 而顾白榆直接让下人将她送进房间,三言两语将今日之事和丞相夫妇说了。 顾丞相气的胡子直颤:“孽子……孽子……我当初倒不如……” 顾夫人捂着心口,泪如雨下:“怪我,怪我招进来这么个祸害!” “爹爹,娘亲,若是真的生气,就帮我一把吧。”顾白榆自己倒是冷静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爹爹一定答应!” “阮阮这么胡闹下去不是办法,她那么喜欢和萧若云搅和在一起,爹爹进宫求求陛下,下旨时,也让她嫁给萧若云吧。” 顾丞相面露犹疑:“我不心疼阮阮,可是阮阮性子跳脱,嫁到萧家只怕结亲不成,反倒结了仇……萧砚临那边……萧若云到底是他亲弟弟。” “不是做正妻,是做妾。无妨,我会先问过镇北侯的意思。” 顾丞相还想说什么,顾夫人打断了她:“这样就挺好,我原想着她那性子,替她找个殷实的商贾之家嫁了,可她呢?榆儿已经很厚道了!” 顾白榆垂眸。 顾阮阮的质问还犹在耳畔,口中“名分”二字刺得她心口疼。 上辈子她不是不在意名分吗? 那她就成全她! 第二日,顾白榆给萧砚临休书一封,然后略带忐忑地等待他的回复。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恶毒了…… 下午,镇北侯的回信到了。 顾白榆展开信纸,心中定了下来。 “若云有错在先,小惩大诫,不必歉疚。三日后,镇北侯府设薄宴,请相府诸位务必赏脸。” 拿着信纸,顾白榆去找了顾丞相:“爹爹,进宫让陛下下旨,顺便把他俩的婚事也定了吧。” 顾丞相看着信纸神情复杂:“你就与他直说了昨晚的事?他会不会心中有芥蒂?” “不会!” 顾白榆神色认真,那人上辈子不顾流言也要照顾她,她相信他! 想到信纸上的日期,顾白榆脸颊微红:“三日后,陛下的赐婚圣旨应该就要到了……” 顾丞相匆匆离开后,顾白榆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闪过一抹粉色,唇角一勾。 刚刚她特意放低声音,唯有“进宫”“圣旨”等字眼咬的重了些。 顾阮阮应该听到了吧…… ------------ 第6章 赐婚 顾阮阮确实依稀听到了“圣旨”“进宫”等字眼。 她心中略微有点酸涩,她其实对萧若平很有好感,可她无法接受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 罢了,萧若平喜欢的是姐姐,她还是先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吧…… “若平哥哥!爹爹带着圣旨进宫了!” 萧若平立刻满脸喜色,不顾昨晚被打的伤口,站起来四处踱步,还差点摔倒。 “哎!小心!” “没事……今日一早大哥不知怎么了,突然要操练我,下手重得让我以为他要打死我……” 萧若平还在喋喋不休,顾阮阮则莫名感到一点不安。 她觉得最近姐姐变得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见顾阮阮有些的不高兴,萧若平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 “没有。”顾阮阮勉强笑笑:“我就是觉得一切太容易了。” 萧砚临丝毫不见慌张:“等圣旨一下,这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我终于可以娶到心爱的人,这一切还要多谢你!” …… 三日之后,镇北侯萧砚临宴请相府众人。 顾白榆在父亲母亲的陪同下,一大早就到了镇北侯府外。 再次来到这里,顾白榆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感慨。 镇北侯府中没有长辈,爹和娘亲早在萧砚临从军之前就已经死了。 家中无长辈,长兄即为父,顾白榆尤还记得大婚第二日,她去给萧砚临敬茶,萧砚临不让她下跪,之后更是怕闲言碎语,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她之后,便很少再回来了。 “榆儿,发什么呆呢?要进去了!” 顾白榆收回思绪,“知道了,娘。” 他们刚一下马,萧砚临早已亲自等在府门口,身后还有强行按耐欣喜的萧若平。 萧若平今早才得了消息,只以为是皇帝提前给哥哥通气了,所以才有今日的家宴。 他见萧砚临神色并无不喜,放下了最后的戒备,只等今日的赐婚圣旨。 顾白榆下了马车,连看也没看萧若平一眼,任凭萧若平如何与她使眼色都不为所动。 顾白榆身后跟着顾阮阮。 本来按照规矩,顾阮阮这样的庶女今日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可早上顾阮阮期期艾艾表示想跟来时,顾白榆顺水推舟答应了。 毕竟她也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顾阮阮此刻没有心情想太多,她突然发现那日他看到的外男,竟然是镇北侯萧砚临! 趁其他人走在前面,顾阮阮找机会同萧若平小声说了这件事。 萧若平闻言大喜:“是我们错怪她了!榆儿是中意我的,她找大哥一定是为了我!” 看着萧若平那样高兴,顾阮阮却越想越觉得蹊跷…… 进入侯之后,便是午膳时间,众人落座,萧砚临亲自请丞相上了主位。 丞相顿时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更加满意,板着的脸也终于松了一些,在萧砚临向他敬酒的时候,大发慈悲的喝了一杯。 至于萧若平,他一个庶出的儿子,这种场合能够上桌就不错了,丞相还记恨他差点害了女儿,当然不会喝他敬的酒。 他只能自己端着酒杯独自尴尬,一旁的顾阮阮犹豫了一会儿,抬起酒杯来:“爹年纪大了不宜多饮,我替爹爹喝了这杯吧。” 顾白榆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 庶子对庶女,也算成全了他们的身份了。 只不过顾白榆刚刚说完丞相不宜饮酒,都还没落座,丞相突然举起酒杯:“今日开心,镇北侯,再饮一杯?” 顾白榆终于没忍住,露出点笑意。 什么叫自取其辱? 这就是! 又是一杯饮尽,就在顾阮阮和萧若平以为这顿羞辱终于结束的时候,萧砚临突然又抬起了酒杯。 只不过这次不是敬丞相,而是敬顾白榆。 “顾小姐,早闻大名,今日初见,薄酒一杯,还请小姐赏脸。” 顾白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日后……还请镇北侯多担待了。” 萧若平看着两人对饮,总觉得有一丝古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能一个人喝闷酒。 而顾阮阮心中,突然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希望是她想多了…… 桌上都没把这两人当一回事,两人自讨没趣,干巴巴地喝了那一杯酒,坐下不愿再说话了。 直到午膳结束,门房突然来报,说皇宫里的公公来宣旨。 一旁的萧若平眼中立刻爆发出光芒。 来了!榆儿果然喜欢他! 顾白榆把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直到宫宫进来宣旨,众人都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相府嫡女顾白榆,贤良淑德,外秀慧中……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镇北侯萧砚临,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顾白榆眼睁睁看着跪在堂下的萧若平,神色由惊喜变为诧异,一道圣旨念完,已经是满脸不可置信! 他满脑子只有那几个字——“指婚镇北侯萧砚临”…… 萧砚临…… 怎么会是兄长?! 再看顾阮阮,也是脸色难看至极! 顾白榆心中暗笑,周围的人不如她所愿,所以受不了了?!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甚至宣完,萧砚临没有起身,好像还在等着什么。 萧若平刚刚起身,那公公突然一摆手:“哎!你们镇北侯大福分,好事成双,这圣旨还没读完呢!” 萧若平不明所以,但还是跪了下去。 一旁的顾阮阮,心中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 “此外,相府庶女顾阮阮,秉性端淑,端娴表仪,特赐予镇北侯府庶子萧若平为……额……” 宣旨公公一愣,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轻咳一声,才接着道:“特赐予镇北侯府庶子萧若平为妾,则日进府,钦此!” 一道圣旨读完,萧若平神情都开始恍惚了,错了……全错了…… 而顾阮阮早已瘫倒在了原地! 怪不得……怪不得! 想到她那日偷听到的谈话,爹爹原来是进宫求圣旨不是为了姐姐,是为了她! 现在圣旨赐婚让她做妾! 除非皇帝以后另下圣旨,否则她这辈子只能做别人的小妾! 她一个现代谁会穿越而来的人,根本接受不了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现在好了,她自己成小三儿了! 顾白榆欣赏够了她的丑态,大发慈悲地扶她起来:“妹妹?你怎么了?这是好事儿啊!你不是总喜欢和萧公子腻在一起吗?” “萧公子也是,我妹妹出身普通,但知书达理,大度温柔,定能替公子开枝散叶,日后等你有了正妻,她也一定会好好服侍主母,是不是啊?” 顾阮阮一张脸已无人色! 是了,妾室,说难听些,那就是下人!是贱婢!是可以被正妻随意发卖处死的! 顾白榆不管他们的反应,转头对萧砚临和丞相说道:“今日好事成双,镇北侯和爹爹去送一送公公吧,妹妹这是太开心了,我好好陪陪她。” 丞相夫人身上有诰命,也跟着去了,此处只剩下他们三人。 最先有反应的是顾阮阮:“姐!是不是你让爹爹这样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啊!难道就因为我那天晚上让你们私奔,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又来了,又是这种明明做了错事,却毫不在乎的语气…… “你可想过,世道对女子苛刻,我若是私奔被发现,可是会死的。我现在只是小惩大诫,让你做妾室而已,若你不愿意,一纸休书都不用你就能自由,妹妹向来不畏世俗,做过妾而已,又有何妨?” “而且,我看得出你对萧公子有意,我这是在帮你啊!就像你自做主张帮我私奔那样!” 她说得情真意切,如同每一次顾阮阮劝诫她那样,可顾阮阮只觉得浑身发冷。 一旁的萧若平崩了半天,情绪也终于爆发:“那我呢?我算什么?你要嫁给大哥?!你有没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顾白榆退后一步,望着暴怒中的男人丝毫不惧:“男未婚女未嫁,我当然可以嫁给他。” “对了,府中无长辈,长兄为父,长嫂如母,日后我就是你们两个的大嫂了,是要坐于正堂,受你们跪拜敬茶的,你们放尊重点!” 顾白榆倒是真不稀罕这两人给自己敬什么茶,只是一时嘴快说了出来,心中也觉得挺畅快。 有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上辈子她倒是忍了,甚至曾忍着心中酸涩,询问丈夫若是实在喜欢庶妹,她可以退位让贤,只求一个痛快。 可结果呢? 这二人故做大度,宁可苟合也不愿堂堂正正过个明路,生生把她熬死在这侯府。 偏偏顾阮阮还喜欢耍小心计,笼络得全府上下把她当主母,暗地里骂顾白榆占着位置不愿成全。 这次她不忍了,她就要堂堂正正当萧若平的长嫂,当这侯府的女主人! 顾白榆一改往日谦和的态度,萧若平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盯着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你变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变成怎样都与你无关。” 身后传来萧砚临的声音,他已送走传旨公公,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了管家。 “二少爷冲撞了贵客,去请家法,所有下人回避。” ------------ 第7章 家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只有管家倒抽一口凉气。 萧家的家法是一根长六尺,宽三寸的紫檀木杖,一旦动家法,轻则卧床,重则丧命! 顾丞相开口相劝:“王爷,萧公子不过是一时激动,言辞激烈了些,这……” 萧砚临摇头:“并非只因今日之事。” 下人都退了下去,萧砚临接过木杖,扯着萧若云走到顾白榆跟前:“跪下!”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萧砚临手中紫檀木杖已经狠狠挥下! 木杖与皮肉相撞的闷声传来,萧若云被打的生生往前扑了一截。 “这一杖,打的是你不敬长辈,冲撞长嫂!” 萧若云还来不及争辩,下一杖已破风而来! “这一杖,打的是你罔顾礼仪,私闯女子宅院!” 两杖下去,萧若云额头疼出冷汗,萧砚临挥动木杖的动作不停—— “往后一十八杖……好好想想五天前你深夜才归,受人撺掇做了什么错事!你该庆那日你没有得逞,否则杀人害命,你就得用命去还了!” 萧砚临说完之后便不再多言,只有沉闷的杖声一声接一声不停。 而一旁的顾白榆,在杖声中红了眼眶。 萧砚临这是在替她教训萧若云,是在帮她报那夜萧若云要带她私奔,差点害她一生的仇。 且体贴到了极点,甚至不忘遣散下人,不让多余的人知道此事。 连日来的委屈和感动一起涌上顾白榆的心头,她第一次被除了父母以外的人保护。 等到二十杖打完,萧若云后背已是一片猩红。 顾阮阮扑到他旁边慌乱地扶他:“若云哥哥,你没事吧?镇北侯,你太过分了!这可是你亲弟弟!” 萧砚临冷冷看了她一眼:“敢伤害她的人,我都不会手软,任何人都是如此。” 只一眼,就让顾阮阮觉得浑身冰凉,镇北侯一定是在警告她…… 顾丞相适时出声:“既然已做惩戒,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萧砚临摇头,“不,还没结束。” 他径直走到顾丞相身边,将木杖举到他眼前:“晚辈父母早逝,对弟弟管教不周,既已赐婚,顾丞相便算我半个长辈,请顾丞相责罚。” “镇北侯倒也不用自责……” “要罚。”萧砚临语气坚定。 “那……这……” “爹爹,我来吧。” 一旁的顾白榆平复了心绪,突然开口道:“受委屈的是我,我来打,可以么,侯爷?” 萧砚临只诧异了一秒,点头:“当然可以,若是顾小姐,那这木杖太重,我命人换其他的……” “不用。” 顾白榆红着脸,强自镇定走到他身后。 眼前的男人脊背宽阔,身形比她高了许多,顾白榆犹豫了一会儿,咬着下唇把帕子铺在他后背上。 然后隔着帕子,握拳“狠狠”地捶了他三下。 “打过了,爹爹我们走吧!” 顾白榆背过身去,快步往外走,连礼仪都不顾了,因为此刻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顾丞相笑着摇头,女儿这般作态,一定是动心了…… 顾夫人把顾阮阮扯着站了起来,朝萧砚临告别:“侯爷多担待,榆儿她面皮薄。” 等众人走后,萧砚临命人将萧若云抬走,然后捡起了落在脚边的手帕,上面似乎还有女子指尖的余温。 刚刚的那三拳,根本不痛,甚至让他连心都跟着痒了起来。 他的夫人,好可爱…… 回了丞相府,顾白榆羞得晚膳都没出来用,自己躲在房间吃过之后,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脸。 脸颊似乎还在发烫,萧砚临结实的脊背又映入脑海。 顾白榆羞赧地拍了一下被子,她今天怎么会鬼迷心窍,直接上手打了人呢! 顾白榆足足在被子里闷了一刻钟,才把脑袋露出来透气。 正准备洗漱休息,却听到门外传来玲玉焦急的声音:“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二小姐留书出走了!” ------------ 第8章 出走 顾白榆匆匆赶到父母房内的时候,顾丞相一张脸黑如锅底。 顾夫人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桌子上正放着一张纸,上面是顾阮阮的字迹:“爹爹,娘亲,我这辈子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想接受包办婚姻,我走了,你们保重。” 顾丞相又扫了一眼那张信纸,气的直拍桌子,“你说说,什么叫包办婚姻?镇北侯府乃朝中新贵,又有纸圣旨赐婚,她一个庶女,这已是天大的恩荣,她还想如何?” “你别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回来!否则榆儿的名声也要受她影响!”顾夫人急得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说到这里,夫妻二人也反应过来,这件事情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顾白榆。 顾丞相道:“你别着急,爹爹这就让人去找!” 顾白榆看着那一张信纸,却是摇头:“爹爹,大肆找人,就瞒不住了。通知镇北侯府吧。” 一家人连夜和萧砚临两兄弟汇合,得知情况的萧砚临和二话不说,立刻通知手下的人在全城暗中搜寻。 “顾小姐别着急,人一定会找到的。”萧砚临安慰道。 跟在萧砚临身后的萧若云脸色苍白,他刚刚受了家法,身体还没恢复。 比起萧砚临的冷静,萧若云显得十分失望。 “阮阮怎么会这样……她难道不知道抗旨不从,我们两家都要受牵连吗……” 顾白榆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 顾阮阮知道,但或许在她心里,自己的幸福和自由高于一切,说不定她还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呢。 萧砚临一边命可靠的人搜寻,还提醒顾丞相注意二皇子那边。 顾白榆听到这话,猛地抬头,语气中带了愧疚:“爹爹,对不起……” 她的婚事,到底还是影响到爹爹的仕途了,恐怕二皇子已经心生不满。 顾丞相摆摆手:“二皇子与太子斗争多年,但比起他,太子为人刚正,为国为民,乃是正统。他只是想用婚事把我和他绑在一条船上,没事,及时把你妹妹找回来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偌大的京都,顾阮阮有心藏匿,岂是那么好找的? 到了第三天,顾丞相已经急得满嘴燎泡。 萧砚临一早就带着萧若云到了丞相府,带来的却是坏消息。 “二皇子已经起疑,派出人到处搜寻,若我们先找到顾二小姐,还可编个理由说她只是外出游玩,若人被二皇子找到了,稍一挑唆,恐怕……” 顾白榆明白他的担忧。 顾阮阮一意孤行,只要二皇子说一句支持她的选择之类的话,她恐怕立刻就会坦白,到时候就真成了抗旨不遵了! 想到这里,顾白榆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萧若云:“萧公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由着阮阮胡来吗?” 萧若云一定知道顾阮阮的下落! 顾白榆对自己的猜测十分有把握。 且不说顾白榆这辈子的命运,都会和萧若云纠缠在一起,就说顾白榆平日里十分瞧不上像她这样的闺中女眷们,觉得她们没有见识,愚昧守矩,所以顾阮阮其实并没有什么朋友。 除了萧若云。 萧若云这几天对顾阮阮早已失望至极,一咬牙:“我知道她在哪儿。” 当几人被萧若云领着,来到京都最大的青楼后门时,顾丞相看上去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榆儿,夫人,你们在外头等着,我和侯爷进去。” “爹……”顾白榆满脸担忧,却止住了脚步,她知道,爹爹是为她好。 萧砚临朝她做了个安抚的表情:“我一定把你妹妹安全带出来。” 说完,和顾丞相一起进了青楼,顾白榆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一刻钟之后,人还没出来,顾白榆有些等不住了,正想叫人进去找,就听到青楼正门那边,一阵吵闹之声传来。 顾白榆忙寻着声音看过去。 顾阮阮被顾丞相拉着手,却倔强地不愿动。 “阮阮!你误入青楼,快跟爹走!” “我不要回去!是我自愿进去的!” 顾白榆想过去,萧砚临已经走了过来阻止了她:“人多眼杂,我的人护在丞相周围,放心。” “怎么会闹到正门来了?” 顾白榆以为顾阮阮会被悄悄带出来的! 萧砚临一顿,神色复杂地说道:“你爹要悄悄带她走,她不愿意,自己大叫把人都召来的……” 顾白榆露出惊愕之色,她知道顾阮阮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也不在意名声,可是这…… “好!好!好!这就是我顾家教出来的女儿……抗旨逃婚,留书出走,夜宿青楼……” 顾丞相捂着心口,突然痛苦弯下了腰! “爹爹!” 顾白榆大惊,立刻就要过去,但早有暗中保护的护卫把人带走。 顾阮阮被吓到了,也被带回了丞相府。 这下,人是找到了,可这件事在京都也彻底传开了…… 一家人领着一脸不服气的顾阮阮回来了。 这是家丑,萧砚临只把人送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 离开时,萧砚临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在战场上救我多次,你留着日后防身。还有,她是她,你是你,你只需在家安心等我来娶就好。” 顾白榆心中微动,这几日萧砚临为了帮他们找顾阮阮,几乎不眠不休,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送她匕首,也是让她安心。 顾白榆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我等你。” 萧砚临走后,顾丞相直接把顾阮阮带到了祠堂。 “跪下!” ------------ 第9章 协议 “我不!凭什么?!我要嫁给谁应该是我自己说了算,凭什么让别人做主!” 要看顾丞相被气的又一次捂住胸口,顾白榆连忙上前拦下了:“爹爹,让我和妹妹谈谈吧。” 顾阮阮看到她,恨的咬牙切齿,眼中满是不甘:“你现在开心了?你自己愿意盲婚哑嫁,做个无知的后宅妇人,现在还要拖我下水!” “还有若云哥哥,我以为他和你们不一样!谁知道他也屈服了!” 顾白榆语气平静:“他不是屈服,只是比你有担当。圣旨赐婚,反抗既是牵连满门,你跑了倒清静了,可有想过父亲母亲?” “我是被你们逼的!你们问过我的意见的吗?” 顾白榆突然笑了:“那你让他带我私奔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我不管!”顾阮阮还在嘴硬:“我要嫁给我自己喜欢的人!” 顾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向温和的人扬手就给了顾阮阮一个耳光! “且不说你胡作非为差点连累全家,事到如今,你在青楼呆了几天的事情人尽皆知,你以为天下的男人,还有谁会要你吗?!” 听到这话,顾阮阮终于慌了。 父母失望的目光,青楼门口众人的鄙夷和指指点点…… 她只想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顾夫人已经失望至极:“别说旁人了,你先想想萧若云还愿不愿意要你吧……一个名声尽毁的女人,就算是做妾都不清白……” 顾阮阮这下是真的害怕了,“不会的,若云哥哥和你们不一样……” 看到这里,顾白榆摇摇头,带着二老离开,让顾阮阮自己冷静一下。 回到自己卧房内,顾阮阮摩挲着那柄匕首,垂下眼眸。 或许,应该让顾阮阮认清现实,认清她所在的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否则迟早有一天,要给丞相府召来灾祸! 第二天一早,顾白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管家,把服侍顾阮阮的丫鬟和小厮全都撤走了。 管家只以为是顾白榆对顾阮阮昨天的作为不满,也没多问。 办好这件事之后,顾白榆陪着顾夫人用了早膳,早膳刚刚结束,就见刚下的顾丞相喜滋滋归来。 “榆儿,你的婚期定下了!下月初八!” 顾白榆微微一愣,那岂不是只有半个月了? 她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顾丞相脸上的笑意藏不住,“还不是因为榆儿你眼光好,选了个好夫婿啊!” 顾丞相和顾白榆说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 昨日顾阮阮闹了那么一出,终究是传了出去。 朝堂之上,甚至还有二皇子麾下的言官参了顾丞相好几本。 然而萧砚临却在此时竭力为顾丞相说话,甚至当皇帝问他需不需要取消婚约的时候,毫不犹豫拒绝了。 “哎呀!你是没有看到,当时镇北侯态度有多坚决,他和陛下说想早日定下婚期,将你娶进门去,免得你受流言蜚语的打扰!” “这京都哦,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羡慕你!” 顾白榆听得脸热,心里却暗暗欢喜。 因着婚期将近,用过早膳,顾夫人便叫府中的下人将库房里准备好的嫁妆,全部抬出来,一一过名录。 她正在拿着册子一一核对,就听到院外传来顾阮阮的声音。 “姐!你为什么把我身边的丫鬟小厮都遣走了?咦,这是什么?这边几抬不是我的嫁妆么?” 顾白榆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是了。” 原本顾夫人对两个女儿一视同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做出这些荒唐事,惹怒了顾夫人,决定按照正常的礼仪来办了。 顾白榆合上册子,“我是嫡出明媒正娶,你是庶出给人做妾,按照规矩,你是没有嫁妆的。” “凭什么啊?都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难道就因为我是庶出就低人一等?” “对,就因为你是庶出。莫非你还要与我说人人平等那一套?既然如此,你也不用问我丫鬟和小厮的事情了,他们与你平等,凭什么要伺候你?来人!送二小姐回房休息。” 顾阮阮被强制带走之后,顾白榆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然而顾阮阮注定不是那种会轻易屈服的人,她被管家送回房间之后,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府了。 她要去找萧若云! 就算她必须要嫁给萧若云,她也还有别的办法不向世俗屈服! 然而,等她出了丞相府,走在大街上,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她出府的那一刻,就一直有人在偷偷打量她,对她指指点点。 “就是她?丞相府的二小姐,就是她在青楼里待了几天?” “天啊?真的?青楼那种地方,好人家的女孩都不会靠近的,她怎么……” “这还能有假?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了!顾丞相亲自从青楼里拽出来的!” “啧啧啧,可怜镇北侯府的二公子,这都还没成亲呢,就戴上绿帽子了哈哈!” …… 顾阮阮就算是个现代人,也因为这些话而羞得面红耳赤! 她跑到镇北侯府门前,想找萧若云,却被门房拦了下来,“侯爷说了,不见!” “我又不找侯爷,我找的是若云哥哥!你告诉他我来了,让他来见我!” 门房忍无可忍,“顾小姐且适可而止一些!我们家二公子现在还愿意与你履行婚约,已经算大度了!” 门房正说着,萧若云从里头走了出来。 顾阮阮眼前一亮,“若云哥哥!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她迫不及待从怀中拿出写好的两张纸。 “萧若云哥哥,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们俩的婚约无法更改,在成亲之前我想与你签下一份成亲协议,在你我心意互通之前我们,我们不圆房,互相尊重! 当然,这份协议对我们两个人都有效,以后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萧若云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顾阮阮,突然觉得她十分陌生。 从前他觉得顾阮阮机灵可爱,常常与他说一些他从未听过,但却十分美好的事情,也常常与他提什么众生平等之类的。 他觉得顾白榆想法独到,且心怀大爱,可经历这些事情,让他不禁对自己从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萧若云听着她口中那些陌生的词汇和稀奇古怪的想法,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好,我答应你,我签。” ------------ 第10章 心跳 丞相府中。 顾白榆整理完了嫁妆的单子,又想到婚期定下的日子,微微蹙起了眉头。 上辈子她与萧若云的婚期,是在四月底,而在四月萧砚临似乎带兵外出了。 好像是京都周边闹了匪患,而且规模还不小! 想到这里,顾白榆不免有些担忧,匪患是四月底结束的,这辈子她的婚期不会因此而耽搁吧? 顾白榆越想越觉得担忧,去请示了顾丞相,决定和萧砚临见一面。 顾丞相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你若有事,就去同他商量,你马上就要成亲,要做当家主母了,事事要有自己的打算!” 顾白榆得了允许,乘着马车前往镇北侯府。 一出府门,就在门口碰到了顾阮阮。 顾阮阮手里拿着一张纸,扬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姐,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顾白榆放下了车帘:“我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顾白榆顺利见到了萧砚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 她在车上想了好几种说辞,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会提前知道京都附近会有匪患。 见她欲言又止,萧砚临开口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同我说。” 顾白榆手中的帕子都快绞出花来了,才试探着说道,“王爷可知道,京都周围有匪患?” 萧砚临点头:“有,但数量不多,暂时成不了大气候。” 他略微一顿,说道,“你怕匪患耽误我们的亲事?” 顾白榆的脸“蹭”一下红了,“是我有些杞人忧天了……” 萧砚临摇摇头:“无妨,我现在就进宫。” 顾白榆一愣:“进宫?进宫做什么?” “请圣旨,平山匪。” 萧砚临微微笑了一下,“还有半个月,足够了,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你我的婚事。” 就算有他,也会把他一切隐患掐死在还未发生的时候。 …… 直到从镇北侯府出来,顾白榆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她恐怕是生病了。 从刚刚萧砚临说出那句“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他们婚事”的时候,她的心脏就开始无法抑制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心跳快到根本不受她的控制,萧砚临坚定刚毅的面庞,也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一直到马车回了丞相府,下车之前,她脸上的红晕才堪堪退去。 刚下车,就见顾阮阮正左右张望,看到她来了,拿着一张纸就跑了过来。 “姐,你看!我找若云哥哥签了一份成亲协议书!” 顾白榆接过那薄薄的纸张,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顾白榆张了张口,半晌才问她,“你签了?” 顾阮阮点头,“对啊!我签了!若云哥哥也签了,一式两份!你看,这才叫做真正的男女平等,这才是真正的婚姻自由!” 顾白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会有怎么会有如此自作聪明,自己给自己挖坑的人啊?! 平等,从来都只建立在两人实力相当的基础上! 顾阮阮与人做妾,不与丈夫亲热,没有子嗣傍身,等日后萧若云娶了正室,等待她的,只有在后宅被磋磨一生凄惨死去的下场…… 又签了这所谓的成亲协议书,以后就算顾阮阮反悔了,想要与萧若云亲近,萧若云也可以用这一纸成亲协议来拿捏她,不碰她,旁人甚至都找不出半分理由来! 看着眼前得意扬扬,如同打了一场胜仗的顾阮阮,顾白榆摇头。 作孽啊…… 她都开始有些期待,以后顾阮阮反应过来之后懊恼的表情了! 而顾阮阮见顾白榆半天不说话,以为她也被自己折服了,哼着歌儿回了丞相府。 今日嫁妆的事刺激到她了,也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就算只是做妾,她也要和顾白榆一样风光出嫁! 至于娘亲那边…… 她一个现代人,有的是好点子,还怕讨不了几个古代人的欢心? ------------ 第11章 弄巧 顾阮阮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具身体刚刚十二岁。 那时候她也曾壮志凌云,想用自己的现代的本领和知识,在古代闯出一片天地,又或者于内宅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具身体是庶出,她雄心勃勃想和古代人谈平等,但她很快发现,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 原身母亲出身低微,已经不知所踪,是心甘情愿把她送回相府的。 顾丞相和顾夫人把她当初嫡出小姐养育,很多时候,她只要撒撒娇,甚至过的比嫡出的顾白榆还要好。 而顾白榆,在她眼中就是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心思也很良善,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甚至在她闯祸的时候还护着她。 所以这几年,顾阮阮自认是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唯有嫡姐的婚事上,能让她出谋划策,帮助这个古代的可怜女子摆脱世俗的束缚。 可结果呢? 嫡姐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以为自己在害她! 既然这样,她也不用跟她客气了! 顾阮阮心里做了决定,假模假样去了顾夫人那里一趟,期期艾艾说自己知错了。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顾夫人心软,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几句,到底是做不到狠下心来真的从此不问不闻。 顾阮阮揉着被戳中的额头,她没有提嫁妆的事,而是和顾夫人聊起了家常。 没一会儿,就从顾夫人嘴里得知明日丞相府会有一场家宴,宴请的正是她被小裁缝误闯闺房那日,在府中做客的小胖墩一家。 这小胖墩来头可不小,乃是吏部尚书周名越独子,大名周墨心。 吏部尚书周名越与顾丞相交好,也是个后宅规矩的,只有一位正房夫人。 年过半百才得了小胖墩这一个儿子,宠到了心尖儿上了。 顾阮阮垂下眼眸,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周夫人和娘亲关系最好,她家那个小胖墩也很受重视,若是能得那两人喜爱,在娘亲和爹爹面前美言几句,她在父母眼中形象必然能有所提升。 这样想着,顾阮阮抓紧时间,去了厨房。 顾阮阮道顾夫人那里卖乖的消息没能躲过顾白榆的眼睛。 玲玉禀报时,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秀一方红手帕。 “小姐,二小姐从夫人那里离开之后,就去了厨房,找厨房要来了猪油,这会儿正熬猪油呢,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顾白榆听了玲玉的话,只淡淡道:“随她去。” 玲玉瞧着她手里的帕子,忍不住道:“小姐,嫁衣您早早就秀好了,这帕子何必亲历亲为,让府中绣娘来做就好了。” 顾白榆执针的手一顿,又接着秀上头的鸳鸯:“给他的东西,自然是要我亲自来。” 玲玉笑眯眯的,也不再劝了:“还是姑爷好,这几日奴婢瞧得明白,姑爷满心满眼只有小姐,又有担当,对小姐真好!” 顾白榆被玲玉口中左一句右一句的“姑爷”羞得脸通红:“还没成亲,这称呼你可不许乱叫。” 玲玉嘻嘻一笑:“知道了!奴婢是小姐教出来的,可不像二小姐那么不守规矩。” “好了,别说了。对了,娘亲那素斋好几日没换花样了,你赶紧命府中厨子琢磨些新鲜的花样,娘为了爹爹如素六年,别叫娘亲吃的太单调。” 玲玉领命而去。 顾白榆垂下眸子,继续一针一线专心致志绣花,只是脑子里,还是不住浮现萧砚临刚毅英俊的面容,唇边也忍不住有了笑意。 萧砚临如果今日入宫,应该明日或者后日就该出门去剿匪了,她得赶紧秀好,明日去等家宴结束,去祠堂替他祈福,剿匪顺顺利利。 第二日一早,顾白榆起床便去了顾夫人那里。 今日宴请吏部尚书一家,是告知两个女儿的亲事,吏部尚书夫人与顾夫人交好,今日算是为那日的事情赔罪,也是为了让夫人出去之后能在京都众位夫人之中替顾家姐妹挽回些名声。 因此这事不能马虎。 顾白榆去的时候,顾阮阮已经在顾夫人左右伺候着了,见她来了,规规矩矩朝她行礼,叫了姐姐。 顾白榆点头,顾阮阮不笨,现在吃到教训,也规矩起来了。 几人合计一番,又嘱咐好了府内下人,吏部尚书一家姗姗来迟。 “婉清,你可算来了!那日是在闹得不像话,今日可得好好陪我说说话。” 婉清是吏部尚书夫人的闺名,可见二人关系确实很好。 两人寒暄一阵,周夫人才把目光转向姐妹二人。 她看也没看顾阮阮,拉着顾白榆的手笑道:“听说你的喜事了,镇北侯乃国之大材,配得上我们榆儿!婚事得好好办!我也给你添些嫁妆,得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叫这京都那些嘴碎的好好看看!” 周夫人性子泼辣,但对顾白榆是一等一的好,顾白榆笑着应下。 她像是看不到顾阮阮一样,一直拉着顾白榆说话,顾白榆用余光瞧了顾阮阮一眼。 出乎意料的,今日顾阮阮很沉得住气,甚至都没什么表情。 等周夫人说得差不过了,下人上来添茶,顾阮阮才开口道:“娘亲,我前些日子调皮,惹您不高兴了,我昨日做了个小玩意儿,想送给娘亲和周夫人,你们一定喜欢。” 顾夫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夫人之间送礼可是有讲究的,周夫人这样的身份,礼轻了,那可不是送礼,是结仇。 顾夫人下意识道:“你还在闺中,能有什么好东西,别叫周夫人笑话......” 就在这时,顾白榆淡淡开口,“娘亲,既然妹妹有心,就让她拿出来瞧瞧吧。” 周夫人性子爽利,她不喜欢顾阮阮出挑的性子,也想看看这跳脱的小女子究竟改好了没有,于是也道:“无事,让我瞧瞧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顾阮阮闻言大喜,忍着激动道:“周夫人稍等,我这就去取。” 片刻后,顾阮阮小心翼翼端着一个锦盒上来。 顾白榆看了一眼,暗自点头,这辈子顾阮阮总算还学会了拿个上台面的盒子,只不过盒子再怎么贵重,也掩盖不了里面的东西太过普通,上不得台面。 随着顾阮阮的动作,盒子被打开,一块白玉一样的小方块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阮阮语气里有些得意:“娘亲,周夫人,此物唤名香皂,可以洁手洁面,比普通皂角要干净多了,也好用!” 周夫人看得新奇,顾夫人也凑近了些。 顾阮阮十分有眼色地让下人端来一盆水,请他们试用。 顾白榆就那么淡淡看着,眼瞧着两位夫人露出欢喜之色,才问道:“妹妹,这东西确实新奇,这是什么做的呢?” 说起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顾阮阮侃侃而谈 这是猪油和草木灰做的,随处可见的材料,不过配方我要保密,可以送给爹爹。 她语气里的得意简直掩饰不住,因此也没看到一旁的周夫人和顾夫人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顾白榆勾唇一笑,没有说什么。 顾阮阮以为自己的杰作震慑住了这群古代人,笑着说道:“周夫人,待会儿可以带一些走......” “闭嘴!来人!把这东西拿下去!” 就在顾阮阮得意之时,周夫人突然呵斥道:“快点拿下去!” 顾阮阮的笑容僵在脸上:“娘,您说什么?” 顾夫人脸色难看极了,白色的泡沫还粘在她的手上,她一脸厌恶地命人赶紧打水过来替她清洗。 “娘!为什么呀!这么好用的东西!您怎么不喜欢?” 一向好脾气的顾夫人,当着周夫人的面,没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我为你爹爹如素六年,你倒好,逼着我破戒!” 顾阮阮脸白了白,她怎么把这个忘了! “娘.....这也没吃到嘴里,不用这么较真吧?”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顾夫人更是气急了。 信佛之人最重要的是心诚,她说这话跟让自己欺瞒佛祖有什么区别! “带着你这东西赶紧走!” 顾阮阮仍旧不服气:“娘你自己不喜欢,怎么知道周夫人也不喜欢?” 顾夫人简直被她气笑了:“婉清这辈子最是矜贵讲究,她洗手沐浴的东西都是宫里贵妃娘娘钦赐,十几种名贵药材做的,你拿这猪油做的东西给她用?!” ------------ 第12章 成拙 顾夫人简直恨不得看看顾阮阮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她性子跳脱尚可说是天真可爱,这没眼见力的毛病,在她手底下教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见长进! 周夫人也是忍着恶心在下人的伺候下洗了手。 她出身名门,哪里接触过这种东西? 只要想到那油腻腻白花花的猪油此时就在她手上,她就觉得膈应。 顾白榆看戏看够了,才悠悠开口:“娘,周夫人,也不能怪她,这东西确实做的挺好的,不过是送错了人而已。” 顾夫人点头:“还是榆儿贴心,昨日里又让玲玉命人做了新的素斋送过去,她爹爹忙,也就她还记着我。” 顾阮阮听到这话,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顾白榆:“姐,昨天玲玉是不是看到我在做香皂了?” 顾白榆点头:“是,看到了。” 顾阮阮咬牙切齿:“那你为何不拦着?!” 顾白榆假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在捣鼓什么?我也不知道你熬猪油是为了送给娘亲啊。” 顾阮阮一口气憋在心里,都快把自己膈应死了。 顾白榆看着她这个样子,什么也没说。 这香皂,她上辈子也见顾白榆做过,确实让镇北侯府中的众人惊艳了一瞬。 不过那是没见世面的下人,而这次...... 她讨好的对象错了。 这是皇权为天的时代! 达官贵人的底气,除了出身优越,还有矜贵的出吃穿用度,这是大家族的讲究和规矩。 不是她一个异世而来的人能理解的。 正在气氛僵持之时,和顾丞相去书房议事的周名越过来了,还有顾丞相。 顾阮阮眼中一喜。 这东西后宅这些只知道攀比吃穿的女人不懂其中好处,爹爹定然能明白其中妙用! “爹爹!我有东西要给您看!” 顾丞相被他这大嗓门吓了一跳,板起脸来:“有外人在,成何体统!” 顾阮阮闭了嘴,但心里仍是跃跃欲试。 他献宝一样捧着那块香皂到顾丞相眼前,和他说了香皂的妙用,用向他建议,可以大量生产,让相府多挣些银子。 哪知顾丞相越听脸越黑。 等他说完,顾丞相一挥衣袖:“以后没事被弄这些有的没的!” “爹爹!你也觉得这东西上不得台面?” “不是这个问题!” “那就是爹爹觉得我是女儿家,所以我提出的事情都不值得考虑,爹爹,您这样未免太过偏颇!” 顾阮阮气得脸色涨红,不妨身后突然传来小胖墩奶声奶气的笑声:“爹爹!顾家二小姐好笨哦!” 顾阮阮猛然回头,就见小胖墩正朝她做鬼脸:“姐姐好笨!如今猪肉一百二十文一斤,练成猪油更贵!显贵人家不稀罕用,普通人家用不起,姐姐这香皂是要卖给谁?” “何况今年北方大旱,稻米所收甚少,陛下下令广植农耕,商贾稍避锋芒,我们两家朝中重员,更要推崇陛下旨意!顾伯伯都把城郊地全部改植麦子了,你是丞相之女,不关心天下大事,反而推崇商贾之道,被顾伯伯的对头知道了,要被参本子,打屁股的!” 众人都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气氛缓和,唯有顾阮阮一张脸青红交错,好不难看! 顾白榆把小胖墩领到自己身边坐下:“周伯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墨心今年才七岁吧?便有这般见地,真是厉害!” 小胖墩被夸了,听起小胸脯,一脸的得意洋洋。 周大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哪里哪里,他不过是听闻一些坊间之事,便到这里卖弄学问,该打该打!还有,以后不可说什么对头之类的话,大家同为官僚,一心为国,哪有派别,对手之说?你可别给你顾伯伯惹麻烦!” 周名越可是十分喜欢顾白榆,要不是他没有个适龄的儿子,这好姑娘可轮不到镇北侯! 因此当她听说顾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险些坏了顾白榆的名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此刻她与顾白榆一唱一和,再加上小胖墩这个助攻,可是把顾阮阮好好挤兑一顿! 顾白榆说小胖墩才七岁便懂这么多,那便是显得顾阮阮一个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 周名越父子从粮食收成,谈及朝堂之势,那便是给顾阮阮敲了警钟,不懂事就别给家里惹麻烦,免得引火烧身,给顾丞相在朝堂上树敌! 这一套下来,顾阮阮被贬得一文不值,脸色已近惨白。 顾白榆不想她再在人前出丑,这也就是相熟的周家,若是换了别家今日到府中做客,还不知道出去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于是朝玲玉使了个眼色,玲玉连忙道:“二小姐,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顾阮阮狠狠甩开她的搀扶:“不用!我自己去!” 这些人都不理解她的创新,她也没必要和他们多费口舌! 顾白榆见她这副任性的样子,也是无奈,只能吩咐下人看好她。 小胖墩这会儿见人走了,也觉得没意思,小声道:“也就嘴皮子利索,天天欺负我胖!” 顾白榆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去玩吧,花园里有新的花儿了,让下人带你去玩。” 小胖墩亲热地用脸蹭蹭她的掌心:“还是榆儿姐姐最好啦!要不是我太小了,定不会让榆儿姐姐嫁给那个大冰块!” 说完一溜烟跑了。 屋外,顾阮阮正郁闷呢,突然看到小胖墩出来了,笑着跑开,玩闹得一身都是汗。 顾阮阮灵机一动,跟了上期。 讨好不了周夫人,还搞定不了一个小孩子? 等着瞧吧! 却说屋内,小胖墩那句“大冰块”,倒是让顾白榆愣在了原地。 大冰块? 这说的是萧临砚? 见她发愣,周名越笑着说道:“前几日带他去了一趟军营,本想着让他学学军中战士的血性,没想到镇北侯说若要从武得让他瘦些,不然下盘不稳。这是记恨上了。” 顾白榆摇头失笑,小胖墩还真是爱憎分明。 顾丞相和周名越来了之后,话题便转向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周名越大概是存了逗弄年轻人的心思,话里话外谈的都是和萧临砚有关的事情,顾白榆有些不自在,就默默听着不插话。 周夫人捅捅他的胳膊:“差不多得了啊,榆儿害羞了。” 周名越哈哈一笑:“小两个恩恩爱爱,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会儿又没有外人!再说镇北侯领军剿匪的时候可是和陛下说了,怕匪患势力扩张,影响他和榆儿成亲呢!” 顾白榆脸一下子红透了,心里又羞又恼,这萧临砚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接着心里又甜滋滋的,未来的夫君这么说,也是给她抬身份呢。 “对了,镇北侯出发之前倒是让人先去探查了,听说那匪患远比之前预估的要多,若是这趟将匪患缴清,可又是一桩大军工!” 周名越揶揄道:“榆儿,你可是很旺夫啊!” 顾白榆这会儿可没心思开玩笑了,“周伯伯,匪患数量很多?那镇北侯他会不会有危险?” ------------ 第13章 惹祸 周名越倒是安抚顾白榆,说摄政王带的兵马不少,他手底下都是精兵良将。 可顾白榆还是担心,有些坐立不安。 顾丞相这会儿心里终于有点女儿要变成别人家的酸涩之感了。 “瞧瞧,你大哥出门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你这么担心。” 顾白榆心里的那点担忧被这玩笑一样的话语冲淡了些,哭笑不得道:“爹爹!大哥是奉命去去邻县办事,没什么危险,再说不是快回来了吗?” 见女儿不担心了,顾丞相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镇北侯是战场厮杀出来的将军,不是朝中那些花拳绣腿的武将,没事的。” 顾白榆点点头,刚把担忧放下,外边又有下人着急忙慌来禀报。 “不好了大人!小少爷肚子疼起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坐不住了,顾夫人更是着急,这是在丞相府,若小胖墩出了事情那可了不得! 顾白榆镇定一些,叫来着急的下人,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吓坏了,也说不清楚,只能带着众人一同前去花园的凉亭。 老远的,就听到小胖墩哎哟哎哟的声音,顾阮阮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 顾阮阮也慌了,“这东西我也吃了,他怎么就肚子疼起来了?” 顾白榆朝石桌上看去,就见石桌上花花绿绿的一盘水果,里头还伴着碎冰。 顾白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么小的孩子,这还没到六七月,怎么给他吃冰?这冰哪里来的?” 顾阮阮着急替自己解释:“是他自己说玩热了!冰,冰是厨房里找的......” 这话一出,顾白榆是真的着急了:“你怎么不问问!那冰是封着水果保鲜的,不是用来吃的!那冰是冬天里河中凿来的,吃了要闹肚子!” 顾阮阮这下是真慌了:“这,这,叫大夫来看看,兴许没事呢?” 周夫人已经没空去管这个惹事精了,扶着小胖墩靠在怀里,等着大夫来。 等大夫整治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小胖墩体质虚胖,脾胃虚寒,这还没到六月就吃了冰块这等寒凉之物,要好好调养,否则脾胃受损日后要吃苦头。 至于那冰块,还闹了笑话。 那大夫得知冰块是水果运输时降温保鲜得,问了一句是不是哪个没见过世面得丫鬟弄错了,让一旁真正弄错了的顾阮阮,已经羞愤欲绝。 自己家里人惹了祸,夫妇人咬牙要责罚顾阮阮,周夫人拦住了。 她脸色还是不好看,但她与顾夫人十几年情谊,退让道:“算了,她也是有心逗墨心开心,也怪墨心不懂事,他这个年纪怎么能贪凉,自己管不住自己这贪吃的毛病。” 周夫人这话有点夹枪带棒的意思,小胖墩一个七岁的孩童,能懂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怪顾阮阮!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算到了一个段落,周夫人准备带着小胖墩走了,哪想成临走还出了事。 肚子缓和过来的小胖墩扯扯周夫人的衣袖:“娘,这次就别怪顾阮阮姐姐了,是我贪吃,我们有约定的,她给我吃好吃的,我要替她在娘亲面前说好话,我不想做个出尔反尔的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长辈都变了脸色。、 顾丞相更是惭愧的不知如何是好,连连朝周名越鞠躬:“周兄,怪我!怪我!我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这事情简直是丢人到家了! 周夫人看着顾阮阮眼神中也从责怪变成了厌恶。 投机讨巧都算计到七岁的小孩儿身上了! 再说下去双方就收不了场了,周家人准备告辞,周夫人性格爽利,走之前紧紧握着顾白榆的手:“你别多心,我知道你与那黑心肝儿的不一样,你出嫁之时,我定来替你送行,给你添嫁妆!” 顾白榆感激一笑。 她心里挺内疚的,香皂的事情确实在他的计划范围内,也是为了让顾阮阮歇了婚前作妖的心思,可小胖墩这事儿真的是她的疏忽。 想到那小胖墩对自己全然信赖的样子,顾白榆想了想说道:“您别着急,等小胖墩病好了,我去同镇北侯说一声,让他教小胖墩些招式,强身健体。” 听到这话,周名越脸上一喜,镇北侯威名在外,不收徒弟,顾白榆这个未来的侯府夫人发话了,以后小胖墩可就有镇北侯撑腰了! “榆儿此话当真?” 周夫人也是惊喜,拍了一下丈夫,笑骂道:“榆儿马上嫁过去了,怎么当不得真?镇北侯对她那样宠爱,定作不了假!” 一家人欢欢喜喜离开了,顾白榆才有些发愁,她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 不过她的心绪很快被另一件事给吸引走了。 周家人走后,顾丞相和顾夫人对顾阮阮真的生气了。 女子受罚也就那些手段,顾阮阮轮番受了个遍。 祠堂里,顾阮阮被罚跪在祖宗牌位前。 顾夫人还是忧心忡忡:“榆儿,我就怕婉清心里有疙瘩,周大人与你爹多年交好,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吧?” “娘,别担心了,周夫人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顾白榆还没说话,一旁的顾阮阮就道:“若他因为这点小事就记恨爹爹,那说明他没把爹当真正的朋友,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交往的。” “你闭嘴!两家的事没那么简单!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姐姐及时替你卖了个好处,你以为你爹能这么轻易饶了你?” 顾夫人气得头疼:“还不知道镇北侯会不会责怪你擅作主张......” 顾夫人话还没说完,被训斥了一顿的顾阮阮又道:“若镇北侯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姐姐,那说明他也不是良人,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嫁的?” 这下子连顾白榆的火气都上来了:“别拿你那套擅自揣摩别人的心思。” 顾白榆听到顾阮阮这么说萧砚临,是真的生气了。 她这人十分护短,哪里能听别人说萧砚临不好? 顾白榆深呼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的怒火,看来顾阮阮没有吃到这个教训。 顾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咬咬牙,道:“出嫁之前,我会找周夫人,从宫中贵妃那里借几个厉害的嬷嬷过来好好教你规矩。” 周夫人第一胎生的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名叫周墨凝,如今是最受宠的贤贵妃。 顾白榆与周墨凝也是闺中密友,只是如今她在宫中联系的少了。 顾白榆略一思索,道:“这样也好,出嫁之前不能再出乱子了。” 顾阮阮听到这个处置却是真的怕了! 宫中的教习嬷嬷她见过,一个个严肃又刻板,折腾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根本不是跪祠堂抄女戒能比的! 顾阮阮一下慌了神,跪着膝行几步去拉顾夫人的衣角,拼命摇头:“娘!不要啊娘!” 顾夫人狠心拂开她的手:“就这么定了!” ------------ 第14章 旺夫 顾夫人这次是铁了心要教训庶女了。 虽然顾阮阮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人总有个远近亲疏,庶女害了亲女儿,那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原谅的。 顾白榆默许了顾夫人的做法。 请贵妃身边的教习嬷嬷管教顾阮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周墨凝最疼弟弟,今日和周家闹车这等误会,请周墨凝身边的嬷嬷过来,一是管教顾阮阮,二是让周墨凝也能出口气。 而且顾白榆知道,周墨凝天生聪慧,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她分得清轻重,不会把顾阮阮如何,反而能让她出了这口气,以后不再为难顾阮阮。 只是顾白榆百般谋算,当事人领不领情就另说了。 宫里的嬷嬷第二天就来了府里,态度相当客气,只问了顾夫人两个问题: 一是顾夫人能不能狠下心来教女儿规矩? 二是怕不怕因此和女儿坏了情分? 顾夫人现在早就认清了顾阮阮的德行,自然是都允了。 顾白榆没有参与这件事,只是私底下和嬷嬷问了问周墨凝近来好不好。 嬷嬷态度十分和善。 这宫里的教习嬷嬷,就没有不喜欢的顾白榆的。 周墨凝初入皇宫之时,请顾白榆进宫过几次,也让宫里的嬷嬷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家闺秀,什么叫矜持端庄。 因此嬷嬷对顾白榆非常客气,甚至难得露出点笑容来:“都好,都好,娘娘时刻惦记着您呢,只等您大婚之后得了空闲,进宫一叙。” 嬷嬷说完,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对了,这是娘娘托老奴给您带的,娘娘说了,这镯子是一对,邻国进贡的东西,成色颇好,与顾小姐一人一只,算是圆了儿时的约定。” 顾白榆打开锦盒,里头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温润细腻,绝非凡品。 顾白榆抚摸着镯子,回想起儿时的往事,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 嬷嬷口中所说儿时约定,算是周顾两家的一个佳话。 那时候顾白榆刚刚十岁,得了顾夫人送的一对翡翠手镯,十分漂亮,顾夫人说那是给顾白榆以后的嫁妆。 偏偏那日周墨凝跟着周名越到家中做客,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只。 顾白榆见她实在喜欢,明知不妥,还是送给她了。 然后小小的人儿跪在祠堂里和顾夫人请罚,说她送出去了顾夫人喜爱的镯子,但是姐妹实在喜欢,她知错,愿受罚。 周墨凝见她这样,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女孩儿声音清脆,说今日榆儿送了她最喜爱的镯子,她日她出人头地,要送榆儿一个更好的。 两家人哭笑不得,哪里忍心责备这么两个仙童似的小娃娃? 只能一笑了事。 然而大人们没想到的是,这段友谊持续了很久,直到周墨凝嫁入皇宫之时,手上还带着那镯子,并承诺等顾白榆出嫁,要送她更好的。 一时间,姐妹情深,被传为佳话。 如今顾白榆大婚在即,周墨凝履行旧约,顾白榆怎么能不感动? 同时也明白,周墨凝没有因为顾阮阮的事情,责怪顾家。 顾白榆谢过了嬷嬷带话,把镯子收好。 另一边的顾阮阮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宫里的嬷嬷收拾起人来,简直让人有苦说不出。 那嬷嬷见她眼中不服气,便道:“顾家嫡小姐愿意请我等来,是为二小姐好,二小姐莫要因此心生怨恨。” 顾阮阮嘴里说着不敢,却在每一次手心的藤条落下时,恨极了顾白榆。 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她日定要加倍偿还! 一天过去,顾白榆走路双腿都在打摆子。 那两个嬷嬷说她仪态不端庄,命她顶着东西走了一天! 好不容易回了房间,冷冷清清的,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顾白榆已经没力气起来洗漱了,脱了外衫就准备躺下,突然听到外头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顾白榆警觉:“是谁?” “二小姐,是我。” 顾白榆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分明是白日里教导她的嬷嬷之一,就是那个让她不要怨恨顾白榆的嬷嬷! 顾白榆打开门,语气不算太好:“今日的教导已经结束了,你们总不能还要进来盯着我睡觉吧?” 那嬷嬷一改白日里的严肃,恭恭敬敬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我虽在贤贵妃身边伺候,早先却是照顾二皇子的。二皇子听闻丞相府顾二小姐聪慧过人,天真伶俐,仰慕已久。之前您不畏世俗逃离丞相府,二皇子本来想帮您一把的,只可惜没能找到您。” 顾阮阮不是傻子,她根本没见过什么二皇子,更知道二皇子曾于顾白榆有过婚约,于是狐疑道:“怎么可能?二皇子应当是仰慕我姐姐的吧?” 嬷嬷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二皇子说了,这世上许多事情本该能者居之,奈何世俗规矩成了枷锁,才让顾二小姐这样的机敏少女被人误解,他实在惋惜。何况他与顾家嫡小姐的婚事只是父母之命,他也不想自己的夫人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二皇子不是皇后嫡出,他非常能体谅顾小姐的难处。” 顾阮阮听她说完,心中仍旧没有打消疑虑,却已经觉得这二皇子有点意思了。 没想到这古代还有人有这样的高见! 又听说二皇子也是庶出,不免生出点惺惺相惜来。 “帮忙就不用了,我已经决定与萧家二公子结亲了。不过二皇子对这时间许多事的看法颇有见地,若有机会,是要与他相识一番的。你来找我,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那嬷嬷进退有度:“无事,只是受二皇子之命,护着二小姐一些。明日只有我与另一个嬷嬷教导您,您明日可以松快些。” 说完就走了。 她这样没有任何图谋,似乎只是为了表达二皇子对顾阮阮的欣赏,倒让顾阮阮打消了剩下的疑虑。 往后几天,果然如同那嬷嬷所说,只要她在,顾阮阮松快不少,渐渐的,顾阮阮也对这个二皇子越来越好奇了。 而丞相府内没有了顾阮阮作乱,清净不少。 顾白榆自打那日周家的人走后,就跟着顾夫人跪祠堂,吃斋饭。 她推说想斋戒祈福,可谁都知道,是那日周名越的话让顾白榆担心了。 又过了三日,萧砚临带兵回营了。 传信的是玲玉,欢欢喜喜朝顾白榆院子里跑,人还没到,声音就透着欢喜。 “小姐!镇北侯剿匪有功,提前灭了山匪老巢,听说山匪人数众多,本来是要出大乱子的,但是被镇北侯提前探查,尽数消灭,陛下亲自下旨封赏了!” 顾白榆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甚至顾不得仪态,追问道:“可真?” “当然是真的!镇北侯领旨之时还说是有小姐你提醒,陛下亲自夸您了!说您旺夫!” 顾白榆脸颊微红,心道陛下怎么和周伯伯一个样,她还没嫁过去就说这种话,传出去羞人得很! 只是顾白榆还来不及开心一会儿,就听玲玉道:“镇北侯确实厉害,单枪匹马直入敌营,以一敌百也只伤了一只胳膊,真是大英雄呢!” 顾白榆脸色一白,焦急地抓着玲玉的手:“他受伤了?” 玲玉点点头:“这剿匪的事,这也是正常吧......” 玲玉话还没说完,就见顾白榆已经急急忙忙往外走。 “小姐!您去干什么?” “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他!” ------------ 第15章 亲吻 顾白榆真是急得一点章法都没有了,提着裙摆就往外头走。 玲玉在后头跟着,急急忙忙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等到顾白榆在她的搀扶下准备上马时,玲玉没忍住小声道:“小姐,还有几天就是大婚了,您这时候去镇北侯府,是不是不太好?” 顾白榆瞧了一眼后头去给顾夫人报信的丫鬟,索性不管那么多了,有些羞恼地说道:“陛下御口亲开,说我是镇北侯的旺夫娘子,天下人都知晓了,我还守什么规矩!” 话是这么说,可顾白榆上了马车之后也没着急离开,而是等着报信的小丫鬟请示了顾夫人,拿着一罐药膏出来,接过药膏,才让下人驾着马车前往镇北侯府。 顾白榆赶到镇北侯府的时候,宣旨公公刚刚从里头出来。 看到顾白榆笑得一脸褶子:“顾小姐快进去!镇北侯在里头呢!” 顾白榆朝他行礼,又掏出荷包赏了银子,公公笑得更和蔼了,面对顾白榆的时候连腰都弯下去不少。 “咱家瞧着顾小姐就是这京都最明事理的,您与镇北侯那是天作之合!” 顾白榆允了他的吉祥话,等人看不见了才匆匆朝里头赶。 等顾白榆走后,宣旨公公后头那个小太监连忙去扶他。 “师父怎么对顾小姐那么客气?” 这宣旨公公在宫中当差几十年,早就混成人精了,这宫里除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就他最得宠。 宫里不受宠的妃子都得看他脸色过活,何况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何时见过他对人这么客气! 宣旨太监瞪他一眼:“学着点!往后几年,这顾小姐定然是京都最出彩的夫人,到时候再巴结人家还看得上吗?” 小太监摸摸脑袋,不说话了。 而顾白榆匆匆往府内走,门房见到她来了,恭敬地把人迎了进去。 顾白榆心里担忧,走的很快,一向端庄的人,额头上都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走得急了,路过一块青砖,不妨被绊了一下,身子就往前倒去。 跟在后头的玲玉一惊,但已经来不及扶她了,惊呼道:“小姐小心!” 顾白榆也暗道不好,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却没想到下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旁边伸出来,稳稳地把人扶住了。 顾白榆抬头,兀地撞进了那双墨色的眼睛。 萧砚临还穿着盔甲,一身的杀伐之气,额边一缕黑发垂下,平添几分不羁。 “伤着没?” 顾白榆有些看呆了,听到萧砚临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连忙退开,“没,没伤着。” 萧砚临点点头,收回了手,将手背到身后,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 刚刚手掌触碰到细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之上。 顾白榆却突然想起什么,焦急地去看他的手臂:“你受伤了?怎么样?” “只是小伤。” “让我看看!” 顾白榆说着就想去邋遢的手,萧砚临不自觉地把手往后抬了些:“我还没换衣裳,脏。” 可顾白榆却已经看到了他被刀刃破开的衣袖,以及手臂之上的狰狞伤口。 顾白榆霎时红了眼眶,执着地去拉他的手,“什么脏不脏,你这手是剿匪保一方平安才伤的,那里脏了?谁敢说脏了!” 她一向端庄,难得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甚至不顾礼节去扯萧砚临的衣袖,萧砚临却只觉得心头软成一片。 顺从地让她拉着自己的手臂查看。 等看清伤口,顾白榆倒吸一口凉气:“大夫呢?” 话音刚落,宫里派来的御医姗姗来迟。 顾白榆松了口气,萧砚临却觉得有些遗憾,这御医要是再来晚一些就好了。 御医来了,很快转移了地方,到室内去处理。 这伤口看着狰狞,其实没伤到筋骨,还算好处理,御医清理了创口,用了药,又替他缠上纱布,就准备告辞离开。 “等等!这伤口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御医一愣:“按照以往来就好。” 顾白榆急了:“以往是什么意思?” 御医失笑:“顾小姐关心则乱,侯爷驰骋沙场,这样的伤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王爷知道如何处理。” 说完就告辞离开了。 只剩顾白榆还在原地,越想越觉得心疼。 是啊,御医说得对,上阵杀敌哪有不受伤的? 可当她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萧砚临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忍受伤痛,眼眶又忍不住发热。 殊不知她这个样子,引得另一人也心疼了。 萧砚临有点后悔,早知道先处理好伤口再见她,也不会将人惹哭。 “可是吓到了?别怕,没事的。” “不是!我就是,就是想到你受伤,心里难受。” 萧砚临心头一动:“你心疼?” 顾白榆别过脸去:“你马上就是我夫君了,自然心疼。”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叫萧砚临心头火热异常,忍不住低下头,想听得更清楚些。 顾白榆一时不查,抬头时,两人都愣住了。 萧砚临略微干燥的唇,擦过了顾白榆光洁饱满的额头...... 只是一触即分触碰,顾白榆却已经完全失了章法,一颗心跳得比萧砚临说领兵剿匪那日还要剧烈,让她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顾白榆闭上了眼睛。 别再跳了,别再跳了,心脏真的要坏掉了...... 殊不知她闭上眼眸,耳根红透的样子,在萧砚临眼中犹如最具有吸引力的毒药一般,让他几乎是克制不住的靠近,想要再尝尝更诱人的那一点粉色的唇。 萧砚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在距离顾白榆不到一寸的地方狼狈停下,一双手握得紧到了发疼得地步,伤口被扯动,剧烈的疼痛才让他稍稍克制住了心里的渴望。 再开口时,因为极度的克制,连声音都无比沙哑:“抱歉......” 顾白榆恍然睁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喃喃道:“没关系,反正我们要成亲了.......” 可顾白榆自己说完,却是开始暗自羞恼。 她羞于自己的诚实,坏了规矩,又懊恼自己的反应,不知为何面对萧砚临的时候,总是把持不住自己的仪态。 想到今日匆忙见面,还仪态不端差点摔倒,刚刚还...... 真是叫她恨不得重来一次! 羞恼至极,顾白榆都有点坐立不安了,又怕萧砚临觉得自己语言轻浮,一时间不知如何认识好,只能举起帕子捂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这倒是让萧砚临觉得有些棘手。 “怎么了?” 顾白榆还是死死捂住脸颊不愿抬头。 萧砚临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也有些着急。 “怎么了?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受了委屈?” 半晌,顾白榆才放下帕子,破罐子破摔道:“我自诩大家闺秀,恪守有礼,却在侯爷面前频频失态,好说出未来夫君这等孟浪之语,我,我实在是......” 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去捂脸,却被萧砚临用没有受伤的手制止了。 他望着顾白榆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我面前,可以不用守规矩,我只想要你开心。” “等你嫁入侯府,你说的话,就是这侯府的规矩。” 这样的承诺太过于诱人,几乎让顾白榆忘记了思考,脱口而出道:“那侯爷您呢?” “你的话,也是我的规矩。” “侯爷不怕别人说您惧内?” 萧砚临收回了隔着帕子与她相贴的手,十分认真地说道:“陛下都说了,你最旺夫,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再说......”萧砚临盯着顾白榆亮晶晶的目光,低声道:“我就是惧内又如何,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 第16章 胸膛 这样的话语,无异于是在赤裸裸地表达着萧砚临的爱意。 顾白榆哪怕是在上一辈子,萧若云对她最上心的时候,也没听过这样直白的话语。 对于曾经的她来讲,这样的话或许太过出格,可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错过太多,现在当她终于找到了对的人,耳朵听着这样满含情谊的告白,她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在脑内蔓延。 就像是一颗种子,瞧瞧在心里发了芽。 而萧砚临从说完那句话之后,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过顾白榆,他何尝不紧张? 最中意的人,梦寐以求的贤妻,她值得这世界上一切最好的对待。 倘若此刻有人在一旁看着,那会是一副有些滑稽的画面,两个人紧紧相望,却相对无言。 可是对于身处其中的两人来说,对方眼中真挚的情谊,就是最好的语言。 最后是顾白榆万般不舍地打破了沉默的护望,因为她看到了萧砚临正在流血的手臂。 而这一次,萧砚临终于如愿以偿,享受到了顾白榆亲自为他包扎的待遇。 血流的太多,染红了衣裳,萧砚临站起身来,脱下了铠甲。 男人精壮结实的胸膛和手臂,哪怕是隔着一层里衣,也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 顾白榆不自觉地红了脸,偷偷别过脸去,却听到萧砚临的一声轻笑。 “我不脱里衣,没关系......榆儿。” 顾白榆觉得自己小看了萧砚临对她的影响,这一声轻轻的“榆儿”,简直比方才那一番告白还要让她心动。 “你,你怎么这样唤我。” “不可以吗?我比你年长十二岁,不能唤你榆儿?还是说你更想让我提前叫你夫......” 顾白榆急得用手去捂住他的嘴唇,生怕他说出那个词。 微微带着汗意的手心和萧砚临干燥的唇相贴,让两个人心里都划过一丝电流。 顾白榆急忙收回手:“成亲之前不许!” “不许什么?”萧砚临笑着问她。 “不许......不许说那个羞人的称呼!” 她今天已经心动太多回,不能再给予心脏更多的刺激了。 萧砚临见好就收,低头看着连脖颈都红了的顾白榆为他包扎。 那纱布太长,顾白榆绕了半天,抬起头对萧砚临道:“你拿一下桌上的剪刀给我。” 那剪刀在顾白榆身后的桌子上,萧砚临手长,够得到,只是不可避免地要将人整个拢在怀里。 属于成年男人的极具侵略意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顾白榆不知所措。 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只有力的臂膀要碰到自己的后背了,只能尽量往前靠。 可这样一来,却直直扑进了萧砚临的怀里。 手臂挨上了那壮硕的胸膛,剧烈的心跳声砰然而至,让顾白榆直接愣在了他怀中。 隔着里衣接触的地方,心跳剧烈到无法忽视,顾白榆仰起头来,盯着萧砚临的面庞。 只见萧砚临神色镇定,拿过剪刀放到她空闲的手里。 “剪吧。” 顾白榆恍恍惚惚剪断了多余的纱布,直到萧砚临起身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步伐沉稳的萧砚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在她因为两个人的接触而怦然心动的时候,萧砚临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镇定。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会紧张到心脏不受控制,原来他也...... 和她一样心动。 包扎过后,顾白榆站起身来,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现在天色晚了,她再不回去就不合规矩了。 虽然她在萧砚临面前,已经破了太多规矩。 萧砚临也同样明白,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还不到可以放肆的时候,把人送出了镇北侯府。 这次他仍旧是坚持自己骑在马背之上,护着顾白榆的马车将人送到丞相府门口。 在门口张望的顾家两位长辈,看到萧砚临亲自把人送回来,而且没有同乘一辆马车,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镇北侯是个守规矩的。 下了马车,萧砚临向两位长辈行礼,几句寒暄之后便离去了。 顾夫人看着顾白榆下了马车,突然被吓了一跳。 “榆儿,你生病了?脸怎么那么红?” 顾白榆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回答。 有些事情,只能说后劲太足。 她今日本想让萧砚临一起同乘马车的,结果自己上了马车之后,回忆今日的种种,只觉得脸上的热度根本降不下去! 还好萧砚临没有同乘马车,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顾夫人看了她两眼,也瞧出些门道来,当即用帕子捂住了嘴,低低笑了起来。 顾白榆越发羞了,仓惶给他们行了礼,就匆匆回房。 甚至在路上遇到顾阮阮,都没怎么打招呼,只微微点头就进了房间。 因此也没看到顾阮阮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 顾阮阮瞧得清清楚楚,顾白榆那副春心浮动的样子,定是又在镇北侯府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是镇北侯哄了她开心。 而今日一整天,她眼睁睁看着家中宾客络绎不绝,礼物一样样的往府里送,都是因为萧砚临立了功,前来道喜和巴结的! 言语之中更是称赞顾丞相养了个好女儿,得到陛下亲口称赞! 这让顾阮阮嫉妒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曾几何时,被人提起相府两个女儿,都说大女儿贤良知礼,二女儿活泼可爱,可现在呢?这些人眼里哪里还有她?! 又想到顾白榆与萧砚临心意相通,而萧若云呢? 从哪日签完协议,再也没了音讯,她命人送去书信,问他聘礼之事,也是石沉大海...... 顾阮阮与顾白榆之间巨大的落差,怎么能让她不恨?! 她气得面色都扭曲了。 站在暗处的教习嬷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几日她与顾阮阮相处不错,顾阮阮对二皇子印象也不错,现在正逢顾阮阮受挫,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二小姐,马上就要用晚膳了,您怎么还在这儿?” 顾阮阮收起了脸上的情绪,“我不饿。” 嬷嬷轻笑一声,说道:“那怎么行,过几日就是你与萧家二公子大婚之日了,到时候新娘子憔悴不堪,可如何是好?” 顾阮阮自嘲一笑:“什么大婚?什么新娘子?风光都是那个嫡女的,我不过是是个妾室罢了,就算有圣旨,也只是给人做小。” 那嬷嬷一副心疼的样子:“二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可是担心大婚之日嫁妆胎薄,丢了面子?” “嬷嬷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嫁妆?嫁妆都是父母的东西,他们不给,我就只能孤身出嫁了。” 只盼着萧若云哥哥,可以将聘礼给厚些,让她挽回几分薄面。 然而嬷嬷的下一句话,却残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这可怎么行呢?没有嫁妆,萧家二少爷也不会给聘礼的,到时候二小姐怕是......” 她用同情的目光看了顾阮阮一眼,又捂着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十分不忍。 而顾阮阮也因为她的话脸色惨白。 那嬷嬷见顾阮阮已经有些六神无主,慌乱起来,才慢悠悠开口道:“不过二小姐也不必担心,若二小姐愿意听老奴一句,也不是没有办法......” ------------ 第17章 嫁妆 顾阮阮心念一动,“嬷嬷此话怎讲?” 那嬷嬷瞧了一眼周围,低声道:“二小姐可方便老奴进去说?” 只是个老嬷嬷,还是个女人,顾阮阮自然同意,被逼急了,任何办法她都愿意试试。 等将人带进了房间里,那老嬷嬷才开口道:“顾丞相与二皇子因为大小姐的事情,也有些误会。毕竟被堂而皇之毁掉婚约,是个人都有脾气,更何况二皇子身份贵重,着实生气,才会在朝堂之上说了几句......” 老嬷嬷一边说着,一遍观察顾阮阮的神色。 见她神色没有什么不虞,才接着道:“二皇子敬重顾丞相是朝中栋梁,有求和的意思,奈何顾丞相不愿意,不知二小姐可愿意做这个和事佬?” 顾阮阮本就不笨,听出来些门道来,但也没有立刻应下。 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只假装自己没听明白:“嬷嬷这话是何意?不是说要谈嫁妆的事情吗?” 那嬷嬷也不卖关子了,说道:“二皇子与二小姐投缘,想着收二小姐做义妹,到时候会以义兄的身份给二小姐置办嫁妆。” 嬷嬷循循善诱:“您想啊,到时候二皇子一个皇嗣都愿意为您抬面子,顾丞相作为家中长辈,定然不好意思再置之不理,定会加上一份,而镇北侯府自然也不会做那白拿嫁妆的事情。” “二皇子说了,嫁妆给您备的厚厚的,加上顾丞相那份,谁更风光还不好说呢!” 顾阮阮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心动了。 只是她知道顾成的固执,不愿在皇子中站队,是不可能答应她给二皇子做义妹这种提议的,于是有些犹豫。 老嬷嬷见状,又加了一把火:“二小姐可是害怕到时候您的嫁妆比嫡女的还多,让嫡姐丢了面子?您可真是心善啊。” 老嬷嬷这话说的可是反话了。 如今府中谁都知道两人不和,顾阮阮怎么可能还愿意顾虑顾白榆的感受,巴不得狠狠打她的脸面! 老嬷嬷这话,等于是在诱惑她,有这么个让嫡姐丢脸的机会,愿不愿意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顾阮阮不可避免地想起两人都是相府女儿,如今不管是嫁的人还是名声,都已经是天差地别,怎能叫她心甘情愿放弃这个机会? “可是嬷嬷,我爹那边,最是固执,只怕......” “这您就多虑了,您可是顾丞相的亲女儿,他不过是不愿向二皇子低头,大概是拉不下面子去,有谁愿意与皇嗣为敌呢?二小姐大可私下与二皇子结成义兄妹,再告诉顾丞相,说不定顾丞相还会觉得您替他解了尴尬,有台阶,还不愿意下么?” “这可是对您和相府都好的事情啊!” 话说到这里,顾阮阮已经十分心动了。 她心中本就没有什么正统嫡出的概念,在她看来,几位皇子将来都有可能继承皇位。 像她爹哪样固守才是不对的,哪有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这样想着,顾阮阮咬咬牙,说道:“劳烦嬷嬷喝二皇子通传一声,我愿意。只是一定先瞒住我父亲那边,找个机会结了义兄妹,再同他说好了。” 老嬷嬷立刻高兴起来:“成!老奴明儿便命人传话去!” 送走了老嬷嬷,顾阮阮彻底放松下来。 她愿意和二皇子结尾义兄妹,到也不全是因为嫁妆。 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让她看明白了许多。 顾白榆是嫡出女儿,有父母疼爱,有镇北侯撑腰。 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她真心待人又如何? 都不把她当回事儿! 既然父母不愿疼爱,相府成不了她的靠山,那她只有自己想办法找个依靠了! 镇北侯府再怎么威风,还能盖过皇室? 想到这里,顾阮阮眼中闪过一抹野心。 她从前是被这相府养废了,她早该觉悟的。 她自异世而来,只做个普通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 不提顾阮阮是何等想法,顾白榆这边倒是睡了个好觉。 不仅如此,还做了一个有些朦胧,又有些美好的梦。 梦中只有她和萧砚临,他们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 依旧是亲吻,只不过这次不是额头,而是唇瓣...... 顾白榆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活了两世,这些方面她都是一张白纸,却不害臊地做起了这种梦,真是...... “小姐?您怎么了?” 玲玉觉得很奇怪。 她家小姐最是自律守矩,每日早晨醒来,只需片刻清醒,便会起床洗漱,从来不做那赖在床上不起来的事情。 今日怎么用被子盖着脸颊,而且脸颊好像还很红? 玲玉一惊,“小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别是昨日出门着了凉,发烧了吧?” 顾白榆闻言,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没有,就是有点热。” 玲玉越发觉得古怪。 热吗? 这是初春的早晨,京都天凉,身子骨不好的人早晨还要披件大氅才敢出门呢! 顾白榆不愿和玲玉多说,自己起来,让玲玉伺候着洗了把脸。 等坐到梳妆台前,发现脸颊还在泛红,又面对玲玉疑惑的目光,登时对自己恼怒起来。 顾白榆啊顾白榆,不争气啊! 不过是擦过额头而已,至于这样春心浮动吗? 索性吩咐玲玉:“你去把笔墨纸砚拿来,我再给娘亲抄一遍清心咒。” 玲玉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小姐太反常了,都要成亲的人了,整日抄这些清心咒算什么回事? 玲玉心里有事,低着头走得很快,也没注意周围的人,转角时突然听到顾阮阮的声音,没忍住停了下来。 她学过相府规矩,这种时候是不能偷听主人家讲话的,要么立刻离开,要么出声拜见,可是...... 和顾阮阮说话的那个声音,分明是教习嬷嬷中的一个! 想到顾白榆让自己注意顾阮阮的动向,成亲之前不要再出乱子,玲玉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认真听起来。 只听顾阮阮道:“嫁妆之事就拜托嬷嬷了。” 那嬷嬷声音十分客气:“哪里!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您是主子。放心吧,我会和......说明白的,您等着好消息就行。” 玲玉越发觉得奇怪了,那三个嬷嬷应当是贵妃的人,怎么会对二小姐那么客气? 而且那个含混不清的名字,又是谁? 顾阮阮以妾室身份入镇北侯府,没有嫁妆是对她胡来的惩罚,这点相府上下都达成了共识,是谁在帮她? 玲玉心中有太多疑惑,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顾不得去拿什么笔墨纸砚了,连忙重新回了房间。 “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 第18章 押宝 玲玉三言两语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和顾白榆说了。 顾白榆听完微微蹙起眉头。 能送到她府上的教习嬷嬷,应该都是贵妃的人才对,怎么会有人混进来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 “别着急,”顾白榆沉吟片刻,对玲玉道:“今日你亲自出去一趟,走隐秘些,去周府把这事和周夫人说一声,让她给宫中贵妃传个信儿,看看这嬷嬷到底是谁的人。” “那二小姐那边?” “放心,我来盯着。” 等玲玉走后,顾白榆特意去了教习嬷嬷教导顾阮阮的院子,她不许人通传,只站在一旁看着。 不过看了片刻,便看出不妥来。 这教习嬷嬷看似是在教导规矩,实则没有为难,甚至还给顾阮阮“放水”了。 这不可能是周墨凝派来的人。 周墨凝最疼弟弟,就算不会事事为难顾阮阮,也不会这样纵容。 顾白榆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玲玉听到的内容是真的,这个老嬷嬷,背后另有主子。 而顾阮阮正百无聊赖,装模作样跟着嬷嬷学规矩,冷不防回头就看到顾白榆站在院子门口。 那教习嬷嬷显然也看到了,狠下心反手便是一戒尺抽到顾阮阮手心。 “啊!好疼!” 顾阮阮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嬷嬷却是一脸严肃。 “二小姐,大家闺秀当在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遇事不要如此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 顾白榆心中冷笑,微微眯起眼睛。 演的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顾阮阮挨了打,开始埋怨起顾白榆来:“姐你怎么来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害我都被嬷嬷打了。” 她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表现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找补:“姐,我觉得我现在学的差不多了,可是这几个嬷嬷好严厉……” 她说着,还装模作样狠狠剜了那老嬷嬷一眼:“打人疼死了~” 顾白榆就静静看着她演戏,听到她这么说,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嗯,我也觉得你学的差不多了,刚刚那几步走的,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了。” “既然如此,那几位嬷嬷也算是调教的小有成效,辛苦了,不如今日就离开相府吧。” 顾阮阮是下意识想要瞒着顾白榆,不让她看出破绽,没想到顾白榆竟然直接下令把人赶走! 连忙道:“姐,我……” 顾白榆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了?不是你说我对你太严厉,嬷嬷为难你,现在我把人请走你不乐意?还是说你已经和嬷嬷有了深厚的师徒情谊了?” 顾阮阮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求助一般看向那老嬷嬷。 那老嬷嬷恨她情绪外露,心中暗骂顾白榆说得果真不错,这二小姐心里哪有一点儿城府,根本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要不是二皇子再三叮嘱,她才不要帮这么个人! 真不知道二皇子为什么把宝押在她身上! 她只能假装看不到顾阮阮朝她使眼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大小姐刚刚也看到了,二小姐还是时常会出错,这可不行,而且世家的底蕴怎么能浮于表面这些东西?我看二小姐的学问也还有待提高。” 说完看向顾阮阮,“二小姐四书五经,女德女戒,琴棋书画,这些基本的学的如何?” 顾阮阮哪里会这些? 她最多吟几首现代学来的诗句骗骗人罢了! 当即脸色难堪地说道:“这些.....学的自然是没有姐姐好……” 老嬷嬷不等顾白榆开口,连忙道:“大小姐您看,还有的学呢,而且贵妃娘娘说了,这二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些要万无一失方不会没了相府的名声。” 她把贵妃都抬出来了,就料定顾白榆不会再拒绝。 果然,顾白榆松口道:“那好吧……” 顾阮阮和老嬷嬷同时松了口气。 而顾白榆看着两人如释重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本来就是故意的! 只听顾白榆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要加大调教的力度。这样吧,每日再早起一个时辰,用来学习女德女戒,中午就锻炼仪态,下午么……琴棋书画顺着安排上,等到晚上,再请一个书法先生来吧,我记得妹妹那一手字写的实在是......” 顾白榆看了顾阮阮一眼,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而顾阮阮则是完全呆住了。 顾白榆怎么能这样! 如果按照这种安排,那她一整天别说休息了,睡觉的时间都得挤出来! 顾阮阮当即就不干了:“姐姐你凭什么这么安排,这些加进去的,你是要累死我!” 那老嬷嬷一阵头大,伸手拉她:“二小姐!大家姐是为了你好!” 她几乎是带着警告般的说道:“二小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嬷嬷这么说,顾阮阮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好歹记起来了,自己还要留着老嬷嬷帮她处理嫁妆的事情。 这样想着,只能心不甘情愿地说道:“知道了,姐姐。” 那一副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简直让顾白榆心头一阵快意。 她就是故意要这样的,一方面是为了折腾她,另一方面也是把她所有的时间都榨干。 至少在她查出来这个老嬷嬷究竟是谁的人之前,顾阮阮别想腾出手来再弄什么幺蛾子! 收拾了顾阮阮一顿,顾白榆心情大好。 她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没有做完的针线活,开始继续。 她正在做一双靴子。 顾白榆做靴子的本事是跟着顾夫人学的。 顾家二老感情深厚,就算如今位高权重,家底殷实,顾夫人仍然坚持自己给顾丞相做鞋子,纳鞋底。 用她的话说,她是后宅女子,就算夫君万般宠爱,仍是没办法陪着他走过天下的大好河山; 顾丞相穿着她做的靴子,只当是带着自己也走遍了天下。 顾白榆也是抱着这样美好的期盼,做好了这双靴子的最后一只。 等到下午玲玉回来的时候,顾白榆堪堪将一双靴子收尾,只等找个机会送出去。 玲玉是带着周夫人的口信回来的。 玲玉将丞相府的事情告诉周夫人之后,周夫人比玲玉还着急。 可不是么,宫中本来就危险重重,女儿身边最信任的几个教习嬷嬷之中竟然混进了别有用心之人,怎们能不叫她着急? “周夫人当即就递了牌子进宫了,奴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周夫人回来,怕来晚了二小姐起疑,所以就先回来了。不过周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说明日一定给小姐答复。” 如此,顾白榆算是放下心来一点。 晚上,顾夫人吃完饭找顾白榆说话,见她将靴子最后的线头小心翼翼剪去,立刻就笑了。 “这是做给镇北侯的?做好了明日就送过去吧。” “娘亲?”顾白榆有些诧异。 娘亲居然愿意让她成亲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见萧砚临,这实在是…… “如今你二人情深意重已经是人尽皆知,你爹说了,今儿朝堂上还有那跟镇北侯结亲不成,在那儿说风凉话的,酸的很,你倒不如坐实了,让他们好好瞧瞧,我顾家的女儿究竟是和镇北侯情投意合,还是卖女儿!” ------------ 第19章 礼物 有了顾夫人的担保,顾白榆可以放心去找萧砚临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睡觉之前都还含着笑容,被玲玉打趣说小姐这是恨嫁了。 顾白榆也不反驳,美美睡下了。 而另一边的顾阮阮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顾白榆要整治一个人,那就根本不会手软。 她说要给顾阮阮加大调教的量和内容,就不是在开玩笑。 她走之后,立刻就有人来接手了教导顾阮阮琴棋书画。 顾阮阮一开始还不服气,说嬷嬷也能教,不需要他们,说到底还是想偷懒。 然而顾白榆根本不给她偷懒的机会,招来的人都是京都有名的乐师。 那人得了吩咐,对老嬷嬷道:“我们奉大小姐之命教导二小姐,若是嬷嬷觉得自己教的更好,大可以与我们比试,若是我们输了,那也干不了这差事,我们自己去大小姐那里领罚!” 嬷嬷当然比不过他们,只能把顾阮阮交给他们。 这些人对顾阮阮可不会手软,弹错一个音节便是狠狠一下戒尺。 顾阮阮以前仗着父母和长姐的宠爱,哪里练过这些? 一个下午过去,一双手都被打肿了! 到了晚上,还要用这一双肿成猪蹄的手练字,简直苦不堪言! 那请来的书法大家还颇有名头,本以为能够教导相府的二小姐,定然是慧智兰心之人,哪想到第一面就被她的一双猪蹄吸引了注意力。 一问之下,竟是弹琴不好被打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位二小姐只是琴弹得不好,字写得还行呢? 结果顾阮阮字本来就丑,抖着手写出来的,更是不堪入目! 那先生气的胡子直抖,直言顾阮阮写的字还不如三岁小儿写得好! 顾阮阮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可是书法先生的戒尺可比琴师打的疼多了,她根本不敢造次! 等到一天过去,重新躺倒床上的时候,顾阮阮已经双手红肿不堪,眼睛也哭肿了,一直大一只小,滑稽极了。 第二天一早,那老嬷嬷看到顾阮阮都吓了一跳! 这哪里还有一点相府小姐的样子? 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顾阮阮看到老嬷嬷,就像看到了靠山:“嬷嬷帮帮我,我姐姐把我身边伺候的人都支走了,我手疼没办法洗脸,辛苦嬷嬷伺候我穿衣洗脸了……” 那嬷嬷差点破口大骂! 她在宫里都这么伺候过贵妃,给人洗脸那都是小丫环的活计! 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对顾阮阮也生出了怨恨之心…… 顾白榆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性的计谋竟然还有这等功效,她现在正在去镇北侯府的路上。 那双刚刚做好的靴子就在一旁的锦盒里。 顾白榆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 这尺码是他偷偷问了镇北侯府管家得来的。 她仍旧记得,那老管家听到她的问话时,一脸不解告诉他新郎官的衣服鞋袜他们自己会准备。 而当顾白榆告诉他,自己是想亲自给萧砚临做一双靴子的时候,那老管家眼中充满了惊喜和慈爱。 仿佛在看一个再满意不过的儿媳…… 想到这里,顾白榆微微红了脸颊。 那老管家她知道的,跟在萧砚临身边很多年了,萧砚临父亲早逝,已经把这个老管家当作自己的长辈。 而顾白榆也记得,上辈子自己身体衰败,真心关心她的,除了萧砚临,也只有这位老管家了。 老管家甚至当时还曾出言呵斥过顾阮阮,说她搅得家宅不宁,让当家主母因此心生郁结,应当问罪…… 顾白榆记得他后来被顾阮阮使了法子,夺去了管家权力…… 顾白榆微微垂下眼眸,这辈子,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应该有不一样的结局。 马车很快到了镇北侯府,门房见是顾白榆来了,立刻打开大门迎接。 “顾小姐来得巧了,我家侯爷刚刚下朝回来。” 话音刚落,顾白榆抬头便看到了官服都还未退下的萧砚临。 顾白榆见过萧砚临穿常服的样子,也见过他穿铠甲的样子,唯独这官服,还是第一次见。 镇北侯作为异姓侯爵,官服是深蓝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祥瑞之兽。 萧砚临身材高大笔挺,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好似在武人骨子里又透出些文雅来,总之是好一个英俊郎君。 或许是因为年纪渐长,到了三十这个男人最好的年纪,他身上更多了一些岁月沉淀出来的别样魅力,让顾白榆一看就移不开眼。 等到视线和他对上的时候,才仓皇别开眼去,心中暗道唐突! 老管家就在顾白榆身后,见玲玉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笑着说道:“顾小姐定是来给侯爷送礼物的,老奴就先退下了。” 萧砚临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目光紧紧盯着玲玉手中的盒子。 “你是来给我送礼物的?” 一向沉稳的语气中,带了一些期待。 顾白榆羞涩地点点头:“嗯,侯爷刚回来,是我来早了,侯爷先去换身衣裳吧。” 萧砚临也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官服,目光恋恋不舍地扫过那个盒子,“好,我马上就回来,管家去泡茶了,你等着。” 说完,迫不及待离开了。 玲玉在一旁笑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镇北侯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呢!” 顾白榆瞧她一眼:“别笑了,稳重些。” 话是这么说,想起刚刚萧砚临那个有些仓促的背影,唇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半盏茶过后,萧砚临换了衣服来了。 萧砚临的常服以深色居多,今日换了一身黑的,更显飒爽。 顾白榆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萧砚临已经迫不及待到:“榆儿,礼物?” 顾白榆没忍住,捂着帕子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怕是要让侯爷失望了。” 萧砚临闻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榆儿送的,不管是什么,都是最珍贵的礼物。” 顾白榆脸颊微红,有些嗔怪道:“侯爷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开心了……玲玉,拿给侯爷吧。” 萧砚临立刻从玲玉手中接过了锦盒,问道:“现在可以打开吗?” 顾白榆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盒子被打开,看到里面的靴子,萧砚临竟有些舍不得伸手去触碰。 顾白榆针线活儿做的极好,尤其这双靴子又用了心,一针一线都含着情谊,萧砚临单看一眼就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 更别提那靴子上用金线绣的祥云图案,一针一线十分工整又不失灵动,每一个细节,都说明着做这双靴子的人有多么用心。 大小也是看起来很合适,不知道他一个闺中女子,是怎么…… 萧砚临想到老管家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么。 定是顾白榆忍着害羞,去问了老管家。 顾白榆见萧砚临一直盯着那靴子看,一动不动地,以为是他不喜欢,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是颜色不喜欢,还是……” “不,我很喜欢。再喜欢不过了。” ------------ 第20章 交心 听到萧砚临这么说,顾白榆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表情:“嗯,你喜欢就好。” 萧砚临则是再三确定自己的手是干净的,才慢慢摩梭着这一双靴子。 “这是世界上,除了我娘,还没有人给我做过靴子。” 萧砚临突然抬起头,看着顾白榆的眼神中,那浓烈炙热的表情几乎要把人灼伤:“谢谢你,榆儿,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了。” 听萧砚临提起他的母亲,顾白榆也有些感伤。 听闻萧砚临的娘亲人很好,在世的时候老两口感情很深,后来萧若云的到来,倒是和顾阮阮有些相似。 顾丞相是因为遭人算计,而萧砚临的父亲,则是因为妻子去世郁郁寡欢,不小心才有了萧若云。 后来觉得对不起妻子,没多久便去世了。 至于萧若云的母亲,顾白榆不甚了解,大概也只是个寻常的苦命女人。 顾白榆想着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便将自己为什么做这双鞋子的原因告诉了萧砚临。 “娘亲说,男子汉走天下,脚下这双鞋子一定要好,她给我爹做靴子,便是希望可以陪着他走过我大邺的大好河山,我......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没想到萧砚临听完这话,却是摇摇头:“榆儿,你虽是女子,在我这里却不用恪守那些规矩。女子又如何?我萧砚临的妻子,只要你愿意,我亲自带你走遍这大邺的河山。” “江南,东境,漠北,南蛮,西郊……只要你愿意,哪里都可以去。” 顾白榆听到这话,想起被拘束在后宅,郁郁而终的上辈子,至死都没能走出京都这块地界,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砚临顿时手足无措:“怎么了?是我说错了?没关系,若你喜欢呆在家里,我也可日日陪着你……” 顾白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痕。 “不,我只是想说,既然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做到,要带我走遍天下,体验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的人生。” 萧砚临在顾白榆的目光中,十分郑重地回答:“答应你的一切,我一定做到。” 他没有起誓,也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顾白榆却觉得,他一定能做到。 这种与生俱来的,能让顾白榆信服的气质,顾白榆觉得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她这种感觉了。 当即破涕为笑:“好,我等着。”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儿时的事情。 萧砚临小的时候,家中还只是普通平民,普通小孩子的玩乐,是顾白榆这种闺中大小姐想象不到的。 萧砚临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一些。 当顾白榆听到他爬到几丈高的树上去掏鸟蛋,摔下来险些摔断腿的时候,没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萧砚临只觉得她可爱极了,一双杏仁眼瞪得溜圆,露出几分与平时不同的俏皮来。 萧砚临在心里又爱又怜,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女孩儿啊…… “喜欢鸟儿?改日带你去漠北,那边有最通人性的海东青,威猛异常,给你圈养一只,关键时候能忠心护主。和我走散了也不怕,它能带你找我,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 顾白榆笑的眼睛眯起来:“那你会让我和你走散吗?” 萧砚临喉咙微微动了一下:“不会。永远都不会把你弄丢。” 顾白榆满意了,“那就好,那你也不可在做那样危险的事情了,我会担心。” 萧砚临以为她还在害怕刚刚掏鸟蛋摔倒的事情,不经意说道:“没事,若云机灵,给我拿了东西垫着……” 突然提到萧若云,萧砚临有些懊恼。 他不该提起弟弟的。 然而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大哥,门房说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也不叫我,是谁……” 萧若云的谁字说了一半,猛然住口。 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顾白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还是萧砚临先开了口:“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见过顾小姐。” 萧若云闷闷地应了一声,走了进来:“见过顾小姐。” 顾白榆也点点头:“顾二少安好。” 之后便又是尴尬的沉默。 萧若云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想着该说些什么,便开口道:“我正想到相府拜访,关于我和顾二小姐的事情,嫁妆之事,还是要商议一二。虽说是做妾,我也不想让她太过难堪。” 顾白榆想了想,没有接萧若云的话,而是转头对萧砚临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萧砚临回答的干净利索:“全看相府的意思,若顾丞相觉得已经原谅二小姐,愿意让她好好出嫁,那么相府给多少嫁妆,镇北侯府聘礼加一倍。” 顾白榆点点头,又看向目光中有些不忍的萧若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还是觉得,顾阮阮这一辈子是空有一手好牌,结果打的稀烂。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萧若云对顾阮阮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不管这种情谊是因为小说既定的剧情在推动也好,还是两个人日久生情也好,萧若云这个耳根子有些软的“男主角”对顾阮阮这个女主角,还是有好感的。 如果顾阮阮愿意好好和他过日子,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可顾阮阮真是能好好过日子的性格吗? 顾白榆办事,向来不会将人逼到绝境,也不会做那种赶尽杀绝,不留余地的事情。 若顾阮阮识趣,嫁妆和聘礼自然会有。 可是想到顾阮阮昨日的表现,顾白榆一时之间也无法立刻回答萧若云。 她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得问问父亲母亲,过几日给你答复吧。” 萧若云闻言松了口气,看向顾白榆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顾小姐,你人真的很好,过去是我和顾二小姐太过任性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萧砚临打断:“若是无事,就下去吧。” 镇北侯府,向来是萧砚临说一不二,萧若云只能告辞离开。 萧砚临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紧绷的弦才松了几分。 他很不喜欢刚刚萧若云看向顾白榆的眼神。 他的爱人,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肖想。 哪怕是亲弟弟,也不行。 等到人走了,顾白榆突然开口道:“侯爷,我刚刚骗了二少爷,妹妹的嫁妆我能做主,我只是暂时不想给他答复。” ------------ 第21章 霸占 顾白榆说完,索性又道:“我有自己的小心思,妹妹确实让我很不开心,我想让她受罚。侯爷会不会觉得我小肚鸡肠?” 顾白榆说完之后,目光紧紧盯着萧砚临。 其实这些话,只要她不说,萧砚临不可能只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顾白榆内心就是有一种冲动。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萧砚临给她的走遍天下的承诺太诱人,还是推心置腹的聊天让她打开了心房...... 总之在这一刻,顾白榆突然不想伪装了。 至少不想在萧砚临面前伪装了。 什么大家闺秀,什么端庄自持,她也很自私,她只是一个上辈子受了委屈,这辈子想要回来报仇的额复仇者罢了。 她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一种自己都说不出来的信心,她觉得萧砚临不会因为这些算计和小心机而讨厌她。 一切也如同顾白榆料想的那样,萧砚临静静听他说完,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容不带任何恶意,顾白榆甚至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一些欣慰。 “我从前总觉得你善良太过,现在只道只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也知道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知道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不好?” 在他说完的那一刻,顾白榆突然觉得这段日子以来,压在心头的枷锁,突然就被解开了。 前世的不甘,这一世的烦闷,突然烟消云散。 心脏轻盈地仿佛要飞起来。 原来有一个懂自己的人,竟然是这种感觉。 “侯爷,我瑕疵必报,还斤斤计较,你也觉得没事?将来......我可能还会嫉妒成性,我......” “我想要你霸占我的宠爱,榆儿。” 萧砚临突然伸手,隔着空气,一点一点描绘她的面庞:“想要你瑕疵必报,保护好自己,想要你斤斤计较,扫清我们之间任何的阻碍,想要你嫉妒成性,让我永远只属于你。” “榆儿,你所说的一切,你觉得不好的,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 最动听的情话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顾白榆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得到了救赎。 顾白榆微微把脸颊往前凑了一些,好让那带着微薄茧子的手指,可以触碰到她的面庞。 “我也想要你偶尔的越界。如果想要触碰我,就伸过手来,我不会躲。” 萧砚临感受着手指间柔润细腻的肌肤,一颗心软的不像话。 连空气中浮动着情愫。 在他们二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道身影默默退开。 萧若云刚刚一直都没有走远。 他亲耳听着两个的互诉衷肠。 听着顾白榆说出自己的卑劣,不,或许那是可爱的,在他眼里根本谈不上卑劣的小报复; 听着一向成熟稳重内敛的大哥,说出那样炙热的情话。 萧若云知道自己输了。 一败涂地,再无胜算。 他只能将心中的情愫,寄托于顾阮阮身上。 古灵精怪的顾家二小姐,也会向她的姐姐那样,全身心的爱上一个人吗? 如果可以,好像那样也不错...... 身影慢慢走远,萧砚临万分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他摩梭着拇指和食指,意犹未尽回忆着刚刚的触感。 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暗芒。 刚刚萧若云在暗处偷听,他一直都知道。 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武功过人,内力深厚的镇北侯,这么会察觉不到那紊乱的气息呢? 他只是懒得揭穿罢了。 甚至恶意地,选择在这样的时机,说出内心最炙热的毫无保留的告白,只是为了让亲弟弟知难而退罢了。 顾白榆那点剖白算什么呢? 他才是真正卑鄙的长辈啊...... “侯爷?您怎么了?” 萧砚临抬起眼眸之前,就已经收回了眼底的情绪,“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你还要惩罚顾二小姐的话,我可以帮忙。” 话说到这里了,顾白榆顺理成章和萧砚临说了昨天的事情。 萧砚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是说,有人以嫁妆之事作为引诱,似乎在和二小姐密谋什么?” 顾白榆点点头,眼中也浮现几分担忧:“确实如此,那个人,我猜测或许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二皇子?” 这算是想到一处去了。 萧砚临沉吟片刻,说道:“先等周夫人那边的消息吧,如果确定是二皇子那边,就不只是一份嫁妆那么简单了,得查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顾白榆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件事和萧砚临说了之后,它突然也没有那么担心了,仿佛有萧砚临在,她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又说了一会儿话,玲玉小心翼翼过来禀报,问是不是该走了。 其实现在也只是午膳时间,但因为双方长辈不在,私下见面已是逾越,万不可再一同用餐了。 顾白榆只能依依不舍地和萧砚临道别。 玲玉听到反而松了口气。 就怕她家小姐一时情动,坏了规矩。 看来她家小姐还是和那不守规矩的二小姐不一样,心中是右分寸的。 萧砚临亲自护送顾白榆回家已经成了惯例,上马车之前,顾白榆有些好奇地望着萧砚临身边的那匹骏马。 萧砚临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朝她招手:“榆儿要不要过来摸摸?” 顾白榆有些跃跃欲试:“真的可以吗?” 萧砚临点头,“当然可以” 有吩咐一旁的下人,“拿些糖块来。” 又问一旁的顾白榆:“不着急回去吧?” 顾白榆现在身心都被这匹黑色的高大马儿吸引了:“连忙摇头,我出来时吃过东西了,不着急。” 片刻之后,下人拿来了糖块。 萧砚临把马儿的绳索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又把糖块递给顾白榆:“马儿喜欢吃糖,你可以喂它一点。” 顾白榆接过糖块,小心翼翼凑近马儿的嘴巴。 马鼻子动了动,突然伸出舌头,一下子把顾白榆手里的糖块卷走了,然后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吃完之后,好像还觉得意犹未尽,伸出舌头去舔顾白榆的手指。 顾白榆被那奇怪的触感弄得有些痒痒的,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萧砚临似乎是有点不高兴,把马的头拉远了些:“这是我的夫人,你不许伸舌头,想要夫人改天带你去马场寻一匹。” 那马儿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倒是没有再去舔舐顾白榆的手了。 顾白榆觉得十分新奇,萧砚临看她喜欢,索性说道:“它叫月照,它很喜欢你,你可以摸摸它的毛发。” 顾白榆在萧砚临的指引下,伸手摸了摸马背,柔顺的触感也让她觉得十分新奇,甚至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马儿的左边前蹄有一处毛发好像和旁边的不太一样,忍不住问道:“这里是怎么了?” 萧砚临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可见她是在好奇得紧,才道:“这是为了救我受的伤。” ------------ 第22章 阴谋 萧砚临告诉顾白榆,这匹马儿是漠北那边的马群中的头马,他花了七天,和这匹名叫月照的马儿周旋,好不容易才收服了它。 “这是漠北和邻国部落马儿杂交的品种,部落游牧民族的马儿最好,是我们比不上了的,不过那边的马儿不听指令,灵性不足,月照倒是弥补了这一点。” 至于马儿受伤的前蹄,则是再一次交战之中,突然有人朝萧砚临挥刀,他纳什正被好几个敌军纠缠,本来做好了受伤的准备,没想到月照十分护主,竟是抬起马蹄替他挡了那一刀。 萧砚临说得风轻云淡,顾白榆却知道当时的情形一定比萧砚临说得还要凶险万分。 一定是萧砚临怕她担心,刚刚才会犹豫着要不要说。 顾白榆则是更加用力地拍了拍它的背:“真是好样的!我们月照也是护国英雄!” 月照似乎听明白了顾白榆是在夸它,又得意地打了个响鼻。 “好了,时间不早了,京都之中不能策马带你,等有机会寻个郊外,或者到漠北,我带你骑上它遨游。” 顾白榆重重点头,在玲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等到人已经放下了帘子,萧砚临才拍拍月照,夸赞道:“还算有点用处,得了她的喜欢,不过以后不许舔她,知道吗?” 说完翻身上马,走到前面领路去了。 顾白榆安全回了相府,萧砚临才离开。 等到用过午膳,周夫人的消息有人送到了。 贵妃在宫中得宠多年,自然是有些手段在的,不过短短一天,就查清了那嬷嬷的来历。 这嬷嬷原本在二皇子母妃,宛嫔宫中当差,后来收了责罚,被打发到了浣衣局,后来贵妃偶然路过,见她干活利落,还有几分聪慧,便给了个恩惠。 那嬷嬷自然是感恩载德,誓死追随。 过去那段日子,这嬷嬷也确实忠心耿耿。 不过现在看来,都只是后宫互相安插钉子的把戏罢了,至于之前的衷心,恐怕也只是做戏,为了给宛嫔那边传递消息。 信是贵妃亲自写给顾白榆的,言语间没有太多忌讳,倒像是闺中好友之间的叙旧。 信中贵妃周墨凝还说道,怪不得之前好几次皇帝都半道被宛嫔截走了,原来是有这么个“奸细”。 信中说这件事让顾白榆自行处置,若是想要那嬷嬷性命,直接在相府了结就好,不必让她回宫,他会安排好一切。 顾白榆收起了信纸,暂时没有打算要人命。 主要是想弄明白,二皇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白榆心里有了计较,便吩咐玲玉,住段时间派人盯死顾阮阮那边,看看她究竟要和二皇子密谋什么。 顾阮阮这段时间被安排的课程折磨的生不如死,想和太子私下见面,或者交流,必然要出府邸...... 想到这里,顾白榆突然问道:“玲玉,母亲是不是说过,要在成亲之前去城外的念安寺还愿?” 玲玉点点头:“夫人是这么说过。夫人之前就操心您的婚事,如今您得了如意郎君,自然是要去还愿的。” “什么时候?” 玲玉想了想,回答道:“两天后吧。今晚夫人应该就要开始准备了。” 顾白榆沉吟片刻,说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侯爷,跟他说母亲年纪大了,让他准备几个暗中保护的侍卫,到时候在暗中和我们一起去念安寺......算了,我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去镇北侯府邸,要嘱咐是交给侯爷的。” 玲玉领了差事,便下去了。 与此同时,中午有短暂休息时间的顾阮阮也找到了那个老嬷嬷。 “二皇子到底什么时候同我见面?我如今根本出不去!若要见面,只能两天后,我打谈好了,两天后母亲要去念安寺还愿,我会要求一起去,劳烦嬷嬷请二皇子做好安排。” 老嬷嬷点头应下,立刻就离开了。 他们那日引起了顾白榆的注意,现在要时刻提防。 老嬷嬷甚至在教导顾白榆的时候都不愿意放水了。 只不过顾白榆以为是老嬷嬷不想被发现,但其实是老嬷嬷嫌弃顾阮阮不够机灵,又恨她那日差点露陷,公报私仇罢了。 时间过的很快,两日时光一闪而过。 正如顾白榆预料那样,一向不喜欢去寺庙的顾阮阮,这次居然主动要求要跟着一块儿去。 理由是之前对不起姐姐,做了很多荒唐事,现在想要去替姐姐祈福,算是赔罪。 顾白榆就这么冷眼看着,也没有反驳。 早在信件交给萧砚临的当日,三名暗卫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相府,随时保护在顾白榆周围,听从她的调遣。 暗卫这件事顾白榆没有告诉顾夫人,怕她担心,只告诉了顾丞相。 顾丞相还挺开心的,直言萧砚临心中有她,让她嫁过去一定好好服侍萧砚临。 顾白榆含笑答应了。 一大清早,相府便忙碌了起来。 顾夫人心诚,每次去念安寺,都要带上自己抄写的经书,送到念安寺里给高层念经,然后再带回来封存,以求保佑全府上下安康。 因此这次一共三辆马车,顾丞相夫妇一辆,顾白榆个顾阮阮一辆,剩下的是下人守着经书,乘坐一辆。 马车出发之前,顾阮阮才着急忙慌怕上了马车。 顾白榆注意到她今日做了打扮,看上去还挺隆重的。 顾白榆看破不说破,上了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顾阮阮现在有些怵顾白榆,是被收拾怕了,也不说话,只自己坐在一边出神。 从丞相府到念安寺,一共一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不远,等顾白榆小睡片刻,就已经到了。 顾白榆在玲玉的搀扶西安下了马车,顾阮阮没人伺候,也不抱怨了,只是紧紧跟在众人身后。 按照之前的习惯,念安寺主持亲自带着众人进去上香。 只是在上香结束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沙弥,对众人道:“顾夫人经书贵重,可否派人跟着小僧带过去,免得弄混了?” 顾阮阮闻言眼神一亮:“我去吧!” 说完跟着小沙弥走了。 顾白榆朝玲玉使了个眼色,玲玉会意,也悄悄跟着离开了...... ------------ 第23章 猫叫 顾阮阮跟着那个小沙弥去到了放经书的马车,小沙弥看起来很正常,指挥着下人把东西都搬了出来。 顾阮阮跟在后面等得焦急。 不是说二皇子找她吗? 怎么还没人接应? 直到所有经书都搬完了,下人们回了各自的位置,小沙弥才说道:“这位施主,这会儿顾夫人应该已经被主持领到中殿去捐香油钱了,您同我一起从侧门过去吧。” 顾阮阮听出点不同寻常来,立刻跟着小沙弥走了。 因此没有发现玲玉跟在后面。 小沙弥领着顾阮阮七拐八拐去了一个后院的厢房。 之前在府内见过的那个老嬷嬷早就等在那里,见人来了,警惕地四周张望,确定没有异常,才把人放入了房间。 至于她自己,则是守在房间门外面。 玲玉一时间不敢靠近,只能吩咐几个暗卫看着,自己则是去和顾白榆禀报。 此时顾夫人已经去听主持讲经了,顾白榆得了空闲,便准备亲自去看。 只是她没抱太大希望,有人守着,她不好靠近。 玲玉想了个法子,那后院的厢房背后是一片桃林,如今不是赏桃花的时节,鲜少有人过去。 “小姐,这里路不好走,你小心些。”玲玉护着顾白榆,小心翼翼走在屋子背后。 奈何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雨,地上很滑,顾白榆走得也是跌跌撞撞。 突然,顾白榆一个不注意,脚下出现了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后山中极其明显。 “是谁?!” 房子另外一头传来老嬷嬷狐疑的声音,顾白榆暗道不好。 顷刻间,已经有人摸索着朝房子后面赶来! 顾白榆一咬牙,朝玲玉是了一个眼色,如果实在不行,只能往后山的林子里跑了! 然而下一秒,顾白榆头顶突然出现一抹阴影。 紧接着,嘴巴被一只炙热的手掌捂住了! “唔!” “嘘!别说话,是我。” 小姐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白榆瞪大了眼睛朝后望去。 真的是萧砚临! 萧砚临今日换了一身靛蓝色长衫,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见顾白榆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把手挪开了一些。 “侯爷,您怎么来了......” “嘘——”嘴巴又被捂上,萧砚临一手揽着顾白榆,一手拽起玲玉的后衣领,施展轻功,轻巧帝落在了房顶之上。 正在此时,老嬷嬷已经摸到了房子后面,自然是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只觉得万分狐疑。 顾白榆紧张的不敢说话,玲玉也梦不吭声。 萧砚临视力极好,微微眯起眼睛朝下方看去,又不经意瞟了一眼不远处,看到一抹黑色一闪而过。 他突然凑近顾白榆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待会儿我松手,你就学猫叫。” 顾白榆眼睛瞪得更大了,圆溜溜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萧砚临已经松开了手,见远处那抹黑色越来越近,催促道:“快学猫叫。要娇媚些的那种。” 顾白榆脸色涨红:“侯爷再胡说八道什么......” 脸颊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粗糙的指腹微微用力,让顾白榆的脸颊转了个方向,也看到了不远处一只灵巧蹦来的黑猫。 顾白榆又看了萧砚临一眼,萧砚临无声开口:“快点。” 顾白榆心里别别扭扭的,半晌,眼看着黑猫已经到老嬷嬷近前,才不得不捏着鼻子,小声学着“喵”了一声。 萧砚临只觉得那一声喵叫,三分娇媚六分婉转,还带了一分被人强迫的不情不愿。 当真是可爱极了。 而顾白榆叫完那声之后就自己用帕子捂住嘴巴,不愿意将话了。 萧砚临看得有趣,示意她往下面看。 只见那只黑猫已经跑到了近前,老嬷嬷因为顾白榆的那一声“喵”,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 她厌恶地看了那黑猫一眼:“晦气!” 然后便重新回了前面去守着。 那位置距离顾白榆他们的位置有些远,顾白榆这才淡淡松了口气。 萧砚临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下看。 原来不知何时,萧砚临已经轻轻揭开了瓦片—— 房间内能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正是顾阮阮。 顾阮阮和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 顾白榆恍惚间认出那是二皇子的声音。 “顾二小姐果然有个性,本王很是喜欢,不知上次的提议如何?” “承蒙二皇子赏识,若能与二皇子结尾异姓兄妹,自然是再好不过,就是不知道我爹爹那边......” “二小姐可听过现暂后奏?” “这......” “二小姐的嫁妆,真不想要我出一份?” 顾白榆能听出顾阮阮语气中的犹豫,也终于弄明白了二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想借着顾阮阮和顾家站在一条线上,以赢得顾丞相的支持。 只是这一招,与顾阮阮皆为异姓兄妹,实在是阴毒! 皇家子嗣要结异姓兄妹哪有那么简单? 这头顾阮阮只要答应下来,二皇子便可上报朝廷,这是要记入史官册子中的,是要被所有人知道的! 这与同二皇子一派结盟有何区别? 到时候若是二皇子想办法说服了邺帝,顾丞相连反悔的机会有没有! 婚约尚可说是女儿另有所说,结为义亲可没这种理由推脱! 顾白榆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太多想法,但最终的额目的只有一个—— 阻止这两人结盟! 顾阮阮嫁妆之事是小,卷入夺嫡之争可就麻烦了! 这样想着顾白榆立刻就坐不住了。 小声道:“得阻止他们!” 这一点萧砚临也清楚,他安抚似的拍拍顾白榆的手臂:“交给我。” 根据他对二皇子的了解,此人心思阴毒,思维缜密。 他们大婚的时间没有几天了,说不好这件事已经和邺帝提过,也说不定今日会趁着只有顾夫人在场,顾丞相不在,没人主持大局的情况下,直接与顾阮阮结为义兄妹! 萧砚临猜的不错,屋子内传来二皇子的声音。 “放心吧,顾夫人一向信佛,说来也是巧了,今日我让主持看了一眼我们的八字,说是很合......将来必是斩不断的缘分。” 顾白榆已经听不下去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 打的便是顾丞相不在,顾夫人信佛的主意! 顾白榆和萧砚临二人对视一眼。 今日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 第24章 要背 二皇子和顾阮阮没有在屋子里呆太久,估计也是怕会被人发现,两人聊了一会儿,约定待会儿二皇子会在佛堂前和顾阮阮“偶遇”,之后就离开了。 等顾阮阮离开之后,二皇子也在那老嬷嬷的掩护下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顾白榆才松了口气。 她想站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正在房顶上。 微微抬头往下看去,就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高度。 顾白榆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忍不住踉跄一下,偏生屋顶年久失修,基了青苔,一个不注意就是脚下一滑。 “小姐小心——” 玲玉惊呼出声。 顾白榆也紧紧闭起了双眼,电光火石之间,顾白榆心里一紧,怕是要耽误成亲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陌生而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腰上环住了一只有力的臂膀。 顾白榆颤着睫毛睁开眼,便对上了萧砚临深邃的眼眸。 一旁的玲玉已经惊呆了,紧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把人引来。 萧砚临绅士地松开手:“站稳了。” 却只字不提怎么让顾白榆下去。 顾白榆踌躇无措地看了萧砚临一眼,一咬牙,对玲玉道:“你去搬个梯子来。” 玲玉也哭丧了一张脸:“小姐,我也下不去啊......” 萧砚临看着主仆二人犯难,心中那点恶趣味得到了满足,才不紧不慢说道:“顾小姐刚刚那么着急,我已为你能自己下去。” 顾白榆恼了:“你故意的!” 萧砚临闻言,坦坦荡荡地点头承认:“嗯,故意的。想要看到顾小姐需要我,请我帮忙,不想什么都让你一个人扛着。” 他朝顾白榆伸出双手:“今日你应该主动叫我来的。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有什么事情,我都能帮你。” “要抱下去,还是背下去?” 顾白榆这会儿是又羞又恼,真想逞强自己下去了。 可是偏生男人就那准了她一个人没办法下去,这不是诚心看她笑话吗? 当即也有些气性上来了:“我还能被困在这不成?一会儿等人发现我不在了,自然有人来救我。” “不怕被二皇子发现你偷听?” 顾白榆在萧砚临面前有点管不住脾气,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在你嘴里我什么都做不好!被发现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儿,语气里还带了些埋怨。 萧砚临也是一愣,本只是想告诉顾白榆不必万事亲历亲为,却把人弄生气了。 还是他嘴太笨。 堂堂大邺战神,面对喜欢的人发了小脾气,竟也举得有些无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白榆偏过头去,不去看他:“你别管我!你自己下去吧!” 她转过头去,久久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应,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见萧砚临已经背对着自己,弯下了腰,单膝跪地。 “是我说错话了,榆儿,上来,我背你下去。” 玲玉也劝:“小姐,快些让侯爷带您下去吧,一会儿该被人发现了。” 萧砚临服了软,顾白榆还是有些气不过。 这其实是很不正常的。 顾白榆自幼受的教导,便是要温柔端庄,恭敬恪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萧砚临面前,她好像总是会忘了那些教条。 总是因为他的好而欢喜外露,现在又因为她的逗弄堂二皇子发脾气。 这其实是不应该的,有更好的方法处理的。 可她忍不住。 好像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讯号透露出来,告诉她,你可以欢喜,亦可以任性。 “榆儿?” 萧砚临的声音传来,他扭过头来,目光真挚:“真错了,先下去,给你好好道歉好不好?” 顾白榆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爬上了萧砚临的背上。 他单手绕后扶助顾白榆,一手拎着玲玉,毫不费力行走在屋顶之上。 顾白榆没忍住,伸出指头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脊背:“你就知道逗我。从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坏。” 闷闷的笑声从宽厚的脊背传来,震得顾白榆耳朵跟着发麻:“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毫无用处,你就当是......为了取得榆儿你的欢心,所以出的馊主意吧。” 话是这么说,顾白榆心里那点别扭倒是好了不少。 到了屋檐边上,萧砚临施展轻功一跃而下。 顾白榆慌忙从他背上下来,太亲密的接触,让她脸颊在发烫。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顺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待会儿二皇子就该去佛堂里和我们偶遇了,我先过去,你......” 萧砚临站直了身子,“他可以恰巧到这庙里祈福,我自然也可以。待会儿我会过去找你,别怕,一切有我。” 有了萧砚临这句话,顾白榆心里安定不少,心中也有了底气。 和萧砚临告别之后,顾白榆带着灵芝绕道了佛堂。 顾夫人已经上了香,见顾白榆来了,连忙拉着她过来:“榆儿也该上香,如今你与侯爷马上喜结良缘,该给菩萨还愿才是。” 顾白榆看了一眼已经返回的顾阮阮,她一脸镇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白榆定了定心神,取来香火,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是该好好谢谢菩萨。 谢谢上苍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让她选对了良人,得以延续上辈子错过的姻缘。 顾白榆上过香之后,刚刚站起身来,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二皇子的声音。 “顾夫人?顾小姐?真是巧了!” 二皇子在护卫的陪同下进了佛堂,顾夫人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便压下了情绪,带着顾白榆和顾阮阮恭恭敬敬给二皇子行礼。 二皇子也给众人还礼,只是目光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顾阮阮。 “这便是顾家二小姐吧?本王第一次见,听闻顾二小姐天真活泼,长得也是机灵可爱,果然如此。” 顾夫人心里升起些警惕,默不作声将人胡在自己身后:“二皇子说笑了,小女笨拙,二皇子谬赞。” 顾白榆在一旁看着,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顾夫人心善,嘴上再怎么说顾阮阮是个祸害,真遇到事情,还是下意识护着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可偏生有人不领情。 顾白榆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当顾夫人说出那句“小女笨拙”的时候,顾阮阮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恨可是不做假的。 ------------ 第25章 撑腰 没等顾夫人在说什么,二皇子已经按耐不住道:“我观顾家二小姐很是面善,总觉得很有缘分啊。”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来。 顾白榆知道二皇子在打什么主意,顾夫人却是不知晓,听到二皇子这么说,以为是二皇子和顾白榆结亲不成,把主意都打到自己的小女儿身上来了。 于是立刻回头对顾阮阮道:“娘亲突然想起来还有一卷经书落在马车上了,你去拿回来......” “娘,”顾阮阮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出声道:“我也觉得二皇子很是亲切,不如认识一下。我在京都也没什么朋友,不如姐姐交际圈子那么广,娘亲不如让姐姐去替你拿经书?” 顾夫人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小姐的意思顾夫人名不出来么?顾小姐也觉得与本王甚是有缘啊......” 顾白榆听不下去了:“二皇子又是不如直说。” “好好好!不愧是顾家大小姐,说话做事过让利落,那本王就直说了。” “本王的母妃,一直想要个乖巧伶俐的女儿,上次顾夫人带着一双女儿进宫,母妃便对二小姐的天真伶俐念念不忘。” “本王觉得今日遇到甚是有缘,之前与顾大小姐结亲不成,如今本王想做主,认顾二小姐做义妹如何?” 顾夫人脑子清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立刻道:“恐怕我家小女高攀不上。” “夫人此言差矣,正好今日主持也在,不如对一对生辰八字,说不定真的有缘呢?”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是有备而来了。 顾夫人看了顾白榆一眼,顾白榆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对二皇子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二皇子面色一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顾小姐和顾夫人这是不给在下面子?再说,你们问过二小姐的意思吗?” 闻言,顾夫人立刻将目光转向顾阮阮,眼中含了一点警告。 她自是知道自从顾白榆和二皇子的婚事黄了之后,顾丞相与二皇子一派便有些间隙,因此想警告女儿不要自作主张。 只是她没有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至少曾经听话的女儿,却突然嘲讽一笑。 “娘亲,您平时见不得我高姐姐一头,现在不过是二皇子欣赏我,您也不允许了?我只知道若是换了寻常人家,能与皇家结为义亲,是天大的恩荣,母亲为何阻止?” 顾夫人面露惊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阮阮,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顾白榆叹了口气。 希望母亲不要太失望,因此心中郁结才好。 “二皇子,此事妹妹也做不了主,得听我爹的。” 二皇子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本王劝顾小姐不要不识抬举。今日这义亲本王是结定了。听闻二小姐在丞相府中多受打压,这么好的女子给人做妾不说,丞相府甚至不愿出嫁妆,本王见不得这么好的女子被母家欺负,想为她撑腰,你们代如何?” 顾白榆冷笑:“二皇子管到臣子的家事里来了?莫不是到时候作为义兄,还要给我妹妹添一份嫁妆吧?” 二皇子也不掩饰,“那又如何?” 顾夫人听到这里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看向顾阮阮的目光越发失望:“你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宁可让你爹爹为难?” 顾阮阮冷着脸道:“是你们先为难我的!是姐姐先摆我一道的!我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你们不喜欢我,自然有人愿意让我风光出嫁!” 顾夫人看着全然陌生的小女儿,失望地摇头:“原来在你心里,家中是这样对你的......我养你十几载,为你操碎心,把你当亲女儿,你想想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不知悔改也就罢了,你竟还记恨上了?!” 顾阮阮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仍然梗着脖子不愿意认错:“多说无益,我自觉与二皇子有缘,今日就要结下这义亲,母亲该高兴!若是惹了二皇子不快,对我们家也没有好处!” 顾夫人不敢相信这话是小女儿说出来的,一时之间气急攻心,狠狠捂住胸口。 顾白榆暗道不好,连忙去扶着:“娘!” 顾阮阮也上前一步:“娘亲......” 顾夫人一把甩开顾阮阮:“你今日执意要如此,还叫我娘亲做什么,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娘!”顾阮阮这下真的慌了。 她想过顾夫人会反对,但没想到她竟连这么决绝的话都说出口了! “二小姐还犹豫什么?只要你答应下来,不管你家人如何,本王以后自然将你当作亲妹子!让你风光大嫁!” 二皇子声音一沉:“顾夫人身体不好,怕是看不得本王与二小姐结义亲的场面了,来人,将她扶下去吧。” “二皇子!就算要结为义亲,也不该如此仓促!至少要禀明陛下与我家长辈!” 顾白榆的声音里也带了狠厉。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他也不想强来,本想着今日先软化顾夫人,但是没想到这老女人不识抬举! 顾丞相那老顽固他清楚的很,必然是不会答应,那只有今天快刀斩乱麻了! “来人!还愣着作甚?扶顾夫人下去休息!她一个内宅女子做不了顾家二小姐的主!主持!今日给你个面子,主持这场结亲仪式!” 眼看着二皇子带来的人已经围了上来,顾白榆咬牙,准备让萧砚临安排在暗中的暗卫前来想帮。 只是下一秒,萧砚临突然出现在佛堂门口。 “二皇子,真巧。” 顾白榆暗暗松了口气,萧砚临来了! 她不知道为何看到他来要松这一口气,但她就是心中莫名多了些底气。 萧砚临步伐沉稳,走进来后先对顾白榆道:“顾夫人身体如何?若是实在难受,先让她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二皇子见横空出现一个萧砚临,恨得牙痒痒。 “镇北侯,好巧。这是要插手管本王的事?” 萧砚临看都没看她一眼,确定顾夫人身体没事后,才抬眼看了二皇子一眼。 出口的话毫不客气:“听二皇子说顾夫人作不了二小姐的主,二小姐即将加入我镇北侯府,长兄如父,不知我这个未来的长兄能不能做主?” ------------ 第26章 道长 二皇子完全没有想到萧砚临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硬要说的话,萧砚临来了,可比顾丞相出现在这里还要棘手。 且不说他手中握有兵权,连邺帝对他都要客客气气,单说当年萧砚临在边关连连大胜,解救大邺与水火,邺帝甚至起了和萧砚临拜把子的念头。 是萧砚临知进退,否决了邺帝的好意。 可饶是如此,萧砚临手里的军功是实打实的,若当年真的结拜了,现在他都要叫萧砚临一声“皇叔”。 现在镇北侯偶尔去后宫,他们在场时,邺帝都会让他们叫萧砚临一声叔伯。 “镇北侯怎么有此雅兴,突然到这念安寺来了?我曾听说镇北侯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怎么改性了?” 若是此时邺帝在场,听到他这不客气的语气,少不了要训斥一番。 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断然不会顾虑这么多。 萧砚临闻言面色不变,依旧波澜不惊。 只是将目光转向顾白榆,神色带了几分温柔。 “顾小姐在这里,我来有什么奇怪的,顾小姐与顾夫人信佛,我自然也可以跟着信。” 这话实在是给顾白榆和丞相府抬面子,换了一般男人这么说,怕是要被笑骂一声“妻管严”。 可二皇子却不觉得有趣,反而面色更加阴沉。 “镇北侯是执意要在与顾小姐成亲之前就参与顾家的家事了?” “好说,我与顾小姐有婚约,算不得唐突。倒是二皇子,非亲非故,没有逼着人结义亲的道理。” “你!” 二皇子气急,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了! “好!好!好!镇北侯好得很!” “二皇子若是没事我便带着顾小姐等人先行离开了。毕竟这里有外男,于两位小姐名声不好。” 这个“外男”指的自然是二皇子。 二皇子此刻已经是面色铁青。 他狠狠瞪了萧砚临一眼,又将目光转向顾阮阮。 顾阮阮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躲闪。 二皇子直到,今日这事是没办法继续了。 他也懒得改日再和顾阮阮见面了。 这一家人触了他的面子! “就算结不成义亲,也不影响本王对顾二小姐的欣赏。” 二皇子收回目光,“顾二小姐,等你大婚之日,本王定然送上丰厚的嫁妆,不必担心。” 说完,转身离去。 直到二皇子离开,顾白榆才暗暗松了口气。 顾阮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夫人,紧紧低着头。 顾夫人那口气已经缓过来了,再三和萧砚临道了谢。 又贴心地对顾白榆说道:“你好好谢谢侯爷,我带你妹妹先去马车上。” 顾阮阮讷讷道:“娘......” “走,娘有事要问你。” 这个女儿到底什么时候和二皇子勾搭上的,她得好好问问! 家中与二皇子一派已经彻底翻脸,这个庶女倒好,还私底下有往来,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说他们顾家朝三暮四,参与党派之争,还几头下注! 顾阮阮不情不愿地被顾夫人带走了。 佛堂里的其他人在已经被主持带走,此刻只剩顾白榆和萧砚临两人。 “侯爷,今日真是多谢了。” “和我客气什么?” 单独面对顾白榆的时候,萧砚临的预期越发温柔。 不过想到离开时二皇子那个样子,顾白榆微微蹙起了眉头。 “二皇子到底对顾阮阮为何如此执着,按理来说今日侯爷态度如此,我娘亲也不同意,它不该说出成亲时给顾阮阮嫁妆那种话的......” “别担心,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替你去查查。” 与此同时,二皇子败兴而归。 他的马车就停在念安寺门口,出来时一脸寒意,下人们都不敢说话。 二皇子上了马车,那马车十分宽敞,上面除了二皇子外,竟然还坐了一个人! “二皇子,不顺利?” 说话的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穿一身道袍,胡须整洁修长,手持拂尘,到有那么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面对此人,二皇子收起了身上的戾气,甚至客客气气同这人行了一礼。 “穆道长,本王这事情没有办成。不过还是告诉了顾二小姐,会在她大婚当天送上嫁妆,相信以后还有发展的余地。” 那个被称为“穆道长”的人点点头,语气不急不缓:“无事,二皇子与这女子有缘,日后多的是机会接触。” 说到这里,二皇子忍不住开口问道:“穆道长,为何如此执着与这个女子?” 穆道长一派高深莫测:“多余的我不能多说,说了便是泄露天机。二皇子只需记着,这女子来历不凡,身上藏有大智慧,日后二皇子若想成大事,这女子便是你的一大助力。” “二皇子请务必笼络好此人,日后她将带给二皇子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说话还是在这么模棱两可,可是二皇子却是信了。 由不得他不信。 顾家悔婚前夕,这位穆道长突然登门,预先告诉了他自己和顾白榆的婚事或许会有变数,又预言了之后的几件事情,看起来就是个洞察先机的高人。 至于他对顾阮阮,似乎是十分看重,又情有独钟,只说此人日后有大用处。 二皇子自己倒是没看出来这么个庶出的女人有什么用,甚至觉得她根本比不上顾白榆。 他也曾提出,直接把顾阮阮纳入自己的后宅,但穆道长仍旧说她和自己暂时没有夫妻缘分,不要弄巧成拙。 二皇子只能选择相信。 ...... 不提二皇子在顾阮阮身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顾白榆和萧砚临说了几句,操心马车上的顾夫人,便提出告辞离开。 萧砚临则是表示要护送他们回去,顾白榆没有拒绝。 顾白榆上了丞相府的马车,周围的下人一片寂静,头低垂着。 顾白榆感觉气氛不对。 果然,上了马车便看到顾阮阮捂着自己的脸颊,顾夫人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顾夫人一向是好脾气的,今日定是气急了,动手了。 “娘,消消气。” “你叫我怎么消气!” 顾夫人又来了气:“这榆木脑袋,不识好歹!你们爹爹与皇二子一派是什么情况,你们自己心中清楚!避着都来不及,你倒好!还往上凑!” “娘!”顾阮阮不服气:“我已经同您说了原因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爹爹怎么知道他支持的人就一定能登上皇位?多方支持,给自己留条后路家族才能长远!” ------------ 第27章 野心 “这些是你这个女子该考虑的事情吗?” 面对小女儿的油盐不进,顾夫人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你自己的亲事你都没活明白,你还想着家族兴盛?我与你爹爹最大的希望就是你们两个平安顺遂,那便是最大的兴盛了!” 顾阮阮还想辩驳,顾白榆眼看着顾夫人又要伸手去捂胸口,连忙开口:“娘,你别着急,让我来劝劝妹妹。” 说完,朝顾阮阮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换一辆马车。 顾阮阮跟着顾白榆下了马车,去了另一辆。 马车已经启程回丞相府了,一路上晃晃悠悠。 顾白榆特意吩咐玲玉将周围的下人都遣散开,赶车的人也换了一个在暗中保护的暗卫。 所有人都离开了,顾白榆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顾阮阮,缓缓开口。 “无利不起早,你不是那蠢笨之人,二皇子不可能只是因为什么与你有缘这样的理由,就要给你添一份嫁妆,你清楚,这不合理。” 顾阮阮沉默了。 她又何尝不知。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和顾白榆之间渐渐拉大的差距,如同鸿沟,让她这个一向骄傲的人如何愿意轻易认输? 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输给一个古代的女子! “那又如何?这天下之事谁说了也不算,二皇子既然有所图谋,我也不介意将来有个从龙之功。”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顾白榆是因为惊讶。 她惊讶于顾阮阮一个女子,而且是在后宅里安稳长大,衣食无忧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 而顾阮阮则是因为激动。 当她把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她知道她胸中有多少知识,那是远远将这群古代人甩在身后的宝藏。 那些知识只用来讨好后宅妇人和自己的夫君,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生而与众不同,怎么能将目光只放在后宅的这一亩三分地? 顾阮阮心中甚至升起了几分埋怨,定是丞相府的后宅太过安逸,才让她失了远大的志向。 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野心,往前的一切全都变了。 她的目光,不能再只盯着后宅的事情了。 “姐,我刚刚,我就是胡说的!” 顾阮阮作出慌乱的神色:“真的!我刚刚胡说八道的,这种事,被人听到谈论未来的皇位,是要砍头的吧?” 她演的太过逼真,顾白榆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出真假。 不过顾阮阮说得没错,这种事情,却是不该是后宅妇人谈论的。 “你自己也知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若是被别人听到,大到株连家族,小到爹爹被言官弹劾......还有,二皇子今日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顾阮阮目光躲闪:“我,我当然希望能风光出嫁了,姐,我知道错了,你别让我大婚那天太难看行不行?” 顾白榆觉得头疼,若是真的做得太绝,反而把顾阮阮逼向二皇子那边,实在是危险。 顾白榆沉吟片刻,道:“我回去和娘亲商量一下,放心吧。但是二皇子那边......” 顾阮阮连忙道:“我绝对不会再和他往来了!” 但如果那份嫁妆二皇子执意要送,她也没办法。 毕竟,目前的她还只是一个后宅的弱女子啊。 皇子执意送的东西,她怎么有权利拒绝呢? 她垂下眼眸,任由顾白榆打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末了,顾白榆才开口道:“你在马车上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娘亲。” 说完,下了马车。 玲玉一直在身边候着,看到顾白榆下来了,连忙去搀扶:“小姐,咱们去夫人马车上吗?” 顾白榆摇了摇头:“不,放经书的马车不是空了,我们去那辆马车。” 顾白榆自己独自乘坐一辆马车,等到所有都走了,她才隔着帘子,若有所思看了顾阮阮马车的方向一眼。 刚刚顾阮阮眼中的野心,她可没有看错。 现在除了提防二皇子,还得提防这个异世而来的妹妹了。 顾阮阮刚刚就算装的再好,也掩饰不了她说出那句“从龙之功”时,语气中的颤抖。 那根本不是害怕,而是野心。 顾白榆垂下眼眸,或许,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顾丞相一声。 事实上也不用顾白榆多说,回到丞相府当天,顾丞相便知道了这件事。 自然是勃然大怒。 顾丞相甚至都不想替顾阮阮办婚事了,直言不过是与人做妾,拿块红布往身上一裹,一顶小轿送入镇北侯府就行了。 可若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爹爹,不成。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坐实了二皇子口中,妹妹在府里受了委屈的传言吗,于您的声誉也不好。” 顾丞相叹了口气。 这会儿顾阮阮不在,和顾白榆也说了些实话。 “二皇子此举是在古怪,阮阮一个女子,无权无势,犯得着让堂堂皇子这样执着于帮她?恐怕不是为了拉拢丞相府,而是有别的图谋啊!” “所以爹,咱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至少成亲之前,不能让她和家里离心。” “你想怎么样?”顾丞相问道。 “爹爹放心,交给我吧。” 顾白榆不打算妥协。 她太了解顾阮阮的,顾阮阮的性格,只要她一旦退让,对方便会咄咄相逼,甚至胁迫。 上辈子就是这样,她忍让了一回,等待的便是无休止的得寸进尺。 “嫁妆可以给,风不风光那就令说了。” 顾白榆对顾阮阮不会手软了。 因为她触及到了自己的底线—— 之前是她作为女子最重要的清白的贞洁; 现在是她最看重的家人和父母。 如果让顾阮阮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要连累家中,父母年纪已经大了,顾白榆不能承受父母有任何闪失。 从顾丞相书房出来后,顾白榆叫来了玲玉。 “你去把库房的名录拿出来。” 吩咐完,又去敲响了顾阮阮的房门。 “你不是想要嫁妆吗,走吧,去库房,我点给你。” ------------ 第28章 下跪 顾阮阮本来做好了要接受家法的准备,可是这一次,顾丞相说教了一通,竟然就让她回房休息了。 因此当她打开房门,听到顾白榆让她去库房清点嫁妆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她抗争的那么久的事情,顾白榆居然那么轻易就妥协了? 这惊喜来得套突然,顾阮阮花了好几秒去消化。 顾白榆也不催她,站在顾阮阮房门口,依旧是一副端庄沉稳的样子。 “姐......你说真的?” 顾白榆垂下眼眸:“我没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你就当是为了顾全大局。记住爹爹说得,莫要再与二皇子一党有牵扯了。” 顾白榆这么说,倒是显得怕了顾阮阮似的,反而让顾阮阮放松了警惕,只以为是家里真的怕了她。 心中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顾府的库房钥匙一直掌握在顾夫人手中,因着老两口疼爱女儿,因此家中贵重的藏品十有八九都是按着嫁妆去的。 先前顾白榆已经把自己的清点出来了,本想着让出一些来,顾夫人拒绝了,让她重新挑些就是。 只是一家人的退让,看起来并没有让顾阮阮觉得感激。 库房中,玲玉在一旁掌灯,微弱的灯光洒落在库房的珍宝上。 这些东西很多都是普通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见到的。 但是顾阮阮显然觉得不够。 她的目光带着挑剔,只觉得这些东西比不让顾白榆的嫁妆半分。 语气里也有些嫌弃:“姐,只有这些吗?” 顾白榆好脾气道:“你还想要什么?” 顾阮阮讪讪:“我怎么觉得这么东西跟姐姐你的家嫁妆比,简直入不了眼......” 听到她还要跟自己比较,顾白榆都气乐了:“娘亲也曾经给你准备过丰厚的嫁妆,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又怎么样?是娘亲自己没把我当亲生的!要是惹祸的人是你,就算在再怎么生气,也不会这样对你。说到底,嘴上说的好听,心里还是没把我当自己人......” 顾白榆听到这话,却是被触了逆鳞。 “你说娘亲你没有把你当亲生的?你说这种话不亏心吗?” 顾阮阮尤自逞强:“本来就是!” “那谁是你亲生的,你去找谁好了。” 顾白榆淡淡道:“别忘了,女儿家的嫁妆都是娘亲准备,既然你不是娘亲生的,那就找你亲生的娘要嫁妆去。” “对了,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选,因为这些都是爹的,他是你亲生的爹吧?” 顾阮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是了,她怎么忘了,顾丞相为官清廉,家中财物其实是顾夫人占大头。 没办法,谁让顾夫人是江南首富之女呢? 这么大个丞相府,虽说顾丞相俸禄不低,但其实府内收入的大半还是来自顾夫人嫁妆中的产业。 她刚刚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现在确实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可顾阮阮是那种会服软的性格吗? “姐,我看你也不是真心替我操办嫁妆,叫我来是羞辱我吧?证明你的出生比我好?” 顾白榆摇头,简直不想再和她多说一个字! 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就是! “玲玉,把账本给她,我们回去休息。” “你别走!说清楚!” 顾阮阮伸手想去扯顾白榆的衣裳,然而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将顾阮阮的手狠狠打开! “啊!” 在顾阮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道黑影已经到了顾阮阮身前,朝她的膝盖轻轻一扣—— “噗通”一声,顾阮阮被迫跪倒在地,被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死死按住。 “你们是谁?!” 顾阮阮又惊又怒:“这里可是丞相府,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个黑衣人看也不看顾阮阮一眼,其中一个突然朝顾白榆抱拳:“受侯爷之命保护顾小姐。不知这人顾小姐要如何处置?” ------------ 第29章 嫉妒 与嫉妒一起横生在顾阮阮心头的,还有一阵一阵的酸意。 她不可避免地开始拿萧砚临和萧若云作比较了。 她内心或许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她忍不住。 萧若云也这么爱她吗? 萧若云也会不顾一切保护她吗? 或者说...... 如果有朝一日顾阮阮也面临着危险,萧若云有这个能力救她于水火之中吗? 答案在明显不过了。 萧若云比不上萧砚临。 这个答案简直快让顾阮阮嫉妒到发疯了。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和顾白榆都在是一样的顾家女儿,甚至她自觉比顾白榆还要过的幸福一些。 可是短短一段时间过去,好像一切都变了。 好像全世界都开始围绕着顾白榆转了。 可是明明...... 可是明明她才应该是世界的主角啊!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阮阮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是了,是从顾白榆和萧砚临订婚开始的。 是从顾白榆选择了赫赫威名的大烨战神开始的。 从那以后,什么天作之合,什么旺夫之命,什么夫妻恩爱,似乎这些关环都开始围绕着顾白榆了。 而她与顾白榆的差别,仅仅是因为她嫁的只一个普通人。 顾阮阮脸上神色在三变换,而而顾白榆没有发现。 她只是觉得从刚刚开始,顾阮阮似乎就变得非常沉默。 两个暗卫还在等着她的处置。 顾白榆从对萧砚临的思念中回过神来。 她淡淡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呢。 顾阮阮没有杀人害命,她也不能痛下杀手。 “放开她吧。” 暗卫闻言,立刻放开了顾阮阮。 顾阮阮自己费力地爬了起来。 到现在,她心中已经来不及去思考今天的屈辱的,满脑子只有一个自以为是的真相—— 顾白榆搭上了萧砚临,所以顺风顺水,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她为什么不能这样? “妹妹,这嫁妆,你自己选吧。” 顾阮阮哪里还有心思选什么嫁妆?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教训,她深知顾白榆的厉害,面儿上不敢表现出一点儿不对劲。 只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憋着嘴道:“真的只有这些?好吧,那我去选选......” 说完,甚至有些瑟缩地看了两个暗卫一眼。 众人都以为她是刚刚被吓到了,没人注意到,那一眼中,羡慕和贪婪甚至盖过了害怕。 她什么时候也能像这样? 手中握有权力和人脉,可以轻易主宰他人的生死?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萦绕。 而顾白榆则是带着玲玉回了房间。 临走之前,她嘱咐两个暗卫,要把顾阮阮今日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萧砚临。、 当然,也包括她口不择言的那一句“从龙之功”。 暗卫留下几人保护顾白榆,剩下一人立刻回了镇北侯府禀报。 因为暗卫说是要禀报关于顾阮阮的事情,因此萧砚临并没有闭着萧若云,甚至特意吩咐了暗卫,顾阮阮的任何动态不必隐瞒,如实禀报即可。 因此,萧若云在暗卫的口中,得知了念安寺的事情。 自然也听到了顾阮阮的那一句“从龙之功”。 等到暗卫禀报完了,萧若云久久不能言语。 她甚至无法相信,暗卫口中的顾阮阮,是那个曾经和他一起玩闹的,单纯可爱的活泼女子。 可是他知道,暗卫是不会骗人的。 萧砚临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如何?”萧砚临淡淡问道。 “大哥......”萧若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真的......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萧砚临淡淡道:“镇北侯府与丞相府一文一武,掌握着朝堂之上的大部分话语权,本就惹人瞩目,我早就同你说过,夺嫡之争这种事情,我们能远则远,保持中立才是长久之道。顾丞相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选择与二皇子一脉疏远,倒是没想到顾家二小姐有这种想法。” 他话音一顿,才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去了工部且按住你不往上升的原因。比起朝堂内的勾心斗角,我更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做对百姓有利的事情。镇北侯府有一个镇北侯就够了,多了,引人忌惮。” 萧若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甚至对于萧砚临的这种决定,他是感激的。 从小一起长大,萧砚临对他而言亦兄亦父,萧砚临对他的好和保护,他再明白不过。 可是顾阮阮,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萧若云沉默半晌,才道:“大哥,能不能先让我写一封信给她,劝劝她。” 萧砚临点头:“可以。但这段时间我还是会命人注意那边。” 萧若云点头:“我明白的大哥,多谢大哥和未来嫂嫂替我操心了。” 他说完,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转身之后,背影却只剩落寞。 等到萧若云走了,萧砚临才收回目光。 “顾小姐还说什么了?” 暗卫道:“顾小姐还问了属下几个问题。问属下倘若今日想要伤害她的人地位尊崇,侯爷如何安排。属下按照侯爷的吩咐说了,顾小姐好似十分开心。” 听到这话,萧砚临冷峻的面容上也带了笑意:“嗯。主意好顾阮阮那边,有任何事情,除了是以她的安全为重这一点必须做到,其他的听从她的安排。” “是。”暗卫领命而去。 萧若云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开始反思,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盯着青灰色的眼圈,提笔给顾阮阮写了一封信。 写完之后,他没有立刻让人送出去,而是先去找了萧砚临。 “大哥,这信你先看看。我想着,阮阮大概是成亲的事情被驳了面子,一时间心里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能不能各退一步?我还是按照娶妻的规制迎她进府,我也劝她不要再同二皇子往来。等到成亲之后,或许一切就会进入原先的正轨。” 对于萧若云天真的想法,萧砚临不知可否。 但是亲身兄弟如此哀求,顾白榆那边也松了口,萧砚临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把信送出去吧。” 萧若云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嗯!谢谢大哥!等成亲之后,我们会好好孝敬大哥和嫂嫂的!” 萧若云带着满满的憧憬,让人把信送了出去。 他自以为这样的让步和劝解,能够让顾阮阮回心转意,能够让顾阮阮回到从前的样子,殊不知正是这一封信,撕毁了顾阮阮心中的最后那一点犹豫。 ------------ 第30章 决心 顾阮阮收到萧若云的信,本来是开心的。 但是等到她看完那封信,心中却是只剩下愤怒和不甘。 萧若云在信中,劝她不要再胡闹,不要再与二皇子扯上关系; 还说自己已经说服萧砚临和顾白榆,会以正妻的规制迎娶她进门,让她懂得感恩,婚后与自己好好孝敬大哥大嫂。 若是换了几天前,顾阮阮说不定就听进去了; 可是她现在心中有了对比,哪里肯甘心? 甚至觉得萧若云的劝说,对自己来说简直是侮辱! 凭什么自己要让步? 明明都是一样的顾家女,她也该有一个风光大嫁,怎么到现在,好好出嫁反而成了别人的施舍?! 一样是顾家出去的女儿,凭什么要她孝敬顾白榆? 往事一幕幕在顾阮阮眼中浮现。 圣旨赐婚时顾白榆说以后和她敬的茶,顾白榆那十里红妆,萧砚临对顾白榆毫不掩饰的疼爱...... 一桩桩,一件件,在这封萧若云让她“委屈求全”的信面前,她仿佛成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 嫉妒和疯狂占据了她的眼底! 陷入无尽疯狂的顾阮阮,甚至忘了今日的一切,追根溯源,其实都是因为她自己咎由自取...... 倘若她没有那么自以为是,执意要撮合萧若云和顾白榆,甚至不顾及顾白榆的名声和性命; 倘若她能多为别人考虑一点,不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倘若她后来能够见好就收...... 可是烧红了眼的顾阮阮,已经想不到这些了。 她满脑子只有昨天夜里的那一个想法:她与顾白榆的差距,不过是多了一个镇北侯萧砚临而已! 如果她能搭上二皇子这条线,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顾阮阮手中的信纸直径被捏成了一团,她就像一个愤怒到了极点的野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已经打草惊蛇了,之后的一切,该慢慢来才是。 顾阮阮洗漱过后,花了很长的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便如往常一样去和顾白榆一起给顾家长辈请安。 “娘亲,对不起,从前是我太任性了。我刚刚收到了萧家二公子的来信,他愿以正妻之礼迎娶我,我也不会再闹了,娘,昨日我已经将嫁妆选好了,咱们......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顾阮阮的话语,犹如停止争端的信号。 顾丞相和顾夫人对视一眼,又去看顾白榆。 顾白榆表现的十分淡然:“好啊。我当然也希望妹妹能够好好出嫁。” 两位长辈点头,顾夫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送快下去。 两个女儿终于想开了。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请安之后,顾阮阮自己匆匆回了房间。 玲玉跟在顾白榆后面,心情十分不错:“太好了,二小姐终于想开了!” 顾白榆微微垂下眼眸。 顾阮阮真的想开了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像顾阮阮口头上的让步,是为了成亲之前的风平浪静,顾白榆的妥协,也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大的教训。 暗卫被叫道跟前:“距离成亲还有七日,我不便再去同镇北侯见面,还请诸位这几日一定要注意顾阮阮的动向。” 暗卫领命而去。 顾阮阮回了自己的房间,匆匆研磨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给二皇子的。 若说从前她还对顾丞相有什么顾忌,那么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家人的死活了。 顾阮阮在信中要求,二皇子的那份嫁妆务必要高过顾白榆的; 且成亲当日,希望二皇子能够到场,痛斥顾丞相刻待庶女,顾白榆打压庶妹,能够让她以正妻之礼风光出嫁的同时,让看不起她的家人也收点教训。 至于具体如何让操作,她全听二皇子的,她只在那天等着看好戏。 写完了信,顾阮阮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图纸。 顾阮阮看着那张图纸,怔怔出神。 这是一张简易水车的图纸。 大邺西北常年遭受干旱,仅有主干河流能够供给百姓用水,种植的耕地则需要人力拉水,因此西北一带一直十分贫穷。 萧若云在工部任职,一直想着为百姓做些贡献,而这一张图纸,一开始是想作为顾白榆和萧若云的结婚贺礼送出去的; 后来她被圣旨赐婚给萧若云,又想着这张图纸可以在成亲之后送给萧若云,也让萧若云明白,自己是有真才实学,与那些后宅女子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 顾阮阮捏着那张图纸,眼中划过一丝决然。 萧若云的那一封信,犹如一根扎在心底的刺。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她。 既然找不到知音,那她只能自己掀起这个朝代的风浪了! 顾阮阮下定决心,将这张图纸一股脑塞进了信封里。 若说二皇子与太子有何差距,那便是太子勤政爱民,有诸多时政经验,也有政绩,相比之下,二皇子一派手下大多是擅长朝堂钻营之人。 因此在政绩上落了下风。 邺帝忧心西北百姓食不果腹,有了这个水车的图纸,应当可以帮助二皇子加一政绩了。 顾白榆匆匆封好信封,去找了以前伺候的一个小丫环。 说来也是巧了,她刚刚出房间,便与那小丫鬟碰了个正着。 “二小姐!” 小丫鬟甘草喜滋滋的:“大小姐不生气了,让我们回来伺候您呢!” 顾阮阮一愣,然后收回了表情:“这样啊,挺好的。你还记得我特别爱吃的那家丰记糕点吗?上次我跟他说了给他一个做糕点的方子,前段日子被琐事缠住了,你现在替我送过去吧。” 甘草不疑有他,她家小姐惯来有许多奇思妙想,他们都习惯了。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甘草欢欢喜喜拿着信封出了门,身后暗卫跟了上去...... 两个时辰后,暗卫回到了顾白榆身边报信。 “那小丫鬟去的丰记糕点铺,明面上是做糕点生意,实则是二皇子与外界的一处联络点。顾阮阮应当是给他送信。” 顾白榆没有惊讶。 她早就知道顾阮阮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嗯,能不能想办法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 她总觉得,除了嫁妆这件事,顾阮阮或许还在密谋别的东西。 暗卫领命:“属下会在成亲之前彻查清楚。” 暗卫走后,顾白榆叫来了玲玉:“这段日子看好了府中各处,府内下人一言一行一定要谨慎,成亲之前不可出任何纰漏!” 玲玉领命:“是,小姐。对了小姐,今日镇北侯府要来下聘,您......” 说起这个,顾白榆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是了。 今日是约定好下聘的日子。 ------------ 第31章 下聘 若是按照规矩,本不应该这么晚下聘的。 大邺礼节,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亲事谈的都很早,要给双方时间准备—— 男子准备聘礼,女子准备嫁妆。 只是他们的赐婚太突然,选的成亲的日子又十分仓促,最后看好的下聘的吉日,竟然就在成亲前几天。 不过也因为邺帝的赐婚,又金口玉言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甚至说顾白榆是什么旺夫命,因此备受瞩目的亲事,竟也没有多少人讨论他们下聘成亲仓促。 反倒是一群人等着看两人成亲的喜事。 此刻经过玲玉提醒,顾白榆才意识到,好像成亲这件事,离自己真的很近了。 “快些回房吧,一会儿亲朋好友该来了,我在外面,不好。” 这也是大邺习俗。 下聘当日,女方会邀请亲朋好友到家中小聚,男方会在良辰吉时带着聘礼上门。 而聘礼会在这个时候全部打开,供女方亲眷鉴赏,一男方为了展示财力,二是女方可以通过聘礼的数目,来推断男方是否诚心娶妻。 可以说若是男方给的聘礼足足的,那不仅是心诚的表现,也会让双方十分有面子。 而在下聘当天,顾白榆是不宜出现的,在房里安守就好。 萧砚临的聘礼单子顾白榆是早就看过的,萧砚临诚意十足,顾白榆也十分感动。 说完之后,顾白榆匆匆去见了父母一面,便安安心心在房中绣花。 没过一会儿,玲玉便笑着进来了。 “小姐,你可真撑得住气,前头都闹成什么样了!” 顾白榆也听到了前院的动静,因当是萧砚临带着聘礼来了。 “小姐呀,你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您不知道,镇北侯这次可是诚意十足了!” 丞相府前院,围了一圈人。 顾丞相和顾夫人出门迎接,门口早已来了一堆围观的百姓。 按说只是下聘,不应该惹来这么多人围观,但是架不住镇北侯府实在是豪横啊! 那一抬一抬的嫁妆,看的人眼花缭乱,若是顾白榆在场,就会惊讶地发现,真正送到丞相府门口的聘礼,比萧砚临承诺的还要多了! 而且不止多了一星半点! 顾丞相和顾夫人已经接到了萧砚临。 萧砚临今日穿一身白色常服,整个人意气风发,与顾丞相和顾夫人见礼时,行的也是大礼,把顾丞相吓了一跳。 “镇北侯不必如此......” “该如此。萧某得顾丞相与顾小姐厚爱,能够迎娶贤妻,是祖上修福。” 他朝一旁的老管家示意:“可以唱礼了。” 萧砚临后面,是四人一队抬箱的下人。 寻常人家下聘,一般为十四抬,稍有底蕴的人家有加至十八抬,二十抬,再往上的官宦人家下聘,一般为三十六抬。 这三十六抬聘礼,除了常规的聘金,聘饼,三牲,酒水等物什,剩下的大多装些绫罗绸缎,古玩字画。 萧砚临与顾白榆成亲的消息,在萧砚临的授意下,也算是人尽皆知。 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百姓,时不时还交头接耳讨论一番。 “听说镇北侯与顾家小姐成亲仓促,没想到阵仗还那么大呀!” “嚯!这聘礼怕是不止三十二抬了吧?” “我数了我数了!足足六十四抬聘礼!” “什么?!六十四抬?!怕是皇子娶亲也没这阵仗!” “别说话了!听听礼官唱和,咱们看热闹就好,说不定待会儿还能讨到几个喜钱!” 一般聘礼都会打开箱盖,并不避讳外人查看,有钱人家常常箱口大开,以证明财力。 可萧砚临带来的聘礼,除了寻常的前三十二抬,其他箱子箱口紧闭,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萧砚临话落,一旁的礼官立刻拿出聘礼单子开始唱礼。 第一抬,聘饼一担! 第二抬,三牲若干! 第三抬,四京果若干! …… 如此,一直唱到第前十六抬,都是规规矩矩的物什,直到下人打开第十七抬,一打开箱子,只见是满满一箱古玩字画! 再往后,便是一抬比一抬更有分量! 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绫罗绸缎...... 直叫人看花了眼! “天哪!单是后边这十六抬,放在普通人家,都可以分作几十抬了!” “你看!那是不是前朝张大师遗作?听说一字万金,怎么就随便塞在角落里?” “我看啊,镇北侯真是把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巴不得全塞进去喽!” 众人议论纷纷,对剩下的三十二抬嫁妆更加期待。 前头的尚且如此,这后面的还得了?! 老管家见大家议论纷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也不看看他家侯爷什么身份! 等众人议论完了,才继续唱道: 第三十三抬,黄金二百两! 第三十四抬,黄金二百两! …… “第六十四抬,黄金二百两!” 等到所有的聘礼唱完,周围的人已经是目瞪口呆,连说话都忘记了。 就连一向见多识广,遇事处变不惊的顾丞相,都长大了嘴巴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言语。 剩下三十二抬,竟然全是黄金! 这......这何止是豪横二字可以概括的?! “镇北侯,这......这聘礼......” 萧砚临接过老管家手中的聘礼单子,交到顾丞相手中。 “顾丞相放心,这些金银都是我这些年的俸禄和陛下所赐,还有家中产业经营所得,全都在这里了。” 萧砚临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另外,这是镇北侯府所有产业,一并交予顾小姐手中,等顾小姐下嫁镇北侯府,家中所有大小事宜,就要劳烦顾小姐操持了。” 萧砚临说得波澜不惊,周围的人,包括顾家夫妇在内,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 萧砚临这一举动,等同于将所有财富都借由下聘之事,交到了顾白榆手中,甚至连手中所有的产业,都已经交出来了! 可他们,甚至都还没有正式成亲! 这样的事情,何止是诚意二字可以解释的? 简直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在顾白榆手里了! 无论是百姓,还是顾家的亲眷,活了几十年,看了无数场亲事,这样的事情,都还是头一遭遇到! “镇北侯此举,不知家中庶弟是否......” “他已经成人,他便有自己的家业,早已处置妥当,还请顾丞相放心。” 直到此刻,顾丞相才终于相信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家了。 而周围的议论之声,轰然炸开。 躲在角落里的玲玉早已被感动到红了眼眶,小跑着回去房间给顾白榆报喜! ------------ 第32章 诚意 顾白榆早就在刚刚玲玉来了之后,就已经没有心思刺绣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未出阁的小女儿家。 自己未来的夫婿要来下聘了,她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 针线还在手中,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飘了多远,让她思绪回笼的,是玲玉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玲玉甚至没来得及禀报一声,就已经推开门冲了进来,脸上还挂着红彤彤的眼圈。 顾白榆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玲玉?怎么了这是?可是下聘出了乱子?” 玲玉摇着头,又哭又笑。 “不是的小姐,是镇北侯他,他......” 顾白榆听得焦急:“他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镇北侯对小姐太好了!” 玲玉情绪终于平稳了一些,将刚刚在前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顾白榆。 顾白榆听完也是久久无法回神。 怎么会给了那么多?! 比萧砚临承诺的不止一丁半点! 单是前面那三十二抬,就已经能和她的嫁妆相当,甚至还多出不少,真是...... 而且这些金银财物都不提了,还有那一份家产单子,那才是萧砚临真正的家底,竟然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交给她保管了? 玲玉见顾白榆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太过惊喜,说不出话来了,正想着恭喜几句,又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玲玉姐姐?玲玉姐姐?夫人在前头喊您!” 顾白榆终于回过神来:“该是母亲找你有什么事情,你去吧。” 顾白榆想着玲玉刚刚说得事情,有些苦恼。 这聘礼实在是太重了,看来她的嫁妆还得加一些进去才是...... 此时的顾白榆不知道,她的烦恼,早就有人替她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玲玉不明所以,被人叫到了前院,才知道真正找她的人是镇北侯萧砚临。 此时聘礼已经被抬进了丞相府的院子内,不少顾家的亲朋好友啧啧称奇。 而聘礼的盖子都开着,供大家观看。 萧砚临则是被顾丞相请进去喝茶了。 玲玉匆匆而来,萧砚临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玲玉姑娘,这里有一封信托你带给顾小姐。” 他语气动作大大方方,丝毫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语气温和地解释道:“还请顾丞相勿怪,我实在思念顾小姐,又因礼节无法见面,修书一封,一解相思。” 他这样落落大方地态度,倒是让其他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啊,从下聘的聘礼就能看出镇北侯有多喜爱这个小妻子,情之所深,这些举动便不算坏了规矩,反而要让人赞一声真是天赐的好姻缘了。 甚至有那关系好的亲朋打趣:“镇北侯,这就还剩几天的功夫了,这都等不及?” 萧砚临难得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嗯。等不及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还有几个春秋,确实等不及。” 众人哈哈一笑,气氛更加融洽。 玲玉接了他手中的信封,只觉得信封很厚,不知道写了什么。 等到玲玉再回到房间,就看到顾白榆已经拿出了府内的账本,开始琢磨嫁妆里还要加些什么东西。 “小姐,这里有一封镇北侯的信,小姐放心,镇北侯当着众人大大方方给奴婢的,大家没有说闲话,都说镇北侯深情呢!” 顾白榆脸颊微微一红,“拿过来吧。” 顾白榆不是第一次收到萧砚临的书信,却因为刚刚聘礼的事情,总觉得这封信烫手的厉害。 等到打开信封,才发现这不仅仅只是一封信那么简单。 出了萧砚临暗藏思念的问候,信中是一些契书。 这些东西顾白榆并不陌生,京都有专门替人寄存保管重要物品的行当,凭借契书可以存取寄存在那里的东西。 萧砚临在信中说,他给的聘礼比原先预计要多,所以他再替顾白榆添些“嫁妆”,好让顾白榆可以风光出嫁。 萧砚临是这么说的。 “顾阮阮有二皇子撑腰给嫁妆,榆儿也该有他撑腰。”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顾白榆只觉得脸颊烫的快能煮鸡蛋了。 萧砚临真是将所有事情都替她考虑清楚了。 这份贴心,着实让顾白榆感动。 她小心翼翼把萧砚临写的信收好,和以前的几封信放在一起,又将那些契书交到玲玉手中:“这事情我去办不合适,晚些等爹爹送走了宾客,你把这些交给爹爹,就说......” 顾白榆咬着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就说让爹爹不必担忧嫁妆太轻,这些是镇北侯添的,他都替我考虑好了。” 而玲玉在得知信中竟然是这种东西之后,又是好一阵感动。 “镇北侯真的很在乎您啊,小姐!” “嗯,我知道的。” 她也一样在乎他。 等到玲玉走后,顾白榆脸颊上的热度渐渐褪去。 她重新拿起了手上的针线。 只是她是真的想做些针线活,还是想借此隐藏内心的感情,就无人可知了。 这一日,整个丞相府都喜气洋洋的。 除了顾阮阮那里。 顾阮阮脸色难看的不像话。 一旁重新被调过来伺候的下人们一句假话都不敢说,立在一旁。 顾阮阮像是自虐一般,朝甘草开口问道:“你在跟我说一遍,今日下聘场面如何?” 甘草都快哭了,“噗通”一声跪在顾阮阮身旁:“二小姐,您别难过了!明日萧家二公子也要过来下聘的,大小姐有的,您也会有的!” 顾阮阮几乎想自嘲笑出声。 顾白榆有的她也有? 别说笑话了! 萧砚临几乎把家底都搬空了,只为了给她的好姐姐一个风光大嫁,轮到萧若云那里,还能剩些什么东西?! 是,萧若云确实答应好好下聘好好迎娶,可是在顾白榆的强烈对比之下,她就是一个一个笑话! 倒还不如像纳妾那样,一块红布一裹,把她送进镇北侯府了事! 心中的愤怒已经攀升到极点,但顾阮阮这次忍住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唇齿间的血腥味:“好好好......” 萧砚临送这么多聘礼来,二皇子就算再怎么给她面子,怕是也超不过今日的风头了。 既然如此,等到出嫁那日,她会让丞相府出尽另一种“风头”! 刻待庶女,打压庶妹...... 这个罪名,不知道能让顾丞相吃几道折子? “你们下去吧,我累了......甘草留下,我有一样东西要让你送出府去。”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内。 二皇子已经成年,早就已经出宫建府了,府中也有谋士居住。 “怎么样?那日本王送给你们的那张图纸,研究的如何了?是否真的有用?” 座下一位擅长此道的谋士立刻回答道:“回二皇子,属下已经研究过,若是真如信中所说,一旦做出来,那将是改变西北农耕一大利器,二皇子定能因此获得陛下赞赏!” “哈哈哈哈!好好好!穆道长果然没有骗本王,这个顾阮阮果然有点东西!” 他目光中全是迫不及待:“命人快些打造样品,本王要在太子的农耕改革举措呈到父皇面前之前把这个名为“水车”的好东西献给父皇!” “二皇子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二皇子心中大悦,正想着好好替顾阮阮制备些嫁妆,按照她的要求来办,就有下人来报,有信送来。 二皇子微微眯眼:“这个时候,会是谁?” 出乎意料的,竟然又是顾阮阮的信。 二皇子一目十行看完了信封,又是哈哈一笑。 “好好好!好啊!顾丞相生的好女儿啊!先替本王楚辞良策,又给本王送这么个顾丞相的把柄过来,当真是本王的福星啊!” 二皇子大手一挥:“来人!先前准备嫁妆的继续准备,再添三成,另外,将座下谋士都召集过来!顾丞相不是自认家风甚严吗?这一折子,本王可要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参他一本!” “顾小姐如此有诚意,本王怎么忍心叫她失望?” ------------ 第33章 关心 顾阮阮给二皇子的信倒也不是什么机密的内容,只是在写了一封“感人肺腑”的求助信。 顾阮阮在心中声泪俱下,十分详细地描述了她近来受到的各种委屈,包括她如何被顾白榆“设计”不得不嫁给镇北侯府的庶子做妾,以及明明都是丞相府的女儿,虽有嫡出庶出之分,但是丞相府家底殷实,却在嫁妆之事上对她这个无辜的庶女多加打压。 甚至还诉说了这些年她作为庶女在丞相府是如何不受待见,这几日有是如何被顾白榆这个嫡女为难,甚至还请了宫中的嬷嬷刻意前来磋磨她。 这一封信洋洋洒洒,简直把顾阮阮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内宅之中没了母亲,被当家主母和嫡出姐姐打压,境况悲惨的小可怜。 顾阮阮本意是要拿她在丞相府中艰难的生存说事儿,想要博得同情,也是想拿“家事”对顾丞相的偏心做文章。 只是顾阮阮到底是个内宅女子,根本不懂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 她只想着让顾丞相和顾白榆受到一些教训,好让别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却完全不知道她的这封信中有多少可以让二皇子手下这些幕僚做文章的地方。 首先是顾阮阮提及了她的出声,甚至还提到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这一下子就牵扯到了当年顾丞相因为和青楼女子共度良宵,之后负荆请罪的事情。 当年这件事虽然被夸为“美谈”,可其实在朝中惹了不少人的不愉快。 当然了,在这个朝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识,你当朝丞相爱妻,朝臣们不反对,也就是个美名。 可是你那这件事去闹成满城风雨,让这些三妻四妾的朝臣如何让自处? 被皇帝说了一顿也就算了,回家了还要被正房夫人揪耳朵! 不夸张的说,当初顾丞相这事情闹出来之后,多少人短期内连着纳妾都不敢提,就怕被人弹劾,也怕被夫人责骂。 如今旧事重提,二皇子可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其次是顾阮阮被贵妃叫来的抹蜜磋磨这件事。 二皇子的母妃与周贵妃都在后宫,后宫的女人都是互相看不惯的,周贵妃聪明,这些年在后宫之中如鱼得水,没让人拿到什么把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也不为过,让二皇子的母妃也暗中咬碎一口银牙。 如今一个宫中的贵妃,突然参合起来别人家的家事,这是否合情合理? 往小了说,周贵妃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往大了说,一个贵妃,手都伸到别人家里去了,还让自己的嬷嬷在别人家里作威作福,这贵妃是否权力太大?是否过于跋扈? 后宫之时本就敏感,稍微一个不合时宜的举动,都能引来一场阴谋! 这可是二皇子的母妃可以用来在周贵妃身上做文章的事情! 至于顾阮阮被打压之事,反倒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二皇子听了幕僚的一番分析,更是喜上眉梢。 “那这件事,本王是尽快禀明父皇?还是再忍忍?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幕僚自然愿意出谋划策,给出的意见是等萧砚临休沐,准备大婚,不在上朝之时,命人弹劾顾丞相。 这样一来,甚至连今日萧砚临那惊世骇俗的聘礼,说不定都可以做些文章! 等到成亲当天,二皇子在帮帮忙,帮帮顾阮阮这个可怜的庶女,还能博一个美名。 如此一来,不管是顾丞相和镇北侯,都要吃挂落...... 顾阮阮不知道她这封信会在朝堂之上掀起怎样的风波,她沉浸在嫉妒和仇恨之中无法自拔。 而前院的萧砚临送完聘礼,又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他走后,家中亲朋也陆陆续续离开,顾丞相夫妇把顾白榆叫去说了会儿话。 顾白榆看到爹娘满脸喜色,就知道他们对萧砚临万分满意,提及今日的聘礼,露出些小女儿家的娇羞。 “榆儿没有看错人,镇北侯真是个好孩子!” 顾夫人一脸欣慰,拉着顾白榆的手说道:“娘亲看出他对你的疼惜和珍视了,你嫁过去以后也要好好相夫教子才是。” 顾白榆当然是应下,不仅如此,再顾丞相也开始夸奖萧砚临之时,打从心底里感到一股自豪。 这就是她选的人,她没有选错人! 一家人和和美美,家中下人遇到这等喜事也是开心,顾丞相今日可是下令赏了所有当值的下人呢! 只有顾阮阮一直默默无语,表现得哟有些怪异。 顾白榆一边和顾夫人说话,一边注意着顾阮阮的神色。 今日萧砚临太过高调,顾白榆本以为有了这样的对比,顾阮阮又要闹起来,因此一直等着看她的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的,顾阮阮表现得十分平静。 太平静了,平静到了让顾白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在顾夫人拉着顾白榆说了一堆,终于离开之后,顾白榆立刻叫来了萧砚临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卫。 “顾阮阮今日有何动向?” 暗卫立刻告诉了顾白榆,顾阮阮那边又与二皇子联系了。 这会儿没有外人,玲玉忧心忡忡的:“二小姐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要让二皇子替她添嫁妆,好比过小姐你?” 顾白榆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小姐这份聘礼,以及送来的额外的“嫁妆”,怕是把二皇子掏空了也比不过。 说来说去,二皇子也只是个刚刚成年的皇子,就算有些封赏,可是没有实打实的政绩,花钱又素来大手大脚,怎么可能比过叙旧呢? 而且顾白榆觉得他也不可能会为一个“义妹”做到这种地步。 顾白榆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不知从何说起,搅得她心神不宁。 萧砚临派个顾白榆的暗卫,不仅功夫过人,察言观色也是一把好手,见顾白榆神情不对,立刻道:“若是顾小姐是在担忧,不妨让我们将这个消息告诉侯爷,或许侯爷可以查出二皇子与二小姐到底在密谋什么。” “可以吗?可是那信应该都已经送到二皇子手里了吧?说不定都已经看完销毁了。” 暗卫立刻道:“侯爷在二皇子身边有些暗线,可以试试。” 顾白榆听到这话就是一惊,立刻左右观望,神色也有些焦急:“这种事你们怎们能随便告诉别人,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万一我......” “侯爷说,顾小姐是自己人,侯爷的所有事都可以告诉您。” 顾白榆这下无话可说了,“那你们跟他说一声吧,让他防备一手。实在查不到也不要打草惊蛇,我这边不打紧的,就是后宅这点子事儿,也就是个面子问题,不要因此让侯爷陷入危险的境地才是。” 送走了暗卫,顾白榆心里那股不安稍微缓解了一些,因为一整天都紧张,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才察觉肚子有些饿了。 她正准备吩咐玲玉那些吃食过来,就见玲玉直勾勾望着自己。 顾白榆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玲玉开口,语气又是羡慕,又带了点酸溜溜:“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与侯爷恩爱,您刚刚听到侯爷的秘密也不用紧张吧,奴婢都好久没看您这样警觉的样子了......” 顾白榆有些脸红:“很明显吗?” 玲玉使劲儿点头:“在明显不过了,一副关心的不得了的样子。待会儿等暗卫禀明侯爷,他指不定多感动呢。” ------------ 第34章 兄长 萧砚临确实很感动,尤其是在暗卫告诉他顾白榆当时多么担心之后,忍不住当着暗卫的面,就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很少见的,萧砚临在手下面前总是很严肃。 有一部原因是性格使然,更多的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需要在属下面前树立威严,在手下面前谈正事的时候,他几乎是不怎么笑的。 他现在几乎可以想象,当暗卫轻飘飘地告诉顾白榆,自己在二皇子身边有暗线,顾白榆是如何惊慌。 说不定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警觉地左右打探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 毕竟朝臣胆敢在皇子身边插钉子,被人知道了,可不是弹劾那么简单。 “她真的说了,宁可退让一步,也不愿意让我陷入险境?” 暗卫点头:“顾小姐是这么说的。” 萧砚临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了,只能将拳头伸到嘴边,假装轻咳一声。 暗卫性子耿直,又是萧砚临的心腹,见状板着一张脸道:“侯爷若是想笑,不妨大方些。” 萧砚临索性不装了,含笑说道:“嗯,很开心。你让二皇子那边的人注意一下,把顾阮阮那封信的内容摸清楚了,要快。” 暗卫领命而去。 还没到天黑,便带来了消息。 说来也是巧,顾阮阮送信的时候二皇子身边的幕僚都聚集在一起说那水车的事情,萧砚临安插在二皇子府中的眼线,其实是照顾其中一位幕僚的小厮。 那位幕僚不算多得二皇子的青睐,按理说这种事不会知道。 但巧就巧在当时所有人都在场,而二皇子太过自信,也没有防备。 因此萧砚临很快知道了那是一封顾阮阮的“求助信”,大抵是对顾丞相是在不满,想要借着二皇子在朝堂上施压了。 不过他的嗅觉非常敏锐,很快猜到了二皇子一党一定会在这信上大做文章。 萧砚临甚至探查到了他们准备趁自己大婚前一日,休沐的时候才对顾丞相发难。 因此其实算起来,时间不算多么紧迫。 至少不用连夜在同一日内,拜访丞相府两次。 不过萧砚临还是来了。 而且连夜被顾丞相请到了书房。 萧砚临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到了丞相府门口才让暗卫进去禀报,顺便让顾丞相低调行事,不要被旁人知道。 这个旁人指的自然是顾阮阮,且不包含顾白榆。 因此顾白榆刚刚准备睡下,就得到了萧砚临连夜拜访的消息。 她连忙披上了衣裳,玲玉过去扶她:“小姐,您干嘛呀?这么晚了,您不会要去见侯爷吧?” 顾白榆的举动都是下意识的,得了玲玉的提醒,才突然意识到,是了,马上成亲了,她不合适与萧砚临见面。 而且都那么晚了,萧砚临一定是来和顾丞相说二皇子的事情。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这个时候出去。 “小姐?我伺候您休息?” “不了,”顾白榆摇摇头,“我有些说不着,你扶我去门口站一会儿吧。” 玲玉没说什么,只是伺候顾白榆穿好了衣服,又找来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小姐当心别着凉。” 当然不会着凉,这段时间气温回暖,已经是春末了。 顾白榆没有走远,就站在自己的院子里。 今夜月色很好,丞相府的灯笼也还没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院中的那一颗梨树。 顾白榆望着梨树枝头已经完全开败的梨花,有些花头已经膨胀起来,隐隐约约能看到小梨子的影子。 顾白榆恍惚记起,她刚重生的时候,梨树枝头还有几朵残花,不过一月,她都要出嫁了...... 顾白榆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她的院子离丞相府的主院不远,离顾丞相的书房也很近。 不知道萧砚临是来和爹爹说什么,这么晚还来,一定是很紧急的事情吧...... “小姐,差不多休息了。”玲玉在一旁提醒。 看到顾白榆有些魂不守舍地,玲玉咬着下唇:“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您想念侯爷了?还是担心二皇子的事情?我给您打着灯笼,远远看一眼也行。” 顾白榆失笑摇头:“不用急在这片刻。他既然直接和爹爹联系,说明这件事与后宅无关,或者说我帮不上忙,我该相信他能处理好。” 可不可否认,玲玉的提议也让她心动。 “玲玉,你去厨房准备些吃的,书房灯这会儿恐怕还亮着,就说是我关心爹爹处理公务太晚,送些吃食。” 玲玉欢欢喜喜应下,朝厨房去了。 顾白榆则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书房内。 萧砚临害怕顾阮阮的所作所为让顾丞相心寒,说得十分委婉,他还记得当初在青楼门口,顾丞相险些气晕过去的样子。 可是没有想到顾丞相这回却淡然很多。 “从她当初不管不顾留书出走,我就对她......罢了,让侯爷看笑话了。” 萧砚临摇头:“是二小姐辜负了顾丞相的期望。那二皇子那边的事情,顾丞相打算如何应对?” 顾丞相并不着急,“以不变应万变,既然是因为家事起的头,那就以家事作为结束。二皇子等人不管如何弹劾,说到底也只是我丞相府的家事,我这些年没有亏待过这个庶女,所以问心无愧,侯爷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只是贵妃那边,连累周家了。若是由我或者夫人出面提醒周贵妃,恐怕太过张扬。” “顾丞相放心,周贵妃那边我去提醒,她在后宫盛宠不衰,这点事她应当能应对。” “如此,就劳烦侯爷了。” 顾丞相话音刚落,书房外突然传来玲玉的声音。 顾丞相有些惊讶,这个点,顾白榆应该是睡下了才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自认女儿也不会做出这等唐突之事。 等到打开门,看到玲玉端着吃食进来,顾丞相才恍然大悟。 看着食盒里摞得高高的吃食,竟还有肉食,顾丞相心里酸溜溜的。 他年纪大了,这么晚了,吃肉食肯定不消化,顾白榆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这些吃的是准备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侯爷好大的面子,我平日里处理公务晚了,都不见榆儿给我送吃的过来,今日我跟着侯爷沾光了。” 玲玉机灵,听出了顾丞相口中的酸意,怕顾丞相误会,连忙道:“老爷,您平日里晚间的吃食可一直是夫人负责,您还说了,只有夫人送的东西和您胃口!” 萧砚临笑了:“顾丞相和顾夫人当真恩爱。顾小姐也很贴心。” 顾丞相还是酸:“以后这份贴心就要便宜别人了。” 萧砚临以前就觉得顾白榆性子也很趣,万事有分寸,却又偶尔透漏出一些灵气与天真,甚至有时候心里还有些不为人道的小九九。 现在看来,是随了顾丞相了。 “顾丞相放心,侯府与丞相府相隔不远,榆儿孝顺,定会多回来看望。” 这句话,算是给顾丞相安了心,告诉他就算顾白榆嫁了人,也会允许她多回丞相府看望。 顾丞相听了这话,心里才缓和些许。 “侯爷也不必担忧,榆儿兄长也快回来了,也就这一两日,这次差事办的不错,陛下也要顾及一二。” 萧砚临愣了一瞬:“这么快?” “是啊,他与榆儿感情最好,听闻榆儿要嫁人,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 第35章 账本 萧砚临又和顾丞相聊了几句,玲玉那些糕点说是送来给顾丞相的,其实全部都进了萧砚临的肚子。 顾丞相眼睁睁看着萧砚临得体但快速地将篮子里的东西都吃完,“侯爷今日没有用晚膳?” 萧砚临动作一顿,把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吃完,才道:“若这些东西是顾夫人准备的,顾丞相一定也有和晚辈一样的好胃口。” 顾丞相哈哈一笑:“这倒是真的!不过最近夫人不让吃夜宵了,说是晚间吃了不消化。” 萧砚临又和顾丞相聊了几句朝堂之上的事情。 萧砚临虽然听顾丞相信誓旦旦说自己有关于二皇子此次刁难的解决之法,但还是给顾丞相透露了二皇子最近的一些动向,其中也包含一些小小的把柄。 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到时候两方对峙,也能让二皇子头疼一阵了。 等聊完之后,萧砚临准备告辞离开。 玲玉一直伺候着,直到萧砚临出门才跟着一起出去了,准备回院子里照顾顾白榆。 萧砚临临走之前叫住了玲玉:“告诉她,东西很好吃,让她安心等着,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了。” 玲玉领了话,立刻回去告诉了顾白榆。 顾白榆这时已经躺下了,只是有些睡不着,说到底,心里还是挂念着顾阮阮的事情。 她都已经做好了这几日睡不好的准备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萧砚临太可靠,听玲玉说完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安定下来,困意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往后两天,丞相府内相安无事。 朝堂之上也不见二皇子为难,倒是天了个政绩—— 二皇子手下有能人研究出了“水车”,据说可以改善农耕,解决西北一带农田缺水的情况。 他做好了样式,还附上了图纸,请皇帝亲自去观看,听说效果十分不错,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就嘉赏了一番,二皇子一派一直被太子一党打压,这回算是扬眉吐气。 这件事情是顾丞相下朝之后同她说得,只说二皇子也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能人,这水车做的实在是精巧,希望这东西能真正利于农耕,还说二皇子这回总算做了件好事。 只有顾白榆在听到“水车”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应当是顾阮阮的手笔。 这东西上辈子她听过,只不过上辈子这水车的图纸应该是给了在工部当值的萧若云才对。 而萧若云也因为研发出水车,被皇帝赏识,回去之后越发宠爱顾阮阮,说顾阮阮是他的福星。 等顾丞相走后,顾白榆嘲讽一笑。 看来在顾阮阮心里,她的若云哥哥也没有那么重要,原本应该促进二人的感情的东西,顾阮阮竟然就这么给了二皇子,不知道小若云知道之后会不会难过。 看来,从她重生开始,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应该安安心心在后宅和萧若云这个主角在一个的顾阮阮,竟然真的搭上了二皇子这条大船,往后一切,不知道还会不会按照小说的一切来发展...... 顾白榆想的出神,直到玲玉激动的声音传来,才回过神来。 “小姐!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顾白榆猛地抬头,神色难掩惊讶和欢喜:“兄长回来了?这么快?” 玲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侯爷来的那天晚上奴婢就和您说了呀,老爷说了,大少爷这几天就要回了,您要成亲了,他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顾白榆一愣,那天晚上睡意来得太快,模模糊糊之间她是听到了玲玉说了什么,但是没听清。 没想到竟然是兄长回来了! 府内的下人都已经去了前院候着,顾白榆也急急忙忙赶过去。 刚走到前院,便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顾白风外出替皇帝办事已经有数月,此时快马加鞭赶回来,整个人风尘仆仆的,下巴上还冒出了青色的胡须,看着有些疲惫。 顾白榆却是红着眼眶迎了上去:“兄长!” 顾白风一回头,便看到了从小宠爱到大的妹妹,当即露出惊喜的笑容:“榆儿!” 兄妹两人感情好,一见面都有些激动,顾白风一肚子话想和顾白榆说。 “爹爹说你要嫁人了?还是镇北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都不知道!” 顾白风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顾白榆不知从何说起,还是顾夫人赶来解救了她:“一身的灰尘,快去换身衣裳好好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你妹妹就在这儿,跑不了!吃完再问!” 有顾夫人张罗着,下人们都很快动作起来,给顾白风换衣裳的,给他准备吃的,整个府邸都因为顾白风的回来而热闹起来。 顾丞相也出来了,问了几句公事便让他换好衣服赶紧去书房,有要事相商,还让顾白榆也跟着一起过去。 被顾夫人笑着骂了一句:“你可是一点都不心疼孩子!孩子累了一路,先让他吃点好的!” 顾白风确实饿了,为了赶上顾白榆的婚期,他换了好几匹马,路上也都是吃干粮,紧赶慢赶这才赶上的。 等到沐浴一番,换好衣服,这才和顾白榆一起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顾白风迫不及待问了顾白榆的婚事。 顾白榆每次被人问道这个,还是不免有些害羞,红着脸一五一十和顾白风说了她和萧砚临的事情。 顾白榆以为她的任性会被兄长斥责,没想到顾白风竟然没怎么生气,反而挺赞同地点头道:“我觉得镇北侯不错,我与他一起为官几载,也打过一些交道,他可比他那个没用的弟弟强多了!我之前就觉得你与萧若云是在胡闹,怕你伤心没有明说,如今看来,妹妹是幡然醒悟了。” 顾白风还不知道他走之后,顾阮阮为了撮合顾白榆和萧若云做的那些荒唐事,只是随口一提,却不想在场二人神色都有些难看。 顾丞相这才把顾阮阮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告诉了顾白风,顾白风听完简直怒不可遏! “她疯了不成?!做那些事你是要害死你!她在哪里?” 顾白风一直以来对顾阮阮都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庶出的妹妹性子太过跳脱,迟早要惹事,只是没想到竟然差点害了顾白榆,害了他最疼爱的妹妹,怎么能不叫他生气? 顾白榆见他激动,连忙去拉他,又把后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顾白榆和顾白风感情比一般的兄妹还要好,甚至在他面前没什么伪装,直言自己设计顾阮阮给萧家庶出的萧若云做了妾室。 顾白风听完颇感欣慰:“榆儿长大了,被欺负知道还击了,我之前总觉得你性子太软,她从小到大处处与你相争,你总是让着她,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大事上你处理的很好。” 顾白榆听到顾白风这么说,心情也有些复杂。 上辈子顾白风也和她说过,让她有时候不必太仍让这个庶出的妹妹,要多为自己考虑,她那时候太天真,总想着都是一家人,顾阮阮能坏到哪里去? 直到吃了教训,这辈子才幡然醒悟。 “嗯,我知道的兄长,以后不会让着她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人若犯我,我定不相让。” 说清楚了这段时间家中发生的事情,顾丞相便提起顾阮阮投靠二皇子的事,以及二皇子案中的打算。 顾白风听得皱眉:“这信是顾阮阮亲自写的,定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顾丞相点头:“所以我才叫你来商量,我想着这件事最好不要影响到榆儿和镇北侯,所以想小事化了,等到榆儿嫁过去安定下来,在做他说。” 顾丞相说完,顾白榆立刻从袖中拿出一本账本。 顾白风接了过来,看了两样,扬起了眉毛。 “榆儿,这是你做的?” 顾白榆点头:“我本想着这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是父亲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是家事,自然应该以家事作为了解。” 顾白榆翻开那本账本,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账目,而记录的,正是顾阮阮和顾白榆从小到大的开支。 这账本详细列举了姐妹二人自出生起的每一笔支出,得益于顾夫人的出生,丞相府的账本一直都保留着,每一笔都有详细的名目,顾白榆甚至标明了这些支出每一条在原账本上的位置,如果有人怀疑,甚至可以当场和丞相府每一年的开支对上。 顾白榆也是这几日详细算了一出,才发觉这些年自己这个嫡出的女儿,支出竟还没有一个庶女多。 ------------ 第36章 对峙 这账本顾白榆可是没有一点作假。 昨夜账本汇总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 若是在普通大户人家,一个庶出的女儿,养育的成本,能有嫡出的十分之一,都算这户人家对庶出大方了,可是账本上的数字明晃晃表明,这十几年来,顾阮阮的所有花费,比顾白榆多。 顾夫人心善,当初顾阮阮被抱回来之后,顾夫人感念她从小亲娘不在身边,也怕自己照顾不周,让这个庶出的女儿在府里被欺负,所以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嫡女的规格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安排,两人用度应该差不多,可是架不住顾阮阮从小花钱就大手大脚。 同样的月钱,顾白榆能存下不少来,顾阮阮却是每个月不到月底就花光了。 她鬼点子多,有喜欢出去玩,每次用完了月钱,都去二老那里撒娇,顾丞相和顾夫人疼爱女儿,只要是合理范围内,都会满足。 这也就算了,一个女儿家家,能用的银子也有限,但顾阮阮不是普通人,她的特殊来历和跳脱的性格,决定了她比顾白榆更能闯祸—— 账本上到了后面大笔大笔大额支出,几乎全都是用来给顾阮阮的不安处理出来来擦屁股的。 什么男扮女装逛青楼被人发现,丞相府用于“封口”的费用; 和顾丞相一家到同僚家拜访,打碎人家的古玩,画花人家的字画; 更离谱的还有为青楼女子赎身,劝人从良;给娘家妇女传教,让人私奔...... 最后所有的烂摊子,都是家中出面善后。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另外一个大的支出,便是顾阮阮的多管闲事。 顾阮阮那多管闲事的性格,时不时走到街上看到什么卖身葬父,什么小乞丐之类的,都要参合一脚。 关于最后一条,顾白榆其实不反感这样的事情,甚至觉得她心善,但一个人的善良救不了这天底下所有的苦命人,顾白榆也时常有善举,但她知道用自己的钱,用自己的能力救人。 而不是像顾阮阮一样,挥霍着她口中的“朱门”得来的钱财,坐着世人心中救苦救难的菩萨。 这些支出,这些烂摊子,这么多年,顾丞相夫妇都默默为她擦屁股,最后得来的,却是顾阮阮向一个外人求助,声泪痛诉,说自己受到了家族的“打压”,求外人给她个公道。 简直荒唐! 顾白风翻到最后几页,愤怒到了极点,最后又笑了出来。 “榆儿,你不厚道啊。这账本与其说是为了证明顾阮阮这些年在家中没受到刻待,倒不如说是把她这些年做的荒唐事都列了出来。这谁看到了不得骂一声逆子。” 顾白榆淡淡一笑:“我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既然这样对待家中亲人,我也没有纵容的道理。” 从顾白榆重生那一刻开始,她虽然没打算要顾阮阮的命,但往后走得每一步,都遵循着她的原则—— 一报还一报。 顾白风颠了颠手中的账本:“那我和爹爹就按照这个来和二皇子好好掰扯掰扯好了。” 说完了顾阮阮的事情,顾丞相便和顾白风聊起了公事,顾白榆无事可干,便离开了书房。 回去之后她命人打来了水净手,准备去后院和顾夫人一起抄经书。 玲玉看得咂舌:“小姐,您真的好沉得住气啊。再过两天就是您大婚的日子了,您是一点儿不着急。” 顾白榆神色淡淡:“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流程也都过了好几遍了,顺其自然吧。” 说完,便去了后院。 顾白榆话是这么说,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淡然,所以才要去后院抄经书,静静心。 而第二天,便是大婚前一日,萧砚临不用参与早朝了。 没有了萧砚临在,二皇子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这日早朝,一开始二皇子并没有发作,只是像往常一样禀报公事。 等到所有的朝事都处理完了,二皇子才不慌不忙说自己有事情要禀报。 他一开始并没有直接说自己要弹劾顾丞相,只是说自己与成相处庶出的女儿顾阮阮一见如故,想要认为义妹,却遭到了顾丞相的反对。 二皇子说的是情真意切。 “顾家二小姐儿臣早有耳闻,听闻慧智兰心,天真烂漫,偶的一次相见,儿臣便于之一见如故。儿臣觉得和顾家二小姐很有缘分,二小姐温柔大方,实在是儿臣心中妹妹的首选,儿臣觉得与顾儿小姐志趣相投,没想到顾丞相竟然不同意,不只是为何啊?” 顾丞相老神在在,看也没看二皇子一眼,只拱手说道:“臣只是觉得高攀不起。” 二皇子见他不搭腔,有继续道:“顾丞相莫怪,后来本王由于二小姐接触过几次,总觉得二小姐郁郁寡欢,后来追问之下,才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二皇子拉长尾音:“这件事实在是让儿臣觉得不可思议,甚至痛心疾首,没有想到丞相府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顾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儿臣觉得这封信,有必要让父皇看看。” 二皇子说完,便将一封书信成了上去。 自然就是顾阮阮痛诉自己在丞相府受到不公平待遇,被嫡姐的爹娘打压的书信。 皇帝还是第一次听到二皇子突然掺和别人的家事,挺感兴趣,等到看了那封信,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顾爱卿啊,这信中所写,是真是假?若这是真的......” 顾丞相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二皇子说了半天,臣并不知所为何事,还请陛下和二皇子明示,或者让臣看看这书信。” 皇帝立刻让人把信交给了顾丞相。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顾丞相明明已经知道信上的内容,却还是装出一副第一次看到的样子,甚至看完之后,手都在抖。 “顾爱卿,你有何话说?” 顾丞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有罪!” 二皇子本来还准备与顾丞相辩驳一番,没想到顾丞相竟然就这么认罪了,整个人都傻眼了。 皇帝也都起了眉头:“你承认刻待庶女了?” 顾丞相摇头:“不,臣认罪,是想认下对庶女管教不周的罪。” 顾丞相叹一口气,说道:“多亏今日摄政王不在,不然臣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臣家中之事,今日许多同僚问起,臣与庶女也因为出嫁之事争吵了几句。她说在家中受了委屈,我臣便反思了一下,是否有所亏待,因而昨日刚刚做了一份账本,详细列举了这些年臣养育两个女儿的支出,还请陛下查阅。” 他话落,便有朝臣捧着账本上去了。 皇帝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上面缩写都是真的?” 顾丞相点头,绝无虚言。 顾丞相说完,有道:“可以让二皇子也看一看。” 二皇子不知道账本的事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是强自镇定,接过账本看了起来。 顾丞相看着他一边看,一边开口慢悠悠到:“刚刚臣还听说二皇子说与家中庶女志趣相投,不知道是哪些志气相投?” “是男扮女装逛青楼,还是劝青楼女子从良,劝良家妇女私奔?” 顾丞相说完,朝堂上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丞相府这个二女儿他们都知道不是省油的灯,流言蜚语也听了一些,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想和这样的女子结交? 当真是...... 也有人看出来今日之事顾丞相是有备而来,皆是默不作声,只等着看今日的笑话。 顾丞相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女儿教程这样是我的错,如今只想着低调出嫁,等去了夫家可以好好管教,这样的女子,自然也只能余人做妾,镇北侯府愿意迎娶,我已经烧高香了。” “听闻二皇子还要为我这庶女添嫁妆,让她风光大嫁,不知道二皇子是收了蒙蔽,还是真的觉得,这样的女子值得一个风光大嫁?” ------------ 第37章 筹备 顾丞相几句话说得二皇子是哑口无言。 朝臣们的神情各异,除去站在二皇子一边的,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有人觉得顾丞相这次真是豁出去了,这样的事情也都摊开来讲,真诚地让他们都不好意思在说什么对顾丞相不利的话了。 而二皇子看着顾丞相拿出来的账本,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他一张脸黑如锅底。 他早知道顾阮阮不是省油的灯,只想着一个内宅女子,左右不过是行事出格一些,还能如何?以后让她收敛些就是了,可他是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如此惊人,这哪里是“出格”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简直就是不顾礼义廉耻,任意妄为到了极点! 他都开始后悔听穆道长的话,和顾阮阮牵扯上关系了! 和这样一个女人扯上关系,对他自己的名声都大有影响! 顾丞相静静听着朝堂上的议论之声,看着二皇子变化莫测的神色,半晌才悠悠开口。 “此事是臣管教不周,让诸位看笑话了。臣内宅之事还闹到了朝堂之上,还请陛下恕罪,臣甘愿受罚。” 邺帝轻咳一声,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些门道来了。 左右不过是二儿子借着顾丞相家中之事想做点什么,只不过棋差一招,反被将了一军。 邺帝沉思片刻,想到萧砚临和顾白榆大婚在即,又想到顾白风此次奉他的命令前去办事,差使办的很好,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顾丞相难堪; 而二皇子么,刚刚进献了水车的图纸,确实立了大功,也不好出言责怪,于是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对于顾丞相,只是口头训斥了几句,对于二皇子,则是让他若是实在于心不忍,自个儿出钱出力也行。 这是各打几十大板,谁也不追究了。 等到下了早朝,顾丞相没怎么搭理朝臣们的询问和关心,带着儿子顾白风急匆匆回了府上。 明日女儿便要出嫁了,家中张灯结彩,正是忙碌的时候,要不是为了处理二皇子的事情,他今天都想告假不去了! 等回到府内,远远的就看到了丞相府门口新挂起来的红灯笼。 顾丞相心里欢喜,顾白风则是心情复杂。 只道萧砚临是个良人是一回事,可妹妹出嫁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白榆这会儿正在跟玲玉确定明日最后的流程,拿着一张红纸对时间。 院子里除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还有不少是萧砚临那张单子上的,都已经取回来了,堆在一起看着十分喜庆。 她正看着单子,抬头看到顾白风回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爹,哥哥,回来了?朝堂之上可有变数?” 顾白风三言两语说了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当顾白榆听到顾白风说,顾丞相询问二皇子到底和顾阮阮志向相投在哪里,是男扮女装逛青楼,还是劝青楼女子从良,劝良家妇女私奔的时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爹爹这话说的真损。” “谁让他们不安好心?” 顾白风换了话题,看着顾白榆手中的单子,眼中有些心疼:“这些事情教给下人做就好了,你何须你亲自操劳?” 顾白榆脸颊有些发热:“就想着尽善尽美。” 顾白风目光复杂地看着顾白榆,妹妹这是真的动了心了,所以才会这样事事亲历亲为,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你就这么期待?” “哥哥,这是我的大婚,人生大事,难道你不希望我开心?” “没有。”顾白风收回情绪,又问了另一件事:“顾阮阮也是明日送到萧家去吧?怎么安排的?” 说起这事,顾白榆唇边的笑容淡了一些。 “原本萧二公子是想疼惜顾阮阮一下,就算是做妾也让她上午和我一同出门,他亲自来迎亲,多少代写聘礼来。不过侯爷前日跟他说了顾阮阮和二皇子的事情,萧二公子大概是心灰意冷了,说让傍晚把人抬进镇北侯府邸就行,他就不来迎亲了。” 大邺嫁娶的礼仪是这样的,若是明媒正娶,那便是三书六礼,提前下聘,清晨迎亲,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办婚事,待亲娘到了,正门大开,隆重迎娶; 可若是纳妾,那便是傍晚一块红绸裹着,从侧门直接抬进府内,其余的什么礼节都能没有。 毕竟,妾室只能算是个下人。 顾白榆说完,兄妹两人都沉默了。 其实顾白榆给顾阮阮留了很多余地,她若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萧若云那有些心软的性子,不会让顾阮阮太难堪,成了亲好好过日子,以后妾室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偏偏顾阮阮心高气傲,行事只顾自己,丝毫不给别人留余地,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顾白榆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哥哥就别操心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才是明天还要辛苦哥哥背我出门呢。” 正巧顾夫人这个时候命人来报,说找顾白榆有事,兄妹二人便分开了。 顾白榆去了顾夫人房里。 见顾白榆来了,顾夫人笑着招手,“到娘亲这儿来。” 又命令下人们全都出去,连玲玉都能没留下。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顾白榆似有所感,在椅子上有点坐立难安。 顾夫人可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当即笑了起来,语气中和还带着点揶揄:“不好意思了?” 说完,从房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交到顾白榆手中。 看着手中熟悉的小盒子,顾白榆脸颊烧了起来:“娘亲......” “你要嫁人了,这些东西都要学起来。你自小聪慧,脸皮又薄,娘亲就不让府内的嬷嬷教你了,你自个儿去看看。” 顾白榆红着脸点头,手中的盒子犹如烫手山芋。 她知道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是三本房中秘术,教人房中之乐,也是每个女子出嫁之时,都要学的东西。 上辈子顾夫人也是这样把东西教到她手里,期盼着自己的女儿出嫁后可以和夫君和和美美; 可惜萧若云那时心中挂念顾阮阮,顾阮阮看到萧若云成亲,好像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本该是顾白榆的新婚之夜,萧若云却彻夜未归,本该红烛帐暖的日子,却成了萧若云和顾阮阮互通心意,相爱成真的一夜。 顾白榆还记得那天晚上,她一个人顶着盖头,生生熬到了天明,往后便是萧若云的回避与无尽的冷漠...... 顾白榆拿着手中的盒子出了房门,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心中却很庆幸。 还好,还好哪怕是上辈子,萧若云也没有碰她,可以让她在这辈子遇到心仪之人时,从身到心都是完完整整的。 她可以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萧砚临。 ------------ 第38章 嫁饭 顾白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把那个红色小盒子塞到枕头下面,准备晚上自己再好好看看。 等到收拾完毕,顾白榆换了一身衣裳,一家人准备出门。 说起来,大邺出嫁还有一个风俗,便是出嫁之前的女儿,要到娘家的亲戚家中去吃一顿饭,叫做“嫁饭”。 只可惜顾夫人家在江南,当初嫁给顾丞相之后,家中亲眷不愿跟着来京都,怕被人说他们攀附权势,也怕子孙后代不懂事,惹了祸事连累顾丞相,竟是连做生意都会避开京都。 顾夫人难过之余,也觉得感动,家人为她做的已经太多。 如今顾白榆准备出嫁,便出了一桩麻烦事,这“嫁饭”没地方吃了。 还是前日周夫人来了信,说周家与顾家亲若兄弟,周夫人与顾夫人情同姐妹,这“嫁饭”就去周家吃,这才让顾夫人开心起来。 临出门前,顾白榆没有看到顾阮阮,于是问了一声。 顾夫人神情淡淡的,说自己问过了,顾阮阮不愿意去。 顾白榆摇摇头,不去管她。 顾阮阮这边确实不愿去周家,她到现在还在憋着一股气。 今日下了早朝,看到顾丞相和顾白风神色自若地回府,她就知道二皇子那事情八成是没有办成。 只是还没等她和二皇子抱怨,甘草便替她送来了二皇子的信件,把朝堂之上的事情同她说了,还在信中狠狠骂了她一顿,将顾阮阮气得不轻! 好在信件的最后,二皇子邀请顾阮阮到府上吃“嫁饭”,也算是给了跟面子,不过打的还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主意。 顾阮阮看得出他的心思,可时至今日,众叛亲离,她除了依靠二皇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白榆一家人刚刚走到丞相府门口,正准备出发,便看到一辆印有二皇子府邸标志的轿子停了下来,轿子很是奢华,还带了不少随从。 等到顾白榆听完那些人的来意,又说他们是奉二皇子之命来接顾阮阮去吃“嫁饭”的,顾白榆和顾白风对视一眼,都把目光转向了顾丞相。 二皇子的人此行十分高调,在门口门也没有避讳自己的来意,说得很大声,不少路过的百姓都听到了。 有不明真相的百姓赞一声顾阮阮有人撑腰,更多的是看热闹的。 顾丞相表现得十分淡漠,只道那是顾阮阮自己有本事,攀上了二皇子,随她去不去。 话音刚落,得了消息的顾阮阮已经一身隆重装扮走了出来。 她有些害怕顾丞相会阻止她,可真听到顾丞相说随便她,又觉得心中一股郁结之气无法抒发,憋在心口直叫她憋得心口都在发疼。 顾丞相带着顾夫人先上了马车,顾白风上了另外一辆。 等到众人都走了,顾阮阮才朝顾白榆走了过了。 没有旁人,顾阮阮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她看向顾白榆的目光带着愤恨和不甘:“你是不是特别得意?今日父亲带去朝堂之上的账本是你做的吧?平日里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说什么把我当作亲妹妹,实际上一笔一笔都计算的那么清楚,还好意思和我姐妹情深?!” 她语速很快,语气中全是气急败坏。 顾白榆等到她说完了,才淡淡开口:“说完了?我列举的那一笔有假?只是你自己享受着和我一样的待遇,还要装惨卖乖罢了,你给二皇子的那封信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白榆突然觉得和她说这些很没意思,摆摆手阻止了她的反驳:“事已至此,随便你吧,二皇子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把自己卖了我没意见,但你记着,如果你要对家中父母和兄长不利,我也绝不会手软。” 顾白榆说完,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朝周家驶去,徒顾阮阮在身后眼中含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跟在顾阮阮身边的甘草大气都不敢喘,等到顾白榆等人的马车走远了,才战战兢兢问道:“小,小姐,我们还要去二皇子那里吗?” “去!为什么不去?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我在不替自己好好谋划谋划,等着被别人连骨头都吃下去吗?!” ...... 马车上,玲玉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吧。” “小姐,二小姐她......真的不用管吗?” 顾白榆心平气和道:“我还能把她杀了不成?到底是父亲的血脉,她自己作死我不管,只要不连累家里,随她去。” 玲玉张了张口:“若是有一天,真的......” 顾白榆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若有一天真的连累了家里,就算是血亲姐妹,我也会亲自动手。” 这便是顾白榆的原则。 最初重生之时,顾白榆不是不恨。 可遇到了萧临砚,和他熟识,对他动心之后,顾白榆突然就不明白了。 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亲情,爱情,平和的生活......哪一个都比顾阮阮重要。 为那样的人停下她原本的脚步,不值当。 ...... 周家和丞相府挨得很近,没一会儿便到了。 顾白榆下了马车,周夫人一家,甚至连小胖墩都已经到了门口迎接。 小胖墩见顾白榆来了,立刻小跑着过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又见后边没有顾阮阮跟着,笑得更加开怀了。 周夫人和顾夫人寒暄几句,没忍住开口问起顾阮阮怎么没来。 “人家攀上了二皇子,已经被二皇子的人接走去吃饭了。” 周夫人还想说什么,顾白榆上前一步,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进去再说吧,正好还想问问贵妃的事情呢,希望上次请嬷嬷到丞相府的事情,没有连累姐姐。” 周夫人知道这件事不适合在这里说,拍拍她的手,将人领了进去。 晚膳十分丰盛,吃的也是宾客尽欢,吃过晚饭之后,周夫人又命人送来很多礼物,说是她也算顾白榆的半个姨妈,这些东西就当是给顾白榆舔的嫁妆。 顾白榆没有过多推辞就收下了。 等到把小胖墩哄去睡了,一群大人才说起正事。 顾白榆最关心的,就是周贵妃那边有没有受到牵连。 说起这个,周夫人却是笑了起来:“什么牵连,她机灵着呢!这事儿你们来之前贵妃才送了信过来,我可得和你们好好说说,哎呀这事儿可真是我这半年来听到最大的乐子了!” ------------ 第39章 乐子 却说二皇子的母妃宛嫔,原先是选秀进的皇宫,家中势力一般,只有个爹爹在朝中也是个小官,而且接触不到权利的核心。 再说宛嫔本人,善心计,为人果断狠厉,聪慧机敏,但可惜...... 长相普通。 这就导致了宛嫔进宫多年,一直不得皇帝喜爱。 但这宛嫔手段过人,运气也不错,有一年皇帝中秋宴请百官,喝多了酒,去皇后寝宫的路上走错了道儿,走到了宛嫔宫里,一夜颠鸾倒凤,竟是让她有了身孕—— 这件事除了一定的运气成分,也有很多蹊跷,比如皇后的寝宫和当时并不受宠的宛嫔的寝宫压根儿不在一个方向,再比如很多女子侍寝多年也不见得有孩子,偏偏她一次就怀上了,还让孩子安安稳稳呱呱落地。 这都不算完,在后宫尔虞我诈,新生儿夭折率极高的地方,宛嫔愣是把二皇子平平安安养大了,可见这个女人很不一般,至少心计谋算上面无话可说。 然而有些时候,人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阮阮写信给二皇子求助这件事,宛嫔知道了周贵妃曾经出过力教训顾阮阮,更知道周贵妃进宫之前和顾白榆的交情,于是她动了心思。 周贵妃年轻,美貌,家中殷实,父亲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在后宫盛宠不衰,有时候连皇后都要让着周贵妃三分; 偏偏周贵妃自己也是一颗玲珑心思,进了后宫这么多年,宛嫔和她交锋几次,竟然都没能落得了好! 现在周贵妃没有孩子,宛嫔尚且可以忍耐,可按照周贵妃盛宠的势头,有孩子也是早晚的事,这是宛嫔无法接受的。 于是顾阮阮的求助信,成了宛嫔发难周贵妃的理由。 她在二皇子将这件事捅到朝堂上之前,就已经找到了皇后,以近来后宫下人松散,屡屡犯错为由,要彻查后宫下人近来行事可有错漏; 这一查,就查到了周贵妃那里,说她曾经纵容身边嬷嬷随意出宫,行为大大不妥。 恰逢最近顾家两位女儿因为亲事闹了矛盾,宛嫔便说周贵妃手伸得太长,用宫中嬷嬷帮忙自己的闺中好友教训庶女,以至于让顾家家宅不宁; 皇家和朝臣的关系其实是很敏感的,若是周贵妃还没出嫁,这件事只能说是帮忙闺中好友; 可周贵妃做了皇帝的女人,一言一行关乎皇帝的意思,周贵妃的行为就大大不妥了,宛嫔甚至当着皇后的面,话里话外暗指周贵妃此行为帮助顾白榆是假,搅弄是非是真。 这可是一个大罪名! 然而当时周贵妃没有反驳,甚至甘愿受了宛嫔的指责,在皇后问话之时,也只说自己无话可说。 宛嫔当时忍了下来,没有立刻发难,只等着二皇子那边将事情捅到皇帝眼前时,借此打压周贵妃。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朝堂上二皇子的打算落了空,顾丞相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教女无方,但是也拒不承认自己亏待了庶女,甚至表明在庶女身上花的精力远比嫡女还要多。 二皇子一计不成,本想偃旗息鼓,没想到当日皇帝刚刚下朝去了后宫,周贵妃就跪倒了皇帝的必经之路上。 周贵妃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御下无方,本来是好心好意想着帮帮顾丞相家的庶女,没想到严厉太过,让顾丞相家里家宅不宁,宛嫔已经将她的罪名禀明皇后,她甘愿受罚。 皇帝刚刚听了朝堂上二皇子和顾丞相两派人的说辞,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分明是二皇子和宛嫔母子两人连手,在朝堂和后宫一内一外打配合呢! 皇帝平生最恨后宫干政,听完周贵妃的哭诉脸立刻就黑了下来。 说这件事不关周贵妃,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周夫人说到这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连累贵妃。”顾白榆说道。 “什么呀,还没说完呢!”周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唇,又接着说了下去。 却说皇帝禀明不责怪周贵妃之后,周贵妃却是不愿意起来,说一定是自己的人责罚太多,才让顾家庶女对嫡女心生怨恨,一定要罚! 皇帝也是没了耐心,就问她要怎么责罚? 于是周贵妃便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其中一个嬷嬷给顾阮阮教规矩时太严厉了,不如就把那个不按照她的意思,引起顾家内宅纷扰的嬷嬷处置了吧。 于是乎,二皇子和宛嫔费尽心思安插在周贵妃身边的眼线,就这么被周贵妃轻轻松松拔除了,甚至外人找不到一丁点儿反对的理由。 “哎哟,贵妃在信里和我说,当时宛嫔知道处置了那个嬷嬷时,表情可精彩了,可惜我们都没看到。” 顾白榆听完也觉得感慨,多年过去,周家姐姐的手段还是那么厉害! 周夫人府过身来,拉着顾白榆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放心吧,其实这件事闹到朝堂上陛下也挺烦的,朝堂是处理国事的地方,不是给朝臣过家家的地方,你家里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陛下心里门儿清呢。所以贵妃趁机说是因为那个嬷嬷惹了你们姐妹二人的不快,陛下一句话没说,默认了贵妃的说辞,以后应当也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顾白榆点点头:“还是要谢谢贵妃,我们家的家丑,还差点连累了她......” “你说这话被她听到可要伤心了!”周夫人一点顾白榆的鼻子:“她把你当最好的妹妹呢!” 顾白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笑没有说话,只在心里记下来周家的恩情。 又聊了一会儿,天色已晚,顾家人准备告辞离开。 临走前,周夫人把顾白榆拉到了一边:“刚刚你爹和你周伯伯在,我没说,这个,是贵妃给你的,你可收好了,要好好看呐!” 顾白榆接过周夫人手里的东西,又是脸红,竟然是房中之术的册子! 里面还有周墨凝写的小纸条—— “榆儿,此乃我的珍藏,已试过,陛下欢喜,特与榆儿分享。” 顾白榆红着脸把东西收到自己怀中,又把纸条交给周夫人:“夫人快把这个处理掉。” 周夫人里看,差点骂出声:“哎呀!这妮子怎么什么话都乱说,本就一堆人说她狐媚诱主了,还敢说这种话!被人看到了还以为这不是什么房中术,是妖术呢!” 顾白榆也觉得好笑,周姐姐还是一样的可爱。 周夫人火急火燎要去把纸条烧掉,没有把人送到门口,顾家人和周打人打完了招呼,便一起回了家。 顾白榆明日便要出嫁,顾夫人纵有万般不舍,也不想打扰女儿休息,摸摸她的脸颊,便让她好好休息去了。 玲玉伺候着顾白榆洗漱完毕,便被顾白榆支了出去。 等到房间了没有人了,顾白榆才借着房间里唯一的烛光,慢吞吞拿出了枕头底下的盒子,还有今天周夫人给她的小册子...... ------------ 第40章 出嫁 顾白榆忍着心中的害羞,先看了顾夫人给的那份。 和记忆中一样的精美小册子,画的却是让人耳红心跳的内容。 只不过这一次,顾白榆看得比上辈子还要认真,可是看着看着,顾白榆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想起萧砚临。 如果是萧砚临的话,脊背肯定要比小册子上面的男人更加宽阔,手臂也要更加有力......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顾白榆在烛光下的脸颊简直红透了! 顾白榆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下了顾夫人送来的小册子,又拿起了周夫人给的。 只是看了没两页,顾白榆便着急忙慌地把册子合上了。 如果说顾夫人给的小册子是中规中矩教人如何行房的,那周夫人给的简直是...... 顾白榆脸颊烫的能煮鸡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样的姿势真的合理吗...... 真的会有女子那般,那般...... 顾白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很朦胧,但是很美丽的梦。 梦里到处都是虚无,只有一具结实火热的身体紧紧贴着顾白榆,等到顾白榆转过脸去,看到的却是萧砚临那张英俊而神情的脸。 那面颊离顾白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到了要碰到她鼻尖的地步...... 紧接着,顾白榆就醒了。 顾白榆是被玲玉的声音吵醒的。 “小姐,小姐!醒醒!该起来梳妆了小姐!” 顾白榆睁开眼睛,花了好几秒才分清梦境和现实,她面色不变地接受玲玉给自己穿戴嫁衣,心里却是懊恼。 她怎么会在出嫁之前做那样的梦,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顾白榆的鼻尖,让她一阵一阵的脸红心跳。 一会儿的功夫,玲玉已经伺候着顾白榆穿好了嫁衣里面那层,玲玉再三确定没有疏漏之后,便道:“外衫待会儿再穿,小姐若是准备好了,我就叫婆子进来梳头绞面了?” 顾白榆点点头,又看到外头天色还很黑,嘱咐玲玉:“不要去打扰母亲,现在还早,让她多睡一会儿。” 玲玉匆匆出去一趟,很快便把喜婆和梳妆的婆子叫进来了。 那几个婆子穿的粉丝衣裳,也是图个喜庆,自打一进房门就一个劲儿说吉祥话。 喜婆在一旁嘱咐玲玉一会儿要注意的东西,两个婆子一个给顾白榆绞面,一个给顾白榆梳头。 原本宽敞的房间里瞬间变得拥挤,一派忙碌的景象。 顾白榆平日里不喜欢有外人来她的屋子,可是现在却不觉得反感,这拥挤又忙碌的氛围,让她感到了欢喜和踏实。 绞面的婆子心细,手脚也很轻,一边绞面,看顾白榆面向和气,便和顾白榆搭话。 “人家都说这新娘子成亲都有喜神保佑,我看是真的,顾小姐你瞧你这脸色红润的哟,都还没上胭脂就好看极了!” 彼时玲玉也跟喜婆说完了待会儿要注意的事情,已经走到顾白榆身边,听到绞面婆子这么说,也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小声惊呼起来。 “小姐!是真的!您的脸颊怎么红的这么好看,比平时刚起来的时候好看呢!” 顾白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从她做了那个朦胧而美好的梦,醒来之后到现在,脸上的热度一直就没退下去。 哪有什么喜神,只有一个胡思乱想把自己搞得害羞不已的顾小姐罢了! 不过有了几个婆子的吉祥话和逗闷子,房间里氛围轻快起来。 没一会儿,梳头的婆子已经给顾白榆梳好了头发。 大邺规矩,女子出嫁之前都要留头,只把头发上部分挽起,后面的或是缠做一束,或是编发,总之是留在后头,遮住脖颈后面洁白的皮肤,前头额前也会留些头发,遮住额头。 等到嫁人的时候,便会吧后头的头发一起挽起,梳成好看的发髻,前头的碎发也都全部梳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顾白榆这个样子,整张明艳美丽的脸颊都露了出来,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得呆了。 玲玉小脸泛红:“天啊,小姐你好漂亮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顾白榆肌肤雪白,额头饱满,眉毛清秀,一双凤目灵动有神,往下是小巧笔挺的鼻子和泛着微红的唇瓣,一张脸生的是小巧无比,五官又排布得恰到好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把头发都梳上去了,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又有别样得韵味。 连绞面得嬷嬷都夸赞:“我在这京都里承蒙各家抬举,给不少京中贵女都梳过妆,就没见过顾小姐这样不上妆就这么好好看的!” 婆子拿着一盒胭脂,都有些无从下手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我真是不知道往哪儿装扮了,这往哪儿装扮都是画蛇添足啊!” 顾白榆被夸的脸红,来不及客气几句,门口便传来顾夫人的声音:“我家榆儿好看,化简单些就行!” 顾白榆原本对于出嫁没什么特别难过的感觉,可是听到娘亲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心里就涌上了不舍,转过身的时候眼眶都泛着红。 “娘......” “哟我的宝贝榆儿,咱家可不兴哭嫁那一出啊!别哭!别哭!你一哭娘心都要碎了!” 顾白榆努力忍着眼泪,走到顾夫人身边,依偎在她怀里。 顾夫人摸着她的头发,也是一脸不舍。 母女两人亲热了一会儿,顾夫人便招来刚刚的婆子,简单给顾白榆上了点胭脂和口脂,粉是一点没扑,脸却白里透红。 “行了,我看这样就好,待会儿凤冠我亲自给榆儿带上,你们就先出去吧。” 婆子们知道这是娘俩要说几句私密话,都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喜婆提醒了一句:“夫人,吉时快到了,您别太难过,顾小姐嫁的近,婆家又好,时常都会回来的。” 等到所有人都走后,顾夫人也绷不住眼泪了:“我的儿,都长这么大了,要嫁人了啊......” 母女二人说了几句体己话,房外很快传来声音,这次却是顾白风。 “榆儿,娘,迎亲的队伍快到了,榆儿她......该出嫁了!” ------------ 第41章 拜别 新娘子出嫁,理应由家中兄长背出门,新娘子脚不落地,才算是吉祥之兆。 顾白风来得早了一些,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个从小疼爱的妹妹。 顾白榆站在房间门口,望着门外的兄长,眼眶发热。 “哥哥......” “哭什么,马上就要嫁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顾白风抬起手,似乎是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妹妹的头顶,却又在即将落下时收回了手。 “长大了啊......” 话是这么说着,可眼中的不舍却是难以掩饰。 “爹派了人在迎亲的路上等着传信儿呢,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了。” 听到这话,顾白榆心中一紧。 期待太久的事情终于就要到了,很难形容她心中复杂的感情。 两个亲人就在身边,情绪互相感染,顾夫人最先忍不住,拿帕子按住了眼角。 顾白榆拉着顾白风的衣袖,像儿时那样把哥哥拉近房中。 “还有一刻钟,再和娘亲还有兄长呆一会儿吧。” 三人都万分珍惜这一刻,顾白风见顾夫人控制不住眼泪,连忙道:“娘,你可别哭了,待会儿爹知道了要心疼的。” 说起这个,顾夫人一扬眉毛:“你爹怎么不来?女儿都要出嫁了!” 顾白风连忙拉着哄她:“爹在外头忙活呢,再说爹也是怕失态,爹爹最疼小妹,到时候娘一哭,万一爹也跟着红眼,传出去被人笑话顾丞相一把年纪还落泪多不好啊!” “是啊是啊娘,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顾白榆也劝。 女儿儿子三言两语把顾夫人哄开心了,还不待多聊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唢呐锣鼓之声。 门外玲玉也来禀报:“夫人,小姐,新姑爷来啦!” 顾夫人握着顾白榆的手兀然一紧:“榆儿......” “娘!”顾白榆突然掀开裙摆往地上一跪—— “女儿不孝,往后就要嫁做他人妇了,十载养育之恩,往后我与夫君一同来报。” 顾白风不忍看这一幕,索性退出房门,去交代别的事情。 等到顾白榆重新走到门口,顾白风弯腰:“上来,哥哥背你出嫁了!” 顾白榆已经在喜婆的伺候下带上了凤冠,叮铃作响的珠帘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也遮住了她发红的眼眶。 趴在顾白风宽阔的背上,顾白榆终于被背着出了房门。 顾白榆透过珠帘,看到了院子里那颗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梨树,也看到了一旁紧闭着的房门。 那是顾阮阮的房间。 她恍惚记得自己从小就是和顾阮阮在一个院子,不是因为家中没有多余的院子,而是顾夫人总合她说,顾阮阮很可怜,希望他们姐妹能够一起长大,多些情谊。 儿时的一切历历在目,长大后却已物是人非。 顾白风感觉到顾白榆的视线,以为她在担心顾阮阮的事情,低声说道:“放心吧,我已经找人看着她了,今日是我妹妹大婚的日子,谁也别想使坏。” 顾白榆收回目光,“我知道的,你们都护着我,我都知道的。” 从前有父母兄长护着,往后有萧砚临。 ------------ 第42章 接亲 顾阮阮的房间内。 甘草看着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好了坐在一旁的顾阮阮,有些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小心翼翼走过去,带着些尴尬地问道:“二小姐,您怎么那么早起来了......” 她其实想说您是妾室出嫁,夫家没有明确说几点来接的话,就是得傍晚才能出门。 顾阮阮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看了一眼屋子外影影绰绰的人影,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甘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大少爷派来的,没说是做什么。” 顾阮阮冷笑一声。 还能做什么? 是来看着她不让她捣乱的吧? 她脸上的憎恨太过明显,看得甘草一阵不安,绞着手指走到顾阮阮面前,试探着问道:“二小姐,这还早呢,要不您再休息会儿?” 顾阮阮抬起眼,冷冷看了她一眼:“休息什么?一会儿我也该出门了。” 甘草一惊,心中的不安化为实质,结结巴巴道:“可是萧家那边没说要来迎亲......” 顾阮阮嗤笑一声:“现在若云哥哥都被他们哄骗了,把我当坏人,当然不会来。还有,谁跟你说我是出去等着新郎来迎亲?我是等着二皇子府上的人带着嫁妆亲自把我送到萧府去!” 顾阮阮说完,目光紧紧锁定甘草:“你哪儿也别想去,给我好好呆在一起,等去了萧府就只有咱们两个了,你该明白自己要站在哪边!” 甘草咽了咽口水,她当然明白,她是顾阮阮的陪嫁丫鬟,在这丞相府里,她是丞相府的下人,偶尔顾阮阮过分了,还有老爷夫人拦着; 可是等到去了萧府,她唯一的主子,能掌握她生死的人,只有顾阮阮。 就算是萧府的人在,顾阮阮处置自己的陪嫁丫鬟,也是没人有立场阻拦的。 甘草连呼吸声都轻了:“奴婢明白的,小姐。那待会儿,您要怎么出去?外头那么多人呢......”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待会儿跟着我出去进行了。” ...... 顾白榆被顾白风背着往前院走,几个喜婆在一旁跟着,一个扶着泪眼婆娑的顾夫人,几个围着顾白榆,生怕她碰了摔了。 只是顾白风的步伐沉稳,顾白榆在他背上十分安心。 随着离前院越来越近,唢呐锣鼓的声音也越发震耳欲聋,顾白榆甚至能够听到外头的锣鼓声中还参杂着百姓和亲朋的恭贺道喜之声。 很快,顾白榆被顾白风背着来到了丞相府的大门口。 顾白榆抬头,透过珠帘,终于看到了等待了许久的人。 萧临砚今日换下了惯常穿的黑衣,换上了一身和她一样的大红,火红的颜色让萧临砚素来严肃冷冽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顾白榆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些喜气。 尤其当他看到被顾白风背着出来的顾白榆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满满的爱意透过男人锋利的眉目,流露出流水一样的温柔。 两目相对,顾白榆很快错开眼,却仍旧能感受到灼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按照规矩,接下来便是顾白风背着顾白榆上花轿,萧临砚带着新婚夫人回府。 只是当顾白风背着顾白榆要踏出府门之时,萧临砚突然抬手一拦—— “顾丞相与顾夫人养育榆儿辛苦,晚辈幸得佳偶,想叩首道谢,再行离开。” ------------ 第43章 撑腰 顾府门口不乏看热闹的百姓,还有不少顾家的亲朋好友,听到这话的众人,都是一惊。 自古嫁娶之事,夫家总是要高一些的,嫁出去的女儿,便生是夫家的人,四是夫家的鬼了。 迎娶之时,有那宽和的人家,能在当日笑脸相对,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岳父”,便是皆大欢喜;更有那刻薄的人家,接亲迎娶之时,就已经在给女方和新妇立规矩了。 就是前一种,也是女方嫁过去三日,夫家满意,回门时才会给岳父岳母磕头。 但是到了萧砚临这里,这新娘子都还没出门呢,新郎官就客气地给女方父母磕头,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这新浪得对新娘多看重,才会这样给岳家做脸面啊! 况且萧砚临的态度诚恳,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在做戏,而是实打实地尊重岳父岳母,敬重这未过门的妻子! 众人在一阵沉寂之后,有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向顾丞相道喜:“可喜可贺,有此佳婿,乃顾小姐之福!” “就是啊!顾小姐这嫁过去,定是被丈夫宠上天的命!” “顾丞相眼光真好,在下服了!” 在一片恭贺声之中,萧砚临行跪拜大礼,不顾顾丞相阻拦,行完了礼才让顾白风背着顾白榆上花轿。 而顾白榆早就已经红了眼眶。 所谓结亲,结的是秦晋之好,除了与丈夫恩爱之外,谁不希望丈夫爱屋及乌,也尊重她的娘家人。 萧砚临真正做到了爱她,也爱她所爱之人。 敬她,也敬她所敬之人。 这份诚意,怎们能叫顾白榆不感动? 萧砚临挥袖让花轿旁的下人离开,亲自给顾白榆掀开了轿帘,让顾白榆安安稳稳坐进花轿。 按照礼仪,拜堂之前他不能接触新娘,所以直到轿帘放下之前,萧砚临都没有碰到顾白榆一分一毫,只有包含热度的目光,一直锁定在顾白榆身上。 随着顾白榆进入轿子中,萧砚临向轿夫示意,准备离开。 然而轿子还未抬起来,门口又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穿着一身水红色嫁衣,头上什么都没有的顾阮阮,突然出现在了顾府门口。 她这幅装扮,是在明显不过的妾室入门装扮,也怪不得有人议论纷纷。 顾白风皱起了眉头,后面有下人匆匆赶来,一脸着急:“大少爷恕罪,是小人没有看好二小姐!二小姐刚刚说她要去茅厕,不知怎么的就跑出来了。” 顾白风三步并作两部走到顾阮阮身边:“回去。还不到你出门的时候。” 顾阮阮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哥哥,哥哥和父亲不给我做主,自然有人会怜惜我。” 顾白风只觉得火大,顾阮阮不守规矩突然跑出来,坏了顾白榆的好事不说,还当众说这种话,简直是一点都不顾顾府的名声了! 若不是今日是大喜之日,顾白风再三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他真的会忍不住请出家法伺候! 而周围的人看向顾阮阮的目光也怪异起来。 顾家两姐妹不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他们也想不到顾阮阮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有好心人劝解:“顾二小姐,您的好时辰还没到呢,不急,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你看侯府对顾丞相这么敬重,定然是看重你家的,不会委屈你的。” 这话本是劝解,却是捅了顾阮阮的心窝子了! 她顾阮阮的人生自有自己的安排和打算,她有自己的骄傲,什么时候需要借着她顾白榆的光才能获得侯府的敬重了? 顾阮阮刚想张口驳斥,却见本应该带着花轿和新娘回侯府的萧砚临突然重新转身走了回来。 萧砚临走到跟前,语气十分冷淡:“我已与若云说好,也告知过顾府,会在傍晚十分寻个良辰吉时来接顾二小姐,顾二小姐倒也不必这样上赶着要着急去夫家。” 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刻薄了,不像是萧砚临会说的话,好像顾阮阮很廉价似的,可偏生萧砚临就是说了。 能不刻薄,能不生气么,他和夫人的大好日子,全被这不识抬举的人毁了。 顾阮阮涨红了脸:“我是在等......” “在等二皇子带着送给义妹的嫁妆来接你,提前去侯府?”萧砚临嗤笑一声:“那二小姐不用等了,二皇子来不了了。” 顾阮阮如同晴天霹雳:“怎么会?!” 萧砚临心平气和道:“忘了告诉二小姐了,前些日子二皇子府所在的那条街上出了一个江洋大盗,我已经得了陛下首肯,命人封锁街道搜查,就是二皇子,也是出不来的。” 顾阮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什么江洋大盗,你分明是故意选在今天的,你......” 萧砚临打断了她:“是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如何?我担心贼人毁我人生大事,所以提前作防备,我为了给未过门的妻子一个满意的大婚,相信陛下和皇二子能够理解的。” 顾阮阮气的说不出话来,愤怒地看着萧砚临,眼睛都烧红了。 萧砚临尤觉得不够,继续道:“二小姐放心,二皇子给你添的嫁妆已经转道送去侯府了,侯府之人绝不敢动一分一毫,二小姐不必如此着急,该是你的,都是你的,不属于你的,就不要奢求。” 顾阮阮这下真的是面如死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千方百计搭上二皇子,甚至不惜和家人闹翻,求的是那点嫁妆吗? 她求的是让大家只道她有二皇子撑腰,图的是能和顾白榆一起风风光光出门,这样的话,哪怕是做妾,别人也不敢看轻她! 试想二皇子亲自相送,赠与厚礼,早上与嫡女一起风光入门,哪怕是做妾室,也是京都头一位!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切都没了...... 萧砚临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打破顾阮阮的幻想,确定她不会再捣乱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轿子旁边。 在吆喝声和唢呐锣鼓声之中,轿子缓缓往抬起。 而萧砚临在路过轿子旁边之时,突然冲里面的顾白榆低声说道:“夫人放心,为夫给你撑腰。” ------------ 第44章 拜堂 轿子稳稳地被轿夫抬了起来,为了确保顾白榆的安全,也为了给顾白榆一个完美的婚礼,抬轿的人都是萧砚临心腹中的心腹,是他的几个暗卫。 而萧砚临则是翻身骑上了高头大马,意气风发走在前面。 刚刚番茄带来的闹剧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有好奇的百姓询问几句,也会被周围的人告知这顾家两姐妹之间的恩怨,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偏向与顾白榆的。 顾白榆坐在轿子里,一路走过去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之声,很快据发现众人对她和番茄的评价,几乎是一边倒地偏向她这一边。 顾白榆心里一动,猜测定时顾白榆找人引导了舆论,只为她的名声。 诚然顾白榆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还是为萧砚临的贴心而十分感动。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萧砚临,换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面对恭喜和道贺的百姓,偶尔还会宝泉感谢,倒是让百姓都惊讶了一番,原来这杀神竟然还有这副摸样,看来是真的对这个新婚妻子非常满意了。 然而还不仅仅是这样,在萧砚临和大家抱拳感谢之后,后面又有跟着的随从开始往街道两边撒喜糖,随着大家都拿到喜糖,又是一阵议论和惊呼。 “天哪,这喜糖里面还有碎银子!” “真的假的?怕是铜板,你看错了吧?” “就是,上次宫里的皇子娶亲,也只给了铜板呢!” “真的!真的!我也拿到了!哎哟镇北侯真是大方!” “镇北侯和顾家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得了好处,百姓的赞美之声更加一边倒了,萧砚临则是一边往前走,一边感谢大家,听到百姓说他大方,也只说这是新婚妻子的意思,让大家一起沾点喜气。 这下子,又变成了全是赞美顾白榆的声音了。 顾白榆在马车上捏着喜帕,出嫁之前的那点彷徨和不舍,已经被萧砚临这一连串贴心的举动给抚平了,只剩对于未来的向往。 是啊,今日这一桩桩,一件件,从萧砚临迎亲向她的父母下跪感谢,到后来在番茄面前对他的维护,再到后面舆论的引导,还有自掏腰包给顾白榆搏个名声...... 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她考虑。 萧砚临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告诉顾白榆一个讯息—— 我爱你,敬你,保护你,请你放心嫁给我。 到镇北侯府这段路,不是多远的路程,顾白榆却被萧砚临的贴心和爱意慢慢包围着,一路上心里都甜滋滋的。 等到轿子停下,顾白榆捏紧了手中的喜怕,外面传来萧砚临温和的声音:“榆儿,我们到了,我牵你下来。” 萧砚临没有准备红绸,而是亲自伸手,紧紧握着顾白榆的柔荑,带着她下了花轿。 镇北侯府门口张灯结彩,府门正门大开,重新刷过朱漆的大门威严庄重,在迎接这这个侯府新的女主人。 满府的下人都是喜气洋洋,再见到两人走来的一瞬间,真挚的恭贺之声响起,其中还参杂着武将们爽朗的笑声。 在今日出门之前,顾白榆见了顾丞相一面,顾丞相对萧砚临更加赞不绝口。 原来,因为顾丞相和萧砚临都是朝中重臣,这一朝结亲,朝臣们也很犹豫,该去丞相府贺喜,还是该到镇北侯府喝喜酒。 萧砚临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在今日之前便亲自登门拜访,请平日里与顾丞相交好的朝臣们不必顾虑他这边,务必先去丞相府看她出嫁,若是有空,再来镇北侯府喝杯喜酒也不迟,今日一整日,镇北侯府的大门都会为大家敞开。 若此一来,今日出嫁之时,丞相府才会如此热闹,让他们一家出尽了风头。 反倒是镇北侯府这边,来得大多是武将,有些顾白榆也没见过。 似乎是猜出了顾白榆在想什么,萧砚临低声解释道:“我已经派了马车在你家附近候着,等他们在相府送完礼金,马上带他们过来,放心,会让你嫁的热热闹闹的。” 顾白榆还能说什么呢?所有的一切,萧砚临都已经替她和她的家人想到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侯府正门之前。 侯府的大门门槛很高,顾白榆下意识想要撩起裙摆跨进去,没想到下一秒,突然一下子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顾白榆口中溢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双手下意识环住萧砚临的脖颈,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一时间放下也不是,搂紧也不是,一张嫩生生的俏脸羞得通红,有些嗔怪地看了萧砚临一眼。 萧砚临看到了她带着点害羞和羞恼得目光,隔着珠帘看得不是很真切,萧砚临却被这一眼看得心中震动。 他的小妻子,当真是可爱至极。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响起来了一阵友好得调笑之声,到底是武将,没那么多心眼子,都是真心祝福,顾白榆倒也没觉得被冒犯。 跨过了门槛,萧砚临还想抱着顾白榆往里走,顾白榆没忍住,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像什么样子!快放我下来!” 萧砚临也轻轻笑了起来,隔着衣物,顾白榆都能感受到他胸腔得震动,但到底是在进去之前把她放下来了。 等到进了正堂,顾白榆才看到坐在正堂上的人,竟然是皇帝和周贵妃! 顾白榆这下子可是吃惊不小。 早在成亲之前顾白榆就想问,萧砚临没有父母,成亲当日他们要跪拜何人,可是又怕问出口让萧砚临伤心,所以一直憋着没问。 萧砚临倒是在和她得书信中提了一下,说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顾白榆猜测或许是什么军中得长辈,亦或者是朝中德高望重得前辈,但没想到是皇帝亲自驾临! 只见皇帝坐在主位之上,笑眯眯看着这一对新人,十分和气地朝他们招手:“真是郎才女貌,快进来朕瞧瞧!” 贵妃就坐在一旁得次位之上,也用帕子捂着嘴,笑意盈盈看着顾白榆。 等到两人走近,礼官看皇帝还有话要说,十分有眼色地没有开始让拜堂,只是安安静静等在一旁。 皇帝十分和善,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笑着问顾白榆:“朕好久未见榆儿了,镇北侯这次为了请朕过来,可是上了好几道折子,还把这没个规矩得也招来了。” 说完,看向一旁得周贵妃:“你说你好端端的抢皇后的这差事作甚?” 贵妃一点都不怕皇帝的“责问”,理直气壮道:“我就想占占榆儿的便宜,待会儿看她给我敬茶,看她以后在我面前还敢不敢取笑我!” 皇帝笑得无奈:“这话说得,你们是平辈,朕是长辈,朕......老了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紧张了,生怕皇帝不高兴。 却见贵妃伸手握住皇帝搭在桌边的手,朝她眨眨眼睛:“谁说的?这不是正说明陛下老当益壮么?” 皇帝哈哈一笑,贵妃也笑了起来:“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您可要记着,今日喝了榆儿的茶,她就算是陛下的晚辈了,陛下可要护好她呀!” 皇帝被周贵妃哄得很高兴,点头道:“是该护着,不然也过不了你这个泼皮这一关!” 在两人调笑之时,顾白榆一直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没有插话,她知道,这是周贵妃在帮她。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先是作为长辈受他们的跪拜,又当着众人应承了周贵妃这玩笑似的要求,日后任何人想要为难顾白榆,都要先掂量掂量贵妃和皇帝的面自。 顾白榆感激地看了周贵妃一眼,这杯晚辈茶,她敬给周贵妃可真是不亏。 周贵妃也看到了她的眼神,朝她调皮地朝她眨眨眼。 礼官看差不多了,询问了皇帝和萧砚临的意思之后,便开始高声唱和道—— “吉时已到,拜堂!” ------------ 第45章 炫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恭敬长辈喜茶——” 随着礼官话落,有身穿水红色衣裳的夫人走了出来,身后的小丫鬟托盘上是两杯热腾腾的喜茶。 顾白榆隔着珠帘认了出来,这夫人是太傅之妻,德高望重的诰命夫人,京都有名的“全福夫人”。 这样的夫人可少见,即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家宅和睦之人。 能得这样的夫人亲自送上喜茶,就是对新婚妻子最好的祝福,祝她也如全福夫人一般,往后能够家宅和睦,儿孙满堂。 太傅夫人又德高望重,能请得动她,想来萧砚临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等到茶水被送到顾白榆和萧砚临两人手中,萧砚临便小声说道:“我特意求了太傅夫人好几次她才松口的。” 上座的皇帝和周贵妃听到这话,又是哈哈大笑:“你小子,这就开始在夫人面前邀功了?” 说完,笑着接过两人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拿出两个红封,一人给了一个,算是给小辈的一点祝福。 接过这个红封之后,随着礼官的一声“礼成”,顾白榆重新被萧砚临牵起手来,按照之后的安排,便是她要被送入洞房,萧砚临则是要去前院招呼前来恭贺的亲朋好友们。 等大顾白榆转过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正堂门口已经挤满了道贺的人,应该是刚刚从丞相府赶来的,不早不晚,正正好。 而那些赶来恭贺的人,看到皇帝和贵妃竟然亲自来了,还接受了两人的跪拜,对顾白榆更加恭敬起来。 就算有那不识趣,先前觉得两边跑太麻烦的人,此时也是一句不好的话都不敢说了,都收起了心中的不满,乐呵呵说一句“恭喜。” 这时的萧砚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并没有立刻将顾白榆送入洞房,而是前牵着她的手,在所有宾客之中转悠了一圈,接受了大家的贺喜,才准备把顾白榆送回去。 一开始顾白榆还不知道萧砚临这番作为是为何,等到无意中听到有几个不拘小节的武将,酸溜溜地小声道:“侯爷真是过分啊,明知道我们还在打光棍,自己得了贤妻,还要送到我们面前炫耀!” “是啊是啊!侯爷这就是在炫耀吧?” “不行,待会儿可得死命灌他才行,否则出不了这口气!” ...... 再一看萧砚临,平日里一向沉稳的男人,顾白榆竟然从他眼中真的看到了一点得意和炫耀,顾白榆在心中暗笑,萧砚临可真是的...... 萧砚临牵着新婚的妻子,怎么看都觉得满意,小心翼翼准备把人牵到新房之中。 走过侯府长长那个的回廊,顾白榆余光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是萧若平。 他今日也是大喜的日子,这会儿却没有穿喜服,身着一身青色,正在回廊的角落默默看着顾白榆,眼神有些复杂。 顾白榆突然觉得很恍惚。 身边的人小心翼翼牵着他,却不是上辈子那个害她郁郁而终的萧若平,而是变成了萧砚临。 上辈子害她的两个人,一个在丞相府气急败坏,另一个则是用这种哀伤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顾白榆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上辈子,一开始萧若平对她也是很好的,但终究敌不过番茄的从中作梗。 萧若平真的喜欢过她吗?顾白榆不作他想,就算喜欢过又如何? 那样一个因为番茄的一些手段,因为命运的作弄,就轻易变心的人,就算曾经喜欢过她,那份感情也不值钱。 顾白榆正想着,突然感觉身边的萧砚临往前有了几步,挡住了顾白榆的视线。 萧砚临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态度—— 隔在两人中间的身体,以及看向萧若平毫不掩饰的,带着警告的眼神。 顾白榆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嗯。从今往后,便是新的开始了。” 萧砚临什么都没多说,却像是与她心意相通。 是啊,从一刻开始,她顾白榆的命运,已经与前世截然不同了。 哪怕前路艰难,哪怕冥冥中或许还有命运的推动,但有萧砚临在她身边,她就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 等进了新房,萧砚临立刻体贴道:“不必等我,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吃食,不用守那些个规矩,饿了就吃点东西,不合口和玲玉说,让厨房去准备。” 顾白榆点点头,萧砚临真是体贴,便道:“你快出去迎客吧,这里有玲玉照顾着,你不用担心。” 萧砚临却是握着顾白榆的手,轻轻摩梭着她的手心,磨磨蹭蹭不愿意走。 直到门口传来老管家催促的声音,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个规矩可真是麻烦,我哪有什么劳什子心思跟他们喝酒,成亲之后难道不应该把时间留给妻子,好好相处么。” 在顾白榆面前,萧砚临一贯是成熟老练,再稳重不过的,此时顾白榆听到他有些幼稚的言辞,好笑之余又推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陛下还在外面等着呢。” 她脸颊微微泛红,含羞带怯地看了萧砚临一眼:“之后不是还有很多时间留给我们么,等宾客走了我好好陪你。” 萧砚临听到这话,眼中突然燃起了斗志:“榆儿等我,待我把外头那些个文人兵痞全都撂倒,马上就回来陪你。” 话落,牵起顾白榆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十分不舍。 顾白榆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亲近,慌乱着抽回了手,看了一眼角落里捂着嘴笑的玲玉,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还没到晚上,你怎么这样啊......” 萧砚临含笑看她:“晚上就可以?” 一向正经的人开起玩笑来可真是要了人命了,顾白榆脸都快烧起来,红的都要滴血了。 刚刚萧砚临眼中那抹无法忽视的炙热,还有眼中势在必得的占有欲,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脸上热度更高了,连忙往外推她:“快去!” 话落,没想成萧砚临又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边好好坐下,又拉着手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道:“等我。” 说完之后,在门外老管家有些着急的声音中离开了。 等到萧砚临离开,顾白榆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散了一些,一看角落里的玲玉还在偷笑,气恼道:“你这妮子不害臊!还笑!” 玲玉也不怕她,笑嘻嘻道:“奴婢是替小姐高兴呢,您看侯爷多看重您!” 顾白榆心里也是泛起一股甜蜜,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还散发着热气,食物的香气弥漫,顾白榆肚子有些饿了,本想起身去吃点东西,又想到萧砚临离开时亲自把她抱到床边,于是红着脸吩咐玲玉:“把东西拿些过来,当心别弄脏了喜床......” 萧砚临那边,刚从新房出来,就被军营里的一干兄弟堵了个正着—— “看你往哪跑!” “侯爷真是狡猾,属下差点以为侯爷不打算出来了!” “你还笑话侯爷,要是换了你得了这么个贤良淑德的如花美眷,怕是比侯爷还猴急!” “不说了!先把侯爷灌醉才是正事儿!” 语罢,便是一番觥筹交错。 ------------ 第46章 闹剧 顾白榆则是在玲玉的伺候下,吃了些桌上的菜肴。 菜还是温的,味道也很好,让顾白榆从早上开始就空空荡荡的胃有了满足感。 顾白榆没有吃太多,等差不多了便停下了筷子,守在外头的小丫鬟很懂规矩,见玲玉拿着用过的碗筷出来,询问顾白榆得到允许后,将房内桌上的吃食和碗筷都收了下去,又道:“夫人,饭菜可还合胃口?下一餐您看是厨房看着来,还是您有喜欢的?” 顾白榆并不挑剔,便吩咐按照厨房事先准备的来就好。 小丫鬟恭恭敬敬应是,心中松了口气,看起来夫人是个挺好相与的性子,这样想着,心中便也亲切几分,主动开口道:“夫人若是有空,可瞧瞧房内布置可还合心意?都是老管家按照侯爷吩咐置办的。” 经过小丫鬟提醒,顾白榆才想起来隔着珠帘好好打量一下这间婚房。 这房间十分宽阔,入眼满是红色,四处可见喜字和鸳鸯戏水,龙凤交颈等吉祥图样;房内的其他家具也都摆放得十分整齐,顾白榆细细打量,竟发现大样的家具都是按照自己房内顺手得位置摆放的,连梳妆台上准备好的胭脂水粉和梳子头饰,都放置成了她在闺房时的摸样。 顾白榆心中一暖。 萧砚临或许是怕她到了新的环境不习惯吧? 但做到这一步也着实贴心,不免的心中也更加满意。 顾白榆一边想心思,一边观察室内布置,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刻钟,房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玲玉出去询问,才得知老管家是奉萧砚临之名来传话的。 “侯爷说夫人若是困了,可以小憩一下,不必在意那些个规矩;若是睡不着不习惯,侯爷在夫人床边的柜子中放置了些小玩意儿,夫人可以打发时间。” 送走了老管家,灵芝摸索着打开了床边的柜子,里面果然有东西。 顾白榆一看,只觉得哭笑不得,有很暖心。 柜子里放着几本书,有她平日里看的正经书籍,也有几本京都流行的时兴话本;角落里有几个木雕的小玩意儿,顾白榆依稀记得是自己小时候玩过的模样;顾白榆甚至还看到了一盒散发的酸甜味道的小丸子,应该是山楂做的消食丸子。 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呢? 顾白榆摩梭了一下那几个木雕,最后拿出了一本话本,拿起之时,话本旁边一个金镶玉的小饰品引起了顾白榆的注意。 顾白榆研究了一下,最后发现这小东西正好可以卡在凤冠的珠帘两边,乱晃的珠帘不会影响他看书。 顾白榆一愣,怪不得这首饰没有放在梳妆台上,原来方便她看书用的。 一旁的玲玉则是越看越对萧砚临满意,这对她家小姐的体贴和重视,简直细致入微。 顾白榆心中暖暖的,愣神半晌,收起心绪慢慢打开书籍,定下心准备消磨一下时间。 这边侯府前院觥筹交错,萧砚临与众宾客开怀畅饮,顾白榆在婚房惬意自在,那头丞相府里的顾阮阮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自打在门口被萧砚临受辱了一番,又被狠狠训斥,得知二皇子来不了之后,顾白榆整个人都被这消息打击到了,回到房间狠狠摔东西发作了一番,都不见气消。 直到中午过了,门外甘草才战战兢兢敲门,说有要事禀报。 房内突然传来稀里哗啦之声,片刻后一个茶壶砰一声摔碎在门上,茶水溅了一地。 甘草简直吓得不敢说话,确定里面平静下来,才语气颤抖道:“二小姐别生气,二皇子来了!” ------------ 第47章 训斥 听到二皇子的张狂之语,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变了脸色,胆子小的几乎端不稳手里的酒杯,胆子大些的则是偷偷打量皇帝的神色。 萧砚临倒是表现得很是淡定,只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将二皇子请进来,告诉他陛下在场,休要妄言。” 下人连声应是,正准备出去,却被皇帝厉声喝到:“不用告诉他朕来了,朕倒要看看他有多狂妄!” 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出去领人。 却说二皇子这边,顾阮阮跟着进来之后,门房顾忌她的身份,便也通报了萧若云一声,他们刚刚进到前院,萧若云便匆匆赶来。 顾阮阮看到萧若云来了,还有些嗔怪地别过脸去,用帕子遮着,“若云哥哥,你刚刚怎么不来门口接我一下,让我自己进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本想着能得到萧若云的怜惜,余光却见萧若云黑着一张脸,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没有道歉,反而眉头紧皱。 他向二皇子行了一礼,态度不见有多热切,神色十分疏离,继而将目光转向顾阮阮:“时辰还没到,你不该跟着二皇子提前过来!” 萧若云身边的小厮已经同他说了皇帝的不满,他怕顾阮阮跟着被牵连,于是伸手去拉她,只想着赶紧把人带走。 顾阮阮看他那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又觉得他说话语气十分严厉,顿时不乐意了。 “若云哥哥什么意思?我今日和姐姐一同出嫁,本就因是妾室被人指指点点,好不容易有二皇子愿意给我撑腰,亲自送我过来,若云哥哥你怎么还这样!” 萧若云从来没有觉得跟她说话怎么会如此费劲,正巧这时府中下人战战兢兢进来禀报,说请二皇子进去,言辞间竟然没有提到皇帝。 电光火石间萧若云已经猜到了什么,伸手去拉顾阮阮:“跟我去后院。” 顾阮阮被拉的一个趔趄:“若云哥哥你干嘛!我虽说妾室,但是有二皇子作保,怎么也该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敬杯喜茶,免得他日遭被人看不起......” 萧若云这下子耐心算是全部告罄,手上力道不免加重了些:“跟我走!” 他来不及解释,带着人连拉带拽要离开,二皇子见状嗤笑一声,对顾阮阮说道:“你看到了,本王本想带你去宾客面前长长脸,奈何你夫君不领情,可别怪本王没帮你。” 顾阮阮这头已经走远,一身水红色长裙被拽的不成样子,眼泪挂在眼眶中,还想说什么,却被萧若云的神色吓了一跳。 她从没看到过萧若云这个样子,一时间吓得都住了嘴,跌跌撞撞跟着萧若云去了后院。 却说二皇子这边,趾高气昂地跟着小厮去了前院,路上遇到几个神色匆匆,表情十分惶恐的下人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去到宴客大厅,大厅中一片寂静,他正想着这些人也还算识趣,总算是知道他这个贵客到了,不敢大声喧哗。 然而等到他得意洋洋走到前方贵客的席面上,猛然看到一身龙袍的皇帝,一下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父,父皇!父皇您怎么在这儿!” 皇帝冷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直叫二皇子心底发寒,那目光中饱含天子余威,又联想到自己刚刚的狂言妄语,二皇子此时心中后悔的都要跳脚了! 萧砚临害他! 竟然不告诉他皇帝在这儿! 刚刚自己在外面作威作福的样子,定时被这群小人告知父皇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含恨望向萧砚临,萧砚临却是神情冷淡,朝他拱手建立:“抱歉了二皇子,刚刚在陪陛下饮酒,腾不出手来亲自迎接二皇子这位贵客。” 二皇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好像都在看他的笑话! 就在这时,坐在座位上的皇帝突然开口道:“规矩都忘了?见到朕都不知道行礼了?” 二皇子闻言,赶忙下跪:“父皇息怒,儿臣实在不知父皇在场。” “不知朕在场,所以敢在镇北侯的婚宴上口出狂言?!” 二皇子百口莫辩,只能连声讨饶,难堪无比。 他这次可是被狠狠下了面子了,此时宾客们都坐于席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指使,根本无人同他行礼,而现在,所有人都安安稳稳坐着,只有他这个当朝皇子卑微地跪着,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然而下他面子的人是皇帝,他敢怒不敢言。 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被训斥一番,皇帝这才罢休,让他坐下。 皇帝则是换了温和的口吻,对萧砚临道:“爱卿啊,让你见笑了。” 萧砚临摇头:“是臣没有提前安排好。” 君臣两人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饮酒,众人见状,也都附和,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心中十分不痛快。 二皇子冷汗连连,坐下之后心生怨恨,父皇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 一旁的周贵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掩唇冷笑。 皇帝这等作为,看似是训斥,实则也就是做做样子。 他这个当父皇的都这样训斥儿子了,萧砚临断不可能再为难二皇子,也不会记仇,皇帝嘴上骂得狠,实则给二皇子平息了今日的闹剧。 奈何二皇子自己不领情! ------------ 第48章 洞房 刚刚顾阮阮被一脸可怕表情的萧若云带到了后院,一开始还忌惮他的神色,后来渐渐就变成了埋怨。 等到萧若云带着她进入一处偏僻的院落,顾阮阮的不满终于彻底爆发出来,狠狠甩开了萧若云的手:“你放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妾室,不想我去宾客面前让你丢脸吗!” 没有外人在,萧若云也松开了手,看着神色不虞的顾阮阮,萧若云只觉得心中疲累。 “我不让你去前院并非是因为你是妾室这种肤浅的理由,二皇子行事乖张,你一心只想着跟他一块儿进去能有面子,可曾想过为何今日府中下人都这般异常?你可知今日不仅二皇子来了,陛下也来了!” 在顾阮阮震惊之时,萧若云又继续道:“二皇子口出狂言,可想而知进去之后会受到怎样的责备,你跟着二皇子一道进去,还能有好?” 顾阮阮心里乱糟糟的,从一开始的埋怨,到后来的震惊,心中本有些内疚,觉得是自己错怪了萧若云,但是很快,这种内疚又变成了嫉妒—— “为什么陛下会来?他是专门来给镇北侯和顾白榆长脸的吗?” 萧若云叹了口气,“周贵妃也跟着来了,你说呢?哥哥还请了太傅夫人作为全福夫人给榆儿端上喜茶,这京都之中,结亲阵仗如此之大的,怕是也只有哥哥和榆儿了。” 顾阮阮心中本就嫉妒,偏偏萧若云还一口一个“榆儿”,顾阮阮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既然陛下也在,我更应该前去拜见了。” 若是从前,萧若云或许对她的话不会有太深的琢磨,可是经历了这么些事情,萧若云几乎绝望地发现,自己从她口中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你为何要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她顾白榆能讨得陛下欢心,也不过是她巧言令色,我怎么就不行?” 萧若云看着这样满目偏激,不知悔改的顾阮阮,心中的失望终于达到了顶峰,他不可置信地摇头看着顾阮阮:“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顾阮阮觉得萧若云的目光太过刺眼,忍不住反驳道:“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样子?” 萧若云摇着头,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偏执,功利,虚荣,事事要与人争个长短......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失望之下的质问,殊不知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长期以来无法得到帮助和认同顾阮阮,情绪也崩溃了。 “你还问我为什么?若不是你们事事区别对待,让我受了那么多委屈和不公,我何至于想方设法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萧若云闭了闭眼:“事事不公?”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顾白榆已经诸多忍让,但在顾阮阮看来还是不公,两个人的想法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又从何谈起? 只是他眼中的无奈和无奈之后的沉默,让顾阮阮越发觉得心中的烦闷和愤怒无法疏解,昔日倍有好感的英俊面庞,也在这个时候面目可憎起来。 顾阮阮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与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哪怕是自诩知己的萧若云,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她只能靠自己。 极端的情绪爆发之后,换来的是极端的冷静。 顾阮阮看着萧若云,眼中有让人心惊的平静:“若云哥哥,既然我们都各执一词,今日大喜之日,就不要再因为这种事争执了。” 顾阮阮在心里告诫自己,从今日开始......不,或许从她和顾白榆有了分歧开始,她就不应该再像从前那样任性,她该好好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了。 而顾阮阮一旦冷静下来,反而让萧若云心中升起一些迟来的愧疚:“我也不是在怪你,只是......” 顾阮阮温和一笑:“若云哥哥,你去前院帮着侯爷招呼宾客吧,我今日自行前来确实唐突,我就在婚房中等你,我只是妾室,没办法同你好好拜堂,而也没办法同你一起接受宾客们的祝福......” 说到这里,顾白榆突然红了眼眶:“虽然......也没人会祝福我吧......” 萧若云到底是心软,见他这个样子,叹息一声,将人拉到怀里好言安慰一番,才离开。 而等都他一走,顾阮阮脸上的悲切和难过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甘草进来的时候,她眼眶中还有眼泪,可是整个人却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冷静:“扶我进婚房,你找机会打探一下这府中情况,下人们的亲疏远近,管事之间的纷杂关系,务必尽快弄清楚。” 甘草看着这样冷静的顾阮阮,明明没有责备,却让她突然心底一阵一阵发寒。 她伺候了那么久的二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到了晚些时候,顾白榆身边的玲玉,已经将前院皇帝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绘声绘色将给了顾白榆听,只是提到顾阮阮的时候,语气中也不免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二小姐只想着二皇子能给她撑起脸面,哪知道陛下也在呢?还想在今日喧宾夺主,真是活该。” “好了玲玉,不要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被人看见了平添笑话。”顾白榆神色淡淡的,并不因为前院的事情而开心。 她和顾阮阮都是丞相府出来的女儿,谁又能瞧得了谁的乐子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他们谁做了糊涂事,传出去都只会说顾家的女儿不好罢了。 顾白榆叹了口气:“后来呢?她应该没有去前院闹什么笑话吧?” 玲玉连忙道:“哪儿能啊,刚一进门就被二少爷拉走了,不过奴婢听说两人在二少爷院子里好似吵起来了......后来听着又没声儿了,二少爷去了前院,应该事了。” 顾白榆点点头:“那就好。” 她坐在床沿,手中握着玲玉给她倒的一杯热茶,手指不住摩梭着杯壁。 本来,她与顾阮阮各自嫁人之后,本不应该再多有牵扯,可是现在,看顾阮阮这个样子,闹出笑话外人只会说丞相府和镇北侯的不是。 “玲玉,往后还是留个心,注意一下顾阮阮那边吧。” 玲玉也是叹气:“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你是怕她捅出篓子没人收拾,人家可还以为咱们包藏祸心呢。” 顾白榆笑了笑:“我可没这么好心,只是不想她闹出丑闻,让侯府蒙羞罢了。” 玲玉笑嘻嘻道:“奴婢知道,是为了侯爷么!” 顾白榆脸红,正想呵斥这小妮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门外却突然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夫人,侯爷马上就过来了。” 顾白榆心里一紧,下意识往窗外一看—— 天还没有黑透,按理不应该那么早过来的...... 然而不等顾白榆多想,门外已经传来下人们行礼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 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白榆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萧砚临的眼睛。 ------------ 第49章 鱼水 此时房门微开,屋外灯笼的微光,混合着前院依旧嘈杂的宾客之声,成为了萧砚临身后最好的背景,这个男人逆着光,推开了她世界的门。 顾白榆仰头看他,没等开口,萧砚临已经做出了解释:“我让若云留下陪宾客了,顾阮阮已经派人看着了。” 不必萧砚临多说,顾白榆便奇异般地明白了萧砚临的意思,虽然顾阮阮不讨两人喜欢,但是萧若云到底是萧砚临的弟弟,两人相依为命长大,萧砚临可以不给顾阮阮面子,但晚上是萧若云奉圣旨纳妾的时间,萧砚临让萧若云出去接待宾客,也算是他作为兄长对萧若云的一种态度,好让宾客们不要看轻了萧若云。 至于顾阮阮,两人对她的耐心已经告罄,自然不会让一个妾室去前院抛头露脸。 随着萧砚临话落,人已经走进了婚房,玲玉非常识趣地起身退开,还帮两人合上了房门。 霎时间,房间内便只剩他们二人,一股难以言喻的特殊气氛,在房间内蔓延。 顾白榆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衣袍下的手指绞着,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紧:“嗯,那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萧砚临目光扫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你吃过了?” 顾白榆脸上发热:“嗯......我以为你不会那么早过来。” 萧砚临轻轻笑了一声,举起桌上的酒壶给两人斟酒,然后抬起一杯递到顾白榆眼前。 顾白榆眨眼看着他,萧砚临又将酒杯往她眼前凑了一分:“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 是合卺酒。 冰凉的酒液顺着唇边滑下,继而被火热的手指拂去,在顾白榆的目光注视之中,萧砚临抬起手指,舔去手指残留的酒液。 一瞬间,刚刚喝下去的就像是瞬间在体内蒸发,流窜在四肢百骸,顾白榆整个人都被那杯合卺酒烧得热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无疑给了萧砚临更深层次得鼓励,下一刻,坐在床沿得顾白榆被打横抱起,然后放在男人的腿上,以一种绝对无法逃脱的姿势,禁锢在火热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之间。 顾白榆仿佛能隔着衣服,感觉到男人的心跳,于是她知道了,眼前的男人和她一样动情。 唇齿相碰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吸引,往后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雕着龙凤交颈的大床被层层叠叠的帷幔,火红的蜡烛燃烧着,隐约映出帷幔中火热交缠的身影。 室内的温度随着摇曳的床幔不断升高,红烛燃烧的噼啪声中,参杂着几声难以抑制的轻喘,那声音仿佛是压抑到了极点,又被逼迫到了极点,奔溃之下的呜咽,带着些许的痛苦,又像是极乐地狱中传出来轻吟,煽情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须臾,一只泛着莹白的手从窗幔中伸出,手指间微微微微痉挛着,极力想要抓住晃动的帷幔,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颜色稍深的手掌紧紧握住,不容拒绝地往窗幔之中拽去,随着指尖的消失,连床榻间的轻喘都被无情镇压下来,只剩下一声被逼到绝境的哭声:“求求你......” ------------ 第50章 温存 偏院。 夜已经有些深了,前院的嘈杂也陆陆续续平息下来。 顾阮阮在房内来回踱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顾阮阮眼神一亮,急急忙忙朝门口去,却在看到来人神色的一刹那变了脸。 门口,甘草快步走进来,眼眶还红着,紧紧咬着下唇。 “怎么样?若云哥哥来了吗?” 甘草忍着眼泪往顾阮阮跟前一跪:“小姐恕罪,奴婢没能见到二公子,老管家说奴婢是小姐身边的奴仆,不便到前院去,平白惹人笑话。” 甘草说着,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其实她说的已经十分委婉,刚刚管家说得可比这个难听的多。 今日顾阮阮与芒果争执一番,想开后暗暗决定日后好好同芒果相处,在这侯府经营好自己的势力,然而顾阮阮在院中从天亮等到深夜,都不见芒果回来。 她差甘草去打探,得知萧若云天刚黑便迫不及待已经回婚房,可芒果却怎么等都不回来。 差甘草去问了几回都得不到个准信,现在好了,更是被人赶回来了。 顾阮阮脸色难看的要命,冷笑一声:“这哪里是嫌弃你的身份,分明是暗指我这个做妾的上不得台面!” 她也知今日这种场合萧若云能给芒果一个面子,让他正儿八经出去迎客,已经对弟弟纵容,断不可能给她这个妾室面子。 然而越是知晓其中的道理,顾阮阮便越觉得不甘。 凭什么她就要低人一等? 这种不甘,在此刻自己的丫鬟被一个侯府管家羞辱之后到达了顶点。 “要不,要不奴婢再去一趟吧......” 顾阮阮冷着脸道:“不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忍下了脸上难看的神色,她不能在新婚之夜再与芒果起冲突了。 “你去厨房,让厨房的人好生温着解酒汤,一会儿我亲自伺候若云哥哥喝。” 甘草领命而去。 甘草走后不久,院外又传来动静,原来是芒果身边的贴身小厮寻福架着喝醉酒的芒果回来了。 顾阮阮见状连忙想去搭把手,却在接触到芒果身上熏人的酒气之后没忍住皱眉退后了一步。 这只是一瞬间的动作,顾阮阮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是依旧没能逃过寻福的眼睛。 寻福在芒果身边伺候多年,本来对这个圣旨赐婚的妾室十分好奇,虽然听传言多有不好,但是他私心觉得这是主子的妾,只要对主子上心,他日后也会好好伺候,可是此时看到顾阮阮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嫌弃,寻福顿时对顾阮阮心生不满。 心说你一个妾室,在家也只是个庶女,闹出那沸沸扬扬的一出,怎的还有脸面嫌弃自己男人? 人的第一映像是很重要的,寻福此时已然对顾阮阮心生不满。 等到甘草回来便要告辞离开,言语间没出什么疏漏,语气里却是少了点尊敬。 顾阮阮最近面子被一次一次踩在地上落得狠了,对这方面更加敏感,想训斥一番,又生生忍下了。 抬头一看甘草两手空空而归,心下更是不满:“醒酒汤呢?” 甘草没办好差事,心中也是着急,解释道:“厨房都在忙着烧热水,锅灶都用着,厨娘说要等一会儿。” 顾阮阮皱眉训斥:“怎么不跟他们说清楚是二少爷要用醒酒汤?” 甘草被这严厉得语气训得有些委屈:“侯爷亲自守着说要用热水,让奴婢一会儿再过去。” 顾阮阮心念一转,便知这是萧若云房里完事儿了,要用热水伺候,可是这样的小事萧若云竟然都亲自去督促,可见对顾白榆得重视。 再看看床上浑身散发着酒气,醉的不省人事得芒果,不对比还好,这一对比之下,顾阮阮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心中委屈到达了顶点。 本来准备亲自伺候芒果,现在也没了心情,语气中带着抱怨:“你来伺候,一会儿弄醒酒汤来。” 门外得寻福站着听了一会儿,心中对顾阮阮更加不满了,出去遇到管家,添油加醋一番,“这妾室本就是伺候人得,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老管家脸一沉:“不要胡说,她就算是妾室也是主子,自有二少爷调教,好了,你就在院外候着吧,半夜若是二少爷不舒服,你伺候着。” ------------ 第51章 坏蛋 厨房那头,萧砚临亲自监督下人们烧好了热水,又调到了适宜的温度,才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帘子得一角。 屋外玲玉得知萧砚临要亲自照顾顾白榆,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又问道:“侯爷,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很快,里面传来萧砚临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用。” 屋内,萧砚临终于掀开了帘子。 大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织锦被子鼓起了一团,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手臂上带着情动时还没有消下去的痕迹,密密麻麻的,连指节上都印着情难自禁的吻痕。 萧砚临轻轻掀开被子,顾白榆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夫人还在生气?是我不好,我道歉好不好?” 被子里的顾白榆简直羞得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上庄重自持的萧砚临,在床上竟是这么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简直恶劣到了极点,换着花样的欺负她! 这人空有一身力气,精力旺盛,又很是恶劣,哄着她不知说了多少羞死人的话,简直与她印象中大相径庭。 见被子里的人还是不愿意出声,萧砚临坐到床边,轻轻抚摸她垂落在枕头边的青丝,一下一下的,万分温柔。 “为夫真的知错了。” 半晌,被子里才传出闷闷的声音,还是羞,却还带着点撒娇似的埋怨:“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萧砚临嘴唇勾出一抹笑,带着点捉弄:“嗯,不许哪样?” “不许再叫我说那些羞人的话!还有,下次我说停下,你不许,不许......” 萧砚临佯装惊讶:“夫人有说停下吗?我怎的没听到?” 顾白榆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是因为你不让我说!” 萧砚临忍笑:“有吗?” “当然有!你......” 顾白榆本想细说,想到什么,又羞恼地憋了回去,脑海中不住回忆刚刚的荒唐。 萧砚临这人在床榻之上专制跋扈得很,偏生喜欢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死命锢着不让她挪动半分,像是死死咬住猎物的狼,一丁点儿都不愿退让; 又爱用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唇齿间作乱,欺负得她神志不清,呜呜咽咽的发不出声,当真是坏到了极点! 萧砚临观察的顾白榆的神色,见她越想越气的样子,摸摸鼻子,深知自己今日过火了,便温柔地将人连带被子囫囵抱在怀中,不住亲吻她的发顶。 “真的知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嗯?” 顾白榆斜他一眼,语气中有些不确定:“真的?” “真的。”萧砚临回答的很笃定。 他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顾白榆脸还是红彤彤的,身上的粘你让她有点不舒服,挪动着身体嘟囔:“难受,让玲玉进来伺候我洗澡......” 萧砚临板正了她的身子,和她对视:“不行,我会吃醋,还是我亲自来吧。” 顾白榆不肯,用手推他,在她的认知里,夫妻间床榻上的亲昵是一回事儿,可哪有让丈夫伺候她洗澡的?且不说合不合适,她自己那关就过不去,原因无他,还是害羞。 萧砚临把她的小心思摸得门儿清,也不管她的抗议,直接掀开被子把人抱到了木桶里。 顾白榆惊呼一声,但很快被温暖的热水浸泡着,也没了辩驳的心思。 倒是萧砚临,刚刚在帷幔之中看得不真切,此刻在红烛映照之下,才发现顾白榆身上的斑驳,霎时有些心虚。 素了这么些年,他今夜确实过分了些,于是便一心一意在水中帮顾白榆按摩酸乏的身体,算是赔罪。 然而,这老房子着火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控制,洗着洗着,又没忍住欺负起人来,就算顾白榆哭哭啼啼踹他,也只是低头封住唇舌了事...... 屋外下人听得真切,玲玉叹了口气,一旁的老管家乐呵呵的:“姑娘歇会儿,厨房我去吩咐,热水整夜备着。” 老管家脚步一顿,“明日还请姑娘在夫人面前给我家侯爷说说好话啊,侯爷他啊,活到这个岁数,别人都当爹了,他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女子的手都没摸过,今夜过分了,还请夫人和小姐担待。” 玲玉见老管家说话如此客气,赶忙微微低身应着:“是,是。” 她虽是女主人的大丫鬟,可是这老管家地位却是比她高不少的,如今侯爷身边有头有脸的管家对她这么个小丫鬟都如此客气,可想而知侯爷对她家小姐有多么重视。 想到这里,刚刚内心那点觉得侯爷胡闹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老房子着火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主院的动静一直到深夜才消停,顾白榆再没了埋怨的力气,第二次洗澡之后疲惫地窝在萧砚临怀中,睡得香甜。 萧砚临垂眸看着怀中的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终于是他的人了,终于...... 偏院里同样折腾了整晚。 萧若云今夜喝的很多,一部分是别人灌的,一部分是他自己喝的。 心中的郁结无法抒发,他只能在本该开心的日子大醉一场。 回来之后吐了好几回,身边的寻福听着房里的动静,没去帮忙,冷眼看着顾阮阮主仆忙碌。 直到后半夜,主院那边消停了,萧若云也消停了。 吐了几回,他没有睡过去,酒劲散了,他反而清醒了不少。 顾阮阮忙了一夜,眼看着萧若云终于有点清醒了,松了口气,在桌边坐下。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也看清了一些现实,如今在这侯府里,萧若云便是她的依仗,从前那些任性,是该收一收了。 这样想着,顾阮阮看着萧若云有些疲累但英俊的面庞,终于有了些嫁人的喜悦,初为人妇的期待也姗姗来迟。 她坐到床边,伸手想要替萧若云解开衣裳:“若云哥哥.......不,现在该叫夫君了。夫君,我们休息吧......” 然而萧若云却错开身子,让她的手指落空了。 顾阮阮一愣,“怎么了?是还难受吗?” 萧若云摇摇头,一指旁边的柜子上的抽屉:“里面有一样东西,你去拿出来。” 顾阮阮心下一喜,难道是送给她的礼物? 她满面笑容走过去,嘴里一边嘀咕着都是夫妻了,何必如此客气,一边打开了抽屉。 下一秒,那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里面的内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是成亲前,她让萧若云签的那份成亲协议。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在他们二人心意互通之前,互相尊重,决不圆房。 ------------ 第52章 请安 顾阮阮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的一时兴起,竟然会成为今天阻碍她的东西。 更让她觉得难堪的是,这个协议当初是为了保护她自己,是为了防着萧若云,而现在,却成了萧若云用来羞辱她的东西。 顾阮阮在最初的怔愣之后,便觉得受辱,连指尖都在颤抖:“若云哥哥要是不愿意碰我,直说便好,我不是那种不要脸皮的女人,何必拿这种东西来羞辱我!” 萧若云坐在床沿边上,连自己都觉得很惊讶,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积累了太多的失望,看着这样的顾阮阮,他竟然不觉得心疼,只觉得厌烦。 “你现在觉得我用这个协议羞辱了你,可当初你将这个协议拿到我面前的时候,可曾想过,还未过门的妾室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让我签署这样一份协议,何尝不是一种羞辱?” 顾阮阮便捷:“我当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出于对你的尊重!” 萧若云淡淡道:“那我现在也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也是对你的尊重。我知道你做我的妾室做的不情不愿,甚至有诸多委屈,皇命在前,我没有你破釜沉舟的勇气去抗旨,现在我给我们彼此一个互相选择的机会,这难道不是你当初所求?” 萧若云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还是说你可以要求我不要碰你,我却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当然不是!我只是......” 顾阮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人解释,只能徒劳第地站在原地。 而萧若云却已经觉得疲惫至极:“休息吧,你若在意,我去外间休息。” 顾阮阮还想阻止,萧若云已经起身,让门外的寻福重新拿了被褥,在外间铺设起来。 寻福不明所以,只以为是主子不喜欢这个妾室。 但这样也不对啊,就算不喜欢,也该是霸妾室赶到外面去吧?怎们能让二少爷睡到外面? 这样想着,不禁在心里对顾阮阮更加埋怨起来。 顾阮阮独自躺在空落落的大床上,心里难受得紧,一股郁气堵在心头无法发泄出来,她事事想争个高低,现在却事事落人一等,连昔日最疼爱的若云哥哥都变这样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夜,主院二人恩恩爱爱,顾阮阮那边却是彻夜难免。 这一夜顾白榆睡的很沉。 第二日一早,天光大亮时,才悠悠醒来。 一旁的被子已经凉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望着窗外大亮的天光,顾白榆的睡意瞬间清醒过来。 她撑着床沿起身,却在下一秒便感觉到腰背之处酸痛异常,脸上顿时又羞又恼。 羞的是昨夜萧砚临的胡闹,恼的是萧砚临的不知节制,而在这两种情绪之中,又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甜蜜。 门外的玲玉听到房间内的动静,轻轻推开了门。 见玲玉进来。顾白榆语气中有些埋怨:“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玲玉脸上还带着喜意:“侯爷特意吩咐的,说小姐昨天晚上辛苦了,这家中也没有主母长辈,让小姐多休息一会儿……” 说到一半,玲玉像想起什么似的,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呀,瞧我这嘴,从今日起就不能叫小姐,要称呼您为夫人啦!” 正说话间,门又一次被打开。 身形修长的萧砚临,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看样子是刚刚练功回来。 见他进来了,顾白榆难得的升起几分害羞,把床幔拉下来一些,“我还没洗漱好,你……你先出去……” 萧砚临没有在意她的话,径直走了进来,朝玲玉示意。 玲玉很快便退了出去。 萧砚临走到顾白榆床边,伸手拉起她伸在床帷外的手。 “还害羞?” 炙热的大手将顾白榆的柔荑紧紧握在掌中,一大一小差异明显,却给人一种十足的安全感。 萧砚临掀开床幔,将它扣至两边,想伸手去揽顾白榆,顾白榆微微后退,伸手推他,“我仪容不整的,你先出去。” 萧砚临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出去,而是拿起了一旁准备好的衣裳,亲自替顾白榆换上。 顾白榆有些不自在,“不用你,我自己来。” 可是一伸手,又扯动了腰间的酸意,身子一软。 萧砚临的眼疾手快,扶住了顾白榆的腰,“不要逞能。” 说完,不容拒绝的给顾白榆穿衣服。 顾白榆心念一转,索性就由他伺候自己,反正自己的样子,也全怪他昨夜胡闹。 等两人柔情蜜意的换好衣裳,又洗漱一番出来,太阳已经高高的挂了起来。 厨房准备了各色早餐,其中还有一碗熬的香软濡沫的红豆粥,这是初为人妇的女子要喝的东西。 顾白榆忍着羞,将那一碗粥喝完,一抬头,才见萧砚临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顾白榆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不见二弟和顾姨娘?” 萧砚临这才回答道,“你如今嫁过来便是当家主你,成亲头日,他们自然没有资格与你同桌吃饭。吃好了吗?吃好了我让他们来见你。” 顾白榆这才想起来,是了,如今她是这侯府的女主人,顾阮阮是新进府的妾室,今日理应是要向她磕头奉茶的。 而此时的顾阮阮,还在偏院磨蹭。 她今日一早起来,面对旁边空空如也的床铺,又是委屈又是愤慨。 想到还要给顾白榆敬茶,她咬咬牙,叫来了甘草,当着她的面,用落在一旁的金簪刺破了手指。 丝丝缕缕的鲜红血液,顿时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之上。 甘草惊呼一声:“您这是……” 顾阮阮脸上阴晴不定。 她不能让整个府的人都看她的笑话。 昨夜萧若云以那一纸协议为由,拒绝了与她同房,他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止住了手指上的血,顾阮阮坐起身来:“让府里的下人来收拾,换一床被褥吧。” 她是要借府内下人的嘴,让大家知道,虽然她是一个妾室,但在新婚当夜也得到了丈夫的疼爱。 可是偏巧不巧,来收拾的下人,与萧若云身边的寻福关系十分要好。 收拾完了床褥,寻福接头之时便说了这件事。 寻福冷哼一声,他自然是知道昨天晚上两人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的,这阮姨娘这样做,无非也就是替自己争个面子罢了。 想罢,他眼神一转,立刻去向萧若云禀报了这件事。 萧若云听完之后,脸上深色喜怒难辨。 顾阮阮这是什么意思? 成亲之前不愿与他同房,现在又做这般姿态? 这是既不想让自己碰,又不想在府里落了笑话。 萧若云暗自摇头,心中越发失望。 若是顾阮阮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可能还会高看她一些,可如今…… 寻福观察着萧若云的神色,小声道,“主子,顾姨娘这样做,可是欺瞒主家,要不要告诉一下夫人……” 寻福口中的“夫人”,指的便是顾白榆。 萧若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到底是从前两人的那点情谊横亘在他心中,于是默认了顾阮阮的做法。 “罢了,她想如何便随她去吧。不要告诉榆儿……不要告诉夫人了。” 寻福又禀报说顾白榆已经醒来,用过早膳的事情,萧若云朝他点头,“你去告诉顾姨娘一声,今日是大嫂嫁过来的第一日,府中无长辈,长兄长嫂为尊,是该去磕头敬茶了。” ------------ 第53章 敬茶 萧若云命人知会顾阮阮,本是想着他们二人作为小辈,要提前去候着,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先到了正堂,左等右等,等来了携手而来的萧砚临和顾白榆,顾阮阮却是迟迟未到。 萧砚临看到独自站在正堂的萧若云,目光犀利的扫过一眼,萧若云心下一凛,立刻站直了身子。 “大哥……” 叫了萧砚临一声,又将目光 转向一旁的顾白榆,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喊了一声大嫂。 这一声“大嫂”中,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情绪,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萧砚临朝他点头:“人还没到?” 萧若云面上有些尴尬,顾阮阮嫁过来便是他的人,如今顾阮阮不按规矩来给当家主母敬茶,便是他对院内之人管教不力。 而且,这还是当着顾白榆的面被训斥,心中不免责怪。 而此刻,奉命前来告知顾阮阮的下人,也是着急的不行。 顾阮阮此刻还在慢悠悠的选择她要穿的衣裳,小丫鬟着急得都快跺脚了。 “顾姨娘,侯爷与夫人应当都已经到了,您,您快些吧!” 顾阮阮转过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的阴冷,让小丫鬟不禁一个哆嗦,声音也小了一些。 可是顾阮阮去晚了,到时候二爷问起来,责罚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小丫鬟咬牙又催促了一遍,“还请顾姨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顾阮阮冷哼一声,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踩到她头上了! 她正想发作,一旁的甘草朝她微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顾阮阮只能咽下心中的不甘。 “我与姐姐在闺中感情深厚,姐姐怎么可能责怪我去晚一些?”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加快了选择衣服的动作。 为了让自己更有底气,顾阮阮特意选了一身十分雍容华贵的衣服,让甘草替自己整理好了仪容,又在头上带了最为喜欢的饰品,才从偏院出发。 正堂的三人,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顾阮阮才姗姗来迟。 萧若云看到她,立刻低声喝到,“还不快些过来!” 顾阮阮心中难过,表面上还是装的笑容盈盈,“夫君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我不过是想选一身好看点的衣裳,迟了一时半刻的,姐姐应该不会怪我。” 此时顾白榆和萧砚临一起坐在主位之上,听到顾阮阮的话,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应下她唤的这声姐姐。 “你我既然已经嫁入侯府,那便要按照侯府这边的规矩来。这声姐姐,日后也不要再叫了,还是同其他人一样,换我夫人吧。” 这便是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了。 若是在这府中,顾阮阮还能继续和顾白榆姐妹相称,那么府中下人说不定看在顾白榆的面子上,还会高看她一两分; 可若是要让顾阮阮同下人一般,换她为夫人,那两人的地位,立刻就显出了差距—— 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当家女主人,一个是伺候人的妾室,天上地下,立见分晓。 顾阮阮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想说什么,萧若云也看不过去了,声音高了一个度,语气中带着严厉:“胡闹!怎可让长兄长嫂等你这么长时间!还不快过来!” 与此同时,一旁的小丫鬟早已准备好了敬茶要用的托盘。 茶盘上,是两个红色的茶盏,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茶水。 顾阮阮不情不愿的接过茶水,走到顾白榆和萧砚临面前,弯下身子将茶杯往前递了递。 “侯爷,夫人,喝茶。” 顾白榆只是平静的望着她。 顾阮阮弯着腰,足足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她手中的茶水,她忍不住抬起眼皮朝上看了一眼。 只见坐于正堂之上的顾白榆,穿的不是什么华丽的衣裳,低调中却透露着威严,带了一柄简简单单的金钗,点缀着东珠,可是却大方好看。 她稳稳当当的坐在主位之上,连伸手要接茶的意思都没有。 萧砚临更是一言不发,只冷眼看着顾阮阮。 萧若云再也看不下去,拉着她的手狠狠一扯:“给长兄长嫂敬茶为何不跪下!” 说完,也不顾顾阮阮的反抗,用力一按,将顾阮阮按着跪在了顾白榆面前坚硬的地面之上。 顾阮阮一时没站稳,一个趔趄,手中的茶碗跌落,哗啦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水烫的她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 “啊!”顾阮阮疼的想站起来,萧砚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朝一旁的丫鬟一个眼神。 那丫鬟立刻按着顾阮阮重新跪了下去,又重新端来一碗茶,塞到顾阮阮手中。 “顾姨娘,敬茶吧。” 顾阮阮想要挣扎,却是动弹不得,眼泪在眼中打转,手背火辣辣的疼。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从前她与顾白榆平起平坐,可不过一夕之间,顾白榆已成为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而她却要在她年前卑微地跪着! 顾阮阮眼中的不甘和怨毒,顾白榆看得清清楚楚,萧砚临自然也是一样。 冷冽的目光向顾阮阮扫过,萧砚临声音如同寒冰:“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这双眼睛,就别要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你凭什么……” “闭嘴!”萧若云高声呵斥:“我叫你闭嘴!敬茶之后,自己到管家那里去领罚!” “现在……”萧若云生吸一口气,他只想结束今天的闹剧:“现在,给长嫂敬茶!” 顾阮阮完全呆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若云,竟然对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她内心不甘到了极点,可是现场的两个男人,在这侯府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两个男人,已经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她又能做什么抵抗? 这一刻,她再一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里与她曾经身处的世界的不同。 她丝毫不怀疑,刚刚萧砚临说的是真的,若她再敢对顾白榆不敬,萧砚临真的会剜了她的眼睛! 哪怕是到现在,萧砚临的目光也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那种目光宛如千斤,盯得她连手都在抖,她忍着眼泪咬着下唇,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将茶往前一递:“请夫人喝茶。” 直到此刻,顾白榆唇边终于弯了弯,露出一点笑容。 纤纤玉指接过茶盏,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嗯,下去吧。若按规矩,是每日都要敬茶,不过我看顾姨娘这茶敬的也是不情不愿,我也不愿喝这心不甘情不愿的茶水,所以日后除非我要求,本否则早上就不用来了。” 说完,偏头看萧砚临。 萧砚临的目光瞬间软化,看她的眼神不复刚刚的严厉,只是温柔。 “嗯,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若云看着这一切,感觉这姐妹二人之间的差距。 若说顾白榆曾经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那么如今嫁进侯府,有了哥哥的宠爱,更是端庄自持又不乏威严,一言一行落落大方。 反观顾阮阮,自始至终简直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顾阮阮这茶敬得浑浑噩噩。 萧砚临的恐吓,顾白榆的威严,萧若云的斥责,还有下人们不加掩饰的异样的眼光…… 尊严被践踏到了极点,让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恍惚往外走。 然而还未走出正堂,便被老管家截住去路。 “顾姨娘今日敬茶来晚了,言行间又对主母不领,请随老奴前去领罚吧。” ------------ 第54章 汤药 侯府从前没什么女人,针对后宅妇人的规矩家法之类的自然是没有的。 若是真按照侯府的规矩来,那顾阮阮今日是要挨板子的。 可老管家听的清楚,侯爷说要罚,那便是不能轻易揭过的。 而顾阮阮今日被这样当众下了面子,加之萧砚临的警告,根本没有反抗,跟着老管家便离开了正堂。 片刻后,顾阮阮被老管家带着去了侯府后院的祠堂。 顾阮阮望着前面的祠堂,心中暂时松了口气。 当初圣旨赐婚的时候,她可是看过萧砚临惩罚萧若云的,那么粗的紫檀板子,说打就打,如今看这样子,对她的惩罚应当也如在丞相府时一样,无非是跪经抄书一类的。 顾阮阮有意服软,于是低着头便往祠堂走,哪成想被老管家拦在了门外面。 “顾姨娘,您非明媒正娶,入嫁时上不了侯府的族谱,百年后也进不来侯府的祖坟,这祠堂......您咱然也是不能进的。” 顾阮阮羞愤欲绝,这是连个下人都要变着法儿羞辱她? 见顾阮阮的神色有异,老管家眉毛都没挑一下,语气平平道:“老奴带顾姨娘来这里,是因为从前侯府后宅干净,没有针对姨娘的处置之法,如今侯府有了正夫人,老奴带姨娘先在此处等待,等候夫人发落。” 顾阮阮衣袖下的手纂得紧紧的,巍峨的侯府祠堂立在眼前,身旁的老管家神情淡漠,而她今日的羞辱还未结束。 顾阮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若换了平日,她少不了要与老管家争论一番,然而此刻,她竟是咬着牙咽下了,连口腔里都泛起极度忍耐后的血腥。 老管家见她这副样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些看不上这个妾室。 顾白榆没来之前,老管家管理府内下人,消息灵通的很,昨夜萧若云未碰顾阮阮,顾阮阮今日假模假样换那染血的床单,他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他当这与众不同的顾姨娘有多硬气呢,竟还耍这种手段,也不过如此。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而真正应该下令决定如何处置顾阮阮的人,此刻正被萧砚临按着“欺负”。 “轻......轻些......” “这样呢?” “再,再轻些......” “......娇气。” “唔,是这里,好酸......” 屋外,玲玉听得面红耳赤,余光瞥见站在另一边的一个有些面生的丫鬟,却突然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鄙夷。 玲玉愣了一下,从她进入侯府,所有人都对顾白榆十分恭敬,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这种带着恶意的眼神。 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快,但玲玉确定,对方刚刚眼中的情绪,确实是鄙夷和厌恶。 不等玲玉多想,屋内传来萧砚临的声音,“去厨房端药来。” 玲玉微微惊讶,思索片刻,问道:“侯爷,要热水么?” 这回换了顾白榆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不要热水,玲玉先进来。” 玲玉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头压得低低的,不敢乱看,头顶传来顾白榆的声音:“过来替我梳妆。” 玲玉抬起头,这才看到顾白榆穿戴整齐,一旁的萧砚临衣着也丝毫不见凌乱,唯有顾白榆的头发微微乱了些。 面对玲玉脸上闪过的惊讶,顾白榆很快知道了这妮子在想什么,脸上闪过一抹薄红:“我腰背u有些酸,侯爷给我按按,你在想什么?” 哎呀,误会了! 玲玉连忙过去扶,心说您叫的那么好听,不让人多想也难。 手上动作却是利索,把顾白榆扶到梳妆台边,还在椅子后塞了个软枕。 顾白榆今日一早起来便觉得腰背酸软,又在正堂规规矩矩端坐那么久,一回来便觉得腰背酸的更厉害了,萧砚临这才帮她按了按。 见玲玉忙着给顾白榆梳头,萧砚临便朝屋外道:“霜红,去厨房端药。” 玲玉动作一顿,原来那丫鬟叫霜红。 顾白榆也听到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之前这主院里都是小厮,冷不丁听到个丫鬟的名字,顾白榆便留心了一瞬,只是她并没有开口多问。 片刻后,顾白榆重新梳好头,那名叫霜红的丫鬟也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 玲玉望着黑乎乎的药汁,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方便开口询问,只能看着顾白榆。 却见顾白榆一脸淡然,接过药碗便一饮而尽,只是喝完之后眉头微蹙,大概是苦的厉害。 没等玲玉去找甜嘴的东西,萧砚临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块蜜饯,未到了顾白榆嘴里。 顾白榆含着蜜饯,抬头瞧他,那蜜饯有些大,顾白榆嘴里苦的厉害,没有嚼,放到一边喊着,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包,像只塞着坚果的小松鼠。 萧砚临看得有趣,鬼使神差又拿出一块:“还要么?” 顾白榆眨眨眼,嘴里含混不清,手先一步揭了过去:“要的。” 说完,将蜜饯迫不及待地拿在手里。 “怎么,在丞相府不让吃糖?” 顾白榆嘴里有东西,玲玉便解释道:“夫人小时候爱吃甜的,常常牙疼,故而老夫人多有管控。” 萧砚临点点头,望着一旁干干净净的药碗,问道:“不问问我这是什么药你就敢喝? 顾白榆这会儿嘴里的蜜饯吃完了,回味了一下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才道:“侯爷总不会喂我喝毒药。” 萧砚临又从手里变出一块蜜饯,喂到她嘴里:“叫夫君。” 他轻轻捻了捻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触碰过的柔软唇瓣的触感,“新婚头一日,不怕我喂你一碗避子汤?” 这话是说中了玲玉的心声了,新婚第二日端过来的能有什么好药?大户人家讲究,大喜的日子除非是重病,才会喝药,怕喝了破了喜气,除非是不想让妻子有孕,才会赐一碗避子药。 顾白榆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把自己手里那颗蜜饯也吃了,最后一颗,她舍不得吃太快,含在嘴里,说话的声音就带了可爱的模糊:“不会,老管家说侯爷着急开枝散叶了。” 潜台词是,你年纪不小了,该着急的是你。 萧砚临实在没忍住,不顾玲玉在场,伸手轻抚她的发顶:“是补药,你身子单薄了些,还娇气,好好喝药,孩子......不急,随缘。” 玲玉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侯爷不是那种人。 顾白榆被摸得很舒服,微眯着眼,她喜欢萧砚临身上比她大几岁的沉稳和体贴,连这种类似长辈的抚摸,也觉得很舒服。 然而,屋内突然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顾白榆睁开眼,却见霜红跪地认错:“侯爷息怒,奴婢知错,不小心打碎了药碗。” ------------ 第55章 霜红 霜红是跪在地上道歉的,可是她的头却没有低下去,而是抬头仰视着萧砚临,似乎是吓坏了,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咬着下唇,好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顾白榆在一旁看的有趣,这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只可惜这霜红的媚眼是抛给了瞎子,萧砚临只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便道:“叫人来打扫了。” 面对一个泫然欲泣,面容姣好的姑娘,竟是一眼都没多看。 霜红终于低下头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打扫。 顾白榆起身,“管家同我说过,今日要把府内的事情同我交代。” 她和萧砚临都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她该接手侯府内宅的事务,萧砚临应当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果然,萧砚临朝他点头:“我在书房,有什么不清楚的差他来问我,府内的事宜日后都要辛苦你。” 萧砚临走后,老管家走了进来,两人交接府内事宜和账目之前,老管家先说了顾阮阮的事情。 “人还在祠堂外,夫人想如何处置?” 顾白榆略一思索,并不想在顾阮阮身上浪费时间,心念一转,便道:“去问二爷吧,他自己的人,让他自己处置。” 老管家暗自点头,夫人大度,让萧若云处置,也算给了他面子,到底是他的妾室,若是发落狠了他面上也不好看。 如今看来,夫人做事很有章法,希望萧若云可以识趣才好,别因为一个妾室和长兄长嫂生分了才好。 差人去给萧若云传话之后,老管家带着顾白榆去了库房。 说是交接,侯府内十分干净,没有莺莺燕燕,至于下人们,之前是什么规矩,沿用便好,她初来乍到,没必要那么快大刀阔斧地改动,日后遇到不服管教的,再慢慢立规矩就好。 值得让顾白榆费心的,是侯府的家产和账目,这也是她作为当家主母日后的底气。 管家先将侯府库房的名录给了顾白榆,带着顾白榆清点了一遍库房,又将侯府的产业地契之类的,分门别类给顾白榆介绍了一番。 “依侯爷的意思,这些庄子和生意,日后都交给夫人打理,如今正是您与侯爷新婚,等过了这阵,夫人可以亲自去看看,也可以召集管事们过来问话。” 顾白榆点点头,对老管家的安排很满意。 至少从账目上来看,虽然这个家从前没有女主人,但是账目做得还不错,庄子铺子之类的每年也都有盈余,在这些文书上面,还有一方侯府的印章,可以帮助顾白榆处理这些事宜。 “这是侯府的公印,一干文书账目,一旦夫人用印,便等同侯爷知晓并同意了。” 顾白榆摩梭着印章:“他倒是大方,不怕我把侯府搬空了?” 管家温和一笑:“侯爷说了,他的就是您的,只要夫人高兴,如何处置这些东西都可以,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顾白榆将印章收了起来,面对这些东西,她变现的很平淡,说实话,这些东西比起顾家百年世家,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过萧砚临是从自己这一代才算发迹,攒下这些家产也十分惊人了。 然而等到老管家将一份萧砚临的私账呈上来,才真正让顾白榆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下聘时那些东西可能会让萧砚临掏空一部分口袋,现在看到账目上侯府的现银,才发觉萧砚临竟然这么有钱。 看到顾白榆吃惊的神色,老管家笑了:“夫人有所不知,侯爷在战场上无往不利,陛下奖励的还是以金银之类的东西居多,侯爷拿出一部分置办了那些家产,剩下的一部分存在银庄,另一部分在侯府的地下银库里。” 顾白榆挑眉:“陛下只赏金银?” 老管家神色收敛了些:“侯爷刻意只求金银,毕竟侯爷重兵在握,其他的......徒惹人眼罢了。” 顾白榆点点头,萧砚临这不失为一个收敛锋芒的好办法,向皇帝求别的都多多少少会被认为别有用心,唯独这金银财宝,既不惹人忌讳,皇帝也不缺这点钱。 等到将侯府的所有账目都过了一遍,顾白榆指了一下萧砚临的那本私账:“记一下,将当初王爷拿来下聘的那些也记进去,我爹应该回门的时候就会让我带回来了。” 老管家吃惊不小:“这如何使得?” 顾白榆嫣然一笑:“丞相府不缺银两,爹爹只求我过得好。” 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 午膳时,军中有人来找萧砚临,顾白榆正好也心系府内事务,便各自用了膳,两人不在意这一世片刻的温存,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这让老管家恍惚有一种这两人好像已经是多年夫妻的感觉,默契非常。 顾白榆吃着玲玉拿来的糕点,又想起一件事,不经意问道:“侯爷院里那位霜红姑娘是何人?我瞧着侯爷不爱用丫鬟,身边都是小厮,不知她身份是否有讲究?别日后我身边的人不懂事,冲撞了那姑娘。” ------------ 第56章 身份 听到顾白榆的问话,老管家连忙解释:“霜红是府里的丫鬟。”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想到萧砚临对顾白榆的看重,还是选择将霜红的身份同顾白榆说了。 霜红确实是侯府的丫鬟,但身份有些特殊。 霜红的兄长曾经是萧砚临身边的一个亲兵,跟随萧砚临上战场时受了重伤,濒死之前提到自己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希望死后将自己这些年攒的饷银交给妹妹。 那亲兵当时伤的很重,拼着一口气只为了妹妹,萧砚临欣赏他有情有义,便在回京后命老管家亲自去送钱。 然而半月之后,萧砚临却在侯府门前看到了一身伤痕,昏迷不醒的霜红。 将人救醒之后,才得知是家中亲戚看她一个女孩子家寡居,又继承了兄长的银两,于是联合起来欺压,霜红一人难敌恶毒亲戚的刁难,走投无路才到了侯府门前。 后来萧砚临自然是替她收拾了那些个穷酸亲戚。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的,但是那时萧砚临打了几场胜仗,打退了敌国的入侵,却也触碰了朝中某些人的利益。 萧砚临那时风头两无,引得朝中一些人妒忌,隐隐传出萧砚临杀人如麻,是修罗转世之类的,当时霜红就晕倒在侯府门前,后来萧砚临仗义出手也闹得不小,老管家一寻思,索性出言,不如帮人帮到底,将这可怜的霜红留在侯府,也可以转变一下萧砚临的形象。 萧砚临答应了,但他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让人进府也说得很清楚,只是在府中做下人,签的是活契,她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后来霜红在府中十分老是,将萧砚临当作救命恩人,萧砚临不让她贴身伺候,她就守在院子外面,没有任何逾越,倒是几个伺候的小厮没有女子贴心,霜红出言提点了几次,老管家见她心思细腻,也不做什么逾矩的事情,索性让她留在主院。 老管家怕顾白榆误会,解释道:“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并不贴身伺候,侯爷军中呆久了,鲜少让人贴身伺候,都是自己来。” 顾白榆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昨日府中大宴,怎么不见她?” 老管家忙道:“前几日是她哥哥的忌日,他哥哥葬在老家,从侯府来回要七日左右,因而没有赶上夫人与侯爷的婚宴,是今日一早才回府的。” 老管家见顾白榆问的这么详细,心念一转,试探着问道:“夫人,如今侯爷已得贤妻,不若老奴将霜红安排到外院去做事吧。” 这事是他疏忽了,侯爷身边都是小厮,冷不防有这么个长相不俗得丫鬟在跟前,这是新婚,夫人不悦也很正常。 但顾白榆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不用,既是还有这层身份在,只要人本分,便如从前一样就好了。” 老管家得了吩咐,见府中事情都交接得差不过了,便离开了。 等老管家走后,玲玉给顾白榆换了冷掉得茶水,又提起之前看到的事情。 “奴婢瞧着这个霜红不是个善茬,之前奴婢瞧见她看您眼神很不对劲,还有后头打翻药碗那茬,分明是在侯爷面前故意的。” 顾白榆擦干净了指尖糕点得碎屑,才慢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对我有敌意,不过把人留在跟前才能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要好好当差,不必为难她。她身份特殊,我们初来侯府,还是谨慎些好。” 说实在的,顾白榆对这个名叫霜红得女子完全没有印象。 上辈子她在府中不得萧若云喜爱,郁郁寡欢,接触的丫鬟下人大多是萧若云院子里那些,加之那时萧砚临很少回家,要么奔赴战场,要么留在军中,顾白榆还真没注意到他身边有这么个丫鬟。 不过,既然现在碰上了,顾白榆也没多大感觉,相府后宅安宁,但她并不是什么傻子,后宅那些事情,在闺中时顾夫人都提点过,此时遇到了,顾白榆也不慌张。 眼瞧着天色渐晚,顾白榆站起身来:“去看看侯爷吧,顺便问问晚膳是如何安排。” 时下人家中,一日中最重要得就是晚膳,通常都是一家人都要出席,大户人家更是如此,一些人丁兴旺得家族,又会分出嫡出庶出的区别,晚膳安排也不在一桌,菜色更是有讲究。 说来惭愧,上辈子她极少注意萧砚临的事情,身体尚好时与萧砚临很少碰面,如今想来,成亲的第二日敬过茶萧砚临便匆匆回了军营,后来很少回家,竟是没有坐在一起出过饭; 后来她身体不好,更少出院子,直到已经起不来床,萧砚临才时常出现在她跟前...... 如今她刚进侯府,这些事情都还不清楚,府中如今有萧若云这个庶弟,又有顾阮阮这个新来的姨娘,她真得好好问问萧砚临的安排。 这般想着,脚下步子便快了些。 走过侯府的抄手游廊,冷不防遇上匆匆而来的萧若云。 萧若云看到顾白榆,眼神有些闪躲:“大嫂。” 顾白榆神态从容:“嗯,马上要用晚膳了,你这是......” 萧若云别开眼神,语气里有些发虚:“我去祠堂,我罚她在祠堂外跪了一下午,今日日头晒,这会儿去看看。” 顾白榆挑了挑眉。 上午的时候萧若云言语严厉地叫顾阮阮顾姨娘,这会儿变成阮阮了? 果然,萧若云面上有些不自然:“我知道她今日来晚了,坏了规矩,敬茶时也颇有不妥,但她到底是女子,若真是请出侯府家法,她扛不住......” 顾白榆心下了然,顾阮阮不知道和萧若云说了什么,这会儿应该是把萧若云哄住了,所谓的责罚也只是贵了一下午,如今言语间还为顾阮阮开脱起来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萧若云本就是个性子纠结,又格外心软之人,这样的人耳根子软,又有和顾阮阮从前的情谊在,会被哄得回心转意也不奇怪。 顾白榆在心里觉得有趣,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那本书的力量么?男主角和女主角注定要纠缠在一起,哪怕顾阮阮再怎么不靠谱,还是能把萧若云这个男主角哄回来。 见顾白榆不说话,萧若云以为她是生气,有些讪讪:“若是大嫂觉得罚的太轻了,我......” 顾白榆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她既然嫁给了你,她的身份便不如从前了,如今她首先是你房里的妾室,其次才是我的庶妹。只要二爷觉得罚的合适就行。” 顾白榆越是这么说,萧若云越是觉得心中羞愧:“大嫂放心,我日后会好好管教。” 告别了萧若云,顾白榆去了侯府书房,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让小厮先去通传。 萧砚临已经忙完了,接到消息匆匆出来:“怎么不进去?” 顾白榆浅浅笑了一下:“侯爷在书房忙正事,我进去作甚,我一个后宅女子,不懂那些事。” 她这么说,萧砚临便明白,这是顾白榆在避嫌,害怕书房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不方便让顾白榆进去的。 “无妨,这侯府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进出,记住,现在这是你的家。” 萧砚临抬起手,拂去她鬓边的一缕碎发:“还有,叫夫君。” 顾白榆不知道萧砚临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称呼,只是摇头:“在外还是叫爷,叫夫君......不庄重。” 萧砚临轻笑了一声,也不强求:“好,留着在其他地方叫。” 书房重地,玲玉离得远远的,没有跟过去凑热闹,只是不知道萧砚临说了什么,两人过来时,玲玉看到顾白榆脸上发红,忙迎上去:“夫人,可是傍晚日头晒着了?” 顾白榆没有回答玲玉的问题,转而问了晚膳的安排。 “侯府没那么多讲究,若云也同我一起用膳,不过若是你不喜欢,我让他单独开一桌。” 顾白榆拒绝:“那便按照以前的规矩来便好。” 两人携手往饭厅走去,萧若云那边,也到了祠堂。 顾阮阮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萧若云来了,欣喜异常:“若云哥哥,你来了!” 说着,便要起来,刚一起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萧若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慢些,可是膝盖疼了?” 萧若云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顾阮阮见了,觉得今日跪这半天也值了,装模做样红了眼眶:“我没事,是侯爷亲自发话要罚的,只要若云哥哥别在侯爷面前为难,我跪一会儿也没事。” 说完,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萧若云怀里。 在萧若云看不到的地方,顾阮阮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今日她本以为会是顾白榆亲自来处置她,没想到来的是萧若云。 她与萧若云相识那些久,从前只是仗着萧若云的纵容,恃宠而骄,如今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乖觉起来。 她知道萧若云吃软不吃硬,在下人们都走了之后,向萧若云服了软,又卖了惨,还乖乖受了罚,萧若云果然便心软了。 如今看来颇有成效。 只要她拢住了萧若云的心,日后可以在府中慢慢站稳脚跟。 想到这里,顾阮阮状似不经意问道:“今早我惹夫人生气了,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有。” 萧若云安慰道:“刚刚我遇到她了,也说了对你的处罚,大嫂并没有生气。她今日跟管家核对府中大小事宜,应当是累了,待会儿你可别......”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今后会好好孝顺长兄长嫂的!” 顾阮阮面上一派认真,实则心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顾白榆比她想的还要受萧砚临重视,这才新婚第一日,便将管家大权交给她了! 如此,她日后哪还有立足之地,难不成真的甘心做个小妾,像个下人一样在顾白榆手下讨生活?! ------------ 第57章 立威 顾阮阮心中不甘,但是这段时间她已经吃够了教训,因而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 萧若云体谅她跪了一下午,让她回房休息,顾阮阮还是坚持要去一起用晚膳。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顾白榆和萧砚临也刚到,顾阮阮这回学乖了,低眉顺目喊了一声夫人。 顾白榆点点头,算是应下。 桌上的菜是在他们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放好的,这会儿温度正好,老管家看到萧砚临和顾白榆落座,让人盛来饭前的汤。 顾阮阮本来想跟着坐下,看到丫鬟们只短了三碗汤上来,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她平日在丞相府素来没规矩,也没什么嫡庶之分,所以不觉得和顾白榆坐在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对。 而现在,看着放在其他三人面前的汤,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侯府,作为姨娘,甚至没有资格入座。 萧若云显然而意识到这一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局促不安,抬头看了顾白榆好几次。 他知道大哥不喜欢顾阮阮,如果此刻开口求大哥,他一定不会松口,只能去试探顾白榆的态度。 然而没等顾白榆开口,萧砚临便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座位上有钉子?” “没,大哥,阮阮她......” “若云哥哥,我给你布菜。”没等萧若云说完,顾阮阮便打断了他。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和顾白榆起冲突,于情于理她都不占上风,按规矩这不算为难,与其因为这种事再起冲突,不如以退为进。 果然,萧若云看了顾阮阮一眼,眼中有感动和疼惜。 说到底,为一个姨娘和大哥开口,本就不适合。 顾白榆悠哉游哉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也不说话,只是接过玲玉递来的汤喝了一口。 顾阮阮这下总算学乖了几分。 顾白榆规矩学的极好,食不言寝不语,萧砚临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有在看到顾白榆喜欢的菜色时,会给她夹一些。 两人显得有些沉默,倒是萧若云和顾阮阮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顾阮阮十足的小意温柔,体贴到了极致,顾白榆甚至从萧若云眼中看出了几分受宠若惊,不禁在心中摇头。 怪不得上辈子萧若云这么容易就被顾白榆迷得神魂颠倒,萧若云这看人的本事未免浅了些,心智也不够坚定。 反倒是萧砚临...... 顾白榆看看自己碗里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有些口味玲玉都不见得摸得那么清楚。 唇边勾起一抹笑,比起你侬我侬和甜言蜜语,还是这样的温柔更加真诚,也更让她喜欢。 在众人吃饭的时候,霜红就站在饭厅门口守着。 等到众人吃完离开时,顾白榆和萧砚临走在前面,天黑了,风有些凉,跟在后面的萧若云下意识说了句:“玲玉,给夫人那件大氅来。”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有些尴尬。 且不说萧若云没有立场当着萧砚临的面说这样的话,就算是关心,难道不是因该关心顾阮阮吗? 顾阮阮显然也是愣了,瞬间过后,眼中划过受伤,也不知是真的难过还是装的,竟是不顾萧若云,自己先走了。 萧若云急了,瞬间追了上去,门口只剩下顾白榆和萧砚临二人。 刚刚萧若云的举动,萧砚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换了个位置,站在了风口那边,又当着众人的面,将顾白榆揽在自己怀中,以身躯挡住那点风。 这个姿态十足的亲昵,顾白榆的身形在高大的萧砚临面前显得有些娇小,看着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老管家和玲玉走在后面,玲玉捂着嘴,低声和老管家交谈:“侯爷护的可真紧,我刚刚还怕侯爷因为二爷的话生气呢。” “怎么会,侯爷不是那种人,再说刚刚也是二爷话说得不合适。”老管家摇摇头:“不论二爷从前对夫人是什么想法,如今都是长嫂了。” 老管家说完,似乎也察觉到在外面说这样的话不太妥当,便道:“辛苦玲玉姑娘跟着去伺候,侯爷说夫人今日还要喝一次药,我先去看看。” 说完,转身离开。 玲玉转身,准备跟着顾白榆回主院,冷不防不然听到跟在后面的霜红啐了一声,“呸,不要脸!” 玲玉脸色霎时变了:“你说什么?” 霜红望着顾白榆的背影,恨恨道:“我说她不要脸!侯爷从前与二爷兄弟情深,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有了嫌隙,在两兄弟之间左右逢源,不要脸!” 玲玉听到这话,反手便是利落一个耳光—— “啪!” 霜红捂着脸,不可置信望着她:“你凭什么打我?!” 玲玉看了一眼顾白榆那边。 萧砚临在顾白榆身边的时候,她都只在远远跟着,这会儿前头两人已经走了挺远,往走廊拐弯处去了,自是听不到霜红的这一声骂。 玲玉没有跟上去,而是上前捂住霜红的嘴,把人往后带。 跟着的小厮抬手想拦,玲玉神色严厉道:“各位都是在侯府某生活的,做下人的该如何各位心里清楚,霜红姑娘这张嘴,不好好管管怕是要惹祸,她一人犯错不要紧,连累各位就不好了。” 几个小厮其实也觉得霜红说得有些过了,想着这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要教训人,都不敢参合了。 倒是有一个挺喜欢玲玉性子的,提醒了一句:“玲玉姑娘,霜红姑娘身份有些特别,有话好好说。” 玲玉领他的情,点点头:“我知道,我自有分寸。” 说完,拽着玲玉往下人居住的院落走去。 霜红不住挣扎,玲玉却是打定主意要给人一个教训,手下力道不减,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顾白榆那头,走到主院不见玲玉跟来,有些诧异。 萧砚临见她神色,道:“兴许是有事去办了。” 其实刚刚霜红的话萧砚临听见了,他是习武之人,虽然离得远,却也听的一清二楚,本想出手教训,见玲玉干脆利落扬了巴掌,索性由她去了。 他在的时候能护着顾白榆,但他不在的时候,更希望顾白榆能在侯府强硬起来。 玲玉是顾白榆身边的大丫鬟,借此立立威未必是坏事,玲玉代表着顾白榆,是该让府内人知道,往后谁才是这侯府的主子了。 顾白榆听他这么说,想到刚刚萧若云那句话出口,门口候着的霜红难看的脸色,若有所思。、 半晌,说道:“王爷不怕玲玉做的太过分?” 萧砚临到了屋内也没松开揽着顾白榆的手,反而还揽得紧了几分:“闹大才好,到时候我去给她撑腰。” 顾白榆笑了。 是了,得让大家看看玲玉的泼辣,萧砚临再出来撑腰,大家才知道,玲玉背后的人是顾白榆,而顾白榆背后的人,是萧砚临。 所谓杀鸡儆猴,若有萧砚临在一旁保驾护航,顾白榆才好给府内的人重新立规矩。 ------------ 第58章 口舌 霜红被玲玉带到了下人们居住的院子里,因为一路上霜红都在挣扎,所以动静闹得有些大。 这会儿下人们已经完成了整日的工作,除了警戒的护卫,和需要在各个院子里当值的下人们,其他人都已经回到了这里准备休息。 因而注意到外头的动静之后,不少人都探出头来观望。 然而当他们看到这两个人中,一个是被侯爷另眼相看的霜红,另一个是当家主母顾白榆身边的大丫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淌这趟浑水。 可饶是如此,也都没了休息的心思,反而竖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他们也想知道,往后这侯府里,到底是什么光景。 顾白榆刚刚入府,萧砚临对她的看重大家有目共睹,今日更是听说,老管家已经将管家权限交到了顾白榆手中。 诚然,他们都猜测顾白榆将来在这侯府里定是说一不二的,可也想看看这位新主子,以及她身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日后也注意些,免得惹了夫人不快。 屋外,玲玉已经放开了霜红,因为刚刚的饿挣扎,她的鬓发有些散乱,怒火中烧地看着玲玉。 “我刚刚说的那难道不对吗?夫人出嫁之前难道不是和二爷纠缠不清?夫人难道不是弃了弟弟嫁了哥哥?如此朝三暮四,心志不坚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侯爷?!” 她说得信誓旦旦,越说越恼火,仿佛在她眼中,顾白榆已经成了那妲己褒姒一类,祸国殃民的妖精。 玲玉听到这样的话,何尝不生气? “你别胡说八道!先前是二爷一厢情愿,夫人早已与他划清界限,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算了,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都只是片面之词,夫人从前与二爷的事情,都已经同侯爷说过,二爷如今娶了顾姨娘,侯爷自己都没有再追究,干你何事!” “那是侯爷一时被蒙蔽了双眼!” 玲玉怒极反笑:“那也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夫人出身名门,端庄贤良,又与侯爷心意相通,他们不相配,何人能配侯爷,你配吗?” 玲玉至今还记得霜红当时打碎药碗含泪看着萧砚临的目光,真是心思大了,侯爷可怜她无依无靠,她却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玲玉死死盯着霜红的眼睛,试图从她眼中看到贪婪和野心,亦或者是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然而,这次却让玲玉失望了。 霜红的神色确实变了,不过不是她想的那些情绪。 霜红在听到玲玉的那句“你配吗”之后,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度震惊的猜测。 玲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然而再看向霜红时,他已经收回了刚刚脸上的情绪。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玲玉抬头一看,是顾白榆和萧砚临来了。 顾白榆刚刚等了一会儿,不见玲玉回来,心里有些挂记,萧砚临索性带着她来了这里。 刚刚走到门口,正好听到玲玉那句“你配吗”,当着萧砚临的面,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这妮子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刚刚对峙的两人也看到萧砚临和顾白榆的到来,停下了争执,向两人行礼。 原本躲在屋内的下人,也都快速走了出来,见过两位主子。 萧砚临一来,满室寂静,没等玲玉禀报发生了什么,萧砚临已经抬起手阻止了她的话头。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对主母不敬即是触了侯府规划,自己去管家处领罚。” “还有,”萧砚临看着霜红,神色非常平淡:“我与夫人是两情相悦,不需要任何人置喙,若再有人有这样的心思,那便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卖身契,趁早离开侯府。” 霜红咬着下唇,他知道,萧砚临是真生气了。 萧砚临明明知道,她不怕什么惩罚,她怕的是侯府不再需要她。 霜红往地上一跪,深深低下了脑袋:“奴婢知道了。” 萧砚临不出声,她便低着头不敢起来,片刻后,一双小巧的靴子停在了霜红眼前。 顾白榆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女子,半晌没说话。 霜红能感觉到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自心头升起,她心里觉得自己没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砚临,可是在顾白榆面前,顾白榆身上的那种天生矜贵的气质,却让她无法当着顾白榆的面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仿佛那些话,会污了顾白榆的耳朵似的。 霜红还是低着头,等待着顾白榆的斥责,或者是羞辱。 然而,顾白榆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可知道你错在哪儿了?” 霜红抬头,第一次与顾白榆对视:“奴婢不知!” 顾白榆轻轻笑了下,没有生气:“既然不知,那我来告诉你。” “对主子的心思妄加猜测,质疑主子决定,此为不忠;私下妄议主子是非,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且不论你说的是对是错,却对侯爷及侯府名声有碍,此为不义。”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侯爷着想,又为何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你可知今日你敢当着众人质疑这桩亲事,明日便有人会质疑侯府,质疑侯爷。你身份特殊,连你都这样说,旁人会怎么想侯爷和王府,你可曾想过?” 顾白榆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让霜红无法反驳:“你对我有所不满,大可以当面同我说,这样背后说人是非,非君子多为。须知很多事情,都是祸从口出,杖责就免了,罚掌嘴二十,停三个月月钱,以后记着,言行谨慎。” 这惩罚比霜红想象的要轻得多,她心中仍旧不服气,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反倒是想起顾白榆说得,可能会因为她的言辞,惹来外人对侯府的非议,心中一阵一阵懊悔。 她的悔意顾白榆看得清清楚楚,她不打算继续追究,让霜红自己好好想想。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结束了。” 萧砚临也适时开口:“以后有夫人照顾,你便不用再来主院当值了。” 萧砚临一锤定音,决定了霜红以后的生活。 事情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下人们,心里也有了各自的想法。 看来,侯爷真的很看重夫人,而夫人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做事果真让人心服口服。 一场争执结束,玲玉跟在顾白榆身后,准备回主院子。 走到主院门口,顾白榆突然开口道:“你也罚一个月月钱。” 玲玉睁大了眼睛:“夫人!”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先同我说一声,还有,想收拾人,有的是别的办法,何必亲自动手,你今日闹这一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泼辣?” 玲玉瘪瘪嘴:“我还不是为了给夫人出气......” 顾白榆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嗯,我知道。拿好,忠心护主的奖励。” 玲玉看着手里的大元宝,顿时破涕为笑,她一个月月钱才半两银子呢,夫人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萧砚临在一旁看着这主仆二人,也觉得有趣。 看起来,顾白榆根本没把玲玉当下人,反而是当妹妹在教导。 想罢,萧砚临也从荷包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替夫人出头的奖励。” 玲玉只觉得今日是被财神爷光照了,乐得不知如何认识好,看着萧砚临满脸感动。 玲玉感动得结果,就是非常识趣地说这笔钱太多了,带在身上不安全,她要去藏起来,然后迅速走了。 萧砚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揶揄:“夫人教的丫鬟当真有趣。” 顾白榆斜眼看他。 萧砚临心中一动,把人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不过夫人更有趣。今日夫人可真是伶牙俐齿,让人叹服,夫人好生威风!” 顾白榆拿手捶他胸膛:“比不上侯爷!霜红姑娘可是为了侯爷神魂颠倒了!” 萧砚临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又决定不说了,只把人打横一路抱到了床上。 顾白榆挣扎:“还没换衣服!脏!我要洗漱,要沐浴!” 萧砚临捉住顾白榆胡闹的双手,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待会儿再洗,省的还要洗两次......” 顾白榆脸红红:“我今日挺忙,出了汗,让我去洗洗。” 萧砚临把她的手指捉到唇边咬了一口:“不脏,夫人甜美可口,可爱至极。” ...... 霜红在顾白榆和萧砚临离开之后,就去找了老管家。 不可否认,萧砚临的态度,还是让她害怕了,她不想离开侯府。 挨了二十个耳光,霜红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老管家有心给她立立规矩,也想让她吃个教训,因此下手的人力道重了些,他也在一旁看着没有开口阻止。 等都责罚结束,霜红匆匆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之前萧砚临和老管家对她多有照顾,虽然住在下人的房间里,别人都是四人一间,只有她是自己住一间。 脸上还在火辣辣的疼,明日说不定就要肿起来了。 霜红躺在床上,脑海中还回荡着顾白榆说的那些话。 屋外突然传来轻轻叩门的声音。 “谁?”霜红皱眉,她今日刚刚受了责罚,是谁来看她笑话? 门外的声音让霜红很是惊讶。 “是我,顾姨娘。” ------------ 第59章 拉拢 霜红皱了皱眉头,不是很想和顾阮阮见面。 在她心里,顾白榆不是萧砚临的良配,顾阮阮同样配不上萧若云。 “顾姨娘,奴婢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门外的顾阮阮不愿意离开,她听说了玲玉和霜红起冲突的事情,也让甘草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了霜红的身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自然要来关心一番。 “听说霜红姑娘受伤了,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特意给姑娘送些来。”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且顾阮阮的地位确实是比普通下人要搞出一些的,霜红犹豫了半晌,起身开门让顾阮阮进来。 顾阮阮朝霜红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霜红错身让开,顾阮阮便跟着走了进去。 她打量着霜红的房间,果然比一般下人房间布置的要好得多,顾阮阮在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霜红在侯府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霜红姑娘这里倒是清净,”顾阮阮抬头看向霜红的脸颊:“呀,怎么肿成这样了,快上些药,否则明日怎么伺候侯爷。” 听到这话,霜红嘲讽一笑:“不打紧,往后都不用去伺候了。” 顾阮阮心念一动,佯装惊讶:“这话怎么说的?侯爷身边就你一个丫鬟,你不去,还有谁能伺候侯爷?” “自然有贴心的能哄得侯爷高兴。”霜红不冷不淡地说道。 话说到这种地步顾阮阮已然明白了霜红的处境,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她先前还想着该如何拉拢霜红,没想到顾白榆自己把人推开了。 顾阮阮叹了口气:“霜红姑娘是被夫人为难了吧?” 霜红沉默着,算是默认。 顾阮阮按下心中的欣喜,没有立刻说出什么拉拢的话,而是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说起顾白榆。 她表面上是劝解霜红体谅顾白榆,可说着说着就开始说起自己和顾白榆以前的那些事,说自己如何让委屈,又说自己如今被顾白榆这个好姐姐害的如何凄惨,说到一半,竟还抹起眼泪来。 顾阮阮一边抹泪,一边偷偷打量霜红的神色,却见她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拒绝顾阮阮的絮叨。 顾阮阮还想再加把劲,却突然看到霜红抬起了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些探究:“顾姨娘同我说那么多,究竟意欲为何?” 顾阮阮见她问得干脆,索性放下了帕子,道:“你我都是可怜人,难道就这么任由自个儿在府里受委屈?” “那顾姨娘想如何呢?”霜红平静地问道。 顾阮阮掩唇一笑:“霜红姑娘在老管家面前,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我听说,三日后夫人召集了替侯爷管事得各大掌柜来府里问话。” “然后呢?” “好说,我看夫人一人替侯爷管理这么大的家业,着实辛苦,我这人,别的不会,倒是有些记账管账的本事,我是想替夫人分忧,奈何夫人对我戒备心太重,到时我献出良方,还请霜红姑娘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顾阮阮打算的很好,这女子在后宅之中,最重要的便是两点,一是丈夫的宠爱,二是管家的权力。 从前顾阮阮对这些不屑一顾,如今到了侯府之中,才明白手中权力的重要性。 看看顾白榆的份例,再看看自己处处受制...... 萧若云的宠爱,她可以慢慢去软化男人的心,后宅的权力,她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趁着现在侯府内宅管事权力交接,正是好时候,错过了现在,等大家都默认了顾白榆管理侯府后宅,她就没有机会了! 说完一切,顾阮阮有些口干舌燥,“霜红姑娘觉得如何?到时候自不会忘记姑娘的好处,姑娘不是想回主院伺候吗,我有办法让你回去!” 霜红目光沉静,没有顾阮阮想象中的激动,她甚至没有去问顾阮阮口中让她回主院的办法,而是问道:“哦?顾姨娘精通管家和记账之术?不知是怎样的本事,可否让奴婢看看?” 她语气放缓了些:“顾姨娘也知道我如今受了罚,说话自然是没有以前管用了,我得先知道顾姨娘值不值得我冒险......夫人会见各大掌柜的日子,侯爷必然也在,那样的场合,我来做这个出头鸟,可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的。” 见顾阮阮有些犹豫,霜红又道:“侯爷手下能人众多,只凭一点算账的本事,顾姨娘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顾阮阮一咬牙,“好,我告诉你,但你到时一定要帮我。” ------------ 第60章 故人 顾白榆第二日醒的早了一些。 昨天晚上,她再三嘱咐玲玉,一定要按平时的时间叫自己起床,万不可再闹出像新婚第一日那样,无知无觉睡到一大早上的笑话了。 只不过萧砚临起的比她还要早。 两人上午都有各自的安排,顾白榆起来洗漱之后,在玲玉的伺候下,用了早膳,萧砚临则是去后院开辟的一片场地里练功。 等萧砚临回来之时,顾白榆已经收拾妥当。 顾白榆这会儿正好在吩咐玲玉,“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药熬好了没有。” 她可还记着昨日萧砚临说的,这药好像要喝一段时间。 只不过这次萧砚临阻止了玲玉的动作。 “我让府里的大夫来给你把把脉,瞧着还是瘦弱了些。” 有人关心自己,顾白榆自然不会拒绝,亲自给萧砚临倒了一杯茶,让他在旁边坐下。 没一会儿,小厮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十岁,但是神采奕奕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虽然手中提着药箱,看着是个大夫,但观其气质,动作利落,更像是行军之人。 果然,萧砚临向她解释,“这位是军中退下来的军医,医术还不错。” 来人向顾白榆拱手行礼,“卢方见过夫人。” 卢方与萧砚临是老相识,自萧砚临入伍之后,便在军中行医,后来年纪大了,便从战场上退了下来。 正巧萧砚临府中缺一名好大夫,便让他过来了。 行过礼之后,卢方给顾白榆把脉,片刻后转过头瞪了萧砚临一眼。 他语气中带着些长辈的责怪:“胡闹。夫人年纪还小,怎么经得住你这样折腾?” 破天荒的,顾白榆从萧砚临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我有命能再熬补药给她喝。” 卢方一吹胡子:“补药是那么用的吗?!我重新给夫人开一副药剂调理!夫人喝药的这段时间,不可以乱来!” 萧砚临神色变了变。 顾白榆拿起手帕捂着唇角:“卢方大夫的意思是,喝药的这段时间……” 卢方点点头,“这段时间禁房事!别仗着年纪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现在亏损了,日后想补,可就麻烦了!” 顾白榆感觉周深的气温降了几度,抬头一瞧,萧砚临还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只不过顾白榆品出了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情绪。 卢方给顾白榆把完脉后,起身写了一张药方交到萧砚临手里,“你嘱咐管家,药材要用上好的,每日早晚一次,先服七日,我再给夫人把脉看情况。” 萧砚临接过那张药方,朝顾白榆点头,“我去嘱咐人煎药。” 等萧砚临走了之后,顾白榆有些担忧的问卢方,“我的身体真有那么差吗?” 在她的认知里,她虽是算不上身强体壮,但也不是病弱之流,怎么卢方说的就那么严重? 然而这会儿,卢方脸上已经收起了刚刚对着萧砚临的那副严厉模样,看着竟有几分慈爱。 “夫人身体不错,不过也不应该由着侯爷乱来。侯爷新婚,有些贪欢是正常,我是怕累着夫人了,毕竟……我可是答应过你爹爹,在侯府的时候要好好照顾你的。” 顾白榆哭笑不得,“所以刚刚卢方大夫是在这儿诓骗侯爷呢?” 卢方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胡须:“我可没有骗人,给夫人开的都是好药,长期服用,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顾白榆心念一动:“卢方大夫和我爹爹有交情?” 卢方点了点头:“嗯,你爹当年曾经做过侯爷的监军,我当时也在军营之中,和你父亲还算志气相投。” 两人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当年顾丞相给萧砚临做监军的事情。 从卢方口中,顾白榆也知道了一些军中的事情,对萧砚临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说了一会儿,萧砚临带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一手端药,一手拿着甜品。 今日不是蜜饯了,而是几颗酸梅糖。 顾白榆接过药,乖乖的喝了药,又吃了两粒酸梅糖,才把口中的苦味压了下去。 卢方早已告辞离开,萧砚临便问顾白榆今日有何安排。 顾白榆想了想,说道:“侯爷今日忙吗?” 萧砚临摇摇头,“若是你的事情,自然是不忙的。” 顾白榆心下有些高兴。 “若是侯爷不忙,那待会儿我便让手底下的人拜见一下侯爷。” 顾白榆嫁过来的时候,只带了玲玉一个丫鬟,但她作为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她身边是有四个大丫鬟的。 除了贴身伺候的玲玉,还有另外三人。 一个厨艺一绝,负责顾白榆平日的吃食,一个身上有些功夫,保护顾白榆的安全,还有一个略通医术,可以照看顾白榆的健康。 另外,顾白榆身边也有一个十分信任的小厮,叫做季洪安。 只不过季洪安常年不在府内,一直都在外替顾白榆打理顾夫人交给她的一些产业,偶尔才到顾白榆面前汇报账目。 出嫁之时,顾白榆为显谦逊,只带了林玉一人过来,其他三人都还留在丞相府中。 顾白榆是想着等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将那三人也带过来,顺便让季洪安也来见见萧砚临。 有了顾白榆的安排,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顾白榆余下的三个丫鬟,还有那个替她在外管理产业的季洪安,都已经来到了侯府之中。 “奴婢见过侯爷。”四人齐齐向萧砚临行礼。 几个人都很守规矩,跪在堂下,没有得到主人的首肯,恭敬的低着头,绝不乱看。 直到头上传来萧砚临让他们起来的声音,四人才一起站了起来,低眉顺目的立在一旁。 顾白榆向萧砚临一一介绍,萧砚临点头,脸上神色很是满意。 他本来想着,若是只有玲玉一个,很担心能不能照顾好顾白榆,吩咐了老管家再去寻几个机灵的丫鬟,不过现在看来,没有这种必要了。 顾白榆身边有自己信任的,用得惯的人,他再放心不过。 玲玉也很开心。 他们四个丫鬟相处的十分不错,对顾白榆都是忠心耿耿的,此刻见其他三人都来了,只觉得心中大安。 而顾白榆也吩咐玲玉,带着其余三人下去安顿。 等到丫鬟们都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那个名叫季洪安的小厮了。 季洪安看着二十出头,相貌平平。 但顾白榆像萧砚临介绍,季洪安精通账目,打理生意也很有一手。 加之这人从祖辈起就在丞相府里当值,是实实在在的家生子,对顾白榆是在衷心不过的。 这些年,顾白榆陆陆续续将顾夫人给她的东西都交给季洪安打理,经过季洪安之手的生意,皆是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也蒸蒸日上。 而季洪安此次前来,除了拜见萧砚临之外,也是为了向顾白榆禀报这个月的账目。 顾白榆没有要隐瞒萧砚临的意思,当着萧砚临的面便问起生意的情况来。 季洪安说的很有条理,呈上来的账目也十分清楚。 那些看过的账本放在一旁,里面支出收入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还有工人的工钱,也都一一记录在册。 萧砚临拿起一本,慢慢翻阅起来。 翻到后面,发给工人们的工钱之时,目光扫过其中几个人的名字,微微停顿了一下。 等到季洪安向顾白榆汇报完了这个月的账目,萧砚临才把其中几册账本拿起来。 “这几处生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顾白榆目光扫过那几本册子上的名录,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她抬头看向萧砚临,却见萧砚临含笑看着她,目光十分温柔。 顾白榆开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些人……侯爷都还记得?” 萧砚临叹息一声,“都是我手底下出去的兵,当然记得。” ------------ 第61章 从前 顾夫人家境殷实,当初嫁给顾丞相的时候,除了十里红妆,还有许多家中给的生意。 娘家几乎是把京都的生意,全都交给了顾夫人打理。 等到顾白榆及笄之后,便慢慢的将这些生意都交到了顾白榆手中。 如今顾白榆手中,拥有的生意涉及到许多行业。 酒楼,医馆,布坊,粮食,钱庄……都经营的十分不错。 萧砚临提出要去看看,顾白榆想着今日无事,于是便答应了。 两人要一同出门,老管家急急忙忙的准备了马车,还想让人跟着,萧砚临摆摆手拒绝了,只点了几个暗卫在暗中跟着。 在马车上,顾白榆好几次都想张口询问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等去到地方,萧砚临自然就能给她一个答案。 他们先去的,是京都一家十分有名的医馆,这家医馆以价格公道,大夫医术精湛而出名。 两人去到医馆的时候,下人先进去禀报了,医馆的掌柜急急忙忙便出来相迎。 见顾白榆身边还跟着萧砚临,诚惶诚恐的向二人行礼。 之后,便带着两人进了医馆内部。 一进医馆,除了供病人看病的大堂,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晾着很多草药。 今日正好是药商来送药的日子,医馆里的学徒正在帮忙搬东西,院子里一个人正坐在药臼旁边,凿着草药。 仔细一看,那人身形健壮,坐在椅子上却有一条腿自小腿以下便被截断了。 那人听到动静,抬头往门口望去,看到来人之时,手上正在捣药的石臼哐哐一声掉到了地上,紧接着不可置信的开口,“侯爷!” 叫完这一声,便挣扎着想要起来。 但他一只脚悬空,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直身体,季洪安连忙去扶他,“胡大哥,你慢些。” 掌柜的左看看右瞧瞧,难道这些人竟是认识的吗?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顾白榆和萧砚临被请到了正堂内,而那个姓胡的大汉,也被扶了进去,在座位上坐下。 他神色还是十分激动:“侯爷,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顾白榆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别着急,慢慢说,侯爷就是特意来看你的。” 大汉名叫胡城,这回儿神色终于平静下来,语气中带了十成十的感慨,“没想到从战场上退下来,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侯爷。” “之前我听外头传,说夫人要嫁给侯爷了,我就觉得这是件好事。还有那不长眼的,说夫人如何如何不好,我当时就想骂娘!” “夫人是菩萨下凡,身上带着大公德!与侯爷这般相配,怎么会有黑心肝的人说夫人不好呢?我们这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没人愿意收留我们给口吃的,没想到,我还能遇到夫人……” 说到这里,胡城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这些人啊,当初选择入营当兵,不怕侯爷笑话,没几个当真有那保家卫国的大志向的,大多数人还是因为生活所迫,图那点饷银。若是在战场上死了还好,一了百了,朝廷给的钱也够家中老小生活一段时间,可若是像我这样,落得残疾,那真是……” “从前在军营中和我关系要好的那个刘大壮,不知侯爷可还记得?多壮实的一个北方汉子啊,不过是缺了一条胳膊,听说回到家乡之后不到一年人就不在了。” “我那时刚刚到夫人开的医馆中,本想着写封信告诉他,若是活不下去了,可以到京都来投奔我,可他家中妻儿却告知他人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里,胡城语气又激动起来:“谁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呢!身体那样好的一个汉子,怎么可能一年不到人就走了?还不是怕拖累家里,自己给自己了断了!” “现在好了,虽然别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京都退下来的弟兄们,都有一份营生,这可都是夫人的功劳!” 萧砚临一直耐心的听着,听胡城说他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这些年过得如何,等到他说完了,才将目光转向顾白榆,神色温柔又复杂。 顾白榆终于张口,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侯爷是不是早就知道?” 其实最初,萧砚临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若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了下来,生活都过得十分糟糕。 除了能够拿到一些朝廷给的银钱之外,再没有别的关照。 他曾经命令手底下的人去打探过,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因为身份特殊,大多都带了残疾,无法劳作,也没有地方愿意收留他们。 很多人最后,结局都十分悲惨。 有人在家中悄无声息的死去,有人沦为乞丐…… 他曾想过要改变这种情况,可是大邺军中的兵马来自全国各地,受伤退下之后,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回到故乡,他有心帮忙,却也没那么多精力。 唯独这京都之中的伤兵,他可以照顾一二,然而没等他有所动作,便从手底下的人口中传出不少伤兵回去之后,都找到了不错的营生。 也陆陆续续有生意人愿意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份活计。 一开始萧砚临只以为是偶然,但后来当他发现,京都之中退下去的伤兵,竟然都生活得很不错时,才察觉到有蹊跷。 继续深入调查之后发现,那些愿意接纳伤兵的,或是铺子或是生意人,背后的主子,竟都是丞相府的嫡小姐顾白榆。 “在你去军营之中找我之前,我曾经见过你。” 萧砚临查出这背后做好事的人是顾白榆之后,曾经亲自去探访过。 说来也巧,正好遇到顾白榆带着手下的人去巡视产业,也看到了她如何吩咐掌柜的要一视同仁。 萧砚临甚至听到当时有个掌柜的抱怨,说小姐为何要做这等事情?这天下之大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街上还有那么多乞丐呢。 当时顾白榆是怎么说的? 他看到顾白榆面色沉静,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等掌柜的说完了,才一脸认真的和掌柜的说—— “那些乞丐有手有脚,很多人本可以找事情做,却因为懒惰,选择了自甘堕落;可那些退下来的伤兵,本应该是国之忠臣,却因为身份特殊,因为身带残疾,而不得不落入悲惨的境地,这样的人,咱们能帮一把就是一把,至少他们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萧砚临很难形容自己当时心中的触动。 那天顾白榆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他还记得那时顾白榆,出落的很好看,已经温柔娴静的气质,说话办事不急不燥,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在那惊鸿一瞥之后,多少个午夜梦回,萧砚临都难以忘记那一张沉静的容颜,难以忘记她语气平淡之下,说出的那些,牵动他心神的话。 ------------ 第62章 初见 听到萧砚临说曾经见过自己,顾白榆觉得有些惊讶:“是什么时候?” 萧砚临三言两语说了自己当初回到京都之后,曾经想过救助这些伤兵,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便发现了顾白榆在暗中帮助这些人。 顾白榆没有去问,为什么萧砚临没有继续自己的计划,她同样知道,处于萧砚临这个位置的为难。 在战场之上,他可以对身边的士兵们百般维护,甚至当他们从战场上退下来之时,他也可以出于好心多给一些抚恤金; 可是一旦这些伤兵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他们之间便不能再有关系了。 萧砚临权高位重,手握兵权,本就惹人忌惮,如果在这些人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他还加以关心的话,难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说他拉拢人心,又或者心思更加歹毒的人,觉得他是想私底下养兵权,也不是没可能。 顾白榆明白他的苦衷,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 说实在的,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多少人受了重伤是死于缺医少药,又或者是伤口感染,能受重伤落的残疾,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并不多。 可哪怕是她,也因为是顾丞相的女儿,在帮助这些人之前,也是有诸多顾忌的。 她无法主动去帮他们,当她了解到京都有这样的一群人之后,和丞相说过。 可顾丞相同她说,他们家同样是在京都举重若轻的家族,其他人都没有对这件事横加参与,他们若做了,一样会惹上麻烦。 不得已,顾白榆只能主动等着那些伤兵找到自己的生意上,她才能勉为其难的松口,去帮助这些人。 这样的话,哪怕是被别人发现了,也可说做是看他们可怜,实在是推脱不开,才接纳他们,帮助他们,并不是别有用心。 不过好在一旦有人顺利的来到了顾白榆这里,抓住了活下去的一线生机,那么这些伤兵之间,信息便可流动出来。 以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放弃生命这种极端的想法,而是抱着最后的希望,重新去寻找出路。 她同样能力有限,不过是能帮多少帮多少罢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曾经铺子的掌柜们同她形容,当那些伤兵得知自己可以过来做工时,有多么的感激,来了之后,又有多么的卖力,只求不要嫌弃他们…… 想到这里顾白榆,便觉得一阵一阵的心酸。 “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又因为身份同你一样,有诸多的不便,能帮的也不过是这些人罢了……” 见她神情难过,萧砚临只觉得心疼,伸手牵住了她垂在一旁的指尖,低声对她说道,“这样便已经很好了,有你,是我之幸。” 而因为萧砚临的坦白,顾白榆终于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当初自己重生之时,那样孤注一掷的去找萧砚临,萧砚临没有多问,那么简单就答应了她…… 原来,竟还有这一层她不知道的原因在。 从医馆出来之后,顾白榆没忍住问萧砚临,“你当时答应娶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萧砚临没有否认。 “确实有一部分的原因,但那也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吸引了我。” 车上没有外人,萧砚临能够更加自在地袒露出自己的心意。 “我当时就在想,这么好的一个人,最后到底谁能娶到她为妻?没想到这个幸运的人,竟然是我。” 他靠近了一些,将人揽在自己怀中,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顾白榆的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整个手心。 他微微用力,炙热的手掌传递着他的体温,加快的心跳,诉说着此刻萧砚临的心绪有多么的不平静。 顾白榆根本不知道,当他听到顾白榆问他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自己心中有多么的激动。 甚至开始感谢上苍,让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甚至觉得自己过去的几十年,都只是为了等待那一天。 他少时便失去父母,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对于家的概念早已模糊; 可是当他听到顾白榆想嫁给他的时候,他的心中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想他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他多么想和她有一个家,光是想想,便觉得无边的幸福涌上心头,好似过去的几十年,都只为了等待这一刻,等待这一刻的圆满。 这些,萧砚临都没有和顾白榆说。 可是顾白榆能够透过薄薄的衣料,透过那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明白身边的人,在他平静的面容之下,那蕴藏着的波涛汹涌的感情。 顾白榆甚至觉得,自己被包裹在手背之外的热度灼伤。 她垂着眼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低声问道,“还有不少人散布在京都的很多地方,不仅是我的产业,与我交好的几位京中小姐,凡是人品信得过的,我都同他们提过一嘴,王爷要不要都去看看?” 萧砚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为人做事的能力,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 说罢,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若有朝一日,我能够因为这件事情向你道谢,就算不能真正出面帮助,也一定会在钱财上,给予你一些感谢,可是现在……” 顾白榆笑了。 现在萧砚临的所有钱,所有产业,都在自己手上,他想给她一些银两答谢,恐怕都拿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顾白榆不免调笑,“王爷把所有家底都掏给我了,日后自己过得紧巴巴的,可如何是好啊?” 萧砚临将她的手牵到眼前,晃了晃,”夫人难道还会克扣我的银子不成?” 顾白榆洋装思考,看了他好会儿,才笑着说道,“嗯,娘亲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所以以后每个月给侯爷的银两,可是有定数的,侯爷可要省着些用才是。” “好。” 萧砚临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夫人给多少,我便用多少,若是不够了,我便去夫人房外求夫人多给些,若是夫人不答应,那我便厚着脸在夫人面前一直求,直到夫人愿意答应给我为止。” 似乎是为了附和顾白榆的那句“娘亲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萧砚临也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娘在世时也说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以后,还要请夫人多多怜惜为夫才是。” 顾白榆被萧砚临逗笑了,笑得乐不可知。 在医馆并没有耽搁太久,萧砚临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顾白榆说出两人以前的缘分罢了。 毕竟在他们成亲之前,他们的缘分就已经开始了。 等到马车重新回到侯府的时候,正好是午膳之时。 老管家看到马车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这刚刚成亲,其实并不应该外出的。 尤其是新妇,要等到回门之后,才可自由一些。 不过看来,侯爷和夫人都是懂分寸的,这不是赶在午膳之前回来了吗? 至少没有在外头用餐。 老管家欢欢喜喜的把人迎了回去。 顾白榆和萧砚临一起用了午膳。 早上出去了一趟,顾白榆觉得有些倦了,便想回房去休息。 萧砚临平日里没有午休的习惯,却还是跟着她回去了。 他就坐在床边,让人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打开了床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话本。 “夫人闭着眼睛休息,我给夫人讲可好?” 低沉的声音从萧砚临唇间溢出,顾白榆听着一向严肃的男人,给她讲一些市井趣闻,慢慢地便觉得睡意席卷了自己的大脑。 在醒来时,萧砚临已经不在了,只有玲玉在一旁伺候着。 玲玉拿来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干净的面庞,顾白榆又喝了一盏茶,才觉得神清气爽。 而玲玉看顾白榆已经清醒过来了,便过来低声禀报道:“夫人。顾姨娘那边有些动静。” “今日咱们出府之后,顾姨娘不知怎么说动二爷,竟也独自出府去了,而且她昨日晚上,去找过霜红姑娘。” ------------ 第63章 丹青 顾白榆动作一顿。 她大概能想到顾阮阮去找霜红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觉得霜红在自己这里吃了挂落,她在府内孤立无援,可以拉拢一二。 这些顾白榆都不甚在意, 可是,顾阮阮刚刚嫁进来,便这么迫不及待的出府去,究竟是为了办什么事? “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玲玉有些为难的看了顾白榆一眼,“抱歉夫人,之前的暗卫,今日也跟着咱们一块出府去了,奴婢也没想到她今日会突然出去,是回来之后,我去问了门房才知道的。” 顾白榆略微一想,知道这不是玲玉的错,便摆摆手,“没事,你能注意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去问问萧砚临。 据她所知,萧砚临在二皇子那边安插了眼线,若顾阮阮是去找二皇子的,那是要应该警惕一些,可如果是其他事情,那边见招拆招就好了。 书房里。 萧砚临难得无事。 他手底下的那些将领也很是识趣,昨日不过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来见了他一面,其他时候,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档口前来打扰,因此在书房也只是随意看一些公务。 听到有下人来报顾白榆来了,他便让下人将顾白榆领了进来。 这是顾白榆第一次来萧砚临的书房。 萧砚临的书房的布置,就和萧砚临这个人一样,整洁干练,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宽大的书桌。 两侧是两个做工简朴的书柜,上面放着一些兵书。 公务都整整齐齐地落在那宽大的书案之上,顾白榆甚至看到一些批阅的放在一起,另外还有几张未批阅的,应该是不着急回复。 “有没有打扰到侯爷?” “没有,过来这里坐。” 顾白榆走到书案前,有些为难,萧砚临叫她过去坐,可书案之后,明明只有萧砚临的那一把木椅。 没等她想太多,萧砚临突然从一旁伸出,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然后自然而然的让人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顾白榆顿感难为情,微微挣扎起来,“侯爷,这是书房……” 看出顾白榆的不情愿,萧砚临在她耳根旁亲了一口,便站起身来。 “你坐这里。” 他将顾白榆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是站了起来,从一旁的书柜上,拿出了一些东西。 “我听爹说,你在府中的时候,也喜好书法丹青,这些是我命人搜罗来的,纸和笔,还有墨都是上好的,你瞧瞧看不看得上眼。砚台我也命人去寻一方好的来,等到了你再看看喜不喜欢。” 萧砚临不好这些,从前也是能用则用,管家采买了什么,他便用什么。 而如今家中有了喜爱的夫人,夫人又喜欢这些,他自然要上赶着讨好。 顾白榆起初只觉得暖心,可当她看到那镶着金印的墨条,又抚摸着手下薄如蝉翼的纸张,才感觉到惊喜来这么。 “侯爷,这墨是特意寻来的吧?还有这种宣纸,做工复杂,连京都都少的很……” 见顾白榆喜欢,萧砚临也跟着开心起来。 “嗯,纸倒是不麻烦,墨是我从陛下那里要来的,陛下那里还有很多,你尽管用就是了。” 顾白榆一眼便看出了那一块墨来历不凡,乃是贡品, 她曾经在周贵妃的宫中用过,不易晕染,顺滑无比,是上等的好墨,就是周贵妃那里,也只有一块,还是陛下赏赐的。 没想到萧砚临竟然给她弄来了这么多! 而且听他那随意的口气…… 顾白榆心中一动,对萧砚临说道,“看来侯爷和陛下关系那样融洽,并不是装出来的。” 萧砚临点了点头,也不做隐瞒。 “陛下算是位明君,而且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粗人,爱好些金银财宝。政事上只要我不逾越,军权上只要不表现出独揽……总的来说,陛下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意思便是,只要萧砚临不贪图邺帝的兵权,做邺帝手中忠心耿耿的那把刀,那邺帝对他也是很和善的。 听到这个,顾白榆更加能够理解萧砚临了。 理解他当初为什么明知自己手底下的伤兵,从军营离开之后过得那么艰难,却不愿出手相帮。 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萧砚临看似风光,侯府看似风光,但也是在不僭越的前提下。 这下子顾白榆有些忧心忡忡了。 “侯爷,如今我已经嫁入侯府,那些伤兵若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妥?” “无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萧砚临没有多做解释,顾白榆却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 她知道萧砚临不是那等托大之人,既然他说没问题,那便没问题。 她便按照之前的做法,不主动去帮,但若有人向她求救,她也不必拒绝就可以了。 “别操心这些事情了。听说夫人丹青一绝,现在有空,不若画一副,好让我挂在这书房里,等军营里那些弟兄来了,我也好显摆显摆。” 萧砚临说的这样直白,惹的顾白榆捂唇笑开来了。 “侯爷真是……日日把自己装成这副武人模样做什么?” 萧砚临无所谓道:“我本就是个不懂变通的武人,心思单纯也是情有可原。” 顾白榆瞧了他一眼,萧砚临才不单纯呢。 至少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只会带兵的莽夫。 他心思细腻,有勇有谋,对外不过是装出来罢了。 不过既然她的夫君有这样的要求,她也不介意露一手。 丹青之术,顾白榆最擅长的是山水。 别看顾白榆只是个后宅女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很少,但兴许正是因为没有真正见过,大脑便赋予了她无尽的想象,她画的山水,比旁人也多了一几分灵动。 画山水,便要大气,好在萧砚临找来的宣纸都是很大的纸张,不易寻得,也更加值得她用心做画。 顾白榆执笔之时,不喜欢说话,萧砚临也不打扰,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一开始看的还是画,到后面便只顾着看人了。 看她专心执笔的样子,看她成竹在胸的作画,看她似与画纸融为一体的娴静的气质…… 无论怎么看,无论哪一面,都好像这个人,正正好,好的长在了他的心巴之上。 一幅画做完,顾白榆长长的舒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枚自己的私印,点上印泥,按在了画的角落。 萧砚临也不甘落后,拿出自己的印章,“夫人可介意,我也跟着沾光?” 顾白榆当然不介意。 于是萧砚临也将自己的印章盖在了顾白榆旁边。 两枚印章,不一样的大小,不一样的篆刻工艺,印在一起,却显得无比和谐。 而萧砚临看着这一幅山水丹青画,也是越看越觉得满意,立刻吩咐管家去寻城中最好的工匠,要将这一幅画好好挂起来。 顾白榆见他兴师动众的模样,脸上有些发热,“又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侯爷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砚临摇了摇头:“夫人不懂,若不是之前答应了夫人,说过要将这话挂在书房里,我才不愿将它拿出来,只愿一人独占,一人欣赏。” 萧砚临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白榆,那目光温柔又深情。 他嘴里说的,是想要独占这一幅画作,可顾白榆总觉得,萧砚临的目光,像是想要永远独占她这个人一样……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受不住一般的,将脸别了过去。 她不敢再同萧砚临对视。 明明已经成亲了,明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是这个对视,还是让她觉得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于是顾白榆终于想起了今天找萧砚临的目的。 她将顾阮阮今日出府的事情告诉了萧砚临,想让他那边注意一下,顾阮阮是否去找了二皇子,可别又出什么坏事才好。 萧砚临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让人去问,你不用担心。” 萧砚临走了过来:“去院子里走一会儿,然后用晚膳吧。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该回门了。” ------------ 第64章 回门 成亲第三日,回门。 今日顾白榆起得格外早。 衣裳也没有随意对付,而是让玲玉拿出了萧砚临早替她准备好的一身华服。 回门之时,新妇打扮的越是庄重,便越可彰显她在夫家受到的重视。 为了这一天,萧砚临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不管是从衣服的款式还是面料选的,都是顶好的,又符合顾白榆的气质。 首饰也是早早便打造好的。 一整套,从发簪到耳环,到项链再到镯子,全都是命京都有名的工匠打造的,上面刻着祥瑞的图案,样式低调却奢华,与顾白榆十分相配。 那些首饰看着低调,分量确实足,上面还镶嵌了难得的东珠,一个个圆润可爱,大小只稍逊于她当时成亲之时,凤冠上的那一颗最大的东珠。 也不知道萧砚临费了多少力气,才寻来这些。 顾白榆甚至有些天马行空的想着,该不会又是去邺帝那里打劫来的吧? 时间有些紧迫,萧砚临便将早餐端到了顾白榆房里去吃。 早些去到丞相府,也能让顾丞相和顾夫人早些安心,而且去的越早,越能显示夫家的诚意。 萧砚临亲自端着早膳来了房间里,看到打扮好的顾白榆,也觉得惊艳。 这一套首饰,他早就已经看过,可此刻戴在顾白榆身上,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顾白榆感觉到萧砚临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的抬手,摸了一下耳边叮咚作响的耳环。 “不合适吗?这些是不是隆重了些,我总觉得头上重的紧……” 顾白榆说这话可不是在开玩笑。 别看这一套首饰打造的简单淳朴,但是用量可是十乘十的,她顶在头上真的觉得有些重。 萧砚临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头上的首饰,怎么看都觉得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很相配,于是变道:“戴着,好看。” 有了萧砚临的这句话,顾白榆也没有多做推拒,命玲玉把手镯也给自己戴上了。 然后又接过萧砚临手里的早膳。 等吃过之后,两人便准备出门。 在侯府门口,顾白榆遇到了萧若云和顾阮阮。 看到两人来了,萧若云连忙带着顾阮阮上来行礼。 过后,又有些踌躇的将目光转向了顾白榆:“大嫂,我昨日和大哥说了,让阮阮今日也跟着回去看看,她有些想家了。” 顾阮阮会想家? 这话,顾白榆可不信。 但她也知道萧砚临为什么会同意萧若云的请求。 毕竟是一个府里嫁出来的姐妹两人,若她回门的时候不带上这个妹妹,少不了要被别人说她心胸狭隘,不顾及手足之情。 而且今日萧砚临已经告诉她,昨日顾阮阮确实出门了,却没有与二皇子见面,也没有往二皇子府送什么东西,于是便放心下来。 回去便回去吧,在丞相府,顾阮阮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如此,两辆马车便从侯府开出发,准备前往丞相府。 丞相府里。 下人们早早的便起来打扫准备了。 顾夫人也是十分期待,明明女儿才嫁出去两日,她却觉得想念得紧。 思念的不只有顾夫人一人,顾丞相也是坐立难安,在顾夫人面前走来走去,把顾夫人绕的头都晕。 “我说老爷,你能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待会儿榆可就回来了!” 没有外人在,顾丞相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眉头锁得紧紧的。 “你说侯爷会好好对榆儿吗?我就怕榆儿在侯府里受委屈,而且还有那么个不省心的妹妹,也跟着嫁过去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早早的找个人先把顾阮阮嫁了!” 顾夫人没好气的看着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待会等榆儿来了,问问她在侯府过得好不好就可以了?” “对了,白风呢?” 提起儿子,顾丞相道:“他比我还着急呢,一大早就去外院候着了!” 顾夫人听得哭笑不得。 别看顾丞相和顾白风两个男人在外面做事说一不二,其实对顾白榆都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这不,才两日未见,一个当爹的,一个当哥哥的,比他这个做娘的还要紧张。 如此过了一会儿,便有门房的人前来禀报,说是侯府的马车来了,顾夫人一下站了起来。 “快,快去迎接!” 顾白榆下马车的时候,顾丞相和顾夫人早已经等在门口了。 按理说为表矜持,他们不应该出来的,可是这个时候,面子哪有早些见到女儿重要? 别说是故丞相和顾夫人,就是顾白风,都在门口翘首以盼。 顾白榆才刚下马车,三人就连忙迎了上来,对她嘘寒问暖。 等到一番询问之后,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萧砚临这么个人似的,和他打招呼。 萧砚临当然理解他们的心情,并不觉得生气,只觉得顾白榆有这样的家人,他十分欣慰。 顾白榆回来,对丞相府而言是一件喜事,所以就连他们看到跟在后面的顾阮阮,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抵触。 反倒是顾夫人将顾白榆拉到一边,拍拍她的手:“是你做主,让你妹妹跟着回来的?” 顾白榆笑着摇头:“没有,是侯爷松口让她来的,说怕外人说我心眼小。” 顾夫人看着萧砚临,更觉得满意了,“好好!还是侯爷想的周到。你且再忍忍,过了回门这一遭,回到侯府里,你是当家主母,该怎么样还不是你说了算?” 顾夫人还有很多事情想询问,但现在在门口不是问话的地方,于是便敛下了心神,招呼着众人回府去。 回到丞相府正堂,便有利索的丫鬟,端着两个红色的茶盏回来了。 回门这一日,新婚夫妇是要向岳父岳母磕头敬茶的。 虽然萧砚临在来迎娶顾白榆的时候,已经向他们磕头谢过了,但现在他还是按照规矩,和顾白榆一起规规矩矩的向二老磕头,敬茶,开口叫爹娘。 萧砚临的姿态放得很低,额头扣到手背上的时候,也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神色十分恭敬。 二老越发满意,从怀中拿出红封,递到两人手中。 “日后你们夫妻二人要好好过日子,互相扶持。” 顾夫人看着女儿飞扬的神色,又一直注意着顾白榆和萧砚临两人之间偶尔的眼神交汇。 那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能看出两人的感情不错。 顾夫人这下,心中是彻底放心下来了。 她能看得出来,经过了这两日,两人的情谊越发深厚了,而且萧砚临对顾白榆也是实打实的关心和纵容。 想到这里,她将顾白榆拉到一旁,拉着她的手,当着萧砚临的面嘱咐道,“虽然侯府之中没有长辈,你们二人便是当家人,却也要记得,不可忘记了娘在闺中教你的那些规矩。对待丈夫,要恭敬恪守,对待下人要宽和大度,要帮着侯爷将侯府打理好,知道吗?” 顾白榆一向听话。 从前顾夫人教她这些道理,她都愿意听,而她出嫁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谆谆教导,更是珍惜,毕竟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相比明媒正娶回门的顾白榆,顾阮阮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虽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但因为是做妾,也没有敬茶这一流程,只是打过招呼之后,便和萧若云两人坐在下座。 顾阮阮低着头,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 这次回来之后,她越发有一种顾白榆和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感觉,心中不免自嘲,到底是亲疏有别啊…… 现在顾夫人和顾丞相,哪里还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 她想的太过入神,直到旁边传来萧若云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在几人说话之时,萧若云低声道,“回家是喜事,别做出这副样子。” 刚刚想的太出神,连萧若云都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顾阮阮连忙收敛心神,微笑看向顾夫人。 顾夫人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对于这个女儿,她已经彻底不抱希望。 萧砚临和家中长辈是相谈甚欢,聊了一会儿,顾夫人便起身,要亲自去厨房督促下人们准备午餐。 而顾白榆则是带着萧砚临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没有成亲之前,男女有别,萧砚临虽然来过丞相府好多次,但却从没进过顾白榆所在的院子。 这是第一次来。 一入院门,便是一棵高大的梨树,梨花已经落了,梨树上结着一串一串的果子,一颗颗的小巧可爱。 “这棵梨树种在院里有好多年了,结的梨子又大又甜。每年成熟的时候,大哥都会亲自采摘下来,让我和娘亲熬些清肺去火的梨汤,我熬的梨汤可好喝了,等今年梨子熟了,我也熬给侯爷喝。” 在院子里逗留了一画,顾白榆又带着萧砚临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的格局并不陌生,萧砚临之前便找人打探过,才会将自己的房间也改的和这有七个相似。 此刻进了这房间,竟有一种回到了他们在侯府的恍惚感。 顾白榆拉着萧砚临坐下。 “还要谢谢侯爷,侯府主院的房间是跟着我的房间做的改动吧?其实不用那么兴师动众……” “我希望你去到侯府,也有在自己家的感觉。”萧砚临解释道。 顾白榆心中一暖。 有人能为她想到这种地步,她感动非常。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可以用午膳了。 这次萧若云和顾阮阮也一起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 这倒不是顾丞相给顾阮阮面子,而是给萧砚临面子。 毕竟顾丞相也拿不准,萧砚临对这个弟弟的态度。 他只依稀记得,曾有人说两人是相依为命长大的,这样,他也不好让萧若云另开一桌。 顾阮阮反倒是连带着沾了萧若云的光,才能做到主桌之上。 一开始,顾阮阮表示可以站在一旁帮着布菜,是顾白榆开口说,都回到自己家里了,便没有这样的规矩,坐下来一起吃。 顾阮阮这才跟着落座。 萧若云感觉到顾白榆的体贴,感激的朝她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被顾阮阮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窝火。 她刚刚不过是做做样子,客气两句,她知道就算顾白榆不开口,顾丞相也不会让她站着,跟下人一起布菜,还需要顾白榆在这里装好心吗? 萧若云也真是的,连这都看不出来! 倒是顾白风察觉到了顾阮阮的异样,将筷子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上,发出叮的一声。 “你若是觉得菜不合口味,我可以让人另开一桌。” 这话是对着顾阮阮说的,顾阮阮连忙收起情绪,笑得有些勉强,“大哥哪里的话?” “那就规规矩矩吃饭。” 饭桌上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顾白榆的心情。 用过午膳之后,萧砚临跟着顾丞相去了书房。 他这个新晋的岳父,对女婿也有一些话想说。 而且还要空出时间,来让顾白榆和顾夫人娘两好好说说话。 几乎是在萧砚临和顾丞相离开的下一秒,顾夫人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拉着顾白榆的手:“走,跟娘回去,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顾阮阮也跟着站了起来,“娘,我……” 顾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若无事,便带萧家二爷在院子里逛逛吧,到用晚膳的时候,我会差人来叫你的。” ------------ 第65章 头衔 顾白榆跟着顾夫人回了丞相府的主院。 两人坐下来之后,顾夫人立刻迫不及待的拉伤了顾白榆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侯府一切还顺利吗?侯爷对你好吗?府里的下人是怎样的态度?” 顾夫人跟连珠炮似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叫顾白榆都有些招架不住。 顾白榆只好先安抚顾夫人的情绪。 “娘,你冷静些,我知道你关心我,听我慢慢同你说好不好?” 顾夫人这才心绪平静下来一些,听着顾白榆同她说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那日成亲之时,二皇子的那一出闹剧,顾夫人是早就听别人说了的。 庆幸之余也只觉得二皇子是活该。 她更关心的是顾白榆和萧砚临的相处,毕竟女人嫁了人之后,日子过得好不好,还不是男人一句话的事。 因而听到顾白榆红着脸,和她描述两人相处的点滴,慢慢的顾夫人终于放心下来。 “你说侯爷将管家的权利,还有他手里的所有赢钱,以及名下的产业都交给你打理了?”顾夫人问道。 顾白榆点点头,“嗯,成亲的第一日早上便交给我了。” 顾夫人又追问道,“可有让人从旁协助?” 顾白榆摇摇头:“没有,就我一人全权管理,只说了管不过来,老管家可以帮忙,但这老管家,态度对我还是十分恭敬的,而且所有东西都交给我了,没有藏私。” “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顾夫人收回手来,像是又想起什么事的,问道:“那你们二人之间……” 顾夫人有些欲言又止,顾白榆红着脸,知道了顾夫人想问的是什么。 她声音低了几个度,小声说道,“嗯,我们俩事事都很和顺……王爷的院里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平日跟在生前伺候的也是小厮,剩下的便是我的那几个丫鬟,那几个人娘应当放心的。” 听到这里,顾夫人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好,这就好,这就好……” 女儿在侯府之中接过了管家的权利,丈夫对她也很好,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虽然之前,顾丞相说过,萧砚临向他承诺日后不会纳妾,只会有顾白榆这一个正房嫡妻,可她心里还是不免担忧。 男人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说的话自然是要多好听有多好听,可日后呢? 又有谁能说得准? 不过此刻,听顾白榆的描述,顾夫人觉得萧砚临似乎并不是随便说说,好似真的是对顾白榆情深意重。 顾白榆知道顾夫人在想什么,考虑了一下,便将之前萧砚临见过自己的事情同她说了。 顾夫人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怪不得……怪不得呢……当初他突然就答应了要娶你,原来是因为你俩的缘分在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这还真是天作之合呀!” 顾白榆抿着唇笑了。 她当时也觉得一切很不可思议,就像在梦里一样。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严格的说起来,她和萧砚临还真不算是什么盲婚哑嫁。 萧砚临早就见过她,对她也倾心; 而她在上辈子的时候,也和萧砚临相处过。 他们的结合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互相吸引,加上各种巧合。 关于霜红的事情,顾白榆并没有告诉顾夫人,只是一点小事,他相信自己能够处理。 整个下午,顾白榆都粘在顾夫人身边,没有去找萧砚临。 出嫁的女儿,往后这样的机会很少了,她十分珍惜和顾夫人相处的机会。 一直到晚上之前,顾夫人才把顾白榆放开,让她去叫萧砚临一起用晚膳。 正巧萧砚临也刚从书房出来,顾丞相想着这小两口兴许有话要说,便笑呵呵的说,自己去看看晚上准备的怎么样。 等人都走了,顾白榆才走过去,有些好奇的问萧砚临:“爹和你说了什么?” 萧砚临淡淡一笑:“不告诉你。” 顾白榆撇撇嘴,难着的露出了一些稚气。 “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到。爹和大哥一定是警告你以后不准欺负我吧。我可告诉你,爹和大哥是最疼我的,日后你若敢辜负我,你若敢……” 顾白榆说到一半,没忍住自己笑出了声, 萧砚临怎么会辜负她呢? 她有这个自信,萧砚临会是她一生的良人。 萧砚临见她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你猜的对,父亲和大哥让我以后要好好对你。” “那你会吗?”顾白榆歪着头问他。 萧砚临牵起她的手往外边走。 “这个问题,在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吗?”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晚上的时候,顾阮阮规矩很多。 不知是不是被萧若云告诫过了,言辞之间没有再出差错。 用过晚膳,在顾夫人和顾丞相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顾白榆离开了丞相府。 无论白天的时候和顾夫人说的多好,可是当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别难过,有空可以多回来。” 顾白榆重重的点头,“嗯。” 然后跟着萧砚临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玲玉快手快脚的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伺候顾白榆洗漱,等都躺下之后,萧砚临把人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 二人结亲,秦晋之好。 下聘,迎娶,拜堂,洞房,回门…… 直到现在,两人真真切切的回侯府,躺到了床榻之上,萧砚临心里终于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怀里的这个人,是他的了。 顾白榆也是一样的感觉。 她翻了个身将,脸颊紧紧的埋在萧砚临火热的胸膛里。 “我竟然嫁人了。” 顾白榆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萧砚临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她散落在枕头上乌黑的青丝。 “嗯,嫁人了。” 明明两人正在紧紧相拥,可顾白榆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以后我便是你的妻子,是侯府的女主人,将来还会是你孩子的母亲……在这些身份之后,我才是丞相府出嫁的女儿,我……” 说这样的话,始终是有些任性的,可是萧砚临选择了包容。 他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顾白榆的背,听着她的这些剖白一般的话语,感受着她情绪的波动。 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的家人,直到感觉怀中的人心绪平复了不少,他才将人往上托了托,让顾白榆的脸露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顾白榆的眼角有些发红。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别人家嫁女儿的情况,你不一样,榆儿。” 萧砚临轻轻托起她的脸,让他她和自己直视。 “你和别人不一样,至少在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 “那些加在你身上的头衔,当你想要的时候,它便是你的,你可以和我一同享受荣耀,可以行使你在府中的权利。” “可是当你想要做丞相府的女儿时,你也可以只是他们的女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砚临低下头,亲一下顾白榆的额头。 “你不用为了我,变成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侯府的主人……在我这里,你可以优先做你自己。” ------------ 第66章 纵容 萧砚临的话,是承诺,也是纵容。 他在告诉她,可以不必为身上的这些头衔所束缚,可以勇敢大胆的做自己。 他也是在给她一个底气—— 日后不必为了身上这些虚无缥缈的头衔而委屈自己。 对于顾白榆来说,这是重于千斤的承诺,也是汹涌澎湃的爱意。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只化作了一个吻。 她双手攀上了男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顾白榆近乎渴求的感受着这一个炙热的吻。 甚至在结束离开时,都有些难舍难分。 萧砚临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恼。 “榆儿,大夫夫说了,这段时间要禁欲。” 顾白榆这才后之后觉的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异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开一些,难为情的用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萧砚临。 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却让萧砚临心底的那团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沙哑。 “夫人,点了火却不负责,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一晚,萧砚临没有违背大夫的要求,顾白榆却也吃足了苦头,早上醒来的时候手腕都还有些发酸。 不过等在后面的事情,让顾白榆没有太多时间来想这些。 她和老管家约好,今日要接见替侯府管理产业的各大掌柜。 此时,侯府正厅。 十个掌柜被老管家请到了正堂,都坐在一起。 老管家借口有事要去忙便,让他们自个在那儿等着。 几人都是坐立不安,互相打着眼色。 其中有人按耐不住,开口询问,道:“各位可都听到了风声,听说是夫人要见我们?” “这个我知道,听说日后夫人要掌管侯府的所有产业,所以叫咱们来见见。” “你们说夫人是个什么脾气性格?该不会为难我们吧?” 有人嗤笑一声,“你平日里若是好好替侯爷打理生意,又怎么会怕夫人为难你?” 也有人有不一样的意见,“那可不好说,我们到底是侯爷的人,这当家主母来了,要管理和侯府的产业,哪有不变动的道理?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几个人要被换下去了呢?” 众人窃窃私语,有人淡然,也有人紧张。 不过心中都纷纷在猜测,这即将见面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性格?” 与此同时,顾阮阮也找上了霜红。 “走吧,我带着你一起去正堂。听说那些个掌柜都已经来了。” 霜红跟在顾阮阮身后默不作声,一直到了正堂外才停下脚步。 顾阮阮转过头催促她:“快些呀。” 霜红不为所动,而是开口问道,“前日你只同我说了你在管账的本事,我也看了,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不过单凭这一点,你就想压过当家主母,那是不可能的。你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你若不同我说,我不会同意帮你说话的。” 顾阮阮急的跺脚,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她压着怒气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跟着我进去就是了!” 霜红还是摇头:“不,你先和我说,还有,这会儿夫人都还没来,姨娘和我都是下人,提前去不合规矩,不如先趁着这个时间你同我说说你最大的底气是什么,到时候等夫人先进去了,我们出现之时,我才好帮你说话。” 顾阮阮看了一眼正堂的方向,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想着今日她定是要抓住这个机会,从顾白榆手中分些权力出来的,于是一咬牙,便含含糊糊的说道:“这些管事的,也不都是全都愿意听从夫人的吩咐,夫人手底下有的可是有能力的人……” 顾阮阮这么,说霜红变明白了。 顾阮阮定然是要挑拨离间。 那些掌柜已经帮侯爷做事很多年,他们愿意衷心忠心于侯爷,却不一定愿意忠心于顾白榆。 再说顾白榆接手侯府产业之后,说不定也会安插自己的人。 这样想着,霜红垂下了眼眸。 “顾姨娘,别怪我多嘴,这些掌柜的可都是人精,你同他们认识的时间还短,有些或许不甚了解,保不齐就有人假意和你合作,时则会临时反悔,然后在夫人面前邀功也不好说。那些掌柜,我倒是了解的比你多些,不如你先同我说说,有哪些人是不服气夫人的?” 霜红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去那边吧,免得待会夫人过来碰上了不好。” …… 顾白榆去到正堂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顾白榆给林玉使了个眼色,玲玉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些动静,里面一时间寂静无声。 顾白榆这才慢悠悠的去了正堂。 见顾白榆来了,众人都起身行礼,顾白榆没有同他们客气,硬生生站着受了这一个礼才,让他们坐下。 “劳烦诸位今日来一趟,想必诸位也听老管家说了,日后府里所有的产业,还有你们的账目,都要过我这一道。” 这些掌柜之中,有一个身形较胖,长得和和气气的掌柜开口说道,“夫人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从前我们忠心于侯爷,如今自然是忠心于侯爷和夫人了。” 他话落立刻,有人跟着附和,但也有人默不作声,只等着看往后是什么情况。 顾白榆点点头说道,“之前我让老管家通知你们,各位掌柜要将手底下管的铺子及产业近半年的账本一同带来,不知大家带了没有。” “带自然是带了,不过这账目从前是给老管家看的,老管家于此道也算是精通。时不时的还能给我们些意见,帮着王爷将产业发扬光大,就是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带人来帮着看账?” 说话的人瘦瘦小小一个,十分的不起眼。 顾白榆微微打量。这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神中眼神中带着精明。 顾白榆了然,这是有人在质疑他手底下的能力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看嘛,也是能看懂一些的,只不过没有老管家精通,不过若我精通这些,还要各位掌柜做什么呢?这些东西,我会看就行了,不必像各位一样钻营。”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们是做下人的,是帮着侯府看账的,所以你们经通此道,而且你们赖以为生,要凭着这点本事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但顾白榆是主子,是侯府的主人,她不需要懂这些,便会有人告诉她,便会有人帮着她,她何必屈尊降贵,像他们这些做掌柜的一样,事事如此精通? 那出言挑衅的掌柜如同被人打了一耳光,想要反驳,却又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顾姨娘说的没错,夫人果然是想动他们!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不是赤裸裸的在暗示他们,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若她一个不乐意,立刻就有更厉害的人代替他们! ------------ 第67章 夺权 人群之中有几个互相使了个眼神。 前日,顾姨娘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有些不待见,只觉得顾宜良是危言耸听,现在看来,这夫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啊…… 顾白榆没有给他们交流的机会,吩咐一旁跟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季洪安,“你把账本都收上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其实这些账目,顾白榆自己也都能看的,不过,她并不想给人一种精于算计,事事都那么严苛的感觉。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他们是忠于萧砚临的,偶尔捞些油水,只要不过分,顾白榆都可以容忍,所以今天他特意叫了季洪安过来,让季洪安替她看账本。 十个掌柜,十本账本,有不少人手底下管理的还不止一处产业,那账本自然是厚厚一摞,就算季洪安也要花些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老管家也过来了,笑呵呵的给众人送来了茶点。 他知道今日夫人要见这些人,势必是要立威的,该给棍子的给棍子,该给甜枣的给甜枣,他这个往日的旧人,还是离得远远的,不要妨碍夫人发挥才好。 有人看到老管家来给他们送茶点,便出于试探的问道,“从前这些账目都是老管家在管,不若过来帮帮夫人吧,我看这位小哥一个人看那么多账本可是够呛!” 老管家微笑着摇头:“不了,不了老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使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事啊?从前,不过是侯爷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如今有了夫人,我可落得清闲了。这账本,我就不看了,我在一旁候着,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告诉老卢就好。” 老管家的态度很明确了,他是站在顾白榆这一边的,如此一来,有些人的额头上立刻就浸出了冷汗。 他们原本还想着,没有人是不爱权力的,老管家说不定还会和夫人争权,但现在看来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不过有人心思深沉,自然也有人是对萧砚临忠心耿耿的,交出账本也不见着急,老神在在的等着季洪安看账本。 正堂里没有人在说话,一时间寂静无声。 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有些人坐不住了。 而账目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顾白榆倒是坐的安稳,神情一点都看不出着急,可他越是如此,有些人越是坐立难安。 突然,有人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顾阮阮和霜红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白榆目光锐利地向下坐扫去,便看到有几人神色放松了下来。 她心中略一思索。 想到顾阮阮去找霜红的事情,又想到前日她出府之时,顾阮阮也出去了,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看来顾阮阮已经看清了形势,明白在这府里,一是要获得萧若云的喜爱,二是要获得实打实的权利,这不就要来跟她争权了吗? 顾白榆唇边划过一抹笑容,对玲玉说道,“好端端的不知道顾姨娘怎么要来了,她既然来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顾阮阮便带着霜红走了进来。 看到正堂里的一堆人,顾阮阮洋装惊讶,“夫人,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夫人正是有正事呢?” 顾白榆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事。叫侯府的几个掌柜的过来问问话罢了,顾姨娘若是不觉得枯燥乏味,那边坐下一起看吧。” 顾白榆知道她是有备而来,把人赶出去也于事无补,索性就让她落座了。 顾阮阮也不推举,笑着做了下来,说道,“让我讨夫人一杯好茶喝。” 老管家立刻命人端来热茶。 顾阮阮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奇的看着季洪安对账本。 如此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她佯装有些好奇的对顾白榆说道,“夫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顾白榆朝她点头,“若是好奇那便看吧。” 顾阮阮装模作样的走过去,看着季洪安对账,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簇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对顾白榆说道,“夫人,这老式记账的办法可真是麻烦啊,那些个账目看得我都头疼。” 顾白榆心中觉得好笑,真是难为顾阮阮了,这么拐弯抹角一大圈,才说出自己的目的,于是她便顺着顾阮阮话问了下去。 “哦,顾姨娘觉得这记账的方法麻烦?难道顾姨娘有更好的方法吗?” 顾阮阮立刻说道,“既然夫人觉得好奇,那我便献丑了。” 说完,便找季洪安要来笔墨纸砚,在他旁边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季洪安抬起头,朝顾白榆投来一个询问的神色,顾白榆便道:“你不用管他,你做你自己的。” 顾阮阮对的,也是季洪安正在对的那一本账目。 只见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便画出了一个奇怪的方格,又在方格之中填上了许多名录和数字。 那一本账本,季洪安都还没核对完,顾阮阮便将纸笔放在一旁,又将纸举了起来放到顾白榆眼前。 “夫人,这是我新得来的一种记账的方法,用这样的表格记账,不仅清晰明了一目了然,而且核对账目的时候极少出错,又十分方便,能够大大的节省时间。” 顾白榆默不作声的接过那一张纸,看到上面熟悉的表格,心下了然? 这表格她上辈子也见过。 顾阮阮正是将这张表格献给当时的萧若云,又说顾白榆那时候体弱多病,不适合管理府内事务,然后慢慢的掌握了侯府的管家大全。 此刻再见到这一张熟悉的表格,顾白榆不免心下复杂。 无论顾阮阮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方法,确实十分方便。 于是顾白榆变点点头称赞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又叫来季洪安,“你看看算出来的数目,与你算的是否一样?” 季洪安看了几眼眼中,也是赞叹,“夫人,这方法很好啊,而且这样在同一页纸上能够看到更多的条目,大大节省了时间。” 一旁的那些掌柜们也觉得惊奇,凑上来看,看过之后纷纷觉得是惊讶。 “是啊,这法子好!” “哎呀,这要是用在平日里的记账上面,是不是也可减少错漏?” “不错不错。我从前怎么想没有想到这种方法呢?” 听着众人的赞叹,顾阮阮在一旁得意扬扬,没了又转向角落里的霜红,意思是让他出口说两句。 一直沉默的霜红,在这个时候才终于走了出来。 她没有去找老管家,说这表格有多么的好,也没去看顾阮阮的神色,而是一步一步走到顾白榆身边。 “夫人觉得这方法好吗?” 顾白榆点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嗯,是很好,若是用在记账上面,可以让侯府的账目更加清晰明。” 霜红文言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季洪安,“季洪安先生。这表格您已经看过了,若是之后让您用这种表格来记账,您能做到吗?” 季洪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这表格确实别出心裁,但也不是很难,我大致看了一下,已明白其中的精髓,若日后夫人要求我用这种方式记账,我想我是能做到的。” 霜红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白榆,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老管家,突然开口了。 “夫人,管家,我今日和顾姨娘一同来,便是顾姨娘告诉我,有这种记账的方法,如今方法已经给夫人看过了,夫人身边的季洪安先生也说学会了……” “那我便替顾姨娘开这个口,她不好意思,怕夫人觉得她逾越。” “其实她今日来,就是想将这个方法交给夫人,同时教会夫人身边的季洪安先生,日后好更好的管理后富的产业,如今夫人已经见识过了,季洪安先生也学会了,那我和顾姨娘就先行告退了。” 顾阮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霜红。 霜红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要利用这个契机帮她说好话,让顾白榆,让大家看到她的本事,顺便让顾白榆将手中的权利划分给她一些吗? 现在怎么变成了她只是要将这记账的方法献给顾白榆,不用她亲自来做这些? 那她还怎么从顾白榆手中夺取权力? 顾阮阮傻了! 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 第68章 落败 直到此刻,顾阮阮才察觉到自己这是被霜红摆了一道! 霜红都这样开口说了,那她不将这方法献出来,岂不是显得太分外小气? 可是她原本是打算说通顾白榆,让她管理一部分侯府产业的! 这个计划,她同其中几个心智不坚的掌柜私下接洽的时候也说过,那些人现在见情况急转直下,有那沉不住气的便开口了。 “我看顾姨娘这法子好,顾姨娘看起来为人也十分机灵,侯府这么多产业光靠夫人一个人来打理,确实很累,不如就让顾一娘也帮着分忧吧?” 顾白榆脸上神色未变,只是含笑看,向其他人问,“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可这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 她这话一出,立刻有三人也跟着附和—— “我们也觉得李掌柜的提议不错。” “就是就是,刚刚看顾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又听说顾姨娘与夫人是亲姐妹,那妹妹帮姐姐分担一些家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 顾白榆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些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才,点点头说道:“好,一共四位掌柜这样觉得是吧?” 那些人这才回过未来,惊觉他们说了这么多,顾白榆一直没有说话,是否太过淡定了一些? 心下暗道不好,然而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顾白榆含笑看着他们,说道:“既然几位掌柜觉得我这妹妹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那不如日后几位掌柜手底下的产业,让顾姨娘来管吧,你们也好回家颐养天年,如何?” 那几人顿时慌了! 他们几个在账目上都有猫腻,正想着这查账一事该如何蒙混过关,顾阮阮便找到了他们。 说她能帮着说些好话,若能从顾白榆手上分些权利出来,那他们之前做的账,顾阮阮既往不咎,可是他们也没想过,要从此离开侯府啊! “这哪里能行啊,顾姨娘怎么说也算半个主子,何必亲自来管这些事?” 顾白榆冷笑一声。 “你们也知道他算半个主子,这种事情当然轮不到他亲自来管!我手底下养那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她将目光收回看,向顾阮阮。 “我可得好好谢谢妹妹,替我出谋划策,还替我担忧日后劳累,这记账的法子我收下了,来人,带顾姨娘去帐房里支些银子,就当是感谢了!” 顾阮阮急了,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霜红,用眼神示意她说句话。 却没想到霜红突然开口道:“夫人,这记账的法子顾姨娘本不想献出来的,是我从中游说,既然顾姨娘有一份奖励,那我有没有?” 顾白榆噗嗤一声笑了,“有!有当然有!” 霜红点点头,目光扫过刚刚替顾白榆说话的掌柜们,一共四人。 她又指了坐在末尾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五人。 “我瞧着杨掌柜对顾姨娘也很是欣赏。” 顾白榆顿时明白了,这位杨掌柜恐怕也跟顾阮阮私下见过面,于是笑容更加灿烂了。 “嗯,那我要多谢霜红姑娘提醒了。” “玲玉,除了给霜红姑娘一些银子作为奖励之外,你再去我的库房里寻几样尚好的首饰送给霜红姑娘吧。” 玲玉点头应下,霜红转身便要走。 顾阮阮急得想要拉住她,霜红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顾姨娘你这是做什么?你让我今日来帮你说几句好话,好让夫人采纳你的意见,我已经说了,夫人也给了你赏钱,你还想怎样?” 话说的这么直白,顾阮阮完全不知如何反驳! 难道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她,为什么不帮着她从顾白榆手里夺取权利吗? 顾白榆看够了这一出笑话,才淡淡的说道:“来人,扶顾姨娘休息吧,另外……” 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掌柜们,点了其中那五位掌柜,“其他人的账不用查了,他们五人的账目再核对一遍,不是核对今日他们带来的,你带着人到他们馆的铺子里亲自去合,一笔一笔的,把这些年的账目全部核对清楚。” 听到这话,那几人脸色都苍白起来。 他们这几个人都是账目上有问题的。 然而现在大势已去,他们在做什么辩驳也只是无谓的挣扎。 顾白榆做事赏罚分明,有问题的账目他要好好查,没有问题的他也要奖励。 于是便向众人承诺,“等这次查完账后,各位在各位好好替侯爷做事的,自然有奖励,只要查过之后账目无误的,每年的年钱再涨两成,若是查出账目有问题的……那就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好了,我有些累了,接下来的账,就麻烦老管家带着季洪安到铺子上,亲自去查一查吧。” 老管家笑呵呵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将那些掌柜都送了出去。 有人起身时几乎站不稳。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从他们选择尸位素餐,从侯府的账目上捞油水的那日开始,他们就应该明白今日的结局。 等到将人都送走以后,老管家亲自到顾白榆跟前请罪。 “夫人,从前是我没有管束好这些人,竟然有半数之人都在浑水摸鱼。” 顾白榆朝他摇了摇头:“不怪你,你要日常处理侯府内的事,还要帮侯爷管着这些事,已经很劳累了,日后就交给我吧。” 老管家听完甚是欣慰,从今天这件事情也看出了顾白榆的手段,把侯府的家业交给这样的女主人,他还有什么能不放心的呢? 老管家说完这些话,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夫人,霜红她或许同你想的不一样,她是个苦命的女子。……” 顾白榆点点头:“我明白的,待会我会亲自见她一面。” 顾白榆看出来了,顾阮阮确实是去拉拢霜红了,但霜红并没有接受顾阮阮的示好,不然今日也不会在顾阮阮借着记账的方法,向她讨要权利之前,就开口说那表格本来就是要献给顾白榆的。 若是今日没有霜红的那一番话,顾白榆当然也不会分权利给顾阮阮。 但是若再有其他那些掌柜的从中作梗,要解决这些事情,她也要费些口舌。 可有了霜红的那番话,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既不会让外人看了他们两姐妹的笑话,也让顾阮阮的谋划落了空。 或许, 她是应该见一见霜红了。 ------------ 第69章 误会 片刻之后,霜红被叫到了顾白榆跟前。 “说说吧,今日为何要帮我?顾姨娘应该许诺了你不少好处,为什么不向着他说话?”顾白榆淡淡的问道。 霜红一副听不懂在说什么的表情,回答道,“奴婢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顾白榆放下茶盏,叹了口气。 “双红姑娘,我觉得你很奇怪啊,对我处处都有敌意,可是当顾姨娘向你伸出橄榄枝的时候,你又没有向着她说话。到底是不想帮她呢,还是觉得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不想在她身上下注?” 霜红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夫人就当是我觉得顾姨娘不是夫人的对手好了,我要在夫人手底下讨生活,自然是要如此的。” 玲玉见不得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想起之前霜红激动之时,口中说出那些关于顾白榆的不好听的话,顿时来了脾气。 “你别以为这样就会让夫人放松警惕,你今日没有答应顾姨娘,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是有别的图谋吧?” 玲玉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样子,恨恨地对霜红说道:“你别做梦了。就算你今日向夫人示好,夫人也不可能松口的,你想做侯爷的女人,不可能!侯爷说了,这辈子只爱夫人一个,也绝不会纳妾的,别说纳妾了,你想做通房丫鬟都不成!” 霜红听着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恍惚间,又想起了那日在下人的院子里,玲玉对她说的那些话,那日被压下去的怒气终于重新翻涌了上来。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和夫人......你们难道以为我对侯爷......?” 霜红的语气甚至比之前被玲玉打了还要愤怒,还带着被人误会的委屈。 “简直是血口喷人!我对侯爷,我......我对侯爷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侯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和哥哥永远忠心于他,我们愿意为了他去死!你这样的猜测,简直,简直是在侮辱我对侯爷的忠诚,在侮辱我的人格!” “主子就是主子,我怎么可能对侯爷有那种想法!” 她言辞太过激烈,甚至把玲玉都吓住了,一时之间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语气中甚至带了点犹豫:“那你打翻药碗不是在吸引侯爷的注意?还那样眼泪汪汪,欲语还休,正经下人谁会那样!” 霜红终于知道了结症所在,几乎要被气死了! “我打翻药碗是在表达我的不满!侯爷年岁不小了,我和哥哥的希望就是想看侯爷幸福,儿岁满堂!是,侯爷是说了子嗣不着急,那是他心疼夫人,夫人怎么能那样云淡风轻,那么好的机会,应该劝劝侯爷抓紧子嗣的事啊!侯爷不着急,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怎么能跟着侯爷胡闹!” “还有,夫人和二爷的事,我就是觉得不妥,所以夫人不在时,跟侯爷提过,但是当时看侯爷对夫人那样纵容,简直像在养孩子,夫人何时能挑起管里后宅的重任?” “我眼泪汪汪,也不是要勾引侯爷,我是……我是……在送药之前,我提醒侯爷不要纵着夫人胡闹,结果看到侯爷还是把夫人当个小孩子似的纵容,所以气的!我那是气的!” 虽然霜红很不想承认,但她当时的确是因为不被萧砚临理解,所以被气哭了。 她的哥哥对侯爷万分衷心,她自然也是一样的。 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脑海里就只有两个目标,一是希望侯府内宅和和美美,事事顺遂,二是希望萧砚临子孙满堂,日后家业有有人继承。 先不说因为成亲之前,城中的风言风语,她已经对这个自带流言的夫人生了几分不满; 就说顾白榆嫁进来之后,萧砚临处处宠着她,这样的纵容,顾白榆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起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当家主母? 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着急,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直接去指责,只能借着从前的几分情分,苦口婆心的去劝萧砚临,结果萧砚临油盐不进,依旧我行我素。 夫妻恩爱是好事,可她也怕萧砚临太过纵容,把顾白榆的性子养得太过温和,担不起侯府内宅的重任! 话也说到这个地步了,霜红索性边不隐瞒了,将自己的担忧都和顾白榆说了。 顾白榆听完只觉得哭笑不得。 看来这位霜红姑娘,当真是对萧砚临忠心耿耿,而且还是个操心的性格。 这么长久的事情,恐怕连老管家都没想那么远,她却想到了。 不仅想到了,还敢与像萧砚临进言,不得不说,这勇气的确是值得嘉奖,只不过方式确实是用错了。 而且顾白榆难得的觉得不好意思。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和玲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霜红这样拎得清的性格这样,为了侯府,忧心忧虑,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怎么可能是那种想着爬床的丫鬟? 顾白榆轻咳一声。 “是我误会你了。你从前说我的那些我不追究,日后慢慢的你便会明白我的性子,但我和玲玉误会你对侯爷有非分之想,这件事确实是该我们道歉……” “抱歉霜红姑娘,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霜红姑娘日后不要介怀。” 玲玉见自家夫人都道歉了,也别别扭扭的和霜红说了句对不起,末了又道,“虽然我和你道歉了,但我还是听不得你说夫人不好……算了,以后你就明白了,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这主仆二人态度都如此恳切,霜红也不把话憋在心里了,索性和他们说道,“很多人都说,我在侯府身份特殊,其实不是的。侯爷并不欠我们兄妹什么,反倒是我们欠他良多。” “当初哥哥在战场之上并不是因为要救侯爷才受得伤,说到底是他自己不小心中了的刀枪,伤亡也是在所难免,至于我……侯爷已经仁至义尽,后来能够收留我,我也是万分感恩,不敢生出任何逾越的心思。” “旁人误会我也就罢了,今日将话说开,还请夫人不要再对我抱有这样的想法了,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对侯爷的忠心,在外人看来就像一个笑话。” 她说的这样恳切,倒让顾白榆对他十分欣赏,于是便道,“那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我看霜红姑娘性格爽利,做事也井井有条,我身边的四个丫鬟到底还是对侯府的情况不太了解,从今日起,姑娘便重新回主院吧,若我身边的丫鬟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提点两句。” 霜红是那种性格,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听到顾白榆这么说,有些别扭的回答到:“夫人严重了,说是提点不敢,但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话到如此,几人的误会算是解开了,顾白榆也觉得心中欢喜。 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得知自己的丈夫身边有个心思不纯的丫鬟,心中还是有芥蒂的,现在误会解开,她觉得心中舒爽不少。 霜红向顾白榆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之时,正好碰上进来的萧砚临,同他行了个礼物,“夫人让我以后继续在主院当值。” 萧砚临点点头,“既然夫人这样安排。那你听夫人的安排就是了。” 说完,便走到顾白榆身边坐下。 顾白榆看着霜红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有些嗔怪的瞪了萧砚临一眼,“你早就知道霜红对你不是那种心思对不对?你还纵着我误会她,还好今日说开了,不然真是让人笑话!” “她性子倔,但没什么坏心眼,留在你身边是个助力,不过得让你们亲自解开误会,不然你们双方心中都有疙瘩。 “而且……”萧砚临伸手刮了一下顾白榆的鼻梁,“我喜欢看夫人为我吃醋的样子。” ------------ 第70章 巡视 顾阮阮那头,回了自己的院子,越想越觉得生气,左思右想,决定去找霜红谈谈。 然而到下人的院落,敲了半天的门,却不见霜红来开门。 住在一旁的小丫鬟推开门看到是顾阮阮,有些惊讶,“顾姨娘,您找霜红啊?” 顾阮阮强忍着脸上的怒火,点点头,“是啊,我来找霜红姑娘,她怎么不在呢? ”那小丫鬟说道:“顾姨娘有所不知,昨日夫人身边剩余了几个大丫鬟不是来了侯府吗?夫人说他们住在下人的院子里伺候不方便,于是便在主院旁边收出了一个片院供他们居住,听说霜红姑娘也被派去主院伺候了,日后便与夫人身边的那四个大丫鬟住在一起了。” 顾阮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怪不得,怪不得霜红不愿意和他在同一条船上,原来是早就选好了更好的主子! 顾阮阮心中愤怒,却找不到发泄之地,只能含恨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巧这时萧若云也回来了。 不同于萧砚临,萧砚临是明媒正娶,又是和顾白榆的天作之合,还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本该是三日的沐休,皇帝硬生生给他加到了七日,所以这几天萧砚临都在府里。 萧若云他只是纳了个妾室,自然是不在这一行列的,成亲第二日,便去当值了。 此刻也是刚刚下值回来,一身的疲惫,本想着回到自己的院子,该有热茶热饭,没想到却只看到了一脸不悦的顾阮阮。 “这是怎么了?” 萧若云强打的精神走过去问。 顾阮阮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噼里啪啦并同他说了今日的事情。 “我本是好心好意向夫人献计,被那霜红说的好像我是有所谋求一样,我本就是要把那记账的法子献给夫人的,到让他领了功!” 她本想着取得萧若云的怜惜和认同,没想到萧若云听完之后却是眉头紧皱。 “要我说,你应该谢谢霜红姑娘的。管家本就是大嫂的事情,你这样突然横插一脚,很难让人不去想象你有什么别的目的,有了霜红姑娘的话,旁人都知道你是好心。” “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行,而且现在夫人不是采纳了你记账的方法吗?还给了还赏了你银两,这不是好事吗?难不成你还真的想和夫人一起管家?” 顾阮阮被萧若云的话噎住了,她确实是有这种想法,可她也不敢和萧若云说。 她知道萧若云是最敬重萧砚临那个大哥的,如今顾白榆嫁给萧若云,她自然也连着一并敬重顾白榆。 若露出想从顾白榆手中夺权的意思,别说萧砚临了,萧若云就第一个不同意。 可话是这么说,顾阮阮脸上的表情还是不情不愿的。 萧若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白日已经忙了一日,回来竟还要看一个妾室的脸色,心中也不免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于是便招来下人,自个去用饭了。 顾阮阮也感觉到了萧若云情绪的变化,连忙打起精神,只想着待会儿等萧若云回来再好好温温言软语一番。 然而没想到的是,萧若云来了之后却没有回房,而是自己寻了一处偏远歇下了。 顾阮阮想跟着过去,被萧若云身边的寻福拦住了,“二爷白日已经够累了,这会儿已经歇下了,顾姨娘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顾阮阮想任性,想发脾气,却知道不能再一错再错,于是强忍着怒火让甘草端来一碗参汤,好声好气的道:“我并不是想打扰二爷,只是看二爷太劳累了,想给他送碗生汤。” 寻福接过东西,却没有让她进去:“汤,我会嘱咐二爷喝下的,顾姨娘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顾阮阮脸上神色更加难看,这寻福防她就跟防那心思不纯想要爬床的丫鬟似的,她好歹也是圣旨赐婚,就算是妾室也是名正言顺的! 当即冷下了脸! 这些个趋炎附势下人,她一个一个都好好记着呢,若有朝一日她得了权势,看她怎么收拾这些人…… 顾阮阮今日发落了几位管事的掌柜,夜间躺到床上,便跟萧砚临说了自己的处置。 “你做得很好,这些琐事不用问我,你自己做决定就行。” 顾白榆想了想,翻身面对着萧砚临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侯爷你平日里心系军营,纵容的这些掌柜也敢欺上瞒下,不若明日我亲自去看看吧。” 萧砚临见她越说越起劲,半点睡意都没有,可时间已经晚了,于是便将手搭在了顾白榆的眼皮上:“睡觉,明日我陪你一块去。” 第二日一早,萧砚临果然依言,陪着顾白榆一起出了门。 这次老管家也跟着,他对这些事情熟悉,可以在一旁帮着顾白榆了解。 一整个早上,顾白榆走了好几个地方。 和她想象的一样,昨日那几个出言维护顾阮阮的掌柜,账目上果然查出了问题。 顾白榆本来想着直接加这些人从侯府辞退,可没想到,萧砚临却是雷厉风行,直接让手底下的人将他们扭送去了官府。 “他们捞的油水可不少。不连累妻儿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有萧砚临雷厉风行的处置,原先觉得顾白榆太过严厉的下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比起夫人,还是侯爷更加厉害一些,要是换做侯爷处置也要更加严厉,他们还是好好在夫人手底下做事吧。 当然,有尸位素餐者,便有兢兢业业者,也有一些掌柜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不仅账目做得漂漂亮亮,生意打理的也很好,面对这样的人,顾白榆将原先定的二成赏赐又提到了三成,让那些愿意好好做事的掌柜安心。 这样一套下来,顾白榆赏罚分明,倒是让手底下那些原本忐忑不安的下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都明白在顾白榆手底下,只要好好做事,定然有出头之日。 而顾白榆巡视之时,也带上了季洪安命。 他将从顾阮阮那里得来的表格记账之法都讲解给了掌柜们,让他们先试用一段时间,若是好用便推广下去。 顾白榆很想得开,既然有这样好的办法,可以节省人力,物力为何不用呢? 虽说是顾阮阮提出的,但也她也不信,这是顾阮阮自己想出来的,大抵还是从那他不知道的异世界学来的吧? 既然如此,她用起来也毫无愧疚之情。 折腾了一早上,将几处重要的产业都巡视了一遍,顾白榆便想着回府去,萧砚临却否定了她的提议。 “你闷在府里好几日了,我带你出去玩玩如何?” 顾白榆有些疑惑,这不年不节的,能去哪里游玩? 然而不等她多想,一旁的暗卫已经迁来萧砚临的那匹黑马。 萧砚临,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接着朝顾白榆伸手,顾白榆走进了几步,萧砚临拦住纤细的腰,将人一把带上了马背。 顾白榆惊呼一声。 马匹如风一般疾驰向着郊外跑去。 对于萧砚临来说,平日里最大的放松,便是到城郊的林子里策马打猎,他猜想顾白榆应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便想带她也感受一下策马奔腾的快乐。 顾白榆确实很开心,背后是坚实火热的胸膛,能够将她好好保护在怀里;前方是从脸颊掠过的疾风。 出了城,马儿跑得更快,顾白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自在和刺激充斥着心房。 她自小便在便被养在闺中,当做大家闺秀那般调教。 京都中也有女子喜欢策马奔驰的,但顾白榆显然不在此列,严格的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放肆的在马背上随风疾驰。 马儿跑得很快,周围的房舍渐渐稀疏,到了最后,便只剩宽阔的道路和两边的密林。 微风之中,还有叽叽喳喳的鸟鸣,空气也更加清新起来。 又在马背上过出了一刻钟的时间,马儿才在一处密林前停下。 萧砚临朝前一指。 “那边是皇家猎场,我得了陛下首肯,可以不必通报边进去狩猎,今日带你去玩玩。” ------------ 第71章 比试 萧砚临说完,翻身下马。 顾白榆望着脚下的地面,觉得头有些晕。 刚开始不注意还好,现在一看,这马背怎么这么高! 然而没等她害怕,萧砚临已经伸手将她抱了下来。 身后暗卫也在四处分散开来,暗中保护。 顾白榆这才想起来,玲玉还在马车上,“哎呀,玲玉没有跟着来!” 萧砚临笑了笑:“没事,我已经吩咐人将她送出去了,今日就我们两个,无人打扰。” 萧砚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十分轻松,看起来平日是已经受够了,时时刻刻都有玲玉这么个多余的人在身边的困扰了。 两人朝前走去,前面便是皇家猎场守林人住的地方。 见有人过来了,那当值的小官立刻过来,“侯爷今日好兴致,要进林子里去狩猎呀,哎呀,还带了新婚夫人啊!” 萧砚临朝他点了点头。 “今日带着夫人。劳烦将大型猛兽驱赶一下,免得吓到她。” 那当值的小官嘿嘿一笑:“知道知道,这就去办,不过侯爷如此神勇,有侯爷在,那猛兽啊,也一点都不可怕了!” 那小官说完之后,眼神一转又,说道:“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不仅侯爷来,不久之前二皇子也来了。朝着东边去了,侯爷若是遇上了,可以和二皇子打个招呼。” 他话里说的是和二皇子打招呼,可如今谁都知道萧砚临和二皇子不和,他这是给萧砚临卖个面子,提醒他林子里有他不喜欢的人,若是不想被打扰了兴致,就别往东边去了, 萧砚临朝他点点头,领了他的这份情谊说道。 “听闻周大人爱喝酒,我前几日得了几坛好酒,过段日子便派人送来。” 那人嘿嘿一笑:“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说完之后先派人去驱赶猛兽,又打开门让两人进来。 进了林子,顾白榆看哪里都觉得稀奇,她可还没有打过猎呢。 顾丞相从前也得过陛下青睐,跟着去春猎,不过那时她年纪还小。 顾夫人秉承着女子最好放在家中养的原则,并没有让她跟着一块去,现在得了这个机会,她有些跃跃欲试。 没一会儿,当值的小官送来了一把长弓。 顾白榆看向那弓顿时觉得惊讶,那真是好沉一把弓,光看着都觉得巨大无比。 萧砚临将弓箭拿到手上掂量了掂量,把东西还给那人。 “夫人在,换轻一些的来。” 那人有些惊讶,“可是这是侯爷你惯用的……” “去换一把轻一些的来。” 小官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顾白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侯爷平日惯用什么就用什么好了,我不过是跟着来凑个热闹,你要让我拉弓射这些猎物,我也是不会的……” 说话的档口,已经有人送了一把轻巧灵便的弓过来,萧砚临拿在手里,又将顾白榆抱上了马背,“无妨,今日便教你。” 两人策马向林子中奔驰而去。 皇家猎场里混养了许多动物,有猛兽,也有一些不伤人的食草动物。 顾白榆甚至看到了几头膘肥体壮的梅花鹿,应该是平日有人喂养,见到的人也不害怕,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向顾白榆看过来。 就在这时萧砚临停下了马,搭起弓箭将镜头对准了梅花路。 顾白榆觉得有些不忍心,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看这小鹿挺可爱的,还专门停下来看我,我们还杀他,是不是不太好?” 萧砚临听完觉得有趣,想笑便也就笑了。 沉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胸膛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裳传递到顾白榆后背,顾白榆回头看:“侯爷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爱。” 最后,到底还是放过了那只梅花鹿。 就这一次,萧砚临也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小妻子喜欢长得可爱的东西。 不管是平日用的也好,还是这林中的动物也好,长得好看些,在夫人这里总是受些优待, 于是,便略过了毛色鲜亮的鸟儿,也放过了诸如梅花鹿之类可爱的东西, 最终,只能猎些长相不那么可爱的动物。 没过一会儿,两人便有了收获。 暗卫们将猎物拖了下去,顾白榆看的跃跃欲试,萧砚临便将弓放到她手中,从背后环住她。 顾白榆一开始还能专心将目光对向不远处的一只野兔,可随着萧砚临的靠近气息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心绪一下子便被扰乱了,箭头也失了准度,最后射出去的时候,擦着野兔的边,堪堪落在了地上,那兔子受惊,呲溜一声跑了。 顾白榆觉得脸热,“还是侯爷来吧,我我不擅长这些。” 萧砚临收回弓:“夫人觉得野兔可爱吗?所以才把它放跑?” 顾白榆哪里愿意承认自己是被萧砚临突然的靠近,夺去了心神? 摇头说道,“没有,是我技不如人。” 萧砚临道:“这林子里的野兔最是肥美,我多猎几只冬天给你做条围脖。” 然后萧砚临便如神射手一般,剑无虚发,没一会儿便猎了十来只野兔。 最厉害的是他选的野兔毛色都十分相似,想来做出的围脖也是好看的。 看着那堆野兔,顾白榆心里美滋滋的,朝前面一指,“我们再去前边看看吧!” 然而顾白榆随手一指,却只出了个大麻烦。 她的好心情,在遇到二皇子一行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哟,侯爷好兴致,成亲几日不在府中红烛帐暖,还带着夫人到这皇家猎场来?”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皇子这话说的也是阴阳怪气。 顾白榆看到他时,觉得被破坏了好心情,他又何尝不是? 那日在侯府的事情,让他成了朝堂之上的笑话,他回去越想越气,甚至到宛嫔那里,质问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皇帝会去,而宛嫔也是一脸的委屈。 “母妃何尝不知道要事事向着你,可是近来,不知皇后是如何想的,原本一直和周贵妃势不两立,这段时间两人却是想着法一起对付我。母妃只是一个嫔妃,哪里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知道你父皇要去哪里?” 二皇子无处发泄,在府中憋了两日,这才想着来皇家猎场散散心,没想到还遇到了萧砚临和顾白榆。 看到两人身后带着的猎物,二皇子嗤笑一声,“侯爷下了战场,变成了软蛋不成?到这皇家猎场里不列些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专逮着兔子欺负,是欺软怕硬吗?” 萧砚临看到二皇子,也觉得十分晦气,他性格沉稳,不会与人在言语之上争长短,朝二皇子微微一点头,便调转马身想要离去。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二皇子觉得就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里,心里不是滋味,立刻在身后高声喝道,“慢着!难得见面,侯爷就这么走了,来到皇家猎场不比划比划!” 萧砚临不理他,二皇子却越说越起劲 “我看旁人说的不错,侯爷身上的军功,不过是手底下那一群虎将替你得来的,怎么,连和我比试打猎都不敢了?” 顾白榆在一旁听得生气。 她知道萧砚临避开二皇子的锋芒,只是不想破坏她的兴致,可是她哪里能容忍别人这样说他的夫君? 她拉了拉萧砚临的衣袖,“侯爷别让人看扁了,同他比一比吧,侯爷不会输的,对吗?” 萧砚临点头:“输自然是不会输,只是怕坏了你的性质,又怕猛兽吓到你。” 顾白榆朝后靠了靠,后背抵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我不怕,有侯爷护着,猛兽出现又如何?” 萧砚临爽朗一笑:“好,既然夫人发话了,那便同他比上一比!” ------------ 第72章 赌约 既然是要比试,自然要定个规矩。 今日二皇子心血来潮到皇家猎场打猎,带了将近十个打猎好手,个个装备齐全,身上不仅带着猎大型动物的诱饵,弓箭之类的也带的足足的。 反观萧砚临这边,只带了三个暗卫,还带了顾白榆这个新婚妻子。 二皇子看着两边的人数差距,眼神一转,有了主意。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要比试,自然有人上赶着献计,亲自比试当然也可以,但二皇子怎么看都不是那种硬气的人。 “我看侯爷带着新婚妻子,不好施展,若我们单独比试,我未免占了侯爷的便宜了,不如我们以时间为限,各自带着手底下的人去猎杀猎物,最后比比哪方猎的更多如何?听闻侯爷手底下能人众多,今日正好让我开开眼。” 顾白榆简直要被二皇子的不要脸气笑了。 先不说他们人少,暗卫们更是什么都没带,怎么比试? 然而没等顾白榆开口,萧砚临便答应了下来:“好啊,一个时辰后,此处相见。” 二皇子见萧砚临答应的如此爽快,微微眯起了眼睛。 萧砚临如此成竹在胸,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既有赌约,自然要有赌注,不知侯爷想赌什么?” 萧砚临牵着马绳,黑马收到挑衅,急躁地在原地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催促萧砚临快些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二皇子想赌什么?”萧砚临反问。 二皇子这次笃定自己能赢,之前几次在萧砚临面前里子面子都丢了,他还记恨萧砚临成亲那日当中给邺帝跪地求饶的屈辱,心中发狠:“若谁输了,便跪下叫声爷爷!” 萧砚临看着二皇子眼中的恨意,暗自摇头。 “若我输了,便按二皇子要求的做,若二皇子输了......君臣有别,我敢做二皇子的爷爷,却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喊爷爷便免了,二皇子送十万两白银到军中,充作军饷即可。” 萧砚临不是那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与其赌那些莫须有的,还不如拿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再说,他疯了才会答应下来,二皇子喊了他爷爷,他岂不成了邺帝的爹了? 顾白榆在一旁也是想笑,这二皇子是狗急乱咬不成?想扳回面子也不必出这种馊主意吧? 二皇子可不管这么多,一心只想扳回面子,立刻应下:“一言为定!” 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手底下的人,策马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 等到人走了,顾白榆脸上才露出几分担忧:“他带的都是打猎好手,暗卫们能行吗?是不是得先给他们准备弓箭?” 萧砚临见她一脸着急,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入手软乎乎的,于是掐变成了摩梭,舍不得放手。 “晚了,你没看到刚刚他派人往出口去了?大概是吩咐把备用的弓箭都收走,现在去了也找不到弓箭。” 顾白榆急了:“那怎么办!” 顾白榆不是怀疑萧砚临的能力,但就算萧砚临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超过十余个人,而且还带了她这么个“拖油瓶”。 萧砚临倒是老神在在,朝暗卫们使了个眼色,暗卫们对视一眼,各自分散开了。 萧砚临自己则是继续策马,悠哉游哉带着顾白榆在林子里踱步。 “侯爷,您到底有什么办法?” 顾白榆憋不住话,她太好奇了,萧砚临看起了已经有了主意。 看顾白榆一副好奇的模样,萧砚临突然把脸凑近了些:“亲一口,就告诉你。” ------------ 第73章 利箭 顾白榆是真的很担心,话是她说出去的,如果输了,岂不是让萧砚临为难? 她心里着急,所以看到萧砚临现在还在跟她开玩笑,有些恼了,伸手把人推远:“侯爷别闹,我跟你说正事。” 萧砚临可不管她的推拒,有一次凑近,不容拒绝地吻了下去。 此时林子里没人,只有虫鸣,暗卫们也都走了,萧砚临越发肆无忌惮,抓着人狠狠欺负。 退开时,顾白榆已经是气喘吁吁,脸上带着薄红,眼中泛光,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萧砚临越看越觉得可爱,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别担心,一会儿就知道了。” 然后,竟是自己都不打猎了,就这么带着顾白榆在林子里转悠起来。 他越是这样,顾白榆越是觉得抓心挠肝:“侯爷,告诉我好不好?” 萧砚临老神在在,只把人圈在怀里,时不时亲一下发顶,揉揉她的手心,乐此不疲。 等到顾白榆已经好奇到不行了,才悠悠道:“他带了那么多打猎好手跟我比试,毫无公平可言,既然他耍赖在先,我们也不必太老实。” 解释完之后,又不继续说了。 顾白榆只觉得猫儿挠心似的,萧砚临到底打算怎么做? 可是看着萧砚临一副打定主意不再多说的样子,顾白榆有点赌气,不说就不说,反正一个时辰之后,她也会知道萧砚临究竟要干嘛。 只是顾白榆想错了,根本不用一个时辰,她就明白了萧砚临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们在林子里踱步,没一会儿,便有暗卫赶回来了。 暗卫不仅自己回来了,身后还拖着一大堆猎物! 顾白榆看得瞋目结舌,暗卫根本没有弓箭,到底怎么做到的? 等到暗卫拖着一堆猎物走到近前,顾白榆才发觉不对劲。 那堆猎物里...... 怎么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仔细一看,那不是二皇子带的人之中的一个吗? 顾白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试探着问道:“他们这是......把二皇子的猎物,抢过来了......?” 萧砚临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坦坦荡荡地承认:“嗯。现成的。” 末了,有对暗卫说道:“把人也带过来干什么?他可不算猎物。” 于是暗卫明白了,把猎物都留下,把那个昏迷不醒人的人拖走了...... 顾白榆看的是目瞪口呆:“侯爷,闹出人命不好吧?” 萧砚临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顾白榆那副小纠结,又闪动着爽快的样子,偏偏还假意说什么闹出人命不好,真是太可爱了。 “放心,只是打晕了扔一边,待会儿醒来他们自己能走。” “那万一遇到野兽呢?”顾白榆问道。 萧砚临脸上笑意敛去:“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这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萧砚临这么说,顾白榆便没有再多问。 她相信萧砚临做事的原则,既然萧砚临说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在乎他们的性命,那说明他们都做了该死的事情。 之后,顾白榆的的心神,便从之前的欣赏丛林风光,变成了开始期待暗卫们的“收获”。 暗卫们没有让顾白榆失望,随着时间流逝,陆陆续续又有暗卫带着猎物“满载而归”,有的暗卫还回来了不止一次。 顾白榆也是看得啧啧称奇,这些暗卫们竟然还随身带着绳索,那一溜儿的猎物拖过来,莫名让人看着欣喜。 如此,等到快到时间了,顾白榆在心里算了算暗卫们来回的次数,又回忆了一下二皇子带的人马...... 好家伙,竟是把二皇子所有手下的猎物都抢过来了! 顾白榆开始期待待会儿二皇子的表情了! 只是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二皇子本人也没有现身,就在顾白榆等的有些无聊的时候,林梓林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顾白榆脸色霎时变了,知道林子里有老虎是一件事,真的听到丛林之王的叫声又是另一回事了! 与虎啸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身狼狈的二皇子! 他骑着马,身下的马儿似乎是被老虎吓到了,跑的完全没有章法,二皇子费力握着缰绳,还是有半个身子堪堪就要掉下马背! 就在这时,顾白榆感觉到身后的萧砚临动了。 她回头,正看到萧砚临朝着二皇子缓缓举起了弓箭! 而二皇子已经脸色大变:“萧砚临!你——” “咻”一声,利箭已经朝着二皇子破空而去! ------------ 第74章 服输 这一箭,萧砚临射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迟疑。 利剑随着风声而至,二皇子瞳孔紧缩,心脏几乎都要停止。 然而破风而来的利剑,堪堪擦着他的脸颊划过,锋利的箭矢在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下一秒,身后传来猛虎的一声急啸! 二皇子也终于被吓破了胆,手上缰绳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狼狈地滚了下去,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双膝落地一弯,两手伏地,倒真像是给萧砚临行了个大礼。 萧砚临依旧带着顾白榆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微微挑眉,然后牵着缰绳避开了二皇子的这一跪。 二皇子已经被吓傻了,等回来过神来,往后一看,就见那头一直追逐他的猛虎正被萧砚临一箭从眼睛射穿了脑袋,身子微微一晃,轰然倒地。 二皇子咽了咽唾沫,转头看向萧砚临。 只见萧砚临骑在马上,脊背挺直,从上往下的姿势,更显得他如同神祗一般,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这一刻,一股深深的寒意席卷他的心底,仿佛他的性命,也不掌握在萧砚临的须臾之间,如果他想,那枚利剑随时都可以穿透自己的身体。 “抱歉了,今日拿的是轻弓,若不射向要命处,怕是无法一击即中,伤了二皇子,还望见谅。”萧砚临的声音沉稳,并不因利剑割伤了皇子的脸颊而惊慌。 二皇子这才感觉到自己的一边脸颊正火辣辣地疼,一模,一手的血。 他的样子太过狼狈,挣扎着爬起来站直身体,在萧砚临面前也好象是低人一等。 萧砚临不等他回答,驾马走到老虎身边,那猛虎奄奄一息,萧砚临又补了一箭,才彻底没了气息。 萧砚临拢了拢怀里的人:“怕吗?” 顾白榆好奇地看着猛虎的尸体:“不怕。” “这虎皮我让人剥下来,冬天给你垫脚。” 顾白榆一愣,这才发现萧砚临的两箭,一箭射在猛虎眼睛,另一箭射在第一箭旁边,最大程度保留了毛皮的完整。 两人若无其事地谈论,身后的二皇子刚刚在两人面前失态,想要找补一下面子,轻咳一声,“本王不过是一时失手,刚刚的赌约......”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了堆在暗卫们身边巨大的一堆猎物,那些猎物怎么如此眼熟? 再朝周围一看,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他手下的人说好在此处汇合,怎么人都不见了?! 再一看那些猎物,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当即咬牙切齿:“萧砚临,你耍诈!” 萧砚临正享受着小妻子崇拜的目光,猛然被人打断,微微不悦地回头:“二皇子也不磊落。” 言下之意,便是他先不仗义,以少胜多,既然如此,他何必遵守游戏规则? “二皇子有空在这里与我论口舌之争,不如先去找御医看看脸上的伤,那十万两白银,直接送到军营便好。” 顾白榆看二皇子一脸憋闷,心中大爽,从萧砚临怀里探出头来:“二皇子仗义解囊,不会食言的,到时士兵们看到了,定万分感激;若侯爷等不及,咱们派人去府上取也行。”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若你识相,主动送来,那便是“慷慨解囊”,一场佳话; 若你不遵守诺言,等我去取,会不会被别人知道你今日的赌约和狼狈,就不好说了。 果然,二皇子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只能咽下口中的质问,吃下这个暗亏! 他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今日的狼狈! 萧砚临也不怕二皇子借着脸上的伤势为难,毕竟这样的事情,二皇子为了面子遮掩还来不及。 顾白榆欣赏够了二皇子脸上的丑态,这才对一旁的暗卫道:“去给二皇子叫人来,二皇子身份尊贵,赶紧送医才是。” 说完,将整个身体靠在萧砚临怀中:“侯爷,我有些乏了,咱们回去吧?” 萧砚临看着顾白榆刚刚借着他的话头发挥,对二皇子明里暗里的威胁,只觉得有趣的紧,“好,回家。” 说罢,掉转马头,带着顾白榆离去。 等到快走出林子,顾白榆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啊! 看着二皇子一副咬牙切齿,又顾忌身后萧砚临,不敢说话的模样,真是舒坦。 “高兴了?”身后传来萧砚临的声音。 顾白榆身形一僵,糟糕,她这只狐狸好像太得意,被身后的老虎发现自己借势发挥了...... 萧砚临问完之后却没有再多言,只是策马带她出了皇家猎场。 一路上,顾白榆都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跳脱。 她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性格,好像在萧砚临面前,总做出些不像平时自己会做出的事情,一点也不稳重! 顾白榆心里暗暗后悔,她本就比萧砚临年岁小了不少,一直害怕自己在萧砚临面前不够稳重。 旁人都说老夫少妻,是为佳话,她却不这么认为; 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并未让顾白榆因为年轻而优越,反倒因为年纪小和阅历的差距,让她害怕自己跟不上萧砚临步伐。 或许这种奇怪的心理,从她发现自己对萧砚临萌生的爱意,就已经开始了。 比起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娇妻,她更想做那个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 顾白榆一路上越想越觉得闷,连疾驰带来的微风都没有吹散心中的郁闷。 直到马儿停在侯府门口,萧砚临把人抱了下来,都没发觉萧砚临一直在看她。 被萧砚临带回了主院,顾白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有些钻牛角尖了,没等她调整情绪,就被萧砚临抱到了床边坐下。 “我们谈谈。” ------------ 第75章 撩拨 直到顾白榆被带着往主院走,她都不知道萧砚临要和她谈什么。 至于玲玉,本来是兴致冲冲赶出来迎接顾白榆和萧砚临,却看到两人都是一脸严肃,顿时停住了脚步。 难道是她不在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情况? 顾白榆顿住脚步,萧砚临十分体贴道:“我在房间里等你。” 等到萧砚临走了,玲玉才有些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夫人?侯爷是不是生气了?有没有欺负你?好端端得,怎么回来就这个样子了?” 顾白榆被她这副絮絮叨叨得样子安抚了:“放心,没事,侯爷只是要和我说几句话而已。” 玲玉还是担忧,顾白榆抬手,摸摸她的头:“待会儿若是侯爷欺负我,我便大叫,然后你就冲进来解救我好不好?” 玲玉刚想说好,看到顾白榆眼中的神色,懊恼道:“夫人,您又逗我!” 顾白榆收起了笑容:“放心吧,真没事。” 安抚了玲玉,顾白榆才往房间走去。 她自己刚刚安慰玲玉,其实心里也打鼓,难道是刚刚她懊恼的样子被萧砚临发现了,萧砚临觉得不高兴了? 也是,本来是好意带她出去散心,自己刚刚竟然想东西想到出神,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夫君的感受。 等到回到房间,见看到萧砚临正在往香炉里添加香料。 “大夫刚配的,说是安神的,你今日受了惊。” 又把茶水都准备好,才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拍拍一旁的床沿:“过来坐。” 顾白榆发现了,只要进了这间房间,萧砚临便极少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反而是逮着机会就把人往床上带。 不过顾白榆现在也考虑不了怎么多,有些忐忑地在萧砚临身边坐下。 与顾白榆想象的严肃会谈的情形不同,顾白榆一坐下,便被旁边的人揽在怀里。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刚刚说错了,不是谈谈,是哄哄我的夫人。” 顾白榆惊讶的仰起头:“哄......哄哄我?” “是啊,”萧砚临神色自若:“刚刚回来的时候,怎么突然不开心了,嗯?” 萧砚临的声音很温柔,顾白榆原先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抿着唇,不好意思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说出口,于是便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二皇子会不会蓄意报复。” “真的?刚刚威胁他的2时候不是成竹在胸吗?” 顾白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别别扭扭道:“反正......我没有不开心。” 顾白榆以为萧砚临会追文,没想到萧砚临只是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道:“是是因为我年长些许,和夫人没有共同话题,所以夫人才不愿意同我交心吗?” 见顾白榆抿着唇不说话,萧砚临又添了把火:“还是夫人嫌弃我年长,更喜欢同年轻人诉说烦恼?罢了,是我强求了。没关系,夫人只消直到,我永远会护着夫人就好了。就算不被理解,就算不被允许走进夫人的内心,我也......” “好了快别说了!”顾白榆听不下去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巴,脸上臊的发红:“侯爷别说了。” 他语气里的落寞简直让顾白榆完全无法忽略,哪怕明知道萧砚临可能是装的,可她就是心甘情愿上当,不可避免地心疼。 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哪有资格嫌弃侯爷,是我年纪太小了,恐怕在侯爷心中,我还如同不知事的孩童一般,任性又不稳重......” 说到这里,顾白榆有些丧气:“我刚刚得意的样子是不是很不庄重?还借着王爷的威严说那种威胁的话,跟那些躲在长辈后面,露着鬼脸说“我叫我爹爹收拾你”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顾白榆说完之后,便自暴自弃了,把脸埋在萧砚临怀里,不愿意抬起头来。 她在等,等萧砚临是什么反应。 如果萧砚临这个时候敢说她不稳重,那她就,她就...... 她就好好改正。 顾白榆又开始丧气了,也不知道现在开始维持端庄,做个稳重的侯府夫人,还来不来得及。 然而萧砚临没有回应她的话语,只是耳边传来自胸腔发出的闷闷的笑,慢慢的,变成了爽朗的大笑。 顾白榆很少,不,几乎没有在萧砚临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抬起头来,都看得呆了。 萧砚临不笑的时候,也很英俊,但那是一种威严的,不容靠近的好看,或许该称一句“只可远观”; 可当他这样爽朗地笑起来的时候,那张冷硬英俊的面容,便如同冰雪笑容一般,和煦得让人忍不住暖心,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这个笑容,在他脸上多停留那么几秒。 而且萧砚临虽然看着年轻,但是多年行军,不似京中那些达官贵人一般善于保养,于是爽朗大笑时,眼尾便泛起了一点儿细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反而与其中透露出一种年长男人才有的别样风情,或许说是成熟男人得魅力,更合适一些。 至少顾白榆只觉得,他眼角的那点纹路,简直该死的性感。 顾白榆甚至可以想象到,多年以后......不,十年以后,当岁月留在这个男人脸上的痕迹越发明显,经过岁月的沉淀,他该会有多好看...... 顾白榆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在萧砚临面前,他承认自己输了。 天,她的夫君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呜呜呜...... 顾白榆盯着萧砚临发呆,萧砚临笑够了,便低下头来。 视线相接的那一刹那,顾白榆的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晕,脑袋晕晕乎乎的,仿佛置入云端,她下意识地像鸵鸟一样,重新把头埋回了萧砚临怀里。 被夫君迷到头晕脑胀,真的很丢人! 然而这只鸵鸟没能逃避太久,就被萧砚临捧着脸从自己怀里救了除来。 “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夫人和我的担忧竟是一样的。” 他的眼神更加温柔了,唇边的笑意也还未散尽:“夫人怕自己年幼,恨不生逢时;而我,只怕太过年长,不能陪你太久,也怕年纪太大,被夫人嫌弃是个老东西。” “才没有!”顾白榆皱着眉去捂他的嘴巴,眼神四处游弋,就是不敢看他:“就算年长几岁,也是好看的,是,是我喜欢的。” “不要这么说自己,”顾白榆的神色严肃了几分:“侯爷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你不知道,我嫁给你,京都有多少闺中小姐偷偷扎我小人......” 心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真有这种事?” 顾白榆撇撇嘴,好吧,确实是有些想法不一样的,至少她的这个玩笑,萧砚临没能听出来。 但是这玩笑一般的交心,却让她心里很快活,胆子也大了起来。 放在萧砚临脸颊边的手就开始慢慢往结实的胸膛去了。 手很快被捉住,顾白榆看着萧砚临,眨眨眼睛,狡黠一笑:“侯爷把我带到床上,是和我讨论这种事的?” 萧砚临眸子兀地暗了下去:“快用晚膳了,夫人别招惹我。” 顾白榆笑得有些妖:“是吗?可是我觉得还不太饿......” 她状似苦恼地摸摸小肚子:“可能是今日一直骑在马背上,动的太少了......唔!” 往后,顾白榆这胆大包天撩老虎胡须的兔子,便再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第76章 失眠 萧砚临在床上手重,今天尤其过分。 顾白榆背靠着温热的胸膛,里衣被拉到肩膀处可怜兮兮的挂着,要掉不掉的,萧砚临附身在肩膀处厮磨,最后吻变成了啃咬,一朵朵娇艳欲滴的梅花,开在肩膀和脆弱的肩胛骨上。 顾白榆伸手想推,力气太小,反而成了欲拒还迎,等到身上的人微微退开,下一秒便被拉过被褥兜头盖住。 吻离开了肩膀往下,来不及挣扎,黑暗中顾白榆睁大了眼睛,“侯爷......” 双手被不容给拒绝地扣在头顶之上,于是也再没了挣扎的可能,刚刚被啃咬过的肩胛骨在床单上轻蹭,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未褪去,便被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俘虏,口中语句难以成调,只剩零星的呜咽。 萧砚临用事实证明了,就算他一身整洁,衣衫未退,也有的是办法收拾拔了老虎胡须的坏兔子。 倒是用晚膳的时候又在抄手游廊遇上了卢大夫。 他是过来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顾白榆有些虚浮的脚步,还有脸上怎么也退不干净的餍足。 卢大夫忍不住瞪了萧砚临一眼:“她还在喝药!你就不能......” “不能。” 卢大夫欲言又止:“为了她的身体......” 萧砚临:“我遵了医嘱,没动她。” 擦肩而过时,萧砚临脚步一顿,“至少,遵了一半。” 卢大夫:“......” 这真是从前那个禁欲不近女色的镇北侯?! 不过萧砚临自知理亏,晚上休息的时候,就没有再折腾顾白榆,只是睡觉时把人搂得很紧。 萧砚临的休沐有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顾白榆还没享受够和萧砚临在一起的时光,这天早上天还黑沉沉的,身边的热源就已经消失了。 顾白榆揉着眼睛,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很微弱的灯。 “这么早?” 萧砚临穿衣裳的动作一顿,“吵醒你了?今日该上朝了。” 顾白榆这才想起来,七天时间已经一晃而过。 顾白榆这段时间每日想早起,都被萧砚临吩咐不许吵醒,冷不防现在醒来,困得直打哈欠。 不过也只是在床上磨蹭了一小会儿,就披着衣服起来给萧砚临整理衣裳。 萧砚临看她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打趣道:“小瞌睡虫,别把玉佩系错了。” 顾白榆瞧他一眼:“怕我伺候不好侯爷?” “不是,娶你来不是伺候人的,以后睡着等我回来就行。” 说完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顾白榆退开些,伸手捂嘴:“唔还没漱口。” 萧砚临又凑近偷了个香:“为夫不嫌弃。” 再腻腻歪歪磨蹭下去,萧砚临就得赶不上早朝了,门外的小厮已经忍不住来回踱步了,萧砚临才放开人:“乖,等我回来。” 萧砚临走后,顾白榆重新回到了床上,仍旧很困,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总觉得萧砚临不在,连被子都是冷冰冰的。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这才几天,顾白榆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一个人睡了。 萧砚临走了,玲玉也进来伺候了,顾白榆睡不着,索性让玲玉把账本拿过来看,可看了半天,没看进去多少,脑子里总忍不住想起萧砚临。 早上好像有些冷,他穿的会不会薄了? 顾白榆有点懊恼,她该早些起来替他再好好整理一下的。 不提顾白榆在床上如何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萧砚临紧赶慢赶,到早朝上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些,他行军多年,每日来得都是最早那批。 有相熟的同僚见他今日来得晚,惊讶之余,也忍不住打趣:“果然是有了夫人,早上舍不得起来吧?” 说话的人也在军中供职,比萧砚临还大几岁,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当初可只有三天休沐,回来早朝那日真是怎么都起不来,想着干脆带着夫人卸甲归田算了,省的早早的就要离了被窝。” 一旁的人笑着道:“可别被陛下听到了,真把你官职撸下去你可没地方哭!” 正说话,已经有太监进来,众人都闭了嘴,按着规矩站好。 邺帝今日心情不错,上朝第一件事便是问了萧砚临和新婚妻子相处可还融洽。 听萧砚临说一切都好,有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昨日二皇子不知道转了什么性子,突然抬了十万两白银到军中,说是犒赏。 他自是直到二皇子和萧砚临不对付,但无论发生了什么,看到两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他总是开心的。 一个是手握兵权,得用的官员,一个是亲儿子,他总夹在中间也为难。 因着邺帝心情好,二皇子等人也老实,这日早朝还算和气。 下了朝,萧砚临主动落后几步,跟在顾丞相身边,跟他说了顾白榆的近况,告诉他顾白榆一切安好。 同僚见了也夸一句这亲结的当真是秦晋之好。 等回到侯府,萧砚临换了身衣裳便入了房间。 他以为会看到熟睡中的顾白榆,却没想到顾白榆正靠着床头,哈欠连天,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玲玉见他回来,松了口气:“夫人从您走了就睡不着,醒到现在了。” 顾白榆懒懒地抬起眼皮:“侯爷回来了?” 萧砚临朝玲玉道:“你去弄些吃的来。” 而后重新爬上床,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没休息好?” 顾白榆蹭了蹭身后结实的胸膛,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慰:“侯爷走了就睡不着了。” 她样子像在撒娇,萧砚临心里也跟着微动,这股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心情愉悦到了极点。 他握着顾白榆的手捏了捏:“那可怎么办?以后我上朝的时候,把夫人揣兜里带着去?” 萧砚临说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若是顾白榆变成小小一只,能让他带着走,好像很让人期待。 “侯爷别说糊涂话,我哪儿能跟着上朝。” 顾白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怎么都睡不着,这会儿睡意却是来得凶猛,一会儿功夫,就睁不开眼了,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后来几乎是被萧砚临半喂半哄着吃了早膳。 等吃完,擦干净嘴,怀里的人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也亏得着府里没长辈,否则顾白榆这样,少不了要被说没有规矩,然而现实就是,萧砚临这个侯府的主人太过纵容,这回笼觉顾白榆睡得昏天地暗,连玲玉进来禀报事情都没醒。 玲玉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侯爷,暗卫怕唐突夫人,让奴婢进来禀报,顾姨娘今日要同二皇子见面,是二皇子主动邀约。” 萧砚临把怀里的人拢了拢,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知道了。” ------------ 第77章 管束 顾白榆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算长,不到一个时辰便醒来了。 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倒不是说睡得不好,只是时间实在晚了,之前在成丞相府的规矩下,骨子里仅留的那点自律,让她的身体自己醒了过来。 玲玉看到她醒了,拿着温热的帕子过来帮她洁面。 看到顾白榆醒来还有些愣愣的发呆,玲玉便解释道,“军中有人来找侯爷商议事情,侯爷便先离开了。” 玲玉说完,小心翼翼的打量顾白榆的神色,她怕顾白榆难过。 毕竟这是沐休结束的头一天,早上看顾白榆那个样子,显然是对侯爷依依不舍的,这会儿醒来没见着侯爷人,怕顾白榆心情失落。 然而顾白榆只是出了一会儿神,便回过劲来,在玲玉的伺候下洗漱。 玲玉没忍住,问了顾白榆:“夫人醒来侯爷不在,您不难过呀?” 顾白榆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问?” 玲玉便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顾白榆听完,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自豪。 “侯爷下朝归来,便过来哄我睡觉,那是他对我的情谊;他手头有了正事要处理,便没有沉溺于温柔乡,而是干脆利落的去处理事情,这是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顾白榆一边说,一边把头上一只太过隆重的簪子拿了下来,换了一只更加简洁大气的。 而后转过头,笑意盈盈看着玲玉,语气里的满意和自豪几乎掩饰不住。 “他这样,才能说明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他若真是沉迷于温柔乡,连正事都不管了,我反倒要后悔自己选错了人了。” 玲玉听完这一番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只能在心中感慨,夫人和侯爷,都是彼此的良人。 一个温柔贤惠,懂得体谅丈夫;一个宠溺妻子,却拎得清家世与正事; 这样一对夫妻,将来定然是恩恩爱爱,举家和睦…… 等顾白榆洗漱完,玲玉告诉了她今日得到的消息,二皇子约了顾阮阮见面。 顾白榆略微一愣神,想到大概是二皇子那日在皇家猎场吃了鳖,又想通顾阮阮商议什么阴谋…… 再一想,顾阮阮自嫁入侯府之后,在她手里也没落得什么好; 如今丞相府中,顾丞相和顾夫人对这个庶出的女儿失望至极,已经不闻不问,顾阮阮唯一的靠山,恐怕也只剩这个二皇子了。 两人会见面也,在顾白榆的意料之中,只是顾白榆没有想到,顾阮阮这回还挺沉得住气的,一直到二皇子找她,才出府去。 “什么时候走的?” “侯爷刚回来没多久,顾姨娘便坐着一顶小轿走了。” 顾白榆动作一顿,又追问道,“二爷知道吗?” 玲玉摇摇头,“这个奴婢不清楚。” 虽然顾白榆让她留意顾阮阮那边的动静,但那边几个伺候的下人,要么是跟了萧若云很久的,嘴巴严实,还有一个便是顾阮阮带过去的甘草,也问不出什么东西,问多了还怕打草惊蛇。 顾白榆点点头:“这件事侯爷也知道了?” “刚刚您在睡觉,奴婢已经禀报过侯爷了。” “那就随她去吧。等看看她要做什么事情,再见招拆招便是了。” 如今她与萧砚临心意相通,顾阮阮一门心思都放在萧若云身上,只要不涉及自身的安危,不涉及萧砚临,顾阮阮在后宅里再掀什么风浪,也大不过侯府这块地界去。 只要还在侯府里,她一个当家主母,还拿捏不了一个二房的小妾了? 顾白榆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找老管家拿来了侯府下人的名册。 她来之前,这侯府里没什么当家主母管家,萧砚临政务繁忙,萧若云又是个男人,对后宅的管理难免有疏漏。 若不是对下人疏于管教,上辈子她重病之时,那些个下人也不会听了顾阮阮的几句谗言,便一个一个的干踩到她头上来。 其中有几个尤其过分的,顾白榆心里可都还记着他们的名字呢。 能轻易被别人几句话就撺掇,的对二房夫人如此不敬,能会是什么忠心的? 之前,她不过是想多留一点时间和萧砚临相处,如今沐休的时间也过去了,她也该腾出手来,好好整顿一下侯府后院的风气。 顾白榆提笔,写出一份名册,然后先找来老管家,将名册递到他手中。 “这些下人在府内表现如何?” 老管家接过那名册一看,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顾白榆所列的这几个下人,他都是知道的。 他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糊涂。 这几个人,有的性格圆滑,有的会偷懒,有的手脚不大干净…… 之前都有些小毛病,但做的不算过分,他也就没有拿这些事情去烦侯爷。 没想到夫人才来了几天,便心如明镜似的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出来了! 老管家心下一凛,“夫人明察秋毫,这几个下人都不怎么规矩,只是之前碍于侯爷公事繁忙,老奴实在是……” 顾白榆摆摆手,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老人家一个人管理后院确实辛苦,这些事情是不该拿去让侯爷心烦,如今我接过手来,那该处理的人便都处理了吧。” 只是处理几个不安分的下人,自然不需要顾白榆亲自出手。 老管家拿着名册去,没一会儿便利索的把几个人都叫了来,多给了一个月的银钱,让他们另谋高就。 被叫到名字的人全都傻了! 回想他们这些日子,自从新夫人来了之后,也还算是安分守己,毕竟侯爷的宠爱在那里,他们这段时间可没做什么错事啊! “老管家,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犯了什么错吗?” “是啊,若我几个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直说,就是这样一个理由都没有,便要把我们打发走,没有这个道理!” 若是换了寻常的人家,他们作为下人,自然是不敢这样的。 然而侯府里已经太久没有女主人了,萧砚临也不管这些琐事,老管家年纪大了,脾气和蔼,有时候挺好说话,便助长了他们的这种气焰。 他们哪能考虑到,卖身契在主人家手里,不把他们转卖给人牙子,已经是做的厚道! 如今,他们得寸进尺,竟还行问起原因来了,一副不给一个理由,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老管家同他们解释了几句,不想直说这是夫人的意思,怕剩下的下人心中对顾白榆抵触。 却不想这些人,反倒是像抓到了什么错漏似的,一个劲的追问! 就在老管家烦不胜烦,想着这个好人今日做不了了,干脆叫人牙子来拿着卖身契把他们逐出府的时候,顾白榆带着玲玉来了。 “别为难老人家,让你们走,是我的意思。” ------------ 第78章 帅才 顾白榆的突然出现,不仅没有让这些人收敛,反而让他们内心更加愤愤不平起来。 凭良心讲,他们都看出萧砚临对顾白榆的宠爱,从顾白榆来了之后,他们一直都很安分守己。 萧砚临看得紧,他们没机会到顾白榆面前去讨巧卖乖,但也没做什么错事,却没想成都已经这样收敛,还要被逐出侯府,自然不甘心。 在侯府做下人,可是一份好差事。 侯府里没那些个长辈,规矩不算多,只要勤勤恳恳,每个月拿的月钱也很高; 要知道他们之中有几个签的是死契,在有些大户人家,这样的下人甚至连月钱都没有,仅仅是温饱而已。 谁也不想离开侯府,更别说有些职位还有一些油水可捞。 如今要被逐出府去了,他们只想着顾白榆看着脾气好,便也没有多怕她。 “夫人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几个一直勤勤恳恳,虽不如玲玉姑娘在夫人面前得脸,却也不能没有理由,就把我们赶走啊!” 这人说话夹枪带棒的,话里话外,似乎在暗示玲玉是顾白榆的心腹,而他们这些没有上前去讨好她的人,就会被顾白榆看不顺眼。 有人出头,其他人更是有恃无恐。 “就是!夫人今天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好让我们服气!否则就算我们今日走了,府内的其他下人恐怕也不敢在夫人手底下做事了!” 这话简直大逆不道! 老管家在一旁听得眉头突突直跳,顾白榆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几个人果然都是刺头! 顾白榆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老管家,朝他微微点头,说道,“这几个人从前在府内犯过什么事?” 老管家立刻上前一步,将几人之前做的事情一一数给顾白榆听。 有的是偷奸耍滑,有的是在采买的事项上捞了油水…… 总之没一个是无辜的。 那些人听完老管家的话,脸色胀得通红。 最开始出头的那个汉子,眼神滴溜溜的转,嘴里说的却是:“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看来如今在这侯府里,也是夫人的一言堂了!唉,夫人与老管家硬要教我们逐出府去,直说便是,何必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头上扣!”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就是就是!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更有那胆子大的,已经起步走到了顾白榆跟前。 “夫人莫不以为自己已经坐稳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夫人一下子要发落我们这么多人,侯爷知不知道?” “对,我们要见侯爷!” 说完,竟是几个人亲身上前,一副要把顾白榆围在中间的架势! 这几个人都是正直壮年的汉子,一下子围了上来,不说别的,气势上就让人感到不安。 玲玉警惕的护在顾白榆身边,老管家也赶忙上前几步。 而顾白榆的目光已经渐渐变了,从一开始想要好好和他们解决,到现在,目光中已经露出不耐烦和几分冷意。 得寸进尺的玩意儿! 见顾白榆神情不对,老管家心里着急,只叹自己心太软,没把整这事情干脆利落地解决好。 便想着出身训斥解句,只是他刚一抬眼,便看到了从后面走来的萧砚临。 老管家的步子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在心中暗暗摇头。 看着那些出头的人目光中,也满是怜悯。 这人啊,不知足! 做主人家的如此客气,他们还得寸进尺,如今自己上赶着找死,谁也救不了他们。 而那几个人,没有注意到门口进来的萧砚临,见顾白榆不说话了,以为是被自己吓住了,洋洋得意道:“我劝夫人一句,要做这种重大的决定,还是侯爷说的算……” “对!我们不服,我们要等侯爷发落!” 眼看着情况紧急,他们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你们要找我?” 谁也没想到,萧砚临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那几个挑事的人,背脊几乎都僵硬了。 头一寸一寸的往后转,看到萧砚临出现的那几那一刻,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也有一些心思活络,比较狡猾,看到萧砚临来了,也是脸色突变,慢慢的往后挪,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萧砚临已经快步走到顾白榆身边。 他在顾白榆身后站定,温热的大手轻轻扶在顾白榆的后背上。 顾白榆转过头,有些欲言又止:“侯爷……” 萧砚临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手就搭在她的背上没有挪动。 透过薄薄的衣料,温柔的手掌仿佛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 “你来处理。” 顾白榆感激的看了萧砚临一眼。 她知道,若是萧砚临出手给她撑腰这,件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但是她不想这样。 她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或者说,以他们两人的默契,一直都是萧砚临主外,顾白榆主内,那么后宅的事情,她更希望萧砚临能够放手让她去做。 这是她的领域,也是她的底气。 比起永远在萧砚临的羽翼下,做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女孩,她更想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做那个说一不二的后宅女主人。 她很感激,感激不用任何言语,萧砚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支持。 萧砚临就像她追寻已久的那个坚实的后盾,他就在那里,虽不言不语,却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啊支持。 顾白榆回过头,将目光转向那几个人:“后宅之事,自我嫁入侯府那日起,便由我全权接管,即使是侯爷……” “即使是我,也听从夫人安排。” 萧砚临道。 摆明了给夫人撑腰到底。 之后的一切便很容易解决了,那几人再没有了嚣张的气焰,顾白榆也从一开始想着随意打发,改成了彻查这几人从前的行事。 整个下午,顾白榆雷厉风行,不仅查出了老管家说的那些事,一些没有说的,也都查的明明白白。 不仅如此,顾白榆也借机将府内其他下人也敲打了一遍。 有过错的,视事情严重性处罚,发卖者有,家法处置者有,扣罚月钱也有; 安分守己,勤恳干活的,也各有各的奖赏:好功名者,提升了职位,好钱财者,奖励了金银…… 别看顾白榆年纪轻轻,看人眼光却老练很辣,一番处置奖罚分明,还根据各人情况不同,拿捏住了弱处。 不说下人们心服口服,连老管家都啧啧称赞。 而萧砚临便一直默默看着她,目光从一开始的温柔,变为欣赏,最后竟带了几分可惜。 “夫人惊世之才,只屈于后宅着实可惜了。” 顾白榆忙了一下午,揉揉酸疼的脖颈,闻言,伸出手把萧砚临空闲的手搭到自己脖颈上:“侯爷又在夸大其词。侯爷也别闲着,给我揉揉,酸死了。” 说完,顺从地趴在萧砚临膝上,睁着一双大眼睛,从下往上瞧着萧砚临,一副娇嗔的样子,哪还有刚刚的雷利风行,杀伐果断。 萧砚临失笑,放轻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揉捏着,“我认真的,夫人看人眼光老辣,懂得看人弱点,行事果断,放在军营里,乃是帅才。” 顾白榆眯着眼睛,显然被伺候的很舒服:“胡说八道,我若去军营里做了帅,那侯爷成什么了?” 萧砚临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 顾白榆抬头,便被萧砚临一手揽到怀里,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侧颊。 “夫人为帅,我自然要做夫人手里最忠心将士,做你手里最锋利的刀。” 顾白榆那脸蹭蹭那带着薄茧的掌心:“我才不要,我只想做侯爷身后的小米虫,天塌了,就让你这个个子高的顶着!” 她温柔极了,语气中还有无限的缱绻,萧砚临甚至觉得,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也未尝不可。 然而总是有煞风景的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玲玉也不想打扰两人,然而事关重大,她不敢不报。 “侯爷,夫人,二皇子身边的小厮来了,没把顾姨娘送回来,却是把二爷给接走了。” 顾白榆闻言,微微蹙眉。 番茄已经嫁人,擅自出府已是不合规矩,天都快黑还不回来,还把萧若平也叫走了? 她正在思索,萧砚临扶着她起身了:“夫人今日受累了,带你出去吃好不好?听闻二皇子在顺天茶楼有个包间,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顾白榆心中一动,“好啊。” 她也想去看看,二皇子和番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萧若平也出现的。 ------------ 第79章 偷听 顾白榆和萧砚临只带了两个暗卫和玲玉,轻装简行,不消片刻便已经到了茶楼门口。 一座三层高的精致小楼,伫立在东市最热闹最繁华的街边,顺天茶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茶楼,往来期间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迎客的小二很有眼色,虽觉得这两人面生,却能从二人身上的气度看出这两位绝非普通人,因而态度十分恭敬客气:“两位贵客请进,可有常坐的位置,小的带二位去?” 顾白榆偏过头去看萧砚临。 她来过顺天茶楼,却不是常客,毕竟是闺中女子; 但看这小二对萧砚临的态度,似乎也不是这里的常客? 这就奇怪了,顺天茶楼乃是京都新贵们最爱来的地方,萧砚临身份不凡,居然没个包间? 萧砚临倒是态度淡然:“去三楼,林易大人的包间,若改日他来,便说我姓萧。” 小二听完这话,神色一凛。 别看他只是个迎客的小二,但这个职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须知在这样的茶楼门口迎客的小二,性子要圆滑知趣,心思要活络,最重要的是,对这京都中的达官贵人们,要了解透彻,才不会在贵客进门之时就得罪了人。 这林易大人,小二当然知道是谁,军中带着军衔的将军,而林易的朋友,还姓萧......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二的神色顿时变了,若说刚刚的态度,恭敬之中带着点客套和讨喜,那么现在,就变成了绝对的尊敬,以及几分敬畏了。 “两位贵客,请随小的来。” 两人在小二的引导下进了茶楼。 一楼客人络绎不绝,饭菜飘香,是吃饭的好去处:二楼安静,座位之间有精致的隔断,适合饮茶,居中还有表演的台子,咿咿呀呀的伶人吴侬软语,别具风情。 而顺天茶楼的三楼,则是贵客们的常去的包厢。 上楼的时候,那小二一直走在两人身侧,微微落后半步,侧身弓腰,谦卑到了极点。 顾白榆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京都第一茶楼,一个迎客小二都成了人精了。 等到小二将两人迎入包厢内,询问需要的菜色之后,便恭敬离开。 顾白榆坐下打量四周,开口道:“侯爷竟然没有自己的包厢?” 萧砚临坐在顾白榆身边,坐姿挺拔,即便是在这样的地方,一身军人的肃杀也掩盖不住:“军中之人不爱来这种地方议事。军中营帐,或者我的书房,要安全的多。” 顾白榆点点头:“那这个包间,应该就在二皇子的隔壁吧?” 虽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十分笃定。 萧砚临略微挑眉,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聪明。” 顾白榆淡淡一笑。 这倒是不难猜,萧砚临既然说军中之人不爱来这种地方,那么这个包厢的存在,必然有所原因,与其说是林易的包厢,倒不如说是萧砚临借了林易的名头。 而萧砚临为何要在这里弄一个长期包厢,今日又为何突然要过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个包厢和二皇子有关。 顾白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忍不住起身,左右打量,问道:“在哪边?” 这顺天茶楼三楼的包厢是整齐的两排,顾白榆问的,便是二皇子的包厢在哪边。 萧砚临指了指左边。 顾白榆便靠紧了些,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之时听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听到。 也是,既然是谈事情的地方,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窥听到什么。 顾白榆有些泄气:“侯爷,什么都听不到。” 萧砚临唇边勾起一点笑容,这样的顾白榆着实可爱,像只垂头丧气的兔子,似乎连白白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顾白榆只丧气了一会儿,便磨蹭到了萧砚临身边:“侯爷有内力,一定能听到是不是?” 萧砚临笑着看她:“当然。” 顾白榆立刻去拉他的手臂,“那还等什么,侯爷快偷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萧砚临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我帮你听了,有什么好处?” “哈?” 顾白榆傻眼了,萧砚临带她来,不就是来看顾阮阮和二皇子要干什么么? “侯爷难道不想知道?” “待会儿可以问若云。” 也是,如果是萧砚临问,萧若云一定不敢隐瞒,可是...... 顾白榆觉得有些扫兴,她兴致冲冲过来,本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比如偷听啊,比如看热闹啊...... 一旁的玲玉把顾白榆脸上的失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摇头。 她家小姐又开始“犯病”了。 别看平时顾白榆端庄大方,可她在顾白榆身边伺候多年,最是了解顾白榆,其实顾白榆骨子里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其那么乖巧。 她家小姐心里有时候也蔫坏呢,当然,是在不会破坏她自己的乖巧形象的情况下。 现在,或许还要多加一条,在有萧砚临这个靠山“兜底”的情况下,顾白榆的性子可是越来越活泼了,玲玉甚至觉得,再相处一段时间...... 顾白榆在萧砚临面前,恐怕就快要绷不住那层乖巧的皮了。 玲玉能看出来的事情,萧砚临当然也能看出来,刚刚也不过是逗人玩罢了。 他朝着有些失落的顾白榆招招手,“过来。” 顾白榆立刻扫去脸上的失落:“我就知道侯爷最好了!” 显然,刚刚都是装的。 玲玉在一旁欲言又止,但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宠溺的萧砚临..... 算了,人家夫妻二人耍花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而萧砚临在顾白榆挪到自己身边之后,便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朝窗子边一挥,那窗子便悄无声息打开了。 萧砚临运功提劲儿,一手揽着顾白榆,从窗口一跃而出。 玲玉登时目瞪口呆,而后焦急地扑到窗边。 她倒是不怕摔着顾白榆,这不是还有萧砚临在么,她着急的是小二的菜还没上来,一会儿人来了包厢里只有她这么个小丫鬟算怎么回事! 等玲玉扑到窗边往下看,却见顺天茶楼后边是一条无人的小巷,下面空空如也; 再往左一看,就看到萧砚临不知怎么做到的,仅两指轻巧地扣在左边房间的墙壁空隙处,一脚踩在砖边,便能安稳悬空与左边包厢的窗子边上,看上去很是惊险。 而顾白榆显然也觉得这样的处境颇为吓人,早已顾不得端庄礼仪了,八爪鱼一样的缠在萧砚临身上。 ------------ 第80章 好巧 看到玲玉目瞪口呆站在窗子旁看着他们,顾白榆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动作实在不怎么雅观,于是想拉开一些距离。 萧砚临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顺着她的动作将手松开了一些,顾白榆感觉身体正在往下掉,吓得抱的更紧了。 玲玉:“......” 她没看错的话,刚刚侯爷绝对是故意的吧?! 嘴角的笑容收一收啊侯爷! “侯爷,待会儿送菜......” “把门关好,就说我们正在议事,待会儿送来就行。” 玲玉点点头,想了想,索性把窗子关上了。 这郎情妾意的,她这个孤家寡人不想看。 顾白榆这边,双手还紧紧攀附着萧砚临的脖颈,一刻也不敢松懈,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萧砚临一手揽着顾白榆的腰,手下握紧了些:“不是要偷听吗?” 顾白榆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当即竖起耳朵,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三道声音,除了二皇子和顾阮阮,果然还有萧若云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是萧若云在工部任职,一直政绩平平,顾阮阮和二皇子你一言我一句,正在劝解萧若云要懂得变通,言辞之间,和之前顾阮阮进献给二皇子的那个水车图纸似乎还有些关系。 而萧若云态度很是坚决,说自己不愿与其他人同流合污。 顾白榆也终于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将水车图纸和做好的成品交给皇帝之后,很得皇帝赏识,立刻就决定要投入生产,让西北的百姓尽快用上水车。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这其中也有很多门道。 工部除了提供水车图纸和制造之法,对于水车制作的成本也有一定的发言权。 涉及到这种事,其中就有许多油水可捞。 通常报上去的数额便有宽裕,银两拨下去,到了地方上制作时,当地官员其中又有很多门门道道。 而工部尚书是二皇子一派,向户部上报费用时,似乎与西北地方官员有所勾结,上报的真实造价出入颇多,而对方也承诺会给工部一些好处,这是工部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萧若云一根筋,似乎想将此事上报朝廷,二皇子邀约萧若云不成,这才走了顾阮阮这条路子,把萧若云约了出来。 屋子内,原本好言相劝的二皇子,面对油盐不进的萧若云,似乎也火了,声音变大了很多。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整个工部都没有意见,你这出头的椽子,以为最后能得了好处?水至清则无鱼,你以为这些事父皇不知道?!” “陛下圣明,当然知道你们的猫腻,只是造价翻三倍,到了真正制作之时还要克扣一番,国库本就不丰,拨下去的银两最后能做成多少东西?有多少百姓能享受到水车的便利?” 萧若云寸步不让。 二皇子嗤笑一声:“那又如何?若不是本王提出这东西的用法,他们一样用不到!现在该感恩载德!” 顾阮阮也在一边劝解:“二爷,您也不是第一日入朝,这种事......大家都没说什么,您何必如此执着?” 二皇子又开口道:“得了,义妹你也别劝了,我看八成是镇北侯指使萧公子对这件事从中作梗,不想本王添这桩功绩罢了!” 他声音里带着讥讽:“说什么只忠于父皇,现在和顾小姐结了亲,顾丞相对太子忠心耿耿,镇北侯手底下的那些兵,现在到底忠心于谁,很难说!” 萧若云听到这话,似乎十分激动,甚至动手拍了桌子。 顾白榆能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萧若云激愤的声音:“兄长只管军中之事,对我的事情从不多问,对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也从不干涉,更不会特意针对任何人,各位皇子之间的争端更是从不招惹,二皇子莫要血口喷人!” ...... 房间里的争吵越发激烈,顾白榆弄清了原委,听着听着心思便开始飘忽起来。 这几日天气有些热了,这会儿日头上来,她又和萧砚临挨得极近,顾白榆很快就感觉到体温上升。 不,不是她的问题,是萧砚临。 萧砚临的胸膛太过火热,揽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还有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炙热的呼吸都喷到她颈间,那一小块儿本就敏感的皮肤很快开始发红,一呼一吸之间,根本无法忽略。 顾白榆的思绪渐渐有些恍惚。 这三个人吵架就吵架,怎么说得尽是车轱辘话! 到底是哪个西北官员向工部行贿也不说明白! 不对,刚刚好像提到一个姓氏,是什么来着......姓张?还是姓什么...... 哎呀,侯爷是不是着凉发烧了,怎么呼吸那么烫,待会儿是不是该让大夫来看看...... “夫人,听明白了?” 就在顾白榆已经神飞天外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萧砚临的声音。 因为怕惊动里面的人,萧砚临凑得更近了一些,炙热的呼吸已经喷到敏感的耳侧。 顾白榆双手不敢松开,只能微微往后退了一些,可耳畔的异样感觉迟迟还在,她懊恼地将耳朵在萧砚临肩膀上蹭了蹭,想驱赶那点异样的感觉。 “怎么了?” 顾白榆蹭了几下,抬起头,掩饰般地侧过脸:“咳,听明白了,有人尸位素餐,还想捞朝廷的银子。” “还有呢?” “......行贿受贿。” “嗯,主谋是谁?” “工部尚书,还有,还有西北的张大人......” “错了,是西北节度使杨大人。”萧若云似笑非笑看着顾白榆,眼神中有些揶揄:“夫人不够专心啊。” 顾白榆脸蹭一下全红了,强自镇定道:“我又没有内力,是他们声音太小了,待我好好听听......” 两人胸膛相接的地方,传来轻微的震动,顾白榆抬头,看到萧砚临正在无声地笑,“夫人还狡辩,里头人都走了,只剩若云了。” 顾白榆闻言大惊。 什么!她就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怎么二皇子和顾阮阮都走了?! 顾阮阮怎么会不等等萧若云呢?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萧砚临忍着笑道:“二皇子拂袖而去,顾姨娘劝解之时和若云口舌争了几句,若云话说得有些重,顾姨娘先走了。” 顾白榆尴尬地看着别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萧砚临的眼睛:“哦,原来是这样,侯爷果然内力深厚,这些我都没听到。” “我只是专心在听罢了,就不知道夫人刚刚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莫不是被什么花儿迷了眼?” 顾白榆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调侃,有些恼了,转过脸直视萧砚临的眼睛,理直气壮道:“不就是被眼前这株霸王花迷了眼么!” 说罢,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微眯起了眼睛。 萧砚临暗道不妙,正想打个岔,没想到顾白榆已经反应过来了:“我就在侯爷怀里,侯爷还能如此专心致志地偷听,就是不知道是侯爷坐怀不乱,还是我魅力不够了。” 萧砚临敏锐的觉察到怀中人的不悦,危机感袭来,正想着怎么安抚怀中的小妻子,顺便圆一圆刚刚话,没想到一旁二皇子包厢窗子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一下子愣住了。 房间内,萧若云瞪大了眼睛看着挂在窗外的大哥大嫂,说话都结巴了:“大,大哥?大嫂?!” 顾白榆尴尬得脸都红了,“好,好巧啊,这边风景不错,你也来看风景?” ------------ 第81章 人潮 这一幕,简直可以列为顾白榆人生最尴尬得事情前三名了。 她挂在镇北侯身上,躲在窗子外边,偷听镇北侯弟弟的谈话,不管是哪一项,都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何况三样都占全了。 而萧若云呆呆站在窗子边上,一时间三个人相对无言。 最后是萧砚临提劲用力,利落跃进了萧若云所在的这一间屋子,稳稳地将顾白榆放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顾白榆就不得不佩服萧砚临遇事处变不惊的态度了。 至少从他脸上,顾白榆没有看到任何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只是非常平淡的朝萧若云点了点头,然后解释道:“你大嫂想知道二皇子把你叫来是要谈什么,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他这么说着,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来问萧若云,又为什么带着人鬼鬼祟祟的挂在窗子边,却是只字不提。 当然,萧若云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问萧砚临。 他只觉得今天一日都糟糕透了。 上午的时候,和工部尚书据理力争,对方只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后来顾阮阮约他出来,本以为是什么夫妻之间的游玩,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二皇子的劝诫...... 与那两人大吵一架之后,又看到了挂在窗外偷听的两人。 这会儿,顾白榆和萧砚临已经在房间里站定了,虽然已经没有挂在窗外,但顾白榆还是下意识的依偎在萧砚临怀里,似乎这样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而萧砚临揽在顾白榆腰间的手,也丝毫没有因为有外人在就放松。 两人贴的紧紧的,萧若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人之间丝丝缕缕的感情,几乎不用言语表述,旁人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感情很好,互相信任,互相依赖。 就算顾白榆提出偷听这样胡闹的事情,萧砚临也放任她纵容她。 再看两人自然而然依偎在一起的身躯...... 萧若云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刚刚顾阮阮劝诫他的样子,和他争吵的样子,摔门而去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与此刻恩爱的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比之下,在二皇子那里受的气都淡了许多,反倒是酸涩和难言的嫉妒之情,慢慢涌上心头。 “既然大哥都听到了,那大哥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萧若云神情犹豫。 在萧若云的直视下,萧砚临淡然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萧若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下文,忍不住苦笑一声:“大哥还是同从前一样,不爱管我的事,也不会教我该如何人去做......” 说道这里,语气有些落寞,隐隐还带着点委屈。 顾白榆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需要什么事情都问过大哥的意见吗?” 其实顾白榆更像说的是,离了萧砚临这个大哥,你就不会自己走路了吗? 这样维护萧砚临的话语,让萧若云先前心中的酸涩和不甘几乎化为实质,“若是大哥遇到一样的事情,大嫂也能这样冷静吗?若有一天大嫂也处于阮阮这样的境地,一边是家人,一边是丈夫,大嫂还能这样事不关己?” 他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跟顾白榆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当她看到顾白榆这样迫不及待地为萧砚临说话,他就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或许说忍不住自己的嫉妒更为确切一些。 只是顾白榆还没开口,萧砚临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你在质问长嫂?” “不,我没有,我只是......” 顾白榆拉拉萧砚临的衣袖,朝他摇摇头:“侯爷不必生气。” 她并没有被萧若云的话激怒,只是平静地说道,“若有朝一日侯爷遇到这样左右为难的事情,他只会按照自己的原则去解决,若我有朝一日被夹在家人与侯爷之间,我也只会遵循我自己的原则去判断对错。但有一点,无论我判断一件事的对错是非如何,我都不会像顾姨娘那样,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 话说到这种地步,顾白榆实在没有忍住,说了几句心里话:“二爷,侯府家中没有长辈,侯爷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自由,任由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从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你该感激,而不是离了侯爷连个决定都做不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顾白榆说完,微微偏头,打量萧砚临的神色。 这是兄弟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多事。 然而萧砚临只是点点头,对萧若云道:“听你大嫂的。” 萧若云和两人的交谈,像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又像是已经得到了答案,离开之时,神色难辨。 而玲玉看到顾白榆和萧砚临从另一间屋子出来,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没有问。 主人家神通广大,她还是闭嘴吧。 萧若云没有在顺天茶楼停留太久,和二人告别之后便匆匆离去。 顾白榆和萧砚临在顺天茶楼用了膳,顾白榆把招牌菜都尝了一遍,吃的心满意足。 点的菜色有点多,顾白榆招呼玲玉和两个暗卫都坐下一起用餐,玲玉还好,两个暗卫满脸惊恐地去看萧砚临。 萧砚临只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一起。 最后这些菜也没有浪费,都进了众人的肚子。 吃完饭后,闲来无事,萧砚临便带着顾白榆在东市热闹的街上闲逛。 这条街人来人往,街边小贩叫卖之声和百姓吵杂之声融在一起,交织成了京都街头的烟火气。 人很多,萧砚临怕顾白榆被人群挤散,总是用身体将人护在视线之中,可顾白榆对什么都好奇,左瞧瞧右看看,最后萧砚临只能牵起她的手。 时下大邺风气保守,感情内敛,街道上有夫妻结伴而行,也只是挨得近些走在一起,因此街上突然出现两道紧紧牵着手的年轻男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尤其两人都长相卓越,气度不凡,路过的行人都会回头悄悄打量一两眼。 那些目光之中,有探究,也有好奇,几个年轻的女子,目露艳羡。 顾白榆将那些目光全盘接受,享受着来自萧砚临格外的疼爱。 这一份独一无二的宠爱和纵容,让她可以在人潮之中,被那只永远也不会放开的手紧紧牵住,于烟火市井之中,于汹涌人潮中,和相爱的人永不分开。 逛了一会儿,顾白榆的好奇心被满足的差不多了,开始和萧砚临漫步目的地交谈着京中近来的奇闻异事。 聊到后来,话题转到了萧若云的身上。 顾白榆不爱猜忌,可是萧砚临的纵容,让她可以肆无忌怛地问出自己的一些疑问:“侯爷,若今日遇到这种左右为的事情的人是我,侯爷也会任由我自己去解决么?” 萧砚临挑眉,似乎觉得很好奇:“当然不会,我会在问题困扰到你之前就将其解决。你怎么会这样问?” 顾白榆的脚步突然停了,傻愣愣地看着萧砚临:“为什么?” 萧砚临抬手,轻轻揉揉她的发顶:“当然是因为你和他不一样。” 顾白榆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怎么不一样?” 萧砚临这回却不正面回答了,只是道:“你好好想想为什么。” ------------ 第82章 白首 直到坐上回侯府的马车,萧砚临依旧没有回答顾白榆的问题。 顾白榆似乎很是困扰,一路上都皱着眉头。 到了侯府,下车时,萧砚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若不如此,刚刚顾白榆就要因为想事情太过出神而摔倒了。 萧砚临看着一脸纠结的顾白榆,叹了口气。 “你和他当然不一样。你比他重要。” “什,什么?” 顾白榆听到这个答案,似乎非常惊讶。 是的,惊讶。 大邺以孝为百善之首,而女子嫁人之后,事从随夫,自然,在丈夫心中,长辈为先,而后是手足,而后是子女,往后才是妻子; 侯府的情况更加特殊,可以说,萧若云是萧砚临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顾白榆再怎么记恨上辈子萧若云的无能和懦弱,也没有真正伤害萧若云,她不怕萧砚临的责怪,却怕萧砚临因为弟弟受伤而伤心。 可现在她听到什么? 萧砚临说,她比萧若云更重要? 萧砚临以为她没有明白过来,耐心地解释道:“人这一生,父母会老去,兄弟姐妹会有自己的家业,儿孙也有各自的去处,唯有夫妻二人,自下聘成亲,结缘立誓,往后几十载,常伴左右。” 他抬手,抚弄顾白榆的侧颊:“唯有你,才是生时与我白首,死后与我同穴的人。我的人生前三十余载,建功立业,抚育幼弟,往后几十载,只想与你在一起。” 萧砚临说得很慢,也很认真,顾白榆被他的话语深深吸引,几乎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到底是谁说镇北侯不苟言笑,不善言辞? 这样的剖心之论,简直比这时间任何的情话都要动听。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让她倾心? “好了,回神了。” 萧砚临伸手捏了一下顾白榆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放心吧,你不会有左右为难的时候,岳丈是明白人,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在朝为官,都有大智慧,且我与他目标一致,夫人不必担忧,就算有朝一日真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夫人也不必做什么选择,我自有能力保住夫人和你的家人。” 顾白榆无言,什么大智慧? 她只知道在朝为官的,在她爹手里吃过亏的,都骂顾丞相老奸巨猾呢。 不过话虽如此,顾白榆还是十分感动。 萧砚临的包容,让她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萧砚临的强大,可以保全她和家人。 她,嫁了一好夫婿。 两人在侯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老管家远远的就看到了,只是看到两人似乎有话要说,所以没有上前打扰。 这会儿看两人说得差不多了,才迎了上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顾白榆点头,和萧砚临一起进了侯府。 余光瞥见老管家,顾白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成亲第二天,老管家见到她和萧砚临结伴出现,称呼时便是“夫人,侯爷”把她的称呼放在了前头。 当时她挺诧异,心里想着老管家是侯府老人,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怎么能越过主子,把她放在前面称呼? 可当时萧砚临什么都没说,甚至还笑了一下。 现在想来,从那时起,萧砚临对她的纵容,还有她在萧砚临心中的地位,就已经很不一般了,是她太迟钝,今日才看透。 不过,又有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将妻子放在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位置呢? 就连她自己,不是到现在也还觉得飘飘忽忽的,仿佛在做梦一般。 她想的太多,在走廊和萧砚临分开后,又被玲玉带回了房间。 一盏茶之后,才回过神来,立刻有些懊恼。 她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定要惹侯爷笑话了!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忘了问呢! 顾白榆屁股都还坐热,又火急火燎追去了书房。 “侯爷,二爷那个事情,是不是得提前准备起来,万一真闹到圣上那里......” 顾白榆的话卡在喉咙里。 书房中,萧砚临身边立着两位副将,顾白榆都是见过的,当初她去军营中求娶,这是那三人中的两人。 顾白榆见状,以为他们在讨论正事,当即行礼想要离开:“侯爷先忙,我一会儿再来。” 没想到,萧砚临朝她招招手:“无妨,正好过来认识一下。” 萧砚临介绍道:“这二位是我麾下副将,任青,常治年。” 两位副将自然是认识顾白榆的,立刻向顾白榆行礼。 顾白榆也十分客气,微笑着:“两位将军,许久不见了。” 这两人一胖一瘦,但身形都十分高大,瘦的那个满身书卷气,是位儒将,也是萧砚临副将中的智囊,是任青; 壮实的那个更是惹眼,估摸得有二百多斤的体格,声音洪如钟鼓,乃是萧砚临军中第一先锋,常治年。 “夫人好哇!上次一别,咱们都等着喝侯爷和夫人的喜酒,可惜侯爷不仗义,成亲那日天都没黑就跑去洞房了,日后有机会定要灌他一顿,夫人到时可别怪罪哇!” 说话的是常治年,嗓门洪亮的很。 顾白榆挺喜欢他豪爽的性格,当即道:“怎么会,到时我给各位斟酒,不醉不归!” “好!”常治年哈哈一笑:“我就说夫人和侯府相配吧?夫人端庄,但也爽快!” 说完,显然是十分欣赏顾白榆,转过脸对萧砚临道:“侯爷,叫夫人太生疏了,叫嫂子吧?” 一旁,一向沉稳的任青也点头:“好主意。” 看到过命的弟兄们如此喜欢顾白榆,萧砚临心情也十分愉悦,点头应下。 随后,又对两人道:“继续。” 显然之前在说别的事,没把顾白榆当外人,因此不用避讳。 顾白榆也没有扭捏,在一旁静静听着。 原来,萧砚临早已对萧若云和工部的事情有所安排,叫常治年和任青到此,就是为了此事。 看他们来的时间这样恰到好处,应该是还在外面陪她逛街的时候就已经让暗卫去通知二人了。 此时,萧砚临正在安排他们,让手底下信得过的人去西北探查一番,最好能抓些涉及此事的官员的把柄,若萧若云真选择将此事捅出来,日后被人针对,他们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还有西北官员同工部众人行贿受贿的证据,也要拿到手,免得到时候萧若云被人倒打一耙,说他血口喷人。 萧砚临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一样一样吩咐下去,两个副将不时提出一些想法,三人又再次讨论。 等到安排的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期间顾白榆没有让下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给三人斟茶。 等他们聊完,萧砚临饮尽杯中残茶,将目光转向顾白榆:“看夫人之前担忧此事,现在安排妥当,夫人觉得如何,可还有什么担心的?” 顾白榆没想到萧砚临还会问自己,摇摇头:“侯爷安排的很好,这些事,不必问我这个后宅夫人的意见。” 萧砚临笑笑,没有避讳旁人,拉着她的手坐下:“你担忧家中弟弟,是为了侯府,也是怕我受牵连,更是怕萧若云惹祸上身,夫人为我考虑良多,自然要问问夫人的意思。若云他,更该领你的情。” 顾白榆被当着外人夸奖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将手抽出来:“侯爷,这些事,之后再说吧......” 她站起身来,“侯爷兴许还有别的事要同两位将军商议,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些饭菜,今日就在家中饮宴吧。” 说完,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常治年自以为已经压低,其实门外都听得见的声音:“嫂子这是害羞了不成?” 末了,又朝门外大声道:“嫂子,多备些酒水,今日我定要把大喜之日侯爷欠下的酒都讨回来......” 顾白榆脚步一顿,而后走得更快了。 ------------ 第83章 羹汤 玲玉在后头跟着,她不知道之前在书房里的情形,也不知这两位副将已经叫大嫂了,这会儿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小声嘀咕道:“这位将军性子还真是......” 玲玉琢磨了几息,才想出一个略微委婉的词汇:“性子挺开朗的哈。” 顾白榆轻咳一声,“对侯爷身边的将士们尊敬些。” 玲玉一凛,“是,夫人。” 行走间,顾白榆又想起刚刚在书房萧砚临说的事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萧砚临此人,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感情也十分内敛,但实则很重感情,也有担当。 嘴上说着不管萧若云的事情,让他自己做决定,但实际上已经想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萧若云捅出此事会带来的后果,都已经做了详细的安排,留好了后手。 可就算做了那么多,他也丝毫没有要告诉萧砚临的意思。 倒不是说萧砚临在默默奉献什么,顾白榆更向倾向于,萧砚临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萧若云,更是为了保护整个侯府。 若萧若云出了任何意外,侯府能不受牵连吗? 或许,按照萧砚临的性格,不告诉萧若云,只是不想给他一种有靠山,所以可以任意妄为的感觉,免得心思飘了,日后惹祸。 不过...... 想到哪怕对兄弟都如此内敛的人,对自己总是不吝啬于夸奖,坦荡地表达对自己的喜爱; 还有,总是任由她胡来,一副给自己做靠山,天塌了他也顶着的样子...... 顾白榆心里暖呼呼的,在萧砚临心中,自己真的是与旁人不同的,这种特别的对待和特殊的宠爱,在和萧若云这个弟弟对比时格外明显。 虽说与丈夫的弟弟计较这些很幼稚,可顾白榆还是止不住的心里欢喜。 大概,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吧。 顾白榆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值了,仿佛上辈子所有吃的苦,都在这辈子被加倍补偿了回来,在家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了人又被萧砚临放在手心,她真的很幸运。 这样想着,顾白榆心情好的不像话,亲自去厨房核对了菜品,还自己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拿手小菜。 顾白榆换了一身衣裳,拿起厨具像模像样开始做菜的时候,可把厨房里的厨子吓了一跳。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这种粗活我们来就好了,您想吃什么尽管说,满汉全席我们也给您做啊!” 顾白榆无奈一笑,看向一旁包括老管家在内的好几个下人,解释道:“我真的会做菜,大家不必担心。” 玲玉也在一旁点头,“是啊是啊,黛青姐姐会帮忙的。” 黛青便是顾白榆后来带来侯府的剩余几个大丫鬟之一。 黛青长相普通,身形微胖,不爱说话,唯一的爱好便是研究各种好吃的。 她致力于把自家夫人喂胖,平日里负责顾白榆的各种小零嘴,用膳时会给顾白榆添几个喜爱的菜色,平日里都在厨房,不怎么出现在外院。 此刻,她正在给顾白榆打下手,给菜品改花刀。 可就算玲玉这么说,其余几个厨子和老管家,还是全程小心翼翼陪在左右,生怕一个不小心顾白榆被水烫着了,被油溅到了。 毕竟,萧砚临对顾白榆的宠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是顾白榆不小心伤到哪里,侯爷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好在顾白榆不是托大,菜色做的有模有样,动作行云流水,众人总算放下心来。 看着大厨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副被吓到,惊魂未定的样子,顾白榆不免觉得好笑。 在闺中的时候,顾夫人就教导过她这些。 她是名门闺女,衣食无忧,本不用亲自下厨,但是顾夫人曾经说过,日日为了丈夫和家人洗手做羹汤,那女子的付出便成了理所当然,偶尔的小意温柔,偶尔露一手,那是妻子体贴,丈夫便会感念妻子的温柔。 尤其顾白榆出身高贵,这样一个天之娇女,偶尔心甘情愿为丈夫亲自下厨,换了任何男人,都会受宠若惊。 哪怕是名门出身,嫁出去了也要看丈夫的脸色过日子,固宠的手段,顾夫人可是教了顾白榆不少。 那些手段虽然功利了些,说到底,还是希望女儿以后过得好。 而顾白榆现在,也十分感激顾夫人的周到,她倒不是想讨好萧砚临,只是偶尔这样,亲手为心爱的人做些饭菜,她感到很幸福。 顾白榆一共做了三个菜,做好之后,她都留了一点儿在小碟子里,给大厨尝了尝。 大厨原本抱着怀疑的态度,好看是好看,可丞相之女,真的会做菜? 他只想着万一不好吃,该怎么变着法儿夸奖,然后尽力补救一下菜色,免得待会儿端上桌去侯爷怪罪他们。 只是没有想到,那菜一入口,大厨就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二把手看得心急,咋回事儿呢?太难吃了?难吃的说不出话了? 这可如何是好,别补救都救不回来! 就在他着急得想要自己常常的时候,大厨终于咽下了口中的菜肴,“夫人,这菜......” 二把手怕他说实话惹顾白榆生气,先一步开口,“侯大厨心直口快,夫人您......” “这菜真是太好吃了!” 二把手:“......啊?” “啊什么啊!”大厨一拍二把手的脑袋,“让开让开,我得问问夫人这几道菜是怎么做的!这江南的菜色我也会,怎么就做不出夫人这个味道呢?” 顾白榆笑了,看来虽然很久没有下厨,但她的厨艺还不错? “这可不能教,我娘教的,只传顾家女。”顾白榆道。 她本是开玩笑,大厨却点点头:“是小的疏忽了,听闻顾夫人出身江南名门,家里定有些不外传的菜肴,是小的逾越了。” 顾白榆但笑不语,她的手艺是顾夫人教的,顾夫人是跟着早逝的外婆学的,也算是不外传了。 这三道菜最后被小心翼翼端上桌子。 端菜的小丫鬟知道今天有贵客,想着夫人亲自下厨,是给侯爷长脸,又做的那么好吃,应该放在不同的位置,让大家都尝尝。 没想到老管家却拉住了她:“干什么呢?” “啊,管家,奴婢想着给大家都尝尝夫人的手艺......” “糊涂!放这里!” 老管家说完,亲自接过小丫鬟的托盘,将三道菜全放在离主座最近的位置,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想到刚刚顾白榆说,这三道菜是顾白榆的外婆做给外公吃,顾夫人做给顾丞相吃的...... 再想到夫人为侯爷亲自下厨的样子...... 老管家脸上笑意越发深了,连眼角的褶皱似乎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亲自下厨这事儿倒是好说,侯爷肯定会知道是夫人亲自做的,可是,待会儿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跟侯爷说说这些菜的来历呢? 嗯,他如此贴心,侯爷该再给他涨一次月钱了吧? ------------ 第84章 家宴 不提老管家那边心中有怎样的小九九,顾白榆倒是对自己的厨艺很满意。 她回房间收拾收拾,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便亲自去书房请萧砚临和两位副将前来用餐。 书房里,萧砚临已经和两人商议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出去,便和前来请人的顾白榆迎面撞上了。 玲玉是个机灵,在顾白榆说出“略备了几杯薄酒请二位将军赏脸”的时候,玲玉便在一旁说道:“夫人还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了几道菜。” 这下子,不仅两位副将,连萧砚临都十分惊讶。 而惊讶之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快速拉过顾白榆的双手,仔细观察她手上,似乎很怕她受伤。 顾白榆看得哭笑不得,“侯爷怎么了?” 萧砚临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厨房的厨子做的菜不好吃?改日把他们换了。” 顾白榆连忙道:“没有没有!” 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今日突然想起来,在闺中的时候,母亲教过我几道江南菜肴,正好今日有客人,就献丑了。” 她有些忐忑的看着萧砚临:“侯爷是不喜欢吗?” 萧砚临摇头,“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怕你受伤。”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心爱的人为自己亲手做羹汤,在感到幸福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 顾白榆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应该享受着天下所有的美好。 这一双纤纤细手,可以执笔画丹青,可以抬手抚琴,而不应该用来替他做菜。 他眼中的心疼,顾白榆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暖流一闪而过,突然就明白了萧砚临在想什么。 她将手转而覆盖在萧砚临略带茧子的手上,“侯爷不必担心,我也就偶尔做做。以后不做了,我把方子交给黛青,以后都让黛青做。” 萧砚临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立刻答应下来,似乎怕顾白榆反悔似的。 “这样也好,日后吃到那几道菜肴,我便能想到夫人曾经亲手为我下厨做菜。” 两人若无旁人的亲近,让一旁的两位副将都神色各异。 玲玉是已经习惯了,一旁的两位副将倒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 哪怕知道他们侯爷很喜欢这位新婚夫人,也没想到竟然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在他们面前性格冷硬,不苟言笑,情绪内敛的将军,竟然会如此外露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夫人的宠爱。 这简直……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若是被其他同僚看到了,怕是要惊掉下巴吧? 顾白榆也只是一时沉浸在情绪之中,反应过来之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将手抽开了,清咳一声,说道:“两位大人,去用餐吧。” 等到了饭厅,菜和碗筷都已经摆放好了几个。 丫鬟低头站在一旁,等着伺候几人用餐。 老管家上前一步,弯身走到萧砚临身边,说道,“侯爷,夫人做的三道菜肴在这里。” 萧砚临顺着老管家的目光一看,只见三道菜肴全都放在了自己的主座面前,立刻觉得十分满意,朝老管家点了点头,说道,“老人家辛苦了。” 老管家的笑容越发深了。 看来,他这次的月钱是涨定了。 两位副将之中,任青脑子活络一些,也更通人情,看到萧砚临这个样子,便知道这三道菜他们今日是没有口福了。 但常治年脑子愣愣的,是个一根筋,立刻就开口道,“夫人亲手做的?那我可要尝尝!” 说完落座,在萧砚临开宴,夹了第一道菜后,他便不老实的将筷子伸向了萧砚临手边的盘子。 没想到筷子到了空中,却被萧砚临抬起自己的筷子挡住了! 萧砚临这一挡,还微微带了些内力,常治年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他一挑眉毛,心中好胜心也上来了! 两人手执筷子,在空中过了几招,劲风疾扫而过,看的几个小丫鬟目瞪口呆。 不过最后还是萧砚临技高一筹,将常治年的筷子挡在了几盘菜肴之外。 常治年进攻几次,几次不成,索性将筷子放在一边,大大咧咧的说道,“侯爷你不厚道啊,这也太小气了吧,夫人不是说了,是特意为了迎接我们才做的这三道菜肴吗?凭什么我一口都不能吃?” 其实他倒也不是一定要尝尝这些菜,就是看侯爷一副小气的样子,越发想逗逗他,想从万年冰山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 这会儿被拦下来了,他也不害怕,萧砚临的性子,他们清楚的很,这种玩笑,萧砚临是不会生气的。 不过他说的这种话,老管家自然也不会让萧砚临亲自去回答,立刻陪着笑,对常治年解释。 “常将军有所不知,这三道菜乃是顾夫人江南的母亲亲自教授的,顾夫人又亲自交给了咱们夫人!听说呀,夫人的外公和外婆吃着这三道菜,一辈子都恩恩爱爱,再说顾丞相和顾夫人,不也是一对神仙眷侣?他们俩的事情,这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两位将军可别取笑侯爷,侯爷这不也是为了和夫人长相厮守!这菜要是被将军你夹走了一筷子,寓意可就不好了。” 老管家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在心里对常治年树大拇指。 这位常将军真是上道啊,他还正想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和侯爷说出这三道菜的好兆头,常将军这就上赶着给他搭话子来了! 果然,听完老管家的一番话,萧砚临脸上满意的神色更加深了。 而常治年,则是将筷子转向了其他菜肴。 “算了算了,我不吃了。老管家你也别说了,再说下去呀,我这嘴里的酸味儿都要冲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的菜加了大几勺醋呢!” 顾白榆适时的接过话头,笑着说道,“常将军何必羡慕?常将军保家卫国,功勋在身又英姿勃发,战场上虎虎生威,据我所知,京都不少女子都仰慕常!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说不定你的缘分很快就到了呢?” 常治年是个粗人,听到这话咧开嘴嘿嘿一笑,一拍桌子,“哎呀,我就说这个嫂子取得好呀!嫂子真会说话!那我就借嫂子吉言了,希望日后我也能娶到如花美眷!” 萧砚临感受着两人羡慕的目光,只觉得今日的菜品着实可口。 尤其是顾白榆亲自下,做的那三道菜,最后一点没了落下,全都进了他的胃袋。 好在顾白榆了解他的这些小心思,知道他是绝不可能让这三道菜给其他人吃的,怕他撑着,特意每一道菜做的量都不多。 萧砚临将所有菜肴吃完,竟也不觉得撑。 而顾白榆兑现了之前的诺言,给三人准备了许多好酒,看着他们谈天说地。 他们聊边塞的风光,聊漠北的狂沙,聊西北的寒凉; 她亲自替他们斟酒,笑着在一旁听着,似乎也随着他们的话语,去到了大邺遥远的边疆…… …… 常治年说要把萧砚临灌醉,说的可是真话,任青别看平时笑眯眯的,其实下手也很黑,给萧砚临灌了不少酒。 到最后,萧砚临竟然真的有些醉了。 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顾白榆连忙伸手扶住他。 任青酒量好些,意识还清醒,常治年却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任青只好把人挂在自己身上,扶着他往外走,边朝后头说道,“侯爷夫人留步。不用送了,我送这醉鬼回去!” 顾白榆没有推脱,只让老管家亲自去送他们。 看着三人走远的背影,顾白榆有些感慨,“这任青将军力气还真大,看着文质彬彬的,常将军二百多斤的大块头,他也不觉得费劲。” 耳边突然传来萧砚临的一生轻笑。 “夫人怎么会觉得我的军营之中会有人不会武功?军营之中可不养闲人,就算是谋将,首先也要能保住自己的命才行。” 顾白榆一回头,看到自己身旁的男人神色清明,哪里有刚刚喝醉的样子? “侯爷,你没醉?” 萧砚临闻言动作一顿,将手搭在了顾白榆的肩膀之上,微微控制着力道,不会让她觉得太重,但也没有松开。 “不,夫人看错了,为夫已经醉了,夫人快扶我回房吧。” 一旁的小丫鬟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先前那个端菜的小丫鬟看的有些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颊还有些发红。 一旁的丫鬟拉了她一下,“香莲还在干什么?快走啊!” 等到走出回廊,拉人的那个丫鬟皱着眉,看着脸红的香莲,说道:“香莲,咱们是做人丫鬟的,我劝你可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夫人大度,对下人也颇为宽容,能在侯府某点事做,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你可别想不开啊!” 那个小丫鬟是新来的,听到这种话,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但是神色已经十分镇定,说话的语气也十分认真。 “姐姐我懂的,若不是夫人选人的时候,看我实在太可怜收留我,我现在恐怕早就落到那风尘之地去了!我娘从小就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的,我只是……只是……” “好了好了,”一旁的另一个丫鬟说道,“没有那种心思就好。侯爷和夫人乃是人中龙凤,你一时间失了神也是情有可原,日后慢慢的就习惯了。” 送完客人回来的老管家,正好听到这几个小丫鬟的对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夫人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准。 当初把那几个闹事的下人遣走之后,顾白榆又让他找来了人牙子,带了些身家清白的人进来,要重新挑选一些下人,补上当时的空缺。 这个小丫鬟,生的瘦瘦小小的,看着也不机灵,本来不应该入选的。 是顾白榆说看她实在可怜,而且神思清明,不是个坏良心的,才把她收留了下来,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几个小丫鬟走远了,老管家也哼着小曲离开了,走的时候他特意避开了从饭厅到房间的那一段走廊,只想着不让任何人打扰顾白榆和萧砚临。 而话题中的两人,此刻正有些艰难的往房间里走。 萧砚临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假装自己喝醉了,将一只手搭在顾白榆肩膀肩膀上,任由顾白榆有些吃力的扶着他往房间去。 一路上借着酒醉,不时的亲近一二,闹得顾白榆回到房间时已是面红耳赤。 等回了房间,顾白榆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刚刚忍了一路的那点小脾气才终于发作。 有些娇怒的看了萧砚临一眼,“侯爷胡闹,被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她转过身,想命人烧热水来,又想着该去厨房煮些醒酒汤…… 只是步子都还没迈开,便被身后的人握住细腰,往后一揽—— “呀!” 顾白榆惊呼出声。 她刚刚没有注意,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萧砚临怀里。 炙热的呼吸喷在耳侧,萧砚临的声音莫名的带了些坏坏的感觉,“夫人的意思,是在外面不可以,回到房里就可以了?” ------------ 该章节已被锁定 房屋修建的非常简陋,而且四周还有妖兽撞击过的痕迹,非常明显,显然倒塌了不止一遍。 这就是在赶人了,萧旭知道夏梦梦不是因为师傅的事情迁怒他,而是因为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却没有告诉她。 纪由乃带着大伙一起发家致富,现在不论是流云还是当归,都有了存款,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每天欢声笑语不断。 朱迪虽然不满,但她也清楚陈亮的分析是对的,一时间犹豫不定。 坐在了地上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膝盖好许多了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坐到了沙发里。 表现的是歉意,但话中却是丝毫没有,不仅如此,还暗暗带着讥讽,你可是武家的少主,都说了下人不懂事,要是与他计较你就也是不懂事了。 那为首一人,一身长衫,气度不凡,正是来自天河疆国的柯宇皇子。 三个任务,两个都跟家族有所牵扯,首城的大家族,没有他们不敢招惹的。 封如月自身的担忧,厉焱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刻意强调上一句,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产生。 鸠石哼了哼,圣登峰提问的三个问题,他都知道,回答起来,侃侃而谈,不多时,便是解答完毕。 王飞羽道“不知道,顺便吧,也有可能是想让你当达里普的诱饵也不一定”。 “去去去,知道我好就少给我惹点麻烦,你个惹祸精。”她在我肩膀上推了推,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玲珑剑剑光划过胸膛,明月蝉胸前青衫尽碎,如同繁花飞落漫天。 空间裂缝之中,黑黑幽幽,不知其内通往何处,透着诡异和森然。 如果说疯狗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也就说明,这件事情真的就是九头蛇派人做的,而现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疯狗的所有势力全都已经被九头蛇的人给接管了,甚至有可能他的组织里面,原本就有九头蛇的人埋伏。 进入魔人渊的先后顺序不一定就决定了获得宝物的多少,但能先进去一定会比后进入的更加方便。 宋城点点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今晚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往常那么干脆。 那些同事们一个个越来越关心他,而他的心中,也越来越在意,越来越不舍得这些同事们。 项旻思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冷淡,传说中的御姐音,她语调也很平稳,听起来就好像是在复述别人的成长经历。 我直接被他踹飞出去,后腰重重地撞在茶几上,才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后腰都麻了。 珍珠的话很有意思,她怎么觉得这话实在告诉她皇后很想让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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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的吼声打破了萧炎的思绪,萧炎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此时的广场已经从四周聚集满了人。各种天地魔兽以及狐星的强者。望向萧炎,口中整齐的发出震人心魄的吼声。 随着萧炎的吼声,金鳞体内的火毒被萧炎的源火迅速的吞噬,炼化。化作一股股纯净的能量。萧炎留下金鳞足矣炼化的能量,剩下具有毒性的能量一股脑的吞到了自己的体内。 ------------ 第86章 秘密 萧砚临一回到府中,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顾白榆。 刚刚回家就有妻子相迎,他的心情颇好。 在外院,顾白榆不好多说什么,陪着萧砚临一起回房换了一身衣裳,又给萧砚临倒了一杯茶,等他喝完,才说了昨夜在萧若云院里发生的事情。 萧砚临说话可比玲玉直白多了,“你的意思,是怕顾阮阮出去偷人?” 顾白榆也是听的一愣,然后才坦然道:“侯爷……侯爷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我就是怕出现这种可能。侯爷知道的,我那个妹妹……实在不是什么纯善之人,性子跳脱,又不受管束,我是怕日后闹出什么事情,对侯府名声有碍,也怕二爷被人笑话。” 萧砚临比她想的平静多了,说道:“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选的人,若是连个女人都管教不了,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顾白榆听到这话,重点却没放在萧若云身上,而是抓住了萧砚临话语中的一个词—— “管教?” 萧砚临动作一顿,心中有些暗暗的懊悔,改口说道:“若他二人心意不通,顾姨娘是他院里的人,自该是好好管教……夫人莫怪,我对女子并无轻视之意,只是……” 顾白榆似笑非笑看着他,“那若有一日,我不听话,侯爷也要管教我吗?” 萧砚临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想罢,说道:“如今谁都知道,在这侯府里,夫人才是最大,是该管教,不过不是我管教夫人,是夫人管教我。” 顾白榆轻轻“哼”了一声,“侯爷可年长我十多岁呢,能服我的管教吗?” 萧砚临把人揽在怀里,纤细的腰肢就在手掌之间,忍不住伸手掐了掐,隔着衣服的那块地方,昨日应该留下了一点红印,就在这里…… 顾白榆感觉到腰间的动作,有些恼:“侯爷!” 萧砚临漫不经心地继续着手底下的动作,嘴里回答道:“服,怎么不服?这天底下我只服夫人,夫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富人让我抓狗,我绝不撵鸡。” 顾白榆气笑了,这可真不像萧砚临会说的话,于是便道:“真该让大家都看看侯爷这副怕娘子,妻管严的样子!” 萧砚临却突然勾起唇笑了,“我是妻管严,这件事不是全京都都知道了吗?” 夫妻二人调笑几句,又接着先前萧若云的事情说了起来。 “对了,侯爷今日下朝这般晚,可是二爷那边把工部和西北官员勾结的事情,告诉陛下了?” 顾白榆问的时候,语气有些紧张,生怕这件事情一个不好就连累到萧砚临。 可没想到萧砚临却是摇了摇头,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是波澜不惊,可顾白榆总觉得他的眼中有些失望。 “他没说,不知顾姨娘是如何同他商量的,总之今日早朝一切风平浪静。他没有和工部的人同流合污,却也没有将他们检举到陛下面前。” 顾白榆听完,心中也有些复杂。 是了,萧若云是这样的性子,人是不坏,可是优柔寡断,而且很容易被旁人影响判断,想来是昨日被顾阮阮劝住了…… 她转头,对萧砚临道:“没关系,侯爷提前做的那些准备也不算浪费,日后若再发生什么,也好有个应对之法……” 说到这里,顾白榆的话语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顾白榆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顾阮阮把水车的图纸送给了萧若云,萧若云又献给了皇帝。 水车制作出来之后,见证了其功效,皇帝龙心大悦,立刻让工部与西北官员联合投入生产。 当时好像也出了这么一桩事情。 工部勾结西北官员,提高了水车的造价,银子拨付到西北当地之后,又被层层剥削,最后做出的水车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很差,正真能用到农耕上的几乎没有。 西北官员为了兜住这件事,谎称收成颇丰,而皇帝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想着有此利器,西北丰收也是必然,再加上那边报喜不报忧…… 于是便加重了西北税收,导致西北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有不少人揭竿而起,最后只能派军队强行镇压…… 工部众人下场如何,顾白榆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西北的百姓。 那么多人,那么多条人命,她重生一回,是否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 萧砚临见顾白榆神色凝重,表情也严肃起来,“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顾白榆心里很乱,她在努力回想上辈子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 “侯爷你等等,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萧砚临神色缓和下来:“不着急,要说什么,你想清楚了同我说。” 顾白榆渐渐陷入上辈子的回忆。 她记得,上辈子萧若云似乎并没有卷入工部与西北勾结一事。 顾白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独善其身的,她只知道,直到西北难民们的起义爆发,西北官员结勾工部贪墨的事,才被揭发出来。 当时整个工部,除萧若云以外,所有人都被皇帝赐了死罪。 而也是在那个时候,顾阮阮给萧若云出谋划策,让他力排众议,在皇帝面前苦苦求情,免了那些人的死罪,其中有几个涉事不深的,后来甚至恢复了官职。 自那之后,那一批人便对萧若云忠心耿耿,工部几乎成了萧若云的一言堂。 再之后,萧若云更是身先士卒,亲自启程前往西北,监督新一批的水车制造,终于在第二年,将水车这一有利农耕的农具遍布到了西北各地,因为这件事情,萧若云在西北声望大涨。 那时候,顾白榆已经在后宅被搓磨的油尽灯枯。 周贵妃之父周大人,曾经想办法见了她一面。 当时周大人神色复杂,他告诉顾白榆,萧若云之所以能在贪墨一事独善其身,后来又取得工部众人的信任,甚至到后来到西北,做出那一番事业…… 全都是顾阮阮在背后出谋划策。 她仍旧记得,周大人当时摇着头,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怜悯:“你和你娘都看错了人啊,你们都错把豺狼,当羊羔了……” 现在细想起来,顾白榆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 萧若云作为当年水车制造的人,工部和西北官员勾结那么久,他真的毫不知情吗? 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西北民不聊生,才在最后关头出现,犹如救世主一般,先救了工部的人,又救了西北百姓,最后名利双收…… 若说她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故事,那么,关于她死后的一切,剧情如何发展,顾白榆并不知情。 但她知道,如果无人阻挡萧若云和顾阮阮的脚步,那两人很有可能走到顾白榆难以启及的位置。 她还记得自己临死之前,顾阮阮曾经来看过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怨恨,无人之时,质问她为何还不去死? 说顾白榆占着萧若云正室夫人的名头那么久,让她只能不明不白,没有名分的待在萧若云身边; 还说从小到大她便活在顾白榆的阴影之中,她恨极了顾白榆…… 顾阮阮眼中的仇恨,让顾白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遍体生寒! 而萧砚临不仅在她临死前对她表现出善意,甚至当萧若云提出等她死后,要娶顾阮阮做续弦时,萧砚临竭力反对。 这样的萧砚临,最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顾白榆才深深的体会到事情的紧急。 她转过身,紧紧握住萧砚临的手—— “侯爷,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 第87章 整治 顾白榆心里很乱,也很慌,只要想到将来萧砚临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发生危险,顾白榆的心脏就像被人狠狠嵌住一般,简直无法呼吸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提前预判,就像成亲之前的匪患,在外人眼里可能是匪夷所思的。 但顾白榆也清楚的记得上次萧砚临和她说的话,他说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她。 这次也是一样,掌心被反握住,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两人手心相接的地方传来,稍微缓解了顾白榆的焦虑。 而萧砚临神情坚定:“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顾白榆的心绪慢慢稳定下来。 “侯爷,工部与西北的官员勾结一事,不能就这么放任发展。” 顾白榆定了定神,将自己的记忆,以一种推测的方式告诉了萧砚临。 包括可能会产生的后果,百姓的安危,以及邺帝可能会增加税收的事情,都一口气说了出来。 末了,顾白榆又道:“若真是这样,西北暴乱,王爷手握兵权,若是陛下派侯爷平乱,侯爷真的能忍心将刀剑对准大邺的百姓吗?” 上辈子,萧砚临就曾经奉旨前往过西北平乱,她不知道具体情形如何,她只知道暴乱很快被平息下来,但无论伤亡多少,萧砚临都顶上了杀戮嗜血的名声,而萧若云则是在暴乱平定之后,救世主一般前往西北,两相对比,百姓简直把萧若云当作了救世的天神。 或许萧砚临自己不在乎这些,可是既然顾白榆在他身边,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砚临耐心地听顾白榆说完了一切,抬手将它因为激动而有些散乱的鬓发捋到耳后,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顾白榆心里奇迹般地被安抚下来:“侯爷打算如何做?” 萧砚临抚摸他发丝的手一顿,而后道:“我会先同几位信得过的同僚和手下商议,放心,会想出解决的办法。但有一点......” 他看向顾白榆的神色严肃起来:“你的这些猜测,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日后听到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也不要说这事情你早就知晓。” 顾白榆点点头,她知道萧砚临这是在保护她。 这样的猜测,太过于荒谬,若被人知道了是她的想法...... 如果事情备有按照她所猜测的发生,那么她必然被冠上妇人涉政,危言耸听,妖言惑众等罪名; 若事情真的如同她所想的发展了,那么情况或许更加严重。 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后宅妇人,她不敢想象自己会陷入怎样的境地,轻则被当作鬼怪处死,重则连累全家...... 萧砚临一定也想到了这些,就像上次剿匪,对外萧砚临说得一直都是匪患是他发现的,只是为了安心成亲,直到匪患被剿灭干净,这世上都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 他一直在保护她。 想到这里,顾白榆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样未卜先知的事情她不能去做,那萧砚临就可以吗?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见顾白榆神色担忧,萧砚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一定会有办法的,先别着急,等有了完万全之法,我第一个告诉你,好吗?” 顾白榆点点头,萧砚临的声音和缓,带着魔力一般,让她过快的心跳平复了下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两人都没有心思再你侬我侬了,萧砚临在府上吃了些东西,便匆匆出府而去。 萧砚临走后,顾白榆立刻找来老管家,召集侯府下人,重新梳理了一遍侯府的规矩,又处置了几个不安分的下人,杀鸡儆猴,希望通过敲打,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做什么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情。 顾白榆知道,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萧砚临选择淌进工部和西北这趟浑水,无疑是动了双方的利益,那么随之而来争斗,几乎无可避免。 而这种斗争,不仅仅只是浮于表面,任何一点和萧砚临有关的错漏,都会成为对方攻讦萧砚临的理由。 朝堂上的事情顾白榆帮不了太多,只能尽自己的全力,替萧砚临稳住侯府,稳住后方,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处理这件事。 顾白榆这次动静挺大,顾阮阮那便也得了消息。 老管家派人来叫甘草去前院的时候,她正在搬着厚重的被褥在院子晒。 有人同她说话时,甘草不自觉地偏过脸去,左边隐约可以看到巴掌痕迹。 “你等等,我跟顾姨娘说一声,马上就去。” 来人点头:“对了,还有灵芝姑娘,也一起交过去吧。” 片刻后,甘草出来了,脸上有些为难:“如今灵芝贴身伺候姨娘,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开啊。” 来人若有所思,没有多说,只是带着甘草先走了,然后如实禀报给了顾白榆,连带着甘草脸上的伤,也告诉了顾白榆。 顾白榆点点头,心中满意。 灵芝便是她安排过去的人,是她提前选的钉子,找了个由头在顾阮阮常去的花园把人训斥了一顿,顾阮阮果然上套,把人要走了。 如今看来,灵芝确实机灵,不仅得了萧若云的喜爱,连顾阮阮都被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玲玉在一旁道:“要不就不叫灵芝了?” 顾白榆摇头,唇边勾起一抹笑:“正是好苗头,不如再加把火,顾姨娘身边缺个心腹,最好是就算日后替我办些事情,也不会引起怀疑的那种。” 顾白榆说罢,叫来老管家:“既然是给下人立规矩,顾姨娘怎么能不在场?叫她一起来听听,免得日后伺候二爷不周到。” “另外......玲玉,待会儿找人打听打听,甘草姑娘是犯了什么错,让顾姨娘如此生气,连陪嫁丫鬟都下手打了。” 老管家眼神一转,原封不动把话传给了顾阮阮。 果然,顾阮阮听后,轻易便被挑起了火气:“训斥下人加我去做什么?我把也当下人?” 灵芝一边用恰到好处的力气给顾阮阮捶腿,一边状似不经意道:“姨娘去瞧瞧也好,夫人管家一把好手,今日下人都会到场,姨娘去露个面,跟着学学也好,若夫人严厉太过,少不了还需要姨娘出言想劝,免得下人对夫人心生怨怼。” 灵芝这话说得就很有意思,她向顾阮阮透露了三个信息: 一是奉承,夫人管家,你去学学,日后你也有机会; 二是提醒,今日下人都会到场,许多人只认顾白榆,却不知顾阮阮,多露面,也好让下人知道,这府里布置有一个主子可以效忠; 三是建议,若是待会儿夫人罚得狠了,顾阮阮正好可以做个好人,拉拢人心,为日后的后宅夺权做准备。 果然,顾阮阮听完,看向灵芝的目光带着欣赏:“我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人。” 说罢,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也去瞧瞧夫人的威风。” ------------ 第88章 告状 前院。 因为侯府内下人众多,老管家怕一次性将所有人叫来,会乱糟糟的让顾白榆不舒服,所以分批让下人们前来听训。 顾白榆倒也不是那种爱抖威风的人,只是言明日后侯府内宅要加强管理,犯事的下人不在给任何机会,会直接被逐出侯府。 这些人在侯府伺候太久了,都是心如明镜,虽然顾白榆说得没有特别直白,但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侯府或许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风雨欲来啊...... 当然,有聪明的,就有蠢笨的,在上次顾白榆将几个不服管教的下人逐出府邸后,依旧有人心存侥辛,于是今日的训诫,这些人便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顾阮阮到的时候,顾白榆正把几个下人的卖身契取出来交给老管家。 顾阮阮穿着一身藕粉色长裙,施施然而来。 人还未到,语笑三分:“夫人真是越来越气派了,这管家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嘴里说得是夸顾白榆气派,可谁不知这是明里暗里说顾白榆随意处置下人。 顾白榆坐在主位之上,见她来了也只是微微点头。 顾阮阮见她不搭话,觉得有些自讨没趣,气势也莫名矮了一截。 她被灵芝扶着去了侧座,屁股还没落下,顾白榆身边的玲玉突然道:“顾姨娘,还没给夫人行礼呐。” 顾阮阮笑容一僵。 她本就自视清高,又有新派思想作祟,最恨动不动就下跪。 除了嫁进来第二日敬茶,其他时候是能免则免,顾白榆也没多说什么。 怎么的今日连个小丫鬟都为难起她来了? 当下脸色一沉,而后突然似笑非笑道:“夫人真是气派,身边的丫鬟都比旁人高三分。” 顾白榆什么都没说,她根本不把这样的挑衅放在眼里。 只是随意看了顾阮阮一眼,道:“那你跪不跪?” 顾阮阮一噎。 她不想跪,可这里没有旁人,更没有萧若云给她撑腰。 两人说话这会儿,周围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儿察觉到紧张的氛围,更是低眉顺目,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而顾阮阮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是我失礼了。” 说罢,满含屈辱地朝顾白榆跪拜行礼。 玲玉余光瞥了灵芝一眼,又道:“顾姨娘,在夫人面前,应当自称奴婢。” 这是在提醒她,姨娘在府里,就是个伺候主子的下人罢了。 这回还没等顾阮阮开口,灵芝已经出声道:“夫人,顾姨娘如今是二爷院内唯一的女人,您这样,是不是太不给二爷面子了?” 顾阮阮根本没想到灵芝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诧异回头。 灵芝紧紧握着她的手:“姨娘放心,二爷对姨娘的心思天地可表,不会放任姨娘这样受辱!”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感动,站在顾白榆身边的玲玉突然面色一变:“你是什么东西,敢和夫人顶嘴?!来人,掌嘴!” 这两个丫鬟一来一回不过顷刻之间,等顾阮阮回过神来,已经有那五大三粗的小厮走上前来,一手捆住灵芝双手,另一手抬起,啪啪便是两个耳光! 那两个耳光声音极响,叫人头皮发麻。 灵芝愣了一会儿,眼泪夺眶而出:“姨娘......”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顾阮阮几乎要跳起来! 她身边没什么可心的人儿,好不容易有个聪明伶俐的灵芝,还这样忠心耿耿,顾白榆竟然当着她的面这么欺辱人! 这哪里是打灵芝,这是在扇她耳光。 她黑着脸,快步走到玲玉面前,扬手就要替灵芝打回去! 顾白榆哪里能让自己的丫鬟受了委屈,一个眼神,旁边便有人拦了下来。 顾阮阮手被架在半空,看向顾白榆的目光淬毒。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下人禀报:“侯爷和二爷回来了!” 顾阮阮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眼中霎时沁出眼泪,速度之快让一旁的顾白榆瞠目结舌。 她抽回手,恶狠狠瞪了那动手的小厮一眼:“你给我等着!” ------------ 第89章 休妾 萧砚临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萧若云的。 自从顾白榆告诉他,若西北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可能会出大乱子之后,萧砚临便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正好之前为了萧若云,提前了解了西北和工部的勾结,萧砚临索性在这方面做了功夫。 他想要借他人之手,从侧面提醒皇帝。 萧砚临并不想明面上参与这件事,他手握兵权本就惹人忌惮,在朝堂之上的任何立场都非常敏感。 哪怕他一直中立,还常常有各方势力挑动朝中言官,对他进行弹劾,若现在公然插手此事,恐怕言官的弹劾会如雪片一般飞向皇帝的书案。 所以此事萧砚临办的非常谨慎,在外折腾了不少时间。 等回来的时候,却在路上遇到了身上带着一身酒气的萧若云。 萧若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索性和萧若云同行。 一路上兄弟俩也聊了几句。 大抵还是明明知道西北官员和工部有勾结,但是自己却没有揭发此事,萧若云看起来很是苦闷。 两人刚刚走到侯府门口,老管家已经等在一旁,凑到萧砚临耳边三言两语说了刚刚的事。 老管家有些犹豫地看了萧若云一眼。 “不用避着他。”萧砚临道。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老管家索性一五一十的将这个事情,当着萧若云的面说了出来。 萧若云听完眉头狠狠皱起,他有些为难的看了萧砚临一眼。 “大哥,我不是要怪嫂嫂,我只是想问一问……府内之前不是刚刚整顿过吗?为何现在又突然……” 萧砚临看他一眼,回答道:“因为你嫂嫂怕你真的到陛下面前将工部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侯府树敌。她一个女人,能做的最大努力,也只有管好后宅,不让我们有后顾之忧。” 萧砚临这话可没有撒谎。 顾白榆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替他们两个男人安稳住大后方。 萧若云听完之后,脸上十分羞愧,心中也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的难受和苦闷,是因为明明大哥没有约束他,大嫂甚至在后宅都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他…… 却没有那个勇气,去做这种与众人为敌的事…… 两人在门口听老管家说完,萧砚临拍了拍他的背:“走吧,进去看看。” 萧若云刚刚走到门口,站在里面的顾阮阮就看到了。 见萧若云来了, 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脸上还带着眼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萧若云的前脚都还没踏进门槛,她已经哭着朝萧若云扑了过来。 “夫君……你要替我做主!” 顾阮阮根本就没打算给顾白榆开口的机会,伏在萧若云的肩头,一边低低哭泣着,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知道夫人初到侯府,想打理好后院,可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吧?” “前段日子刚刚将一些老人送走不说,如今这才过了多久,又开始整顿起来!而且夫人要给下人立威,也不该拿我身边的丫鬟下手,她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夫人就动手打人了!” 顾阮阮说完,将捂着脸的灵芝拉到萧若云面前。 “夫君你是知道的,灵芝这丫头,又机灵又懂事,只因今日维护了我两句……你瞧瞧!你瞧瞧!” 她拉开灵芝的手,“这就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姑娘,你看看她的脸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顾阮阮说了好大一通话,句句都在指责顾白榆。 指责她管教府内下人太过严厉,指责她专门针对自己,又说自己有多么的委屈…… 对于顾白榆为何要责罚灵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讲! 其实,最近萧若云刚刚被她哄回些心意。 虽然没同房,但顾阮阮却愿意那样在床榻间取悦他,他心里对顾阮阮有些疼惜和爱意; 若是没有刚刚门口那一出,她说的这些话,萧若云或许会感到心疼,还会替她感到委屈,说不定会给她求情。 可是偏偏经过门口的那一番交谈,萧若云早就知道了顾白榆如此严厉原因,不是没事找事,不是针对任何人,而是为了侯府,为了他和大哥。 于是乎,两相对比之下,顾阮阮所有的委屈和哭诉,在萧若云眼中就成了无理取闹。 顾阮阮一个人唱独角戏一样,在那里哀哀戚戚哭了好久,才发觉萧若云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她一咬牙,当即决定来点狠的。 只听扑通一声,顾阮阮跪到了萧若云脚边。 “若夫人瞧不上我,夫君也瞧不上我,还不如让我离开侯府,省得日日在这府中碍了夫人的眼!若夫君觉得我还有几分可怜,那我斗胆,请夫君今日一定要为我做主!” 这是在逼着萧若云做个决定了。 要么替她撑腰,要么她就离开这里? 她说完,室内沉默下来。 顾白榆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萧砚临已经走到她身边。 而萧若云十分平静,看了一眼跪在自己的自己脚边的女人。 “说完了吗?” 他的态度太过冷静,顾阮阮一时间都忘了哭泣,仰着头看他。 “说,说完了……” 萧若云点点头,他随便点了旁边的一个小厮:“把我来之前,顾姨娘和灵芝说过的话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那小厮其实心里很害怕,但他更加清楚,这里还是夫人说了算。 于是乎,便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包括顾阮阮阴阳怪气的那几句,还有灵芝无礼顶撞的话。 萧若云不是蠢人,他听完小厮说的,已经明白,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顾阮阮不把顾白榆放在眼里。 不按理行礼,甚至还在这种顾白榆立威的场合,故意出言挑衅……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顾阮阮做错了。 他听完小厮说的话,神色十分平静。 可是跪在她脚边的顾阮阮,却觉得眼前的男人,变得有些陌生…… 萧若云低下头来看着顾阮阮,表情中连失望都已经没有了。 “我没法给你做主,因为错本就在你。” “今日之事,是你出言挑衅在先,灵芝顶撞主子在后,大嫂只是按规矩办事。” “你也别什么要离开的话,嫁做人妇,不得夫家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说完,抬头看向顾白榆:“今日之事,全听长嫂处置。” 听到萧若云没有向着自己,顾阮阮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但接下来萧若云说的话却让她的心如坠冰窟。 “长嫂如母,今日哪怕长嫂做主,休了这一房妾室,若云也会照做。” ------------ 第90章 疼吗 萧若云抬起头看向顾白榆。 “对于此事,无论长嫂对顾姨娘有任何惩罚,我都认了,绝不插手。” 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态度,萧若云说的十分认真。 顾白榆喝了一口茶,看着下方的两人淡淡的说道,“我罚她做什么?规矩已经教过她了,身边的丫鬟该敲打的也敲打了,日后顾姨娘好自为之便是。” “再说,顾姨娘毕竟是圣旨赐婚,二爷带回去好好教导便是。” 顾白榆想的明白,顾阮阮就是个麻烦,与其放出府去,还不如就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萧若云听她说完,又将目光转向顾阮阮。 “从今日起,你就在侯府的祠堂抄经诵佛,为萧家积德吧。来人,将顾姨娘的行囊,都搬到祠堂去,祠堂旁边有一间厢房,收拾一下便让顾姨娘进去吧,平日里做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不要出来了。” 顾阮阮听完萧若云的处置,心里急疯了。 萧若云是什么意思? 要禁她的足,还把她禁在祠堂内,甚至不愿意让她回自己的院子! 祠堂旁边那哪里是什么厢房,分明就是一间破堆放杂物的屋子,让她怎么住?! 而且而且不让她出门的意思是…… 顾阮阮脸色变了又变,“夫君不让我出门,连自己的院子都不能回,可若是二皇子找我……” 直到这一刻,萧若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二皇子二皇子……嫁人之前你是顾家的女儿,嫁人之后你是萧家的妇人!无论哪一边,都是你最亲的亲人,可你眼里除了二皇子,还有谁?!” “你以为大嫂如此严厉的惩治后宅是因为什么?!!要不是因为你和二皇子……” “萧若云。” 萧砚临突然出声,制止了他的话。 他现在正在暗中谋划的事情,不能泄露任何一点。 萧若云立刻止住了话头。 顾阮阮还想说什么,不等她说,萧若云一挥衣袖,挥开顾阮阮拉着他衣袖的手,冷着声音道:“就这么决定了!来人!带顾姨娘下去!” “还有,若二皇子那边再有人来找顾姨娘,便让他直接来找我!” “我倒要看看,堂堂大邺的二皇子,成日里不务正事,只知道找一个后宅女子,还是嫁了人的小妾,到底有何居心?” 萧若云这话说的可太狠了。 明面上问的是二王子有何居心,可实际上就差指着鼻子骂顾阮阮不知检点了! 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给人做妾的女人,三天两头往外跑,见的还是外男,哪怕是皇子也不合规矩,简直就是不要脸面。 这几乎是对于一个后宅妇人最严厉的指责了! 一旁的许多丫鬟都白了脸色,尤其是躲在角落里的甘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要求情,可是话到临头,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她这是何必呢? 她昨天因为一点小事便被顾阮阮打了耳光,今日她被顾白榆的人带走了,也不见顾阮阮来替她求情。 反倒是那个灵芝,顾阮阮不惜要有顾白榆作对,都要替一个小丫鬟讨回公道! 那灵芝到他们身边才几日,她可是从小就伺候在顾阮阮身边的丫鬟啊! 她对顾阮阮忠心耿耿,多少次,顾阮阮做的错事,都是她顶的; 多少次,顾阮阮被罚,她也成倍的被责罚着…… 可是到头来呢?他获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甘草心灰意冷。 她闭上嘴巴,将目光转向一旁,不再去看已经被人带走的顾阮阮。 顾阮阮被人带走,一旁那个惹祸的丫鬟灵芝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顾白榆见好就收,开口说道,“这个小丫鬟就算了吧,既然已经挨了我的打,这事就算过去了,若是再做惩罚,免得府里的下人说我严厉。” 萧若云自知理亏,又只是一个下人,因此没有多说什么。 他深深的朝着萧砚临和顾白榆行了一礼。 “大哥大嫂,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那些站在一旁的下人也被老管家带走,自然是要敲打一番。 这等主人家的争执,这些下人一定要守口如瓶,可一句都不能泄露出去。 这些下人们大多各自有各自的去处,三三两结伴离开。 于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刚刚受了责罚的灵芝姑娘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顾白榆才赶紧朝角落里的灵芝招手。 “快过来,我瞧瞧,有没有把你打疼了?” ------------ 第91章 解法 灵芝早换了刚刚在顾阮阮身边那副狗腿的模样。 她哪里愿意等顾白榆走过来,小跑着走到顾白榆跟前,放下了手,说道,“夫人放心,刚刚那小厮收着力气呢,听着响,其实一点都不疼!你看,只是红了一点,都没肿起来。” 今天这一出,是顾白榆分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为让原本对顾阮阮忠心耿耿的甘草心灰意冷,对顾阮阮死心; 二为让灵芝成为顾阮阮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丫鬟。 所以她才派了府里值得信任的小厮去打灵芝。 这些人在后宅待了那么久,最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有一种打人的方法,耳光抡过去听着响,脸也会立刻发红,可是其实不怎么疼,而且第二天也不会肿起来,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可就是这么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小丫鬟,受这种委屈,顾白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灵芝看出她的担忧,笑着说道,“夫人别担心,若是今日挨这么两下,能够换来顾姨娘的信任,奴婢觉得很值得。”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之前顾姨娘虽然喜欢奴婢,但是因为二爷对奴婢也颇为欣赏,所以顾姨娘还多有提防;今日夫人安排这一出,二爷定会以为奴婢是那种在顾阮阮身边惹祸的丫鬟,对奴婢会疏离许多。” “而奴婢现在不得二爷的喜欢,对顾姨娘又忠心耿耿,顾姨娘一定会把奴婢视作心腹,夫人放心,日后她有任何异动,奴婢都会及时向夫人禀报的!” 顾白榆叹了口气,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吩咐一旁的玲玉,“待会儿找些上好的药膏来替她抹在脸上。要是顾阮阮问起来,就说我是做样子,不想服那些下人说我的坏话,所以赏了灵芝一瓶好药。” 玲玉点点头:“还是夫人厉害,有了这是二鸟之计,日后灵芝妹妹就能在顾姨娘面前站稳脚跟了!” 说完,便小跑着去拿药了。 而一旁的萧砚临,经过这主仆三人的只言片语大,概的也拼凑出了真相。 他叹了口气,牵住顾白榆的手,“后宅这不大的一块地方,里面全是弯弯绕绕,多亏有你……” 顾白榆今日计谋得逞,心中却并不觉得爽快。 她眉间有些愁容,“若是府内的下人都安安分分,我也不愿意使这些阴谋手段,更不愿意把这样乖巧听话的小丫鬟放到顾阮阮身边去,不安全。” 灵芝在一旁听着,更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顾白榆救了她的命,替她在顾阮阮面前打听一些消息算什么? 就算是让她豁出这条命,她也觉得值得! 可话虽这么说,被人关心着,疼爱着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对顾白榆的忠心,一开始或许是报恩的成分更多,可现在,却是心甘情愿了。 …… 没一会儿,玲玉拿着药来了,牵着灵芝的手把她带下去涂药了。 而顾白榆跟着萧砚临一起回了房。 刚刚走进房间,顾白榆便迫不及待的将房门关上。 萧砚临一愣,笑着说道:“夫人今日怎么这样主动?” 顾白榆瞪了他一眼,“侯爷现在还有心思说笑,怎么样?侯爷和身边的人可有想到西北之地的解决办法了?” 萧砚临点点头,“初步和他们提了几个方案,具体的要再完善一些,才能决定最后的方案。” 顾白榆有些纠结,她有点想知道萧砚临想的是什么办法,又拿摸不准,对方现在会不会同她说这种朝中要紧的事。 见她一脸为难,萧砚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是我的夫人,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说罢,他便把和几位同僚商量的几个方案,都和顾白榆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第一种方法,便是把两边勾结的一些线索,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告知给朝中的言官,自然会有刚正不阿的言官提出要彻查此事,往后一切便能顺理成章。 但这种做法有一个缺点。 事情就算做的再隐秘,追根溯源,最后还是会有查到萧砚临头上的风险。 而且他明明知道事实的真相,却不选择直接和皇帝说,而是通过这种隐秘的方法将事情捅出来,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恐怕会更加忌惮。 顾白榆听完也是摇摇头:“不好不好,这个法子不好,有风险,而且后患无穷。” 若是他们这样做了,最后还是没逃出既定的因果,有该死的人在这场事端中活下来了,说不定还会对侯府心存报复。 萧砚临点点头,“我也觉得此法不可取。” 萧砚临又和顾白榆说了另外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那边是从两边下手。 西北土地贫瘠,西北的官员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只要是这行贿受贿的事,其中定有分赃不均,派系之争,只要他们之间有嫌隙,当中便有文章可做。 若能挑拨西北官员之间的关系,让他们自己先内斗起来,慢慢露出端倪,再从中推波助澜,或许皇帝自己会发现这件事。 况且皇帝又不是呆子,许多欢官员边其实都有皇帝安插的钉子,只要他一旦生疑,暗中启动调查,查出真相,不过是早晚的关系。 顾白榆听完还是有些担忧,“这样做最后会查到侯爷身上吗?” 萧砚临长他摇摇头,“参与其中的人若是有所动作,也怕别人发现,定是守口如瓶,这样做的安全性更高一些。” “这些人之间本就有间隙,你不用担心,我保证我能利用到的人,最后自己都不知道他挑拨了两方的关系。” 顾白榆点点头:“这便是上上之策了,连被用作棋子的人,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这样最好。” 听萧砚临说完,顾白榆心中放心下来。 她没有去问萧砚临准备如何实施,也没问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她知道自己提出的事情,萧砚临都是放在心上的,只要萧砚临发话了,那解决这件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萧砚临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心善,舍不得西北的百姓陷入战火。如今还未到年中,要到年末,陛下才会定下来年全国各地的税收。你放心,在陛下做决定之前,我一定将这件事情处理干净。” 解决掉压在心口的一颗大石,顾白榆也放松了几分。 希望她的重生不仅能拯救自己,还能拯救既定轨道上那些被无辜卷入的人…… 长顾白榆和萧砚临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当一个女人被逼到绝境,会激发出怎样的潜力,萧若云之前语气激动,提到了二皇子和她,那被萧砚临打断的话,终究是在顾阮阮心中留下了一点疑虑…… ------------ 第92章 生疑 顾阮阮那边。 回到院子里,看着萧若云毫不客气的吩咐人收拾她的东西,她就知道萧若云没有在开玩笑。 萧若云是真的生气了。 她低下头去和萧若云道歉,就差跪下几天认错了,可是萧若云不为所动。 “夫君,我知道错了!我身边的丫鬟也受到了惩罚,求求你不要让我去那边住,那地方哪里能住人!” 她仰起头,楚楚可怜:“而且我不想离开夫君……” 她害怕的,其实并不是去祠堂吃斋念佛,而是害怕离开萧若云。 她现在在后宅,唯一的倚仗便是萧若云,她想拉拢萧若云,捂暖萧若云的心都来不及,现在好了,不仅罚她去祠堂,还不能回这个院子! 萧若云公务繁忙,心里对她有气,肯定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这样一来,两人刚刚培养起来的感情,之前一切的努力…… 岂不都白费了?! “至少……至少……让我可以晚上回来休息啊!哪怕是今晚!明天再搬也行!” 顾阮阮是真的慌了。 以往她不是没有惹怒过萧若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的底线。 可是无论如何,萧若云不管多生气,涉及到她,总还是会求两句情。 哪怕面对的,是萧若云敬重的兄长。 可是这一次,萧若云的态度太决绝了,下的决定又快又狠,根本没有丝毫怜悯! 顾阮阮手指发抖,去拉萧若云的衣摆:“至少……至少今晚让我留在院子里吧?这事情太突然了……” 顾阮阮低下头,露出柔软的脖颈,以一个十分弱势的姿态,在萧若云面前。 没人看到,她垂下去的眼眸中,慌乱之后露出一丝孤注一掷。 如果她能不破不立,今晚和萧若云圆房…… 虽然她还想用这件事吊着萧若云一段时间,可现在情况紧急。 她想的出神,没想到萧若云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有必要吗?” 顾阮阮被他问的愣住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若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有必要吗?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夫妻之实,我也不问你到底是因为内心害羞,还是因为看不上我,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我们婚前做了那样的约定,你也如实遵守了,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萧若云一番话,问的顾阮阮是哑口无言。 而且他这么说,顾阮阮甚至无法做出去主动引诱,要求同房的事。 她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显得她只是因为今天的事,才在这件事情上低头吗? 之前一切的坚持,就会变成笑话,她的贞洁会变得一文不值,她的主动献身,会变得低贱廉价。 而萧若云此刻无比清醒。 他不是傻子,嘴上说着喜欢自己的人,却迟迟不愿意和他同房,心里存的什么心思,他是一个男人,他能猜不出来吗? 无非就两样—— 一,顾阮阮并不爱他。 二,还希望以后有更好的选择。 后者在别的女子身上,可能是惊世骇俗的想法,说出来都要被人拉去沉塘,可是这种想法会出现在顾阮阮身上,萧若云可是觉得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吗? 萧若云说完,不再看顾阮阮。 对一旁的人道:“收拾好了,就将顾姨娘带过去吧,一日三餐都送过去,除此之外不许让她踏出祠堂半步。” 萧若云身边贴身伺候的寻福,本来就不喜欢顾阮阮,立刻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半推半就着把顾阮阮带走了。 而萧若云,则是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久久不能言语。 若当初,若当初知道顾阮阮是这种性格…… 哪怕是违抗圣命,他也不会把人娶进府来! 在顾阮阮身上,他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喜爱,没有感受过太多关于家的温暖,反而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他自幼丧父,身边只有大哥照顾,他的成长中,虽然大哥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内心其实是非常渴望能有自己的一个小家。 渴望一个贤惠的妻子,渴望能有属于自己血脉的孩子。 曾经他幻想过和顾白榆建立这样的一个家,可后来他失败了; 败给了顾阮阮看似好意的撮合。 顾阮阮被赐婚给他做妾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这样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他是欣赏顾阮阮的,若顾阮阮也能懂他,他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他也愿意将顾阮阮抬做正室夫人。 可能可后来的一切,都证明了他的想法太可笑了。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如今,萧若云看着顾白榆和萧砚临琴瑟和鸣,更加怀念自己最初的愿望。 若能有一个人懂他就好了…… 而此时顾阮阮,被两个下人带到了祠堂旁边的那个厢房。 里面堆放着杂物,两个小厮大致收拾了一下,在里头搬来一张床榻,又往上面铺了些褥子。 随后便顾阮阮的包裹放在一旁,敷衍般的道:“顾姨娘莫要见怪,我们二人都有自己的差事,估摸着一会儿灵芝姑娘和甘草姑娘就回来了,还是让他们伺候你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们其实倒也不是故意落井下石,而是寻福实在是讨厌这个在他看来一无所长的姨娘。 她既不温柔贤惠,看着也没有多爱萧若云,还整日里就会惹事…… 寻福一边想一边摇摇头,这样的女人,只希望主子能尽早认清她的真实面目才好。 等所有人都走了,顾阮阮一个人在那间厢房里来回踱步。 她把手指放到嘴里,不停的啃咬着指甲,这是她焦虑的时候会有的动作。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心血来潮去见了顾白榆一面,会发展到现在的状况。 她还答应了二皇子那边要时刻注意萧若云的情况,一定要等到工部和西南的事情尘埃落定才能放心。 因为他们都不确定萧若云会不会又突发奇想去揭露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他被禁足在祠堂,以后怕是连二皇子的面都见不到了! 顾阮阮焦虑到了极点,脑海中又重新闪过今天在顾白榆那里的一幕幕。 顾白榆的居高临下,萧砚临的漠不经心,萧若云的果断决绝,下人们异样的眼光…… 顾阮阮眼中淬出一抹毒。 这些她都会牢牢记着! 这些事情都让她无比的难受,她想忘掉刚刚的一切,寻找解决的办法,可越是想要忘记,刚刚的一幕幕就越是会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中。 突然,顾阮阮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不,不对劲,今天的事情不对劲…… 顾白榆为什么会突然整顿府里的下人? 还有之前萧若云到一半的那句“大嫂若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 顾阮阮为了什么要突然整重后宅,以如此频繁的频率? 据她所知,萧若云已经放弃了到邺帝那里去掺和工部和西北的事情,侯府自然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露脸。 有什么必要把大家弄得如此紧张? 顾白榆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向来是心思缜密,未雨绸缪。 她会突然这样,难道…… 难道工部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 第93章 觉醒 当一个人走投无路时,极度的焦虑之后,往往紧跟着快速飞转的思维。 顾阮阮就是这样的。 如果顾白榆此时在场,看到顾阮阮思考问题的模样,就会发现她的神情是那样熟悉—— 简直跟上辈子的顾阮阮一模一样。 顾白榆重生之后曾经想过很多次,上辈子,顾阮阮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后她发现,是从自己决定要嫁给萧若云,而萧若云因为要成家了,想要避嫌,慢慢疏远了顾阮阮开始的。 顾阮阮于是开始慢慢改变,最后在大婚之夜,铤而走险,在萧若云回新房的路上截住了他,说出来自己的爱意。 往后便是一出相恋成真的戏码; 而这一世,或许是因为皇帝将顾阮阮赐婚给了萧若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避免了“萧若云可能会属于其他人”这种情况,因而顾阮阮虽一直在顾白榆的婚事上从中作梗,但始终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而这一刻,深深感觉萧若云对自己厌弃的这一刻,顾阮阮在布满尘埃的,只有她一人的破旧厢房,脸上终于露出了顾白榆熟悉的神情。 若有所思的,孤注一掷的,带着一点点怨毒和放手一搏的决绝...... 可惜这一刻,顾白榆并没有看到。 厢房里。 顾阮阮静静坐在落满灰尘的床边,她突然站了起来,拿出包裹里的东西,开始收拾。 她没有穿越之前,遇到烦心的事情,就会用这样的琐事缓解焦虑,同时大脑飞速思考。 顾白榆肯定有事瞒着她,大概是工部的事情还没解决; 她已经和二皇子牵扯太深,哪怕是萧若云不喜欢,恐怕这种关系也要持续下去; 得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灵芝......不,灵芝现在太过惹眼,反而是被她冷落的甘草,或许可以帮她的忙...... 顾阮阮想了很多,唯有萧若云身上,她没有太多想法。 她确实慌了,但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她觉得只要自己想,萧若云肯定能回心转意。 在现在这种几乎见不到萧若云,萧若云也暂时厌弃她的情况下,往上凑反而是下下之策。 顾阮阮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这剑破旧的厢房收拾得有了点样子。 而她重新做回床边,看着刚刚因为打扫而落满灰尘的双手,突然笑了。 好几年了,被相府的荣华和富贵,被那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夫妻纵容好几年了,被这古代的文化潜移默化影响也好几年了。 生活太过于安稳,让她变得任性,冲动,做事不过脑子,几乎忘记了曾经,自己也是经历过学生时代的残酷考验,和职场上小心翼翼尔虞我诈的现代人...... 顾阮阮握紧双拳,缓缓呼了口气。 现在的绝境算什么? 她还活着,还在侯府,她还有办法翻盘!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灵芝的声音:“顾姨娘?您在里面吗?我来给你收拾房间了。” 门外静了一瞬,而后又传来甘草低沉谦逊,但略带疏离的声音:“姨娘,我把您常用的小物件也带了些过来......” 仅仅一秒,顾阮阮敏锐地听出了甘草语气里的不对劲。 那是她刚刚被上司画饼之后,不想努力,只想等着安稳退休的样子。 顾阮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起身给两个人开了门,然后热情地牵着灵芝的手走了进去:“脸上还疼吗?你受苦了。” 这一举动倒是符合顾阮阮的一贯作风,灵芝装出一脸受宠若惊:“好多了,夫人为了堵住下人们的嘴,给用了好药。” 顾阮阮目露怜爱,“那就好,这屋子久不住人,尽是灰尘,怕于你脸上的伤有碍,你回去二房休息吧,这段时间就让甘草照顾我。” 她冷淡地看了一旁的甘草一眼:“省的她忘了谁才是她的主子!” 灵芝心里一突,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本想着这段时间带伤照顾顾阮阮,好增进主仆感情,可现在顾阮阮做这种安排,难道是看出什么了? 可是顾阮阮关心她,让她别来这里受苦,好像也还说得过去? 其实这一点,是灵芝想多了。 顾阮阮就算恢复了几分脑子,倒也没有这么神通广大,立刻发现灵芝就是顾白榆的人。 她只是想着,既然不正面去挽回萧若云,总要侧面表达自己的态度。 既然在萧若云眼里,灵芝是个搬弄是非的丫鬟,不喜欢这样的人,那她自应该远离。 让灵芝回去,萧若云看到了,自然能明白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些灵芝都不知道,她面上不显,感恩载德离开了厢房,略一思索,决定再去一趟顾白榆那便。 而厢房里,甘草听完顾阮阮刚刚那句似是指责的话语,心里也是打鼓。 等待灵芝离开了,顾阮阮突然严厉出声:“跪下!” 甘草在顾阮阮身边伺候了太多日子,听到这话下意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姨娘饶命!” 顾阮阮站在甘草面前,冷着脸训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过是对灵芝好了些,你便觉得我偏心了是不是?” 甘草哪儿敢承认,连忙摇头:“奴婢没有!” 顾阮阮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在我身边安稳呆着,拿着月钱等机会脱身?” 甘草被戳中心事,脸色煞白。 顾阮阮盯着她足足好一会儿,才道:“别想了。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出嫁之时母亲已经转交给我,只要我不松口,你别想离开!” 甘草不可置信地抬头。 当初夫人分配丫鬟之时,是顾阮阮和她说,她和别的主子不一样,她信奉人人平等,如有机会,有好的出路,她会放自己自由。 曾经的甘草信了,可是现在...... 她抬头仰视顾阮阮,脸上被欺骗的薄怒,却在看到顾阮阮脸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看到顾阮阮恶狠狠说着威胁她的话,眼泪却溢满了脸庞,大颗大颗往下落,眼眶通红。 那目光中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伤心和无奈。 “姨娘......” 顾阮阮抬手,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你要恨我就恨好了!是我没有遵守诺言!反正,反正我也被这深宅大院逼得快疯了!我都快忘了曾经的我是什么样了......” 说到后面,她哭得泣不成声,几乎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只能断断续续说着自己快疯了。 甘草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伸手,试探着拉了一下顾阮阮的衣角,低声道:“姨娘,你别哭了......” 然而顾阮阮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突然弯腰一把狠狠抱住了甘草:“甘草.....这府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如果连你也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甘草似乎被主子突然亲近的样子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拍了拍顾阮阮的脊背:“你,你别这么说......” 语气里还带着犹豫,可是语气已经软了很多。 她心里很乱,所以也没有察觉到,和自己拥抱的顾阮阮,在她看到不到的地方,盛满眼泪的眼角慢慢弯了起来,唇边也勾起了笑...... ------------ 第94章 检查 顾阮阮非常了解甘草。 甘草是她来到这个时代接触的第一个小丫鬟。 而甘草身上,有着这个世时代所有下位之人的特点:胆怯,懦弱,服从性极高,对于上位者有着难以言说的尊重甚至是惧怕。 而甘草又是其中更为特殊的一类人。 甘草善良,心软,且心思单纯。 很多时候都是顾阮阮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很多次明明是顾阮阮闯了祸,可是当她作为下人因为没有劝住小姐而被惩罚的时候,看到顾阮阮挺身而出和她一起受罚,她甚至是感激的。 她甚至忘了,她之所以受罚,罪魁祸首本来就是顾阮阮。 在顾阮阮看来,奴化的思想已经深深植入甘草的心中,而她只要善加利用这一点,哪怕现在的甘草对她还有怨怼,也很快会原谅她的。 果然,在顾阮阮抱着甘草大哭一场之后,甘草很快就把之前的那点委屈忘记了。 “姨娘,您别哭了,先让二爷消消气,过段时间气消了就好了。” 顾阮阮红着眼睛抹泪:“嗯。” 她抹着眼泪,想的是该怎么让甘草出去替她通风报信,让二皇子有所警觉。 可是现在甘草刚刚对她放软了态度,顾阮阮只能咬牙忍下心中的焦虑。 再过几天,等过几天祠堂这边无人看守,再寻机会就好了。 顾阮阮正想的出神,一旁甘草突然道:“其实,奴婢也不是看不得灵芝,奴婢知道灵芝机灵,又会哄人欢心,我就是,就是......” 顾阮阮摇摇头,假模假样道:“我想明白了,灵芝留在身边的丫鬟不一定要圆滑机警,更重要的还是忠心,从前你在我身边哪有像她那般出挑?出头的椽子先烂,是我没考虑好,往后咱们还是该低调行事。” 顾阮阮抿唇:“就算日后灵芝回来我身边,地位也高不过你去,你放心吧。” 甘草听到这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刚也在担忧,怕受了委屈的顾阮阮又让她出去给那个二皇子通风报信。 要知道做这种事,她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 现在看来,顾阮阮是想通了。 这样一来,甘草的态度越发诚恳了:“姨娘先歇着,奴婢先打扫房间。” 顾阮阮听到这话,说道:“不用我打扫过了......” 说着,又突然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 甘草生疑,定睛一看,竟是顾阮阮自己打扫的时候手都弄破了,正在流血。 “哎呀!姨娘坐着别动,奴婢去找药膏!” 顾阮阮还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笨了,没想到打扫之事这么麻烦,平日里辛苦你了。” 甘草脸上一红,匆匆离去。 顾阮阮则是低头,看着这在冒血的手指沉默不语。 信任一旦崩塌,再次建立是很难的,且有在此崩塌的危险。 她现在可用之人不多,一个灵芝,一个甘草,都得让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才行...... 此时,顾白榆那头。 玲玉看到灵芝去而复返,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 灵芝警惕地左右打量周围。 玲玉一笑,“放心吧,这是侯爷的院子,这边的人不会乱说,都再忠心不过的了,快进来。” 陵之战和才松了口气,跟着玲玉进了顾白榆的屋子。 看到萧砚临也在,灵芝连忙跪下行礼。 萧砚临点头:“不错,今日很机灵。” 灵芝受宠若惊地跪下:“多谢侯爷夸赞。” 顾白榆摆摆手,“好了好了,你这般严肃作甚,看把我的小丫鬟吓得。好了,起来吧,有什么事?” 灵芝起身,三言两语说了顾阮阮那边的情况。 顾白榆微微皱眉:“你说她让你回二房的院子休息,反倒是让甘草重新回身边伺候了?” 灵芝忧心忡忡地点头:“就是这样,奴婢不知是不是露了马脚,让她看出些什么了,所以有了防备?” 顾白榆摇头:“应该不太可能。十有八九是想挽回一下甘草那小丫头,毕竟在侯府里她能用的人不多。” 见灵芝还是有心担心,顾白榆一笑:“好好养着吧,等她能从祠堂里出来再说。” 灵芝乖巧退下。 顾白榆这才将目光转向萧砚临:“侯爷怎么看?她真能猜到灵芝是我的人?也不知这位御赐的姨娘这回能不能安稳几日......” 说到后面,顾白榆语气都有些感慨了。 萧砚临伸手给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不管她有没有察觉,这不失为一步好棋。若云那性子......怕是没几天就会心软。” 难得的,萧砚临语气中也带了些感慨:“我自小教导他,可以不用肩负太多东西,只管去做自己的喜欢的事,做个善良的人,现在看来,或许是我保护的太好了,才会让他这般......” 顾白榆连忙安慰:“侯爷说的哪里话?二爷是心软了些,心智也容易动摇,但大抵还是没长偏,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而已。” 她起身,走到萧砚临伸手,抬起纤纤十指替他揉按脖颈:“侯爷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幼弟,还要建功立业,守我大邺安稳,已经是十分出色了。” 萧砚临听到这低声的话语,似乎还带着心疼,心中一软,抬手握住脖颈处的手,拉到自己怀里。 “那夫人怪不怪我?现在把后宅这摊子留给夫人,从前我教导若云,如今还要劳烦你顾着这两个年纪小不成事的。” 萧砚临口中的两个小的,自然是指萧若云和顾阮阮了。 顾白榆听完,面上也浮现一丝假装出的懊恼:“那侯爷怪不怪我?从前你只需操心弟弟,如今我嫁进来,还带了个更加麻烦的庶妹。” 顾白榆说完,不等萧砚临回答,嗔怪看他一眼:“我就当刚刚侯爷的话没说,不然我会以为侯爷是在挖苦我,毕竟顾阮阮可是比二爷能惹事多了。” “不怕,有我在,朝堂上掀不起太大风浪,有夫人在,侯府的后宅也不会出乱子。我信夫人。” 萧砚临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白榆,叫顾白榆在那目光里颇有些不自在。 这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说这种好听话,好似平日里对人的冷漠根本不是他本人一样,无赖的紧。 “少说这种好听话,就是骗我替你收拾后宅做苦工!” 萧砚临哈哈一笑,将人整个搂到自己怀里,在顾白榆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家底儿都掏给夫人了,夫人这“苦工”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顾白榆斜他一眼:“无赖!” 萧砚临勾唇,笑容中有些邪气:“这就无赖了?既然夫人说我无赖,那今日还就无赖到底了。” 话毕,竟是把人整个的抱了起来。 顾白榆惊呼一声,死死揽住萧砚临的脖颈,脸上已有薄怒:“侯爷!” 萧砚临把人往上掂了掂:“怎的还没长些肉?为夫要好好检查,夫人这一日三餐,都吃到哪里去了。” ------------ 该章节已被锁定 萧砚临的兴致来得总是很突然,而顾白榆也在沉沦中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性地纵容他的胡闹。 至于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对这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了。 玲玉守在屋外,听着里头暧昧的声音,红着脸往外又走了些。 她自然是希望两人恩恩爱爱,可饶是如此,这两人如胶似漆的劲儿,还是时常让玲玉这个小丫鬟都感到脸红。 房间里。 原本柔顺的青丝已经在枕边凌乱的不成样子,顾白榆半合着眼,手无力地挂在男人的颈侧,要落不落,像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小指紧紧勾着萧砚临的一点儿衣领。 手下布料质感柔顺,顾白榆微微睁开眼,看着上半身仅是微微散乱的萧砚临,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气恼。 萧砚临总是这样,每次将她欺负得不成样子,自己却能游刃有余,甚至很多时候,上衣都是规规整整的。 顾白榆报复性地撕扯着萧砚临的上衣,好像要让俯身的男人和自己一样凌乱才算罢休。 萧砚临看出她的意图,轻笑一声,将顾白榆的手握在手心。 而后就着两人的姿势,微一用力,位置倒转,顾白榆便已经惊呼一声,扶着他的肩膀坐起。 突如其来的变换,让顾白榆脸上划过一抹潮红,拽着衣领的手变成了捶打:“你又欺负人!” 是嗔怪的话语,却因为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语调乱的不成样子。 而萧砚临似乎是诚心欺负人,竟将双手离开了握住的腰肢,怡然将两手背到脑后,慵懒地望着顾白榆:“不是总说我欺负你?今日让夫人欺负我。” 顾白榆却更加气恼了,这人总是把欺负人这种事做的理所当然,还让她找不出半点反驳的说辞。 见自己已经溃不成军,对方却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顾白榆心下也起来了些胜负心。 她可不信这人能一直这样淡然。 于是一向端庄的面庞上,随着腰肢的摆动,染上了欲色。 顾白榆不去管那个坏男人在想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微微半眯着眼睛,根本不去管对方是什么感受。 可空气慢慢变得灼热,预示着对方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淡然。 片刻之后,一双大手重新掐上了纤细的腰肢,用力之大让顾白榆就感觉到微微的痛意,然而早已习惯欢愉的身体,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因为这一点隐秘的痛感,和身下男人明显粗重的呼吸,而更加敏感起来。 只是调皮的代价是巨大的,在顾白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的位置有一次做了变换,这次萧砚临不再手下留情,刚刚爱人媚眼如丝的面庞,晃动腰肢的模样,全都成了这一刻最好的催化剂,让他恨不得沉沦其中,爱到深处甚至生起一点点凌虐的欲望。 想看她如鱼一般在搁浅的手中挣扎,想看她如花儿一般在身下绽放。 于是一向沉稳的男人变得激动难缠,满满的爱和欲充斥在房间,空气热到了极点,顾白榆甚至觉得无法呼吸。 窒息般的感觉如海潮涌来,顾白榆终于如萧砚临所愿,在他手中如竭泽之渔无力摆动,又在极致的海潮中如花儿一般绽放。 ...... 海潮褪去,相爱之人相拥而眠,煽情到连脚趾都缠在一起。 顾白榆平复了很久,才懒洋洋的睁开眼:“得亏府中没有长辈,否则我可少不了要被骂一声狐媚诱主了。” 萧砚临一下一下摸着爱人的青丝:“我看谁敢。” 顾白榆轻轻笑了一声,转动身体,在萧砚临怀里挨得更紧了些:“哎,府里还有一堆事呢,老管家还等着我去对账,都怪侯爷......” 说到这里,顾白榆感慨了一声:“美色误我啊!” 萧砚临手下的动作一顿,“夫人不喜欢?” 顾白榆抬眼看他:“喜欢,怎么不喜欢?我若是那手握千军的帝王,此刻怕是把江山都交你手上了。” 萧砚临漫不经心道:“若夫人想做那千古女帝,也不是不能......” “打住!” 顾白榆半支起身体,将手指按在萧砚临唇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刚刚就是随口一说,这人还真敢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话也就咱们夫妻床榻间做个情趣,侯爷可别瞎想。” 萧砚临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神色依旧十分淡然,似乎说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我有不屑权势卸甲归田的气度,却也有颠覆江山易主王位的自信。” 萧砚临的语气还是很散漫:“所以夫人不必担忧,无论日后朝中局势如何,总能护夫人周全。” 萧砚临这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哪怕是重生一回,知道他实力的顾白榆,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咂舌。 她竟不知道所嫁之人心中竟是如此狂妄。 顾白榆靠在萧砚临胸口,手指轻轻抚摸过他带着伤痕的胸膛。 罢了,萧砚临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就是了。 否则怎么可能白手起家,做到今日一人之下的位置? 看来她日后可以安安心心顾着后宅了,她的丈夫,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强大。 ------------ 第96章 心死 有时候对于紧绷的心情而言,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是最好的调剂。 顾白榆懒洋洋地趴在萧砚临胸口,感受着耗空精力之后有些空无的舒适。 萧砚临一下一下摸着顾白榆的青丝,显然也很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直到老管家在门外轻声禀报,有军中要员求见,萧砚临才起身穿衣。 拿着衣服往身上套的时候,萧砚临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办事一向干净利落的人,这会儿漫不经心中带了点不情愿。 顾白榆觉得惊奇,她很少在萧砚临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她趴在床头,把双臂放在枕头上,下把搭在手臂上,露出的一部分手臂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红痕。 顾白榆皱眉看了一眼那些痕迹。 她的体质如此,萧砚临床上手又重,每次欢愉之后,看着总是吓人,一开始玲玉还以为她被欺负了,以为萧砚临有什么难言的癖好,总是欲言又止看着她。 后来还是顾白榆红着脸解释,玲玉才没有把这事告诉顾夫人。 顾白榆回神,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男人精壮的上身。 伺候萧砚临这件事,一开始顾白榆还坚持,后来就被萧砚临惯坏了。 好吧,顾白榆翻了个身,默默地想,一方面是萧砚临根本不需要自己伺候,另一方面......每次恩爱之后,她根本没什么力气伺候人了。 顾白榆看得出神,思绪已经沈飞天外,眼睛还盯着萧砚临形状饱满的胸膛。 萧砚临穿衣服的手一顿,“再看下去,我就让老管家先撵人走了。” 这话里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顾白榆若是再用这副“垂涎美色”的表情看他,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控制得住。 顾白榆闻言,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 今儿是她承受的极限了,再来一回,往后几日她就要躺在床上了。 顾白榆缩进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盖的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手从一旁的被沿伸出,小心翼翼朝他挥了挥。 那意思像是在说,快走。 萧砚临看着被子里眼睛滴溜溜直转的人,只觉可爱,几步走到床前,顾白榆似乎害怕他真的再来一次,又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好像只要对方看不到自己,就可以躲过这一次。 萧砚临只觉得她可爱,把人往上抱了一些,让她露出脸来。 “不闹你,当心憋闷。” 说罢又摸摸她的头顶,“府里没那么多规矩,不想起来就躺着,晚些我过来陪你。” 他语气一顿:“打下这家业,迎娶你做主母,是想让你能管别人,自个儿轻松些,别让那些规矩束缚了你自己。若有谁敢说三道四,告诉我就行。” 萧砚临这偏心的话,说的是理直气壮,意思是顾白榆可以管别人,但她自己想如何便如何,他给她撑腰。 顾白榆脸一红,原来这就是被偏爱,被特别对待的感觉吗? 她自小在家也算娇生惯养,是父母的掌中宝,可顾丞相和顾夫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对她一切的纵容,都在顾白榆乖巧明理的基础上,而顾白榆自己也很懂事。 所以这还是顾白榆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偏爱自己,区别对待自己。 好像在对她说,无论你做什么,你是怎样的人,永远都能得到萧砚临的这份偏爱。 这种无端的偏爱,对于顾白榆而言,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甜蜜的情话。 直到萧砚临穿好衣服离开,顾白榆还沉浸在这种甜蜜之中。 而另一边的萧若云心情就没有那么美丽了。 发落了顾阮阮之后,他一个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心中说不苦闷是假的,纵然已经狠下心来处置顾阮阮,可这恰恰也说明了之前自己的一番真心……当真是喂了狗了。 回到院子,寻福看到他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二爷,今日辛苦了,快些回来休息吧。” 萧若云摆摆手往里走,抬眼间突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丫鬟,他眉头一皱,那人分明就是灵芝。 灵芝见到他似乎有些瑟缩,往后退了一些。 萧若云朝她招手:“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灵芝当然不可能替顾阮阮说话,于是想了想,索性实话实说。 “姨娘心疼奴婢今日受了责罚,所以让奴婢回来好好养着,说是这段日子怕二爷见了奴婢在夫人面前心里气闷,让我等她回了院子再伺候。” 这话说的就十分清楚不过了。 顾阮阮并没有幡然醒悟,也不打算疏远灵芝这个惹的丫鬟,她只不过是暂时的妥协,把人放在这里而已,等到日后回来,还是会重用灵芝。 不过这一次,灵芝显然有些弄巧成拙了。 萧若云淡淡看了她一眼。 侯府的后宅虽然简单,但他并不是蠢笨之人。 灵芝口中这略带挑拨的意思,他难道还会听不出来吗? 他深深的望着灵芝,直把灵芝望的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许久,萧若云突然开口了。 “你这小丫鬟倒也不是全心全意为了她。” 他平静的看着林芝,道,“你是大嫂派过来的吧?” 灵芝听到这话,心中登时打了一个突,噗通一声在萧若云跟前跪了下来。 “二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对姨娘忠心耿耿,今日已经表明态度和姨娘站在一边,二爷这样说……是要断了奴婢的所有生路,让奴婢在当夫人和顾姨娘这这两边都讨不了好啊……” 萧若云望着她,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顾灵芝的反驳,低声喃喃道:“你若真是大嫂派来的,倒也好了……大嫂能看中的人,向来是懂分寸的,有你看着顾姨娘,我心里还能安稳几分……” 灵芝一直低着头,但眼角余光还是在偷偷打量萧若云的神色。 见他看似自言自语,可是目光中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又想到外头传言…… 这位二爷曾经心悦过顾白榆…… 灵芝心里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把头重新低了下去,跪得十分恭敬。 “二爷何必在意这些?无论奴婢是忠心姨娘还是夫人,奴婢在这二房院里,都只是为了让顾姨娘和二爷和和美美过日子罢了。” “奴婢是真心想看到二爷和姨娘恩恩爱爱的,像前几日不是就很好吗?” 灵芝原本是想提醒萧若云前几日。与顾阮阮在一起和睦样子,可谁知,萧若云想到的,却是自打这个叫灵芝的小丫鬟来了之后,顾阮阮突然像开窍了似的愿意同他亲近,前几日甚至差一点就做到了最后一步…… 萧若云心中五味陈杂。 他何尝不知道顾阮阮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顾阮阮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而顾白榆,大概也是想着顾阮阮一个女子,只要真的委身于他,日后总会向着他,在这后宅也能安分下来。 虽是使了些手段,但他却可以理解。 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后宅的安稳。 可话是这么说,一想到顾白榆能够面不改色的,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撮合这些事情,甚至愿意让顾阮阮同他有肌肤之亲…… 萧若云那点埋藏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的念想也被戳破了。 看来顾白榆是真的放下他了,也是真的不爱他了,所以面对这种事情才会如此淡然吧…… 萧若云甚至有些偏执的想,顾白榆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不会用这样的手段,能做到这一步,应该也是为了大哥吧? 前朝风云涌动,后宅必须安稳,侯府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顾白榆才会为了长兄,希望他和顾阮阮不要再闹出什么矛盾…… 思绪慢慢飘远,萧若云脸上露出一抹愁苦。 灵芝看得暗暗惊心。 她不知道萧若云到底想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今日自己这一步棋走的,对还是不对…… 她心中忐忑,可没想到萧若云怔怔出神了一会儿,竟是亲自俯身将灵芝扶了起来。 “好了,既然今日夫人已经罚过你了,那之前的一切,便算过去了,我也不做深究,好好在院子里当差吧。” 说罢,自个回了房间。 灵芝回到仆人的休息的地方,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把今日的事情告诉顾白榆。 而就在她离开院子之后,寻福轻手轻脚的回了卧房。 “二爷,灵芝姑娘走了,看样子……” 寻福的语气有些踌躇,“看那样子,是朝着主院那边去的……” 萧若云闭着眼睛朝寻福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再跟别人说了。” ------------ 第97章 放纵 而顾白榆那边,当真就放纵了一回,白日青天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不想起来做事。 灵芝来禀报,也只是让她站在外间,隔着帘子,将事情说清楚了。 听完灵芝的叙述,顾白榆略微思索,说道:“无妨,看二爷的态度,是不打算追究。既然如此,你便老实在院子里,守在顾姨娘身边吧。” 顾白榆叹了口气,“你也不用想着替我再出什么头了,不如花些心思,让那两个人关系好些,省得日日在这后宅里闹出些风浪来。” “既然二爷不反感你,也是好事,你们两人努力,总比你一人努力要好些,只盼着顾姨娘早日能转过这个弯来。” 顾白榆话是这么说,可是对于顾阮阮却是不放心的。 这个女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认命。 于是又嘱咐一句:“顾姨娘那边的动静你还是打探着些,若有异动,也不必亲自来我这里,告诉玲玉就行。” 灵芝正忐忑的等着顾白榆的责怪,没想到顾白榆并没有怪她,于是隔着帘子朝顾白榆行了个大礼,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 有了顾白榆这些敲打,府内的下人都安分许多,再加上之前那些个偷奸耍滑的下人都已经被顾白榆处置了,耳边也是清净许多。 顾白榆在床上懒洋洋的消磨了半日的时光,直到晚膳的时候,穿好衣服出去,才被老管家告知,萧砚临不回来吃饭了。 顾白榆没有多问,独自一人用完晚膳,之后又吩咐老管家送些东西去顾阮阮那边。 “虽说是惩罚,但到底是府中的姨娘,也不可太过苛责。吃的用的,不能少了。” 顾白榆倒也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心疼顾阮阮,只是不想外人说她苛责庶出的妹妹罢了。 在外人眼里,他们到底是一家人,她也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这一点,姐妹二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当老管家带着人送东西去顾阮阮那边的时候,顾阮阮也只是冷冷笑了一声。 甘草接过老管家送来的东西,看了一眼和,平日里一样,心中松了口气。 她就怕夫人在气头上,在这些方面苛待。 可是看顾阮阮一副根本不领情的样子,甘草踌躇片刻,问道,“姨娘现在不想用膳吗?” 顾阮阮坐到桌边:“吃,为什么不吃?她既要和我装着姐妹情深的戏码,我自要陪她演到底!” 不配合顾白榆,她何时才能出去? 这一切老管家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叹气。 在他看来,顾白榆这个当家主母已经够宽和了,是顾阮阮在家受宠太过,行事乖张没了章法,才会一时想不开。 不过他是盼着侯府内宅和睦的,因此出去之后什么也没和顾白榆说。 也不需要说,顾白榆只要想想都能想得出来。 到了晚上,萧砚临回来了。 那会儿夜已经深了,顾白榆白日里懒洋洋的躺了一天,倒不觉得困,见人回来了,亲自起身替他宽衣。 萧砚临顺从的抬起手来,让顾白榆帮他,等她把衣服搭在一旁,才道:“今日去了一趟岳丈那里。” 顾白榆放衣服的手一顿:“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工部的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同岳丈说一声。他在朝多年,这些官员派系间的关系比我要清楚许多,谨慎些好。” 萧砚临会把工部的事情告诉顾丞相,顾白榆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生气。 她不认为这是在给自己的娘家找麻烦,反而觉得萧砚临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了一家人。 这事情非同小可,跟顾丞相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况且,他爹爹的性格,估计也早就知道了。 “爹怎么说?” “没怎么说,只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他说,不过看着是挺开心的,还拉着我喝了几杯。” 顾白榆凑近了一些轻轻嗅了嗅,确实闻到了隐约的酒香。 顾白榆心中高兴,看来爹爹和她想的是一样的,也因为萧砚临把他们当做一家人而感到开心。 “也是回来的路上突发奇想,看着日头晚了就没叫你,你若是想他们了,改日我再亲自陪你去。” 顾白榆放下衣服摇摇头,“嫁出去的女儿,哪有这三天两头回娘家的,再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回去作甚?” 萧砚临转身,“早就同你说过,不必讲究这些。想爹娘了,回去便是。况且今日岳母也说了,过几日周贵妃要在宫中设宴,让你跟着一块去。” 顾白榆惊了一瞬:“我怎么不知道?” 她跟周贵妃关系好,宫中宴会,肯定也会叫上她。 萧砚临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帖子。 “那送帖子的公公先去的丞相府,被我碰到了就直接给我了。” 顾白榆接过,一目十行看了帖子的内容,眉尾挑了挑。 这帖子里说是,邀请众人到宫中去赏花。 说是赏花,帖子里却也邀请了萧砚临,甚至连萧若云都在其中,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若是周贵妃做主,是不可能让外男后宫的。 既然单中有这些人,必然是皇帝也知晓这件事。 就不知道这一场打着赏花名义的宴会,究竟是要宴请他们这些女眷,还是皇帝有别的事情要办了…… 顾白榆最近因为工部的事情,心思十分敏感,当下便问,“难道是陛下对工部的事情生疑,要借着这宴会敲打敲打?” 想罢,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应该,前朝的事情哪有挪到后宫去解决的……” 萧砚临看她疑惑疑惑的样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顾白榆有些嗔怪地将他的手打开。 “不要总是这样跟逗小孩子似的捏我脸!” “你小我十多岁,可不就是个小孩吗?” 萧砚临放下手:“我也探听了些消息,明日除了各大世家,邀约的名单里,还有那新晋的状元郎。” “莫不是朝中风头正盛的左凌风?”顾白榆问道。 萧砚临点点头。 这位左凌风可是大有来头。 寒门出生,连中三元,如是今年朝中风头正盛的人物。 且此人虽然出身寒门,性格却不刻板,皇帝对他十分喜爱。 顾白榆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想法。 请了这么多男宾女眷的……难道皇帝是要替状元郎说亲? 顾白榆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萧砚临摇摇头,“别想那么多,到时候便知道了。” ------------ 第98章 宫宴 当天晚上,萧砚临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萧若云。 萧若云倒没觉得什么,只以为是普通的宴会。 倒是在祠堂里的顾阮阮,不知怎么神通广大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在祠堂旁边昏暗的厢房里来回踱步。 她听说萧砚临和顾白榆,甚至萧若云都会去。 如果她没有被惩罚,这档子事……她应该也可以跟着进宫,可是现在…… 她面上露出焦虑,踱步的步子也快了一些,一旁的甘草根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姨娘,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顾阮阮摇摇头:“不行!” 她之前想着最近风声紧,肯定是见不了二皇子了,可是对于工部那件事的猜测一直压在她的心底,现在有机会进宫一趟,她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能够说动萧若云带她出去…… 只要萧若云松口,那么连禁足在祠堂的事情,都能潜移默化地被化解,而且她也能和二皇子碰个头。 从成亲到现在,她在顾白榆身边吃了无数次亏,她必须想个办法反击! 而这是第一步,便是得想办法跟着萧若云一起进宫去! 她能想到的事情,顾白榆自然也能想到。 休息之前,顾白榆嘱咐了玲玉,注意祠堂那边的动静,这么好的机会,她不相信顾阮阮会放过。 玲玉有些踌躇的问道,“那若是顾姨娘真的说动了二爷,咱们该怎么阻止啊?” 顾白榆微微垂下眸。 “那是人家自个房里的事。若二爷还没吃到教训,还愿意纵容她,那咱们就等着在一旁看戏就好了。早知道……宫里可不比这后宅,稍有不慎,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玲玉忍不住埋怨,“奴婢想不通,顾姨娘到底好在哪里,能让二爷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 顾白榆淡淡笑了一声。 好在哪里? 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上辈子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过。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谈话间,出去端安神汤的萧砚临回到了房内。 他怕顾白榆白天休息太多,晚上睡不好,特意吩咐厨房炖了安神汤。 这会儿端着汤进来了,玲玉立刻住了嘴,默默退了出去。 “你那小丫鬟又跟你打什么机关呢?还避着我。” 顾白榆接过安神汤,微微皱一下眉。 这安神汤里加了药材,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 萧砚临太了解她了,看她微微皱眉就知道她不喜欢,又将汤接了过去,摇起一勺送到她嘴边,“乖,我喂你。” 顾白榆轻哼了一声,“那便给侯爷一个面子。” 这话说了出来,她自己都笑了。 她从前可不会说这嚣张跋扈的话呢,真是被人惯着,脾气也长了不少了。 萧砚临却不觉得厌烦,只觉得这样的顾白榆很是可爱。 两人黏黏糊糊的喝完了一碗安神汤,顾白榆才嘀咕道:“刚刚是玲玉跟我说,是怕今天晚上二房那边又闹什么幺蛾子。” 萧砚临把顾白榆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把人搂在怀里拍了拍。 “那是他二房的事情,那么大的人了,不用你事事替他操心,睡吧。” 顾阮阮那边。 到了该入睡的时辰,却迟迟没有想到办法。 甘草抱了一床厚被子进来,“今晚似乎有些降温,奴婢替您加床被子。” 顾阮阮正愁没有机会见到萧若云…… 事实上,她刚刚已经让甘草去找过萧若云,毫不意外的,被萧若云拒绝了。 而现在,现在看见甘草手里的被子,她似乎有了主意。 “你把被子放下,出去吧。” 甘草以为顾阮阮是心情不好,不想让她在屋子里,便顺从地走了。 等到甘草走后,顾阮阮连看都没有看那床厚被子,一下把它挥到了地上,连带着原先的薄被也一起挥了下去。 她咬着牙,将衣扣一颗一颗解开,最后全身的衣服都脱了,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 然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没过一会儿,她便冷得浑身打哆嗦。 这会儿虽然是春末夏初,但夜里的温度还是很低,可她却像是觉得还不够一般,瞥见床头冷掉的茶水,又爬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半壶,然后把剩下的水全都浇到了自己身上。 这下好了,门缝的风轻轻吹过,冻得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床上。 如此到了半夜,顾阮阮便感觉全身发冷,口干舌燥,喉咙痛的要命。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感觉到了喉咙里的血腥味,一张口,声音沙哑难听。 “甘草,甘草……” 站在门外的甘草,听到她的声音不对,立刻打开了门。 推开房门,只见顾阮阮只穿着肚兜在床上,趁着微弱的灯光,脸烧得发红,嘴唇却是惨白。 甘草顿时慌了神:“姨娘,你怎么不盖被子呀?” 她慌慌张张的抬起手,朝顾阮阮额头上一碰,烫的吓人! 甘草急得直跺脚,“姨娘你等着,我去找老管家给你找大夫!” 顾阮阮艰难的叫住她:“别……别去找老管家,直接去去找二爷。” 甘草一愣,目光又看向一旁落在地上的被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二。 顾阮阮是故意的。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顾阮阮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 甘草只能急忙将床上的被褥搬到床上替她盖好。 “姨娘你穿件衣裳,若是二爷来了看到了,说不定要怀疑。” 顾阮阮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就像吞了刀片一般,她艰难的朝甘草挥挥手,“我自个穿,去叫二爷。” 院子里整的这一出动静不算小,连主院那边都惊动了。 顾白榆本来就睡得不熟,坐起来之后听到玲玉的禀报,心中了然。 顾阮阮为了能出去,还真是不择手段。 玲玉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萧砚临已经重新把顾白榆按回了被子。 “二房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操心,睡吧。” 又朝门外的玲玉道:“你也去休息,院子里有暗卫守着,你养足精神,白天好好伺候夫人。” 顾白榆迷迷糊糊的,又被萧砚临哄的睡着了,二房那边的院子却是炸开了锅了。 寻福听到甘草来禀报,还以为是顾阮阮装病,没想到跟着去看了一眼,也被吓了一跳。 顾阮阮那样子,烧的都快神志不清了,他急忙回去跟萧若云说了。 萧若云派去了大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决定跟着过去看一眼。 ------------ 第99章 苦肉计 厢房里,甘草守在顾阮阮旁边,用帕子沾了凉水替她敷在额头上。 顾阮阮烧得迷迷糊糊的,还抓着甘草的手问她:“若云哥哥来了吗?” 到底是从小伺候大的主子,说不心疼是假的,甘草本就心软,这会儿眼眶里都浸了泪珠。 “寻福已经去禀报了,二爷心软,一定会来的。” 顾阮阮虚弱的笑一声:“那就好。” 甘草的眼睛更红了。 “姨娘,您何必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您在丞相府,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千金小姐,如今这般……叫奴婢看得心疼……是奴婢没伺候好您,让您受委屈了。” 没想到顾阮阮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受委屈好啊……我就是要叫别人看到我在和府里受了委屈……” 最好今日能说服萧若云,过几日带她去宫中,她不介意一直拖着病体到那一天。 没过多久,萧若云便匆匆赶来了。 他一开始心里有怨气,可在看到顾阮阮烧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心里的怨气也散了一些。 顾阮阮看到他来,没有着急和他亲近,只是默默的偏过了头,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滑落。 她这默默哭泣的样子,反倒让萧若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站在床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怎么的就烧起来了。大夫马上就来,你坚持一会儿。” 顾阮阮还是不说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就打湿了枕头。 不一会儿,侯府的大夫来了,诊脉之后也说她烧得凶险,匆匆忙忙开了药方替她去熬药。 房间里很静,只有下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萧若云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找了个椅子,坐得离顾阮阮近了些。 “你很难受吗?没事,一会儿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他不怎么会哄人,可现在看着憔悴的顾阮阮,脑子里却回忆起了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的时光。 他从前把顾阮阮当做自己的妹妹,后来也心生爱意,如今看人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语气也软了下来。 可顾阮阮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默不作声,药熬来了,那么苦的药,也是默默喝下,没有半点撒娇,也没有半句埋怨。 萧若云越发觉得不对劲,低声追问了几句,顾阮阮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我……我想我娘了……” 只这一句。 就让萧若云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他知道许多女子出嫁之后都会想娘家,顾阮阮从来没有说过,他便以为顾阮阮不在意,现在看着她病得这样重,说出这句,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萧若云叹了口气,“若真是想,你便好好休养,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回去看看。” 萧若云不说还好,他一说,顾阮阮原本默默的哭泣,带上了小声的抽噎,到最后竟已经哭出了声音。 “不,我不敢回去,我出嫁之前惹的娘那般不高兴,她不会愿意见我的。” “我还做了错事,父母不喜,姐姐也生我的气……我在这世间,明明父母双全,如今却觉得自己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这一句话,让萧若云感同身受。 他幼时丧父,母亲又是那般出身,连见都没见过,虽有兄长疼爱,但很多时候他也非常孤独,此刻看到这样的顾阮阮,不免心中升起了同样的感受。 他凑近了些,将顾阮阮的手握在手里。 “没关系,你知道错就好了。” 他很想让顾阮阮现在就跟他回二房的院子里去,可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印硬着心说道:“你在祠堂待几天,长嫂看到你悔过,定会原谅你。” 顾阮阮小生抽噎着说道,“我知道姐姐肚量大,而且我俩就在侯府里,就算她不原谅我,我也可以祈求他的原谅,可是父亲和母亲……我这辈子是没脸见他们了。” “怎么会?你别哭了,过几日周贵妃在宫中设宴……” 萧若云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过几日周贵妃在宫中设宴,顾丞相和顾夫人也会跟着一块去,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他们便是了。” 顾阮阮转过身来,眼含泪光朝他摇头,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还在思过,不应该跟着你出府去。我在祠堂禁足,是若云哥哥你下的命令,你是二房的主子,我不怨你,这惩罚我心甘情愿的接受;但我不想别人说你是一个沉溺后宅心软的人,姨娘两三句话,便挑拨的不顾长兄和长嫂的处置,对我手下留情,这样不好。” 顾阮阮这几句话,以退为进,倒让萧若云更加心疼了。 “没事,兄长和长嫂都说了,我自己房里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置,你好好养着,到进宫那日我会带你一块去的。” 有他这句话,顾阮阮便沉默下来,半晌才期期艾艾道:“那……那到时候再说吧,若到时候姐姐不高兴,我便不去了。” 她这样再三推阻,真真是一副替萧若云考虑的模样,萧若云便没了疑心,安慰她好好休息。 萧若云到底还是心疼她的,一直守到了天快亮才回了自己的院。 而顾阮阮喝了药之后,后头又烧起来一回,天快亮的时候体温才终于恢复下去。 顾白榆一大早起来,便听着玲玉嘀嘀咕咕说了顾阮阮那边的情况。 “奴婢瞧着二爷出去祠堂时,那一脸心疼的模样,说不好几日后还是会带顾姨娘一块进宫。” 玲玉愤愤不平,“二爷心怎么就这般软?这都吃了多少次亏,被骗了多少次了,还是在顾姨娘那里栽跟头!” 其实玲玉更想说的是,萧若云为人,心肠太软,心智不坚,是作为男人的大忌,竟然被一个女人如此轻易的拿捏,实在不堪大用。 不过她是下人,这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只有她和顾白榆两个人,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顾白榆当然明白玲玉在想什么,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要妄自讨论主人家的事情。他想带,那便带着去就好了。” “小姐,你怎么也跟着心软?” 顾白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可没有心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或许她跟着进宫,我们能瞧一场好戏。” 玲玉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什么事情啊?” “我已经命侯爷的暗卫去查了。查到了别告诉你。” ------------ 第100章 往事 顾白榆也是今日一早起来的时候,又重新看了一眼周贵妃下的帖子,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次的宴会,新晋的状元郎左凌风也会出席,而且还带了他的妹妹。 一开始顾白榆的想法是,叫这么多女眷,兴许是皇帝要给状元郎说亲。 可一想又觉得不对,诸如顾丞相这样的人家,如今家里两个女儿都嫁出去了,若是替状元来说亲,何必要宴请他们呢? 再说那样的宴会也不会宴请外男。 而且那状元郎的妹妹似乎也是出阁的年纪,听说两人自幼丧父,那状元郎对他的妹妹疼爱有加,也是一段佳话。 说亲的概率很大,但替谁说亲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是今早萧砚临告诉她的。 周贵妃当时派来的那位公公,带来的话是,让侯府的两位大人,那天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去。 这更加确定了顾白榆心中某个猜测。 到了中午的时候,顾白榆派出去的暗卫,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那会儿玲玉去替顾白榆拿糕点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暗卫离去。 玲玉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连忙过去问道:“夫人,暗卫怎么说?” 顾白榆淡淡一笑:“兴许真的是说亲,只不过不是替状元郎,而是替状元郎的妹妹。而且周贵妃让咱们侯府的人一定要去。” 玲玉一下子着急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状元郎的妹妹瞧上咱们侯爷了?想到咱们侯府来做小?!” 玲玉的想法,其实是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 毕竟萧砚临在京都风头太大了,他成亲之前就无数的名门贵女想嫁给他。 状元郎出生贫寒,虽如今得到皇帝宠爱,但是在这些京都的权贵之中,是不够看的,他妹妹若是能到侯府里做个妾室,也算是高攀。 玲玉着急的不行,再看顾白榆一副淡然的模样,登时急得跺了跺脚! “夫人,你怎么还这般淡定?若是真的,那咱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别让侯爷去呀?” 她可知道,顾白榆就是圣旨赐婚嫁到侯府的,万一到时候陛下真的一高兴,将那什么状元郎的妹妹也一道圣旨,赐婚到侯府来做妾,她们若要违抗,可是抗旨杀头的罪呢! 可不得提前预防着吗! 顾白榆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听侯爷说左凌风和他关系不错,之前二皇子当众为难的时候,那状元郎似乎还替侯爷说了几句好话。” “那更不行了,这不就明显着表明他的妹妹真是对咱们侯爷有意思吗?” 顾白榆恶趣味的欣赏够了小丫鬟着急的样子,才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到玲玉面前,看看吧。 玲玉一目十行看完了纸上的内容,登时目瞪口呆。 “这……这也太巧了吧,这不是话本里才会有的情节吗?” 这纸上的内容,正是顾白榆让人调查来的。 顾白榆也觉得挺稀奇的。 根据暗卫的调查,这位状元郎左凌风的确有个妹妹,而他的妹妹还真和侯府有些瓜葛。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萧砚临,而是萧若云。 原来当初左凌风高中状元之后,便有那宣旨公公回乡去给他家人报喜,而他的妹妹得知喜讯,便前往京都投奔兄长。 只是她刚到京都,生得又好看,便在路上遇到了几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 说来也巧,萧若云那日正好路过,他见不得这些事情,当下便把那女子救了下来。 碍于男女有别,萧若云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接受了那女子的一句道歉,便匆匆离开了,甚至连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却不知,那女子却已经把这个救过她的人深深记了下来。 而如今的时间也十分凑巧。 若不是看到暗卫来报的消息,顾白榆都忘了这么一回事。 上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曾有那不长眼的下人,来顾白榆面前胡言乱语,说她不得萧若云的喜爱,不知道何时才能为萧若云带下子嗣,萧若云年纪见长,让她大度一些,赶紧张罗着给萧若云纳个小妾开枝散叶。 那时,顾白榆对萧若云已经心灰意冷,有人让她纳妾,她也真就动了这念头。 只不过没等她做出什么决断来,那个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下人,突然被赶出了府。 她问了一句,却是顾阮阮的手笔,现在想来,大概是顾阮阮知道了这件事,自行处理了。 而这辈子,命运的轨道拐了一个弯。 没有那多嘴的下人让府中的二爷纳妾,却多了这一场皇宫的宴会。 玲玉看完了手手中的纸张,踌躇不定的望着顾白榆。 “那夫人,这……这咱们怎么处理呀?” 顾白榆轻轻抬起开眼皮。 “有什么好处理的?不用处理,随他去便是了。” 萧若云当初救过那女子的事情,或许连萧若云自己也忘了,若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又去查了这么一遭,说不定无人会知晓这场宴会真正的目的。 她不相信萧若云会猜到,也不相信顾阮阮会猜到。 这两人就算得了风声,十有八九也会和玲玉一开始的猜测那样,以为这状元郎的妹妹是冲着萧砚临来的。 这乐子可就大了…… …… 顾白榆猜的一点没错。 顾阮阮得到的消息比她晚了两天,直到第三日的时候,她听说这次的宴会,状元郎和他的妹妹也会出现。 而且这场宴会的主角,十有八九是这对兄妹。 她如今生性多疑,将几件事情前后联系了一下,想法便如同当时的玲玉那样。 猜测或许并不是替那状元郎说亲,而是要替状元郎的妹妹择一良人。 又想到当初二皇子和她说,那新进的状元郎不识抬举,竟然帮萧砚临说话…… 顾阮阮心里便有了猜测。 这状元郎的妹妹,说不定是看上萧砚临,想来这侯府里做小妾了! 这可让她激动起来了! 顾白榆和萧砚临和和美美,她都快嫉妒疯了,如今有人来从中作梗要掺和一脚,她高兴都来不及! 而且她在这侯府里一直处于下风,若突然来这么一个小妾,和顾白榆是对立关系,说不定能为她所用! 顾阮阮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次宫中的宴会,她一定要去! 于是当天晚上,她故伎重施,原本好转的病情又一次恶化。 三天之内着凉两次,就算她身体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这回烧的都快昏迷了,迷迷糊糊还一直在喊着顾夫人。 萧若云最后还是心软了,答应了她,等到宴会时,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她进宫。 ------------ 第101章 状元 当天晚上的时候,萧若云便和萧砚临还有顾白榆说了这件事。 他说完之后低着头,有些紧张。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会让这两人觉得恨铁不成钢,可是想到顾阮阮那样子…… 他又定了定心神,若是兄长不同意,他便再劝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顾白榆和萧砚临什么都没说,便同意了。 萧砚临只说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做主,顾白榆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萧若云小心翼翼的打两两人的神色,看他们神情不似作假,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心中才放松下来。 紧接着心头也升起一些内疚。 长兄和长嫂让顾阮阮吃点教训,是对他好,可是他这次好像又让他们失望了…… 晚上回到房中,顾白榆把她让暗卫去调查的事情和萧砚临说了。 萧砚临没什么反应,只说道,“若到时候陛下真的有意撮合,我得提前和左凌风说清楚府中的情况,他替我说过几句话,总不好让他的妹妹落入火坑。” 顾白榆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可若那女子执意喜欢二爷……” “那便随他们去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她若知道府内是什么情况,仍旧心甘情愿,要奔着若云来,那我们便尊重她的想法便好。” 顾白榆心中本还有几分纠结,被萧砚临三言两语就说服了。 也是,总有一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更有人就算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不回头的。 她只能提醒一句,往后如何便看人家自己。 如此,时间很快便来到要进宫的当天。 这天一大早,顾白榆和萧砚临便准备妥当了。 没过多久,萧若云也带着顾阮阮出来了。 顾阮阮这几日折腾了自己两回,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整个人元气大伤。 她连妆都没怎么上,拖着一脸病容便出来了。 顾白榆没说什么,她明白顾阮阮的小心思。 倒是萧砚临看到她那副样子,眉头略微皱了皱。 顾白榆动作一顿,是了,顾阮阮这样子出去,少不了别人要说她受到侯府的苛待。 正想着要不要让顾阮阮回去补个妆再出发,便听到萧砚临对萧若云说:“她这个样子……到底是陛下赐婚,被陛下看到了,你那头说得过去吗?” 顾白榆想要劝说的话语,一下子收了回去。 是啊,这件事情和萧砚临有什么关系呢? 顾阮阮是萧若云的人啊! 萧若云自己都不考虑这些,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阮阮心中小算盘打的噼啪响,没想到一语便被萧砚临道破,当下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甘草抓了一下顾阮阮的衣袖,她立刻低下头去:“奴婢让甘草戴着口脂,待会儿上了马车用一些,气色兴许能好点。” 顾白榆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自称奴婢,看来顾阮阮是真的学乖了,起码表面上是学乖了,知道忍辱负重了。 这个小插曲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他们的马车在路上便遇到了丞相府的马车。 前面的马车帘子突然被掀开,顾夫人从里头探出头来,朝顾白榆招了招手:“来娘亲这里。” 顾白榆转头看了萧砚临一眼。 萧砚临笑脸说道:“知道你想岳母了,昨儿晚上提前知会了他们,岳母怕是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去吧,宫中人多眼杂,有些体己话你们娘俩不好说,在马车里聊聊,等过了这件事,我再带你回丞相府小住几日也可。” 顾白榆皱皱鼻子说道:“胡闹,这娘家和夫家都在京都,哪还有回娘家小住的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和侯爷闹了什么别扭,生气回了娘家呢,对侯爷名声不好。” 可顾白榆嘴里说着胡闹,面上的开心却是掩饰不住的。 萧砚临愿意为了她不在意外头的名声,这真真切切的疼爱,怎么能不让她开心呢? 后头马车里的萧若云也看到了,他对一旁的顾阮阮询问,“你要不要也跟着过去?” 顾阮阮怯怯地看了一眼,说道:“算了吧,娘现在只想见姐姐,等待会儿进了宫,我再寻个机会跟娘亲认个错就好了。” 其实不是这样,顾阮阮现在的心思都在进宫之后,该怎么和二皇子接头上,哪里想见什么顾夫人? 再说见了顾夫人,说不定还要被顾夫人一番责骂,她才不去呢! 顾白榆倒是挺开心的,去了顾夫人的马车,重新开始启程。 马车上。 顾夫人拉着顾白榆的手,仔细端详,见她面色红润,眉色间也全是开心的神色,便知道女儿在侯府过得不差。 “瞧你这副模样,娘就放心了,看来侯爷对你是真的很好啊。” 顾白榆红的脸:“这不是他应该的吗?” 顾夫人笑着摇头,“你能说出这种话,我就知道他在府里,怕是把你宠的都无法无天了。” 顾白榆调皮的吐出舌头,在顾夫人面前,她一派小女儿天真的模样,靠着顾风人的肩头,两人说些私密的话。 说到顾白榆和萧砚临的事情时,顾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孩子的事,你和侯爷是如何想的?真不着急?” 说到这事,顾白榆却更不好意了:“之前不是从娘亲说过一次了吗?我们真不着急。” 顾夫人脸上神色复杂,“我以为你说那话是为了让我宽心的,这男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现在看来,是娘亲多想了,小看了侯爷的为人。” 虽然是最亲近的母亲,可这些事情说起来,顾白榆还是觉得害羞。 “侯爷的意思是,他能同我成亲,实属不易要,要多享受一下两个人的时光,孩子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顾夫人这下彻底放心了,笑着拍她的手,“好好,这些事情,你们年轻人自己做主就好,不过娘亲还是提醒你,不要胡闹太久,差不多了,还是该要个孩子在跟前,一家人才算完整。” “知道了娘亲。” ------------ 第102章 看戏 到皇宫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宫门前,顾白榆依依不舍地从顾夫人的马车上下来,回了萧砚临的马车。 萧砚临一看她那意犹未尽的样子,就知道这娘俩的话还没说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几日再带你回去。” 他们在宫门口没等一会儿,便有周贵妃身边的公公带着他们进宫了。 顾阮阮跟在最后面,抬头看了一眼萧砚临和顾白榆两人携手而走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不信顾白榆不知道此次宴会,周贵妃和皇帝的真正目的。 顾白榆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看来对自己真是非常自信! 就是不知道,若到时候陛下再来赐婚那一招,顾白榆要如何面对? 她可是期待得很! 就在众人往周贵妃宫中走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匆匆而行的小公公。 路过顾阮阮身边的时候,似乎是脚下打滑,不小心趔趄了一下,一个小牌子摔了出来。 顾阮阮俯身帮他捡了起来,那小公公立刻低头道谢:“多谢多谢!小的赶着去揭阳宫,走得快了些,还望这位主子见谅。” 那是一个宫中下人们进出用的牌子,顾阮阮将牌子递过去时,那公公有意无意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指。 顾阮阮心中一凛。 揭阳宫…… 那是二皇子母妃的宫殿。 这小公公或许是二皇子派来给她通气的人。 她这几日想方设法要和二皇子取得联系,到底是因为被禁足,也不敢贸然派甘草出去。 还好二皇子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上她,兴许心中也着急,这才派人来和她通气了。 只是她待会儿该怎么从宴会上离开呢? 顾阮阮一路上心事重重,到了贵妃宫前才收起了情绪。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落座了,见他们过来,自然有人起身同他们打招呼。 无论顾夫人,还是顾阮阮,身边都围了不少女眷。 男人们有自己的事情要谈,女眷们则说些家长里短,放眼望去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竟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 萧若云本想陪着她,却被一位同僚叫走了,只能回头吩咐她有什么事情叫自己一声就好。 顾阮阮独自落座,一眼望去不少都是京都的名门贵族,她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倒是那传说中的状元郎和他的妹妹不见踪影。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外面边有公公来禀报,说皇帝和周贵妃马上就要来了。 只是在他们进来之前,便有一位身着长衫面,容儒雅的男子,带着一个长相清雅的女子走了出来。 伺候的公公见他们来了,十分热情的迎了过去,安置他们坐下。 顾白榆一直盯着那两人,猜测那或许就是左凌风和他的妹妹。 而且令她更觉得蹊跷的是,这两人的座位竟然比许多名门望族的还要靠前!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阮阮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心中划过一丝扭曲的快意,这兄妹俩,果然是冲着萧砚临来的吧? 顾夫人瞧了那兄妹俩一眼,脸上也有些担忧,她朝顾白榆低声道:“今日这宴会你可有猜测?我想着怕是那状元郎的妹妹到了说亲的年纪,陛下要给她做主了。” 顾白榆小声回答道,“不仅如此,十有八九还是冲着我们侯府来的呢。” 顾夫人在后宅休养这些年,也不怎么管事了,消息没有顾白榆灵通,听到这话,当即就是一惊:“这是看上了侯爷?不应该啊……我听说是状元郎对他的妹妹百般疼爱,这种寒门出生的人最是心气儿高,怕是不会让妹妹到别人后宅做小吧。” 顾白榆唇边划过一抹笑意,“不是侯爷,娘亲等着看戏就行了。” 顾夫人是何等的玲珑心思,年纪大了却不代表她脑子愚钝了,相反,某些事情她比这些年轻的后宅女人更加敏感,当即就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独自坐着的顾阮阮,语气都带了些惊讶,“你是说……” 顾白榆笑着点了点头,“嗯。听说那状元郎的妹妹和萧若云,曾有一面之缘,就是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了。” 顾夫人想的比顾白榆要深一些。 “若真是那姑娘看上了萧若云,你妹妹她能乐意?” 顾白榆神色淡淡道:“娘,你看今日这情形,十有八九是陛下做主,陛下打定主意的事情,岂是我们能改变的?” 顾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我就是心疼你,有一个不省心的妹妹在府里,就已经够累了,若是再进去一个,到时候鸡飞狗跳的……” “怕什么?有侯爷给我撑腰呢。” 顾白榆收起了脸上的淡然,这会儿倒有些活泼了。 “他们闹他们的,我在一旁看戏就好,有侯爷护着,总归不会闹到我头上,再说了,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主,娘亲你知道的呀!” “你呀……” 顾夫人笑着摇头,还想说什么,外头已经传来公公的唱喝之声。 “恭迎陛下!” ------------ 第103章 违和 皇帝和周贵妃携手而来,在场的众人纷纷起身,跪下高呼万岁。 行礼过后,皇帝摆摆手,让众人都起来,笑着道:“这不过是一场家宴,诸位爱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都落座吧。” 等到众人落座之后,皇帝立刻将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的左凌风和他的妹妹。 “今日这宴会,是朕和周贵妃,想向各位爱卿介绍二人,这二人大家也都熟悉,便是状元郎左凌风和家中妹妹。他们远到京都,如今在京都没什么朋友,才想着让大家都亲近亲近。” 皇帝都这么说了,下面的自然有心思玲珑的笑着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也仰慕状元郎的风采,只是平日里公事繁多,接触少了些,近日正好多聊聊,日后同朝为官,还要一起替陛下分忧呢。” 手底下的人如此上道,皇帝心中也十分欣喜。 在这种场合,顾白榆作为女眷,没有她多话的余地,她只是抬起头朝上位的周贵妃看了一眼。 周贵妃也瞥见了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旁的左凌风和他的妹妹,又俏皮的朝顾白榆眨了眨眼睛。 两人这眼神一对视,顾白榆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没错了。 这次的宴会就是为了替这位状元郎的妹妹说亲的。 通过大家的谈话,顾白榆也知道状元郎的妹妹名叫左凝霜。 看着生的倒是挺好看的,虽然是出生寒门,但是一言一行落落大方,看着不像是难以相处的人。 皇帝是带着目的来的,随便聊了几句话题,便带到了左凝霜身上。 又说左凝霜一个人到京都来投奔哥哥,平日在家里没有什么消遣,让大家多和她聊聊,交几个朋友。 下边的人立刻便和她攀谈起来,皇帝看得十分满意,点点头,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萧砚临这边。 “镇北侯的夫人还有妹妹,都是同你年纪相仿,一定有许多话题可聊,这样吧……” 皇帝朝一旁的大公公说道,“你去换个位置,让左凝霜坐到他们旁边去。” 一旁的公公立刻命人将位置挪了挪,竟是在萧砚临和萧若云之间让出了一条道来,重新加了一张座位。 在场的都是心思玲珑之人,一看便知道只状元郎兄妹二人主意,是打到了镇北侯府去了。 就是不知道这目标,到底是镇北侯这位兄长呢,还是……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左凝霜看上萧砚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萧砚临实在太优秀了,在他的衬托之下,萧若云这位弟弟,风头要小许多,很多人都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也有许多女眷一直在观察顾白榆的神色,却见顾白榆神色淡然,看到左凝霜来了,甚至还主动同她打了招呼。 顾阮阮自然也不甘落后,在左凝霜坐下之后,亲亲热热的拉着她,和她说了几句话。 她对热情的态度,反倒让左凝霜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她很快收起了自己的表情,笑着同顾阮阮聊起天来。 坐在上座的皇帝更加满意了,点了点头说道:“镇北侯府的两位夫人还是识大体呀。” 这话说的,就很给顾阮阮面子了。 顾阮阮只是一个妾室,虽是圣旨赐婚,却是担不起这一声夫人的。 听到皇帝这么说,顾阮阮颇有些受宠若惊,想到日后可以和这左凝霜同一战线,对她更加和蔼了,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的,听说她从前一个人过得辛苦,脸上还带了一些怜惜。 众人此时也都确定了皇帝的心思,知道他们只是来作陪的。 既然有人陪着左凝霜了,他们便也不拘泥于左凝霜侯这边,只是各自有相熟的人,低声聊天。 这只是家宴,皇帝也不管那么多,自顾自与周贵妃一同饮茶。 倒是顾阮阮一边和左凝霜亲亲热热的聊天,一边观察着顾白榆的神色,越看越觉得奇怪。 皇帝这心思已经够明显了,再看坐在那边的左凌风,也是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主意都已经打到脸上来了,顾白榆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顾阮阮正觉得疑惑,一旁就有宫女过来替他们换掉冷茶。 那个人也不知怎么的,手一抖,一杯寒茶全都倒到了顾阮阮身上。 顾阮阮正想发作,那小宫女连忙跪下。 “奴婢一时不察,夫人这身裙子湿了,还请夫人同奴婢去换一身吧!” 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小,有人看到了也没有在意,顾阮阮本想生气,却看见那小宫女朝她眨了眨眼睛,心下一动,对那小宫女说道,“你这小丫头做事毛手毛脚的,算了,无事,我同你去换一身衣裳便是。” 那小丫鬟笑了笑一声,同她耳语:“揭阳宫离这里比较近,夫人同我来吧。” 顾阮阮其实还想留在这里看看事情后续的发展,可她心中挂念二皇子那边。 想了一想,若皇帝真下定决心要把这女人塞进侯府,她去这一时半会儿也耽搁不了事情。 罢了,这热闹,她留着待会儿再看,便跟着宫女走了。 临走之前,还假装不舍得拉了拉左凝霜的手,“你先和我姐姐聊一会儿,说不定以后要常来往呢。”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你们好好聊,我一会儿便回来。” 顾白榆在一旁也听到了,唇边勾起一个笑,“你去吧,我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顾阮阮越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时间不允许她想这么多。 她站起身跟着那小宫女离开。 果不其然,那小宫女带她抄一条小路去了揭阳宫。 刚走到宫门口,二皇子便迎面走了出来,“你来了。快进来!” 时间有限,两人没有多做寒暄。 顾阮阮略带委屈的说了这段日子在侯府里的遭遇,本想着二皇子这位名义上的义兄会关心几句,却没想二皇子十分敷衍的嗯嗯啊啊了两声,重点却放在了她口中工部的事情上。 “照你说的意思,侯府最近戒严,难道是萧若云还没有放弃掺和这件事?” 二皇子登时大怒,“他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顾阮阮见他生气,连忙劝阻,“二皇子别着急。夫君那边有我看着,兴许只是他们比较谨慎呢?倒是二皇子这边,与西北的官员聊的如何了?” 听到这话,二皇子脸上也十分不好看,哼了一声说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没谈妥。” 那言下之意,便是在回扣的事情上没有谈拢了。 一分回扣,两方的人吃,谁都想占尽便宜,这摆明了是分赃不均啊。 顾阮阮只想让这件事情快些平息下来,有些着急了,“二皇子还是尽快定下为好!等陛下将章程的颁布下去,侯府这边就算有什么异议,也于是无补,还是早些定下来为好。” 她是好心好意劝劝的,可二皇子却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一个后宅女子,你懂什么?” 顾阮阮心中憋闷,却不敢表现出来。 是了,在这些古人眼里,女子不成大事,不堪大用,就算她给二皇子出谋划策,甚至还献出了水车的图纸,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顾阮阮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这种现状,她必须让二皇子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于是就着工部那边的事情,两人便聊了起来。 还没聊几句,门口的小宫女有些着急了,“夫人,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您尽快吧。” 顾阮阮本想走,脚步一顿,突然说道:“婉嫔娘娘可在?我还从未拜见过。” 二皇子嫌她事多,便道:“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顾阮阮却是十分执着,她觉得自己与男人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看不起自己,这位婉嫔娘娘听说手段了得,说不定会对自己大加欣赏,于是便又厚着脸皮求了一句。 二皇子没有办法,不耐烦的将她带到了里面。 婉嫔此时手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正在喝茶,见顾阮阮来了,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顾阮阮顿觉受辱,但碍于礼数还是跪下向她行礼。 等得了允许坐下,时间有限,顾阮阮想着在婉嫔面前表现,于是便说了一些比较新派的想法,大多是关于后宫争宠的。 她本想引起婉嫔的注意,没想到婉嫔只顾着逗弄手下的猫咪,看上去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而那些她自以为是的想法,不仅没有引起婉嫔的好感,反而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后宫争宠,尔虞我诈,步步危险,哪里是顾阮阮一个现代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顾阮阮说的那些法子,她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像天翻夜谭一般。 可这到底是儿子认下的义妹,她也不好驳了顾阮阮的面子,非常敷衍的说道:“多谢你费心了。” 顾阮阮一看便知,这两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想法,心中暗恨,这两人不识抬举! 外面小宫女催得又紧,顾阮阮只得匆匆告别:“那晚辈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会。” 等到顾阮阮走后,婉嫔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突然将怀中的猫咪一下子推了出去。 那猫咪受了惊,喵了一声,匆匆忙忙跑走了。 婉嫔一脸厌恶:“你认的这以妹是个什么货色?刚刚出阁嫁人的女子,嘴上什么把门都没有!本宫是什么人?她竟然让本宫在床上魅惑陛下!这床榻之事,是能在这白日青天宣之于口的吗?没有半分规矩!本宫需要她来教本宫做事?!” 二皇子连忙安慰,“母妃别生气,我也没把他当什么真的妹妹,不过是觉得她有几分偏才,会些新奇玩意儿,等把她身上能用的榨干了,便同她撇清关系。” 婉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女人看着就心术不正,儿啊,你还是离她远些好!” 此时的顾阮阮根本不知道,她在这对母子眼中已经成了十分不堪的存在,只想着日后等有机会见到婉嫔,一定要赢得她的青睐。 ------------ 第104章 凝霜 顾阮阮这一趟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把打湿的裙子换掉。 等到回到座位的时候,顾白榆见了她,笑着问道:“妹妹不是说去换衣裳,怎么还穿着之前这身呢?” 顾阮阮脸上一僵:“没有合适的衣裳,无事,只是裙摆湿了一些,一会儿就干了。” “那妹妹消失这一趟,还真是什么事都没办成啊。” 顾白榆这一句话看似是随口说的,时则说到了顾白榆的痛楚。 她见了二皇子这一面,来去匆匆的,甚至还求见了婉嫔一回,可到头来,可不就是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吗? 她心中憋闷,又碍于场合,只能强忍着不悦说道:“不知我走的这会儿,姐姐和左凝霜妹妹聊的如何了?” 顾白榆若有所思的笑了。 “聊得如何,自然是聊得十分开怀啊!不仅是我,连陛下都同大家聊的十分开怀呢。” 顾阮阮坐下之后,觉得顾白榆这话怪怪的,又发现周围都有若有思无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她眉头微微皱起,难道她离开的这会儿,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正想的出神,坐于上位的皇帝,突然将话头转向了顾阮阮。 他似乎听到了姐妹两人的谈话,笑着问道,“你姐姐道是同左凝霜聊的挺好的,你呢?觉得这左凝霜如何啊?” 顾阮阮收起思绪,连忙回答道:“左凝霜妹妹自然是讨人喜欢的,生得好看,又是玲珑心思,再可人不过了。” 皇帝笑着说道,“你也是个玲珑心思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左凝霜呀,命不好,他与左凌风二人自幼丧父,家中老母亲又病重。朕听左凌风说他忙于考取功名,家中大事小事都是这小的两岁的妹妹在操持,朕听了很是不忍啊。” 顾阮阮连忙接话说道,“如今状元郎已功成名就,左凝霜妹妹是该享福了,若左凝霜妹妹不介意,可多到府中走动。”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既然你如此开明,那朕便放心了,朕本还想着你会心怀芥蒂呢。” 顾阮阮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心……心怀芥蒂,陛下为何要如此说啊?”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左凌风兄妹初到京都有许多不适应,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朕已经吩咐了萧若云,日后多带着兄妹二人在京都走走,特别是左凝霜,可怜见的。” 顾阮阮这下子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要让萧若云去陪着左凝霜多走动,这关萧若云什么事? 一旁的顾白榆看够了她的失态,这才淡淡笑了一声,说道,“妹妹刚刚去处理你那打湿的衣裳,所以不知道刚刚啊,陛下同大家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呢。” 顾白榆说完,十分好心的三言两语将左凝霜与萧若云的相遇说了一遍。 顾阮阮越听脸色越加苍白,听完之后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萧若云,却见萧若云有些心虚的将目光别了过去。 她强撑着情绪,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这我怎么不知道呢?夫君?你同左凝霜妹妹认识,可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啊……” 没等一旁的萧若云回答,顾白榆已经率先开口了。 “这妹妹就有所不知了,二爷也是刚刚才知道呢。他那日不过是行侠仗义,没想到左凝霜妹妹记了那么久。甚至碍于男女有别,用这么迂回的方法,今日办这宴会,就是想结识二爷啊。” 顾阮阮虽然慌了,但脑子还是转得很快的,听到顾白榆的话,就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连忙说道,“姐姐说的对!左凝霜妹妹还未出阁,这男女有别,若是想约人游玩,我带着妹妹便可以。让我家夫君带着妹妹在京都游玩,怕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这便是在强弩之末的挣扎了。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的妹妹,是打定主意要认识萧若云了。 什么男女有别,若真是男女有别,也不会有今日这场宴会了。 没想到她这话刚说完,却是左凌风先开口了,他脸上淡淡的带着一点笑容,一派的儒雅。 “无妨啊,说来不怕大家笑话,我这妹妹为了我是操碎了心,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虽是个女子,却像男人一样担起了家中的重担……”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在乡下的时候,也未像闺中的名门闺女一样受到很好的教养,平日里与邻里四舍打交道也是常有的,是我之前不争气,才让她在外头抛头露面,若是夫人觉得我妹妹上不得台面,我……”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把自己妹妹的过往隐瞒的意思。 若是换了别的人家,听到这话说不定会反感,可是他说的这么真切,又考虑到两人的出身…… 主要还是考虑到皇帝如今对这对兄妹的宠爱,当即便有人给他递了台阶。 “状元郎这说的哪里的话?这样好的女子,以一人之力便担起了整个家的责任,怎能将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语强加在她身上?” 说罢,又对皇帝说道,“在臣看来,左凝霜姑娘,可是十分有担当,是个好姑娘啊!若没有她在背后支持,怎会有状元郎的今日,陛下身边怕是要少了一位良臣!” 这话可真是说到皇帝心里去了。 当即哈哈大笑,拍拍状元郎的肩膀:“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妹妹也是个好姑娘,朕都没说什么,朕倒瞧瞧有谁敢说她的闲话。!” 这话一出,便是打了包票,要保两位兄妹的名声了。 若顾阮阮在执意拿这种事情说道,便是要和皇帝对着干了,她只能善善的闭了嘴。 没想到左凌风却没有就那么收手,反而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萧若云。 “不知萧大人是如何看的?也是觉得我妹妹不好吗?觉得她曾经在乡野出身又抛头露面,所以看不上她?” 这话就是把萧若云架起来了。 他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 其实今日经过皇帝开玩笑似的说了两人的往事,他倒也记起了这个女子。 对她也是心生怜惜的,而如今左凌风这么说,若他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声介意,那这女子日后的名声可就毁了,摆明了是他瞧不上这样出身的女子。 日后怕社会毁了左凝霜的一生,他自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是若他现在应了下来,说左凝霜是个好女子,虽然皇帝那边还没明说…… 可他却间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实在是叫他左右为难。 就在他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旁的顾阮阮却可怜兮兮的拉了他拉他的衣袖,轻生道:“夫君……” 那一声“夫君”里有说不尽的委屈,还有一些害怕,更加让萧若云左右为难。 而周围的人小声聊天的声音几乎已经没有了,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萧若云表态。 萧若云没有办法,咬了咬牙开口了。 “若左凝霜小姐想在这京都游玩,看得起我,我自然乐意作陪,只是我平日里忙于公务,为人也不算有趣,这京都玩闹的地方,还是女子家懂得多些。日后我带左凝霜小姐出去,让家中妾室作陪如何?”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先答应下来,却也表了态度。 起码给了顾阮阮面子,他不会私底下和左凝霜见面。 他这答案有些勉强,左凌风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倒是皇帝有些不悦,张口想说什么,一旁的周贵妃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唉,陛下,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我们这些长辈点到即可,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去悟好了。” 皇帝这才轻轻哼了一声,收回的目光,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这是心里不高兴了。 萧若云也知道,他苦笑一声,看见一旁的顾阮阮顾阮阮闹了些别扭不去看他,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中间的左凝霜。 却见左凝霜坦坦荡荡的看了他一眼,还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幅怡然自得的做派,倒是让萧若云有些刮目相看。 他们这两桌座位,如今已经成了目光的中心,连他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这样一个出身的女子,却能如此坦然,哪怕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此刻在别人口中或许已经成了谈资,她同样怡然自得。 这气度就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起码当着皇帝的面就开始闹起别扭来的顾阮阮,是比不了的。 这一场趣事所有人都看在眼中,顾白榆也是看得意犹未尽。 又看一旁顾阮阮便便扭扭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几分可怜,心中不免摇头叹息。 顾阮阮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得罪了皇帝,还得罪了这新科状元,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皇帝今日是已经打定主意的,她这样,哪一方都讨不了好。 周贵妃的劝诫还是有效果的,皇帝本想今日就给两人赐婚,但被周贵妃拦了下来。 “陛下,这顾家的妹妹便是陛下赐婚过去的,虽是个妾室,身份也不一般,如今陛下若再想赐婚,这新科状元的妹妹,您说给个什么名分好?” 皇帝听到这里,脑子里也是卡了一下。 是啊,给个什么名分好呢? 若是让她给侯府里的庶出弟弟做妾室,和顾阮阮一样,那说不定左凌风心里会有疙瘩。 他现在正想重用左凌风,如此便是驳了左凌风的面子了,一场好事,说不定要成坏事,左凌风心中也要有芥蒂。 可若是让这左凝霜去做正室夫人,让顾丞相一家怎么想? 虽顾阮阮是个庶女,也是出身名门,只做了个妾室,而这寒门出生的状元之妹,却去做正室,想必顾丞相心中也会有芥蒂。 周贵妃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手,“陛下明白过来就好。” 皇帝叹了口气,“还是你聪明,朕啊老了老了,脑子转不过来了。” 周贵妃立刻笑着嗔怪的说道:“陛下,这说的哪里话?真是折煞了臣妾了!陛下的聪明智慧,是要用在前朝上的大事情上的,哪里需要浪费在这些后宅的情情爱爱的小事上?” “要臣妾说啊,陛下如今已经替两方牵了头,看着那顾丞相家的,也有些不情愿……往后如何发展,陛下不如放手,让他们年轻人自个儿去琢磨。” “日后不管左凝霜进不进侯府的门,是做正室还是做妾室,都怪不到陛下,也不会有人埋怨陛下的一片好心了。” 周贵妃一番话说的皇帝心中是妥妥贴贴的,对她更加怜爱了几分。 而顾白榆一直关注着那边的,见贵妃似乎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已经把注意力从他们这边移开了,顾白榆便猜到了一二。 这便是要放任这些年轻人,自个儿去乱这姻缘了。 ------------ 第105章 不舍 往后的宴会觥筹交错,但话题没有再像侯府这边偏移,都在谈着各自家中的一些小事,也有男人聚众在一起谈着前朝的事情。 顾阮阮还是有些别扭,萧若云低声哄了他几句,都不见他回应。 碍于男人的面子,他也没有再哄,倒是左凝霜脸上有些歉意,一直朝萧若云道歉,说今日事出突然让他为难了。 她说话做事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我确实想认识萧公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哥哥说了几句,本是想私下结识的……” 她语气一顿,又接着说道,“但哥哥说我还未出阁,私下结识外男于我名声不好,便向陛下提了几句,没想到别人陛下便让周贵妃办了今日的家宴。” “此事因我而起,让萧公子和家中妾室生分了,是我不对,若肖公子实在为难,我去同哥哥说,让陛下收回成命吧。” 萧若云只当她不懂这天家的威严,连忙摇头,“这可使不得,陛下说的是一言九鼎,哪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他见左凝霜一副天真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妹在京都无依无靠,虽说是新科状元,风头正盛,却也有许多难处。你哥哥在朝堂上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这些小事就不要去触触怒下了。” 萧若云看了一眼一旁还在闹别扭的顾阮阮,叹了口气,“不若这样吧。过几日我到你府中下贴,带你出去游玩一二,就算是应了陛下的意思,往后如何再说吧。” “阮阮她就是性子变扭了些,不是真的生气,到时候我带上她一起,你们一起游玩,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 左凝霜浅浅的笑了一下,“嗯,我也觉得和姐姐十分投缘,我之前刚刚坐下的时候,姐姐对我十分热情,都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顾白榆一直在一旁听着几人说话,听到左凝霜的这一番话,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若云抬起头:“长嫂,你笑什么?” 顾白榆笑着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左凝霜姑娘十分有趣,若左凝霜姑娘不嫌弃,然后我也到你府中下贴,你经常到侯府来玩吧。” 这左凝霜可不就是个有趣的人儿吗? 她难道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恐怕今日顾阮阮的一举一动,所有反应,都在左凝霜的意料之中。 而刚刚那一句看似是说两人投缘,实则是在挖苦顾阮阮呢。 之前不知道她的目的时,顾阮阮故作大方,和她装亲近,如今知道了来龙去脉,却是连一个目光都不愿意给人家。 还说什么投缘?怕也就是嘴上说说了。 若没人挑明还好,如今左凝霜把这话挑明了说,连萧若云自己都觉得尴尬。 顾阮阮自然也听到这句话了,脸上露出怒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你是个单纯的农家女,没想到心思这般深沉,你在这挑拨离间什么呢?” 左凝霜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顾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知道顾姨娘今日也是突然知道这事,也是我和哥哥太过唐突,我向顾姨娘赔罪还不行吗?” 她行事坦坦荡荡的,一副“我都向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的模样,顾阮阮心底的那点怒气全都掀起来了。 她想要说什么,顾白榆凉凉开口道,“陛下还在呢,你要闹什么?人家哥哥也在呢,你这是要驳谁的面子?” 这是在提醒顾阮阮,这兄妹二人,如今是殿前红人,让她掂量掂量再说话。 这些道理顾阮阮还是懂的, 可她越是明白其中的道理,越是觉得憋闷,有气不能发,她简直成了这场宴会的跳梁小丑! 回想起自己刚刚对那左凝霜亲热的态度,心中只觉得恶心,这些人都在看她笑话呢! 还有顾白榆…… 她可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顾白榆一开始就一副淡然的表情,恐怕是早就全都知道了! 知道这兄妹二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萧砚临而是萧若云,这是等着看他好戏呢! 她嘲讽一笑,开口道,“都说姐妹齐心,我看日后恐怕左凝霜妹妹才是你的姐妹了,我这个庶妹算什么东西。” 顾白榆一点都不惯着她的坏毛病,当即开口道:“若可以,我倒希望有这么个识趣的妹妹。” “再说了,当初你喜欢萧家二公子,我不是让给你了吗?我赐婚,这天大的好事不也带上你了吗?好事都没落下,你怎么还对我有所埋怨呢?” 顾阮阮都被气笑了:“是好事,你是好事,明媒正娶,风光大嫁,我呢?圣旨赐婚作妾!不知道这京都有多少人,到现在还在笑话我!” 顾白榆看了她一眼,这下眼中已经带了些锋利了,“我劝你少说几句,要继续说下去,今日这一出就要变成你的第二个笑话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一旁的萧砚临不冷不热的咳嗽一声,萧若云立刻板起了脸,“阮阮别说了,长兄如母,莫要再顶撞。” 顾阮阮咬着牙一脸的不愤。 “我看你就是还没忘记我姐,若真是如此,你当初何必娶我!” 萧若云听到这话,脸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和顾白榆之间的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他一直羞于开口,如今还当着左凝霜这个外人的面便被顾阮阮说了出来,他只觉得难堪。 他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左凝霜,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左凝霜已经垂下头,去似乎在专心致志的研究桌上的糕点。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左凝霜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萧公子,这糕点我研究半天了,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怎么这般好吃,我以前在乡下都没吃过。” 萧若云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软。 那盘子中的糕点虽然做得精巧,但只是普通的枣泥糕罢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是吃过的,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呢? 左凝霜这么说是在告诉他,刚刚自己在研究这东西,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没听到他的尴尬和难堪。 甚至为了化解他的难堪,左凝霜宁愿装作一个无知的乡下丫头,舔着脸去问别人这糕点是什么东西。 她这样子,用痛处去化解自己的难堪,让萧若云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子。 他放软了声音,“不过是枣泥糕罢了,形状做的精巧了些,你尝尝,好吃呢。这是周贵妃最喜欢的糕点,也是……” 他语气一顿,“也是家中长嫂最喜欢的。” 顾白榆一笑,朝她眨了眨眼说道,“做这枣泥糕的厨子,还是跟我家厨子学的手艺,你改日有空便来我府中,我那的更正宗。” 一旁的萧砚临也开口道,“你这话可别被周贵妃听见,待会她把你厨子抢了去,你可没地方哭。” 几人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萧若云的尴尬,气氛也热络起来。 萧若云心中感动。 长兄和长嫂还是在意他的。 他们慢慢的聊起天来,左凝霜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说话十分有趣,和顾白榆也投缘。 二人聊天,惹的顾白榆捂着嘴直笑,时不时的还会带入一些男子也能加入的话题,四人聊得甚是有趣。 只有顾阮阮独自一人在一旁生闷气,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感受。 这一场宴会是宾主尽欢,当然除了顾阮阮,其他人都挺高兴的。 离别时萧若云第一次有了点依依不舍的感觉。 左凝霜这个女子让他觉得十分有趣,而且身上没有京都那些大家闺女身上的骄奢,反倒透露出一股朴素的可爱。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临别之时,还有些依依不舍,原先只是随口约的游玩之事,也定下了时间,等到左凝霜和他的哥哥离开的时候,萧若云转头看了一眼。 一旁的顾白榆道:“别看了。再看顾姨娘更生气了,你瞧她都自个儿上马车去了。” 萧若云苦笑一声,“长嫂你可别再挖苦我了。” 两人说话亲近了许多。 说实在的,从成亲那档子事一直到现在,萧若云心中一直都有个疙瘩,今日借着这宴会,有左凝霜在丛中调和,他反倒觉得和顾白榆亲近了许多。 也慢慢的正视了自己的态度。 他开始把顾白榆当做真正的长嫂去尊敬。 也发现了顾白榆其实真的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放下了,只有他自己还站在原地耿耿于怀。 他似乎在心里和自己达成了和解,而这一切…… 萧若云又转头看了一眼左凝霜离去的马车,这个可爱的女子也功不可没。 此时已经上了马车的顾阮阮悄悄撩开了马车莲子,正看到萧若云依依不舍得看着左凝霜,离开的马车,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甘草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了,等她放下了帘子才怯怯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您看起来不太开心。” 甘草这种小丫鬟是没资格跟进去的,所以她今日一直在马车旁边等着主人家回来。 顾阮阮听到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看着马车的一侧。 没一会儿,马车的帘子又动了。 萧若云上了马车。 看到了那个样子的顾阮阮,心中那点开心也淡了下去。 他没有去哄顾阮阮,只是沉默的坐在马车上。 马车的氛围十分凝重,甘草原本可以留在马车上伺候顾阮阮的,看这架势也告了一声罪,下了马车,和马夫坐到一起去了。 另一辆马车里顾白榆那边可就不一样了,她津津有味的回味着今日的一切,嘴边还带着笑。 ------------ 第106章 吵架 萧砚临瞧她那副样子,宠溺的笑了一声。 “今日开心了,看够了乐子。” 顾白榆点点头:“嗯啊!侯爷觉得左凝霜怎么样?我倒觉得那女孩挺可爱的。” 萧砚临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那不如改日,我替若云去他们府上提亲。” 顾白榆瞥了他一眼,“可别。我现在觉得左凝霜很可爱,反倒是二爷有些配不上人家了,还带了顾阮阮这么麻烦的姨娘,啧啧啧,那姑娘是个好姑娘,我更希望她嫁个好人家。” 萧砚临淡淡笑了一声。 “你这话让若云听到了,也不怕他伤心。” 提起萧若云,顾白榆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叹了口气,“我今日本就想着多同他说些话,让他放下之前的心结,现在看来他应该想开了些,无论是顾姨娘也好,还是这左凝霜也好,只求他日后有自己的姻缘。” 她话刚说完,就被萧砚临一把拦了过去,紧紧地搂在怀中。 顾白榆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抬起头望着他:“侯爷这是做什么?” 萧砚临有些闷闷的说道,“夫人早该这样了。” 顾白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侯爷这话怎么说的” 她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萧砚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到,“自打你嫁入府中,日日替二房的事情操心。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心思,可我还是……” 他话只说了一半,顾白榆却心下了然,心中觉得惊讶,又觉得惊喜。 她将两人的距离推开了一些,两只手扶在萧砚临的肩头,仰头去盯着他的脸,似乎要看出一朵花来,“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侯爷这是在吃醋吗?” 不知道是不是顾白榆的错觉,他觉得萧砚临的脸色突然黑沉了一下。 半晌才有些挫败的说道,“嗯,我就是吃醋了,吃醋了还不好意思和你说。” 顾白榆在极力忍耐。 可唇边的笑意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忍住的,慢慢的,慢慢的,唇变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勾大,最后成了开怀大笑。 “夫君好可爱,你好可爱呀!” 萧砚临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一瞬。 他可爱? 他可是铁骨铮铮的镇北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铁血的汉子,可爱这种形容词可以用在他身上吗? 似乎是看懂了他脸上的疑惑,顾白榆重重的点头,“嗯,就是可爱,侯爷太可爱了,明明吃醋了却不愿意和我说,你是什么别扭的小姑娘吗?” 萧砚临这下子脸更黑了,忍不住磨了磨牙:“小姑娘?今日为夫就要让你知道我究竟是小姑娘,还是你的夫君!” 顾白榆惨了,特别惨。 甚至天都还没黑,就已经被萧砚临吃干抹净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一遍一遍的问他自己是不是柔弱的小姑娘。 顾白榆没有办法,像菟丝花一般攀附着男人宽厚的肩膀,在一阵一阵的浪潮里,随着欢愉的感觉来浮浮沉沉。 到最后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也没能回答出萧砚临的问题。 她觉得萧砚临就是故意的,每次她要认输要回答的时候,总是会被男人强势的堵住口舌,然后又以她回答不出来为借口,开始新一轮的惩罚。 老天爷! 是她不想认输吗? 是那个恶趣味的男人,根本不给她认输的机会啊? 第二日一早,顾白榆欲哭无泪的趴在床上。 她起不来了,彻底起不来了。 没想到前一回躲过了,这回却没躲过。 她终于有一天被做得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太丢人了。 玲玉一脸同情的看着顾白榆。 她可是听到了昨日两人在马车上的谈话的,她家夫人也真是胆子大,侯爷那样铁骨铮铮的男子,她竟敢说人家是小姑娘,可不得被人折腾吗? 不过她也是心疼的,而且还有些害羞。 夫人身上那些痕迹,她在一旁替夫人松筋骨,看的是面红耳赤。 顾白榆转过头瞧了一眼脸红的小丫鬟,有意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这小丫鬟长得可真是聪明可人,唉,你也到了年纪了,什么时候我也给你说个好人家吧。” 顾白榆这话却像是戳了玲玉的痛处,“不不不!我才不要!我不要嫁人,我就要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说着说着就像要哭出来了,“难道是突然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想换个可心的小丫鬟?” 那委屈的小模样,好像在痛斥顾白榆是个负心汉一样。 顾白榆连忙打住,“别哭别哭,我逗你的。” 主仆二人正在说笑,萧砚临下了早朝回来了。 说真的,今日一早,看着顾白榆满身痕迹,在他身边沉沉的睡着,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做个昏庸之人,在她身边不去上早朝的冲动。 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何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种说法。 可无奈到了时间,顾白榆还是强撑着睡意睁开眼推着他,让他去上朝,他只能又狠狠的亲了一口怀中的人,恋恋不舍得离开。 此刻看到人还躺在床上,他心里也有些心疼。 顾白榆倒是觉得没什么,挥挥手让玲玉离开了。 萧砚临接了玲玉的手,替她浑身按摩了一番,两人又聊到了二皇子那边的事情。 “什么?二皇子和工部一派,同西北那边的官员还没达成协议,原因竟是因为分赃不均?” 萧砚临也觉得不可思议,“探子报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二皇子想要占大头,西北那边的官员不愿意,所以水车的造价至今没有定下来。” 顾白榆听得直皱眉,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是一件好事,“那这样的话,侯爷要在这几拨人之间从中挑拨,是不是会简单一些?” 萧砚临低头亲了她一口,“简单很多,而且岳丈还给了我几个可用之人,这件事情很快便会有定论了。” 顾白榆顿时放下心来,神经紧绷了这么久,她也觉得很累了。 两人又在床上耳鬓厮磨一番,险些擦枪走火。 最后是萧砚临以强大的意志控制自己没有再折腾床上的人。 也折腾不了了,昨天晚上连夜烧热水,那水里一身的青青紫紫,看得他老脸有些微红。 萧砚临轻咳一声,按下心中的欲念。 “差不多就起来用早膳吧,小懒猪,日上中天了。” 顾白榆放肆的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她现在可一点都不怕萧砚临。 “你还骂我是小猪,怪谁呢?” 正在玩闹间,门外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侯爷,夫人可起来了?” 顾白榆收起笑容皱起眉头,老管家一般不会打扰他们。 萧砚临先一步开口:“怎么了。” “侯爷,不好了,顾姨娘和二爷闹起来了!顾姨娘收拾东西说要回娘家去!” ------------ 第107章 八卦 一吵架就回娘家,这可是很多成亲之后小妇人经常耍的小手段。 所以起初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顾白榆没觉得有多着急,反而有些疑惑。 老管家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敲萧砚临的房门? 可是等他们收拾好出去,看到老管家站在原地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模样,顾白榆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萧砚临的院子门外守着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她们不常进来伺候,只是有事的时候帮着主人家传一些话,顾白榆看老管家那神色,朝两个小丫鬟招招手,“你们先出去。” 等两个小丫鬟走了,老管家这才把实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顾白榆和萧砚临。 原来是萧若云回来之后,便和顾阮阮说了要带左凝霜出去游玩的事情,还让顾阮阮跟着作陪。 顾阮阮自然是不干了,没两句话,两人便吵了起来。 加上顾阮阮今天自觉受到了屈辱,心中有委屈,没想到回来之后等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又跟左凝霜有关,脾气一下子也没收住。 老管家脸色有些发苦:“二爷他……他动手了,所以顾姨娘才闹得这般起劲。” 顾白榆有些惊讶。 萧若云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动手? 她知道萧若云在感情上优柔寡断,不是会朝女人动手的人,连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管家回答道,“老奴问了二爷身边贴身伺候的寻福,说是两人争吵起来之后,二爷说了一句,左姑娘从小在那种乡下地方长大,真是可怜,就算只是把她当个小妹妹,在京都带她游玩一番,按着侯府和状元郎的交情,也不是不可。” 顾白榆点点,这就像是萧若云会说的话,“然后呢?” “然后……然后……”老管家一脸的不赞同:“然后顾姨娘便说,你觉得她可怜,我就该让着她吗?她出生贫苦那是她的命,我出身好,那也是我的命,没有谁让谁的道理,也不能以谁弱谁有理下定论。” 顾白榆砸吧砸吧嘴,寻思着顾阮阮这说的也没错。 其实从前在闺中的时候,有段时间顾白榆也是挺欣赏顾阮阮的某些看法的。 比如今日之事,就不是一句谁弱谁有道理能解释得清的。 “那顾姨娘说的也没什么不妥。” 老管家眉头都皱到一起了:“若话在这里打住,那确实没什么不妥。可坏就坏在……顾姨娘接下来又说了,她说难道二爷你出生是庶出有错吗?比不上侯爷正子嫡出有错吗?你若这般替左凝霜心疼,日后侯爷是不是也该让着你,这侯府的家产,你是不是也要同侯爷去争一争?” 其实顾阮阮当时说出这种话,并不是被气昏了头脑,应该说当她听到萧若云处处维护左凝霜的时候,确实是恼怒的也说出了谁弱谁有理这种话来。 可是后来,提到这兄弟二人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就转了个弯。 她一直觉得这兄弟二人关系太好了,她是二房的,自然该为萧若云着想,若萧若云一直这样敬重萧砚临这个大哥,按照这个世界的嫡庶之分,以后兄弟二人分家了,萧若云怕是什么都捞不着。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她便想着用这话试探试探萧若云,哪怕在他心中留下一个要与兄长争一争的种子也好。 然而在这件事上,她低估了萧若云对萧砚临这个兄长敬重的程度,也低估了这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 老管家也是一拍手:“您知道的呀,二爷最敬重的便是侯爷这位生长,哪听得了这挑拨离间的话?再加上后来顾姨娘还说了几句……总之很是难听,大约都是质疑兄弟二人感情的,二爷一时恼怒,便动手了。” “听说也没真打,手高高扬起来,也没打到脸上,顾姨娘便叫起来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接受不了会动手打打人的男人,她要走,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顾姨娘似乎是真伤心了。” 顾白榆顿感头大,抬手扶额。 能不伤心吗? 要知道在原本的故事里,自始至终,萧若云可都是把顾阮阮捧在手心里的,一点委屈都没吃过。 这事情,大大出乎顾白榆的意料。 一来她没想到萧若云那样的人会动手,二来也没想到顾阮阮这个本该是命定主角的人,会主动提出离开萧若云这个男主角。 顾白榆转头,萧砚临现在朝她摇摇头,“他们闹,便让他们闹去,总归是他自己的事情。” 顾白榆叹了口气,张了张口说道:“还是去瞧瞧吧,若只是他俩的事,我也不瞎掺和了,可既然顾姨娘言辞间提到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情,总还是要好好处理的,免得日后落下嫌隙。” “再说,二爷肯定猜到侯爷也知道这件事了,若你不去一趟,他心里不好受,怕他胡思乱想。” 当然还有一点她没说。 作为一个旁观者,骨子里的好奇作祟,搁在平常人家里,隔壁邻居吵架都要去凑个热闹的。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 她就是想去瞧个热闹。 想去瞧瞧这男女主角真吵起来,是个什么新奇样儿。 ------------ 第108章 独居 顾白榆到的时候,老远就听到里头顾阮阮有些尖利的声音。 “你就是去了一趟那宴会就被那狐狸精勾了神!”顾阮阮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为了她你居然跟我动手!” “你别胡闹!我跟你说的是这件事吗?”萧若云的声音带着恼怒。 转过一个弯,顾白榆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透过院门,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说是动手了,其实顾阮阮现在还好好的,表情也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 她微微偏头,看到迎面而来的顾白榆和萧砚临,突然冷哼一声。 “这侯府里你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唯独我是坏人,我不过随意说了几句,二爷便说我挑拨你们兄弟关系......既如此,你们仨留在侯府和和睦睦便是,何必留我!让我回自己家去!” 经过她话的提醒,萧若云也终于看到了门口的二人,脸上划过一丝懊恼。 自己院子里的事情,还闹到大哥面前去了! 一瞬间,属于男性的自尊终是占了上风,萧若云拉着顾阮阮往里面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顾白榆实在看不上顾阮阮这副仗着萧若云对她的情分作妖的样子,原本只是过来看个热闹,现在却被顾阮阮明里暗里指责,似乎这家里其余三人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于是便道:“慢着。” 众人皆是动作一顿,连萧砚临都微微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刚刚说是要来看热闹的人,怎么突然出声了。 “想走可以,只是你觉得侯府的大家不把你当一家人,丞相府里难道就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顾白榆声音冷了下来:“你要怎么闹,随便你,别回去让爹娘添堵!” 顾阮阮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实在是憋屈的很! 顾白榆说得没错,别人可以回娘家,她却不可以,她出嫁之前,已经将丞相府众人的情分消耗了个七七八八,人人都不待见她,她怎么回去!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这回她务必要硬气一回! “这就不关姐姐的事情了,我就算是出去自己买个房子,也好过在这里不受人待见!” 这一句话一出口,顾阮阮仿佛是打开了任督二脉。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来这里太久了,被这里的思想禁锢住了。 是啊,她都已经这么大个人了,手里虽不是家财万贯,但是自幼出身不俗,架上首饰嫁妆之类的,买个小房子不成问题,甚至能衣食无忧好几年! 她为什么要依赖娘家? 不回丞相府,她当真就无处可去了? 只是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顾白榆眼看顾阮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道这人又在憋什么坏,却不想顾阮阮突然停止了挣扎。 而萧若云还惦记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一个已婚妇人,自己出去算怎么回事,别乱来,平白坏了侯府的名声!” 而顾阮阮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二爷答应我,不要出去带那什么左凝霜游玩好不好?就算是要遵循圣命,也换个法子,不如......就同那日姐姐说得那样,叫她到府中做客算了。” 她语气有些委屈:“二爷,您公事繁忙,自我俩成亲之后,您都没带我出去玩过呢......” 萧若云闻言,却是松了口气,原来顾阮阮的心结在这里。 当即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你也别再闹了。” 这回顾阮阮倒是识趣,朝顾白榆见了一礼:“让夫人见笑了。” 顾白榆没有说话。 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阮阮,似乎要透过她的脸,堪破她内心的想法。 顾阮阮瑟缩了一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今日打扰侯爷和夫人了。” 顾白榆收回了目光,淡淡落下一句:“你最好是。” 整个过程,萧砚临一言未发,似乎只是真的来跟着看个热闹的样子。 等到两人离开后,顾白榆立刻叫来了玲玉:“最近注意一下顾姨娘那边,库房看好了,若是顾姨娘要取用嫁妆,找个理由挡下来,若实在挡不住,她动了多少银两,提前同我说一声。” 玲玉,虽然有些惊讶,也没有多问,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只有萧砚临问道:“你觉得她真的会出去自己置办个房产?” 顾白榆点头:“若是别的女子,嫁了人断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是她......她不一样。” 顾阮阮来自于另一个顾白榆未知的世界,总说什么平等和自由,说不定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的安危顾白榆不在乎,但是若这件事传出去,总归是对侯府名声不太好。 顾白榆想的出神,冷不防萧砚临又问了句:“你为何对待这个庶妹态度如此不同?” 他语气顿了一下,才道:“她并不得岳丈和岳母喜欢,如今你嫁给我,就算她是圣旨赐婚做妾,可若是你实在看不惯,我替你把人解决了便可,实在犯不上这样天天为了她的事情操心。” 顾白榆听到这话,心中一慌。 她对顾阮阮奇特的态度,到底还是让萧砚临起疑了吗...... 可是顾白榆心中只能苦笑。 她该怎么和萧砚临解释呢? 这个荒诞的世界,一切都是围绕着萧若云和顾阮阮而存在的。 若她真的轻易抹杀了顾阮阮的存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的还能平稳地继续下去吗? 而且...... 若是她没有爱上萧砚临,那她可以不用在乎这些,报了仇,生死有命。 可现在,她爱萧砚临,舍不得家人。 她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珍惜和萧砚临一起的生活,若有可能,她想和他白头偕老,走到最后。 所以她隐忍,不动声色。 在顾阮阮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面打压,一面把人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顾白榆已经做好了这样过一辈子的觉悟—— 不让这两个前世害她的人好过,也不会让他们脱离原本的故事太久。 若这是一本书,顾白榆愿意为了萧砚临,心甘情愿以配角的身份走下去。 顾白榆沉默太久,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他想着该用什么理由搪塞之时,萧砚临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不想说,那便不说。” 萧砚临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找个时间,把左凝霜请到府中玩吧。” 顾白榆点点头:”还得吩咐一声,不知道顾阮阮怎么突然松了口,真把人叫府里来的时候,还是要警觉些才是。“ ------------ 第109章 天真 萧砚临让顾白榆去下这个帖子,是经过考虑的。 首先,无论如何左凝霜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就算之前的皇家宴会皇帝有意撮合两人,可如果让萧若云下贴子的话,传出去到底是不好听。 可顾白榆就不一样了,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由她来宴请,再适合不过。 而且当日她与左凝便相谈甚欢,此时邀请她来家中做客,也不算是突兀。 顾白榆知道萧砚临的想法,于是很快下了帖子,邀请左凝霜到侯府小聚。 顾白榆本来还想着邀请状元郎也一起,但后来还是作罢。 皇帝撮合两家是一回事,私底下见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权倾朝野的镇北侯和当朝新贵状元郎,若是走得太近,免不了惹人忌惮。 而顾白榆的帖子送出去没多久,就派人去二房告诉了萧若云和顾阮阮。 顾阮阮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但听到在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甘草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她的模样也是心惊,动作之间越发小心翼翼。 顾阮阮独自生了一会儿气,突然转头对甘草道:“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甘草神情一凛,小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奴婢去库房,被管家挡回来了,说是最近在整理库房,让奴婢晚些再动库房里的东西,若是急着用钱,可以先禀报夫人支取一些......” 顾阮阮狠狠呸了一声:“过分!我自己的嫁妆,现在要动用还得看别人脸色了?!” 甘草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初因为这嫁妆的事情,顾阮阮嫁进来时,萧若云对她很是不满。 而顾阮阮为了暖萧若云的心,原本应该自己拿着的嫁妆,她忍痛放到了公库里,只和萧若云说她并不是在意钱财,只是想着她出嫁时风光些,萧若云脸上也有面子,而且她想着多补贴些嫁妆,日后萧若云办事腰板也硬。 萧若云那时只说萧砚临这个兄长待他很好,是顾阮阮多心了,但到底还是信了她的说法。 而顾阮阮为了做戏做全套,证明自己不是贪财之人,进府之后就把嫁妆都存了公库—— 萧若云和她说不会用她这些东西,她可以自由支取。 只不过到底是入了侯府夫人公库,取用之时要按照规矩登记。 而现在,顾阮阮心中生了自己出去单过一段时间,好让萧若云吃个教训的主意。 可是她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拿东西小心翼翼的,更不敢让顾白榆知道。 因此现在,着实有些为难。 “姨娘,您突然要动嫁妆究竟是为什么啊?” 甘草小心翼翼看了顾阮阮一眼,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 “您......您不会是真的,想买个宅子擅自出去吧?” 甘草一下子急了,也顾不得害怕了,苦口婆心劝道:“姨娘,您可万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啊!” “您出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想再回来可就难了!这世人的口舌对女子有多苛刻您是知道的,这回娘家还好,好歹有老爷夫人给您看着,作个证,您就是生气而已;可若是自个儿出去了,那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就全凭别人一张嘴了!到时候二爷说您一句不忠,或是出去后不干净了......您可还怎么回来啊!您会被流言蜚语逼死的!” 甘草说得不无道理,可是顾阮阮这次是铁了心了。 她后来这段时间,为了萧若云一言一行都按照这个时代的女子来做,为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是她得到什么好处了吗? 这些人只会得寸进尺! 逼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顾阮阮总有一种自信,她觉得萧若云可以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 从前不就是这样吗? 她的先进想法总是被萧若云夸奖,那时候他们关系多好啊! 现在她是哪个都没做好,还不如做回以前的自己! 这样想着,顾阮阮突然转头看向甘草,那目光直把甘草看得头皮发麻。 “如果我要离开,你会跟着我一起的,对吗?你是我最忠心的奴仆,你一定会跟着我走得吧?” 甘草的脸一下子全白了,声音结结巴巴:“姨娘......您......您当真要那么做?” 顾阮阮眯起了眼睛:“我劝你最好别有别的心思,你以为我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就能过舒坦日子了。” 甘草心中忐忑,想的却是,她若是跟着走了,日后传出什么关于顾阮阮的流言蜚语,主人家第一个就要拿她开刀! 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 顾阮阮敲打了几句,便让甘草离开了,嘱咐她想法子取些嫁妆出来,还一定要做的隐蔽。 然而这却突然提醒了了甘草。 按照萧若云现在的脾气,说不好真的就放任顾阮阮胡闹,可是有一个人不会。 顾白榆最是在乎侯府的颜面,夫人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样想着,甘草便有去找了老管家好几次,语气中十分焦急。 次数多了,老管家也觉察出来不对,立刻就禀报了顾白榆。 顾白榆倒是听出了不寻常来:“甘草总去找你?” 老管家点点头:“那日您让玲玉姑娘来说过之后,老奴便借着清点库房的名义,没让顾姨娘动过值钱的东西了,可是按理说甘草这丫鬟,应该不会打草惊蛇才对......” 此时顾白榆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任由玲玉给她捶腿,闻言也只说挑起眼皮淡淡笑了一声。 “这可不一定。” 她幽幽叹了口气,“她顾阮阮不要名声也不要命了,可不代表其他人想跟着她一块儿死。” 老管家心中一凛:“那夫人您......打算怎么办?若是顾姨娘下定决心要做那搬出去自己过的荒唐事,咱们是拦.....还是不拦?” 其实老管家想的明白,就算他管住了库房,顾阮阮大抵还是有别的法子弄来钱财,要铁了心,最后估计还真能让她如愿。 老管家忧心忡忡的,顾白榆却是淡然一笑:“她想走便让她走呗,咱们费尽心力拦着她,她估计也不会领情,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做。” “再说......” 顾白榆懒洋洋地朝玲玉挥了挥手,玲玉立刻站起身退到一旁。 顾白榆似乎是被伺候舒服了,打了个哈欠。 “再说了,路是她自己选的。今日她怎么费尽心思想出去,改日也会痛哭流涕求我放她回来。你且等着瞧吧。” 说完这句,顾白榆便站起身来:“玲玉,跟我一起去厨房里瞧瞧,听说军营里送来半头鹿,今晚吃烤肉吧?再配些好酒......” 主仆两人渐渐远去,老管家低着头等二人远去,才抬起头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一开始顾白榆到侯府的时候,他受萧砚临所托,要照顾好这个年轻的夫人; 可不过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老管家却觉得他们都错了。 夫人不是什么天真善良之辈,现在已经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风采了...... 不,或许也是天真善良的,只不过那种发自内心的天真,只会对着在乎的人而已...... ------------ 第110章 醉猫 侯府厨房里的这半头鹿,是今日军中几个副将比试骑射的时候猎来的。 为了赶个新鲜,早早的就从城郊的猎场送了过来,一路上是派轻功了得的士兵施展轻功护送的,运到府里的时候,肉还冒着热气儿。 那送来的士兵胆子也大,看顾白榆待人温和,还留他们喝了碗茶,便和顾白榆开玩笑,说侯爷现在可是什么事儿都想着夫人,这鹿也是,刚断气,萧砚临摸了一把筋道的后腿,便说这鹿正是好吃的年纪,赶紧让人送来了。 “您是不知道,侯爷爱吃鹿肉,换了以前啊,早在林子里就着柴火烤了吃了!这回知道念着夫人了!” 鹿肉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顾白榆却听得心中喜滋滋的。 一整个下午都在琢磨这么吃这头鹿。 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烤着吃,半只架起来烤! 她平日是用餐斯文,还没吃过直接烤的呢,不知是何种风味,引得萧砚临也念念不忘。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顾白榆自己乐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开始想要和他领略一样的风景,享受一样的美食,感受他所感受过的一切。 似乎这样一来,就能弥补那些他们错过的时光。 晚上萧砚临提前回来了。 到了院子里发现人不在,去了厨房才看到顾白榆正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头看呢。 厨房里,两个厨子正把半头鹿穿到铁架上,下人们正在准备柴火。 见萧砚临来了,顾白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侯爷你回来啦!” 而后又有小小的懊恼:“今日怎么这般早,早知道听他们的,先烤起来了......” 萧砚临走近几步,把人虚虚揽住:“那怎么没提前烤?” 顾白榆小声道:“还没和侯爷一起烤过肉呢......” 萧砚临突然觉得心中一暖,手下也紧了一些,把人揽着挨得很近:“那就不要别人,我亲自烤给你吃。” 萧砚临说亲自来,那就不会假手他人。 从架肉,到选柴,到生火开烤,萧砚临做的无比熟练,反倒让几个厨子没了用武之地。 只有一个厨子有些得意,小声道:“我就说吧,烤肉要用果木,直接烤,带着熏香才好吃呢,用精碳烤跟去酒楼吃有什么区别?” 顾白榆也听到这话了,睁大眼睛看着烤的有些发黑的鹿肉,又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萧砚临,满眼的好奇,似乎是在问他:“真的么?这样烤会比较好吃么?” 萧砚临看得心痒,周围的人也很有眼色,都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萧砚临终是没忍住,将人按在怀里,唇齿相接,一解相思。 顾白榆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便很快顺从地张开牙关,好让有些强势的男人得以轻松地攻城掠池。 一吻结束,萧砚临依旧仪态端庄,顾白榆就有些狼狈了。 头发乱了些,脸也微微发红,眼中更是潋滟一片。 她瞪了萧砚临一眼:“侯爷!肉烤胡了怎么办!” 萧砚临轻笑一声,“不会。” 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割下一片泛着焦黄的肉片,又拿到盐碗里沾了沾,送到顾白榆嘴边。 顾白榆有些无措,这下人也没准备个筷子,她正想抬手自己去拿,却被萧砚临用另一手挡了下来。 “油,我净过手,你直接吃。” 顾白榆红着脸,张口跟小猫叼食一般,咬着肉的一个角,快速想撤回唇齿。 偏生男人很坏,不愿松手,看着红脸的小猫,硬是拿带着薄茧的食指摩梭了几下软乎乎的唇,直把那唇揉的都泛着红,才松了手。 顾白榆这一口肉吃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囫囵几下便咽了下去。 萧砚临笑着问她:“好吃吗?” 顾白榆一怔,而后便是懊恼。 她哪里尝出这肉什么味道了? 只记得粗糙的指腹划过她嘴唇的感觉了。 真是.......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到头来,吃个肉吃得她面红耳赤,神飞天外。 眼瞅着被逗弄的猫儿要炸毛,萧砚临轻咳一声:“我再给你片些。” 而后让开身体,顾白榆这才看到身后的桌子上碗筷都有,甚至还有蘸料! 那刚刚萧砚临岂不是故意捉弄她? 这人坏得很! 然而萧砚临不给她生气的机会,几下子片了一碟子肉,又亲自给她喂了酒:“这酒我亲自酿的,果酒,配烤肉最是解腻,你尝尝?” 顾白榆的注意力被萧砚临亲自酿的酒吸引过去了,低头喝了一口,点头道:“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就是有些烈,喝下去有点烧。” 萧砚临早在听到顾白榆说酸甜口味的时候就挑起了眉,又听她说喝下去有些烈,便自己尝了一口。 顾白榆看他品了一会儿没说话,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了侯爷?” 萧砚临摇摇头:“无事,这酒是老管家送来的?” 顾白榆点点头:“是啊。” 萧砚临又问:“你觉得好喝?” 顾白榆又点头:“是不错。怎么了?” 萧砚临神色如常:“没什么,你喜欢便好。” 萧砚临烤肉的手艺确实不错,外焦里嫩,火候正好; 木料用的是上好的精碳加上一些干燥的果木,带着微微的果木熏香味,别有一番风味。 而那果酒,顾白榆也挺喜欢的,喝下去有些烧,却没有醉得很快,至少顾白榆吃饱之后,也只觉得脑袋微醺,没到不省人事得地步。 只是此时没有镜子,顾白榆看不到自己得脸颊已经泛起不正常得红晕,目光迷离,眼中潋滟水波盈满了眼眶,似乎下一秒就有抑制不住得情绪溢出来...... 萧砚临眼神暗了些,带着别样的危险。 他让人靠在自己的肩头:“你醉了。” 顾白榆觉得自己脑袋很清醒,小小地打了一个酒嗝,又急忙伸手捂住,瞪大了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等无礼举动。 半天才放下手,“我没醉.......” 她真没醉,知道这是何时,这是何地,与她共饮之人是谁; 只是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今夜月色太美,顾白榆觉得夜色下的萧砚临,似乎比往日还要英俊。 一想到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丈夫,顾白榆便平白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占有欲—— 可能以前便有的,只是她装的好,而此刻,在这月色下,在这酒香中,那股隐秘的占有欲终是露了原型。 顾白榆眯着眼睛看着萧砚临,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了萧砚临的脖颈之上,迷迷糊糊小声道:“我的......是我的.......” 而后,便是一个带着酒意的,小猫挠人一样的吻。 ------------ 第111章 老虎须 真是只小猫,还是只醉猫—— 喝醉了没控制住力道,把萧砚临的唇咬出了一颗血珠。 而那颗血珠便是这火热夜晚的一个引子,点燃了这一方天地的火舌。 浅尝即止的吻满足不了萧砚临的爱与欲,打横将人抱到怀中,大步往院子里走。 在院子门口遇上了候着的老管教,萧砚临脚步一顿:“你给她拿的那酒?” 老管家眼神有些躲闪:“想着给主子助助兴罢了。” 可当他抬头看到萧砚临被咬开的唇,又看到在萧砚临怀里还不安稳,挣扎着去吻人喉结的顾白榆...... 目光移到萧砚临脸上,老管家看清男人严重的饿欲色,心中暗道夫人真是对不住了! 他不该多事把酒换了,这两人哪里能用到拿助兴的酒? 只求侯爷今夜收敛些,别让夫人明日找他兴师问罪才好! 老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砚临的神色,最后大着胆子道:“侯爷,明日便是左小姐来府邸赴宴的日子,您看这......” 您不要太过分啊! 到时候夫人爬不起来,那可真是让客人笑话了! 萧砚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还敢换酒?” 他重新提起脚步,留下一句:“这月月钱扣了。” 老管家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说还好只是扣钱,若侯爷真生气要罚,他这把老骨头还真不一定受的住。 萧砚临一路上走得是虎虎生风,全怪怀里那只小猫作怪。 几次用那不听话的小舌头舔过他的喉结,差点让他忍不住当场把人办了。 最后到卧房门口之时,顾白榆好像认出了这是哪里,直起身子来,用满含春意的眼光望着他:“侯爷,我热......” 末了,又将脑袋卧到萧砚临脖颈处,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舐男人突起的喉结,时不时还哼哼唧唧:“侯爷这里凉凉的......” 话落,竟是张口咬了上去—— 痛意和酥麻一起从最敏感的喉结处传来,萧砚临眼中的墨色已经浓的划不开了。 “去左府送信,明日午宴改成晚宴,邀左大人一起来。” 接着“砰”一声,玲玉被关在了门外。 玲玉识趣,只愣了一秒便知这里不需要她了,而且刚刚她家夫人还做出那种举动...... 玲玉可将萧砚临眼中的欲色看得清清楚楚,别说现在了,今夜整夜,这里应该都不需要她了吧...... 都说老虎的胡须碰不得,顾白榆今日可真是胆子大了。 不仅摸了老虎胡须,还咬了老虎的脖子。 那万兽之王的要害之处可是能轻易碰的? 老虎大爪子拍下,小猫咪只能在掌下哀哀叫了。 顾白榆只觉得身上很热,很重,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到来,她却逃脱不开。 潜意识里,她好像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现实却是被男人狠狠镇压于床榻之间,根本无法逃脱。 顾白榆身形在女子中不算娇小,可此刻,却被萧砚临完全笼罩在身下。 小麦色健康的肌肤之下,隆起的肌肉精壮流畅,偶尔有青筋突起,往往伴随着身下小猫被欺负到了极点的哭腔,谱成一曲不成调子的低吟。 “侯爷......” 这样的讨饶往往毫无用处,甚至会激发男人更加强烈的占有欲,无情的征伐从未停歇,情到深处,蜜色强壮身躯之下会偶尔露出一点娇嫩的白,上面也是布满了星星点点,且往往很快又会被护食的老虎一样拢回厚实的皮毛之下,不让旁人窥见任何一点风采。 喝醉的顾白榆比往日更顺从几分,脱去了骨子里的害羞,偶尔还会跟萧砚临较劲,似乎要在床事上和男人一教高下。 只是这种胜负欲只是暂时的,身娇体柔的闺中女,纵然有之前的浸淫,也是敌不过战场下来的男人,于是这种偶尔的较劲,变成了情趣,也成了萧砚临把人欺负得更狠得理由。 床榻边上得帷幔晃动得厉害,挣扎着想离开的顾白榆总是失败,每次堪堪就要爬出那可恶老虎的领地范围,纤细脚踝上却总是跟着一只如影随形且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马上就要逃离之时,强势地将人重新拽回欲望的深渊—— 很难说猫咪能逃开,靠的究竟是酒醉之下的机敏,还是老虎刻意的放纵,就像捕食到鲜活的猎物,总喜欢假意放归,然后加之更加猛烈的捕捉。 这样可怜的猎物,往往会在被捉弄几回之后,彻底安分老实下来,心甘情愿躲在老虎的庇佑之下,做他最乖的猫咪。 顾白榆此刻便是那逃脱几回都不成,反倒被变本加厉欺负的小猫。 于是乎自暴自弃般环上了老虎精壮的腰。 管他呢。 总不会真的吃了我。 欲望沉沦间,顾白榆如是想到。 只是她不懂,玩弄猎物固然有趣,主动送上门的小可怜,也不会得到多少怜惜,况且还有老管家那壶酒的加成...... 自投罗网的猫咪叫得更加可怜了。 ------------ 第112章 憋坏 顾白榆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身体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外头艳阳高照,身边却还有暖呼呼得身体。 顾白榆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而后倒吸一口凉气:“我睡着之后被打了?” 靠在床榻上得男人轻笑一声,手伸进被子里替她揉按:“没打,我怎么舍得。” 顾白榆一张脸皱的跟包子一样,平时不管萧砚临闹得多过分,之后洗澡之类的她都还有记忆。 可这次,她只记得吃完肉喝完酒,脑子晕乎乎,浑身都很热,她好像胆大包天咬了男人得喉结,然后就...... 一些火热得片段在脑海中浮现,之后好像意识完全消失,再睁眼就是天亮。 顾白榆看着外头高高挂起的太阳,突然直起身子,然后又痛呼一声倒下—— “啊!” 萧砚临眼疾手快把人扶到自己怀中:“急什么?” 顾白榆脸上带了焦急的神色:“不是啊侯爷,今日约了左姑娘到侯府用午膳,都这时辰了,要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顾白榆声音突然顿住:“侯爷今日下朝那么早?” 萧砚临懒洋洋抚弄着她的发丝,脸上表情漫不经心:“知道你今日起不来,午宴改晚宴了。早朝我没去,托人告了假,说今日在府里准备宴请左氏兄妹。” 顾白榆微微一愣,遍想明白了,随机有些担忧:“将侯爷扯进来时不时不大好?” 萧砚临倒是无所谓:“陛下忌惮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今日说的是为了宴请状元郎,可你信不信,不出三日就要传出我为你将军不早朝了。” 顾白榆脸一红,而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你是说......” “侯府里也不是铁板一块。” 见顾白榆担心,萧砚临放缓了语气:“别担心,若我真的将府内把持的滴水不漏,咱们圣上就真该睡不着了。再说偶尔有传传侯府家事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白榆嗔怪地看他一眼:“总归是有损侯爷形象。” 萧砚临笑了,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人家说得又不是假话,若是为了夫人的话,这世间权力金钱,也不过如此,比不上夫人裙边一粒尘埃。” 顾白榆脸红红,瞪他一眼,看似生气,眼中还带着昨夜没退去的风情:“侯爷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 “这是有感而发。” 顾白榆懒得同他争辩,想起零一件事来:“都说这鹿肉大补,下次可不敢吃这么多了。” 萧砚临动作一顿。 看来这糊涂小猫还没意识到最大的问题是酒。 萧砚临唇边勾起一个极不容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暗想,那酒不知还剩多少,得让老管家再备些才是。 昨夜的夫人,可是可爱的紧...... 有了萧砚临提前的安排,时间变得充裕起来,于是顾白榆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这会儿自然是哼唧着要求萧砚临“赎罪”—— 起码要在左家兄妹到来之前,让她这酸的直不起来的腰好受些。 萧砚临这大老虎这会儿是吃饱喝足了,很好说话,顾白榆指东绝不往西,把人哄得乖乖巧巧。 玲玉昨夜可是休息好了,睡了个饱觉,这会儿又看两位主子从房间里出来时恩恩爱爱的,其中还有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只觉得心情大好。 主院里热热闹闹。顾阮阮那便却是冷冷清清。 甘草的了消息,来禀报说左家兄妹晚上才来,顾阮阮随口问了原因,听完之后又是一阵发怒。 同样是嫁进侯府,怎的那两人就日日如胶似漆,她和萧若云就渐行渐远? 想到自己屡次向萧若云示好,甚至想着要不就主动献身,可萧若云却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顾阮阮只觉得怒火中烧! “侯爷今儿也没去早朝?真是飘了,就不怕别人参侯府一本,传出去不知道得多难听!” 这些事情甘草是不敢发表意见的,只紧紧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顾阮阮气了一阵,也收敛了脾气,淡淡问道:“钱拿到了吗?” 听到这话,甘草又是一缩:“拿,拿到了......” 顾阮阮轻轻哼了一声,脸上有些得意。 侯府拿不到银子,娘家不待见又如何? 她还有别的路子! 在老管家那里吃瘪之后,顾阮阮便连夜写了一个肥田的方子,命甘草偷偷送了出去。 二皇子立刻便迫不及待想要见她。 二皇子如今因着有了水车图纸,在农耕一事上吃了甜头,听说这方子能够让庄稼增产,自然是迫不及待就上钩了。 这只不过这次顾阮阮留了个心眼,那方子给的不全,只说自己在侯府日子艰难,连打赏下人都费劲,实在没有心思继续研究。 二皇子会意,送来了大额银票。 甘草只觉得手里的银票烫手,连忙拿出来递给顾阮阮:“那姨娘,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顾阮阮眯起了眼睛,眼中流转的目光不怀好意。 “我怎么能轻易走?你说得对,若是我自己主动离开,那不论如何,错都在我,以后闹开了少不了还要说我不守妇道。我偏不如这些人的愿!我要离开,只能是被别人逼走,日后回来,那也是风光回府!” 顾阮阮这几日想的明白,她那日的想法终究是任性了。 但她也终于想通了她和萧若云之间的问题,他们的结合太突然了,之前又有诸多误会,都说远香近臭,她或许应该含“冤”离开,让彼此都分开冷静冷静。 有时候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更好的方法。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再回来,少不了还能拿回来这件事谋些好处,比如...... 萧若云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更好的名分? 顾阮阮早已为今天左凝霜的到来做了诸多准备,这侯府她是势必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二房正室夫人的位置,她也势在必得! 正好今日宴会时间推迟了,可以让她有更多时间准备...... “甘草,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甘草凑过身来,顾阮阮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甘草渐渐睁大了眼睛—— “姨娘,您......您真要如此?若是被人知道了......” 顾阮阮盯着甘草,目光危险:“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晓,只要你不说,就无人知道,我连灵芝都舍弃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啊......” 顾阮阮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甘草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办!” ------------ 第113章 劝酒 有萧砚临在府里看着,顾白榆轻松了许多。 平时需要她亲自盯着的事情,现在都被萧砚临代劳了,顾白榆索性放手,好好休息。 如此到了下午的时候,左家兄妹二人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顾阮阮和萧若云也跟着到门口迎接。 顾阮阮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顾白榆瞧着她安分极了,虽没有热情迎接,但是也没表现出生气或者不满意。 更令顾白榆觉得生疑的是,原本被安排不在身边伺候的灵芝,竟然也跟在了顾阮阮身后。 顾白榆沉的气,没有多问。 “侯爷怎么还亲自来迎?折煞我们兄妹二人了!” 兴许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左凌风和萧砚临说话之时,没有了那日在皇宫里的客套,真心了许多。 面对顾白榆时,也是十分尊重。 至于左凝霜,依旧是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这姑娘性子实在是对顾白榆胃口,因而对她很是友善。 “来就来,还带这些虚礼做什么?” 左凝霜被她拉着一只手亲亲热热的,脸上笑容更大了几分。 “我和哥哥哪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带了些地方特产,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就在这时,左凌风适时开口:“这是你亲手做的糕点,夫人定然喜欢。” 顾白榆这下有点惊讶。 左凝霜面上很好不好意:“那日听说夫人喜欢吃点心,我便做了些家乡口味的,技艺不精,夫人不要嫌弃。” 对方如此真诚,顾白榆便也不搞那些虚礼,当即便掀开篮子上盖着的红布,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只见篮子中的点心式样精巧,每个都小巧可爱,看着种类,竟是有十多样。 “想着男人们不喜欢这些,又怕做多了夫人吃完不好消化,便一样做了一个。” 这下顾白榆是真的很感动。 这左凝霜的礼物,真是花心思了。 当即拉着手更热情了:“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听闻你也就小我一岁多,叫姐姐吧!” 左凝霜不是那种扭捏的人,红着脸叫了一声“姐姐”,顾白榆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时,一旁的萧砚临突然道:“你妹妹这般客气,你怎么空手来了?” 萧砚临话一出,顾白榆心中暗暗惊讶。 原先听萧砚临说他与状元郎关系好,只以为是有几分欣赏。 可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当即明白两人是真的私交不浅,不然依照萧砚临的性格,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似乎是为了解答顾白榆的疑惑,萧砚临贴心道:“左大人是文人里难得的豪爽性格,我与他许多事情上见解相同,左大人与军中几位副将关系也不错。” 顾白榆听到这里,为不可察地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顾阮阮。 只见她还是垂着头,什么都没有说,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顾白榆怕顾阮阮私底下向二皇子等人泄露二人关系,便道:“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进去吧。” 萧砚临和左凌风二人倒是不甚在意,根本没把顾阮阮放在眼里。 左凌风笑着说道:“自然给你准备了礼物,今日来就是来解你燃眉之急的。” 萧砚临心下一顿,突然笑了:“好,那待会儿到书房一叙。” 众人结伴进府,管家早已准备好了热饭热菜,酒也是陈年佳酿。 别看左凌风一介文人,喝起酒来却是十分豪放,酒量竟然不输萧砚临。 左凝霜朝顾白榆这边靠紧了些,说道:“哥哥在家乡时,别人都叫他“三最公子”。” 顾白榆来了兴致:“这是何意。” 左凝霜抿唇一笑,笑容间带了些隐隐的自豪:“旁人都说我哥哥他啊,学问上文采最好,政论上见地最独到,酒量上最不饶人。” 她的话也吸引了萧砚临的注意,立刻道:“那今日一定要与左大人不醉不归!” 两个男人喝的尽兴,萧若云酒量就不太行了,喝了即被便放下了杯子。 左凝霜见他得空,便大大方方攀谈起来。 她很会说话,提的是当初二人相遇之事,只说当时对萧若云很是感激,但之前一直没机会道谢,今日要好好谢谢萧若云。 说着,便要给自己倒酒,起身相敬。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要给萧若云倒酒,一旁的玲玉看到了,抢先拿起了酒壶。 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最是懂规矩,就算是客人敬酒,也没有让客人主动伺候倒酒的道理,于是便想着给萧若云斟酒。 只是她酒壶还没倾下去,突然被一只洁白的手挡住了。 “哎,玲玉姑娘,让左小姐倒吧,她本就是来向二爷道谢,你代劳了,她心里还是惦记这份恩情,我瞧着左小姐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不过是给恩人倒个酒,你便成全人家吧。” 说话的是顾阮阮。 她一开口,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顾阮阮这提议不可谓不大方。 玲玉刚刚不让左凝霜倒酒,一是礼节,二是因为不合适。 饭桌上伺候男主子的,要么是下人,要么是自己的女眷。 今日她怎么如此大方了? 饭桌上无人讲话,顾白榆正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左凝霜落落大方拿起了酒壶。 “既然顾姨娘不介意,那便我给恩公亲自倒酒。” 顾阮阮掩唇一笑:“怎么会在意,那日在皇宫是我小气了,也是因为在乎夫君,是我想岔了。” 她主动将萧若云的酒杯推到了左凝霜面前:“如今想来,左小姐洁身自好,是我想法狭隘,兴许您只是单纯地对救命恩人感激,只是想报恩,没有别的想法呢?” 这话便是把左凝霜架住了。 她就算对萧若云有好感,也不能直接承认,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太不矜持,美没脸没皮了些? 可若顺着顾阮阮的话承认,自己对萧若云只是感激之情,那便是断了自己同萧若云的发展。 顾白榆在一旁听得很是惊讶。 顾阮阮这话说得漂亮,怎么突然就转过弯来了? 但她既然叫左凝霜一句妹妹,自然不会让人吃亏。 于是便笑着道:“话不必说那么绝对。曾几何时,我还以为侯爷将来要做我长兄呢,谁想成了夫妻?这缘分一事,最是玄妙,自有天定,可不是我们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自家夫人开口了,明显是向着左凝霜,萧砚临自然也要给娘子撑腰。 于是十分体贴地给顾白榆夹了一筷子爱吃的菜品,温柔道:“嗯,若不是夫人勇敢,我二人险些错过了,还得多谢夫人愿意为了我抛开世俗,不顾流言下嫁。但话又说回来,这流言蜚语不过是他人一时口舌,日子过得如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侯府向来没有那些沉疴规矩,我信缘分,更信夫人。” 萧砚临很少说那么多话。 但这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既表明了自己的真心,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别人的姻缘自有天定,他侯府不在乎这些。 最重要是,这句“沉疴规矩”,还狠狠打了顾阮阮的脸。 可不是么,当初她一句“世俗规矩”,既给自己开脱,又险些害了顾白榆; 如今她自己想拿什么世俗规矩,先来后到,女子矜持之类的来要挟别人? 没门儿! 果然,有了萧砚临的话,左家兄妹二人脸色都好了起来。 左凝霜更是向受到鼓舞一般,给自己和萧若云都添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十分爽快地一饮而尽。 “好!”顾白榆忍不住称赞,“侯爷说你兄长是文人中难得的豪爽性格,我看你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差!” 萧若云也是十分触动,立刻也饮尽了杯中的酒。 唯有顾阮阮,似乎是因为想了半天的说辞被人三言两语挡回去了,神色十分不好。 “左姑娘果然性格豪爽,我看也不用饮茶了,灵芝,你便伺候左姑娘饮酒吧。” 左凝霜也不推辞,道:“无妨,我家中没有什么长辈,哥哥怕我日后出门在外被酒误了事情,便有意锻炼过我的酒量,今日开心,侯爷与萧......” 顾白榆适时开口:“二爷比你大不了几岁,便叫哥哥吧。” 左凝霜脸微微泛红:“侯爷与萧哥哥都是不拘小节之人,那我今日也就放开了喝几杯吧!” 她说完,顾阮阮竟然也没有再出头,眼睁睁看着灵芝去伺候左凝霜,只是又缩回了角落,安安静静吃起菜来。 如此又吃了一会儿,顾白榆隐隐觉得自己有些饱了,便放下了筷子。 桌上几个男人还在聊天,顾白榆便安安静静听着,只是看了一会儿,顾白榆便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萧若云虽然酒量没有萧砚临好,但也不住于左凝霜这个女子都没醉,他就红了脸吧? ------------ 第114章 一石二鸟 这点左凝霜也发现了。 于是便有些担忧地问道:“萧哥哥可是不舒服?不如换成茶水吧?” 她在家中经常照顾哥哥,看到萧若云不舒服,下意识站起身想去照顾。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阮阮突然也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 左凝霜愣了一下:“我......我就是看他不舒服,今日怪我,引萧哥哥喝多了。” 顾阮阮已经挨到萧若云身边:“你也知道是你不懂分寸将人灌醉了,怎么?还要得寸进尺,想照顾他不成?你安的什么心?我这个妾室还在这儿呢!” 之前一直退步的人现在突然强势起来,左凝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但顾阮阮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人哥哥还在呢! 萧若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脑子还算清醒,呵斥道:“闭嘴,不要污蔑左姑娘,是我不胜酒力。兄长,左大人,我先去休息,省的待会儿发起酒疯来,让你们见笑。” 说着,便推开顾阮阮,自己站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萧若云只觉得天旋地转,忍不住往左凝霜那便倒去。 左凝霜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下子扶助了萧若云。 这下子,顾阮阮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推开左凝霜,把人扶住:“还说不是你没安好心?二爷平日酒量不错,若不是你一直劝酒,怎会如此?不用你假好心,我带二爷去休息!” 萧若云醉了,顾阮阮带着去休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去让左凝霜照顾,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顾白榆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 她朝灵芝使了个眼色,灵芝便跟在顾阮阮后面离开了。 这饭桌上的一场闹剧,让刚刚不错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 顾阮阮离开之后,没了顾及,剩下四人说话就放开了很多。 老管家已经很有眼色地让所有人都出去了,他自己也守在了饭厅门外。 等没了外人,左凌风饮了一口酒,道:“顾姨娘对萧二爷可真是尽心。” 萧砚临没和他绕弯子,直言道:“她就是这么个人,我那弟弟又是个偶尔心软拎不清的主儿,之前我便和你说过,你妹妹是个好姑娘,配我这弟弟是吃亏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左凝霜顿时坐立难安。 就算左凝霜再怎么不拘小节,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谈起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是脸上绯红。 顾白榆十分善解人意地叫来老管家,道:“带左姑娘去客房休息一下,这是侯府贵客,照顾好了。” 老管家连忙点头,弯腰带着人走了。 等左凝霜走了之后,左凌风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你说的说些,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左凌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别人称我一句状元郎,不过是看在我现在圣宠还在,正真心里看得起我的有几个?现在趁着风头正盛给她说门好亲事也不是不行,但我与妹妹寒门出身,嫁过去到底会受委屈。” “至于你弟弟......一来是她自己喜欢,二来也是你知道你与嫂子为人,若真有缘分嫁进来,起码不会受长辈磋磨。” 这话说得实在是掏心窝子了,顾白榆听得都有些不忍,道:“可二爷性子你也看到了,又有我那个庶妹,也是不省油的灯......” 左凌风道:“说来不怕嫂子笑话,我心里确实有些小算盘的。来京都之后便知道了嫂子与家中庶妹的事情,我知道若是我妹妹和萧二爷成了,嫂子不会让顾姨娘风头太过,妹妹她吃不了什么大亏。” “再说了......”左凌风苦笑一声,道:“你说二爷耳根软,说顾姨娘不好相与,可大多数男人不都这个样吗?有哪家男人没个偏爱的女人?又有哪个人家是嫁进去就能保证安安稳稳一辈子的?顾姨娘是难相处,可别人家后宅也不太平啊!” “我这不是在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侯府不失为一门好亲家吗?” 顾白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说左凌风说的,的确是大多数家中的真实情况,他确实为妹妹考虑很多了。 可是...... 见顾白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左凌风道:“嫂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今日都厚着脸皮说出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了,嫂子也不用顾忌什么,只要是对妹妹好的,我都能听进去。” 顾白榆也是重重叹了口气,道:“左大人可有想过,为妹妹找个对她好的寻常人家?” 左凌风苦笑点头:“自然是想过,可她心悦萧二爷,不愿意,我也不想强迫她,说到底人的将来自有定数,我不愿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这女子一旦陷进去了,有时候就如同被蒙了眼,若嫂子成亲前便对侯爷情根深种,得知侯爷家中有一房不好相与的小妾,嫂子是选择嫁进来与她斗一斗,还是不嫁呢?” 原本在静静听着二人聊天的萧砚临,突然放下酒杯,道:“说你妹妹的事就说,别把活根往我这里引,我这辈子只爱你嫂子一个,没有旁人。你说这话,你嫂子要是生气了,你能负责?” 饶是在这种有些惆怅的气氛下,顾白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看侯爷,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前头众人推心置腹,顾阮阮那便就有些鸡飞狗跳了。 萧若云人还没进院子,灵芝就发觉不对劲起来。 萧若云这可不像是喝醉了,更像是中了那些不入流的药了。 灵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顾阮阮,她猜测或许是左凝霜的出现,以及萧若云这次一直没有原谅顾阮阮,让她有了紧迫感。 灵芝有些犹豫,一方面她想在这里盯着,可又想分身去告诉顾白榆一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很快她又疑惑起来。 因为顾阮阮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把人扶进之后,没有着急把他们轰出去,而是自己走出了房间,急急忙忙要去厨房吩咐人煮醒酒汤! 这可不像是要和萧若云生米煮成熟饭的样子! 就在灵芝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甘草突然匆匆走了进来。 灵芝这才发现,刚刚扶着萧若云进来的时候,甘草没有跟着。 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灵芝心中更加疑惑。 然而不等灵芝多想,顾阮阮突然道:“灵芝啊,我看着二爷这酒醉得厉害,怕是寻常醒酒汤不顶用,你去把大夫找来看看,我去厨房找醒酒汤。” 灵芝心中一凛,思考几秒,道:“好,那奴婢跟您一块儿出去。” 顾阮阮不疑有他,两人一块出了院子,灵芝走得很慢,看着顾阮阮真的朝厨房那便走过去了,才转了弯,准备去告诉顾白榆这边的情况。 可就在这时,灵芝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灵芝只觉得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去厨房的顾阮阮,突然重新折返回来,和甘草在二房的院子门口碰上了面。 “姨娘!左小姐被人伺候去了客房了,您快进去,等会儿二爷的药发作起来,您得在身边。甘草那便已经有人去处理了,您放心吧!” 甘草刚刚离开的那会儿,便是无意中瞥见左凝霜也出了饭厅,所以偷偷跟着去看了一眼,然后回来告诉了顾阮阮。 她只想着这件事赶紧尘埃落定,想着只要这两人成了好事,一切都会安稳下来。 没想到顾阮阮眼珠一转,突然道:“不,我已经牺牲了一个机灵丫鬟,只得到这点回报未免太亏了!” “左凝霜......这人只要存在一日,对我和二爷的关系就是个威胁!你跟我一起去客房,把左凝霜带过来!” “我今日便要一石二鸟,把这碍眼的女人也除了!” ------------ 第115章 捉奸 甘草听完瞪大了双眼:“姨娘,您究竟想干什么?!” 顾阮阮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跟我走!” ...... 顾白榆那边,左凝霜的事情已经聊完了。 萧砚临的态度很明确,他不会干预这件事,一切全看左凌风的运作,也看左凝霜的造化,他只能保证若真的左凝霜嫁进来,他不会刻意为难。 “有侯爷这句话,我便放心。对了,今日来府上拜访,还有另一件事,便是我之前说的,送给侯爷的一份大礼。” 萧砚临来了些性质:“怎么说?” 左凌风淡淡一笑:“我知道侯爷还在担心工部的事情,怕不插手,百姓受苦,又怕插手此事,会引火烧身。” “那左大人有何解决的办法?” 左凌风道:“在下认为,这件事的上上之策,便是侯爷不亲自出面,让他们内乱起来。” 萧砚临喝了一口酒,道:“我也如此认为。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参与之人也知道这件事一旦暴露,便是杀头的罪,所以尽管还有分歧,但那一群人上上下下沆瀣一气,这突破口实在是难找。” 萧砚临话是这么说,但又自己的人脉,加上顾丞相的帮忙,京都这边已经有些头目了。 而左凌风今日送来的礼物,便是关于西北那边的。 “侯爷有所不知,西北官员也不全是坏种,也有那一心为民的官员,而且我与此人是过命交情,侯爷不必亲自插手,由我出面,日后出了事情,我一人承担,不会连累侯府。” 萧砚临这下子觉得更有意思了:“左大人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只为得我一句不为难舍妹,是不是太亏了?” 左凌风哈哈一笑,“侯爷是爽快人,那我便实话实说了,我还真有一事相求,但不是现在。我保证此事对于侯爷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待事情办妥之后,再答应我不迟。” “你若这样说,那我更不敢轻易收你这个礼物了。”萧砚临淡淡道。 “那就要看侯爷信不信得过我的为人了。”左凌风成竹在胸。 萧砚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且信你一回。” 而后,萧砚临也和左凌风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便就着这件事聊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顾白榆在这件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只默默听着,如此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刚刚萧若云走的时候,她便觉得不太对劲,用眼神示意灵芝跟上去看看情况,可是这都多久过去了,灵芝怎么还不传消息回来? 难道是她想多了,萧若云只是单纯喝多了? 可是这件事一直挂在她心里,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不得不说,有时候顾白榆的感觉十分敏锐,就在她一面操心萧若云那便的情况,一面分神听着两个男人聊天的时候,门外的老管家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他满脸着急,进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侯爷!夫人!不好了!” 顾白榆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了?” 老管家刚想张口,看到座位上的左凌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白榆敏锐地察觉到了老管家的目光,心中一动,道:“左大人是自己人,有什么事直接说!” 老管家一咬牙,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老奴把左小姐送到客房之后便去了厨房,想着再加些菜品,没想到刚刚二房的人来报,说......说......” 竟然真的跟左凝霜有关! 顾白榆脸色沉了下去。 左凌风和萧砚临刚刚互通有无,交换了不少讯息,正是结盟的时候,若左凝霜出了什么事情,恐怕结盟不成,反倒结仇! 如今与其隐瞒,不如实话实说! 顾白榆厉声喝道:“吞吞吐吐作甚!发生了什么直接说!” “夫人!左姑娘在客房休息的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跑到二爷房里去了!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顾姨娘发现时,两人衣衫不整,现在顾姨娘说左姑娘言行不端,勾引有妇之夫,在二房闹起来了!” 顾白榆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 第116章 缠绵 顾白榆反应很大,左凌风更是“嚯”地站了起来,行动间碗筷被带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然而没人在意地上的碎瓷片,左凌风已经几步走到老管家面前,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快带我过去!” 别看左凌风一介文人,身量却很高,力气也大,老管家险些被他勒的喘不上气来! 萧砚临上前一步握着他的手:“先别激动,若是你妹妹真受了委屈,不管是谁,我定然替她撑腰,当务之急是先去看看如何了!” 有了萧砚临的话,左凌风才总算冷静几分。 来不及为自己刚刚的鲁莽道歉,几人已经一路疾步赶到了二房的院子里。 刚到院子门口,里面便传来了令人二红心跳的暧昧之声。 三人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左凌风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重新涌上心头,此刻已经是目眦欲裂! 他抬脚猛地踹开院门,整个院门轰然倒地!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时,却突然看到院子里,她的妹妹左凝霜正坐在院子的凳子上! 虽然看上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神智还有些不清醒,但是人还好好的。 顾白榆也是一惊! 她原本以为屋子里的人是萧若云和左凝霜,都已经在想此事该如何处理才能平息左凌风的怒火,可现在左凝霜在这里,那屋子里纠缠的男女难道是......? 顾白榆眯起了眼睛,突然看到角落里一抹瑟缩的人影:“你!甘草!过来!” 甘草战战兢兢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下! “里面的人是谁?!” “是......是顾姨娘和二爷......” 顾白榆闭了闭眼,心道果然如此!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白榆厉声喝问。 然而看上去胆小的甘草,此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咬死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要等姨娘出来之后给她做主! 现在情况混乱,屋内刺耳的呻yi 之声时不时传来,直叫顾白榆心烦意乱。 再看左凝霜也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只得道:“先把左小姐带去客房休息,等这里......再做决断!” 顾白榆说完,亲自俯身想去扶左凝霜,却突然被左凌风拂了。 “不劳夫人费心,在下自己来。” 萧砚临皱起了眉头:“你有气,我自会给你个交代,不要把气撒到别人身上!” 顾白榆连忙拽了一下萧砚临的衣角,朝她无声地摇头,示意萧砚临不要生气。 她大抵是可以理解左凌风的心情的。 若今日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是她,兄长怕是要把这侯府夷平都不能消气。 不过有了萧砚临的呵斥,左凌风也冷静下来了。 他把左凝霜打横抱起,“那我等着侯爷给我一个解释!” 如此,顾白榆连忙吩咐老管家另开一间客房,原本的客房让人守好,不许任何人进出,而之前凡是在客房伺候过的下人,统统抓起来,等二房两人出来之后,一起审问! 很快,侯府里的大夫来了,替左凝霜一番诊断,得出的结论是中了迷药,人没什么大事。 这下子顾白榆稍微放心下来。 人没事就好,剩下的事情,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现在所有的一切,就等顾阮阮和萧若云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尤其知道等待的人在做什么,整个室内都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如此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老管家匆匆来报,说二房那边已经有人出来了。 左凌风一下子站了起来,顾白榆朝老管家去了个眼色:“把人叫过来!” 等萧若云和顾阮阮过来的时候,萧若云的脸色十分难看,完全没有鱼水之欢后的满足,反而眼中透露着难以形容的阴郁。 而一旁的顾阮阮则是满面含羞带怯,满目小女儿作态,时不时就想去拉萧若云的手,然而每次都被萧若云不着痕迹地甩开。 最终,萧若云大步向前,把顾阮阮甩在了身后。 顾阮阮看着萧若云的背影,咬了一下唇角,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但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而左凌风看到萧若云来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狠狠一拳! 那一拳真是没有留一点余力,萧若云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一声痛呼之后,萧若云的嘴角缓缓流出鲜血...... 一旁的顾阮阮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过去扶他,“你干什么?!” 左凌风看着摔倒在地的萧若云,还想再补一脚,顾阮阮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高声道:“就算你想把妹妹送进侯府,败露了也不至于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吧?!”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左凌风几乎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好了。” 关键时刻,萧砚临起身开口:“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老管家也打圆场:“左大人!您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而萧若云也终于缓缓爬了起来。 “有人给我下了药。” 他非常清楚,他的身体绝对出现了问题,之前他洁身自好,就算偶有醉酒也不是这种感觉,他要是连这个都不明白,那之前的二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我管你中了什么药,我要问的是,我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院子里!” 听到这话,顾阮阮连忙开口:“这话应该我们问你吧?左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突然去我们二房的院子里,还和二爷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若说她没有问题,谁信啊?!” “你闭嘴!”萧若云呵斥道。 他当时在房间里醒来之时,就看到身边有个女子,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他记得很清楚,哪个女子神志不清。 而且他也不相信左凝霜为了和他在一起会出此下策! 反而是顾阮阮...... 萧若云眯起了眼睛:“兄长,我喝的酒绝对有问题!” “可......可那酒就是左小姐敬您的啊!”顾阮阮道。 ------------ 第117章 查验 此话一出,顾白榆皱起了眉头。 她同样不相信左凝霜会做这样的事情。 再说当时左凝霜提出要给萧砚临敬酒的时候,顾阮阮的表现也有些可疑...... 可问题是,当时顾阮阮执意要让左凝霜自己敬酒,后面又指派灵芝伺候。 顾白榆是相信灵芝的为人的,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对了! 灵芝呢?! 想到这里,顾白榆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后靠了一些。 玲玉玲珑心思,很快凑过来了一点。 顾白榆在她手心重重捏了一下,低声道:“去给二爷拿些上好的膏药,别在脸上留疤。” 玲玉一愣,目光扫过在做众人,很快明白了顾白榆的意思。 萧砚临一个大男人,在意什么疤痕?更何况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该说这个时候,只有这句说辞,是不久前顾白榆说过的,只不过关心的对象是灵芝。 玲玉顿时明白了,顾白榆这是要让她去找灵芝的下落。 于是乎匆匆离去。 倒是凌风已经明白了,今日这事必然是顾阮阮所为,要嫁祸给她妹妹! 这一招不可谓不恶毒。 经历今日之事,但凡他们兄妹二人有点骨气,也不可能再与萧砚临纠缠不清; 就算左凝霜执意继续,有了今日这一出,日后她嫁进来,名声也不好听,少不了要被人说是用尽手段逼迫萧砚临,以后在侯府都抬不起头来! 再说他还听说这顾阮阮最近惹了萧砚临不悦,二人已经分居,有了今日这一场情事,岂不是还能借此和萧砚临的关系破冰?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是要让她妹妹名节不保,还要踩着她妹妹和萧砚临重归于好! 但左凌风会让这种事发生吗?当然不可能!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侯爷,此事绝非靠任何一方的说辞就能妄下定论的。找大夫过来,彻查吧。” 顾阮阮和顾白榆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左凌风能冷静下来,他们都松了口气。 很快卢方大夫便被人请了过来。 卢方和顾阮阮征战沙场多年,平日里轻易不会请他,也唯有顾白榆身体不舒服,他才会过来看看。 如今事情涉及左家兄妹,顾阮阮把人请过来之后,便和左凌风说了卢方的身份。 左凌风知道卢方的名讳,也知道此人不会被顾阮阮收买,偏袒任何人,心中放心不少。 “还请卢大夫看看萧家二爷和我妹妹分别是中了什么药,这药又是怎么入口的,定要把这背后之人揪出来!” 卢方点头,道一定尽力而为。 片刻后,卢方分别给两个把脉。 得出的结论便是,左凝霜中的是一般的迷药,应当是通过吸入蜜烟,或者不要小心吸入迷药粉末造成的; 而萧砚临中的药比较特别。 这是一位助兴药,只不过此药十分难得,无色无味,遇水侧成助兴只要,助男子龙精虎猛,若遇了酒,则变为烈性chu 药,使人身体失去控制被欲望支配,神志不清。 “这药可有讲究,若是混在酒里,就是那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难以抵抗,实在是恶毒!” 卢方是实话实说,可是当中又提到了这药遇到酒才能发挥效用,越发显得左凝霜可疑。 顾白榆的神情凝重起来:“劳烦卢大夫,这药若是无色无味,又该如何找出携带之人?” 顾白榆是敢搜顾阮阮的身的,可左凝霜那便......就有些不好办了。 可若真的一切是顾阮阮主使,她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暴露? 就在顾白榆思索之时,卢方道:“当然,只要是药,就有相克之物。” “这药无色无味,常被制作成粉末状,下药时轻轻一拂,落入酒中即可。不过,这药也有一个缺点。” “那便是遇到某些特别的相克之物时,会显现出颜色来。” 顾白榆在听卢方的解释时,一直在观察顾阮阮的神色。 顾阮阮在听到卢方说相克之物时,很明显地紧张起来,但很快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又放松下来。 顾白榆若有所思。 顾阮阮来的时候,虽然一扇还有些乱,但很明显换过了。 而左凌风听闻这话,立刻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还请卢大夫祝我抓住这幕后之人!” 卢方看了一眼顾阮阮,询问他的意见。 顾阮阮点点头,“那便验吧,今日酒桌之上的所有人,包括我和夫人在内,全都验一遍。” 话音落地,卢方立刻拿出了一个小罐子,里面便有白色粉末。 他小心翼翼拿着一直毛笔,从罐子中沾取粉末,依次抖落在众人身上。 从丫鬟仆人们开始,一个一个验过去,都没什么问题; 到了顾阮阮和顾白榆,也没有问题。 而后便是做家兄妹。 那药粉落在左凌风身上,不出意外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直到,药粉到了做凝霜那便。 只见原本白色的药粉,在沾到左凝霜袖口的一瞬间,就变成了青色! 今日左凝霜穿的是一件白色广袖上衣,那青色浮现在白色的袖口之上,分外明显! 而顾阮阮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立刻道:“我就知道!她绝对有问题!” 似乎是被她的声音惊扰,左凝霜突然眉头紧皱,竟是慢慢苏醒了过来...... ------------ 第118章 认罪 左凝霜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懵。 她只记得自己被人带去了客房休息,因为一直想着哥哥在和萧砚临等人谈论自己的婚姻大事,脸上一直很红。 她觉得不好意思,便把下人遣散走了,自己在房间里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再然后,她的意识就模糊了...... 不过,她记得中途自己好像被什么人大力扔到了床上,然后便有人过来摸了她的脸...... 想到这里,左凝霜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衣服似乎有些凌乱,再抬手一摸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簪已经不见了...... “哥哥!我!我......”她颤抖着唇,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 难道她...... “别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顾白榆突然开口道:“侯府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二爷被人下了药,险些唐突了左小姐,但幸亏被及时阻止,左小姐放心,您和二爷并未发生什么。” 左凝霜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目光怔怔地看向萧若云:“那现在二爷他......” 萧若云仿佛被火烧了一般转开了目光,而一旁的顾阮阮立刻道:“二爷中了那等恶毒的药,自然是有自己房里人帮他疏解,左小姐放心,轮不到你!你劝你早日打消那些龌龊念头!” 左凝霜被一阵抢白,还没来得及问顾阮阮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左凌风突然冷笑一声:“妹妹,顾姨娘说下毒之人是你,你先与萧家二爷行不轨之事,如今还查出你袖口上有那药物的残留......我本以为今日宴会是结两家之好的喜宴,没想到啊......这竟是一场鸿门宴!” 左凝霜没听懂,下意识抬起袖子,一看上面竟有青色的粉末。 又经过自家哥哥解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气得浑身发抖! 还什么比指控一个女子给男人下这种药更恶毒的事情? 这简直是要逼死她啊!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左凝霜就算是这辈子孤独老死,青灯古佛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她到底年纪还小,又在心上人面前受到这样无端的指控,立刻就把目光转向了萧若云。 “你也觉得我会对你下药?” 她目光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复杂,萧若云一之间竟被那委屈和决绝所震撼! “当然不......” “那二爷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是我在污蔑左小姐了?!”顾阮阮也不甘示弱地问道。 到底是刚刚要了人身子,萧若云看向顾阮阮的目光也是藏着一丝逃避。 就这样,萧若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性格里的犹豫和优柔寡断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他不知该如何让选择,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萧砚临。 萧砚临倒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夫人觉得如何?” 顾白榆目光投向顾阮阮,一动不动看着她,顾阮阮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脑袋。 顾白榆这才道:“侯爷不是说要查验所有人吗?可我没记错的话,顾姨娘刚刚穿的分明不是这件衣裳啊......” 听到这话,顾阮阮身体猛地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顾白榆。 就连萧若云,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将目光转向了她:“你的衣服呢?” 顾阮阮结结巴巴道:“衣服......衣服......” 她这副摸样,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有问题。 萧砚临沉声道:“来人,去二房将顾姨娘之前穿的衣裳拿过来!” 顾阮阮却在这个时候慌乱道:“不要!” 然而这更像是最后的挣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顾阮阮肯定有问题。 左凌风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我不信任何人,我亲自去寻那证物!” 就这样,无论顾阮阮怎么哀求挣扎,一行人还是重新回到了萧若云的院子里。 刚一进去,原本跟在众人身后,被顾白榆下令控制住行动的甘草,突然挣脱了下人的控制,一溜烟就往房间里跑了进去! “你干什么?!” 顾白榆喝到。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小丫鬟会做出这种事情,左凌风跟在后面跑了进去,就见甘草怀中死死抱着一件衣裳。 正是之前吃饭的时候顾阮阮穿的那件! 顾白榆立刻下令:“来人!把衣服拿过来!”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挣扎的顾阮阮突然道:“慢着!都别碰那件衣裳!” 顾白榆一而再再而三本人打断计划,不悦的神色已经浮现在脸上:“这可由不得你!” 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顾阮阮突然扯住萧若云的袖子。 她眼含泪光,直直看着萧若云,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绪在闪动:“二爷,若我说我有不得已的理由,那件衣服不能给任何人看,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二爷愿意相信我吗?” 萧若云盯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几息,他颓然道:“若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何不愿意让卢大夫查验那件衣裳,还你一个清白?” 一瞬间,顾阮阮的脸色白了白。 绝望的神情满上她的眼中,还有泪水,也盈满了眼眶。 她分明还流着眼泪,却突然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原来在二爷心中,竟然从未信任过我......” 萧若云张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白榆在一旁看着顾阮阮时哭时笑的面容,突然感觉一切都透着不正常的古怪。 而且,玲玉去找灵芝,怎么还没回来...... 可是不等顾白榆想清楚这一切到底还有什么阴谋,那便的顾阮阮突然对着萧若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干什么?”萧若云皱眉,想把她拉起来。 顾阮阮却挥开了他的手。 她动作不大,却透露着一股绝望到顶点之后的坚定。 她抬起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萧若云脸上。 “好,既然大家都希望幕后黑手是我......” “那我认了。”顾阮阮一字一句道。 ------------ 第119章 以退 “你说什么?!”萧若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愤怒:“你再说一遍?!” 顾阮阮面对震怒的男人,却是没有任何害怕,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萧若云:“我说,我认了。我承认,是我陷害左小姐,为的是使一出一石二鸟之计,既陷害她作乱,让她无法嫁进侯府,又可以借此机会,和二爷同房。” “我知道左大人一身傲骨,经历今日之事,定不会让妹妹和你有送牵扯;我更知道二爷心软,今日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我便可以顺理成章和二爷同归于好,说不定还能侥幸给二爷怀个一儿半女......” 她突然冷笑一声:“但我技不如人,被大家识破了,我无话可说。” 她说完之后,站了起来,目光对上萧若云满面的愤怒,冷静道:“但我不后悔。不管二爷有何处罚,我都认了,只求二爷能够放过我的这个小丫鬟,她只是听我命令办事,何其无辜。” 萧若云听她冷静地说完一切,只觉得原本已经眩晕的脑袋嗡嗡作响...... “你到底.....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时候?”顾阮阮嘲讽一笑:“大概是二爷无数次将我推开,而我眼睁睁看着更好的姻缘向二爷走来的时候吧......” “我从前和二爷说过,我的心很小,她只装得下一个人,也只能容忍我爱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曾经同二爷说过的,我期盼的未来。” “我说过的话,我从未忘记过,可二爷你......好像已经忘了。” 她说完之后,不去看萧若云的反应,几步走到左凌风面前。 “我知道无论我如何道歉,都无法平息左大人的怒火,既然这样......” 她突然从头上拔下发簪,往脸上狠狠一划—— “阮阮!”萧若云惊呼出声,然而已经晚了。 血珠顺着簪子滑下,在空中形成一条血红色的弧线,顾阮阮原本白净秀美的脸上,留下了一条将近两寸长的血痕。 簪子叮咚落在地上,顾阮阮忍受着剧痛,嘴唇发白,声音却很稳。 “左大人,这时间之于女子,最重要的不过两样。一是名节,而是容貌。” “今日我险些毁了左小姐名节,但我过了今日......” 她转过头,最后看了萧若云一眼:“我现在已是不洁之身,能还给你的,唯有这容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决绝震慑住了,一时间院子里落针可闻。 而顾阮阮已经从甘草手中接过了那件衣裳—— “我来侯府时,没带什么东西,那些嫁妆,不过是我强求所得,如今看来,就像手中沙镜中月,到底是不属于我的。” “今日我要走了,带走这件衣裳即可,留着也是污了大家的眼。” 她低着头,最后一次喊出了那个称呼:“若云哥哥,你我缘分断于今日,我走了,待我安定下来,求你赠我休书一封,就当是了了我们此生缘分吧......” “甘草,我们走吧。” 她说完,挺直了腰背,往外走去。 顾白榆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不对劲。 不对劲。 到底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在顾阮阮即将跨出院门的时候,顾白榆下意识开口:“站住......”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萧若云突然开口:“让她走。” “可是......” “大嫂!就当我求你!让她走!” 顾白榆张了张口,到底是不愿让外人再看笑话,又征询了萧砚临的意思。 萧砚临若有所思地看着萧若云,自己唯一的弟弟半晌,才朝顾白榆轻轻摇了摇头。 萧若云已经如此恳求,他和顾白榆,不应该再拦。 片刻后,顾阮阮什么都没带,只带着还在啜泣的甘草默默离开了。 左凌风原本一腔怒火,但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在自己面前自毁容貌,他也不可能再拦。 一场家宴,就这样荒唐结束,冷风吹过,顾白榆打了个寒颤。 这才发现,这会儿已经皓月当空。 他们约的本就是晚膳,之后又有诸多突发情况,府内灯火通明,一时间竟然她有一种恍如白昼的感觉...... 等到左凌风带着妹妹告辞离开之后,顾白榆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而等没有外人,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 找玲玉和灵芝! 这两人到底去哪里了?! 顾白榆刚刚一直对这两人的失踪隐而不发,就是有种预感,觉得顾阮阮今日的局并不简单,恐怕若真把甘草找不出来了,她还有后手。 所以她一直努力让大家忽略这两个小丫鬟的存在。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宴席上后来给左凝霜和萧若云斟酒的是灵芝,万一顾阮阮想要嫁祸灵芝,她得想办法把人保住。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顾白榆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 这次她的直觉也很准,只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侯府门外,顾阮阮带着甘草匆匆离开。 走出侯府门前的大道,又转进一个小胡同,顾阮阮连忙朝后看了一眼:“可有人跟着?” 甘草连忙道:“没有!奴婢一直注意着呢!” “那就好!” 顾阮阮说完,领着甘草又往胡同里走了几步,胡同深处,赫然停着一辆十分豪华宽敞的马车! 她刚走进,便有两个大夫从马车上下来:“夫人!快上来!” 上了马车,甘草才看到里面竟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药膏,而大夫们早已上手替顾阮阮诊断脸上的伤口。 “还好,虽流血很多,但不深。” “创面平滑,配以二皇子从宫中带出来的秘药,日后可完全恢复。” “大概需要三月左右即可恢复如初......” 顾阮阮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评判自己的伤势,突然道:“先简单包扎一下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其中一个大夫有些犹豫:“可是这样的话,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于伤口恢复啊......” 顾阮阮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利于恢复?那就是说拖一段时间也还有恢复的可能?” 大夫愣了一下,点点头:“但是那样的话,恢复起来就要吃很多苦了......” 顾阮阮突然冷笑一声:“今日这样的屈辱我都受着了,吃点苦算什么?你们走吧,替我谢谢二皇子,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我再找他。” 大夫点点头:“那肥田的方子......” 顾阮阮冷冷道:“急什么?好歹等我安定下来再说!” 大夫讪讪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后,甘草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姨娘,您这是安排的是哪一出?奴婢怎么看不明白了......” ------------ 第120章 为进 不是说把事情嫁祸给左姑娘,再替她洗清冤屈,您先假意被拆穿,然后最后把事情嫁祸给灵芝吗?” “这样一来,二爷先怨恨您,之后发现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定然对您有所歉疚,您顺势搬出祠堂,和二爷和好......怎么现在闹得......” 轿夫已经抬起轿子,轿子晃晃悠悠走在小路上,顾阮阮闭目养神,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再睁眼时,眼中满是算计。 “既然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了,只做到那种地步未免浪费我一番筹谋。” 何况,为了今日,她甚至付出了她宝贵的第一次! 她的手指在脸颊边轻轻划过,没有触碰到伤口,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要若云哥哥只这一次,便对我内疚终生! ” 甘草还是不明白顾阮阮打的什么算盘,但是看着顾阮阮眼中浓烈的恨意,她把想问的话都收了回去。 顾阮阮却是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衣服呢?” 甘草连忙把带出来的那件衣裳递到顾阮阮手中。 此时已经夜深,轿子中挂了一盏小灯笼。 幽暗的烛火之下,能看到浅色衣服上一抹娇艳欲滴的红。 那是她的处子血。 那是萧若云动情之时,被 顾阮阮用手指一下一下摩梭着那抹红色,眼神讳莫如深。 “小姐......这衣服要不要处理下?上面......” “你糊涂了不成,那药根本没经我的手,这衣服上怎么可能有残留?” 甘草惊讶出声:“那您......” 顾阮阮低下头,将那抹红色紧紧握在手中,像是抓住了重要之物的势在必得。 “呵,男人......男人!你先别问,日后便知。” 轿子很快就来到了一座萧条的小院前面。 顾阮阮在甘草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那您之后有什么安排?” 顾阮阮斜了她一眼:“安排?一个失去贞洁,被丈夫抛弃的女子,哪还有什么心思安排将来的事?我这几日怕是腰日日以泪洗面了。未来几天菜色做淡些,我得瘦下去一些,不然怎么让别人知道我心里的苦?” 顾阮阮说得云淡风轻,甘草却是打了个哆嗦。 现在的顾阮阮,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她突然觉得对方真的好可怕......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 若说顾白榆一开始还有心思想顾阮阮的事情,现在则是满脑子只剩对灵芝的担心了。 因为找了半天,灵芝还是没有找到! 镇北侯府里的下人丢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而且顾白榆一直觉得,当初给了灵芝关怀,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如今她出了事,自己也有责任。 内疚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让顾白榆自责不已。 玲玉已经带人出去找了,顾白榆在府内坐立难安。 “别担心,”萧砚临握住顾白榆的手:“会没事的,她没那么大胆子,敢害人命。” 萧砚临语气是比平日里还要更多的温柔。 顾白榆在他怀里,仰头看他,眼中强装出来的镇定已经消失不见。 “我就是有些后悔,当时将顾阮阮发配到祠堂,就应该把灵芝调回自己身边的,现在她出了事,也是我今日让她多注意顾阮阮,若她真的......叫我心里怎么能放下。” 顾白榆平日里对下人时的镇定,让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当家主母,但其实,她也还是个年不到二十的少女,现在涉及到人命,无人之时,便有些慌了。 萧砚临只能更用力地将人揽在怀中,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脊安慰:“没事的,没事,我定将人找回,别担心。” 萧砚临的承诺终于让顾白榆镇定了一些。 等到情绪平稳下来,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在萧砚临面前一贯表现的泰然自若,偶尔露出小女儿情态,也是多在床底之间。 如今反应过来,便有些羞恼。 羞于自己的表现,懊恼为何一时间竟慌了神,一点儿都不端庄得体。 萧砚临现在已经很明白了自己的小妻子都在想什么,笑着把人身体扶正,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夫人愿意在慌神之时在我面前表露出真正的情绪,我很开心,真的。” 他说得务必认真,眼中是万分珍重:“说明夫人已经把我当作可以依靠的港湾,这是对我最好的认可。” 顾白榆被他诚挚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感动。 “侯爷,我......” 略带薄茧的手指按住了顾白榆想要说什么的唇瓣,“不必多说,夫人相信我即可。” 直到这一刻,顾白榆终于安心下来。 萧砚临说可以信任他,那她就信! 她上辈子活在自我怀疑之中,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对于男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怀疑和厌恶; 而现在,萧砚临打消了她的这种抵触,她第一次愿意全身心信任除了父母之外的人。 也是她即将相伴一身的人。 无声的情绪在二人之间蔓延,本就已经甜稠的感情,在这一刻有了新的升华。 此时已经是深夜,若是没有萧砚临的这几句安慰,顾白榆少不了要一夜无眠,担忧灵芝的安危,猜测顾阮阮的动机。 而现在,她竟能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安然入睡。 只是睡前,顾白榆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左大人那便,可需要安抚一二?” 萧砚临摸着怀中人的青丝,淡淡道:“他不是那种看重这些虚礼的人,把事情的始末调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比什么都重要。” 顾白榆点点头:“侯爷看人果然厉害。” 萧砚临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现在还会夸人了?说这样好听的话。” 顾白榆眼疾手快捏住他的指尖,放在自己手中捏来捏去把玩,“才没有!” 萧砚临轻笑一声:“夫人不也好眼光?左凝霜也是个好女子,夫人不是一眼就喜欢?” 顾白榆乐子,大半夜的,他们这夫妻二人还互夸起来了。 顾白榆漫无目的地捏着萧砚临的手指。 萧砚临手指不算好看,虽然修长,上边却油薄茧,仔细看的话,还有密密麻麻经年不退的细小伤口。 顾白榆原本是捏着玩,这下子又有点心疼了。 萧砚临身上也有战场上留下的伤口,可是连手指都留了伤疤,可想而知从前有多辛苦。 想着想着,或许是因为夜里情绪更容易被调动,眼眶竟有些发红。 萧砚临本来已经有些许睡意,但很快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 “怎么了?还掉金豆豆了?若是夫人因为一个小丫鬟掉眼泪,为夫可是要吃醋的。” ------------ 第121章 找到 顾白榆酝酿起来的情绪,被他开玩笑一样的话语分散了注意力。 “什么啊!我就是心疼侯爷了。” 顾白榆一边说着,一边拿自己白嫩的手指摩挲那些伤口,眼中有淡淡的心疼。 只是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肤色的差异,让萧砚临的手更显力量,顾白榆的则是更加纤弱好看。 顾白榆还在无知无觉地抚摸萧砚临手上的经年旧伤,丝毫没有发现男人的目光已经变了。 原本的饿揶揄变成了墨色一般的幽暗,隐约还露出一些让人感到危险的东西。 只是此刻的顾白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丝毫没有发现,她甚至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两只手捧着萧砚临的手,细细打量上面的伤口。 兀地,原本在自己掌中的大手,突然反转,不容置疑地将顾白榆的双手扣在掌中。 在顾白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经被萧砚临利落钳制,高高举到头顶之上。 下一刻,姿势反转,顾白榆已经被萧砚临拢至身下。 顾白榆仰头,男人覆在她身躯之上,而自己而原本就只着一件里衣的顾白榆,整个人以一种完全打开的方式,像被野兽缠住的猎物一般,死死压在身下。 手被固定住,丝毫没有移动的可能,可顾白榆并不觉得害怕。 相反,在这个经历了慌乱和焦心的夜里,顾白榆自己,似乎也在渴望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她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眼睛却亮的可怕。 “夫君,我想要一夜安眠到天亮。” 萧砚临的眼睛暗的可怕,另一只钳制在顾白榆腰部的手已经缓缓移到她的脸颊旁,一下一下抚弄着她的侧脸。 “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跟我求什么?” 回答他的,是顾白榆略带费力地扬起身体,在萧砚临下巴处印上了一个吻。 因为有些焦急,也因为过于用力,顾白榆甚至能感觉到萧砚临长出的胡茬刺在自己唇瓣之上,带来微微痒痛的感觉。 而在萧砚临眼中,身下的人犹如渴水的鱼儿一样,渴望着他的亲近。 扬起的脖颈因为太过用力,泛起的青筋在雪白的脖颈上格外明显,也格外脆弱,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中把玩,享受身下之人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支配感。 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息,让顾白榆的身体战栗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隐隐还带着期待。 而萧砚临,从来不会让顾白榆的期望落空。 若她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想要一夜安眠到天亮,那他便满足她。 深夜。 卧房的灯一直没熄。 玲玉守在屋外,自觉走得很远。 直到她已经有些撑不住,连连打哈欠,房内才传来萧砚临有些沙哑的声音。 “热水。” 玲玉打起了精神,去厨房叫了热水。 水送到时,萧砚临穿着里衣站在门口,神情懒散,浑身上下散发这食饱餍足之感。 玲玉还来不及感慨她家夫人今晚又遭罪了,便看到萧砚临松开的里衣领口之下,隐约有齿痕和抓痕。 严重的,已经破皮。 玲玉动作一滞。 看来今日她是错怪侯爷了,没想到竟是夫人先挑的火。 门口的萧砚临已经叫来了暗卫,正低声吩咐着什么,隐约听着和失踪的灵芝有关。 玲玉回过神来,看来是夫人着急了,侯爷不忍心了。 找一个小丫鬟,竟还动用了暗卫的力量。 但这也证明了顾白榆在萧砚临心中的地位。 玲玉低下头,神态越发恭敬,等到将热水送进去,才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休息了,之后没她什么事了。 自打进了这侯府,洗浴之类的,她就从来没经过手,都是萧砚临亲自处理。 想到这里,玲玉心中有些酸涩,想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谁见了她这个大丫鬟不夸一句玲珑心思,面面俱到。 如今,竟是沦落成专门给人去厨房叫热水的了。 继而又释怀了。 萧砚临这样温柔体贴是好事呢,她恨不得这种事侯爷能照顾夫人一辈子才好...... 这一夜,萧砚临没有让顾白榆失望,卖力得很。 而顾白榆也如愿睡了个好觉。 更让顾白榆开心的是,醒来之时,萧砚临就在身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而后告诉了她今日的第一个好消息。 灵芝找到了。 ------------ 第122章 赌徒 灵芝是在城郊的一处树林里被人找到的。 找到的时候,灵芝就晕倒在丛林入口处不省人事。 前去寻找的暗卫仔细检查了她的全身,发现后脑处有被人击打的痕迹,而且还不轻,暗卫搬动都没有把人弄醒。 就在灵芝被带回侯府的时候,老管家也传来另一个消息—— 昨天在左凝霜那边伺候的一个下人失踪了。 老管家带人去找了他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还带着血迹的木棒。 一切都非常明了了—— 昨日左凝霜中了迷药的事情和这个失踪的下人逃不开关系,甚至他极有可能是伤害灵芝的凶手...... 顾白榆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洗漱完在用早膳了,听到后面脸色难看起来。 “你说什么?这人竟然和我还有些渊源?” 老管家连忙摇头:“倒不是说和夫人您有什么关系......而是......” 老管家为难地看了萧砚临一眼。 萧砚临不慌不忙替顾白榆重新盛了一碗粥,淡淡道:“有话就直说。” 老管家连忙低下头:“是!” “这失踪的下人名叫张明,在来侯府之前曾经在丞相府当过差,只不过是外院的杂使下人,夫人没有印象也是应当的。” 老管家又继续道:“老奴今早就问清楚了,那张明原在丞相府当杂使下人,做了不到三个月,家中老母亲病重,便辞去了丞相府的活计,回家照顾去了。” 正在这时,玲玉也走了进来。 她和灵芝关系不错,今日灵芝刚刚被找到送回府中,她便第一时间去看了,这会儿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听到老管家的话,玲玉眉头皱了起来。 “张明......这人奴婢好像有点印象......” 顾白榆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不管怎么样,今日你亲自去一趟丞相府,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玲玉欣喜小姐妹的安危,立刻就领命而去。 等到人都走了,顾白榆脸上的淡然消失不见,眼中有几分焦急,站起身的动作也十分利落。 “我得去看看灵芝。” 萧砚临体贴地扶了她一把:“人没事就是万幸,已经找大夫看过了,没有大碍。” 顾白榆摇摇头,语气中带了些懊恼:“她是替我办事才遭此劫难,我得去瞧瞧。” 萧砚临本想劝她不用太担心,但看顾白榆焦急的样子,只低声道:“是你心善,那便去看看。” 如今灵芝是昨日闹剧的重要证人,她已经被挪到了客房休息,外头有专门的护院守着。 顾白榆先去询问了大夫灵芝受伤的情况,得知确实没有大碍,心中才放松不少。 可是看着平日里机灵古怪的小丫头此刻死气沉沉地躺着,脸上苍白,毫无生气,心中出了难受,更多的却是愤怒。 无论顾阮阮此次到底想干什么,都触及到顾白榆的底线了! 玲玉那头心系灵芝,去的快来的也快。 回来之时脸上带着也是带着愤怒和不解。 “怎么样,问清楚了?”顾白榆问道。 玲玉点头,“问清楚了。” 就是问清楚了,才叫她觉得荒唐! 却说这张明,人是挺机灵的,只不过手脚不太干净,一开始在丞相府中,原本是在内院当差的。 后来管事的发现此人太过圆滑,且手脚不大干净,但碍于没有证据,只得把人派到外院去做些粗活儿。 后来过了两个多月,张明说自己的母亲病重,声泪涕下,求管事的救命。 当时顾夫人听了一耳朵,她心软,又感动于张明为了母亲那般伤心。 便多给了些银钱,让他别担心,只管好好给家里人治病就是。 那只那张明手里有了钱,却没有第一时间救自己的母亲,而是拿去赌坊全赌了! 一开始众人不知道此事,张明借着顾夫人心软,先后去丞相府要了三次银子,后来是管事的感觉不对劲,去他家中看了一眼,才发现他那老母亲早已奄奄一息,竟是一口药都没喝过! 至于张明,管事也从邻里口中得知他嗜赌如命,这几日整日在赌坊,根本没回过家! 管事的将此事告知顾夫人,顾夫人震怒,在张明又一次借着老母亲病重,上门要钱之时,将人打了出去。 而那时张明的母亲早已不治身亡,张明竟还在门口说丞相府见死不救。 好在丞相府善名在外,无人相信罢了。 “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夫人命管事的将人赶出去之时,您在寺庙给老爷夫人祈福,小住了几日,不在府中,因此不知道;但二小姐......不,顾姨娘说管事的心狠,偷偷给那张明塞了银子呢!” 顾白榆若有所思,若是这样,这张明帮着顾阮阮做这些就说得通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这人当初在丞相府闹出那样的事,怎么会那么轻易进了侯府当差?” 听到这询问,老管家顿时冷汗连连:“回夫人,这人后来改了名,他原本叫张明月,如今改成了张明,加之他给人伢子塞了银两,又表现得十分老实,这才瞒了过去。但此事,确实是老奴疏忽,老奴甘愿领罚!” 顾白榆这次没有因为老管家的资历而心软,当即道:“罚你三个月月钱,你可接受?” 老管家连忙跪下:“多谢夫人体谅!老奴甘愿受罚!” 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接下来的事情便好查多了。 萧砚临十分了解顾白榆的心思,早在发现张明失踪时,便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他的近况。 此人进府不久,进府之前欠了一堆赌债,后来每月还了一些,金额大大超过他能领到的月钱。 看样子,是有人帮他,鹊没有完全帮到底,而是以这种方式控制了张明。 且张明这身份敏感得很,涉及到顾萧两家,一个不好,顾白榆自己都要吃挂落。 直到此刻,顾白榆也对顾阮阮有些刮目相看了。 顾阮阮这次,下的一手好棋! 她俩同是丞相府出来的姐妹,若说张明受人指使,顾白榆自己也脱不开关系,这是在逼她将这件事就此揭过,不再深究! 否则她们姐妹二人,都有嫌疑! 想到这里,顾白榆眯起了眼镜:“得快些找到这个张明才是。” 萧砚临点头:“已经派人去找了。” 顾白榆回过神来,有些感激:“多亏侯爷,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都是夫妻,说这些作甚?” 两人低声交谈间,下人们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顾白榆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侯爷,刚刚我对老管家,是否严厉了些?” 萧砚临搂住她的肩膀,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试图用唇舌抚平这人皱了半天的眉头。 “你的良苦用心,他能明白,放心吧。” 而此时,一起退出去的玲玉跟在老管家身后,试探着问道:“老管家,您被罚了三个月月钱,可怨夫人?” 她问得直白,倒让老管家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我哪敢怪夫人,我感谢她都来不及呢!” 玲玉有些好奇。 老管家在侯府地位超然,听说萧砚临出征在外之时,府中若有大事要定夺,连萧若云都要去询问一下老管家的意思,商量之后才做决定。 而且她来府邸那么久,从未见过萧砚临对老管家说过重话,上次嘴上说罚老管家月钱,转头便又送了许多养身的好药材过去,可比月钱贵重多了。 如今这事,是张明狡猾,老管家确实有疏忽,但顾白榆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下了老管家面子,还越过萧砚临擅自做出了责罚,老管家现在竟然还......感谢她家夫人? 玲玉疑惑了。 ------------ 第123章 人命 看到玲玉一脸疑惑的样子,老管家招手,示意玲玉近些说话。 “玲玉姑娘不会也觉得侯爷对我特殊相待吧?” 玲玉点点头:“您是侯府老人了!” 老管家笑着摇头:“侯爷哪里是眼中能容得下沙子的人!顾姨娘这事情,一来涉及夫人安危,二来涉及和左大人之间的关系,这不是内宅小事,我在这件事上犯了错,侯爷只会严惩!” 老管家眼中饱含感激:“是夫人先一步做出了处罚,她知道侯爷给她面子,断不会对他的选择有所质疑,因而只是罚点月钱,我啊,这次算是夫人帮大忙了!倒不是怕被责罚,我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也是要面子的么?到时候若是侯爷让人打我几个板子,疼痛是小,面子是大啊!” 玲玉听完他的话一时间又是感慨又是想笑。 她家夫人,真是很好的人呢...... 不提侯府这边终于找到了灵芝,虽还有存疑,但到底没出人命。 顾阮阮那便就冷清多了。 她准备的宅子不大,又只带了甘草一个下人,诸事都不方便。 一大早,甘草刚刚打扫完厨房,便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打开了院门,看到来人之时,神色一变,下意识就想把人关上。 “慢着!” 一只手从半开的院门中间伸了进来,硬生生挡住了甘草关门的动作。 没办法,甘草只得重新打开院门。 她探出头左右观望,确定周围没人看见,才让开身子,让人进来了。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的青年,长得还行,眼中却透露着一股狡诈。 “好甘草,怎么办完事就不认人了呢?” 甘草望着他,眼中有忌惮:“你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呢!不是说这件事结束让你立刻离开吗?!你怎么还在京都?!你不怕被人看到?!” 来人正是侯府正在全城搜索的张明! 张明嗤笑一声:“顾姨娘呢?我要见她!” “姨娘早就休息了,有什么话你和我说就可以!” “你能做得了主?你不会以为几十两银子就能打发我吧?现在全城都在找我,我不来找你们我去哪儿?” 甘草还想说什么,生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甘草,你先出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张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哟,顾姨娘看着过的不错啊,这小生活挺滋润,也给弟兄一点银子花花啊?” 顾阮阮皱眉:“不是才给了你八十两?” 张明掏掏耳朵,一副无赖摸样:“那点钱够干什么?赌坊里走一圈,一份不胜了!” 顾阮阮听到这话,脸色巨变。 “不是让你不要去赌坊了吗?赌死了老娘还没吃到教训?!” 这下子张明面色也变了。 “我娘死了还不是怪丞相府!你们丞相府家大业大,给我十两银子就想打法,我不过是小赌两把,他们竟对我娘见死不救!还说顾夫人菩萨心肠,不过如此!” 饶是顾阮阮对张明的为人已经有所了解,还是被他这完全不要脸皮的话语气的说不出话来。 合着他自己把丞相府给的救济的银钱都赌输了,到头来还怪别人不帮他? 难道全世界合该给他钱花? 然而现在顾阮阮有把柄在张明手上,硬是忍下了脾气。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京都?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身后站的人可是二皇子,把他惹急了,我怕你有钱没命花!” 张明听到二皇子的名号,瑟缩了一下,然而欲望占了上风:“我管他什么二皇子三皇子,这年头让人办事就得给钱!我要一千两!拿到钱我立刻就走,谁也别想找到我!要是没钱......我觉得侯府夫人应该给得起更高的价格,你觉得呢?” 顾阮阮这下是真的被气笑了。 “一千两?把你剁碎了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那是你的事,你要不怕这件事被抖出来,大可以不给!” 顾阮阮被他逼得没办法了。 她知道张明嗜赌如命,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贪婪到这种地步! 看着顾阮阮不肯松口,张明眼珠一转,嘲讽笑道:“别人都说你在丞相府不受待见,看来是真的,堂堂丞相府出身的二小姐,圣旨御赐的侯府贵妾,竟然一千两都拿不出来?笑死人了!” 这话真是戳了顾阮阮的心窝子了! 看着顾阮阮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张明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顾阮阮跟他掰扯这么久,只是在拖时间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没什么人的院子角落,默默站了两个蒙面的黑衣人。 顾阮阮看到他们来了,心中松了口气。 “一百两,拿上走人,否则别怪我......” 就在顾阮阮说话的时候,角落里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动了! 下一秒,顾阮阮只看到眼前寒光闪过,紧接着,鲜红炙热的液体喷溅而出,淋在了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属于血液特有的腥气! “啊!!!!!” 顾阮阮爆发出一阵尖叫! 足足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疯一样用手去摸脸上的血,声音都在疯狂发着抖:“杀......杀人了!你们杀人了!你们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一条人命,你们在我的房子里杀人了!!!!” 黑衣人可不管她的崩溃,利落把张明的尸体像拖麻袋一样拖到了角落里。 “主子让我们来解决麻烦。” 彻底地“解决”。 可顾阮阮虽然已经到了这个世界这么久,骨子里还是从前世界那一套,哪里看到过这等场面?!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主子乃一国皇子,一个贱民的命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黑衣人看着顾阮阮,眼中有些轻视:“顺便,二皇子让小的告诉顾姨娘一声,您是主子护着的人,不用凡是畏手畏脚,个把人命而已,若日后还有此等麻烦,到老地方传个信就是了。” 说完,那人朝她一点头:“小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就先走了。另外,您答应二皇子的方子,别忘了。” 说完,便和角落里的另一个黑衣人一起离开了。 等到躲在外面的甘草进来,一入眼便是院子里大片刺眼的血迹,顿时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 其实在一些跋扈的大户人家,打死一两个下人都是小事,甘草不至于如此害怕。 但是丞相府一向遵纪守法,哪怕是张明那种人,也只是赶了出去,她还从来没见过闹出人命的事情。 看起来院子中间站着的顾阮阮已经吓得呆住了。 她脸上还有擦的乱七八糟的血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甘草尽量不去看地上的血,几步走到顾阮阮面前:“姨娘,奴婢伺候您洗漱......” 顾阮阮就像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拉着进了房间。 事出突然,甘草来不及烧水给她洗澡,只能提来一盆热水,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她的手上也沾染了一些,甘草替她擦拭的时候,发觉顾白榆的手都在颤抖。 甘草心中有些酸涩,想抬起头来安慰几句,下一秒便被顾阮阮严重的饿目光吓得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只见原本呆愣的顾阮阮,眼中的害怕已经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野心和欲望...... ------------ 第124章 欲望 “姨娘......您没事吧......?” 甘草不放心,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顾阮阮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抬起了头。 然而眼中尚未退下去的狂热,还是把甘草吓了一跳! 这种目光太陌生了。 应该说自从到了侯府之后,顾阮阮变得让她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顾阮阮却没有察觉到甘草的畏惧,她只是突然觉得很舒爽。 一直以来,她都把自己困在原来的壳子里,凡是总是还用从前的思维思考问题,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了,一切已经变了。 她所处的时代已经变了,她的身份也已经变了。 这个皇权为天的时代,人命贱如草芥,她竟然还在从前的思维里固步自封! 原来有一个手握权力的靠山是这样的感觉...... 阻碍自己的一切,原来竟可以那么容易就解决掉,可笑她还因为这么个下人愁眉不展。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种权力握在自己手中,人生该会是怎样的快意! 那些从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此刻顾阮阮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如果...... 如果有朝一日她也能拥有这样的权势,那她想要的一切岂不是手到擒来? 她厌恶的一切岂不是都可以轻轻松松被抹除? 她的目光肆意流转,有很多甘草看不懂的东西一闪而过,最后趋于平静。 然而这平静却让甘草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开口道:“姨娘......今日二皇子的人是否做的太过了,要不咱么这次之后,跟二皇子扯开些距离吧......” 顾阮阮抽回手,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的一条命罢了,怎么,你害怕了?” 甘草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顾阮阮盯着她的眼睛:“那就好,你是我的心腹,以后是要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的,别被这点小事吓到。” “再说了,张明这种人,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你难道忘了他刚刚是怎么威胁我们的了吗?” 甘草讷讷不敢言语。 顾阮阮收回目光:“好了,你把纸笔拿来,我把剩下的肥田方子写给二皇子。” 听到这话,甘草松了口气。 她以为顾阮阮终于听进去了,要和二皇子等人撇清关系了,殊不知,此时此刻,早有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种在了顾阮阮的心底。 甘草拿到方子之后,马不停蹄地送去了二皇子派来接头的人那边,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拉着路人好像在问些什么。 甘草心中一惊,立刻回了住的地方。 “姨娘,奴婢看到有侯府的人在到处问话,该不会找到咱们这里吧?” 顾阮阮看起来十分淡然:“怕什么,什么张明,你认识吗?这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吗?” 甘草一愣,是了,张明已经死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她亲眼看到了那满地的血迹,还是她忍着恶心打扫的。 “那奴婢把那些带血的土仍远一点......” “不用,”顾阮阮摆摆手,道:“院子里不是有一颗梨树吗?我记得从前姐姐院子里也有一颗,到了季节,果子结的又大又好。” “我曾听人说过,这人的血啊,肉啊,最是肥沃这些东西,你便把那带血的土埋到院子里那颗梨树下面去吧。说不定今年我这儿结的梨子,要比姐姐院子里的更大更香甜呢。” 甘草看着顾阮阮笑意盈盈说出这些话,休息里的手指抖的不成样子。 然而她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那万一,侯府的人找到这里,把土挖开了呢.......” 顾阮阮轻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条不听话的野狗,我想要咬我的畜生杀了肥土,也犯法吗?谁敢说那是人血?谁有证据?” 直到此刻,甘草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心中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刚打扫时,土壤混合着人血那种粘腻恶心的感觉。 可是...... 谁也说不准,下一个是不是她...... ...... 顾白榆遇到了些麻烦。 在城里已经找了张明一整日,却毫无线索。 “侯爷,你说张明会不会躲在顾阮阮那里?” 顾白榆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些忧心。 萧砚临此刻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带着些外面的冷冽,看到顾白榆走了过来,他微微侧开身子:“身上脏,等我换件衣裳。” 换衣服的空挡,有暗卫送来消息。 “人最后出现在顾阮阮的院子外面的那个路口?” 暗卫点点头:“后来便没了踪迹。” 萧砚临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顾白榆皱起眉头:“她胆子真那么大?把人藏在自己那里,就不怕我带人找过去?” 萧砚临比她想的更远一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张明恐怕找不到了。” 顾白榆猛地抬头:“侯爷的意思是......” 继而又摇头,无法置信:“不,应该不可能,她只带了甘草,两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给......” “别忘了,她还有二皇子的帮忙。” 提起二皇子,萧砚临语气中难得带了些不屑。 “他一贯的手法,遇到不称心的,便要铲除。” 顾白榆还是觉得无法相信。 若顾阮阮是个普通人,她便信了。 可她直到顾阮阮的来历。 顾阮阮心中虽然有那些她从未听过的天真想法,但不可否认的,正是那种天真的想法,让她觉得顾阮阮不至于闹出人命。 她是有些小聪明,但顾白榆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人命是顾阮阮的底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顾白榆再怎么厌恶她,也从未想过要她性命。 倘若萧砚临的猜测是真的,顾阮阮真的打破了上辈子的底线,那么...... 顾白榆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 张明犯了错,该有律法制裁,而不是任由那些手中握有权力的人这样草菅人命! “侯爷,这事儿您得帮帮我,不论张明是生是死,咱们得找到他。” 萧砚临这会儿已经换好衣裳了,把人顺势揽在怀中。 刚刚小妻子眼中的那点凶狠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可爱极了。 他从前便觉得顾白榆对顾阮阮有些太过仁慈了,这样凶一些也好,小爪子得利一些,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虽然在他的保护下,也无人敢欺负便是了。 顾白榆半天没有得到萧砚临的回答,抬起头就看到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 顾白榆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凶了些......” 她刚刚确实动了下狠手的念头,萧砚临那么敏感,定然是能察觉出来的。 顾白榆有点忐忑了。 该不会惹了萧砚临厌烦了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她,可是让萧砚临喜欢极了。 “怎么会?凶些才好,招人稀罕。” “侯爷!” 顾白榆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萧砚临这时候还低下头亲她,还未来得及刮去的胡子有些扎人,顾白榆想躲,却被牢牢控制在怀里,逃无可逃,只能任由那胡须扎得她有些又痒又痛,连心底也跟着泛起涟漪。 闹了一阵,倒是萧砚临后悔了。 顾白榆面皮薄,是真正意义上得面皮薄,脸上又娇嫩,闹了一会儿,脸颊被扎得红红的。 萧砚临语气中带了点心疼:“疼吗?怪我。” 顾白榆摸摸自己的脸,又热又烫:“不......不疼。” 她觉得自己变得奇怪起来了。 她不喜欢邋邋遢遢得男人,可是萧砚临这样略带胡须的脸,却别有一番英俊,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叫她看得面红心跳的。 萧砚临太明白自己的小妻子在想什么了。 看她眼中水波流转,轻轻笑了起来:“夫人是喜欢?” 顾白榆登时羞恼:“才不喜欢!邋邋遢遢的!” 萧砚临作势转身:“那我去洁面去须......” “别!” 顾白榆急了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今天,今天太晚了,明早吧,明早收拾整洁再去上朝。” 萧砚临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 这是“太晚了?” 顾白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回是真的羞恼了,一跺脚抱着书转身就要走。 萧砚临哪会给她这个机会? 一只手轻轻松松便把人抱了起来。 “去哪儿?” “你放我下来!” “先说,要去哪儿!” 顾白榆恼于自己的错漏,又觉得被人一只手就控制住了特别丢人,挣扎间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红了。 “干嘛呀!放我下来!我真生气了!” 萧砚临立刻把人放了下来,却不愿松手。 “好好的红什么眼睛?” 顾白榆抬手捂住眼睛:“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奇怪极了。 近来总因为一点小事情绪起伏特别大,有时候跟萧砚临闹得小脾气,过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一面告诫自己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萧砚临在外已经够忙了,她理应做好贤内助; 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她的情绪不对劲,萧砚临也察觉到了。 他放下了玩闹的心思,将人扶到旁边坐下。 而后单膝跪地,眼神与顾白榆平视。 “怎么了?告诉我。” ------------ 第125章 有孕 萧砚临态度认真,顾白榆也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可是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过了很久,两个人就这样平视,萧砚临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没动过。 直到顾白榆觉得自己心绪平复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可能近来事情接二连三,太累了吧,总是有小脾气,忍不住跟你闹。” 萧砚临伸出手指,拂去她眼角的红:“是我不对,该早点发现你的心情。” 顾白榆摇摇头:“侯爷在外已经够累了,我应当......” “没什么应当不应当。” 萧砚临止住了她的话语:“你是我的妻子,应当每天开开心心,享受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宠爱,你会有“应当怎样”这种想法的时候,便已经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职了。” “就算有这个“应当”,也应当是做你自己。” 顾白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哄她的成分。 然而萧砚临眼神坦坦荡荡,十分认真。 “那侯爷不会觉得我烦吗?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 “怎么会。你怎么不去找别人耍小性子,而是找我?你要真去找别人了,我才该生气。” 他站起身来,握着顾白榆的手,语气万分认真:“你信赖我,依靠我,将我当做这世间最亲近的人,才会如此。我开心,喜悦,甚至受宠若惊,因为成为你依赖的对象,被你需要着。” 萧砚临又重复了一遍:“被你需要着,这一点,对我很重要。从娶你进门那一刻起,被你需要,便是我余生的价值了。” “若是我以后也经常使小性子,侯爷也包容吗?” “那不叫包容,那本就是我该做的事。” 回答萧砚临的,是顾白榆狠狠扑进他的怀中。 萧砚临站的笔直,稳稳接住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妻子,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脊,无声安慰。 大概真的是最近太累了,事情一件接一件,消耗了顾白榆太多的心神,没一会儿,怀里的人就睡着了。 玲玉无声靠近,想把人扶上床,萧砚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将人小心翼翼抱到了床上。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一直握着顾白榆的手。 直到感觉人已经熟睡了,他才轻轻松开手。 萧砚临站起身来,无声走出房间,又安排好暗卫暗中保护,这才名人去请了卢大夫过来。 卢大夫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悄无声息进了房间,拿出帕子搭在顾白榆手腕之上,静静诊脉。 片刻之后,卢大夫开口想说什么,萧砚临示意他出去外头说。 等到两人都走了出去,萧砚临将周围的人都遣散,这才问道:“如何?” 卢大夫脸上神情复杂:“是有些喜脉的脉象,只不过日子短,还看不太出来,需要再过一段时日,重新诊脉。” 卢大夫这么说,萧砚临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按照他的医术,虽然嘴上说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萧砚临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一开始并不想让顾白榆这么年轻就怀孩子的,总想着让她多有些自在时光。 从成亲至今也都在喝着避子固本的汤药,但有几回事出突然,他已经尽量注意,还是...... “怪我。” 卢大夫一惊:“侯爷断不要这样说,虽说女子二十五左右怀子最好,但夫人身体保养得很好,正常生产也是没有问题的。” 萧砚临摇摇头:“是我大意了。” 他心疼小妻子。 在他心里顾白榆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怎么带另一个孩子? 卢大夫何时见过萧砚临如此犹豫的模样? 哪怕是当初三国大军压境,兵临城下,萧砚临也从未如此犹豫过,登时就觉得不好。 “侯爷,您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卢大夫急了。 他是萧砚临的心腹,看着他一路走来,走到今日的位置,又看着他年纪渐长,一直没有心仪之人。 好不容易成亲了,夫人怀孕了,这是喜事啊! 他可不能让喜事变坏事。 “侯爷放心,打从今日起我便日日候着,我卢某用项上人头作保,绝对不让夫人有危险!” 萧砚临没有被他的说法打动,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她的安危自然是重中之重,可就算你这样说,这怀孕之中的种种辛苦,生产时的那一遭,你也保证不了她不受一点儿苦。” 卢大夫苦了脸:“可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如此,人人都是如此......” “她自然同别人不一样。罢了,先不要告诉她,等过几日了了府中杂事再说。至于这个孩子,看她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卢大夫暗暗心惊。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夫人不想要这孩子,便真的不要了? 若夫人一辈子不想生儿育女,侯爷也真由着夫人性子来? 卢大夫着急得声音都大了些:“不能如此啊!属下瞧着夫人也是想要的......” “你声音小些。” 察觉到萧砚临得不悦,卢大夫连忙压低声音:“侯爷三思!” 萧砚临已经做了决断:“都听她的。还有,这件事谁也不许说。” 这便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 而且还下了封口令。 卢大夫知道萧砚临为人,若是坐下决定,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只得摇头离开。 等人走后,萧砚临重新回了房间,默默坐在床边守候。 无人之时,萧砚临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自责和懊恼。 之前不该由着性子胡来的。 他不敢想象这样娇滴滴得小妻子,如何受的那怀孕生产得苦楚? 他做事一向从不后悔,杀伐果决的人,此刻却想回到那时候,狠狠揍一顿当时的自己。 顾白榆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时鼻尖便有一股幽幽的药香。 她睡得迷迷糊糊,鼓囊道:“玲玉,怎么下午还要喝药,今日的不是喝过了吗......” “是我。” 顾白榆终于清醒了,睁开眼便看到萧砚临端着药碗坐在一旁。 “侯爷,您下午没去军营啊?” “今日无事,在家陪你。” 其实西北之事已经有了进展,都等着他下决定。 但天塌了,也没有顾白榆的身体重要。 “哦,那这药是......” “安神的,你不是说这几日心绪波动厉害,特意让卢大夫开的,安神药。” 顾白榆不疑有他,痛快把药喝了。 但其实萧砚临也没有说假话。 顾白榆现在初有孕象,无论将来这孩子留不留,身体都要先调养好的。 等到一碗药喝完,顾白榆也彻底清醒了。 想起之前两人的谈话,自己的任性之态,不免有些后悔。 不该那样直接地剖白自己的心事的。 倒像是给萧砚临施加压力了。 “之前我就是性子上来了,侯爷不必当真的......” “可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我喜欢夫人朝我耍小脾气,使小性子,喜欢极了,受用极了。” 顾白榆脸红红的。 她自幼受的,都是当家主母的教导。 要体贴,要大度,要温柔识趣,她是当家主母,丈夫在时要可守规矩不可逾越,丈夫不在要能担起后宅重任...... 可现在,萧砚临却告诉她,你可以任性,可以耍小脾气,不必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规矩和准则。 这让她一时间,欢喜和复杂一同涌上心头,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觉得心中慢慢涨涨的,或许这就是名为幸福的东西吧。 感受到自己被无条件宠爱着,没有任何附加的要求,没有任何世俗和规矩的束缚,萧砚临只是单纯的,宠她。 这种无条件的宠溺,是多少女子穷极一生的追求。 而她,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萧砚临仿佛能够透过她的眼神,看懂她现在的想法。 “别怀疑自己,你值得。” ------------ 第126章 挑嘴 顾白榆突然觉得自己的疑虑都是多余的,只有这一句话,便够了。 而萧砚临看着顾白榆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心中也松了口气。 其实他有些不明白,顾白榆这样优秀,为何总是对他的爱有诸多疑虑? 莫非是他的偏爱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当萧砚临开始反思这个问题的时候,某些事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因为顾阮阮闹出的事情还涉及状元郎兄妹,而且顾白榆身体有恙,所以事情便被萧砚临全权接了过来。 顺带的,顾白榆也闲了下来。 很快,顾白榆便发现了萧砚临的异常。 如果说萧砚临从前只是对她很好,那种好是默默无声的,那么现在,他的爱意简直无法掩藏。 玲玉看得牙酸。 倒是老管家看得乐呵。 这日,顾白榆早上起来便觉得有些头晕,精神不济,懒懒的靠在床头不想起来。 萧砚临直接命人将早饭抬到了房里。 顾白榆微微皱眉:“在床上用餐成何体统?” 萧砚临接过玲玉手里的粥,自己坐在顾白榆身边,吹凉了喂到她嘴边:“你都这般难受了,还讲什么体统?” 顾白榆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张口衔住了萧砚临递过来的勺子。 只是没想到粥刚一入口,顾白榆便觉得一阵恶心,连忙推开勺子捂着胸口。 “怎么了,不合胃口?” 知道顾白榆可能有孕之后,厨房的饭菜已经做的十分清谈了,只是加了一点点精瘦的肉末,根本不敢加腥味的鱼虾之类,可就算如此,顾白榆还是觉得不舒服。 “太油腻了......” 玲玉看着碗里没有半点油星的粥,十分担忧:“夫人莫不是坏了肠胃?” 萧砚临摆摆手,将粥递给玲玉,有转向顾白榆:“不喜欢就换,夫人想吃什么?” 顾白榆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些,可是她真的喝不下去。 “要不劳烦厨子做些甜的?” 萧砚临没有二话,立刻让厨房做了。 然而顾白榆也是只尝了一口就不愿在吃了。 “太甜了!” “怎么会呢?玲玉接过碗,奴婢特意吩咐了的,做淡些......” 萧砚临没给玲玉说完的机会,只道:“在重做。” 倒是顾白榆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挑剔的,要不还是......” “不想吃就换别的。夫人还有什么想吃的?” 这会儿正是早上,顾白榆平时早上吃的都清淡,可是不知为何,此刻却突然想起某次在东市吃过的驴肉烧饼。 “我,我想吃驴肉烧饼。” 老管家和玲玉对视一眼:“驴肉啊,那得让厨房去现买。” 顾白榆摇摇头,“我就想吃东市那家,王爷知道的。” 萧砚临当然知道,他还知道那家只在傍晚卖,每天只卖一个时辰。 顾白榆显然也想到了,懊恼道:“是我忘了,这个点没有,算了,我就喝点粥吧。” “不用。”萧砚临站起身来:“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有。” 顾白榆仰头看他:“王爷去干什么?” 萧砚临俯身,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顶,语气温柔:“给你买驴肉烧饼去。最多半个时辰,一定会来。” 听到萧砚临要出门,老管家连忙道:“那老奴去安排马车......” “不用,太慢了。” 顾白榆想吃,别说坐马车了,骑马萧砚临都觉得慢,竟是在院子内直接施展轻功,抄近路去了。 老管家咂舌:“王爷这可真是宠啊......不过王妃一向守规矩,难得有任性的时候,是该宠着些......” 其实顾白榆的症状挺明显的,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萧砚临不打算让顾白榆那么早有孩子,怕她辛苦,所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 包括顾白榆自己,也是一样的。 萧砚临走后,她自己在房间里,竟然又觉得有些困,缩进被子里不过几息,便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香味熏醒的。 是记忆中的味道,而且热腾腾的。 她惊喜地望着萧砚临手里的东西:“王爷怎么买到的?” “别管我怎么买到的,你趁热吃。” 兴许是心情好,这次顾白榆没有再挑剔,也没有反胃,吃的津津有味。 一旁的老管家在心里直摇头。 怎么买到的? 那驴肉烧饼的老板现在还在镇北侯府的院子里瑟瑟发抖呢。 他家王爷直接把人从床上提溜起来做的烧饼,又趁热施展轻功带了回来。 顺便还把老板也带回来了,重金买了那驴肉烧饼的方子,这儿正让后厨的人都跟着学呢。 就怕顾白榆以后想吃了,不能第一时间吃到。 这等贴心之举,也算是打破了老管家对萧砚临的一贯印象了。 不过没等他给自家侯爷邀功,就被萧砚临用眼神制止了。 而顾白榆吃完之后,揉了揉肚子,又觉得有些困。 人还好好的跟萧砚临说着话,下一秒就睡着了。 玲玉看得目瞪口呆。 “王爷......这......王妃她没事吧?真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萧砚临抿唇:“没事,你们都出去吧。” 玲玉心中担忧,但想到今日一早卢大夫就来过,说是换了调养身体的方子,兴许是这个药让人嗜睡呢? 小丫头到底还是阅历少了,跟着老管家就出了门。 等所有人走后,萧砚临坐到床边,一动不动盯着顾白榆。 顾白榆睡得很熟,脸上还有一些熟睡的薄红,看着十分可爱。 萧砚临没忍住,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酣睡中的脸颊。 因为手感太好,离开的时候,甚至没忍住轻轻掐了一把。 萧砚临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小妻子平时都端着,在外人面前这样,怕是要跟他翻脸。 没人的时候,也不愿意,到底还是害羞。 而睡梦中的顾白榆感受到了脸上的异样,哼哼唧唧的。 萧砚临想收回手,顾白榆却已经把他的手臂抱到了怀里:“侯爷别闹......我再睡一会儿会儿......” 萧砚临的心都快跟着她的呢喃一起化了,哪还有二话,轻轻退去自己的外袍,把人揽在自己怀里。 顾白榆感受到熟悉的怀抱,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须臾,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之声,三长两短。 那声音极轻,若没有内力甚至都听不清。 萧砚临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 他先轻轻拍了拍顾白榆的后背,确定她依旧在熟睡,便想爬起身来。 哪知原本睡熟的人敏感得很,感觉热源要跑了就开始皱眉。 萧砚临无奈,只能重新拉好了被子,确定怀里人被盖的严严实实,旁人只能看见一撮露出来的头发,才朝门口轻声道:“进来说。” 门被推开,一身暗服的暗卫走了进来。 “王爷,张明找到了。” ------------ 第127章 追查 萧砚临挑眉:“活人还是尸体?” 暗卫道:“尸体,在乱葬岗,身上还有些银两,下手之人干脆利落,是专门处理这个的,脸划花了,但还认得出来。” 萧砚临摇头。 真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想的,究竟是大意了,还是太狂妄? 竟然把人直接扔乱葬岗,就不怕他找到么? “人在哪儿死的,查出来了吗?” 暗卫点头:“应当在顾姨娘的院子里,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那里,跟尸体死去的时间也对的上,侯爷,需要属下待人去顾姨娘那便查一查吗?若是真的案发之地,属下保证能找出蛛丝马迹。” “当然要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萧砚临低头,只见被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正睁着眼睛望着她。 或许是睡饱了的缘故,顾白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目光中有些跃跃欲试,看着精力很好的样子。 萧砚临不自觉地侧了侧身,保证旁边的人连顾白榆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见了,才道:“什么时候醒的?” 顾白榆皱皱鼻子:“暗卫进来就醒了,我哪儿能睡得那么死啊?” 其实是她迷迷瞪瞪地闻到了不属于萧砚临的味道。 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嗅觉味觉好像特别敏感,刚刚暗卫刚进来,她马上就醒了,只是没开口说话而已。 萧砚临把被子拢了拢,将人连人带被整个抱在怀里:“你想跟着一起去?” 顾白榆点头:“我能去吗?” 萧砚临抿唇不语。 若是之前,肯定能带顾白榆一起去,但是现在顾白榆有孕了,萧砚临怕有什么血腥的场面,让她感到不舒服。 感觉到萧砚临的迟疑,顾白榆仰起头看他:“我不能去吗?”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俯视的角度更显得双眼水灵,下巴缩在下面小小尖尖的,比平日里更加可爱。 这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瞧着你,谁能说出拒绝的话? 萧砚临也不能,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答应了。 既然顾白榆要去,那出门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马车还有一干用得到的东西,统统都要带上。 顾白榆从前出门不觉得怎么,这次竟然连她都觉得有些兴师动众。 “侯爷,带那么多东西干嘛?就一点路,怎么还带了吃的?还有,卢大夫怎么也跟着?” 萧砚临看了卢大夫一眼,他心领神会,道:“人已经死了,要去顾姨娘院子里寻些蛛丝马迹,带着大夫能帮上忙。” 这理由十分正当,因此顾白榆丝毫没有怀疑。 一行人准备出发,老管家突然匆匆来报。 “侯爷,二爷也跟上来了,说是要跟着一起去。” “不合适,让他在府里呆着。”萧砚临淡淡道。 老管家一脸为难:“老奴也劝了,但是二爷他不听啊!他说若是侯爷不带着他,那他自己准备马车,跟在后面一起去。” 萧砚临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样。 顾白榆也跟着转过目光。 只见人群之中,萧若云独自立在一旁,没带伺候的下人,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到远处的目光,他突然抬头,对上了马车中二人的视线。 顾白榆从他眼中,看到了执着和决绝。 顾白榆有些愕然,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二人那日也算有了夫妻之实。 顾白榆叹了口气,“他要跟就跟着吧,到时候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二爷别太伤心才好。” “你还关心他?” 耳边冷不防传来萧砚临的声音。 顾白榆一愣,连忙摆手:“没有的事,可他毕竟是夫君的弟弟,而且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过顾姨娘的......” “嗯。” 萧砚临淡淡嗯了一声,没说别的,但顾白榆却总觉得他有些不高兴了。 等放下帘子,没有外人了,顾白榆坐在萧砚临旁边,有些坐立不安。 萧砚临定是生气了。顾白榆心想。 以往坐在马车上,萧砚临总是担心马车摇晃,总是揽着她。 如今呢? 瞧瞧,瞧瞧,坐的离她这般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不熟呢。 顾白榆小心翼翼挪动屁股,一点儿一点儿靠近。 直到两人手臂贴着手臂,顾白榆才挽上了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侯爷生气了?别生气,我真是爱屋及乌,考虑府内的安宁,才说的那话,若是侯爷不喜欢,以后不说就是了!我保证以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真的!他们两口子的事儿我再也不掺合了!” 萧砚临听着小妻子笨拙又生疏的哄劝,心里舒服极了。 他本就没有生气,不过是想逗逗顾白榆罢了。 如今看来,小妻子还是很可爱的,还会哄人呢。 虽然跟哄小孩子差不多,但是萧砚临十分受用。 “我不是生气,只是不想你为这些不重要的人操心。” 听到萧砚临终于开口说话,顾白榆松了口气。 “那就好!以后都听侯爷的!” 顾白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有心思想别的了。 她饿了,想吃东西。 萧砚临也算有先见之明,顾白榆饿了,打开食盒一看,点心零食,甜的咸的,应有尽有。 明明是去办正事儿,这一路上却给了顾白榆一种她正在去郊游的错觉。 直到马车停在顾阮阮的院子外,顾白榆才着急忙慌地放下零食,擦干净了手,有些不好意思。 “咱们下去吧?大家都等我了。” 萧砚临倒是十分纵容:“无妨,她人就在那儿,跑不了。” 顾白榆在萧砚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角落里萧若云垂着头,依旧一个人,他站的有些靠墙,一边脸隐没在阴凉处,看得不慎真切,顾白榆却觉得这样的萧若云让人觉得可怜又陌生。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 “管家,去敲门吧。” 他们虽是来查事情的,却也没有硬闯,客客气气敲了门。 院子内,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仿佛打在甘草的心尖上,让她不自觉身体瑟缩了一下。 顾阮阮站在她身边,眼眶通红,眼底下还有浓重的青黑,头发如枯草一般,虽然盘在脑后,却看得出来跟主人一样憔悴。 “有点出息!不过是客人到访,你怕什么?” “奴婢,奴婢知道了......可是万一,是侯府的人呢?” 顾阮阮勾起唇角,手指划过脸上还泛着红肿的疤痕,又轻轻点了一下通红的眼角,淡淡道:“也该来了,再不来,我这吃的苦何时才到头?” 甘草看着一脸憔悴,眼神中却毫无波澜的顾阮阮,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可怕。 这几日,顾阮阮几乎不吃不喝,每天都用擦了生姜的帕子揉眼睛,把自己搞得憔悴无比。 她曾亲眼看到顾阮阮用指甲扣开刚刚结痂的伤口,也看到她面不改色用姜汁揉眼睛,明明泪流满面,唇角却带着瘆人的笑。 甘草知道她在做戏,她等的就是今天。 “还愣着干什么?贵客来了,去开门呀......” ------------ 第128章 孕吐 顾白榆等人在门外等了不过片刻,小院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来开门的人是甘草,她小心翼翼探头看了外面一眼,一看到那么多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关起门来。 然而萧砚临身边的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暗卫立刻出手,一只手扣在门边,甘草根本动不了分毫。 里面传来有些沙哑,但是却令顾白榆觉得无比熟悉的声音:“怎么,跟着我出来这小地方住了几天,忘了从前在丞相府学的规矩了?大方些,把门打开!不过是侯府旧人来看望,你怕什么?” 甘草无法,只能放开了门,垂眸在门边,低声道:“侯爷,夫人,二爷,请进。” 她看到了角落里的萧若云,心里微微一动。 顾阮阮猜得不错,萧若云竟然也来了。 甘草心情复杂,顾阮阮这几日那样折磨自己,就是为了等萧若云来。 顾白榆等人踏进了原子。 顾白榆略微打量了一下,这院子不大不小,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一处难得的僻静之所,但是对于曾经千娇万宠的顾阮阮来说,是有些委屈了。 等到她抬头看到顾阮阮的样子,哪怕顾白榆早有准备,知道顾阮阮可能会使苦肉计,但还是吓了一跳。 这顾阮阮哪有从前娇媚可爱的样子! 她整个人憔悴极了,头发枯黄,眼眶通红,脸上的伤口也肿了起来,一看就是这几日日日以泪洗面。 在看她的身形,同从前相比,竟是在短短几天内就消瘦了不少。 她还穿着那身从侯府出来时的衣裳,但是领口,腰部都已经变得空落落的,短短几日,看上去怕是受了十来斤! 顾白榆暗暗心惊,若这顾阮阮只是做戏给人看,那未免对自己太狠了。 可是...... 她怎么确定卖惨这一招对萧若云还有用呢? 毕竟她已经用了不止一次了。 顾白榆和萧砚临想到了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萧若云。 跟顾白榆想的差不多,看到顾阮阮的瞬间,萧若云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但是很快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而顾阮阮也和顾白榆想的不一样,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萧若云,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顾白榆轻咳一声,开了口:“那日你离家侯府之时,左凝霜之事还有诸多未查清的细节,你走之后,侯府上下彻查,已经锁定一名可疑的小厮,鸣叫张明,你还记得吗?” 顾阮阮点头,态度出乎意料的配合,“当然记得,前几天他还来找过我,我还给了他银两呢?” 顾白榆抿唇,顾阮阮这样坦然,倒让她拿不准怎么问下去了。 但顾白榆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 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平白无故的,你为何要给他钱?你可知你走之后,我们找到了被打晕的灵芝,又顺藤摸瓜到了张明那里,他是最大嫌疑人,你跟他有金钱往来?” 顾阮阮抬起头,淡淡一笑。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她突然朝顾白榆走了过来。 一旁的萧砚临下意识上前一步,将两人隔绝开来。 顾阮阮看着萧砚临的动作,淡淡一笑。 “侯爷何必如此紧张,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下堂妇......哦不对,我只是妾室,连下堂妇都算不上,我只是个独居之人,我能对侯府夫人做什么呢?” 她说完之后,站在原地,歪头去看顾白榆。 “我为什么跟张明有金钱往来,姐姐不应该最清楚吗?” “当然是因为我优柔寡断,识人不清,烂好心,所以才会跟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有纠葛啊,从前他卖惨天天从我这里骗银子,如今我落魄了,他大概想着我独自一人好欺负,想来捞最后一笔,不过我是没什么钱的,他撒了一阵泼也就走了。” “就这么简单?”顾白榆问道。 “当然。”顾阮阮坦坦荡荡。 “那你知不知道,张明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就死了。” 顾阮阮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死了?那不是很正常吗?姐姐既然能查到我这里,自然也该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赌债,这个世界上想让他死的人可多了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话看似随意,但却都是经过琢磨才说出口的,一时间顾白榆竟然找不出其中的破绽。 顾阮阮说得太坦荡了,坦荡到了说出来的全是实情,出了张明的死因。 正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顾白榆自然没办法找出其中的漏洞。 倒是萧砚临没有功夫跟她们言语纠缠,直接吩咐一旁的暗卫:“搜。” 暗卫点头领命,暗中又出来三人,四个人围着这个并不大的院子开始搜了起来。 顾阮阮对于萧砚临的决定,也显得十分淡然,一句话都没有讲,就这么任由几个男人搜查自己的院子。 顾白榆突然觉得希望不大。 顾阮阮这样淡然,说不定根本没什么证据。 而一旁的甘草,则还没有修炼到顾阮阮这种程度。 她看着还有一些紧张,时不时就朝顾白榆这边看一眼。 顾白榆一开始直译为她是在打量自己的。 后来慢慢发现了不对劲。 甘草似乎不是在看她,只是在看他在这个方向。 顾白榆若有所思,开始打量自己的周围。 这个院子不打,除了一口井,就只剩一棵树了。 张明的尸体被发现再乱葬岗时,周身完好,只有脸花了,应该不会有什么肢体被藏在井里。 顾白榆慢慢往院子里的那颗梨树挪了几步。 其实刚刚这里已经被人搜过了,没什么异常。 可是顾白榆走过去之后,在那里站了几秒,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她最近嗅觉敏锐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站了几秒,就闻到了本不该属于树木的血腥味。 顾白榆朝远处的一个暗卫招手:“你过来。” 那暗卫连忙过来:“夫人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有没有问道血腥味?” 那暗卫一愣,“不应该,属下刚刚已经闻过了。” 他们这些暗卫跟着萧砚临出生入死,见惯了血腥场面,对这些最是敏感,他刚刚甚至铲开了一些土壤,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用目光看向萧砚临,萧砚临点头:“再查,夫人说有问题,那就查。” 暗卫连忙点头:“是!” 四个大男人开始围着那颗梨树挖掘。 而甘草眼睁睁看着自己后来有花了一整天时间重新埋下去的血土被一点点挖开,心中几乎都要绝望了...... “在下面!” “真的有东西!” “是血!” 这也埋得太深了......” “还好夫人嗅觉敏锐,这也太厉害了,这么深,夫人怎么发觉的?” 四人之中有一个年纪小些的,脸上藏不住事儿,从坑里抬起头来,眼神亮得很:“夫人真厉害!能不能教教我们!” 顾白榆哪有什么本事教他们啊! 只是最近突然嗅觉很灵敏罢了,于是只能求助般地看相萧砚临。 萧砚临目光淡淡扫过那人,那暗卫立刻闭了嘴。 挖出了东西,一群人都围了过去,顾白榆刚刚只是觉得有一丝血腥味,现在靠近了,只觉得那股味道冲面而来,让她没忍住,一下子捂着嘴巴跑开了。 “夫人!” “您怎么了!” “快快,拿帕子过来!” ------------ 第129章 你骗我! 顾白榆不舒服,这小小的院子立刻变得兵荒马乱。 有到马车上找东西,还有过来把脉的,一时间所有人都围到了顾白榆身边,萧砚临险些都被挤出去。 反倒没什么人去在意那些挖出来的东西了。 最后闲杂人等都被卢大夫支开了,只剩玲玉和萧砚临陪着,卢大夫把脉之后,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碍。” 其实就是被血腥味冲着了,有些反胃。 玲玉一同这话,不干了。 “怎么会呢!我家夫人这几天都深思倦怠,今早就已经干呕过一回,这会儿又不舒服,怎么会没事?您再仔细瞧瞧?” 卢大夫也是为难。 萧砚临下了封口令,他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你家夫人这是孕吐吧? 就在这时,慌忙跑去马车上拿东西的老管家回来了。 “让让,让让,果脯来了,让夫人含着压一压——” “哎哟!” “姨娘!” 老管家着急了,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顾阮阮,匆忙之下,竟然撞了顾阮阮一下。 顾阮阮这些日子本就把身体弄垮了,一下子没撑住,眼看着朝一旁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在角落里的萧若云终于是没忍住,伸手扶了一把。 没想到的是,顾阮阮站稳之后,立刻甩开了他的搀扶。 “二爷,自重。” “你......” 萧若云神色复杂,手还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刚刚挖出带血的土,他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后来看到一群人围着顾白榆转,而顾阮阮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时候,他也曾于心不忍。 可是现在,那个整日里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若云哥哥”的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和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甘草看在眼里。 她都在心里忍不住佩服顾阮阮了。 按照顾阮阮以前的性格,怕是刚刚被搀扶的时候就要顺势打蛇随棍上了,现在竟然也能忍住,做出这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当真是......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突然变了性子了吗? 而顾白榆那便,已经在众人的服侍下缓了过来。 “我没事,可能是这些日子肠胃不好,精神头也不怎么行,让大家担心了。” 这些人担心顾白榆的身体,又知道顾白榆和萧砚临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所以都没往别的地方想。 只有角落里的顾阮阮,眼神突然动了动。 而顾白榆在缓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萧砚临的搀扶下去了那颗梨树旁边。 “顾姨娘,这些带血的土,你作何解释?” 几天过去了,那土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浓稠的红黑色,由于当时溅出的血太多,一时之间也没有分解完,看着着实触目惊心。 顾阮阮面对顾白榆的质问,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哦,前几日院子里来了一条烦人的狗,我让玲玉乱棍打死了,流了不少血,那狗的尸体埋在后头山里了,我让她带你们去瞧瞧?” 顾白榆眼神一暗。 顾阮阮这么说,那就是留好后手了。 只能从别的地方突破了。 “好,就算顾姨娘对这些血有所解释,那么......那天你带走的那件衣裳呢?” 顾白榆的眼神变得锋利,当日情况紧急,才让你脱身,如今,是该好好解释一下了吧? 听到提到关于那日那件衣裳的事情,顾阮阮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萧若云。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眼中带着眼泪和屈辱。 她的眼神中饱含祈求,轻轻摇着头。 萧若云张了张口:“你......” “萧二爷,当日你答应过我,不再计较这件衣服的事情......” 她声音强自镇定,但是有些颤抖:“你答应过我的......” 萧若云只觉得左右为难。 他不是小孩子,不会相信顾阮阮跟这件事无关,但是现在,看着今日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大哥大嫂,他实在是...... 萧若云硬着头皮开口:“阮阮,如果你真的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愿意自证清白呢?” 顾阮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萧若云嘴里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摇着头,绝望地后退,嘴里喃喃自语,却只在重复同一句话:“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啊......你答应过我的......” 她那副样子,仿若陷入魔怔,实在叫人心酸又心疼。 然而无人知道,此刻的顾阮阮的心内,却一点又不悲伤,甚至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苦等几天,筹谋许久,设下那日的局,只为彻底征服萧若云的心。 而现在,就是检验这一切的时刻了。 就在众人盯着顾阮阮和萧若云,想看这一切会如何发展的时候,顾阮阮突然疯了一样往屋内跑去。 众人被弄了个猝不及防,萧砚临最先反应过来,低声吩咐:“跟着她进去。” 暗卫领命,立刻追了上去。 片刻后,里面传来暗卫的声音:“顾姨娘,您冷静些。” 只见顾阮阮鬓发散乱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怀中紧紧抱着那件她视如生命的衣裳,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剪刀,正紧紧抵在自己的喉咙之上。 顾白榆皱眉,“你干什么?别冲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 萧若云根本不听顾白榆的话,只是目光紧紧盯着萧若云:“你也要逼我吗......” 萧若云这下是真的慌了。 难道那衣服上真的有什么线索? 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 “阮阮,你听我说,这件事没那么严重,你那天已经付出代价了,对吗?大哥不会再为难你了,你别冲动!” 萧若云一步一步靠近顾阮阮,顾阮阮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连退几步:“你也别过来!” 她手上的剪刀已经刺破了皮肤,汩汩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留下,刺目异常。 萧砚临朝萧若云使了个眼色,萧若云会意,“我不过去,你别激动。” “我不信,我谁都不信,你我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这件事如果需要我站出来定罪,只要你一句话,我认,我全认,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萧若云急得满头是汗:“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我们不追求了好不好?一切都是张明的错,他已经死了我们到此为止了,好吗?” 他声音很温柔,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顾阮阮。 顾阮阮似乎很久没有听过萧若云这样温柔地和自己说话了,脸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恍惚。 萧若云顿觉有戏,再接再厉道:“真的,我不逼你了,往后你想会侯府就回去,不想回去就站在这里,我就经常来看看你,好不好?” 顾阮阮神情迷茫:“真的吗?我以后可以不用再守后宅那些条条框框了吗?” 听到这话,萧若云心中懊恼又后悔。 是了。 他怎么忘了呢? 顾阮阮本来就是不愿受拘束的性格,她自由,热烈,勇敢,却愿意为了他在后宅里忍受寂寞,而他,竟然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所以,顾阮阮一定是被逼到没有办法,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摸样吧? 若说萧若云之前几句话,半是真,半是假,那么再开口时,就都是肺腑之言了。 “你松开剪刀,我不逼你了,以后我们的关系你说了算,你想如何便如何,好吗?” 或许是萧若云真心实意的话语,终于打动了顾阮阮,她望着萧若云,眼中满是依恋。 手里的剪刀被一点一点放下,萧若云连忙伸手夺了过去。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毕竟闹出人命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哪怕顾阮阮和丞相府闹翻了,名义上也是丞相府二小姐,甚至赐婚的妾室,她死了,麻烦事一大堆。 萧若云把顾阮阮扶住之后,下意识看向萧砚临,似乎再寻求萧砚临的安排。 萧砚临不动神色看了一眼顾阮阮怀中的那件衣服。 萧若云犹豫了一下,内心挣扎了几息,趁顾阮阮不注意的时候,夺过了那件衣裳。 而顾阮阮神色原本还有些恍惚,在察觉衣服离开了自己怀抱的那一秒,突然猛地转头看向了萧若云,口中发出一声萧若云从未听到过的尖叫。 那声音尖利到破音,带着极致的绝望—— “萧若云!连你也骗我!!!” ------------ 第130章 入套 她疯了一样想去抢那件衣服,萧若云下意识抱紧了她。 然而这一举动,简直成了压死顾阮阮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放开我!放开我!” 顾阮阮简直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挣扎,脸上的伤口被正楷流血,脖颈处的鲜血更是淋漓一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癫狂般的恐怖。 “你放开我啊!放开我!” “阮阮,你的伤口流血了,你先别激动,阮阮!” 然而顾阮阮好像根本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只是一个劲摇头,看着那件被递到萧砚临手上的衣服,绝望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而萧砚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只是把衣服拿给了卢大夫。 “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那日那种药。” 眼看着卢大夫就要打开那件衣服,顾阮阮口中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又发出一声尖利不似人声的叫喊,然后然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缓缓地软在了萧若云怀里。 她刚刚表现得那样激动,所有人都笃定,这件衣服上一定有文章。 卢大夫也跟着紧张起来,缓缓打开衣服,在上面再三探索,然后神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而顾白榆终于在这一刻,感觉到了那一直盘亘在心底的违和感。 不对劲。 不对劲! 这件衣服...... 这件衣服没有问题! 仿佛为了验证顾白榆的猜想,卢大夫缓缓摇头,有些迷茫地说到:“回侯爷,这衣服......这衣服上什么都没有,这衣服,没有问题......” 玲玉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开口道:“怎么会没问题呢,你看那衣服上,不是有一小块暗色的东西,那是什么?您再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萧若云怀里的顾阮阮突然笑了起来。 一开始是无声的笑,肩膀耸动,而后是放声大笑。 她在笑,脸上却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悲哀。 “那是什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这你们要问萧二爷啊?” 她盯着萧若云的眼睛:“哦,我忘了,当时二爷神志不清了,大概是记不得了。” “那个啊......”她眼神麻木,口齿却清晰异常。 “那是我的处子血啊,你忘了吗?若云哥哥。”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 处......处子血? 这...... 然而顾阮阮仿佛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目光空洞,好似说话的人根本不是他,好似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只有身体在机械地诉说着大家想要的答案。 “我初嫁给你时,任性骄纵,却天真异常,后来你抹平我的棱角,让我认命,却不愿给我夫妻之实;” “我等啊等,盼啊盼,我知道我有错,所以我认错,我等你看到我的那天,可是二爷啊......” “那个最疼我的二爷,为什么挥手推开衣衫半褪的我,独留我一人难堪呢?” “那天你冲进房间,你知道我有多欣喜,当我知道你只是神志不清,你知道我有多绝望?” “你把我压在身下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孩恨你,恨你不爱我却夺走我的清白。” “可是若云哥哥,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无法恨你,甚至在失去清白之后,只能留着这件见证了我屈辱的衣裳,一边害怕着,却又抱着它才能入睡......” “如果你今日不来该有多好啊,你就不会骗我,让我的卑微和屈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成亲第二天吗?我为了证明我受你宠爱,偷偷割破手指,假装那是我的处子血,晾在院子里幼稚地向所有人炫耀。” “可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我的清白,不是你是荣耀,而是你这一生的污点,你看,现如今,它又成了我做错事的证据......” 她一个人那喃喃自语了太多太多,一声声,一句句,让萧若云一个字都说不口。 直到现在,他的眼中早已满是悔恨。 他从不知道,那个曾经肆意张扬的顾阮阮,如今竟然爱他到了现在这副卑微的模样。 而他呢? 他又做了什么? 他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掀开了她的伤疤,将她的自尊踩在了脚下。 他真的,对不起她...... 顾白榆在看到萧若云悔恨眼神的那一刻,终于把之前的一切都联系到了一起。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顾阮阮这一招确实高明。 看,萧若云这不就入套了吗? ------------ 第131章 意外 而直到现在顾白榆终于弄清楚了顾阮阮最终的目的。 这一局,顾阮阮棋高一招。 从开始策划给左凝霜和萧若云下药一事开始,或许顾阮阮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一刻—— 从赐婚到顾阮阮离开侯府,她和萧若云之间的关系太过奇怪,加之后续顾阮阮自己作妖,让萧若云心生厌恶,两人之间关系不咸不淡,总之是算不上深爱的。 而顾阮阮处于那样尴尬的关系里太久,找不到打破这一切的方法,正好此时出现了一个左凝霜,完全可以一石二鸟,作为两人关系破冰的工具。 顾阮阮知道萧若云的性格,事发时的忍让,委曲求全,这几日的“痛苦”,刚刚那一瞬间的难堪与绝望...... 无论是哪一点,都完美地戳中了萧若云的软肋。 让他后悔,自责,内疚,疼惜。 说不定,连爱意都在那一刻翻涌不止。 这就是顾阮阮要的效果。 她所有的委屈,示弱,都将变成日后两人之间的爱意与牵绊,何况...... 一个女人,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女人,小心翼翼怀揣着与萧若云初夜时的证据,卑微的守着最后的念想,却还被萧若云亲友打破自尊,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最痛苦的伤疤解开,将她最浓烈的爱意踩在脚下践踏...... 萧若云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辜负顾阮阮了。 顾白榆笃定。 顾白榆缓缓转过目光,看向萧若云。 果然,萧若云眼中神色复杂,闪过后悔与自责,还有浓浓的疼惜,最终定格在一种顾白榆从未见过的炙热与狂烈。 是的,那是无法掩饰的爱。 顾白榆的心沉了下去。 恐怕,左凝霜这件事,真的要被顾阮阮逃过一劫了。 顾白榆猜的没有错。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时,萧若云突然拉着已经闭口不言的顾阮阮,一起朝萧砚临跪了下来! “大哥,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 话一开口,顾白榆暗道不好:“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大嫂,这是我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事。” 萧砚临最讨厌通道这样的话,“她是你长嫂!” “大哥!” 萧若云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哥可还记得,我加冠那日,大哥曾和我说,以后我就是大人了,做人做事要有自己的章法,侯府看似风光,实则早已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让我日后为人做事都要谨慎小心。”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大哥的成就,已经达到了我这辈子难以企及的地步,而我这个弟弟......这辈子能求你办事的机会,估计也只有一次了。” “之前无论阮阮怎么闹,你们如何惩罚,我这个做弟弟的都没有二话,也没有怨言。” “过去之事,无论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了,而现在......” “大哥!”萧若云看着萧砚临的眼睛,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张明已经死了,无论他是被谁杀死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而这件事无论阮阮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今日所受的惩罚,都已经足够了!” “证人已死,证据不全,这件事,求大哥......到此为止吧!” 在这种时候,顾白榆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无论如何,萧砚临是在乎萧若云这个弟弟的,在顾白榆心里,萧砚临永远是第一位,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靠,所以无论萧砚临选择什么的结果,顾白榆都能接受。 因此,顾白榆默默退后半步。 这是一个讯号,在告诉萧砚临,我相信你。 萧砚临沉吟片刻,道:“但你可有想过,左大人那便,该如何......” 萧砚临话还未说完,原本应该在侯府内守护的暗卫之一匆匆赶来。 “侯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暗卫们平时不轻易现身,也不会离开自己守护的地方,更不会在这样的时刻打断萧砚临的话。 会这样急匆匆出现,说明事情一定不小。 萧砚临只能暂时停下了自己的话,走到一边,听暗卫的并报。 顾白榆一直关注着萧砚临的一举一动,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而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萧砚临重新回来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房内的人和事,你自己解决。” 说完,将目光转向顾白榆:“府内有要事,先回府。” 顾白榆意识到恐怕发生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才会让萧砚临如此措手不及,也顾不得顾阮阮这边了,点头道:“好,先回去。” 走之前,萧若云揽着顾阮阮站了起来。 “阮阮,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顾阮阮缓缓摇头:“我那日说与二爷恩断义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逼二爷,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一些时间冷静.....我......我暂时不想回去。” 顾白榆心中又是一紧。 顾阮阮这次,当真是下了决心了。 而萧若云听到这话,没有半点不乐意,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你不想回去,那便不回去了,我在这里陪你......” “二爷,你在这里,我们又算什么关系呢?回去吧,二爷。”顾阮阮淡淡道。 顾白榆眼睁睁看着萧若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重重地抱了顾阮阮一下。 “好,那你等我。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就来陪你,放心,你若是不想让我进这个门,我在外面守着你,到你消气为止。” 说罢,竟是匆匆往外赶去,似乎比她和萧砚临还要迫不及待想回府了。 顾白榆来不及想那么多,也和萧砚临一起离开了这座小院。 外面的马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顾白榆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 身后的萧若云依依不舍看了一样院墙,又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顾白榆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轻松。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她多想,就被萧砚临的话拉回了思绪。 “左凌风出事了。” “什么?!” 顾白榆猝然抬头。 是她多心了吗? 这个时间,左凌风突然出事,恰好就在萧砚临决定处置顾阮阮的时候。 “嗯,左凌风被牵扯进一桩贪腐案中,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管他妹妹的事情了。” 顾白榆大脑飞速转动,开口道:“这件事,一定有二皇子的手笔,对吗?” 萧砚临叹了口气。 顾白榆是真的聪慧。 他点了点头:“确实有二皇子手笔,或者说......正是二皇子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出言检举了左凌风。” 顾白榆愕然,而后脑子里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 说得通了。 为什么顾阮阮这样势在必得,对他们的到访丝毫不惧...... 这边有她自己苦肉计拿下萧若云,让萧若云以兄弟情谊求萧砚临保下顾阮阮; 那头在二皇子的操持下,左凌风自己深陷危机,不得不放弃追查这件事..... 如此一来,他们连拿左家兄妹为借口积蓄查下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阮阮与二皇子二人,此次里应外合,合作无间,当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 第132章 妹妹 顾白榆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萧砚临听,萧砚临听完,轻轻摇头:“不,恐怕他们的图谋还不止于此。” 顾白榆一愣:“何出此言?” 萧砚临一顿,接着说道:“之前西北的事情我们本来已经十拿九稳,将西北那些分赃不均的官员挑拨得七七八八,而现在,他们突然团结起来,一致不愿站出来了。” 顾白榆这段时间身体不太舒服,对这些事关注得比较少,本以为这件事马上就要有定论了,现在听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萧砚临看出她的疑问点点头:“西北粮食低产,百姓穷苦,一直是陛下的心结,之前提出水车,已经让陛下龙心大悦,而如今,二皇子一派又突然研究出来肥田的法子,据说十分有用,这二者结合,二皇子已经将陛下哄得龙心大悦,连之前他做的那些荒唐事,都隐隐有原谅的迹象。如今朝堂形势一边倒,连太子一党都要暂避锋芒,左凌风是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二皇子为敌——他是知道顾阮阮和二皇子的交情的。” 肥田的方子? 这个东西顾白榆可并不觉得陌生。 又是一样上辈子顾阮阮教给萧若云的东西。 萧若云用这些东西,着实赢得了朝堂上的不少尊重,身份地位后来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西北之事之所以让萧砚临有机可趁,说到底还是利益有限,而那些地方官员个个都被养大了胃口,一个水车带来的利益,不够他们团结一心。 可现在,不是还多了一个肥田的方子吗? 到时候又是一笔巨大的款项,怪不得都开始团结谨慎了,有利可图,自然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联系之前的一切,顾白榆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事到如今,他们与顾阮阮之间的对峙,已经不单单是后宅的争端了。 还牵扯到了朝堂势力,怪不得左凌风这次连妹妹的委屈都顾不上了。 “那左大人那边,不会有事吧?” 萧砚临点点头:“应该不会有事。且不说左凌风现在很得皇帝喜爱,而且他自己行事作风也十分谨慎,应该只是一时陷进去,查清楚就没事了。” 萧砚临语气中带了一些歉意:“但是顾阮阮这边,恐怕暂时不能再动她了。” 顾白榆连忙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些,若不是想为左家兄妹讨回公道,我才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如今朝堂之事是重中之重,侯府不必再费心后宅小事了,政事要紧。” 谈话间,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门口。 早有人等在书房,萧砚临坚持把顾白榆送回房间之后便匆匆离去。 而跟在后面得萧若云...... 顾白榆惊讶地发现他看上去竟然没有想象中得苦闷,反而有一种行事匆匆,有了目标一样的上进感。 这实在太奇怪了。 顾白榆隐约觉得这样的萧若云让她很是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 毕竟重生之后,她看到得萧若云一直都是最初那个心软,容易被说服的老好人。 整日里活在兄长的庇佑下,做事有些慢悠悠,对好多事情都不怎么在意,一副悠然自得,人生大定的模样。 顾白榆今日折腾了半天,身体已经很疲累了。 若是换了平时,说不定早就倒头就睡。 但是今天,她的身体很累,思维却维持着一种奇异的亢奋,让她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 迷迷糊糊之中,顾白榆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醒了过来! 她终于想起来萧若云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也终于记起来了,这样的萧若云,究竟在哪里见过,为何这样熟悉又陌生。 她都想起来了! 这样的萧若云,她是见过的。 那时候她已经重病在床,顾阮阮几乎已经成了侯府的女主人,而萧若云在顾阮阮的帮助下,早已不是那个别人口中的“镇北侯萧砚临的弟弟”,而是变成了朝堂新秀,人人称颂的萧大人。 那时候的萧若云,慢慢脱离了萧砚临这个兄长的光环,有了属于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一度有人拿他的功绩和萧砚临相比。 那时候的萧若云就是这样的。 而顾白榆,也终于看清了顾阮阮这一次的目的。 或许还要加上一点—— 让萧若云独立出来,不再事事只听兄长的安排。 顾白榆心情有些复杂,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顾阮阮真的变了。 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究其原因,顾阮阮与顾白榆的争锋中一直处于下风,与萧若云的不作为和懦弱也脱不开关系。 而现在,她选择不破不立,让这对兄弟的关系出了嫌隙,而萧若云自然而然会倒向顾阮阮那便。 顾阮阮或许一开始,想要让萧若云借着萧砚临的势头奋起,但很明显,这一招行不通,那不像现在这样,让萧若云彻底拜托兄长的庇佑,和她一起开始新的人生。 那时候,顾阮阮将会是萧若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顾阮阮在逼萧若云做出选择,而现在,萧若云也终于成为了顾阮阮想要的样子。 顾白榆半靠在床头,想事情想的出神。 屋子外传来老管家和玲玉小声交谈的声音。 “夫人休息了?” “是啊,老管家您有事?”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是有些事情要主人定夺,但是侯爷在书房议事,这......” 顾白榆披上了外衣,打开门:“什么事情,进来说。” 老管家如蒙大赦:“夫人醒来了就好!您快去看看吧,二爷在收拾东西,说是要搬出去住!这么大的事情,您得去看看啊!” 顾白榆赶到的时候,萧若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寻福跟在后面欲言又止,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看到顾白榆来了,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有些不满地看了老管家一眼。 “怎么把大嫂都惊动了?我说了,我只是出去小住几天,又不是要和大哥分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说得是老管家,其实是在解释给顾白榆听。 顾白榆几步上前,挡在了行李旁边:“二爷,这不是小事,就算要出去散心,也不急在一时,至少等侯爷处理完了要紧事情,和他说一声吧?” 萧若云手里拿着一个发簪,顾白榆认出那是顾阮阮的东西。 他摩梭着发簪,沉默半晌,才道:“你们是不着急,可我着急,我实在放心不下阮阮,她今日.....已经受了太多刺激,我不应该......” 萧若云话说到一半住了嘴,顾白榆却知道他在后悔什么。 萧若云在后悔最后那一刻,不应该听从萧砚临那个眼神,夺过那件衣裳,以至于让顾阮阮在众人面前难堪,也让顾阮阮对他的爱意被践踏。 顾白榆在心中暗暗叹气。 顾阮阮这一手挑拨离间,当真是高明。 萧若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说,解释道:“我没有怪大哥,我就是想着,大哥不是说了吗,阮阮的事情算我后宅的私事,我出去几天,应该也不妨事。”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顾白榆不好再拦着,只得退开一步。 又吩咐老管家:“二爷没有自己出去安置过,你跟着去,寻一处合适的地方让二爷歇下,还有,银两去账房多多支一些,总归是侯府的二少爷,不能委屈了,被侯爷知道了要心疼的。” 萧若云闻言,心中一暖:“大嫂,我知道大哥对我好......” 顾白榆抬手打断了他,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现在萧若云一心只有顾阮阮,她硬是拦着不让见,反而会让萧若云产生逆反心理,她只能尽量去缓和这兄弟俩的关系,起码不要恶化。 “你记得他是你大哥就好,就算是我与他,也是半路才结成的夫妻,只有你们两个,生来便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千万不要因为......就坏了兄弟俩的情谊。” 萧若云感激地点点头:“大嫂!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与阮阮何尝不是同我和大哥一样的血脉亲情?大嫂,你们就是一时误会,以后有机会,咱们坐下里好好谈谈,好吗?” 顾白榆不敢敷衍他,怕他多想,点头应下:“日后再说。既然要走就趁着天亮去吧,早些安顿下来,天黑了总归是不安全,去吧。” ...... 送走了萧若云,顾白榆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发呆。 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萧若云的那句,她与顾阮阮也是一样的血脉亲情。 顾白榆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她和顾阮阮怎么能算姐妹呢? 她的妹妹...... 壳子里早就换了一个人了啊...... ------------ 第133章 试探 顾阮阮那边,在众人离开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沉默不语。 甘草觉得坐立难安,想过去和顾阮阮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顾阮阮今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其实心中也觉得十分疲惫。 激动是有的,但是她演了那么一出大戏,又是哭又是喊又是叫的,嗓子都哑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吩咐橘子:“去给我倒些水来。” 橘子连忙倒了一壶温水过来。 “姨娘,您慢些喝。” “以后不要叫我姨娘了。”顾阮阮淡淡道。 甘草一愣,“啊......?” 顾阮阮想了想,有又吩咐道:“你就像从前在闺中一样,叫我小姐就行,不过二爷在的时候,偶尔喊错一两次也是正常的。” 甘草做下人的,当然能听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平时叫小姐,那是顾阮阮表明自己的态度; 当着萧若云的面偶尔叫错难么一两回,那是在提醒两人之间的关系。 甘草垂下眼眸。 顾阮阮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缜密了。 “对了,这几日可以正常给我弄吃食了,还有,替我把二皇子送来的膏药拿来。” “姨娘......不,小姐,您要开始治疗脸上的伤口了吗?” 顾阮阮抬手轻轻碰了一下,疼的皱起了眉头。 “该治了,过犹不及,总让他内疚也不算那么回事,这内疚啊,就是要时不时提一下,后劲才够大。” 甘草不敢有其他意见,低眉顺目替顾阮阮擦拭脸上的伤口。 到脖子的地方,顾阮阮突然抬手挡住了。 “小姐,要上药啊!不然留疤了可怎么是好?” “脸上的可以去了,脖子上的......给他留个教训,须知有事十全十美可不是什么好似,后时候不完美才好。” 甘草不能理解,但还是顺从地拿来纱布,将脖颈处的伤口缠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脖颈处空落落的,缠上一截纱布,更显得脖颈白皙又修长,隐隐透出血迹的地方,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甘草看得出神,呢喃到:“小姐越来越好看了......” 顾阮阮忽而扑出一声笑了出来:“是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一个女人问一个男人,我什么时候最好看?” “男人说,你不爱我的样子最好看。” 这当然不是什么故事,只不过是顾阮阮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时,和朋友随口聊的事情罢了。 说男人啊,就是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生物,总是不知道珍惜,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那时候的她还年轻,还相信爱情,所以找了一万种理由来反驳。 而现在,她发现自己从前当真是优质的可笑。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就像还在昨天,可事实却是,她被困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顾阮阮又垂下眼眸出神,甘草慢慢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喧哗之声。 甘草小心翼翼打量着顾阮阮的神色,低声说到:“小姐,隔壁的院子被人买下来了,是二爷。” 顾阮阮毫不意外。 当初出来的时候,其实有更适合居住的地方,她也是看上这里不仅僻静,而且相连的两个院子都无人居住。 甚至甘草不知道的是,当初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顾阮阮就提前就花了一笔钱,让对方把隔壁的院子留一段时间。 就是为了留给萧若云啊! 旁边的动静不小,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消停下来。 甘草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小姐,二爷在隔壁安顿下来了,老管家也走了。” “还惊动了老管家?看来侯爷和夫人也知道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 本以为她今日演那么一出戏,能让这两兄弟生些嫌隙,最好是今天顾白榆能拦一拦萧若云。 可惜顾白榆没有。 看来顾白榆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虽然觉得可惜,顾阮阮却并没有不悦。 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接下来,就要利用这段和萧若云朝夕相处的时间,让萧若云彻底离不开自己。 等到他和萧若云回侯府的那天...... 顾阮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野心难以掩饰。 是的。 她从来就没想过真的离开侯府。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她还会回去,让今日羞辱她的人,也常常失败的滋味! “小姐,那咱们也休息吧?”甘草小声道。 “不,再等等。” 等?等什么? 甘草不敢问。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顾阮阮在等什么了。 不到半个时候,隔壁飘来了食物的香味,然后小院的被人敲响了。 来人是萧若云。 “阮阮歇下了吗?” 甘草摇头:“还没有。” 萧若云脸上闪过惊喜,而后是担忧:“那用过晚膳了吗?” 甘草按照顾阮阮吩咐的,支支吾吾说吃过了。 然而根本骗不过萧若云:“冷锅冷灶的,你给她吃了什么?” 他难得这样艳丽,甘草吓得立刻低头,带着哭腔道:“可是小姐她吃不进去啊!好几天了,睡不好也吃不好,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可是,可是小姐不让奴婢放您进来......” 说是这么说,门开的很大,萧若云已经急匆匆进去了,吩咐后面的寻福:“去做些清淡好消化的端过来!” 又对愣住的甘草解释道:“我去看看她,她若是怪你,就说是我硬闯进来的吧!” 而后直奔屋内。 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顾阮阮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苍白,似乎是睡着了。 萧若云放慢了脚步,情不自禁小声呢喃:“阮阮......” 顾阮阮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睡着时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听到萧若云的声音,她的身体抖了一下,像是被下到一般,张口小声说着什么。 萧若云听不清,走进一些才听到,顾阮阮竟然是在小声啜泣。 “不要......不要......” 这一刻,无尽的悔恨和怜惜溢满了萧若云的心头。 “别怕,阮阮,别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而顾阮阮已经挣扎着醒了过来,看到萧若云的瞬间尖叫一声缩到床脚:“你别过来!” “阮阮你冷静些,你刚刚只是做梦了,我来看你了,若云哥哥来看你了啊!” 她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还来干什么?” “阮阮,我来看看你,现在我就住在你隔壁,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守着你,直到你能原谅我为止,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看到你。” “阮阮,就算你不愿意原谅我,也要在意你自己的身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我已经让人去准备吃的了,一会儿我陪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顾阮阮嘲讽一笑:“怎么,你也学侯爷,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哄人开心?” 萧若云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大哥了?” 顾阮阮也就是想要试探某些事情,所以接口说道:“今日一早甘草出去买菜,听有人在说,夫人一大早想吃驴肉烧饼,侯爷便把晚上才出摊的老板大清早拎起来做烧饼,怕冷了,用的还是轻功,周围都传遍了。” 萧若云不知道顾阮阮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解释道:“那是大嫂这几日不舒服,胃口不佳,大哥迁就也是正常,你今日不是看到了吗,大嫂这几日肠胃不舒服。” 顾阮阮看了萧若云一眼:“你确定?” 萧若云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顾阮阮意味深长道:“是肠胃不舒服吗?我还以为侯府要有喜事了,夫人怀孕了呢。” ------------ 弟134章 委屈 顾阮阮的话犹如平地炸起惊雷,萧若云整个人都懵了。 半天之后才结结巴巴道:“不,不能吧?大哥怕大嫂年纪小不好生育,一直都吃着调养和避子的汤药,怎么可能?再说就算大嫂有孕,那不是喜事吗,为什么要瞒着?” 他自己是这么说,其实脑子里已经乱了。 不多想还好,一旦有了这种怀疑,最近顾白榆的种种迹象都变得可疑了起来。 嗜睡,挑食,反胃...... 还有萧砚临不同寻常的,几乎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纵容和宠爱...... 全都浮现在了萧若云脑海中。 顾阮阮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萧若云心底买下了,剩下的,便要慢慢计划了。 “你这么慌做什么?” 萧若云收起思绪:“那是大哥和大嫂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 就在两人谈话的档口,寻福已经做好了吃的,端到了顾阮阮这边的院子里。 甘草没有阻拦,于是他顺利的把吃的端到了房间里。 顾阮阮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再拒绝了。 只不过她没有让萧若云喂她,而是自己坐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萧若云,低声说道:“我要换衣服了,二爷出去吧。” 萧若云张了张口想说,如今我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不必忌讳我,但又不敢说,怕刺激到顾阮阮。 只能无奈退了出去。 好在后来顾阮阮还算配合,一顿饭虽然吃的沉默,但也是两人关系破冰的好现象。 吃完饭之后萧若云还想多坐一会儿,却被顾阮阮下了逐客令。 “孤男寡女,二爷在我这里待到那么晚,怕是不好,甘草送客吧。” 萧若云也知道这事情一时不能着急,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侯府那边,萧砚临一直在书房忙到了很晚。 回去的时候顾白榆都已经吃完东西睡下了。 老管家过来禀报,说顾白榆吃饭的时候还是胃口不好,萧砚临十分担心。 “那现在呢?还饿不饿?若是饿了我再让厨房去做新的,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不要怕麻烦。” 顾白榆裹着被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觉得有些心烦。你别为难厨子了,我晚上的时候已经折腾他们好几回了。” 说起这个顾白榆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发现自己最近胃口变得很奇怪,明明想吃什么,等到厨房做来的时候,又觉得毫无胃口。 可不吃又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烧得慌。 厨房来来回回忙了四五次,她也就吃了那么几口,把后厨的人弄得人心惶惶的,还以为她有什么不满意。 大厨还特意过来问了,是不是他做的不好吃。 想起大厨一脸自责的模样,顾阮阮在反思,自己最近真的是太矫情了? 面对萧砚临的时候,不免的也带了些娇嗔,“都怪侯爷这段时间纵着我,什么都满足我,弄得现在整个府的人都把我当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我,哪有那么挑剔啊……” 萧砚临挑眉:“没人敢说你挑剔。我都没说什么,他们敢有什么意见?” 萧砚临一句话下了定论,算是纵容着顾白榆的小脾气。 然后两人又说起了萧若云搬出去的事情。 萧砚临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吧。男人,出去独立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大乐意,这平白无故的,兄弟二人又没分家。时间短还好,时间长叫外面的人看了怎么说?总归是会说侯爷不好的,若再传出侯爷容不得这个幼弟的传言。可如何是好?”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我又没有生病,好好的养什么身体,就是肠胃有些不舒服……” 说着,顾白榆又觉得有些犯恶心,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 萧砚临微微皱眉,吩咐下边的人叫来了卢大夫。 卢大夫给顾白榆仔细把脉之后,又熬了一碗药端过来。 顾白榆这几日吃药吃的都有些厌烦了,撅着个嘴,不太配合。 萧砚临哄了她好几次,她都不愿意喝。 萧砚临无奈,只能把碗举到了嘴边。 顾白榆一惊,“这可是药啊,好端端的你乱喝药做什么?喝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我以为夫人是在和我闹小脾气,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我看你那日看的话本,是不是有这么个情节,让那公子给女子口对口喂药……” 顾白榆羞的脸都红了。 她平时那些话本,就是打发时间,有些连她自己都觉得臊的慌的情节,怎么会被萧砚临看到呢? “你,你偷看我的话本!” “无意当中瞥了一眼罢了。” “随便看了一眼,怎么就记住了?” 顾白榆话说到一半又住了嘴。 是了,萧砚临天资卓绝,好多东西都是过目不忘的,可是这样的好记忆力,用来记住话本里的那些羞人情节,真是让人难为情啊…… 眼看着萧砚临又把碗凑到了嘴边,顾白榆连忙自己接过碗。 “别别别!侯爷别这样!那是话本,怎么……好学着里面做那些羞人的事情,我自己喝就是了!” 只是她的碗还没凑到嘴边,便被萧砚临握住了手。 萧砚临的力气不容拒绝,将顾白榆手中的碗凑到了自己唇边,然后喝了一口。 在顾白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略带苦涩的药液,透过萧砚临有些干燥的唇瓣传了过来。 顾白榆迷迷瞪瞪的,竟然觉得今天的药没有那么苦了…… 一口药喝完,萧砚临根本没给顾白榆反应的机会,又接连着几口,将碗里不多的药液也喂了过去。 等到两人缠缠绵绵,一碗药喝完,顾白榆已经面红耳赤。 而萧砚临竟然又朝着顾白榆的脸颊凑了过来。 顾白榆想躲,却被萧砚临伸手拦住了。 这次,他的唇板没有落在顾白榆的唇上,而是落在了唇边。 顾白榆睁大了眼睛,只感到唇边一阵湿热,而后便是萧砚临的低笑。 “多大个人了,喝药还能流到嘴角边上,嗯?” 顾白榆这才反应过来,萧砚临竟是用他的唇舌替自己擦去了嘴角的药…… 顾白榆这下是真的害羞了。 一把掀开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萧砚临。 被子外,传来一阵低沉好听的笑声,“这就不好意思了?” 说完,伸手去拉顾白榆的被子。 刚刚的一吻让顾白榆也有些春心浮动,半推半就的就松开了拉着被子的手……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一些不可言说的举动,但没想到萧砚临只是重新替她盖好被子,又吩咐玲玉拿来了漱口的水。 “漱一漱口再睡吧。” 顾白榆还有些发愣,“这,这就睡了啊?” 萧砚临觉得她可爱,“那不然呢,夫人还想干什么?” 顾白榆觉得自己很丢脸,萧砚临的自制力怎么那么好。 她都,她都有些想了…… 可是萧砚临眼中毫无波澜的样子,又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凭什么?动情的难道只有她一个吗? 兴许是怀有身孕,心情浮动的厉害,她竟然觉得有些闷闷不乐,翻过身去拿脊背对着萧砚临。 萧砚临敏锐的察觉到小妻子生气了,轻轻拍拍她的背:“怎么了?” 顾白榆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打开。 “没怎么!睡觉吧!” “到底怎么了?”萧砚临脾气很好的追问道。 “都说了没什么,侯爷既然都要睡觉了,那还不赶紧去洗漱躺下!” 萧砚临有些无奈,“我洗过了啊,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那你还坐着干什么?睡吧,不想在我这睡就去客房睡!” 萧砚临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顾白榆是为什么而生气,顿时有些无奈。 他从后面躺下,伸手轻轻拍顾白榆的肩膀,“好了,别生气了。” 顾白榆还是背着他,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生气,赶紧睡觉吧。” “之前是谁和我说的,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不能过夜,你这般生气,我若是直接睡了,那才是罪大恶极。” 不知怎么的,听着这话顾白榆竟觉得十分委屈,不受控制似的红了眼眶。 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变得有些凌乱,萧砚临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 小妻子兔子一般通红的眼眸便映入了眼底。 “怎么还哭了?嗯?说说,受了多大的委屈啊,眼睛都红了?” ------------ 第135章 好累…… “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顾白榆委委屈屈的开口了。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为什么……刚刚,刚刚你,你,……” 有些话真的是很难以启齿,可顾白榆觉得夫妻之间稳定的感情更加重要,于是她克服了心中的羞耻问出了口。 “为什么刚刚你停了……” 萧砚临一阵愕然,然后摸索了一阵,在被子里抓住了顾白榆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上。 顾白榆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面红耳赤,“你,你怎么……” “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任何时候,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都会因为你而心动。我的心,我的身体,都被你的一举一动而牵引着,你怎么会觉得只有你动情了呢?” 顾白榆只觉得不仅脸上发烫,手上发烫,整个身体都快要烧起来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那你为什么刚刚……” 萧砚临有些无奈,“我是你的丈夫,你的男人,我爱你,我会因为你而动情,但我不是禽兽。你身体都那么难受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 顾白榆瘪瘪嘴,动了一下手指。 “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砚临低声笑了起来,“那可能……你在的时候,他不怎么听我指挥吧。” 顾白榆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萧砚临平日里正经惯,了顾白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正经事,还是在开玩笑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不受控制,的是他的身体,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总之是让人十分难为情。 不过在某些时候,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顾白榆对萧砚临的爱意,总是会给她很大的勇气。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口,“若是侯爷顾及我的身体,别,别的办法,也,也是可以的,我,我都配合侯爷……” 萧砚临眼神暗了一暗。 “你不要招惹我。” 顾白榆反倒被他激起了斗志。 “我怎么招惹王爷啦?我们是夫妻,我自然要替你……要替你排忧解难的!” 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么个词,可把萧砚临逗笑了。 “排忧解难?好,既然夫人那么想帮助我,待会儿,别后悔。” 顾白榆后悔了,真的很后悔。 为什么要答应帮助萧砚临呢? 萧砚临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男人啊! 她好困,她好累,她好想睡觉! 可是现在能不能睡觉,已经由不得她了。 到了后面顾白榆都有点发脾气了,萧砚临才无奈的朝他笑,“不要先睡觉……” 顾白榆脾气上来了,咬牙切齿:“不!不行!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在侯爷这里已经没什么魅力了!” 烛火摇曳,床幔飘动。 不知过了多久,从床上中探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来。 然后床帘被拉开,赤裸的上半身的萧砚临心情很好的下了床,吩咐人准备热水。 而那只纤细手臂的主人,则是在床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侯爷,你说我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啊?好累啊……” 玲玉刚带着人搬着热水进来,听到的就是这的莫名其妙的话,顿时吓了一跳!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卢大夫?” 顾白榆被人听到了,都没脸出来见人了,隔着床幔摆了摆手:“不,不用,我已经洗过了就不洗了……” 玲玉顿时觉得好奇,这……夫人不用洗吗? 不过她也不能问那么多了。 萧砚临一向是不要婢女伺候的,放下水便出去了。 确定人都走了之后,顾白榆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幔中探出一个头来。 她的样子有些滑稽,两只手拉着床幔,将自己的身体都遮住,只露出一个小小可爱的脸来打量着房间里。 她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房间里的人走了没,结果看到的就是赤着上身体准备洗澡的萧砚临的背影。 萧砚临很高,脊背宽阔笔直,结实却并不夸张的肌肉,薄薄的覆盖在好看的骨架之上,充满了力量感。 后背上到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伤疤,无一不彰显着属于成熟男性的魅力。 顾白榆忍不住耳朵发烫。 无论多少次,这样的萧砚临还是让她痴迷。 背后的视线太过灼热,萧砚临回过头来,和顾白榆视线相撞。 不知怎么的,明明什么都做过了,顾白榆竟然觉得有些心虚,眼神乱飘。 “你,你洗澡啊,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那,那我我看风景不行吗?” “风景?” 萧砚临环视了一周,紧闭的房间,还有早就已经关死的窗子,有些揶揄的笑了一声,“嗯,原来我在夫人眼中也算一道美景。” 顾白榆这下子有了底气,索性放下床慢盘腿坐在床上,盯着萧砚临洗澡。 大有一副我就是要看的架势。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我看一下怎么了,你是我夫君我不能看吗?我就看,我就看!” 萧砚临被她可爱的样子,暖的心都要融化了,脸上满是纵容,“嗯,看,尽管看,这辈子只给你看。” “就知道说好听的!” 顾白榆哼了一声,不过确实大方多了,一只手杵着下巴,看着萧砚临在水桶里沐浴。 望着水蒸气,让他的面庞变得朦胧,还有调皮的水滴,从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缓缓滑落。 好一副美男沐浴图啊。 顾白榆突然想起之前在书房的时候,说是画画,萧砚临却这样那样欺负她,心里顿时开始冒坏水。 “嗯,我看着侯爷肩膀宽阔,皮肤平滑,真真是上好的作画材料。不知道侯爷哪天愿不愿意陪我画一幅山河图,画在侯爷背上一定特别好看。” 还坐在浴桶里的萧砚临,眼神突然变得幽暗,“这几日你不舒服,不要招惹我。” 那眼神顾白榆可太熟悉了,不就是刚刚让她累死累活的眼神吗? 顾白榆怂了,朝床里缩了一点,把床幔关了起来,在里面闷闷的说道,“你……你……我开玩笑的,洗好了就快来睡觉吧!” 萧砚临低低笑了一声,“嘴上逞能,胆子不大。” 顾白榆有点不服气,想回几句嘴,想想还是算了。 嘴上逞能算什么本事,她现在可是他的夫人,还不是自己指东不敢,他不敢往西! 萧砚临洗漱之后擦干了头发,回到床上把小妻子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没过一会儿便一已经沉沉的睡去。 萧砚临盯着她的面庞,最近变得有些消瘦,应当是因为连日来吃不好的原因。 他眼中流露出心疼,宽阔的大手,缓缓的附上了顾白榆的小腹,眼中也多了一丝忧愁。 这个孩子对于他和顾白榆来说,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 第136章 用药 之后几天,萧若云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直守在顾阮阮这里。 对于他俩的感情如何发展,顾白榆已经不感兴趣了。 因为她感觉朝堂上的形势似乎越来越严峻了。 最明显的就是萧砚临待在书房和手下议事的时间越来越长,似乎西北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左凌风也被提到了大理寺审查,至今还未有结果。 这日一早,顾白榆正在休息,便听到有人来禀报,说左凝霜来了。 当时萧砚临刚刚忙完,听到左凝霜来了,下意识就想自己去接见。 顾白榆拉住他的手:“干什么呀?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让我去见她就行了。” 萧砚临有些担心:“她大概是因为她哥哥的事情来的,我不想你太累。” “我整日就在府里,府中的大小事物老管家和玲玉打理的也很好,都没有什么操心的地方。再说了,他们兄妹俩在京都里也没个亲近的人,唯一交好的就是咱们侯府。” “她跟你一个大男人,有些话也不方便说,我猜她也不是来找你帮忙的,大概就是心里慌,想找人说说话,你让她来见我,我陪陪她聊一聊就好了。” 其实萧砚临私自去见左凝霜也确实不恰当,但现在顾白榆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他却是知道的。 眼看着说服不了顾白榆,只能叹息一声,“那就留她待一会儿,不要待太久,你要是觉得累了随时去休息,我自会找人接待。” “好,侯爷也累了,去休息一会儿,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去会客厅接待。” 顾白榆换了一件衣裳,在玲玉的陪伴下去见了左凝霜。 看到顾白榆来,左凝霜连忙站了起来。 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 看到顾白榆来了,和她打完招呼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顾白榆,坐到她旁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有什么想说的就和我说吧。” 左凝霜一下子红了眼眶。 “夫人,我并不是来求侯爷帮忙的,我知道若是能帮,侯爷肯定帮,我就是……我就是心里慌。” 她红着眼眶,看起来很是可怜:“你说我和哥哥住的地方也不大呀,怎么他走了之后,我总觉得家里空落落的呢,一个人待着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话说的很急,还有一些语无伦次。 顾白榆知道她想要找人倾诉,于是也不着急打断她,只是用眼神鼓励,让她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左凝霜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接着说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得罪了顾姨娘,所以才惹来这等祸事……” 这个猜测盘亘在她心里很久了。 她和哥哥初到京都,她哥哥是新科状元,虽得皇帝宠爱,但其实手中权力并不大,也并没有卷入什么党派之争。 说到底,她哥哥还不够那个格。 可这次,很明显为难他哥哥的人,就是二皇子!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顾阮阮和二皇子有些交情。 而之前,他们在侯府中与顾阮阮起了冲突,或许是二皇子要替顾阮阮出头呢? 听到左凝霜说出这种猜测,顾白榆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应该觉得抱歉的人是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和顾阮阮之间的纠葛,才把左凝霜牵扯进来。 而且左凝霜也只是顾阮阮的一颗棋子而已,最终顾阮阮还是想要笼络萧若云的心…… 可这些他们侯府内宅难以启齿的隐秘事,她实在无法和左凝霜讲。 只能安慰道:“你只需记着,你哥哥行事作风都没什么问题,他行的正坐的端,没有参与那些龌龊事,查到最后一定能还他清白。” 左凝霜点头:“我,我知道的……可是我就想问问,顾姨娘现在在何处?实在不行……我去给她赔礼道歉!” 顾白榆重重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左凝霜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中不住叹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只能安慰道:“这件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顾阮阮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再说了,她一个后宅女人,牵扯到朝堂上的事,她又怎么能说得上话呢?而且你本来就是受害者,我和侯爷还因为没能替你讨回公道而感到歉疚,你没有错,为什么要去和她道歉?” “可是我哥哥……” “你哥哥的事你放心,侯爷已经派大理寺中相熟的同僚去问了,你哥哥并没有受什么刑罚,现在还在查证据。一旦事情水落石出,我向你保证,你哥哥一定能完好无虞的回来,好不好?” 这会儿左凝霜也冷静下来了。 她刚刚其实也是急昏了头,顾白榆说的这些她都明白。 “谢谢夫人听我说那么多废话,我真的……我只是……” “我懂的我懂的,若有朝一日侯爷也出了同样的事情,我说不定比你还着急,你别担心,这件事情侯爷上心了,他会替你盯着的。” 左凝霜顿时感激不已,“谢谢你,夫人。” 顾白榆觉得她可怜,在京都又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心里顿时软了。 于是便道:“我比你大些,若你不嫌弃,以后叫我姐姐。” 其实这之前她也跟左凝霜说过,只不过左凝霜很懂分寸,还是唤她夫人。 但经历了今日的倾诉,左凝霜也把她当最亲近的人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张口:“姐姐。” 顾白榆点点头,心中感慨,若她真正的妹妹还在…… 说不定也是一个像左凝霜这般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孩吧……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顾阮阮和萧若云的事情,心下觉得忧愁,又有些烦躁。 左凝霜看出她心情不好,想着聊的也差不多了,便没有多做打扰,告辞离开了。 等到左凝霜走后,顾白榆立刻找来了玲玉。 “之前让你盯着顾阮阮那边,怎么样了?顾阮阮和二爷如今相处的如何?” 玲玉连忙向她禀报近日来的情况。 “听说顾姨娘并没有让二爷住进到她的院子里,二爷只能在旁边的小院住下了。二爷这几日,一日要往顾姨娘那边跑好几趟,每次都待不久,大多是去送些吃的; 有时候也会带些自以为顾姨娘会喜欢的小玩意儿,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落魄的离开,或许还没原谅他。” 顾白榆微微皱起眉头。 “嗯,还有呢?” “嗯,还有的话,就是……有一天二爷不知怎么想的,自己亲手熬了碗粥送过去,那日在院子里待的时间倒是久了些,出来的时候看着也高兴。” 顾白榆听完只觉得无奈。 萧若云在如今的顾阮阮面前,还是太天真了。 瞧瞧,这把他当狗一样的训,他还觉得挺开心的。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林玉想了想,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哦,还有一件事。夫人知道,咱们侯府的药材都是由卢大夫采购的,卢大夫经常去的那几家药商,和咱们侯府也十分相熟,听说甘草昨日去了一趟,奴婢以为是顾姨娘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但是甘草去买的只是寻常的补药,只是在买药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打探最近侯府用了什么药。” 顾白榆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侯府里近日并无人生病,只有她觉得肠胃有些不适,一直在喝卢大夫的药,甘草问这个做什么? ------------ 第137章 抉择 难道顾阮阮想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顾白榆不相信。 先不说,顾阮阮现在是在外面,没有这个条件,就说她筹谋了这么久,目标是萧若云,她就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险对自己下手! 那他让甘草去打听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这件事情在顾白榆心底留下了疑惑,她一直惦记着,到了晚上萧砚临忙完之后,她立刻就和萧砚临说了。 顾白榆有些忧虑,一边说的时候,一边给萧砚临倒了一杯热茶。 所以她没有看到,当她提到这件事情时,萧砚临的拳头握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顾阮阮那个女人小心思太多。 侯府这边的人,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怀疑顾白榆的身体,只是因为他在压着而已。 顾阮阮那天猛然看到顾白榆反胃,或许又从萧若云那里打听了一些事情,可能已经对顾白榆的身体生疑了。 关于顾白榆怀孕这件事情,他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顾白榆说。 而且这几日他操心西北的事情,顾白榆也跟着他担忧,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顾白榆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再受更多的苦楚。 况且他问过卢大夫,母亲情绪波动太大,对孩子也不好,他和卢大夫商量过之后,一致认为应该等她脉象平稳,再告诉顾白榆。 可现在,已经有人在怀疑了。 顾白榆倒完茶,看萧砚临半天不说话,有些疑惑,“怎么了?难道侯府里还有其他人生病了吗?” 说到这里,她有些紧张,“是不是你的身体不好了?你别瞒着我,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你这样我会很担心……” 萧砚临立刻否认:“我身体看不适,只有你这几天身体不适而已。” 说到这个顾白榆也觉得纳闷,“真是奇了怪了,我自小虽说不上身强体壮,但也很少身体不舒服这么久……”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该不会得了什么大病吧?卢大夫也查不出问题,这,这究竟是……” 眼看着顾白榆也有些紧张了,萧砚临连忙安慰:“卢大夫和我说过,就是肠胃的问题,且这脾胃上的毛病最是难调理,你之前不是说过,母亲有段时间也是这样吗?调理了大半年才调理好。” 顾白榆渐渐的被萧砚临安慰住了,到底是没有再生起别的疑惑。 只是再三嘱咐他也要多注意身体。 顾阮阮那边现在多事之秋,顾白榆实在不想后宅也出问题。 女人心思最多,被纠缠上,处理起来也最麻烦。 萧砚临让她只管安心,把人哄睡下了,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去了书房。 其实顾阮阮那边,也并不是铁桶一块,除了顾白榆安排过去的人在盯着之外,萧砚临也没有彻底对顾阮阮放心,他也安排了暗卫在那边守着。 萧砚临叫来了暗卫,询问了这几日顾阮阮的情况。 暗卫能摸到的消息,比顾白榆的人要多得多。 “顾姨娘应当是起疑了。二爷去的第一天,被便被她套了话,后来又派甘草去打探,那几个药房的老板和侯府相熟,一听是问侯府的事情,都不敢说; 不过那丫头也算有些心眼,她把帐房支开了,偷偷查看了侯府的单子。” 说到这里,暗卫往地上一跪,“属下办事不利,药材怕是已经被那小丫鬟看了去了。” 萧砚临在原地站了良久,在想这事情应该怎么办理。 若让顾白榆知道他隐瞒了自己,肯定要生气,但现在可并不是一个向顾白榆坦白的好时机啊…… 这天晚上,萧砚临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顾白榆。 最终还是决定这事情缓一缓。 可是此时的萧砚临并不知道,因为他的犹豫,由于后来差点让顾白榆身陷险境,以至于让他懊悔了很长一段时间。 若不是顾白榆福星高照,他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天,顾白榆觉得自己精神不错,又想着脾胃上的问题应该多动,于是便想带着玲玉出去逛逛。 萧砚临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的想阻止,可是看到顾白榆跃跃欲试的眼神,最终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并嘱咐一定要带上暗卫。 这次顾白榆出行,阵仗也挺大,老管家被叫到跟前再三吩咐,一定要照顾好顾白榆。 其实侯府里,若说有什么人也对这件事起了疑心,那就是老管家了。 他自己心里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主人不愿意说,他也就索性装不知道。 因此对于这次出行,虽然只是出去逛逛,他也格外上心。 顾白榆虽然觉得他们有些兴师动众,但这些事不用她自己操心,她也乐得享受大家的照顾。 她带着玲玉去了京都比较繁华的街道,想着买些什么小玩意儿回去装扮一下侯府。 库房里的东西是多,但有些太贵重了,不适合拿出来,还有一些她都看腻了,于是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走出侯府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偷偷去给顾阮阮报信了。 这也是后来,顾白榆才吃到的教训。 她以为如今的侯府内宅是铁桶一块,她对所有人好,所有人都对她忠心耿耿,但她还是小看了人性的贪婪。 只要给的钱够多,总有人心动,做一些昧着良心的事情。 比如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她祝行踪透露给了顾阮阮。 顾阮阮立刻就想出门,却正好碰到萧若云又来了她的院子,而且还一直待在那里不走。 顾阮阮心中着急,又怕自己太过着急引起了萧若云的怀疑,只得假装不舒服,说自己想休息。 没想到萧若云却是更加紧张了,一定要找大夫来看。 这一折腾便是半个时辰,顾阮阮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两人的关系维持到现在的状态,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萧若云减了对她的疼爱。 等到终于把萧若云送走,顾阮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留在院子里,若是二爷再来,替我打发走,我要出去一趟!” 甘草有些担心。 “小姐可是想见夫人?她出去身边肯定带了很多人,您一个人过去,这……” 顾白榆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去要做什么?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她?不过是透露一些消息给顾白榆罢了……”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你在家里守好,记得一定要替我瞒住,不能让萧若云知道我已经走了!” 甘草连忙答应下,而顾阮阮则是急匆匆的出了门。 ------------ 第138章 孩子 顾白榆这边,逛了将近一个时辰,老管家就不敢让她再继续逛了,想劝她回去。 但顾白榆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干脆折中想了个办法。 “前面不是上次我们去的茶楼吗?我记得那里点心挺好吃的,咱们过去坐着休息一会儿,再下来就往侯府方向逛着回去就好了。” 老管家说服不了她,只能点头答应。 若是按照老管家的想法,现在顾白榆这种情况,应该把茶楼的人全都清场,让顾白榆自己进去。 但他知道,如果他提出这样的意见,顾白榆肯定觉得他劳民伤财,说不定还会起疑心,所以只能提前去了茶楼,跟茶楼掌柜直接亮明了身份,要了一间僻静的单间。 那茶楼老板一听是侯府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顾白榆从进茶楼到进入到房间,身边一直都有三个以上的人跟着,完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兴师动众的顾白榆以为茶馆出了什么事情。 等到房间里坐下,顾白榆才道:“以前我和侯爷一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紧张啊?” 老管家连忙解释:“那不是侯爷武力高强,有侯爷陪着还需要咱们吗?” “可是夫人独自出来就不一样了,老奴要保护好夫人。” 顾白榆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后家女子,有谁想要为难她呢? 这样想着,便点了几盘点心。 正吃着呢,突然听到窗子外传来一些动静。 他们这间房间僻静是僻静,就是靠近后面的巷子。 顾白榆顿时来了兴趣,怂恿着玲玉打开窗子,一定要过去看一眼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不得了了。 顾白榆竟然看到了话本里才有的情节。 却说那茶楼后面的巷子,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她正看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孩,被一个流氓强买。 下面有人围着一圈想替女孩打抱不平,但是那人还带了打手,所以格外不好处理。 顾白榆觉得遇到这种事情能帮还是一定要帮,于是便吩咐老管家下去看看,实在不行,把少女买下来就是了。 老管家左右为难,他想守在顾白榆身边,可是顾白榆见他使唤不动,有些生气了。 “我能出什么问题?去晚了那女孩子说不定下半生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去吧去吧,赶紧去!对了,他们带了打手,把暗卫也带去。” 老管家做了最后的挣扎,“侯爷派了两名暗卫,一定要有一名在这里!” 顾白榆想了想也便答应下来。 但没有想到的是,老管家前脚一走,后脚旁边的隔间门面被打开了。 里面正是好不容易找过来的顾阮阮。 门被敲响,玲玉还以为是老管家去而复返。 打开门却吃了一惊:“顾姨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阮阮淡淡笑了一下,“这话应该我问夫人吧,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顾白榆被她说的莫名其妙,“我在府中无事,出来逛逛怎么了?你不是在调养身体吗?出来做什么?” 顾阮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不住地偏向顾白榆的小腹。 顾白榆觉得她的目光很奇怪,检查了一下自己周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又追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顾阮阮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讨厌,似乎有什么事情,是顾阮阮尽在掌握,而她却一无所知的。 “调养身体?比起我,更需要调养身体的是夫人吧。” 顾白榆一愣,想到甘草去查看侯府用药事情,定了定神说道,“我不过就是肠胃有些不适,用不着你劳心劳力到这里特意来看我,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顾阮阮笑着摇头:“这不重要,我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和夫人单独说。” 她特意强调了“单独”二字,一旁玲玉立刻着急道:“夫人!万万不可!侯爷吩咐我们不能离开的!” 顾阮阮面带浅笑,“这样吧,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你来决定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顾阮阮说完,凑近几步,到了顾白榆身边低声耳语。 玲玉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保护顾白榆。 然而顾阮阮说得又轻又快,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走过去的时候,顾阮阮已经退开了。 再一看顾白榆,已经是神色巨变。 玲玉担忧,眼看的老管家也不在,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夫人,她说什么了?您别听她胡说八道!” 顾白榆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稳住心神,吩咐玲玉:“你出去,让暗卫也离开。” 玲玉脸色大变:“夫人,万万不可!” 没想到这次顾白榆格外坚持:“我的话不顶用了是吗?!” 她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玲玉被吓了一跳,讷讷道:“夫人,奴婢担心......” 顾白榆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别担心,我自有分寸,你和暗卫就守在门口,有什么不对劲我会叫你们。好了,这件事听我的,出去吧!” 玲玉难以想象顾阮阮刚刚到底和顾白榆说了什么,让顾白榆这样激动。 可是主人的命令不可违抗,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顾白榆为何如此激动呢? 换了任何人来,应该都会激动吧。 因为刚刚顾阮阮和她说的是—— “萧砚临有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 第139章 博弈 顾白榆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如果是假的,那么这个谎话未免太过荒唐,顾阮阮费心费力和她谈判,不会用一个谎言来做筹码。 而她,也是真的有些慌了。 好在顾阮阮只有一个人,顾白榆自信她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索性答应了下来。 等到玲玉退出去之后,顾白榆在桌边坐了下来。 “人都走了,你今日来这一趟不容易吧?坐下来慢慢说,我听你说。” 顾阮阮淡淡一笑:“姐姐真是一点都没变,果然涉及重要的人,哪怕再荒唐的事情,也愿意花时间了解,可惜啊......” 顾白榆挑眉:“可惜什么?” 顾阮阮接话道:“可惜现在这个重要的人的范畴里,应该已经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顾白榆笑着摇头:“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是你自己没有珍惜,很久以前,我也是把你当作妹妹的......” 顾阮阮不知可否,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他们已经是对立且无法和解的关系了。 顾白榆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盏:“说吧,刚刚你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阮阮捂嘴一笑:“啊,刚刚啊,我骗你的啊。” 顾白榆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茶盏:“你说什么?” “姐姐别激动嘛,也不算完全骗人吧,侯爷确实有个孩子,只不过可能侯爷自己也不在乎这个孩子吧。” 顾白榆只觉得荒唐又可笑:“我怎么不知道?” 顾阮阮看向他=她,眼神中带着怜悯:“本来你应该知道的,不,你本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顾白榆越听越觉得扑朔迷离,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表面上还能沉得住气,心里其实有些慌了。 “罢了,我不和姐姐绕弯子了,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姐姐一件事,因为我觉得这件事侯爷选择瞒着姐姐,实在是不应该,而且太过狠心了。” 顾白榆的耐心已经快要告罄:“如果你让我支开所有人,为的就是和我打哑谜,那你可以走了。” “姐姐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顾阮阮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道:“我就是想告诉姐姐,侯爷有孩子了,有后了,这个孩子,现在就在姐姐肚子里呢。” “什么?” 顾白榆觉得十分荒唐。 她怎么会花时间听她说这种废话:“我自己有没有怀孕,我怎么可能不知......” 顾白榆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顾阮阮笑了起来:“姐姐终于回过味来了?” 顾白榆对于萧砚临其实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所以从一开始萧砚临把她的身体各种不舒服往肠胃不适方面去引导之后,顾白榆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话。 可是她自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太明显了。 挑剔的胃口,过于敏锐的嗅觉,时不时的干呕; 以及偶尔出行时的兴师动众,一碗一碗的汤药,还有萧砚临本身的种种异常。 就像前几天晚上,萧砚临拒绝了她的求欢。 真的是因为她肠胃不适这种原因吗?还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顾白榆的手,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 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萧砚临为什么要骗她呢? “姐姐一定觉得很好奇吧,侯爷为什么不告诉你呢?明明是一件喜事啊。” 顾阮阮凑近了一些,“可是你猜怎么着?别说是你了,萧若云这个弟弟,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你猜,侯爷为什么要这样?有了喜事藏着掖着到底是为什么?” “还是说......” 顾阮阮的语气突然觉得玩味起来:“或许对侯爷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喜事呢?” “你闭嘴!” 顾白榆抬起头来,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握紧。 她不会因为顾阮阮恶意的引导而去怀疑萧砚临。 可无论如何,萧砚临隐瞒了自己,顾白榆感到很难过。 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了,却没人愿意告诉她这个母亲。 如果某天不小心,肚子里的小东西不见了,萧砚临是不是也只会骗她说她只是生了一场病? 如果有什么别的理由,甚至是萧砚临不想要这个孩子,都应该和她说一声。 她有权利知道啊! 她的孩子,最后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顾阮阮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哪怕顾白榆脸上掩饰的再好,还是被顾阮阮看出了一些端倪。 她唇边勾起一个笑容。 “姐姐,你看,你以为的好人,也会伤害你,隐瞒你,而我这个你以为的坏人,今日也真的只是过来告诉你一声这件事。” 她站起身来,“现在,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妹妹就先告辞了。” “等等,站住!” 顾白榆叫住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阮阮睁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出自顾白榆这个聪明人之口。 “当然是从萧若云那里打听你的情况,而后推测出来的,至于怎么确定的......姐姐,是药三分毒,别什么人端给你的药都敢喝,哪怕这个人是你最重要的夫君,也一样。” 顾白榆深吸一口气:“你让甘草去了给侯府供货的药商那里打探,是吗?” 顾阮阮似笑非笑:“是又如何?她好奇,,多嘴问一句,不行?” 顾白榆点头:“行,现在你要说的说完了,可以走了。” 顾阮阮很是遗憾:“姐姐太淡然了,真的那么爱侯爷吗?爱到那么重要的事情被欺骗了,也能泰然处之。” 顾白榆也站起身来,褪去了一开始的怀疑和慌乱,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什么明显的情绪。 “因为我爱她,所以相信他。我不像你......” 顾白榆淡淡看了顾阮阮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轻蔑:“你呢?用手段把萧若云骗到身边,看着他因为你的手段对你心生内疚和爱意,这样的爱,你自己又能相信几分?” “日后你与他同榻而眠,真的能安然入睡?” 说到这里,顾白榆眼中已经带了怜悯:“你当然不敢像我这样信任侯爷了,因为你的爱情,本来就是靠哄,靠骗,靠手段才得来啊......” ------------ 第140章 遇袭 哪怕顾阮阮早就猜到顾白榆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但她还是没想到,顾白榆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险些让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姐妹二人目光相对,眼中皆有不甘和愤怒。 最后是顾白榆先收回了目光。 比起在这里和顾阮阮逞口舌之快,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无论萧砚临骗她的原因是什么,她都必须立刻回去问个清楚! 顾阮阮也差不多了,估摸着甘草那便撑不了太久,所以想要离开。 然而她刚刚一打开房门,便和门外的老管家撞上了。 玲玉这次没有完全听从顾白榆的安排,顾白榆让她出去之后,她让暗卫守着顾白榆这边,自己立刻下楼去找了老管家。 而老管家下去一趟,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卖身葬父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女孩,那一群人,是有人给了银子找来演戏的戏班子! 老管家阅人无数,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往回走时,和匆匆赶来的玲玉碰上了。 两人一合计,好么,肯定又是顾阮阮搞的鬼! 等到他们结伴匆匆回来,正好和想要离开的顾阮阮撞上了。 顾阮阮显得十分淡然,一点头就想走。 没想到身后传来顾白榆的声音:“把她给我扣住。” 顾阮阮猛然回头:“你干什么?!” 顾白榆无视她的愤怒:“你说的事情和王爷有关,你虽然搬出去了,可名义上还是侯府的小妾,我这个当家主母想留你问问话,还需要理由不成?” 说完,不等顾白榆吩咐第二遍,暗卫立刻把顾白榆控制住了! 顾白榆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挣扎道:“你干什么?!我好心好意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就是这么反咬一口?” 顾白榆已经彻底厌倦了她,“给我堵上她的嘴!” 她从前就是对顾阮阮太客气了,才会让顾阮阮觉得自己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暗卫立刻把顾阮阮的嘴堵住,动作谈不上温柔,他可讨厌死了这个女人了,今日若是出什么事情,他们几个都要因为这个女人受罚! 老管家见状,连忙道:“夫人,那几个闹事的都是戏班子的,说有人给了钱,我估摸着就是借着夫人心软,想把你身边的人引下去啊!” 老管家猜的不错。 顾阮阮猜测他肯定知道顾白榆怀孕了,也肯定会誓死萧砚临保守秘密,这才出此下策,而最终的目的,还是想挑拨顾白榆和萧砚临的关系,最好再因此有个什么好歹...... 可惜老管家不是蠢人,而这次,顾白榆也没有给顾阮阮可以全身而退的机会。 “来人,把顾姨娘带回侯府,还有,去把二爷也请过来!” 听到这话,顾阮阮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她好不容易改变了萧若云对自己的看法,怎么能让萧若云知道自己又惹出祸事! 眼看她挣扎的厉害,顾白榆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 她缓缓走近顾白榆,一只手摸上她脸颊上的那道伤疤:“做了这么大的牺牲,这次却冒险出来,只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听到顾白榆的话,顾阮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而顾白榆早已冷静下来,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让我来猜猜……二皇子那边并不顺利是不是?压力大太,以至于需要你来这里对我和侯爷的关系挑拨离间?” 顾阮阮睁大了眼睛。 看到她的反应,顾白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哼,二皇子还真是狗急跳墙了,真以为能用挑拨我和侯爷的关系这种下三滥办法逆转朝堂之上的事情?” 顾白榆挑起顾阮阮的下巴,盯着她的眼镜,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凡事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就算侯爷真的骗了我,我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影响他朝堂上的要事!” 她狠狠甩开顾阮阮的下巴:“记住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和侯爷的感情,也跟你那种凡事都带着目的的虚假的爱不一样!” 顾阮阮挣扎的更加厉害,顾白榆却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走,回府!” 顾白榆嘴上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哪里可能完全不在意? 顾白榆往外走,手紧紧护着小腹。 萧砚临,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 她的骄纵是萧砚临亲手宠出来的,就别怪她这次闹个天翻地覆了! 气氛不对,几个下人都不怎么敢说话了。 老管家跟在后面欲言又止,想帮萧砚临说几句好话,玲玉朝他摇了摇头。 她家小姐的脾气她最清楚。 别看顾白榆平时脾气很好的样子,真生气了,那性子也是轴得很,别人越是劝,她只会越是怀疑萧砚临。 还不如让这两人自己去解决。 这次老管家选择了相信玲玉。 回去的路上,老管家怕阵仗太大,临时叫了一辆马车,让顾阮阮坐了上去。 而顾白榆从上了马车就摸着自己的小腹沉默不语。 玲玉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缩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从茶楼回侯府并不算远,中途需要经过两条街道。 这会儿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几个。 车夫正在赶马车,低声嘀咕了一句:“这天都还没有黑透,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剧烈一阵! 马儿受到惊吓,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车夫连忙回头,却见那辆原本临时叫过来拉着顾阮阮的马车,不知为何突然撞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而马车里,玲玉紧紧护住了顾白榆:“夫人别怕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玲玉话音未落,外头老管家苍老的声音带着着急:“玲玉!护好夫人!别出来!” 马车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空无一人,八个面带黑纱的男人从四面八方围住了顾白榆的马车,个个手上提刀,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 第141章 被抓 顾白榆在马车里已经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事情,这种紧急的时刻,她反而奇迹般地冷静。 “玲玉,待会儿你记得,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夫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玲玉当然——啊!” 马车的帘子被锋利的刀锋挑开,顾白榆看到了蒙着面的黑衣人,看样子人数还不少! 而跟在顾白榆身边的暗卫一开始没有在他们马车上,而是在另一辆马车上看押顾阮阮,此刻他已经下了马车,一手抓着顾阮阮,一手提刀抵抗,因为被顾阮阮绊住手脚,竟然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而攻上马车的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 暗卫瞬间睁大了眼睛:“夫人!” 在那一瞬间,顾白榆脑海中快速梳理着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在暗卫准备放开顾阮阮来救自己的时候开口道:“看好顾阮阮!必须把她待会侯府交给侯爷处置!” 暗卫愣住了,仅仅是一秒钟的犹豫,已经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顾白榆被人拽着从马车里拖了出来,继而施展轻功带上了房檐! 暗卫手中还抓着不断挣扎的顾阮阮,一咬牙,对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玲玉和老管家道:“我先把这个女人待回侯府,你们快些跟上!” 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十分明显,就是顾白榆,应该还有救出顾阮阮的打算,五个黑衣人抓着顾白榆离开,还有三个看着暗卫手中的顾阮阮蠢蠢欲动。 然而他们三个根本不是暗卫的对手! 若是换了平日,暗卫已经恨不得将他们杀了痛快,但现在他心系顾白榆,直过了几招便摆脱了黑衣人的纠缠,朝着侯府方向略去。 镇北侯府。 萧砚临从把顾白榆送走之后,心中就有些隐隐不安。 跟手底下的人议事的时候,眼皮更是重重的跳了两下。 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常人难以理解的危急时刻,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内心烦躁不安。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顾白榆那边或许出了什么事情。 这种不安在他准备出门去寻人,结果和抓着顾阮阮的暗卫迎面碰上之后达到了顶峰。 “怎么回事?” “侯爷!属下办事不利!夫人被一群黑衣人劫走了!” “你说什么?!” 一向冷静的萧砚临在这一刻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怒意,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暗卫跟前,几乎控制不住平时的沉稳,狠狠抓住暗卫的衣领:“你不好好保护夫人,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做什么?!” 暗卫一咬牙,“这个女人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什么,夫人让属下押着她回来!遇到歹人的时候,夫人命我一定要把这人带回来,属下犹豫了一下,夫人便被带走了!” 萧砚临此刻已经无法冷静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 暗卫定了定神,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这个档口,玲玉和老管家也赶回来。 他们本来没有那么快的,情况紧急,老管家直接让人弃了马车,拼着一把老骨头和玲玉骑马回来的! “侯爷!老奴有罪!” “别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老管家当即把自己知道的也说了。 “顾阮阮今日来找夫人的举动实在是来者不善,夫人应该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让我们带她回来!侯爷一定要把夫人救回来啊!” 老管家又道:“夫人曾说顾阮阮来找她,是为了挑拨您和夫人的关系,好缓和二皇子那边朝堂上的压力,或许这就是今日夫人会遭此劫难的原因!” 萧砚临一扭头,将目光转向顾阮阮,眼神几乎冷的能杀人! “是二皇子派你来的?你跟她说了什么?” 顾阮阮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她认为顾白榆被二皇子的人劫走了,萧砚临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毕竟还有所顾忌。 可是现在,看着萧砚临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顾阮阮突然害怕了。 她强自镇定,道:“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路过茶楼,和姐姐聊了几句而已。” 萧砚临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 他懒得在顾阮阮身上浪费时间,对暗卫道:“带到刑房,不必忌讳她的身份,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若是不小心把人弄死了......那就当她福薄,受不起我侯府的荣华富贵。” 顾阮阮这下是真的怕了,不住挣扎起来:“我可是皇上御赐嫁到侯府来的,你怎么敢?!” “我为何不敢?”萧砚临声音冷酷到了极点:“当你决定伙同二皇子对她下手的时候,就该想到我萧砚临的脾气,回京都太久,恐怕太多人已经忘了我萧砚临是个什么人了。” 经他这么一说,顾阮阮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 是了,萧砚临太久没有出征边关,所有人都忘了他是那个手握重兵的修罗,是那个敢违抗圣旨,带着将士一路冲进敌国内城的冷面阎王! 他都敢违抗圣旨,若不是钦差亲自到边关劝解,两方签下协议,萧砚临当初恐怕真的会把那边关小国给灭了,而其中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对方杀死了他手底下一位忠心的将领。 他们所有人都忘了,这个男人手中的权力,还有他那护短的性格! 手下的将领尚且如此,若是换了顾白榆出了事,她说不定真的要给顾白榆陪葬! 然而萧砚临却不会给顾阮阮那么多挣扎的机会,已经有人押着她离开,顾阮阮反应过来,终于示弱:“我说!我说!侯爷我真的不知道二皇子是什么打算,我只是猜测姐姐应该怀孕了,所以告诉了她,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而萧砚临的脸色更加冷了。 他看着还算冷静,内心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 怀孕这件事,他隐瞒了顾白榆,如果顾白榆知道了,肯定是要跟他闹得。 他原先想着找个适合的机会自己来说,可是现在被别人说出来了,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棘手的事,顾白榆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那么小,二皇子的人若是下手没个轻重...... “把她关到刑房,不许给吃的,只给一碗水,什么时候我把夫人带回来,什么时候再来处理她!” “萧砚临,你不能这样!” “我当然能。” 萧砚临看也没看顾阮阮一眼,挥袖便要离开。 “大哥!你不能这么对阮阮!” 门口突然传来萧若云的声音。 顾阮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二爷,你来了!” ------------ 第142章 救人 一开始顾阮阮不想让萧若云知道自己来找了顾白榆,是不想萧若云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 可是现在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开了暗卫的钳制,跑到萧若云身后躲了起来。 “二爷救命!我只是遇到姐姐跟姐姐说她进来身体像是女子怀孕的征兆,劝她注意些,若是有孕了那可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小心,我真的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萧若云当然不会相信顾阮阮真的向她自己说的那么好心,但是现在,听到大哥要把人送到刑房,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哥,就算她做错了,也不至于要送到刑房去,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何况阮阮只是个弱女子......” 萧砚临从未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觉得对这个弟弟无比的失望。 “你可知你大嫂腹中还有孩子,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二皇子在逼迫我在朝堂的事情上作出妥协?” 萧若云嘴硬道:“那也不能证明阮阮一定和二皇子有勾结,说不定只是巧合呢?说不定今日二皇子本就打定主意要害大嫂,阮阮只是一不小心撞上了......” 萧若云话音未落,门房急匆匆来报:“侯,侯爷!二皇子府的下人来了,说,说请侯爷过府一叙,最好带上顾姨娘,他说想见见顾姨娘,他府中也有侯爷想见的人!” 萧若云的话卡在一半,一张脸烧的通红。 萧砚临嘲讽一笑:“这就是你说的巧合?二皇子莫非料事如神,还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知道他的红颜知己要被我为难了?” 萧若云讷讷张口:“大,大哥......” 萧砚临却已经很下了心:“她今日所做之事居心恶毒,根本没把你长嫂的安慰放在眼中,而你,明知道她是什么德行,还是昧着良心袒护。” 萧砚临冷冷看了萧若云一眼,对老管家道:“我看二爷是日子过的太舒坦,那就让他一起和顾姨娘去刑房吧。” 这下子震惊的人变成了老管家:“侯,侯爷,不好吧,那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好让二爷进去......” “若是今日夫人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任何意外,那他便是我萧家最大的罪人!” 说完,萧砚临不在和几人废话,甚至没有骑马,自己一个人施展轻功往二皇子府邸赶去。 二皇子府。 顾白榆被黑衣人带着一路来到了一出院落。 这院落大气磅礴,门口牌匾上有烫金题字,这是二皇子府。 事到如今,看到这牌匾,顾白榆反而冷静了下来。 刚刚被挟持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二皇子,若真的是二皇子,事情反而好办许多。 二皇子朝堂上形势一定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所以才会想到这种馊主意,用自己去逼迫萧砚临让步。 既然如此,起码她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毕竟而黄总也要保护好她这个谈判的“筹码”。 而萧砚临那么聪明,应该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夫人,别来无恙。” 二皇子的声音响起,顾白榆转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顾白榆在二皇子身后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道骨仙风的老头,扎着一个发髻,手中还拿着一顶拂尘。 顾白榆快速在脑海中回忆,上辈子她跟二皇子接触不多,也未曾记得他身边有这么一号人。 再仔细一看这老头,眼中却闪着邪光,一看便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档口,几乎只要稍微知道朝堂之事的人,都知道二皇子把自己请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事情说出去也不算好听,能让二皇子带在身边的人,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而且对方打量她的目光,让顾白榆觉得非常不舒服。 没等顾白榆开口,那道骨仙风的老头却先行开口和她搭话了。 “在下仰慕夫人已久,一直未曾得见,今日可终于见到正主了。” 顾白榆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若是二皇子能够客客气气下帖子,我自然愿意到二皇子府邸做客。” 这话便是在嘲讽二皇子今日的举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二皇子现在已经被逼的没有办法,听到这话,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是本王唐突了,实在是找侯爷有急事,侯爷又不肯见,听闻侯爷和夫人伉俪情深,这才做主,把夫人先请了过来”。 顾白榆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恐怕二皇子已经叫人去请萧砚临了。 这样一来她反而放心不少。 有萧砚临在,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倒是这个老头...... “道长看着面生啊?我从未见过道长,不知道长是如何认识我的?” 那老头摸着下巴上白花花的胡须,眼神一转说道,“在下自幼修道,对命格奇特的人最是感兴趣,从前偶的一面,我观夫人面向奇特,乃是人中龙凤,而且来历不凡,我自然对夫人多加注意。” 他这几句话,看似是在恭维,像是那算命为了讨好客人会随便说出的话。 可那句“来历不凡”究竟时无心还是有意? 顾白榆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普通人的不一样,这道长的几句话看似是在夸她,可实则却让顾白榆的警惕心达到了顶峰。 莫非还有人知道那书中之事? 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人觉醒了不同的意识? 不,不应该,若真是如此,他这样偏向二皇子,让他事先知道剧情的走向,二皇子怎么会被萧砚临一步步逼迫至此,一定是她想多了...... 就在她思考的档口,二皇子已经命人端来了茶水。 顾白榆现在腹中有胎儿,不自觉地护着自己的小腹,对端过来的茶水只是举到鼻尖闻了闻,一口都没有喝。 二皇子嗤笑一声,“夫人何必如此谨慎?就算腹中还有侯爷的孩子,那也是镇北侯府的嫡子,本王只是想请侯爷来过府一叙,没想过害夫人腹中的胎儿。” 顾白榆捏着茶盏的手一紧,她怀孕这件事...... 竟然是连二皇子都知道了吗? 想到这里,不免得心中又对萧砚临升起一分埋怨。 所有人都知道,那她呢? 她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就在顾白榆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传来下人的禀报,说萧砚临已经来了。 二皇子挑了挑眉,看向顾白榆,似笑非笑的说道,“看来侯爷是真的很在乎夫人啊,本王去传信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侯爷恐怕是施展轻功飞过来的吧。” 他低低笑了一声,“既然侯爷如此着急,那还等什么?将侯爷请来吧。” ------------ 第143章 周旋 萧砚临根本没等门房回复,直接闯了进去。 等他找到顾白榆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顾白榆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确定她安全无虞,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旁边的二皇子和他身边的老道士,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他将顾白榆扶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走,我们回府。” 二皇子何时被人这样忽视过? 当即“啪”的一拍桌子:“萧砚临,你别欺人太甚,这是我的地盘!” 萧砚临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二皇子还是少说为好。这是你的地盘?我可不记得当朝太子是你!何况就算是太子本人,也不敢说出这种话,二皇子最好还是掂量掂量自己说话的方式,要知道祸从口出!” 二皇子听到这话,脸色越发难看。 不为别的萧砚临,这是在点他呢。 之前因为贪墨的事情,两方人马在朝堂之上剑拔弩张。 而原本双方势力持平,谁也不肯让谁,之所以二皇子现在会处于劣势,便是他自认为水车和肥田方子已经十拿九稳,所以在和心腹手下喝花酒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于是便让萧砚临拿到了线索,顺着一路追查,揪出了其中参与之人。 二皇子这才会狗急跳墙道,将顾白榆绑了过来。 所以现在萧砚临的一句祸从口出,岂不是在嘲笑他之前的大意? 然而二皇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一拍桌子,早已有数十名护卫将整个屋子团团包围了起来。 而反观萧砚临,只身一人还带着顾白榆这么个怀有身孕的妻子。 想到这里,二皇子冷静下来。 “本王爷不想与侯爷闹到如此地步,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若是之前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萧砚临本来不欲和他们废话,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顾白榆的安危,还有顾白榆到底有没有真的生气。 他现在只想把小妻子哄回家中,好好解释一番,能取得小妻子的原谅。 只是顾白榆现在对二皇子身后的那个老道士充满了好奇,也想听听二皇子究竟要如何和萧砚临周璇,于是便轻轻拉了拉萧砚临的袖子。 “不妨听听二皇子怎么说。” 萧砚临现在事事照着顾白榆的意思,忍了忍,坐了下来。 其实若是他想走,外面那些人是拦不住的,哪怕带了一个顾白榆,他也能保证安全离开。 只是不知道顾白榆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副好奇的模样,他也便顺着了。 “二皇子不妨说说,今日大费周章把我夫妻二人请来,究竟所为何事?”萧砚临开口道。 二皇子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你说呢?萧砚临,凡是给人留点余地,不要事事咄咄逼人!” 萧砚临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二皇子这话在下听不明白。” 二皇子咬牙切齿:“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说的是西北水车推行之事,还有那肥田方子的事情!” 萧砚临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事情不是下面的人起了歹心想要胡作非为。,将陛下拨给百姓的银两私吞吗?当日我在朝堂之上提及此事时,二皇子你可是义愤填膺,发誓要好好惩处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官员,怎么现在就成了让在下做事留点余地了?” 萧砚临淡淡道:“莫不是拿贪墨进去的钱,最后到了二皇子你的口袋里?” 二皇子又是一拍桌子:“萧砚临,你别血口喷人!” 萧砚临摊手:“既如此,不关二皇子的事情,你又在生气生么呢?”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比自己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如果可以,他还是想保住自己的心腹的。 西北一事,现在已经被萧砚临捅到了皇帝那里,已经开始彻查了。 他当然有一定的把握不把自己牵扯进去,但保不齐有人不想要命了,把他拖下水。 就算最后不牵连到他,可这件事牵扯了太多人,其中又有七成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用来和太子打擂台的心腹,就这样折损了,他实在心有不甘! 再说现在朝堂之上没有笨蛋,此次若是他保不住自己的人,以后让别人怎么敢替他效命? 恐怕这件事之后,他要元气大伤,甚至失去和太子争夺皇位的可能! 想到这里,二皇子心中又强硬起来。 “这世间之事,没什么是不能谈的,若是有,那就是给的筹码还不够。” 二皇子深深看了萧砚临一眼:“此次涉事的几位官员,都与本王交情不错,不过是他们一时鬼迷心窍,本王便明说了,这几个人,本王想保下来,镇北侯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萧砚临听他说完,笑着摇头:“我想二皇子有几件事弄错了。” “其一,此事由西北百姓检举,上书京都,陛下才开始彻查,与我毫无关系;” “其二,我萧砚临一介莽夫,打仗还行,查案却是一窍不通,我早已禀明陛下,此事我绝不参与;” “其三,陛下之前因为一点小事误会了左凌风,如今正是歉疚,想给左大人和自己一个台阶下,西北一事牵扯朝中众多官员,多年来这些人沆瀣一气,陛下正愁会不会有人包庇,听闻今日左大人便要从大理寺出来了......” “一个背景清白,忠心耿耿,不参与朝堂斗争的新科状元郎,正是意气风发,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时候,二皇子觉得,陛下会把这案子交给他吗?” 萧砚临说的三点,看似是在给二皇子出主意,顺便撇清自己的关系,可听在二皇子耳中,却是嘲笑和挑衅! 那告御状的人为何能活着走出西北? 那是被萧砚临的人“碰巧”遇见,一路保护过来的! 若说没有猫腻,谁信?! 再说,在萧砚临假惺惺向皇帝禀明不参与此事之前,可是早就把自己查到的所有东西都上交上去了! 其中到底有多少不利于自己的东西,二皇子简直不敢想象! 现在说一句一介武人不会查案,分明就是已经胜券在握,不稀罕自己亲自查了! 再说那左凌风...... 二皇子咬牙切齿,那左凌风被陷害本就是他指使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顾阮阮那女人在自己面前多次提到那对兄妹,撺掇他收拾一下,二是他知道左凌风和萧砚临交好,当时只是想敲山震虎。 谁能想到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他怎么也没想到,左凌风真的高风亮节,清明廉政,竟是一点把柄都查不出来! 现在人要被放出来了,若真的由左凌风负责这事情,他恐怕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才会罢休! 想到这里,二皇子看向顾白榆和萧砚临的目光几乎淬了毒:“好话本王已经说完了,那看来镇北侯是不吃软的,要吃硬的了?” ------------ 第144章 兵马 萧砚临正想问一句你要怎么来硬的,却突然听到二皇子身边一直未开口的的道士说话了:“哎,二皇子何必动怒?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商量嘛,倒是夫人既然有孕在身,便不适合再操心这些男人的事情,不如同老道到隔壁去饮一杯清茶,待二皇子和侯爷商议完了,再回侯府,如何?” 萧砚临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让顾白榆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让萧砚临没有想到的是,顾白榆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侯爷,我觉得这位道爷讲的也有几分道理,侯爷和二皇子好好商议,我在隔壁等你,如何?” 萧砚临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不行,不安全。” 顾白榆咬了一下下唇,凑近萧砚临耳边:“可是有些话想问他。求你了,侯爷,我保证,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马上呼救!” 顾白榆也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棋,走的有些危险了。 可是...... 顾白榆垂下眼眸。 她想到了那老道之前和她说得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第二个和她一样知天机的人,并且站在她的对立面...... 顾白榆眼中划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狠厉。 她不介意手上染血。 如果此刻萧砚临知道顾白榆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十分惊讶。 哪怕是顾阮阮,顾白榆也从未动过杀心,可是对这个老道,顾白榆是真的动力杀念。 所有有可能阻碍她和萧砚临幸福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萧砚临看着顾白榆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便道:“好,我答应你,但你要保护好自己。” 老道摸着胡子一笑:“侯爷放心,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一定完璧归赵。” 就这样,顾白榆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 而顾白榆一心想速战速决,于是开门见山道:“道爷刚刚与我寒暄,话中提及之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道微微一笑:“夫人觉得在下是什么意思?” 顾白榆微微皱眉,接下来的回答可要十分谨慎。 万一对方只是诈她,那她暴露太多岂不是自己暴露了? 顾白榆定了定心神,道:“我自小是跟着娘亲信过一些佛教,学过些生死轮回,万事皆空,若道长与我谈论佛教,那我可以说个一二,至于这道教......抱歉,实在是知之甚少。只是觉得道爷刚刚的话似乎另有所指,所以才会来问个清楚。” 见她没有绕弯子,老道便直接点头:“夫人坦荡,那我便问了,我观二皇子与侯爷的对弈,侯爷处处占尽先机,又偶得夫人生辰八字,算出夫人命格不一般......所以我想请问夫人.....夫人究竟师从哪位高人,竟能窥见这世间先机?” 此话一出,顾白榆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看来这老道士,知道一些事情,但猜测的并不准。 “我不知道道爷在说什么。” 老道呵呵一笑:“西北之事说起来与侯爷毫无关系,为何侯爷突发奇想要去查这件事?而且不管是水车一事,还是肥田方子一事,侯爷所查的方向都如此精准,处处直击二皇子痛楚,几乎没有绕什么弯子浪费时间,还有那告御状的百姓,侯爷又是怎么未卜先知,将人救下的?若说背后没有高人指点,在下不信。” 听他这么说完,顾白榆却是松了口气。 同时内心竟然觉得十分复杂。 因为这人确实猜错了。 她只是提醒了萧砚临西北的事情,至于后面这老道人猜测的一切,真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全是因为萧砚临的聪明,所以查的滴水不漏,安排的处处紧密,以至于都让人怀疑萧砚临身边有神人了!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或许真的是她命格异于常人,而具体的事情,这老道并不知晓。 想到这里,顾白榆松了口气:“道爷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也从未学过什么道教,更未师从任何人,硬要说......我的礼仪和规矩是周贵妃身边的嬷嬷教的,兴许是那嬷嬷本事过人,道长若是好奇,便去宫中问问吧。” 顾白榆这话就是在戏耍这老道了,他装了半天的笑容,终于退了下去。 “看来夫人和侯爷不愧是夫妻,都一样,都是软的不吃,要吃硬的啊......” 顾白榆刚刚是以为他猜到什么了,所以才花时间在这儿跟他虚与委蛇,现在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她一张口,中气十足地朝隔壁房间道:“夫君!我想回家了!” 萧砚临一听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顾白榆想要问的都问完了,这头哪里还有功夫和二皇子周旋? 他本来就不打算答应对方任何事! 于是直接一脚踹开了隔壁的房门,带着顾白榆便要离开! 二皇子简直怒不可遏:“萧砚临,你今日压根儿就没打算跟本王好好谈事情?” 萧砚临无所谓道:“我已胜券在握,又何必在失败者身上浪费时间?二皇子,你从来便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二皇子怒发冲冠,登时大喝:“给我抓住他们!” 可是二皇子府邸那些整日养尊处优的护卫,哪里会是萧砚临的对手? 萧砚临一手护住顾白榆,另一只手和对方打的游刃有余,哪怕是屋顶上亮出了弓弩,萧砚临也只是勾唇淡淡一笑:“二皇子沉不住气啊。” 话音一落,屋外突然传来马蹄之声,略微一听,人数还不少! 二皇子当即变了脸色! “萧砚临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私自调动军队,要对本王不利!” 说完之后他脸上便浮出狂喜之色:“天子脚下,擅自拨兵逼宫皇子,你这可是重罪!”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萧砚临还是沉不住气了,他今日大费周章,终于有效果了!只要将此事禀明父皇,就算萧砚临再得父皇信任,也必定要脱层皮! 然而二皇子还没高兴几分钟,屋外便传来萧砚临副将浑厚的声音:“接到消息,盗贼猖狂,竟然敢闯入二皇子府行凶!我等追查盗贼至此,请门房开门让我们进去!” 门房哆哆嗦嗦道:“军爷弄错了吧?哪里有什么盗贼......”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副将突然面色大变:“这盗贼竟已有如此规模,需要二皇子出动弓箭手?!听闻侯爷和夫人也在二皇子府邸,我等怎么能坐视不理?!来人!随我一起进去,保护侯爷和夫人!保护二皇子!” ------------ 第145章 见红 顾白榆的听力没有习武之人的敏锐,只听到外面闹哄哄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因该是萧砚临身边的那个大嗓门的副将。 紧接着,便听到外头“轰隆”一声巨响,顾白榆跟着萧砚临往外冲,便看到一大群熟悉的面孔涌进二皇子府邸的前院,兴许是人实在太多了,竟然把二皇子府的门都撞倒了...... 顾白榆满头黑线:“侯爷这究竟是你养的兵,还是外面的悍匪啊!怎么把人家的门都撞倒了!” 萧砚临一挑眉:“情况紧急么这不是?” 说完对冲进来的副将道:“看到没,那些手拿武器,穿着二皇子亲兵衣服的,都是盗贼,统统抓起来审问!” 二皇子咬牙:“胡说八道!萧砚临你什么意思?血口喷人,这些明明是......” 萧砚临似笑非笑看着他:“是什么?这些人,真的在二皇子的府护卫的名单里吗?” 此话一出,二皇子瞬间哑口无言。 他为了今日之事,不仅集结了府邸内所有在册的护卫,还动了一些他养的私兵。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们兄弟几个私底下养几个人,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如今要是被人知道他动用私兵,是为了追杀萧砚临,再结合之前贪墨的事情,只要有脑子的人,恐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二皇子现在就是后悔! 这走的一步烂棋! 不过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不动用私兵,他的人打不过萧砚临,动了,一旦像现在这样被萧砚临提前防了一手,那就不好收场了...... 萧砚临看他已经明白过来,淡淡一笑:“今日便多谢二皇子款待了,至于这些人......” 他目光扫过二皇子手底下的私兵,“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就要看二皇子今日如何选择了。” 是让他们当萧砚临口中的“盗贼”,还是让他们当二皇子私养的兵马,全看二皇子自己怎么说了。 要知道,自古皇子私养兵马都是十分敏感的问题,皇帝不说,不代表不在意,只是没有闹到明面儿上来。 真闹大了,二皇子是一点理的不占的,若皇帝疑心再重一点,那便是直接扣个谋反的罪责,二皇子也无话可说。 不过这些,都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 萧砚临看着门外的马车,扶着顾白榆走过去:“侯府马车来了,我们快些回家。” 老管家焦急地站在马车旁边,看到两人平安出来了,激动的差点老泪纵横。 “侯爷!夫人!快快快,上马车!” 两人坐上了马车,顾白榆连忙问道:“管家,领域中怎么样了?” “那孩子内疚的很,知道这会儿跟来帮不上忙,现在在祠堂跪着给您和侯爷抄经书,求平安呢。” 顾白榆点点头,玲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夫人刚刚和那老道士说了什么?”萧砚临突然问道。 这问题可把顾白榆问住了。 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顾白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又皱眉道:“还有,以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若是真的想问他什么,改日我直接把人抓过来拷问便是,不必如此冒险,况且你腹中还有孩子......” 萧砚临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顾白榆闻言眯起了眼睛:“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怀孕的事?!” 见萧砚临目光有些躲闪,之前顾阮阮在自己耳边说得那些难听话全都涌上了心头。 顾白榆今日经历大起大落,正式心绪不宁,又见萧砚临这个样子,一时间心中意念动摇起来。 难道真的被顾阮阮猜对了,萧砚临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到这种可能,难过,悲伤,气愤......这些负面的情绪统统用上了心头,顾白榆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今日经历起落的后遗症终于发作,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榆儿!” 萧砚临立刻把人扶助:“榆儿晕倒了!快些!暗卫先去把卢大夫找来待命!” 明明是安全归来,应该喜气洋洋,此刻镇北侯府却是一阵兵荒马乱! 原因无他,怀孕中的顾白榆,因为情绪起伏太大,竟然晕了过去! “怎么样?她会不会有危险?!” 萧砚临风一样把人抱进了卧房,在卢大夫诊脉之时,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床边走来走去。 “侯爷......”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侯爷别走来走去了,绕的我头晕!怎么诊脉!” 萧砚临顿时大气不敢喘。 又过了一会儿,卢大夫站起身来。 萧砚临也跟着紧张:“怎么样?” “叫玲玉进来。” 萧砚临不明所以,玲玉却是在听到叫她名字的瞬间就已经冲了进来:“我家夫人怎么样?!” 卢大夫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带着萧砚临一起出去了。 片刻之后,玲玉出来了:“卢大夫进去吧,奴婢看了一下,夫人确实有一点点落红......” 听到这话,萧砚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几乎站不稳。 落......落红...... 萧砚临足足站了好几秒,才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卢大夫的手:“孩子能保就保,大人优先!一定要让榆儿安安全全!” 这话一出,不仅是玲玉,连卢大夫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道:“侯爷在胡思乱想什么!今日夫人情绪起伏太大,又是孕初期,偶有落红是正常,虽然不好但没到紧急的时候,吃一副安胎药便好了!” 玲玉也点头:“只是一点血丝,侯爷不要担心。” 萧砚临这才觉得血液回流到了自己的心脏:“那就好,那就好......” 卢大夫摇摇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当时侯爷若是老老实实告诉夫人她有孕了,这就是件喜事,夫人自己也一定会注意,何至于闹到今日这副田地?要我说啊,待会儿夫人醒来若是怪罪,王爷可得好好担着!” “只要她能撒气,要我怎么样都行。” 一旁的玲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其实,夫人被二皇子的人抓走时,挺镇定的来着......兴许是觉得有侯爷在她不会有危险。倒是在茶馆时,顾姨娘告诉夫人怀孕的事之后,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那会儿夫人脸色难看的很。若硬要说情绪激动,兴许就是那会儿......” 萧砚临眼睛微微眯起,刚刚担心顾白榆,差点忘了,刑房里还有一个罪魁祸首! ------------ 第146章 失望 刑房的顾阮阮若不是有萧若云陪着,怕是刚进来就吓尿了! 这个刑房,就在侯府的地下,是从前顾白榆还没嫁入侯府的时候,萧砚临用来关押重犯的。 他始终觉得重要的人必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一直到顾白榆嫁进来了,萧砚临怕把人吓到了,才弃用了那一处刑房。 因为关押的都是身上有秘密没摸清的犯人,里面的刑具也是十分齐全,甚至比大理寺的还要让人遍体生寒。 而顾阮阮一个现代人,哪里见过这些东西? 看到的第一眼便尖叫一声,差点吓晕过去! 其实本来没那么害怕的,主要是刑房里灯火幽暗,刑具挂满了墙壁,地上,墙壁上,到处都是暗黑的血迹,顾阮阮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截手指骨,早已腐烂的不像话,顾阮阮差点被吓晕。 萧若云连忙扶着她往前走,两人被关押到了一个角落。 萧砚临没有发话,暗卫不敢动用私刑。 只是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捡起了那根手指头。 谢天谢地,侯爷一向不许他们将刑房弄得脏乱,尤其过一会儿可能夫人也会下来,要是吓到的是夫人,他们可就惨了。 至于顾阮阮...... 吓死也不管他们的事,吓死更好! 而萧砚临这边,想起了刑房里的顾阮阮,带着一心的火气下去了刑房。 看到萧砚临来了,萧若云先站了起来:“大嫂他没事吧?” 萧砚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事。” 他想的是这小子好歹还知道关心一下长嫂。 然而没想到萧若云的下一句便是:“既然大嫂没事,那阮阮她是不是也罪不至此?大哥,阮阮她被吓坏了,大哥你放过她吧?我以后一定好好责罚她!但是这些刑具.....这都是用在重犯身上的!怎么可以用在她身上?!” 萧砚临直直地看着为顾阮阮辩护的萧若云,半晌才问:“你知道你大嫂怀孕了吗?” 萧若云目光躲闪:“知道......” “那你知道你大嫂当被抓走,二皇子便派人来让我用顾阮阮去换你大嫂的安全吗?” 萧若云强自支撑:“可是大哥你不是没把阮阮带过去吗,定然也是心中有所打算......” 见萧砚临不说话,萧若云硬着头皮继续道:“阮阮到底是大嫂的妹妹,大哥何必擅自处决,不如等大嫂休息好了,让她自己决定怎么处置。” 萧若云想的很好,之前顾阮阮也做过不少荒唐事,顾白榆的责罚尚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萧若云眼中的侥幸没有逃过萧砚临的眼睛。 直到这一刻,萧砚临终于对这个弟弟死心了。 他已经完全被顾阮阮这个女人迷惑了心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他一心一意,无条件信任的弟弟了。 “你放心,你大嫂如今怀有身孕,我不可能让她操劳,更不会让她接触这些烦心事。” 萧砚临开口,定下了顾阮阮的生死:“所以这次,她怎么处置,我说了算。” 萧若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疑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哥,你不能这样!你有什么权力决定顾阮阮的生死?!” 萧砚临面容冷酷,我当然有,且不说我是一家之主,处决一个小妾绰绰有余,何况你大嫂腹中还有我的孩子,那便是侯府的嫡长子,她谋害侯府嫡长子,便是闹到陛下面墙,她也无话可说。 一番话落,萧若云终于闭了嘴。 他也终于意识到,顾阮阮之所以之前能够侥幸没有得到严重的惩罚,不过是因为事情没有真正伤害到顾白榆,而现在,事关顾白榆安危,萧若云终于体会到了萧砚临的铁血手腕。 他再次开口,声音干涩:“大哥,这件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萧砚临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拼命去抓萧若云衣袖的顾阮阮,道:“放心,我不会借题发挥,你大嫂也不会。这京都的名门望族,对付这种心思不纯,妄图损害府中子嗣的小妾,自然有处置方法,别人如何处罚,他也如何处罚。” 萧砚临话说到这种地步,即便是萧砚临想要挑理也说不出什么挑理的地方。 萧砚临说得对,他愿意让步,已经是宽宏大量。 而他更加知道,自己今日替顾阮阮求情,恐怕已经是坏了兄弟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可是...... 看着角落里拉着自己的衣袖瑟瑟发抖的顾阮阮,想起她哪怕被一群人逼到绝境,还是死死护住怀中那件染血的衣服的样子,萧若云又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人这一生,有舍必有得。 顾阮阮这么爱她,他应该为她说话。 而顾阮阮并不觉得萧砚临的提议是什么好事。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没有见过。 后宅里那种小妾,若是惹了当家主母,便是任凭发落的,至于那种妄图损害子嗣的,直接处死也是可以的。 所以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萧若云:“二爷,救我......” 而萧砚临已经做好了决定,到底是给了庶弟一份面子,“你若是怕我罚重了,你的同僚之中也有大户人家出生的,自己去问,然后回来告诉我,该怎么罚。” 说完之后,挥袖离开。 然而顾阮阮并不觉得得救,只觉得悬在自己头上的大刀越发沉重,而且这种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恐惧感,几乎让她发疯。 等到萧砚临离开之后,顾阮阮连滚带爬保住了萧若云的大腿:“二爷,救救我......”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这次她是真的怕了。 萧若云强自镇定:“大哥不是说了吗,我会替你去问的,我们找找看,一定有那个处罚轻的......” 顾阮阮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要!哪怕是最轻微的,也是几十个大板,真打在我身上,我还能有好?!那些人要么事后血流不止死了,要么活着也瘸了,我不要,我不要!!!” 萧若云被她尖利的嗓音刺得耳朵发疼:“阮阮你冷静点,我再想想办法......” 顾阮阮确是一把推开了他:“你救不了我!你救不了我!你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还不如替我去二皇子府传信,让他来救我!” 顾阮阮已经六神无主了,说话也是口无遮拦:“我是为他办事才落得这个下场的,他必须保证我的安全......” 顾阮阮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自言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萧若云的表情。 “原来你真的是为了他,才害了大嫂......”萧若云低声呢喃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今日大嫂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没了,亦或者危害到生命,该怎么办......” 顾阮阮此刻根本没有好好说话的想法,听到这个疑问,几乎觉得萧若云就是在挑衅自己:“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她害的!我本来幸福美满,是她害我和家人离心,我既然求助不了娘家,我除了替二皇子办事,还有谁能替我撑腰?!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别忘了,萧若云,若是你有担当一些,若是当日你能信我几分,为我说话,我和止于此?!” 萧若云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反驳。 他不信任顾阮阮这件事,是他欠了她。 “那你想怎么样?”萧若云沉默良久,开口道:“这次大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那是他第一个孩子。” 萧若云的提问仿佛是退让,顾阮阮抓住他的手,满眼期望地道:“你帮我去找二皇子好不好?他一定有办法的!若是他不愿意,你就告诉他,朝堂之上的事情,我还有别的办法,前提是他要把我安全地从侯府带走!” ------------ 第147章 妄念 萧若云一直都知道,顾阮阮和二皇子的关系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亲口听到她说出和朝堂之上的事情相关的话语,萧若云还是觉得很震惊。 “你疯了吗?!朝堂上的事情你也敢参合?!” 顾阮阮不以为意道:“我既然要让我保我,自然要向人展示自己的价值,我能在政事上帮他,这就是我的价值。” 她说完之后,看向一脸震惊的萧若云:“二爷,从前不过是我们没有互通心意,对彼此都多有隐瞒,所以有些事我并没有告诉你,你放心,我给他的东西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若是二爷想,我能让二爷在朝堂之上,有比侯爷更加卓越的建树,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萧若云脑子有些混乱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水车我知道,难道之前震惊陛下的肥田方子,也是出自你手?” 顾阮阮点头:“当然,而这些,也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见萧若云目光动摇,顾阮阮咬了咬下唇,朝萧若云招手,二爷过来些。 萧若云面带犹疑,慢慢凑近,顾阮阮低声说了起来。 而萧若云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到了后面,震惊之后简直目含惊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知道......唔!” 顾阮阮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我说的是真的,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说,只要你想,你可以比你大哥更有出息了吗?” 萧若云还在震惊之中:“可是.....可是大哥现在跟二皇子水火不容,若是我主动去找二皇子,那我岂不是......”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顾阮阮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只有他能救我,若是我能自己出去,也不会为难你......算了,我提这种要求已经是在为难你了,二爷就当我没说吧。二爷是无罪之人,就不用留在这里陪我受苦了。”、 萧若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该留。 一方面他想留下来保护顾阮阮,可是顾阮阮还需要他,哪怕是按照大哥说得,去打探别家这种情况是如何处置呢? 更重要的是,刚刚顾阮阮跟他说得那个秘密,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他一时间,心智有些动摇了...... 萧若云恍恍惚惚往前走,快要走出刑房的时候,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躲在角落的顾阮阮,听到了他回来的脚步之声,与黑暗中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果然,萧若云折返之后,似乎十分犹豫,但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低声问道:“若是情况是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该如何联系上二皇子?” 顾阮阮也不再装了,将他们的联络地点告诉了萧若云。 而萧若云不知道的是,这个联络地点,不仅她和二皇子知道,顾白榆和萧砚临也知道。 她和二皇子早就已经换了新的,更加隐秘的联络地点,至于为什么告诉萧若云已经暴露的联络地点...... 当然是为了让萧砚临发现自己的弟弟背叛了自己啊! 想到这里,顾阮阮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但凡萧若云争气一点,或者对她的爱坚定一点,她脑子里那么多有用的东西,有的是办法让萧若云出人头地,甚至位极人臣也不无可能,何必去帮那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二皇子? 偏偏这两兄弟从前感情太好了,她怎么敢在萧若云身上下注?! 现在正是机会! 若是真的让这对兄弟彻底离心,日后她只要好好辅佐萧若云即可。 顾白榆,你以为你选对了人? 我偏要把萧若云抬到比萧砚临更高的位置! 我要让你看看,与我为敌是多么蠢的一件事!!! 抛开顾阮阮的恶毒心思不提,萧若云一直到回了自己的曾经的院子,都还在浑浑噩噩。 脑海中一直在回荡刚刚顾阮阮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顾阮阮刚刚告诉他,自己知道冶铁的方子,比现在兵部更好的冶铁方子,武器的锋利程度能够加倍。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顾白榆真的有这个本事,且愿意告诉他...... 萧若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萧砚临的保护之中,也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大哥是个天才,他从不怀疑这点。 可他这辈子难道就只能做“镇北侯的弟弟”吗? 他不甘心! “二爷!二爷小心些!要撞门上了啊!” 寻福着急的声音响起,萧若云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一看,还真是差点撞上去了。 寻福叹了口气:“要小的说,二爷何必和姨娘牵扯不轻呢?这世上家世清白的好女孩多了去了!咱们镇北侯也算京都数一数二的人家,多的是女孩子想嫁给二爷呢!何必为了姨娘和侯爷置气。” 寻福说的是男女之事,萧若云的思绪却不可控制地飘向了另外的地方。 “你说,有的是女孩子想嫁给我?他们真的是想嫁给我,还是嫁给这镇北侯的名声?” 寻福一愣,突然笑了:“二爷您这话说得!这不都一样吗?您和侯爷是亲兄弟,是这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啊!您看如今侯爷也有子嗣了,您该找个好女孩,也生一个大胖小子,安稳一辈子,不比什么都强吗?” “连你也觉得,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萧若云后面几个字说得很小声,寻福几乎没有听清,等他再想问的时候,萧若云却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面去了。 萧若云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乱过。 从前真的是他安于现状了吗? 为什么连自己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小厮,都觉得自己不如大哥? 甚至劝他一辈子就这么平淡度过。 好像镇北侯府,他只是那个陪衬。 哦,是了,连镇北侯府这个称谓,都是因为大哥身上镇北侯的官位才得来的! ...... 萧若云回了原先的屋子,直接把门关了,谁也不让进去。 而自打萧若云从刑房出来之后,早就有暗卫去禀报了萧砚临。 “王爷,二爷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萧砚临点头:“嗯,在刑房的时候那两人说了什么?” 暗卫道:“顾姨娘求二爷去找二皇子帮忙,二爷起初很是抗拒,后来不知道顾姨娘低声说了什么,二爷看上去很震惊......” 暗卫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看到的萧若云的表情:“就是.....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连眼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恍恍惚惚地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找顾姨娘要了二皇子的联络方式。” 暗卫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顾姨娘给的是您知道的那个联络点......不知道为何。” 萧砚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道:“自然是为了让我知道若云去找了二皇子,好让我们兄弟离心。” 暗卫一噎,“这......不好说吧,二爷不会那么做的吧?属下看二爷从刑房出来之后,一路魂不守舍,差点撞到门上,怎么看都是万般纠结。” 萧砚临抬起眼,淡淡看了暗卫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他的魂不守舍实在犹豫要不要联络二皇子,而不是为了什么别的东西,比如那个你们没有听到的秘密?” 暗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自然愿意看到侯府两兄弟一直和睦,但他也没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就在暗卫想着要不要继续劝几句,顺便把萧若云和寻福的谈话也说出来的时候,老管家匆匆来报:“侯爷!夫人醒了!” 萧砚临一改刚刚的淡然,“嚯”一下坐了起来:“我去看看!” 暗卫想了想,刚刚寻福和萧若云只是说了一些小事,劝萧若云去接纳别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于是,跟在萧砚临身后离开了。 后来,暗卫一直很后悔,没有跟萧砚临把话说完。 如果当时他说了萧若云和寻福的对话,或许以萧砚临的敏锐程度,可以猜出当时的萧若云心智已经动摇,已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若是当时他坚持说完,或许这两兄弟,日后不会闹到那互相残杀,不死不休的局面...... 只是现在,谁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一心一意觉得哥哥是大英雄的萧若云,已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慢慢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而萧砚临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也未曾察觉...... ------------ 第148章 谅解 其实顾白榆的身体本来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她只是一直提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以及被萧砚临那句话刺激到,一下子委屈起来还有些气愤,情绪激动之下才晕过去了。 且怀孕初期本来就嗜睡,若按照正常的,她晕过去最多一炷香就该醒来了,如今过了一个多时辰,快两个时辰才醒,纯粹是因为没有睡饱。 卢大夫也安慰萧砚临,告诉了他其中的道理,但并不妨碍萧砚临,关心她的身体,所以当听到顾白榆已经醒来的时候,萧砚临几乎是立刻冲了出去。 顾白榆感觉了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再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睁着眼看了几秒钟床顶的帷幔,看到上面熟悉的暗色花纹,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回了侯府。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萧砚临急匆匆走了进来,“你醒了?” 顾白榆迟钝的点了点头,朝萧砚临扯起一抹微笑,嘴唇拉到一半又将嘴角放平了。 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隐瞒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而萧砚临看着顾白榆脸上的情绪变化,自然知道她想到了怀孕的事。 于是乎满腔的惊喜变得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卢大夫说你现在情绪不能激动,你,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你若是不想见我,我先叫卢大夫过来,让他再帮你看看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有啊,你睡着的时候,玲玉给你熬了安胎药,你要趁热喝啊......” 萧砚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不敢去看顾白榆的眼睛。 顾白榆何时见过这样婆婆妈妈,但又小心翼翼的萧砚临,心里那点愤怒被抹平了不少。 不过还是有些埋怨的说道:“什么睡着啊,我那是晕倒了!还有,你自己做错了事,不在我身边呆着赔罪道歉,你想去哪里?还是你觉得自己隐瞒我怀孕的事情没有错?!” 说到这里,顾白榆又忍不住生气起来。 她始终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多做沟通,所以说到这事,便很直白的问了出来。 “侯爷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怀孕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像顾阮阮说的那样,你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萧砚临摇头,“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我有多么期待有一个留着我们共同血脉的孩子......” 但顾白榆不知道的是,他更关心的是顾白榆本身的身体。 自打从卢大夫那里听说女子须年长一些怀孕,生产的危险更小,他便打定主意要等顾白榆再大一些再去考虑怀孕的事情。 而且这段日子朝堂之上纷争不断,又有左凝霜时不时找顾白榆聊天...... 他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些事情,让顾白榆也跟着操心。 他不想在这诸事繁杂的档口,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让顾白榆更加担忧,所以才想着等胎位稳了之后再告诉顾白榆。 但没想到因为他的一时犹豫,竟然差点酿成大错萧砚临,现在已是后悔不已。 “我只是不想再这个多事之秋,让你多一件烦心事。”萧砚临终于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卢大夫说你现在月份还早,不宜忧思过度,正好二皇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快要结束了,所以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你......” 萧砚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懊悔:“但我没有想到二皇子会狗急跳墙,对你出手,更没想到顾阮阮好不容已经和若云和解,却还愿意参合这件事,最终让你今天受了苦。” 萧砚临坐到了床边,拉着顾白榆的手,诚恳道:“我错了。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要是不能消气,我......” “我原谅你了。”顾白榆突然道。 “啊......啊?” 萧砚临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知道这次顾白榆生气狠了,已经做好了要哄她很久的准备,没想到顾白榆竟然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了??? 顾白榆没好气地瞪了萧砚临一眼:“怎么了?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我原谅你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谅解得到的太容易,让萧砚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可是......为什么?” 这件事他做的那么过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为什么顾白榆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 顾白榆别开目光,她不愿意承认,萧砚临手足无措,又有些后怕的神情,让她心疼了。 “你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虽然我不赞同你隐瞒我这件事,但这设身处地来想,你也只是好心办坏事,你既然知道错了,我还揪着你不放做什么?” 萧砚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是紧紧握着顾白榆的手,放到子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好,让我简直不想放开你......” 顾白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不是要一起度过一辈子吗?” 无尽的欢喜涌上心头,萧砚临难得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有些傻里傻气:“嗯,说好了,一辈子。” 顾白榆也终于开怀地笑了起来:“嗯,一辈子!” “对了,刚刚侯爷说得什么胡话!怀孕怎么会是烦心事!这明明是一件大喜事!” 萧砚临现在是夫人说什么都对,狠狠点头:“是喜事!对了,既然如此,明日一早我便让人去丞相府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 顾白榆笑着点头:“好!不知道娘亲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呢!” 两人都笑了起来,玲玉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夫人,该喝药了!” 萧砚临接过玲玉手里的药:“你出去吧,我来。” 顾白榆心安理得接受着萧砚临的伺候,一口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药。 两人说开之后,都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被放了下来,顾白榆竟然又有些困了。 萧砚临轻轻抚摸她的额头,睡吧,晚饭我在叫你,安心睡。 “嗯......”睡意来的来猛烈,只不过上一次是心急之下的昏厥,这次是满含喜悦的入眠。 萧砚临一直守在顾白榆床边,直到暗卫默默走到他身边,萧砚临才依依不舍放开握着顾白榆的手,低声道:“去书房说。” 暗卫点点头,等出了房间,才有些担忧道:“夫人刚刚有没有问顾姨娘的事情,这事儿......侯爷真的不打算让夫人自己处理吗?” 萧砚临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才道:“她若是想自己处理,醒来就该问顾阮阮的去向了,既然只字不提,那便是它自己也觉得烦了,不想管了,交给我处理。” 暗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找我何事?是二皇子那边有决断了?” 暗卫收回思绪,重重点头:“正是!” ------------ 第149章 团宠 暗卫是来禀报关于二皇子的那些私兵的事情的。 “侯爷猜得不错,您走之后,二皇子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最后还是只能说那些都是盗贼,毕竟他也怕事情闹大,被陛下知道,下不来台。” 这一点萧砚临早有猜测,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意外。 “宫里有消息了吗?”萧砚临又问道。 暗卫点头:“陛下十有八九会把这事情交给左大人来查,毕竟其他官员在朝时间太久,谁也说不好能不能秉公处理。” “好,告诉左凌风,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所有的证据明天我都会派人送到他府上,能揪出几个国之蛀虫,就看他的本事了。” 暗卫点头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送走了暗卫,萧砚临重新回了卧房,顾白榆还在熟睡。 直到这一刻,初为人父的喜悦终于姗姗来迟。 这种感觉之前也是有的,只不过还夹杂着其他的担忧,比如隐瞒了顾白榆这件事,等等...... 而现在,得到了妻子原谅的萧砚临,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享受这种美好。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顾白榆的小腹,眼中的爱怜几乎要溢出来。 他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这么看着顾白榆,直到天都快黑了,顾白榆幽幽转醒,才强迫自己收回了太过炙热的目光。 顾白榆如同萧砚临预料的那样,一句都没问关于顾阮阮的事情,更没有问关于二皇子的事情。 这是顾白榆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如果之前萧砚临不想告诉自己怀孕的事情,是怕她诸事缠身,那么她现在选择安安心心做个快乐的孕妇,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萧砚临去处理。 这是她的立场,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这也是她的信任,一切她都愿意相信萧砚临能够处理好。 第二天一早,萧砚临准备差人去丞相府传信。 顾白榆想了想,在询问了卢大夫的意见之后,决定自己亲自去。 萧砚临有些不赞头,顾白榆却有自己的打算:“娘亲身体也不好,昨日二皇子府邸那一场闹得轰轰烈烈他们肯定知道,现在听到我怀孕,我若是不好好站到娘亲面前,她怕是要着急上火,再说了,卢大夫不也说了,我没问题,可以出门。” 卢大夫此刻就在一旁,闻言道:“是,可以出门。而且女子体制与娘亲会有很多相似之处,夫人也可以去取取经,问问老夫人当初怀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症状,咱们可以提前避免。” 话说到这种地步,萧砚临也不得不松口,只是跟顾白榆约法三章:“情绪要不激动,不能太累,天黑之前咱们就回来!” 顾白榆笑着点头:“嗯!多谢夫君体谅啦!” 萧砚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只是当着大家的面,最后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顾白榆才问道:“侯爷刚刚想说什么?” 萧砚临又是一阵叹息,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抱歉:“我爹娘走的都早,否则这些事情,不应该让岳母操心的,应该由我娘好好照顾你的。” 顾白榆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若是婆婆在世,我相信她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婆婆,会照顾好我,可是侯爷,生死有命,这不是你的错,再说,我有爹娘和侯爷的宠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侯爷不用自责。” 萧砚临最喜欢的,便是顾白榆这在正事面前从不扭捏的性格。 无论是生气也好,还是开心也好,亦或者是宣读自己的感受,都大大方方,从不让他去猜。 这种任何情感都勇于宣之于口的性格,简直让萧砚临爱的不能自已。 顾白榆从不吝啬用语言表达对自己的体贴和爱,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叫他不深爱? 萧砚临从前性格内敛,而现在,竟然也开始觉得,语言是有力量的,或许他也该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有你之后,我也不觉得父母早逝是什么遗憾了......或许也有遗憾,但你便是上天赐予我的珍宝,如今已经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萧砚临说的很慢,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直白地说这种好听话。 但他直到顾白榆爱听。 从她慢慢溢出眼眶的幸福和泪,萧砚临知道他做对了。 “别哭,卢大夫说......” 顾白榆一边流泪,一边在笑:“我是太开心了,我真的......我太开心了!” 顾白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猛地扑进萧砚临的怀里。 这一刻,千言万语似乎又都不够用了,只有一个紧紧的怀抱,才能表达她的幸福。 马车外,玲玉抹着眼泪小声呜咽:“呜呜呜呜呜好感人啊五五五五......” 老管家哭笑不得:“你这妮子,哭什么?这么羡慕夫人,以后你也找个良人不就好了!” 玲玉小声道:“我才不要,还是看别人的幸福比较快乐,我的幸福就是看着夫人和侯爷幸福快乐!” 老管家笑着摇头,“好,那就看着他们幸福......” 丞相府里一家人早就接到了消息,今日顾白榆要回来。 只是他们以为顾白榆是回来报平安,跟他们解释昨天二皇子的府的事情的。 所以当他们听说,顾白榆怀孕了的时候,整个丞相府简直兵荒马乱! “什,什么?!怀孕了?!那天杀的二皇子昨天还把你掳了去了?!你等着!你等着!爹明天就上书,参到他二皇子一脉倒台!” ——这是顾丞相。 “岂有此理!那些人呢?现在如何处置了?我在刑部有些人脉,定叫他们有去无回!竟然起伏我妹妹,不要命了!!!” ——这是顾家大哥。 “你怀孕了怎么还出来!来人!换个软垫来,一个,不三个!还有这茶水!不能喝了!快去端碗燕窝!女儿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把门窗都关上,不能马虎!” ——这是顾夫人。 “等等,这件事顾阮阮也有参与?!反了天了!这庶女都爬到嫡女头上去了!除名,直接把她从族谱中除名!我顾家不需要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 ——这是所有顾家人的意见。 听到这里,萧砚临终于松了口气。 他还在想,如果自己说出对顾阮阮的惩罚,会不会遭到顾家人的反对,现在看来...... 顾白榆说得对,顾家真的很宠她...... ------------ 第150章 除名 顾丞相原本从不参与小一辈的家事,可现在也是怒不可遏。 “你们准备怎么处置顾阮阮?” 顾白榆看了一眼萧砚临,道:“侯爷不想让我为这些琐事担心,所以我决定交给侯爷处理,我就不过问了,也不会见她,我现在只想安心养胎。” 顾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怜爱道:“你做的对,现在你和孩子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 顾丞相甚至主动和萧砚临商量:“侯爷放不方便处置?若是不方便,直接把人押回丞相府来!这等吃里爬外丧良心的东西,老夫亲自处理门户!” 萧砚临听到这话,心中完全定了下来:“岳丈操心国事都操心不过来,这种小事就交给小婿吧。” 顾丞相点头:“好,你不必顾及我们,按照你的想法来做便是,对了,还有族谱,我这就去改!” 顾白榆想说不用这么着急,没想到顾丞相说干就干,已经起身走了出去,竟是今天就准备把顾阮阮从顾家族谱中除名! “爹......” 顾白榆想说什么,被顾夫人按住了:“让他去!” 顾夫人斩钉截铁道:“当初就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才会惹上这么个麻烦,后来这几十年,我们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但她执迷不悟,还有什么好说的?而且自打你开始准备婚事,她闹出多少麻烦了?你爹爹心中早就对你歉疚不已,让他去吧,做些他能做的事情,也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顾白榆感动极了:“让你们担心了.....”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现在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哎哟我现在都觉得在做梦,我真的要当外婆了?儿啊......” 顾夫人将目光转向长子:“你快来,让我掐你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顾家大哥哭笑不得:“娘!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顾夫人瞪他一眼:“不掐你难道掐你妹妹?” 顾家大哥连忙撸起袖子:“掐!娘尽管掐!” 顾夫人竟然真的狠狠掐了一把,而顾家大哥装模做样哎哟一声:“疼疼疼!是真的!娘!您要当外婆了!我要当舅舅了!” 这一闹,刚刚有些不愉快的氛围瞬间被化解,众人也是开怀大笑。 萧砚临看着大家卖力抓话题,只为了让顾白榆开心,而他在其中,也难得的感受到了家的氛围。 顾白榆在家里,真的很幸福啊..... 自己以后,要让她更加幸福才是。 顾丞相的动作很快,他们本就是家族族长,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拿着族谱过来了。 “你们看看,这是已经除去她之后的族谱,还有,”顾丞相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萧砚临:“若是以后有人拿你处置顾阮阮的事情说事,你便把这个公开,这里面罗列了这些年她在家中做的荒唐事,也算是她不忠不孝的罪状,是我这个当爹的承认的,有这个在手,谁也不敢对你们的处置有闲话!” 顾丞相想的方方面面俱到,甚至还关心到了萧砚临这个女婿在其中的难处,他接过那封信时,深深朝顾丞相鞠了一躬:“多谢岳丈体谅!” 顾丞相将他扶了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就不耽误你们了,也不留你们吃饭的,早些回去吧,日后也不必费劲过来,若是榆儿想我们了,给丞相府送个信儿,我们亲自登门!” 萧砚临忙道:“好!岳父岳母一定常来!” 今日到丞相府一叙,除了提到顾阮阮时众人有些不快,其他时候都很开心。 马车上,顾白榆絮絮叨叨说着顾夫人跟她讲的注意事项:“这些侯爷可都要帮我记着啊!听说女子怀孕之后常常健忘,我怕我忘了!” 萧砚临摸着她的头,温柔道:“那是别人,我的娘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聪慧的。” 顾白榆得意一笑:“那是!不过你也要帮我记着啊!怀孕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侯爷也要担起做爹爹的责任!” 萧砚临笑着点头:“谨遵夫人教诲。” 一行人回了侯府,在准备晚膳的时候,萧砚临抽空回了一趟书房,将顾白榆和她说得一条一条都记了下来,珍而重之地和顾白榆核实:“夫人看看,可有遗漏?” 顾白榆一条一条看完,满意地点头:“没有!侯爷做的很好!我去看看厨房今天有什么好吃的,侯爷等墨干了,便收好过来吧。” “好。” 等顾白榆走后,暗卫悄然而至。 “侯爷和夫人今日离开之后,二爷便出门了,去了一家同僚,那人对家中小妾很是宠爱,听闻那小妾曾经也和他家中原配打擂台,不分伯仲,大概是“取经”去了。” 萧砚临点头,“好,我知道了。” 如果不出意外,晚上萧若云就应该来找他了。 萧砚临猜的不错。 顾白榆今晚胃口不错,多吃了些,吃完散步了一会儿就说困了,萧砚临把人哄着睡下了。 等他出了院子,萧若云已经等在书房了。 兄弟二人见面,彼此都很是沉默。 最后是萧砚临先开的口:“问的如何了?” “我去了荆家,看到了他的小妾,确实在府中肆意横行。” 萧砚临慢条斯理翻着今日写下的东西,问道:“然后呢?” 萧若云的声音有些干涩:“但那是他的第二个小妾。” 萧砚临轻笑一声:“第一个呢?” 萧若云沉默了半晌,才到:“他房中的第一个小妾,是从小伺候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后来......” 萧若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后来那小妾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害他原配夫人险些流产,他没说是如何处置的,只说是病逝了。” “那便是连命也没留了。”萧砚临淡淡道。 萧若云忍不住开口:“大哥,她可是夫人的亲妹妹,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萧砚临抬头看了他一眼:“姓荆的我也和他处过一阵,按照他的性子,跟你说得不止这些吧?还有......” 萧砚临突然道:“现在不是了。” “什么?”萧若云没反应过来。 “我说,现在顾阮阮不是夫人的妹妹了,今天我们去了丞相府,顾丞相主动提出,将顾阮阮从顾家族谱除名了。” ------------ 第151章 宁死 萧若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怎么可能?!” 萧砚临拿出顾丞相给他的书信:“你自己看吧,这是顾家的意思,以后顾阮阮便不是顾家的女儿了,这事情明日顾丞相会禀明陛下,到底是圣旨御赐的良妾,这是她该有的牌面。” 萧若云一目十行看完信的内容,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 萧砚临看了他一眼:“回去吧,好好想想姓荆的跟你说过些什么,再想想顾阮阮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你再来替她求情也不晚。对了,我给你三天时间,今天便算是第一天,往后还有两天,你再去问问,若你能找到世家之中,谁家小妾敢骑到主母头上的,我便按照那处置。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萧砚临下了逐客令,萧若云浑浑噩噩往回走。 直到现在,顾阮阮还被困在刑房,而他现在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响起萧砚临的提点,萧若云回忆起今天在荆家听到的事情..... 荆家长房嫡子名叫荆秦,算是萧若云比较聊得来的同僚之一。 今日听说他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妾已经不在了,他忍不住问荆秦,有必要这道这种地步吗? 荆秦是怎么回答的? 荆秦笑着说:“你猜我的名字为什么叫荆秦?听着拗口是不是?荆是我父亲的姓,秦是我母亲的姓。给我取这个名字,不是因为父亲有多爱母亲,而是因为母亲的娘家势力够大,有资格和父亲叫板,你明白吗?” “而我的夫人的家族,比起我的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的嫡长子,是日后担起两家重任的人,说是下一任荆家族长也不为过,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妾,让夫人不满?这不是我狠心,而是她真的做错了,当她选择对那个孩子下手的时候,她就没有为我考虑过,而我,在家族和一个被小情小爱蒙蔽了双眼,作出这种愚蠢举动的人面前,会选择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荆秦拍着萧若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兄弟,你家的事情我多多少收听说了一些,那顾家庶女,实在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该让她一次吃尽苦头,让她知道怕了,知道规矩,她才能安安分分,长长久久留在你的身边。你大哥已经够仁慈了,这种女人,若是在我的后宅,早就已经死了八百回啦!” 萧若云忍不住问他:“你难道不爱那个死去的小妾吗?” 荆秦沉默了。 半晌道:“我和她的出身,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说实话,我母亲也很喜欢她,甚至我的夫人,因为尊重她从小服侍我长大,对她几乎像对待自己的妹妹,如果她目光能够长远一些,安安分分伺候主母,日后等我掌权荆家,抬她做平妻也不无可能。” “怪就怪在,现在的她还没有哪个实力,却已经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所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该承担应有的后果。我的嫡子后来顺利降生了,所以她是“病逝”,若当初这孩子有什么意外......我会亲自动手。” “若云,你享受了侯府带给你的优渥生活,和区别于普通百姓的权力,甚至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锦绣前程,就该为了自己的家族荣耀做出一些牺牲,你好好想想吧......” ...... 荆秦的话在萧若云耳边响起,让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他......这次真的应该听从大哥的吗? 相比于萧若云的辗转反侧,顾白榆和萧砚临这一觉都睡得很好。 而第二天,萧若云又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萧砚临听到暗卫的禀报,也未多说什么,只是说希望萧若云这次能够成长。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来到了第三天清晨。 早上天还没亮,萧若云已经匆匆出门。 老管家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萧若云胡子拉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看着像是很久没睡。 “二爷这是怎么了?是为了顾姨娘的事情吗......” 老管家到底是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对萧若云还有一些情谊,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解道:“二爷想开些,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你大哥闹成这样,再说,侯爷现在要当父亲了,不会下杀手,顶多是责罚狠一些,让人吃些苦头,实在不行,你就......” 然而萧若云根本听不进去劝解。 他这几天越是走访,越是觉得绝望。 世家之中,若是真出了顾阮阮这种吃里爬外,胆大包天的,处置的一个比一个狠。 只有一个稍微请一些的,也是罚了三十大板,听说已经成了瘸子,后来也不服恩宠,只是留了一条命而已......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此刻又有人提起,只是强子镇定:“老管家不用劝我,我再去看看,难道别家就没有两全之法吗?” 老管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忍住,道:“真有这样的两圈之法,您觉得对夫人来说,公平吗?” 萧若云最后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因为老管家说出了问题的核心—— 他一心想要帮助顾阮阮脱罪,可是这样,对大嫂来说,何其不公啊! 一个上午匆匆流逝,萧若云一无所获。 中午回到侯府的时候,整个人即焦虑,又失望,他到底该怎么帮助自己心爱的女人? 更加棘手的事,萧砚临派人来传话,说对顾阮阮的处置,就在今天晚上,顾白榆睡下之后。 因为这次,一定会见血,所以萧若云不想脏了顾白榆的眼睛。 而萧若云找了个机会,去见了顾阮阮一面。 顾阮阮看到他的模样,便知道参考别人家那一套是行不通了。 她这个时候,竟然奇迹般地镇定下来。 “二爷应该已经知道结果了,若是你真的不去找二皇子,那我只有死路一条。” 萧若云心疼地抓着她骨瘦嶙峋的手,不敢置信仅仅两天半,竟然让顾阮阮憔悴成这副摸样。 看到萧若云眼中的心疼,顾阮阮心中更加镇定。 萧若云在乎她,心疼她,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 这其实是顾阮阮故意的,这两天半,萧砚临并未苛迨她,甚至好吃好喝的都给了,是她自己除了喝水,一口吃的都没吃。 她就是要让萧若云心疼。 “阮阮,你别这样,大哥并未想过要你的性命,就算是责罚,我过后可以请这京都最好的大夫来给你医治。” 听到这话顾阮阮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二爷,你不懂,这不是受不受苦的问题,这是尊严问题!若被人知道,我被像个下人一样,公开处刑,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她给萧若云下了最后通牒:“若是逃不过这一次,哪怕受刑之后活了下来,我也会选项二自我了断,我顾阮阮的人生,经不起这样的折辱,我宁可自行了断!” ------------ 第152章 行刑 午后休息的空挡,暗卫为萧砚临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二爷去找二皇子了。” 这句话,就像按下了时间定格的开关,足足有一炷香的时候,萧砚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暗卫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默默退了下去。 等到顾白榆醒来,便看到萧砚临守在她的身边,等她做起来,便默默抱住了她。 他依旧没有说话,沉默着。 顾白榆察觉到不对劲,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萧砚临。 半晌,萧砚临才开口,声音是许久没有说话的沙哑。 他的语气仍旧镇定,顾白榆却从中听到了几分落寞。 “榆儿,若云长大了,我让他离开侯府,自己去建府吧。” 顾白榆何其聪明的一个人? 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只犹豫了一秒,便道:“这次我没有受伤,孩子也没事,若是二爷是在坚持,顾阮阮那边......” 萧砚临摇摇头:“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我,才一而再再而三放过顾阮阮,但是,若云他该学着长大了。” 顾白榆叹了口气。 好像这一辈子,无论她怎么努力,萧若云和顾白榆的命运,都仿佛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掌控着,坚定地捆绑在了一起。 “侯爷做了决定,那我便支持。” 萧砚临最终还是给顾白榆透露了一些讯息:“若云去找二皇子了。” 顾白榆动作一顿。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们都明白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二皇子和萧砚临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萧若云去寻求二皇子的帮助,等于是在两人的对峙之中,选择站在了兄长的对立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阮阮。 在兄长和顾阮阮之间,萧若云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二皇子,估计要来救人了。” 萧砚临摇摇头:“没那么容易。榆儿,我看着后院的花儿开得不错,下午你便带着玲玉去后院喝喝茶,看看花儿吧?” 顾白榆摇摇头:“我不,侯爷这是要提前在前院处置顾阮阮了?” 萧砚临无奈,有时候夫人太聪明也很让人烦恼。 “她会恨我,我不希望她更恨你,而且你现在见不得血,我怕你不舒服。” 顾白榆握着他的手:“我不会。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我不怕她恨我,因为这是她罪有因的。” “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害怕,因为这是他的爹爹在为娘亲出气。” “若他是个男孩子,就该在娘胎里学会如何保护家人;” “若她是个女孩子,就该学会如何在后宅保护自己。” “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被娇宠长大太过善良天真,他们应该学会明辨是非,保护自己和家人。” 顾白榆一段话说的温柔,但却十分坚定,让萧砚临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好,那就和我一起去。” 地下刑房。 自从顾阮阮以死相逼,萧若云终于答应顾阮阮去找二皇子之后,顾阮阮便有些惴惴不安。 她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一阵狂跳,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因为她马上就要重获自由了。 然而,萧若云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刑房的门被打开了。 看到来人是萧砚临身边的暗卫,顾阮阮心中咯噔一下。 “二爷呢?” 暗卫嗤笑一声:“你还等着二爷搬救兵来救你?做梦!你差点害到侯府嫡长子,你真以为自己能够逃脱罪责?” 顾阮阮是真的慌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是今晚吗?你现在来干什?” 暗卫毫不留情地将人从刑房中抓了出来—— “你一个侯府的小妾,侯爷和夫人想什么时候处置你,还需要挑日子吗?!侯爷今日心情不好,所以要提前处置。” 顾阮阮听到这话都要疯了,拼命的挣扎起来! “不,他不能这样,我是皇上御赐的良妾,他不能私自处置!” “还有,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说好的是今晚!是今晚啊!!” 可是没人理会顾阮阮的挣扎。 她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一点力气都没有,暗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从刑房里提了出来,一路押送到了前院。 而整个前院侯,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已经被叫了过来。 他们一排一排的站在一旁围观,等到顾阮阮来了之后,萧砚临一个眼神,暗卫便动手,把顾阮阮的嘴巴堵上了。 顾阮阮只能呜呜的嚎叫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而萧砚临终于说了他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先说一个好消息。夫人肚中已怀有侯府的嫡长子,想必已有人猜到,今日我便公布这个喜讯,从今日起,侯府一切以夫人为重。” 院子里顿时响起下人们的恭贺之声。 等到一切声音都落下,萧砚临才说出了今日的第二句话。 “这本是一件喜事,但奈何府中有人不长眼,妄图害死夫人怀中的孩子,今日便要对这人进行处罚。” 这些话,本来不应该由萧砚临这个身份的人来说,由老管家来代劳是最好。 可是萧砚临偏偏选择了自己开口来说。 他就是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道这侯府究竟是谁做主,这侯府之中,他们要巴结,要保护的人究竟是谁! 等到萧砚临话说完,顾阮阮口中的破布才被取了出来,她口中立刻发出了尖利的咆哮。 “萧砚临!顾白榆!你们怎么敢!怎么敢!你们等着,等二爷将二皇子叫来,我要你们好看!” 这话更像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听进去。 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架着她,把她绑在了刑凳之上。 她的双手双脚皆被捆牢,背部朝天,整个人犹如砧板上的动物,任人鱼肉。 侯府有专门给最大恶极的下人行刑的家丁。 两个人身材粗壮,手中举着比人还高的木棍,那便是用来执行杖刑的刑具。 顾阮阮直到被绑到了刑凳之上,才真的知道害怕了,一时间涕泗横流。 目光直直的望着顾白榆:“姐姐!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次是鬼迷心窍,我是被二皇子逼迫的!” “姐,求你,求你饶了我这一次吧,只要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姐!你难道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了吗?” 顾白榆摇了摇头,怜悯的望着她。 “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从来没有忘记,是你先忘了啊……” ------------ 第153章 意外 这便是顾白榆觉得最难以理解的地方了。 她自认自己重生一回,也没有怎么样迫害顾阮阮,反倒是顾阮阮,因为过的没有上辈子顺利,所以事事都责怪到她身上。 偏偏顾阮阮这人,是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 她不肯屈服于这个时代的强权,自己又没有能力改变周围的一切。 所以她怨天怨地,怨恨身边所有不如她所愿的任何事。 顾白榆这一句话,仿佛戳中了顾阮阮内心最阴暗的一处,让她几乎是立刻就恼羞成怒起来:“你现在是胜利者,自然是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若是真的还顾念旧情,我怎么会被绑在这里任人鱼肉!” 顾白榆摇着头,满脸失望。 她现在甚至都已经没有了和顾阮阮争辩的欲望。 因为直到这一刻,顾阮阮还是觉得,她受到的责罚,是因为顾白榆不够大度,而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 显然,现在也没有时间来给顾阮阮抒发更多的自私自利的言论了。 因为行刑家丁的第一棍已经挥下,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顾阮阮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顾阮阮什么时候受过这么残忍的刑罚,几乎是第一棍下去,就已经痛的要晕过去! 然而现实没有给她缓和的时间,第二棍已经狠狠落下! 一棍接着一棍,整个院落里,都回荡着顾阮阮的惨叫之声。 萧砚临皱起了眉头:“我让人把她的嘴堵上。” “不用。”顾白榆冷漠地看着惨叫的顾阮阮:“侯爷说得对,如今我身怀侯府嫡子,那些无用的善良和软弱,随时都可能害了我和孩子,今日,就当是真正的杀鸡儆猴吧。” 其实顾阮阮的惨叫也没有持续太久,短短十棍下去,她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与此同时,以顾阮阮为中心的刑凳下面,涌出了大量的血迹,仿佛一朵巨大的血红色花朵,在她身下无声地绽放。 而顾白榆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遭的下人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 是他们看走眼了,以为夫人是好欺负的,没想到夫人才是狠角色! 有谁家年纪亲亲的女子,能够面不改色看着这一切,她腹中甚至还有胎儿! 他们以后,真的应该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下人们的神色没有躲过萧砚临的眼睛,他对顾白榆坚持要观刑的做法虽然不怎么赞同,但这个效果却是他乐于见到的。 相信从此以后,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妄图挑战顾白榆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威了。 三十棍很快就打完了,到后面顾阮阮已经完全晕厥过去了,不省人事。 而顾白榆在行刑结束之后,只吩咐了一句“别让人死了”,就转身离开了。 萧砚临跟在她的身后,顾白榆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进了两人的院子,顾白榆突然弯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萧砚临眼疾手快把人扶助了,语气中有些心疼:“你就是逞强。” 顾白榆摇摇头:“也不全是,孕初期本来就容易孕吐。” 她接过玲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巴:“还好刚刚忍住了,不然刚刚当着大家的面,见到点血就吐了,多丢人啊!” 萧砚临直到顾白榆开这个玩笑,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快去躺着,我让卢大夫来看看。” 顾白榆乖乖躺下,玲玉立刻转身去找卢大夫了。 然而,玲玉走了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快一炷香时间了,才匆匆赶来,脸上惊慌不已—— “夫人,侯爷,不好了!顾姨娘那边出事了!” 萧砚临皱眉:“人死了?” 玲玉摇头:“不是,顾姨娘受刑之后,原本府里的大夫去看了,给了止血药,可是那血止不住,后来伺候的丫鬟才说,那不是伤口流出来的血......” 顾白榆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卢大夫过去看了怎么说?” 玲玉语气里带着紧张:“说顾姨娘很有可能刚刚怀孕,因为受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就算是顾白榆心中对顾阮阮有再多的不满,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萧砚临拉住了她:“你去了也无济于事。一切只是巧合,她罪有应得,她差点害了你腹中孩子,但你有福气,而她坏事做太多,没这个福气罢了。” 玲玉只是个小姑娘,还有些懵懵懂懂:“可是顾姨娘承欢还不到一个月,这,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顾白榆摇摇头:“或许真的是她运气好,一次便有了,因为还不到一个月,普通大夫诊断不出来,所以才有次意外.....” 顾白榆话说到一半,外头又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这次是老管家—— “侯爷!侯爷不好了!二爷刚刚带着二皇子的令牌回来了,正巧得知顾姨娘腹中胎儿不保,如今气势汹汹正朝着这边来了!老奴瞧着二爷被冲昏了头,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管家真怕这兄弟俩打起来! 毕竟萧砚临的孩子是宝贝,萧若云的孩子也是宝贝啊! 若说一开始对顾阮阮的责罚是她罪有因的,现在涉及到腹中的孩子,那可就掰扯不清了! 萧砚临看起来倒是镇定很多。 他轻轻拍了拍顾白榆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我已经命暗卫守着,若云那边我去说。” 顾白榆现在只能选择相信萧砚临处理事情的能力。 而且他们兄弟两人的恩怨,她也插不上话,于是点头应下:“好,我等侯爷回来。” 萧砚临刚刚出了院门,便和迎面而来,满目怒气的萧若云撞上了。 萧若云面带怒容,说话也是咄咄逼人:“大哥!你可知道因为你和大嫂,阮阮腹中的孩子没了!” 萧砚临冷静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萧若云冷笑:“我怎么敢?!今日大哥和大嫂不是已经做足了姿态,告诉了所有人你们才是一家之主,我这个做庶弟的,哪敢质问大哥,我不要命了吗?!难道我也想像阮阮一样,被打三十大板吗?!” 这简直是对萧砚临的挑衅了。 萧砚临冷静地开口:“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行刑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怀有身孕,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话简直是戳了萧若云的心窝子了! “意外?!大哥你轻飘飘一句意外,就想撇清关系,就想把自己摘出来了?!” 萧若云崩溃地怒吼:“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一条人命!!” ------------ 第154章 流产 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常常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萧若云现在就是这样的。 他已经被极度的愤怒蒙蔽了双眼,做出了非常不理智的举动—— 他朝萧砚临狠狠地挥了一拳! 想当然的,他并不是萧砚临的对手,萧砚临微微让开身体,这一拳便挥了个空。 然而他很快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几乎不给萧砚临任何喘息的机会。 老管家刚刚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兄弟阋墙,大打出手的一幕,吓得几乎要厥过去,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侯爷,二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都住手啊!” 萧砚临一边躲避萧若云的进攻,一边抽空对老管家道:“小声些,惊动了夫人。” 老管家一下子想起来,屋子里还躺着一个怀有身孕的,顿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脑子更晕了! 但他也不敢说话了,只能焦急地看着。 萧砚临一边躲避,一边游刃有余地化解萧若云的招式,同时引着人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不过片刻,萧若云跟萧砚临过了已有百余招,萧砚临未伤分毫,倒是萧若云累的气喘吁吁,愤怒之下甚至把自己弄伤了。 “够了吗?冷静了吗?” 萧若云没有冷静,他只是愤恨于自己的无能。 最后一招,萧砚临一个横扫,萧若云便跌落在地,他没有受什么很重的伤,却仰天躺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萧砚临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弟弟,看着他眼中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懊悔,看着他的伤心和难过,半晌才到:“你问我知不知道那是你的第一个孩子,知不知道那也是一条人命,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榆儿被人掳走的时候,你为顾阮阮求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肚子里的,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一条人命。” “你现在恨不得要杀了我,我能理解,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恨不得杀了顾阮阮,而我之所以没有动她,仅仅是因为你,我的弟弟,因为你喜欢她,所以我给她留了一条命。” 萧若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眼泪从眼中溢出,顺着眼角,溅落在身下的地上,又很快被泥土吸收,了无痕迹。 就想顾阮阮肚子的孩子,悄悄地来了,却因为顾阮阮的大意和恶行,又悄悄地走了,了无痕迹。 “大哥,难道到现在,我还应该谢谢你吗?谢谢你对阮阮的不杀之恩?” 萧砚临摇摇头:“你我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他退后几步,看着还在流泪的弟弟,开口道:“你带着顾阮阮走吧。你长大了,该独立了,离开了侯府,你会有娇妻相伴,会有锦绣前程,你该长大了,去看看没有兄长的世界。” 萧砚临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路过老管家时,低声吩咐道:“分家按照规矩来,该给他的一分都不能少,还有顾阮阮的嫁妆,全部让他们带走。” 老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侯爷三思啊!家中已无长辈,你们兄弟二人便是这世间唯一的依靠,这,这......” 萧砚临摇摇头:“当他选择去找二皇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女人和兄弟之间做了选择,而当顾阮阮腹中孩子不在的时候,我们兄弟二人,便已经有了隔阂,回不到从前了。” 萧砚临说完,转身离开。 躺在地上的萧砚临把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管家,听后也的,去准备吧,等阮阮醒来,我们马上就走。” “二爷!” “你别劝了,这是迟早的事。” 萧若云说完,自己爬了起来,往安置顾阮阮的方向去了。 而老管家站在原地,看着朝着相反方向背道而驰的两人,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萧砚临回到房间之后,很坦然地告诉了顾白榆自己的决定。 “我已经和若云说了,分家。” 顾白榆点点头:“我听侯爷的。” 说完,又拉着萧砚临坐到床边,按着他躺下。 “侯爷,我今日还是有点被吓到了,我想睡,又不敢一个人,你陪我躺一会儿行不行?” 萧砚临知道,这是顾白榆安慰人的方式,于是没有拒绝。 他们两人一开始只是并排地躺着,过了一会儿,萧砚临突然翻身,侧过身来,从背后抱住了顾白榆。 顾白榆只是微微一愣,很快放松身体,任由萧砚临抱着自己。 萧砚临的一只手轻轻搭在顾白榆的小腹上,一下一下抚摸着,似乎是隔着肚皮在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流。 房间内寂静无声,直到顾白榆都快睡着了,才听到身后萧砚临的声音,很轻,有些不真切。 “以后,你和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顾白榆那会儿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了,听到这话,嘟囔着说道:“你可真敢说,这话要是被爹爹和娘亲听到了,怕是要狠狠骂你,你怎么不拿我的娘家人当亲人啊......” 身后萧砚临突然轻笑了一声:“嗯,是我说错了,还有岳父岳母,还有大哥,我还有很多家人......” 顾白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偷懒,不想去饭厅用膳,便撒娇指使萧砚临去厨房给她端菜。 趁着萧砚临去厨房的空挡,顾白榆连忙叫来了玲玉:“二爷和顾姨娘呢?” 玲玉有些为难:“夫人问这些干嘛,徒增烦恼......” 顾白榆轻轻掐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你到底是谁的人?快说!到底怎么样了?” ------------ 第155章 离间 玲玉本来不想拿这种事情让顾白榆心烦的,但是顾白榆这样坚持,而且看起来情绪不错,于是也便说了。 “卢大夫过去之后,顾姨娘的血倒是止住了,听说这次责罚加小产,伤了底子了,若是不好好修养几年,怕是以后都难再有孕。” 玲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顾白榆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异样,才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晚些时候顾姨娘醒了,得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又发作了一通,后来不知道二爷说了什么,把人劝住了,趁着天还没黑带走了。” 其实,玲玉没有说的是,当时顾阮阮醒来之后听完卢大夫的诊断,差点就要挣扎着起来和顾白榆拼命,还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谩骂,玲玉当时去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人都傻了。 她没想到顾阮阮一个名门望族教出来的女子,说话能有那么脏,简直比市井泼妇骂人还要难听百倍。 那些污言秽语,她可不想重复给顾白榆听。 顾白榆静静听完玲玉的叙述,脸上神色不变,问道:“那分家那事情,已经在办了?” 玲玉点头:“老管家已经去清点了,最多一两日就能分割清楚。” 顾白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些吃过晚膳,顾白榆和萧砚临聊起这事。 “侯爷,分家这事,需不需要禀明圣上,毕竟当初顾阮阮是圣旨赐婚,怕是......” 萧砚临明白她的担忧,道:“今日你休息的时候已经和丞相府那边通过信儿了,与其等着日后别人拿这件事参侯府和丞相府一本,倒不如实话实说,落个坦荡,明日岳父也会将把顾阮阮从顾家除名之事上报陛下。” 顾白榆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有些能做的事,便招呼玲玉拿来纸笔。 “我给周贵妃知会一声吧,这种家事,若她能给陛下吹吹枕边风,兴许陛下能容易接受些。” “会不会坏了你们情分?” 萧砚临有自己的顾虑。 顾白榆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他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再让顾白榆和自己最好的姐妹生了嫌隙。 顾白榆拍拍他的手臂,脸上笑容十分轻松:“不会,姐姐不是那种人,而且她一向有自己的判断,能帮她肯定会帮,若是不方便她也不会让自己为难。” 说完,便想执笔写信。 萧砚临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毛笔:“不用你受累,我来写。” 顾白榆失笑:“侯爷,我就是怀孕了,写个字而已......” “那也不行,我心疼。” 顾白榆嘴上埋怨着萧砚临太大题小作,其实心里甜蜜得不行。 任谁被这样宠着,念着,关心着,都会开心吧? 顾白榆写好得信当天晚上便快马加鞭送到了周贵妃手中。 她一目十行看清了信的内容,心里其实很乐意帮顾白榆这个忙。 她本来就讨厌顾阮阮,从前总觉得顾白榆这个小姐妹有些过于善良了,总是留一手,现在看到顾阮阮的结局,想到之前顾白榆因为顾阮阮得乱来受的委屈,心中只觉得舒爽不已。 “娘娘,今晚要早些休息吗?” 周贵妃前些日子刚刚跟皇帝闹了小性子,有几天没搭理皇帝了,本来想着再晾对方几天。 现在收到了顾白榆得来信,她眼珠一转,道:“去将前几日陛下送来的衣服拿来,我要去给陛下送宵夜。” 正好皇帝现在被她吊得不上不下,正是好时机,就这点家长理短的事情,她怎么也要给小姐妹办妥当了。 顾白榆和萧砚临的准备不是多虑,因为顾阮阮也正打算报复顾白榆。 顾阮阮受刑醒来之后,得知自己肚子里没了一个孩子,当即崩溃了。 她当着萧若云的面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人都不忍,何况是萧若云? 几乎立刻就和顾阮阮说了他准备分家,以后会把顾阮阮抬为正妻。 顾阮阮依旧在哭,可是没人知道,她心里其实隐隐松了口气。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有了孩子,只会成为她的软肋,她自己或许狠不下心放弃这个孩子,现在有人推了她一把,还彻底把萧若云推到了她这边,她只觉得省去了自己动手的麻烦。 被萧若云带出侯府的时候,顾阮阮疲惫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萧若云正坐在她的床头。 顾阮阮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因为被打了三十大板,只能趴着睡,十分不舒服。 “阮阮,你醒了?” 萧若云连忙帮她调整了一下身体,再开口时是深深的抱歉:“对不起......” 顾阮阮知道此刻安慰比责怪更能拉拢这个男人的心,于是叹了口气:“该说抱歉的是我,若不是因为我,二爷不会和侯爷分家,但是......” 她咬了一下下唇,楚楚可怜道:“去找大嫂的事情,我真的是被逼的......” 萧若云沉默了一会儿,转开了话题:“这件事不用再说了,都过去了。” 顾阮阮知道,萧若云这样说,便是打算不再追究她的过错了。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就这么被人侮辱? “二爷,你之前去找二皇子,他是怎么说的?” 提起二皇子,萧若云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加上二皇子此人心胸狭隘,他去的时候可是被好一通羞辱。 顾阮阮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二皇子那性格肯定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当即在心中一顿暗骂。 二皇子与她到底只是合作关系,哪有扶持萧若云来的稳妥? “二爷定是受了委屈,都是为了我......” 萧若云连忙收起脸上的不满:“为了你,都是值得的。二皇子当时给了我皇子令牌,让我拿去救你,是我来晚了.....” 现在他们二人可以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萧若云就算有心追究,也不想伤了顾阮阮的心。 “没事的,不怪你。就是二皇子那性格......外人都知道我与他关系好,今日我被责罚,也是打了他的脸了,侯府这事,算是丑闻,明日怕是二皇子要参侯府一本了。” 顾阮阮试探着道:“二爷要不要跟侯府通个气?到底是血缘兄弟,我这边,我没关系的......”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今日所受的屈辱,萧砚临的无情和决绝...... 一幕幕全都涌上了萧若云的心头。 他冷笑一声:“大哥可是堂堂镇北侯,还会怕那点不痛不痒的弹劾?” “二爷别这么说,若是二皇子真的发难,二爷明日在朝堂上还是得向着亲大哥才是。” 这句“亲大哥”可是狠狠戳了萧若云的心窝子了,甚至让他一瞬间神色都扭曲了。 “亲大哥?我当他是大哥,他可未必看得起我这个弟弟!他只手遮天,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得到了萧若云的态度,确定他不会帮着萧砚临,顾阮阮努力克制唇边的笑容。 “二爷自己又打算就好。” 明日,二皇子定会拿侯府丑闻说事,她就期待着二皇子的表现了...... ------------ 第156章 喜欢 二皇子的弹劾比想象中的来的更猛烈。 除了拿侯府的家丑说事,还有人隐隐往贪墨案上面引,大致是说萧砚临家事都处理不好,还是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再来置喙朝堂之事。 朝堂之上可以说是群情激愤。 不难理解,不少人都已经上了二皇子的这条大船,二皇子一旦落马,他们哪怕没有牵涉其中,以后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 没有任何人会接纳之前的政敌,三姓家奴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不受欢迎的存在。 二皇子之前还在因为贪墨的事情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哪怕只是小事,他也必须闹大! 然而,不论群臣怎么闹,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竟然毫不在意。 二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镇北侯他——” “行了!”皇帝摆手打断:“你一个皇子,整日里不想着如何造福百姓,把目光都放在这些儿女情长上,还是别人的家事,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二皇子被斥责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堂下的萧砚临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看来顾白榆说得对,这种事,周贵妃真的能帮大忙。 这种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事情,女人的枕边风可比朝臣的参本有用多了。 萧砚临默默想着,这次又是托顾白榆姐妹的福才解决得如此顺利,该好好谢谢顾白榆和周贵妃才是。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皇帝最后也只是装模做样说了句让萧砚临处理好家事,便没了下文。 下朝之后,萧砚临径直准备离开,却被二皇子挡住了去路。 “站住!” 萧砚临停下脚步,二皇子满面怒容:“侯爷脚步挺轻快啊,怎么,迫不及待回去和夫人分享好消息了?竟然能说动顾丞相那个老古板直接把顾阮阮从族谱除名,我真是小看你们翁婿的感情了!” 萧砚临面无表情拂开了二皇子的手:“二皇子想多了。我只是想快些回府。” 见二皇子不愿意退让,萧砚临心中烦不胜烦,“二皇子再不让开,别怪萧某不客气了!” “本王就是想问你,到底给父皇下了什么迷魂汤!” 萧砚临脚步顿住,突然道:“我是真的有事要回去,榆儿给宫中贵妃准备了礼物,待会儿还要送进宫来。” 二皇子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好好好!是我大意了,忘了还有一个周贵妃!定是那女人又在父皇耳边吹枕边风了!” 说完,一转身,怒气冲冲便往后宫去了。 萧砚临勾起唇角。 二皇子行事冲动,定会去质问周贵妃,又或者找皇帝说理,殊不知萧砚临今日早就打探好了,周贵妃和皇帝刚刚因为一点小矛盾和好,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二皇子这一冲动,想来周贵妃一定能抓住机会在后宫斗争中捞些好处...... 萧砚临回去之后,便把这事情和顾白榆说了。 顾白榆捂着嘴笑:“侯爷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姐姐该感谢你了!” 周贵妃和皇帝吹枕边风,便是男女之间的私事儿,二皇子这个做儿子的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知道的,现在管天管地管到他老子的床上去了,这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的。 皇帝会去猜究竟二皇子是怎么知道的,最后遭殃的,要么是他本人,要么是他后宫的母妃。 不论是谁,对周贵妃都是有力而无一害的。 顾白榆这会儿正被萧砚临百般小心地呵护在怀中,听完乐子之后就要挣扎的下来。 “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顾白榆推着他的手:“话都说出去了,我当然要给姐姐准备点礼物送进去了,二皇子也不一定就那么冲动,咱们还得给他添把火,让他笃定就是周贵妃从中作梗坏他好事才行。” “我去选,你呆着再让我抱会儿。” 自从得知顾白榆有孕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萧砚临只能抱抱亲亲,所以格外珍惜两人在一块儿相处的时光。 顾白榆推了几下推不动,便斜眼看着萧砚临:“你知道女子喜欢什么?” 这可真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若是回答知道,顾白榆定要吃醋了。 萧砚临无奈松开了手:“我不知道周贵妃喜欢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娘子喜欢什么。” 顾白榆哼了一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那你说说,我最喜欢什么?” 顾白榆期待地看着萧砚临。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是说假话哄她开心,还是真的知道。 在顾白榆略带期待的目光里,萧砚临气定神闲道:“你最喜欢我。” 顾白榆听到这个这个答案,一时间愣住了,而后是哭笑不得。 “你,你真是......” 萧砚临抬眼看她,目光温柔:“怎么,我说错了?莫非夫人不喜欢我?” 顾白榆一下子被噎住了。 萧砚临真是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刚刚她问了萧砚临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现在萧砚临马上还她一个一模一样的。 要事承认了吧,怪羞人的; 要是不承认吧...... 那估计不得了了,萧砚临恐怕要借机闹起来了。 顾白榆红着脸锤了他的手臂一下:“你怎么问这种问题,答案你不是很清楚吗?” 她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害羞又可爱,萧砚临看得心痒痒的,把人禁锢在怀里不愿意放开。 “我可没开玩笑,你也要好好回答,若是答案不让我满意......” 顾白榆红着脸,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最喜欢你。” 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爱意,让顾白榆整张脸,包括脖颈都红透了。 而顾白榆羞涩却炙热的回答,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还有不小心嘴唇划过他耳垂的温热触感,都让萧砚临在一瞬间感到无比的满足。 “说了你爱听的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顾白榆红着脸去推萧砚临,萧砚临结实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萧砚临手突然收紧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沙哑:“本来是要放你走的,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 第157章 隐瞒 都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彼此的了解已经到了旁人无法想象的深入。 这种了解不仅是心理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顾白榆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男人动情。 怎么会不动情呢? 自从知道顾白榆怀孕之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近了。 他从前自认是十分克制的人,从未沉迷过美色,也从未玩物丧志。 可是直到遇到顾白榆,他才指导原来不是他天生薄情,而是还没遇到那个一举一动,一个眼神就能牵动他心绪的人。 就像现在,理智上知道顾白榆身体不适,自己这时候还有这种念头,真是不应该; 可是身体却像早已习惯了在嗅到顾白榆身上的味道,触碰到她的肌肤,便会不可抑制地燥热起来。 顾白榆感受到了他的情难自禁。 男人的身体变得火热,某些再明显不过的状态亦无法掩藏。 空气变得稀薄,顾白榆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些着急地仰起头来,寻求一个可以暂时纾解的吻。 可是一个吻又怎么能缓解现在的情况。 在顾白榆再一次贴近萧砚临,然而男人却克制地躲开了。 顾白榆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萧砚临这么克制,甚至是逃避的。 “不行。” 男人的声音已经烧得发哑,眼中欲火难以掩饰,可是火热之中似乎又有一丝克制和清明。 顾白榆又凑近一些,亲昵地去亲吻他高挺得鼻梁:“我帮侯爷......” 萧砚临捉住某只作乱的手:“不行。” 顾白榆急了:“干嘛呀......” 萧砚临无奈地凑近去,用鼻尖蹭她:“不想你太累。” 最后顾白榆也没能得逞,被萧砚临安抚之后窝在被子里修养。 玲玉给她端来了时令水果,顾白榆把一块梨子嚼得嘎吱嘎吱,像是在泄愤,十分没有淑女的样子。 “夫人这是怎么了?”玲玉问道。 顾白榆又狠狠咬了一口梨子:“没什么,只是觉得侯爷变心了。” 玲玉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侯爷宠爱夫人那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夫人您可别瞎猜!” 顾白榆不直到该怎么跟玲玉解释。 以前的萧砚临在某些方面对她有多需要,现在顾白榆就有多生气。 她才不会告诉玲玉,自己只是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只是有些懊恼地挥挥手:“算了,你就别问了。” 萧砚临没让顾白榆的坏心情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别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她收到了来自皇宫里的消息。 和她猜测的不错,那头二皇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去找皇帝控诉周贵妃的行为,没想到被周贵妃反将一军,不仅二皇子收到了斥责,连他的母妃都跟着吃了挂落。 周贵妃还在信的末尾对萧砚临大夸特夸,说这个“妹夫”为人做事很不错,还想着对周贵妃投桃报李。 顾白榆看得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又觉得很温暖。 这件事说到底是周贵妃帮了她的忙,哪怕是两人关系好,也算是她欠了周贵妃一个人情。 而萧砚临也想到了这一层,稍微使了点计谋,就帮她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因此等萧砚临忙完之后,突然发现顾白榆没有生气了。 一问才得知是宫里周贵妃来了消息,当即失笑。 这对好姐妹性格真是相似,怪不得周贵妃入宫多年,两人大多靠书信联系,关系却还那么好。 “不生气了?”萧砚临把人抱在怀里问道。 “哼,算你有良心,还记得帮我还人情。” 萧砚临抓着她软软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把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夫人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 顾白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从萧砚临怀里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脸上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二皇子此次想用我威胁你没有成功,怕是不会放弃。” 萧砚临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西北贪墨一事,皇帝几乎一定认定是实情,必然会一查到底,对于二皇子来说形式相当严峻,轻则失去一大部分拥护自己的人,重则牵连自身。 “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安心养胎,他说不定还有后手。” 顾白榆点点头,“侯爷也不必太顾及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要做萧砚临坚强的后盾,而不是他的软肋。 萧砚临神色温和下来:“我知道。丞相府那边我也派了人暗中保护,放心吧。” 萧砚临的话没有让顾白榆觉得松口气,心反而提了起来。 上辈子让她耿耿于怀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顾丞相被二皇子诬陷,流放一事。 当时她在侯府内自顾不暇,几乎被顾阮阮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只知道父亲正是因为被污蔑贪墨,中饱私囊,受贿等罪名被流放。 但是具体是何事,又是被何人诬陷,却是一点都不知晓。 那时候顾家人也直到她在内宅举步维艰,甚至已经危及生命,他们甚至一直在隐瞒顾丞相出事的事情,直到圣旨下了,赐流放,顾白榆才知道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后悔。 为什么当初要那么任性,因为自己的婚事把家中的空白圣旨用掉了,否则哪怕洗刷不了罪名,也可以保住爹爹,大不了辞官种地,也好过流放。 而这辈子,因为萧砚临的出现,她的婚事直接被萧砚临全权处理了,并没有用到家中的那道先皇留下的空白圣旨。 顾白榆握紧了拳头,她不是没想过提防一手,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人害了爹爹,也没有具体的证据,贸然提出让爹爹防备,只怕弄巧成拙。 而最近,二皇子被步步紧逼,顾白榆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深。 虽然家里还有空白圣旨,但当初二皇子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诬陷的爹爹? 这辈子,她能保住自己的家人吗...... 她的担忧,被萧砚临敏锐地察觉到了。 萧砚临开门见山,握着顾白榆的手问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第158章 线索 萧砚临的敏锐超乎了顾白榆的想象。 或者说,从很早开始,顾白榆就隐约觉得萧砚临应该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一直没有明说而已。 顾白榆猜的也确实没错。 萧砚临对于顾白榆的很多事情都是选择包容,如果顾白榆愿意说,他会是最好的倾听者,但是如果顾白榆不愿意,从前的他也不会强求。 只是现在,当他察觉到这件事可能已经对顾白榆造成很大的困扰之后,萧砚临选择了直接问出口。 顾白榆面对萧砚临的问询,心中十分纠结。 她应该直说吗? 可是如果说出口的话,萧砚临会相信吗? 如果萧砚临问她为什么未卜先知,她又该怎么回答? 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萧砚临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等待着。 直到顾白榆脸上纠结的情绪退了下去,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坐直了身体,萧砚临在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愿意说就好。 就怕顾白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埋在自己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 而顾白榆看着萧砚临自始至终带着淡定和从容的目光,终于缓缓开口...... “我在担心我爹爹。” 萧砚临微微皱眉:“丞相府我已经派人守住了,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顾白榆缓缓摇头:“不,不是这个。” 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萧砚临:“我觉得,二皇子可能会从别的事情上反击也说不定。” 顾白榆在想,该怎么说出顾丞相可能会被陷害,而且还是和贪墨,行贿的事情有关。 如果说的那么具体,会不会太夸张些。 可萧砚临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柔声道:“榆儿有任何猜测,不妨大胆说出来,对与不对都可以提前提防一手。” 顾白榆终于松了口:“我是觉得,侯爷是用西北贪墨一事将二皇子逼到这种绝境的,有没有可能......二皇子他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砚临的眼神暗了一下,“你是说可能会有人污蔑岳父?” 顾白榆有些尴尬:“也可能是你......” 但是萧砚临直接把后面这句话忽略了,也不知是心中早有决断还是没有听清。 “若是涉及岳父的话,是得好好提防。” 顾丞相是当朝宰相,每天从他手里过了一遍需要处理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自然不少事情都涉及利益链,保不齐其中就有什么纰漏。 萧砚临略微沉吟了一下,问道:“夫人有具体的猜想吗?可能会是什么事情?” 这可真的是问住了顾白榆了。 无论她怎么回忆上辈子的事情,能记住的也只有零星一些。 顾白榆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或许是顾白榆想的太认真了,脑子里还真的迷迷糊糊泛起一段回忆。 那时候她已经病得很重了,萧砚临常年在外征战,顾阮阮几乎是这个后宅默认的女主人,下人们根本没把顾白榆当回事,在她面前几乎是肆无忌惮。 顾白榆隐约记得有一天,下人送来汤药之后,看着她喝完就拿着碗走了,两个小丫鬟还没走出多远,就开始议论起丞相府的事情,也不怕被顾白榆听到。 顾白榆确实听到了一些。 似乎是其中一个小丫鬟的惊呼—— “那么多金子啊?”“是啊是啊,不过......那么多年,贪了那么多金子也不奇怪吧......” 顾白榆那时候已经知道顾丞相出了事情,是因为钱财,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侯府里被下了封口令,谁也不愿意告诉顾白榆; 而顾丞相直到女儿自身难保,也没有说具体的。 现在想想,这两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两个信息至关重要—— 行贿的钱财是金子,数额还很大,到了让人震惊的地步; 还有就是,那句“那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揭发顾丞相的人指出顾丞相行贿布置一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白榆脑子里很乱,在萧砚临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道:“我若是二皇子,要做这种事情,定然会来个大的,最好要博人眼球,最好要让人震惊,最好让爹爹多年清廉的形象彻底颠覆......” 顾白榆实在想不到该怎么说了,只能尽量往记忆中的方向去引导。 她说完,抬头看向萧砚临。 萧砚临似乎是在沉思。 顾白榆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想,要不直接说好了...... “我让人去查查与岳父身边可疑的人,最好是来往多年的,再派人去给丞相府传个消息,清点一下府内财物,最好是银两和黄金之类的东西。” 顾白榆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萧砚临。 他竟然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到这种程度?! 几乎和她想说的话挂钩了! 萧砚临看到顾白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觉得她有点可爱,道:“怎么了,是我猜测的方向错了吗?” “没,没有......”顾白榆结结巴巴回答:“侯爷的想法很好。” 何止没有猜错,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顾白榆再一次对萧砚临对自己的了解有了新的认知,也再一次被萧砚临的聪慧所折服。 萧砚临真的太厉害了! 萧砚临看顾白榆的反应,就知道顾白榆没有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但他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 萧砚临没有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对爱人的了解和对爱人心思的揣摩,也是爱的一种表现。 他伸手摸摸顾白榆的脸颊,有些好笑地抬了一下她下巴:“把嘴巴合上吧,你说的事情我去处理,你在家好好休息就行。” 这件事非常重要,萧砚临决定亲自去一趟丞相府。 萧砚临一个人出了门,直接去找了顾丞相,还是翻墙进去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顾丞相原本在看书,被萧砚临吓了一跳,得知他的来意之后,顾丞相起身:“你先坐,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片刻后,顾丞相拿着两本册子出来了。 “你看看吧,这一本里面是和我有人情往来的,其中他们给了什么,我收了什么,所求之事是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萧砚临接过册子,看了几页,心中不免佩服。 这份记录非常详细,涉及的人写的清清楚楚,大多是携巨资或者金钱前来,顾丞相基本都没收; 再往后是一些不涉及利益的,但是哪怕只收了从前的门生一沓宣纸,里面也记录的清清楚楚,甚至标注了按照当时的物价,这些东西价值几何,过后又如何处理。 可以说详细到了让萧砚临都觉得诧异的地步。 “岳父真是谨慎。” 顾丞相摆摆手:“我身居高位,本来就应该事事小心谨慎。对了,剩下那一本是有交情但没有任何人情或者金钱往来的,大多是同僚,你也拿去看看吧。” 萧砚临点头:“有这两本东西,我这边就好预防很多了。” 顾丞相没问好端端的萧砚临为什么要提防这些事,只道:“辛苦你了,就不留你吃饭了,去照顾榆儿吧,我的事情若无必要,就不必和她说了,别让她担心。” 萧砚临略一思索,便告辞离开了。 他没有告诉顾丞相这件事最开始是顾白榆提起的,毕竟这种事,他这个活跃在朝堂之上的人有所警觉,还可以说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可是换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女子来说,就很诡异了。 况且这对父女都不想让彼此担心,那这件事就由他全权处理好了。 等到回到侯府,萧砚临叫来了顾白榆,一起看这两本册子。 ------------ 第159章 门生 这两本册子顾白榆曾经在顾丞相的书房曾经看到过,那时候她还觉得顾丞相会不会太过于谨慎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十分庆幸。 还好爹爹留下了这些东西,让他们能够有一个追查的方向。 顾白榆和萧砚临一起一页一页查看两本册子,时间不知不觉据过去了快半个时辰。 顾白榆打了哈欠,一无所获。 “爹爹太谨慎了,这里面记录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够在钱财方面诬陷爹爹的,究竟是谁啊......” 萧砚临看她打完哈欠之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 顾白榆坐直身体摇头:“不累,就是有点无聊。” 她说着,又翻开了一夜,突然“咦”了一声。 萧砚临被她的声音吸引,凑过身来:“怎么了?” 顾白榆摇摇头,用手摩梭着纸面上的一个名字。 “好久没有看到这个名字了,一下子有些惊讶。” 萧砚临低头看了一眼,那书页上写着一个名字:柳柱子。 萧砚临微微挑眉:“这是?” 顾白榆想到名字的主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我爹爹的一个学生,现在在吏部当值,虽然官职不大,但是他出身不大好,现在的成就很静很厉害啦!” 顾白榆似乎想到了记忆中那张老实憨厚的脸,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柱子哥家里可穷了,为了供他读书,他爹生病医治不及去世了,他娘也积劳成疾,没享几年福就走了......” 她说完,又有些感慨,“爹爹也真是的,柱子哥要是知道他给人家批注的还是这个名字,说不定要不开心呢,还有,柱子哥每年就送些自己种的菜过来,爹爹怎么也记录下来了......” 萧砚临觉得她话中的很多信息很有意思,于是追问了几句。 “这名字有什么说法么?” 顾白榆一愣,解释道:“道也没什么说法,柱子这个名字是他爹给他取得,考取功名之后,柱子哥觉得这名字俗气,想让爹爹给他重新取个名字,爹爹拒绝了,说他爹娘为了抚养他成材劳碌一辈子,这个由他们取得名字,理应留着。当时柱子哥还挺不开心呢,柱子哥会种菜,本来年年都会亲自种些送来给爹爹,因为这个事情断了一年多,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生气呢......” 或许是因为顾白榆对这个所谓的“柱子哥”有天然的身份加持下的亲近感,所以有些事情并没有深想,萧砚临却是听得微微扬起了眉尾。 这位柳柱子找顾丞相取名,可没有顾白榆说的那么简单。 自古以来,名字都由父母赐予,意义非常,柳柱子在爹娘去世以后请顾丞相赐名,可不单单是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若是顾丞相答应了,真的给这么个学生重新取名字了,等于是承认这个人做自己的孩子了。 赐名之谊,相当于改换门庭,从此以后柳柱子不再是那个山野出身的泥腿子,而是顾丞相的“孩子”。 这位柳柱子,看来可远远没有顾白榆想象的那么单纯。 而顾丞相之所以拒绝,估计也是看出了这人的野心。 这样的人,最在乎自己的出身,他被顾丞相驳了面子,选择不再往来,这一点顾白榆可以理解,但是后来为什么又恢复来往了? 萧砚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他给岳父送蔬菜又是怎么回事?”萧砚临追问道。 顾白榆没有想到萧砚临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于是便仔细说了起来。 原来是最初柳柱子考取功名之后,因为阅卷的人是顾丞相,所以被划分到顾丞相门生的范围内,而顾丞相手底下这样的门生可是每年都有。 这些人每年都会以拜访老师的名义送些东西,大多是古玩字画,好些的笔墨纸砚,等等。 而这位柳柱子,家中拮据,自己也没什么钱,第一次上门拜访的时候,便送了一筐自己种的蔬菜。 顾丞相挺开心地收下了,还夸他种的好,说大丈夫不拘泥与成就,他能亲身体验百姓疾苦,考取功名之后还记得下地劳作,是好事。 打那以后,柳柱子便每年都会送些自己种的蔬菜来。 “对了!”顾白榆一拍巴掌:“说起来,早几年这个事情还是一桩美谈呢!柱子哥在京都定居之后,根据官职朝廷也给他分了些良田,他说自己一个人开支不多,分给了好多穷苦百姓,只留了一小块地,他每日亲自下地劳作,种的蔬菜自己吃,还有一些送给爹爹,这事情一时间还被传为佳话,京都百姓讨论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还有人专门去看那块地,说那是“丞相地”,种出来的是“丞相菜”,不过爹爹觉得这种说法很不好,下令让人不许再说了,还训斥了柱子哥一顿,后来也就没人提了,不过蔬菜是每年都种的。” 顾白榆说完,也意识到了什么:“侯爷问的这么详细,莫非觉得柱子哥有问题?可是他在吏部只是个小官,也没什么实权,更不是太子那一派......” 看顾白榆似乎有些担忧,萧砚临摸摸他的头:“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再说册子上的人我打算都注意下,就怕到时候被打个出其不意,你放心吧,真有问题我会告诉你的。” 顾白榆点点头:;如果真的有问题,侯爷也不必手下留情,爹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萧砚临点头:“今日你早些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顾白榆点头答应了下来,而萧砚临则是越想越觉得这个柳柱子很有问题,于是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叫来了暗卫:“你去问问,那个什么“丞相地”在什么地方,我要亲自去看看。” 暗卫一愣:“这种事情,属下去查就好了.....” “不,我亲自去。” 暗卫的动作很快,那一小块地也确实很有名,半个时辰后,萧砚临骑马来到了那块曾经传为佳话的“丞相地”。 只见一片田地之中,有一小块地里的植物长得格外水灵,肥壮的蔬菜颗颗整齐,绿油油的叶子没有一点儿虫眼,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照顾的。 而在田边,一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正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拿出一个水囊喝水。 ------------ 第160章 菜地 这人应该就是顾白榆口中的柳柱子。 不怪萧砚临认不出来,大邺上朝也有讲究,天子精力有限,每日能处理的事情也有限,一些官职达不到的官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加上萧砚临是带兵将军,跟吏部这种地方的人本来也就没什么交集,一时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萧砚临骑着马,身边有一棵大树,他想了一下,下马将缰绳拴在了大树上,自己则是站在树下默默观察着。 柳柱子喝了些水,又休息了一会儿,起身继续劳作。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老农也来了,似乎是要下地干活。 看到柳柱子,那老农十分熟稔的打了招呼:“柳大人,今日又来啦?哎哟你这菜种的,真是我这个老农夫都比不上!” 柳柱子憨厚一笑:“大概是这庄家自己也知道是要给老师吃的,所以拼命长吧。” 听到这话,萧砚临皱了一下眉头。 这柳柱子,还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强调自己和顾丞相的关系。 在仔细一看,柳柱子说的还挺对,因为周围的一些田地里庄稼,明显不如柳柱子那一块的好,也不知道是种的人技术不到位还是怎么说,菜长得稀稀落落,还有一些蔫蔫的。 那旁边的老农也是叹气:“哎,我年纪大了,菜也种不好了,柳大人免费给我分的这些田地,我种的这......真是辜负您一片好心了!” “快别这么说,你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兴许是这地本身就不好呢?没事,每年多收成一点算一点,哪怕卖了给你家小孙女买颗糖甜甜嘴呢?” 那老农哈哈一笑,“是这个道理!” ...... 萧砚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转身道:“走吧,回去吧。” 暗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去问问怎么回事?” 萧砚临摇头:“我心里有数了,晚上再来。对了你去问问周围这些田地柳柱子都分给了什么人,上门一家一家去拜访,就说......” “就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听了“丞相菜”的名头,又买不到柳大人手里的菜,所以想把周围的买下来,跟着沾沾光,晚些我们会自己去收,让他们拿着钱别乱说,旁人问起来就说有人慕名来买的就成了。” 暗卫点头应下。 别说,萧砚临这做法不算稀奇,当时柳柱子的那块“丞相地”出名的时候,真有这样的事,还不少,都是跟着沾光,只不过这几年少了而已。 安排好之后,萧砚临又重新回了侯府。 这是用晚膳的时间,萧砚临陪着顾白榆用了晚膳。 顾白榆最近过了那个孕吐的劲儿了,现在胃口开始好起来了,就是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萧砚临也纵容着,想吃什么立刻就让厨房去做。 一顿饭吃完,顾白榆摸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还没显怀呢,我肚子的油水要先凸出来咯。” 萧砚临把手放在她胃部,轻轻地揉着:“胡说,榆儿身材最是苗条,就算胖些,也好看,胖些可爱。” 顾白榆嘿嘿一笑:“真的啊?” 那样子看着有些傻,却让萧砚临心里暖洋洋的:“榆儿什么样子都好看。” 两人散了一会步,萧砚临把人扶着回来房间,版准备再去一次下午去过的那片田地。 顾白榆看他天都黑了还要出门,忍不住问道:“侯爷有什么事,这么晚还要出门啊?” 她一贯不爱问萧砚临这些事情,但今天实在好奇,而且她今天下午休息过,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了。 “是柳柱子的事情......我有一些怀疑,只是还不确定,今晚要去那块“丞相地”看看。” 顾白榆一听,来精神:“我也想去!” 萧砚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犹豫:“天已经黑了。” “没事!卢大夫都说我现在好得很了,再说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侯爷会保护我的对不对?我发誓一定不捣乱,实在不行我在马车上看看不下去也可以!” 萧砚临看着顾白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说得又快又急,好像生怕自己不答应似的,更加觉得她可爱极了。 “好好好,带你去。” 于是,本来应该轻装简行的队伍,又加了一辆巨大的马车。 顾白榆在马车里,好奇地掀开帘子,看着几个暗卫往另一辆牛车里放锄头铲子,觉得十分好奇:“这是要干嘛啊?” 萧砚临这次卖了一个关子:“我就是突然觉得,柳柱子一个外人都岳父这样尽心,我这个做女婿的,可不能落后。” 顾白榆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侯爷也去种地?” 萧砚临一笑:“不,我去看看柳柱子这“菜”,究竟种的怎么样。” 顾白榆越发觉得好奇,一路上都有些兴奋。 等到了地方,夜里的田地一片寂静,只有蛐蛐的叫声。 暗卫们拿着火把下了马车,等待萧砚临的吩咐。 萧砚临一指柳柱子菜地旁边的那些地,“挖开,往深了挖。” “侯爷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萧砚临但笑不语:“挖开了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上了顾白榆的马车。 顾白榆好奇伸出头来,暗卫们还真就开始挖地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暗卫抹着额头上的汗过来了:“侯爷,没有啊!” 萧砚临气定神闲:“那就往深了挖,再挖深一些。” 暗卫摸摸脑袋,纵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但是对萧砚临的服从性占了上风,又老老实实去挖地了。 顾白榆一开始还看得新奇,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侯爷不要卖关子了!地里到底有什么啊!” 萧砚临摸摸她的脑袋,有你想要告诉我的东西。 顾白榆一愣,刚想说什么,那边暗卫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天!” “好多......” “再挖深一些!” “这边也有!” “都挖开!” ...... 顾白榆这下子坐不住了,在玲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暗卫们行动的时候都举着火把,顾白榆刚一走近,差点没被晃瞎了眼! 而一旁的玲玉瞪大眼睛,嘴巴张的老大,半天都合不上! “好,好多金子......” 只见顾白榆眼前,被深深挖开的地下,满满当当的,全是黄金! 那些黄金形态各异,有金条,也有金元宝,甚至都没有好好装在箱子里,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埋在地底。 可恰恰也是因为这样随意的掩埋,所以当这些金子突然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才给人一种极端的震撼之感! ------------ 第162章 反击 萧砚临匆匆往回赶,又给暗卫传信,让他们再把金子挖出来。 暗卫一头雾水,但是他们对于萧砚临的服从和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等到萧砚临重新回了侯府,竟然发现顾白榆已经醒了。 “怎么醒的那么早?” 顾白榆靠在床头,秀眉微微蹙着:“心里有事,睡不踏实。” “放心,岳父说了,若是实在不行,便拿着那圣旨告老还乡,怡儿弄孙。” 他坐到顾白榆身边,大手轻轻抚摸着顾白榆的小腹,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从前他不屑于争抢什么,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人,没有牵挂,现在心里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若真的有人胆大包天想伤害他所护之人,他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实力! 第二天一早,顾丞相在早朝的时候把这件事捅了出来,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最近因为西北的事情,皇帝脑子里本来就一直有一根玄在绷着,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心中无比烦躁。 “姓柳的是你的门生,这钱到底怎么回事!把他叫过来!” 这柳柱子官职很小,甚至没有上朝的资格,但是因为京都的一些流言,皇帝对他还算有印象。 末了又道:“那金子就埋在给你种的蔬菜的地理,这事儿你真不知道?” 顾丞相大大方方道:“当然没关系,但是臣也觉得这件事兹事体大,所有没有提前告诉他,而是直接来禀明陛下了。” 顾丞相的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完全没有给二皇子准备的机会,他到这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 柳柱子做的事情确实是他指使的。 事实上,他已经看不惯顾丞相很久了。 顾丞相两朝老臣,在朝堂之上的地位非同小可,他一直试图拉拢,可是顾丞相不仅不上他的船,甚至处处跟他作对!他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而且这件事,他其实不打算这么早捅出来的,只想着等到皇帝年纪大了,真到他和太子一争高下的时候,若是顾丞相不识相,去帮了太子,那他便颠倒黑白,让顾丞相身败名裂,晚节不保。 但是,现在把这件事捅出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这个时间不对,这个时间有大问题! 果然,顾丞相开口道:“陛下,这事情毕竟和老臣有关,为避嫌,还是让被人来查吧。” 事实上,如果西北的事情没出纰漏,二皇子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案子接过手去,到时候是非黑白,还不是他说了算? 而在他不知道的上辈子,二皇子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因为顾家女儿的婚事,生了气,又因为顾丞相冥顽不灵,所以动了手,当时他在皇帝面前清清白白,请命调查此事,没人能反对,他顺势污蔑,顾丞相也被流放...... 而现在,因为顾白榆的觉醒,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上辈子的剧情发展,现在的二皇子,西北之事不仅没有捞到甜头,还惹了一身腥,而顾丞相的事情,恰恰又是类似的问题,皇帝除非脑子有病,不然不可能让他调查这件事。 皇帝思索片刻,在二皇子开口之前,左凌风突然开口:“陛下,这事情不如让臣来接手吧?” 皇帝略微一想,竟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原因无他,之前左凌风入狱的事情,后来查出来是子虚乌有,皇帝挺赏识这个年轻人,所以在那件事情上,总觉得有所亏欠,现在左凌风想领下这个差事,他跟顾丞相也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似乎还挺适合? 左凌风接下差事,又补充了一句:“臣也险些被人污蔑,因此太清楚被人污蔑的滋味,也绝不会放任那有心之人污蔑有功的老臣,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一查到底!” 皇帝越发满意,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就这样,在二皇子还没想好对策的时候,顾丞相的事情就这么一锤定音。 等到下朝的时候,二皇子都还没意识到,自己筹谋了那么久的事情,就让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搞不好又要惹一身腥臊! 而萧砚临那便,下朝之后朝左凌风走了过去:“今日之事,多谢了。” 左凌风笑了一下:“别,当时我也挺惊讶的,但你给我使眼色我就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了,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萧砚临笑了:“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思,我岳丈的事情,就有劳左大人了。” 他说的是“岳丈”而不是顾丞相,明明白白是在示弱求人了。 左凌风摆手:“算不上,之前我被人抓到大理寺,也多亏你提前打点,否则我就算最后能脱罪,也少不了皮肉之苦。” 左凌风说的可一点都不夸张,大理寺的那些刑具,随便一样都是让人不寒而栗,而他基本没受伤,可想而知背后萧砚临下了多大的功夫保他。 左凌风想了一下,又道:“你确定顾丞相没问题?” 萧砚临挑了一下眉毛:“你觉得岳丈若是想敛财,能看得上柳柱子给他准备的那点?还如此明目张胆,就差在金子上贴一句这是顾丞相的罪证了。” 左凌风一想也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看陛下的意思,也没有怀疑,这都没抓人,只让我得空去找顾丞相问清楚,我从柳柱子那边下手,一定帮你把这个背后之人抓出来!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嫂子吧。” “你知道了?” 左凌风点头:“我听妹妹说的,她这几天本来想去找嫂子玩,怕自己没轻没重伤了嫂子,愣是没敢去。” “无妨,现在胎稳了,让她多来府上,你嫂子这几日出不了门,正跟我说无聊呢。” “那感情好,下午就让她过去。” 回到侯府,刚刚进了正门,就看到顾白榆在院子里踱步。 看到萧砚临回来,顾白榆眼睛亮了一下:“侯爷回来了?怎么样?” 萧砚临三言两语把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说了,顾白榆心里松快下来。 “看来陛下很信任爹爹,而且二皇子现在自己焦头烂额,估计也没空插手,左大人跟咱们关系好,起吗不会让爹爹受苦......” 说到这里,顾白榆红了眼眶。 上辈子因为她的一再忍让和识人不清,连累家人受苦,这辈子这个悲剧总算没有重演。 不管她的重生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管这世界到底是真是假,或者只是一个别人撰写的故事,她都想保住自己的家人。 还好,还好,这辈子,还来得及...... 萧砚临看她似乎是陷入什么不好的回忆里,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对了,下午左小姐说过来看你,若是不想见外人,我让人去回绝。” 顾白榆看起来情绪不好,他很担心。 顾白榆却是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让她来吧,这个时候和他们兄妹打好关系是应该的,再说后宅的女子的交好跟前朝无关,也没人能说什么。” 萧砚临看她调整过来了,也就同意了,“好,下午让她陪陪你。” 与此同时,二皇子回府之后,急得都快上火了。 “这西北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姓柳的那边怎么会突然出乱子?!” 手底下的人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 只有穆到账摸了一下花白的胡须,道:“若二皇子现在实在无法,不妨去问问顾家二小姐。” 二皇子皱起眉头:“她一个后宅女人,她懂什么?” “此言差矣,老夫曾说过,这顾家两位女儿,命格都十分奇特,这辈子注定纠缠不朽,或许她能有办法。” 事到如今,二皇子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让她过来一趟!” ------------ 第163章 狗急跳墙 顾阮阮和萧若云离开侯府之后,重新举行了亲事。 当初顾阮阮是以妾室的身份嫁给萧若云的,这一直是她的心病,而萧若云也因为这件事,总觉得亏欠了顾阮阮。 如今两人搬出来之后,萧若云像模像样重新办了亲事,办的很正式,但是没有邀请任何人。 顾阮阮本想着要将顾白榆叫过来炫耀一番,但看到萧若云眼中的纠结,还是罢了手。 有些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顾阮阮最近还在调养,没怎么和二皇子那边联系。 一来是她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二来是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从前她选择下注在二皇子身上,除了因为二皇子手中的权利,也是因为萧若云那时候一心向着萧砚临,顾阮阮觉得扶持萧若云太过冒险。 现在萧若云已经和侯府决裂,两人因为之前的“共患难”,感情升温,她有了心爱的丈夫,二皇子就成了备选项了。 反正她会的那些东西,给谁都能让他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与其便宜一个外人,还不如一心向着萧若云。 这几天,顾阮阮身体还有些虚弱,提过一次等她身体恢复,要在政事上帮忙。 萧若云感动之余,更加宠爱顾阮阮。 因此,当二皇子的人来传信的时候,顾阮阮第一反应是回绝:“我如今身体还未修养好,恐怕帮不上二皇子的忙。” 顾阮阮回绝的干脆利落,只想着赶紧把人赶走。 萧若云还没回来,她不想萧若云误会她和二皇子那便还有什么牵扯。 然而二皇子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顾小姐,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二皇子帮了你多少次,现在只是需要你去见一面,这就着急跟二皇子撇清关系了?” 顾阮阮脸色一变:“别说的那么难听,我给他的好处不少了,一个水车图纸,一张肥田方子,利用的好,这可是他实打实的功绩!” 那人冷笑一声:“顾小姐事到如今还再说这种话?若不是因为那个水车图纸,二皇子会落得如此境地吗?” 顾阮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如今好要怪我了?我给他水车图纸和肥田方子,是为了让他造福百姓,不是让他拿去从百姓身上捞好处,从国库里搬银子!” 来人脸色猛然难看起来。 顾阮阮说得是事实,但是现在可没人敢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他今日受了命令要把顾阮阮带走,那就不应该在这儿跟她浪费口舌! “来人!带走!” 他们丝毫没有顾及旁边大惊失色的下人,两人侍从一左一右架起顾阮阮就要走! “夫人!” “你们干什么!” 来人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等你家老爷回来了,就说你家夫人被二皇子请去府中喝茶了,想要人,就亲自来接!” 说完,带着挣扎的顾阮阮离开了。 而此刻,萧若云正在酒楼喝闷酒。 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他看得真真切切,当时他是很想站出来为顾丞相说话的,可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立场呢? 整个京都都知道,顾阮阮和顾家断绝了关系,顾阮阮已经被顾家从族谱中除名了。 而他,已经和大哥分家,自立门户了...... 起初和顾阮阮拌出来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他终于自由了,终于不用看大哥的脸色过日子了,可是现在,他又有一种奇怪的寂寞之感。 好像他和顾阮阮,是被众人抛弃的存在,只能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就在这时,酒楼中进来一个着急忙慌的小丫鬟,正是甘草。 “老叶!老叶!您怎么还在这里喝酒啊!夫人被二皇子的人带走了!” 萧若云的就被哐啷落地:“你说什么?” 甘草三言两语把当时的事情和萧若云说了,小脸急得煞白:“定是二皇子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没有解决办法,把注主意打到夫人身上来了!” 萧若云当然知道甘草的意思,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早上顾丞相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二皇子的人干的! 现在眼看调查的人不是自己人,是和二皇子有过节的左凌风,这是坐不住了,要把主意打到顾阮阮身上了。 萧若云急忙起身:“我去一趟二皇子府!” 同一时间,二皇子府内。 顾阮阮被“请”到了二皇子府内。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次却是最不体面的一次。 身上的衣服被扯的皱皱巴巴,头发也乱了。 而二皇子也没有从前装出来的和善。 他一摆手,手底下的人便把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和她说了。 顾阮阮听得睁大了眼睛:“你疯了吗?西北的事情还没解决,你又把主意打到丞相府身上,你当他是好惹的?” 二皇子这辈子还没被除了皇帝之外的人这么质问过,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本王叫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质疑本王的做法!还有,你以为是本王做的?十有八九是你那好姐姐好姐夫捅出来的,这两家人一唱一和要整本王!” 顾阮阮气急,心说要不是你自己存了坏心思,给人留了把柄,会被人这么出其不意来一下子么? 可是这里是二皇子的地盘,顾阮阮忍住了心中的不悦,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我现在可不算是顾家人了,甚至跟侯府都断了关系,这么大的事情,你指望我一个女人帮你摆平?” 二皇子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穆道长:“人是你让本王叫来的,你们两个想办法!” 穆道长上前一步,顾阮阮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老朽不会伤害夫人,只是想问问夫人,夫人当初与二皇子说好,祝他一臂之力,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夫人准备什么时候信守承诺,把你手中那些可以颠覆江山的东西拿出来?” ------------ 第164章 秘密 顾阮阮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足足有好几秒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内心的第一反应是—— 难道这个老道士看出我的秘密了? 知道我来自未来了? 而穆道长一直观察着顾阮阮的反应,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女人的本事,肯定不止她透出露出来的那一点! 穆道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这次西北和顾丞相的事情查出来二皇子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帝必然震怒,二皇子一派恐怕要被肃清,虽然可能最后不会危机生命,但二皇子这辈子恐怕与权力无缘,一辈子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现在的困境呢? 除非让皇帝知道,二皇子身上有更大的价值,可以颠覆江山的价值。 这是穆道长的猜测,所以现在穆道长其实也只是在诈她而已。 顾阮阮经过了最初的慌乱,思绪已经平稳下来。 不可能,二皇子他们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如果二皇子等人知道她的来历,他们可能会恐惧,会觉得她是妖魔鬼怪,会忌惮,绝不是现在这种想从她身上榨取价值的态度! 她深吸一口气:“穆道长此言何意?我是说过我懂一些利于民生的东西,也证明了我的本事,但是现在,二皇子前面的棋局走的不好,我一个后宅女子,我哪有什么让她翻盘的本事?” 二皇子沉不住气了:“别废话!穆道长的意思是你有什么本事现在给本王统统拿出来!最好是能够让父皇日后哪怕知道了本王做的这些事情,也能因为奔往身上的其他筹码而不再计较!” 这下子顾阮阮懂了。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心里放松下来,如果图的是这个,那事情还没到绝境。 就在这时,手底下有人匆匆来报:“二皇子!萧大人来要人了!” 二皇子皱眉:“慌慌张张做什么?既然来了,把人好生请进来就是了。” 他眼神一转,现在顾阮阮已经是萧若云的正室夫人,就算是为了萧若云,顾阮阮也得下死力! 就这样,萧若云被人带了进来。 然而还没等他惊讶为什么二皇子这么轻易就放人,他刚刚站定之后,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就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 顾阮阮吓得面无血色:“你干什么?!” “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废话!反正现在西北的事情快兜不住了,今早的事情估计也要牵连到本王,若真是这样,本王前途算是废了,也不差刺杀侯爷弟弟这一个罪名!” 他冷笑一声:“再说,你们兄弟不是分家决裂了吗?你大可以看看,你那好哥哥会不会为你报仇!” 萧若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若是以前,他毫不怀疑,萧砚临会为了他和二皇子死磕到底,可是现在......大哥真的还把他当弟弟,当亲人吗? “不不不,把你别伤害他!” 顾阮阮脑子里一片混乱,看来事情已经紧急到了她无法想象的地步,否则二皇子不会这么想要和他们鱼死网破。 可是,她会的东西,真的能让二皇子重回权力巅峰吗? 顾阮阮自认自己手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后世看来的一些冷兵器制作图,或许咬咬牙,能把简易火炮做出来,以及一份冶铁的方法。 可是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她是要用来保命的! 现在给了二皇子,她在二皇子这里就彻底没了价值,况且...... 谁能保证她说了之后,二皇子不会斩草除根? 要知道宝贝只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在那一瞬间,顾阮阮脑子里想过很多东西,而二皇子的耐心已经告罄—— “看来你是不准备要这个夫君了......” 他话音刚落,挟持萧若云的人手下用力,一股鲜血顺着萧若云的脖颈流下! 顾阮阮声嘶力竭道:“不不不!别!我给你!我给你!” 那人手下的动作停了,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别想着诓骗本王,若是你给出的东西让本王不满意,你们两个都要死!” 顾阮阮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需要时间。” “什么意思?” “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我需要想想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让二皇子您在这场风波中安全脱身。” 二皇子眯起眼睛:“你需要多久?” 他其实并不相信顾阮阮的话,最好是现在顾阮阮就把他需要的东西给他。 顾阮阮强自镇定:“至少一天。” 末了又道:“二皇子放我回去,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后,若是我给出的东西不能让二皇子满意,二皇子可取我们性命!您是皇子,杀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何况.....” 顾阮阮自嘲一笑:“我被家族抛弃,夫君也跟侯爷决裂,我们不过是两条丧家之犬罢了。” 二皇子一咬牙,料想他们在京都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况且这个女人的本事肯定不止一点,他想要的是长久的利益,把人逼绝了,万一他们鱼死网破,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点头道:“好,就一天,本王会派人跟你们一起回去,明日下午,能不能保住命,就看你们自己了。” 顾阮阮和萧若云被二皇子的人放开了,八个侍从押着他们重新回了自己的住所。 萧若云到现在还觉得脚下轻飘飘的,直到回了房间,才着急道:“二皇子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以颠覆江山的东西......你是说那个冶铁的配方?” 顾阮阮抿唇,事到如今,她和萧若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些事情,恐怕不能瞒着他了。 “不止。不止我跟你说的冶铁方子,还有别的东西,夫君可听说过火炮?” 等到顾阮阮把关于火炮的东西和萧若云说完,他已经完全呆住了。 如果顾阮阮没有说谎...... 别说颠覆江山,大邺的版图恐怕都要翻一倍! “真的要给二皇子吗?”萧若云了解二皇子,若真的被他得了这种东西,他们两个,恐怕更活不了了! 顾阮阮也在犹豫:“可是如果我不给他,恐怕活不过明日,那个疯子,真的有可能不管不顾把我们杀了.....” 萧若云沉吟片刻,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清醒:“不,我们还有办法!” 顾阮阮抬起头:“什么办法?” 萧若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和野心:“我们今晚想办法进宫!” ------------ 第165章 靠山 深夜。 萧若云带着顾阮阮来到了皇宫外。 这个决定太过匆忙,顾阮阮甚至都没有机会问萧若云的打算,等到两人气喘吁吁等工人通报的时候,顾阮阮才小声问道:“夫君是在宫里有什么人脉吗?可以和二皇子对抗?” 萧若云神情复杂,眼中有从未见过的决绝:“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和二皇子对抗,那只有一个,便是当今陛下。” 顾阮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与其把你手里的东西告诉二皇子,还不如告诉陛下!你有利用价值,陛下不会不管,至少能换来暂时的安稳,至于以后的事情......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若云把自己的打算说了,顾阮阮略微一想,也同意了。 本来她做的打算,就是一步一步扶持萧若云走上高位,现在不过是情急之下换了一种方式,也是没有办法了。 不过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顾阮阮回头一看,心脏瞬间紧缩! 二皇子的人来了! 顾阮阮紧紧握住萧若云的手,萧若云也紧张起来,他是有些拳脚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二皇子的人太多了! 也就是在这时,皇宫侧门开了,宫人道:“进去吧萧大人,陛下这会儿有空了。” 皇帝今儿心情很不错,周贵妃刚刚诊断出了喜脉。 他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对子嗣早就没了什么什么妄念,这些年宫里也没传出过什么消息,现在周贵妃肚子里的喜讯,让他龙颜大悦! 这会儿他刚刚看望完周贵妃,心情大好,听说大半夜的萧若云有要事相商,竟然同意了他进宫。 等到看到两人,才发现两人一身狼狈,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又有人禀报:“陛下,二皇子求见!” 顾阮阮和萧若云对视一眼,萧若云突然跪了下来:“求陛下先别让二皇子进宫,臣所说之事,或许关系到国运!” ...... 二皇子在宫外等了一会儿,得到的消息是,皇帝说已经歇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二皇子神情变得男看起来。 手下的人劝到:“二皇子,要不咱们先走?” 二皇子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宫门,挥袖而去。 “萧若云,你以为找父皇就能保护你?”他冷笑一声:“父皇狠起来的时候,本王也是比不上的!” ...... 萧砚临和顾白榆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因为这天,早朝取消了。 这消息来得非常突然,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算勤政,除非身体有什么大问题,否则很少有不上朝的情况。 没等萧砚临让人去打探一二,守在萧若云那边的暗卫就来了消息。 “昨天二皇子的人包围了二爷的宅子,人太多,还有几个高手,属下怕打草惊蛇,现在才来禀报,侯爷恕罪。” 之后,暗卫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说了顾阮阮被请到二皇子府邸的事情,又说了两人一起进宫,至今未归。 萧若云还在脑海里整理线索,顾白榆这次却是非常敏锐地猜出了事情的可能。 “二皇子怕是狗急跳墙,想从顾阮阮那里下手自保了,或许是把人逼急了,这两人去寻求陛下的帮助了。” 萧砚临皱起眉头,他并不笨,从前就知道,顾阮阮身上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现在经过顾白榆的提示,很快反应过来:“顾阮阮手里还有能让二皇子翻身的本事?” 顾白榆犹豫了一下,道:“她是会一些东西,但具体的我并不知晓,也有可能还有些她做了隐瞒。” 就是上辈子,她在后宅里,知道的也不算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顾阮阮和萧若云能破釜沉舟和二皇子翻脸,转而去找皇帝,一定是有很大的筹码。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萧砚临见她正在苦思冥想,便道:“别担心,我让人去打听一二。” 顾白榆拉住了他,摇摇头:“若是陛下现在都没把人放出来,说明她手里的东西分量很重,我怕打草惊蛇。这样,我让周贵妃帮忙打听打听。” 萧砚临有些担心:“这.....能行吗?会不会连累周家?” “放心吧,姐姐她比我聪慧,而且她最有分寸,若是实在打探不到,她不会冒险。” 萧砚临想了想,顾阮阮手里的东西一定涉及前朝,所以皇帝才会那么谨慎,甚至没有开早朝,或许从后宫下手,更加简单一点。 于是,顾白榆便派人去给周贵妃传了话。 这次是玲玉亲自去的,顾白榆给她大概说了事情的原委,还提醒了一句,顾阮阮手里或许会有一个很大的筹码。 玲玉领命去了,顾白榆等了很久,玲玉才回来。 “夫人,奴婢在宫外等了周贵妃的回话才回来的,她说有些头绪,若是顺利,会派人出来传话,若是不顺利,那就让夫人和侯爷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 此时,皇宫。 顾阮阮和萧若云已经被安置好,“看管”起来了。 皇帝心事重重,时而面带喜色,时而愁眉不展。 大太监察言观色,“陛下要不要先去歇歇?这都一夜没睡了。” 皇帝刚想点头应下,那头有人急匆匆来了:“陛下,周贵妃身体不适!” 皇帝现在对周贵妃可谓是非常上心,听到之后立刻带人过去了。 太医已经在诊断,片刻后给周贵妃开了汤药,才来回话:“陛下,周贵妃没有大碍,就是有些心绪不稳,所以动了胎气,不过不严重,只是......” 太医犹豫了一下,想到周贵妃许给他的好处,咬咬牙道:“周贵妃这是第一胎,兴许是心里害怕,陛下若是得空,多陪陪贵妃娘娘最好。” 太医低下头,心想这周贵妃不过是想多见几面皇帝,他多一句嘴应该没有大事。 皇帝听了,果然点头,叹息道:“她年纪还小呢,别看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也是有一回当娘,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就进去看周贵妃了。 周贵妃依偎在皇帝怀中,皇帝摸着她的头发,道:“太医说你心绪不稳,怎么了?可是有人为难你?” 周贵妃摇摇头:“没有,臣妾就是有些怕......” 她说着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臣妾怀里的,是陛下的宝贝,臣妾怕照顾不好他。” 周贵妃说者无意,皇帝却是听者有心。 他现在何尝不是得了一个棘手的宝贝? “这么害怕?你放心,这宫里没人敢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 周贵妃依偎的更紧了一些:“臣妾知道,陛下就是臣妾的定海神针,听陛下的准没错,陛下不会害臣妾!” 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暗起来,嘴里喃喃道:“定海神针啊......” ------------ 第166章 国运 这一整天,顾白榆都坐立不安在等皇宫里的新消息,可是没等来周贵妃的消息,反倒是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侯爷,陛下请您进宫,有要事相商。” 顾白榆瞬间抓紧了萧砚临的袖子。 这一去,不知道等待萧砚临的会是什么。 萧砚临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大太监道:“公公可否稍等片刻,我同内子交代几句。” 大太监点头,“好,咱家在门口等侯爷。” 大太监走后,顾白榆满脸焦急:“怎么办?姐姐的消息还没来。” 萧砚临摸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既然陛下直接找了我,或许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说不定.....你之前担心的一切,很快就能解决了。” 萧砚临走了,留下了惴惴不安的顾白榆。 等到了皇宫,萧砚临直接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周围戒严,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臣参见陛下。” 皇帝坐在案桌后面,摆手道:“起来吧。” 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朕出出主意,这些东西,你觉得怎么处置好?” 萧砚临不卑不亢,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 东西一共两份,一份是火炮的图纸,还有一份,是冶铁的配方。 “镇北侯觉得,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置?” 萧砚临抬起头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武器,要造,铁要炼,这是保我大邺安稳昌盛的东西。” 皇帝点点头,“还有呢?” 萧砚临思索片刻,道:“但若是陛下想扩张国土,臣不赞同。” 皇帝坐直了身体:“为何?” 萧砚临淡淡道:“先帝昏庸,陛下接手江山,呕心沥血,才有现在繁荣昌盛的大邺,百姓安居,世道清明,可一旦挑起战火,陛下花几十年换来的盛世清明,或许就要毁于一旦了。” 皇帝叹了口气:“你是武将,朕以为你会请战。” 萧砚临摇摇头:“臣当初征战边关,是因为边关外族猖狂,欺我大邺百姓,臣不过是还百姓一个安稳的世道,不是为了做侩子手。” 皇帝听完,沉默了许久,突然道:“皇儿,出来吧。” 帘子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当朝太子。 “皇儿啊,看来镇北侯跟你想法一样啊。” 太子微微一笑:“侯爷是真正的英雄。” 皇帝没说什么,而是起了另一个话题:“昨夜你弟弟来过之后,老二也求见了朕,这事儿镇北侯知道吗?” 许久没有隐瞒,点头:“得了消息。” 皇帝又是一阵叹息:“那女人画图的时候,我没让你弟弟看。” 萧砚临跪下:“多谢陛下。” “听说你夫人怀孕了?”皇帝喃喃自语:“顾家两朝老臣,朕不能让忠心之人寒了心啊......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夫人,若是无聊了,就来宫里找贵妃玩,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该活泼些才好。” 萧砚临行了大礼:“臣告退。” 离开皇宫之后,萧砚临才发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但左右的情事,应该能告一段落了。 皇帝选择在顾阮阮画图的时候没让萧若云看着,是保了他的一条命,而顾阮阮,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手里有这样的图纸,皇帝不可能再让这个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萧若云......他这辈子恐怕只能留在京都,一辈子活在皇室的监控之下了。 但萧砚临没有太多同情,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这是他们的选择。 回到侯府,顾白榆看到完好的萧砚临,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我好害怕,我怕你回不来了......” 萧砚临把她紧紧拥抱在怀里:“没事了,都结束了。” 等到顾白榆心绪平复下来,萧砚临和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顾阮阮她......恐怕回不来了。” 顾白榆早有猜测,但现在,对萧砚临的担忧超过了一切:“那是她的选择,我不欠她。” 是啊,两辈子,她自认没有任何亏欠之处,若是不危机重要之人,她不会做杀孽,要顾阮阮的命,但是关乎家人,关乎爱人,顾阮阮的结局,她也不会同情。 安慰好了顾白榆,萧砚临给左凌风传了信,让他可以把查到的东西交给皇帝了。 其实这两件事情,不管是西北贪墨案,还是后来的金子,皇帝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还在犹豫,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而刚刚在皇宫里,他已经看出了皇帝的决心。 果然,第二日上朝之时,二皇子所有的罪证,都被翻了出来。 二皇子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败得那么快,瘫软在大殿之上,满脸的恐惧和不可置信。 他跪爬到皇帝脚边,就像小时候那样扯着皇帝的衣摆,痛哭流涕:“父皇!父皇你不疼儿臣了吗?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皇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这辈子,我们父子便不要相见了。” 早朝结束,二皇子被囚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而朝堂上看似果决的皇帝,下朝之后,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他拒绝了二皇子母妃的求见,一个人在宫里慢慢踱步,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周贵妃的宫门口。 此时周贵妃正在晒太阳,看到皇帝来了,禀退了下人,拉起了皇帝的手:“陛下进来坐坐吧。” 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而皇帝坐在上位,沉默许久,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就在周贵妃以为皇帝今天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二皇子犯了事,被朕囚禁在宗人府了。” 周贵妃本来在帮皇帝揉按太阳穴,闻言也只是停了一瞬,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按揉起来:“那他一定做了很多令陛下不悦的事情。” “你觉得朕......是不是太狠心了?” 伴君如伴虎,这种问题,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回答“是”,也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事实上,周贵妃现在也有一万种办法绕开这个要命的问题,但是话到嘴边,她突然停止了揉按,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孩子,娘亲能帮你的不多,这次,娘亲可是豁出去了啊...... 她重新抬起头,道:“陛下,您狠不狠心臣妾不知道,但您.....您不是一个好父亲。” ------------ 第167章 送葬 皇帝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疑惑。 “为何?朕最中意的两个儿子,朕都给了他们机会。” 周贵妃摇摇头:“正是因为这样,臣妾才说,您不是一个好父亲。” 她顿了一下,突然道:“陛下想不想听听我家里的事情?” 皇帝觉得周贵妃似乎有什么事想说,于是道:“你说,不必考虑太多,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怪你。” 周贵妃笑了一下,望向虚空,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半晌,缓缓开口。 “陛下知道的,我家中有个弟弟,是父亲的老来子。” 皇帝点头,这事情他知道,他还知道这个老来子非常得宠。 “陛下是否常常觉得,我与其他后宫女子不太一样?眼光更长远,更知进退,不争宠,不闹小性子,甚至陛下偶尔性质来了,讲些男子之间的话题,我也能接上话?” 皇帝突然笑了:“朕可没见过这么夸自个儿的,不过......你说的是实话。朕常常觉得与你谈天说地十分开心,你不拘泥与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为人处世更是没得说,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周贵妃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泪花。 “因为当初,父亲是把我当作周家的继承人培养的啊......” “我父母子嗣艰难,父亲十分开明,并未强求,他告诉我,如果我能吃苦,日后这份家业,可以让我继承,所以从小,父亲便是把我当作男儿来养,世家大族继承人的本事和眼光,我都不缺,父亲甚至已经打算好,替我招婿,待我成亲之后,便让我接手家业。” “可是后来,弟弟出生了。” “弟弟出生的当晚,父亲与我彻夜长谈。” “他说,如今有了嫡子,日后我要继承周家,定会万分艰难,不说周家旁支会从中作梗,就是这京都的流言,都是不小的压力,若是我有野心,还想继续做这个继承人,他便会专心培养我,至于弟弟,只求他安稳长大,一辈子做个吃喝不愁的世家子弟。” “但若是我不想过的太辛苦,他便会重新培养弟弟,但有一点,一旦我选择放弃,那弟弟便是周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周家的家业,绝不可能分成两份。” 周贵妃转头看向皇帝:“听起来很不公平对不对?但这才是为人父亲真正的仁慈啊!” “越是家业庞大,越应该早早培养继承之人,倾囊相授,至于其他的孩子,应该让他们专注在其他地方,从小放平心态,追求人生其他的方向,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家业安稳,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我的父亲看似不公,实则是最大程度保护了我和弟弟,让我们姐弟一辈子相安无事,不会因为家业翻脸。” 皇帝听完,若有所思,“那你为何放弃?” 周贵妃笑了一下:“最开始没有放弃,后来弟弟渐渐长大,逐渐显露出异于常人的聪慧,我觉得这份家业或许交到他手中会更好。” “而陛下你时常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摇摆不定,让二皇子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和欲望,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变得不理智,被欲望蒙蔽双眼,从而做出错事,二皇子的种种......恰好说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她似乎是说完了,没有再继续。 而皇帝则是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才看了一眼周贵妃的小腹:“你可知你今日这一番话,若是朕听进去了,等于是断了你腹中孩儿将来争夺皇位的机会?” 周贵妃不答反问:“陛下怎么知道,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安稳过一生?” 她走到皇帝身边,依偎在他腿上:“太子仁和勤政,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自己再最后关头退缩了,现在过的很好,明知道那条路有多难走,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一辈子腥风血雨,我只想他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 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母亲,有你这样的母亲,孩子以后不会差。” 周贵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肚子。 孩子,娘能帮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 萧若云进宫的第三天,他和顾阮阮被人分开了。 顾阮阮被带走,萧若云则是被送回了自己的府中。 顾白榆听到这个消息,知道上辈子她所有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而萧若云回家之后,闭门不出。 三日后,萧府传来消息,萧府夫人突然恶疾,不治身亡。 顾阮阮出殡的那天,顾白榆乔装打扮,和萧砚临一起,跟在送丧的队伍后面远远着。 玲玉跟在一旁伺候,心里有些不情愿。 “夫人都怀孕了,侯爷您也不拦着,这办丧事呢,扰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可如何认是好?” 顾白榆望着送丧的队伍渐行渐远,低声道:“我该来送送她的。” 是啊,上辈子,顾阮阮眼睁睁看着她带着痛苦和不甘咽气,而这辈子,是她送顾阮阮离开。 两辈子,一来一回,他们姐妹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而她接下来的人生,也跟顾阮阮再无关系。 在送丧队伍彻底消失之后,萧砚临从玲玉手中取来了大氅,替她披上:“起风了,回去吧。” ------------ 第168章 护你一生(完) 二皇子一派这下是彻底废了。 而太子在这个时候,展露了自己狠辣的一面,趁着二皇子落难,快速解决了朝堂上几个二皇子余党。 顾白榆曾经担忧这样狠辣的继承人,将来上位之后,会不会对顾家和侯府不利,顾丞相丝毫不担心。 “为君者,该心怀天下,但也不可太过优柔寡断,我看太子这样就很好,解决掉的那几个也是尸位素餐的,他眼光毒辣,下手果决,对犯了小错的朝臣也给了该有的宽容,不错,不错。” 既然顾丞相都这么说了,顾白榆也放下心来。 事实上,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 一转眼,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了。 顾白榆进入了孕期最舒服的阶段,没有了孕吐反应,能吃能睡,几天就胖了一圈。 顾白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犯愁,也不知道生完之后,还能不能回到当初的身段。 她是女人,她也有爱美之心啊! 相比之下,其他人则是乐呵呵的,玲玉感慨小少爷不闹腾人,连萧砚临也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个董事的。 只是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属于孕期的忧愁便开始漫上心头。 顾白榆躺在萧砚临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顾阮阮给陛下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开始建造了?” 萧砚临淡淡嗯了一声。 顾白榆有些犯愁:“陛下让侯爷负责这事?萧若云不过是听了一耳朵,现在就被软禁起来了,虽说没有限制行动,但是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实在是担心侯爷......” 萧砚临的手搭上她的小腹:“放心,不会有事。” 顾白榆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你说,要是你提出现在就想卸甲归田,陛下放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萧砚临沉默了一下,老老实实道:“可能性不到一成。” 顾白榆叹了口气:“意思就是咱们还得在京都呆着呗?也不知道要在这儿呆多久,我想去南方,听说那边冬天也暖和,最适合养老了。” 萧砚临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才几岁,就想着养老了?” 顾白榆皱皱鼻头:“伴君如伴虎!” 萧砚临手下的动作重了一些,突然道:“那榆儿给我生个可爱的小女儿吧,若是生了女儿,便不生了,我们马上就能脱身。” 萧砚临的意思,顾白榆也明白,若是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意味着侯府没有下一代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萧砚临的野心也不会太大,起码再外人看来是这样。 顾白榆突然就有些不开心了:“我让你解决问题!你怎么把问题推我这儿来了?现在我压力好大啊......” “是我不对,榆儿生什么都行,我都喜欢。若是生个儿子,我教他骑马,若是生个女儿,你教她绣花......” “凭什么女儿就要在后宅?” 萧砚临无奈了,顾白榆现在是越发难哄了。 “那都听你的,家里归你管,我也归你管。” 顾白榆得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聊着聊着,萧砚临便觉得困意涌了上来,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顾白榆突然冷不丁开口了:“关于顾阮阮......侯爷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萧砚临睡意散了一些:“等你想说的时候,你会告诉我。” 顾白榆安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嫁给你之前,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我嫁给了萧若云,成亲之后过的不好,萧若云喜欢的人是顾阮阮,而我最后郁郁而终。” “顾家也出了很多事,爹爹和大哥都......顾阮阮似乎有很多本事,萧若云在她的帮助下,仕途坦荡,他们最后终成眷属......” “当时我快要死了,只有你回来看了我。” 顾白榆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道:“醒来之后,我很害怕,我不想嫁给萧若云了,我想嫁给在我死之前,最后给过我温暖的人。” 萧砚临慢慢搂紧了怀里的人:“那只是梦,你会好好活着,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萧砚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这一刻,心里那些积压已久的东西,突然消散了。 多日来关于未来的担忧,也都不见了。 “那这一次,你要好好护着我。” “嗯,护着你,一辈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