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001章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金碧辉煌的宫殿,乐声四起,舞姬的水袖飞扬,满殿的红绸随风轻舞,宫人端着玉器美酒,有条不紊的穿行在大殿之中。 宴席上,齐天的乐声盖过了周遭大人交谈的嘈杂声。 沈云初随父亲坐在靠前的位置,父亲忙着陪皇帝喝酒,根本没工夫过问她,母亲告病在家中修养并未一同出席。 她向来不喜欢这吵闹的场合,奈何父亲是大将军,颇受盛安帝信任,不管什么场合,都少不了要父亲相陪伴。 更何况今日是皇帝的寿辰,一高兴,自然就免不了要举杯高谈了。 沈云初乖巧的端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眼角就挤出了一点眼泪花儿,她伸手揉了揉眼睛。 真的好困啊…… 她半合上眼,突然一道清晰的人声穿透周遭的嘈杂,直入她的耳朵:“竟然无聊到打哈欠了,好呆,好可爱。” 是谁在说话? 沈云初一怔,这个声音有点像是太子白……白玉珩? 意识到这一点,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瞬间睡意全无,但细想来,以他那阴冷到十里之内不见活物的性格,断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上辈子,沈云初自及笄便嫁入了东宫,与他曾同床共枕五年,她不可能不认得他的声音。 是的,沈云初是重生的,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前一秒她还是被乱箭射死的太子妃,再睁眼,就回到了十岁失足落水被救起的那日。 可白玉珩这个人,性子阴沉又冷漠,在沈云初的印象里,每次见他,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罩了一层乌云的天,所到之处,皆充斥着骇人的压迫感,莫名让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这狗男人不仅性子古怪,不爱说话,残暴又不讲理,但凡让他有一丁点的不高兴就要叫其人头落地。 直接杀了都算仁慈的,折磨得罪他的人那可是很有一套的,砍断手脚,挖眼割舌那都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将人剥了皮却不叫那人立刻死的。 关键那精力可不是一般的旺盛,害她十天有八天下不了床都是常事,每个月还得靠月事那几天才能躲一躲。 她曾想,如果再来一次,不管家里如何劝说,她都不会再为了父亲口中的家族荣誉和前途而同意嫁给他。 沈云初茫然的抬眼,求证似的目光透过人群的缝隙穿过舞台中央晃动的舞女,落在对面坐在第一个位置的太子白玉珩身上。 他面容依旧俊朗,一身明黄色锦衣,白色护腕衬出笔直修长的小臂,腰间挂着的龙纹翡翠晶莹剔透,他坐在那里,腰背挺拔。 清晰的脸颊轮廓透着一丝寒意,眉宇之间除了帝王之家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外,还隐隐有些生人勿近般的肃杀之气。 十八岁的他满身少年气,比沈云初记忆里那个阴沉又狠戾的人更有朝气和人味儿一些。 他垂着眸,安静的喝着酒,面色一如既往的阴冷,有人端着酒杯上前,却都无一例外被身边的侍卫拦下。 他还是如同沈云初印象中那般阴冷高傲,沈云初顿时松了口气,觉得:应该是幻觉吧。 可下一瞬,她还没来得及移开眼,白玉珩突然抬眸看过来,两人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眼神交汇的瞬间,沈云初呼吸一滞,迅速垂眸。 好险,吓死了。 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她又听见他的声音:“她刚才是不是在看本王?本王是不是吓到她了?她不会觉得本王凶吧?” “她怎么才十岁啊,想现在就求圣旨娶她。” “算了,太小了,娶回家养的话,万一本王忍不住怎么办?” “还是放在将军府养吧,等及笄就娶她过门,然后杀掉沈纪常,简直一举两得。” 沈云初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小桌上的酒杯,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等一下,什么情况?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信息量有点大,缕缕先。 首先,沈纪常是她爹,其次,白玉珩的意思是要娶她,然后杀了她爹? 沈云初表示: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她强忍着心头的诧异与惊恐,强制镇定的眼神扫过四周照常喝酒玩笑的众臣,确定自己现在是还在宫宴上。 忽的,她目光所及,瞥见一抹红影,仪态端庄的女子轻移莲步,修长白皙的指捏着一只酒杯,正缓步走向白玉珩。 沈云初记得她,幽兰长公主,白婉凝,上一世,她可是传言中白玉珩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女人,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他们虽是姐弟,却并没有血缘关系。 白婉凝是皇帝早年间出征时从民间带回来的,据说当时皇帝被困与林间数日无法找到出口。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忽然听见婴孩的哭声,众人寻着哭声找去,竟意外走出了林子并且发现看了被遗弃在路边还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因此,皇帝龙颜大悦,觉得是天降福瑞,便将其带回了皇宫,赐名婉凝,封号幽兰,对其可谓是百般宠爱。 白婉凝也没有辜负皇帝的栽培,自幼勤恳好学,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通,生的也是花容月貌,都说整个盛安就没有哪个男人不拜倒在她的红裙下的。 她在白玉珩面前站定,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隔着舞台和一众舞女,四周哄闹,沈云初其实应该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 但奇怪的是,耳朵里再次传来白玉珩的声音:“这个女人好烦啊,老是来搭话,待会儿不会就要开始造谣说本王喜欢她了吧,酥酥对这种事情向来不太聪明,会不会又误会啊。” 什么不聪明?谁不聪明?! 酥酥是沈云初的乳名,同她亲近的人都喜欢这般唤她,可上一世,成亲五年,沈云初从没听他这么唤过她。 这人搞什么?脑子坏了吧! 在确定自己可以听到白玉珩的心声之后,沈云初端起手边的茶杯,本想喝口茶压压惊,可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差点喷出来。 她轻咳几声,索性是忍住了,再一抬眼,舞台上的歌舞正好停下,舞女缓缓退出去,又换了一批舞女进来。 对面的白玉珩神色淡然,面上任是一副冷漠到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同前来搭讪的白婉凝也并不很冷淡,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白婉凝倒是不介意,甚至让旁边的人腾出了一个位置给她,她坐在白玉珩身边,时不时邀他举杯。 沈云初稳了稳心神,长舒了口气,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她甚至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乱糟糟的心镇静下来。 奇奇怪怪的心声接踵而至:“怎么办,好想逃,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 “人面蛇心,造本王谣,不像酥酥,除了嘴碎了点,其他什么都好。” “但本王又不能拒绝,如果拒绝了,老东西肯定会借题发挥责怪与本王。” 沈云初愣了愣,嘴碎?她哪里嘴碎了?嫁入东宫的五年,她是所有人都公认的温良乖顺,向来是他问她答,从不多言,他说一,她绝不说二。 他竟还说她嘴碎?也不知道是谁嘴碎,从刚才能听见他的心声开始,他就没停过,和他表面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差太多了吧。 诧异之间,她默默地将手中的杯子越握越紧,表面故作平静,可转念一想,心里却又瞬间炸开了,原来传闻中的白月光竟然是假的,是白婉凝自编自演的? ------------ 第002章崩了,全崩了 难怪上一世,但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白婉凝,他就黑脸,沈云初一直以为是他奉旨娶了她做正室,从而娶不了白婉凝,又不愿意委屈白婉凝做侧室,心里不甘又放不下,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所以才听不得人在他面前提起。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样的,原本以为像白婉凝这种不可一世又高高在上的娇贵公主是会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绑架男人的,可奈何,这个男人是杀伐果断的白玉珩。 不过,不可否认,在世人眼中,他们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同样都是能文能武,不分高下。 当初在狩猎场上,他们合力射杀突然闯入场内的猛虎救众人与水火,更是一举成名,就差把“般配”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惜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皇后的挑唆,最后,盛安帝硬生生的将两人拆散,白婉凝被送去异国和亲,并且给沈云初和白玉珩赐婚。 虽有这么个说法,但也并不是她沈云初不好,怎么说她也将军府嫡出的女儿,论才情、容貌,她也是丝毫不输给白婉凝,也是配得上白玉珩的。 只是她的身子太娇气,白婉凝是能文能武,她只能文,武就不行了,不是没天赋,纯粹就是身子弱。 书是读了不少,上至兵法武功绝学,下至诗词歌赋话本,不管是哪门她都能唠上两句,遇上感兴趣的,甚至能与业内高人说道一二。 主要还是因为,她和白玉珩可是完全不同的人,白玉珩心狠手辣,残忍暴虐,雷厉风行,下手从来没有分寸可言;可沈云初性子温和,心性纯良,喜静,又慢条斯理,自幼便是邻家小妹一般的存在。 所以,上一世,所有人都觉得,沈云初和白玉珩能牵扯到一起,属实是月老开了个小差,牵错了线。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白玉珩是先皇后遗子,连皇帝也忌惮这个和他并不亲厚的儿子,而沈家世代忠于盛安皇帝,沈纪常更是盛安帝的心腹。 盛安帝赐婚沈云初的目的不言而喻,无非就是要牵制住白玉珩,只是可惜了,她还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作用就收到沈家谋反让她连夜离开的消息。 她走的时候很小心,但还是被白玉珩发现了,在同兄长接头的地方,被盛安帝的人乱箭射死。 沈云初正有些失神,耳朵里再次传来白玉珩的声音:“想和酥酥说话,如果主动过来跟本王搭话的人是酥酥就好了,但是她现在都不看我了,她怎么不看我啊?刚才她明明还在看我的,这里不可能有比本王还好看的人。” 这聒噪的声音,一秒将沈云初拉回现实。 真是造孽啊,虽然他这样想也没错,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白玉珩的容貌都是整个盛安数一数二的,但是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货这么自恋? 她本想假装听不见,面上镇定自若的喝着茶,可下一秒:“她怎么还不看本王?快过来跟本王说话啊,这样本王就不用搭理那臭女人了。” “过来过来,快过来啊!” “快过来!!” 他真的好烦…… 沈云初眉心微跳,心中暗自祈祷能快点结束这场荒谬的宴会。 “过来。” “过来!” 她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还未送到嘴边,就听那两个字如同咒语一般直灌她的耳朵:“过来,过来,过来……” 这谁受得了啊,真的是双手捂住耳朵都能听见的程度啊。 沈云初握住茶杯的手一顿,手里的茶喝不是,不喝也不是,耳朵里、脑子里,全是那两个字,她就是想忽略也不行。 真的好吵! 随即“嘭”的一声,沈云初将手里的茶杯猛地磕在面前的案桌上,一旁的人吓了一跳,皆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她却根本没心思过问。 直到她端着杯子起身,白玉珩的声音戛然而止,可她站在原地,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真的要过去吗? 想起前世重重,她心头隐约不安,有些犹豫了。 她皱了皱眉,不想去,又实在被他烦的不行,思索间,她还是端着杯子,缓步穿过人群,从舞台下绕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听见白玉珩的心声再次响起:“过来了?她真的过来了!!” “一会儿本王要说点什么好啊,第一次正式见面,不能太热情,不然显得本王这个太子好像没人要非得要她一样。” “对,还是要高冷一点,而且也一定不能太唐突。” 沈云初强忍着抽搐的嘴角,心想,没有比能听见你心声更唐突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盛安帝有令,今日宴席不能随意离席,她早借口走了。 沈云初抬眼看他,他却依旧是一脸阴沉的喝着手里的酒,高冷的甚至都没抬一下眼皮子。 眼见着沈云初离他越来越近,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止不住狂喜:“快想啊,快想,要说点什么好啊!她马上就要走过来了!” 沈云初脚步一顿,只敢用余光看了一眼紧握着酒杯,面色阴沉又冷傲的白玉珩,短暂的踌躇之后,她转头看向白玉珩身旁的白婉凝。 “臣女沈云初,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云初恭敬的福了福身,耳朵里的心声戛然而止,这一瞬间,沈云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静,随即默默地长舒了口气,看来真的只要帮他摆脱白婉凝的纠缠就好了。 白婉凝收了收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沈云初,审视的眸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后,冲她递过去一个善意的笑:“我知道你,有事吗?” 沈云初抚了抚袖,规矩的跪坐在地上,满眼期待和崇拜的眼神望着她,“我听说,公主殿下擅兵法,府中定有许多兵书,不知可否借臣女一阅?” 果然,谈到这种事情,白婉凝看着她,眼神中的疏离瞬间淡去许多,“没想到沈姑娘小小年纪,也研读兵法?” 沈云初垂眸一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朵里再次传来白玉珩的声音:“兵书?兵书有本王好看吗?为什么是去找她的不是来找本王的?” “本王也有很多讲兵法的书,酥酥要是喜欢,只要酥酥开口,本王全送你就是了,干什么非要问那臭女人要?” “本王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是摆设吗?” 他好像还有点生气? 沈云初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几分,这突如其来的心声,差点打乱了她原本想好的说辞。 默了默,沈云初硬着头皮,面上依旧镇定的回答白婉凝的话:“也算不上研读,只是在家中父亲都不让我看,可我又实在有些感兴趣。” “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在这方面是行家,对这方面很有研究,臣女早就想问公主您讨教一二了,可惜平日里,都难得能见到公主。” “今日之机,千载难逢,所以臣女才借此机会,想借来瞧瞧,不知公主可方便?” 还未得到白婉凝的答复,白玉珩的心声却先一步响起:“她能有什么研究,她府里的那些,还是问本王要的呢,什么眼光啊,明显本王才是那个文武皆备的。” ------------ 第003章只要你开口 沈云初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就见邻座的男人脸色依旧冷的吓人,垂着眸子,一个人喝着酒,像是完全看不见沈云初这号人。 如果不是沈云初能听见他的心声,还真就以为他真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冷淡。 沈云初垂了垂眸,面上的乖巧温顺不变,只敢在心里反驳:是啊,您是文武皆备,才貌皆全,可我不敢啊,您大恩大德,饶了我吧。 正想着,白婉凝点了点头,眉眼间皆是笑意,对沈云初的印象似乎颇好,她一口应下:“当然方便了,正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沈小姐若是诚心喜欢,回头本宫让人亲自将东西送到将军府。” 沈云初闻言,忙道:“怎敢再劳烦公主,回头臣女差人去公主府取便好了,臣女先行谢过公主了。” 白婉凝笑着应答:“沈小姐客气。”说罢,她语气微顿,随即又试探般道,“沈小姐既对兵法感兴趣,那对骑射可有研究?” 话音落,某太子的心声抢在沈云初答话之前响起:“我家酥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当然不会了,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臭婆娘,问的什么话?” 沈云初心头一梗,心中不满: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可面上仍旧一副笑意,“公主说笑了,我年纪尚小,且自幼体弱,家中虽然是武将世家,但顾忌我的身子,父母也不让习武。” 这倒不是她瞎编的,听说在她大概五六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她自己是不记得了,都是听府中教习嬷嬷说的。 那时,沈纪常花重金请了全盛安最好的神医来为她诊治,才姑且保住了一命,只是自那以后,身子就越发孱弱,还是这几年才稍微养好了些。 所以平日里,很多事情她都不能做,索性,她喜静,也不乐意参与,没事的时候看看书,倒也挺好。 沈云初说罢,白婉凝迟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遍,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兴致,却让沈云初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都知道,这幽兰公主心性洒脱,天性好玩儿,不会是…… “那我教你啊。”果然,在沈云初的意料之中,白婉凝冲她眨了眨眼,一副找到事做的样子,兴奋又着急。 沈云初可犯了难,刚想开口拒绝,白婉凝却已经站起身,从位置上朝着盛安帝的方向,看样子,是去请辞了。 这可怎么办啊?如今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恰逢其时,那该死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她耳边,“快点来求本王啊,本王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吗?只要你开口,别说白婉凝,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把你从本王手里带走!!” 这…… 沈云初眉头微皱,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等她反应过来,白婉凝已经折返回来。 她站在原处,冲沈云初一笑:“走吧,父王已经同意了,别的不行,论骑射本宫还没输过给谁。” 沈云初礼貌的起身,便见她语气微顿,目光有些高傲又有些俏皮和不服的撇了一眼身旁的白玉珩,“当然,除了这小子。” 沈云初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一旁的白玉珩,只见他眉头微皱,眉宇之间隐约可见一股杀气,他自始至终都在把玩手里的玉杯,就没有看过沈云初一眼。 不等沈云初再说什么,白婉凝已经拽着沈云初离开了,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内,白玉珩才缓而重的将手中的玉杯嗑在桌上,转眼间,看了一眼上坐正相谈盛欢的盛安帝和沈纪常…… 等白婉凝玩尽兴,宫宴也早结束了,只是听人说盛安帝喝高兴了,留沈纪常到御书房聊会儿家常,她就多留了一会儿。 沈云初接到离宫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更了,同白婉凝做了别,沿着宫中小路往宫门的方向过去,更深露重,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唯有引路的嬷嬷手里提着灯跟在左右侍奉。 四下寂静,周围的几个宫殿都是闲置的,两人走在道上,还隐约可听一丝回音,突然,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动响,听着像是人的窃语。 沈云初垂着头,脚步一顿,心中顿感不妙,可抬眼间,为时已晚,嬷嬷已经带着她转角,她看见几个人影立在院中。 黑灯瞎火,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水缸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见那人将什么东西牢牢擒住,摁在水里,扑水声从一开始的猛烈逐渐削弱,直到再也不挣扎。 只短短几秒,沈云初原本已经有些困意的脑子瞬间清醒,迅速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嬷嬷。 老嬷嬷瞪着眼,显然也是被这一幕吓住了,她张了张嘴,想叫停对方,沈云初吓得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却无法阻止她拔高分贝:“你们是什么人!” 沈云初瞳孔一滞,短暂的踌躇之后,她顾不上其他,转头就准备往回走,却不及对方人多手快,沈云初还没迈出几步,去路就被从天而降的人拦住。 她再次顿住脚,下意识回头,只听一记利刃出鞘之声,一道剑影闪过,“噗嗤”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鲜血飞溅,那老嬷嬷应声倒地,手里的灯笼砸在地上瞬间燃烧起来。 借着短暂的光亮,沈云初看清了脚下死不瞑目的尸首,她咬紧牙关,手捂住嘴,险些尖叫出声,惊恐之下她迅速后退,后背靠上墙才勉强停下。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掌野蛮的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的几个踉跄,几乎是拖到了院子里,扔到地上,旋即身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殿下,是个小孩儿。” 沈云初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也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目光所及,只是一双黑靴,明黄色的衣摆近看着实有些扎眼。 突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心声:“怎么是她?这些废物,真是没眼力见儿,该往本王身上扔的时候却非要往地上扔,这么一下肯定摔疼了。” 不知怎么的,听着他这并不合时宜的心声,沈云初突然没那么怕了,她强忍着颤抖的身体,目光一寸一寸的上移,最后入目的果然是白玉珩那张万年不变阴沉冷漠的脸。 她跪在他脚边,仰着头看他,目光却不自觉的被他身后露出水缸一角的彩纱吸引,还有一双脚,无力的搭在水缸边缘,整个上半身都已经沉入了水缸中。 虽然看不见水缸内那人的样貌,但这双鞋,沈云初是认识的,那是一双镶嵌着许多珍珠和宝石,绣着艳丽的红色芍药的花鞋。 这鞋的主人是皇后的亲侄女,卫长乐,沈云初之所以记得,全是因为她曾在世家姐妹的宴会上炫耀过这双鞋,据她所说,是皇后命人专门为她定制的,世上仅此一双。 沈云初眼神略过,迅速垂眸,强制镇定,张了张嘴,“参见,太子殿下。” 他没说话,沈云初只听到他的心声:“声音都发抖了,看来是吓得不轻,这可怎么办?怎么偏偏是她?杀了她灭口,本王又有些舍不得,可是不杀她的话,她同皇后关系向来不错,万一她去告密怎么办?” ------------ 第004章瞧给我媳妇儿吓得 沈云初跪在地上,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方才将她拽上来的侍卫站在一旁,已经默默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沈云初心头一紧,旋即听到白玉珩的心声:“哈—好纠结啊,这个庞勇,本王都还没下令呢,拔什么刀?瞧给我媳妇儿吓得。” “酥酥也是,也不知道说句话,但凡狡辩一句说你什么都没看到,本王也好放你走啊,怎么什么都不说?要跪到什么时候啊?” 此时的沈云初突然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有别的什么反应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超乎常理了,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分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白玉珩。 看着逐渐朝自己逼近的刀,沈云初灵光一闪,忙道:“臣女并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赏月,无意叨扰,家父已在宫门等候多时,如若等不到臣女怕是会心急,还请殿下饶恕臣女惊扰之罪。” 她说着,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一旁的侍卫手中的刀微微一顿,倒是还没见过反应如此之机敏的小女娃,如果现在杀了她,沈纪常等不到人起疑,倒是麻烦,思索间,他眼神间有些诧异或纠结的看向白玉珩。 白玉珩站在她沈云初跟前,双手负与身后,脸上的阴狠不减,他抬手捏着沈云初的下巴,强制她抬起头,面上的狠色不弱,心里想着:“我媳妇儿真聪明。”出口的话却是:“你怎么保证今晚真的只看见了月亮?” 对上他冰冷的眼神,沈云初有一瞬的六神无主,她咽了咽口水,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今晚,臣女受长公主殿下传授骑射之术,未曾离开过偏殿,得家父派人传唤,才、才只身一人动身离开,一路只见月色照人,巡卫不断,并未遇见其他。” 她一边说着,惊恐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眼角两边滑落,白玉珩眸光微暗,面色并无变化,但沈云初能够清晰的听见他的心声:“哎呀,别哭啊,你一哭,本王还真就下不手了,暂时不杀你了还不行吗。” 白玉珩捏着她的下巴,眸光深幽的看了她良久,也不见他眼底的杀意退去,在漫长的等待之中,沈云初流着眼泪,却不敢出声,眼底的祈求之意,仿佛跟着眼泪一同溢出了眼眶,我见犹怜,很难让人不心生恻隐之心。 白玉珩心中一软,心道:“好了好了,你若肯老老实实的保守这个秘密,本王不怪你就是了,怎么吓成这样啊,真是心疼死本王了。” 他轻轻松开她的下巴,失去支撑,沈云初摔坐在地上,身子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可他出口的话却仍旧冰冷,“三小姐冰雪聪明,请三小姐牢记刚才的话,若是来日本王听到些什么不利的风声,恐怕会连累沈大人和沈夫人。” “庞勇,你亲自送三小姐出宫,务必要亲眼看着三小姐离宫。” 庞勇将手中的刀收入鞘中,拱手领命,“属下遵命。”随即,他伸手拽住沈云初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往宫门的方向拽过去。 离开皇宫,走向宫门的那段甬道是沈云初独自一个人走的,庞勇就躲在暗处,目送她离开。 宫门外,沈纪常已经等了很久了,看见沈云初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才如释重负一般迎上去,“丫头,怎么这么晚?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沈云初站在原处,愣愣的看着沈纪常,这一路上,刚才那一幕不断在脑海里闪过,死不瞑目的老嬷嬷以及那双镶满了宝石珍珠的鞋子。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旋即便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等沈云初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将军府内,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顶,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手掌上裹着纱布,应该是昨天晚上摔在地上时擦伤的手又实实在在的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小姐?”许是见她睁眼,守在一旁的丫鬟试探般的唤了一声,沈云初这才回过神来。 这与她年纪相差无几的丫头唤作琳琅,是自幼就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 沈云初缓缓地转头,扫了一眼周围,熟悉的环境让她心头一安,她挣扎着起身,琳琅赶忙上前垫上柔软的靠枕,又细心替她盖好被子,端来一杯热水。 看着手里被琳琅塞进来的杯子,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她转头看向琳琅,“现在什么时辰了?” 琳琅应答:“已经快午时了小姐。” 已经这么晚了…… 沈云初如释重负般长舒了口气,琳琅见她脸色不好,神色担忧的问道,“小姐,您到底出什么事了?听老爷说,您从皇宫出来还没说话,就晕过去了。” 听着琳琅的话,沈云初脑子里闪过白玉珩警告的话,她默默地握紧了手里的杯子,心头微乱,面上强制镇定,答道:“没什么,就是夜色难走,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琳琅也没有多问什么,她自小跟在沈云初身边,知道沈云初怕黑,皇宫的路又错综复杂,晚上视线不好,摔跤想来也是正常的。 突然,沈云初又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琳琅:“我爹呢?” “小姐宽心,老爷在书房同丞相大人叙事呢。”琳琅道,“老爷说了,学府那边已经跟夫子告过假了,您就安心在家修养几日再去。” 沈云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得知父亲无恙,自是心头一安,这才想起来喝了口水,压压惊。 等沈云初照常去学府同其他世家姊妹上课时,已经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月,加上前几月她失足落水,又休息了一个月,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差不多耽搁了快两月有余。 闹哄哄的课室内,教课的夫子还未到,一众年纪相仿的小姐妹围在一起说笑着,偶尔传来几声或是腼腆或是爽朗的笑声。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案桌,桌上摆放这各不相同且还未经过处理的花花草草,是待会儿插花课上要用到的。 沈云初独自坐在课桌前,有些心不在焉的整理着桌上的东西,忽的,背后传来少女刻意压低的声音,“要我说啊,那卫长乐死的才真邪门儿。” 沈云初闻声,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顿时绷紧了心弦,少女的声音微顿,又接着道:“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溺死在了水缸里啊,那水缸才多深,站起来才到腰呢。” 众人一阵唏嘘,胆子小的只能捂着耳朵,轻声哀求:“哎呀你别说了,好端端的,干嘛说起这个,今晚我怕是又得做噩梦了。” “你胆子真小。”有人调笑道。 在几个少女的笑声中,略过了这个话题。 沈云初绷紧的心弦逐渐放松下来,突然,身后有人唤道:“酥酥。” 沈云初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身子猛的一怔,回头看去,略显慌张的神色对上那人疑惑的眼神。 她是裴尚书家的千金,裴雪颜。 两人四目相接,裴雪颜本想同她说点什么,可见她如此,又生生止住,疑惑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 第005章抽签考核 在几人同样疑惑的目光中,沈云初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佯装轻松的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她不再多言,转过头继续摆弄桌上的花草,几人面面相觑,沈云初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性情冷淡又慢热,她们也早就习惯了,并不放在心上,回过头去继续说笑,唯有裴雪颜若有所思的看着沈云初的背影。 似乎想到什么,她撇下一众人,挪到沈云初身旁,“听说那晚宫宴,你很晚才从宫里出来,有没有看见什么疑似凶手的人啊?” 沈云初手上的动作又一次顿住,这个裴雪颜,什么都感兴趣,尤其这种听上去诡异又吓人的“灵异事件”。 沈云初只觉得心头一梗,面上强制镇定:“那晚我出来的时候,的确已经很晚了,但除了宫里的巡卫,倒是没遇见别的,本来摔了一跤就有些后怕,你就别吓唬我了。” 见她面上隐有不安,裴雪颜嗤笑一声,“好好好,我逗你玩儿的,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此时,身后传来姐妹的调笑:“瞧你说的,酥酥要是看见了凶手,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吗?怕是啊早就成了那凶手的刀下亡魂了。” 旋即,身后传来一阵明媚的笑声,沈云初垂着眸,只勉强扯了扯嘴角,手中捏着花枝,心有余悸,实在是笑不出来。 “听说今天太子殿下要来学府巡视,你们说会不会来女舍这边啊?”众人话锋微转,谈论起巡视一事。 裴雪颜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梅花,敲在少女头上,少女不满的回头,瞪了她一眼,便听裴雪颜调侃道:“干嘛?你思春啊?太子殿下要来,也是去男舍,女舍这边向来是长公主巡视的,想什么呢你。” 少女不满的轻哼一声,撇了撇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神色略显娇羞的嘟着唇摆弄着桌上的花草。 这所学府是盛安帝帝师何太傅所办的,里面收纳的都是官员皇室之家的儿女,分为男舍跟女舍,两舍所学各不相同,男舍主兵法、骑射、武艺,女舍主刺绣、插花、品茗。 原先是何太傅亲自带人来视察各个学子所学成果,后来何太傅年事已高,走动常有不变,这项任务便落在了太子白玉珩和长公主白婉凝身上了。 沈云初眉头微皱,转头看向裴雪颜,“太子殿下,要来巡视?什么时候的事啊?” “昨日啊。”裴雪颜道,“对哦,昨日你还没来,自是不知晓,昨日放学时陈夫子说的,说来也奇怪,本来说前天该来的,不过,大抵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就改到了今日。” “是吗……”沈云初笑笑,若有所思,却并不再多言,忆起昨日一早,她同母亲在院中闲谈时,学府的人便来过,虽然明面上说是来探望沈云初的病情,可言语间却都是打探之意。 果然,学府的人是晌午离开将军府的,下午巡视的消息就传到了学府,她今日复学,白玉珩巡视也选在了今天,哪儿有那么巧合事情? 沈云初心头隐约有些不安,课堂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四周再次传来嘈杂,“快走快走,夫子来了。”说话间,一众姑娘们忙推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下一刻,只见一中年妇人从外头走进课堂,她便是教授沈云初和这一众官家小姐们插花品茗的陈夫子,她一身深蓝色长衫,神情严肃,眉心微蹙,她光是往哪儿一站,都莫名有种压迫感。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陈夫子眸光淡漠,扫了一眼在座的世家小姐,“依昨日所言,太子殿下同长公主殿下一道前来视察,如今人已到大殿,还请诸位小姐随老身动身前去殿中。” 此言一出,除了沈云初以外,一众小姐面面相觑,面上皆是难掩的喜色,热情高涨。 “一起去大殿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太子殿下也在啊?” “男舍那边的人在的话,太子殿下肯定也在。” …… 诸如此类兴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沈云初心里却是越来越没底了,她总有种预感,这个白玉珩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哪儿有那么巧合。 难道是因为卫长乐的事情? 越想沈云初只觉得心里越是不安,磨磨蹭蹭的跟着一众姐妹去了大厅,站在人群的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刚站稳,耳朵里冷不丁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酥酥呢?本王的酥酥在哪儿?不是说今天会来学府吗?酥酥,酥酥?酥酥??” 听着这同他表面的冷傲并不相关的声音,沈云初只觉得心头一阵恶寒,放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的搅在一起,顿感浑身不适,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一眼上坐的白玉珩。 他一身明黄色束腰锦衣,金冠束发,意气勃发,矜贵又冷傲,白婉凝与其并排坐与一旁,红衣、长发,美艳又不失端庄,眉宇之间隐约透着女子少有的英气。 “陈夫子,可都到齐了?”白婉凝问。 陈夫子站在首位,微微颔首:“回公主的话,男舍和女舍的孩子都在这儿了。” 男左女右,各站了两排,沈云初站在女舍学生的最后,不动声色的垂了垂头,眉头微蹙,眼神淡漠。 忽然,她又听见:“哦,原来在最后啊,看起来还不错,病应该好了,就是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这个沈纪常,到底会不会养女儿啊?不会是偏心,对本王的酥酥不好吧?回头再找他算账!” “不过,酥酥怎么站那么远?别人都恨不得站第一个,她怎么站最后一个,那么多人挡着,这叫本王怎么看的到?看不到不就白来了嘛?” 沈云初站在人群末尾,原本安静的大厅,此刻她却只觉得吵闹又心累,那天晚上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能想站前面那才叫奇怪。 沈云初表示:真是劳驾您了诶! 思索间,堂上传来白婉凝的声音:“诸位师弟师妹,本宫同太子殿下奉命前来检验尔等所学成果。” “介于前两日才有过一场考核,经本宫与太子商议之后决定,此番就采取抽查的方式,从男舍女舍中各选一位学子单独考核。” “公平起见,大家抽签决定。” 紧接着,一旁随身的公公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签呈上,让一众公子小姐排队抽取。 这种事情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希望被抽中,是因为,中了,就意味着拥有一次单独和太子相处的机会,把握住这次机会,让太子另眼相看,入东宫就不成问题了。 不希望,大概就是自己所学不精,若是抽查不通过,别说让太子另眼相看了,难免还会受到惩罚,严重一点,说一不一定还会殃及家人,被治个管教无方的罪名,少说也是一顿板子。 毕竟,能进这学府之中听学的,至少也是四品官员家的儿女,他们的作风成绩,就直接关系到了家族的荣誉和脸面。 换言之便是,孩子学不好,父母也得受到牵连。 对自己有信心的,自然就希望多展示一点,学不好的,就盼望着千万别抽中。 ------------ 第006章本小姐喜欢你手里那个 与沈云初而言,她是属于能学好,但不想展示的那种,这倒霉太子,谁爱沾边谁沾,反正她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有关系。 等一众学子拿完签,各自怀揣心思的开始查看,没抽中的有人松了口气,有人一脸不甘。 这时,沈云初还没来得及打开,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迅速将她手里的签拿掉,又塞了一支在她手里。 一抬眼,就见对方冲她抬了抬下巴,她眉眼如画,生的娇媚,后脑勺硕大的芍药花更是妩媚又张扬。 她叫沈书瑶,是沈云初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家中排行老二,沈家二娘子所出,两人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恶劣。 许是嫡庶之分,让姐妹俩的待遇在府中有所不同,沈书瑶因此不满,总喜欢来找茬,可她偏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好似深怕别人看不出来似得。 沈家子女不算多,加上沈纪常受战友之托收养的一个女娃在内,一共四位姑娘,两位公子,就属沈云初和沈书瑶关系最差。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沈云初早就习惯了,她捏着自己手里的签,意料之中又满脸鄙夷:“你干嘛?” 沈书瑶撇她一眼,“不干嘛,本小姐喜欢你手里那个,觉得你那个可以中,换换呗。” 沈云初翻了翻白眼,并不理会她,可当她打开的一瞬间,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晕死过去。 她踉跄几步,索性一旁的裴雪颜将她扶住:“酥酥,你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 沈云初勉强稳了稳心神,迅速转头看向沈书瑶,看着手上摊开没中的签,她正一脸沮丧。 顺着沈云初看过来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沈书瑶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签,从她惊恐的眼神中沈书瑶似乎读到了什么,那就是她中了! 这一次,意见从未相合的两人头一次产生相同的想法:换回来。 可不等沈云初动手,一旁的裴雪颜就凑了过来,看着她手里纸签纸张上开的美艳的牡丹,一脸惊讶:“酥酥,你中了!” 一时间,沈云初只觉得心都沉到了谷底,两人要交换的手一顿,停在半空,承接这来自四处投过来各不相同的目光,收回去也不是,交换也不是。 裴雪颜拿着空白的签纸,满眼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没事,你这么厉害,回回考核都是第一,准没问题。” 沈云初和沈书瑶四目相对,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讪讪的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沈书瑶也不敢有什么其他动作,只不甘心的将手里的签纸揉成团,扔在地上,气呼呼的冷哼一声,穿过人群离开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在一众或是同情,或是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无力苦笑,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得在心头呐喊:真是天要亡我啊! 谁知,几乎是同时的,她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阵尖叫,随即便是他几乎要一蹦三尺高且掩饰不住兴奋的声音:“真是天助我也!是酥酥~是酥酥诶~~” 沈云初拿着手里的签,此刻只觉得这牡丹红的刺眼,她抬头,看向白玉珩,他神色依旧冷淡,陈夫子站在一旁,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能猜到大抵是这帮孩子学业的事情。 表面上,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陈夫子和白婉凝身上,实际呢,如果不是她能听见他的心声,她差点就相信了。 沈云初欲哭无泪,总觉得是他算计好的,可细想来,这么多签都是打乱顺序,随便抓取的,谁也不能保证谁会中。 反观白玉珩,他仍旧板着脸,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欠他钱的架势,沈云初却倍感绝望,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公报私仇,如果他能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就更好了。 等抽签的环节结束,所有没中的学子都通通赶回了课堂,独留下两个抽中考核的学子单独训话。 女舍是沈云初,那男舍呢? 思索间,沈云初转头,在还未出去的人群中寻找那个留下来的身影。 最终她将目光落在如同屹立在人群的中一般的那道身影上,她记得那个人,盛安国太师之子,宋元成。 他一身青衣,飘然出尘,毫不夸张的说,他明明是站在人群里的,却有种不然世俗的干净,温文儒雅如明月清风,又似夜晚悄然照进山涧的温柔月光,只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见他。 许是沈云初的目光太直白,让他有所察觉,他的视线缓缓地从手上的签纸上挪开,侧头同她四目相接,他只垂眸微笑,点头示意。 这一刻,沈云初刚才还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就镇定了下来,她亦是微笑点头回应。 虽然两家家主都同是朝中重臣,但其实来往并不密切,两人也仅限于认识,沈云初甚至不记得上一世的宋元成后来怎么样了。 思索间,她一转头就猝不及防的对上某位高冷太子狠戾的眼神,眨眼的功夫,好心情转瞬即逝,熟悉的心声如约而至:“好啊,年纪小,胆子倒是不小,当着本王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当本王死了吗!!” 好大一声咆哮,听这语气,牙齿都要咬碎了,震耳的沈云初差点要用手捂住耳朵,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眼,假装不看他。 等大厅内的人都离开,只剩下两个被抽中的学子和白玉珩、白婉凝以及负责这次会面的陈夫子。 “你二人上前来。”陈夫子站在白婉凝身侧,冲两人招了招手。 沈云初垂着眸,同宋万辰一道跪在两人跟前,“见过二位殿下。” 白婉凝凤眸微抬,目光扫过跪与堂前的两人,只简短训话:“听闻陈夫子所言,一众学子间,你二人课业最出众,此次抽查也是天意如此,关乎学府日后兴衰,你二人切不可怠慢。” “是,我等定当谨遵公主教诲。” 白婉凝满意的点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白玉珩,白玉珩沉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云初,眸光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的渊池之水。 沈云初垂着头,有意避开他的目光,突然,她清晰的听见他心底的疑惑:“奇怪,怎么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不应该啊,明明以前都可以听见的……” 听见什么? 这下,换沈云初疑惑了,大殿内很安静,只有白玉珩清晰的心声,她不敢抬头,但隐约能感觉到不对劲。 沉默了片刻,白玉珩似乎长舒了口气,大抵是没听见他想心中所想听的,因此这叹息声中,不免有些失落。 可转眼间,当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宋元成身上时,忽的画风一转,沈云初听见他心底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小子,敢勾引我媳妇儿是吧!” 他心中如此想,出口的话却是:“宋公子一表人才,将来定是我盛安国之栋梁,可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宋公子需得好生斟酌。” 这满腔的火药味是怎么回事? ------------ 第007章至少还不算太被动 沈云初有些无奈,只觉得脑子里的东西好像搅做了一团,听他说着好像是夸人的话,可又满是警告的语气,这让听不见他心声的几人都是一头雾水。 两人并无什么交集,当然也是无过节的,宋元成知道这尊大佛不好惹,但也自问没有得罪过他。 虽不太明白白玉珩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出于君臣之间基本的礼节,宋元成也知得微微颔首,从容应答:“多谢太子殿下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 白玉珩看着他,眼底的冷冽并未因此而削减分毫,他冷着脸,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宋元成身上,愣是没给沈云初一个眼神。 白玉珩沉默不语,也没有人敢再搭腔,大殿内安静的有些诡异,沈云初却能清晰的听见白玉珩纳闷儿的心声:“真是撞邪了,怎么会听不见呢?不对劲,再听听……” 他似是屏气凝神,过了片刻,沈云初听他一声长叹,“好像真的听不见,不对,不是好像,就是听不见。” “还是说她什么都没想?” “那也不能啊,照这丫头的碎嘴子来讲,这种时候,面上倒是乖巧的紧,心里估摸着已经骂本王好几遍了。” “以前只觉得聒噪,现在听不见了,反而有点不习惯了,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除了她,其他人的好像也不行。” “难道是本王重生的方式不对?” 想明白这一点,他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心思狐疑之际,又不免有些失落,沈云初低着头,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只感觉身心憔悴,欲哭无泪:不是吧大哥,你怎么还学人家玩儿重生啊?你不仅玩重生,你还能读心? 玩这么大的吗?! 等等,这么说的话,上一世,很多事情,其实他都知道,难怪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摔杯子,想来是听见她心头所想了。 也就是说,包括新婚之夜她吐槽他不行的事情,他应该也知道咯? 不是她自己想记得,而是实在难忘。 那时候,她在嫁去东宫之前就知道白玉珩和白婉凝的传言,皇帝赐的婚,虽然她嘴上不敢埋怨什么,可其实心里还是因此有些不满和膈应的。 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心里骂一骂过过瘾还不行吗,于是,新婚之夜,他挑开她的红盖头,当时她就觉得:这老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都二十三了还没个妻妾,多半是不举。 那时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过读心这种荒谬的事情,图个心里痛快,并未深究,谁知道白玉珩竟会用实力自证。 他身强体壮,血气方刚,闹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她怎么受得住,嗓子都哭哑了,晕过去好几次,又被他弄醒,最后不得已求饶,却只换来他一句:“这是太子妃应得到的。” 说真的,他是凭实力给了她一个两世难忘的初夜,那时候,她没多想,只觉得,是白玉珩生性暴戾,不知分寸,可现在看来,他就是在不服自证。 沈云初脸色微红,心里吐槽,真幼稚! 其实,这也不怪沈云初这么想,在这皇都之内的达官贵人,但凡是有点权势或家底儿的,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娶妻纳妾了。 更何况白玉珩还是太子,暂且不论他的权势和地位,就他这张脸,也足以让皇都不少富家小姐为之倾倒了,但据沈云初所知,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 而且这种言论也并非是出自她口,她也是听人私下偷偷聊过,心中记得,加上当时年纪小,听什么是什么,又确实见他不近女色的样子,这怎么能让人不多想嘛。 谁知道,人家只是洁身自好而已。 思索间,她小心翼翼且动作缓慢的抬头,就见上座的人依靠在位置上,单手撑着额头,双目轻合,像是在集中精力感受。 突然,白玉珩眼帘一抬,沈云初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狠戾的眸光中,目光交汇的瞬间,她只觉得脑子里迅速又短暂的飘过四个字:吾命休矣……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晚他毫不怜悯的将卫长乐摁进水缸里,直到对方再也不动弹为止的样子。 如果说,白玉珩也是重生的,前世种种,尤其是他知道沈家最后会谋反,那他一定会一开始就将矛头对准沈家。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他知道沈云初重生的事情,那不得像淹死卫长乐一样先弄死她啊,保不准,她就是下一个卫长乐。 惊恐之余,她甚至忘记了移开眼,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连自己想怎么死都想好了,就差白玉珩开口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了。 她跪在地上,强制镇定,屏气凝神,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么多天以来,还是她头一次觉得能听见白玉珩的心声好心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至少,她现在还不算太被动。 可就在沈云初想要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时,他的心声却戛然而止,似是接收到沈云初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他深邃的眸光微沉。 白玉珩疑惑又不悦的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眼神?搞得好像本王要吃了她一样。” 沈云初咽了咽口水,暗中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冷静,随即缓缓地低下头,移开视线。 随即,他盯着她看了半晌,这一次,很安静,直到白玉珩缓缓地站起身来,也没再有任何声音,他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了大殿。 亲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沈云初暗自松了口气,随后白婉凝交代了几句,便也起身走出了大殿,自此,大殿内凝重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好不容易熬到课业结束,这一整天,沈云初都有些心神不宁,身边的姑娘陆陆续续的收拾好东西出去,都有各自家的马车来接。 沈云初走出课舍时,都有些恍惚,忽的她脚步一顿,原本混沌又涣散的脑子瞬间凝聚起来,不为别的,因为她看见了白玉珩。 他竟然还没走! 白玉珩站在沈云初出去的必经之路上,身边不少路过的姑娘都恭敬的见礼之后才离开,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他恐惧,几乎是看见他的第一时间,两人目光相接,沈云初就觉得,他一开始好像就是有目标的等待,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想:换条路走。 可绝对的理智还是让她止住了脚,事已至此,如果真的转头就走,白玉珩一定会起疑的,明明就看见了,还要假装没看见。 如果他真的是冲着她来的,那事后若是被问起来,她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搪塞,还容易被怀疑。 思索间,她抱着手中的书本,脚下的步子沉重又缓慢,白玉珩站在原地,走到他跟前,沈云初恭敬的欠了欠身:“见过太子殿下。” 白玉珩目光灼灼,深不可测,见他不搭腔,沈云初屏住呼吸,就要绕开他出去,心头祈祷着快点结束,恨不得自己能遁地,马上离开。 可不等她迈开步子,白玉珩突然出声:“你好像很怕我啊,为什么?” ------------ 第008章还是那么不诚实 沈云初心头一颤,脚下的步子再次顿住,紧张到只觉得一颗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了,以至于甚至没注意到他竟是以“我”自称,又或者,是她前世听习惯了。 她垂着眸,掩饰眼底来不及藏起来的慌乱,只是短暂的整理思绪,她应答道:“皇家威严不可侵犯,臣女自是敬畏,并非惧怕。” 白玉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心道:“还是那么不诚实,明明心里讨厌,嘴上却要否认,真是一点都没变。” 先前,离开大殿之后,回忆起刚才在大殿内的情景,他总觉她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又有点熟悉,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重来一世,这个时间点,他们基本没见过,也不认识,她何以如此惧怕他? 难道只是因为卫长乐的事情吗?虽然好像也说得过去,可每次看见她偶尔闪烁的眼神,这眼神他太熟悉了。 所以,他不免又总觉得,似乎不止是那样,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不止是因为卫长乐,可如果不是因为卫长乐的事,还有别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吗? 他心头疑惑:“到底是本王想多了,还是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本王?” 此时,沈云初听着他的心声,心里莫名的发虚,她也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垂着眸候在一旁。 没他的话,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制镇定,抱着书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收紧。 在这度秒如年的漫长等待中,双方都沉默了许久,终是沈云初受不了他灼热的眼神,心一横,忍不住开口:“若殿下没有别的事,请容臣女现行告辞,阿兄还在学府外等我。” 白玉珩看着她,深邃的眸子又幽暗了几分,却并未拒绝,只是眉头紧锁,神色冷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沈云初如释重负般微微欠了欠身,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他心头不满的抱怨:“躲着本王?反正迟早是本王的人,看你能躲多久!哼!” 沈云初无奈,顿感一阵头皮发麻,真的多待一秒都让她觉得呼吸困难,她甚至不敢回头,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学府的门,别说小跑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用飞的。 沈云初出来的晚,学府上下的人除了被夫子留堂的,基本都已经离开了,包括沈家其他两位姑娘也先一步走了。 学府外的马车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一辆停在路边,马车旁,少年一身玄衣,黑冠束发,棱角分明的轮廓脸颊,剑眉星眸,身姿挺拔,满身正气。 他是沈云初的同胞哥哥,两人虽相差十一岁,但并不影响这兄妹两的感情。 见她神色略显慌张,沈泽瑞似乎察觉到什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气,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站在沈泽瑞跟前,沈云初欲言又止,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学府大门,想起前世沈家谋反的事情,这个节骨眼儿上,白玉珩肯定会紧盯着沈家,尤其是沈泽瑞,所以还是尽量别让他们碰面的好。 思索间,沈云初摇了摇头,搀着琳琅的手上了马车,沈泽瑞有些疑惑的回头往学府内看了一眼,不等他反应,马车内,便传来沈云初的声音:“阿兄,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沈泽瑞皱了皱眉,眼底的疑惑未消,只是若有所思的回过头,轻答了一声,“好。” 说着,他上了车,一挥手里的缰绳,轻喝一声,马车平缓的驶离学府,马车内,沈云初才终于放松了那根紧绷的弦。 沈云初的马车刚驶出不远,白玉珩便携庞勇走出了学府,只能远远地看见车尾。 “沈泽瑞回来了?”白玉珩眸光微暗,侧头看向一旁的庞勇,“什么时候的事?” 庞勇思虑片刻,如实应答:“应该是前几日刚回来,听说边关战事大捷,儒将军特批他回来一阵子,陪陪家中亲人。” 说起沈泽瑞,也算是轰动过整个皇都的少年天才,五岁习武,七岁拜入战神儒浮门下,十岁整个儒浮门下弟子几乎不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直都是儒浮门下最得意的弟子,甚至于,两家长辈本是经常,不管是沈纪常和儒浮,都是很强势的人,只要逮着机会,总想着呛对方两句,可一旦涉及到沈泽瑞的的事情,儒浮总是会选择先低头。 后来,边关战事告急,盛安帝一道旨意下来让儒浮带兵支援,那时候沈泽瑞十六岁,儒浮竟亲自带礼登门,要带沈泽瑞一道前往边关。 这可给沈纪常逮着机会了,硬是损了他三天,索性最后还是让他将人带走了,自此,不管大大小小的战事,儒浮都将他带在身边。 其实他们也并不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听说自年少时候就掐的厉害,那时候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打一架,以至后来两人共事,却也没能改掉这个相互看不顺眼的毛病。 要说还是儒浮惜材,舍不得沈泽瑞这个好苗子,当初在学府,众多的世家弟子中,他一眼就相中了沈泽瑞,就算后来知道是沈纪常的儿子,也没有因此放弃。 看着逐渐走远的车尾,白玉珩淡然的收回目光,“派人盯着他,但不可打草惊蛇。” “是。”庞勇颔首,领了命,迅速隐去身影。 白玉珩转头上了一旁刚牵来的马车,记得上一世,沈家造反,根据探子来报,叛军主帅并非沈纪常,而是沈泽瑞。 当时让人传信给酥酥,让酥酥趁夜离开东宫的,也是沈泽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好像只要沈泽瑞死了,那将来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思索间,轻微摇晃的马车内,白玉珩眼底杀意一闪而过,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动手,他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阻止那场谋反…… 沈家将军府。 沈云初下了马车,刚跨进府门,还没走进厅内,就听见厅内传来一阵喧闹,仔细听,还隐约有人抽泣的声音。 兄妹俩站在廊上,相视一眼,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站在厅外候着的管事李叔见两人回来,忙佝偻着背,小跑着过来,“大公子,三小姐,您们可算回来了,快去瞧瞧吧,老爷头都快被二小姐哭大了。” 沈泽瑞皱了皱眉:“好端端的,哭什么?” 李叔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不经瞥向一旁的沈云初,沈泽瑞不明白,沈云初却能猜到一二。 跟着李叔走进厅内,沈纪常坐在主位,眉头深皱,脸上遍布阴霾,正帮他摁着太阳穴的妇人一身清紫色长裙,长发在脑后盘做发髻,高贵端庄,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漠却又不失柔情,她是沈云初的生母,将军府的当家主母,白微雨。 沈云初浅浅的扫了一眼,一屋子的人,除了他们,还有沈家上下两房姨娘,包括一向性子清冷,无事绝不和府中其他姐妹有来往的沈家大小姐沈清月都在,甚至是年纪最小的沈少珩都在。 五岁摸样的小男孩,不懂发生了什么,就乖巧的依偎在二娘子怀里。 ------------ 第009章去见太子殿下的也是我才对 沈书瑶趴在三娘子的膝上,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整个厅内安静极了,只有她的哭声显得那么突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呢。 沈云初同沈泽瑞在厅内站定,见了礼,还不等沈云初询问缘由,哭的正伤心的沈书瑶从二娘子的腿上抬起头,一边哭一边告状,“爹爹,您可要为菁菁做主,断不能因嫡庶之分就偏袒三妹妹!” 她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泪花,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尤其眼底那浓浓的委屈,是那种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亏欠了她的眼神,属实是将“梨花带雨”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沈云初目光淡然的看了她一眼,不用问也知道沈书瑶发什么疯,她向来如此,一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不满意又或者是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到,她就会来找沈纪常闹。 说来说去,也无非只能拿嫡出庶出说事,如果沈纪常不由着她的想法来,那她就指责沈纪常偏心沈云初这个嫡出的女儿,同三娘子一唱一和,恨不得闹得整个沈家都鸡犬不宁。 沈纪常始终皱着眉,不说话,三娘子见此,开始维护自家姑娘,“老爷,二小姐说的对,签纸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好歹要替我们家三小姐做主。” 对于沈书瑶而言,这可算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说在考核中能得到公主或者太子的赏识,还会为以后的路发愁吗? 沈云初神色平淡,早有预料,:“爹爹,那签纸的事情,是二姐姐非要跟我换的,是她硬从我手里抢过去的。” 一听这话,沈书瑶急了,她猛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红着眼睛,指着沈云初道:“那也是你抢了本就属于我的名额,本来去考核的人应该是我,去见太子殿下的也是我才对!” 说到激动之处,她甚至想扑上来和沈云初干架,索性一旁的沈泽瑞将她拦住。 顿时,现场慌做一团,沈云初站在原地,依旧只是神色淡然的撇了她一眼。 “够了!” 堂上的沈纪常一声怒斥,随着一巴掌落在桌上,连同一旁的茶碗都被震的晃了晃,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还是惧怕沈纪常的。 沈书瑶愣在原地,生生的将哭声憋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向上坐的沈纪常,满眼委屈。 她回过头,倔强又狠戾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一咬牙,她一把将拦住拦住她的沈泽瑞推开,大喊道:“好!你们都偏心她!都是我一个人错可以吧!” 说完,她哭着夺门而出,三娘子脸色微变,一副大事不好了的样子,嘴里含着“二小姐”就追了出去。 沈纪常被气的够呛,怒骂的话卡在喉咙里,“回来”两个字还没喊出口,胸口猛的传来一阵抽痛。 他脸色一变,捂住胸口猛的咳嗽起来,白微雨忙帮他顺着气,沈云初也乖巧的上前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满眼担忧。 好一会儿,沈纪常才缓过神来,他脸色涨红,额头上凸起的青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怒气冲天。 自从几年前,他领兵出征险些丧命,身负重伤,虽然有幸捡回一条命来,可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可沈家世代忠良,历代祖先都效命与盛安帝王,盛安的半壁江山都有沈家的功劳,他并不希望沈家自此退出朝堂,也深知自己无法给到沈泽瑞最好的教导。 所以,在得知儒浮有意收沈泽瑞入门时,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沈云初跪坐在他跟前,举着手里的茶杯,沈纪常皱着眉接过,喝了一口,长舒了口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娇纵跋扈!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言到激动之处,他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白微雨帮他顺着气,轻声安慰:“她还小,难免有些孩子气,不服输,等她再大一些,便不会如此了。” 白微雨不提还好,这一说起,沈纪常心中更加不满了,“小?酥酥还小她三岁呢,怎么不见酥酥娇纵?蓁蓁比她,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不见蓁蓁娇纵!怎的就她娇纵!大的比不上,小的也不如!” 他说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要活生生的将自己气晕过去,白微雨也没了话语,只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沈云初回眸,看了一眼站在二娘子身边,垂着眸,自始至终都一眼不发的沈清月和二娘子,想来这母子三人是被拉来凑热闹的。 沈云初回过头,垂了垂眸,没敢搭腔,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确实因她而起,这个点儿上,不管她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对,索性就不说了。 沉寂了好一会儿,沈纪常才终于缓和下来,他垂眸看向一旁的沈云初,“到底怎么回事?” 沈云初自是不敢隐瞒,如实将事情的经过讲从沈书瑶强换签纸到两人想换回来却先一步被裴雪颜公布为止,都说了一遍,沈纪常听着,脸色又越发的阴沉下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这几个孩子中,就属沈书瑶最不让他省心,整日里好的没学到多少,坏毛病倒是养了一身。 这要真追究起来,三娘子是脱不开关系的,沈家三房,名叫梁妙语,沈书瑶的生母,本来是宫里服侍太后的宫人,很得太后宠爱,一次宫宴上,借着沈纪常醉酒,在偏殿休息时,爬了他的床。 沈纪常这个人,脾气是暴了点,但为人耿直,从没有过什么歪心思,也看中颜面,经不住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副要闹得人尽皆知的架势。 最终还是皇帝出面,太后做主,将人许给了沈纪常,因此,就算梁妙语有一身勾男人的本事,沈纪常也早已将她看透,向来不喜,只是看在盛安帝和太后的脸面上给她一席容身之地。 默了许久,沈纪常才道:“确实是她不对在先,事关沈家颜面,此事并非儿戏,你既已面见过太子殿下,就断没有再换人的道理,不必理会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怪起旁人来了,你万不可被她左右心绪,考核之事定要万般重视。” “女儿知道了。”沈云初点头应下,她接过沈纪常递来的空茶杯,放置到一旁,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乖巧的跪坐在他膝边,她一这样,沈纪常就知道,这小娃娃是有事相求。 不是看中了那本书,就是看中了哪个女儿家的玩意儿,可相比于沈书瑶,她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就算沈纪常真的不给,她也只会自己生会儿闷气。 家中长辈,不管是什么性子,都喜欢听话乖巧的,更何况是像沈云初这样,性子软,会撒娇,身体又自幼不好,在沈书瑶的衬托之下,她就显得更加娇小,更加惹人怜爱了。 沈纪常看着她,心情顿时都好了不少,沈云初趴在他的腿上,柔声道:“爹爹,明儿学府没课,我想同姐姐们一道去樊山看桃花,裴姐姐她们都去,我也想去嘛。” 刚开春,天气还不是很暖和,但风景好,正是花儿将开未开时,一片生机盎然,许多世家小姐公子都喜欢趁着这个时节出门游玩。 ------------ 第010章咱们明日见 其实沈云初不太喜欢,但她知道,明天宋元成也会去,与其让别人掌控自己以后的命运,倒不如她自己来选夫婿。 只要能在她及笄之前和宋家订婚,那她就可以不再受白玉珩所制,上一世,两人虽然交集不多,但在沈云初的印象里,他是和白玉珩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宋元成一直都是温文儒雅,饱读诗书,颇有世家公子之典范的称号,她想,他们是合适的。 而明天,宋元成会与宋家长女一同出游樊山,与她而言,这不免是个机会,感情这种事情,还是从小培养好。 沈纪常看着她,面上不免有些担忧,惦念着她身子一向不好,受不得一丁点的寒暑,张了张嘴,刚想拒绝。 可不等他将拒绝的话讲出口,沈云初就摇着他的腿,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好嘛好嘛~爹爹~您就同意了嘛~让阿姐们也一起去,大家都好久没出过门了,都快闷坏了,好不好嘛~求您了~求您了~~” 沈纪常被他闹得脑袋都有点晕乎,但却并不生气,面上虽然皱着眉,但眼角都是笑意,嘴上说着:“好了好了,应了你便是,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啊。” 他佯装责备,脸上却是满眼的享受,甚至抬手轻点沈云初的鼻尖,宠溺至极,不得不说,在几个儿女中,沈云初算是最得沈纪常喜欢的。 不单是因为她是嫡出,更因为她娇软又圆滑的性子,打小就是个小机灵鬼,相比其他两个女儿,要聪明很多。 见他应下,沈云初顿时喜笑颜开,挽着沈纪常的手亲昵的靠在他的臂弯,“爹爹您真好~”这一刻,老父亲的心都要融化了,笑得合不拢嘴,方才被沈书瑶刺激的阴霾一扫而空。 忽的,沈纪常眸光一抬,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沈清月身上,他眼神一滞,略有些愁苦,“明日,清月也一道去吧,省的你整日蜗在院儿里摆弄刀枪,女孩子家家,像什么样子?!” 言语间,他仿佛带着一丝怒气,沈云初也渐渐地收了脸上的笑意,支起身,转头看向站在二娘子身边的沈清月。 遥记得上一世,在沈云初的印象里,沈清月和沈纪常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这个姐姐不算聪明,但好在刻苦,却不喜女红,偏爱刀枪。 奈何沈纪常不允许,她虽不喜,但还是遵照沈纪常期望的那样,收敛本心,细研女红。 在沈纪常千挑万选之下,沈清月嫁入尚书府,最终却因第一胎不是男孩儿而备受冷落,竟就此失宠,不久便从尚书府传来其身患顽疾郁郁而终的消息。 沈清月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岁,那时,沈云初刚及笄,和太子的婚期刚定下。 后来才知道,沈清月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那位道貌岸然的尚书公子宠妾灭妻,任由那几个妾室将沈清月逼死。 沈清月又不想给娘家添麻烦,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最终酿成惨剧。 沈纪常是个暴脾气,得知此事之后,直接提刀杀上门去要为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差点砍了那尚书公子的脑袋,还是尚书家让人进宫禀报给了皇帝,皇帝派人去阻止。 那尚书公子休了妾室,又为沈清月正名,修建墓冢,最终还是免不了被沈纪常打断了一条腿,才姑且捡回一条命来。 说起来,也算是个命苦的,沈清月性子冷淡且本分,不如沈书瑶那般泼辣,也没有沈云初圆滑,和府里的人都不怎么亲近。 相比之下,沈云初觉得,自己似乎要比她幸运一点,至少上一世,白玉珩对外,手段是残忍可怖,但好歹对她是从未苛待过的。 看着眼前的人,沈云初只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姐姐,可不管是这一世也好,上一世也好,他们都没有过多的交集,甚至可以说,仅限于知道彼此的存在。 面对沈纪常莫名而来的怒意,沈清月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或者反叛,她只是恭敬又疏远的行了个礼,“是,父亲,女儿记下了。” 看啊,他们明明是父女,却有种才刚认识的陌生感,沈纪常不唤她的乳名蓁蓁,沈清月也不唤沈纪常爹爹,没有父女间应该有的撒娇和讨好,仔细想想,她似乎向来都是这般清冷,对谁都是。 但其实都很在意对方,否则上一世,沈纪常也不会在知道了沈清月离世真相之后提刀上门了,可就是谁都不愿意放下脸面,服个软。 沈纪常有些不悦,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沈云初瞄了一眼他瞬间乌云密布的脸,意识到下一秒,他就要开口训诫沈清月,沈云初抢先一步开口,“爹爹!” 沈云初突然拔高音量,沈纪常训诫的话还未出口,就卡在了嗓子眼儿,注意力也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垂了垂眸,看向沈云初的眼神有些不悦。 沈云初满眼委屈,“爹爹,上回您说的书法课业,我今儿带回来了,陈夫子说,尚有改进之处,可女儿笨拙,实在瞧不出来,爹爹陪我去瞧瞧吧。” 一听这话,又对上沈云初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沈纪常眼底的不悦又瞬间消减了下来,末了,他只是狠狠地瞪了沈清月一眼,就站起身来,同白微雨和沈泽瑞率先离开了大厅,甚至连二娘子起身相送都没有理睬。 这整个过程中,沈清月都垂着眸,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沈云初起身走到她跟前,她才有些疑惑的抬眼,两人视线交汇,不难察觉到,沈清月看她的眼神是有些疏离和疑惑,甚至夹杂着一丝警惕。 沈云初知道她眼底的情绪从何而来,大抵是沈清月做的好事,沈家子女并不多,除了沈云初和沈泽瑞她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招惹以外。 按照沈书瑶的性子,性格沉稳又本分的沈清月自然就成了她欺负的对象了。 沈云初却并不介意,只是佯装并未察觉的摸样,冲她笑笑,“阿姐,明日咱们一道去吧,也好做个伴。” 以往有什么事,如果不是沈纪常特意吩咐的,沈家几个姊妹向来都是各走各的,鲜少一起走。 面对沈云初的邀约,沈清月疑惑的同时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同意,一旁的二娘子见此,立刻陪笑着开口:“甚好甚好,三小姐愿意同行,大小姐自然是高兴的。” 沈云初点点头,“那咱们明日见。” 说着,她回头冲沈清月颔首示意,才转头离开,站在厅内的两人面面相觑,脸上不免都有些忧愁…… 入夜。 沈云初同琳琅从书房回到院子,抬眼便见放里亮着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 “糯糯姐?”沈云初走上前,神色间略显无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 她叫姜一念,是早年间沈纪常同生死的战友的女儿,听说当时姜一念的父亲为了掩护沈纪常撤离才葬身敌军刀下的。 那时候,姜一念才刚出生,母亲难缠而亡,无父无母,沈纪常于心不忍见她流落,就将她抱回来抚养。 ------------ 第011章意料之外的事 虽是沈家养女,但惦记着她是姜家唯一的血脉,便不曾让她改名,只取了个乳名,同沈家姐妹一样,唤作糯糯。 她站在门口,袖子挽至手肘,一头浓密的长发编成辫子放在身前,见沈云初回来,她忙笑着迎上去,“累了吧,我让人备了浴汤。” 沈云初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琳琅,“你先下去吧。” 琳琅福了福身,转头离开,沈云初才同姜一念进到屋内,姜一念一直都是养在白微雨名下的,因此同沈云初关系想来很好。 走进屋内,姜一念将门合上,沈云初便道:“阿娘不是说了吗,这些事情交给琳琅他们做就好了,你不用做的。” 听着沈云初的话,姜一念关门的手一顿,神色间闪过一丝委屈和忧伤,可合上门转身的功夫,她却依旧只温柔的笑笑,“没关系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沈云初看着她,没再说什么,视线落在她递过来的茶杯上,却并没有没接,只是眼神犀利的看着她。 默了默,沈云初才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是不是二姐姐又跟你说什么了?” 姜一念看着她,欲言又止一番,虽然最终是摇了摇头,但沈云初知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沈书瑶这个人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这里戳一戳,那里惹一惹。 对于姜一念,许是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不管沈书瑶怎么欺负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管是白微雨还是沈纪常,明里暗里都提点过她,她和沈家姐妹都一样,受了欺负是要还回去的。 可她就是硬气不起来,一受点委屈就只知道哭,好几次沈云初帮她出头,她反倒是拉着沈云初说:“算了。”给沈云初气的够呛。 对此,不仅是沈云初,白微雨和沈纪常也是既生气,又无奈,他们是想要好好教导姜一念的,毕竟还是惦念着姜家的恩情,可奈何姜一念自己不争气。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她上前去,“去沐浴吧,水我已经准备了。” 说着,她便要亲自伺候沈云初沐浴,沈云初无奈,“我说了,你又不是下人,这些事情不用做的,要是被阿爹阿娘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 听着沈云初的话,姜一念刚伸出去要为沈云初宽衣的手顿住,稍后才有些尴尬的收了收回去。 她垂着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沈云初叹了口气,“算了,你去休息吧,让琳琅进来。” 姜一念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她,最终点了点头:“是。”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云初心里莫名觉得堵得慌,她又出声将其叫住:“糯糯姐,明日一早陪我去樊山吧。” 想起来,她似乎也是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只要别人不提起,她就不会说,有时候,甚至没什么人能想起她。 沈云初突然的邀约,让姜一念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底有些感激的点头,“好。”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进院子,沈府外,四辆马车停靠在路边,沈清月早早的就收拾好东西在府门口等着了。 沈书瑶带着贴身丫鬟一路上了马车,脸眼神都没施舍给沈清月一个,她仰着头,鼻孔像是要对着天似得。 她上了马车,就毫不客气的招呼了一声:“还等什么?走啊,难道还要本小姐等她不成?她是有多大的面儿啊?” 车夫不敢有异议,只连忙应答了一声,赶着马车绕过前面几辆率先走了。 沈云初带着姜一念和琳琅从沈府出来的时候,就见沈清月站在马车旁,温柔又认真的给马儿梳着毛,从始至终注意力都在马儿上,全程都没抬过眼皮子,可见她是真的很喜欢了。 只是可惜,沈纪常不喜欢她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也鲜少教的,就算会,像这种出行,她们也只能坐马车,骑马就太招摇过市了。 果然,当沈云初主动询问沈清月想不想骑马时,沈清月也只是摇摇头,嘴上说着:“不了,还是坐马车吧,方便。” 其实沈云初知道,她哪里是为了方便啊,那是因为怕沈纪常生气,但沈云初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就同姜一念先后上了马车。 初春时节,天气还并不怎么暖和,昨夜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雨,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树叶滑落。 樊山山顶,就有一片桃林,每到这个时节,桃花朵朵,几乎花香四溢飘满整个山顶,便是许多富家公子小姐聚集的地方。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但窄小也不通马车,只能自己走或者雇轿辇上去。 刚到山顶的桃林,还未落轿,沈云初便听见桃林间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响,她忍不住轻轻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瞧。 已然到了山顶,桃树成片,花开满山,轿夫们落了轿,琳琅搀着沈云初从轿辇中出来,回头给了些赏银,才让他们离开。 前面不远坐落着一处小木屋,便随是这片桃林的主人,那是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家,独自看守着。 听说,这桃林是他和夫人年少时亲手所植,如今桃树成林,可惜斯人已去,独留了这老人家在这儿看守着,没有子女,就靠着每每来这里游玩的富家小姐公子给的赏钱过活,日子不算拮据。 沈云初和沈清月刚下轿辇,桃林一侧的凉亭中,裴雪颜一眼就看见了两人,忙朝两人招了招手。 她拿着一卷风筝小跑着过来同沈云初汇合,“酥酥,我们去放风筝吧,这儿可宽敞了。” 沈云初笑着点头,视线却落在她出来的凉亭里,在一众抢眼的富家小姐之中,匆忙的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个人,宋元成的姐姐——宋佳霓。 沈云初心头一喜,目光微转,视线落在凉亭外不远处,一方小桌,一把木椅,少年手持书册,一身青衣,一盏清茶,仿佛自成一片天地,与外界的喧闹隔绝。 可下一瞬,她忽感后背一阵锋芒,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猛地撞进男人阴沉的眸光中,那让人熟悉的压迫感,迫使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都不自觉的收了起来。 如果说,宋元成在这里,是沈云初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么看见白玉珩,就是沈云初最始料不及的事。 他站在桃树下,片片桃花被风吹落,他好看的,恍若画中谪仙,一身明黄色锦衣,贵气又清冷。 记得上一世,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奉旨去皇都十里外的土匪窝剿匪的路上才对。 不过想来也是,他和沈云初一样,都是重生的,同时知道上一世的很多事情。 要知道,宋元成以后,是十八皇子白屹川身边有名的军师,他聪慧过人,善谋略,所献之计无一不适用,当时可谓是白玉珩心头一根拔不出来的倒刺。 据说他之所以会和白屹川走的近,也是因为樊山之行,宋元成的姐姐宋佳霓在林间迷了路,是白屹川将她找回来的。 这么说,白玉珩想要抢占这个先机,倒也并不奇怪。 ------------ 第012章并非意外 沈云初咬牙,默默地垂了垂眸,避开他阴冷的目光,明明这一世两个人都还没有什么关系,可每到这种时候,她却总是忍不住莫名的心虚。 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裴雪颜就迫不及待的拉着她钻进桃林,沈清月则和姜一念进了凉亭。 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点儿背,两人到了一处空地,裴雪颜刚将风筝升起来,一阵风而过,不偏不倚,吹断了风筝线,只是眨眼功夫,就落入了桃林之外的密林中。 裴雪颜看着手里的风筝线,有些置气:“怎么断了啊,真讨厌。”说着,她灵机一动,转头看向沈云初:“酥酥,你先去找找,我回去拿粗些的风筝线换换。” 沈云初提着裙子走出桃林,朝着风筝掉落的方向过去,随着她进入桃林外的密林,身后的喧嚣也仿佛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沈云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她已然完全离开了桃林,四周安静极了,一片青葱绿色,生机盎然,时不时传来几许鸟叫。。 再回过头,沈云初又往林子深处找了一会儿,总算是在林子的某处看到了挂在树枝上的风筝。 可是风筝挂上的位置比沈云初出许多,纵使她垫着脚,也只能勉强摸到风筝边缘,努力半晌,却依旧无济于事。 正在此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来,很轻松的就将挂在树梢上的风筝摘了下来,沈云初怔了怔,回头看去,同身后的男人四目相接。 十八皇子,白屹川。 沈云初忙移开眼,本能的往后退了退,与之拉开距离,依照礼数欠了欠身,“见过十八爷。” 白屹川看着她,没说话,沈云初听他清晰的叹了口气,像是在懊恼又或者纠结什么,但只是默了片刻,他就眯了眯眼,藏起方才眼底复杂的情绪,“我记得你,沈家三姑娘,沈云初。” 他说着,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不明意味的笑意,随即,他将手里的风筝递给沈云初,沈云初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多谢殿下,殿下好记性。” 她拿着手里的风筝,准备离开,绕过白屹川的瞬间,白屹川脚步微转,就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他却似乎并没有放沈云初走的意思。 沈云初立刻警觉了起来,她握着风筝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十八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白屹川神色一滞,随即又笑了起来,面上故作轻松,“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本王刚才一见到三小姐,不知怎么回事,总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什么人会跟一个十岁的小孩儿一见如故?这太荒谬了,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他说着,缓步上前,企图靠近沈云初,沈云初下意识将手里的风筝横在身前,眼神飞快的扫过他身后,刚才沈云初来的方向,此时已经看不见桃林了,也听不见任何桃林内的声音。 随着白屹川一步步的靠近,沈云初下意识紧握着胸前的风筝,摸索着风筝上的竹片,一点点往后退去,不等她将竹片抽出来,后背却猛地撞上什么东西。 她心头猛地一沉,紧握风筝的手都忍不住颤了颤,不等她回头,就见对面的白屹川停住了脚,脸上原本的笑意从僵硬到消失仅仅只是瞬息。 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心声:“混蛋玩意儿,我媳妇儿才十岁啊!十岁都能下得了手?什么狗东西?老子都舍不得碰,能让你给欺负了?” 她猛地转头,白玉珩脸色阴冷,目光一转不转的落在白屹川身上,兄弟俩四目相对,却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在诡异的沉默了数秒后,白屹川率先打破沉寂,他斯条慢理甩袖,拱手,“皇兄,真是巧,你也来散步?” 白玉珩没有说话,甚至没给他好脸色,沈云初站在一旁,却听他心里不屑的冷哼,“这可不巧,本王专程来堵你的,上一世是宋佳霓,这一世这个,你想都别想。” 宋佳霓? 沈云初一怔,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上一世,所谓的白屹川找回了失踪的宋佳霓都只是幌子而已。 他事先知道和裴雪颜一起来放风筝的是宋佳霓,就故意割断风筝线,其真正的目的,是要让宋家妥协,和宋家联姻,这样一来,宋元成就没有理由不帮他了。 只是这一世,因为沈云初的出现,打乱了一切,也取代了原本应该陪裴雪颜放风筝的宋佳霓的位置,自此,来找风筝的人也换做了沈云初,所以刚才他才会流露出那副纠结的表情。 最后大抵是觉得,和沈家扯上关系,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比什么都没捞着好,他想将错就错,没想到会被白玉珩截胡。 白玉珩眼波微转,深邃难懂的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嘴上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路过而已。” 沈云初抱着手里的风筝,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不敢吱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不是。 他大抵也是来等宋佳霓的,没想到会等到她。 直到看见白玉珩轻松的移开眼,负手离开,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白屹川,沈云初站在原地,就见白玉珩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白屹川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 身为当今皇后唯一的儿子,他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谁见了不得上前巴结两句,唯独每次见了白玉珩都要碰一鼻子灰。 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赢,实在憋屈。 可众所周知,他们的父王,根本就不喜欢白玉珩,相比于白玉珩,盛安帝倒是更有心传位白屹川的意思。 白玉珩这个太子之位,是先皇后在世的时候立的,但盛安帝会娶她,不是因为爱,只是为了她母族的雄厚的势力。 那时候,外族屡屡来犯,凶狠、野蛮、狡诈,众臣束手无策,唯有势力和实力并存的上官家有望与之一战。 甚至有传言说,上官皇后根本不是病死的,一个能提刀上战场的女将军,竟会无缘无故病死? 但没有人敢说,谁也不敢触怒龙颜,连上官皇后的母族,自上官皇后下葬之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虽自上官皇后薨逝,上官家就不再参与朝中事务,但上官家的势力远不止于此,纵使上官皇后已不在,可朝中势力并未消减,大半官员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其实都是站白玉珩的。 加上白玉珩这个人做事谨慎,擅谋、擅武,六岁习武,八岁研读兵法,十三岁挂帅领兵出征,连续三场酣战无一败绩,往后更是几次三番率领众军歼灭来犯敌军,可谓是战绩辉煌。 他并非长子,但在盛安帝的一干皇子中,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太子的位置,虽然心狠手辣了一点,但不得不说,心服口服之人比比皆是,这一时半会儿,还真就废不了这个太子。 可在白屹川眼里,如果没有白玉珩,他就是太子,或者说,他一直都认为,现在他的母后才是皇后,他本来就应该是太子。 ------------ 第013章你别瞎想,就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白屹川黑了脸,却不敢发作,沈云初站在原处,目光看向逐渐走远的白玉珩,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一咬牙,她迅速绕过眼前的人,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林子外去,始终保持着够不上又能看得见的距离,走出去很远,沈云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白屹川没有跟上来,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可一回头,就见白玉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正站在原地眸光深幽的看着她,她心头一哽,两只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再也抬不动。 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先一步捕捉到沈云初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白玉珩看她的眸光越发深幽。 此刻,沈云初真的期望自己能够听到点什么,但是很遗憾,他现在什么都没想。 直到白玉珩开口,“没有什么想对本王说的?”他语气冰冷,甚至听不出一丝情绪,透着强烈的距离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 表面如此,可沈云初却听见他的心声:“我媳妇儿到底是不是重生的啊?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认我?如果不是,那她今天为什么要来樊山?” 的确,上一世这个时候,她没有来过樊山,因为嫌爬山太累,最多就是和琳琅出去游游湖。 言语至此,沈云初难免心头一梗,险些当场晕过去,她双手死死的抓住风筝,强制自己镇定。 沉默了片刻,沈云初咽了咽口水,紧张到手心都能感觉到一股汗意,她垂眸,抿唇,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解围,臣女感激不尽。” 白玉珩面上冷着脸,嘴上没有言语,可心里却是:“这就完了?不应该有个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就本王这条件,还不够让你以身相许的?虽然你还小,但是本王可以等。” 沈云初苦笑,脸上差点没崩住,这家伙,是看了多少英雄救美的话本子啊,再说,就算真的要谈及报答,也不止是有以身相许这一种选择吧。 正想着,林子外,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踩在柔软的草坪上的走路声,由远及近,像是往这边来了,正当两人疑惑之时,沈云初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酥酥?!” 是裴雪颜。 沈云初心头一安,想也没想就忙回应,“裴姐姐,我在这儿!” 不多时,裴雪颜就顺着声音找了过来,她刚看见人,沈云初就迫不及待的抱着风筝几乎是小跑着过去。 同白玉珩擦身而过时,她低着头,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惧意思,却忍不住加快的步子,正好错过了白玉珩皱着眉头,默默地跟随她一路过去的眼神。 沈云初将手里的风筝递给裴雪颜,裴雪颜手里拿着新的风筝线,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抹人影,抬眼才看见是白玉珩。 她脸上的笑容一滞,诧异的眼神在沈云初和白玉珩之间来回游走了一遍,随即忙朝着白玉珩福了福身,“见过太子殿下。” 白玉珩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略带怨气的眼神瞄了一眼沈云初,快步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裴雪颜拉着沈云初忍不住八卦起来,“酥酥,你怎么和他在一起啊?” 她满脸写着“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的样子,等着沈云初的回答坐实她心里的八卦,沈云初看着她,一脸疲惫又无奈的挤出一个笑容,“你别瞎想,就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 见沈云初一副为难的样子,裴雪颜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我问问而已嘛,也没别的意思,你这么紧张干嘛。” 沈云初狡辩:“我才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 随后,两人也没再放手里的风筝,沈云初接着累了的由头回去凉亭里歇息,裴雪颜虽然嘴上吐槽,“你是真的懒啊。”但也是清楚她受不得累,经不得寒暑的体质,也就陪着她回了凉亭。 沈云初和裴雪颜回到凉亭的时候,白玉珩并不在,她粗略的扫过凉亭四周,也并未看见人,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视线略过凉亭外不远处的桃树下,宋元成一手持书,另一只手拂去落在案桌上的桃花花瓣,目光却未从书上移开半分,真真是个风清月朗的少年郎。 凉亭内,几个世家小姐相聚在一起点茶吟诗,或者平常各自带来的点心,唯有沈云初站在凉亭边缘,视线落在桃树下独自看书喝茶的少年郎身上,淡淡的勾起唇角,目光轻柔。 回眸间,沈云初瞥见宋佳霓独自倚在凉亭旁,没精打采的盯着不远处的桃树,沈云初看了眼不远处说笑的世家小姐,拿了些点心,缓步走上前,坐到宋佳霓身旁。 “宋姐姐。”她笑着将手里的点心递过去,扬起灿烂的笑:“吃点心吗?” 面对沈云初突然的搭讪,宋佳霓显然愣了愣,有些意外,毕竟两家交往并不密切,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 她只笑着冲沈云初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沈云初也没有强求,只是默默地收回了递出点心的手,拿了一块碟子里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佯装不经意的问道:“宋姐姐是在想秦太尉的事情吗?” 宋佳霓怔了怔,看向沈云初的眼神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秦尚轩是最近新上任的太尉,二十出头,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是大家伙儿公认的有颜有钱有权。 他和宋佳霓的婚约,是自小就有的,两人相差两岁,听说是两家长辈交好,往来密切,宋佳霓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两人就订了亲,如果是男娃,就让他们结拜,是女娃就结亲。 记得上一世得知宋佳霓单方面悔婚之后,不少人都觉得可惜,沈云初就是其中一个,且嫁给白屹川之后,听说,她过得并不好,秦尚轩也一直未娶。 这一次,既然她已经无意间替宋佳霓挡下了这一劫,那倒不如好人做到底,再推波助澜一番。 沈云初冲她笑笑:“我觉得秦太尉挺好的,先前还听爹爹说,他为人坦率、机灵,刚正不阿,是个可塑之才。” “我听说,宋姐姐要与他成亲了,姐姐是担心秦太尉这个人不好吗?” 看着一脸真诚发问的沈云初,宋佳霓突然笑了,在沈云初疑惑眼神中,她解释:“并非,秦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与他的婚事也是自幼定下的,双方都没有异议。” “只是家母常年卧病与床,我若是离家,势必不能经常侍奉左右,心里总是挂念的。” 原来如此…… 这么说,上一世樊山的意外,无疑是直接毁掉了两个原本相爱的人。 思索间,沈云初看着她,眼神间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同情,她并非是那种喜欢泛滥同情心的人,但细想来,宋佳霓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成为他们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不等沈云初回过神来,宋佳霓抬手摸了摸沈云初的脑袋:“谢谢你为我担心,但是我真的没事,改天请你到府上吃点心,可好?” ------------ 第014章乖一点哦 突然接到宋佳霓的邀请,沈云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喜上眉梢,展开笑意,点了点头:“好啊,那酥酥就不推辞了,多谢宋姐姐。”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沈云初眸光微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宋元成身上,似是看书看累了,他索性倚靠在案桌上,一手持书,一手轻轻搭在桌檐,偏偏桃花落下,轻附在他的肩头。 许是沈云初的目光太认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宋佳霓笑道:“他啊,就是个书呆子,好不容易让他出来走走,也只知道坐在那儿看书,你不必理会。” 沈云初回过神,看向宋佳霓,眨巴眨巴大眼睛,只笑而不语,宋元成可不是简单的书呆子,未来某一天,他可是人称盛安诸葛,在世郭嘉的宋军师。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最后的宋元成,在白玉珩和白屹川彻底决裂之后,会被谁收入麾下。 按照白玉珩得不到就毁掉的性格,如果最终的走向与上一世无异,那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会让宋元成活着站在与他对立的一方。 思索间,沈云初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她抬眼扫过亭中的一众官家小姐,忽的瞳孔一滞,沈清月呢?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目光在凉亭中仔细的扫了一圈,又转头趴在凉亭的护栏上,探出头去找了一圈。 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在远处的桃林瞥见一抹淡青色,在翩翩落下的粉色桃花中显得有些惹眼。 她站在桃树下,手中握着折断的桃枝,一套穿云剑法耍的炉火纯青,抬手落枝间,无数花瓣聚拢又落下。 一剑舞罢,沈云初躲在桃树后,惊的目瞪口呆,从前只知道她爱刀枪,却从不知道她竟真的会,沈清月眉宇间的凌冽未退,沈云初便猛地从树后窜出来,满眼的崇拜:“二姐姐,你好厉害!” 沈清月愣了愣,忙收了手里的桃花枝,看向沈云初的眼神有些惊怕,“我就是随便玩玩的,不怎么会,你……你别告诉父亲……”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越发小了下来,她咬了咬牙,方才耍剑法时眼底的意气风发当然全无。 沈云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逐渐消失,默了默,她上前,伸出小拇指,“那我们拉钩钩,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谁说出去,谁就是小狗。” 似乎没想到沈云初会是这般反应,沈清月又是片刻的呆愣,才在她明媚的笑容中反应过来,视线落在沈云初伸出来的手指上,轻轻抬手,试探般的勾上她的手。 两人坐在桃林间的石桌旁,沈云初说:“大姐姐,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同爹爹谈谈,他一定也想你以后好好的。”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清月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中又夹杂着悲伤和恐惧的神色,她摇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垂着眸,显然不想多说的样子,沈云初也只能看着她,不再勉强,说起来,沈清月和沈纪常都是很固执的人。 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坐下来好好谈,估计说不了两句话,也得吵起来,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沈云初和沈清月下山回去时,已日近黄昏,马车停靠在下山的小路旁,琳琅扶着沈云初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刚迈步走进去,沈云初一抬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杀气弥漫的眼,是白玉珩,他坐的位置,正对着马车门口。 沈云初心头一沉,下意识的要退出去,可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整个人都拽了进去。 下一瞬,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她的后背,猛地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一只手将她整个人都圈住,另一只手轻松的捂住她的口鼻。 沈云初下意识的挣扎,慌乱之间,似乎是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只听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闷哼声,可圈住她的手臂却没有半分松动。 他低声警告:“不想死,就老实点。” 沈云初真的就不动了,只是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着,然后猛点了点头,她惜命,她真的太惜命了。 马车外,琳琅似乎听见了什么异常的动静,她轻声询问:“小姐?你还好吧?” 沈云初的嘴被捂着,没办法回话,可如果她不回话,琳琅一定会进来,到时候,他一样会被发现。 思索间,白玉珩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重重的喘息声在沈云初耳边回荡,她听他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语气再次低声道:“乖一点哦,本王不想伤你。” “小姐?”此时,马车外再次传来琳琅迟疑的声音,同时,她的手已经抓到了车帘。 白玉珩缓缓地松开捂住沈云初嘴的手,让她得以出声,“没事,你不用进来,快走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快点,回去。” 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佯装没事的样子,索性,琳琅也没有多问,松了想要掀车帘的手,忙应答了一声,就催促车夫赶紧走。 一路上,马车内安静的只能听见白玉珩稍显粗重的呼吸声,看起来是受了不轻的伤,沈云初坐在一旁,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抓着衣服,局促的仿佛她才是那个入侵者。 反观白玉珩,他坐在正对着车门的位置,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另一只受伤的手腕,额头上明明已经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神色间却一点不见惧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骇人的杀气弥漫在整个马车内。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的落在马车的地板上,不一会儿,就已经积成一滩血水了,血水顺着马车的缝隙渗透下去,在路上留下一条刺目的红色。 虽然现在已经要天黑了,可再这样下去,一旦进皇城,肯定还是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 思索间,她讪讪的移了移眼,小心翼翼的扫一眼身边的男人,又迅速别开眼,心下一横,开口道:“我……” 不知怎么的,许是太害怕,她一开口,就止不住地的结巴,白玉珩也不着急,只是深邃的眸光轻抬,直直的落在沈云初身上。 他这么一看,沈云初更紧张了,纵使目光直视前方,并没有同他的眼神接触,她还是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目光了。 她自认为是个嘴严的,绝对不会说漏什么,可每次他看向她时的那种眼神,就让她忍不住心虚,默了默,她硬着头皮道:“马车里,有药箱,需要我,帮你包扎一下吗?” 这句话说的还算镇定,几乎听不出颤音。 白玉珩看着她,眯了眯眼,只听心头他长叹了口气,脑子里再一次清晰的传来他的心声:“这是怕本王死在马车里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云初一怔,奇怪,他不是听不见她的心声了吗?怎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 ------------ 第015章从手法上看起来,并非生手 不过,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她忘了,这辈子,他虽不会读心术,可上一世的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他读过她无数心思,对她可谓是再了解不过了。 纵使读不了心,按照他对她的了解,有时候,势必也是能猜到一二的。 说起来,他要是真的死在她马车里了,这恐怕就得成她一辈子的阴影了,说严重点,整个沈家都有可能因此受到牵连,毕竟她是沈家的人,马车也是挂着沈家的牌子。 他是旁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太子,就算盛安帝不在意,那支持白玉珩的其他人呢,势必会将矛头对准了沈家。 纵使最后查出来与沈家无关,想来也会被无端卷入是非当中,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一句话,可以死,但不能死在这里。 此时,白玉珩扫了一下马车内,视线落在马车另一边侧坐的暗格上,位置并不算隐蔽,他伸手,将暗格打开,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的从里面取出药和纱布,轻轻放到沈云初身旁。 沈云初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挪了挪,她始终垂着眸,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帮他检查伤口。 他伤在手臂,伤口极深,皮肉被划破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伤口狰狞的可怕,看着应该是刀伤。 马车内条件有限,沈云初只能先帮他止血,做了简单的清理和上药,最后再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沈云初将药和纱布收起来,又讪讪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两人继续保持着互不打扰的样子。 沈云初只觉得,这条回去的路,相比于从前,好像格外的漫长,以前明明觉得小憩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到的,可现在她总觉得她腰背都坐酸了还没到。 马车总算停下来,沈云初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男人,见他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她试探性的往门口挪了挪,白玉珩却缓缓的合上了眼,心头委屈:“我又没有不让你走,这表情,怎么搞的本王要吃人似的。” 听到这里,沈云初不再犹豫,如上弦之箭一般猛的冲了出去,站在外头的琳琅都不免愣了愣,震惊又狐疑的看着从马车内窜出来的沈云初。 她都来不及上前扶,沈云初就已经跳下了马车,脚刚落地,只觉得膝盖一软,差点直直的跪下去,索性琳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小姐?您怎么了?”琳琅不解。 沈云初咬了咬牙,稳了稳心神,对上琳琅关切又狐疑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松开琳琅扶住她的手。 此时,天色还并未完全暗下,落日余晖撒在空旷的街道上,沈云初这才注意到,手上沾了点血迹,应该是刚才帮他包扎伤口时候留下的。 沈云初心头微微沉,连忙拉了拉衣袖,将手上的血迹遮住,提着裙子快步冲向府内,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琳琅不解的站在原地,同刚下马车的沈清月相视一眼,才想起来要追上去,于是她一边唤着:“小姐您慢点!”一边快步追进去。 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沈清月也满是疑惑,刚才在樊山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思索间,她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目光一点点移向沈云初的马车。 姜一念因为手工活做的好,被裴雪云拉去了尚书府,执意要请教,所以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同沈云初一辆马车。 但说起来,沈云初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坐马车,她们出行稍远的地方,都是坐马车来回,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差错。 除非…… 她看着眼前死寂一般的马车,眸光微寒,可正当她要上前查看时,贴身丫鬟杏花见她走神,轻唤了一声:“大小姐,走吧,二娘子该等急了。” 如此,杏花的声音巧合般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转念一想,又觉得,大概是自己太多虑了。 她点点头,便转身同杏花进了沈府。 夜。 东宫。 白玉珩坐在软榻上,露出那条受伤的胳膊,粗壮结实的胳膊,狰狞的伤口,袒露在空气中,身前,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梳洗之后,全然没有刚才在马车里那般狼狈的模样,脸上的阴冷却丝毫不见消减。 白衣少年坐在软榻旁,正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着伤口,少年瞧着同白玉珩年纪相仿,但与之相较,却是多了几分柔气。 他叫夜晓生,整个盛安远近闻名的神医,年纪轻,但本事了得,找他看病的人都是城中有名的达官显贵,素来有妙手回春,在世华佗的美称。 不过这人脾气古怪,并非有钱就能请到他,看病问诊要不要去,什么时候去,给多少诊费,怎么给,全都是他说的算。 若是不从,那就另请高明,他从不强求。 他算是白玉珩的人,但却不单单只为白玉珩做事,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只是一介布衣,和太医院没有半毛钱关系。 在皇都,他有自己的医馆,规模也并不大,就是一家普通的医馆,但几乎每天都开门做生意,来找他抓药看病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将伤口处理缝合好,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伤口很深,虽已经缝合上了,但短时间内,不可以碰水,也要防止动作太大而导致伤口再裂开,否则伤口若是感染就很难痊愈了。” 白玉珩没有搭话,他试着动了动胳膊,感觉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了,穿上衣服,就听夜晓生语气微顿,接着道:“不过幸好给你包扎伤口的人挺上道,省去了我不少麻烦,殿下身体向来不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要换做旁人,少说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至于白玉珩嘛,瞧他那精气神儿好的,上蹿下跳,飞檐走壁都不是问题,所以也没多大的事,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玉珩看着地上被换下来的纱布,一开始,他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儿就是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刚才经过夜晓生无意间的提点,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遥记得上一世,沈云初刚嫁到东宫时,包扎和处理伤口这种事情她是一窍不通,连纱布怎么缠都研究了半晌。 后来他奉旨去南安办案,老东西特指了沈云初陪同,当时南安城正值多事之秋,兵匪横行,她自发跟着夜晓生去救助伤兵难民。 也就是那个时候,夜晓生亲自教她了一些简单处理伤口的法子,以便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好暂时应付。 这么说来,这个时候的沈云初是不会这些的,可当时在马车上,她帮他处理伤口的熟练程度来讲,绝对不是第一次。 思索间,他眸光微寒,眼底闪过骇人的凉意,他若有所思的问:“你刚才说,帮我处理伤口的人,很有经验?” 夜晓生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顺口应答,“从手法上看起来,并非生手,虽比不上业内人老道,但应该是有些经验的。” ------------ 第016章咬不到人,膈应人 这么说来,沈云初有问题。 白玉珩眸光微敛,脑子里,那个想法越发坚定,可如果是真的,从她几次三番看宋元成的眼神,以及按照白玉珩对她的了解来讲。 思索片刻,他得出一个结论:他的太子妃,想给他戴绿帽子! 这还了得!这能忍?! 气死人了! 白玉珩沉了沉眸,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感觉身后汹涌澎湃的杀气,夜晓生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疑惑道:“殿下觉得那个人有问题?” 岂止是有问题啊,看不出来他气的都要七窍生烟了吗?白玉珩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只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夜晓生愣了愣,却没再多问什么,转头收拾好东西,拿了药箱,便由庞勇拎着一路离开了东宫。 他们前脚刚走,潜藏在暗处的侍卫就押上来一个人,一身黑衣,蒙面的黑布已经被扯了下来,一副杀手扮相。 男人被扣着双臂,膝盖窝狠狠地挨了一脚,双腿就直直的跪了下来,他咬着牙,狠狠地瞪着软塌上的白玉珩,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白玉珩却不以为意,甚至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卫便立即会意,从一旁递上来一个水壶。 紧接着,一众侍卫将男人压住,扯下一块布,盖在他脸上,白玉珩微微支起身,举起手中的水壶,水柱倾斜而下,冰凉刺骨的水落在蒙住他口鼻的白布上。 男人呜咽着,凉水浸透的白布粘在在他的脸上,堵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极致的窒息感和似有似无般溺水的恐慌让他控制不住的绷紧了身体。 白玉珩只神情淡漠的看着他痛苦的呜咽和挣扎,眼底若隐若现一丝疯狂的笑意。 终于,一壶水被他浇完,白玉珩将手里的水壶放在一旁,压住男人的侍卫将盖在男人脸上的布拽下来,男人才终于得以呼吸,猛地喘了一口气,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方才眼底那抹恨不得撕碎白玉珩的狠戾荡然无存。 白玉珩轻笑,还是不问什么,只抬手间轻声道:“本王也不多要你的,先来根手指吧。” 说着,他轻描淡写的目光瞄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侍卫,压住男人的一众人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摁在桌上。 下一瞬间,只见刀起刀落,对方没有丝毫犹豫,就听“咔嚓”一声,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鲜血飞溅,一根小拇指顺着桌子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鲜血流了一地。 男人看着掉落的手指,眨眼的功夫,脸色煞白,脑子像是懵了一瞬,手上的疼痛才如期传来,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好一会儿,痛苦的喊叫声才猛地从喉咙里崩发出来。 “啊啊啊啊——” 都说食指连心,这惨叫声几乎要穿透云霄一般,白玉珩却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只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就再次上前,将刚才那块白布重新盖在了他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和熟悉又刻骨铭心的窒息再次袭来,霎时间,男人痛苦的喊叫声被迫戛然而止,白玉珩顺手提起一旁滚烫的茶水,已经走到他跟前。 被白布蒙住口鼻,似乎是感觉到危机,他猛然出声大喊:“我说!殿下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白玉珩举起茶壶的手微微一顿,身旁的侍卫将男人脸上的白布揭开,男人喘着粗气,不知是吓得还是断指之痛,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短短几分钟,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再没刚才初时进来时的气焰。 白玉珩勾了勾唇,起身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间的不屑,像是在明明白白的说:“让本王看看,狗嘴里面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男人喘着气,眼神忌惮的看着他手里还冒着蒸汽的沸水,断指传来的疼痛以及早已经崩塌的心理防线让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 见白玉珩停手,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的声音道:“是……是十八爷让我来的,今天樊山……樊山的刺杀和陷阱,也是……也是他安排的。” 言罢,他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白玉珩,可白玉珩的眼神依旧淡漠,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所言之事。 他冷笑,只是冲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当即领命,再次将白布盖在他的脸上,不顾他的挣扎,白玉珩举起手里滚烫的茶水,眼神冷漠的缓缓浇在白布上。 随着冒着滚烫热气的茶水落下,男人的身体猛的绷紧,求饶都来不及,撕心裂肺叫喊声蒙着白布若隐若现,一众膘肥体壮的侍卫都险些没将人摁住。 白玉珩声音平淡,“不用你说,本王也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指使的,你知道的,并不一定比本王知道的多,你的指控,与本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幽幽的声音如寒锥一般仿佛具有无形的穿透力,冰凉刺骨,且让人无法抵御。 换言之,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泄愤,没有半点逼问的意思,他今天就算是把盛安帝也供出来,这折磨也是要受的。 与他而言,现在并非和白屹川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老东西的二十七个皇子里面,白屹川是最难对付的,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可谓是修炼的炉火纯青,惯会一些蛊惑人心的歪理说辞。 当初,在老东西的寿辰宴上,喝了点酒,一首他自称即兴发挥的诗,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赢得不少文臣武将的赞赏,更是哄的老东西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废了白玉珩改立他为太子。 后来,在旁人的质疑声中,他甚至大言不惭的在众人面前坚定表示,这首诗就是他借酒即兴创作而得的,还故作深沉般冥思苦想取了个名:《将进酒》。 并非白玉珩嫉妒,只是按照白玉珩对他的了解,白屹川这个人,表里不一,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嫉妒心强且极度自满。 他自幼花团锦簇,锦衣玉食,稍微磕着碰着了,都要惊动整个太医院为他待命,更是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老东西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好的,他要做什么,也从来不拦着他,可他连出皇都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他的眼光不低,想要那个皇位,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就算他白玉珩把这个太子之位拱手相送,若干年后,老东西仙逝,将这个江山交到白屹川手上,不出十年,盛安必定大乱。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些小聪明,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好几次都提前预判了白玉珩的行动轨迹,但都没赢过,说白了,也就是胡搅蛮缠。 咬不到人,但膈应人。 后来,如果不是宋元成牟足劲儿为他出力出策,他根本没那个本事和白玉珩回回打个平手。 ------------ 第017章乱七八糟的心声 白玉珩也一直耿耿于怀宋元成的事,无可否认,那确实是他失策了,白屹川手段卑劣,可为了宋佳霓,宋元成也没得选。 不管是白屹川的才能也好,性格也罢,或是经历和气度,都绝对不是能写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般意境的诗。 也不知是从哪儿抄来的,自以为从他的嘴里念出来,就是他的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说来也奇怪,上一世,他虽能读心,但不知出于何故,他的能力对白屹川好像不管用,他尝试过无数次,都无法读到他的心思。 思索间,白玉珩一壶沸水还未浇完,男人便逐渐没了动静,停止了挣扎,紧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下来。 白玉珩手上的茶壶一顿,还剩半壶茶水,人都昏死过去了,还有什么好玩的? 他眼底的兴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嘲讽和轻蔑。 压住男人的侍卫也松了手,男人重重的倒在地上,盖在脸上的布顺势落下,露出他被烫的已经红肿起来,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白玉珩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先拖下去,割了他的舌头,没死的话,等他醒来再玩,死了,就丢到乱葬岗去。” “是。” 一众侍卫领了命,托着人离开了寝殿。 很快,便到了考核的日子。 沈家的马车停在学府外,沈云初从马车上下来,正巧遇见刚跨步进门的宋元成。 她心头一喜,“宋公子!” 听见动响,宋元成脚步一顿,回头看过来,沈云初站在马车上,冲他一笑,随即跳下马车,快步上了台阶。 “沈姑娘,久违。”宋元成微微一笑,两人相互谦和的见了礼,便结伴而行。 沈云初强忍着心头的激动,恭顺的走在他身边,到了大殿,脚还没踏进门槛,便觉察出一道狠戾的目光,一瞬间让她如芒在背。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果不其然,熟悉的心声在她脑中想起,是白玉珩,他面上风轻云淡,内心却是:“啊啊啊!我的酥酥来了,几日不见,她好像长高了,嗯,就是长高了。” “不知道我那天有没有吓到她,我要怎么才能告诉她我也是重生的呢?我要盯着她,不然她老是想着给我戴绿帽子,整得挺闹心。” “让我算算,下个月初八就是酥酥十一岁的生辰了,还有四年零一百八十七天她就及笄了。” “等她及笄,我要成为第一个去沈家提亲的,这叫抢占先机!” “等等!” 那声音戛然而止,沈云初心头一梗,迅速抬眼扫了一眼厅内上坐的白玉珩,只见他的视线在沈云初和宋元成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紧接着,他的心声再度响起来:“他们怎么走那么近,还一起进来?干什么干什么!!要造反啊?!!” 只一瞬间,沈云初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下去,还好及时扶住门框才勉强稳住。 这人一天到晚,怎么想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 她撇了一眼自己和宋元成的距离,算不上近,至少还能站的下一个人,他们也就是结伴而行,并未有过任何逾越之举。 这男人心眼儿真小。 见她踉跄,宋元成投来关切的目光,正欲问什么,沈云初忙勉强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表示:“我没事。” 思索间,她一抬眼帘,首先入眼的,是厅内摆放整齐的三张案桌,当是他们考核用的。 可为什么是三张? 沈云初和宋元成走进厅内,跪在地上,恭敬的朝着上坐的白玉珩和白婉凝见了礼,便各自落了座。 她转头看着那张空出来的案桌,心头不免疑惑,不等她想明白,门口再次传来动响,沈云初循声望去,一身穿白衣的少女自门外而来,瞧着与沈云初年纪相仿。 她神色从容,面上不见半分惧色,在厅内站定,她恭敬的朝着上坐的两人见礼,“臣女高知意,见过太子殿下、长公主殿下。” 高知意…… 沈云初收回目光,在脑子里搜索着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 她的确听过这个名字,但相关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她是高家丞相家的嫡出女儿,但传言中,因她母亲母族败落,在丞相府里,她和她母亲都并不受宠。 第一次听她的名字,是前不久她失足落水后的一个礼拜,母亲在院里陪她,同几位官家夫人闲聊时,提起高知意的母亲母族被流放,高知意的母亲被剥去主母之位的事情。 高丞相对母女两早有不满,立刻抬了高家二娘子上位,而那高家二娘子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将这母女两赶走。 听说推攘之间,高知意撞了柱,伤口之深,连大夫都以为她是必死无疑了,可没想到昏死过去一整晚之后,她又醒了。 再之后,她就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说过高知意的事情,长到她都险些忘了这个人。 遥记得上一世,自那之后,一直到她及笄,嫁入东宫,她闲暇的时间多起来,时常受到皇都的几个贵妇夫人相邀,或是赏花,或是喝茶,聊聊皇都今日来的八卦。 譬如,哪家薄情郎宠妾灭妻了,哪家小姐又和谁谁谁私奔了,哪个达官显赫又被发现有个私生女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听人说,自那以后,她在相府就越发不受宠,还未及笄就被人发现在城东的郊外与人厮混,还是几个不入流的地痞。 高家的人发现她时,她衣服都被撕破了,头发散乱,满身不便言说的痕迹,狼狈不堪的躺在破庙里隆起的草垛上,所有人都骂她不知检点,败坏门风。 在这里,女儿家的清白,无异于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再后来便听说她投湖自尽的消息。 记得那时候,沈云初是有些惋惜的,同样身为官家小姐,她并不相信高知意真的如众人所说,是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人。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高知意是受人陷害所致的,可她相信有什么用呢,她自己也不过是东宫里白玉珩解闷儿的小玩意儿而已。 看着高知意落座,沈云初的思绪回收,还是忍不住撇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她自落座后,便坐的笔直,神色自若,俨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仔细算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高家主母刚被赶下堂,高知意撞柱醒来不久。 考核开始,沈云初再次收回视线,她垂了垂眸,将眼底一闪而过的同情掩去,高知意看起来就是那种清冷如月光般的人,就像沈清月一样。 这样的人,就算再狼狈,再失意,应该都不会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神看她们。 此时的沈云初已经全然忘记了,明明应该只有两个人的考核为什么会变成三个人。 她看着手中的笔,甩掉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做手中的考核题。 可下一秒,沈云初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不属于她自己也不属于白玉珩的声音:“恭喜宿主,已经遇到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啦!下一个任务,仔细答题,获得男主的赏识,夺走女主气运。” ------------ 第018章好混乱,好离谱 等考核结束,从大厅出来的时候,沈云初都还有些浑浑噩噩。 倒不是题难,而是整个过程中,白玉珩和高知意以及那个奇怪东西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反复横跳。 白玉珩:“我家苏苏真好看,做试题的样子也好看。” 高知意:“你再说一遍,我的任务是什么?” 奇怪的东西:“完成考题,获得男主赏识,夺取女主气运。” 白玉珩:“就是长得太慢了,还要等四年零一百八十七天,好想埋一埋,还有她那又香又软的腰,啧,不能想,越想越控制不了。” 高知意:“不是吧,什么狗屎雌竞系统!人女主好端端的招你惹你了?你要我夺人家气运!贱不贱呐你!” 系统:“宿主,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我有权扣除你在上一个世界积攒的积分,积分一旦扣除至零分,你将再也无法重生回原来的世界,且将彻底被抹杀。” 高知意:“注意你妈,扣吧扣吧,爱怎么扣怎么扣,傻*玩意儿,有本事把我抹杀掉,再重新绑个人帮你做任务,姑奶奶我无!所!谓!” 白玉珩:“什么时候才能和酥酥贴贴啊,好烦。不知道题难不难,酥酥都会答吗?要是有不会的,待会儿可以来问我,咱们回东宫好好研究研究。” …… 什么东西?好混乱,好离谱…… 沈云初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厅,只觉得脑袋都有些发晕,头重脚轻,宋元成跟在她身后,时刻注意着她的走向,深怕她没站稳,一个跟头栽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七倒八歪,脚步虚浮的出了学府,站在马车旁焦急等待的琳琅忙冲上来将人扶住,宋元成紧张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随即松了口气。 “你家小姐好像很是疲倦的样子,回去给她煮碗定神汤吧。”宋元成轻声叮嘱。 琳琅扶着沈云初,忙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宋公子。” 宋元成微微颔了颔首,转头上了宋家的马车,沈云初躺在琳琅怀里,被她扶着上了马车。 一路上,沈云初都趴在琳琅怀里闭目养神,琳琅贴心的轻轻帮她摁着太阳穴,轻声安抚:“小姐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不管考核的结果如何,老爷和夫人都不会责怪小姐的。” 沈云初合着眼,听着琳琅的话,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其实试题与她而言一点都不难,真正让她头疼的,是那些画风转来转去的心声。 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好安静,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也就是说,她只能听见白玉珩和高知意以及她脑子里那个叫“系统”的奇怪东西的心声,别的都管用。 稍稍冷静下来,沈云初开始思考,按照那个叫“系统”的说法,沈云初也大致懂了他们的意思,她虽然没经历过,但话本子是看过不少的。 白玉珩应该就是他们认定的男主。 那女主呢?是她还是白婉凝? 思索间,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沈府门口,琳琅搀着沈云初下来,白微雨和李叔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沈云初下了马车,直奔白微雨身旁,主动牵着白微雨的手往府内走,白微雨宠溺的笑笑,揉揉她的脑袋:“酥酥辛苦了,给你备了最喜欢的栗子糕,还热着呢。” “多谢阿娘。”沈云初仰着头,乖顺的笑,眼神扫过四周,最终又回答了白微雨的脸上:“阿娘,大姐姐呢?” 之前她们可是有说好的,沈清月会在门口等沈云初回来,等她回来,她们就去花园里投壶,可沈云初眼神扫了一圈,除了一种来往忙碌的丫鬟小厮,就是白微雨和李叔。 沈清月绝对不是会食言的人,沈云初不免有些担忧,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对的。 她仰着头,看着白微雨,只见原本还笑容温柔的母亲此刻神色间有一闪而过的忧愁,沈云初怔了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下一刻,白微雨只神色平淡的道了句:“你大姐姐同你阿爹有事情谈,今天暂时就不陪你玩了。” 白微雨的语气有些承重,沈云初没再说什么,只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乖乖的牵着白微雨的手,朝着院子的方向过去,隐约间,她瞥见一旁的李叔似乎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入夜。 白微雨陪着沈云初用过晚饭便离开了院子,沈云初接着散步的由头,硬是拉着琳琅提着灯笼陪她在府里走走,而沈云初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沈清月的院子。 刚走到院子外,站在虚掩着的院门外,里面安静极了,几乎没有声音,沈云初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 灯火昏暗的院子里,沈清月独自跪坐在地上,她眼眶通红,将被折断的枪头以及各种已经被损坏的刀枪小心翼翼的放进一旁的箩筐中…… 不用说也知道,大抵是沈纪常让人毁掉的,也只有沈纪常才能轻而易举的动得了她的东西。 看起来,与其说是谈过了,倒不如说是吵过了。 沈云初站在门外,眼神心疼的看着她,默了半晌,她才轻轻推门,木门发出的“咯吱”声吸引了门内少女的注意力。 沈清月寻声望过来,正好同沈云初四目相对,她怔了怔,慌忙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继而站起身来,故作洒脱的将手里最后一支枪头扔进箩筐里,可望向那枪头时流露出来的悲伤和眷恋却是骗不了人的。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更加有说服力,随即她佯装镇定,语气淡淡的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啊,一定难过极了。 沈云初站在门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安慰她两句,可又怕一开口就说错话,索性什么都不说。 沈清月垂着眸,始终没有看她,“进来坐吧。” “……”沈云初依旧沉默着没说话,但犹豫了片刻,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琳琅:“你先回去吧,我和大姐姐聊聊天就回来,不用担心。” 琳琅点点头,见了礼,叮嘱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沈云初提着裙子,迈步走了进去。 坐在石桌前,沈清月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沈云初跟前,又提起茶壶给她倒茶,可心头的难过压的她提着茶壶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将茶水倒进杯子里,无奈,她只好放弃,将水壶放下的同时承重的输了口气,“抱歉……我……” 说话间,她别开眼,语气有些哽咽。 沈云初默了默,突然想到什么,她道:“阿姐,今晚西市有灯会,我们去看吧。” 似乎没料到沈云初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沈清月显示呆愣了片刻,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沈云初,这问的突然,一时间让她差点忘记了悲伤,那眼神仿佛在问“你认真的?”。 沈云初冲她笑,没等她答话,就拉着沈清月出了院子,等沈清月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拽着到了一处矮墙根。 ------------ 第019章西市灯会 这里距离沈家的仓库***日里除了白日打扫的丫鬟小厮,几乎没有人来,墙也矮,是最好翻出去的地方。 寂静的夜,沈清月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深怕漆黑的草丛里会突然钻出来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只见沈云初已经绑好了袖子,自己爬上了堆在墙根的箩筐板凳上,沈清月倒吸一口凉气,忙小跑过去,一把抓住沈云初抬起来想要再顺着箩筐往上爬的脚。 沈云初怔了怔,回头看向下面的人,沈清月神情紧张,张了张嘴,“你……”可话还没出口,又突然想起来现在的处境,她忙压低声音:“你快下来!” 沈云初站在椅子上,冲她笑笑,却招呼着沈清月:“下去做什么?大姐姐,你快上来啊,咱们从这里翻出去,逛完灯会咱们再回来,不会被发现的。” “……” 沈清月看着她面露难色,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从小到大,两人关系算不上特别亲厚,但从小沈云初就是所有人眼里公认的乖乖女,从未做过什么逾越规矩的事情。 她就不明白了,沈云初这是怎么了? 思索间,沈清月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快下来吧,太危险了,一会儿让父亲知道,会挨骂的。” 沈云初看着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又是冲她一笑,表示:“走嘛走嘛,听说今晚还有擂台比武呢,姐姐你不想看吗?” 听她这么说,沈清月果然犹豫了,趁着她晃神的空挡,沈云初果断的挣脱了沈清月拽住她脚踝的手,眨眼功夫就借着墙根的杂物爬上了墙头。 “你……你快下来!”沈清月顿时慌了神,沈云初却只是笑着冲她摇了摇头,连同头上绑头发的红色穗子都跟着小幅度的摇晃着。 她缓缓地站起身,双手展开才能勉强保持平衡,沈家虽是武将世家,但沈云初自吃饭就开始吃药,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根本就不曾习过武。 沈家三姐妹,沈书瑶虽不精通,但也多少会写防身的东西,沈清月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沈云初通文不通武。 “酥酥!”见她这般举动,沈清月的一颗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沈云初要是从上面掉下来,那还了得,沈纪常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 沈清月压着声音和砰砰直跳的心脏,“你别闹了,快下来!!会被人看见的!” 此时,沈云初已经展开双臂,在窄小的墙头上走了两个来回了,面对沈清月的话,她并不理睬,只自顾自的说着:“我数三个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大姐姐要接住我哦。” 说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甚至冲沈清月眨了眨眼,沈清月大惊:“不、不行的,太危险了!你……” “三!” 沈清月话音未落,沈云初扬声一喊,在墙头停下,准备、提裙、下蹲、起跳,一气呵成。 在她飞出去的一瞬间,沈清月瞳孔一震,也不再顾忌其他,裙子一掀,眼神犀利,脚上运力,踩着墙根放置的杂物,腾空而起,几乎是飞过墙头,脚尖落地,一把抱住从天而降的沈云初。 小儿落入怀中的一瞬,沈清月和藏在暗处的暗卫同时松了口气,这小姑奶奶要是摔坏了,他们俩都没法交差。 只有沈云初几乎是欢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能接住我的!阿姐你好厉害!!” 沈清月将她放下来,猛地凑近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嘘!!嘘!!!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她是真的很害怕被发现! 寂静的夜晚,沈云初的欢呼声显得格外突兀,这一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紧张和羞耻感让沈清月好一阵手忙脚乱的捂住沈云初的嘴,眼神间,也完全没了刚才接住沈云初时的敏锐。 沈云初一怔,抬手将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然后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即拉着沈清月一路小跑着,穿过沈府墙外的小巷子。 还没走出去,便隐约可见外面透进来的丝丝光亮,还能听见交谈的人声,两人朝着光亮奔去,吵闹声渐近,钻出狭小漆黑的巷子,外头的景象一片繁华。 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四周彩绸高挂,灯火通明,小商贩、杂技班、以及令人目不暇接的各种点心、商铺、花灯,加上来往的人群,让四周显得格外拥挤。 此时,暗处观察的几个暗卫相视一眼,皆面露难色,默了默,其中一个迅速隐去了身影。 这边,沈云初拽着仍在愣神当中的沈清月,穿梭在人群中,直朝一个方向过去,沈清月疑惑,“酥酥你慢点,我们去哪儿啊?” 沈云初没多做解释,只冲她一笑,故作玄虚:“走嘛,去了就知道了啦。” 沈清月不再问什么,虽疑惑,但也并未拒绝跟她走,直到两人停在一处人山人海的人群外围,沈清月抬眼看去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这里就是沈云初方才说的擂台,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太隆重的大场面,只是地方官府特设来灯会上凑热闹的。 但是沈云初知道,沈清月需要这个机会,沈纪常从来不支持她,连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可她自己又确实喜欢。 一边放不下,一边偷偷努力承受打压,她太需要一个可以自证的机会了。 沈云初可以外力辅助,可关键还是要看沈清月自己,如果她心中有虑,是做不成什么事的。 沈清月似乎也看出来了沈云初的用途,她抬头看着擂台上正在交锋的人,有些无奈又伤感的皱了皱眉,她问:“看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又不缺钱。” 沈云初歪了歪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啊,可是魁首不止有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个很好看的琉璃花灯,我想要。” 说着,她眨巴眨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挽着她的胳膊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撒娇攻势,让本就内心摇摆不定的沈清月最终做出妥协。 沈清月重重的叹了口气,表示:“那,就这一次,回去之后,不许告诉爹爹。” 见她应下,沈云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点了点头,沈清月语气微顿,咬了咬牙,又道:“我……没怎么和人交过手,要是输了……” “输了也没关系。”沈云初主动打断她的话,“但是大姐姐这么厉害,肯定会赢的。” 两人正说着,面前的人群传来一阵喝彩,抬眼看去,原来是已分胜负,就在那胜者站在擂台上大喊:“还有谁!”时,沈云初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我!” 人群哄闹,但她的声音不小,又连续高高举着手喊了两句:“这里这里!” 众人的目光才缓缓地朝着姐妹两投过来,身高优势,所有人都先看了看站在沈云初身旁的沈清月。 这时,沈清月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承接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她下意识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反观沈云初,却是一把拉住沈清月的手,冲着人群招呼,“都闪开,让我阿姐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新鲜,都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往擂台的夹道。 ------------ 第020章盯紧白屹川 于此同时。 西市私房茶楼。 房间内,灯火昏黄,白玉珩一身金白相间的束腰长袍,衣摆上的金色牡丹华丽矜贵,金冠束发,半卧在美人榻上,手中把玩着翡翠质地的杯子,轻轻摇晃着。 一阵凉风吹过,暗卫悄然现身,垂着头跪在地上,“爷,三小姐来西市了。” 闻言,他手中的杯子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漠的神色间毫无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 这小姑娘八九成是来逛灯会的,在记忆里,这小姑娘其实挺懒的,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但只要有对什么事有兴致也并不耽搁她立刻站起来,除了那一次,他读到她的心声,得知她要和她那造反的“好”哥哥跑路,他一怒之下亲自去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堵她。 人赃并获,当时她没有抵赖,只是直接晕了过去,但是是装的,因为当时他能听见,在她心里,好像是什么难听的词都用来把他骂了个遍。 而后,他将她带回了东宫,关了起来,限制了她的行动,可最后,还是在白屹川和沈泽瑞的联手下将人哄骗了出去。 他追上她了,可没来得及就她和自救,最终被老东西的人乱箭射死在了一片竹林里面。 除此之外,他也从未限制过她的行动,只要出门之前知会一声,让他知道她去哪儿就行。 他不在,就由宫里的掌事公公代劳。 也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默了半晌,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身子,“别让她受伤,还有,盯紧白屹川。” “是。”暗卫领了命,又一次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此时,沈云初拉着沈清月,抬头挺胸的走在通往擂台的夹道上,无数或是好奇,或者看新鲜的目光投在两人身上。 沈云初浑然不觉,昂首阔步,沈清月被她牵着,浑身不自在,走路都差点顺拐,手和脚险些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硬着头皮被沈云初拽上了擂台。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沈云初才能听见音量道:“酥酥,咱们不用这么招摇吧?” 沈云初笑笑,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没关系”,等沈清月上了擂台,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裁判也不相信,这个看着胳膊还没他粗的小姑娘,几番询问,才确定了沈清月的确就是来打擂台的。 对手是个大胡子男人,显然也对面前的沈清月存有一丝的怀疑,心想,这可不好下手啊,万一给打死了,闹出人命,银子没拿到,自己还徒增几年牢狱之灾。 可沈清月却并不这么想,起初或许还是有些犹豫,但转眸对上沈云初鼓舞的眸子,她眸光一沉,像是下定了眸中决心。 在一声“请赐教”中,两人开始动手,一开始,大胡子还有手下留情,直到脸上挨了沈清月一拳,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并非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大胡子捂着眼睛,“咿呀”乱叫,沈清月怔了怔,原本犀利的目光闪过一丝歉意,她是想赢,但她并不想伤人,于是,她微微上前:“对……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围观群众都看傻了眼,而大胡子则觉得,她这是在羞辱他,气急败坏之际,抡起拳头砸过去,沈清月眸光一沉,本能的闪躲开。 随后的画风就变成了,沈清月一边道歉,一边给了人家一个过肩摔,对方直呼:“不打了不打了!什么玩意儿啊!”然后就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擂台。 继大胡子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初出茅庐的江湖人出来挑战,可无一例外,都被沈清月打趴下了,最终拿下了这一轮的魁首。 裁判宣布完结果之后,在一众人的喝彩声中,沈清月的脸上隐约可见以前从未有过的笑意,这是感受到自身力量的笑容。 也许,光是这样,沈清月就已经很满意了,可对沈云初而言,这还只是个开始。 沈云初扬起灿烂的笑容,一路小跑着上了擂台,一头扑进沈清月的怀里。 当裁判将一盏做成兔子摸样的琉璃花灯亲手递给沈云初时,看着她一脸郑重又小心翼翼的接过手,沈清月忽的眸光一柔。 沈云初兴奋的举着手里的花灯给沈清月看,沈清月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但也很捧场的笑笑,“好看。” 两人打道回府的时候,显然心情都很不错,沈云初捧着手里的琉璃花灯,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沈清月就负手走在她身后。 一向怕黑的沈云初,这次就算是离开了灯火通明的闹市,夜色很深,但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可不知为什么,沈云初正走着,突然感觉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一怔,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只见沈清月垂着眸,似是想到什么,她脸上刚飞扬起来的神采消失不见。 “谢谢。” 沈云初听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哽咽,一时间,沈云初有些晃神,沈清月语气微顿,接着道:“谢谢你酥酥。但是我想,再过不久,我就要成亲了,嫁给,裴尚书家的公子,以后……” 说着,她突然止住了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最后一句话,却让沈云初如遭雷劈,可细算之下,又好像确实是到时候了,沈清月已经过了及笄,马上就是十六岁生辰。 想到她上一世的遭遇,沈云初心头一横,跨步上前,牵着她的手,“阿姐,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面对沈云初的许诺,沈清月有些震惊,又有些意外,可更多只是无奈,她知道沈云初的好意,可光凭她,怎么可能做到呢? 两人回去的时候,依旧找了刚才翻出来的那堵墙,沈清月抱着沈云初,沈云初抱着花灯,沈清月带着沈云初,脚下几个借力,就轻松的飞跃过那并不算高的围墙,稳稳地落在了院子内。 就在两人相视一笑的空挡,四周突然亮起火光,沈云初吓了一跳,沈清月下意识就将沈云初护在了身后。 沈清月犀利的眼神扫过院子内的一众人,看着都很面熟,是沈府的小厮,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什么。 下一瞬,围住他们的小厮缓缓让出一条夹道来,沈纪常和白微雨自夹道另一头走出来,紧跟着出来的,还有二娘子孙巧。 看见三人的瞬间,沈清月浑身一紧,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孙巧就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拉着沈清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大小姐,您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的汗啊?” 说着,她抬起袖子,小心仔细的替她擦拭额头上因为比武而留下的汗珠子。 沈纪常站在一旁,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看着沈清月的目光近乎怨毒,沈云初站在一旁,她从未见过脸色如此难看的沈纪常,只觉得心里发憷。 但是她知道,她一定要说点什么,否则,受苦的一定是沈清月。 ------------ 第021章我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想着,她努力克制着发软的双腿,走上前去,张了张嘴,“阿爹……” 话未说出口,沈纪常怒不可遏的手一扬,只听“啪”的一声,伴随着琉璃花灯落地声被摔了粉碎的脆响,沈云初脚下几个踉跄没站稳摔在地上。 沈云初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地上摔碎的琉璃花灯碎片,花灯内的蜡烛被摔出来,在地上弹起又落下,最终熄灭了。 还不等她反应,便见沈纪常几个跨步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沈清月脸上,清脆的响声划破寂静的夜,沈清月头一偏,他力道之大,让沈清月的脚下都止不住踉跄了几步,白微雨忙上前将人拉住。 孙巧也连忙将沈清月护到一旁,白微雨将人拉开,沈纪常却依旧止不住怒不可遏的咆哮:“你干的好事!你自己不守规矩也就罢了,还要带上你妹妹!你安的什么心!” 这话说的,可谓是很不讲情面了,沈清月捂着脸,站在原地,神色间隐约有些惊恐,可早已习惯了这种对待方式,她也并不觉得奇怪。 沈纪常狠狠地瞪着沈清月,胸口因为怒气而剧烈的起伏着,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云初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毅然决然的挡在沈清月跟前,仰头看着沈纪常,道:“是我!是我要出去,大姐姐只是陪我出去而已,我想要那个花灯,才强拉着大姐姐去的,她拒绝不了我。” “西市擂台的裁判和围观的人都可以作证,他们都可以证明,是我拉着大姐姐上的擂台,大姐姐是被我逼的,爹爹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要怪就怪我!” 她咆哮着,紧捏着双拳,仿佛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 沈纪常愣在原地,看着面前因为歇斯揭底而面色涨红的沈云初,他先是懵圈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眼底的怒气再次飙升。 他看着眼前素来乖巧的小女儿,眼底的诧异大过了升腾的怒气,沈纪常是武将,比起讲道理,他更喜欢动手,信奉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沈泽瑞小时候就没少挨揍,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都是常事,连沈少珩都挨过,更别说沈书瑶和沈清月了,只是下手没那么重而已。 唯有沈云初,自幼乖巧懂事又机灵,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从来不忤逆他,挨骂都是极少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身体不好,要是再动手,打坏了可怎么好?沈纪常可不敢随便下手。 如今,他万没想到,向来乖顺的沈云初会如此出言顶撞他,气的指向她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好!好极了!统统给我带到祠堂去!” 沈云初没再说什么,只略微有些发颤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进了白微雨疑惑又带着些怒意的眸子里。 她低了低头,不再争辩,同沈清月一起被带到了沈家祠堂。 沈纪常手里拿着长长的教条,两人并肩跪在蒲垫上,瑟瑟发抖,突然,沈纪常一咬牙,抬起手里的教条狠狠地抽在沈清月身上。 “我让你离经叛道!” 第一鞭落下,沈清月瞬间紧绷了全身,却咬着牙,一声没啃,沈纪常再次扬起鞭子。 “阿姐!” 沈云初大喊一声,支起身子要扑过去,却被白微雨示意让一旁的琳琅将她拦住。 “你放开我!”沈云初挣扎着,琳琅只能死死地将她抱住,眼睁睁的看着鞭子一次次落在沈清月背上: “我让你大逆不道!” “我让你带着你妹妹出去鬼混!” “我让你不听话!” …… 诸如此类的话随着一次次教条的落下,沈纪常几乎咬紧了牙关,沈清月始终跪的笔直,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她咬着牙,哪怕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她仍旧一声不吭。 沈云初挣扎着,一口咬在琳琅的手臂上,琳琅猝不及防的吃痛,猛地松开了沈云初,借着这空档,她几乎是飞身扑了过去一把将沈清月抱住。 不等沈清月反应,沈纪常的教条就已经落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沈云初结结实实的替她挨下了这一鞭子。 她痛苦的闷哼一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想脱了线的木偶,身子瞬间失重,往地上栽去。 “酥酥!” 祠堂里,白微雨和沈纪常的声音交错,沈清月眼疾手快,一把将沈云初抱住。 沈云初疼的浑身的力气都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般,伴随着一阵轰鸣声,这一刻,她甚至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好一会儿,等沈云初缓过神来,她睁开眼,对上沈清月焦急的目光,她将沈云初抱在怀里,明明自己伤的更重,可这一刻,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背的伤。 “酥酥,你怎么样?”她轻声询问。 沈云初挣扎着,从沈清月怀里挣脱出来,抬眼看向站在跟前,手里依旧拿着教条,脸上却全然没了方才的怒气。 他神色间有些木楞,又有些震惊与后知后觉,似是不太相信眼前的场景,不管前世今生,这都是沈云初第一次挨这教条。 她知道这东西是专门用来教训他们的,但竟不知,这玩意儿打在身上这样疼,而沈清月,却咬着牙,挨了那么多下,都没有半点反抗。 默了默,沈云初挣脱沈清月扶着的手,强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跪在地上,挡在沈清月跟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云初仰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面前神色复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沈纪常,他张了张嘴,想问她疼不疼,可没等他问出口,沈云初便道:“阿爹是希望阿姐幸福的,对不对?” 沈纪常怔了怔,似乎是没料到沈云初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他没有答话,沈云初却并不在意,只仰着头继续道:“可是,如果嫁给裴长恭阿姐不会幸福,阿爹您还会让她嫁吗?” 听着她的话,沈纪常瞪大了眼,实属不相信这话是从沈云初嘴里说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怒斥:“休要胡言!” “阿爹!”沈云初据理力争:“巾帼英雄并非阿姐首创,几百年前,我开国大帝平安皇后,便是一介女中豪杰,随大帝南征北战,破军无数,她是第一个被载入昭合史册的女将军。” “够了!”沈纪常眸光一寒,厉声打断沈云初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沈云初咬了咬牙,眉头一拧,更加坚定起来,全然看不见站在一旁脸色微黑的白微雨,她说:“阿爹,我求你信我,裴长恭他不是什么好人,阿姐不可以嫁给他,他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外室,从未像任何人袒露过,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我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对上她坚定的目光,不知怎么的,沈纪常想呵斥她“闭嘴”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 许是沈云初态度太过强硬,言语间又调理分明,让沈纪常都有片刻恍惚和怀疑,难道自己的眼光真的出了问题? ------------ 第022章怎么样才算被夺走了气运? 可他看人向来很准,印象里,裴长恭是个温文儒雅的人,在整个盛安城风评都颇好,绝不是沈云初口中那般表里不一之人。 思索间,沈纪常有些犹豫,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白微雨,却恰巧同她四目相撞,两人眼底都隐约流露出一丝惊讶。 “酥酥,”沈纪常定了定心神,合眼又睁眼间,眼底的诧异和不解已全然被严厉取代,他冷着脸,“爹娘自幼教导与你,凡是不可听信外界传言,更不可为尚未得到证实之事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毁人清白,你可知错!” 这话听着,是严厉责骂与沈云初,但实际上,沈云初懂,沈纪常此刻与她所言之事,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信,大抵是因为此刻的沈云初看起来立场坚定,眼神间隐隐透着几许光辉,一点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眼神,如此犀利和坚定。 疑,大抵就是,不管沈纪常怎么看,眼前的人都是只有十岁摸样的小姑娘,可怎么的偏偏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竟会让他心头动摇。 沈云初看着他,眼神不改,“可是阿爹,您也常说,凡是要就事论事,以事实为准,多余的口舌之争并无意义,您若觉得我所言之事有假,您可派人暗查,若最终仍像阿爹所言,裴长恭为人正直,性格温良,洁身自好,那我无话可说,阿爹想怎么罚,我都认了!” “你……”沈纪常咬牙,还想反驳什么,他握紧手中的教条,思虑万分,想从她言语间找出一丝不妥当之处,可最终都是徒劳的。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额头上因为后背的伤而渗出的汗水,心软之际,索性将手里的教条重重的扔在地上。 “好!”他一咬牙,“就依你所言!若是让我发觉你空口污蔑了人家,我轻饶不了你!” 说着,他冷哼一声,重重的拂袖离去,孙巧忙上前同丫鬟一道将沈清月从地上扶起来,她满眼心疼,泪眼婆娑。 这边,见沈纪常离开,沈云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琳琅和白微雨也忙上前将沈云初扶起,可这不动还好,这一动,牵动背后的伤口,还没站起身,就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在晕过去的前夕,她听见几人慌乱的叫着她的名字,却听不真切具体说了些什么,直到那些声音渐小,最后完全消失,失去了意识…… 当沈云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内,看着眼前熟悉的装潢,她心头微安,可思绪回溯之间,她心里又有些不满。 这破身体,沈清月挨了那么多下,都没有晕过去,她就挨了一下,竟然就不省人事了。 老天爷也真是的,既然都让她重生了,怎么就不能给一个好一点的身体呢? 思索间,她本能的轻咳了两声,候在一旁的琳琅立马察觉到,忙过来照看:“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在琳琅的帮助下,她缓缓地支起身子,偶尔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还会隐隐有些痛意,但她却勉强扯了扯嘴角,轻声应答:“还好,不太疼了。” 琳琅拿来软枕,靠在她身后,再递来水,看着她饮下,将杯子放置到了一旁,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忧,沈云初却是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不用担心我,我真的不疼了。” 琳琅看着她,仍旧满面愁容,很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沈云初顿时有些疑惑,她的这个表情告诉沈云初,她担心的,或许不止是沈云初受伤这件事情。 于是她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琳琅垂了垂眸,面上是有些为难的,支吾了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才道:“原本,夫人不让我告诉小姐的,可我总觉得不说憋得慌。” 说着,琳琅语气微顿,沈云初也敛了敛眸,心头愈发疑惑了,便听琳琅道:“今儿一早,听说上回学府考核的结果出来了。” “那个高知意拿了上甲等,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亲自到学府表彰,声势可大了呢,而且得了长公主和太子殿下各一个允诺。” “说是不管是什么时候,任何事情,只要是长公主和太子殿下的能力范围之内的,都可以满足她。” 这样啊…… 沈云初垂了垂眸,眼底并未掀起什么波澜,那种场合,是做不了假的,她能凭自己的实力拿到上甲等,那两个允诺也是她应得的,这有什么好不平的? 不过转念一想,沈云初只觉得,许是琳琅心疼她,所以才来打抱不平,可是,既然考核已过,她却是没有高知意答得好,那她也是愿赌服输的。 只是,提起高知意,沈云初脑子里不禁想起那日在考核现场她听到的高知意和那个叫系统的东西的谈话。 他们说要夺走女主气运,可怎么样才算是夺走了呢,什么程度才能算气运被夺走了呢? 沈云初正疑惑,琳琅突然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小姐啊,并非奴婢小心眼儿,只是我听裴小姐说了,您的考核成绩也是上甲等,可阅卷的夫子硬是说您文章里头的典故没她用得好,这是什么说法嘛!” 琳琅愤懑不平的说着,沈云初心里却莫名的泛起了一丝波澜,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直觉提醒她,要小心提防高知意这个人。 或许,她并不会明面上对沈云初干什么,但人性都是复杂的,或许她不想,但并不代表她不会…… 祠堂的事情之后,沈云初只是在家里修养了两三天就再次去了学府,一来,其实她伤的也不算重,沈清月比她还多挨了那么多鞭子,第二天就能下地了。 而她都已经躺了两天了,自是觉得不打紧的。 沈云初刚迈步跨进学堂的门槛,一抬眼,就瞧见她原本的位置已经给了高知意,那是正对着夫子讲台的位置,视野很好。 大家的座位都是陈夫人亲自排的,说白了,也就是按照对学生之间的喜欢以及家室来安排的,她的那个位置算是整个堂上最好的。 沈云初站在远处,平淡的目光扫了一眼堂内,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围着高知意谈笑风生,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堂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沈云初进来了。 包括一向和沈云初关系很好的裴雪颜,此刻也正亲昵的挽着高知意的手,两人不知道附耳说了些什么,都捂嘴笑了起来,瞧着就好像认识好几年似得。 其实,在高知意破例来参加原本只属于沈云初和宋元成的考核前,她是不属于这个学府的。 也并非高价官位不够,只是听说,高家兄弟姊妹,都是单独请的教书先生,他们有自己的专门的高家私塾。 裴雪颜也大致是没有同她有过多接触的,沈云初也没太在意,直径走到一旁的空位,这个位置稍微靠后一点,但也并不能算不好。 她刚坐下,只听脑子里“叮咚”一声,是高知意脑子里,那个叫做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达成任务一,成功拉进与原女主身边人的距离,获得百分之二十的女主光环,奖励两百积分。” ------------ 第023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反抗? 听着这个声音,沈云初浑身一僵,诧异的眼神下意识望向被人群簇拥的高知意,心头了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被夺走气运啊。 沈云初眸光微沉,敏锐的觉察到一丝危机,突然,一个纸团子从不远处飞过来,精准的砸在沈云初的桌子上。 沈云初愣了愣,顺着那纸团子飞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倚靠在案桌上的沈书瑶,她眼神戏谑,似乎很得意。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以前,沈云初总是整个女舍的焦点,功课好,性格好,勤学好问,知书达理,如高悬明月,又似精雕细琢的美玉,不管是同窗也好,夫子们也罢,都无一不喜欢她的。 每每她一来,就几乎是全场的焦点,总有人忍不住上前去与她攀谈,可是现在,不仅没有人注意到她,甚至是她的位置,都已经被高知意抢占了。 沈书瑶看着她,轻声嘲讽:“你也有今天啊~”语气中是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云初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随手将桌上的纸团子扔了回去,正好同沈书瑶擦身而过。 沈书瑶愣了愣,似乎有些诧异,沈云初的性子向来温顺,像只小绵羊,平日里自己一个人走夜路都会吓哭,受了人奚落也几乎从不还嘴。 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反抗? 此时,高知意似乎也注意到了沈云初,沈云初垂着眸,整理桌上的黑白棋子,将混在一起的黑白棋子分开装在不同的棋框里。 她并未抬眼,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道朝她投过来的打量的目光,沈云初并未在意,佯装没注意到,继续垂着眸分拣手中的棋子。 可下一瞬,她脑子里却突然响起来高知意的声音,她似是微微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么做,可不这么做,我就得死啊。” 接下来,是系统的声音:“宿主能想明白,实在太好了,免受皮肉之苦,多积攒积分,积分满一万,就能去下个世界啦。” 高知意骂了一声:“狗东西。” 系统:“宿主,请注意你的言辞。” 沈云初听着,面上并无波澜,只安静的分着手中的棋子,心头忍不住奇怪,什么皮肉之苦? 难道高知意不听话,就会收到相应的惩罚? 她想的入神,全然没有察觉高知意已经起身朝她走过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抬眼就对上了高知意淡漠的目光,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 还没开口,沈云初就率先听到了高知意的心声:“哎呀,干嘛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都怪不忍心了。” 沈云初垂了垂眸,神色自若的别开眼,下一刻,就听高知意唤了声:“沈小姐。” 沈云初淡淡的一笑,“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酥酥,她们都这么叫。” 面对沈云初的示好,高知意显然有些意外,她眼神一滞,对上沈云初淡漠的眼神,高知意猛地回过神来。 她笑了笑,说:“真是抱歉啊,抢了你的位置,不过,是陈夫子让我坐在那儿的,我没法儿拒绝,后来才听说那原本是你的位置。” 沈云初能听出来,这句道歉,并非真心实意的,虽然语气无辜,但字里行间无一处不透着挑拨的意思,她这是在告诉沈云初:我来了,你昔日的宠爱就不复存在了。 但沈云初没计较,只说:“没关系,位置有变动是常事,夫子如此安排,定有她的道理,姑娘能想着我,实在是有心了,但姑娘不必在意,也不用歉疚。” 末了,冲她递过去一记无害的笑,便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挑拣手中的棋子,从容的,仿佛高知意没来过一样。 没有成功激怒沈云初,高知意显然有些意外,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在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激怒原女主,降低原女主好感度失败,积分扣除一百。” 高知意脸上的神色微僵,沈云初便听见她的心声响起:“垃圾系统,你别太过分!” 系统回答:“宿主请注意你的言辞。” 高知意无语了。 沈云初也无语了。 这件事之后,两人一整天都没再起过争执,但沈云初发现,真的如同系统所说的,这一整天,曾经和她关系要好的几个富家小姐都像是无视她了一般,一直和高知意走的很近,包括一向对她偏爱的陈夫子也将那份少有的偏爱转移到了高知意身上,对她则是格外的严苛。 其实这些,沈云初都不觉得有什么,她的功课是整个女舍内最好的,她并不会因为大家的疏远而开始针对或者将重心放在高知意身上,这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管她能不能读心,她都很清楚她想要的东西,是学更多的东西,看更多的书,做更多的事,改变更多人的命运,而不是将精力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虚荣心上。 只要她们没有对她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那就大可不必理会,别人也都不是傻子,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明辨是非,是官家子女最基本的操守。 只要她还是沈云初,那她的才学和能力就永远不会消失,她永远都是那个皎如明月的沈云初,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早课结束的时候,破天荒的,白玉珩竟出现在了学府,是沈云初抱着书本准备出去的路上,一处庭院的拐角,索性沈云初下意识止住了脚,否则还真的会就这么撞上去。 一抬眼,看清对面的男人,沈云初心头微沉,但很快反应过来,恭敬的见了礼:“见过太子殿下。” 沈云初微微颔首,垂着眸,错过了男人眼底打量的情绪,良久才听见他沉稳又低沉的声音淡淡应答了一句:“嗯。” 他表面冷淡,可他的心声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沈云初:“唉,听说小媳妇儿前几天偷跑出去玩挨罚了,养了几天,不知道还疼不疼,也不跟我说说。” 沈云初垂着眸,心头莫名一紧,匆忙欠了欠身,便主动绕过他离开,还没走出几步远,身后便传来陈夫子的声音:“太子殿下,高小姐等您多时了。” 沈云初脚步微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却只是扫见他同陈夫子走过拐角的一抹残影,所以,他来这里,是为了高知意? 思索间,她有些在意的皱了皱眉,心底一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可她并未在意,只是拿着书去了门口。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视线跳跃在陆陆续续出来的同窗中,最后找到那抹清逸出尘的淡青色,她眸光一喜,便迫不及待的快步而去。 “宋哥哥。”她截停了一路出来的宋元成,一见是沈云初,他便立即止住了脚,冲她一笑,微微颔首:“沈姑娘。” 他永远都是这般谦和,温润,沈云初将手里的书本递过去:“这是上回宋姐姐邀我去宋府吃茶时你借与我的,我已经看完了,劳烦宋哥哥带回去吧。” 宋元成笑着接过她递上来的书,扫了一眼书皮,“这书有些难度,沈姑娘当真看完了?字句斟酌过了?” ------------ 第024章探病 沈云初点点头:“自然,但说来惭愧,并非我一人得解,也是请教了夫子和母亲才能略懂。” 其实这本书,上辈子沈云初就看过了,虽然那时候年纪也不大,的确也是缠着陈夫子和白微雨给她讲不懂的地方。 但不可否认,现在借来,不过就是想和宋元成套近乎罢了,她知道宋元成这样的人,最是欣赏与他志同道合的。 果然,沈云初话音刚落,宋元成眼底便闪过一丝对她的赞赏,这书本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看懂的,可她却并未因此放弃,而是多方请教,如此好学,实属让他有些意外。 至此,沈云初能明显感觉到,宋元成看她的眼神似乎比方才更加温柔了几许,他道:“我书房里还收藏了不少好书,姑娘若是喜欢随时到宋府来取。” 沈云初笑着点头:“那就先谢过宋哥哥了。” 说话间,两人相视一笑,正欲并肩离开,沈云初突觉一道狠戾的目光扫过来,她如遭雷劈一般,僵了僵身子,脸上的笑容一滞,下意识回过头。 不出所料,隔着人群,她对上站在不远处台阶上白玉珩阴沉的眸光,她不由自主的惊了一下,这个男人总能在她高兴的时候蹦出来扫她的兴。 沈云初移开视线,目光扫过站在他身旁的高知意,瞧着样子,他们应该是说完事一起出来的。 许是隔着一定的距离,沈云初并不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似乎觉察到沈云初的神色,宋元成面色担忧:“怎么了?” 闻声,沈云初忙回过神来,眸光一转,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说着,她尽量无视背后那双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的目光,硬着头皮同宋元成一起出了学府,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 坐在马车内,沈云初才顿觉那道目光消失了,她轻轻松了口气,靠在车壁上,全然没了方才同宋元成道别时的笑意,像霜打了的茄子。 她抬手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一遍遍的深呼吸,才终于将那汹涌的慌乱压制住。 沈云初本以为,此事会就此告一段落,可没想到不久之后,她便得知了宋元成坠马摔伤了腿的消息。 可记忆里,宋元成根本不会骑马,他又怎么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她左思右想,觉得很不对劲,同沈纪常商议之后,决定还是去看看他。 当马车停在宋府门口,琳琅搀着沈云初刚从马车内下来,一抬眼,就对上男人熟悉又深沉的眸子。 沈云初心头一忌,但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他站在宋府外,看着像是站了挺久,许是在等什么人。 看见沈云初,他一改往日的阴冷,嫌少的扬起了嘴角,带着一抹得意,撞入沈云初眼眸时,让人不得不往一些坏处想。 难道宋元成落马跟他有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是白玉珩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思索间,沈云初心头再次翻涌起不安,她微微蹙了蹙眉,硬着头皮抬步,走上台阶,同他擦生而过时欠了欠身行礼,却不敢多留,只带着琳琅进了宋府。 索性她来之前就差府中管事送过拜帖了,现在只需直接进去便是,省去了等的功夫。 可让沈云初始料未及的是,她前脚刚进宋府,白玉珩后脚就跟了进来,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府中丫鬟领着两人快到宋元成住处时,他猛的快步上前,几乎是在沈云初跨进宋元成院子门槛的下一瞬间,白玉珩也走了进来。 沈云初正疑惑,这家伙搞什么?就听他心道:“这样我就是和酥酥一起来的了,看你们还怎么说说笑笑,哼!” 沈云初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索性琳琅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小姐,您没事吧?”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勉强没事吧。她也很想问“太子爷,你没事吧,幼不幼稚啊?” 沈云初和白玉珩到的时候,宋元成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宋佳霓在一旁斟茶,除了被架着不方便动弹的腿,似乎并无大碍。 见两人来,宋佳霓起身见礼,宋元成也忙放下了手上的书,动了动身子,下一瞬却红了脸,一脸歉意:“唉,我这样实在是失礼,太子殿下,沈姑娘……” “无妨,”白玉珩出声,打断他的话,“既多有不便,就免了这些俗礼,宋公子好生养伤。” 这还是白玉珩嫌少的和颜悦色,看起来还是格外重视宋元成的,他招了招手,让人将带来的东西送进来,都是送来给宋元成补身体的。 只是沈云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宋元成摔断腿? 这与他并没有好处,难道只是为了拉近关系? 看着陆陆续续被送进院子的珍贵药材和食材,宋元成一时间有些无措:“殿下……这……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 他一向斯文,面对旁人的示好,每每想拒绝,可又总觉会让对方不高兴。 见他欲言又止,白玉珩道:“宋公子只管收下便是,权当是本王和酥酥的一点心意。” 沈云初微微一怔,他怎么就能代表她沈云初了?还叫的这般亲密,她又不是没带礼物来,他这样,实在让人难不多想。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迎上宋元成诧异中又随即了然的眼神,她慌忙想解释:“不不不不是,宋哥哥……” 宋元成却只是冲她一笑,她要说的话瞬间顿住了,宋元成道:“苏姑娘是来拿书的吧,待会儿让阿姐同你去,挑几本自己心仪的。” 听着他的话,沈云初犹犹豫豫的拽着衣角半天,那句“我不是来拿书的,我就是专程来看你的”始终没有说出口。 一来,她听得出宋元成话里的意思,如果说白玉珩的话是在宣誓主权,那宋元成就是在撇清关系,在告诉白玉珩,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同窗好友而已。 二来,她也不愿意在别人已经明显推脱关系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往上贴。 母亲和父亲都时常告诉她,她是沈家嫡女,在外,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沈家的脸面。 她应该要有,身为沈家嫡女的尊严和傲气。 思索间,沈云初垂了垂眸,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神色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沉默着,沈云初就再次听到熟悉的心声传来:“你小子,竟然让我的酥酥这么难过,只摔断一条腿简直便宜你了,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早该让你落得个半身不遂才好,看你怎么跟我抢。” 听着他这几近疯魔的心声,沈云初才确定,宋元成的腿真的是他让人弄伤的,一时间,她没忍住,抬眸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白玉珩眸光微转,落在宋元成身上的目光轻轻落在沈云初身上,此时的沈云初已经别开了眼,被宋佳霓拉着走到一旁说话。 他心头疑惑:“刚才酥酥是不是看我了?肯定是看我了,本王今天特意穿了新衣,她肯定觉得本王今日格外帅气逼人。” 沈云初面上笑着同宋佳霓说笑,心里却表示:白玉珩你别太离谱! ------------ 第025章我也想听你叫声哥哥 沈云初跟着宋佳霓从书房完书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晌午了,本来宋佳霓是想留沈云初在宋府用饭,但沈云初还是拒绝了。 宋佳霓虽觉得可惜,但也未曾强求,只叫她先在廊上等会儿,要她捎些上乘的布料回去给白微雨。 她执意如此,盛情难却,沈云初只好应下,在原地等。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拽住沈云初的胳膊,将她拽进身后的假山中,一把将她抱起,双脚离地的瞬间,前所未有的惊恐在心底蔓延。 紧接着,那人将她放在一块凸出来的假山石上,她张了张嘴,刚想叫喊,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她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挣扎,可却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还不明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太师府上,怎么还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不轨之事! 直到眼帘一抬,在漆黑的环境中,却对上一双明亮、深邃、又带着浓重戾气的眸子,像一滩被搅浑的池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在看清楚是白玉珩之后,她心底翻涌的惊恐被一股无名的怒火所取代,但是她忍住了,微缩的瞳孔极力压抑着即将迸射而出的怒意。 她一边觉得,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可另一边又觉得,对于白玉珩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此刻,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沈云初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她坐在石头上,正好能同他平视,被吓到差点崩溃,沈云初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努力靠着深呼吸来平复。 终于,他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像是抬起什么珍贵物件一样,单手抬起她的脸,虎口抵住她的下巴,声音清晰又低哑:“酥酥还是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第一次是在樊山的时候,那时候,她没有回答他,这一次,她当然也不会。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想让她承认,她也是重生回来的,可沈云初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确定,难道真的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沈云初来不及多想,看着他,努力平静下来,此时内心的求生欲远远地大过了心头的恐惧,她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瞬间红了,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白玉珩怔了怔,假山里很黑,但他能夜视,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看着眼前被吓得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的小丫头,他猛地意识到,“她本来就胆小,我好像真的吓到她了。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但转念一想,“她如果真的同我一样,是重生回来的,明明带着前世的记忆,却想给我戴绿帽子,好像更过分一点吧!” 什么叫给他戴绿帽子?沈云初心头不平,他们成婚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怎么能还作数?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却是不敢说的。 纵使白玉珩心头有怨,可还是松了掐住她下巴的手,连声音都忍不住温柔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哭什么?本王又没说要对你怎么样。” 这般倔强中又透着半分无奈和半分妥协的语气,是他白玉珩对谁都不曾有过的,唯独对她,他用过一次又一次。 他心里无奈又不满,夹杂着一丝醋意:“我就是想问问,问问而已嘛,问问也不可以?你老是宋哥哥宋哥哥的叫,怎么到我这里,还没一句话呢,就哭了?我有那么吓人吗?我也想听你叫声哥哥。” 听着他清晰的心声,沈云初垂了垂眸,依旧不搭话,只是委屈的吸着吸鼻子,瞧着确实吓得不轻。 她无语又有点生气,开什么玩笑啊,这大白天的,突然一只手给你拽假山里,这么嚣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能不吓人吗? 还叫哥哥呢,叫你大爷! 白玉珩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嘴上还没开口,心里先妥协了:“算了,还是不逼她了,下次换个温柔点的方式问。” 沈云初不动声色的皱了皱,心道:啊……不是吧,还有下次啊? 他每次都这样,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她一哭,他心里就不是滋味,纵使他手段无数,也一时间拿不出来一招应对。 当然,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他觉得,沈云初也一定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什么都不说,他着急想同她相认,但她不承认,他也同样没办法。 无奈,他只能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先将人放回去,毕竟宋佳霓就快回来了,如果她突然失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久,对她的名节有损。 等宋佳霓回来的时候,沈云初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了原地,除了她脸上消失的笑容以外,一切看起来都格外正常。 宋佳霓领着太师府的小厮丫鬟,将精心挑选的布匹拿上来,牵过沈云初的手,领着她上前查看。 “这些都是我们自家铺子里刚到的新货,无论是颜色、料子还是花色,都是上上成的,整个皇都就只有我们家有,昨儿刚到,都还没拿去店里,你拿回去,让夫人自己和你同你兄长做几身衣裳。” 宋佳霓兴致勃勃的介绍着,一回头,却见沈云初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牵着,和刚才她离开时不太一样。 似乎是觉察到什么,宋佳霓有些担忧,只找招了招手,让丫鬟小厮先将布料送上沈家的马车,她转头看向沈云初,“酥酥,你怎么了?” 沈云初定了定神,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晃神之间,丫鬟小厮已经将布料搬往马车门口了。 她赶忙道:“这怎么行呢,宋姐姐,这太贵重了,我断然是不能收的。” “行了。”宋佳霓牵着她的手,叹了口气:“给你你就拿着,这般扭捏做什么,全当是你来宋府探望元成的回礼了。” 说着,她语气微顿,迟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沈云初闻言,脑子闪过白玉珩那双阴霾遍布的眼,她赶忙摇摇头,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随即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没什么,宋姐姐不用担心,可能只是有些累了。” 宋佳霓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却没再说什么,只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目送马车走远,才领着一众奴仆回去。 两人明明相差八岁,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宋佳霓对她的喜欢,甚至比跟同龄人还聊得来,对许多事情,她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让宋佳霓就对她越发喜爱了。 甚至于在送走沈云初之后,折返回宋元成的院子,给他送宋家茶坊刚送来的新茶时,想起刚才他对沈云初刻意的疏远,忍不住提醒他:“我看酥酥那丫头对你不太一样,你可别跟块木头似得。” 宋元成卧在太师椅上,目光依旧淡然的落在手中的书本中,他神色不变,只道:“阿姐切不可乱讲,坏人姑娘家名声,她还小,哪里懂什么一样不一样的。” 见此,宋佳霓也只摇了摇头,没再多言。 ------------ 第026章略卖 往后的几日,也还算平静,学府里的课都不算多,加上教书法的夫子病了,请了好些时候的假,学府没有找到替补,便让各自回了家。 闲来无事,沈云初就缠着李叔带她出门,李叔很忙,沈家虽是武将世家,但也做些生意,做的最多的就是钱庄,其他的也有。 李叔基本每日都要过去不同的铺子里查账,核对出入金额,偶尔母亲有空的时候,就会同他一起去。 当然偶尔也会带着沈云初出府逛逛,等李叔查完帐,再一起回来。 想同他一起,就得赶早,对于这件事情,沈云初还是很积极的,她鲜少能自己起来,通常都是琳琅来催个两三遍,才磨磨唧唧的从床上爬起来。 但今日一早,天色朦胧亮的时候,沈云初就破天荒的起身了,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的身边,缺一个人,一个时刻为她效命,且只听命与她的人,她将来要做的事情都算不上绝对安全的,要做成那些事,她首先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危。 马车离开沈家的时候,天色刚刚亮开,四周还朦着一层薄雾,带着清晨潮湿的露水和泥土的芳香。 东市的街道,这个时辰,人并不多,连摆摊的小商贩都还寥寥无几,只有几个来的稍早的,摆弄着自己摊位上的瓜果蔬菜。 当马车停在一处钱庄外,琳琅扶着沈云初从马车内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肩,有些担忧又有些埋怨:“小姐啊,你想出来逛街也并不是非得这个时辰啊,这会儿露水正重,寒气未退,您身子骨本来就……” “好啦。”沈云初不愿意听她的絮叨,只冲她一笑:“没关系的,买东西嘛,不来早点怎么能挑到好的呢?” 琳琅无奈的抿了抿唇,不再絮叨什么。 同李叔约好了时间,沈云初便带着琳琅朝着东市街头的方向过去。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只有陆陆续续的几个挑着东西的商贩赶去摆摊,两人拐进一条巷子里。 这里,是整个皇城最大的人市,顾名思义,就是略卖人口的地方,许多穷人家养不起的孩子就会带到这里来,供有钱人家挑选,以此来交换银两度日。 许是来的早,并没有多少人,站在巷子口,连能够供人挑选的人口都是一眼就能看全的,他们的脚上、脖子上或者手上,被拴着铁链,像牲口一样被拴在门口的柱子上,供人挑选,却没有半分要挣扎逃跑的意思。 目光跳跃间,沈云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同样被拴在角落里,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脏的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少年。 如果不是记得他那双如同野兽一般的眸子,沈云初差点没有认出来。 上一世,他是白屹川身边最忠诚的暗卫,身手甚至比白玉珩身边的庞勇还要厉害,每每交锋,都需要白玉珩亲自上手。 记得她曾听庞勇说过,这个人是白屹川从人市里买回来的,他忠诚什么地步呢,就算知道白屹川的计划里,他是注定要被抛弃和牺牲的,他也愿意完全顺从,替他完成任何任务。 连白玉珩都曾经这样评价他:虽然是敌人,但值得尊敬和敬佩。 如今,她就是需要这样的人。 所以,她今天来的格外的早,她怕晚一点,就会被白屹川捷足先登了。 思索间,她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笑,站在巷口,迈步正要进去巷子里,手臂却被琳琅一把拽住。 “小姐!”她压着声音,“咱们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啊?怪吓人的。” 沈云初笑笑,“走嘛,等我办完事,咱们就走便是。” 说着,她不顾琳琅的反对,转头走进了巷子里。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穷凶极恶的,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凶,但看沈云初的眼神却总不自觉的带着打量和审视,甚至是玩味的欣赏。 大抵是觉得,像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是鲜少有富家小姐会来的,就算是要买个奴仆什么的,也是让家中管家代劳便是。 沈云初的穿着打扮,一看身份就不简单,这么小,竟然还敢亲自来这种地方,加上这个时间,这里本就没什么人,她的出现,就有些格外惹眼了。 更有甚者,因为好奇直接从门里走到了门外,却只是站在屋檐下,仔细的打量着她,沈云初倒也不在意,直径走到那少年跟前。 少年被拴着脖子,靠在柱子上,见有人靠近,也只是轻轻的动动眸子,瞄了她一眼,又将眸子转了回去。 不等她开口,略卖他的主人便殷勤的上前,“姑娘安好,您想要个什么样的?力气大的能抗东西还是长得俊俏能伴读的呢?” 沈云初抬手,指着地上狼狈的少年:“我要他。” 老板的神情有片刻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拍手称好:“哎呦!姑娘好眼光啊!您别看他脏兮兮的,干起活儿来特麻溜。” “不过咱可说好了啊,买卖一旦做成,我可是不会退的,您可想清楚了。” 沈云初笑笑,点了点头,并不搭话,她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少年看起来就不是容易驯服的主,多半是被人买走了许多次,又被退回来了。 正巧,被沈云初挑中了,他心里便高兴,想着能忽悠就忽悠,他说的那条买卖做成就不退换的规矩,是人市里没有的。 “多少钱?”沈云初问。 那老板狐狸般的眸子在沈云初身上扫过,眸光一闪:“三十两!” “你抢呢吧你!”琳琅率先不满了,就这么个小乞丐,竟然要三十两?! 但沈云初不介意,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值这个价,只是让琳琅付了钱,虽然不满,但沈云初执意要,琳琅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来那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坐在地上的少年,眼底是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等琳琅不情不情愿的付了钱,老板便将钥匙和卖身契递上来,沈云初看了一眼,稍作斟酌,只是接过了少年的卖身契,便道:“你直接打开吧。” 老板怔了怔,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里有人卖了之后叫人直接开锁的,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可对方有要求,老帮欲言又止的想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反正钱已经给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于是,遵照沈云初的指示,给少年开了锁。 随着一阵铁链落地的哐啷声,少年的神色还有些木然,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到沈云初声音传来:“走吧,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这时,他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缓缓地站起身来,有些艰难的迈步,跟在沈云初身后,却保持着一定距离。 在一众怪异的眼神中,三人总算是离开了巷子,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阳光穿透云层,扫去让人压抑的晨雾。 沈云初和琳琅走在前面,少年眼神迷茫的跟在身后,就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 ------------ 第027章以后你就叫四时 日出东方。 集市上开始逐渐热闹起来,琳琅跟在沈云初身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跟在不远处扮相邋遢的少年。 他赤着脚,瞧着挺壮实,但蓬头垢面,像是自出身便没大理过一半,浑身散发着一股馊臭味,让街道上的无一不对他退避三舍。 琳琅也实在不明白,自家主子干嘛要花那么多钱买一个小叫花子,别的等着被买卖的奴隶都是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展示自己,都不一定能被挑中。 这小子倒是挺走运,就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被买走了。 寻了家挂着沈府牌子的客栈,沈云初让店里的小二给他烧了洗澡水,找了套干净的合身的衣服换上。 店小二领着他到客房来见沈云初时,已然换了个样子,颇有些改头换面的架势。 眼前的少年瞧着十五六岁,足足比沈云初高出半个肩头,仔细梳理过的头发被扎在脑后,露出原本俊郎的脸颊,高鼻梁,薄嘴唇,一双瑞凤眼别有神韵。 “你叫什么名字?”沈云初问。 少年垂着眸,视线看向别处,脸上冷漠的没有丝毫波澜,他回答:“没有。” 对于他冷淡的态度,沈云初却是完全不在意,只认真思虑片刻,道:“正所谓,经霜雪而不凋,历四时而常茂,以后你就叫四时,随我姓。” 上一世,他跟着白屹川的时候,他叫“蝉”,一种寿命不长的称呼,并不是他的名字,只是代称而已。 这一世,她不想,也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 听着沈云初的话,少年终于抬眼,深邃的眸光落在眼前的小人儿身上。 她看起来小小的,明明只是个十来岁的娇小姐,怎的就能出口成章,眼神锐利的让人不敢放肆。 她给的这个名字,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没有搭腔,沈云初疑惑:“怎么?你不满意?” 少年垂着眸,抿了抿唇,眉头微皱,默了半晌不开口,这下不光是沈云初,站在沈云初身后的琳琅和店小二相视一眼,眼底也满是疑惑。 良久,少年才淡淡开口:“配不上。” 他只是一只卑贱的蟑螂老鼠,自幼生活在看不见阳光的臭水沟里,人人避之不及,都唤他小畜生。 他怎敢拥有这样好寓意的名字,还要冠以当今镇国将军之姓,他何德何能。 沈云初闻言,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只道,“既不是不满意,那便好了,本小姐说你能用,就能用。” 少年再次抬眼,深邃的眸光如装满了星辰,同刚才的死寂不一样,好像多了几分探究和疑惑,但也没再推辞什么。 沈云初也不再解释,只道:“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你只用听我的差遣即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使唤你,吃穿用度,我全权负责,你可愿意?” 沈四时没说话,只垂眸间轻轻点了点头,对于眼前的人,沈云初很满意,孤家寡人,身手了得,更重要的是,他言少,不像琳琅,是个话箩筐,总是吵得她头疼。 等沈云初带着洗漱干净的沈四时走出客店,往同李叔约定好的地方过去时,途中恰巧遇上了白屹川,远远地,两人就猝不及防的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云初默默地别开眼,本来想当做没看见的,可奈何这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甚至主动上前搭讪。 “沈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他双手附在身后,满眼笑意,面目清秀俊朗,银冠束发,一身蓝灰镶边的刺绣白衣,衬的他更加贵气逼人。 沈云初福身见礼:“十八爷。” 白屹川点了点头,眸光一抬,视线却落在了站在一旁等候的沈四时身上,打量的眼神来来回回的在他身上扫了好几圈, 沈四时却依旧垂着眸,站在沈云初身侧,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沈云初看着眼前的白屹川,将他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直到他眸光微转,粗着眉头将视线移到沈云初身上,疑惑道:“沈姑娘,恕本王直言,这人瞧着有些眼生,不像是沈府的人,姑娘这是……” 沈云初闻言,心头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朝他递过去一记笑容,神色自若的应答:“不瞒十八爷,臣女喜欢看书,往往需要人帮忙搬运,少量能叫琳琅帮忙,可太多她就搬不动了。” “府中的人又各有其职,我便想着,自己买一个回去,也方便我随时使唤,瞧他身强体壮的,又寡言少语,倒是我正合我意。” 这个理由,是她昨天晚上入睡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按照她的性子,想来也没有人会怀疑。 白屹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四时身上,他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不等他想明白,沈云初便接着道:“若是殿下没别的事,请容臣女先行一步,待会儿等不到我,李叔该着急了。” 白屹川没有阻拦,只冲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沈云初欠了欠身,领着沈四时从他身边绕过,背过身去的一瞬间,脸上天真无邪的笑便逐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不能自查般闪过的得逞的笑意。 好在,白屹川是没有重生的,不然刚才在看见沈四时的时候,便不会如此淡定了,这倒是让沈云初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而此时,身后的白屹川目送三人走远,直至三人的身影彻底隐没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才收回了目光,他皱着眉,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可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便只能先领着随从转头继续往前去。 沈云初回到沈府的时候,时辰还尚早,还没下马车,一抬眼,就瞧见了一片红色,她心头“咯噔”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都没等琳琅扶,沈云初就跳下了马车。 她提着裙子几乎是冲进了大门,还不等她反应,就一头撞进了柔软的怀里,她抬眼对上白微雨温柔的眸子。 “阿娘!”她想问什么,可还没等她问出口,白微雨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沈云初瞬间将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不知道为什么,白微雨总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能镇定自若的气魄,记得她曾跟沈云初说过,也希望她能够做这样的人。 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懂谋略、攻与心计,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身为女子,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在这种世道,好好活着,能为了自己而活着。 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细数来,沈云初自觉,自己都不算真正做到了。 对上白微雨清澈又沉稳的眸子,沈云初心头微安,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不等她说什么,白微雨便牵着沈云初的手朝着大堂的方向过去。 从小道进去,沈云初走到屏风后,一抬眼,就看见了早已经坐在屏风内等着的沈清月。 今日她的打扮同往日不太一样,是她鲜少会穿的草绿色萝裙,红唇黑发,是精心打扮过的,而屏风外面,正是前来提亲的裴长恭。 ------------ 第028章提亲 大堂上,沈纪常和孙巧都在,就连回来之后,整日忙着整顿军营的沈泽瑞都破天荒的赶了回来。 沈云初站在屏风内,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心中忐忑,突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将沈云初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看去,是白微雨,母女俩四目相对,白微雨冲她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迈步走出了屏风。 见出来的人是白微雨,裴长恭忙拱手见礼,态度端正又谦和,“晚辈裴长恭,见过沈夫人。” 白微雨落了座,从容的免了他的礼数,上座,沈纪常的脸色瞧不出息怒,只是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长相俊美,气质如兰,隐约透着一股书香之气,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一身墨蓝的长衫更是为他徒增了几分深沉。 双方沉默良久,便听沈纪常叹了口气,似是惋惜,又似带着一股怨气,他道:“瞧着倒是个一表人才的。” 裴长恭听闻,只颔首一笑,俨然一副恭敬谦和的摸样,“沈将军谬赞了,鄙人不才,读过些书,自认为识得几个字,通晓些诗书罢了,实在是惭愧。” 沈纪常闻言,只淡淡的别开眼,神色间略有些不悦,被屏风内观察着外头动响的沈云初尽收眼底。 她稍作思索,听见外头白微雨问他:“你当真有意与我家大姑娘?” 不等对方回答,沈云初转头,走到后门,朝着等在一旁的沈四时招了招手,他有些错愕,但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沈云初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没办法,他个子高,不蹲下,就没办法说悄悄话。 沈四时有些别扭,但还是乖乖照做,沈云初附在他的耳边,同他轻声耳语了些什么,便见他只眸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目送他飞身上了屋顶,沈云初转头回去,还未走近,就听见屋内传来裴长恭的声音:“自然!” 只见裴长恭点头,激动至于脚下的步子都忍不住往前了几步,似乎意识到失礼,又忙退了回去,颔首道:“自然是了,鄙人初见沈大姑娘时,便为之倾心,故而来求娶,我裴长恭愿在此立誓,此生定会对清月好,绝不负她!望沈将军成全!” 此番感人肺腑的发言,加上从大堂排到了大门口的聘礼,当真是很难让人不动容,若不是沈云初经历过一世,知道他是什么嘴脸,倒是真的要信了他的话了。 显然,此时的沈清月也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沈云初上前,跪坐在桌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四目相接的一瞬,沈清月似是叹了口气,认命般的别开眼了。 屏风外,沈纪常道:“裴公子有心了,不过,老夫最近听闻了些对公子不太好的传闻,可否请公子解释一番?” 闻言,裴长恭愣了愣,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似乎是肯定了自己法子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任何人识破,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虚心请教所代替。 他轻轻颔首,“沈将军请问,鄙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隐瞒。” 沈纪常看着他,神色不知不自觉便冷了下来,“裴公子的人品老夫一向是信得过的,族中长辈对你也是赞赏有加,不过有的事情,咱们还是得弄清楚,免得日后再来清算。” “听人说,裴公子私下里养了不少外室娇娘,却从不接回府去,可有此事?” 裴长恭一听,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满脸震惊的往后退了退,连连摆手,称:“这这这……沈将军冤枉我了,我裴某断不会做这般有损清誉的事情,想我裴家,好歹也是尚书之门,这种事情,断是做不得的。” 说起裴长恭,也是十七了,虽未到及冠之年,但男子大多早熟,别说如他这般大的富家公子,就是比他小上几岁的,家中有妻有妾的,也不在少数,并不算什么奇闻怪事。 只是裴长恭尚未娶妻,也没有纳妾,却在养了外室,这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他是尚书公子,纵使真的要纳几个小妾在府中,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或者看不起。 那为何偏要偷摸着养外室呢?无非就是为了图个刺激新鲜,等他玩儿腻了,给些银两随便打发了便是。 这样一来,就不用带回家中,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虽说小妾都不值几个银钱,腻了便将其发卖了便是,倒也不是难处理。 只是这样一来,他洁身自好,翩翩公子的名声不就坏了吗?到头来,有那个权势大的家族肯将女儿嫁给他? 尤其是像沈家这样的门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要知道,沈纪常和盛安帝当年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盛安帝亲口所言“是君臣,亦是手足”。 沈家的权势,放眼整个盛安,可以说是无一世家能够匹敌的,裴家想攀上这门亲事,无非都是看中了沈清月嫁过去的陪嫁。 沈纪常不是个小气的人,对于府中的三个女儿,都是宠爱的,每个女儿自出生起,便许诺了丰厚的嫁妆,小物件就不说了,光是铺子地皮就有好几块,这怎么能不叫人眼红? 加上如果能和沈家结亲,那无异于是暗中拔高了整个家族的地位,况且裴家也不算小门小户,就冲着裴长恭如此这般在外的名声,裴家就吃定了沈纪常没有看不上他的理由。 此时,坐在一旁的白微雨适时开口:“裴公子可要想清楚再说,我们家老爷,向来不喜口中无实话之人。” 听着白微雨的话,裴长恭正色道:“夫人,我裴某可向天发誓,绝对不曾做过如此败坏门风之事,您二老若是执意不信,可带去查便是,裴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断不会有半分抗拒。” 这番真挚又诚恳的说辞,让上座的两人都无端的皱紧了眉,白微雨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纪常,就见他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头此时,已经皱的更加深了。 一看就知道,那晚听了沈云初的话,沈纪常肯定是派人暗查过,可能确实是查到了些什么,但苦于拿不出证据,只能如此企图点破。 奈何这人脸皮太厚,打死不认,还是一副清高摸样,二老也那他没办法,可倘若要拒绝裴长恭的求亲,那也要拿出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才行,否则,这岂不是徒给沈家树敌了吗? 如今他伪装的几乎完美,让人挑不出错处,这猛然一瞧,这样的人,配沈清月那是绰绰有余的。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李叔匆匆忙忙的进了大堂,直接略过了站在中央的裴长恭,大步走向主位上的沈纪常。 见到李叔进来,她回头看向小道的后门,果然,沈四时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外头,冲着沈云初点了点头,示意她交代的事情完成了。 接收到消息,屏风后的沈云初心头一安,不愧是未来的盛安第一杀手,果真是没让她失望,方才还担心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来不及赶回来呢。 既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他拿到了,那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撕开裴长恭伪君子的皮囊。 ------------ 第029章就你这副德行?还妄娶我沈家的女儿 只见李叔附在沈纪常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随即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沈纪常,沈纪常看了一眼,脸色黝黑。 李叔背对着裴长恭,正好将手中的东西挡住,裴长恭看不见李叔给了沈纪常什么东西,但从沈纪常骤变的脸色来讲,他隐约能猜到,估计是对自己不利的。 可他对自己的头脑有绝对的信心,他认为,沈纪常只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的。 于是,在这短暂的几秒钟时间,裴长恭只微皱了下眉,便迅速压下心头分怀疑和恐慌。 直到李叔退出了大厅,沈纪常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得到缓和,裴长恭垂眸,短暂的思索片刻之后,脸上再次堆起笑意:“沈将军,裴某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将军成全。” 沈纪常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东西,咬了咬牙,道:“说。” 裴长恭腼腆的笑着颔首,“可否让我与沈大小姐见上一面,就一面,无论将军应不应答这桩亲事,裴某,都此生无憾了。” 听着这番痴情到仿佛能够感动天地的恳求,沈纪常眼底鲜少的闪过一丝嘲讽,紧接着,他道:“此事不难,不过,老夫这里有样东西想叫裴公子认认。” 裴长恭面色微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与旁人不可察觉的狠辣,他故作诧异:“不知是什么东西?” 沈纪常没有搭话,只一抬手,亮出一块玉佩,是一块青绿色的翡翠质地的,晶莹剔透,阳光穿过,落在地上,仿佛就形成了一滩小湖泊。 裴长恭站在原地,却是一眼就看见了磕在玉佩上的“裴”字,显然,这是裴家的眸中信物,眼见着裴长恭迅速变了脸色。 沈纪常也没惯着他,将手中的玉佩直接抛给他,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忙接住了,看着手里熟悉的东西,他神色间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慌张。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佯装欣喜的摸样,他惊呼一声,“这是我裴家的信物,前一阵子被我弄丢了,沈将军是如何得到的?” 一听这话,沈纪常方才还勉强算得上平和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本就是个暴脾气,能忍耐自此,已然是最大的极限了。 似是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他猛地拍案而已,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掀翻在地,吓了裴长恭一跳,沈纪常怒道:“姓裴的小子,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已然给过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你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若是坦诚些,老夫也敬你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 “你如此作为,企图置我沈家与何地?你当真以为老夫我人老眼花,看不出你这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还是质疑我沈家无能,查不出你那些腌臜事情?!” “就你这副德行?还妄娶我沈家的女儿,裴长恭,你当我沈家是什么不入流的门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货色!” 听着沈纪常一句句往外蹦的话,屏风后,沈云初眸光中闪过一丝心安,转头看向一旁神色诧异的沈清月,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沈纪常脾气暴,也是整个盛安出了名的护短,骂起人来,是从不留情面的,只见裴长恭一脸震惊的看着堂上气的扶住案桌大口喘气的沈纪常,白微雨忙起身将人小心的扶住,仔细的给他顺着胸口。 裴长恭张了张嘴,面上的表情错愕中带着一丝慌张,他极力的为自己争辩:“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裴某自认无愧于心……” “我呸!”沈纪常咬着牙,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他的话,“狗屁的无愧于心,你老子就不是什么情种,你能正经到哪儿去?少搁我这儿装,老夫不吃你那套!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不许再来!否则,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眼见着沈纪常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留的,裴长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抽了抽嘴角,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和不满,尽量保持着来时候的风度。 可毕竟是自己心中有愧,他脸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这种事情,若是平日里被人传出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偏偏在这种关头,还是自己否认了多次的情况下。 若是被人知晓,那裴家的颜面将往哪儿放?男子三妻四妾不是什么怪事,可他是裴长恭,整个盛安城最温文儒雅举世无双的尚书公子,是多少姑娘心中堪称完美的夫君人选。 他养了外室,却还对外宣称没有的这件事情一旦被外人知晓,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岂不毁了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设? 想着,他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咬了咬牙,紧握着手里的玉佩,没再说什么,有些怨毒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终重重的拂袖离去,视线扫过一旁的屏风,他转身之际,脚步微顿,隐约能瞧见屏风后面,似乎不止一个人。 他皱了皱眉,心头有些疑惑,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屏风后面是只有一个人的身影的,那就是沈清月,刚才倒是没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可如今的裴长恭,已无暇再多留,带着东西和裴家的人转头离开。 大厅内,看着一件件聘礼被抬出去,沈纪常喘着气,在白微雨的搀扶下坐回了位置上。 眼见着大厅被搬空,屏风后面的沈云初主动牵起沈清月的手,示意她们一起出去,可显然沈清月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架不住沈云初执意,只能被她拽着走出了屏风。 大厅内,安静极了,沈清月站在大厅中央,垂着眸,显然有些局促,沈云初抬手示意门外的琳琅端进来一碗茶,递道沈清月手里。 沈清月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后在沈云初的眼神鼓励下,迈步走上前去,跪在沈纪常跟前,将手里的茶碗往前递了递。 沈纪常瞥了她一眼,眼底的怒气未退,冷声道:“老夫倒是不晓得,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哑巴!” 他这话,显然是在责怪沈清月两句讨好他的话都不会讲,沈清月跪在原地,垂着眸的表情有些错愕,她张了张嘴,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自觉说不出口,便打算收回递出去的茶碗。 可下一瞬,她只觉得手上一轻,愣了愣,沈清月有些错愕的抬头,就见沈纪常皱着眉,端着沈清月递上来的茶碗喝了一口,搁在一旁。 在沈清月感激又感动的眼神中,他又是一声冷哼,显然还是有些不满,沈清月依旧跪在原地,再次垂了垂眸,也不说什么。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一旁的孙巧看了看地上的沈清月又看了看沈纪常,最终还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旁边的沈云初身上。 沈云初默了默,短暂的思索之后,忙提着裙子笑着迎了上去,亲昵的匐在沈纪常的腿上,沈纪常佯装生气的瞪她一眼,却没将她推开。 沈云初便知,他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他帮沈清月退了亲,不管怎么说,作为父亲,沈清月竟连一点感谢地话都没有,心里自然是不快的。 ------------ 第030章殿下以为是谁 沈云初趴在他腿上撒娇,“阿爹,您真好。” 沈纪常冷笑,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宠溺和享受,她抬手轻点沈云初的眉心,“你啊,跟个小机灵鬼似得,鬼点子倒是不少。” 他心里大概是有数的,毕竟方才那枚拆穿裴长恭的玉佩,是他看着琳琅着急忙慌的塞给门外的李叔,说明情况后,拿进来的。 琳琅是沈云初院子的人,不是沈云初,也不会是别人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拿到的那枚玉佩,也并不知道那枚玉佩真正的主人是谁,但见裴长恭那个做贼心虚的反应,估计也是位放在心尖上的外室了。 沈云初冲他笑笑,“那也是阿爹教导的好才是,否则,就是让我挠破脑袋,也断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纪常舒了口气,方才心口积压的怒气瞬间全无,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依旧不出声的沈清月,道:“起来吧,一直跪着做什么?” 闻言,一旁的孙巧忙不迭的上前,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沈云初趴在沈纪常腿上,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难得的,沈清月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笑意。 与此同时,东宫。 穿过花园蜿蜒的小路,庞勇走进院中的凉亭,冲着凉亭内正下棋的两人拱手见礼,白玉珩轻轻抬手,便屏退了两旁的侍从。 庞勇上前,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一番,他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原本平淡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和兴致。 他只问:“谁做的?” 庞勇默了默,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那老板的话,他应答:“据那老板的口述,和咱们放在沈三小姐身边的暗卫所言,应该是沈家三小姐将人买走的。” 沈云初…… 白玉珩眸光微沉,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犹豫之间,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能放下。 对面的男人看了看面前的棋局,又抬眼看向一旁的庞勇,他一身白衣,长发飘然,气质脱俗,瞧着不像这凡尘之人。 他缓缓转头,只是递给候在一旁的庞勇一记眼神,庞勇便会意,转头离开了凉亭。 见他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能落下,男人心头了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个人对殿下来说很重要?” 他叫上官珏,系上官皇后母族的人,依照辈分来讲,白玉珩得唤他一声小舅舅,两人关系自小便不错,纵使上官家不在官场许久,上官珏也时常来东宫探望。 此言一出,白玉珩怔了怔,掂量了几许,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上官珏却只道:“一个杀手而已,不过是身手好了点,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殿下何苦要愁找不到比他能力出众的?” 闻言,白玉珩又是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间竟少有的闪过几许不适,他别开了眼,神色间略显尴尬,后又默默地收回了举棋不定的手。 上官珏一眼便瞧出了他神色间的窘迫,起先还有些疑惑,但稍做反应,便明白过来什么,他低声笑道:“我说的,是殿下想买的那个杀手,殿下以为是谁?” 这边,沈府内,裴长恭刚走出大厅的门,往沈府大门的方向过去,一个拐角没注意,就猛地被什么撞上。 对方一声惊呼,踉跄几步,被身后的丫鬟扶住,“二小姐,您没事吧?” 沈书瑶惊魂未定的站稳脚,脸上还有些不可思议,她理了理衣服又抬手扶了扶头发,正要发火:“哪个不长眼……”话未说完,眼帘先抬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心口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她敛了敛眸,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打量的眼神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上下游走了一番,此时的裴长恭已经率先将她扫了一圈。 他定了定神,微微颔首,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翩翩公子的风度,他认出了沈书瑶,眼波流转之间,他拱了拱手,“是裴某冒犯了,姑娘没受伤吧?若是伤着了姑娘,裴某就真的罪过了。” 沈书瑶看着他,轻哼了一声,两声却瞧不见一丝怒气,只道:“罢了,本小姐没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裴长恭抬起他那双杏眼,给人干净透彻的感觉,高鼻梁,轮廓清晰,沈书瑶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可裴长恭却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只是谦逊的颔首请辞:“多谢姑娘。”他声音温柔,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让沈书瑶原本平静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还不等沈书瑶反应,裴长恭就已经带着人走远了,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离开沈府的背影,全然忽略了他身后跟着的一连串红色聘礼。 甚至回到房间,脑子里还会时不时闪过那张英俊的脸,她一边吃着碟子里的葡萄,忍不住嘴角微扬。 末了,她将贴身侍女宝珠唤到跟前,佯装不经意般问道:“刚才离开的那个,是什么人啊?”脸上却明显带着一丝安奈不住的笑意。 宝珠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如实回答:“是裴尚书家的公子,今日来给大小姐提亲的。” 一听这话,沈书瑶脸上的笑意一收,她倒是忘了,昨儿的确是听说了裴家回来给沈清月提亲,可她竟没想到,这裴家公子,竟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生的如此俊朗。 沈书瑶倚在美人榻上,捏着葡萄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妒忌,猛地将手里的葡萄扔回了盘子里。 宝珠站在一旁,怔了怔,便听沈书瑶道:“成了吗?” “没。”宝珠说着,沈书瑶脸上一喜,眼神示意她接着说,宝珠会意,语气微顿,才接着道:“倒是进厅里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就被老爷骂了出来,这婚事自然就没成了。” 听着“没成”这两个字,沈书瑶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忽然就心情颇好,抬手捏了一颗圆润的葡萄塞进嘴里,“知道了,你出去吧。” 宝珠领了命,不知自家主子的想法,只能欠了欠身,转头离开了。 自裴长恭的事情之后,沈纪常便再也暂时没有再张罗沈清月的婚事了,倒是城中的流言蜚语多了起来,都是说沈家女儿不好娶,连裴长恭那般的翩翩公子都看不上,将来怕是要当老姑娘了。 沈纪常气急,恨不得将裴长恭那些丑事全部讲出来,但沈清月到是不在意,她志不在后院,性子寡淡,鲜少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只要沈纪常不催,她便能稳如泰山。 沈云初也并未受到太大影响,每日正常同琳琅一起去学府上课,不同的是,因为高知意的出现,原本同沈云初很亲厚的人都渐渐地同她疏远,转而和高知意越发亲密起来。 但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不管哪一次,沈云初的考核成绩,永远都是整个女舍最出众的,每每都会恰好压高知意一头。 ------------ 第031章不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挑衅我 甚至有时候,沈云初都能听见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同高知意讲:“我的宿主大人啊,您能不能认点真啊,怎么每次都排第二呢?您老但凡争点气,拿一次第一,咱也能快点进行下一个任务啊!” 高知意反驳:“你以为那么容易啊!你又不能帮我答题,又不能帮我作弊,积分也换不了,她可是女主!哪儿那么容易啊!你行你自己上啊!” 系统:“宿主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本系统……” 高知意打断他:“干嘛?又要扣我分还是又要电晕我啊?来啊!我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 系统:“……” 正当沈云初听着这滑稽的对话,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她下意识的起身闪躲,下一瞬只听“嘭”的一声,硕大的砚台落在她的案桌上。 黑色的墨水溅了一桌子,沈云初只觉得脸上一凉,什么东西飞溅上来,连带着周遭的几个姑娘都收到了些许波及。 墨水或多或少的溅到裙子和案桌上,几个姑娘嗔怪着起身,嫌弃的打量着被弄脏的衣物,都不自觉的离沈云初的桌子远远地。 此时的沈云初只神色平静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墨痕,低头一看,胸口以及裙子上已经被大片的墨汁喷溅到,原本水青色的长裙被墨水溅到的地方已经晕染开了一大片。 不久,身后响起少女歉疚的声音,“真是抱歉啊三姑娘,瞧我这手滑的,一时没拿稳,你不会怪我的吧?” 沈三姑娘是多数夫人娘子们对她的称呼,对于关系不亲不远的,都喜欢这么叫她。 可她最后一句话,甚至故意拔高了音量,偌大的课室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沈云初看着眼前的姑娘,钱家大小姐,钱宝凤,一个从四品宣抚使的女儿,靠着他爹几个月的奔走求门才让她得意进来这里听学。 她也是最早和高知意接触的人,听裴雪颜说,当初高知意刚到学府的时候,就是让她带着高知意参观的学府。 后来,两人的关系便逐渐拉进,但与其说是最好的朋友,倒不如讲就是高知意的一个小跟班。 沈云初淡定的眼神落在案桌上,她自己的衣裙弄脏了倒是不打紧,可以洗干净,但桌上放着的,全是她还没有看完的书籍,倒是怪可惜的。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她沈云初还没落魄呢,就有人敢上门挑衅了,她知道,这件事就算不是高知意指使的,也一定和高知意有关系。 想着,钱宝凤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满身墨汁的沈云初,轻声嘲讽:“还真是稀奇了,一个病秧子,竟然能年年拿女舍第一,也不知道是这个上甲等是怎么来的。” 言罢,她迈步绕过地上的狼藉,就欲离开,沈云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她走。 沈云初也没有犹豫,神色间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她跟上去,拽住钱宝凤的胳膊,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回头之间,沈云初一个巴掌招呼了上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比方才砚台落在桌上的声响都大,钱宝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踉跄摔在临近的案桌上,垒在案桌上的书籍被噼里啪啦的推翻在地。 不等她反应过来,沈云初端起一旁的砚台,高高举起,里面刚研磨出来的墨水一股脑全倒在她脸上。 “啊——”钱宝凤只觉得呼吸一滞,惊恐的尖叫出声,墨汁却恰好流进了嘴里,引得她慌乱之间摔在地上,好一阵干呕。 四周的人都看傻了眼,成群躲得远远的看着两人,沈云初也不慌张,只是拿着手里的砚台站在她面前。 等她缓过神,抬眼的一瞬间,沈云初用一种及其平静的语气问她:“不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挑衅我,你是觉得你比我厉害,还是觉得你爹比我爹厉害?” 钱宝凤坐在地上,胡乱的擦拭着脸颊上的墨汁,可越擦越乱,最后弄的满身都是,对上沈云初静如死水般的眸子,冷漠的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她心中一惊,想出口的脏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钱宝凤吓得呆坐在原地,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睛里打转,其实她也很明白,拼家室也好,拼学识才情也好,她就是比不过沈云初,这是没有丝毫悬念的,毕竟未来的盛安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且她事先并没有想过沈云初会还手,而且她也只是作为朋友想帮高知意出出气而已,顺便警告她不要以为每次都能那上甲等就嚣张。 虽然沈云初并没有,但那又怎么样,沈云初这个人,性子太寡淡了,不接受任何人的示好和巴结,大家明明都一样,她装什么清高? 直到高知意出现,相比于沈云初,她更加愿意和高知意待在一起,至少高知意是会给她一点好处的,也不会像沈云初那样,连一个眼神都不懒得施舍给她。 钱宝凤咬紧牙,极力控制着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目光凶狠的瞪着眼前的人,像是被挫了锐气,她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目光搜了一圈周围的姑娘。 她哑着声音,很是委屈,企图依靠外界的力量压制沈云初:“你们愣着做什么?光天化日,沈云初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把她抓起来送到夫子那里处置。” 沈云初的目光轻抬,扫过一众站在一旁别过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人群,有的甚至直接你推我攘的离开了课室。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包括高知意也只是眸光淡然的扫了一眼这边,就回过头,继续翻看这手里的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并非沈云初这个人拳脚有多厉害,纵使现在她们几乎都向着高知意,可各自心里都知道,沈家可不是好惹的,沈云初又向来受宠,比起高知意这个不受宠的,他们当然知道该怎么战队了。 见没有人帮自己,正处于诧异和崩溃边缘的钱宝凤实在没崩住,眼泪唰唰的流下来,沈云初却是一点不客气。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墨汁,轻声开口:“我这件衣裳,是昨日铺子里刚做好送来的,我今天第一次穿,倒算不上名贵,只是我很喜欢,也不多要你的,三十两。” “你……” “还有。” 钱宝凤刚想反驳,什么衣服一套就要三十两?!这都快赶上他爹大半年的俸钱了,这要是让她爹知道,非得打死她不可。 可不等她说出口,沈云初便出声打断她的话,语气微顿,抬手指着案桌上已经完全被墨汁浸湿的书本,接着道:“那些书,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整个盛安恐怕都难再凑齐,你弄坏我的书,自然也是要赔给我的。” “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七天时限,时限一到,我就要见到赔我裙子的钱,和我的书。否则,你要相信,我能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我爹也能让你爹在朝中待不下去。” ------------ 第032章输了还是赢了 钱宝凤呆呆的坐在地上,显然已经被吓傻了,不知道是被沈云初过分的镇定和冷漠的语气唬住了,还是为那三十两和需要她东奔西走才能找到的书而后悔刚才的举动。 总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一瞬间就爆发出来的一般,惊恐的再也没了方才挑衅时的气焰。 沈云初只是看着她,脸上依旧平静,手一松,砚台重重的砸在地上,哐啷作响,在偌大的课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她转头离开,也有没人敢来,只是在踏出门口的一瞬间,她听见高知意的心声:“不愧是女主啊,这气场,完全碾压了啊!小吉,要不咱们直接去下一个世界吧,这个不太好办。” 系统小吉:“不行啊宿主大人,这个世界,是您的必经世界,不做完这个世界的任务,进不了下一个世界,也存不了档啊。清醒一点吧。” 高知意叹了口气,没在同他说什么。 沈云初踏出门,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位置上看书的高知意,她知道,虽然高知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书上,但注意力一定都和她们一样,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离开课室,找了个有水的地方简单清理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墨汁,看着裙子上被渐上的一大滩墨迹,不管怎么洗都洗不掉,心里难免有些惋惜。 在她众多的衣裙里,其实这条算不上惊艳,但却是她当下最喜欢的,无他,可能就是因为它还是新的,昨天才做好送来的。 站在水缸前稍稍惋惜了一会儿,她离开学府,走出大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只剩下挂着沈家牌子的马车了。 琳琅站在马车外向里头焦急的张望着,沈泽瑞站在一旁悠闲的给马喂草。 见沈云初出来,琳琅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去,拉过略显狼狈的沈云初,脸上大惊:“小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听见动静,沈泽瑞也转头看过去,霎时间他眸光微沉,眼底闪过一丝凉意,等沈云初靠近,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于是嘴上却调侃道:“这是打架了?” 言语间,语气中有些不可置信。 他这个妹妹,向来斯文,平日里别说打架了,连与人红脸都是不曾有过的,今天倒是稀奇事。 沈云初却只是瞄他一眼,没有否认,自己麻溜的爬上了马车,紧接着,沈泽瑞也上了马车,琳琅坐在马车外,车夫赶着马车往沈府的方向过去。 马车内,安静异常,沈云初别过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沈泽瑞笑她:“怎么?不会还打输了吧?” 沈云初转头,看向他的眼神倔强:“我当然赢了。我才不会输。” 沈泽瑞笑笑,没再说什么,沈云初语气微顿,接着道:“阿兄,要是爹知道了,我会不会挨骂?” 纵观前世今生,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人动手,也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她。 沈泽瑞思量片刻,点了点头,沈云初眼底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来,算了,反正已经发生了,挨骂就挨骂吧。 沉默了片刻,沈泽瑞安慰她:“不过没事,反正你赢了,应该会骂的轻一些。” 沈云初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沈泽瑞,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沈泽瑞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沈家的家训向是如此,自己不主动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不管怎么说,沈家的儿女算是武将世家出身的,赢了不丢面儿,就算是皇帝的儿子,那也就是道个歉的事情,面子是崩住了的。 想当年在他和白玉珩在学府的时候,互相看不顺眼,都想挣个第一,经常打架,脸上身上时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每每被夫子叫来的沈纪常总是会找机会将他拉到一旁,一定会问的一句话就是“输了还是赢了”。 赢了回去就跪祠堂,象征性的罚一罚就好了,不然盛安帝会不高兴,毕竟面子是挣回来了,要是输了就领回家沈纪常亲自操刀再打一顿。 不过,对于沈云初,沈纪常那是绝对偏爱的,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还是个问题呢,最多也就说道两句,这件事情也就算了了。 沈云初心头无奈,正想着回去之后的说辞,可思绪飘飞之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瞄了一眼沈泽瑞。 算算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在城外的军营才对,怎么会来接她? 思索间,她问出了疑惑,沈泽瑞闻声,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连眼神都有些闪躲,沈云初看着他,怎么莫名觉得他是有些紧张。 沈云初不解:“阿兄?” 沈泽瑞闻声,企图用轻咳掩饰自己的窘迫,只应答了一声:“没什么,有点事,就先回来了而已。” 这里的“有点事”显然并不简单,沈云初没再多问,思索了片刻,努力回忆了一下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大致发生过的和沈泽瑞有关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按照时间来算,差不多是该到沈泽瑞上他那个青梅竹马家提亲的阶段了。 那姑娘叫秦糖,是刑部尚书的第七个女儿,小沈泽瑞三岁,两人也是在学府认识的,自幼关系就不错,两家也时常来往。 姑娘家知书达理,饱读诗书,又端庄儒雅,有贵门之气,沈纪常和白微雨对她都很满意。 可别看沈泽瑞是个大男人,对于战场上的事情那是锐利的不行,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对于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一时间竟然变得局促了起来。 沈云初笑他:“嗷~~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糖糖阿姐的事情,对不对?阿兄是不是不好意思去提亲?” 像是被戳破心思,沈泽瑞难得的红了红脸,有些气急败坏的抬起他的大手一把摁在她的头上,使劲儿的揉了揉,咬着牙,掩饰自己心头的羞涩:“臭丫头!敢笑话我!” 沈云初吃痛,不满的推他的手,“你好讨厌!” 兄妹两打闹之间,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沈府外,沈泽瑞几乎是将沈云初扛着进了沈府的,众人也都习惯了这对冤家。 好的时候能整天黏在一起,沈云初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沈泽瑞身后,不好的时候,别说见面了,就是远远地看见了,沈云初都是掉头就走,深怕触了霉头一样。 好在,回去之后,看着沈云初鲜少邋遢的摸样,沈纪常破天荒的没有发火,反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让她说了事情的始末。 听完之后,沈纪常依旧没有生气,只是板着脸,让琳琅带她下去换洗,等沈云初走出大门,身后就猝不及防的传来他豪爽的笑声。 他一拍大腿,心情颇好,“好啊!钱家那老匹夫,老是同我作对,我说哪个不好,他就偏要将哪个往陛下眼前送,这次总算是出了口恶气!真是大快人心!” 门外,还未走远的沈云初脚下一个踉跄,这个做法,真的就很符合她爹。 ------------ 第033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云初怔了怔,眼神无奈的同一旁的琳琅相视一眼,紧接着就传来白微雨的声音:“老爷,您小点儿声,孩子还没走远呢,打架这种事有什么好炫耀的!助长邪气。” 沈云初摇了摇头,无奈的苦笑,一边走,一边听沈纪常心情颇好,嘴上应答着:“好好好!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随即,他揽住白微雨的肩膀,将她拥入怀里,一口亲在她脸上,胡子扎着她的脸颊,她又好笑又好气的推了他一把。 外头,沈云初苦笑,现在提醒他已经晚了,她已经听见了。 往后的几日里,钱宝凤都没再出现过,她甚至就没有再去学府,沈云初将那天书桌上的书名罗列了出来,让人送到了钱府后,听人说,是忙着托关系找沈云初那几本弄脏了的书。 因为三十两裙子和书的事情,钱宝凤的父亲钱宗仁听完钱宝凤的陈述后,气的当场晕厥了过去,半夜三更的,府上的人着急忙慌去将大夫从被窝里拉起来带到了钱府。 其实银子是小事,得罪了沈家,那事情就大了,平日里,他虽然偶尔与沈纪常较较真,但那都是朝堂上的政事,关乎家国兴亡,他说的又没错处,沈纪常心里纵有不满,也不能有什么作为,抓不住他的把柄。 本来私事上两家是没有任何过节的,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可好,钱宝凤那死丫头谁不招惹偏偏要去招惹沈纪常那宝贝疙瘩,按照沈纪常那脾气,不叫他们钱家家破人亡都算是仁慈的了。 眼见着马上入夏,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没事的时候,沈云初就会去沈清月的院子里玩竹球,其实也就是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纵使她和裴长恭的婚事是没成,但不能保证沈纪常就不会再来给她找个夫家,到时候,两人肯定又得吵起来。 真不愧是父女,两个人的脾气都一样冲,一点就着,一个嘴硬,一个不服软,她自然得看着点。 沈云初在一旁颠球,沈清月就坐在一旁擦她的枪头,沈云初时不时打趣她:“阿姐,已经够干净了,又不当镜子用。” 往往沈清月也不反驳什么,只冲她无奈的笑笑,自裴长恭的事情之后,沈纪常也不似从前那般几乎时刻盯着沈清月了。 只偶尔派人送点东西来,顺便看看,说话客气的像是第一次见似的,如果实在不满意也只会说两句,倒是没再吵过架。 忽的,沈云初头顶着球,跳起来一个用力,小小的竹球飞跃过院子的矮墙,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之后落到了墙外。 从院子的后门出去,矮墙外是一条狭窄又偏僻的废弃巷子,平时抄近道倒是可以,但多数时候是没有人走的。 沿着墙边走到落球的位置,沈云初捡起落了灰的球,刚要往回走,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谈话声,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很肯定是一男一女。 女人的声音好耳熟…… 沈云初想着,脚上的步子瞬间顿住了,鬼使神差般的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过去,寻着声源过去,两人的谈话声越发清晰。 男声说:“二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当是三位姑娘中最出众的,这金钗同小姐最相配。” 女子娇嗔责怪:“公子读的书多,我自是说不过你,油嘴滑舌,你既如此觉得,那又为何要上门提那沈清月的亲?” 男声叹息:“说来无情,都是加家中长辈所逼,我是没办法才妥协,不过幸得没成又让我三生有幸得遇二小姐。” …… 至此,沈云初心头已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强压下心底的猜测和恐慌,正要转过拐角,突然被人挡住。 两人同时怔了怔,她眼前的人竟是姜一念。 四目相对之间,姜一念眼神诧异的比沈云初看起来都无措,看起来是在帮说话的两个人放哨。 这下,沈云初更加坚信心底的猜测了,她眸光一沉,等姜一念反应过来要拦她的时候,沈云初已经绕过她,转角便看见了站在后门脸颊泛着红晕,和裴长恭聊的正欢的沈书瑶。 看着从一旁拐角钻出来的沈云初,沈书瑶瞬间愣住了,姜一念才猛的反应过来,上前来张开手臂,挡住沈云初的去路。 “酥酥,你回去吧。”姜一念看着她,声音中几乎带着恳求,很显然,放哨这活儿,是沈书瑶让她来干的。 沈云初没说话,只凶狠又坚定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她便怯生生的垂了垂眸,周身的气焰都弱了下来。 沈云初脚下的步子几乎没停,直接绕过姜一念,将手中的球朝着裴长恭猛的砸过去,他没来得及反应,愣是没躲一下。 虽然这一下并没有什么威力,却不偏不倚打掉了他递给沈书瑶的金钗,钗子落在地上,叮当的响声格外刺耳。 “沈云初!”沈书瑶几乎是当场变了脸色,可碍于裴长恭在场,她也不好太狰狞,只咬着牙,难以置信的低声质问:“你疯了吗?!” 沈云初没搭理她,只是走到两人跟前,对上裴长恭诧异的眼神,警告道:“你离我姐姐远点,否则,我一定会告诉我爹,让他打断你的腿!”就像是上一世一样。 最后一句话,她自然是没说的,但裴长恭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变了变,却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只是面上苦涩的皱了皱眉,神色间无奈又有些委屈:“三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沈云初回答的斩钉截铁,她挡在沈书瑶跟前,字句清晰,语气平静:“总之,你离我姐姐远点,我们沈家攀不起你们家的高枝。” 话音落,裴长恭眼眸微沉,看着沈云初的眼神着实让人有些晦涩难懂,沈云初却没有半分退步。 沉默了许久,裴长恭没再说什么,眼帘微垂之间,脸上有些难堪,眼底却闪过一丝谁都没有察觉的狠戾,他拱了拱手:“是裴某叨扰了,告辞。” 说罢,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金钗,转身离开之际,不忘眉眼深情的望向沈书瑶,这一眼,像是利剑一般直接穿透了沈书瑶的心脏。 他却没有多做逗留,转身离开,只留给沈书瑶一个落寞的背影,若不是沈云初再,沈书瑶恨不得当场把心都掏给他。 直到再也看不到裴长恭的背影,沈书瑶才回过头,咬着牙委屈又愤懑的看向沈云初,她咬着牙,两只眼睛仿佛要蹬出眼眶。 “沈云初你干什么!”她冲着沈云初怒道:“你诚心的吧!见不惯我什么?!怎么非要来捣乱啊!沈清月人家没看上,是她自己没本事,整天拉着个脸给谁看,怎的就不允许裴长恭看上我吗?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你故意的是吧!” 她的声音不小,小小的巷子里都是回音,沈云初站在原地,只皱了皱眉,转头捡起地上的竹球,转头往回走出几步,只道:“裴长恭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再跟他私会,我真的会告诉爹爹。” ------------ 第034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沈云初说罢,她头也不回离开,同姜一念擦生而过时,她停下脚,犀利的眸光像是警告她不许再助纣为虐一般。 姜一念退到一旁,主动让出路,垂着头,不敢说什么,只在沈云初已经走远之后,才敢怯生生的抬眸看着那道已经拿着球拐进院子的背影…… 这件事情之后,许是真的怕沈云初去沈纪常那里告发,沈书瑶本分了好几天,每每遇到沈云初,都是绕道走了。 若是换做以前,高低会挖苦嘲笑两句才算完,可毕竟与人私会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有损名声。 一来,若是传出去,她沈书瑶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日后怎么办? 二来,如果真的被沈纪常知道了,先别说他会不会打断裴长恭的腿,会打断她沈书瑶的腿那是一定的。 所以,沈书瑶是真的害怕,沈云初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沈书瑶这个人,性子急,性格泼辣,典型的大小姐脾气,纵使喜欢耍小性子。 但也是怕沈纪常动真格的,难免的就会挨一顿揍,可不会因为是女孩子就不打了,照打不误。 对于这样的结果,沈云初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她是不太喜欢沈书瑶,可毕竟亲人一场,她们之间也并无什么太大的过节。 说起来,沈书瑶对她做过最坏的事情,就是非要和她换考核抽查的字条了,她这个人,不理智也不安分。 记得上一世,中秋之夜,白家主母设席,宴请皇都贵女琼台赏月,沈家女儿受邀赴宴,那晚白家请了一个戏子来助兴。 那戏子生的貌美,颇有些雌雄难辨之姿,同贵女们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弹的一手好琵琶,哄的大家伙乐的合不拢嘴。 沈书瑶更是与之一见倾心,再见时便是她偷摸着让人将那戏子约出来私下见面,一来二去,更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吻定情。 以至后来被其哄骗,半夜偷摸收拾了东西准备与之私奔,却不料被沈纪常的人当场抓住,那戏子被乱棍打死,尸体丢去了乱葬岗。 沈书瑶被带了回去,那时候沈云初大概十三岁,她从没见过沈纪常发过那么大的火,手上的教条抽断了三根,沈书瑶被打的奄奄一息,没有人刚上去劝阻。 最后还是出门查账的白微雨听到消息匆忙赶回来,将他拦下,否则,沈书瑶真的可能被活活的打死。 正如上述,沈家家风向来严格,沈纪常堂堂镇国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容人自己的女儿和一介一穷二白,甚至是不是自由身都不清楚的戏子在一起,还要私奔。 在沈云初看来,这一世,是因为她干涉了上一世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几乎改变了所有人的走向。 如果能帮她摆脱裴长恭自然是好的,如果她只是暂时安生了,往后仍旧执迷不悟,那沈云初没什么好说的,就只能各安天命了,祝她幸福了。 本以为被警告之后,裴长恭也应该会安生几日,可没曾想第二日课业结束,沈云初离开离学府时,还没走出大门,就撞见了在女舍外面的裴长恭。 他看起来是站了许久了,像是在等什么人,沈云初只是顿了顿脚,细想了片刻,沈书瑶好像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 他估摸着是来找她的。 原本沈云初是不打算理会的,可见她出来,裴长恭却直接迎了上来,挡在了沈云初跟前,“三小姐。” 沈云初眸光微敛只是道:“二姐姐她已经走了,而且我那日应当是说的很清楚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 说罢,沈云初并不愿意再同他纠缠,绕开他就打算离开,裴长恭却不舍弃,他追上前,态度诚恳:“三小姐,我这里有一封信,请您一定帮我转交与二小姐,裴某对她是真心的。” 听到“真心”二字,沈云初脚步一顿,想起上一世沈清月的下场,她要紧了牙关,压制不住的怒气蹭蹭往上窜。 她转头看向男人,“裴公子,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明白,您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来挑衅我的?” 听着沈云初的话,裴长恭面露歉意与难堪,就好像这句话真的伤害到他了一般。 或许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沈云初,无论是言行举止,或是其他作为,所表现出来的,都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沈云初没再说什么,直接转头就走,快步离开学府,快步跨出学府的门,却被他追上来,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三小姐……” 话未说完,一个黑影闪过,裴长恭只觉得心口一疼,便被猛的推开,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表情错愕的抬头,看过去,面前的少年面色冷淡,浑身透着杀气,挡在沈云初身前,狠戾的眼神中满是警告。 沈云初站在原地,伸手拍了拍被裴长恭抓过的地方,只撇了他一眼,带着沈四时直径走向马车。 站在马车前,沈云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学府门外久久没有离开的裴长恭。 他眸光平静,神色淡然,已然没了刚才求沈云初送信时的委屈和难堪,他冷漠的看着沈云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刚才纠缠她帮忙送行的人不是他一样,这一刻,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只感觉心头一阵恶寒。 他那种眼神,明明没有狠戾,也没有阴冷,平静的如一滩弱水,看似无害,可哪怕是一片羽毛落入,也能瞬间将其吞噬,让人莫名脊背发凉。 沈云初别开眼,转头上了马车,裴长恭则是站在学府外,眼神依旧淡漠的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沈家马车,转身之际,将手里没有送出去的信封塞进了袖子里。 这边,沈云初坐在马车里,想着方才裴长恭的眼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其实对于这个人,她的记忆力并没有过多的印象。 传言中,他是不可多得的翩翩君子,如玉公子,和宋元成一样,是不少城中闺女私下里谈论的人物。 可沈清月的死,让她看清了这个人,加上刚才那种眼神,沈云初可以断定,他绝非善茬。 上一世,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一世,他的两次计划皆因沈云初而落空,他这种伪君子,难免会将矛头对准她,会蓄意报复也说不一定。 往后,自是要更加小心才是,索性她又先见之明,抢先一步将四时买回来,这小子倒是不懒,没事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练功,几乎从没懈怠过,这倒让沈云初安心了不少。 她正想着,马车问问的停下,外头传来琳琅的声音:“小姐,我们到了。”随即掀开马车帘,扶着沈云初的手走下马车。 再过有小半个月,便是皇都一年一度的纺织节了,各家名门贵女都会参加,沈家也年年不例外。 看着街道对面的纺织铺,沈云初也预备顺路亲自挑些针线布料回去,也省的叫人帮忙带回去,自己用着不趁手还得换。 思索间,她正要提裙过去,余光所及扫到不远处的街头,停放着一辆挂着东宫牌子的马车。 ------------ 第035章真小气 沈云初愣了愣,脚步微顿,这个地方,原是西市的一条附街,虽然算不上偏僻,但也因为路远,渐渐的就没有人愿意走那么远的路过来。 没有人来,小商贩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在这里摆摊了,时间一长,这里就开始变得萧条,甚至于逐渐被人遗忘掉。 唯独这家纺织铺,是在这这条街道形成之前就在的,这条街逐渐没了人气之后,他们也没有搬走,许多贵女们都还是喜欢来这里买。 仔细算算,这家铺子存在也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比沈云初两世的年纪加起来都大,也是白微雨时常带她来这里买东西,这家的老板几乎和皇都所有贵女都相熟。 可沈云初不明白,白玉珩怎么可能来这儿?她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定眼一看,又确实是挂着东宫牌子的马车,她不可能认错。 思索间,琳琅已经打点好,准备同沈云初过去,只是转眼的功夫,沈云初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内下来,几乎是抬眼间就将视线落在了沈云初身上。 只一瞬间,连同他阴冷的目光一起投过来的,仿佛还有一把沉重的锁,将沈云初的双脚牢牢地焊在地面,就像是前世的无数次,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他主动走过来牵她的手,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以前,她总觉得,是他心里对沈家有几分忌惮,他作为太子,也需要沈家的支持,所以,才会对她格外好。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距离,沈云初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越来越重,她才不相信只是偶遇嘞,肯定是专门来堵她的。 她咬了咬牙,心头默念:冷静冷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不敢怎样的。 可看他即将靠近,她心头越发慌乱,最终还是绷不住:冷静个屁,冷静不了。 想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转身就跑,不带一丝犹豫,可像是有种神秘的默契,在沈云初转身的前一瞬,白玉珩突然加快脚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纵使沈四时立刻现身,冲上来阻拦,白玉珩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拦住的,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抬脚一脚将人踹开,琳琅也想上前,可架不住庞勇手里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白玉珩目标清晰又坚定,直径走向沈云初。 在沈云初还没挨到马车边边,就被一把拽住了衣领,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咬着牙,极力克制着喉咙间的尖叫。 顷刻功夫,她只感觉好一阵天旋地转后,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就被白玉珩扛上了肩膀。 沈四时从地上站起身,她捂住胸口,刚才那一脚看样子是不轻的,快到他甚至没来得及躲开,可见沈云初要被带走,沈四时一咬牙就要冲上来。 白玉珩眸光一寒,正要再赏他一脚,肩上却传来沈云初的声音:“四时、琳琅!” 她及时将人叫停:“你们在这里等着!” 沈云初这话时,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但她知道,如果是庞勇,他当然没有问题,但对白玉珩,还是历经了两世的白玉珩,他绝对不是对手。 沈四时站在原地,神色间有些诧异和愧疚,他看着白玉珩,眼底满是杀意,男人身高腿长,一身贵气,看像沈四时的眼神冷漠又透着不屑。 当白玉珩将沈云初丢进马车的时,她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就压下来了片阴影,她下意识挣扎,冲他吼道:“禽兽!我现在才十岁你也下得了手!” 这也是他曾经在心里吐槽过白屹川的话。 白玉珩伸手,只是将她的双手摁在头顶,便没了动作,他将她压住,猛地凑近她,声音低沉:“怎么,不装了?” 沈云初咬着牙,用自认为凶狠的眼神瞪着他,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什么风骨傲气,在他面前,永远最容易破功,他对她了解的程度,纵使没有读心术,有时候也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他也没真的想把她怎么样,只是想问清楚沈四时和宋元成的事情而已,听着他的质问,沈云初皱着眉头别开了脸:“你先放开我。” 她咬着牙,声音尽可能的平和,这辈子,乃至上辈子,她从来没对谁大吼大叫过。 他了解沈云初,别人生气,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喊大叫,她不一样,她一生气,说话的语气就会比平日里更加平静,就像一滩能够轻易淹死人的死水。 白玉珩看着她,敛了敛眸,对她总是可以无限放低自己的底线,他心头纳闷:“怎么又生气了?又不真的做什么,再说了,以前拉拉抱抱的还少吗?别说抱了,浑身上下,本王哪儿没看过?怎么身子变小了,脾气还变大了,真是小气。” 如果是平常,沈云初肯定会觉得他有病,可现在,这个姿势,这个处境,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上一世那些无数个彻夜无眠的晚上,便无法自控的红了红脸。 他松了手,起身坐在一旁,斯条慢理的理了理微乱的衣领,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指轻轻划过洁白的衣领。 沈云初坐起身,很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瞄他一眼,好像还不够远,又挪了挪,直到靠在马车壁上,她才停下来。 白玉珩的马车很大,除了供人坐的地方,后面便是一张小榻,可以供两个人躺下。 白玉珩没打算同她绕弯子,直入主题,“说吧,你想和宋元成怎么样?” “……”沈云初沉默着,垂着眸,避开他的视线,刚才她想了很多种在他确定她也是重生回来的时候,会问的问题,或许还会找她算被乱箭射死的账,可唯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沈云初咬了咬牙,心头思绪翻涌,只冷声道:“我想怎么样,和殿下您没有关系吧?”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只要她不给他希望,他就会放过她吧。 可她说完,这次,换白玉珩沉默了,他眉头逐渐皱起,似是带着难以平息的怨气,沉重的舒了口气。 沈云初坐在一旁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听到些什么,可奈何一向心里话痨的白玉珩这一刻竟然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拽着裙子,马车内,可怕的压迫感如海浪一般一层高过一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这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中,沈云初已经从刚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完全镇定下来了。 最终,白玉珩没说什么,只一声冷笑,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沈云初心头微沉,难道是因为她说她的事情和他没关系,所以生气了?思索间,沈云初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慌得要命。 最终她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向男人,看不出他什么心情,只是眼眸的狠戾仿佛比寻常时候更甚,他说:“你走吧。” 沈云初愣了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恍惚间,她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心声,还是他的的确确说出来了的声音。 ------------ 第036章这个“眼线”不知道自己的作用 这就放她走了?一点也不想白玉珩的作风。 一时间,沈云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忘记了做出反应,直到白玉珩察觉到异样,好看的桃花眼轻轻一抬,视线再度落在沈云初身上,沈云初才立刻回过神来,确定了确实是他要自己走的,才麻溜的下了马车。 马车外,焦急等着的琳琅和沈四时匆忙迎上来,琳琅扶着她,仔仔细细的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确定她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而沈四时,就站在她跟前,一脸歉意的看着她,那种眼神,有些胆怯和无措,又似乎有些后怕,默了默,沈云初定了定心神,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身后投来一道凌冽的目光,她心头又是一紧,回头之间,就正好对上站在马车上,男人居高临下的眸子。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想,但那个眼神,却能让她清晰的感受到强烈的占有欲,如同上一世从他们新婚之夜开始,他那种眼神,就从未在看她的时候消失过。 沈云初站在原地,再次定了定心神,她皱了皱眉,以坚定的眼神回敬了他,随即转身就走,真的只能坚持一秒,多一秒都坚持不了。 她强迫自己忽略掉身后的目光,带着琳琅和沈四时进了纺织铺,而白玉珩则是站在马车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默默地咬紧了牙,周身的冷冽与杀气骤然释放。 在他看来,他刚才已经太太太收敛了,若是换做旁人,在她挣扎着说出“禽兽”两个字时,她就已经被他拧断脖子了。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有点委屈,他想不明白,他自认为上一世从来没有苛待过她,怎么重来一次,他的小媳妇儿就不愿意跟他了呢? 他承认,一开始被老东西赐婚的时候,他心里是挺不满,因为他知道,老东西和沈纪常关系很好,让沈云初嫁给他,也并非是真的要巩固他的地位,认可他这个太子。 相反,老东西是想让沈云初进来给他添堵的,说白了,就是奸细、卧底、眼线。 婚后,一开始,他从不在她面前收敛脾气,杀人或者折磨人,也从不避着她,她胆子小,但又不能不见他。 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去,都会把她吓哭,她一哭,眼睛就红红的,像只娇弱可怜的垂耳兔,还挺可爱。 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个“眼线”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对朝政的事情也是一点不关心,除了在心里骂他以外,就剩下: “今天吃什么?” “明天去哪儿玩好?” “东宫的桃花酥比沈府的好吃。” “这本书我好像看过了,改日让白玉珩给我拿点没看过的,最好是大师绝笔,反正他那么厉害,不至于连本书都找不到吧。” “他今天要是不来就好了,我就能通宵看书。” 那时候,他竟不知,他还没有一本书来的重要。 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这只兔子好像也不是很讨厌,日子一长,他甚至开始思念,每次旁人问起他早退各种场合的原因,他总说:“家中养了只兔子,怪粘人。” 到底是兔子粘人,还是他想兔子了,倒是没有人追究,也没有人敢说破。 后来,他开始在意她的想法,她怕他,他就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的脾气,她胆小,有她在就绝不见血。 再后来,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宠爱,她开始试探性跟他撒娇,但都是为了要一些很难求的书,可那有怎样,他愿意顺着她,就是将整个盛安翻过来,也得找到她要的那本。 重生回来,他以为,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等她及笄,就会嫁过来,可直到他看见她出现在樊山,他猛的意识到不对劲。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选择宋元成,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见白玉珩变幻莫测的神色,吓得候在一旁的庞勇都默默地低了低头,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了,深怕被当做出气筒。 好在末了,他只转头进了马车,冰冷的声音传来:“回东宫”,庞勇这才松了口气,上了马车,赶着马车离开了巷子。 等沈云初买完需要的东西从纺织铺出来的时候,白玉珩已经不在了,沈云初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琳琅有些担心:“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告诉老爷吧,索性这边没什么人,否则……”光天化日之下,她被外男掳进马车,这要是传出去,女儿家的名声可就没了。 琳琅语气微顿,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可沈云初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她并不希望沈家和白玉珩结仇。 如今,表面上,局势似乎尚且不明,盛安帝膝下皇子众多,但最有望继承皇位的,除了白玉珩这个太子,就是十八皇子白屹川一脉和七皇子白云霆一脉。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看好白屹川的,毕竟他深得盛安帝喜爱,就是他最大的底牌,可更多的人都还是在观望的,局势不清,都不敢着急站队。 可只有沈云初知道,白玉珩才是那个最可能夺魁的,白屹川并非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豁达,就像裴长恭不是真的温润如玉一样。 而白云霆,现在他并不在皇都,他的生母琪贵妃因为病薨逝,一年前,他就自发请命,去了琪贵妃出生之地为其守孝三年。 算起来,今年是第二年,明年就会回京了,琪家还是有些势力的,虽比不比上官家,但始终是有一方脉络支持的。 在这三人中,只有白玉珩是真正的摆在明面上的心狠手辣,他会审时度势,对于人、事,是展露锋芒,还是韬光养晦,他几乎不用花太多时间去想。 就像押注一样,他从开没有猜错过,也从来没有输过,唯一不合心意的时候,就是和对方打个平手。 沈云初觉得,抛开她自己对他的成见来讲,白玉珩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谋略奇才。 上一世,白云霆是最先退出皇位之争的,再后来白玉珩和白屹川争的有来有回,要她说,白屹川上辈子最大的成就想必就是和白玉珩打了几个平手了。 可当时的局势已然很清晰了,虽然白屹川还没有完全输,但白屹川一脉的气势已经在白玉珩解决掉宋元成之后备受打击,他只需要乘胜追击,便无人再可以与他相争。 只可惜,那时候就传来了沈家谋反的消息,他和她一起被乱箭射死,细想来,也算是她害了他。 这一世,他们又何必要扯上关系呢,各自安好不是更适合彼此吗? 她也不想沈家与之为敌,如果往后他真的继位,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清扫不属于他麾下的官员。 对于谁继位这种事情,沈家一向都是很中立的,沈家只效忠与皇帝,皇子不行,太子也不行,只能是皇帝。 如果是这样,白玉珩就没有理由针对沈家了,所以,她这个时候跟沈纪常说这种事情,势必会挑起事端。 ------------ 第037章恨铁不成钢 沈云初皱了皱眉,“算了,我自己会处理好,不要告诉爹爹,免得让他担心。”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至整个沈家与险境之中。 思索间,她已然转头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朝着沈府的方向驶去,良久,才从车内传来一阵不明所以的叹息声。 马车外,琳琅正整理着买来的刺绣用的布料,听着车内传来的动静,她先是怔了怔,随即看了一眼马车门。 如果不是身旁坐着的沈四时表情间流露出来的细微无奈变化,她还真就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回到沈家的时候,沈云初下了马车,脚还没站稳,在府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小丫鬟就着急忙慌的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不等她走进,沈云初便一眼认出来,是沈清月身边的杏花。 “出什么事了?” 见她神色慌张,沈云初连忙问到,可小丫鬟却支吾了半晌,手指头都飞起来了,沈云初愣是没理解她想说什么。 “算了,你直接带我去吧。”沈云初眉头微皱,心头隐约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拉着杏花便往沈清月的院子去了。 到底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是敞开的,沈清月坐在院子里,还有几个老嬷嬷围着她说教这什么,一会儿把人拽过去,一会儿又拽过来。 沈清月这个人最是不懂得拒绝,典型的老好人,这些嬷嬷多半也都是沈纪常默许了的,这样一来,她就更加不敢反抗了,坐在中央任由嬷嬷们奚落。 可怜孙巧是个老实本分的,纵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这些人,都是宫里各位娘娘身边的老嬷嬷,没有一个是她们母女可以招惹的起的。 还未踏进院子,沈云初站在门口,便听见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小姐您也就别矫情了,鱼家公子哪里不好?家里殷实,您过去了饿不着您。” “邱家少爷也不错啊。”另一个嬷嬷结果话茬:“大小姐啊,您就听老婆子们我一句劝,咱们啊,也别太挑剔了,越是往后啊,您这越是捞不着好啊。” 沈清月听着,面色犯难之间,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又一个老嬷嬷上前强行打断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要我说啊,林家大少爷,也是一表人才的啊。”她说着,顶着一张书皮粗的脸往沈清月跟前凑了凑,“虽然家里是有几个小老婆,但人家那都是光明真大纳入府的,一点不苛待啊,您过去了准好!”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沈清月的脸色从刚开始的茫然到无奈,最后是不得已的皱紧眉头的忍耐。 沈云初站在门口,平静的眸子里带着一丝阴冷,转头间同琳琅四目相接之间,琳琅领了命,迅速离开。 几个嬷嬷忙着说服沈清月,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站在门口许久的沈云初。 直到她掩面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几个嬷嬷听见,霎时间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沈云初藏起脸上的阴冷,换上一副笑意,提着裙子迈步跨进门槛,热络的同三位嬷嬷招呼:“月嬷嬷,李嬷嬷,刘嬷嬷,许久不见了,酥酥给三位嬷嬷请安了。” 这三个嬷嬷,在宫里宫外,皇都的贵女圈内,都是极有威望的,他们的主子都是宫里得宠的,主子得宠,丫鬟自然也是跟着沾光。 而此刻,一见来者是沈云初,她们脸上立刻换上殷勤,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忙上前同沈云初回礼,脸上则是乐开了花,受宠若惊办七嘴八舌的道:“三小姐真是折煞老婆子们了。” 稍显和善的月嬷嬷上前,拉过沈云初的手:“是有些日子不见三小姐了,自从上次宫宴一别,是该有小半年了吧,三小姐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也长高了呢。” 沈云初冲她笑笑,脸上尽是女儿家的羞涩:“嬷嬷当真会打趣儿酥酥。”其他两位嬷嬷也跟着附和:“是更水灵了。” 说话间,沈云初适时转移话题:“劳烦三位嬷嬷亲自从宫里来了,若是不嫌弃,母亲备了些茶水在院子里,特意让我来请,嬷嬷们赏个脸,过去吃个茶?” 三位嬷嬷闻声,面面相觑了一番话,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人了,怎么会听不出沈云初话里的意思。 虽然心有不满和疑惑,但也断不敢明面上和沈云初起冲突,别看沈云初年纪小,她们可比旁人清楚,这宝贝疙瘩受宠的很。 沈纪常是盛安第一大将军,白微雨是当朝太傅之女,沈云初在皇都贵女圈子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也不是她们几个老婆子能开罪的起的。 短暂的思索,便也就接受了沈云初的的安排,这不明摆着是来给沈清月撑腰的嘛,三人不敢有怨,顿时笑开了花。 尤其是李嬷嬷,她是孟贵人身边的人,孟贵人得宠,她也跟着跋扈,爱贪小便宜,她忙笑呵呵的找了个台阶:“哎呦,三小姐这般客气,老婆子们若是推辞,倒闲的是咱们的不是。” 沈云初依旧笑得明朗,眸光一转:“杏花,你带嬷嬷们过去吧。” “是。”杏花恭敬的福了福身,抬眼间眸光感激的看了沈云初一眼,带着三位嬷嬷离开了院子。 直到彻底看不见三个嬷嬷的身影,沈云初才将挥动的手放下,脸上明朗无害的笑意也逐渐收起,末了如释重负般输了口气。 转头间,看向身后的沈清月,她张了张嘴,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沈云初便快她一步:“阿姐,你怎么都不还嘴的?你不还嘴,别人怎么知道你不愿意?” 这次她真的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她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等了半晌,都没见她开口,哪怕是说一个“不”字也好啊。 听着沈云初话,沈清月本就无光的眸子再次暗淡了一分,默了半晌,还是孙巧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三小姐,你也别怪大小姐,嬷嬷们都是老爷让夫人请来的,说是要好好儿和大小姐聊聊,可是小姐她……您是知道的。” 说起来,孙家并不算富裕,只是个九品芝麻官,能够入将军府也是一场机缘巧合,沈纪常年轻的时候带兵剿匪不幸中了埋伏,死里逃生却晕死过去,正逢孙巧去寺庙礼佛时将他救下,两人自此结缘。 但当时的孙家可谓是已经要穷的揭不开锅了,沈纪常本来是打算要长期接济,以此报答,可孙老爷不肯,执意要沈纪常带孙巧走,哪怕是为奴为妾,也不想她再跟着自己受苦。 孙巧也没有异议,甘愿侍奉沈纪常,沈纪常无奈,也只得留了些银两,先将人带走,安置在可沈家。 好在,孙巧整个人,老实本分,向来低调的很,能忍则忍了,也就白微雨是个心气高的,不愿意为难这些妾室,要换做别的主母,像孙巧这样的性子,早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 第038章困住她的,是心里的墙 这也就导致了沈清月受到孙巧的影响,寡言少语倒是不打紧,关键是受了委屈不晓得言语。 “……”沈云初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道:“姨娘,我想单独和阿姐聊聊,可以吗?” 孙巧面色犹豫,看了看怀里的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或许沈云初是唯一可以救救这个可怜孩子的人。 她带着丫鬟转头进房间时,也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沈清月一眼。 等房门关上,沈云初才同沈清月坐到石桌前,沈云初开门见山的问她:“阿姐不反抗是想以后都这样吗?就一直不说话?” 沈清月怔了怔,抬眸看向沈云初的目光有些疲累,默了默,她垂了垂了头,“我也不知道,可是……” 她语气微顿,像是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沈云初舒了口气:“阿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子为将怎就算离经叛道了,男子做的,女子为何做不得?” “如我那晚所说,巾帼英雄,并非阿姐首创,如果阿姐愿意,阿姐又怎知无法可行呢?” “阿姐从未表露过,请阿姐细想,除了我和孙姨娘,还有谁知晓阿姐心思,阿姐,你无需跟任何人比,但是你能看清自己想要什么吗?” 想要什么…… 沈清月一时间有些恍惚,到底是想要什么呢?反正不会是屈身与那四四方方的宅院,做一辈子的笼中雀。 可是…… “没用的。”沈清月摇摇头,她她很清楚沈纪常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给沈清月说媒。 沈清月虽不是嫡出,但却是嫡长女,相对于两个妹妹,无形之中她隐约间就成了标杆,她将来的走向似乎也成了两个妹妹往后被人定义的参照。 所以,沈纪常要求她知书达理,收敛脾性,做一个大家闺秀,美其名曰,将来才会有高门大户相求,两个妹妹的名声自然也不会差。 她没有办法,甚至没得选。 这些,沈云初自然都是知道的。 沈清月叹了口气:“我知道,酥酥是好意,但我是长姐,不能够连累你们。” 听着她语气中半是妥协半是不甘的语气,沈云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拉过沈清月的手,轻声道:“可是你先是沈清月,再是我的阿姐啊,如果你都无法挣脱束缚,那我们日后又哪里走的出这四方宅院呢?” “阿姐,朝中官员数百,女官也过了大半,同是撑起了半边天,虽是褒贬不一,但总是功大于过的。” “当初,开设女官政策的盛安第一女相谢楠芹谢大人也是吃了十年寒窗苦,过了些食不果腹的日子,受了好些冷眼。” “咱们这都不算什么,如果你愿意,我有办法帮你走出这四角宅院,但是在外面就不比在府里了。” “阿姐,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是啊,她怎么不想呢,她做梦都想,想去军营,想握长枪,想如当年的平安皇后一般,披甲上阵,杀敌守国。 她常常想,若是将来有一天,她也能被载入史册,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从前她总觉得是这四角高墙困住了她。 可现在,沈云初的话让她翻然醒悟或许困住她的不是这坚硬的墙,而是人们心中她自己心中的墙。 沈清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说辞。 沈云初也不再逼她,只是站起身来,离开之际,轻声道:“我去看看三位嬷嬷,阿姐,你想好了,就到我院里来找我。” 说罢,她皱着眉,最后有些忧愁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离开了。 回了院子,白微雨已经将三位嬷嬷都打发走了,正独自倚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喝茶。 五月中旬的天气,热气已经有些明显了,这葡萄架还是三年前搭的,冬去夏来,倒是一年比一年长得好,枝繁叶茂,也结了不少果。 白微雨一手捏着团扇,一手端着青玉茶杯,倚在架子下的小榻上,一身紫纱,神秘贵气,又风韵十足,魅而不俗。 见沈云初回来,她眸光轻转,跟着她到了跟前,沈云初欢快的踢掉脚上的鞋子,迅速上了小榻,倚在她身边。 白微雨佯装不高兴的脸色,眼底却满是宠溺,她抬手,骨节分明的食指轻点她的鼻尖:“你倒是个机灵的,让我来帮你应付几个老婆子,嗯?” 正所谓知女莫过母,被白微雨拆穿,沈云初撒娇般往她怀里钻了钻,“阿娘,人家想和大姐姐玩球嘛,她们一直不走,大姐姐一直不理我,我都等烦了,才让她们来找阿娘喝茶的。” 白微雨看着她,却突然不说话了,不知怎么的,连眼底的笑意似是都在逐渐消失,最终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担忧又有一丝愁绪。 她总觉得,这丫头自从落水被救起高烧痊愈之后,好像就不太对劲了,不是变得不好了,相反,她很多时候的做法、说辞,乃至细微到眼神和气场,都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懂得和拥有的。 如同这次将三个老嬷嬷支开一样,一定不是简单的为了踢球,其实白微雨一直都能感觉到,自那次醒来之后,她就似乎就和府里的人走的格外进,尤其是二房。 可明明在此之前,她们本是不熟的。 似乎是察觉到白微雨的情绪,沈云初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心头疑惑又有些担忧,她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阿娘?” 闻声,白微雨才猛的缓过神,失神的瞳孔再次聚焦到怀里身旁的小人儿身上,她心头无奈,却只是叹了口气,只能但愿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笑了笑,放下手上的青玉茶杯和团扇,伸手捏了捏她奶膘未退的脸颊:“没事。阿娘只是在想,过几天就是酥酥的生辰了,酥酥可有特别想宴请的人?” 特别想宴请的人啊…… 沈云初垂眸,仔细想了想,脑海里蹦出那个清风明月般的人,她抬眼,看向白微雨,“阿娘……”她几番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之间,已经被白微雨看出了心思。 白微雨轻笑:“说吧,让我听听,是谁?” 沈云初默了默,缓缓的坐起身来,跪坐在小榻上,看着白微雨,“是宋家公子啦。”说罢,她咬了咬唇,又补充道:“当然还有宋姐姐。” 白微雨眸光微敛,“嗷~那个叫宋元成的小子?”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和轻蔑,她嫌少用这种语气讲话,至少在沈云初的记忆力,是几乎没有过的。 对上她带着探究意味的眸子,沈云初有片刻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她忙解释:“啊……阿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宋公子只是同窗好友,他家里有好多书,我只是时常借来看,久而久之就成了朋友。” 白微雨倚在榻上,单手撑着太阳穴,笑盈盈的看着面前小小的人儿,似是捉弄办的问她:“那酥酥喜欢他吗?” ------------ 第039章他很合适 喜欢谁?宋元成吗? 听着白微雨的发问,沈云初一时之间愣住了,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她咬了咬唇,回答:“他很好,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而且,我觉得,他很合适。” 说罢,沈云初垂了垂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别开眼,躲开白微雨探究的眼神,心中不解:真是奇怪,这种时候,她竟然会想到白玉珩,可是他的态度和手段,真的很难让人不害怕。 白微雨却没说什么,只神色淡然的笑了笑,没再追问什么,只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我会让人将请帖送过去的。” 虽然她这么说,可沈云初心里却并不觉得高兴,反而隐约有些不是滋味…… 往后的几日里,得知是沈云初和白微雨将那几个嬷嬷打发走了,沈纪常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将沈云初拉来跟前训叨了几句。 沈云初自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他说什么应着便是,也没想过真的要责怪她,只是怕她开罪了宫里得势的嬷嬷,往后被人暗地里穿了小鞋。 沈纪常正说教着,沈云初坐在他身旁,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满眼认真的听他讲。 正见他讲的起劲,在偌大的厅内来回踱步,说着当年领军打仗时候过的多不容易,风餐露宿,茹毛饮血那都是家常便饭。 远远地,就见李叔脚步匆忙的往厅内赶,“老爷。”他站在厅内,拱手鞠了一礼,沈纪常话语一顿,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已经站在厅内的李叔。 他双手叉腰,皱了皱眉头,言语间有些不耐烦,“何事?”没看见他正立威风呢嘛,干嘛这个时候来? 李叔抬眼,看了一眼旁边吃点心的沈云初,“老爷,钱大人来访,说是来给三小姐赔罪的。” 钱佑庭来了,本来以为他会带钱宝凤一起来的,可没曾想,却是他自己来的。 一走进大厅,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沈云初。 他不动声色的别开眼,拿着手里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笑盈盈的走到厅内,“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沈纪常坐在主位,嘴上熟络的回应着,“钱大人,有失远迎。”可不仅人没动,甚至还优哉游哉的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撇去茶水间的浮沫。 钱佑庭脸上的笑意微僵,末了却也只能淡淡一笑,无可奈何,谁让人家官大呢。 思索间,他只好将目光转向沈云初,脸上故作惊讶,“哟,这位就是三小姐吧,果真是有国色天香资质,今日一见,确有沈夫人当年之风范。” 有眼睛耳朵的,都能看的出来他这蓄意的殷勤,沈云初起身欠了个礼,“钱大人谬赞。” 她话音一落,沈纪常适时搭腔,“嗯,我沈家家风甚严,自幼我便教导与她,要知礼数、懂规矩,不要惹是生非,无端挑衅,更不必拘泥于小情小爱,但做事一定要有分寸,以家族荣辱为重。” “钱大人,你说是吧?” 沈纪常是知道他的来意的,这话不就摆明了在阴阳他钱家教出来的女儿不怎么样,家风不好,不懂礼数,还没规矩,惹是生非。 钱佑庭的脸色是再也绷不住了,强制笑意的嘴角都在忍不住的打颤,可奈何这种事情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沈纪常奚落的倒也没错。 一时间他有些无地自容,差点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东西,他收了脸上的笑意,面上有些难堪,正要说什么,沈纪常却突然先他一步开口:“坐坐坐,钱大人这般见外做什么,坐下说。” 钱佑庭心头一梗,已经在喉咙里的话想出来,又觉得该咽下去,左右为难,连坐下时的举动都显得有些局促。 沈云初坐在一旁,也用不着她说话,只管看好戏便是了,沈纪常则是一脸“我还没让你说呢,怎么着急做什么”。 他招呼着钱佑庭:“喝茶喝茶。” 此时的钱佑庭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茶啊,思索片刻,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一咬牙,道:“前些日子犬女不懂事,弄坏了三小姐的书,下官已然训过她了,她也知错了,这是下官跑遍整个皇城特意寻来的,还请沈大人查阅一番,可有少的。” 沈纪常放下手中的茶碗,转头看向他,只是片刻视线又落在他放在桌上的蓝色布袋上,他使了个眼色,一旁的李叔便恭敬的上前将东西接过来,转头递给了沈云初。 等沈云初查验过后,一共四本,确实都是她被钱宝凤泼墨弄坏的那几本珍藏,要知道当初她为了要这四本书,可是求了阿娘好长一段时间,阿娘才让人托关系找到的。 瞧着钱佑庭这副憔悴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的威风,短短几日,双鬓间就已经冒出了些许白头发,这是前些日子没有的,估摸着是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沈云初心里冷笑,面上确实不动声色,她转头看向沈纪常,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东西是齐全的,沈纪常才了然。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还没说什么,钱佑庭便接着从袖口里掏出一袋银钱放在桌上,“这是三十两,是赔付三小姐衣裙的银两。” 事已至此,沈纪常脸上已经隐约可见藏不住的笑意,沈云初坐在一旁,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他,他才忙收敛的笑意,故作严肃的皱了皱眉头:“行了,都过去了,钱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小孩子家不懂事,确实是大人有过,也别罚的太重,受不住。” 钱佑庭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是实在笑不出来,他真的很像问问沈纪常,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要知道从前打骂沈泽瑞的时候,那哭声,简直是隔了几条街都能听见。 吃了瘪,钱佑庭如坐针毡,也没有多待,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借故离开了。 当李叔领着他出门之后,沈纪常脸上才扬起来得意的笑,嘴里嘀咕着:“妙哉妙哉啊。” 沈云初没吭声,只是抱着自己的书请辞,沈纪常心情好,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让她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当沈云初再见到钱宝凤时,正好是七日时限的最后一日。 在学府的客舍中,当她走进客舍的时候,整个人瞧着都瘦了不少,脸上也有些憔悴,虽然尽可能的用脂粉涂抹过了,但还能依稀看见脸上的疤。 她站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来往的姑娘,连同客舍内扎堆玩笑的都一同止住了声音转头看了过去,眼神间满是疏离和试探。 自从得罪了沈云初那日之后,钱宝凤就没再学府现过身,不过瞧着她现在的样子,估摸着找书的事情她也没少出力。 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憔悴了不少,不少人朝她投过去同情又怜悯的目光,可那又怎么样,在沈云初看来,那都是她自作自受而已。 钱宝凤站在原地,看见沈云初的瞬息,就忙低了低头,没了原先的锐气,直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原本以为,钱宝凤还会找机会找她麻烦,可没想到这一天却是出奇的平静,一到放学的时间,她是第一个离开客舍的。 ------------ 第040章他就不怕给了白屹川可乘之机吗? 沈云初离开的时候,正是学府内外人最多时,她抱着书,形单影只,走在人群中,自从高知意来了之后,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逐渐远离了她。 包括从前和她关系很好的裴雪颜,如今也成了和高知意走的最近的人了。 虽是有些感叹,但沈云初却并不难过,许是她本就凉薄,又或者是本就不在意这些离合,不亲近就不亲近吧,反正谁也没有要死要活,各自安好就挺不错了。 不过还好,目前为止,敢来找茬的人,就只有钱宝凤一个,而且有了钱宝凤的这次教训,想来日后也不敢有人再效仿了。 沈云初正想着,四周忽而传来清晰的议论声: “听说太子殿下要钦州城赈灾,好些日子才会回来呢。” “那他要是走了,公主殿下怎么办?” “是啊,他们两形影不离,关系那般好,太子殿下若是走了,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同去。” 闻声,沈云初忽的止住了脚,抬眼看向议论的几人,是几个刚从女舍出来的姑娘。 她们同沈云初擦身而过,像是完全没留意到她,欢声笑语间,只听她们说着:“咱们去看看吧,听说已经到城门了。” 听着她们言语间,沈云初目送几人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影才回过神来,想着刚才几人的话,心头竟不可控的升起一丝担忧。 她猛然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钦州城确实是闹饥荒闹得严重,可当地的官员却因为怕受到朝廷追责问罪,而选择隐瞒。 还是后来阴雨连绵,大雨连夜下了好几日,水患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又是水患又是饥荒,终于有人拼上性命,告到了皇都,此事才算被捅到了盛安帝眼前。 盛安帝大怒,追究了几个贪官污吏的责任,让人去赈灾,可那时候的钦州城,已经是千疮百孔,别说银钱了,就是树皮都已经被人啃光了。 一时间,竟无人敢接。 最后,还是沈纪常主动请命,带着赈灾粮和沈家军去了,三日的路程,几乎是快马加鞭,整整用了三个月才将事情平定,回来的时候,人都肉眼可见的苍老消瘦了不少。 算算时间,还并没有到雨季,钦州城的事情应该还没有被人告到皇都,这么说来,是白玉珩自己主动请缨去了? 可这是为什么? 钦州城的事情,对他来讲是捞不着好处的,况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皇都,他就不怕给了白屹川可乘之机吗? “沈姑娘?” 沈云初正想着,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回头,就正好撞进男人温柔的眸光中。 是宋元成。 见她神色间的慌乱,宋元成忙道:“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闻声,沈云初这才回过神,赶忙摇摇头:“没,是我自己走神了。” 宋元成一笑,便没有放在心上,只道:“前些日子那本《雅诗集》昨日我叫人寻到了,姑娘若是得空,现在随我去取吧。” “现在?”沈云初看着他,神色间有些纠结。 宋元成不解:“不行吗?” “……” 沈云初垂了垂眸,没有搭腔,宋元成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也并不在意,只笑笑:“没关系,若是姑娘不便,就改日吧,也不着急与这一时。” 说着,他微微颔首,就要请辞离开,末了沈云初一咬牙,将他叫住:“等一下,宋哥哥。” 她快步追上去,表示:“我们现在去吧,不用改日,我得空。” 宋元成立在原地,并未搭腔,只是神色担忧的看着她,“可是……”她看起来明明就是有事的样子。 不等宋元成说完,沈云初已经先一步出了学府,宋元成虽心头不解,但也并未再多问什么,只得也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学府。 沈府,入夜。 东院。 灯火摇曳,薄薄的窗户上印着微微泛黄的烛光,屋内,沈云初半倚在窗前,手中持书,目光虽是落在书上了,可思绪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琳琅端着洗好的果子走进门,将果盘放在离沈云初最近的案桌上,再将她随手乱扔的衣服收捡起来,回过头却发现,沈云初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她刚进来时候的那一页上。 在睡觉之前看会儿书,向来是她的习惯,这说起来还得归咎与三五岁的时候,沈云初怕黑,认生,乳娘总是带不好她,也只有跟着白微雨才能老实些。 白微雨便有这个习惯,白微雨不睡,她也就不睡,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窝在白微雨怀里盯着看,没过一会儿,就打着哈欠睡着了。 后来,等她逐渐长大,识字了,也就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琳琅是最了解她的,她已有心事就这样,也不与人说,就自己看着书发呆。 “小姐?”琳琅前前后后唤了她好几声,沈云初才猛地回过神来,失神的瞳孔慌忙聚焦到琳琅脸上。 “啊……怎么了?沈云初迷茫又疑惑的问道。 琳琅看着她,心头止不住的担忧,从太师府回来之后,她就这样了,真是搞不懂,怎么就拿个书的功夫,魂儿都给拿没了?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沈云初手里的书抽走,轻声道:“小姐啊,您看了很久了,该休息了,虽然明日不用早起去学府,但也不能看太晚。” 听琳琅说,她才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夜半子时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舒了口气,起身上了床。 琳琅吹灭了烛火,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带上之后,房间内便再次陷入了寂静。 可不知怎么的,沈云初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老是觉得心中忐忑难安。 夜深。 四周安静极了,今夜似乎格外的宁静,外头连风都没有,沈云初正有些失神,突然,房间内传来一阵异响,原本已经酝酿出来的睡意全然被打乱。 她警觉的坐起身来,唤了一声,“琳琅?” 结果当然是无人应答她的,默了默,她又唤了一声:“四时?” 房间内,依旧安静异常。 沉默片刻,她皱了皱眉,从床上支起身,伸手拿过一旁的衣服,回头的功夫,就猛地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另一只手,她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服,紧紧地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她才敢睁眼,眼前的男人一脸笑盈盈的盯着她看,是白玉珩。 他单膝跪在窗前,一身黑衣衬的他身上的冷冽之气比先前更甚了。 其实在沈云初的印象里,他是鲜少穿玄色的衣物,包括深色也不常穿,但他的性子却是阴沉到了极致,同他常穿的明黄色一点也不相称。 冷静下来的沈云初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头的怒火蹭蹭往上窜,如果不是心头对他忌惮,她真的很想像当初扇钱宝凤那样给他一巴掌。 ------------ 第041章既是送你的,便收着 沈云初定了定神,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钦州城了吗?”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都已经离开皇城了才对,他是特意折返回来的? 白玉珩没有说话,只是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长长的木盒,看着质地和盒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就知道价值不菲。 他还没说话,沈云初便听见他的心声:“听说媳妇儿今天没来送我是去宋家那小子家了。” “真晦气,那小子是专门来克我的吧。” “那不行,我得表示一下。” “我能输给那宋家小子?” “开玩笑,绝对不可能。” “我媳妇儿真好看,怎么样的都好看。” “真是很难让人不喜欢,除了不喜欢我这一点不好,其他都很好。” 沈云初无语,起初还会觉得他不害臊,害的她脸红,现在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她只是轻叹了口气,别开眼。 忽而,他声音清冷的开口,却答非所问:“生辰礼。”随即将盒子放在她身边,语气微顿:“看看,喜不喜欢。” 沈云初定眼看他,又看了看放在身边的盒子,才猛地想起来,上一世,嫁入东宫之后,除了第一年的生辰,他借故说有事抽不开身,没陪她过,只让人送来了大大小小不少的礼物。 可往后的几年里,不管他多忙,在哪里忙,忙什么,都会多少抽出点时间回来陪她,给她带生辰礼,就算只是吃个饭就要立刻赶回去,他也没有半句埋怨。 想着,沈云初突然有些感动,可她很清楚,那已经是前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她并不想再做一回白玉珩的金丝雀。 正犹豫着要怎么拒绝,不用她开口,白玉珩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等沈云初开口,白玉珩便率先出声:“既是送与你的,便收着,本王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她身边的盒子强行塞到她手里,眼神期待的示意她打开,沈云初犹犹豫豫,轻轻推开手里的盒子。 晶莹剔透的簪子似乎会发光一般,在沈云初推开盒子,微弱的光芒便迫不及待的释放出来,像是这黑夜里的一颗星星,夺目璀璨。 是千金难求的昆冈玉,他竟然奢侈的用开打了一支簪子。 沈云初怔了怔,看着盒子里的簪子,一时间有些愣神,在白玉珩期待的眼神中,她将盒子盖上,毅然决然的放在他跟前,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说完,只见白玉珩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他问她:“你不收,是因为宋元成吗?” 沈云初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他的心声在耳边响起:“啊……怎么办,媳妇儿真的不喜欢我了,她真的想以后嫁给宋家小子了。” “怎么办啊,好难过,酥酥不要我了?” “都怪宋家那小子,果然,当初让他只是摔断了腿确实便宜他了,下次直接半身不遂吧。” 沈云初皱了皱眉,莫名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随即赶忙解释,“不、不是,不是因为他,殿下,无功不受禄,这簪子我真的不能要。” 在盛安,发簪是不能随便赠的,尤其是男子赠与女子,寓意着“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的意思。 白玉珩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目光幽幽,并不着急说什么,而是拿起面前的盒子,放到她手里,动作轻柔,但态度强硬的不容拒绝。 他姿势不改,依旧是单膝跪在地上,明明是那么卑微的姿态,可那一身黑衣却衬的他更加阴冷,神色间的少年气完全被周身的狠辣所覆盖,连那双仿佛看谁都神情的桃花眼,都幽暗的带着一丝执拗又病态的寒光。 可下一瞬,出口的声音依旧温柔,只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警告,“本王说是送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了,你要如何处置,也是你的事,收起来也好,回头随便找个地方扔掉也好,都跟本王无关。” “本王姑且就信你不是为了宋元成,但倘若你骗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对付宋元成,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 “到时候,酥酥可别愧疚哦。” 此言说罢,沈云初看着他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疑惑愧疚,变成了明明白白的惊恐,可恍惚间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白玉珩。 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恐吓和威胁,只是最初级的手段,如果旁人这么跟她说,沈云初只觉得可笑,且不论宋元成如何,单说整个宋家太师之位,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动的了的。 可跟她说这种话的人是十三岁就能领兵出征,无一败绩的白玉珩,他是太子,势力遍布整个盛安,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对于某一件事情,没有我做不到的,只有我想不想做。” 对上她透着惧意的眸子,白玉珩心头一揪,连同浑身的气焰都稍减了下来,不等沈云初反应,便听到他心头的懊恼: “啊……真烦,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酥酥好像比较喜欢宋家小子那样能装的。” “早知道就克制点了,她不会又觉得我变态吧。” “可是根本控制不住啊,唉,愁人。”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在,她就不敢乱来了。” 心头的震惊尚未过去,沈云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盒子和衣服。 白玉珩也不再多做逗留,直接起身离开,沈云初甚至来不及阻拦,他便已经消失在了房间内,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沈云初坐在床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看着手里的盒子,扔了不是,留着也不是,顿时有些犯愁…… 前一晚白玉珩的出现,让向来嫌少睡懒觉的沈云初破天荒的睡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 琳琅将洗漱的睡水端进了房间,沈云初坐起身,打折哈欠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放在枕头边的木盒。 沈云初愣了愣,瞬间勾起了昨昨天晚上的记忆。 “小姐?” 帐外传来琳琅的声音,沈云初回过神来,将盒子塞到枕头下,才下了床。 吃饭的时候,琳琅在一旁伺候着,一边絮絮叨叨:“今儿您正好得空,外面日头也盛,也不宜出门,小姐在屋里绣绣纺织节的作品也好。” 经琳琅这么一说,沈云初才想起,是该开始准备了,学府的其他姑娘最近商讨的话题也都是关于纺织节的。 整个皇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都会参加,说好听些是相互切磋女红,由主衣局主衣都统和子统两位大人评选,交由皇后最终定夺。 夺魁者,像如意,金珠,锦缎这样的赏赐自然不会少,不过更多的人也是想靠这个机会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 这个时代,女子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并非不是无人想考取女官,只是女官要求比寻常官员更加苛责。 这是眼下还无法改变的政权。 ------------ 第042章生辰宴 而皇后,作为皇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便没有人是不想靠近的,如果能得皇后赏识,平步青云也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最初这纺织节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纪念曾经为盛安征战沙场,得胜而归的平安皇后,可久而久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纺织节最后的排名,就直接决定了各族贵女们今后在皇城的地位。 先前,两个姐姐也都是会参加的,沈书瑶虽性子跋扈,但不可否认,她的刺绣在皇城之中也能算排的进前五的。 沈清月就不用说了,这种细致活她是真的干不了,被白微雨强制要求参加过几次,不管是哪一次,几乎都是垫底的。 这都不算什么,都是从小学的,从没有谁苛待过谁的,唯独她每次都会扎到手指,严重的时候,十个手指每一个完好的。 白微雨也是头疼了好些时候,可往后也是真的知道她对这方面确实不行,也就不再强制她了,她愿意便去,不愿意也就罢了。 直到沈云初七岁起,便也开始参与,虽不是年年都能夺魁,但在整个皇城之中,她也没掉出过前三。 就像沈纪常说的,面儿很重要,有了沈云初,白微雨就更加放松了沈清月了,这自然是对双方都好的。 思索间,沈云初点了点头,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下意识询问:“裴姐姐来了吗?” 琳琅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无措,帮她夹菜的筷子顿在了空中,察觉到异常,沈云初转头看她,“怎么了吗?” 琳琅定了定神,冲她投去一记宽慰的笑,道:“嗷,没什么,小姐,您多吃些菜,这些都是今日一早吩咐厨房备着的,都是您爱吃的呢。” 沈云初沉默着,看着碗里的菜,才猛然想起来,现在的裴雪颜跟她已经不算亲近了,这会儿要说真的要和谁一道,也应该是去高家了。 她心里也明白,琳琅不说,大概也是怕她难过,其实她真的没有多难过,只是习惯了裴雪颜在身边。 上一世,他们关系就特别好,不管是沈云初入东宫前还是入东宫后,她们都是最常来往的。 只是这一世,高知意的出现无非是悄然中改变了一些事情。 她也明白,人的一生很长,聚散离合都是常事,人都会变的,谁也强求不了谁。 想到这里,她隐隐有些不安,其实如果只是裴雪颜,她倒觉得不打紧,毕竟高知意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目的不过是要将沈云初身边的人都离间开。 可如果会殃及她的家人呢,那就绝对不能容忍,沈云初皱了皱眉,心中感慨,但也没再问什么,只低头吃饭…… 往后的几日,天气越发炎热了,沈云初生辰那日,皇都贵胄几乎都来了,还有几个来不及赶回来的也都送来了贺礼。 当然,这并不是冲沈云初的面子,而且沈纪常,都知道沈纪常宠爱沈云初,对沈云初的生辰宴也格外重视,所送来的贺礼自然都不随便。 看起来是给沈云初送贺礼,但实则都是为了巴结沈纪常而来的。 不过让沈云初意外的是,高知意竟然也来了,还带了贺礼,本以为会是什么整蛊的玩意儿,她下意识觉得是高知意想让她出丑。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只是一套衣裙而已,虽算不上什么价值连城但瞧着做工和料子价格想来也不便宜的。 可是高知意在高家并不受宠,加上上次撞柱的事情,现在的高夫人和高丞相有没有虐待她们尚且不说,她能继续去学府听课,足以证明她手段了得。 但那毕竟是高家,能活下去是她手段好,可势必不会太有钱,可她准备的这套衣裙,一看就花了不少银两的。 她正想着,喧闹的府门口,沈纪常和白微雨正忙着接待宾客,在一众嘈杂声中,沈云初脑子里却很不适时的飘来高知意的心声:“先凑合吧,虽然在这些奇珍异宝里不算太珍贵,但也是我废了好些功夫做好的,这不得把她感动的稀里哗啦啊。” 系统小吉:“宿主大人啊,您是不是搞错了,您的任务是要攻略男主,夺走女主气运啊,发布的任务里没有这一项,您这是搞哪出?” 高知意:“你不懂,这叫感情策略。” 小吉:“……” 连沈云初也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吐槽:这策略,确实不怎么样。 高知意道了喜,沈云初看着琳琅手里的衣裙,眸光微敛,最终还是笑着说了句:“多谢高小姐,我很喜欢。”便让她入了坐。 眼见着时到晌午,所有宾客都到齐了,眼见着马上开席,突然,李叔从外头小跑着进来,神色间有些纠结,附在沈纪常耳边说了什么。 原本还喜上眉梢的沈纪常脸色顿时染上一些忧愁,沈云初坐在一旁,正同几个世家贵女说话,眸光轻转,就正好瞧见了脸色微变的沈纪常。 可不等沈云初来的及疑惑,宴会外,一众浩浩荡荡的队伍,抬着像是贺礼的东西入了场。 沈纪常一眼就认出来了,为首的人,正是东宫掌事大太监景和,宫里的人不比外头,太子白玉珩虽不得宠,但胜在能力强,且上官家这个坚硬的后台,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景和颔首,一脸慈祥,态度恭敬,“沈将军,咱家有礼了。” 他赶忙笑容满面的迎上去,“景公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快里面请,上坐上坐。” 沈纪常热络的招呼着,景和却摆了摆手,又是弯了弯腰,脸上的笑容不改:“酒咱家就不喝了,我家殿下前些日子出了远门,临走前特意吩咐咱家定要将准备给三姑娘的生辰礼送到,那可是殿下亲自挑选的,上心的很呢。” 说着,两人笑了起来,可实际上却是一人高兴一人愁,沈纪常脸上笑着,嘴上说着:“真是劳殿下挂心了,实属是小女三生有幸啊。” 可疑惑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一旁的沈云初,如若不是宾客满堂,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冲过去,问个所以然来。 景和没再说什么,只招了招手,让人将东西运进去。 “东海红珊瑚一株。” “极品玉如意一对。” “上等冰蚕丝一匹。” “蛟珠、夜明珠、红玛瑙各一对。” “黄金三千两。” “上等翡翠镯子一双。” “千年香檀木一块。” “古籍一箱。” …… 听着景和口中不停往外窜的贺礼单,满堂宾客无一人不瞠目结舌,纷纷议论着这排场,沈云初和白玉珩究竟是什么关系。 知道的这是来送生辰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聘礼下定金的。 堂上宾客:“太子爷不愧是太子爷,出手真是阔绰,瞧给沈将军激动的,脸都白了。” 听着众人议论的声音,沈云初瞄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沈纪常,心里忍不住犯怵,白玉珩是什么意思,想来沈纪常心里已经有数了。 可不脸都白了嘛,但不是激动的是气的。 ------------ 第043章你再说我就跟你急 这时,景和将念完的礼单收起来双手递给沈纪常,笑盈盈的道:“还劳请将军差人清点一下,剩余的一些小物件,殿下说就不必记录在册了,全当是送给三小姐解闷的。” 沈纪常站在一旁,止不住心头的怒火,这时是什么禽兽啊?他的酥酥才十一岁!十一岁!还没及笄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惦记上了? 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太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的,总不能一时兴起吧,况且白玉珩也知道,对于白家的皇权之争,沈家从不轻易战队。 以白玉珩的能力而言,想利用结亲来拉拢沈家,得到沈家一脉的支持,倒是大可不必的,沈家和几个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关系都并不亲厚。 白玉珩也了解他沈纪常的脾气,就算有这种想法,也断然不会如此唐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此番作为,蓄谋已久,而且他的宝贝女儿很可能还是知情的。 思索间,他强压着心头的疑惑,看向一旁的沈云初,沈云初也只能无奈的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像是在说“不要问我怎么回事,我也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默了半晌,见沈纪常没反应,景和也不生气,脸上的神色不改,将手里的礼单在他胸口比划了一下,礼单太大,塞不进去。 景和也不着急,又收回来折叠几次,再小心翼翼的揣进沈纪常的怀里,末了还不忘礼貌又谦和的鞠了一躬。 本来以为到这里就结束,可景和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抬眼,视线略过一众宾客,最终落在沈云初身上。 在一堆人的目光中,缓步走到她跟前,沈云初自也不敢坐着,忙起身相迎,欠了欠身:“景公公。” 景和忙笑着点头回了一礼,“问三小姐安。” 说罢,他转头招了招手,候在一旁的小太监忙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送上,不等沈云初问,景和便接着道:“殿下说了,这需得亲自交到小姐手上才行。” 沈云初看着手里的小盒子,疑惑道:“也是殿下给我的生辰礼?” 景和笑得慈祥,点了点头,并示意沈云初打开,沈云初推辞不过,只好开了锁,盒子里赫然放着几张地契。 沈云初瞳孔一滞,却又不觉得意外,这手笔,确实是白玉珩独特的行事风格,她沉了沉眸,盖上盒子。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景和便抢先一步开口:“咱们爷说了,既是他赠与三小姐的,那便是小姐您的了,您若是不收,咱家回去也交不了差,还请三小姐莫推辞,咱家也好回去复命。” 沈云初没说出口的话瞬间哽住了,她捧着手里的盒子,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脸色并不怎么好的沈纪常,奈何沈纪常此时也给不了她什么建议。 众目睽睽之下,沈云初自也不能让景和下不来台,便只能将盒子收下,交给一旁的琳琅保管,“有劳公公了,一定替臣女谢过太子殿下。” 景和依旧笑得慈祥,像个老父亲一般,满眼慈爱的看着沈云初,点了点头,微微颔首,转头离开之际,不忘与沈纪常热络几句:“沈将军真是教女有方啊,三小姐秀丽端庄,年纪尚小却隐约可见倾城之姿,沈将军好福气。” 说道兴头上,还不忘由衷的竖起大拇指表扬一番,沈纪常勉强扯出一记笑,“公公谬赞了,小女顽劣,没给太子殿下添麻烦才是。” 景和乐呵的合不拢嘴,连忙表示:“沈将军的哪里的话,咱们家爷看三小姐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 “好好好好。”喜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纪常忙出声打断,这种话能随便说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可别坏了他家闺女的名声。 景和愣了愣,沈纪常推着他往外走,嘴上说着:“有公公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公公不是还有事儿吗?慢走不送了啊。” 看着两人你推我攘的往宴会外去,白微雨有些无奈的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沈云初,沈云初扯了扯嘴角,讪讪的垂下了眼帘,白微雨无奈,也只得转头先招呼着前来吃酒的宾客。 四周的宾客也纷纷议论着刚才的事情,身旁突然传来宋佳霓的声音:“酥酥真是好福气啊,太子殿下很上心呢。” “啊……不是……”沈云初握着手里的杯子,皱了皱眉,苦笑道:“我和他不是宋姐姐想的那样……” 沈云初说着,声音却逐渐小了下来,只因宋佳霓看她的眼神也逐渐暧昧,这种时候,不管她作何解释,大抵都会被认为是娇羞。 想着,沈云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过头,看着手中的果酒,心里暗暗记上白玉珩一笔。 此时,小小的少年拿着一支长盒子递到沈云初桌上,是沈少珩,他趴在沈云初桌子旁,轻声道:“三姐姐,这是我同大姐姐一起去给你选的生辰礼,快看看,可还中意?” 沈云初看着他,面上尽量挤出一记笑,但不得不说,看见盒子的一瞬间,她心里真的“咯噔”了一下,莫名想起来白玉珩离开的那个晚上。 不过还好,当她打开盒子,是一支笔,沈云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顺势轻松了不少,她小心的将盒子收起来,“谢谢,我很喜欢。” 这大概是她今天收到的最满意,也最没有负担的一件生辰礼了。 得了应,沈少珩开心的朝着孙巧和沈清月的方向蹦蹦跳跳的过去了,抬眼间,沈云初同坐在不远处的沈清月四目相接,两人相视一笑。 忽而,她听见同样正和一同前来吃酒的富家贵女们说笑着的高知意无奈的心声:“看吧,女主就是女主,白玉珩走的那天,我还专门去送他了,整个皇城的人都看见了,护心镜我也送了,平安符也给了,情谊我也表了,人家一样没收,眼里还是只有女主一个人,我怎么搞?” 小吉:“……这是你的事情,管我什么事?” 高知意:“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吗?是你把我绑进来的,你这叫拐卖,你知不知道?” 小吉:“对不起宿主,系统小吉无法识别,请说出正确需求。” 高知意:“什么狗系统!装什么疯狗系统!” …… 在一阵嘈杂声中,沈云初再次叹了口气,端起手上的果酒轻抿了一口。 真是太荒谬了…… 此时,沈府大门。 沈纪常推着景和离开,等景和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宴会许久了,沈纪常才松了口气,景和却也并不介意,只是依旧笑盈盈的:“三小姐出落的真是水灵啊,沈将军好福气,咱太子爷……” “行了行了行了,别说了。”沈纪常忙打断他的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一天都不想和皇室的扯上关系,满脸写着:“你再说我就跟你急。” 景和一怔,但也未放在心上,只道,“那咱家就不多叨扰了,将军留步,不用送了。” 说着,他理了理袖子,心情颇好的转头走了。 目送景和走出大门,沈纪常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细汗,转身折返回去。 ------------ 第044章也只有受罪的份儿 总的来讲,这场生辰宴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景和了,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他能蹦起来走路,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也没无人敢问。 许是人家生性爱笑吧。 等到宴会结束后,夜深人静,大厅内,沈家上下都在,气氛却是格外沉闷又压抑。 孙巧是个识趣的,见气氛不对,忙牵着沈少珩带上沈清月,请了辞,就回院子去了。 原本,沈清月还有些担心,心里明白,沈纪常不高兴,大抵是因为今天东宫的人来送生辰礼的事情。 姐妹俩四目相对,沈云初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先走,犹犹豫豫之间,才被孙巧拽走了。 三娘子梁妙语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狐狸般的眸子在厅内转了一圈,也是不动声色的拉着沈书瑶请了辞,回了院子。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下沈纪常和沈云初还有白微雨了,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比方才还要沉闷。 沈纪常始终黑着脸,白微雨坐在一旁,神色自若的斟茶,沈云初坐在一旁,与平日里相比,这次她倒是鲜少有些局促不安。 沉默了良久,沈云初终于是忍不住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一直这样耗着,还不如主动把话说开了。 想了想,她鼓足勇气,主动开口,“爹爹,太子殿下让景公公来送贺礼这件事,女儿事先真的是不知情,而且,我跟他也不熟……” 说着,最后一句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沈纪常闻言,黝黑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他抬眼,看向坐在一旁捏衣角的沈云初,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式委屈。 他看着沈云初,看了半晌,才道:“你真的没有同他私下来往?” “当然没有!”沈云初一口否决,“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他。”他有没有主动来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 听到这里,沈纪常的脸色逐渐缓和,最后长舒了口气,说起来,他刚才还真的担心,万一沈云初真的和白玉珩有什么,她还那么小,他怎么能放心交给白玉珩。 况且,能对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有那种心思的,能是什么好人?他断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别说对方是太子了,就算是皇帝,他也得想办法给搅黄了,否则,沈云初嫁过去,也只有受罪的份儿。 可据他的了解,太子这个人,的确是偏执又心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官场中出了名的恶人,折磨人是很有一套手段的,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他的狠辣还是与市井流氓的恶有区别的。 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底线还是有的,禽兽不如的事情,他自是没做过,也并非是沈纪常想的那种会对一个小孩儿产生不该有的想法的人。 对于白玉珩这个人,其实沈纪常也并非不看好的,只是如果他真的有意,大可以直说,可以商量啊。 他这样什么都不说,直接差人送礼上门,还一来就是各种奇珍异宝外加一座宅子,这般阔绰,想不叫人乱想都不成,无非就是想逼沈纪常就范,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意思。 这种做法,实在是过分霸道和让人不适了。 同时,他自然也是相信沈云初的话的,沈云初是怎样的,作为父亲,与之朝夕相处,他还是很了解的,她说没有那就一定不会骗她。 如此,倒是让沈纪常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了呢? 莫不是像看裴长恭那般,他又看走了眼? 沈纪常疑惑的目光看着沈云初,沈云初咬了咬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好,重生这种事情太荒谬了,就算她说出来,沈纪常也未必会信。 正当现场的气氛险些再次凝结时,白微雨端着沏好的茶,递到沈纪常跟前,“老爷,这件事情确实蹊跷,可如今太子殿下并不在皇城,您再纠结也无济于事。” “不管怎么样,咱们多加留意一些便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得等他回来,您去问问,才能知晓啊。” “酥酥也说了,并不知情,任由咱们在这儿再如何商讨,也是无济于事的,您说呢?” 听着白微雨的话,细想来,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沈纪常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结果她递过来的茶杯,犹豫片刻,一饮而尽,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他有些沉重的将手里的杯子放假,起身牵着白微雨的手,唤了琳琅进来,“同你家小姐回院子去,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是。”琳琅福了福身,便要同沈云初离开。 见他暂时不打算追究白玉珩送贺礼的事情,沈云初才暗自松了口气,并非她刻意想要隐瞒,只是如果让沈纪常知道了白玉珩夜闯她闺房的事情。 按照他的脾气,等白玉珩回来,高低会借着旁的缘由去东宫闹上一闹。 现在的白玉珩应该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准备对付沈家,可如果沈纪常去了,如此一来,沈家和东宫的梁子就算是真的结下了。 沈云初跟着琳琅离开大厅,无意间瞥了一眼,却正好瞧见沈纪常偷摸的牵着白微雨的手,颇是暧昧的往她腰上捏了一把。 白微雨转头瞪他,示意他:“你老实点,孩子还没走远呢。” 沈云初跨步出了门槛,回头看去,只听见沈纪常笑呵呵的应答:“夫人说的是,那咱们也回房去?” 白微雨没说话,只是翻了个白眼儿,别过了脸,面上隐约可见一抹红晕。 沈云初站在门口,一脸坏笑的盯着厅内靠在一起的两人,琳琅赶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表情有些不自然:“小姐,很晚了,咱们快回去吧。” 闻声,沈云初回过头看向琳琅,琳琅却只是别开了眼,似乎深怕沈云初会问出什么她回答不了的问题。 好在,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小孩儿,但内里却已经不是了,沈云初自然是什么都懂的,她只是冲着琳琅笑笑,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生辰宴的事情之后,沈纪常一连好几天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唯有见到白微雨时,脸色才能有所缓和,沈云初也知道,他很介意那日在生辰宴上,白玉珩那般高调的做法。 说起来,东宫和沈家其实一直都不算有交情,几乎是没有往来的,虽说每次沈家设宴,都会给东宫送请柬。 但每次都是礼到人不到,不管什么宴,白玉珩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就算是送来礼,也都只是随便拿来一两件不至于让东宫丢了体面的,从来不曾像这回这般高调又用心,还是专门让景和送来的。 景和是什么人啊,东宫掌事,曾经上官皇后身边的人,可以说是看着白玉珩长大的,他的地位可一点都不低,白玉珩让他亲自来送,就足以表明他有多重视了。 这种事情向来是一半喜一半忧,其实说句私心里的话,沈纪常并不希望沈云初嫁给白玉珩,准确来讲,是不希望她和任何一个皇子沾上关系。 沈家家大业大,能和沈家谈得上门当户对的少,但也并非没有,且不论皇子们人品如何,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那些个皇子皇孙没一个无野心的。 ------------ 第045章他是个怎样的人? 身在皇家,有野心虽不是一件坏事,可难免也叫人头疼,他们想娶沈云初,并非因为真心喜欢,大抵都是看中了沈家的势力。 如果有一天,沈家落败了,或者退出朝政了,难免那些个狼子猢狲不会落井下石,如此,沈云初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他只想他的女儿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平安顺遂,旁的都是次要的,如果那个位置在他们心中比人还重要,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可偏偏现下白玉珩又不在皇城,自打收了那日景和送来的贺礼,沈纪常是天天晚上做噩梦啊,几天下来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沈云初有些自责,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说清楚就能避免的了得,沈纪常难得有闲暇时间,过来一趟陪她吃饭。 看着满桌子的菜肴,沈纪常却并没有多少胃口,连连的唉声叹气,白微雨坐在一旁,看了一眼沈云初。 沈云初立即会意,主动起身盛了碗汤,递到沈纪常跟前,“爹爹,喝汤。” 沈纪常没有说话,拿着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小人儿,面色却越发难看了,他从没想过,沈清月和沈书瑶这两个姐姐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偏偏沈云初这个最小的怎么就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他看着沈云初,数不清第多少次叹息,默了默,便听他语重心长的道:“酥酥啊,沈家三个姑娘,阿爹最担心的就是你了。” “你这身子骨打小就不如两个姐姐,但胜在足够聪慧,若是平日里收了委屈,也不必忍着,位高权重者,咱们不主动招惹他们,但也绝不平白收那窝囊气。” 说着,他放下筷子,眉眼更加沉重,他看着沈云初,语气微顿,继而郑重的道:“你可明白?” 沈云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当然明白沈纪常的意思,沈纪常觉得,白玉珩那天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景和来送贺礼,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定是看准了沈云初性子软,好拿捏,不敢拒绝因而得罪他。 甚至有可能还私底下纠缠过沈云初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纪常就气的吃不下饭,恨不得直接提刀冲进皇宫找盛安帝讨要个说法。 他这是想告诉沈云初,如果白玉珩私下纠缠,一定要告诉他,就冲着他这个脾气,定然是会去拼个你死我活。 沈云初点了点头,转头握着手里的勺子,目光落在碗里,今日的汤是沈云初最喜欢的梨汤,可想着沈纪常的话和心里藏着的事情,此时沈云初也没什么胃口了。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沈纪常,白微雨正给他添菜,她突然问道:“爹爹,您觉得,太子殿下是个怎么样的人?” 似乎是没想到沈云初会突然这么问,沈纪常和白微雨都同时愣住了。 沈云初不解,明明这个时候的沈纪常是那么反对白玉珩和她扯上关系,可是为什么后来他又极力的劝说沈云初心甘情愿的的嫁过去?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能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她很想知道沈纪常对白玉珩的看法。 诧异之余,沈纪常沉默着,端过沈云初亲自为他盛的汤,若有所思般皱眉想了许久,才缓缓的舒了口气,回答:“身在皇家,有诸多身不由己,不是咱们能够随意评价的。” 说罢,在沈云初更加疑惑的目光中,沈纪常拿起公筷,给沈云初夹了块鱼肉,并未再多说什么……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让沈云初独自想了很久,都没能想清楚它的含义。 午饭之后,天气难得的爽朗,沈云初便让人将绣棚扳倒院子里,一来光线充足,再则也比较宽敞。 没过多久,外头忽的传来一阵骚动,沈云初有些奇怪,唤了琳琅来问缘由。 从院子外进来,琳琅也是一脸愁容,压着声音道,“听说,是二小姐偷摸着出去和裴家少爷见面,被从外头回来的葛嬷嬷撞了个正着,这会儿正在大厅里挨训呢。” 听到“裴家少爷”四个字,沈云初手上的动作微顿,神色间闪过一丝无奈,却没再多问什么,反正她已经提醒过沈书瑶了,是沈书瑶自己不信邪,总不能要沈云初搭上自己去救她吧。 人的因果都是有定数的,她有意想帮沈书瑶,可沈书瑶并不领情,有的跟头,就得自己去栽了,才能认,才能看得清。 过多的掺和,只会搞砸了自己的气运,最终替别人背因果,图什么呢?如果她值得沈云初这么做,那倒是无怨无悔,可沈书瑶这个人,想救她,光是搭上沈云初一个人可远远不够。 这天下午,沈云初甚至没出院子,将手中的牡丹图绣了个半成。 入夜。 沈云初洗漱之后,正卧在床上看书,外头的琳琅一脸焦急的匆忙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是瞧出了她的为难,沈云初主动开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得了准,琳琅才小心的上前,有些支吾的道:“小姐,是姜姑娘,她来讨伤药的。” 默了片刻,沈云初放下手里的书,坐起身子,思虑间,“让她进来吧。” 琳琅领了命,便转头出去领人了。 不用问,沈云初也知道姜一念这伤药是帮谁问的,估摸着天色晚了,外头的药铺都关门了,别的院子未必会有,才想到来她这里要。 这回倒是真的托了沈云初这具身子的福了,若不是她自幼身子就爱出毛病,不管什么药物都备的齐全,否则,她今晚还真不一定能够要到。 不多时,姜一念跟在琳琅身边,她垂着头,双手搅在身前,脸上有些忧愁,额头前和脸颊两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湿哒哒的黏在脸上。 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帮那位跑了不少的路,那位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泼辣,被沈纪常罚了,心里不痛快,定是拿她当出气筒了。 沈云初示意琳琅去拿药,看着刚把气儿喘允的姜一念,她轻声道:“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姜一念垂着头,没有搭腔,只是顺从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见她不说话,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 她向来不喜欢强求别人,也不喜欢一件事情一句话反复的强调,对于姜一念,其实她们的关系并不算差。 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知道沈书瑶会怎么对她,她还是要巴巴的往上凑,甚至于先前沈书瑶和裴长恭私下见面时,还帮他们望风。 自从那次以后,姜一念就没再主动来找过沈云初了,大概率都是和沈书瑶待在一起,今日如果不是时辰太晚,四处都借不到药,她今晚恐怕也不会来。 沈云初依旧坐在床上看书,似乎感觉到她有些局促不安,沈云初才主动开口:“她又欺负你了?” 听着沈云初的声音,姜一念怔了怔,抬头看向床上的人,四目相接之间,她欲言又止一番,又垂了垂眸,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 第046章仁至义尽,尊重祝福 沈云初捏紧了手里的书,恨不得将指甲扣进书里面,这样的话,从小到大,沈云初问过她无数次,而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没有。” 其实有没有,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沈云初自然也清楚,替她打抱不平过几次,但最终她发现,整件事情里,最难摆平的人不是沈书瑶,而是姜一念本人。 不管沈云初怎么同她讲,她就是坚持沈书瑶没有欺负她,就算巴掌印都已经贴在脸上了,她还是说人家不是故意的。 旁的不说,光是沈云初就被她气哭过好几次,抱着白微雨哭,哭这个干姐姐不争气,也哭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再后来,沈云初索性就不管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虽然有时候确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但想着上辈子,直到沈云初死姜一念都还一直待在沈家,没出过什么打乱子,她心里也就轻松了不少。 这一次沈云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淡淡的道了句:“那便好。”就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却忽略了姜一念眼底一闪而过刺痛,她默默地捏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手。 直到琳琅将她需要的药物拿出来,姜一念接过药瓶,请了辞,转头离开,沈云初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天黑了,路不好走,琳琅去提盏灯吧。” 琳琅领了命,便同姜一念一道离开了。 房门合上的一瞬,沈云初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并非她不想帮姜一念,实在是姜一念她自己都没有觉得自己有问题,沈云初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神通广大。 当姜一念拿着从沈云初这里讨来的药回到沈书瑶的院子时,梁妙语着急的团团转,在门口来回踱步张望着。 见她回来,才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抢走她手里的药瓶,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她们要的,才大骂道:“死丫头,现在才回来,存心的是不是!” 姜一念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梁妙语就已经拿着东西折返回去了,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迈步跟了上去。 房间内,沈书瑶面色苍白的趴在床上,张着嘴,呼吸声沉重,露出来的后背满是刺目的戒痕,宝珠正端着热水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后背的伤口。 梁妙语上前,看着那刺目的伤口,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低下身子安抚,“没事的二小姐,我已经拿到药了,马上就不疼了,明儿一早啊,咱就去最好的大夫来瞧,一定不会留疤的,放心吧。” 她一边安抚着,一边忍不住哽咽,此时,沈书瑶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梁妙语赶忙伸手握住。 沈书瑶勉强支起身,不顾后背撕扯伤口的疼痛,脸色惨白泪眼朦胧,“姨娘,我是真心喜欢裴公子的,姨娘,你去和爹爹说……你去和爹爹……” 话未说完,她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梁妙语焦急万分,不停的唤着:“二小姐,二小姐!!” …… 日出东方。 沈云初踏进沈书瑶院子的时候,正好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大夫,两人相互问了好,便各自离去。 沈云初进去房内的时候,沈书瑶此时已经醒了,脸色瞧着虽依旧不太好,但好在人是醒着的。 见进来的人是沈云初,梁妙语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可又不敢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堆起笑意:“三小姐,劳您惦记我家二小姐,还亲自过来。” 沈云初微微一笑,轻轻颔首,并不与她多说什么,直奔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三姨娘,我可以和二姐姐单独说说话吗?” 一听这话,梁妙语脸色微变,她转头看向坐在床上刚苏醒的沈书瑶,心里自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可沈云初态度强硬,她也只得妥协,“当然了,不过,二小姐现在身子弱着呢,大夫说了,得多休息,三小姐可别耽搁太长时间。” 沈云初笑着点点头,佯装没听出她话里的不满,只是示意梁妙语和屋内的下人先出去,梁妙语无奈,却也只能顺了她的意,带着屋子里收拾的下人出去门外等着。 不多时,偌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沈书瑶和已经坐到桌前离床不远的沈云初两人了。 沈云初还没说话,沈书瑶便率先开口,她冷笑一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好笑吗?看够了,就滚吧。” 听着她的话,沈云初笑了,本来沈云初也这么想过,她只是觉得,沈书瑶喜欢裴长恭,大抵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沈云初并不与她呈口舌之快,只拿出一张薄纸,放在床头柜上,沈书瑶疑惑,沈云初却只道:“这上面写的都是裴长恭秘密养的几个外室的住宅,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说着,沈云初语气微顿,明显从沈书瑶眼底看到了一丝诧异,她接着道:“我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但你也要知道,为什么爹爹没有同意他和大姐姐的婚事。” “如果你能接受,并且觉得没什么问题,那我无话可说。” 沈云初昨晚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她觉得,做到这个份儿上,她才能算仁至义尽吧,至少告诉了沈书瑶裴长恭的真面目。 如果她依然初心不改,那就祝他们幸福。 果然,沈书瑶看着床头柜上的字条,只是犹豫了一瞬,眼神就再次坚定了起来,“我相信裴郎,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她都唤他裴郎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沈云初垂了垂眸,并未再多言,以她上一世能做出与戏子私奔这种事情的性子,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并不奇怪。 沈云初站起身,只长舒了口气,思虑片刻,也自知多说无益,她只语气淡漠的道了句:“祝你们幸福。”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敞开的房门,沈书瑶不禁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沈云初放在床头柜上的字条,心绪复杂…… 沈云初带着琳琅离开沈书瑶的院子,还未走出多远,便瞧着沈纪常正同一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从前面的长廊走来,身后的人正是白微雨和另一个瞧着和善的妇人。 沈云初愣了片刻,才恍然反应过来,是刑部尚书和其妇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沈云初倒险些没认出来。 眼见着几人走进,沈云初落落大方的见了礼,“秦伯伯,秦伯母。” 两家来往也算密切,关系向来不错,秦宗仁是个好说话的,秦夫人也温和,时常到沈府来与白微雨作陪。 他们有一个女儿,唤作秦糖,同沈泽瑞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是自幼便在学府认识的,这次过来,估摸着就是为了两人的婚事。 “啊,是酥酥啊,”秦夫人上前,拉着沈云初的手,将她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眼底满是喜欢,“不过月余功夫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呢。” 沈云初有些羞涩笑笑,“伯父伯母同阿爹阿娘还有事情要谈吧,酥酥就不叨扰了,回头等谈完了事儿,酥酥在找伯母叙旧。” ------------ 第047章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 沈云初见了礼,同几人分别,可没走出多远,却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去,几人都没注意,只一路说笑着往大厅的方向过去。 上一世,秦糖是个命薄的,嫁到沈家之后,沈家是没有亏待过她,可却也没活过三十,她的死完全就是个意外。 听说是从高楼上不慎摔下来的,当时没有人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楼上,都说是阁楼的围栏年久失修,才酿成了这个悲剧。 说起来,那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沈泽瑞谋反的消息,那时候,秦糖刚被诊断出三个月的身孕,在此之前,秦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大夫说很难怀上,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沈泽瑞怎么能不恨啊。 沈云初也曾想过,沈泽瑞的谋反和秦糖的死有关,可沈泽瑞并非如此不理智的人,依照当时的情况来看,秦糖坠楼,完全就是意外。 这件事情和皇家人根本没有关系,如果是因为一个意外,就要颠覆朝政,这并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什么理由谋反呢? 沈云初百思不得其解,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听琳琅提醒,才想起来今天和宋佳霓有约的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平日里闲来无事,正好最近几日沈云初也不用去学府,所以特意邀她去酒楼吃饭,然后再到茶楼小坐罢了。 稍微打理了一下,沈云初便准备出门,人还没走出大门,琳琅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沈云初疑惑,转头间顺着琳琅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忙,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张望。 沈云初一眼便认出来,是沈书瑶院子的宝珠,她紧紧地捂着胸口,像是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时间,沈书瑶应该还在被关禁闭,她偷摸出来一定是帮沈书瑶办事去,琳琅求助的目光看向沈云初,沈云初却只是淡定的垂了垂眸。 不用说她也知道宝珠要去干嘛,十有八九是帮沈书瑶传话给裴长恭,这裴长恭并非什么善类,沈云初也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其有过多的纠缠。 她有意要帮沈书瑶,棒打鸳鸯的坏人她做了,秘密也揭发了,什么证据都摆在沈书瑶面前了,沈书瑶还是要一意孤行,那怪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 思索间,沈云初别开眼眸的动作很干脆,只平淡的说了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走吧。” 沈云初领着琳琅上了马车,并不再理会。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热闹的集市,不多时便到了同宋佳霓约定的酒楼,下了马车,店里的小二便热络的将马车牵到一旁安置。 酒楼内人来人往,沈云初领着琳琅还没走近酒楼的大门,忽然,迎面撞上来一记人影,沈云初来不及反应,被那人撞了个踉跄,索性琳琅一把将人扶住才没摔。 而后,只听“哐当”一声脆响,等沈云初回头,那男人摔在地上,手边是摔成碎片的酒壶和洒落一地的酒水,隐约可见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他趴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琳琅问道,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什么人如此莽撞?怎么生了两只两眼都不拿来用的吗?” 此时,听到动静,酒楼老板忙出来查看情况,久经商场,他只匆忙扫了一眼,便知道哪一边不能得罪,应该先安抚哪一边了。 他赶忙招呼人过来收拾残局,自己转头满面笑容的冲着沈云初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是沈家三姑娘,快里面请里面请,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光顾小店了。” 沈云初皱着眉,冲老板递去一个不算难看的小,揉着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目光落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的男人身上,“他是谁?” 老板看了一眼,面上有些犯难,但还是如实道:“外地来的,先前一直住在咱们这儿,听说是个生意人,但具体做什么生意就不知道了,成天喝的酩酊大醉,问他什么也不说,有两三日了。” “刚才孙二娘的孙子同孙二娘一道来给店里送货,小孩儿顽皮了些,推到了晾晒食材的架子,他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把那孩子救了,自己砸破了脑袋。” “孙二娘给他银钱他也不要,说带他去看大夫他也不去,就要了一壶酒,摇摇晃晃的出来了,这不曾想,冲撞了三小姐。” 说着,他脸上有些难堪,似乎是怕沈云初真心计较起来。 沈云初没说话,只是盯着地上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男人的半张脸,鲜血从头顶顺着脸颊和额头滴落在地上。 他带着半张面具,让人看不全他的面容,只是莫名让沈云初觉得熟悉,但有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熟悉。。 男人一身黑衣,腰间手臂处挂着银器,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只两侧编各编了两条小辫子,头顶还有一撮并不听话的呆毛翘起来。 瞧着这装扮,的确不像是皇都本地的人,许是挣扎了几下都没站起来,男人索性就趴在地上,合着眼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喝多了,他的呼吸声听着有些急促艰难。 想来这也是个良善之人,否则断然不会冒险去救那孩子。 思索片刻,沈云初在身上翻找出一块手帕,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低到他面前,“你受伤了,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男人闻声,才缓缓的睁开眼,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从地上坐起身,鲜血流进眼睛,透过眼前蒙上的一层血雾,逆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一双浑浊的眼看向站在跟前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他接过沈云初递上来的手帕,垂了垂眸,满是污渍的手在接过手帕时就已经不可避免的在洁白的手帕上留下了一记灰色的印记。 他声音沙哑,道了句:“多谢。” 沈云初点了点头,并没再说什么,他拒绝了孙二娘和店老板的银钱,想来也不是缺钱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肯去看大夫。 虽对他有些同情,但沈云初也并不打算多管,只给了手帕,便同琳琅进了酒楼。 酒楼外,男人坐在原地,死寂般的目光跟着沈云初一路进了酒楼,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后知后觉的收回目光。 神色间似乎有片刻的恍惚,他将手里的手帕揣进怀里,艰难的扶着路边的摊子站起身,许是酒还没醒,摇摇晃晃的就走进了人群…… 午饭之后,宋佳霓便同沈云初去了事先订好的茶楼,茶楼的位置不算偏僻,只是建在莲花湖中,只一条长廊供人进出。 来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世家贵女,这个季节,茶楼四周的池中荷花开的正好,引得不少文人雅士,或是爱莲之人前来观赏。 沈云初和宋佳霓刚坐下不久,便瞧见随后而来的几个相熟的世家贵女,巧合的事,钱宝凤和高知意也在,显然两人也是有些诧异的。 ------------ 第048章求小姐怜惜 以白婉凝为首,几个世家贵女一见到宋佳霓,都热络的上前说话,瞧着关系应当是很不错的。 沈云初正等着几人落座,就听见“叮咚”一声,高知意脑子里拿到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宿主请注意,这场茶会,您将获得一次助力,助您夺走女主气运。” 高知意:“什么助力?” 同样,这也是沈云初想问的。 可等了片刻,对方却陷入了沉默,想来是不会有答复了。 高知意无奈的叹息,疑惑间,沈云初也收回了注意力。 此时,众人已经落了坐,既然遇上了,秉着人多热闹,自然是要大家伙一起聚一聚的,宋佳霓问了沈云初的意见,沈云初自然也是没有拒绝的。 只是让沈云初没想到的是,在白婉凝带来的一众花旦戏子当中,她竟看见了上一世和沈书瑶私奔的那个。 他站在中间,一身白衣,耳边别着一朵娇俏的粉色芍药,他怀里抱着那把熟悉的琵琶,眉眼低垂,轻声自我介绍,“小人周良玉,拜见各位小姐,预祝小姐们宏福齐天,多福多寿。” 明明是男子,出口的声音却有一股子女子才有的妩媚娇柔,可显然几位富家贵女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说实在的,旁的地方不知道,但这皇城之中,不是只有世家公子才养小妾,养男宠的世家贵女也不再少数,只是鲜为人知。 多数都是贵女们寻求刺激或者排忧解闷的工具,至于到哪一步,就是小姐们自己的事情的了,得自己把握好分寸,家中处理起来才不会太麻烦,将来也才不会被夫家抓住把柄。 一曲琵琶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各位世家小姐们都满意的不得了,这人是白婉凝带来的,大伙儿都并不言语,眼神却都纷纷看向一旁的白婉凝,似乎在等着她发话要将这个人赐给谁。 白婉凝眸光一转,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诸位贵女,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沈云初身上,她没说话,眼波流转之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云初心头微沉,打从心底升起来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她面上淡定的别开眼,假装并没有注意到白婉凝的目光。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婉凝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嘴角微微扬起,冲着坐在中间的周良玉招了招手,周良玉顺从的起身,缓步走到白婉凝跟前,恭敬的双膝跪地,静静地等候发落。 白婉凝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在众多怜人里,本宫最满意你的本事,如今在坐的姑娘都是同本宫私交甚好的,本宫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自己挑选一位姑娘,若是她愿意帮你赎身,本宫就还你自由身,如何?” 听着白婉凝的话,周良玉怔了怔,眼神复杂,眼底更是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错愕,默了半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 短暂的踌躇之后,像是接受了白婉凝的安排,他跪在地上,转头看向一众贵女,楚楚可怜的眼神来回扫了好几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沈云初身上。 沈云初见此,忙垂了垂眸,心头暗自祈祷着,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只见跪在地上的人抱着琵琶,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沈云初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如沈云初的心脏也“咯噔”一下一瞬间都漏了半拍。 沈云初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斥责,却被跪在跟前的男人完全忽略,他头一低,俊美的脸颊上流露出来的悲伤都那般惹人怜惜。 他哑声音,着实让人心疼,“求小姐怜惜。” 沈云初皱了皱眉,心头的怒气伴随着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来源于她觉得,她被羞辱了。 放眼整个皇都,没有谁家家风比沈家更严了,沈纪常也最是看中门楣,如今一个戏子就这么赤裸裸的向她求爱,这要是沈纪常在场,早就抄起家伙冲上去砍人了。 强压下心底的怒气,沈云初不解的目光转头看向白婉凝,她根本就不相信,在这么多人都想要他的贵女之中,他就偏偏会选中脸色最不好的沈云初。 作为一个任人鱼肉的怜人,审时度势,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如果做不到准确揣摩主子们的心思,那他也混不到现在这个能被白婉凝带出来单独展示的位置。 显然,他选中沈云初就是白婉凝指使的,只是沈云初不明白,她们无冤无仇,甚至于先前宫宴之上,两人交谈之间也皆是满意,白婉凝为什么突然针对她。 对上白婉凝笑盈盈的目光,沈云初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可回过头,突然她想到了宴会上读到的白玉珩的心思。 这么说来,白婉凝会针对她,及有可能是因为她生辰宴那日,白玉珩让景和来送贺礼的事情而不高兴,可奈何她又不能自降身价的表现出来。 毕竟,在大家口耳相传之间,是白玉珩对白婉凝放不下,白婉凝一直都是高贵的,被追求的那一方,她怎么可能放下她的骄傲,光明正大刁难沈云初呢。 思索间,沈云初沉了沉眸,定神之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抬眼看向那戏子,目光平静,“周公子抬爱了,沈家没有养怜人的习惯,我若是带你回去了,父亲一定会不高兴,到时候连累你去了半条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着,她语气微顿,目光扫了一圈在座的贵女,视线落在一旁的安云郡主身上,“我瞧着,郡主对你蛮喜欢的,这样吧,为表歉意,你赎身的钱,我出了,你可以跟安云郡主回去。” 一听这话,安云郡主面上一喜,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娇羞,“哎呦,沈三姑娘真是客气,这怎么好意思嘞。” 沈云初只是笑笑,“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周公子选中我,也算是缘分,只是酥酥命薄,无福消受,就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好了。” 闻声,安云郡主更是喜上眉梢,娇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个安云郡主,是个嚣张的主,比沈书瑶还厉害,沈书瑶只敢窝里横,她就不一样,仗着受宠,谁都敢怼上两句。 更有意思的是,她府中男宠不少,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可谓是及其的荒淫无度,可纵使如此,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包括入赘安云郡主家的姑爷也是,纵使心里不满,可也只能忍着,看着她将一个个还没张开的男宠新欢带进府中。 她本名薛戴霞,父亲薛城宇是盛安唯一的异性王,听说,当年跟着盛安帝出征,曾救过盛安帝的命,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战功无数,回来之后就封了王。 而且,连薛戴霞这个安云郡主这个封号,都是盛安帝亲自想的,她生性好色,且不屑掩饰,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果被她听到一点不好的言论,最轻的都是将人抓起来先用鞭子抽一顿,如果还敢犯,就直接套上麻袋丢到河里去淹死。 ------------ 第049章看八成就是冲着你来的 有时候,沈云初甚至觉得,她这般手段,真的挺适合跟着白玉珩干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主,等白玉珩登基,她高低也能被封个逍遥王什么。 到那时候,想要多少男宠没有? 当然,这种话,也只敢在心里自己调侃一下,说出来轻则人头落地,重则连累九族。 沈云初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立即招呼身后的琳琅掏钱,眼前的周良玉还想说什么,可才刚张了张嘴,就见沈云初眸光一寒,像是警告一般的眼神刺的他立刻闭了嘴。 薛戴霞也不再推辞,对于沈云初来讲,周良玉是烫手的山芋,可对于薛戴霞来讲,那就是心肝宝贝了,她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沈云初是满意了,可有人脸色却是沉了又沉。 感受到不远处那道冰冷的目光,沈云初眼眸轻转,丝毫不惧的直接迎上,四目相接之间,白婉凝心头闪过一丝诧异的同时,对沈云初的看法也不再是那个在宴会上会主动献殷勤,身在将门世家,却瞧着娇娇弱弱,连骑射都不精通的娇小姐。 但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次宴会,沈云初会主动找上白婉凝,可不是主动跟她献殷勤,完全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清静点。 此时,厅中的周良玉一脸委屈又无措的眼神转头望向白婉凝,就见白婉凝脸色不怎么好,但也没有要发作的意思。 一时间原本将目光对准沈云初的重任,此刻也默默地转头看向白婉凝,白婉凝只是轻笑一声,依旧从容又镇定,她道:“既然酥酥没有意思,那本宫也不能强求,良玉,跟了云安郡主,想必郡主往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白婉凝面上带着笑,可只有周良玉对上了白婉凝冷漠又带着一丝警告的眸子,他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垂了垂头,轻声应答:“是,公主殿下。” 得了准,薛戴霞脸上的笑意更甚,忙起身谢过,“多谢公主殿下厚赐。” 茶会结束的时候,天色还不算晚,白婉凝是最先离开的,没有人同她作伴,独自一人乘着马车离开。 沈云初站在不远处,正和其他贵女一一相互送别,却忽而察觉到一记不善的目光投过来,她下意识抬眼,就正好撞进白婉凝不加掩饰的狠戾眼神中。 她站在马车上,依旧是那副端庄雍容的摸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贵气,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此刻看沈云初的眼神,是警告,也是宣战,仅仅只是短暂的片刻,没有人注意到。 沈云初暗暗叹了口气,不用猜她也知道,肯定是为了白玉珩。 思索间,白婉凝的马车已经逐渐走远,沈云初无意间瞥见紧跟着白婉凝马车后面离开的高家马车,里面坐的是高知意。 可高府和公主府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这个时候高知意跟过去,无异于就是冲着白婉凝去的。 沈云初突然想到先前小吉说的“助力”,按照这种情况看来,这个助力,及有可能就是白婉凝了。 可沈云初实在想象不到,高知意会用什么样的理由说服白婉凝和她站队,要知道,白婉凝那么高傲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听谁的话。 更何况按照高知意自己的说法,白玉珩离开那天,她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去给白玉珩送行的,白婉凝肯定也在场,不可能没看到。 按照白婉凝的心气来讲,不管是什么理由,她也不会和一个损害到她目的的人合作,如果白婉凝同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白婉凝对自己的手段有绝对的自信。 答应她,也不过是玩玩她而已,到最后,等白婉凝腻了,一脚将她踹开就是了。 当然了,这都只是沈云初自己的猜测,但都只是概率问题,说白了,这个高知意,就不是一个有太深城府的人。 茶楼外,身边的贵女们相继离开,最后只剩下了沈云初和宋佳霓,两人结伴而行,穿过通往对岸的长长甬道。 看见逐渐走远的一众人,宋佳霓才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逐渐被满眼的忧心所取代,确定四下无人,她又将沈云初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才轻声道:“酥酥,此世间人心最是难测,今日之事,我看八成就是冲着你来的,往后,你可得小心些。” 听着宋佳霓语重心长的话,沈云初先是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道:“我会的,多谢宋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两人走出甬道,目送宋佳霓的马车走远,沈云初才转头离开,可还没等她迈步走上马车,突然从茶楼里冲出来一抹人影,撞开来往的人,直奔沈云初这边。 说时迟那时快,索性沈四时立刻现身,将人挡住,仿佛撞上一堵人墙,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手里的琵琶也飞出去一段距离。 “沈姑娘!” 沈云初闻声回头,就见周良玉跪坐在地上,沈四时当在他跟前,脸色铁青,沈云初沉了沉眸,止住了刚想上马车的脚步。 “是你?”沈云初眸光微寒,心头有些无奈,更是忍不住想起他前世的作风,自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她说,“不是说了,赎身的钱我已经帮你给了,你只管跟安云郡主回去便是,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周良玉咬了咬唇,泪眼婆娑,那摸样,竟比女人还娇媚几分,瞧着确实难让人不懂恻隐之心,可沈云初却没工夫欣赏。 见他不说话,她也不打算理睬,正打算走,可周良玉见此,也是着急了,顾不上自己心爱的琵琶,起身就要追过去,却被沈四时轻松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云初上了马车。 沈四时拽着他的胳膊,直到马车走远,才一点不客气的将他扔在地上,转身走人,留下周良玉独自一人跪在地上捡拾他的琵琶。 人来人往,街道上,都很自觉的绕开地上的人,好像深怕沾染了什么晦气东西,一时间,他方圆几米,竟没有一个人靠近。 而刚才的一幕,正好被坐在屋檐下独自喝着酒的少年尽收眼底,银色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颊以及半张右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他头上绑着绷带,雕刻着金色花纹的面具下,他薄唇勾起,浑浊的眼露出晦暗不明的眼神,视线落在跪在地上一脸无措的周良玉身上…… 沈云初回到沈府的时候,秦父秦母还未离开,看起来几人相谈甚欢,还留了两人吃晚饭。 晚饭之后,沈云初便从白微雨那里得知了沈泽瑞和秦糖的婚事已经敲定,下个月十八,是个不错的日子。 于是,这段时日,府里上下也都开始张罗了起来,忙前忙后,沈府也一天天瞧着喜庆了起来。 六月的天气,鲜少见雨,天儿太热,也没法在屋外绣牡丹图,沈云初坐在屋内,手里的针线在名贵的布料上穿过,外头时不时传来几声吵闹,应该是忙着布置府邸的下人。 此时,琳琅端着洗好的果子走进屋里,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沈云初身旁,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沈云初,“小姐,这是外头有人让送来的。” ------------ 第050章小姐为我赎身了 沈云初瞄了一眼,疑惑之际,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转头接过信封,仔细打量了一番,正面背面都没有署名。 仔细想想,最近她也没有和谁有过书信往来,沈云初转头看向琳琅,“谁送来的?” 琳琅如实回答:“李叔让府里的人送过来的,听说是个面生的姑娘,瞧着十七八岁,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只交代说您看了信就知道了。” 疑惑间,沈云初只轻声应答了一声,屏退了琳琅,便起身走到案桌前,拆开信封,入目的第一行字:见字如面。 这熟悉的笔记,虽然信的落款处也没有署名,但沈云初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白玉珩的笔记。 其实信里也没写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简洁的很,三言两语说了钦州城发生的事情,盯着末尾“勿念”这两个字,沈云初心头微微泛起波澜。 末了,她将信重新折叠起来,收进信封里,纵使果断如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东西,索性也只得先找个地方收起来。 眼见着临近沈泽瑞和秦糖的婚期,沈府上下都越发忙碌起来,沈泽瑞去是婚服那日,沈云初也跟着去了,回来时,马车还未走近沈府,远远地便瞧见沈府外围了不少人。 无路可继续往前,马车只能被迫停在了人群外,沈家是侍卫将人群拨开出一条夹道,沈云初和沈泽瑞才自夹道进来。 这时,沈云初才看清害的沈府外被堵个水泄不通的罪魁祸首,单薄的身形跪在台阶之下,怀里的琵琶让沈云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周良玉。 兄妹俩从他身边走过,在抬眸之间,周良玉也看见了回来的沈云初,他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就像是瞬间找到主心骨了一般,想起身上前。 沈云初心头微沉,好在沈泽瑞察觉到异常,他刻意身子一横,将沈云初挡在身后,周良玉见此,也并不敢再有所动作,只乖乖的跪在地上,眼底露出一丝忧伤。 沈云初本不打算管他,可他却突然出声,“沈姑娘。”沈云初心头微沉,自刚才看见他起,便知道对方定然又是来死缠烂打的,他这么执着,倒是让沈云初有些意外。 此时,沈纪常和白微雨也闻声赶了出来,还有一脸紧张的沈清月,她目光跳跃,在人群中迅速扫了一眼,看见沈云初没事,神色间才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随着沈纪常的一声怒吼,周遭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周良玉跪在地上,什么话也没说,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手帕,“沈姑娘,您既为小人赎了身,那小人便是您的人了,求小姐和沈老爷怜惜,这方帕子,便是我与姑娘的定情之物。” 一听这话,沈纪常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周遭看热闹的人也再次炸开了锅,各种揣测之声纷纷入耳,沈纪常踉跄几步,站稳脚,怒道:“胡闹!哪儿来的黄毛小子!赶快给老夫滚,否则休怪老夫棒下无情!” 周良玉无动于衷,神色间楚楚可怜,那双早已哭红了眼更像是一个被玩弄之后抛弃的玩物,那张雌雄难辨的脸,一时间让人风不太清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举着手里的帕子,没有丝毫要放下来的意思,沈云初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过去就见那方手帕上绣着的荷花很是眼熟。 恍惚间,她想起来那日酒楼前带面具的男人,沈云初迈步走下台阶,结果他手里的帕子仔细瞧了瞧,她想的没有错,这方帕子就是当时她递给男人的那方。 虽然沈云初并不明白这帕子怎么会辗转道周良玉手上,但回忆起当时看见那男人时莫名的熟悉感,和现在的处境来讲,她并不相信这是巧合。 看了看手里的帕子,沈云初神色不改,手一挥,手里的帕子就缓缓地飘落在地上,她声音平静:“这不是我的,周公子找错人了吧。” 说罢,在意料之中的对上了周良玉诧异的目光,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沈云初的眼神简直太冷漠了,刚想要出口的话又瞬间哽住。 默了默,他还是咬了咬牙,道:“可是小姐为我赎身了,是整个茶楼都可以作证的,小姐……”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纷纷猜测沈云初的目的,也有人窃窃私语,痛斥沈云初年纪这么小,可干的事情却是如此荒唐。 沈云初却面不改色,她语气冷漠且平静,出口的声音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帮你赎身的人,是安云郡主不是我,我帮她出钱,只是不想你难堪,你不去薛家,在这里缠着我,怎么?恩将仇报?” 一听是安云郡主,众人议论的声音渐小,最后直到没有,虽然私下里都瞧不惯薛戴霞的作风,可畏惧其手段和薛家的势力,都没有人敢说句不是的话。 周良玉闻言,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自责,可却是稍纵即逝,他咬了咬牙,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子悲凉,“小姐,咱们做怜人的,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所以,还是白婉凝让他来的。 明白这一点,沈云初也不再同他纠缠,转头回到沈纪常身边,“阿爹,他是那日我同宋姐姐一道去茶楼时,正巧遇上长公主殿下,是长公主殿下带来的怜人。” “他想让我替他赎身,可安云郡主有意与他,我见他可怜,就替郡主付了赎身的钱,让郡主带回去安置,本来是好好的,可不知为何他就非要来纠缠我。” “若是早预料到今日这般处境,我断然不会去掺和这档子吃力不讨好的闲事,落下个不得好的名声。” 沈云初说罢,皱着眉别开脸,都已经把“冤枉”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她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指着被扔在地上的帕子,“这才是我的,虽花纹相似,但却不是同一条,不知道他从哪儿拿来的。” 这种事情,首先得撇清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个人来纠缠她,她才是受害者。 有了沈云初的话,沈纪常心头像是吃了可定心丸一般,连眼神都犀利了不少,他怒道,“好大的胆子,一介戏子,竟妄想入我沈家,来人!先打二十大板,给我扔去薛家,让那老东西管好自己的人,他若再敢来,老夫定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沈纪常一道令下,沈家侍卫便迅速上前,将人架了起来,往一旁拖拽,任由周良玉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见没热闹可看,人群也都逐渐散去,周良玉挣扎着,无意间对上沈云初平静又深邃的目光,哪里还有半分委屈的模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人推进了火坑里。 转眼间,沈府门口聚集的人都一一散去,沈云初也牵着沈清月跟沈纪常一同进了沈府,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只手悄然将落在地上的手帕捡走。 等所有人都离开,沈云初让琳琅去寻那条帕子,当琳琅慌忙的从外头回来,满脸焦急的低声道:“不好了小姐,那手帕不见了!” ------------ 第051章迎亲 不管怎么说,那帕子的确是她的,就算当时她否认了,也难免会有人较真。 若是被有心之人捡走了,只要一对比就知道,无论是做工还是刺绣,甚至是料子,都与沈云初手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为了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当然还是要拿回来比较放心,不过让沈云初没想到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她几乎后脚就立马示意琳琅返回去找帕子。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竟然就不见了。 动作这么快,这就说明,那人一直都在现场,可到底是谁? 沈云初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可敌暗我明,一时间确实没有办法直接将人找出来。 抱着一丝侥幸心,沈云初问:“你四下都找过了吗?是不是被风吹走了?” 琳琅摇了摇头:“我到处都找过了,就差把地皮掀起来了,什么都没有。” 看着琳琅略显焦急的神色,沈云初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思量片刻,沈云初才接着道:“你让四时去暗中查一查,今天来凑热闹的都有些什么人。” 琳琅点头应答,领了命,就迅速起身离开了,沈云初皱了皱眉,走到窗边,心头隐约有些不安…… 好在,往后的日子还算过得安稳,没有人再提起周良玉的事情,他如同那方消失的手帕,再也没出现过。 可沈泽瑞婚期前一日,宫中突然传来无疆世子抵达皇都的消息,听沈泽瑞说,盛安帝口谕,要沈泽瑞和白屹川亲自接人到皇宫。 沈泽瑞也无法拒绝,早早的就出去了。 听说是因为前一整阵子,无疆城边境屡次被外地骚扰侵犯,国力不持,一咬牙求助了盛安,经过使臣协商之后,最终达成合作。 无疆城这才特意送了个世子爷过来,美其名曰,是要递进一下两国之间的感情,其实就是送了个质子过来,向盛安帝表忠心的。 等沈泽瑞回来的时候,已过了寅时七刻,天边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沈云初和白微雨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白微雨坐在院子里,沈云初就站在院门口。 见他急匆匆的从外头回来,三两步走到沈云初跟前:“阿兄。”沈泽瑞抬手摸摸沈云初的脑袋。 屋内白微雨也忙起身迎上,“去换衣服吧,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沈泽瑞点了点头,便进了屋,院子内外一派喜庆,大大的红色“囍”字贴满了窗户。 沈泽瑞换好喜服,白微雨领着沈云初进去,屏退了屋内忙里忙外的丫鬟小厮,看着眼前腰背挺拔的沈泽瑞,白微雨神色复杂的舒了口气,像如释重负,又像是所盼如期。 她神色平静,但微红的双眼却已出卖了她此刻难以言说的心情。 不知怎么的,气氛瞬间有些沉重,沈云初看了看两人,实现落在一旁的点心上,随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口齿不清但又略带惋惜的含糊道:“糖糖姐多好啊,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此话一出,立刻就点燃了一旁的沈泽瑞,他犀利的目光落下来,沈云初二话不说,转头拔腿就要跑,却不及他手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他单手从背后将她拦腰抱起,双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沈云初下意识的尖叫,“阿娘!!阿兄他又欺负我……” 话音未落,沈泽瑞另一只手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沈云初吃痛,可又挣脱不掉,只能“呜呜呜”的抗议。 沈泽瑞捏着她的软嫩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让她侧过头看他,他坏笑道:“小丫头,你刚才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沈云初挑了挑眉,嘴被捏着撅起来,只能“呜呜”两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正在兄妹两打闹之间,忽的传来一旁白微雨的轻笑,两人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一旁被逗乐的白微雨。 白微雨无奈蹙眉的笑笑,“好了,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净同你妹妹瞎闹。” 闻声,沈云初仰着头,得意的冲沈泽瑞吐了吐舌头,挣扎着要下去,沈泽瑞抬手,报复一般大力揉了揉她的脑袋,才将沈云初放下来。 沈云初不满的整理头发:“讨厌!都给人家弄乱了,人家待会儿怎么见新嫂嫂嘛!” 明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高兴了,沈泽瑞却还不解气一般,贱兮兮的抬手有揉了一把,他总是这样,急得沈云初每次都不知道是该先推开他还是先护住头发。 沈云初愤懑的跑到一旁整理弄乱的头发和衣服,候在门外的小厮敲了门,进来行了礼,“夫人,公子,时辰到了,该出发去迎亲了。”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 白微雨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铜镜前面整理的沈云初,宠溺的笑笑,叮嘱了一句:“别待太久哦。”沈云初也忙回了句“好”,白微雨便同沈泽瑞出了门。 将人送一路送到府门,千叮咛万嘱咐礼数一定要周到,绝不可委屈了人家姑娘,才目送沈泽瑞带着迎亲的队伍朝着秦府的方向过去。 直到沈府外鞭炮声四起,沈纪常带着沈家上下忙前忙后的迎接前来吃酒的宾客,红绸红灯笼挂了满街。 迎亲的队伍接了花轿回来,更是从街头排到街尾,媒婆带着沈家仆人一路吆喝着,热闹又气派,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当跟着迎亲的媒婆高声吆喝着踢轿门,四周围观的人群也开始鼓掌起哄,沈泽瑞将新娘迎出来,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纷纷夸赞着: “新娘子真是漂亮啊。” “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呐。” 沈纪常心情大好,一声令下,让喜婆给所有到过喜的人,不管有没有送礼,进不进去吃酒,都发了喜钱,全当是图个吉利了。 庄重的拜过天地,新娘子便被喜婆和丫鬟搀扶着送了洞房,沈泽瑞还得留下来和沈纪常一块儿招待前来吃酒的宾客。 宴已开席,本来琢磨着该来的宾客也都一并来齐了,大半个皇城的权贵都在这里了,沈云初站在一旁,一转头就瞧见坐在一旁的孙巧正冲她招手。 沈清月坐在身旁,帮着孙巧照看沈少珩,并不显眼的位置,一旁还特意留了个空位,思虑了片刻,索性应该也用不上自己,沈云初便过去坐下了。 屁股才刚挨上坐垫,隔着不远的梁妙语就酸溜溜的说了句:“瞧瞧这排场,二姐,不是我说,咱二公子娶亲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门面呢,毕竟就是个庶出公子,可比不了咱们夫人肚子出来的矜贵。”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刚好足够坐在不远处的四人听见,孙巧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尴尬的揽过身边吃的正高兴的沈少珩。 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着嘴里的鸭腿疑惑的抬眼看向她。 孙巧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他的头,无奈的笑了笑。 沈云初知道,这话不是说给孙巧母子三人听的,而是说给她听的。 在这种日子上,沈云初也不愿意闹得不愉快,只是转头间,将目光落在梁妙语身上。 ------------ 第052章像又不太像 前些日子,因为沈书瑶和裴长恭的事情,连累梁妙语和她一起关了禁闭,沈纪常惦记着今天这大喜的日子,还是不愿有人不快,才特意放了她们母女出来。 这倒好,沈书瑶是暂时消停了,毕竟背上的鞭痕还没好呢,可不敢再作死谁知道梁妙语又开始作妖了。 若是换做平日里,沈云初非高低呛她两句,可今天这个日子,的确是不合适。 思索间,她招了招手,将一旁候着的传菜的丫鬟换来,“今天的菜色不错,三姨娘多吃点。” 说着,手一挥,让人将她小案桌上的菜式端了几碟子过去,梁妙语看着桌上的菜,又抬眼看向沈云初,正不解,转眼就对上沈云初冰冷又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 梁妙语瞬间哽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末了,都只是挤出一抹笑意,说了句,“是,三小姐。” 瞬息间,她便明了沈云初的意思,是叫她多吃少说,她心头不禁暗自不满,真是邪了门儿了,这丫头的年纪还没沈书瑶大,怎么瞧上去就跟比旁人多活了好几十年似得,心眼儿也忒多了。 见梁妙语安分下来,沈云初才回过头,不多时,在外等着怕有客晚到的李叔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只见他附在沈纪常耳边说了什么,下一瞬,沈纪常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沈云初坐在一旁,看着沈纪常低声同白微雨交代了几句,白微雨的脸色有瞬息变化,可随着沈纪常匆忙跟着李叔出去,她脸上又扬起了笑意,继续周旋在前来吃酒的达官贵人之间。 瞧着沈纪常的表情,应该是真的有晚到的客人,这个客人的身份可能还不低,否则,沈纪常的脸色也不会那般凝重。 可说起来,这皇城中该来的能来的都来了,来不了的都差管家送来了贺礼,连盛安帝都命贴身太监送了贺礼来,以及盛安帝现如今还在皇城的几位皇子都一并在这儿了。 沈家设宴,不管是红事还是白事,皇城的达官贵人几乎都会来,可今天也几乎都在这儿了,当然除了白玉珩。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沈家的事情,他就没亲自来过,都是让人送来东西便成。 正在沈云初奇怪,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沈纪常这般着急忙慌时,忽而,一阵熟悉的“叮当”声顿时吸引了沈云初的注意力。 这声音,像是银器相撞发出来的,这让她脑海里不禁想到了那日在酒楼下撞到的少年。 愣了愣,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已经有人在议论:“这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无疆城的世子爷,昨儿刚到皇都。” “他怎么来了?” 沈云初正疑惑,抬眼间,少年熟悉的身影和异于四周的穿着瞬间吸引了沈云初的注意力,果然是那天她在酒楼撞到的那个人。 黑衣,银器,两旁的小辫子,以及遮住大半张脸颊的银色面具。 沈纪常同那人走进宴会,安排了一个最上乘的位置,有白屹川和几个皇子相陪,落座之后,沈纪常便陪着几个皇子与朝中得势的老臣喝酒作陪。 是啊,他怎么来了? 沈云初也很问,他明明昨天才到,又或者说,昨天才正式和所有人见面,关系应该还没有好到可以来吃酒的地步,而且,看沈泽瑞的反应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个人,真的是无疆城的世子吗?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一时间有些怀疑,可她也没见过什么世子,自然也不能轻易判断真假,或许人家真的只是早到了几天而已呢。 不知不觉间,沈云初的目光就像是被钉在他身上了一般,直到少年转头,几乎是没有寻找的,就准确无误的迎上沈云初的目光。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是对她笑了,沈云初这才回过神来,并未感觉到任何善意,想起手帕的事情,她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沈云初不动声色的别开眼,皱了皱眉,假装不在意,宴会进行到一半,她便借故起身离开了现场。 回院子的路上,走过无人的长廊,一个转角就差点撞到人身上,沈云初抬头,站在眼前的人,正是刚才还在宴会上的少年。 “你……你想干什么?”琳琅下意识将沈云初护在身后,面前的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幽的看着沈云初。 沈云初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她轻轻推开琳琅挡在她身前的手,似乎明白他的用意,“你是来找我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眼波流转之间似乎已经默认了,沈云初更加不解了,又试探性的问他,“我的手帕,也是你给周良玉的?” 他看着沈云初,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竟直接点了头,这一刻,沈云初心头的怒意上涌,可不等她发作,男人轻轻弯了弯腰,低着嗓音道:“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已经死了,不会对你再有任何威胁,那张手帕,也不会有人找到的。” “沈,云,初。” 他语气微顿,轻声叫她的名字,带着一丝牵扯不清的暧昧,不像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谈,反倒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喃呢。 沈云初瞳孔一滞,眼底闪过惊恐,只是一瞬间,连他看她的眼神都隐约有了勾引和暧昧的意思,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就像上一世,无数个夜晚,在她耳边轻声喃呢的白玉珩。 可是像,又不太像,是眼神不像还是说话的语气不像?总之有哪里不太一样,但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沈云初咬了咬牙,问他:“你到底是谁?” 他眉眼展开笑意,回答:“无疆城十三世子,慕容轩。” 是这样吗…… 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她有些失望,可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白玉珩,只是出去赈灾而已,他完全没有理由用这样的方式回来,还这样戏弄她。 沈云初看着他,眉眼间的疑惑不减,虽然他给了答案,可她心里却并不怎么相信,这个名字,她是有印象的,的确是无疆城的十三世子。 前世,慕容轩的确也有来盛安当过质子,但为期不常,沈云初虽没有见过他,但多少也听人谈论过,和眼前这个人完全不搭边。 所以,眼前这个人,可能不是白玉珩,也不是慕容轩,那他究竟是谁? 光凭着前世的记忆,沈云初的脑子里谁没有这个人的,他这种和她周遭的人都不相同的打扮如果她见过,一定会有印象的。 可现在,沈云初知道,不管他是谁,都不能让他知道沈云初已经知道他假冒无疆城世子的事情,毕竟敌暗我明,没有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之前,绝对不可以和他正面冲突。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云初冷静下来,她松了紧握的双拳,眉眼渐渐展开,也没了刚才急于知道答案的样子。 思索间,沈云初往后退了退,定了定神,“抱歉世子殿下,我可能认错人了,是臣女失礼,希望没有扫了您的雅兴。” ------------ 第053章只是这样而已吗? 沈云初说着,恭敬的见了礼,眼帘微垂间,却正好错过了慕容轩眼底稍纵即逝的凉意,带着一丝无缘无故的怒气,只是短暂的一瞬。 那种眼神,就好像沈云初并没有说她将他错认成了谁,但他就是知道且打从心眼儿里厌恶沈云初心里想的那个人。 可慕容轩却并没有说什么,又是默了片刻,沈云初好像听他轻笑了一声,疑惑间,她不解又警惕的抬起头,却见他已经背过身,转头离开了。 他身上的银器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空空的长廊上逐渐远去。 “小姐……” 沈云初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直到琳琅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唤回来,她下意识转头,对上琳琅有些担忧的眼神。 沉默了片刻,另一边走廊隐约传来人交谈的声响,沈云初忙定了定神,突然就不想回院子了,于是便带着琳琅返回宴会。 还没走出几步,却不曾想迎面遇见了不知何故离席的宋元成,两人忽的打了个照面,显然都有些诧异,宋元成则本能的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宋哥哥?”沈云初疑惑,“你这是去哪儿啊?” 宋元成沉默着,神色间略显为难的样子,沈云初便更加疑惑了,支吾了半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他手上,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不等沈云初发问,宋元成便笑着解释:“啊,这是我特意挑给大小姐的谢礼,本来是想亲自送给她的。” “前几日在马场,若不是她训住了受惊的马,想必我就得再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说话间,他突然凑近沈云初,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过,那日,她是偷跑出去马场骑马的,三小姐可要保密哦。” 他冲她笑着,眨了眨眼,本就温柔的眉眼此刻更添了几分明朗,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其实她看的出来,宋元成在说起沈清月的时候,和说起别人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是不一样的。 沈云初站在他跟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总觉得如鲠在喉,她能隐约感觉到,如果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末了,不等沈云初反应,宋元成看了看四周,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沈云初,在沈云初略微差异的眼神中,他低声询问:“可以劳烦三小姐帮我转交给大小姐吗?” 沈云初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过来,宋元成语气微顿,接着道:“本来是想亲自送给她的,可惜刚才我没追上,若是她已经回去院子了,我再过去,恐是不方便。” 原来是这样…… 鬼使神差般,沈云初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本能的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东西。 末了,她咬了咬牙,垂着头,不去看她宋元成的反应,默默地握紧手里的盒子,“宋哥哥,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明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的话,可话音一落,她就开始后悔了,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时,内心的煎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开。 明明只是片刻的时间,却让沈云初觉得仿佛过了许多个世纪,终于,她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笑意,“谢谢,我也很喜欢三小姐,就像我阿姐也很喜欢三小姐一样。” 只是这样而已吗? 沈云初垂着头,瞬息间,瞳孔一滞,心脏仿佛狠狠地往下沉了一丈,她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依旧笑得温柔,可此刻对于沈云初而言,这笑意又那么刺眼,良久,纵使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掀起了千层浪花,但面上却依旧平静。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强忍住心头的委屈,应答:“我知道了,我会转交给大姐姐的。” “多谢。” 沈云初别开眼,拿着盒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元成站在原地,看着沈云初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眸光微敛,眼神间闪过一丝无奈和侥幸,他曾想,若是沈云初死缠烂打,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可他倒是忘了,这孩子不管是看起来还是相处起来,都比同龄人更加成熟,她这种性子与气节,是断然做不出与人纠缠不休的事情。 虽然很抱歉,但他总不能因为心底的歉意而妥协,毁了她的一生。 在回去宴会的路上,沈云初一言不发,垂着眸走在前面,琳琅心头担忧,几番欲张嘴安慰,可都没有说出口。 琳琅是很小的时候就跟在沈云初身边了,两人相差不大,琳琅只比沈云初年长两岁,自家柱子什么心思,她多少也是能知道点的。 “小姐……”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宴会上,沈云初脚步微顿,定神之间,轻轻舒了口气,在她说出安慰的话之前,她出声道:“我没事。” 琳琅怔了怔,虽然心头担忧,但也没再说什么,她了解沈云初,沈云初这么说,并不是就真的没事,只是不想让人戳穿,一不高兴,就想一个人待着。 婚宴上很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宾客才逐渐离开,眼见着偌大的庭院冷清下来,沈云初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暗淡下去。 不等众人唤她,她便率先转头离开,白微雨站在原地,似乎察觉到什么,看着沈云初逐渐走远的背影,心头有些疑惑。 此时,沈纪常正同李叔扶着喝的脸色涨红的兵部尚书往外头走,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收拾着庭院内的狼藉。 沈云初回了院子,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上了床,明明一直有睡前看书的习惯,这一次她竟破天荒的将琳琅递过来的书轻轻搁在一旁就躺下了。 在琳琅差异的眸光中,她只是道,“我有点累了,你出去吧。” 琳琅也知道沈云初心中所想,并未多问什么,吹了灯,就转头出了房门,刚将门合上,一转头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白微雨。 她忙福了福身,转头就要推门进去,白微雨却忙制止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当白微雨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床上传来沈云初略微不满的声音:“我不是说了,我困了吗。” 白微雨没有出声,只是缓缓地走到床前,等沈云初意识到什么,转身之际,接着明亮的月光,看见站在床头的人是白微雨时,明明已经被压制的委屈突然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她坐起身,连同着那句“阿娘”一起出来的还有忍不住的哽咽和委屈。 白微雨什么也没问,只是坐了下来,轻轻替她擦掉眼泪,目光和神色却已经温柔,沈云初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我不应该在今天哭的,但是……” 本来她已经忍住了,可看见白微雨站在窗前的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管用了,心底的心酸和委屈同落下来的眼泪一样不受控制。 ------------ 第054章不被任何人或者事情困住的能力 这一夜,白微雨都没有询问什么,只是抱着哭红眼睛的沈云初,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第二日一早,沈云初醒来的时候,白微雨已经不在身边了,如果不是眼睛的酸涩让她明白那不是梦,她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她打开房门,外头阳光正好,白微雨就坐在葡萄架下看书喝茶。 见她出来,白微雨也只是放下手里的书,招呼她过去,刚坐下,琳琅便端上来一碗鸡蛋羹,沈云初只是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 她转头看向白微雨,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昨天发生的事情,白微雨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知女莫若母,不用她开口,白微雨只是道:“先吃点东西,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你想明白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说。” 对上她温柔又镇定的眼神,恍若看透世间万千,依旧慈悲为怀,沈云初忽的心头一安,拿起勺子将碗里的鸡蛋羹吃完。 末了,沈云初垂着眸,忽的轻声询问,“阿娘,如果有两个很重要的人,必须要舍弃一个,我该怎么办?” 白微雨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沈云初,直到沈云初缓缓抬眸,求解的目光望向白微雨,短暂的沉思之后,白微雨只道:“我不敢断言应该放弃哪个好,但是酥酥,这世间的缘分或许都是注定的,有时候呢,放弃和坦然接受,也是一种能力。” “其实你我都无法左右任何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心,你不必刻意的去放弃谁,就坦然一些,得到了是恩赐,得不到是命中注定。” “有时候执念太强,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沈云初那话问的模糊,她本没觉得白微雨会听明白,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她要问她是哪两个人的问题,可白微雨的话,却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沈云初怔了怔,一股莫名的酸涩再次涌上心头,她曾想,如果宋元成能够成为她未来的夫婿,按照宋家的家世和地位,沈纪常想来也不会有意见。 况且,以宋元成的能力,加上她自己,就算日后注定逃不掉被卷入皇权之争中,保两家全身而退想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现在…… 虽然宋元成没有明确告诉她,他和沈清月或许也还只是在有好感的阶段,或许两人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直觉告诉她,宋元成是真的不喜欢她。 沈云初定了定神,倔强的抬眼,再次看向白微雨,她说:“可是,阿娘不希望酥酥圆满吗?” 闻言,白微雨温柔的笑了笑,宠溺又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阿娘当然希望你好了,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四季更替,世事无常,没有哪一日是完全相同的,就如再好的人或者是东西,日子久了也会不一样。” 沈云初皱了皱眉,“什么不一样?” 白微雨笑容不改,语气微顿,“这个谁也说不准,圆满究竟是如何的,人就一定只困于情爱之间吗?其实也不尽然。” “但你只需要跟着你自个儿走就好了,至于别人,在意的人就留意一些,帮衬一些,没瓜没葛的,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便也无需过问。” 听着白微雨的话,沈云初沉默了,心里还是很乱,她皱了皱眉,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此刻,白微雨似乎看出她心头的不满和哀怨,眼底不免有些担忧,她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沈云初后脑勺,轻声告诫,“你爹说的很对,害人之心不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每个人都要学会接受和释然才能长久。” 沉默良久,沈云初突然道:“可我觉得,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明明是她先决定选中宋元成的,她努力在他面前表现的乖巧,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比不上他们在马场的一面之缘。 她曾恶毒的想,是沈清月的出现夺走了她在宋元成心里的位置,明明是她沈云初给了沈清月直面内心的勇气,沈清月却恩将仇报,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后悔当初帮她毁掉了裴长恭的婚事。 可她心里又明白,沈清月没有做错什么,也不知道去马场会遇到宋元成,救人也是出于本能和好心。 如果沈云初不帮她毁掉婚事,那沈清月就一定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这是毫无悬念的。 她突然就很难过,因为没有人可以怨恨。 “酥酥啊,身体上的强壮姑且可以保你不受皮肉之伤,但这里的强大。” 说着,白微雨收回抚摸她后脑勺的手,缓缓地指向沈云初的心口,语气微顿,直到沈云初愣愣的抬眸看她,她才接着道,“需要你拥有不被任何人或者事情困住的能力,为你自己而生,为你自己而活,这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的。” 疑惑的目光顿在她温柔又强大的眼神中,就像石击湖面波澜之后又再次平静了下来一般,沈云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怨了。 在沈云初眼里,白微雨对她而言,永远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不止是母女之间的羁绊,还源于如同良师益友,荒漠明灯的依赖。 她独自思索了许久,最终也没告诉白微雨宋元成和沈清月的事情,只是找了个空闲时间,调整好心情,便将宋元成让她转交的东西送去了沈清月的院子。 当沈清月打开那小小的盒子,就见是一只做工精美的镯子,孙巧站在一旁,这镯子的成色,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皱了皱眉,有些担忧,“这……这太贵重了吧。” 沈清月看着那镯子,心头闪过一丝悸动,可眼波流转之间,又生出一丝忧心,“宋公子太客气了,我当时不过是顺手而为,实在是受之有愧。” 说着,她忙将手中的镯子搁在桌上,“你还是拿回去吧,替我还给他好了,我不能收。” 沈云初坐在对面,看了看面前的盒子,又看了看沈清月,沈少珩趴在一旁,黑葡萄一般圆溜的大眼睛也盯着那漂亮的盒子一转不转。 默了默,沈云初道,“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拿回去啊,阿姐你就别为难我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就下次再见到他时候还给他好了。” 沈清月沉默着,没有说话,想来也是,虽然是他托沈云初送来的,但再让沈云初跑腿,万一对方也是一样的说辞,岂不为难她了。 沈清月有些无奈的舒了口气,沈云初垂了垂眸,压住眼底的失落,也看出了沈清月的忧心。 她说,“如果阿姐是怕找不到等同的回礼,那你大可不必忧心,宋公子既决定赠与你,那便是你值得的。” 沈清月垂下眼帘,摸着桌上的盒子,若有所思,神色间隐约可见一丝羞涩,沈云初敏锐的捕捉到,便明白那日在马场,一定还发生其他什么事情,他们的关系才会这般朦胧。 但沈云初没问,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可换种方向想,至少沈清月已经不在墨守成规了,甚至还偷偷翻墙出去去了马场。 她先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就不算白费了。 ------------ 第055章纺织节 以往只要沈云初来沈清月的院子,一待定然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整天,但这次沈云初并没有在沈清月的院子里待着多久。 将东西送到,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沈清月送她出门,她也只是笑着让沈清月别送了,看着沈云初离开的背影,隐约间沈清月总觉得今天的沈云初有点奇怪,可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往后的几天,沈云初都没再找过沈清月,沈清月主动来,她也并不拒绝,每天的日子就是要么去学府上课,要么窝在院子里绣牡丹图。 沈清月似乎也能感觉到沈云初的异常,可再三询问,沈云初也只随意敷衍了几句,沈清月也不再问什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纺织节前夕,沈书瑶刚被放出来,身上的伤还没全好,拿着绣好的东西同沈云初一起进宫。 马车外,沈云初和秦糖已经等了许久,宝珠才扶着沈书瑶慢悠悠的出来。 沈云初和秦糖无奈的相视一眼,转头要上马车,却猝不及防的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呵,“这么着急做什么?等等我不行吗?我还伤着呢。” 她说罢,两人又停在了原地,沈云初转头,就见她还站在台阶上,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宝珠身上,一副比沈云初还较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但神色和眉眼间的跋扈却是不减半分。 那高傲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样子仿佛在说,“我不管,我有伤在身,你们必须等我,也必须处处依着我。” 沈云初转头,示意秦糖先上马车,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叔,轻声道:“李叔,麻烦您去单独牵一辆马车吧,二姐姐伤势未愈,我们赶时间,万一把她颠着了,伤势加重可就不好了。” “是。”李叔应答着,便忙转头去办了。 沈书瑶站在台阶上,脸色忽的就沉了下来,“不是,沈云初你什么意思?我不能与你同坐?你的马车就这么金贵?” 琳琅扶着沈云初上马车,走到一半,还没进去,她站在马车上,回过头去,看向台阶上一脸不满的姑娘,也并不恼,只是微微一笑,“二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怕你不喜欢与我同坐嘛,况且时辰不早了,我赶时间,你看起来也不是忙,早一点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你……” 说着,不等沈书瑶发作,沈云初就已经转头进了马车,沈书瑶还没说话,车夫便赶着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沈书瑶瞬间就着急了,她怎么不忙啊,同样是去宫里参加纺织节的比赛,怎么就她沈云初一个人赶时间了? 她脸色微变,瞬间没了刚才那股子刁蛮劲儿,三步并做两步,刚才还病恹恹的模样,现在立刻能跑能跳了。 沈书瑶撒开宝珠,提着裙子就“噔噔噔”的下了楼梯,一边跑一边喊:“等我一下啊!” 马车内,听着外头的动静,两人相视一笑,沈云初才叫停了车夫,没一会儿,沈书瑶就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马车,不满的轻哼一声,不搭理两人。 一路无言,一直到马车停在皇宫外,从马车内出来,便瞧见,此时,皇宫外,已经有不少挂着世家姓氏的马车停在两旁了。 从前冷清的宫门此时竟有些热闹,耳边全是贵女们对皇宫内的美好憧憬,皇城的纺织节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的,可能将最终的绣制品送进皇宫的却并不多,层层选拔之后能送进皇宫交到主衣局的更是屈指可数。 一下马车,沈书瑶又恢复了上马车之前的傲娇模样,站在沈云初跟前,下巴一扬,轻哼一声,故意提声道:“宝珠,我们走!” 宝珠应答了一声,忙上前搀住自家主子,便朝着宫门的方向过去了。 沈云初和秦糖站在原地,看着她扭着腰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方才她追马车的场景,不由的笑出了声音。 两人正欲走,沈云初一抬眼,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裴雪颜,她站在一旁,显然是在等人。 几乎是同时的,她也注意到了沈云初,并不远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间,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以前,她们关系一直都很好,上一世,就算沈云初后来嫁入了东宫,两人的来往也没有断过,时常相约游玩。 可自从高知意的出现,好像一切都变了,明明没有什么争吵或者过节,但就是没有以前那般亲厚了。 若是换做以前,即使再久不见,双方也不会感觉尴尬,现在只是过了几天,一个算不上意外的相遇,也让裴雪颜有些无措。 沈云初没说什么,主动别开了眼,似乎看出来对方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处理她们现在的关系,索性就当做没有看见了。 她转头朝着宫门内走,秦糖似乎看出了什么,望了一眼裴雪颜的方向,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云初,“你们吵架了?” 沈云初怔了怔,抬眼间对上秦糖温柔的目光,她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秦家和沈家关系想来挺好,两家时常走动,秦糖和沈泽瑞青梅竹马,自然也算是看着沈云初长大的,她和裴雪颜关系好,是许多人都知道,可如今却如此生疏、冷淡,自是很难叫人不猜忌点什么。 听着沈云初平淡又肯定的回答,秦糖自然也有些不相信,眼神间不禁有些担忧,沈云初却也只是无奈的笑笑,“真的没有,只是可能突然不想一起玩了吧,毕竟那么多人,也不是非彼此不可,其实这也没什么。” “就像阿娘说的,谁和谁待在一起,怎么待在一起,都不是某一个人单方面可以决定的,我觉得,这都是正常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秦糖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这孩子,真的打小就和旁的孩子不一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可能还没有一个孩子看的通透。 两人正走着,忽的身后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车声,不止沈云初,包括其他正准备进去皇宫的贵女也停住了脚,纷纷往后望去。 一辆稍显破旧的马车缓缓地停靠在一旁,甚至没有家族的挂牌,在众多镶金带银的马车之中,显得那般突兀,甚至让人觉得,她是走错地方了。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这马车里坐着的是哪家姑娘时,高知意从里面缓缓的探出头,很是从容的走下了马车。 等在一旁的裴雪颜见此,立刻迎上去,两人热络的,像是认识好几年一般。 一时间,她仿佛成了一众贵女的焦点,议论声在沈云初耳边响起: “是她啊。” “你认识?” “高家那个下堂主母的女儿,厉害着呢,上次学府考核的魁首。” “学府考核不是男女舍各一人吗?有沈云初了,她是怎么进去的?” 那人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晦涩难懂。 沈云初看着正同裴雪颜热络谈话的高知意,并未过多理会,只是同秦糖转头进了宫,由宫里的嬷嬷领着前往主衣局。 ------------ 第056章结果 红墙青瓦,长廊甬道上,来往的宫人井然有序,同沈云初秦糖一起进去的,还有几个皇都贵女。 掌事嬷嬷走在走前头,浑身透着严厉的气息,瞧着就不像是好说话的模样。 跟在嬷嬷身后的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稍有动静就会被严厉指责几句,最轻的也会迎来一记眼神警告。 刚走进宫门,还没走出多远,身后不远的宫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嚣,领路的嬷嬷听到动静,也止住了脚回头望去。 她皱着眉,神色间很是不悦,这个嬷嬷姓贾,宫里出了名的严厉,在宫中众多嬷嬷中资历最老,权利也最大,这次宫中的纺织节,她便受命协助主衣局操办。 站在远处,远远地望去,宫门的方向似乎起了争执,犹豫片刻,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众贵女,“还请诸位小姐在此等候老奴片刻,老奴去去就回。” 众人乖巧的点了头,不敢有异议,只好奇的目光随着贾嬷嬷一路过去,距离尚远,沈云初只听见她走过去呵斥了一声,“皇宫重地,岂容尔等放肆,何故高声喧哗!” 那之后,宫门处便瞬间安静了下来,显然也是惧怕这个老嬷嬷的威严,她们轻声交谈,沈云初便听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贾嬷嬷便带着高知意和裴雪颜朝着这边过来,沈云初别开眼,神色平静,并不打算理会。 今年宫中纺织节入选的人,似乎比往年的人要多,除了沈家、秦家和宋家三家年年都没落下以外,这次还多了许多以往都没来过的世家贵女。 往年最多十个出头,可今年,沈云初粗略的扫了一眼,偏殿内稀稀落落的人加起来,约莫二十来人。 贾嬷嬷将几人带到偏殿安置,等所有人到齐,主衣局都统才会出来训话,事先已经入围贵女们的绣品送进宫中批审过了,随即就会当中宣布名次。 贾嬷嬷交代了几句,便转头出了偏殿,她一走,在殿内的贵女们才纷纷松了口气,只顿时觉得原本压抑的气氛好似都缓解了不少。 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一身素衣的高知意身上,就如同她破旧的马车一样,在众多打扮华丽的矜贵小姐之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但也有人好奇她是用什么办法进入学府参加考核的,其中一个贵女忍不住好奇凑上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一个就会有两个,紧接着更多的人凑了上去,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 “高姑娘,听说你上次学府考核拿了上甲等,真厉害。” 高知意笑着谦虚回答:“运气罢了。” 沈云初却听见她心里有些得意,“那可不,我可是赢了女主的女人,必须厉害啊。” “听说你开了家胭脂铺,城中好些姑娘去你铺子里买的胭脂都可好用了。” 高知意也不吝啬,满面笑容,“这有什么,蒋小姐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人送些新货去蒋小姐府上,不收银两,就当交个朋友了。” 高知意心声:“这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对,是套不着朋友。” 说着,她语气微顿,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了,各位姐妹若是有需要,待会儿就都可以铺子里试试。” 心声:“亏一点就亏一点吧,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沈云初心头只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先前听人说,她已经和高家断绝关系了,带着母亲搬出了高家,还自立门户,开了家胭脂铺,虽然日子过的并不富裕,但是足以温饱。 如今这样,恐怕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且不说这些世家贵女对她日后有无帮助,要是没记错,她那铺子并不大,目前只是勉强刚好能够赚回本而已。 可旁人不会考虑这些,她们只觉得高知意大方,一时间,除了沈云初和秦糖还有一旁同样无奈的宋佳霓,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高知意目前传奇一样的事迹。 不出所料,众人对她的慷慨大方也是称赞连连,不少人也从方才的鄙夷和不屑到主动与之和解。 身为世家小姐,其实倒也不是买不起几盒胭脂,只是听说高知意研究出来的胭脂和普通铺子里卖的胭脂不一样,不仅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甚至可以去掉脸上久治不好的疤。 迄今为止,这是所有胭脂都没有的效果。 可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原因,沈云初都并不想参与其中,便同秦糖挑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等,宋佳霓站在人群外围,也只是驻足看了看,眸光微转,视线落在一旁的沈云初身上。 她缓步走过去,同秦糖相视一眼,点头招呼,随即从袖中拿出一只草编的蜻蜓递给沈云初,沈云初怔了怔,抬眼就对上宋佳霓温柔的笑意。 她说:“送给你的。” 沈云初接过那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栩栩如生,不得不说,宋佳霓手上活儿真的都很厉害,宋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宋家的几间裁缝铺都是她在打理。 上一世,两人没什么交集,沈云初对她也并不了解,但自从如今她们关系亲厚了些之后,宋佳霓便时常编些小玩意儿送给她玩。 沈云初笑笑,轻声道了句:“谢谢。” 等了没多久,偏殿的门终于被外头的宫人推开,一身官服的女官手里拿着卷好的宣纸大步走进殿内,原本哄闹的偏殿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闪退到一旁,好奇的张望。 沈云初也从位置上站起身,看着女官将手中的告示贴在偏殿正中央的告示栏上,转过头,却正好挡住了贴在告示栏上的纸张。 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过一众世家小姐,随即才扬声道,“诸位小姐,我身后便是今年纺织节绣品的排名,请诸位小姐先行过目,稍后等都统大人训话后,主衣局会放榜与皇城各地。” 言尽,随着殿内想起众人齐声应答的声音,女官便转头离开,霎时间,殿内所有人几乎都围了过去。 沈云初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众人你推我攘一脸期待的前去揭晓答案,都很好奇今年的魁首会是谁,忽的人群中响起一道:“魁首怎么是她啊?” 就连高知意的脸色都跟着沉了沉,沈云初便听见她心头一阵无奈的叹息,“完犊子,又要遭罪了。” 随即,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所有的人目光都下意识的朝着沈云初看过来。 沈云初神色自若,缓步走向人群,一贯宠辱不惊的样子让围在告示栏前的人都不自觉的让一条夹道来。 站在公告栏前,虽然听他们的议论声就已经已经猜到结果了,但当视线从最后一名往上移到顶端看见自己的名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随即涌上一阵喜悦。 但她只是勾了勾唇,很浅的露出一记笑。 一旁的众人面色都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在她们心里,总觉得不该是沈云初才对,可细想下来,沈云初样样都行,这个第一她拿,好像也没什么不服气的。 此时,殿门外,再次传来女官的声音:“谁是沈云初?” ------------ 第057章本宫今日再赏你一样 按照规矩,沈云初要跟着主衣局都统前往凤鸾殿听候皇后封赏。 还未踏出殿门,沈云初便猝不及防的再次听见系统小吉的声音:“未能夺得魁首,任务失败,扣除积分两百,额外电击三十秒惩罚以示警醒,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电击? 沈云初眉头微皱,故意放慢了离开的脚步,忍不住回头看过去,便瞧见高知意脸色惨白,神色略显慌张。 当沈云初听见一阵倒数: “十。” “九。” 高知意脸色凝重,心头怒斥,“你疯了,在这种地方,你要我怎么解释?!” “八。” 高知意来不及思考,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榜单上时,忙找准时机从一旁偷偷往后门的方向去。 “七。” “六。” “五……” 随着她走远,沈云初脑子里的倒数声也随着高知意的离开越发远去。 “四。” “三。” 离开偏殿,高知意着急忙慌的恨不得用飞的,尽量远离人多的地方。 “二。” 她才刚出来,小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落下:“一。” 下一瞬间,高知意身体一僵,浑身袭来熟悉的刺痛感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她击倒在地,她咬着牙,抓起自己的衣角塞进嘴里,死死的咬住,防止自己发出声响。 耳边充斥着电流“滋啦”作响的声音,电流所经过的每一寸皮肤都无比的疼痛,使她控制不住的抽搐,这漫长的三十秒,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 等一切结束,高知意整个人瘫在地上,费力的吐出塞进嘴里的衣服,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无法自主思考,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 沈云初站在暗处,看着眼前的一幕,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蜷缩与地面的高知意身上,她皱了皱眉,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想着主衣都统还在等自己,沈云初并没有多做逗留,她借故离开跟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验证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她得到了答案,便不动神色的转头离开。 沈云初返回偏殿大门时,还未走近,便瞧见门口站了位身着蓝色官服的女子,她面色从容,风过衣摆,她站的笔直,隐约可见正气外露。 她便是主衣局都统,林萱。 沈云初稍稍定神,神色从容的主动迎上,“臣女沈云初见过林大人,让大人久等了。” 林萱看着她,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只道:“请姑娘随我来吧。” 一路上,除了几个来往的宫人,便没再遇到其他,两人一前一后,林萱撇了一眼身后的小丫头,出声提醒,“姑娘也是常在宫中走动的人,应当知晓宫中规矩,大抵也是不需要下官多言的。” 沈云初微微颔首,轻声应答:“是,大人,臣女明白。” 林萱看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凤鸾殿。 林萱领着沈云初走进偌大的宫殿时,只有明皇后一人在殿中,坐在凤位上,欣赏着沈云初绣的牡丹图。 沈云初垂眸跟在林萱身后,林萱上前,在皇后耳边轻声耳语了一番,皇后才回过头来,看向沈云初。 沈云初恭敬的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的瞬间,皇后眉眼间绽开笑意,抬手一挥,屏退了林萱,热络的朝着沈云初招了招手:“酥酥,快过来本宫跟前。” 沈云初提着裙子,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上台阶,到了皇后跟前,她便热络又亲昵的拉过沈云初的手,让她跪坐在她身边,并没有率先说起纺织节的事情。 她满眼笑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开始同沈云初唠起了家常,“瞧瞧,本宫的小酥酥,真是长大了,记得初见你时,还是被抱在襁褓中呢,怎么样,上回本宫让人送去的生辰礼可还喜欢?” 沈云初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生辰宴上,皇后虽没亲自来,但也是派了身边嬷嬷和掌事送了贺礼的。 是一对红翡翠玉镯,价值连城,很是名贵。 沈云初甜甜的笑着,道,“喜欢,只要是娘娘是送的,酥酥都喜欢。” 此言一出,果然皇后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眼底对眼前这小姑娘的喜爱更加明显了。 随即皇后看着她,佯装质疑的模样问她“哦?果真?莫不是你这丫头逗着本宫开心的吧?” 沈云初跪坐在她身边,冲她笑笑,“自然是真心喜欢的,皇后娘娘赠与酥酥的,都是最上成的,那双镯子,我可以每日都拿出来瞧呢,就是不舍的戴,万一磕着碰着了怪可惜的,我得心疼死了。” 说着,沈云初还不忘皱了皱眉,那小模样就好似真的在纠结,一副恨不得整天戴在手上,但又怕累着桌子的样子,实在可爱。 皇后看着她,心头喜欢的不得了,微微弯腰,抬手间,轻点沈云初的鼻尖,脸上笑意不改,神色间却多了一丝神秘,她说:“好极了,既如此,那本宫今日,再赏你一样,可好?” 沈云初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心头有些疑惑,不为别的,就冲着皇后这神秘的笑,沈云初心头就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不等沈云初回答,身后偌大的宫殿上便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沈云初下意识回头,便见迎面而来的正是白屹川。 “儿臣参见母后。” 他微微颔首、垂眸,瞧上去仪表堂堂,谦逊有礼,倒颇有些公子如玉,举世无双的感觉。 沈云初心头微沉,就算皇后还没说,但她心里已然大致猜到些什么,她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心中已然开始默默盘算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皇后伸手,抬起沈云初的下巴,将她的脸轻轻转回来,两人四目相对,皇后问她:“酥酥,你觉得十八爷怎么样?” 言语至此,她的意图,再清晰不过了。 沈云初敛住脸上的笑意,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厅中的白屹川,垂了垂眸,佯装思索的眉头微皱,片刻后,她很认真的回答:“自是极好的,就像酥酥的阿兄一样。” 她说这话时,装作懵懂不明白她用意的样子,皇后却没生气,反而忽的笑开怀,整个凤鸾殿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片刻后,她才逐渐止住笑,伸手摸了摸沈云初的脑袋,继续循循善诱,“那如果让十八爷以后都和酥酥一起生活,酥酥可愿意?” 沈云初暗自警觉,面上却依旧装的人畜无害,满脸写着不理解皇后话里的意思,她歪了歪头,有些为难:“可是酥酥想要和阿爹阿娘在一起。” 见此,皇后眼底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虽稍纵即逝,但也难免被一只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沈云初捕捉到蛛丝马迹。 皇后笑着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又摸了摸沈云初的头,道:“酥酥喜欢看书吧,十八爷府上可有不少好书呢,回头本宫让他送你些,可好?” ------------ 第058章百闻不如一见 这次,沈云初没有拒绝,故作天真,瞧上去满心欢喜的样子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十八爷。” 皇后也很满意,随即招了招手,让人将这次纺织节魁首的奖励呈上来,便放了沈云初离开。 等厅内的母子两目送沈云初走远,甚至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皇后脸上和蔼的笑才一点点敛住,最终被精明与冷漠所取代。 良久,皇后重舒了口气,语重心长的缓缓开口,“十八爷啊,这小丫头你可得好好把握。” 娶了她,就等同于拥有了整个沈家的支持,对他夺位而言,那是绝对的百利而无一害的。 白屹川思量了片刻,轻声道:“难道母后不知道吗?白玉珩也有这个打算。” 毕竟在沈云初的生辰宴上豪掷千金,送上无数旁人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外加几座宅子,这排面,真的很难低调,就差派人满大街喊他白玉珩对沈云初有意思了。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她眉头微皱,厉声言道:“是又如何,跟他争啊,一个陛下都不喜欢的太子,上官家再怎么扶持他,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太子的虚名而已,他喜欢占着就先让他占着好了,过程不重要,最后结果如何,也是你父王一句话的事情。” 白屹川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凉意,他知道他当然要争,但也知道白玉珩也绝对不好对付,如果这个太子的位置是那么容易废掉,那白玉珩早就不是太子了。 上次樊山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白玉珩恰好出现,他早就得手了,但这也太奇怪了,白玉珩怎么会知道他在林子里。 一开始,他早就提前到了林子里等着,他曾想,不管是家世也好,宋太师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也罢,宋家是个不错的帮手。 他知道宋佳霓和秦尚轩的婚约,于是就想了这龌龊的手段,正如同皇后所言,过程是怎么样不重要,结果是想要的就行。 于是,派人暗中观察这些贵女们的行踪,直到探子来报的消息确定了裴雪颜和宋佳霓准备放风筝。 可是没想到,沈云初会突然出现,意外代替了宋佳霓,虽和计划有些偏差,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比宋佳霓更划算。 可没想到,竟然又遇到白玉珩,虽然他说只是路过,可他白屹川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可是民国二十四年军阀总督,虽是胎穿,但他的手段自然也是一点不比白玉珩少,他怎么会不明白那绝非偶然。 那天,原本计划被彻底打乱,他便设计了那场刺杀,看得出来,白玉珩完全没有防备,但却依旧能从那么多顶尖杀手的刀下死里逃生,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思索间,白屹川并未反驳,也不同她争论什么,只微微颔首应答:“是,母后。” 见他应下,皇后才满意的舒展开眉头,目光落在身侧支起的牡丹图上,神色间又莫名多了几分探究。 白屹川转身离开,皇后似乎又想到什么,神色忽的凝重起来,她道:“这孩子,可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你花些功夫也不算自降身价。” 说着,她语气微顿,白屹川也止住了脚,他回头,再次看向上坐的皇后,皇后默了默,视线却并未离开面前的牡丹图。 良久,她才接着道:“白玉珩就快回来了,想做什么得乘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没那么好办事。” 白屹川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只转头离开了凤鸾殿…… 于此同时,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领着沈云初离开凤鸾殿时,宫里的世家小姐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只身各别家族官位高的,同后宫娘娘关系好的还在,但也多数只是探望某一个关系不差的妃子后就会离开。 刚走出凤鸾殿的宫门,还未走出多远,忽的,那阵熟悉的银器声再次响起,沈云初心头微颤,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无疆世子。 她下意识抬头,果然前面的不远,慕容轩迎面而来,刚走进,领着沈云初往宫门方向去的翠云便止住脚,恭敬的欠了欠身,“见过世子爷。” 慕容轩点点头,虽然隔着半张面具,但眉眼间的笑意却仿佛能够直达心底,他柔声道:“翠云姐姐客气了。” 姐姐? 这人才进宫多久啊,竟然就已经到了把皇后身边的宫人都忽悠明白的程度了。 只见翠云颔首笑了笑,并不反感这样的称呼,只娇嗔道:“世子爷真会拿奴婢寻开心。” 慕容轩闻言,眼底的笑意加深,眸光微转,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温柔的声音像是裹挟着春风,又带着一丝玩味,“这位姑娘是?” 翠云这才反应过来,忙侧了侧身,“这是沈将军家的三小姐,唤做沈云初,是这次纺织节的魁首。” “哦,魁首啊。”他说着,眯了眯眼,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沈云初,“沈家三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 沈云初本来是站在翠云身后的,她原本垂着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和慕容轩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凭直觉告诉沈云初,这人绝非善类。 白玉珩的凶狠直接很可怕,可这种笑中藏刀,让人细思极恐的人也是真疯子,所以,她并不想与之有过多的接触。 谁知,这人并不打算放过她,甚至用一种欣赏猎物的口吻说话,沈云初没有抬眸,甚至不看他,只坦言道:“世子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阿兄与嫂嫂的婚礼上我们才见过。” 似乎没料到沈云初这么直接,慕容轩也是当即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但却并不深究,反而是故作思索的犹豫了片刻,才顺着沈云初的话,道了句:“是我糊涂了,三小姐说的是。” 沈云初垂着眸别开眼,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的意思,慕容轩却也不介意,见两人聊完翠云又见礼,便带着沈云初离开。 本以为到此为止,谁知下一瞬,当沈云初同他擦生而过的瞬息,慕容轩却低了低头,用仅仅他们之间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回见”。 沈云初微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转头看去,可慕容轩已经从容的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沈云初的幻觉…… 走出宫门的时候,原本停满世家马车的四周已经有些空了,只稀稀落落的剩下沈家和宋家的马车,另外几辆马车也正准备离开。 沈云初抬眸,便意外看见等在宋家马车旁的宋元成,一旁沈家马车外,宋佳霓正同秦糖说笑着。 她愣了愣神,下意识想起来送镯子的事情,心头隐隐泛起一丝波澜。 “奴婢就送到这儿了,三姑娘路上小心。” 沈云初正有些失神,忽然就被翠云的声音拽回了心绪,她忙回过头,欠了欠身,道了别,便转头朝着秦糖的方向过去。 ------------ 第059章庆功围猎 见沈云初出来,宋佳霓也同秦糖一道迎上,几人寒暄几句,宋佳霓便转身离开。 目送她过去,沈云初不可避免的再次同宋元成四目相对,他应该是来接宋佳霓的。 有一瞬的尴尬之后,宋元成还是如往常一般冲她点头示意。 这一刻,沈云初心头那丝不适瞬间一扫而空,稍作犹豫还是回以相同的问候方式,随即便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书瑶坐在一旁,举着手上的小镜子摆弄着额头前的几缕碎发,沈云初垂着眸,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想着刚才在在长廊上遇到的慕容轩的场景,以及那句“回见”,简直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突然,一只手轻轻握住沈云初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沈云初猛的回过神,一转头,便对上秦糖有些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秦糖问。 沈云初微怔,定了定神,冲她投去一抹笑,随即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有些累了吧。” 她觉得慕容轩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但也一直不明白,他那句“回见”是什么意思。 直到回去沈府之后,从白微雨口中得知半个月后有一场皇家围猎,盛安帝特许了各个大臣可以携带亲眷。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可有消息称,半个月之后,白玉珩也会从钦州回来,据说,这场围猎就是为了给他庆功。 沈云初就觉得奇怪,明明盛安帝和白玉珩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和谐,就算庆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安抚上官家,那也大可不必如此隆重。 白微雨同她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嬷嬷正好来给她量身,定做参加围猎时的衣裳。 沈云初不解,“我又不会武功,去做什么?”这种场合,一般来讲沈纪常都只会带沈泽瑞去,这次例外特许了亲属,大抵也是会带秦糖去的。 但她确实嫌少出席这种狩猎的宴会场合,她不喜欢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一般来讲像这种有竞争的宴会,当他们兴致高涨,一般都会痛饮到天亮。 沈云初这破身子,可没那么好的精神,加上本身就不感兴趣,通常都会提前离场,去了和没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白微雨坐在一旁喝茶,身后的嬷嬷手里拿着量尺测尺寸,便听白微雨说,“是皇后娘娘的人亲自来请的,点名了让你去。” 听到这儿,想起前几日在凤鸾殿皇后问她的话,沈云初心里就大抵猜到了皇后的意途。 沈云初皱了皱眉,任由嬷嬷摆弄,稍作沉默,她试探般的问道:“那如果娘娘有意,要给我指亲事怎么办?” 一听这话,白微雨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按照她对沈云初的了解,她知道沈云初并不是那种空穴来风无端揣测旁人的孩子,她这么问,必然是发生了些什么。 白微雨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茶碗轻放在桌上,直到嬷嬷帮她量完身,带着丫鬟离开,房门合上,白微雨才道:“你还小,同你阿兄去见识见识还是可以的。” 沈云初听懂了,言外之意,你不用理她,她指的亲,除了她那宝贝儿子以外,还能有谁,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 只是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明讲的,沈云初会意,坐到白微雨跟前,“那阿娘也去吗?”毕竟是特许带亲眷,沈纪常去,白微雨也应该会以将军夫人的名义出席吧。 可听沈云初这么问,白微雨只是愣了愣神,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去。” 沈云初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是黄家宴会,白微雨同去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原本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现在,不知怎么的,沈云初看着眼前神色镇定,眼底却带着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痛惜神色的白微雨,第一次对这件事情产生了疑惑。 “为什么啊?”沈云初不解的问她。 白微雨只是表示,“只是恰好有别的事情而已,你爹爹带你和你阿兄去就好了。” 说着,她一扫神色间的痛色,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啦,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沈云初闻言,也扫去了心头的疑惑,眸光一转,半是玩笑的道,“那要是皇后真的给我指亲了,阿娘你又不在,我要是拒绝了她,她找我麻烦怎么办。” 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白微雨怎么会不知道沈云初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看着她,“你当你阿爹和阿兄都是吃素的吗?只要你阿爹不同意,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强迫你嫁。” 沈云初笑笑,并不再搭腔,白微雨说的,这倒是真的,沈家在盛安城的分量,绝对不亚于当年的上官家。 陪沈云初吃过午饭,白微雨才出去忙府里和铺子里的事情,沈云初独自坐在葡萄架下,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全是白玉珩要回来了的事情,连看书都无法集中精力。 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觉,是害怕,是恐慌,又或者还有无措,甚至是,如果他回来知道宋元成和沈清月的事情,肯定不知道有多得意。 还有他写给她的信,她倒是一封没落下,都有看,连带他同信一起送来的各种礼物,也一并收着,但也同样一封信都没回。 两个月的时间,零零总总得有十封左右,都是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她就奇了怪了,他在钦州不好好赈灾,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写信。 况且,她一封都没回,等他回来,势必会拿信件说事,胡搅蛮缠。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就烦躁起来,明明只是自己的臆想,明明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可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就没有办法平静。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许是放书的动作太大,从前沈云初是从来不会有的,连一旁的琳琅都愣了愣。 沈云初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让琳琅拿了扇子,便要出门走走,可还没出门,沈清月就带着杏花进了远门。 两人四目相对间,都有些诧异,还是沈清月率先开口,“是要出门吗?” 沈云初默了默,应答:“本来是打算出去走走的,阿姐,有什么事吗?” 问至此,沈清月忽而垂了垂眸,一时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只是一眼,沈云初便看出了她神色间的为难。 沈云初稍作思量,转头看向一旁的琳琅:“去备些茶水,暂时不出去了。” “是。”琳琅领了命,见了礼便转头去准备了,沈云初看着眼前的沈清月,稍作犹豫,还是主动牵起了她的手,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 她道:“阿姐,你我之间可以不必讲求那些礼数,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来便是。” 虽然沈云初这么说,但沈清月瞧着还是有些顾虑的模样,纠结片刻,她拽紧了双手,低声道:“酥酥,你可以帮我求求父亲,让我去参加围猎吗?” ------------ 第060章想有一番作为 就这事儿啊。 沈云初松了口气,好像也并不难解决,但她也明白沈清月为什么不直接找沈纪常,而要来找她。 也许在沈清月心里,沈纪常远没有沈云初亲切,可想到沈清月的性子,想来就算是来找她,也是花费了莫大的勇气。 思索片刻,我点了点头,“当然了,可是阿姐你想好了吗?是只跟着去见识见识,还是真的要参加围猎?” 沈清月眸光微沉,咬了咬牙,“我想参加围猎,因为儒浮将军也会去,如果我能获得他的赏识,说不一定……” 说着,她语气微顿,剩下半句没有说出口,但眼神确实格外的坚定。 沈云初突然明白她那么执着的理由了,或许是曾经沈云初的鼓动让她心里燃起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她想有一番作为,来证明自己并非只适合这四四方方的宅院。 她垂着眸,长年累月的打压让她打从心眼儿里无法找我正确的自我认知。 沈云初眸光轻敛,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又温柔了几分,默了默,她冲她笑笑,“我知道了,阿姐是想要得到儒将军的赏识对不对?” 沈清月抬头,肯定眼神中又带着一丝忧心,儒浮和沈纪常不对付,这件事情整个盛安都知道,她大抵也是担心如果沈纪常知道了沈清月的打算,心里会不快。 沈云初自然也明白她心里的顾忌,沈云初冲她眨了眨眼,“放心吧阿姐,咱们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我有办法。” 沈清月看着她,眼底有些感激,却也对她卖关子的态度有些怀疑,沈云初却也并不解释什么。 日落黄昏。 听人说沈纪常从宫里同盛安帝商讨完政事回来,沈云初端着从厨房拿的参汤就往书房的方向去了,顺带叫人去唤了沈清月。 书房的门开着,看起来沈纪常是刚回来。 沈云初站在门外,抬手敲了敲门,里头传来沈纪常的声音,“进。”听上去有些疲惫。 走进书房内,她站在案桌前,沈纪常正皱着眉头看手上的信,瞧着应该是什么重要信件。 沈云初乖巧的将手里的参汤放在桌上,站在一旁等沈纪常忙完。 不多时,沈纪常便不得不注意到身边一直盯着他看的小丫头,他微微侧头,眼神间有些宠溺跟疑惑,“做什么?” 沈云初娇俏的笑着,并不说话,沈纪常看了一眼桌上的参汤,放下手里的书信,“今儿怎么这么好心?专门来送参汤给我?” 沈云初笑着上前,一边说着,“阿爹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担心您累着吗,阿娘忙着铺子里的事情,二娘和三娘您又不喜欢她们老在你跟前晃悠,这不,女儿给您送碗参汤也不行啊。” 说话间,她已经拿了小碗给沈纪常盛了一碗,乖巧的低到跟前,沈纪常嘴上说着,“油嘴滑舌。”却还是满眼幸福的接过了沈云初递上来的碗。 他拿起勺子,才喝了一口,似是不想女儿失望,忙一脸郑重的表示:“好喝,比厨房做的好喝。” 沈云初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是他在故意那她取笑,沈云初心头无奈,拽着他的衣角不满的撒娇,“阿爹真讨厌,就知道拿酥酥寻开心。” 这明明就是厨房做的。 此时,沈纪常也立刻笑了起来,将手里的碗放下,抬手亲昵捏了捏她的鼻子。 沈云初扑进他怀里,还未开口,沈纪常便揽着她的背,舒了口气,先发制人:“说吧,又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啊。” 闻声,沈云初故作惊讶,扬起笑脸,“我都还没说呢,阿爹怎么知道的?” 沈纪常嗤笑,“小丫头,我是你爹,我能不知道你?打小就是这德行。” 但不得不说,沈纪常真的很吃这一套,尤其沈云初又是真的乖巧软萌,她要什么,给就是咯,他堂堂大将军,又不是给不起。 沈云初噘着嘴,表示不满,却依旧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沈纪常语气微顿,接着道,“说吧,这次又是那本找不着的书?” 沈云初仰着头,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拽着沈纪常的衣角,轻声道:“不是啦,这次人家不是来要东西的。” “哦?”沈纪常眯了眯眼,有些将信将疑。 沈云初却坚定的点了点头,“阿爹,半个月之后的围猎宴,我想带大姐姐一块儿去。” 一听这话,原本还笑容满面的沈纪常忽的眸光微滞,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忧愁,沈云初见此,也收了脸上的笑意。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瞬间有些凝重,沈云初看着他,默了默,才问道,“阿爹是不是不喜欢大姐姐?” 似乎是没想到沈云初会突然这么问,沈纪常垂眸看向她,皱了皱眉,语重心长的道,“怎会?你同蓁蓁还有菁菁,都是阿爹的女儿,阿爹怎会不喜爱你们,你们是姊妹,是手足,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沈云初眸光微闪,她当然知道沈纪常的想法,默了默,她又道:“那既然如此,为何只要酥酥一提到大姐姐,阿爹就会不高兴呢。”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纪常脸色凝重,又是一阵沉默,他拍了拍沈云初的背,沈云初会意,从他怀里起身。 沈云初转头,乖巧的走到沈纪常身后替他揉肩,沈纪常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道,“那孩子太倔强了,她自幼向往战场,可战场之上哪儿有情面可讲,都是在刀尖上讨食的,一个女儿家,若是稍有不测,便是万劫不复。” “我是对她严格了些,但总归是为了她好。” 看着沈纪常深皱的眉头,不知不觉,这小老头看起来好像越来越沧桑了,沈云初心底难免有些心疼。 她小心翼翼的趴在沈纪常背上,轻声道,“阿爹,你放心好了,我只是想让大姐姐陪我去而已,就我同嫂嫂去,未免太无趣了,而且猎场上多危险啊,有大姐姐在,我心里踏实,”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纪常又舒了口气,显然是不打算同意的,沈云初见此,不依不饶的抱着他的脖子,“阿爹,就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做什么,就带她去嘛。” 沈纪常无奈,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细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便也就应下了,只是末了也不忘打趣她,“怎么就惦记着蓁蓁,不要菁菁陪你去?” 沈云初闻声,松开他的脖子,有些傲娇又不满的瞥了瞥嘴,“才不要,她老是跟我吵架,每次都抢我东西。” 沈纪常无奈的笑笑,他这几个女儿,旁的不说,拌嘴的功夫是一点都不弱,尤其是沈书瑶,撒泼打滚耍无赖那是很有一套的,沈纪常都时常被她气的头疼。 父女两正说着,书房门口便再次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两人循声望去,是沈清月。 她手里拿着方才沈云初让人送过去的一盒点心,走到案桌前,她像往常一般恭敬的福了福身,“父亲。” ------------ 第061章谁能坐这个位置 沈纪常皱着眉头,脸色并不怎么好,但也没有再可以冷脸,只问道,“什么事?” 说起来,沈清月几乎不会主动来找他的,这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清月垂着眸,手上紧紧地握着那盒点心,犹豫了许久,心一横,才上前将点心放在桌上,轻声说道,“阿爹,我……” 她垂着头,双手不受控制的搅在了一起。 她话未说完,便挺沈纪常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才明白过来,这两姐妹是故意来设套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女儿还能不答应吗。 沈清月咬着唇,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要说点什么,沈纪常却忽然开口,“好了,你的事,酥酥都同我说过了,回头让李叔唤嬷嬷来给你量身,虽是围猎,但也是皇家宴,怎么说,也得穿的体面些。” 他说这话,便是同意了的意思,沈云初心头一喜,沈清月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直到沈云初出声提醒,“阿姐,爹爹同意了。” 沈清月才缓过神来,看向沈纪常的眼神有瞬间无措,随即才想起来什么般,忙微微颔首,“多谢父亲。” 沈纪常别开眼,神色间稍显无奈,沈云初立刻亲昵的挽上沈纪常的手,晃了晃他的胳膊,“阿爹最好了,酥酥最喜欢阿爹了。” 说着,沈纪常眼底才有了一丝笑意,他半是宠溺半是责怪的瞪她一眼,“你啊,要是一直这么机灵,倒也不是坏事。” 说话间,他转头看了一眼沈清月,语气微顿,又回头看向沈云初,“行了行了,去玩儿吧。” “谢谢爹爹。” 沈云初也不客气,满心欢喜的提着裙子,牵着沈清月朝着门口过去,只留沈纪常一人无奈的看着姐妹两离开身影。 第二日,李叔就叫了嬷嬷来给沈清月量身,定做围猎宴的衣服。 听到这个消息,最激动的不是沈清月,而是沈书瑶,倒不是她想要去围猎宴,对这宴会,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让她激动的不是宴会,是量身做衣服,沈云初有,她不敢闹,只能独自生闷气,可现在倒好沈清月也有新衣服了,就她没有,可让她逮着机会闹了。 一家人一起吃饭阴阳怪气,走路撞见下人了,也得说上两句才解气,沈纪常不理她,她就去书房缠着沈纪常。 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沈纪常这几日本就为钦州城赈灾的事情恼火,她这么一闹,就更加让人头疼了,无奈,他只能大手一挥,让李叔给她安排上,这才算消停了下来。 转眼过了七八天,衣服刚送来,她就穿上了,在学府招摇过市,恨不得将旁人的眼睛扣下来贴在她的新裙子上。 沈云初倒是不在意,确实是惹人烦了点,但也总比她整天想着裴长恭好,沈云初也并不想搭理她。 自打纺织节的沈云初夺了魁首之后,课舍的位置,便换了回去,也是陈夫子亲点的,让沈云初坐回了原来视野最好的位置。 一时间,曾经和高知意关系好的几人也纷纷朝沈云初靠了过来,夸赞声此起彼伏: “酥酥你真厉害,纺织节魁首诶。” “就是就是,皇后娘娘单独召见你,定然赏赐了不少东西吧。” “酥酥啊,回头你教教大伙儿怎么绣的吧,让大伙儿也见识见识。” 沈云初无奈之中又觉得有点好笑,仿佛谁能坐这个位置谁就是最值得结交的朋友。 她垂了垂眸,只声音平淡的道,“有时间的话,一定。” 对于她冷淡的态度,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相互讨论的声音更大了。 高知意进门的时候,是同裴雪颜一同进来的,一如曾经的沈云初一样,进门时虽是愣了一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在一群交错的人声中,沈云初清晰的听见那道熟悉的心声,是高知意。 她在心头长舒了口气,感叹:“哎呀,真是一招回到解放前啊,算了,从头开始吧,反正罚也受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沈云初缓缓的抬眸,目光穿过人群,视线落在已经坐在空位上的高知意,身边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同她坐在一起说话。 她突然想起来,在皇宫内看见的一幕,心中莫明有些五味杂陈,她能如此豁达,倒是挺让人钦佩的。 思索间,沈云初忽而感受到以及目光,裴雪颜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朝着沈云初的方向看过来。 沈云初眸光微转,就恰好同她四目相对,有片刻的沉默,她稍显尴尬的别开了眼。 沈云初也默默地移开视线,找了本书,轻声道:“我想安静一会儿。” 围在身边的众人甚至没有不悦,还陆陆续续的散开,有的结伴走到一旁继续讨论着。 沈云初这才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可对于这种事情,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例如像钱宝凤。 她独自坐在一旁,不管是哪一边,都插不上话,只能呆呆的坐着,可又没有事情可以干,高知意这会儿,也没功夫搭理她,沈云初就更加不可能了。 下午学府放学时,沈云初顺道去了裁缝铺试衣服,本来是要送到府上的,可今日倒是赶巧路过。 从铺子回去将军府的时候,许是天色已经晚了,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耳边只有马车“隆隆”的声音。 忽而,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吵闹,听上去隐隐有些闹事儿的意思,沈云初有些奇怪,掀开车窗帘子,扫了一圈四周,目光停在前面不远处的铺子上。 并不宽敞的门面,牌匾上写着“嫣然胭脂”,几个中年男人拿着铺子里的东西往外砸,伴随着一整整瓷器摔在地上粉碎的声音,再定眼一看,被人扣在一旁的人正是高知意和她的母亲。 另一边,一身着华丽的贵妇正趾高气昂的叫嚣着让人下狠手砸掉她的铺子。 沈云初坐在马车内,忽的想起来今天课上高知意的解围。 说起来,也怪钱宝凤,为了让沈云初难堪,在插花课上故意将沈云初要用的夜合花撞到地上,来不及捡,就被过往的其他姑娘踩坏了。 可这场插花课,原本就是个检验成绩的小测试,如果说没有那朵夜合花,她一定没办法合格。 测试的花束都是每一份,各种花都有,自选一个主题,沈云初不能没有那朵夜合花,就在这时,另一朵夜合花从天而降,落在她桌上。 准确来讲,是从一旁飞回来的,沈云初还有些疑惑,顺着花束飞过来的方向,几乎是在沈云初看见高知意的下一瞬,小吉的声音响起: “警告!警告!请宿主认真执行任务,禁止宿主做出违背任务准则的行为,否则本系统有权对宿主进行电机惩罚。” 听见这个声音,沈云初才确信真的是她扔过来的夜合花。 随即,她听见高知意反驳:“喂喂喂,你别激动嘛,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我没有帮她,我只是扔掉多余的东西而已,我又用不上,还不能扔吗?” ------------ 第062章我见不得无辜的人受委屈 当时,听着她同小吉的诡辩,沈云初只觉得无奈又有些心酸。 犹豫之间,眼见着,马车已经缓缓的驶过胭脂铺,沈云初心头一横,“停车。” 马车外,车夫猝不及防的一拉缰绳,呵停了马车,沈云初坐在马车内,摔砸瓷器的声音夹杂了女人尖锐刻薄的咒骂声在耳边回荡。 不多时,整天街都能闻到的各种混合在一起的脂粉香,还依稀能听见妇人无助的抽泣,以及哀求。 “四时。” 沈云初轻唤了一声,马车外,只觉得有一阵风疾驰而过,没过多久,外头瞬间安静了。 沈四时将闹事砸东西的人挨个绑起来扔在路边,那些人看着五大三粗,也都只是空有蛮力,沈四时自幼在杀手营里长大,对付他们并不用废太多功夫。 “小姐。”他站在马车外,微微颔首,轻唤了一声,示意沈云初已经解决了。 沈云初走出马车,眸光微抬,就看见地上趴着的几个壮汉,被持刀的侍卫摁在地上。 那方才还当街咒骂的女人此刻也正被一柄长剑架在脖子上,一脸的惊愕,却不敢动。 看见沈云初从马车内出来,女人迟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怒道:“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点王法了?!” 沈云初还没说话,琳琅便立刻反驳回去,“王法?你带人乱砸人家铺子,就有王法可言了?你别太荒谬!” 女人打量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琳琅,刀虽然架在脖子上,但她也并不相信对方真的敢要她的命,她顿时冷了冷脸,“她家卖的胭脂害我烂了脸,我还不能砸了这害人玩意儿?!” 琳琅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沈云初,沈云初神色从容的走下了马车,还没开口,女人便冷哼一声:“这又是哪儿来的黄毛丫头,真是好哒的排场!” “你……”琳琅想训斥什么,却被沈云初抬手制止了,她没说话,只抬手敲了敲车壁,挂在车檐下的牌子也跟着晃了晃。 随即女人疑惑的抬眼,看见那牌子上写着的“沈”字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她恍然大悟,挂着沈家牌子的小姐,还是能有这种排面的,除了沈云初,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思索间,女人眼底闪过短暂的惊恐,想来也知道不能得罪沈家。 她脸上有立马堆起了笑意,“原来沈家三姑娘啊,怪我怪我,有眼不死泰山,是气糊涂了,小姐您莫怪。” 沈云初面色从容,见她情绪平静下来,只抬手屏退了侍卫,道:“没事,我只是恰好路过,听说这里的胭脂很好,想来买些回去。” 说着,她语气微顿,视线落在女人身上,接着道,“我认得你,你是西市裁缝铺的老板娘。” 女人忙点了点头,“是我是我,小姐好记性,咱们家的衣裳啊,不敢说是整个盛安最好的,但在整个皇城一定能排进前五,您改日去瞧瞧?” 沈云初浅笑,“有机会的话。” 说话间,她眸光微转,视线快速扫过地上的散落一地的胭脂和已经将高母从地上扶起来的高知意身上。 沉默片刻,她也不拐弯抹角,只问那裁缝铺的老板娘,“方才您说是用了她们家胭脂脸烂了,可我看您脸上并无不适之症。” 一听这话,老板娘脸色微变,眼神间显然有些闪躲,可还是立马就道,“哎呦,您是不知道啊,我也是慕名而来买她们家胭脂的。” “谁知道我才用了一次,我这脸啊,就发痒还红肿了起来,简直没办法见人了,请了好些大夫花了我好些银两才治好啊。” “这等害人的铺子,断是不能留着的,还不如让我砸了,免得更多的无辜姑娘受难啊,小姐也是女儿家,断然明白女子有多看重容貌的。” 按照老板娘的说法,高知意者胭脂铺恐怕的确应该关门大吉了,可不等沈云初说话,高知意便道:“你是在我这儿买了胭脂,可你买的那款城中许多姑娘都有买,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用的。” “我让你把剩下的胭脂拿出来检验,如果真的是胭脂的问题,我必然连同药费一并三倍赔偿与你,可你说你已经把剩下的东西扔掉了。” “我让你请帮你诊断的大夫作证,你的脸确实是因为用了我们家的胭脂才烂的,那也不是不能赔给你。” “我没有想要抵赖,但你却告诉我大夫忙没时间来作证,一来就砸我铺子,还推倒我母亲,你怎么这么能呢大姐!” 此言一出,沈云初眸光一转,视线再次落在老板娘身上,这一次老板娘显然有些慌了神,她猛地拔高音量:“你少来!你就是想抵赖!人家大夫一天接诊已经够辛苦了还要来跟你这种奸商对峙,你想干什么啊,想时候报复人家吗?!” 高知意也不惯着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啊,你能做的出来,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说罢,许是真的气着了,沈云初便听见她狂怒的心声,“要不是我娘在,我他娘的真想一拳头给你!” 可事实是,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行,如果高知意真的动手了,可就不止是胭脂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依我之见,”老板娘本还想说什么,可沈云初却突然出声打断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气微顿,才接着道:“还是报官吧。” 此言一出,众人陷入了沉默,老板娘率先露出了一丝慌乱,高知意表示,“如果公平公正,我没有意见。” 她心道:“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报官就报官,与其让这些人霍霍,不如鱼死网破。” 沈云初也不等老板娘考虑,转头看向琳琅:“你去,务必如实说明。” “是。”琳琅领了命,转头就要走。 此时老板娘却瞬间慌了,她忙道:“算了算了。”琳琅止住脚,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咬牙,表示: “我樱七娘也不是小气的人,就只是为了给受过骗的姑娘们讨回一个公道,也大可不必闹到官府去,大家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沈云初轻笑,“七娘说笑了,您也说了,既有人行骗,那便是有违国法,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作恶之人不受到惩罚,便会贻害千年,殃及无辜,得报官,怎么说也得为七娘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她转头示意琳琅继续去报官,这下樱七娘彻底慌了,忙上前将琳琅拽住,眼波微转,忙道,“哎呦好妹妹,你说的固然没错,但我这砸也砸了,我脸上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则,也怪我身上小气,也许是不小心合着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言语至此,到底是谁有问题已然不需要多说了,沈云初浅笑,还是执意道,“还是报官吧,我见不得无辜的人受委屈。” 沈云初第二次转头看向琳琅,可樱七娘依旧牢牢地将琳琅拽住,一边赔笑道:“不用了不用,真的不用了。” ------------ 第063章三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她本就是装的,胭脂是真的买了,可烂脸却是假的,也没有什么大夫来帮她诊治,本来也是受人指使才来的,也没想过会遇到沈云初。 这要是见了官,不就全露馅儿了嘛。 沈云初没再说什么,只脸上挂着让人不易觉察的笑,同琳琅四目相接之间,琳琅也明白了沈云初的用意,主动挣脱樱七娘的手,站回了沈云初身旁。 樱七娘也不敢再纠缠,勉强挤出一个笑,转头看向被摁在地上的人,沈云初使了个眼色,侍卫便将摁在地上的几个壮汉松开。 见此,几个壮汉也不再闹事,跟着樱七娘灰溜溜的离开了。 目送几人走远,沈云初才回过神来,眸光微转,一旁的高母忙走上前来,泪眼婆娑,满眼感激,作势就要给沈云初跪下。 索性沈云初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夫人不必多礼。” 高母抬眼,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哑着声音,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多谢沈小姐。” 沈云初皱了皱眉,心头莫名有些难过,小半年前,母族辉煌的时候,她还是高家主母,如今虽已落魄,可依旧能看出她举止间,仍旧是平头百姓不会有的贵门气质。 本来沈云初是要走的,可架不住高母执意要邀她进屋喝茶,沈云初也没有拒绝,同高母去了后院。 喝茶间,沈云初才得知了,自从高知意和她同高家脱离关系开了这家胭脂铺之后,便时常受到高家来的人侵扰。 这次算是最严重的,高知意为了他们母女两个的生活能过的好一些,除了在学府待着的时间以外,其他时候都忙的脚不沾地。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房间,门大开着,一只小手趴在门框上,小姑娘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的看着沈云初。 沈云初怔了怔,忽的想起来什么,记忆中高知意是有个同母所出的妹妹的,但也仅限于知道她的存在,上一世高知意出事之后,好像就没再听到关于他们的事情了。 高母朝躲在门后的高明意招了招手,有些犹豫,她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从门里出来,扑到高母怀里,软软糯糯的声音甜甜的唤了一声:“阿娘。” 同高母稍做寒暄,沈云初要离开的时候,纵使沈云初再三推辞,高母还是执意让高知意将她送到门口。 临上马车前,高知意冷不丁的问了句:“为什么?” 沈云初微怔,脚下的步子顿住,转头间正好对上她略带探究和不解的眸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云初也明白她问题里的意思,只道:“这下,我们扯平了。” 言罢,她也不再回头,在琳琅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高知意站在原地看着逐渐驶远的马车,眸光深沉之间,大概也懂了沈云初想要表达的意思。 应当是在感谢她在插花课上的拿书夜合花。 一时间,她心头有些五味杂陈。 直到沈家的马车消失在街头,高知意才回过神来,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回眸间,就正好看见站在铺子外头的高母。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之间并不像普通同窗那般,高母眼神复杂,几番起唇,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竟也没什么中听的话。 犹豫了良久,她才道,“知意啊,三小姐是个很好的人。” 高知意闻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她当然知道沈云初不坏,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很显然,并没有。 那一夜,高知意独自坐在自家后院想了很久,她就不明白了,她穿行在不同的世界中完成不同的任务,获得足够的积分。 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世界,不同的剧情,不同的人物,她都经历过,只有这一次的任务是要夺走女主气运。 如果沈云初是什么小绿茶,小白莲花,那她到可以毫无负罪感的去做,可偏偏不是。 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沈云初真的是唯一一个最像女主的女主,要经她的手,抹杀掉一个这样的人,她真的下不了手。 可如果不做,她就会被系统抹杀…… 夜色如凉,万耐寂静。 将军府内,沈云初梳洗之后,按照惯例依在床上看书,等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起身去灭灯,随手将书放在一旁的床头柜子上。 将房间内的蜡烛吹灭,她转身折返回去,接着明亮的月光,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才走到床边,她忽然脚步微顿,视线落在床头的书上。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她记得,刚才她是将书展开朝下放的,可现在书却已经合上,且规整的放在床头。 她的第一反应,有人来过,可转念一想,将军府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还准确无误的找到她的房间,可突然间,她又意识到,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的,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就做到了。 短短的一瞬间,沈云初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想法,最终,她面上故作镇定的迅速转头,可还没走出两步,就突觉手腕一紧,沈云初心头一凉。 她张了张嘴,可还没来得及喊,一只大手从身后穿过,捂住她的嘴,同时她只觉得腰间一紧,强壮结实的手臂轻松的环住她的腰肢。 后背靠上一记结实的胸膛,整个人都瞬间被熟悉的气息包裹,随即,耳边想起一阵低语,“好久不见。酥酥。” 是白玉珩的声音。 沈云初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紧接着便是几乎按耐不住狂喜的心声,他长舒了口气,“好软和,我好香好香的酥酥~想死本王了。” “快给本王抱一下。” “再不回来,真的就要死在钦州城了,得相思病死的,本王真的不能没有酥酥。” “再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这一套熟悉的流程下来,沈云初心头的恐惧瞬间减半,她愣了数秒,然后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他虽不愿意,但还是松了手,重获自由的一瞬,沈云初迅速退到一旁。 一回头,就撞进他深沉忧郁又隐隐带着一丝狠辣的眼神中,“你……”她想说什么,可脑子像是倒了一桶浆糊一样,让她几乎没办法思考。 反观白玉珩就显得从容了许多,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点也不客气的往一旁的美人榻上一坐,本就身高腿长,又着一身黑衣,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挺拔。 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不知道是月光太朦胧,让沈云初没办法看清楚,还是他在钦州城的这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 虽然那时候的钦州城还并没有发展到上一世沈纪常去时那般恶劣,可当时的情况似乎也并不容乐观了。 沈云初看着他,恍惚间让想到了几个月前,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的,一身黑衣,偷偷摸摸的来找她。 而且,他自信到,就算是夜闯守卫森严的将军府,甚至都不屑戴面纱,他笃定了,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他。 ------------ 第064章幼稚又无耻 沈云初强制自己定了定神,问他:“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云初皱了皱眉,仔细想想,确定自己还没有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程度,况且太子回城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引起骚动。 再则,距离围猎宴还有七八天的时间,先前便听说,他抵达皇城最快也得围猎宴前一日,这几天也根本就没有他会提前回来的消息。 盛安帝就算再不喜欢白玉珩,白玉珩赈灾有功,也断然不会冷落到连迎接其入城的人都没有,就算白玉珩同意,上官家也不会同意。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偷偷进城的。 她想赶他走,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万一惹他生气了,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讲话了。 白玉珩伸手,拿了茶杯,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冷不热的回答,“刚到。” 他话音刚落,沈云初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心头又是一阵狂喜:“啊啊啊!小媳妇儿竟然主动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在关心我!” “她是不是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啊?” “难道是因为几个月不见,本王又越发帅气逼人了几分?”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欢,果然是这样。” “她肯定要喜欢上我了。” “她马上就要爱上我了!” 倒是不必这么离谱…… 沈云初心底无语,面上强忍着翻他一个白眼的冲动,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白玉珩却忽然放下手里的杯子,大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云初的脚就有些不听使唤的想跑,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男人,她不受控的往后退了两步,这真不怪她,他一靠近她就真的控制不住。 可还没等她转头,男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在她转头的前一瞬握住她的手腕,不等她反应,就感觉掌心被塞了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垂头,头顶传来白玉珩的声音,“礼物。”随即,他心头甚至有些紧张,暗暗的想,“我挑了好久呢,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沈云初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打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是颗光泽夺目,成色不菲的粉色珍珠。 沈云初沉了沉眸,他真是一点都没变,从前,不管他去哪儿,去多久,回来的时候,都不会忘记给她带礼物。 那可谓是羡煞旁人,虽然当时仍有白婉凝是白玉珩爱而不得之人的传言,可自那以后,也有人私下里调侃: “男人就是男人,再喜欢又如何,美色当前,有几个是把持的住的,不过说来也是,终究还是朝夕相伴的人枕边之人来的更实在。” 但其实说起来,谁都不知道,一开始她刚入东宫的那一年,白玉珩并没有这么殷勤,他只偶尔得空去看她。 毕竟沈家势力不小,既娶了她,就算心里不满意有芥蒂,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的,否则按照沈纪常的脾气,他虽是太子,可也不会惯着他。 当然,沈云初也从不主动留他,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住找他,很多事情景和就能做主,而且比白玉珩好说话,不会给她甩脸色。 所以许多时候,沈云初宁愿找景和,也不找他,只是毕竟是夫妻,见面和同房也是不可避免的。 每次他来院里,她会察言观色,等他要走的时候,说点客气话,假装不舍的挽留几句,但他时常都会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 她面上不开心,可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开始,她并不明白白玉珩为什么总是不高兴,却也只当是他不想应付她。 可后来她才知道,这家伙会读心,现在想想,当时她那副自以为聪明,又两面三刀的样子,白玉珩没直接把她弄死好像都已经是他做的最仁慈的事情了。 要知道,起初的一年里,他甚至变态到故意在她面前将他不知道哪里抓来的细作拆骨扒皮,鲜血溅了一地,剥下来一整张完好的人皮。 人还在喘气,就将骨头一根一根的拆出来堆在一旁,他却不许她走,就让她坐在一旁看着,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害她夜夜做噩梦。 她虽出生将门,但她也没见过这种情景,自是害怕,他却只是笑笑,甚至不忘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可她根本什么都没做,乖顺的让东宫的下人都觉得沈云初入了这东宫,无异于就是羊入虎口。 这种事情并非只发生过一次,隔三差五她就被叫过去,他从不对她动粗,也不许旁人对她不好,但就是总爱给她下马威,仿佛那是他唯一能够表达对这门亲事不满的方式。 自那之后,沈云初就时常以各种理由回避他,什么头痛、肚子痛、喉咙痛,甚至是养了好几年的小猫不见了心情不好,这种理由她都用过。 可那里东宫啊,是他白玉珩的地盘,躲得过一天两天,还能躲他一辈子吗。 结果就是,她被变本加厉的恐吓。 于是,她便想回沈家,可白玉珩威胁她,如果她敢回去,一定回将矛头对准整个沈家,那时候的上官家虽不及上官皇后在时权势大,但也并不容小觑。 当时沈云初从没想过,他说那话,纯粹就是为了吓唬她的,毕竟这男人狠起来,真的是连自己都不放过的那种。 她不知道,他听的到她的心声,他知道她在心里骂他,所以以此报复,每次都以吓哭她为目的,在她害怕的控不住哭起来的时候,再露出恶作剧得逞一般笑。 他倒是玩的挺开心,沈云初就惨了,吓得她好几次连遗嘱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白玉珩开涮了。 可往后,不知道这个人哪根筋搭错了,从一开始的偶尔来,逐渐变成一有空就来,平日里他吃完饭就走,沈云初客套几句,他也不会留。 越往后,就越不一样了,他本来是要走的,沈云初稍微客套一下,他却也想都不想就留了下来。 无数次,沈云初都及其痛恨自己这张嘴,干嘛要跟他客套呢,他要走就让他走呗,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露出一种莫名其妙且似乎得逞什么的笑意,让当时的沈云初又烦他又不明白怎么回事。 后来,当沈云初重生回来,能够读到他的心声才明白他当时那种眼神,细想来,当时他那种笑意,就好像在说“想让我走?我偏不,你能怎么样?” 真是无耻又幼稚! 思索间,当沈云初回过神来,再抬眸,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怔了怔,四周空空放荡,仿佛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 下一瞬,房门被轻轻推开,寂静的夜晚,轻微的“咯吱”声都显得那般刺耳。 沈云初下意识将手里的盒子盖起来藏在身后,一转头,就正好看见琳琅举着烛台走进无奈,举着微弱的灯光靠近。 对上沈云初略显慌乱的眼神,她怔了怔,旋即面露担忧:“小姐,您怎么了?这大半夜的,您和谁说话呢?” ------------ 第065章围猎宴前夕 默了默,沈云初咬了咬牙,捏着藏在身后的盒子,应答了一声:“没谁。”随即迅速转头,上床的瞬间将手里的盒子带进被窝里。 琳琅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迅速躺了下来,“我有点困了,琳琅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 看着面前隆起的被窝,琳琅举着手里的烛火,眼神间不免有些疑惑,可四周查看了一番,屋内并没有什么异常,她心头才稍安心了些。 她一边往屋外走,想了想,一边又叮嘱了一句:“那小姐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唤我,我就门外。” 沈云初躲在被窝里,闷声应答了一句:“知道了。” 直到听见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沈云初才挣扎着钻出被子,她缩在床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白玉珩已经不在房内了,才重重的输了口气。 一转头,却发现她放在床头的书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这人真是……幼稚! 往后的几日,沈云初都提心吊胆,深怕他又突然从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钻出来,老是觉得不自在,稍微有点动静,她整颗心就瞬间提了起来。 不过好在,一直到围猎宴前夕,白玉珩都没在私下里找过她。 再听到白玉珩的消息,也是在围猎宴前夕,听说太子入城,不少人都前去围观或者夹道欢迎。 这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婉凝,听奉命去城门口迎白玉珩入城的沈泽瑞说,白婉凝的人甚至比沈家的人去的还早。 想着那场茶会白婉凝看她的眼神,沈云初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有的事情,真的不是她沈云初想跟她抢。 至少目前来讲她没有这个想法,可奈何人家是公主啊,公主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这下好了,他们之间的事情,非得牵扯上她沈云初,真是何德何能啊。 翌日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沈家的马车便缓缓的朝着皇家猎场驶去。 沈云初到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周边却已经停了不少挂着世家牌子的马车,都是提前到的世家公子或者小姐。 猎场外也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禁卫军,隐约可以听见猎场内传来的嬉笑声。 沈云初走在沈泽瑞身侧,下意识左右瞧了又瞧,还好还好,白玉珩还没有来。 在确定真的没有白玉珩的身影之后,她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不过,想也是,他大概是没那么快到的,这会儿估摸着还在东宫。 正想着,一抬眼,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中,是宋元成,几乎是看见他的一瞬间,沈云初怔了怔,眼神间有些不安。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要一看见他,她就会想到帮他送镯子那天,当时觉得觉得委屈,也觉得不甘心,她并不觉得自己比阿姐差,可宋元成却并不喜欢她。 现在想想,也没觉得有多不甘心了,更多的,可能是丢人,就像以前阿娘说的,单说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和身份没多大的关系,重要的是眼缘。 她喜欢宋元成,但很多都喜欢他,却不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毕竟他温柔,儒雅,彬彬有礼,这样的人,是很难让人不喜欢的吧。 他走到众人跟前,恭敬的见了礼,目光却始终落在沈清月身上,两人目光交汇之间,沈清月微微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羞涩之意。 站在跟前,宋元成支吾了半天,都还没想好说点什么,眸光微转,就见沈纪常已经同几个交好的大臣一遍谈笑一边进了围场。 沈云初回眸,看了看宋元成,又看了看沈清月,心头虽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决定助力一把,轻轻推了推沈清月。 在沈清月愣神的间隙,沈云初道:“宋哥哥的骑术简直太差了,上次还从马背上摔下来了,阿姐你骑术向来不错,去教教他吧。” 此言一出,沈清月先是怔了怔,她看向沈云初,眼神有些复杂,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宋元成当即反应过来,他眸光微转,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眼神中是明显的感激,随即,他眸光轻移,看向沈清月,“不知道可否向沈大小姐请教一二?” 沈清月自然没有推辞,目送两人走远,沈云初心头五味杂陈,一边觉得他们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但一边又觉得宋元成明明是她先看中的。 她正想着,忽的,一只大手猛的拍在她后脑勺,沈云初被拍的瞬间回过神来,一转头,她扬起小脸儿,眉头皱起,不满的斜眼看向身边的人,“干嘛!” 沈泽瑞冲她勾起一抹坏笑,“想提醒你小心点,这里说不定会有老虎狮子什么的,不要乱跑,万一被叼走了,我还得去找你。” 听着他调侃的话,沈云初气呼呼的轻哼了一声,转头拉了拉秦糖的袖子,抬手指向沈泽瑞,满脸委屈:“嫂嫂,阿兄他又欺负我!” 本来被四处景色吸引的秦糖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沈云初,又抬眼看向沈泽瑞,眸光微寒:“你多大个人了,妹妹才多大,你别老是不着调。” 沈泽瑞看着秦糖,无奈又委屈的表示:“我就是吓唬吓唬她,叫她别乱跑嘛”,被教训之后,沈泽瑞心头无奈。 但眸光一转,视线落在沈云初脸上,就见她一脸得意的冲他做了个鬼脸,他挽了挽袖子,作势要上前,沈云初立刻躲到秦糖身后:“嫂子嫂子!” 秦糖一个眼神,沈泽瑞方才要修理人的气势就瞬间不在了,他忙上前握住秦糖的手,有点撒娇的意思,“我真的是跟她闹着玩的。” 沈云初立马接话:“阿兄不害臊,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说罢,她转身就跑,直奔一旁的宋佳霓,一点不给沈泽瑞反应的机会。 眼见着,一点点接近开宴的时辰,盛安帝和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猎场,在众人齐声参拜之下,走上主位。 随着他的一句“众爱卿平身。”众人才敢起身落座。 沈云初刚坐下,一抬眼,就猝不及防的撞进白婉凝表面平静实则藏着一丝杀机的眼眸中,沈云初心头微颤,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默默别开了眼。 白婉凝咬了咬牙,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忆起几个时辰前,她曾去过东宫。 那时,金碧辉煌的寝殿内,侍女们正恭敬的帮白玉珩整理衣服的边边角角。 她本来是去问他离开皇城之前他招摇过市送沈云初生辰礼的事情,当时,她站在他身后。 默了许久,白玉珩才抬了抬手,屏退了左右的侍女,转头间却直接将她绕过,仿佛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直径朝着书桌的方向走过去。 她问他,“没什么要和本宫说的吗?”白玉珩眸光平静,走到书桌前,自顾自的拿起一本书揣进怀里。 随即,他才冷笑道:“这话应该本王问你才对吧,是你来找本王,不是本王主动去找的你,你别搞错了。” ------------ 第066章臣女觉得她言之有理 听着他的话,白婉凝眸光微沉,也不再同他拐弯抹角,“白玉珩,本宫不明白,本宫同那小丫头比,究竟哪里比不上她了?她有什么好的?” 白玉珩回头,冰冷又死寂一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只道:“您不需要同她比,同样,她也没什么不好。” 他语气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转头就离开了寝殿…… 白婉凝心头有气,她不明白,她用尽手段都无法打动白玉珩,哪怕是散播出白玉珩对她情更深种的言论,他也没有丝毫情绪。 甚至于不屑生气,可在面对沈云初时,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就奇怪了,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沈云初的读心术目前是只对白玉珩和高知意有作用,自然是不知道白婉凝心头所想的,她只能默默地垂着头,缓缓舒了口气,端起手中的果酒放到嘴边,企图掩饰面上的无奈。 紧接着,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猎场外,随着一声高呵:“太子殿下到!” 霎时间,交谈声立止,注意力全被最后压轴出场的白玉珩吸引过去。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白玉珩自围场外而来,金冠束发,一袭明黄色的长袍,宽肩窄腰,身高腿长,满身贵气,让人无法一开眼。 他行至宴会中央,站定的那一瞬,高台上,原本还笑容满面的同几个心腹大臣说话的盛安帝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他却神色从容,只微颔首,“参见父王。” 盛安帝打量的目光来回扫了他好几眼,没有热络的寒暄,也瞧不出冷落,只不冷不热的点头道,“入座吧。” 白玉珩也不在意,神色间瞧不出什么不满,直径走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坐下,抬眼的第一时间,沈云初便在并不算安静的场合上清晰的听见他那表里不一的心声:“酥酥呢?我酥酥呢?” 最后,当他的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他轻轻舒了口气,“哦,原来你在这儿啊。” 他暗暗默了默怀里藏着的那晚从沈云初房里顺走的书,心头接着想:“待会儿要怎么还给她呢。嘿嘿。” “好不容易找到个搭话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得多说两句话。” “说点什么好呢,她不喜欢我太凶,一定不能太凶,得温柔点。” “还得控制一下,别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然她又该骂我变态了。” “唉,女人真是麻烦。” “但要是酥酥的话,本王也不是不能忍受,勉为其难吧。” “哎呀,我小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她怎么才十一岁啊,这长得也太慢了。” …… 沈云初无语,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脑子是在重生的时候磕坏了吧?不要太离谱了好吧!这哪里是曾经让人避如蛇蝎的凶狠太子啊。 这画风,实在是有点渗人了,还有这声音,真的太烦了,可又忽略不了。 沈云初有些如坐针毡,恨不得快点离开现场,她正想着,一旁的宋佳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声询问,“酥酥?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闻声,沈云初忙回过神,转头间,笑得有些勉强,她只摇了摇头,道:“啊……没事。” 索性,没等多久,围猎宴的重头戏便开始了,各个参与围猎的皇子以及世家公子都已整装待发,规则很简单,猎的最多猎物者得胜。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看见换上男装整装出场的沈清月,下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这次换做沈纪常脸黑了一层又一层。 一时间沈云初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沈清月走上前,单膝跪地,“恳请陛下准许臣女参加围猎!” 对于她这突如其来的自荐,盛安帝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只是眸光微敛,眉头微皱,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个回合,迎着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你是沈家老大?” “正是。”沈清月点头。 默了半晌,盛安帝眼底忽而有了一丝笑意,他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沈纪常,眼见着沈纪常脸色并不好。 盛安帝转头,问沈纪常,“沈将军如何说?” 沈纪常黑着脸,死死地瞪着沈清月,那眼神杀,仿佛在说,“你再整这死出就不该带你来。” 可沈清月却垂了垂眸,没有丝毫要退下的意思,大庭广众,沈纪常也不能冲上去动手给她拎下来,他只咬着牙,沉着脸道了句:“陛下做主便可。” 盛安帝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沈清月身上,他问沈清月,“你可知这林子里都何种兽类?若是伤了你,这偌大的猎场,可不一定有人能及时赶到救你与兽口,你不怕?” 听着盛安帝略带试探的口吻,沈清月垂眸,很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应答:“怕。” 此言一出,众人愣住了,连沈纪常神色间都闪过一丝错愕,沈清月语气微顿,下一瞬,便听她继续道:“但相比于此,臣女更怕事过悔悟却也无能为力,也怕多年之后,忆起此次机缘,未有足够的勇气站出来自证,更怕垂垂老矣之时,仍旧对此念念不忘,抱憾而终。” “臣女有一至亲,虽年幼,但通透,她曾同我说过,人活一世,不管怎么个活法,都只有一世,旁人的看法如何,是最其次的,若是自己都不痛快,也就相当于白活了。” “此番种种,臣女觉得她言之有理,也就不怎么怕了。” 盛安帝却并不见怒意,反而饶有兴致的大笑起来,他的眼神落在沈清月身上,大量中带着一丝欣赏,道:“好!!不愧是将门之后,好胆色!” 旋即,他侧目,再次看向沈纪常,“沈将军有个好女儿啊!” 沈纪常无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稍加思索,从沈清月的言语中也就明白了这事儿定然也有沈云初的一份儿“功劳”。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递给盛安帝一记不怎么好看的笑,眸光一转,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笑话的儒浮嘲弄的眼神中。 四目相接的瞬间,电光火石,仿佛瞬间触电一般,如果眼神能杀人,想来已经将对方杀掉数十次了。 末了,盛安帝大手一挥,“罢了,这围猎,无关男女,本就是有意者皆可参与,你尽管去便是,有朕在,他不敢将你如何。” 说着,正和儒浮眼神交战的沈纪常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别开了眼。 沈清月闻言,神色一喜,却也不忘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沈纪常,观察他的脸色,见他并未再生不满,才忙磕头谢恩。 围猎宴如期开始,在一众参加狩猎的人纷纷进入林子后,场上多数剩下了家中女眷或是不会武功骑射的公子喝酒谈笑。 同宋佳霓喝了几杯果酒,本是不至于醉人的,可奈何沈云初酒量向来不好,只是几杯便也有些微醺。 于是便独自出去走走,宋佳霓本想同她一起,但又顾忌到同她交谈的几位贵女,显然是正聊得高兴。 ------------ 第067章有意而为之 宋佳霓叫住沈云初,显然沈云初也看出了她的为难,只道:“没关系的宋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不走远。” 闻言,宋佳霓带点了点头,但还是意有所指的提醒到:“这里人多眼杂,你小心点。” 沈云初点点头,目光扫过场上各自谈笑的人,并未放在心上。 说起来,这次围猎宴,似乎也确实并未只有世家公子参与了,也有个别贵女图个新鲜,愿意跟着一起去的。 离开宴会现场,此处四面环树,倒是令人心旷神怡,她特意别开狩猎范围,远远地就瞧见一条小溪,水势清澈蜿蜒。 她走上前,挽了挽袖子,将手蹚进水里,正好在树荫底下,冰冰凉凉的瞬间让她稍有些迷糊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正悠闲的享受着河水的凉意,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沈云初立即警惕了起来,回头看向身后的草丛。 下一瞬,一抹影子从草丛内猛地钻出来,沈云初一愣,定眼一看,竟是一头梅花斑点的小鹿,它钻出草丛,抖了抖身上的树叶,低头舔着身上的毛发。 沈云初看着它,又看了看四周,好在这个地方是在狩猎范围之外,能跑到这里来,倒也挺聪明的。 正想着,小鹿脚步徐徐的朝她走来,随即停在她身边,低头嗅了嗅河水,沈云初蹲下身,用双手捧起一汪溪水递过去,小鹿低头,又嗅了嗅,便开始喝沈云初捧上来的水。 此时,暗处,一支早已上弦的箭已经瞄准了这边,突然,只听一阵凌冽的破风声响起,几乎是沈云初反应过来的同时。 她只觉得腰间一紧,自己被拽走的一瞬间,鲜血飞溅,小鹿的悲鸣声回荡在山林间。 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沈云初愣愣的看着脖颈上插着一支箭的小鹿倒在河水中,瞬间溅起水花,沈四时挡在身前,替她挡住大部分飞溅起来的水花。 只是顷刻功夫,小鹿便沉入的河底,鲜血瞬间在河水中蔓延,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 沈云初坐在地上,整个人被沈四时护住,脸上溅到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箭飞来的方向,寻找那个射箭之人。 这里并不在狩猎范围之内,而且就算是在林子里,也不一定就看不见她,所以那一箭,大概率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 可纵使是沈云初反应再快,回头看过去的瞬间,也捕捉到一记晃动着的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内的人影,让人根本无法辨认身份。 “小姐?!” 见她许久没反应,沈四时眉头深皱,还以为她受了伤。 听见沈四时的声音,沈云初才猛然回过神,她定了定神,回头间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他焦急的目光。 刚才是沈四时及时将她拽开,否则就算那支箭没有射中她,她估计也会因为惯性摔进河里。 “我没事。”沈云初开口,沈四时闻言,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几分,他起身,将沈云初扶起来,地上沾了水的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血。 刚才还停在她身边河水的小鹿,此时已经跌进了河里,脖颈处的箭直接贯穿了整个脖颈,清澈的河水一遍遍冲刷血迹。 伤口处的鲜血顺着流淌的河水在河底缓缓地飘出,如同一条飘飞在河底的红绸,又缓慢的散开,彻底融进河水中。 沈云初的目光落在沉入河底的小鹿尸体上,那支箭还贯穿在它的脖颈,沈四时跳下水,将插在小鹿脖颈上的箭拔下来,再游回岸边。 接过沈四时手里的箭,沈云初皱了皱眉,这并不是狩猎场上用的箭,不管是外形做工还是其锋利程度,都比不上御用的箭的好。 可这次狩猎宴,所有人用的箭都是皇宫工匠打造的,为的就是和普通的箭做好区分,这么说来,那个人的确是有备而来的。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用了普通的箭,而且他刚才瞄准的,不是她,而是那头鹿,他是想借此让沈云初摔进河里,这样一来,就是到时候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是淹死的,和射箭的人没有关系。 退一万步讲,就算射死小鹿的那支箭被怀疑了,他没有用皇家狩猎场御用的箭,也就是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当时参加围猎的人当中之一,还是混进来刺杀的人。 “小姐,追吗?”沈四时低声询问。 沈云初回头,又强制定了定神,看着手中的箭,稍稍抿唇,“不用了。” 这会儿估计也追不上了,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刺杀绝对不是心血来潮。 会是谁呢?白婉凝还是高知意?再或者就是钱宝凤。 可沈云初自认为,白婉凝和高知意都不太可能,白婉凝是喜欢白玉珩没错,但也没必要为了白玉珩得罪沈家,身为长公主,虽不是盛安帝亲生的,但长在皇家,她不会没有一丁点的野心。 同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相比,她唯一不同的可能就只有她是女儿身,她不会不知道如今的沈家对于盛安来讲是什么样的存在。 纵使再喜欢白玉珩,她也不会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她这个人,还是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 至于高知意,两人的立场是不同,这是不用说的,可从她的为人来讲,沈云初并不觉得她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自然也有上述原因,但更多的是,如果杀了沈云初,她就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那她有无数次可以动手的机会,为什么非要选在关注度最高的皇家围猎宴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她不会那么傻。 至于钱宝凤,她就是单纯没那个脑子和胆识,平日里看着跋扈,也只是个纸老虎而已。 经此一劫,沈云初早就没了散步的心情,稍稍整理之后,便带着沈四时回去了宴会现场。 此时,场上一切正常,一派祥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沈云初回来,宋佳霓也得以抽身,可却以外发现怎么出去了一趟,脸色比刚才没有出去的时候还难看了。 “酥酥?” 宋佳霓走到独自坐在一旁的沈云初身边坐下,眼神间止不住有些担心,犹豫再三,她才道:“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啊,要不还是回去休息一下,附近的庄子有落脚的地方。” 那是庄子也是隶属于皇家的庄园,距离猎场很近,本来也是用于来狩猎的皇亲贵族使用的,只要猎场开放,庄园也会开放。 可经过刚才的事情,沈云初已经不太想一个人待着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落单的好。 思索间,沈云初摇了摇头,只道:“没关系,可能是太久没走过这么久的道了,略微有些不适应罢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纵使沈云初这么说,但宋佳霓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叮嘱了她几句,叫她千万不可逞强才算作罢。 沈云初点头应答,心里却不经想着那头小鹿的事情,她让沈四时先将箭收起来,打算等围猎宴结束再同沈纪常商量。 ------------ 第068章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儿 一直到下午日落时分,进入林子里的狩猎的人才陆陆续续带着猎物满载而归。 白屹川是第一个回来的,他当手上的猎物扔在地上,还有些被宫人抬着扔上来,几乎都能堆积成一座小山,不少人朝他投去崇拜的眼神。 众人窃窃私语,皆是对白屹川的夸赞之词,许多同行的世家小姐,不远不近的站在周围,想上前去搭讪,可又碍于世家小姐的名节颜面,或是犹豫,或是不肯主动。 在一众窃窃私语中,沈云初和宋佳霓站在一旁,实在无聊了,宋佳霓便寻了几片竹叶教沈云初编蜻蜓,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冷不丁的,沈云初莫名就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投过来。 她下意识抬眼,就正好对上白屹川穿过人群毫不掩饰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是太子又怎么样,不照样是所有人崇拜的对象吗?” 只一眼,沈云初便忙别开眼了,身旁的宋佳霓凑近,低声同她说了什么,她回身一笑,忽略不远处投来的目光。 就在白屹川正沉浸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无法自拔时,突然,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野鸡猛地扑了过,吓得围在四周的贵女连声尖叫着躲开。 野鸡受惊一般猛地煽动着翅膀,直扑白屹川,索性他身手矫捷,连续避开几次,一脚将那野鸡踹开,稳住脚目光凶狠之际,却发现,躺在地上的硕大野鸡是被绑了双脚的,只有那双小孩手臂般大的翅膀有力的扑腾着,灰尘满天。 这显然是谁活捉到的猎物,分明就是趁着他寻沈云初的时候,趁他不注意被人直接丢过来的,白屹川不悦的皱了皱眉,愤怒与竟然有人敢明面上冲撞他。 不等他发作,一抬眼,果然就对上一双阴冷的眸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白玉珩,四目相对之间,颇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场上围观的人也瞬间安静了下了,都默默地缩在一旁紧紧地看戏。 这时,隔着一定距离,白玉珩那表里不一的心声如约而至:“看什么看?是你媳妇儿吗你就乱看!” “眼珠子都快贴我媳妇儿身上了,迟早给你抠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疯了吧!” 本是紧张到连呼吸都要注意轻重的时候,可白玉珩这翻心里话之后,听的沈云初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将现在的白玉珩和以前那个联系到一起。 正在气氛凝固之时,突然一个身影焦急忙慌的朝着那野鸡扑了上去,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景和,他满面笑容,整个人扑在那野鸡上,仿佛看不见两人似乎要将对方吞噬的气场,将不停扑腾的野鸡牢牢地摁住。 随即,在四周仿佛凝结一般的气势中,他乐呵呵的压着地上的业绩,道:“失礼失礼,十八爷莫怪,都是咱家的错,咱家这把老骨头没看住它,让它给跑了,才惊扰了十八爷,十八爷莫怪啊~” 说着,白屹川眉头深皱,看着地上笑眯眯的小老头,又抬眼看了看面色阴冷,眼神间不见分毫歉意,反而一脸“我就是故意的”这番表情,白屹川顿时语塞,莫名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楚。 在漫长的对峙中,默了许久,一旁的小太监上前,轻拽了一下白屹川的衣袖,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语了什么,他看了看白玉珩又看了看地上的景和,才不甘的重重甩袖离开。 随着白屹川离开,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纷纷散开,趴在地上的景和依旧笑的没心肝一样,眼底却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精明。 不多时,等到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猎场上早已经亮起火把,狩猎的世家子弟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 只见一道身影在人群中焦急的穿行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沈云初正听几位世家小姐探讨厨艺,眸光微转,视线落在那穿梭的身影上,她一眼便认出来,是沈清月身边的杏花。 仔细想想,的确从大家进入林子开始,一直到所有人都出来,都没看见沈清月。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心头忽的涌上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索性现在没她什么事,趁着几人讨论的正热闹没功夫注意她,她便悄悄隐去身影,寻着杏花的身影过去。 此时,杏花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沈云初身上,她疾步走过来,激动的抓住沈云初的手:“三小姐,我家大小姐现在还没有回来,怎么办啊?” 果然,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沈云初皱了皱眉,“你先别着急,同行的世家小姐都问过了?” 杏花点点头,着急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沈云初咬了咬牙,短暂的思索片刻后,道“你去附近的山庄以我的名义找父亲说明这件事情,我现在让人去找。” “是。”杏花应答着,强忍着心头的惧意和担忧,转头朝着皇家庄园过去。 看着杏花离开的身影,沈云初不经沉了沉眸,想到先前白天在小河边遇到射杀小鹿的人,心头的担忧便一层胜过一层。 沈云初走到一旁,将暗处的沈四时唤出来,立刻让沈四时去林子里面寻找人,沈四时领了命,转头消失在林子里。 正在焦急时刻,她一回身,身前突然压下一片阴影,沈云初心头微微沉,一直大手捂住她的嘴,一直将她逼到树上,后背靠上大树,她才停下来。 一抬眼,是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他眸光深邃,又带着一丝叫人难以觉察的玩味,不等沈云初反,他便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云初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低声怒斥:“你做什么!” 慕容轩眼底带着笑,回头看了一眼被火光照的通亮的宴会现场,这个距离这个地方并不算远,依稀能够听见场上的热闹。 沈云初眉头轻皱,突然想起,似乎一整天都没有在宴会现场看见他,可偏偏他就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向后看了一眼,有些警惕,似乎是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才回过头,看着沈云初,道:“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儿。” 沈云初一怔,下意识警惕起来,“什么意思?”她问他,他这话,自然而然的让沈云初觉得沈清月的失踪是和他有关的。 慕容轩轻笑一声:“我看见她了,需要我带你去找她吗?” 沈云初看着他,没有表态,他这个真是奇怪,每次说话似乎都带着玩笑的语气,真的很难让人信服,但这种事情,她又不能完全不信,万一他是真的知道呢? 默了默,在沈云初短暂的纠结之中,慕容轩也并不着急,只是目光含笑又带着玩乐的意思看着她,等她的答复。 “你跟我回去。”沈云初道:“我不会单独跟你去,但你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更我回去找人一起去你说的地方。” 说着,她咬牙绕过他要离开,却忽的手腕一紧,慕容轩手上力道不小,她猝不及防的被拽了一个踉跄。 ------------ 第069章我还会再来找你 回头间,她沈云初怒目而视:“干什么!”她挣扎了几下,却根本甩不掉他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 慕容轩拽将她往更前一拽,男女力量悬殊,加上沈云初本就没有武功傍身,使她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拽到了怀里。 突然的靠近让沈云初怔了怔,她强制自己定住心声,厉声威胁:“世子爷,您应该不想被当做登徒子抓起来吧?” 两人四目相对,纵使体型瘦小,也可锋利的眼神是丝毫不逊色与对方,很显然,仍谁都知道,她沈云初是沈纪常的宝贝疙瘩,动她,无异于就等于找死。 慕容轩只是又是一声轻笑,意料之外的,他竟主动坦白,“别这样,我不能跟你去现场,那里,有我不能见的人。” 不能见的人? 沈云初疑惑,皱着的眉头不禁又深了几分,脑子将可能想到的人都统统闪过了一遍,最后,探究的眼神同他四目相接,企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可事实证明,这都是徒劳的,都说眼睛是可以直达内心的,但这个人好像没有心,他说那话时,明明是带着一丝祈求的,可他那双眼睛,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时,宴会场上,刚敷衍完世家公子的奉承,白玉珩一转头,就没了沈云初的踪影。 起初,他还以为她可能只是暂时离开了,可环顾四周,沈家的人好像都不在了,包括沈纪常今天带来的侍卫。 他心头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目光一抬,视线投向候在一旁的景和身上,景和立即会意,上前听候差遣。 白玉珩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即他便立即领命,微微颔首,转头去办了。 营地外。 沈云初看着眼前故作神秘的人,她说:“那你告诉我,我姐姐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带人去找她也可以,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见过你的事。” 虽然她这么说,但慕容轩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一时间,沈云初只觉得心头的恐惧一波高过一波,但面上也只能咬牙故作镇定。 默了许久,慕容轩没说什么,才只是讪讪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重获自由的一瞬间,沈云初忙退到安全范围。 这时,不远处的营地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在一阵嘈杂声中,她听到了杏花的声音:“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闻声,沈云初回过头,心下一安,可随即转头间又警惕的看向眼前的人。 慕容轩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隐约间,她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垂眸再抬眸之间眼神中满是奸计没有得逞的挫败。 沈云初忽的一阵恶寒,只觉得紧握的手心似乎都已经微微出汗了,其实他应该是根本不知道沈清月在哪儿,只是恰好撞见她跟沈四时说的话,所以才想借此理由将她骗过去。 如果她刚才稍稍放松警惕,就跟她去了,那后果自是不堪设想的,她会被怎么样?不管被怎么样,如果她今晚失踪,若是死了还好,没死,那名节肯定是保不住了。 思索间,沈云初不禁又往后退了退,他只淡淡的道了句:“我还会来找你。”便迅速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沈云初愣了愣,一时间竟也有些拿不准这人的用意,但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她正要离开。 一转头,眼前突然一黑,吓得她猛退了几步,定眼一看,站在面前的人,竟是白玉珩。 他面上还没说话,沈云初就率先听见了他的心声:“吓死本王了,可算找着了,没事儿瞎跑什么?这乌漆嘛黑的被东西叼走了怎么整?” 原本还有些惊吓的沈云初瞬间冷静了下来,神色间有些无奈,但又得极力克制着不表现的那么明显。 “殿……殿下。”沈云初福了福身见礼。 白玉珩却只是眉头深皱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别开眼,视线扫了一圈四周,问她:“就你一个人?” 沈云初默了默,四下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白玉珩没说什么,转头离开,瞧着方向应该是要回去宴会场上,沈云初正准备跟上,可还没走出两步,白玉珩又突然停住了脚。 沈云初也猛的退了回去,下意识同他保持原来的距离,一抬眼,白玉珩便转过身,从怀里将那天顺走的书拿出来递给她。 沈云初诧异,看了一眼书,又抬头看了一眼白玉珩,讪讪地伸手接过,垂下眸,眼底有些不悦,明明就是他故意顺走的,现在又假装好人的送还给她,真是……幼稚。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还是没逃过白玉珩探究的目光,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心中暗暗道:“怎么好像又生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吧?” 听着他的再次想起的心声,沈云初无奈,她抱着手里的书,朝他欠了欠身,低着头迅速绕过白玉珩快步朝着宴会场上过去。 白玉珩也没有阻拦,只是回头,看了向林子深处,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刚才这应该不止是沈云初,可他过来时,又的确只有沈云初。 沈云初回到宴会场地时,所有人都在围着中央那头已经被猎杀的豹子,以及瞧着满身狼狈,但眼神坚定的沈清月。 见她没事,沈云初也放下了心,沈清月目光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最终,视线落在刚回来的沈云初身上。 她立刻推脱掉前来恭维的人,快步朝着沈云初过去,分享荣耀一般拉着她走到那豹子跟前:“我厉不厉害?” 沈云初看着她稍显狼狈,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的样子,方才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她笑着点头,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我阿姐是最厉害的。” 此时,盛安帝和沈纪常以及儒浮等几位朝中重臣从庄园的方向赶过来,在确认沈清月无恙后,沈纪常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如沈云初所料,这场宴会一直进行到天明才结束,前半场还好,可后半场沈云初就有些扛不住了,一层层睡意袭来,让她忍不住哈欠连连。 无奈,她只得请了辞,去山庄准备的客房歇息。 琳琅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铺着石砖的大路以及平坦的走廊都不算难走,山庄内外也都点着火把,视线也算充足。 带路的宫人将两人领到房间内,打来热水供沈云初梳洗完,琳琅便退了出去,她坐在床上,无意间视线落在床头的书上,是被白玉珩顺走又还给她的那本。 如果是以前,她一想到白玉珩,心里就止不住害怕,前世今生,他虽然没真的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不可否认,他这个人真的太古怪了,若不是这意外来的读心术,她还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如今,似乎也正是因为有了这读心术,沈云初却是没那么怕了,只是有时候白玉珩所表现出来的和她听到的,真的是完全两种意思。 这真的很难让她不瞎捉摸。 她正想着,床头传来一阵异响,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又是白玉珩吧? ------------ 第070章他不是他 除了他,目前还没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半夜爬来她的房间,一时间,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不安起来。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被子,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口,果不其然,下一瞬,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白玉珩。 她皱了皱眉,“你又来干什么?” 白玉珩没有说话,只是穿过层层纱幔,缓步走到床前,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越是靠近,沈云初心里却猛地涌上来一丝陌生感。 他还未完全靠近,沈云初眸光微沉:“你不是白玉珩。” 对面的人瞬间顿住脚,眼神间有些诧异,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她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辨认出来了。 他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 沈云初一咬牙,“琳……”琅字还未出口,对面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惯性原因,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是我。”他轻声开口,声音有点熟悉,但沈云初此刻也来不及多想,挣扎着想将他推开,力气不敌,她迅速抬脚,牟足力气,一脚踹在他的要害。 只听男人闷哼一声,竟真的迅速退开,面上有些难受,沈云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她张了张嘴:“琳琅……琳琅!” 几乎是房门被推开的同时,男人转头纵身一跃,从窗户离开了。 琳琅着急忙慌的进到屋内时,只看见惊魂未定的沈云初蜷缩在床上,她忙放下手里的烛台,上前安慰:“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琳琅坐在床边,揽住她的双肩,眼神焦急,沈云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努力镇定的神色还是略显惶恐不安。 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她靠在琳琅怀里,像只刚被安抚下来的小兽,琳琅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云初没有吱声,只是皱了皱眉,默了默,鬼使神差般,她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刚才那个到底是不是白玉珩。 不等她反应,琳琅又道:“那奴婢去请大小姐过来陪小姐吧,这会儿,估摸着也喝的差不多了。” 说着,她起身要走,沈云初却忙抓住她的手,“不要,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也要去。” 琳琅怔了怔,神色间止不住有些担忧,沈云初却只是解释:“我不想睡了,我们一起去宴会。” 不等琳琅反应,她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了,无奈,琳琅也只得由着她的性。 不多时,沈云初便带着琳琅返回了宴会场上,此时,大部分的官员女眷都已经在山庄歇下了,剩下寥寥无几的人还在谈笑喝酒,宴会中央燃着大大的篝火。 环顾四周,沈云初目标明确,视线直直的落在不远处的白玉珩身上,他半依在椅子上,面色平静,眼底依旧带着外人看不透的冷漠,独自一个人坐着。 他看起来不像是离开过的样子。 沈云初皱了皱眉,心头隐约不安,如今完全冷静下来,她才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声音,脑子里反复琢磨了好几遍。 语气或者口吻,最终逐渐和在皇宫那次,那句“回见”重合,是慕容轩吗? 可是……那张脸,分明就是白玉珩。 是易容术?还是…… 可他为什么要易容成白玉珩的样子? 思索间,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移开眼,当白玉珩的目光投过来,沈云初才意识到什么,本能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可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瞬,白玉珩的心声如约而至,“欸?小媳妇儿睡醒了?” “不应该吧,以前不是挺能睡吗?” “这是又做噩梦了?” “她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是错觉?” 听到这里,沈云初已经确定了,刚才那个人的确不是白玉珩。 要说为什么当时她能一眼看出来,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大概是……感觉吧。 白玉珩这个人,是很有傲气的,像之前的那两次,他都不会从窗户翻进来之后只傻傻的站着。 他那么骄傲又莫名有底气的人,肯定是像先前一样,直接到她床前来的,而刚才那个人,的确是一样的脸,可他进来的一瞬间,他犹豫了,浑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感觉,和白玉珩是不一样的。 沈云初正疑惑,一旁正同几个同样参加了围猎的世家贵女说话的沈清月便注意到了她。 “酥酥?” 沈清月已经走到身旁,沈云初才回过神,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沈清月止不住的担忧,“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沈云初抬眸看向她,才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她说:“没什么,我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 沈云初说着,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沈清月看着她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拉着她走到一旁坐下…… 翌日清晨,众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盛安帝同皇后已经先一步返回了。 沈云初坐在一旁,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总有些心神不宁,她觉得,那个声音真的就是慕容轩的声音,可是她为什么要易容成白玉珩的样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忽的眼前压下一片阴影,沈云初有些许错愕,抬眸看去,就见站在眼前的人,是白屹川。 她怔了怔,才想起来要起身,恭敬的见了礼,白屹川招了招手,一旁的随从便递上来一叠用布包裹的东西,他接过手,再递给沈云初。 沈云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心头有些无奈,这是要对她下手了的意思? “本是先前就为小姐准备好的。”他说:“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送到将军府,这些书,都是本王亲自挑的,姑娘拿回去看便是,不着急换来。” 原来是书啊…… 沈云初沉了沉眸,视线落在他递上来的包裹上,正犹豫着,脑子快速运转,要想个拒绝的理由,否则,这一来二去,非得搞出点什么不雅的东西来,还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不等沈云初伸手接,忽而一只大手猛地将她面前的书拿了过去,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白玉珩脸色铁青,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回给了一旁的宫人。 白屹川眸光一寒,“你什么意思?” 白玉珩也不示弱,“你不清楚吗?” 白屹川咬了咬牙,怒目而视,白玉珩冷笑,见他不说话,就更想刺激他了,“意思就是,她不喜欢你的书,也不喜欢你,她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听懂了吗?” 这般直白的挖苦,让白屹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从前,两人就算不合,就算明争暗抢,但白玉珩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和他撕破脸皮过。 沈云初站在一旁,不由的僵了僵身子,虽然白玉珩说的是实话,但不管从什么方面讲,她也确实不好拒绝的这么明显,毕竟,对于沈家来讲,当前局势不明,就不着急站位。 在将来,就算是要站位,那也得沈纪常决定了之后,才能够作数的。 白屹川下意识看向沈云初,沈云初连忙别开眼,一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意思。 ------------ 第071章与太子殿下眉眼相似的人 在两人漫长的剑拔弩张一般的对视之后,白屹川突然笑了,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沈云初,涨红的脸色突然平缓下来。 他微微上前一小步,眼底忽而有了一丝嘲弄,他说:“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么在意,既然在意,那就要守好了,小心哪天一个不注意,就不是你的了。” 似是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白玉珩,白屹川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白屹川的衣领,一旁的沈云初都吓了一跳。 在她的记忆力,这个人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虽狠,但也有勇有谋,绝不会这般莽撞。 “殿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云初上前,一把抚上他早已绷紧的手臂,白玉珩一下子回过神来,愣了两秒之后,猛地将他甩开。 白屹川却并不生气,而是得意的冲他一笑,仿佛是握住了他的秘密,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而此时,白玉珩也只是站在原地,眸光深幽的看着白屹川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云初看着他,敏锐的捕捉到,心头不免有些疑惑,可不等她想明白,身侧传来琳琅的声音:“小姐,我们该走了。” 沈云初这才忙回过神来,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马车旁冲她挥手的琳琅,回头间,就正好同白玉珩四目相接。 她怔了怔,下意识的松了手,道:“我先走了。”说罢,她没多想什么,只匆忙别开眼,一边应答着琳琅“来了”一边转头离开。 白玉珩轻轻点头,神色镇定的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眸光间隐隐带着一丝悸动。 此时,处理好一切的庞勇折返回来,主仆俩四目相对,庞勇瞬间会意,转头看向已经上了马车的沈云初,点了点头,便快速离开了。 等他再抬眼,眼底的怒气与冲动已然不见,甚至闪过一丝的得逞的笑,他不表现的冲动一点,怎么能让白屹川放松警惕呢? 沈云初坐在马车内,手里握着昨日射死那头小鹿的箭,几经过端详,可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支普通的箭,估摸着光是靠她一个人是无法辨别这箭的来头。 等回到沈府,沈云初将事情的经过告知沈纪常,沈纪常还没听完,就猛地拍案而起,大呵一声:“岂有此理!!何人如此猖獗!简直胆大包天!气煞我也!” 沈云初坐在一旁,这猝不及防的怒吼着实将她下了一跳,连一旁的白微雨和沈泽瑞都惊了一下,白微雨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那么冲动。 沈泽瑞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即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袖子,坐了下来。 他表示,“行了,你接着说。” 沈云初只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她点点头,将手里用布包裹起来的的箭递给沈纪常,“这支箭我只看过了,并不是狩猎场上用的箭,那就一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他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沈云初说着,沈纪常伸手接过那支箭,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片刻,又递给沈泽瑞。 沈泽瑞仔细皱着眉,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这个质地和样式,像是军营里出去的。” 一听有眉目,沈云初忙问:“阿兄可否核实?” 闻声,沈泽瑞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军营里的东西想来看管严格,多少支箭多少杆枪多少把剑都是有记录在册的,少一把都不行。 他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等明日我回去,就命人重新清点盘查,是与不是,不日便能知晓。”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伤害自己亲妹妹的东西出自盛安城的军队里,如果真的是,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将人找出来。 沈云初心头了然,虽然并不一定,但至少是有希望的,她道:“要是能够确定来源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不要勉强。” 闻言,沈泽瑞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回营地了。” 说着,他像沈纪常请了辞,便转头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沈云初眸光微柔,眼神有些复杂,她这个哥哥,只是嘴上嫌弃她,其实一旦她真的遇到什么事,他是最着急的。 沈云初也知道,他这么着急离开,大抵就是为了尽快弄清楚箭的事情。 突然,沈云初脑子里又闪过日后沈泽瑞谋反的事,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一向温柔的阿兄怎么会谋反。 思索间,厅内就只剩下沈云初还有白微雨和沈纪常了,琢磨了片刻,她咬了咬牙,又问沈纪常:“爹爹,我还有件事情想问。” 闻声,沈纪常止住想要离开的步子,回头看向沈云初,“何事?” 沈云初垂下眼帘,又是短暂的思索之后,才道:“先皇后,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吗?” 此言一出,沈纪常眸光微沉,琢磨了片刻,才反问她:“因何有此一问?” 白玉珩是上官皇后的独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不明白沈云初什么突然这么问。 沈云初皱了皱眉,想着当时在山庄遇到的人,分明就是和白玉珩长的一模一样,迄今为止,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她和白玉珩之间曾经的关系。 除了上次的生辰礼太过招摇,确实是引人猜测了许久,但后来乃至于是他从钦州城回来之后,都没有再明面上有过什么逾矩的举动。 生辰礼的事情,也渐渐的沉淀下来,几乎无人再提,就算有,也只是猜测白玉珩是想借此机会拉拢沈家。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没有人会专程易容成他的样子私下里来找她。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慕容轩,那他一定有问题,极有可能他并不是无疆城世子,如果是这样,那真正的世子去哪儿了? 听沈纪常发问沈云初又沉默了一会,这种事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于是,她只得摇了摇头,佯装玩笑的道:“也没什么,就是看见过与太子殿下眉眼相似的人,所以问问。” 沈纪常闻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同白微雨离开,可默了似乎又想到什么,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 他回头,看向沈云初,欲言又止一番,神色间有些纠结,沈云初瞧出了一丝端倪,默了片刻,才主动问道:“怎么了爹爹?” 沈纪常犹豫片刻,道:“你最近是不是和太子走的有些近了。” 说着,沈云初怔了怔,沈纪常眼底不见责备,反而全是担忧,他到不是不希望沈云初结交权贵,身在权贵之家,多结交认识些同地位,乃至地位更高的世家公子小姐是好事。 只是那个人是白玉珩,就不能放松警惕,白玉珩这个人,做事太极端,一般人轻易招惹不得。 迎上沈纪常的目光,沈云初是有些诧异的,细想来应该是他看见了那天离开猎场的时候,白屹川送书被白玉珩退回去的事情。 ------------ 第072章意料之中的失望 沈云初咬了咬唇,眼神间闪过一丝慌乱,她迅速镇定,回答:“没有的事,那天我们只是恰好遇见,他帮我解围而已。”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纪常没再说什么,只是长舒了口气,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他无法左右的。 稍作沉默,他琢磨了片刻,只说:“酥酥啊,你向来懂事,切莫在这种时候丢了分寸。” 沈云初知道沈纪常的意思,沈家的女儿,日后要嫁的夫婿都是不能够与沈家为敌的,是为了沈家,也是为了自己。 白玉珩不同,他是太子,在众多皇子当中,他这个人是最出众的,但上官家已经远没有当年一家独大的意思了,也是最容易被针对的。 如今,局势尚且不明,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等到盛安帝退位都还说不一定呢,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况且现在,白玉珩就算是太子,对于沈云初而言,也只是个外男,如果走的太近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他和宋元成不同,盯着他的人可比盯着宋元成的人多的多,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到沈家。 沈云初微微垂眸,低头应答:“女儿知道了。” 说着,沈纪常才同白微雨离开。 回到院子,沈云初还没进门,沈四时也正好回来,走进屋子,他将一张卷号的宣纸递给沈云初,“小姐,画像。” 这是先前她让沈四时秘密去办的,无疆城十三世子的画像,在她零散的关于慕容轩的记忆力,他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当沈云初打开画像,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黑衣、银器、半张遮脸的面具,又确确实实就是现在的这个人。 沈云初心头不免有些失望,但却并未打消她的怀疑,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让她找到破绽。 她将画像摊平放在桌上,仔细的的勘察了一番,这样画像和现在的慕容轩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包括服饰都是毫无偏差的。 默了默,她转头看向沈四时:“这张画像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沈四时如实应答:“按照小姐的吩咐,快马加鞭去往无锡城,找到当初十三世子进入盛安后第一个落脚点,是间他曾住过的寺庙,让里面的僧人描述所画的。” 无锡距离无疆城很近,慕容轩离开无疆城,所要经过的第一站就是无锡,那里是最有可能有人见过真正的慕容轩的地方。 这么说来,这个人在慕容轩离开无疆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 思索间,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最终也只能轻叹一口气,毫无线索,她只能道:“行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出去吧。” 说罢,沈四时微微拱手,同琳琅一同转头出去了。 沈云初坐在案桌前,目光落在画上,那画像上,虽然只能看见眉眼,却也似乎同白玉珩有七八分相似,这很难让沈云初觉得他真的就是无疆城的十三世子。 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像? 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正想着,外头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沈云初警觉,下意识起身将画像叠起来,用一旁的书本压住。 “进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人是沈清月。 沈云初是有些意外的,毕竟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同府上的教习嬷嬷练习绣功才对。 及笄之后,她们就不用去学府听课了,在家里同样也是有专门的教习嬷嬷教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那是从早排到晚的,什么《女戒》《女训》都需得背的滚瓜烂熟。 若果不是一早一晚,或者特殊的时间,那基本上都是没有休息可言的,除非功课做的很好,得了嬷嬷赏识,嬷嬷也可特许休息。 “阿姐?你怎么来了?” 沈云初一边问着,一边迎上,将她拉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琳琅端来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便转头出去了。 还没等她回答,沈云初便看出来了,沈清月眉眼含笑,一看就是心情颇好的样子。 果不其然,默了默,沈清月道:“父亲他特许我跟大哥去军营里逛逛,顺便帮大哥清点兵器。” “是吗。”沈云初眼眸一亮,这倒是她没想到的,沈纪常一向反对沈清月接触刀枪,可这次倒是挺开明。 原本以为,想要彻底化解她们之间的矛盾还需得要些时候,但现在看来,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快一点。 她笑笑:“好事啊,阿姐你尽管去便是,若是日子久,你也别担心家里,二姨娘和少珩,我会帮你照顾的。” 沈清月看着她,面露感激之色,她点点头,“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上次的围猎宴也是,酥酥……” “阿姐。”沈云初握住她的手,打断她未说完的话,语重心长的道:“你我是亲姐妹,不说这些客气话,你是我长姐,我自是希望你好的。” 沈清月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姐妹俩相视一笑,沈云初心底说不出的欣慰,有一种弥补了上一世的缺失和遗憾的感觉。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感动过后,沈云初又有些担忧,“要不要多备些衣物什么的,毕竟,军营里条件定然是不如家里的,万一你不习惯的话……” 沈云初语气微顿,越说,心里越是担心,沈清月却笑道:“放心好了,东西二姨娘都帮我收拾好了,况且,也去不了多久,三五日就回来,路程也不远,开会也就一天时间,你不用担心。” 听她这么说,沈云初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虽说沈清月和旁人不太一样,是自幼喜爱刀枪棍棒,但也架不住她同样是在深宅出生的啊。 想归想,终究是比不得那些整日里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人,这要是去了,不习惯怎么办? 她想着,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沈清月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了声,沈云初疑惑的抬眼看她,她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儿道,:“你啊,这么小个人儿,怎么心思还这么多?像个老妈子似的。” “我就去几天而已,来同你说报个喜,况且还有大哥在呢,谁还能欺负我不成?” 沈云初苦笑,虽算不上老妈子,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确实是二十有几的人了,身子虽小,可心思却不小了。 当然了,这断是不能说的,要是说了,估摸着是会被当成疯子的。 思及此,沈云初也只笑着点点头,随即便表示:“那阿姐也一定要多加注意些才是,虽说不远,可不能不妨。” 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多留几个心眼儿,总是好的。 沈清月点了点头,两人聊了许久家常,眼见着晌午已至,沈云初便留了沈清月吃午饭。 今天天气不错,两人便在院子里坐了坐,正说着,一抬眼,沈云初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院子,是姜一念。 ------------ 第073章仅限于没有高知意的时候 沈云初脸上的笑容一滞,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只见她一边脸颊红肿着,有明显的巴掌印,眼眶也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纵使她来之前应该是梳洗过了,但还是不难看出眼底的憔悴,沈云初只瞥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帘,并不主动开口。 如果说是以前,她一定会热情的把姜一念迎进来,义愤填膺的问她脸上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可今非昔比,沈云初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沈云初了,与其将精力放在这种拉不起的人身上,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相比于被欺负还还乐在其中的姜一念,沈清月看起来更加需要她,既然扶不起,那就不扶了。 自姜一念进门,院内的气氛就瞬间冷了,下来,沈云初轻轻依在石桌上,一只手捏着茶杯,垂着眸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要搭理姜一念的意思。 沈清月看出了端倪,她心思微转,主动邀请:“是糯糯啊,快进来坐。” 不管怎么说,当初沈纪常将姜一念带回沈家的时候,就有言在先,她是功臣之后,绝对不可怠慢或者轻视,无论吃穿用度,和沈家女儿都是一个档次的,甚至可以说能和沈云初相当。 可姜一念的性子太软,太容易被拿捏,还有些分不清是非,这就导致了,她的东西其实很多都被沈书瑶强占去了。 得了沈清月的唤,姜一念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过去,眸中带着一丝感激,小步走上前。 她赔笑着,轻声细语,“我就不坐了,我来是替二小姐送东西的。” 说着,她眼帘微垂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封书信,递给沈云初。 沈云初没接,只是皱着眉头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她双手递过来的书信,又瞄了一眼姜一念,然后别开眼,冷淡的道了声:“放下吧。” 姜一念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沈云初会对自己如此冷淡,可她也并不敢多问,只乖乖照做,将手里的信封放在桌上。 沈云初瞄了一眼,信封外的署名,竟然是裴府,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且不说送信的缘由,就单单说现在她和裴雪颜之间的关系,也已经许久没有来往过了。 至于裴长恭,沈云初先后坏他两次事,那人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沈云初却是忘不了那日他特意在学府堵她被她公然拒绝之后,他看她的眼神。 如果他真的是像传闻中那么好,那样性子的人,就断然不会用那般看似平静实则阴毒的眼神看她了。 总的来讲,如今,沈云初和裴家的关系,当然已经没有能够相互传书解闷的地步。 不等沈云初想明白,姜一念已经怯生生的退到了一旁,她最后看了一眼沈云初,犹豫了半晌,才道:“三小姐,最近对我挺冷淡的,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一听这话,本来心里都听不乐意她的沈云初抬眼间看她一副懦弱的样子,顿时没压住火气,她神色微寒,连出口的语气都仿佛要割去她身上的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叫我三小姐。” 这一次,不光是姜一念,连一旁的沈清月都怔了怔,她从来没见过沈云初什么时候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沈云初却只是语气微顿,接着道:“你又不是下人,不用这么卑躬屈膝,沈府也是你的家,不要觉得低人一等,你扪心自问,只要你主动说的,我们哪一次没有帮你?” 听着沈云初的话,姜一念垂了垂头,犹犹豫豫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云初生气,可又拿她没办法,只能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琢磨片刻,她强压住心头的火气,重重的将茶杯磕在桌上,“算了,你走吧,信我会看的。” 闻言,姜一念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难掩的失落,还是转头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沈云初才收回了目光,重重的叹了口气,沈清月眸光担忧,却也没说什么,直到沈云初抬眸,对上她有些探究的眼神。 沈云初缓过神,不解的问她:“阿姐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沈清月笑笑,眼神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外,很多时候,她都总觉得,眼前的丫头通透的不像是她那个年纪人。 默了默,她才道,“其实你也不必责怪她,或许在她心里,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姓沈,就算有父亲和母亲相护,但总归是免不了有什么闲言碎语的。” “她不似你那般通透,也不如你心思玲珑,说实在的,我总觉得,这姑娘暗戳戳的戾气有些重,姜家的事情,我曾听二姨娘说过,确实可惜。” “但姜父姜母和她毕竟都是单独的个人,自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酥酥,能劝则劝,劝不了就尽量不了和她有什么过重的交情。” 沈清月说着,神色间破天荒的严肃起来,沈云初垂了垂眸,心头不免是有些无奈和怒意的,可她也明白沈清月的意思。 她是怕日后,若是沈云初与姜一念牵扯太深,姜一念误入歧途,第一个要报复的,恐怕会变成沈云初,毕竟越是亲近的人,在这种事情上越是容易受到伤害。 思索间,沈云初点了点头,重重的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敞开的院门,虽说上一世,姜一念从没离开过沈家,直到沈云初嫁人乃至是传来沈家谋反的消息,她也一直待在沈家。 其实并不是沈纪常没有给她物色好的夫家,只是不管身世再好,她都只无一例外的拒绝了,问她缘由,她也只是摇头,重复着一句话:“我只想待在沈家,我哪儿也不想去。”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是想法,她也从不跟任何人说,沈纪常和白微雨都拿她没有办法,也不想强迫她,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但是这一世,随着沈云初的重生,沈云初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她其实挺担心姜一念的,毕竟她也是打从心眼儿想姜一念好的。 沈云初转头,拿起桌上的信封拆开,视线扫过工整的字迹,只是一封请帖而已,邀请沈云初明日正午去喜春坊喝茶。 喜春坊,可以说是皇城贵女们喜欢云集的地方之一,遥记得上一世,裴雪颜确实喜欢脚上她一起去,可那仅限于没有高知意的时候。 想着,沈云初心头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沈清月也沉了沉眸,“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闻声,沈云初只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想她担心,只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轻声道:“没事,裴姐姐邀我去喝茶而已。” 想着她刚才的神色,沈清月将信将疑,接过她递过来的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打消了疑虑,可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沈云初此刻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沈云初只安慰她:“放心吧阿姐,我同裴姐姐关系素来很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邀我出去玩而已。” ------------ 第074章赴约 听她这般说,沈清月也变没再疑心什么,全当是是自己多想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天边刚露出一道鱼肚白,整装好行礼,沈云初和孙巧将沈清月送上马,孙巧拉着沈清月的手,百般叮嘱,万般不舍。 最终还是只能看着她和沈泽瑞派回来接应她的副将高岩策马离开,她站在街道上,满眼不舍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沈云初身前,主动挽住她的胳膊,孙巧回过神,转头看向沈云初,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冲她笑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送别了沈清月,回去的时候,沈云初刚走沈府的大门,一抬眼,就见沈纪常站在不远处,见沈云初回来,他便转头离开了。 沈云初知道,他是来送沈清月的,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没有放下脸面出去,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能看见沈清月,又不会被沈清月看到。 同沈云初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纪常皱了皱眉头,别开了眼,沈云初只是笑了笑,并不追上前。 旁的不说,他这小老头,不发火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一转眼,便快到晌午了,沈云初得了沈纪常的允,便去往喜春坊。 这里的坊主,是位身材高挑,体态丰韵,又媚色天成的女人,她时常一身桃红色萝裙,扭着腰穿行在客人之中,人们都习惯唤她喜婶子。 不少人慕名而来,却都不是来喝茶的,是来看她的,当然也有专门接着喝茶的由头来,点一壶茶,一喝就是一下午,非得人家赶他才走的,一整个死皮赖脸。 可虽是如此,却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因为据说她手上养了不少暗人,谁敢闹事就削谁。 沈云初刚下了马车,便瞧见喜婶子陪着几位茶客出门,脸上挂着笑,她将人送到门口,三五个男人成群,其中一个趁机揩油,伸手摸了一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喜婶子没生气,只是娇嗔着将男人推开,“讨厌!有人在呢,不害臊。” 男人笑眯眯的盯着她看,被她推开也不恼,只说:“隔天哥几个还来,婶子可要备着上好的茶才是。” 喜婶子捏着一方帕子,掩面笑的开心:“好,主要赢钱带够了,少不了公子些个的好茶,放心吧。” 等几人走远,喜婶子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收敛,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厌恶又嫌弃的拍了拍被男人摸过的地方,嘟囔着:“死相,喝个茶动手动脚,早晚断子绝孙。” 这时,沈云初走近,便恰巧听见了这话,沈云初看着她,不由愣了愣,以前倒是没注意,喜婶子确实生的好看,也难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不在少数。 不过喝个茶而已,还整出逛窑子的感觉了。 喜婶子嘟囔完,转头正要往里走,一转头,却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云初,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很快就将她认出来。 “哟,这是沈家姑娘?”喜婶子说着,轻轻靠在门框上,眼神间透着疑惑:“怎么?您也来喝茶啊?” 喜春坊在皇都不算小铺子,同各个权贵或多或少都有些交集,喜婶子认识沈云初自然也并不稀奇。 沈云初冲她笑笑,道:“是啊,裴家约我来的,可否劳烦婶子帮忙带个路?” 喜婶子也冲她一笑,甩着手里的帕子将她往屋里领,“跟我来吧。” 说话间,沈云初跟着她穿过一楼的大厅,直径上了二楼,过道上,人来人往,或是店小二的吆喝,或是茶客的谈笑。 走了一会儿,几人停在一处房门外,喜婶子看了一眼挂在上头的房间号,抬手将挂着的“预定”牌子摘下来。 “姑娘先进去坐坐,”她退到一旁:“裴家姑娘刚才差人来话了,说晚些时候到。” “好。” 沈云初应答着,转头进去,喜婶子也笑眯眯的离开,去招呼旁的客人。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尾随观察的人亲眼看着沈云初进了房间,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转头出去复命。 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内,裴长恭依靠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指捏着一只精致的杯子,见探风的人回来,他轻声问:“如何?” 那人垂着头,恭敬的回答:“禀公子,是一个人来的。” 裴长恭闻言,狐狸一般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阴狠狡猾的神色间,全然不见了平日里的温润,举止斯文,但处处透着轻蔑。 他得意的一笑:“知道了。”随即挥了挥手,便让其退了出去。 此时,喜春坊内,沈云初一个人坐在房内,店里的小二端上来茶水,等着约她来的那个人来赴约…… 等裴长恭到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晌午,他走进房间,轻轻将门房门合上,一路走到内屋,入眼的便是已经靠在榻上睡过去的沈云初。 路过厅内,他撇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明显是有人喝过的痕迹,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迈步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似是还不太放心,蹲下身,佯装担忧的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三小姐?三小姐?” 唤了她几声,沈云初依旧没有反应,裴长恭蹲在原地,神色平静,从一开始的佯装着急担忧,到后来确定沈云初是真的喝了茶昏睡过去了,索性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他蹲在她身边轻笑了一声,极轻的语气开口:“沈云初,既然你不愿意我娶你的两个姐姐,那就只好让你替她们了,反正你们沈家三个女儿,一定要有一个是我的。” 说着,他缓缓的朝着沈云初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精致的眉眼闪过一丝玩弄的笑意。 突然,沈云初猛的睁开眼,裴长恭表情一滞,不等他反应,一道残影闪过,下一瞬,他只觉喉间一紧,整个人就被锁喉提了起来。 他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沈云初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放他下来。” 沈四时松手,裴长恭摔在地上,他皱着眉,猛的咳嗽好些时候,才将气儿喘允。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抬眼看向一旁的沈云初,眼神间有些疑惑和诧异,但也尽量表现的从容。 他说:“三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见你睡着了,怕你着凉,想叫醒你而已。” 沈云初冷笑,不愧是只玉面狐狸,都到这个份儿上了,竟然还能装,这种话也就他说的出口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睡,递到他跟前:“既然这样,裴公子喝杯茶再走吧。” 看着她递上来的茶杯,裴长恭下意识排斥,他知道,这里面有药,是他让人下的,本来是给沈云初准备的,谁知她不禁没有喝,还识破了他的计划。 他看着沈云初,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沈四时,显然,他这种人并不是沈四时的对手,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心头慌乱,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 ------------ 第075章还挺上道 裴长恭垂了垂眸,笑的有些勉强:“多谢三小姐美意,我还不渴,就不喝了。” 他语气微微顿,眸光一转,轻声道:“其实我是来替妹妹传话的,恐不能来赴约了,我恰好来这儿谈事,便顺道开捎个话。” 说着,他微微颔首,依旧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转头就走。 他倒是不傻,知道局势不对,就马上开溜,也不同沈云初撕破脸皮。 可他自己送上门的,沈云初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眼见着他转头离开,还没走出两步,沈四时猛的上前,一把将人拽回来,反手将人扣住。 裴长恭满脸错愕,抬眼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慌了,连出口的语气都透着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阴狠。 沈云初却只是将杯子放下,应答:“我说了,请裴公子喝茶,那裴公子就一定要喝。” 说着,他她朝沈四时使了个眼色,沈四时掐住他的脖子,猛的将其摁在桌上,沈云初提起茶壶,走到跟前。 尽管他拼命挣扎,可终究是不敌沈四时力气大,还是被牢牢的摁在了桌上。 他终于藏不住那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提着茶壶走过来的沈云初,他厉声道:“你敢!沈云初,你可别后悔!裴家不会放过你的!” 沈云初冷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说着,沈四时将他摁住,沈云初提起茶壶,将茶水灌进他的嘴里,纵使他拼命反抗摇头,可茶水浇在脸上,灌入鼻喉,出于生理的本能,还是呛的他止不住往下咽才能呼吸。 不多时,一壶茶水就已经倒完,他也喝了小半,沈四时却并没有着急将他放开,以防他狗急跳墙,突然扑过去。 裴长恭挣扎着,大喊着“来人”,沈四时眼疾手快,一手将他摁住一手扯过下一旁的纱幔塞进他的嘴里。 沈云初站在一旁,摸摸的将手里准备好用来塞嘴的白布收起来,眉心微跳,心头有些五味杂陈:这小子,还挺上道。 直到裴长恭实在没了力气,才不得已停下喊叫,一下又一下的喘着粗气,全然没了先前世家公子的模样。 不多时,药效发作,裴长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发涨的通红了,此时,沈四时才猛的将他扔在地上。 他挣扎着,将嘴里的东西拉出来,浑身乏力的躺在地上,一双瞳孔布满血丝,死死的盯着沈云初。 沈云初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道,“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你这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整日里除了寻思裤裆里的那点东西,什么也做不成的废物在,才会有这么多恐慌和不安。”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难听的话侮辱他,裴长恭本就因为药物发作涨的通红的脸,此时更加难看,他要着牙,愤怒使他脸上的青筋凸起。 沈云初别开脸,“真恶心。” “沈云初!”他咬牙切齿,想从地上起来,可药物的作用让他浑身瘫软,全身上下都跟着燥热起来,只能无力的趴在地上。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却依旧无法站起来,只能缩到一旁,背靠上柱子,“你想做什么?!你可别忘了,如果这件事情暴露出去,你觉得是我的损失惨重,还是你的名节受损!!” 裴长恭不傻,他当然知道沈云初给他灌了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他其实也怕这件事情传出去,虽说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到时候,沈云初名节受损,任她家室再高,也不会有达官显贵愿意娶她了。 听着他的威胁,沈云初却只是眼神淡漠的落在他身上,眼神间带着一丝同情,但还是只道:“你怎么肯定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的,就一定是你和我呢?” 裴长恭怔了怔,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沈四时长腿一跨,走上前去,一拳抡在他的肚子上,裴长恭身子一僵,直接昏死过去。 沈云初让沈四时将人扛到床上,刚将人放好,房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沈云初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的姑娘一身红色薄纱,白皙的肌肤在红纱的衬托下瞧着光滑细腻,一头长发盘在后脑勺,唯独从耳后拉下来一缕放在身前,额前的碎发精致的烫成当下很是手欢迎的小卷。 她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来开门的人,她眼神中有些疑惑,张了张嘴,还没等话问出口,沈云初便率先一步开口:“是幼青姑娘吗?” 对方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莫名的敌意,沈云初却并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侧身让她进来。 唤作幼青的姑娘没说什么,稍作犹豫,还是迈步走进了房间,沈云初将门关上,身后便传来幼青的声音,“不是裴公子叫我来的吗?你是谁?” 沈云初回过头,就见她站在厅内,满是戒备的眼神落在沈云初身上,来回扫了好几圈,像是将沈云初当做了裴长恭的新欢。 沈云初淡定解释,“姑娘别误会,我今日是来赴裴家小姐的约,可她有事暂时不能来了,差裴家公子来给我捎话的。” 幼青看着她,神色间半信半疑,沈云初语气微顿,眸光一转,视线略过她,透进内屋,“裴公子他好像有点不舒服,一直叫你的名字,还让人去请你来,你去看看吧。” 说着,她收回目光,抬眼间,同幼青四目相接,虽然无言,但幼青也瞬间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先前眼底对沈云初的敌意荡然无存。 沈云初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多留,只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言罢,沈四时从内屋出来,两人并没有直接从门口离开,而是选择从窗户走,至于楼下,沈云初已经率先让琳琅打点过了,就算有人问起来,也会说沈云初提前走了。 这个名唤幼青的人,是皇城一个有名的戏班里的头牌,据说她和裴长恭是一次偶然他同裴雪颜游湖的时候遇见的。 两人你侬我侬,幼青虽算不上出身大户,但很得老班主的喜爱,收了她当义女,将来也是要传承绝技的。 但幼青却偏偏喜欢上了裴长恭,谁知道裴长恭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那戏班子在皇城中还是有点达官贵人的关系的。 裴长恭怕事情闹大,坏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设,又架不住幼青纠缠,索性直接给她一笔钱,断绝了关系,任由幼青想尽办法都没能见到他人。 沈云初知道,后来,幼青会带着整个戏班子去闹,裴家人实在没有办法,为了息事宁人,只能将幼青留在裴府,但没有名分,只是一个负责照顾裴长恭起居的丫鬟。 这件事情与其被他用手段压下来,倒不如便宜了她沈云初,既然她这么喜欢他,那就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好了。 遥记得上一世,沈云初嫁入东宫后第一次陪白玉珩出席宋家宴会就见过她,那时候,沈云初只觉得奇怪,她只是一个丫鬟,为什么同裴长恭之间的互动那般亲密。 ------------ 第076章真是有伤风化 虽说她当时是负责照顾裴长恭起居的,但毕竟男女有别,像夹菜喂到对方嘴里这种事情,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裴长恭又不是小孩子,都是取了亲的人了,也没有短手短脚,怎么就还需要人喂了? 反观当时的沈清月,虽是裴夫人,但也只是表情麻木的坐在位置上,甚至不去看裴长恭和幼青暧昧的举止。 以前,她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到这种程度,沈清月都不发脾气,但是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她早已心死了。 没有人可以说自己的委屈,所有人都觉得裴长恭好,如果她说了,那就是她无理取闹,不懂知足。 她只是庶女,但能加入尚书府做当时的裴夫人,未来等裴长恭继承家业,她就是裴家的当家主母,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沈清月几世修来的福报。 上一世,直到沈清月死,都没有人知道,她当年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磨难。 离开喜春坊,沈云初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在喜春坊对面的客栈开了一间阳台处正对着喜春坊的房间,总觉得这种事情就这么错过了实在很可惜。 问店小二要了茶水和点心,琳琅将自家带来书放在一旁,出声提醒,“小姐,老爷吩咐了,日落之前,咱们就得回去,您可别又忘了。” 沈云初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轻轻翻动着手里书页,应答了一声,“知道了。” 此时,隔壁的阳台上,男人一身白衣,长发飘然,修长的指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微微侧头,视线落在格挡两间阳台的纱幔上。 这间酒楼的设置,相邻的两间落地窗是相通的,一般是为了给只是吃个饭又想要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的客人,并不适合过夜。 沈云初并未注意,只是安静的看着书,琳琅跪坐在一旁沏茶,偶尔将倒好的茶水递到沈云初手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手里的书也已经看了大半,眼见着街道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逐渐散去,连摆摊的小商贩都收的格外早,还未到落日,街口便见不到几家商贩了。 白日里热闹的街道也逐渐冷清下来,外头格外的安静,酒楼内的声音便异常的清晰,眼见着抬眼一点点落山,琳琅有些焦急。 “小姐,”她轻唤了一声,沈云初没抬眼,注意力全在书上,只有气无力的轻声应答了一声,琳琅默了默,便接着道:“时候不早了,咱么该回去了,否则老爷该生气了。” 沈云初没吱声,而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确实挺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啊?难道这裴长恭竟也是如此沉得住气? 想着,她心里有些失落,本来还想着等他醒来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看看清楚这裴家温文儒雅的世家楷模是个怎么样的人。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沈云初将手上的书轻轻合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书放在桌上,正要起身,突然,一阵尖叫划破天际。 沈云初一怔,刚要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忙小跑着到了阳台边缘,向下一看,入眼的便是拉着自己衣服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喜春坊。 沈云初定眼一看,正是幼青,她衣衫不整的摔在地上,头发散乱,脖颈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用说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她跌坐在地上,衣领敞开着,白皙的肌肤和青紫的痕迹清晰可见,是她故意露出来的,她哭道:“我以后没法儿见人了!” 此时,裴长恭匆匆忙忙的也从喜春坊出来了,他这身行头倒是不算狼狈,只是那穿反的靴子和脖颈处的红印以及皱巴巴的衣服已经出卖了他看似平静,实则慌乱的内心。 幼青摔在地上哭,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凑了过来,路过的,或者还在喜春坊喝茶没走的。 裴长恭低着头,深怕有人将他认出来,着急忙慌的就要挤开人群离开,却不曾想,下一瞬,幼青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 “你……你做什么!”裴长恭又急又恼,可偏偏踹不开她,她死死地将裴长恭抱住,扬声哭到:“裴公子,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您可不能一走了之,您若是走了,日后奴家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你……”裴长恭使劲拉着自己的衣服,企图将腿从幼青怀里抽出来,可奈何不管怎么说,幼青出身戏班子,练杂耍的,还是有点力气,比起文弱的裴长恭,她要难缠得多。 裴长恭实在没辙,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幼青就被他拖拽了好几步,他没了力气,只能停下来。 无奈的眼神扫过围观的众人,索性现在人并不是很多,但也已经有认出他的人。 “诶?这不是裴尚书家的公子吗?这是做什么啊?” “还不明显吗,始乱终弃呗。” “真是有伤风化。” “我看裴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三言两语,裴长恭只觉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的女人,曾经甜言蜜语,现在只觉得像块烫手的山芋,只想快点扔掉。 裴长恭咬了咬牙,道,“你先放开我,我当时被人设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误会,我知道你是想要钱吧,你要多少,我可以给,我裴家给得起!你不要在同我纠缠不休了!” 纵使他这么说,幼青还是死死地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松手,她仰头,红红的眼眶瞧着那般可怜,脸颊上全是还未干的泪痕。 她冲他摇头,满眼深情:“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裴公子你,你说刚才被人设计,可我们依然有了夫妻之实,这种事情,你总不能抵赖吧!” “你……”裴长恭气的牙齿都快咬碎了,周围的人不语,却也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他忍无可忍,真的很像告诉她,和他裴长恭有夫妻之实的人可不在少数,就算是轮也轮不到她来。 可理智终究是大过了心头的怒意,他明白,这种话当然是不能够随便说的,要是说出口,一切可就都完了。 场面一度僵持了许久,直到越来越多的人陆陆续续的围过来,讨论声也逐渐增多,裴长恭终是忍不住,他只得先一步妥协,“好好好,我裴某并非不负责任之辈,你先起来,择日我定然迎你进府。” “当真!” 一听这话,幼青眼眸一亮,全然没了刚才的委屈劲儿,裴长恭及其不情愿,但还是皱着眉,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般痛苦的点了点头。 幼青心里得意,脸上更得意,那小莫样仿佛再说“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思索间,她站起身,却依旧拽着裴长恭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她果断的将手伸进裴长恭的怀里,裴长恭避之不及,还是被她从怀里摸出来一块玉佩。 裴长恭眸光一沉,就要上前去抢,幼青却猛地退后一步,裴长恭焦急:“你还给我!” ------------ 第077章什么壶配什么盖 幼青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手疾眼快将玉佩踹进怀里,裴长恭几番想要上前拿回,可众目睽睽,他又不好动手,只能无能怒吼,“你什么意思?!我都允你会接你进府了!你还想如何!” 幼青瞄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啊,这玉佩,就当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了,等你接我入了府,我再还给你就是了。” “你、你可知那玉佩……”裴长恭咬着牙,愤恨的瞪着她,那玉佩,可是裴家的传家之物,若是弄丢了,老爷子非得废了他不可。 幼青却全然不在意,她趾高气昂,嚣张跋扈,下巴一抬,“玉佩什么?我又不是不还给你了,你紧张什么,莫不是接我进府只是说说而已,你根本就没打算对我负责!” 她声音不小,别说四周围观的人了,连在酒楼上的沈云初都听的一清二楚。 沈云初站在楼上,眸光中带着一丝笑意,果然啊,真是一物降一物,什么茶壶配什么盖子。 楼下,听着幼青的质问,裴长恭顿时哑口无言,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让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消失,只能咬着牙,心头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咬了咬牙,努力镇定,“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若是想拿着便拿着吧,若是玉佩有什么闪失,你十条命都不赔!” 放下狠话,裴长恭转头,狼狈的扒开围观的人群,快步离开,只留下一脸得意的幼青。 目送裴长恭走远,她才回过头,视线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见他们还不散开,她得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看什么看!”她大喊一声,吓得前排的围观群众都不禁往后退了退,她却不依不饶:“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一见钟情啊,多管闲事,回家吃饭吧这么闲!” 经她这么一骂,四周的人群迅速散开,不一会儿,大街上就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看着幼青从怀里将那玉佩拿出来把玩,心情颇好的走远,沈云初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琳琅站在一旁,看着逐渐落入山涧的太阳,心头焦急,“小姐,我们真的该回去了。” 这次沈云初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愉快的点了点头,反正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了。 等过几天,再写几分稿子,交给城中各个茶楼的说书,让他们来回说,她就不信了,闹成这样,裴家还能压下来。 琳琅收拾好东西,正要同沈云初离开,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沈云初脚步微顿,下意识循着声源看过去。 隔着薄薄的纱幔,依稀可见隔壁坐着一个白衣男人,只是他背对着这边,沈云初并不能看见他的样子,单从背影上来讲,确实是有些熟悉。 “小姐?” 沈云初正看的入神,脑子里在拼命的搜寻着有关于这个背影的一切信息,可还没等她有什么眉目,琳琅的声音传来,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回过头,就看见琳琅已经走到了门口,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抱歉的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坐在隔壁喝茶的男人喝了口杯子里的清茶,抬了抬手,将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唤到身前,他问,“刚才坐我隔壁看书的小姑娘是谁?” 店小二弯着腰,如实应答:“是沈将军家的三小姐,今儿学府那边没课,就过来坐坐,以前也常来,但都只是喝喝茶茶,看看书就走,今儿倒是待的稍久一些。” 男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没再问什么,店小二不解,“上官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上官珏回过神,面色自若,“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去忙吧。” 店小二点头应答着:“欸,好嘞,那您有什么事儿,可一定唤小的来。” 上官珏点点头,不再多言,店小二恭敬的弯了弯腰,转头离开了。 酒楼下,传来隆隆的马车行驶的声音,上官珏的目光投下去,就正好看见了挂着沈家牌子的马车离开,他眸光微寒,递到嘴边的茶杯又轻轻放下,面色间忽而有些凝重…… 等沈云初回到将军府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时间也还不算太晚,刚走大门,一抬眼,沈云初就正好同沈书瑶打了个照面。 本来心情还挺好的沈书瑶一见回来的人是沈云初,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实在是没控制住,她带着稍有些惊呼的语气道:“沈云初!你怎么就这样回来了!” 沈云初看着她,眸光平静,自然也懂她话里的惊呼,但沈云初没有搭话,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半晌,沈书瑶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太奇怪了,她眼神间有些躲闪,清了清嗓子,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干什么了?” 沈云初还没开口,一旁的琳琅就有些站不住了,她微微上前,想要同她掰扯,沈云初却只是一抬手,将她挡住。 末了,她一脸诚恳又无奈的反问沈书瑶,“我去哪儿了,二姐姐不知道吗?裴家的书信,不是二姐姐让糯糯姐送来给我的吗?嗯?” 此番一问,沈书瑶一时间没了说词,心头更加慌乱,她捏着帕子,转头瞄了一眼脸色同样难看的宝珠。 宝珠反应过来,忙上前替自己的主子争辩,“我家小姐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况且、况且三小姐人缘好,同裴小姐相识久,又去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你们去了哪儿啊。” 说着,迎上沈云初微寒的眸子,宝珠心头一惊,忙垂了垂头,不等她反应,琳琅猛地上前两步,拉过宝珠的衣领,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宝珠彻底被她扇懵了,琳琅一松手,宝珠便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捂着脸,还不等她反应,琳琅便厉声呵斥:“什么东西?!敢妄加揣测主子的不是,若是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看老爷不打死你!” 旁的不说,沈纪常会打死她倒是真的。 沈书瑶愣在一旁,才反应过来,“你!你敢打我的人!” 说着,她猛地上前,沈云初却一把将琳琅护在身后,出口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那姐姐的意思是,我去了不能去的地方?” 沈书瑶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沈云初又道:“正如琳琅所说,你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了,还以为我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姐姐,你意欲何为?” 被她这么一盯,沈书瑶只觉得后背发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稳了稳心神,勉强扯出一抹笑,“罢了,本小姐不同你计较!宝珠,我们走!” 沈书瑶带着宝珠气鼓鼓的离开了,琳琅皱着眉,看着主仆两离开的背影,不满道:“真是欺人太甚,口无遮拦。” 沈云初并不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按照沈书瑶的性子和心性,八成是裴长恭花言巧语把她哄骗住,然后利用她约沈云初出去的。 单说沈书瑶这个人,虽然骄纵跋扈,但心眼子还没这么多,在裴长恭眼里,她最多算个垫脚石。 ------------ 第078章有刺客 当然是攀上沈家的垫脚石。 毕竟沈清月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而且也志不在后院,又有沈云初帮扶,他就很难再达到目的。 相反,沈书瑶这个人,没什么脑子,没什么追求,只想安逸就行,这并不是她的错,可错就错在,所谓的情情爱爱就能让她为之痴迷到不辨是非,自我麻痹。 这样的人,可太好骗了。 沈云初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悲哀,沈书瑶啊,甚至不愿意去相信,她喜欢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对她的。 虽说当局者迷,可有旁观者提点,也应该清醒了,她反而会越陷越深,甚至于迁怒与提点她的人。 这还不够可悲吗? 沈云初回到院子,太阳已经落了山,院子内外陆陆续续的点起了灯笼。 她刚回来,外头的丫鬟便进来将一盒子拿上来,“小姐,这是外头一家唤作嫣然胭脂的铺子送来的。” 嫣然胭脂铺? 沈云初有些纳闷儿,仔细想想,才猛然记起这不就是高知意母女三人的铺子吗? “有看到具体是什么人送来的吗?”沈云初问她。 丫鬟皱眉思索了片刻,如实道:“是高夫人同她家里的小厮送来的,说是为了感谢小姐您。” 沈云初了然,点了点头,不太明白高知意的用意,琳琅端着从厨房洗好切好的果子进屋,也正好听了个正着。 前来送东西的丫鬟将东西放下,沈云初抬了抬手,示意她先下去,她便微微颔首,见了礼,离开了房间。 主仆倆四目相对,琳琅有些纳闷儿,“这高姑娘什么时候同小姐关系那么好了?” 沈云初垂眸不语,但显然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稍作沉默,她没说什么,抬手将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 里面陈列着的确实是胭脂,瞧着应该是上等货,沈云初的手指轻轻在上头游走过,三行四列,摆放整齐,她随意挑选了一盒。 盒子一打开,一股自然的花香飘出,温和又清新,这看起来就是一盒普通的胭脂而已,确实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云初合上胭脂,轻轻放回原处,想着小吉对高知意的警告,只是扔了束花就这么大反应,想来是不能够看着高知意对她示好的。 这八成是高夫人私自送来的。 沈云初没说什么,只将盒子盖上,“收着吧。” 琳琅应答了一声,就将盒子抱走了。 夜深人静,沈云初坐在窗边,迎着明亮的烛火,看着书,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进屋内,如披了一层薄纱。 忽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风,险些将烛火吹灭,沈云初从书中抬起眸,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转头,果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四目相对,还是白玉珩那张脸,沈云初沉了沉眸,确定自己什么都听不到,她说:“你不是白玉珩。” 这一次,她没有怀疑,而是很肯定的说出了口,对方垂了垂眸,没有应答,也并不否认,而是片刻的沉默之后,缓步朝她走过来。 “站住。” 沈云初冷声开口,果然,他脚步一顿,到不是因为沈云初的呵斥,而是身后有一把刀已经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终于,他开口说话,“你知道我要来?” 看见他出现,她却一点都不诧异,反而胸有成竹,镇定自若,这显然就是早有准备的。 沈云初没有答话,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缓缓起身,她站在原地,反问他:“你的声音……你是慕容轩?” 不准确来讲是假扮慕容轩的那个人。 他笑笑,“沈姑娘真是好耳力,竟会听声辨人,还能做到准确无误。” 他这是变相的承认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沈云初接着问他,现在而言,她已经没有心思过问眼前这个人和白玉珩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弄清楚这个人为什么就非要缠着她不可。 假扮白玉珩来将她,甚至想利用沈清月失踪的消息来拐骗她,种种现象证明,这个人的的确确是冲着她来的。 可前世今生,她沈云初可以对天发誓,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一个人的样貌可以改变,但行为和处事方式是没有俺么容易变的。 再加上,她认识这么多人当中,这个人的性子最是古怪,如果她真的认识,绝对不可能不记得。 沈云初想着,对方却没有着急回答,只是眼含笑意的垂了垂眸,不得不说,他这张脸真的一点都不像画的,和白玉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面对沈云初的质问,他轻笑,“姑娘别紧张,想请姑娘喝茶而已,我没有恶意,不过……” 说着,他眸光微转,落与架在脖子的刀上,“你真的觉得,凭他可以打得过我?” 闻言,身后的沈四时皱了皱眉,默默地捏紧了手里的刀,沈云初却只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们打起来,你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脱身。” 毕竟,这里是将军府,他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只能说明轻功好,但如果真的在她房间里打起来,想要不惊动将军府的护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慕容轩看着她,眼眸微眯,却不再说什么,看来还真是小看她了,本来以为只是掳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而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谁知道,这小妮子警觉性还挺高。 思索间,他缓缓抬手,双指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刀,转头跳出了窗户。 沈四时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刀,正欲追出去,沈云初却伸手将她拦住,示意他:“算了,不用追了。” 这人身手不差,沈四时同他交起手来,虽说不一定会输,但也抓不住他。 可就在沈云初苦于一无所获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利箭划破空气的声响。 是谁! 沈云初怔了怔,迅速跑到窗边,却也只看见了一道落下的残影,看来,是发现慕容轩的人不止是她们。 紧接着,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将军府的侍卫大喊着:“有刺客!抓此刻!” 府内,接二连三的亮起火把,眨眼功夫,整个将军府就已经被火光照的通亮了。 沈云初皱了皱眉,下一瞬,房间的门便被人敲响了,沈云初转头,看向沈四时,沈四时立刻回忆,迅速隐去了身影。 打开房门,外头是举着火把,前来查看情况的守卫统领,见沈云初安然无恙的来开门,他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三小姐,恕属下冒昧,府中有贼人闯入,您房中可有异象?” 沈云初摇了摇头,“我没事,多谢江大人。” 此时,本来在给沈云初准备茶水的琳琅听到动静,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快步走进门。 “那属下先告退了。”说着,江泽大手一挥,留下两个守卫在门边守护,沈云初点点头:“辛苦了。” 目送他离开院子,琳琅一脸担忧:“小姐,怎么了?没事吧?” 沈云初摇了摇头,转头进了屋,琳琅跟在身后,将门合上,走到内屋才发现沈云初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放在慕容轩掉下的地方。 ------------ 第079章没有人有义务哄着她去 刚才那支箭并不是她安排的人,将军府也不知道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个将军府里还有第三方的人。 而会派人留在她身边的,除了东宫那位,想必也不会有旁人了。 “小姐。”此时,琳琅已经重新铺好了床,转头折返回来,走到沈云初身边,“小姐,您看什么呢?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沈云初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轻声应答,“没什么,睡觉吧。” 深夜,东宫。 寝殿内,白玉珩刚沐浴出来,烟雾缭绕之间,一阵水花轻响,他只穿了亵裤,宽肩窄腰,浑身上下流畅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发丝间还滴着水珠。 他缓缓从水雾中走出来,伸手扯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这时,庞勇推门进来,恭敬的行了礼,“探子刚刚传来的消息,的确有人夜闯了将军府。” 白玉珩整理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平静的眼眸泛起一丝波澜,转眼间,眸光染上一丝寒意,他问庞勇,“白屹川的人?” 庞勇皱了皱眉,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能确定,瞧着那人的身手,不像是皇城的人,应该不是十八爷的人。” 听庞勇这么说,白玉珩眸光微敛,竟然不是白屹川的人,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他知道,白屹川为了膈应他,这一次他肯定会对沈云初下手,可今晚的人去并不是他。 白玉珩眸光微敛,“让人继续盯着,不能半分差池。” “是。”庞勇领了命,便转头离开了。 这件事情之后,慕容轩似乎也没有再出现过,不知道是为了躲避风声,还是真的伤的很重。 不过,当江泽同沈纪常禀报之后,听说那刺客是在沈云初院子附近发现的,沈纪常担心,硬是将各个院子的守卫加强,夸张到直接把江泽调到了沈云初院子周围。 纵使沈云初百般强调,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毕竟她有沈四时就够了,多派遣几个守卫看守院子也成,倒是不用将江泽也调遣过来,他本来是负责整个将军府的安全,如今要是只着重保护她的院子,肯定会惹人闲话。 二房那边可能没觉得怎么样,三房就不一样了,别说梁妙语,沈书瑶就是个不省事的,多半又会借题发挥。 果不其然,如她猜测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去学府的时候,沈家的马车在外头等了许久,都没见她出来。 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沈云初便让琳琅去催一催,可没等琳琅跨进大门,就迎面撞上出来报信的宝珠。 两人四目相对,宝珠怔了怔,神色立即不满起来,想来还是很不爽琳琅扇她巴掌的事,她气呼呼的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走吧,我家小姐说了,身体不舒服,被昨晚那刺客吓得!” 说着,最后一句,她甚至故意抬高了音量,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门外的马车,显然这话是说给沈云初听的。 琳琅自然也知道,她双手叉腰,怒从心起,刚要说什么,身后却忽的传来沈云初的声音,“琳琅。” 沈云初将头探出马车,唤了一声,“她不去算了,回头让她差人知会夫子一声,没有人有义务非得哄着她去。” 说着,她也懒得理睬杵在原地的宝珠,又缩了回去,琳琅得了令,也不再同她纠缠,轻哼一声转头离开了。 马车缓缓地驶向学府,宝珠站在府门口,眼底与神色间都不甘,本来是奉命来传个话,顺便挖苦一下沈云初,可没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宝珠只能闷闷的转头折返回去。 院子里,沈书瑶侧卧在屋内的美人榻上,悠哉的吃着桌上的水果,面色红润,倒是看不出一丝病态。 听宝珠说完整件事情,她原本还得意与自己罢课表示不满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有些不满的将咬了一口的西瓜扔回了盘子里。 她还没开口,宝珠和正在一旁帮她整理衣物的姜一念都吓了一跳,害怕被迁怒,她忙瑟缩了几步,道:“小姐啊,依我看,三小姐就是仗着嫡出的身份瞧不起您。” 与其让沈书瑶打自己出气,倒不如将她的火都引到沈云初身上,反正她也不敢对沈云初动手。 听着宝珠的话,沈书瑶的脸色越发难看,沉默了半晌,一旁的姜一念才犹犹豫豫的开口,“我觉得,三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出声,沈书瑶的脾气瞬间爆发出来,“有你什么事儿啊?做你的事情,眼里没点活儿的玩意儿,什么话都要接一下,烦死了。” 骂完似乎她还不解气,冲着姜一念翻了个白眼儿,才转过头,姜一念低了低头,坐在一旁不敢吱声,只是默默地叠着手里的衣服。 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沈书瑶心里更加不痛快了,手一抬,猛地将桌上的果盘打翻,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精美的琉璃盏摔在地上,切好的果子散落一地,宝珠吓得忙往后退了退。 沈书瑶瞪她一眼,“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宝珠不敢吱声,忙见了礼灰溜溜的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姜一念也将手上的东西整理好,也不急不缓的起身出去了…… 此时,学府。 因为沈书瑶的耽误,沈云初到学府的时候,学堂上,姑娘们几乎都已经到齐了,沈云初刚落座,陈夫子便拿着书本已经到了堂外,却没有马上进来,远远看去,应该是在同什么人交谈。 四周哄闹,都在各说各的,沈云初扫了一眼,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而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陈夫子一个人。 不多时,便见陈夫子似是朝着对方见了一礼,才转头走进课堂。 随着她踏进屋内,只是轻咳了一声,四周原本哄闹的场面就瞬间安静了下来,正式开始上课…… 直至堂役鸣金,陈夫子收起手中的书本,转身离去,姑娘们才缓缓松了口气,放松下里,偶尔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沈云初坐在位置上,听课倒是不觉得累,就是坐久了会的确有些腰酸背痛的,她伸了个懒腰,刚想起身活动活动,眼前忽的压下一小片阴影。 沈云初微怔,一抬眼才发现,竟然是裴雪颜,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愣神,沉默了片刻。 “你(我)……”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开口,又同时止住声音,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沈云初释然的一笑:“你先说吧,什么事?” 裴雪颜却垂了垂眸,眼神间有些复杂,她皱着眉,犹豫了良久,“那封信是阿兄让我写的,他说让我约你出来,想和你谈些事情。” 沈云初怔了怔,但也明白她说的信是什么信,于是沈云初不由的沉了沉眸。 裴雪颜语气微顿,接着道:“本来我是要和他一起去的,谁知道他私自拿了邀约信出去见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 第080章各种奇葩的死法 她说到激动之处,甚至控制不住的上前,握住沈云初的手,“酥酥,你要相信我。” 沈云初沉默了片刻,她和裴雪颜没有什么不合的地方,她也了解裴雪颜这个人,也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按照曾经两人的交情,沈云初当然相信她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沈云初点点头:“我信。” 听着她毫不犹豫的话,裴雪颜似乎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两人已经逐渐疏远,却并不影响沈云初对她的信任。 一时间裴雪颜有些哽咽,她张了张嘴,突然有些哽咽,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 这么久以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和高知意走在一起,追捧她,努力成为她的知音。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她就该这么做。 “酥酥……” “雪颜。” 裴雪颜刚鼓足勇气,想要说什么,但才刚张开嘴,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去,果然,是高知意。 随即,裴雪颜还没做出反应,沈云初和高知意脑子里同时响起一道声音:“裴雪颜属于重要配角,请宿主注意保持亲密度,亲密度一旦小于百分之十,系统有权对宿主进行惩罚。” 小吉的声音落下,裴雪颜也反应了过来,她直起身,转头看向高知意,高知意冲她笑笑,道:“不是要一起去请教夫子吗?你还去吗?” 裴雪颜站在原地,有片刻的愣神,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云初,沈云初没作声,只默默地垂了垂眸。 “好,这就来。”裴雪颜回过头,快步走上前,又亲昵的挽上高知意的手:“走吧。” 两人离开,沈云初若有所思,垂眸间却猝不及防的感觉出一道炽热的目光,不用抬眸也知道一定是高知意。 紧接着,便是她的心声:“哈呀~真是抱歉呐,不过,我也怕被罚,各自保命而已,沈云初,你可别怨我哦。” 在这个世界,系统给她的任务是要夺走女主气运,将女主的一切都得抢过来,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在被迫绑定这个系统之前,她是个孤儿,被绑定系统穿梭在各种世界完成任务,攒好感度、亲密度,或者说拉仇恨值,只要系统成功升级,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作为交换条件,系统会告诉她亲生父母的全部信息,其实说起来,她也不算太想知道,她曾试图反抗过,但结果都无一例外,受到了各种惩罚。 要么是自爆,走着走着,就“咻”的一声窜上天炸成了烟花,要么就是被莫名奇妙飞来的箭一箭穿喉,血一喷三尺高的那种。 最奇葩还是走在路上被石头绊了一跤,磕到脑袋,就像摔碎的西瓜一样,直接爆头。 但不管她怎么个死法,总是死了一次又被传送回去一次,待在同一个世界里,小吉说,除非是系统抹杀,否则,她就永远不会死,而是会不断重复的回到任务世界,直到完成任务进入下一个世界。 虽然确实不会真的死,但是和电击是一样的道理,痛是真的很痛的,于是,在经过几番折腾后,她自我开导,其实也不是不能见一见这两个给自己生命的人。 所以,她开始认真的做任务,攒积分,横穿在各个世界里,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其他快穿者,但都只是匆匆几句话,就被强行拽走了。 说实话,这么多快穿者里头,她的业绩并不算太差,任务说不上多难,可以前种种,都是不会违背良心的事。 但是现在,面对沈云初,她真的恨为什么小吉给她的任务不是攻略女主?为什么非要夺人家气运?真是挨天杀的! 这软萌的垂耳兔外表,处变不惊的定力,谁看了不说一声,“妹妹我可以!你看看姐姐啊!!一定要是男主吗?姐姐不可以吗?!” 可是,她不仅不能,还得跟她对着干。 这倒霉系统,正是晦气! 目前来讲,她还没有找到什么能解决的办法,就只能先这么耗着,不过幸好,沈云初看起来也不算很坏的女主,至少没想过置于她死地。 否则,胭脂铺出事那天,沈云初可以不管,甚至落井下石,趁机将逼她们无路可走,直接离开皇城。 幸好,她并没有。 高知意带着裴雪颜离开,沈云初正琢磨着小吉的话,一抬眼,就瞧见学堂外,陈夫子满脸笑意,同一位女子缓步走过学堂外的过道。 引的不少姑娘都纷纷投过去好奇的目光,其实也不能怪她们好奇,只是从那人的穿着打扮来讲,应当是朝中的女官。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沈云初自然也是好奇的,转头间,视线交错,从人影晃动间的缝隙,沈云初认出来了,那是宫里的林尚宫林西茹。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小声讨论着林西茹的意思,沈云初忽然想起来,先前听沈纪常说过,林尚宫有意要从女舍中挑个入室弟子。 先前本来以为是个玩笑话,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假的。 等到放学,林尚宫已经离开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沈云初眼底有些失落。 其实她也明白,想要得到林西茹的赏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传言,她是盛安第一女相谢楠芹最得意的门生,眼光高,要求严苛。 不少想混出个名堂的世家贵女都靠着家族里的关系,或者自己过硬的本事拜师,可都没有在她门下坚持超过一个月的。 于是,虽然很多人都对其有仰慕之心但大多都是望而却步的,只能暗自仰慕,拜师什么的,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思索间,沈云初正要离开,一转头就迎面看见了刚出来的宋元成,两人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四目相接,宋元成率先反应过来,冲她笑着点头示意。 沈云初也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转头离开,跟在人群后面,离开了学府。 刚踏出学府的大门,找到沈家的马车,就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车旁,是沈泽瑞。 他不是应该在军营轻点箭数吗?才短短一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沈云初走过去,语气间有些不满,透着意思埋怨的意思。 沈泽瑞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看着她,眉心微跳,双手环抱,故意逗她,“你这小孩儿还真有意思,有事求我的时候,阿兄阿兄的叫的倒是甜美,现在见我没帮你办事,就不高兴了?” 说着,他还不往抬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沈云初有些恼,“才没有!阿兄才是,明明答应我的会查,现在又跑回来,算什么?” 她皱着眉,嘟了嘟嘴,很是不满的样子,沈泽瑞却被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抬手将她提上了马车。 沈云初不解,他却只道:“走,咱先回家再说。” 马车缓缓驶离,路上,沈云初实在忍不住,掀开车帘,问坐在外头的沈泽瑞:“到底什么事啊?阿兄你就说了吧,别卖关子了。” ------------ 第081章骂我又不是骂你 “那支箭,的确是出自军营里的。” 听着沈云初的不停追问,沈泽瑞减缓马车行驶的速度,语气稍显沉重的说了这句话。 沈云初沉了沉眸,她趴在马车板上,追问道:“有办法查到是谁拿走的吗?” 沈泽瑞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道:“恐怕很难,军营的武器,尤其是像箭这种东西,虽然都是有严格把控的,但只是丢了一支,还被找回来了,想必想查下去,怕是不太容易。” 说来也是,也没出什么岔子,就算报官了,恐怕也会成为悬案,箭也已经找回来了,也人受伤,想来也是走个过场了。 沈云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自己回忆着猎场那天的事情,当时在小河边,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跟上去,可如果真的跟上去了,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怕也是不妥的。 思索间,她第二次叹了口气,沈泽瑞转头,瞥了一眼沈云初,玩笑道:“干麻这么沮丧嘛,你大哥我又没说不帮你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云初瞥了瞥嘴,只道:“算了,一支箭而已,我自己查好了,你那么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泽瑞嗤笑一声,“就你?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去学府就知道吃喝玩乐,你能查出什么来?” 沈云初不满,反驳嘟囔道,“谁说我只知道玩了,我看那么多书,也不是白看的。” 沈泽瑞瞥她一眼,又是一声嗤笑,满脸写着嘲讽和宠溺,却并不说话,沈云初气急,抬手在他结实的胳膊上拧一下,“干什么?你不信我啊?!” 沈泽瑞吃痛,连忙缩了缩胳膊,瞪她一眼,“疼!” 沈云初撇了撇嘴,“我回去告诉嫂子!” 说罢,她别过头,轻哼一声,很是不满的样子,沈泽瑞无语,“你就知道告状。” 沈云初别过头,不再搭理他,一时间,耳边都只有马车隆隆的声音。 沉默了片刻,沈云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又转头看向沈泽瑞,“对了,大姐姐在军营里可还习惯?我可以去看她吗?” 沈泽瑞瞥她一眼,“你去做什么?她好得很,比你勤快多了,你去了还碍手碍脚的。” “哼!” 沈云初眉头一皱,狠狠的将门帘砸下来,进了马车内,不多时,马车外就传来沈泽瑞的笑声,带着一丝戏弄的意思,一挥手里的马鞭,马车就突然加速。 车内,沈云初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下去,索性一旁的琳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她冲着外头大吼,“干什么!” 然后回应她的,却是沈泽瑞略显猖狂的笑声,甚至得意洋洋的提醒道:“坐稳了哦,小心把鼻子碰歪,难看死了!” 沈云初不甘示弱,“你才难看!!” 一旁的琳琅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这两兄妹老是这样,说不了两句好话就开始损起来了…… 翌日清晨。 沈泽瑞不让她去,但她非要去,一大早天色还没亮开就起来,她将准备好的点心放进食盒中,让琳琅提着,火急火燎的朝着门口过去。 她到的时候,沈泽瑞正同江泽清点要带去军营的东西数量,撑着对方不备,沈云初将琳琅推出去,示意她先将点心拿上去。 琳琅却低声劝道:“不要啦小姐,被老爷和公子知道了,会挨骂的!” 沈云初却表示:“怕什么,骂我又不是骂你,快点,别墨迹,待会儿被发现了。” 说着,她猛地推了一把琳琅,琳琅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快速跑过,赶在沈泽瑞回头的前一秒,躲在了马车后面,避免被发现。 她将手里的食盒放上马车,又探出脑袋,朝着沈云初示意,沈云初从门口探出脑袋,确定对方没有察觉,深呼吸,提起裙子,冲上栽这货物的马车,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琳琅见此,心头即担忧又无奈,真是要命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说了三四天就回来,她还是非要去。 索性,直到沈泽瑞坐上马车,沈云初都没有被发现,而琳琅已经栓先找了地方躲起来了。 马车缓缓地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马车内,沈云初蜷缩在角落里,抬眸打量了一下车内,全是堆放的货物,瞧着有些拥挤,索性她瘦瘦小小的,占不了多少位置。 马车驶过闹市,不多时就出了城门,耳边的哄闹声逐渐消失,不知走了多久,摇摇晃晃之间,沈云初只觉得有些想打瞌睡,大抵是今早真的起的太早了,深怕沈泽瑞他们提前走了。 可突然,不知怎么的,她听见一声轻呵,沈泽瑞拉了拉缰绳,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安静让沈云初警铃大作,连那险些控制不住的困意都瞬息间烟消云散。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几乎是竖起了耳朵听外头的声音,这不听不知道,一听才发现,有几道刺耳的利剑缓慢拔出鞘的声响。 怎么回事? 沈云初皱了皱眉,心头有些惶恐,是遇到土匪了?可是也没有听见喊话或者打斗的声音啊。 正想着,外头传来沈泽瑞的声音,“还不出来,等我请你吗?” 沈云初心头“咯噔”一下,其实她知道会被发现,但她也的确很想去军营里,她曾想,要是晚一点发现她,到时候,都已经到了,他总不能不让她进去见一见沈清月吧。 “我数三个数,”外头,沈泽瑞的声音越发冷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剑下无情了。” 这是要动真格的? “一。” 看来他知道里面有人,但并不知道是她。 “二。” 这可不妙,思索间,沈云初心头一横,小心翼翼的将马车帘子拉开一个角,一抬眼,就正好对上沈泽瑞冰冷的眼神。 沈云初心头一凉,还从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她,沈云初下意识心悸,可当她的眸子迎上沈泽瑞的眸子时,他的表情明显一滞。 “阿兄……” 沈云初缩了缩脖子,自觉做错事一般躲在马车内,怯生生的看着他,四周随行人也先是一怔,随即皆是松了口气。 就在沈泽瑞又气又无奈时,其中一人忽的嗤笑出声,他笑着上前,拍了拍沈泽瑞的肩膀,“瞧给你吓的,神秘兮兮的停下来叫我们来看,怎么,打不过啊?” 沈泽瑞冲他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推开,“去你的!” 那人哈哈大笑着没在意,翻身上了马,剩余五个人也笑笑,同沈泽瑞擦身而过时也都不忘调侃似得拍拍他的肩膀。 事情暴露之后,沈云初便坐到了马车外头的甲板上,马车继续往前走,沈泽瑞无奈的吐槽,“你也不嫌里面挤得慌。” 沈云初抱着食盒,自知自己做了错事,不敢大声反驳,只能自顾自的喃呢着,“谁让你不让我去。” “怎么你还有礼了?!”沈泽瑞气急,“你知道里面的箱子有多重吗?万一掉下来砸到你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要是再被打傻了,以后看谁要你!” ------------ 第082章他竟然在军营 沈云初撇了撇嘴,并不再搭腔,正说着,一旁骑在马上的男人上前搭话,“不用理他,咱们酥酥这么可爱,怎么会没有人要呢,大不了以后你浩哥哥娶你。” “去你的王八蛋!” 他话音刚落,沈泽瑞抄起一旁的木棍挥过去,索性陈浩闪躲的及时,才没被一棍子从马背上扫下来。 他不解,“你干嘛啊,这么粗鲁?开个玩笑嘛,当这人家小姑娘的面呢!” 陈浩一脸委屈,沈泽瑞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开玩笑的警告,“她是我妹妹,亲妹妹!老子就是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给你这种人。” 说着,剩下几人好一阵大笑,陈浩不服,“什么叫我这种人?瑞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这样讲多难听啊,破坏我在小酥酥心里的形象。” 沈泽瑞翻了个白眼,“你自个儿心里有数,死一边儿去,别逼我抽你。” 这里的六个人,包括沈泽瑞七个,都是儒浮门下的弟子,说起来,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交情很硬,但也总是掐来掐去。 除了沈泽瑞以外,陈浩算是他们当中长相最俊俏的,身材高挑,一米八的个子,同沈泽瑞相差不了多少。 可就是这张好看的脸,给了他到处沾花捻草的资本,别人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是万花丛中过草都得失身。 同裴长恭的人面兽心不同,裴长恭是暗戳戳的坏,他是明着坏,一开始就摆明了:我只是玩玩而已,露水情缘,说断就断,能接受你就来,不接受也绝不强求。 说白了,就是渣的明明白白。 陈浩撇了撇嘴,双腿一夹马腹,骑着马往前去了,沈云初转头,瞄了一眼身旁的沈泽瑞,沈泽瑞脸色不好,她就主动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阿兄,你不要生气嘛。” 她闷闷的说着,一边观察着沈泽瑞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要将她推开的意思,沈云初就又大胆了一点。 她主动靠过去,“阿兄,我错了嘛,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我可以保证。这次是因为真的很想去看看大姐姐嘛,况且,我也想去了解一下关于那支箭的事情。”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泽瑞死寂一样的脸色才终于有所缓和,他转头,看过去,“怎么说?” 见他搭理自己,沈云初心头一喜,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我觉得,说不一定有人见过那个拿箭的人。” 沈泽瑞皱了皱眉,越来越不懂她在说什么,沈云初却说,“军营这种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进出的,而且,如果只是为了一支箭就冒险潜入,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要是被抓住,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所以,我觉得,那个人,很可能是可以随意进出军营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到身上,这样的人,不会有很多。” “阿兄觉得呢?” 沈云初说罢,眼眸一转不转的盯着他,就见沈泽瑞沉思片刻,眼底的不解逐渐褪去,显然也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但他并未接话,只是默默地别过头,良久,才道了句:“看来也不是太笨。” 他这样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沈云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起先还以为他有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没想到其实是在想怎么挖苦她。 沈云初重重的怒哼一声,别开眼不再同他讲话。 如今骂也骂了,气也气了,人也已经在马车上了,军营也快到了,沈泽瑞才忽的想起问她,“老头知道你跟着来吗?” 沈云初怔了怔,有些木楞的转头看向他,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沈云初摇了摇头,沈泽瑞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后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我说呢,今天眼皮跳一天了,敢情是你这个祸害。” 沈云初撇了撇嘴,“你刚才还说我是你亲妹妹呢,有你这么埋汰妹妹的吗?” 沈泽瑞翻了个白眼,“滚。” 沈云初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交代过了,要是阿爹和阿娘问起来,就说我去找宋姐姐了,他们不会怀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这原本半天的路程都不觉得沉闷了,抵达军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吃过午饭,稍微休息整顿之后,士兵们已经开始操练了。 车队稳稳地停在扎营口,放哨的守卫见是沈泽瑞回来,就忙派人出来接应搬运东西,沈云初下了马车,手里提着食盒,沈泽瑞正要转头交代她:不准乱跑,等他帮忙将东西搬完才能跟他一起进去。 谁知,他刚转头,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还没说出口,沈云初就表示:“我知道,我不乱跑,我等你忙完呗。” 沈泽瑞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满脸写着“算你实相”四个大字,随即便转头去帮忙搬运货物了。 索性运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军营里的汉子都是实打实的力气大,没一会儿就已经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帮空饿了。 看着他们将东西运输进去,沈泽瑞拍了拍手,转头看向沈云初,甚至不说话,只是冲她甩了甩头,沈云初也不介意,就乖乖的跟了上去。 越是走进,军营内传来的操练声就越发响亮,乖巧的跟在沈泽瑞身侧,沈云初还是忍不住好奇转头看向一旁操练的士兵。 他们整齐划一,训练有素,虽是操练,但每一次的进攻和防守都格外有力且认真。 她不禁想,如果沈清月以后也从军的话,应该会很辛苦吧,突然她就有些后悔了,其实按照她的想法,能够平安稳妥的度过一生,就是最好的了。 但这对沈清月来说,有些太残忍了,她不能像父亲一样,用“都是为了你好”去捆绑她。 军营里很辛苦,但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就行。 思索间,她目光轻移,下一瞬,猝不及防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一身黄白相间的锦衣,站在瞭望台上,注视着下面操练的士兵。 竟然是白玉珩!他竟然在军营里? 想着,沈云初迅速别开眼,飘飞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连脑子都仿佛清醒了不少,她磨磨蹭蹭的绕到沈泽瑞的另一边,企图让沈泽瑞挡住自己。 沈泽瑞似乎看出来什么,他沉了沉眸,“干嘛?像个小偷一样。” 沈云初瞪他一眼,这次却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他,不是不想,而是没那个心情。 沈泽瑞将沈云初领到自己的营帐,让她在这里等,他去叫沈清月过来,沈云初点头应答了,目送沈泽瑞走出了营帐。 闲来无事,沈云初就在营帐里缓慢的来回踱步,几乎是放空了脑子的,不知道几个来回之后,突然,她一个回头,眼前猛地压下一片阴影,她心头一颤,下意识的猛退几步。 一抬眼,是白玉珩。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干什么?!)”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收声,沈云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 第083章我真是太可怜了 白玉珩眸光微敛,双手负与身后,眼神间满是凉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丝驱赶的意思,沈云初有些疑惑,她又没有盗取什么军事机密,最多谈个亲而已,为什么不能来?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来看我姐姐的,一会儿就走,况且,这是我阿兄的营帐,殿下随意进来,不太妥当吧。” 说话间,白玉珩沉了沉眸,眼底闪过一丝熟悉不满,他眼眸微眯,人还没说话,沈云初就听见他乱飞的心声,“不是吧,她好像讨厌我了,怎么办啊,还不准我关心她了是不是?” “我就关心一下嘛,这里多危险啊,又是刀枪又是棍棒的,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还有,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她都一点不想我吗?不管怎么说,也是做过一世夫妻的。” “真是冷血,想我堂堂盛安太子,什么时候为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过?” “还不懂得珍惜,我真是太可怜了。” 沈云初无语,这倒是不必弄得这么伤感,实在是看不出您哪里觉得可怜了。 虽然他的心声依旧乱七八糟,但那张玉雕一般俊美的脸颊上,却出奇的平静,湖水般平静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支箭的事,我会帮你查。” 沈云初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大抵是猎场上发生的那件事,可这件事,除了沈家以外,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正疑惑,思索间她又忽的想起来那晚慕容轩受伤的事情,对啊,他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和身边发生的事情呢。 沈云初垂了垂眸,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表现出不满,只轻声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我自己可以查到。” 她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这句话,她斟酌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本来就足够让人尴尬了,再说这种看似撇清,细细琢磨之后又莫名有种提醒的意思,她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白玉珩看着她,眼神微妙,甚至有些质疑,没有言语,但神色间就明白写着质疑,沈云初瞪他一眼,“你少看不起人,以前那是因为我不想,所以才什么都不知道的。” 听着她的话,白玉珩依旧只是看着她,什么都不说,两人四目相对,此时,外头传来动静,依稀能够听见人说话的声音,想来,是沈泽瑞回来了。 她心头一沉,看了眼营帐门口,又转头看向白玉珩,示意他躲起来,可他却只是一脸镇定的转头看向门口。 下一瞬,沈泽瑞便掀开帐帘,领着沈清月进来,抬眼间,就率先瞧见了站在一旁的白玉珩,沈泽瑞眸光一寒,眼底下意识闪过一丝敌意,但又很快隐去。 若是平常时候,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是在沈云初单独待在他营帐的里的时候出现,这让沈泽瑞下意识的担心起沈云初来。 这小妮子长了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白玉珩是个心狠手辣的,先前她生辰宴的事情,沈泽瑞心里就蛮不是滋味的,现在这种时候,他要是蓄意报复怎么办? 想归想,可明面上,还是得先见礼,沈泽瑞带着沈清月拱了拱手,“太子殿下。” 白玉珩点头,神色间镇定自若,不急不缓的刀,“沈将军来的正好,本王正有事要与将军相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和小媳妇儿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沈云初暗暗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则是:幸好回来的快。 听着白玉珩的话,沈泽瑞便信以为真觉得白玉珩真的是来找自己的,只是恰好碰见他不在而已。 想明白这一点,沈泽瑞别开眼,心头敲响的警钟也稍稍安静了下来,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清月,两人四目相对,沈清月会意,便同沈云初拿着装着点心的食盒离开了营帐,留下两人谈事情。 沈清月领着沈云初到营地附近找了一片视野好的草地,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唠唠家常,不过短短一两天的时间,沈云初也能明显感觉到沈清月的变化。 倒是真的不像从前那般怯懦了,同沈云初的交谈之间,也满是信心和希望,所以,眼界真的是很重要的。 她说,她很喜欢军营,想留在这里。 沈云初倒是没什么意见,甚至是支持她的,可是沈纪常就不一定的,他只是答应了沈清月暂时过来帮忙,可没有说她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听着她斗志昂扬的话,沈云初并不想泼她冷水,但有的话还是得说的,思索良久,她才郑重的道:“可是爹爹那边怎么办?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是啊,沈清月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原本亮闪闪的眸子瞬间又暗淡下来,她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她和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人,好像永远都不能心平气和的交谈这件事情,他纵使否认她,想给她安排所谓的好亲事。 但那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要自由,要无拘无束,要广袤的天地,见识过军营里的生死之交,患难与共,听他们讲了征战塞外相互扶持的故事,她更想要挂帅领兵,征战沙场。 沈清月觉得,那才是她应该有的,而绝非是那四四方方的,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深宅大院。 可沈纪常永远都不会听她说的,也不会理解她的,只要想到这里沈清月就会觉得无助和恐慌,甚至是难过。 此时,沈云初却突然握住她的手,沈清月怔了怔,有些诧异的抬眼看她,沈云初冲她笑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阿姐能让儒将军认可,有儒将军说情,想来阿爹也就不会反对了。” 听着沈云初的建议,沈清月有些犹豫,虽说这也是个法子,但细想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儒浮和沈纪常不合所有人都知道。 沈泽瑞已经拜了师了,她如果再来,这不得给沈纪常直接气晕过去啊。 沈清月有些为难,“可是这样的话,父亲他……” “你放心吧阿姐。”沈云初安慰她,“他们也就看着不合而已,我都听阿娘说了,他们小时候感情可好了,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再说了,如果阿爹不同意,阿兄怎么可能得以拜得了师啊,他也就嘴上不同意而已,没关系。” 沈云初这番话,倒是真的有吧沈清月安慰和鼓舞到,可说归说,想要拜战神儒浮为师,哪里是说手就能成的啊。 最终还是沈云初软磨硬泡,求着沈泽瑞带沈清月去见了儒浮,沈云初跟在沈泽瑞身后,进了主营帐。 当沈清月跪在儒浮面前说了拜师一事,儒浮没有立刻表明态度,而是坐在位置上,眯起眼,打量了沈清月良久,好半晌,才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不适合这个地方。” ------------ 第084章一定可以 不光是沈清月,一旁的沈云初也跟着怔了怔,沈清月抬眼,眼底有些失落的看向上座的人,虽已有老态,但那犀利的眼神却比曾经更甚,是久经沙场最好的证明。 听着儒浮空穴来风否定的话,沈清月先是无措了片刻,随即咬了咬牙,有些焦急道,“将军因何觉得我不行,我不怕吃苦。” 沈清月以为儒浮是嫌她一介女子,过不惯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但儒浮却只是摇了摇头,他说,“你父亲并不希望沈家的女儿出入军营,我若是收了你,若你天赋好,我跟你爹倒是有个交代,否则……” “我会好好学。”沈清月主动出声,打断他的话,儒浮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沈清月便接着道:“比任何人都努力的去学,我绝对不会让将军失望,我有这个信心,将军,请您务必给我一次机会,就像当初,您对阿兄那样。” 说罢,他重重的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除了沈云初和沈泽瑞以外,陈浩他们几个也在,虽说如沈清月这般毛遂自荐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沈清月却比旁人来的要真诚许多。 营帐内,有片刻的沉默,沈泽瑞适时上前,“师傅,清月她勤奋好学,平日里都是自己琢磨骑马射箭,也每个准师傅,但如今伸手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很了得的,想来天赋不错,要不就让她试试吧。” 一旁的几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师傅,小姑娘挺有诚意的。” 一来二去,儒浮最终虽是点了头,他问沈清月,“你会射箭?” 沈清月点头,“自学过一些,准头不是很好,但也能中几次。” 儒浮点点头,表情自然,瞧不出什么情绪,他话锋一转,轻声道,“要老夫收你也不难,明日太阳落山之前,老夫要求你做到蒙眼射箭,十米开外正中靶心。你可敢接?”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疑惑,对于一个刚入门的人来说,这会不会有些太严苛了,沈泽瑞思索间,刚想上前求情,可下一瞬,沈清月却点头应下,“好!一言为定!到时候,将军可莫要食言。” “自然。” 就这样,沈清月起身,同儒浮击掌为盟,约定明日太阳落山之时,就会来验收成果。 离开主营的时候,天色还并不太晚,说起来这倒是比沈云初想象中要轻松的多,同沈清月一同出来,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沈云初安慰她,“没关系的阿姐,尽力而为,不管成与不成,大家都不会怪你的,况且,还有我陪着你呢。”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清月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冲她笑了笑,“我一定可以的。” 两人结伴去了训练场,这个时间点,训练场没有人,只偶尔单独过来练习的士兵。 沈清月练习射箭,从最近的距离开始,逐渐拉远,她是去过皇家猎场狩猎的,准头还是可以的,没过多久,十米开外也能正中靶心。 可这仅仅只是开始,蒙眼射箭要比这个难,看不见靶子,还得正中靶心,她虽有很好的基础,但也这也并不简单,只能依靠感觉和听力,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是有些勉强的。 随后,沈清月蒙上眼睛,仔细感受周遭的东西和声响,沈云初便坐在一旁陪着她。 沈云初正看的入神,忽而,身后压下来一片阴影,她微微一怔,回头便看见站在身后的人正是白玉珩。 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会吓一跳,但是现在她只觉得神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突然从她身边冒出来,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想起来慕容轩,那个和他有一样容貌的人,她至今不明白,那到底是易容术,还是他真的就长的那样。 如果那就是他病来的面目,似乎也太奇怪了,两个素不相识甚至没有一点瓜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容貌呢? 思索间,身后的人却并没有主动开口,四周很安静,整个训练场上都没有什么声音,沈云初默了默,突然道,“太子殿下见过无疆城来的世子爷了吗?” 似乎并不明白沈云初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道:“还没有,我回来这小半个月,他都以身体不适留在皇宫别苑养病。” 养病? 沈云初疑惑,她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下意识转头看向他,眼神间表示疑惑,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白玉珩道,“这件事情并未对外公开,狩猎宴他就没去。”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知道很正常。 沈云初若有所思,张了张嘴,想说狩猎宴的事,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她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她还没说话,白玉珩便道:“你也觉得他不对劲,是不是?” “……”沈云初微怔,随即明白过来,白玉珩口中的“他”该是指慕容轩的,沈云初没吱声,白玉珩接着道:“我派人去过很多次别苑,但无一例外,都没有见到人。” 听着白玉珩的话,想着慕容轩的异常,沈云初突然明白,当时在狩猎宴上,慕容轩口中不想见的人,应该就是白玉珩了。 这么说,他们是有关系的。 短暂的思虑,沈云初咬了咬牙,并不打算再隐瞒,她说,“不,狩猎宴那天,他去了,只是没出现而已,我看见他了,他想借机带我走,但又没有强迫的意思。” 听着沈云初的话,白玉珩眸光微沉,正要质问她,她却先一步将剩下的话说完,“我没跟他去。” 言罢,白玉珩这才松了口气,心头暗道:“还好还好。” 沈云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继而又正色道,“不过我觉得,他可能认识你。” 白玉珩沉了沉眸,也并不否认,只是眼中的疑惑告诉沈云初,他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那晚你们打伤的人,也是他。”沈云初突然的一句话,让白玉珩有片刻的愣神,反应过来后,眼底不禁染上一丝寒意。 白玉珩了然,难怪那晚庞勇说那人的身手并不像盛安的人,看样子,这个无疆城世子来头可不止于此……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沈清月已经蒙眼射出了第一箭,随着一阵有力的箭鸣声,沈云初和白玉珩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沈清月迫不及待的摘下蒙面的黑布,看向远处的箭靶,很可惜,虽然射中了,但并不在靶心,且偏离很多,差一点就没中。 这边,白玉珩只道:“总之,你小心些,任何事情,我都必须知道,你必须安全。” 沈云初看着他,心头有些动容,但她没有说话,两人四目相对,他那如秋水般深邃的眼眸直击她的心脏。 “酥酥。” 一旁传来沈清月的声音,沈云初才忙回过神,下意识转头看过去,也不管沈清月唤她做什么,就头也不回的逃似得跑了过去。 “什么、什么事?” 沈云初站在她跟前,有些六神无主的看向沈清月,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乱,是上一世连累他和她一起被人乱箭射死的愧疚吗? ------------ 第085章搁我家门口耍什么威风? 面对沈云初的异常,沈清月有些诧异,她疑惑道,“你怎么啊?我只是想说,我可能还需要很久,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回去营帐里休息。” 沈云初定了定心神,回过头去看向刚才的位置,白玉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回头间,她冲着沈清月一笑,“没关系的,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沈清月眸光微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在哪里,只要看着眼前这个人,沈清月心里就回觉得十分踏实。 她说,“那你不要勉强,我倒是不要紧,但是你不同,大夫交代了你不能太劳累,否则要是病倒了……” “我知道的。”沈云初笑着点头,拍拍胸脯道,“我自己有分寸的,你安心练便是,我陪着你。” 正说着,沈云初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沈云初微怔,头顶就传来沈泽瑞的声音,“还陪呢?你想待多久啊?一会儿就得送你回去,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过夜?” 沈云初斜眼瞄他,气呼呼的嘟了嘟嘴,其实来之前,她是很像在这里过夜的,可以和沈清月待在一起,可是现在不想了,因为白玉珩也在军营里。 迎上她的目光,沈泽瑞抬手就是一记暴栗,痛的沈云初眼泪花都快出来了,她下意识捂住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沈泽瑞抢先开口,“怎么的?又要去你嫂子那儿告我啊?你敢去,我就告诉爹你偷跑来军营的事,看谁比谁惨!” “……”沈云初沉默着,牙齿都要咬碎了,但又实在害怕沈纪常,只能硬生生的咽下这口气。 看着两人打闹,沈清月有些无奈,她拉过沈云初,抬手帮她揉了揉被沈泽瑞敲疼了的地方,沈清月无奈安慰她:“没关系,你先回去吧,这里确实不太好,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云初看着她,眼神间有些担忧,跟着沈泽瑞安排的人离开时,沈云初还是忍不住回头,叮嘱沈清月,“阿姐切不可勉强,如果真的不行,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清月点点头,便示意她上马车,沈云初这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离开。 回去之后,第三日一早,沈云初才刚起身,军营里便传来了沈清月通过了儒浮考核的消息,沈云初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是沈泽瑞偷偷让七人中的老大孔毅回来报的信。 但她也并未声张,毕竟沈纪常并不知道她偷偷去军营的事情,况且,若是他从沈云初嘴里知道了,恐怕是免不了有一顿责罚的。 所以,当沈纪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的期限,沈清月却还没有回来,沈纪常着急,左等右等,沈清月没等到,倒是把儒浮等回来了。 他一记红鬃白马,分毫不减当初年少风姿,到了沈府门口,一拉缰绳,马儿高抬前蹄,稳稳地停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眼神相交,同时沉了脸色,儒浮并未下马,而是拉着缰绳在门口盘旋。 “做什么?”沈纪常也不惯着他,冷声开口,“搁我家门口耍什么威风?抽风啊?” 儒浮沉了沉脸色,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摸样,此时瞬间冷了脸,他吐了口唾沫,“老东西。” “你骂谁呢?不要脸!”沈纪常撸了撸袖子,作势就要冲上去将他从马上拽下来,索性一旁的白微雨伸手将他拦住。 上次在皇家猎场的时候,沈纪常就看他不顺眼了,准确来讲,是从来没有看他顺眼过,可奈何那种场合,盛安帝也在,他也不好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现在这种情况,可谓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儿来的,不上去痛匾他一顿,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沈云初站在一旁,讪讪的不敢讲话,孙巧也有些担忧沈清月,儒浮冷笑一声,“今儿老夫心情好,不同你计较。” 说话间,他眼底带着一丝笑意,随手扔给他一计竹筒,沈纪常纳闷儿,刚想开口骂人,但话还没出口,就听儒浮接着道:“好好看仔细了,沈纪常,你可别怨我。” 言罢,他甚至不给沈纪常发问的时间,直接策马而去,看着渐行渐远的人,沈纪常心头逐渐浮现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拆开手中的竹筒,里面是一张小纸条,沈云初站在一旁,看不到小纸条上写了什么。 只知道沈纪常看了字条之后,先是怔了怔,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随即面色麻木,踉跄几步。 他抬手,喃呢着:“快,扶我一把,头晕。” 此时,白微雨和孙巧,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沈云初有些担心,“爹爹,您没事吧?” 破天荒的,沈纪常只是缓和了一会儿,却没有想从前那样发怒,他垂眸,看着手里的字条,的确是沈清月的笔记。 上面说,她拜了儒浮为师,要留在军营里面,让大家勿要牵挂。 沈纪常皱了皱眉,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眸光深邃又犀利,他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似乎没想到沈纪常会突然这么问,沈云初有些心虚也有些愧疚的别开了眼,但却并没有吱声。 可往往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了,沈纪常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和儒浮共事数十年,一起打过的仗比走过的路还多。 自从沈纪常受伤落下终生不能痊愈的病根后,也就几乎退出了战场,从前线转战到了朝堂,沈家军也由沈泽瑞继承。 沈纪常比任何人都清楚儒浮的能力,战神之名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至名归,闹归闹,可在关系到盛安未来这件事情,两人的战线还是很统一的。 他收沈泽瑞时,两人是闹过,但沈纪常也没有阻止,至于沈清月,一开始,他真的不愿意她接触这些东西,他就不明白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好的,怎么她就非要去了? 可事到如今,迁怒沈云初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看着眼前垂着头,像是犯了错一样的小丫头,沈纪常心头五味杂陈,想说两句,可深深地无力感又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重重的甩袖离开。 沈云初站在原地,抬眼看向气冲冲的离开的沈纪常,白微雨也有些无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母女两四目相对,像是安慰一般,白微雨冲她勉强勾了勾唇角。 从那以后,沈纪常好几天都没搭理沈云初,看得出来,他对沈清月的事情很生气,以往不管什么事,只要沈云初撒撒娇,拉着他的衣袖追着他喊“爹爹”,再大的气也都能消减。 可这次,却是不同了,哪怕沈云初端着参汤、茶水在书房门外站上半天功夫,沈纪常也不肯开门。 ------------ 第086章重要剧情人物 沈云初无奈,只得求助白微雨,可此时,白微雨也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说,“你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沈云初沉思片刻,又问她,“是生我的气吗?” 听着沈云初的话,白微雨沉默了半晌,才道:“不全是,他是觉得,生为人父,却无法真正明白孩子需要什么,不止是生你的气,或许还有自己。” 沈云初只是听着,心头的愧疚却是越发强烈了,她当然知道,沈纪常对他们兄妹所人都是一样的爱啊,只是对于沈清月来讲,或许血肉拼搏的战场,真的比深宅后院更加适合她。 沈纪常不愿意他们姐妹受苦,所以,一门心思只想给几个姑娘找一个好夫家。 白微雨说,沈纪常只是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而已,并没有真的永远都不见他们了。 后来,沈云初虽然还是一有空就去书房,偶尔正好碰见沈纪常出来,匆忙迎上去,沈纪常也只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眼,再重重的叹了口气,就转头离开了。 眼见着,就已经立秋了,再有小半个月,就要到中秋了,天气也愈发炎热起来。 学府内,姑娘们都没有了往日里的精气神,蔫儿哒哒的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的摇着手里的团扇。 沈云初自也不例外,就连这次小测的成绩出来,都没有人太在意了。 陈夫子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书,扫了一眼可怜兮兮一脸生无可恋的姑娘们,琢磨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如今刚过了正午,是一日当中最热的时候。 陈夫子将书合上,拿起手中的教条,轻轻敲了敲桌子,众人立刻被身影吸引住。 她说,“今日天热,实在不宜讲课,诸位小姐若是不介意,咱们一同去郊外的河边扎营如何?” 一听这话,原本还没精打采的姑娘们瞬间来了精神,眼底纷纷闪过期待,死寂一般的课堂再次喧闹起来。 陈夫子扫了一眼众人,眼底也带着一丝笑意视线轻移,目光落在裴雪颜身上,“雪颜,劳烦你组织大家到外面集合。” “是。”裴雪颜点头应答着。 陈夫子抬眼,语气微顿,又接着道:“沈云初,高知意,你们两个随我过来。” 突然被点名,沈云初怔了怔,混沌的大脑才有瞬息清醒,她和高知意同时起身,沈云初下意识回头,看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高知意眉心微跳,心道:“愁啥?不是同时叫的咱们俩吗?” 沈云初一阵沉默,随即默默地别开了眼。 陈夫子走在前面,沈云初就同高知意走在她身后,燥热的天气,明面上是一路无言的,四周安静的仿佛在热气的灌溉下,都死寂一般让人感觉沉闷,像是万物都被抽取了灵魂一般。 可实际上,高知意以为只有她和小吉的对话,沈云初也能听见。 例如: 高知意问:“小吉,接下来是什么剧情?” 小吉回答:“陈夫子会带你和女主去同当今林尚宫会面,在你们之中选定一个人作为入室弟子,请宿主把握机会哦。” 高知意;“只能选一个?” 小吉回答:“按照剧情走向,确实是会淘汰一个,这是剧情点的关键转折,请宿主务必把握机会哦。” 高知意:“什么意思?” 小吉:“林西茹是剧情关键人物,女主步入官场的引路人,按照剧情设置,谁能够成为她的徒弟,谁就能夺取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主气运。” 两人探讨间,高知意没在说什么,只是眸光复杂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沈云初,沈云初目视前方,佯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却意外听见高知意心头默默地叹息声。 说起来,她们会被选中,大抵是因为前两日的小测,这次,倒是没有谁比谁高,听陈夫子的意思,是并列第一的。 沈云初垂了垂眸,心头开始暗暗盘算…… 陈夫子领着两人到了学府后面竹林里的小院子,林西茹正坐在桌前煮茶,风过竹林,树叶摩挲着沙沙作响。 推开围着院子的篱笆门,陈夫子道:“林大人有话要训,你二人定要认真听。” “是。”两人点头应答,陈夫子便没说什么,转头就离开了。 走进小院,还未靠近,沈云初便闻到了一阵酒香,原来不是煮茶,实在煮酒。 沈云初和高知意恭敬的见礼,“臣女沈云初(高知意),见过林大人。” 林西茹杏眼轻抬,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走了一番,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才轻声道了句:“坐下说吧。” 声音平淡,叫人听不出任何从情绪,两人心里都有些没底,但还是听话的坐到了事先准备好的位置上。 林西茹亲自给两人倒上煮好的酒,递到跟前,她道:“这米酒煮了有些时辰了,尝尝,味道如何。” 当杯子递到跟前,沈云初的目光落下,两人道了谢,同时端起杯子,唇瓣碰到酒水的一瞬间,沈云初百年察觉出来了,那并不是米酒,而是鲜酿的果酒。 这种果酒,煮出来和米酒的味道有些相似,但她并不认为,林西茹会说错,正当沈云初疑惑之时,便听林西茹再道:“这米酒的味道如何?” 一时间,不光是沈云初,高知意也沉默了,显然,她也喝出来了,这并不是米酒。 如果第一次,林西茹是口误,那这次就不应该再发生,她们都是这么想的,可一时间谁都不想率先开口。 两人抬眼,对上林西茹镇定自若的眸子,心头才确定,她是故意的,而并非口误。 如果是这样,那就绝对不只是酒的问题了。 不等她们回话,林西茹有接着抛出第二问,“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本官的手艺不行?” 这话,谁敢轻易接?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林西茹眸光一转,定在沈云初身上,“沈小姐?” 突然被点名,沈云初心头一颤,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她淡定的抬眼,迎上林西茹的目光,既然已经指名道姓的将矛头对准了她,那她若是还不接招,岂不平白措施机会了? 思索片刻,沈云初默默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定了定心神,应答,“大人的手艺自是上乘的,只是云初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人赐教。” 林西茹眸光微敛,“你且问来听听。” 得了允,沈云初再次握着手里的杯子,道,“家母也偶尔喜爱饮酒,她常说,品酒如品人,需得用心,才能品出滋味来,云初用心了,但请恕云初见识浅薄,敢问大人,此酒当真是米酒吗?” 听着沈云初的发问,林西茹眸光微敛,眼神间闪过一丝笑意,她眼眸深邃,让人看不透她心底的想法。 默了片刻,林西茹眉头微挑,“如果本官说,这就是米酒呢?” 好一个“指鹿为马”。 一时间,两人都明白了她的用意,是试探,可她是想要被认同,还是实事求是? ------------ 第087章因为我是沈云初 言语间,两人再次不敢拿定主意。 沈云初沉默了,林西茹转头,看向一旁的高知意,“高小姐难道不觉得这是米酒?” 高知意垂了垂眸,也不慌张,只语气平淡道:“恕臣女愚笨,不懂品酒,但臣女以为,这是什么酒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谁喝。” “酒不过是陪衬而已,心之所向,未必就是言之所倾,出口的话会骗人,但心和行为骗不了人。” “臣女以为,说的再好听,再天花烂坠,也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正所谓日久见人心,此言并不无道理。” 以退为进,不义问题本身而论的诡辩,显然从林西茹看她的眼神中来讲,她对高知意的回答,还是挺满意的。 可也并未着急下定论,而是眸光一转,又将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却皱了皱眉,琢磨许久,她道:“大人,恕臣女不敢苟同。” 此言一出,林西茹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了,高知意也不太明白沈云初反驳的意义在哪儿。 又是良久的沉默,沈云初才接着道;“大人,米酒也好,果酒也罢,都没有不好之处,但意义就在于,它们的出场不同,做工不同,味道相似,但谁都不可作为谁的替身。” “我认为,是不应该模糊其中概念的,正如人一样,各司其职,各做其事,如果有人冒名顶替,以假乱真,长此以往,这世间还有何真理可言?” 言罢,四周安静的诡异,林西茹眸光深沉,她知道,不管是沈云初还是高知意,都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但两个人的回答,却是截然不同的,让林西茹意外的是,传闻中果决到能和高家断绝关系,带着被扫下堂的母亲出来自立门户的高知意,竟然在这种事情上选择了一个最模棱两可的答案。 反观一向温顺又听话,所有人眼里林家小妹一样的沈云初,却给了个最刚正不阿的答案,一时间,林西茹心头竟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忧愁。 在紧张的等待中,沈云初还没分到林西茹开口,就率先听到了高知意的心声。 她说:“这姐妹儿,无敌了好吧,这都敢硬钢?” 沈云初垂了垂眸,心头有些失落,神色间也难免能看的出一二。 不知过了多久,林西茹才缓缓地叹了口气,她转头,看了一眼正盛的日头,“那今日便暂时到这儿吧,算算时间,陈夫子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本官差人送你二人过去。” 看来这就算是结束了。 高知意心头暗自松了口气,沈云初也抬眼,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林西茹,却见她表情自若,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刻,沈云初还是第一次那么想读到一个人的心思,可惜意外获得的读心术,在林西茹这里,并不管用。 坐在去往郊外的马车上,两人都没有言语,耳边只有隆隆的车轱辘声。 “欸,”突然,高知意冲她喊了一声,沈云初淡然的收回目光,看向她,没有说话,她问,“你明知道那只是一场试探,刚才又为什么非要反驳她呢?你不怕她生气?你不想拜师吗?” 她问这话,是真的很疑惑,沈云初并不是那种说话做事不经过脑子的人,虽然沈家地位高,但她也未被养成胸大无脑的那种女人。 而是林西茹在整个盛安,都是威名远扬的,能拜入她的门下,可谓是多少个渴望官场拼出一方天地的女子一生的夙愿。 她看得出来,沈云初是想的,可当时她说的话,明知道有可能激怒林西茹,但她还是说了。 沈云初明白高知意为什么有此一问,她稍作沉思,只说,“我是想拜师,但我不想我所崇拜之人,是个是非不分,忠奸不明的,当然,如果今天她真的只是说米酒的事情,那就当是我小心眼儿了,我也不是非要靠着林大人才能做得了女官。” 说着,沈云初语气微顿,视线轻移,目光落在窗外,外头的景物飞速闪过,她接着道,“对于我来讲,拜师可能会让我更轻松一些,会少走许多弯路,但这并不代表,失去了这个资格,我就永远做不成女官了,不过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 沈云初回过头,再次对上高知意略显诧异的眼神,“路是自己的,要怎么走,该怎么走,能怎么走,都不是只有一条路,因为我是沈云初。” 放眼整个盛安城,沈家可不是吃素的,她想做女官,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也不是没有,让她爹去盛安帝面前帮她求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她并不想这么做,那样会落人口舌,说她名不符实,她沈云初算不上要强的人,但一件事,既然决定了要做,自然是要尽自己的全力做到最好。 听着沈云初的话,高知意沉了沉眸,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直到马车停在郊外,两人都一路无言。 还没下马车,外头便传来少女嬉戏的声音,外头的下人敲了敲车门,“二位小姐,咱们到了。” 沈云初同高知意下了马车,前面不远便是一片丛林,溪水潺潺,姑娘们脱了鞋袜,挽起袖子,扎好衣裳便下水玩去了。 两人还未走近,在水里嬉笑的姑娘们便瞧见了两人,其中一个站在水里朝着她们挥手,“知意!酥酥!快来啊!” 高知意笑着冲她挥手回应,正要小跑过去,却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依旧斯条慢理的沈云初,“你不去吗?” 沈云初摇摇头,没说话,高知意也并不多问,刚才也只是出于礼貌罢了,她快速跑过去,脱了鞋袜,下了水。 冰凉的触感,瞬间让他心情愉悦了起来,一抬眼,就见裴雪颜坐在一旁巨大的鹅卵石上,只将双脚泡在水里,目光跳跃之间,已然落在不远处的沈云初身上了。 高知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沈云初找了个树荫低下,拿出自己带的书,便认真翻看起来。 高知意回过头,看向裴雪颜,裴雪颜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直到高知意朝她覆水去一滩水,她才惊觉,回过神来。 两人四目相接,裴雪颜怔了怔,高知意道:“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听着高知意的话,裴雪颜的表情有些意外,但琢磨了片刻,还是道:“其实她挺可怜的,小时候,她生过一场大病,听说当时惊动了整个太医院,沈将军也从外头找了好些名医来,才将她救活。” “但自那以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好,像这么热的天,也不能随便下水玩,过冷过热,都会让她大病一场,寻常人有个小病小痛的,挨几天也就好了。” “她不行,再小的病和伤,都有可能要她的命,沈家对这方面也一直都及其的小心,不敢有半分懈怠。” 裴雪颜说完,不知道怎么的,高知意心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总觉得,沈云初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一种不应该属于像她这种经历的人的坚韧。 ------------ 第088章唯你一人 沈家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与一身长大的,她身上有寻常人家的傲气,自是可以理解,那是被宠爱的底气,是有人撑腰就可以昂首挺胸的骄傲。 但唯独这份逆天的坚韧,让高知意有些看不透,她不过十一二岁,所见所闻都是有限的,小小年纪却好似又活了两世一样的通透,甚至是临危不乱。 这配置,未免太逆天了一点。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沈云初坐在树荫下,翻开手里的书,思绪却早已不知道飘了多远。 直到一双脚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沈云初回过神,抬眼望去,是陈夫子。 反应了一会儿,她正要起身,陈夫子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沈云初有些不解,陈夫子却只问道:“谈的怎么样?” 沈云初默了默,自然也明白陈夫子所问的是什么事情了,稍作犹豫,沈云初还是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吸引了过去。 远远地看过去,沈云初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是林西茹身边的侍女,她心头微颤。 只见侍女翻身下了马,站在不远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高知意身上,迎着众人惊奇的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过去。 高知意下意识站起身来,侍女从怀里摸出一块金令递给她,“恭喜姑娘,这金令可随意出入林府,我家大人说,明日辰时,希望能在府中再见到姑娘。” 此言之意便是高知意得了林西茹的赏识了,众人羡慕不已,表情间也是难以掩饰的正经和激动。 高知意还有些恍惚,忙反应过来,伸手接过金令,忙拱手致谢,侍女只是微微点头,便转头离开了。 看着她跨上马背,扬长而去,走出很远,沈云初才回过神来,脸上自是难掩的失落,相对于此,高知意和四周的姑娘们还沉浸在喜悦中。 沈云初垂了垂眸,心绪微乱,将手中的书本合上,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陈夫子拍拍她的肩膀,“世事无常,不必过分在意。” 沈云初沉默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人各有命。 一直到下午,一众姑娘们才跟着陈夫子回去学府,一路上,大家都说笑不停,唯有沈云初独自坐着,面上瞧不出喜怒。 到了学府,一众姑娘们倒了别,才纷纷上了挂着自家牌子的马车。 刚回到沈府,沈云初下了马车,就见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的李叔一见她回来,焦愁的面色一扫而空,赶忙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他说着,语气间像是松了口气般,沈云初疑惑:“怎么了?” 李叔道:“有贵客到访!指明了要见三小姐您啊!” 贵客?能有多贵? 沈云初皱了皱眉,本来林西茹的事情就让她心里不自在,像是吞了根倒刺一样难受。 这会儿,她自然也不想理会这所谓的贵客了,于是只敷衍道:“什么人啊?爹爹呢?让爹爹或者娘亲去应付吧,今日我有些累。” 一路走进沈府,李叔都跟在沈云初身边,听沈云初这么说,他面上有些为难,“小姐,依老奴所见,您还是去一趟吧,这林大人可不是个小人物。” 李叔说着,沈云初脚步猛地顿住,连脑子都仿佛慢了半拍,她转头问他:“你说谁?” 李叔应答:“林西茹林尚宫啊。”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沈云初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了反应,琢磨了片刻,她有些不解林西茹的用意了。 她既然有言在先,只会收一个徒弟,那她既然已经选了高知意,干嘛还要亲自来沈府? “小姐不去吗?”李叔小心翼翼的问她。 沈云初皱了皱眉,实在是想不通,思虑片刻,她一咬牙:“去。” 她倒要看看,林西茹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李叔领着沈云初到大厅时,林西茹正同白微雨下棋,沈云初跨步进了门,一盘棋局正巧落定。 看着眼前不分胜负的局势,原本还皱着眉头的林西茹突然笑出了声,她将手里的棋子收住,叹了口气,道:“姐姐的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佩服佩服。” 白微雨的谦虚一笑:“林大人过谦了,平局而已,不分胜负。” 沈云初站在一旁,倒是有些诧异与林西茹竟同白微雨相熟,而且听着两人的谈话,应当是不止一次在一起下棋了。 可在沈云初的记忆力,林西茹从来没有来过沈府,白微雨也几乎不参加宫宴,其他贵女之间的宴会小酌,林西茹大抵是没有时间的。 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们都好像没在沈云初的记忆中来往过,白微雨也从没有向她提起过两人相识的这件事。 正想着,两人的目光已经投了过来。 沈云初回过神,上前见礼:“臣女沈云初,见过林大人。” “免礼。” 林西茹轻声道。 沈云初起身,白微雨也从位置上站起了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递给沈云初一记“好好表现”的眼神,便领着一众奴仆离开了大厅。 一时间,偌大的厅内,就只剩下了沈云初和林西茹两人。 “坐下说吧。”林西茹主动开口。 “是。”沈云初也并未拒绝,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 可林西茹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斟茶,默了默,沈云初一咬牙,主动开口:“林大人这是何意?” 林西茹放下手中的茶壶,抬眼看她,她目光坚定又带着一丝疑惑,她说:“林大人既已经决定选择高姑娘,又为何要亲自造访?” “臣女不懂,还请大人解惑。” 林西茹沉默了片刻,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实不相瞒,你和知意,本官都很满意。” 听着她的话,沈云初更加疑惑了,当林西茹接着说:“所以本官决定,破例收你们两个。” 沈云初沉了沉眸,心头仍旧有些疑惑,就算是这样,她大可让人来告知一番便是,没有亲自来的必要。 正当沈云初疑惑时,林西茹已经拿出了那枚金令递给她,语气微顿后,接着道:“唯一不同的是,入室弟子只你一人。” 此言一出,这正等同于是莫大的惊喜,沈云初愣了愣,才立即反应过来,她忙站起身,跪在地上:“多谢大人厚爱!” 林西茹看着她,眼底有欣慰,也有担忧,她收过的弟子不在少数,虽然都没有熬过一个月,但说起来,沈云初算是最特别的。 当所有人在面对“指鹿为马”的考验时,多数人会选择顺从,有的则是如高知意一般模棱两可。 也有小部分人会反驳,但在她看来,她们反驳的理由,要么太苍白无力,要么青涩稚嫩沉不住气。 唯有沈云初的答案,她最满意,可同时她也知道,如沈云初这般性格的,是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并不适合官场。 ------------ 第089章怎么攻略啊? 同样,身为朝廷命官,她也清楚的认识到,如果像沈云初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步入官场,那将来的不久,定然会有不少受到她恩泽的百姓。 对黎明百姓而言,是福气,但对沈云初来讲,可能就是祸事。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将来她也一定会是一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做官难,做清官更难,要比贪官更奸,才能游刃有余,官官相护,得罪一个,也就意味着已经被一群盯上了。 林西茹看着她,眸光微沉,只道:“先别着急谢,本官愿意收你也只是看在同沈夫人的情分上,日后是如何的,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沈云初点头,虽然她这么说,但沈云初怎么会不明白,林西茹可不是随便收徒的人。 从大厅出去的时候,沈云初的心情大好,和方才回来时的愁眉苦脸全然是两个样子,她握着手里的金令,心中欣喜,连脚下的速度就快了不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在军营里的沈清月了。 就是苦了琳琅,一路跟在身后,不明所以的加快步子,好几次都想提醒她注意脚下,别摔了。 索性,沈云初只是踉跄了好几步,最终还是稳住了,蹦蹦跳跳的回了院子。 纵使夜深人静,琳琅都催促了她许多次,该就寝了,她也硬是要将书信写好了才睡。 高家胭脂铺。 高知意躺在床上,轻轻合上眼,进入系统空间。 高知意:“小吉,查询积分。” 小姐:“宿主您好,根据系统为您统计,目前为止,您一共穿梭并完成了一千八百七十四个快穿世界,总和积分为三千七百二十一万,正在进行的世界积分为两百分,需要累积积分为一万分,请您再接再厉。” 听着这个报数,看着眼前电子屏幕上显示的统计表格,高知意有些疑惑:“怎么才两百分?我不是已经抢了沈云初拜师的名额吗?怎么不管用?” 小吉沉默了片刻,硕大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个加载中的圈,随即道:“抱歉宿主大人,您虽然成为了林西茹的弟子,但女主也并没有被比下去,所以这一轮,平局,不奖励,也不惩罚。” 平局?这…… 也就是说,她和沈云初同时被林西茹选中了,林西茹这么有原则的人,竟然肯为了她们两个而破例? 这实在是,太扯淡了! 高知意叹了口气,自我安慰:“算了,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不惩罚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思索间,她叹息连连,又突然想到什么,她再次抬眸,看向眼前的大屏幕:“小吉,查询女主光环进度。” 小吉:“正在查询……” “宿主您好,目前为止您的女主光环夺取程度为百分之二十,数据并不理想,请您再接再厉,尽快完成攻略。” 高知意眉头一锁,有些不满,他这话说的,真是奇怪,是她不想快吗?这显然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能不能和她做不做得到的问题。 要她说,系统局肯定是疯了,先前的攻略都很轻松,角色基本没脑子,可这个世界好像不一样。 不仅主角有脑子,连配角都不缺脑子,这叫她怎么攻略?别说夺走女主光环了,就是白婉凝那个被盛安帝捡回来的公主她都搞不定。 要知道,很久之前,她就去找过白婉凝她知道,白婉凝和白玉珩的事,也看出来人那个戏子周良玉是白婉凝故意羞辱她的。 所以,那天茶会结束,她就去找了白婉凝,任凭她如何巧舌如簧,白婉凝听了,也只是笑笑,让人将她礼貌的请了出去。 事实证明,一个合格的反派,的确是拥有有独立思想的,没有的,那不叫反派,那叫炮灰。 琢磨了许久,高知意想越是觉得头疼,她问道:“小吉,可以更换主线任务吗?” 小吉:“抱歉宿主大人,此世界不可更换主线任务。” “……”高知意翻了个白眼:“垃圾系统。” 小吉:“宿主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辞,否则本系统有权……” 话音未落,高知意大手一挥,随着面前的电子屏幕消失,小吉的说话声被切断,高知意满意的勾起唇角。 没办法,受人所制,哦不,是受这鬼东西所致,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出出气了。 自那以后,沈云初就嫌少去学府了,通常都是在林府,林西茹亲子授课,有时候遇到什么案子,也会带着她一起去。 至于高知意,也是可以凭金令随意进出林府,但她依旧留在学府听课,只偶尔过去林府一趟。 林西茹亲子去了沈府的事情,还是轰动了学府的,对于林西茹为什么要破例收沈云初为徒这件事情,一时间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是沈家仗着只手遮天的权利给林西茹施压,才让林西茹不得不破这个例。 也有人认为,以沈云初的成绩,被选中也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好稀奇的。 在大家猜测不休的时候,沈家也并没有出来解释,对于大世家来讲,这种莫名的揣测和猜忌太多了,实在没心情一一回应。 而且这种事情,也并非说两句话就可以避免或者澄清的,也就让他们随意了。 沈云初不去学府的那段时间,通常不是在背书就是更跟着林西茹去整理各种案子的卷宗,一整天下来,累的她本就不怎么硬朗的身子骨更是坐着都能睡着了。 当沈云初收到沈清月的回信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沈清月忙着训练,也基本都只能抽空写信给家里报平安。 沈云初正看着手里的信,感叹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卷宗室的门突然被人缓缓推开。 沈云初微怔,一抬眼,就对上站在门口的人那双深邃的眸光,竟然是白屹川。 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想到狩猎宴上他送书被白玉珩回绝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挺久了,自那之后,两人也几乎没有见过,就算有,也只是匆忙问好就擦身而过了。 “十八爷。”沈云初站起身来,欠了欠身见了礼,“您是来查卷宗的吗?哪一件案子?” 白屹川看着她,迟疑和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又抬眼扫视了一圈偌大的卷宗室。 他沉默了半晌,问她:“林尚宫不在?” 沈云初琢磨了一会儿,应答:“师傅去送卷宗了,应该也快回来了,十八爷若是不急,可以在此处等等,若是实在着急,臣女也可代劳,还劳请您告知是哪件案子。” 听着沈云初的话,白屹川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缓步走进了卷宗室,目光平静的扫过四周叠放整齐的卷宗。 稍稍沉默了片刻,他才到道:“江与城唐刺史被杀一案。” “是。”得了准信,沈云初也并不含糊,凭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到存放江与城案件的书架旁,开始寻找他说的案子。 当沈云初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愣了愣,白屹川却故作无辜的样子:“怎么了?” ------------ 第090章怪我没有道明缘由 沈云初摇了摇头,纵使心里有些不自在,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转过身继续找卷宗,身后却传来白屹川的声音:“三小姐同太子殿下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沈云初怔了怔,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应答:“十八爷说笑了,出生世家,似乎没有那一个同太子殿下不熟悉吧。” 哪怕是不熟,肯定也认识,宫中宴会不少,来往世家官员也多,基本都是互相认识的。 白屹川没有接话,沈云初也很快找到他要的卷宗,转头递给他,道:“殿下看看是不是这个,若是准确无误,就随臣女去那边登记一下。” 白屹川翻看着手中的卷宗,最后点了点头,沈云初走到前面,到了案台前,找出登记用的册子,翻到最新的一页,正提笔写着,白屹川突然道:“那次猎场的事情,酥酥别放在心上,本王并不知道你不喜欢那几本书,也并非有意要和太子起冲突。” 沈云初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实在听不惯他这般亲密的称呼,思索片刻,眸光微沉,视线也未从册子上移开。 沈云初一边帮他登记,一边道:“殿下唤臣女沈云初便是,也免得让人误会,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倒是殿下不生气就好,也怪我没有道明缘由。” 说着,她将写好的登记册递给白屹川,“劳烦殿下签字。” 白屹川看着她,目光半分都不曾移开,可沈云初总是垂着眸,不同他有一丝的眼神交流。 僵持了片刻,沈云初只觉得自己递笔过去的手停在空中都有些微微发酸了,白屹川才垂了垂眼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笔签了字。 确认无误之后,沈云初才将手边的卷宗递给他,只字没有题外话,她说:“殿下可以暂时将它拿走,但七日之内,请务必归还。” 见沈云初没有再同他聊下去的意思,白屹川也识趣的拿着东西准备离开,一转身,却又正好撞见办完事回来的林西茹,身后还跟着抱着一打卷宗的高知意。 “殿下。”林西茹微微颔首见礼,身后的高知意也忙垂了垂头。 白屹川没说什么,甚至没有多留,只是点头示意,便绕过两人离开。 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林西茹似是有所觉察,又回眸看了一眼屋内的沈云初,沈云初站在案台前,整理着桌上的卷宗和登记名册,表情自若…… 此时,拿着卷宗离开的白屹川一路朝着宫外的方向过去,路过御花园时,却正好遇见从御花园内出来的皇后。 白屹川先是一怔,才猛然想起来要行礼,他一手握着卷宗,拱手见了礼,“母后。” 皇后看着他,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了许久,并不意外,瞧着像是专门来这里等他的。 “十八爷现在可忙?”皇后问。 白屹川稍作思虑,他知道,皇后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找他单独聊聊,他直了直腰,也没拒绝,“不忙。” 闻声,皇后挥了挥手,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一众宫人,眼神示意他跟着过去,白屹川也没有拒绝,便单独跟着皇后进了御花园。 母子两寻了一处角落的地方说话,屏去身边的宫人,皇后的目光落在白屹川手中的卷宗上,轻声问他:“去卷宗室了?” 白屹川点头,神色自然,皇后又问,“见到沈云初了?” “见到了。” 白屹川语气平静,从略显略显失落的表情中,皇后知道,他一定没有完成自己交代的事情,顿时,心头涌上一丝怒气和无奈。 四下无人,她叹了口气,道:“屹川,你打小便聪明,做事稳妥,是陛下那么多个皇子中最得看中的,对于沈家的事情,你应该有把握。” 白屹川垂着眸,没有立刻答话,皇后急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期望着他能给点反应,可白屹川只是淡漠的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说:“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见他神色自若,皇后心头难免有些担忧,白屹川是聪明,至少在盛安帝几十个皇子中,除了白玉珩以外,他算是献计最多的。 盛安帝对他也是好几次刮目相看,无论是战乱赈灾,还是应对暴乱变革,如果说白玉珩是主力,那白屹川就绝对是那个不能少的辅力。 他足够聪明,自幼饱读诗书,虽没怎么出过皇城,但奇怪的事,无论是诗句也好,所献计策也罢,从来都是可以和白玉珩齐平的。 他比白玉珩幸运,上官皇后去世的早,上官家的势力渗透整个盛安,本来就让盛安帝多有不满,加上白玉珩还占着太子之位,这就让盛安帝更觉得自己愧对了白屹川。 白玉珩是很厉害,但显然白屹川才是那个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方,只要他肯用功,太子之位,定是触手可得的。 但是作为母亲,她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太自负了,往往容易错失许多良机,所以,她不得不时刻提醒他,沈家真的很重要。 没错,不是沈云初重要,而是沈家很重要,一旦得到沈纪常的支持,也就意味着,掌握了盛安城一半以上的兵力。 而牵制沈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联姻了,沈云初是个绝佳的人选,嫡出、受宠、背景势力雄厚,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能给予白屹川最大的支持。 要知道,白微雨的母族也不是吃素的,白家太师,曾是帝师,“白”姓原是国姓,白微雨家原是姓谢,是后来先皇亲赐,冠以国姓,保留族姓,从此以后,谢家后代,代代贵为皇亲国戚,地位等同于异性王。 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未来不管盛安更换多少代帝王,都不能取消的,沈云初的出身,不管配哪个皇子都不算高攀。 皇后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多说,可末了,想着他曾在白玉珩手上吃过的亏,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十八爷,本宫是信你有分寸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让,唯独这件事情和太子的位置,不能让。你可明白?” 白屹川抬眸,看着皇后,郑重其事的点头,“母后放心,只要她以后都在卷宗室,日后见面的机会便也不少,儿臣定会常去。” 皇后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她也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越是着急,就越有可能适得其反…… 自从沈云初跟了林西茹做事,最近几日都在待在卷宗室内帮林西茹整理卷宗,也顺便熟悉过往的案子。 吃穿住行,基本都是在皇宫或者林府,一忙就是一两个月,沈云初基本都不怎么回沈家,白微雨还是会偶尔叫府里的丫鬟来送东西。 等卷宗室里的事情忙完,差不多已经快要入秋了,但白日里太阳依旧有些毒辣,只傍晚和清晨的风还算透着一丝凉意。 卷宗室里的事情基本忙空了,林西茹便特许了沈云初一天的假期回去。 可刚走出宫门,天空就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沈云初仰着头,雨水一颗颗拍打在脸上,琳琅急忙抬手帮她遮挡。 ------------ 第091章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下起雨来了。”琳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努力当初沈云初的头顶,尽量不让她淋雨。 沈云初转头,正要让琳琅去就近的宫殿借一把伞,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忽感头顶的雨水被隔绝,水滴落在伞面上的滴答声,让沈云初下意识回头看去。 竟然是白屹川。 他站在沈云初身侧,绅士的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手中的伞轻轻朝她倾斜,眼见着雨水渐大,他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雨水打湿了近乎一半的衣服。 沈云初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发怔,下意识就开始琢磨这人的目的。 默了默,她伸手,推了推朝她倾斜的雨伞,“殿下不必如此,一会儿沈府的马车就到了。” 白屹川却只是皱着眉头,眸光深沉的看着她,似乎感觉不到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衣服,他将手里的伞柄递给琳琅:“拿着,本来身体就不好,别再让你家主子淋到雨。” 琳琅看着他,有些犹豫,雨越下越大,拍在伞面上的声音也逐渐密集了起来,稀里糊涂的,琳琅正要伸手去接,突然就听到身后,有些踩着雨水朝着这边跑来的声音。 三人一起回头,就见是个举着伞,手里还拿了一把伞的小宫女,她小跑着到了沈云初跟前,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伞塞到琳琅手里。 之后,小宫娥才微微见了礼,“二小姐好,林大人见这雨来得突然,想来您是没有带伞的,便立刻命我送来了。” 她说着,琳琅已经将手里的伞撑开了,沈云初将白屹川手中的伞推回去,她说:“多谢殿下美意,您不必忧心我,沈家的的马车一会儿就到,您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免得受凉,让殿下为我受累了。” 言罢,她微微颔首一表歉意,白屹川倒也没说什么,沉稳的竟然看不出一丝不悦,他只道了句:“无妨。”便转头离开。 见他撑着伞走远,沈云初才缓缓地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愿意这么想,可她并不觉得这就是巧合,不知道是不是疑心病作祟,她总觉得他是故意来这里蹲自己的。 而且,他屡次三番的被她拒绝,按照前世,白屹川易怒的脾性,绝对不可能什么情绪都没有。 思索间,她注意到身边递给她伞的小宫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昭儿。”小宫女又见了一次礼,沈云初点了点头,“谢谢。” 昭儿冲她一笑,“二小姐言重了。” 她再次见礼,便转头往皇宫内走,长长的甬道上,只有昭儿一个小小的身影。 沈云初很肯定,她没在林西茹身边见过这个宫女,甚至没有听过这个宫女的名字,而且她看着也并不像是皇宫里的宫人。 虽然穿着宫女的衣服,但不难看出来,她脚步稳健,是个会武功的,宫中宫女大多柔弱,但凡有点身手的,都不会只是个普通宫女。 所以,这个昭儿,并不是林西茹身边的人,伞应该也不是林西茹让她来送的。 雨越来越大,见势并无要停歇的意思,好在沈府的马车只是晚到了一会儿。 坐在马车内,沈云初轻轻靠在车壁上,听着雨水肆意拍打着马车顶的声音,闭目养神。 当沈云初回到沈府,一路上,雨势已经渐小,被暴雨洗刷过的街道格外干净,地面缓缓升起一丝雾气。 琳琅下了马车,便撑起了伞,一路跟着沈云初进了沈府,才将伞收起来。 许久没回来,沈云初自然是要率先去书房看望一下沈纪常,本是心情及好的,可当她嘴里唤着“爹爹”,刚踏进书房门,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息迎面而来。 沈云初怔了怔,差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可当她敛了笑意,走进内屋,却见沈纪常坐在位置上,眉头紧皱着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白微雨站在一旁,帮他揉着太阳穴缓解。 沈云初在跟前站了许久,沈纪常才有所察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沈云初,冲她招了招手,沈云初才绕过面前的案桌,走到他跟前。 “爹爹,您怎么了?”沈云初有些担忧。 沈纪常却只是勉强扯出一记笑,牵着她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的眼神又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 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都受了,这几个月,定然是没好好吃饭。” 说话间,他语气责备又宠溺。 沈云初拉着他的手撒娇,“才不是呢,都是因为卷宗室的事情太多了嘛,我这几日可忙了。” 听着她的话,沈纪常的眼神就更加心疼了,他的小心肝,什么时候受累过啊?他说:“是不是林西茹欺负你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你干?想逼你走?” 说话间,他眼底的怒气已经猛地窜了起来,沈云初忙解释:“不是不是,师傅对我,是严格了些,可正因如此,我才能真正学到学问啊,若光是纸上谈兵的东西,学来有何用啊。” 听着这番话,沈纪常没说什么,但眼里确实止不住心疼,这孩子也真是的,做什么不好,非想要做女官。 想做女官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学那些世家贵女去拜师求学问,她若真的想做女官,等她及笄,他便问盛安帝帮她求个一官半职给她过过瘾就是了。 她这般好强,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有些觉得自己没用了。 可虽心里是这么个想法,但末了沈纪常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抬手捏捏她的脸颊,“你啊,也别太劳累,有什么事,让琳琅他们去做就行了。” “行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去休息,待会儿咱们一起吃个饭,自打你跟着那个姓林的之后,咱们一家人是好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 沈云初点点头,应答了一声:“好,那我先回院子换身衣服。” 同沈纪常和白微雨见了礼,沈云初便转头回了院子,琳琅跟在她身边,才走出一段距离,琳琅几步上前,凑近沈云初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沈云初脚步一顿,愣在当场,她转头看向琳琅,一脸震惊跟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沈书瑶和裴长恭定亲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琳琅皱着眉头,表示:“我也是刚听说的,小姐啊,听说,三小姐和裴公子时常背着老爷私会,两个人已经……” 说着,琳琅语气微顿,沈云初心头燃起一丝恨不得将裴长恭大卸八块的怒气,“已经什么?” 她当然是猜到了,可她不死心。 琳琅压低声音:“听说那日,是被二娘子撞破的,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听着这句话,沈云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沈纪常没有派人来告知她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估摸着亲事也是悄悄定下来的。 所以,刚才沈纪常的脸色才会这么差。 说来也是,这搁谁谁受得了啊,颜面尽扫的事情,若是说出去了,在将来的小半年,甚至是三年之内,沈家都会是一个笑话。 ------------ 第092章定然不会给您丢人的 晚饭的时候,沈书瑶和梁妙语也在场,两人垂着头,坐在一边,讪讪的基本不敢夹菜。 沈纪常则是不停的往沈云初碗里添菜:“来,这是你最爱吃的。” “这个也是。” “多吃点。” “瞧瞧你,都瘦了。” 沈云初有些无奈,看着碗里的菜,勉强扯了扯嘴角,眸光微转之间,视线落在一旁垂着头没精打采的沈书瑶和梁妙语身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一想到沈书瑶干出来的事情,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那还不如不说了,让她们暂时当个透明人,也倒是还不至于让沈纪常太生气,再次责罚沈书瑶。 这顿饭吃的,并不太轻松,整个过程,沈纪常除了同沈云初和白微雨说话,便没再搭理过谁,气氛异常凝重。 吃过晚饭,天色还并不算太晚,白微雨便同沈云初一起回院子,提起沈书瑶的事,沈云初问她,是否还有补救的法子。 白微雨沉默良久,没有准确的回答她的话,只是说:“人在深渊处,总是希望有人来拉自己一把,可有人帮,自己也得往高处看才是,否则再多人帮忙,也是徒劳的。她甘愿如此,有什么法子呢。” 听着白微雨的话,沈云初沉默了半晌,也没想出这话哪里有问题,对于沈书瑶来讲,她太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了。 虽然骄纵跋扈,但都是冲着沈云初这个嫡出小姐的身份去的,好像只要比沈云初跋扈,她才不会被旁人轻看。 可有时候又往往适得其反。 没过多久,沈家和裴家很快就开始筹备起了两家的婚事。 虽然沈纪常有诸多不满,但不管怎么说,沈书瑶也是自己的女儿,排场还是要有的,免得去了别人家平白受欺负。 沈书瑶出嫁当日,算不上宾客满棚,但至少皇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也是来了大半的。 院子里,沈书瑶换上红色嫁衣,看着镜子前画好妆的人儿,梁妙语站在她身后,双手抚上她的肩膀,眼泪婆娑间,她有些哽咽:“谁说我家二姑娘没本事的,你现在就是裴夫人了,以后还是尚书夫人,看哪个敢瞧不起咱们!” 被她这么一说,沈书瑶也感动的热泪盈眶,她转头,握住梁妙语的手:“姨娘放心,等我入了裴家,定然不会给您丢人的。” 梁妙语看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母女俩真相互诉说着这几年在沈府的“煎熬”,觉得沈书瑶可算是出人头地了。 可靠着所谓嫁人的出人头地,还是裴长恭这样的人,真的算是出人头地吗? 沈云初陪着沈纪常站在房门外,就瞧着屋内的人手牵着手,泪眼婆娑的摸样,仿佛这几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 沈纪常黑了黑脸,沈云初站在一旁,察觉到身边人的气势不对,沈纪常本是调整了许久的心思才寻思了亲自来瞧一瞧,还是要送她出门的。 否则,岂不是真的叫裴家轻看了沈家的女儿,沈书瑶是就这样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没人能够改变了。 可沈云初和沈清月不是啊,她们还都是尚未出阁的姑娘,沈书瑶是沈家姐妹中第一个出嫁的,裴家也是贵门世家,不算辱没了沈家门楣,只是这排场自是要有的,才不会叫人轻看了沈家姊妹。 谁知道,他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这娘俩你一言我一句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似所有人都亏钱了她们似得。 里头的人还没注意到门口的沈纪常,沈云初无奈,只得轻咳出声提醒她们。 听到动静,两人才反应过来,梁妙语忙松开沈书瑶的手,别过脸去抹了把眼泪,才回过头来。 她忙垂着头,福了福身,“老爷。” 沈纪常没说什么,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要是往常,他早发火了,可想着今天的日子,还是强忍着叹了口气。 也终究是没踏进这个房间,他背过身,转头朝着外头走,只留下一句:“时辰快到了,让喜娘带她出来吧。” 闻言,一旁的喜娘兴高采烈的说着吉祥话,上前来帮沈书瑶整理好妆容和衣服头饰,将桌上的团扇递到她手上,笑盈盈的覆辙沈书瑶起身,“二小姐,咱们该走了。” 沈书瑶看了一眼一旁的梁妙语,梁妙语冲她递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她才转过头,起身走出了房门。 在鞭炮齐天的门口,裴长恭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仪表堂堂,引得无数人称赞连连,喜娘搀着沈书瑶上了花轿。 看着迎亲的队伍逐渐走远,沈云初收回视线,却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宋元成。 他站在人群中,视线却有些不定的游移在每个人的身上,似乎在寻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沈云初的目光,宋元成下意识的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率先冲他点头示意,宋元成才回敬笑意。 沈云初看了看四周,穿过人群,走到宋元成身边,她道,“宋公子是在找我大姐姐吗?” 听着沈云初的话,宋元成怔了怔,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回答:“啊……是,是啊,我,我就是想看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可话一出口,他有后悔了,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要是被误会成痴汉了可怎么好。 想着,他红了红脸,沈云初却被他逗笑了,她说,“我阿姐她晚一点才会回来,军营有些事情得今日处理完才能脱身,所以得劳烦宋公子多等一会儿了。” “啊,这样啊,如此甚好,甚好。”他说着,似乎是确定了沈清月会回来,连同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丝难掩的高兴。 沈云初笑笑,并不再说什么,默了默,宋元成似乎又想到什么,他道:“对了,还没有恭喜三小姐拜得高师呢。” 沈云初怔了怔,回头看向他,他语气微顿,接着道,“林大人可是盛安第一女相谢楠芹谢大人的入室弟子,如今也是贵为尚宫,掌管诸多要务,三小姐,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听着他鼓励的话,沈云初淡然一笑,“当然,日后,若是能与宋公子共事,那也是沈云初的荣幸。” “会的。”宋元成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沈清月回来的时候,还并不算太晚,刚刚开席,宾客们把酒言欢,正是热闹的时候。 沈云初收到放哨的家丁的消息,便匆忙赶到门口接她,刚走出沈府的大门,只见不远处的街道,沈清月一身飒爽的束袖长衣,一头长发已经被高高束在脑后。 她骑着骏马,一路朝着沈府而来,几个月不见,她倒是越发英姿勃发了,但相比于几个月前,是黑了一点,还瘦了。 将沈清月迎下马车,身后就是沈泽瑞,沈云初笑着上前挽住沈清月的手臂,甜甜的唤了一声,“阿姐!” 沈清月冲她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眸光微转,视线就撞上站在台阶上,满脸阴沉的沈纪常的目光中。 ------------ 第093章并不一定非要这样 只一瞬间,沈清月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连同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随即就慢慢的收了起来。 沈云初站在一旁,感觉到现场压抑又难受的气氛,一颗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真的挺怕沈纪常这个时候发火提起沈清月私自做决定的事情。 沈云初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连忙挽着沈清月的手,勉强挤出笑意,“那什么,阿姐,我们先进去吧,宴席都已经开始了。” 此时,站在周围的人才从沉闷的气氛中缓过神来,纷纷附和道:“对对对,今天大喜的日子,可别伤了和气。” 这么说着,索性沈纪常没再追究什么,转身进了府,沈云初拉着沈清月也跟着进去,秦糖也正好忙完出来迎上沈泽瑞。 才一进门,孙巧就拉着沈清月左看右看,眼里满是疼惜,寒暄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就泛起了泪花。 沈云初无意间转头,就正好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宋元成,他看着这边,似乎有些犹豫,几次三番想上前,许是觉得终归不太好,就还是止住了脚步,停在了原地。 思索片刻,沈云初伸手,拉了沈清月的衣袖,沈清月有些疑惑,转头间,顺着沈云初的目光看过去,也正好看见了宋元成。 沈云初踮起脚,又扯了扯她的衣角,沈清月低了低头,沈云初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她面色有些为难,沈云初却说,“没关系的,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况且这么多人在,又不是私下里见面。”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沈清月稍作犹豫,还是转头朝着宋元成的方向过去了。 看着礼貌交谈的两人,沈云初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唯一一旁的琳琅面色担忧,要知道上次帮宋元成送镯子的事情让沈云初不高兴了好几天。 这次该不会…… 想着,她试探般上前,“小姐,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沈云初怔了怔,有些奇怪琳琅的话,但在转头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便也了然。 她只淡然一笑,“没事,待会儿等大姐姐和宋公子聊完,她还要同我说军营里面的事情呢。” 这样啊…… 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琳琅才算是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暗暗佩服,自家小姐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其实,对于宋元成,现在想来,她也并不觉得可惜了,说起来,他们真的很像,各方面,宋元成身上最吸引她的,可能就是那股浑然天成的温润气质。 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宋元成的,直到后来,她同林西茹接触,她和宋元成是不同的人,对沈云初很严厉,从不懈怠半分,也鲜少见到她的笑脸,尤其是在受了沈云初为徒之后。 她总是挑沈云初错处,从前在学府都是受人表扬居多的,但每次在沈云初黯然神伤觉得自己做的不好时,她又会给她送东西,虽然嘴上不说,但行动上却在告诉沈云初:“你做的挺好了。” 一开始,沈云初只是有些意外,但越往后,每到这种时候,沈云初心里就会很高兴,就像从前每一次见到宋元成的时候一样。 后来,她才恍然大悟,她之所以喜欢宋元成,并不是因为真的想和他在一起,而是像学生对老师的崇拜一样。 她记得前世关于宋元成的一切事情,所以,就潜意识觉得,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是能帮她改变什么的。 仔细想想,其实她对宋元成的喜欢,像是介于喜欢林西茹和沈泽瑞之间的感情,像是恩师又像是兄长或者挚友,但还并没有发展到对恋人的喜欢。 如果不是他先对沈清月生情,未来不久,也许会,但是自此现在、未来、永远都绝对不会了。 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的白微雨突然出声问她,“现在还觉得伤心吗?” 沈云初回头,看了一眼白微雨,语气平淡:“那倒没有,在我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家人更重要。” 她甚至有些庆幸,并没有发生那种她们同时爱上一个人的戏码,也庆幸沈清月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否则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不会接受宋元成。 刚开始,她总想着,要靠换个夫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后来她发现,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这样的。 同宋元成相比,她同样读过很多书,见识过很多东西,或许她并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她自己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虽不能像沈清月一样提刀上阵杀敌,但沙场之外,也并非全然净土,朝堂纷争,人心叵测,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她不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够名垂千史,但至少在有生之年,愿意尽自己所能,为盛安的太平盛世添一分绵薄之力。 等沈书瑶的婚事办完,沈清月和沈泽瑞只在沈府休息了一日,便要赶回军营,听说是凌安城边境有异样,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情况,这几日营中都在加急训练,不敢有半刻懈怠。 送沈清月和沈泽瑞离开的时候,沈云初九有些担心,虽说沈清月身手是不错,可如果真的上了战场,刀枪无眼,万一…… 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毕竟是当初也是她怂恿沈清月要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想的。 她想开口劝沈清月,要不这段时间就先别去了吧,可思索再三却总还是说不出口的,这无异于,是在让沈清月当逃兵嘛,想想都不可能。 她会有这种想法,也真是看书看傻了。 似乎是看出了沈云初的想法,沈清月冲她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啦,不要担心,我会很小心的,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过中秋。” “嗯。” 沈云初点点头,送了他们上马,再目送他们离开。 当日下午,沈云初也辞别了家里,坐着马车回了卷宗室。 往后再听到关于沈书瑶的消息时,是她和裴长恭新婚之后的的第三天。 听说,沈书瑶并不知道幼青已经被纳入裴府的事情,沈书瑶进门之后,裴长恭也将人藏得很好,如同上一世一样,只是以丫鬟的身份留在身边。 本来裴长恭以为可以一直瞒下去,可谁知道那幼青也不是安分的主,他们新婚第二天,就明目张胆的爬上了裴长恭的床,故意让沈书瑶撞了个正着。 沈书瑶气坏了,同宝珠将人连拉带拽的扔出了裴府,裴长恭上前维护,还挨了沈书瑶两脚。 此时闹得动静不小,没出一天时间,整个皇城的贵家小姐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也是说法不一,有人觉得沈书瑶太强势,毕竟哪个男人不是朝三暮四,三妻四妾的。 但也有人觉得,是裴长恭和幼青做的不对,才新婚第三日,就睡到一起去了,这搁谁谁受得了的大。 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让当初茶楼外幼青和裴长恭衣衫不整的纠缠一事再次被人提起来。 本来这件事情当时是没有掀起多大风浪的,也是裴家人够本事,竟还真的将这件事情压得死死的,看起来,连沈书瑶都不知道。 ------------ 第094章也算是帮上一世的沈清月报仇了 又或者说,沈书瑶本来是知道的,但是听了裴长恭捏造的解释,于是就宁愿一条路走到黑,信他也不信沈云初。 既如此,沈云初也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这件事动静不小,沈书瑶甚至一气之下就回了沈家,但沈纪常也没有半分要管的意思,接着公务繁忙为由,索性也住在皇宫了。 沈书瑶没辙,只能在梁妙语跟前哭,也不敢去找白微雨。 旁的不说,就冲着沈书瑶这性子,以及将裴长恭再次推上风口浪尖的本事来说,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初甚至觉得,也许,可能,大概,沈书瑶真的能克裴长恭呢? 这也是说不一定的嘛,要是沈书瑶真的把裴家搞得鸡飞狗跳,那也算是帮上一世的沈清月报仇了。 于是,裴长恭这个曾经温良又贵为典范的世家公子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从典范沦为笑柄,就只是娶了一个沈书瑶的差距而已,也算是自作孽了。 后来,听说沈书瑶回娘家的第四天,是裴长恭亲自来将人接回去的,梁妙语也劝她,为了以后尚书夫人的位置,还是要忍一忍。 她说:“天底下的男人没有哪一个是不花心的,你跟着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他若是心在你这儿,你就诚心对他,若是不在,你就顾好你自个人就成了。” “你是明媒正娶的,沈家的女儿,可不是谁想娶就能娶,想休就能休了的,你只需坐问了裴家夫人这个位子就成了。” 沈书瑶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反正她人已经嫁了,总不能现在合离吧,那岂不是成了整个皇城的笑话了? 于是,当裴长恭拿着赔礼道歉的礼物上门来接沈书瑶时,沈书瑶也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只叫他交代了幼青的事情。 裴长恭也如实说了,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没有骗沈云初到茶楼那段的,对于那段被人围观的事情,他只说,自己是被幼青下了药,中了计,才被迫和她扯上关系的。 不管沈书瑶有没有信,反正她是跟着裴长恭回去了,她回去的第二天,沈纪常就从皇宫回了沈府。 离开之前,还专门来卷宗室看望了沈云初。 自那以后,沈云初便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听到沈书瑶的事情,卷宗室每日都很忙,新旧案件交替,几乎每天都有结案之后被记录完好的卷宗送来核对和整理,她也就没功夫过问其他了。 平日里,不多的时候,沈云初一个人就能忙的过来,若实在太多,林西茹就会召高知意进宫帮忙整理。 每每这种时候,沈云初都会听见高知意心里不满又无奈的吐槽,“不是吧,这就是入室弟子和普通弟子的差距吗?真的就差‘有事高知意,无事沈云初了’,我也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拜个师,还只能给同门师妹打打下手。” 听着她长叹一口气,沈云初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无奈,有时候真的很像告诉她,“别什么事儿都吐槽,我真的听得见。” 眼见着入了秋,天气也不似几天前那般炎热,许是实在担心沈云初,白微雨隔三差五便让人往宫里捎东西。 入秋之后,不知怎么的,雨水就逐渐多了起来,隔三差五的就会下一场小雨,不大,但路面总是干不了,湿漉漉的。 沈云初每次拿了卷宗去移交到各个大人手中,都总是很小心,宫里的路并不难走,只是绵雨太久,许多地方生了青苔,稍不注意就得摔了。 好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雨便停了,沈云初抱着厚厚的卷宗从卷宗室出门,琳琅跟在身后,手中抱了一打。 看着沈云初手里的的卷宗丝毫不比自己手里的少,琳琅皱了皱眉,四下无人,她说,“小姐,重不重啊,要不,您把手里的都给我吧,我能拿得动。” 沈云初却只是摇了摇头,“没关系,也不是很远,况且都这么多天了,我早就习惯了。” 琳琅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沈云初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神色坚定,琳琅有些无奈,真是搞不懂自家小姐怎么想的,放着好好儿的千金小姐不当,非要跑来宫里当苦力。 要知道以前在沈府,沈云初时一点重物都没摸过的,现在倒好,拜了个师,竟还开始做起苦力来了。 沈云初自己竟还乐在其中,真是不明白有什么好乐的,琳琅叹了口气,又突然有些心疼。 沈云初走在前面,倒是完全没注意琳琅的异常,许是手中的东西太多,忽的一个不稳,放在最顶端的卷宗摇摇晃晃掉落在了地上。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两人同时止住脚,还不等沈云初反应,下一瞬,一只修长的手将地上的卷宗捡起来。 沈云初抬头,顺着那只将卷宗重新放回她怀里的手看过去,男人一身白衣,眉眼带笑,俊美出尘,竟然是上官珏。 说起来,自从上官皇后离世,上官家明面上退出朝堂之后,上官家的人就基本没在皇宫中出现过了。 一来是不想让盛安帝心里不舒服,二来也是不想给白玉珩添麻烦,他这个太子,本就不讨喜,倒是自己争气,若是上官家的人贸然出现,想来是会引起盛安帝的无端猜忌,从而借故迁怒白玉珩。 记得上一世,沈云初也是见过上官珏的,不过是在东宫,他不常去,但一去也会待上好几天,什么也不做,就陪白玉珩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 但听说他是个做生意的,所以常年不在皇城,也不在上官家,游历四方的时候居多,这次回来,大抵也是为了白玉珩。 不过细想来,这个时候的沈云初还并不认识上官珏,她微微欠了欠身,“多谢公子。” “不谢。”上官珏微微一笑,“沈姑娘,久仰。” 沈云初怔了怔,意外与他竟然认识她,上一世,他们能认识,还是白玉珩引荐的。 似是捕捉到沈云初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他微微颔首,“在下上官珏,姑娘兴许没见过我,但我可是认识小姐许久了。” 沈云初也微微颔首,谦逊道:“让上官公子见笑了。” 上官珏没搭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主动请辞,“那就不打扰小姐干正事儿了,告辞。” 他欠了一礼,便主动绕过沈云初和琳琅,朝着长廊的另一头去了。 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沈云初心头有些疑惑上官珏进宫的原因,身为上官家的人,势必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能这般明目张胆的进来,想来也是得了白玉珩的话,也就说,上官珏进宫了,那大概率白玉珩也应该从军营回来了。 说不好,现在就在皇宫呢。 光是想着,沈云初就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当她将最后一份卷宗送到对应的府邸,返回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四周静悄悄的,下过雨的夜晚,总是安静的可怕,幸好还有琳琅陪着她。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沈云初抬眼,只觉得眼前的地方莫名熟悉,思虑片刻,忽的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时白玉珩淹死卫长乐的地方吗! ------------ 第095章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沈云初只觉得心头一梗,手心不自觉的都开始冒冷汗,虽说,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这种时候,也难免心里发毛。 琳琅走在前面打着灯笼,沈云初跟在身后,四周一片寂静,以往还能听见虫鸣,可自从入秋之后,在这皇宫之中就鲜少再听到了。 路过院子,视线忍不住扫了一眼先前放置那个大水缸的地方,如今已经空了,只依稀可见放过东西的痕迹。 听说当时卫长乐的尸体是后半夜巡逻的侍卫发现的,禀报给了盛安帝和皇后,后来说要查,但也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卫家人大办了丧事,沈家当时也去吊唁了,但沈云初借病没有去,便也并不知道当时的场景。 卫家办了丧事之后,似乎也并没有再怎么查下去,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了,再后来,听人说,皇后觉得这水缸放在这里不吉利,便叫人撤走了。 说起来,今日会走到这里,也完全是为了超个近道,想早点回去休息,谁让这皇宫这么大,偏偏这条路最近呢。 思索间,沈云初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忽然一个转角,沈云初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气拽了过去,还来不及喊叫,后背靠上墙,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她的嘴。 沈云初心下一惊,慌乱中抬眼,入目的便是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是白玉珩,她缓缓地泄了口气,一把将他的手推开,低声道:“你干嘛?” 白玉珩没有说话,视线轻移,扫过外头的暗处,恍惚间有一抹人影闪过,他眸光微沉,还没开口,沈云初便听见他杀意满满的心声:“真是胆儿肥了,本王的人都敢惦记,看来得给他放放血了。” 沈云初怔了怔,刚想责怪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虽不明白白玉珩心中所想的那个“他”是什么人,但也能知道,她刚才是被跟踪了。 似乎是感觉到沈云初的目光,白玉珩视线微转,眼神再次落回到沈云初身上,两人四目相对,他眸光幽暗。 心头想:“她为什么这么看我?是不是发现你夫君我今天格外的帅气逼人?” “也对,本王哪天不是?” 沈云初无语的别开脸,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丝丝感激瞬间荡然无存。 “殿下怎么在这儿?”沈云初问他。 白玉珩眸光淡然,神色间瞧不出半分情绪,只说:“路过。” 随即沈云初又听见他的心声:“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知道我是专门来找她的呢?” “想想也不可能这么巧吧,这么大的皇宫,我哪儿不走,就走这儿?” “好不容易来了个英雄救美,她还不知道,这这么让她报答我啊,台词我都想好了。” “她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我就说‘好’,这样显得我高冷但又没有拒绝她。” “她怎么还不说啊,要不我提醒她一下?” “唉,她应该能猜到我是来找她的吧。”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的心声真的好吵啊,真的好想告诉他,她不仅能猜到,还能听到。 可转念一想,突然有点理解上一世他为什么脾气不好了,这换谁谁能受得了啊。 况且那时候,她虽表面乖巧,但心里也没少骂他,现在想想,他还怪能忍的嘞,只是偶尔发发脾气摔个东西什么的,也没说真的要把她怎么样。 沈云初瞬间怔住,一时间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此时外头传来琳琅的声音:“小姐?” “小姐?!” 从刚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慌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声音越发近了。 “小姐?!你在哪儿啊?你别吓我!” 沈云初忙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她被白玉珩堵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她咬了咬牙,“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白玉珩没说什么,只是看她的眼神略有些受伤,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四目相对之间,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小姐?!” 琳琅的声音越来越近,沈云初不禁捏紧了衣裙,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带着一丝祈求和委屈。 每到这个时候,白玉珩就没办法太强硬,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对上她的微红的双眼,末了,白玉珩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唉,算了,这谁受得了啊,就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可出口的话却是:“娇气。” 沈云初愣了愣,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飞身翻过墙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姐!” 沈云初还没收回目光,便听见琳琅惊喜的声音,她回头看去,琳琅提着手里的灯笼焦急的小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沈云初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一时间还有些惊魂未定,却也并不再解释什么,就同琳琅快速离开了原处。 翌日下午,好不容易忙空,沈云初正坐在一旁放空脑子,这时,原本应该在朝堂上同百官议事的林西茹突然回来了。 她跨步进门,高知意也在,两人忙站起身来,微微拱手见礼,“师傅。” 林西茹微点头,“东宫需要一个能够及时记录要按卷宗细节的女官,活儿比较繁琐,但是简单,暂时无人去,你们二人谁愿意?”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这活儿太简单了,朝堂之上没有人愿意去,所以来问问她们俩。 沈云初垂了垂眸,有些为难的别开眼,这倒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这忙她确实是帮不了。 去东宫的话,那就是帮白玉珩办事了。 这不太合适吧…… 在两人漫长的沉默中,林西茹的目光在高知意和沈云初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酥酥?” 沈云初一怔,抬眼看向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却还没想好说辞。 高知意站在一旁,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心里忍不住道:“这小妹儿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挺上进的吗?怎么这么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了?” 沈云初无奈,这叫她怎么解释啊? 她苦笑,“师傅啊,我最近想回家一趟,可能没时间,万一耽误了正事儿可就不好了,让师姐去吧。” 闻言,林西茹似乎也觉察到了异样,她皱了皱眉,按照沈云初的性子来讲,她并不是那种觉得给她的活儿不好,就随便找理由推托的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西茹转头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沈云初,犹豫片刻,还是道:“酥酥,你跟我过来。”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不免让沈云初心头微沉,本以为会挨训,谁知林西茹只是将她叫到一旁。 师徒俩一前一后相隔不远走在卷宗室外的长廊上,林西茹问她:“你不去,是因为太子殿下?” 听着林西茹的发问,沈云初张了张嘴,本是想解释什么,但细想来,这个说法,倒也是没有错的。 想了想,她还是点了点头,林西茹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责怪,只说,“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 第096章只是巧合吧 闻言,沈云初有些发怔,心底升起一丝愧疚,她只低了低头,并不说话,林西茹语气微顿,接着道:“你知道做官最怕什么吗?” 沈云初抬眼,疑惑的眼神看向林西茹,林西茹没有接着说,而是等沈云初的回答,沈云初咬了咬唇,“请师傅明示。” 林西茹脚步微顿,眸光微转,对上沈云初的眸子,随即轻轻道出几个字:“公私不分。” “酥酥。”她轻声唤她,语重心长的告诫:“本官并不知你与太子有何私人恩怨,但此案牵扯甚广,关乎到盛安与外城是否还会再起战乱。” “整理卷宗,此事虽简单,但繁琐,可要想做个好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管是谁,都是从这些繁琐小事开始的。” “再则,如果这个案子办好了,对你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你觉得呢?” 听着林西茹的话,沈云初沉默了,她是真的不想去,她恨不得离白玉珩越远越好,可是仔细想想,这也是不可能的啊。 就算她现在理他远远地,以后也不会嫁给他,那如果她真的要做女官,最后若是他继位了,他们一样会有交集的。 她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思虑片刻,沈云初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知了,师傅。” 当沈云初回去收拾东西时,琳琅知道了这件事,面上也是有些为难的,看沈云初皱着眉头收拾东西,琳琅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告诉一声老爷吧。” 沈云初手上的动作微顿,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我去,也不是天天住在太子府,更多的时候应该是在大理寺。” 只是白玉珩专门回来接手这个案子,应该是挺棘手的,想必应该也是查案的时间多一点吧,思索间,沈云初甩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 沈云初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宫门,一抬眼,就见挂着东宫牌子的马车停在门口,庞勇站在一旁,见沈云初出来,他小跑着迎上前。 “三小姐。”庞勇拱手行礼,“奉太子殿下之命,属下前来接小姐去往东宫整理卷宗。” 还真是够快的。 沈云初沉了沉眸,白玉珩这般积极,她真的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根本就是他故意向林西茹要求让她沈云初去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她抿了抿唇,心头有些不快,但面上还是轻轻点头,礼貌道:“有劳。” 上了马车,沈云初满脑子都是待会儿见到白玉珩的事情,越想心里越乱,于是她叹了口气,索性转头看向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 琳琅坐在一旁,察觉到沈云初的情绪,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可思索片刻,也不知到应该怎么说,终究还是闭了嘴。 可让在沈云初意料之外的事情是,到了太子府,她并没有见到白玉珩,而是由庞勇一路带她去了书房。 听景和公公说,白玉珩在皇宫同林西茹以及一众大臣议事之后,就直接去了大理寺,要后天一早才会回来。 一听这话,沈云初差点没笑出声,能晚一点见到那糟心玩意儿也挺好。 于是,景和领着沈云初到处转了转,才带她去了事先安排好的房间歇息。 第二日一早,沈云初起身的时候,还不算晚,洗漱之后,厨房便端来了莲子羹。 琳琅有些奇怪,一边嘟囔着:“真是奇怪,我没记得有交代过小姐的饮食习惯啊,他们怎么知道给您的莲子羹里头要放糖啊?” 说起来,这种奇怪的吃法,也就沈云初喜欢了,在皇城之中,莲子羹多见,但一般来讲都是放盐多一点,琳琅觉得疑惑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必,应该是白玉珩走之前交代的。 对上琳琅疑惑的眸子,沈云初的脑子有片刻空白,默了默,她道:“可能只是巧合吧,也许太子殿下也喜欢呢。” 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想得出来的还算合理的解释了。 好在琳琅并未多想,听着沈云初的解释,便也没有过多追问。 她只觉得奇怪,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有可能像是沈云初说的那样。 于是便若有所思的去整理房间了。 沈云初也暗自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每到这种时候,沈云初都会莫名其妙的的开始心虚,搞得就好像他们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一样。 光是想着,沈云初心里就止不住觉得膈应。 可谁知道,还没等她安安心心的把饭吃完,更加膈应的事情来了,太子府里被派来伺候她的宫人匆忙来报,“沈大人,长公主殿下来了,说要见您。” 沈云初心头“咯噔”一声,一口莲子羹差点没咽下去,她有些无奈,早该想到,她来了,白婉凝肯定也会来。 不为别的,就是针对她呗。 宫人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等着沈云初的答话,默了半晌,沈云初放下手里的勺子,“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你先出去吧。” “是。” 宫人领了命,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琳琅站在一旁,忍不住有些担忧,“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那长公主看着就不像什么善茬。” 沈云初皱了皱眉,说真的,她也不想去,虽说这是在太子府,她大抵是不敢太过分的,但对沈云初而言,实在是没必要和她撕破脸皮。 相比之下,她可比钱宝凤难对付。 但同样,沈云初也清楚,有句话叫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归是要见面的,她也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她吧。 思索间,沈云初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琳琅,“你去把陛下给的调令带上吧。” 如果白婉凝敢胡搅蛮缠,反正话说在前头,她是来办公事的,要是她敢乱来,就算是上报盛安帝,那也是她白婉凝的错。 当太子府的宫人领着沈云初到前厅的时候,白婉凝正坐在主位上喝茶,俨然一副主人的摸样。 沈云初垂了垂眸,迈步走进大厅,恭敬地跪下行礼,“臣女沈云初,参见长公主殿下。” “……” 沈云初见了礼,回应她的却是一阵静默。 又过了一阵,头顶传来瓷器相撞的声音,沈云初忍不住抬眸看去,就见白婉凝正悠哉的沏着茶。 沈云初也并不恼,只是老老实实的跪着,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好半晌,白婉凝才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视线平静的扫过沈云初身上,瘦瘦小小的,倒没什么特别之处,白婉凝有些嗤之以鼻。 白婉凝缓缓开口,“本宫听说,是林尚宫举荐,你才能来太子府做事?” 沈云初垂下眼帘,如实回答:“幸得师傅厚爱,沈云初定当不辱使命。” 白婉凝默了默,看她的眼神依旧不见善意,她嗤笑一声,言语不屑,“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偏要进宫蹚这浑水,沈云初,本宫不明白,你为了什么?” 说这话时,白婉凝眼底带着满满的讽刺,就好似沈云初进宫是为了白玉珩一样,这让她心头窜起一股子怒意。 ------------ 第097章年头没活多久,志气倒是不小 沈云初看着她,清明眼神忽的坚定了几分,她皱了皱眉,默了片刻,才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我是出身不差,但这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不识人间疾苦。” “我看的书不多,见的人也不多,更不敢自诩比谁高一等,但我知道,若是国土之下,饿殍遍野、满目疮痍,那我这个大小姐,您这个公主,国都之中千千万万个如你我一般年纪的女子,都终将成为被舍弃的棋子,被掠夺的战利品。” “我为不为旁的,往小了说,我只为了我自己,和爱我护我的家人能平安喜乐,若是要往大处讲,那就请恕臣女大言不惭,是为了国土昌盛,百姓安乐,为了这世间再无战火之痛、骨肉分离之苦。” “公主殿下既有此一问,不知是否是对于入朝为官之事,有不同的见解?” 白婉凝愣了愣,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竟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 默了半晌,她猛地拍案而起,怒气冲天:“放肆!沈云初,你是在质疑本宫对盛安国都的忠诚吗?!” 这一声震怒,吓得候在外头的下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殿内,沈云初只是垂了垂眸,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公主殿下息怒,臣女并无此意。” 白婉凝皱着眉,看沈云初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在漫长的沉默和等待中,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沈云初感觉到自己的膝盖开始微微发痛。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跪过这么久啊,就算在沈家,哪怕她犯了错,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才跪过一两次沈家祠堂。 再说,那祠堂的蒲垫还是软的,沈纪常心疼她,也不会跪太久,也就是训斥两句就完事了。 这次倒是真的把她跪疼了,但气势上不能输,她嘴上说着让白婉凝息怒的话,神色间是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白婉凝眉头深皱,打量的视线在她身上又来回扫了一圈,看着那笑笑的身影,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跟一个小孩儿置气。 思索间,她怔了怔,像是自嘲一般,先是嗤笑一声,随即别开眼,冷笑连连,广袖一挥,重新坐了下来。 她半倚在位置上,双腿自然交叠,眼底的怒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玩味与欣赏,就好像跪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供人观赏的物件。 白婉凝眼眸轻敛,手一抬,“你起来吧。” 沈云初得到了允,才敢缓缓起身,双腿有些发麻,一旁的琳琅赶忙上前扶她。 站在偌大的厅内,白婉凝眸光微沉,语气又出奇的平淡,“你这小孩儿,倒是有点意思,年头没活多久,志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需要多少年,多少人的心血,你就敢说这样的话?” 沈云初站在原地,她明白,白婉凝态度的转变,只是因为白婉凝觉得,以她比沈云初大了差点一轮的年纪和盛安长公主尊贵的身份来讲,她不该被一个小孩儿左右了情绪。 听着她的发问,沈云初沉默了片刻,回答:“臣女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测,虽我力卑微,但也愿尽绵薄之力。” 白婉凝冷哼,眼底的不屑像是要溢出来,她语气淡然又嘲弄,“果然是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天,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牙尖嘴利是什么后果。” 说罢,她玉指一挥,沈云初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宫人拿了一根又长又宽的红木板子上前。 白婉凝薄唇轻启:“掌嘴。” 沈云初心头微沉,看着上座满脸轻松的人,眸光微沉,一声轻呵,“慢着!公主殿下,臣女刚才所言,哪一句话,哪一个字有错,若是公主能言出,这个罚,沈云初新感情越的受,可若是您讲不出,那几轻请恕臣女无法领受。” 此言一出,白婉凝又是一声冷笑,“真是天真,你真的以为是因为几句话的事?” “……”沈云初皱了皱眉,想来也是,白婉凝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次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来过过瘾而已,和那几句话,恐怕还真没有多大的关系。 看着拿着红木板朝她靠近的宫人,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谁敢!” 殿内,几人同时怔住,沈云初回头,看向门口,白婉凝的神色也微一变。 竟是白玉珩。 沈云初诧异之际,还有些疑惑,按照景和所说的,他最早也得明天才会回来,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众人正有些摸不着头脑,沈云初就猝不及防的听到了白玉珩的心声,“累死我了,可算是赶上了,差一点板子都挨嘴上了,这个老女人,给我媳妇儿打破相了怎么办?那得多疼啊。” 沈云初无奈,又莫名有些感动,这么说,他是为了她才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回来的。 思索间,她眸光微转,扫过站在门外的景和,视线停住,景和笑得眉眼弯弯,冲她竖起大拇指,那表情像是在说:“放心,有咱家在,是绝对不可能让您受委屈的。” 紧接着,白玉珩长腿一跨,走进厅内,一旁拿着红木板的宫人低着头,忙识趣的撤到了角落里面,上座的白婉凝脸色微沉,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来。 “太子回来的挺早啊。”她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讽刺,“大理寺的事情处理完了。” 白玉珩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面前的白婉凝,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是在压制着心头的怒气,对上他的目光,白婉凝的神色间,明显闪过一丝受伤。 可在沈云初脑子里,却猝不及防的听到他的心声,“累死我了,等我把气儿喘允再跟你掰扯,什么玩意儿,敢到我的地盘来欺负我的人?吓得我茶都没喝完就赶紧回来了。” 还不等白玉珩开口,白婉凝便率先出声,“怎么?本宫现在想教训一个还未入官籍的小小学徒就不成了?” 白玉珩看着她,重重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狠戾不减,他站在沈云初身旁,表情坚定,“在外面,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地点,皇姐要教训谁,怎么教训,那都是您自己的事。” “但这里是太子府,本王敬您,唤您一声皇姐,但这并不代表您可以随意在太子府,在本王的地盘上,对本王的人大呼小叫,甚至动用私刑。” 听着这话,白婉凝心口窜上一股子怒气,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沈云初,又看向白玉珩,怒极反笑,语气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谁是你的人?” 白婉凝嗤笑,像是没想到,一向高傲到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白玉珩,竟然也会为了某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和她撕破脸皮。 对上白婉凝有些嘲弄意味的眼神,白玉珩才意识到自己最快了,说这种话,难免会让人误会他和沈云初有什么。 她现在还那么小,终归是对她的名声不好。 ------------ 第098章受不了还敢跟本宫撕破脸 思索间,白玉珩有些懊恼,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本王的意思是,是父王让她来太子府协助办案的,本王有义务负责她的安危,听懂了吗?” 说这话时,他几乎是咬着牙的,这就表示他的耐心已经用光了,但显然对于白玉珩的解释,白婉凝继续嗤之以鼻。 她没有拆穿他,只是冷笑着,以一种高傲姿态看着眼前的人,“你倒是挺会找说辞。” 两人颇有些剑拔弩张之势,谁都不肯率先低头,随即,白玉珩转头看向沈云初,“你先去书房。” 沈云初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如果当时不是怕沈云初不来见她,她会亲自来找沈云初,她自是一万个不愿意来的。 沈云初福了福身见了礼,就忙转头离开了大殿。 大殿内。 沈云初一走,白玉珩也不必顾忌什么,他迈步逼近面前的人,白婉凝也逐渐收起了笑意,“怎么?为了她,你不会也想把我处之而后快吧?” 白玉珩止住脚,眼神冰冷,开口间,语气无奈又克制着怒意,“公主府那么多男宠都不够你玩的吗?皇姐何故非要缠着我?” 不管前世今生,这是白玉珩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同她说这件事情,上一世,他虽然知道白婉凝到处散播他们有情的事情。 但他从来不屑与理会,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她却想以此来绑架白玉珩,好在前世沈云初能够加入东宫是老皇帝在背后推力。 本来也是作为盛安帝放在他身边的眼线之一而已,白婉凝虽心有不悦,但想着盛安帝,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可如今不同,不管是他也好,沈云初也罢,似乎都不想再按照前世的路线走了,所以,这一世,白婉凝的反应也可以说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听着白玉珩的话,白婉凝神色间的玩味逐渐收起,看他的目光也越发深邃难懂,好生深情。 默了好半晌,她才道:“因为他们都不是你啊,那些人对我而言,就只是解闷儿用的玩具而已,你在本宫这儿,永远是最特别的。” 说着,她抬手想要抚上白玉珩的脸颊,却被白玉珩一把抬手挡开,眼神间满是厌恶。 白婉凝却满不在意,只是勾了勾唇,笑得灿烂,一改刚才神情,又是一副玩味“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受不了还敢跟本宫撕破脸?” 白玉珩翻了翻白眼,别过脸去似乎并不意外她现在的说词,白婉凝语气微顿,“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遇到自己很在意的东西就一点也藏不住,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很多次。” 言语间,白婉凝眼神犀利,带着必胜者的姿态,白玉珩咬了咬牙,心头的怒火更甚,他在意她的话,只说,“我现在也提醒你,如果你继续针对沈云初,于公于私,我不会放过你,沈纪常也不会放过你,搞不好连老头子都不会再向着你的,皇姐向来聪明,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 听着他毫不掩饰的警告意思,白婉凝的眼神再次暗淡下来,她极力掩饰着心头涌上来的悲伤,笑得有些疯魔。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在一众皇子中,他们关系最好,可是后来,越是长大,他们的生活轨迹就越发不同。 盛安帝宠爱白婉凝,但并不喜欢白玉珩,白婉凝十四岁那年,盛安帝送了她五个男宠,各个都俊美无比,身怀绝技,哄的她心花路放,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就是风流,女人多几个男宠就是水性杨花?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可就算如此,她也并没有因此冷落了白玉珩,时常抽空去东宫看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长大,白玉珩就好像离她越远。 再后来,两人就时常意见不合,总是吵架,一见面也说不了几句好话,一吵架,两人就不讲话,白婉凝总是先开口的那个。 时间一场,她就不乐意了,索性让人散播了白玉珩对她爱而不得的事情,从此他们就好像被拴在一起了一样。 只要提起白婉凝,就一定会想到白玉珩,同样,反之亦是如此,她就是要他忘不了,时时刻刻都记着,就算忘了,也会有旁人提醒他。 可当沈云初十一岁生辰宴那日,她没有去,只差人送了贺礼,却听回来的人讲,白玉珩送去的贺礼多么多么的招摇时。 她第一次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身上感觉到了危机,这次和以往许多次都不一样,因为以往都是旁人主动,白玉珩拒绝,可这一次,是白玉珩主动的。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沈云初这个人,并不简单,忆起她异于同龄人的言行举止,白婉凝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一个人。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及时将这种人扼杀在摇篮中,将来有一天,正如白玉珩所说的,不管是白玉珩也好,甚至可能连自幼宠爱她的父王,都有可能偏向她这个外人。 光是想着,白婉凝就莫名感到一阵恶寒,她咬了咬牙,勉强扯出一抹笑,“白玉珩,你可真有本事。” 说着,她重重的甩袖离开,殿内公主府的宫人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了白玉珩一个人,他阖了阖眼,重重的叹了口气,莫名有种两眼发黑的感觉。 此时,书房内。 沈云初坐在案桌前,上官珏则将这几日的卷宗找来,案子尚未结,所以记录在册的都只是一些基本的线索和审问的口供。 沈云初粗略的看了看,突然发现这案子似乎并不简单,目光落在一行字上,“尸首疑似无疆城世子”。 慕容轩死了? 这是沈云初的第一反应,可仔细想想,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如果这是真的,那为什么不见无疆城那边有什么动静,这么大的事,不至于会瞒下来吧。 正想着,面前又递来一叠整齐的纸张,应该这几日零零散散搜集来的线索,沈云初抬眼,视线顺着那只手看去,是上官珏。 沈云初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那叠纸,他礼貌的笑笑,“有劳沈小姐了,这工作繁琐,需得心细之人,确实辛苦。” 沈云初只是笑笑,应答着,“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动响,抬头望去,是苏洛尘回来了。 白玉珩转头,同上官珏四目相对,上官珏便立刻会意,放下手里的东西,微微颔首见了礼,就转头出去了。 一时间,书房内就只剩下了沈云初和白玉珩两个人,四周寂静的诡异,气氛莫名的微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云初低头提笔整理手中上官珏给的材料,白玉珩则走到书架旁边,找了本书,视线落在书本上,本是互补不打扰的场面,可偏偏沈云初能读心。 白玉珩:“说点什么好啊?” “要不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可她看起来好像也不那么生气。” “我都专门跑回来帮她了,她应该不能因为那臭女人的事情跟我生气吧?” “哎呀好烦啊,她怎么不说话。” “她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 第099章像不像 “唉,真让人头大,她到底是怎么能够忍住不跟本王讲话的?” “她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真的没有吗?” “应该有的吧,她怎么不说?” “是不好意思吗?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的?” “……” 沈云初沉默了,手中握着的笔怎么都落不下去,随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白玉珩的心声戛然而止。 她抬眸看他,正巧白玉珩也转头看过来,似乎疑惑她为何叹气。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沉默片刻,还不等她发问,那烦人的心声再次响起:“她看我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沈云初无奈,本来是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但是现在为了不让他有那么多烦人的心里活动,沈云初还是决定要说点什么。 “大理寺的事情殿下忙完了吗?”沈云初问。 白玉珩点点头,“差不多。” “……”沈云初无语,差不多什么意思? 她没问出口,白玉珩语气微顿,接着道:“剩下一些琐碎,交给他们办就行了。” “哦。”沈云初垂了垂眸,视线落在卷宗上,看着卷宗上醒目的几个字,沈云初才想起什么似得,再次抬起头。 还没说什么,白玉珩的心声再次响起:“她在关心我,我就知道,她心里肯定还是有我的。” “……”沈云初无语,内心咆哮:有你个鬼啊! 可思索间,她还是压下心头的无语,又唤了一声,“殿下。”白玉珩轻声应答:“嗯,在。” 沈云初问他,“无疆城世子死了吗?” 听到沈云初的发问,白玉珩显然愣了片刻,他再次回头看向沈云初,“上官珏没同你说?” 沈云初摇头,“他说,等殿下回来会亲自告诉我。” 闻言,白玉珩沉默了,他心中疑惑:“奇怪,没让他在这种事情上给我创造机会啊,这不耽误事儿嘛。” 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放下手里的书直径朝着桌前过去,同她说明事情的原委。 就在前不久,在无锡城边境发现了一具尸体,被人划花了脸,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认尸体身份的东西。 后来经过寺庙方丈的指认,从那人背后的红色胎记可以认出来,是前来盛安做客的无疆城世子,慕容轩。 事关重大,无锡城的相关官员连夜去了无疆国,证实了那人的确就是慕容轩,但尸体目前还在盛安城,要等抓到凶手一并归还给无疆。 白玉珩说完,沈云初似乎想到什么,她说,“那假扮慕容轩的人就是凶手了,有抓到他吗?” 白玉珩摇了摇头,“自他受伤之后,本王的人就跟丢了,从那以后,他便没再出现过。” 说来也是,对方一看就不是粗心之人,此事虽未公开,但作为主谋,一定会给留一条后路,他一定是有所警觉,所以提前藏起来了。 沈云初皱了皱眉,电光火石之间,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眸光微闪,“不对啊。” 白玉珩疑惑,她语气微顿,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让人去查过皇都这个慕容轩的身份,当时我让四时去无锡去画像,也是从无锡世子住过的寺庙里去取的,可画像上的人,就是皇城这个慕容轩。” “什么时候的事?”白玉珩眸光微寒,这对他来讲无异于又是一条线索。 沈云初想了想,“大概,三四个月前。” 也就是说,他们其中有一方的情报是假的,如果沈四时拿回来的画像没有问题,寺庙里的人觉得那个就是慕容轩,那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或者认出来真正的慕容轩呢。 况且还是从背后的胎记认出来的,这么隐蔽的地方,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吧。 所以,当时沈四时去取画像的时候,要么是他被骗了,要么就是那寺庙里面,有假慕容轩的人,所以当时沈云初拿到的画像才会是假的。 既然他都能料到沈云初会怀疑他,甚至猜到了她会去无锡找人画像,又怎么可能猜不到白玉珩调查他一定也会去无锡找画像呢。 又或者说,他知道,但是无力阻止。 为什么? 沈云初皱了皱眉,白玉珩突然问她,“那张画像,还在吗?” 沈云初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当然还在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自是收起来了的,本来是想着等空了之后慢慢研究的。 可自从拜师之后,她基本上就没什么空闲时间了。 随即,沈云初便让沈四时带琳琅回去沈府将她放的画像拿来。 看着手里的画像,白玉珩眉头微皱,打量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画像上的人。 突然,她眸光微闪,似乎有片刻的愣神,随即他反应过来,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他转头看向沈云初,问她,“你收藏他的画像做什么?” 这话一出,沈云初只觉得有些后背发凉,莫名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空白了一瞬,她定了定神,转头看向白玉珩。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质问沈云初:“你是不是别有用心?你有我了还不够吗?他有什么好的?” 事实上是,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沈云初无奈,她扯了扯嘴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奇怪,我和他又不认识,但每次见面,他都表现的好像同我很熟一样,而且……” 说着,她语气微顿,目光落在画像上,看了一眼,又抬眸看向白玉珩,接着道:“殿下不觉得,他的眉眼很熟悉吗?” “……”白玉珩闻言,不太明白沈云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目光锁在画像上,定眼看了许久,他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默了默,沈云初从一旁拿来镜子,对着白玉珩,白玉珩疑惑,沈云初却道:“不像吗?” 自此,白玉珩恍然,沈云初接着道:“他单独来找过我,不光是那日在猎场,还有回到沈家之后,以及去猎场之前。” 白玉珩看着她,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紧皱的眉头又深了几分,他有安插眼线在她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对于这种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每次都不等他的人出手,人就被沈云初赶出来了。 沈云初自也知晓,但并不拆穿,她只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带面具,我险些将他错认成了殿下。” 竟有这么像吗? 白玉珩沉了沉眸,可第一反应就是:“易容术?” 沈云初摇摇头,“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殿下没关系的话,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白玉珩没再说话,视线却一转不转的落在桌上的画像上,似乎是若有所思…… 当沈云初将上官珏送来的材料全部整理好之后,已经过了三天。 白玉珩也时常在大理寺和太子府来回走,怕太折腾她了,白玉珩便让她一直待在太子府,有什么需要整理的东西都会让大理寺的人送过来。 入秋之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寒凉,白日里虽也有太阳,却并不毒辣,除了一早一晚有些凉意以外,正午时分到时刚好合适。 沈云初忙着整理白玉珩和大理寺办案用的材料,倒是许久没有过问这件事以外的事情了。 ------------ 第100章那么凶,又不爱讲话 转眼便又到了中秋,街道上已经挂起了彩绸,准备过节,连一向冷清的太子府都开始张罗起来了。 白玉珩是从来不过问这些的,忆起上一世,听景和说,她没嫁过来之前,不管过什么节日,府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气氛。 后来她嫁到太子府之后,景和说,白玉珩怕她不习惯,便也让府里的人张罗筹备起来,但多数时候,还是沈云初在主张,白玉珩从来都不掺和。 今年也是,本来先前景和就问过白玉珩中秋的打算,他本说不必张罗的,可前不久,不知怎么了,又将景和郊叫去,吩咐了一阵。 当景和带着一众宫人拿着布置府邸的东西同沈云初在走廊上遇见时,景和就热情的同她说前说后,满脸笑意,就差明面上将白玉珩打算布置府邸都是为了沈云初的到来这种话说出口了。 沈云初无奈的笑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一下,就带着琳琅去了书房。 白玉珩回来那天,正好是中秋,天色还尚早,大街上就已经亮起了各种灯火,映照着天边的晚霞,一派繁荣景象。 沈云初站在太子府门口,正好遇上白玉珩的马车停回来,她止住脚,白玉珩从马车内出来,抬眼看见她的瞬间是有些意外的。 沈云初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他的激动的心声想起:“她是专门来接我的吗?一定是了,她肯定是想明白了,等她及笄就嫁给我,真是太好了。高兴。” 沈云初既无语又无奈,眼见着他已经走到跟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重咳,沈云初瞬间将刚刚展露一丝的笑容收了回去。 这时,白玉珩才注意到,在太子府外,还停了一辆马车,是沈府的,马车外站着的,正是沈泽瑞。 白玉珩皱了皱眉,凌冽的目光投过去,两人四目相对,眼神相撞的一瞬间,像是能碰出熊熊烈火,要将对方烧死似得。 沈泽瑞微微颔首,“见过太子殿下。” 白玉珩心头呐喊、咆哮,“这个死猪脸,又来了,真是晦气,老是抢我媳妇儿,他自己又不是没媳妇儿,还天天惦记人别人家的媳妇儿,看我不找到你谋反的证据,送你一家进监狱!” 一听这话,沈云初心头一凉,忍不住狠瞪了他一眼,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扒开白玉珩的脑子和心脏,看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的。 以前,听不到白玉珩的心声时,她总觉得这个人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那么凶,又不爱讲话,从来都是皱着眉头的。 可是现在,她虽不那么怕了,但突然还是很想念以前听不到他心声的时候,至少她能清静一点。 似乎是感觉到沈云初眼神,白玉珩回过头,看向沈云初,眼底有些疑惑,甚至是委屈。 沈云初垂了垂眸,掩去眼底的愤怒,只道:“殿下,今晚中秋,我先前说过的,我想回家过,阿爹阿娘还有我姐姐,已经好久没见我了。” 白玉珩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话,默了片刻,他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似乎是琢磨了片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转头朝着太子府内走去,末了只留下一句:“随便。” 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先一迈步走进了门内,按照这个走路速度来讲,看来是生气了。 沈云初收回目光,无奈的舒了口气,说起来他也挺可怜的,记忆中,不管是什么节日,不管外面有多喜庆,他永远都这有一个人。 就好像,没有人会想起来他,每当世界热闹的时候,太子府永远都很冷清,好像所有人都在团圆,只有他是一个人,连上官家的人好像都将他遗忘了一般。 上一世,是直到沈云初进了太子府,才让原本冷清的府邸有了一丝人气。 坐在回去沈府的马车上,沈云初思绪飘飞间,突然沈泽瑞又是一声轻咳,沈云初才回过神来,抬眼间,就正好对上沈泽瑞阴恻恻的眸子。 “想什么呢?”沈泽瑞问。 沈云初神色淡然,一脸从容,“没什么,案子的事而已。” 本以为随便找个理由就好了,没想到沈泽瑞却冷笑一声,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是吗?想案子是假的,想你那太子殿下才是真的吧?” “……”沈云初心头一颤,莫名的心跳都漏了半拍,她咬了咬牙,强忍着窜上心头的心虚,极力反驳,“才没有,谁要想他啊,阿兄你别乱讲。” 沈泽瑞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就你我还不知道啊?好歹是你看着你长大的,你一个表情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还瞒得过我?” 沈云初皱了皱眉,别开眼不说话,沈泽瑞却眸光深幽的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马车沈府外,沈云初起身准备下马车,沈泽瑞突然将她叫住。 沈云初不解,他却只是道,“待会儿,别跟爹说白玉珩的事情,他不喜欢。” “……哦。” 沈云初一边应答着,一边下了马车,其实不用沈泽瑞讲,她也知道,况且,她也并没有打算说什么。 饭桌上,气氛也算是融洽的,沈泽瑞和沈清月都回来了,连沈书瑶都回来了。 沈云初刚一进门,就恰好撞见了正赶往去大厅的沈书瑶和梁妙语。 “哟,三小姐回来了,真是赶巧啊。”梁妙语喜笑颜开,今日鲜少的好脸色,以往这种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怼上两句。 沈云初虽然疑惑,但也不想深究,只是微微颔首,“三姨娘。” 梁妙语看着她,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她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还给沈云初让路。 这换做往常,不和沈云初强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让路的?这还真是怪事。 沈云初不解的看向一旁的沈泽瑞,沈泽瑞却只是叹了口气,别开了眼,一副并不想多说什么的意思。 心里揣着疑惑,沈云初走进厅内,白微雨和沈清月便忙迎了上来,等几人都落了座,府里的丫鬟小厮开始上菜。 原本还其乐融融场景,突然被沈书瑶的一阵干呕打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沈书瑶捂着嘴冲了出去。 梁妙语赶忙起身,“我去看看二小姐。” 说着,便也跟了出去。 沈云初想起来刚才梁妙语的反常,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吧,可是沈书瑶才嫁到裴府多久啊,这么快就有身孕了? 思索间,沈云初看了一眼沈纪常黝黑的脸色,众人垂着眸,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直到梁妙语扶着沈书瑶进来,重新座回了位置上,梁妙语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丝毫察觉不到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她笑着道:“自打被号出喜脉,二小姐就时常害喜,老爱吃酸的,瞧着多半是个顽皮的小子。” 她嬉笑颜开,沉浸在沈书瑶怀宝宝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根本感受不到沈纪常那股子滔天的怨气。 他们成亲不过一个月,哪儿那么快就这么号出喜脉了,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意味着,在他们成亲之前,沈书瑶就已经有了啊。 ------------ 第101章我真的是因为公事才回去的 一个月的时间,什么玩意儿能这么快号出来啊?才几十天,怎么可能那么快确定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在成亲之前怀上的。 只要仔细算算时间,应该都能反应过来,可能对于梁妙语而言,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对沈家来讲,就算的上是一件丑闻了。 想到这里,沈云初默默地低下了头,着实在心里替她捏了把冷汗。 梁妙语说话,不见人接话,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得,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 末了,还是白微雨拿起筷子主动给沈纪常夹了菜,轻声开口,“今天过节,一家人好好儿吃个饭,老爷,这些年,辛苦了。” 说着,沈纪常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他重了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白微雨的手,喃呢着:“吃饭吃饭。” 所幸,沈纪常没发火,一家人倒也算是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只是往后,梁妙语自知气氛不对,也不再敢多说什么。 吃完饭,沈云初陪着白微雨和沈纪常在庭中散步,梁妙语倒是很识趣,有了刚才的事情,她也不敢再在沈纪常面前招摇,便同沈书瑶回了院子。 沈清月也同孙巧和沈少珩一道去了别处,许久不见了,想来母女三人也是有话要说的。 此时,夜色已深,却并不似以往那般冷清,府外传来一阵烟花炸响,瞬间照亮漆黑的天际,瞬间亮如白昼。 仰头看向天空中炸开的烟花,府外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火红的烛光摇曳着,一派阖家团圆的气氛。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到了白玉珩,以前她在太子府的时候,每次过节,景和他们都主动来找沈云初,鲜少有人敢去找他。 她总是看他一个人坐在某个地方喝酒,那个时候,就很疑惑,他好像从来不和大家一起,虽然也很理解,他毕竟是太子,可能还是想在仆人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严的。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白玉珩也并不能算是孤僻的人,手段残忍是一回事,性格又是另一回事,就像沈纪常说的:身在皇家,哪个人不是身不由己的。 他想不想做这个太子,和他做不做这个太子,也是两回事,上官皇后已经不在了,如果他丢了这个太子的位置,如果他不狠,改天被拆骨扒皮剃肉的,就可能是他了。 “想什么呢?”身后传来沈泽瑞的声音。 沈云初惊觉,迅速抓回飘飞测思绪,有点做贼心虚似得连身体都控制不住的轻颤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向沈泽瑞,就见沈泽瑞站在她身后,一米八几的个子,沈云初的个头才到刚好超过他的腰,看他都还要仰着头。 对上沈泽瑞探究的目光,沈云初忙别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沈纪常和白微雨处,秦糖也在一旁,几人坐在院子的石桌旁沏茶聊天。 沈云初垂了垂眸,又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转头要走,可这显然逃不过沈泽瑞的眼睛,就像他说的,她一个表情,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沈云初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是绕过他,直径走向沈纪常的方向,沈泽瑞也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并不拆穿,而是一直跟了过去。 桌前,琳琅上前帮几人添茶,沈云初默了默,突然道,“爹爹,娘亲,嫂嫂,我可能今晚就得回去太子府。” 几人一听,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沈云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秦糖率先问她,“怎么了啊?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云初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只是我想起来,那件案子,还有很多重要细节没有梳理,但大理寺那边指定了中秋之后就得拿到,所以我可能还是得回去。” 一听这话,秦糖脸上有些担忧,白微雨垂了垂眸,并不表态,沈纪常也是眉头深皱,虽说是为了共事,但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是吃个饭的功夫就又要走,也实在是太着急了点。 沈纪常舒了口气,有些生气:“他太子府是每人了吗?非得要你去?” “……”沈云初沉默了,一时间不敢开口,还是白微雨主动打着圆场:“整理卷宗这种事情,需要心细之人才能做得了,况且还得是信得过的人,这种活儿,自不是谁都能做的。” 说到这里,沈纪常重重的叹了口气,也只得不太情愿的应允了,沈云初见此,立刻上前,抱着沈纪常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办完,就马上回来陪您,您别生气了,嘛。” 沈纪常皱着眉,转头看向沈云初,眼底有些责备,又有些心疼,他没好气的叮嘱道:“一天到晚别瞎操心,你才多大点,有什么事儿,让他去做。” 沈云初知道,沈纪常口中的“他”指的应该是白玉珩,沈云初笑笑,“我知道了,放心吧爹,我不会累着自己的。” 说罢,沈云初同白微雨和秦糖道了别,便转头同琳琅去厨房拿点心,准备带去太子府。 沈云初不在,白玉珩估摸着也不会让人准备这些,就算是景和记者规矩,也定然没有准备太多的。 看着沈云初将点心一层一层的放满食盒,沈泽瑞站在一旁,疑惑的皱了皱眉:“干什么啊你,回家当土匪来了?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沈云初的饭量他是知道的,一顿比猫吃的还少,就这食盒里的点心,哪怕是不吃饭,她也得吃上至少一个礼拜。 沈云初瞪他一眼,“谁我一个人吃了。” “那还有谁啊?”沈泽瑞凑近她,手肘撑在桌上,饶有兴致的问她。 沈云初面不改色的回答:“琳琅啊。” 沈泽瑞眸光微沉,满脸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眼神深幽的盯着沈云初,可对方却像是看不见似得,这可让他有些恼火了。 思索间,他一把摁住食盒,不让沈云初将手里的点心放进去,沈云初眉头一皱,再次抬眼瞪他,“阿兄,你干嘛?” 沈泽瑞没说话,而是眯起眼缓缓地凑近她,道:“沈云初,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这么晚了你还有回去?这个时辰了,回去能干点什么?陪某人吃个饭?” 这个“某人”一出,沈云初原本还坚定的眼神瞬间有些泄气,她当然知道沈泽瑞嘴里说的“某人”是谁了。 她别开眼,用力将他的手推开,只道:“才没有,我真的是因为公事才回去的,况且,我早点回去,不能就早点协助太子殿下和大理寺整理完线索,尽快破案吗。” 说着,她垂着眸,将最后一碟点心放进了食盒,最后盖上盖子,低声道:“好了,阿兄,我们走吧。” 琳琅上前,拿着食盒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厨房。 马车上,沈泽瑞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一路上都皱着眉头,快到太子府的时候,他突然说:“等这件事了结,你还是乖乖的待在家里,别再去什么林府了。” ------------ 第102章我不该擅离职守 听着她突如其来的警告,沈云初先是有些愣神,随即反应过来,“为什么?!我觉得师傅对我很好啊。” 沈泽瑞却表示:“不是林大人的问题,是你和白玉珩的问题,你整天待在皇宫,他又从军营回来了,你想不看见他都难。” 说着,他别开眼,脸色愈发阴沉,独自嘀咕着:“好好儿干什么非要去拜师。” 听着他不满的语气,沈云初明白了,他大抵是在不高兴今天明明是中秋,她还要那么早赶回太子府,虽然她说是公事,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 而对于从小就和白玉珩不怎么合得来的沈泽瑞来讲,他当然是不想自己的妹妹和白玉珩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沈云初沉默了半晌,道:“阿兄是不是不喜欢太子殿下?” 本来以为沈泽瑞会适当控制一下自己的发言,谁知道,他却是毫不犹豫的道:“谁会喜欢他啊,神经病。” “……” 沈云初沉默了,没再说什么,这两人的梁子结的可不小啊,真的就是已经到了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的程度,相互看不顺眼。 旁的不说,这一点倒是跟沈纪常还有儒浮很像。 当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的时候,如沈云初预料的那样,一路上其实都很热闹,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烟花时不时在空中炸开。 唯有太子府,除了两个看门的守卫以外,气派的门口还飘荡着几条彩绸,原本是很喜庆的颜色,却莫名在这寂静的气氛烘托下,更为这本就看着死寂一样的偌大宅子增添了几分萧条。 下了马车,沈云初站在门口,沈泽瑞坐在马车外面的甲板上,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才转头离开。 当景和看到去而复返的沈云初时,先是愣了愣,随即苍老又无奈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喜悦。 书房内。 白玉珩靠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书本,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大开的窗户外,四四方方的窗户,将外头摇曳的树枝分割。 手中的书页也是许久未曾翻动,当敲门声响起,他回过神来,却下意识有些烦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就已经习惯了沈云初在她身边,不管太子府有任何事情,任何节日,沈云初都会处理的很好。 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太子府,他的生活里,没有节日也没有喜庆,只有猜不完的心思和对付不完的想要他死的人,太子府的所有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提什么欢声笑语了。 可自从她来了之后,不管是太子府,连景和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一开始他只觉得烦,又很聒噪,直到后来他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和她永远停不下来的心声。 重生之后,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太子府也恢复了曾经她还没来时候的样子,他突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和害怕。 就好像只是瞬息功夫,竟然就回到了很早之前,那种压抑到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他突然好怀念以前沈云初在的时候。 那时候多好啊,他并不讨厌她,相反他真的很喜欢她,可一开始,他只要一想到她是那老不死的安插进太子府的眼线,他心里就觉得膈应。 于是,他变着法子吓唬她,她胆子可真小,他随便当着她的面杀个人,她就吓得不敢动了,甚至连着好几日做恶梦。 但是后来,当他发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作用时,他突然就很后悔,开始试着对她好,可不管他怎么做,她总是很害怕她。 重来一世,他本来决定要按照上一世的那个时间娶她,这一世,他一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吓她。 可当他看到她故意接近宋元成的的时候,他真的要疯掉了。 当时他真的有想过直接让人将他杀掉就好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不管沈云初想嫁给谁,最后,她都只能是他的。 再后来,当他猜到沈云初也是重生的时候,他心里先是高兴的,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她是记得他的,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既然沈云初记得他,也就是说,她在知道自己最后会嫁给他的情况下,选择接近宋元成,她这是想不要他了? 这能忍?当然是不能的,不仅不能,他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沈云初重新回到他身边。 于是,他设计让人蛊惑宋元成上马,然后他再暗中让马受惊,把他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很慌张,唯有他在想:要是这一下真能把他摔死,倒也不错。 可惜,那天宋元成只是摔伤了腿,而且还并不怎么严重,听大夫说,养个把月就能好。 当时他其实挺失望的,竟没直接将他摔死。 但他又想到,沈云初听说这件事情,一定会去看他,于是他就每日都去宋府前面蹲点,可算让他给蹲到了。 跟着她一起进去,宣誓主权,一气呵成,他知道,宋元成听懂了他的意思,那时候,他心里可得意了。 可是沈云初好像并没有死心,白玉珩很生气,于是他想故技重施,再制造一场意外,让他再摔一次马。 可惜了,这次他没得逞,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沈清月救了当时差点头先着地的宋元成。 白玉珩甚至敢笃定,如果那一下摔实了,他一定活不了,毕竟是头先着地的。 他恼火的同时,又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气氛的变化,后来他才知道,自那次以后,宋元成就对沈清月有了好感。 那时候,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毕竟他的心思,似乎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同样的,沈云初也没再相反设法的和宋元成走近,他可太了解沈云初了,如果她对某个有好感的话,她是会主动,但一旦确定对方心里另有他人,不管多喜欢,她都一定会立马抽身。 说起来,他真的挺佩服她的,就如她能够说放下宋元成就放了一样,而他,永远也放不下沈云初了。 他一定要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听着门外响了好几遍的敲门声,白玉珩重重的舒了口气,有些不耐烦:“进。” 书房的门被推开,每每都会快步走进来的景和这次却没了动静,白玉珩疑惑,皱着眉头抬眼看向大厅的方向。 这一眼,仿佛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烦躁,因为站在厅内的,不是景和,是沈云初。 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觉,白玉珩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愣了半晌,才反应来站在眼前的人是个活人,不是他的幻觉。 他“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眉头紧皱,疑惑又抑制的激动眼神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遍,他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沈云初垂了垂眸,思虑了片刻,才道:“我回去吃了个饭,爹爹说,我不该擅离职守,毕竟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 白玉珩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识破她的谎言,沈纪常那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让他的宝贝女儿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回来太子府? 想着,他心头狂喜:“啊啊啊啊,我就说嘛,我媳妇儿怎么可能丢下我呢,她一定是爱我的。” ------------ 第103章确实病的不轻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他们也做了五年的夫妻,有好多好多恩。” “小媳妇儿看着就不像是恩将仇报的,一定也舍不得我一个人过中秋,一个人过多惨啊,以前都是她陪我过的。” “我就知道,她肯定也是心疼我的,这才回来陪我,我媳妇儿真好。” 白玉珩的心声絮絮叨叨,沈云初无奈的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还是主动邀约:“我备了些点心,殿下可愿意赏脸来喝一杯?” 闻声,白玉珩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依旧一副冷淡表情,轻声应答:“嗯。” 内心却在继续狂喜:“小媳妇儿还挺贴心,知道我没吃晚饭还专门给我带吃的,开心!” 沈云初听着,已经转头离开了,踏出房门,景和在外面侯着,见沈云初出来,忙迎了上去,白玉珩也正好出来,景和见了礼,满脸笑意:“殿下,沈小姐,望月台已经备好了。” 沈云初冲他笑笑:“多谢公公。” “沈小姐客气了。”景和笑呵呵的应答着,再见了礼,就转头离开了。 目送景和离开,沈云初回头看向白玉珩,见她回头,白玉珩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色瞬间收了起来,故作严肃的样子。 沈云初无奈,还莫名有些想笑,明明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偏偏还要假装不在意的样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望月台上,下人早早的就点上了彩色的灯笼,火光瞬间将小小的露天阁楼照亮。 这个地方算是整个太子府最高的楼,从这里往下看,几乎可以看见东街整条主街,此刻的皇城,灯火通明,一派喜庆。 记得上一世,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白玉珩只要一忙起来,就好几天看不到人,她也不会觉得无聊,甚至庆幸,相反,他一回来,她就会觉得烦躁。 可以说在前世,他不在太子府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格外美好,心情好到饭都能多吃一点。 说起来,这真的不能怪她,她又不能读心,谁愿意跟一个莫名其妙就发脾气摔东西,还喜欢当着面发疯剔人骨头扒人皮的人待在一起啊。 她在他面前,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都是他问她答,他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外面,扮演恩爱夫妻,琴瑟和鸣,偶尔来个眉目传情什么的,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假象。 关上门,沈云初就是有嘴也不敢随便说话,连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有罪,更别提什么眉目传情了。 以前听多了外头的那些传言,她就以为,他当着她的面做那些事情,就是想报复她而已。 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默认了白婉凝和白玉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知道最后因为盛安帝的赐婚,让白玉珩娶了她做太子妃。 这不是棒打鸳鸯是什么? 想来,白玉珩对她是很厌恶的,她也能够理解,试想如果是她,她也接受不了青梅竹马被毫不相干的人顶替掉新娘位置。 于是,她也没想过要争什么,他喜欢白婉凝那就让他喜欢呗,她沈云初自小锦衣玉食,也却不缺人爱,他要喜欢谁是他的事,只要保证不会影响到沈家就行,她干嘛非要去遭那罪。 当然,她自己也很清楚,她嫁给白玉珩也不是因为爱不爱的,毕竟在此之前,两人几乎是没见过的,哪怕有,也只是匆匆一面,谁都不太认识谁,说到底,完全就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说,是为了家族荣誉。 可后来重生之后,沈云初意外有了读心术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白玉珩和白婉凝的事情是假的。 随即,她又觉得,当时白玉珩之所以那么吓唬她,无非就是想提醒她老实点,别恃宠而骄,但她扪心自问,至少表面功夫她已经做的很好的。 可纵使是这样,每次她偷摸的收拾东西想回家,都会被他的人以各种方式截胡,她每次哭着求他:“我要回家。” 他只是冷笑,回答她:“这里就是你的家。” “……” 那时候,沈云初自是不敢反驳的,只能老老实实的被他抓回去,虽然每次这样之后,他还是会抽时间陪她回去。 每当他这样,她就会觉得奇怪,明明不许她回去,可又非要特意挑日子,哪怕是他自己硬挤出来一点时间,也要陪她回去。 当时她就时常觉得:这人大抵是有病的。 现在看来…… 确实病的不轻。 沈云初站在栏杆前,空中一次次炸开漂亮的烟火,亮到皇城之外似乎都能看得见,她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什么要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觉得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可她又不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白玉珩这样的人,并非不是他不好,她觉得,如果真的要说喜欢的类型的话,至少应该是宋元成那一类的才对。 她真的不喜欢太凶的人,尤其是白玉珩,前世两人的关系也算是亲近的,同她亲近的人都会唤她酥酥,再不济也是“云初”。 只有他,每次都是连名带姓,要么就是和别人一样唤她“太子妃”,明明没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却总是板着脸,一副她犯了天条的语气和脸色。 白玉珩坐在桌前,一边喝着杯子里的果酒,目光却定定的看着站在栏杆前欣赏夜景的沈云初身上。 思索间,沈云初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同他四目相对,她突然又想到上一世的诸多事情,最让她心里不对味的就是连累他被一起乱箭射死的事了。 以前她总想,只要她们不再有过多的交集,上一世的事情,本来也已经翻篇了,他就没办法再怎么样了。 可现在看来,其实不然,就像沈泽瑞所说的,她现在整日几乎都在皇宫里,而白玉珩是太子,将来如果她真的做了女官,他们真的会没有交集吗? 与其这么逃避下去,倒不如给个痛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沈云初皱了皱眉,问他:“殿下,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此言一出,白玉珩显然也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沈云初会有这么一问,默了半晌,嘴上未开口,但心里已经开始疑惑起来: “什么意思?” “小媳妇儿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是应该问点什么吗?” “可我有什么好问的?” “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啊?” “难道要问她为什么回来?她刚才不是说了嘛,沈纪常让她回来的啊?” “我难道要拆穿她?” “不要了吧,我要是问了,她肯定会生气。” ……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号,沈云初眉心微挑,她还真不知道,这货怎么有时候还有点没心没肺? 他就一点都不怨上一世被乱箭射死的事情吗? 想着,沈云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出声提醒他:“你说的没错,上一世的事情,我都记得。” ------------ 第104章大理寺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同他坦诚,白玉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人,对上她几乎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的眼神,想着上一世,他眼睁睁的看着利箭飞驰,穿过她的身体。 他将她护在怀里时,已经太晚了,他甚至来不及伤心,无数利箭穿过树林,飞向这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将她护在怀里。 以他对沈云初的了解,他想,他大概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他垂了垂眸,吵闹的心声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沉思了片刻,他才道:“没什么好说的,我甘之如饴。” 她永远也忘不了上一世,他将她护在怀里时着急又恐惧的眼神,当时有那么一瞬,在那种情况下,她甚至都产生了,他好像真的很爱她的错觉。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万一那不是错觉呢? 当她因为读心术而知道他也是重生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白玉珩认出来她,她想要摆脱他,当然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沈云初看着他,心头竟有些微颤,当对他的恐惧逐渐消失,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出于他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怜悯,还是其他什么感觉呢?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白玉珩就动身去了大理寺,沈云初则继续在书房整理卷宗,视线落在手中的纸张上,思绪却早已飘远。 她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白玉珩说那话时看她的眼神,以及上一世她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他焦急的样子。 那个从来都喜怒不形色,人人闻风丧胆,手段残忍的太子,哪怕是面对旁人的嘲讽,或者局败之后,面对并不太利于自己的场面,他也从来不曾慌乱过。 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临死的错觉,她从觉得那时候,这个她从来看透的男人,第一次对她展露了心思。 那么奔溃、无助、震惊又恐慌的眼神,可惜了,太匆忙,她只瞥见一眼,利箭穿过白玉珩的身体,又刺入她的身体。 疼痛遍布全身的时候,意识也逐渐被剥离,她只能听见,沈泽瑞无力喊着她的名字…… “小姐?” “沈小姐?” 听到景和的声音,沈云初猛地回过神来,抬眼间,就正好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景和四目相对。 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和慌张,景和却只是笑笑,脸上的神色依旧慈祥,他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上,轻声道:“殿下临行前说了,让小姐别太劳累。” 沈云初微微一笑,“多谢公公。” 景和没再说什么,也不问沈云初因何失神,只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沈云初松了口气,忙甩掉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管白玉珩是怎么想的,总之,她一定不能够忘记上一世发生的一切。 她从来都不相信,那么好的阿兄会谋反,沈家世代为官,“忠良”二字更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就算沈泽瑞和白玉珩有矛盾,相互掐了那么多年,可打从骨子里来讲,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从来不是糊涂之人。 正如沈纪常和儒浮一样,他们掐了几十年,可当真正上了战场,彼此就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哪怕沈纪常因为旧伤从此再不能提刀上战场,儒浮虽然依旧抓住一切可能嘲讽以及在沈纪常面前嘚瑟,但也收了沈泽瑞和沈清月做徒弟,悉心教导。 所以,她并不相信沈泽瑞会因为这个谋反,这一世,她也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往后的几天,沈云初基本都在书房,偶尔得空就出去走走,等所有线索都整理的差不多,她便前往大理寺,将手上中的卷宗以及用过的册子一并带了过去。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沈云初从车上下来的时,一抬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待多时的人,他一身灰蓝色长衫,瞧着朴实无华,神色和蔼,但眼神锐利,他便是大理寺主簿宏缘卿。 沈云初下了马车,福了福身,“宏大人。” 宏缘卿微微颔首回应,便侧身将沈云初迎入大理寺,轻声道:“得知沈姑娘要来,太子殿下一早便命人收拾出了最亮的屋子,姑娘先随我去大堂交接卷宗。” 沈云初苦笑,一时间竟有些无所适从,她总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莫名有些奇怪,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白玉珩有点不一样的关系,救她本人不知道似得。 她只得迎着头皮道了句:“有劳宏大人。”只能选择性的无视他前半句话。 同宏缘卿走到大堂,视线匆忙的扫了一眼,里头除了忙碌做事的下人,便不见其他人了。 沈云初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都快晌午了,就算是出去办案,应该也回来了吧。 一边帮宏缘卿整理卷宗,沈云初有些疑惑:“宏大人,怎么没见祝大人和太子殿下?” 祝明堂,便是大理寺卿,听说这个案子原本盛安帝是交给他和白屹川办的,但是祝明堂力荐了白玉珩,最终也是抵不住众臣施压,才将人换成了白玉珩。 宏缘卿坐在一旁,听着沈云初的发问,他翻看着卷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祝大人和太子殿下去义庄了,晚些时候才会回来,那边有点心,沈小姐您先自己玩。” 说罢,他语气微顿,似乎意识到什么,抬眸看了一眼沈云初的脸色,却不巧的是正好同沈云初来了个四目相对。 沈云初看着他,是越发无奈了,但其实也难怪,她现在确实太小了,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把她当做大人看待吧。 沈云初还没说话,宏缘卿便冲她笑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小姐可以先看看书什么的,要是实在觉得无聊,那边有书和点心,或者,让大理寺的人带您去瞧瞧新院子也行。” 说着,他冲她一笑,低头继续翻看沈云初带来的卷宗。 沈云初也不恼,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其实她觉得挺奇怪的,大理寺有主簿可以专门做这种事情,但白玉珩却偏偏要重新在宫里选人。 而且,瞧着宏缘卿的态度,也并不像是会相信沈云初能将这件事情做好的样子,如果当初他坚决反对的话,想来这件事情大抵也是不会落到她手上的。 思索间,沈云初并没说什么,只轻声应答了一句,“好。”就转头走到一旁的桌前喝茶看书,乖巧的并不打搅他。 等白玉珩和祝明堂回来的时候,天色还并不算晚,太阳还并没有下山。 站在大理寺门外,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沈云初先是恭敬的见了礼,“见过太子殿下,祝大人。” 祝明堂皱着眉眉,站在门内,威严的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扫视了一圈,若有所思的抬起手捋了捋胡子,发问:“这就是沈家幺女?” 沈云初怔了怔,随即点头应答,“祝大人好。” 祝明堂没说什么,只是原本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好一会儿。 ------------ 第105章没人能忍住和沈大人互损两句 沈云初有些奇怪,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谁知,祝明堂看了她良久,原本威严又不可触犯的神情间突然绽开一抹笑。 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锐利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莫名情绪,他说道:“没想到沈纪常那混小子竟也能生出这般标志的女娃娃,真是便宜他了。” 说着,他又是好一阵嗤笑,左右看了看,白玉珩已经和宏缘卿去大堂了,四周没有别人,他眼神间有些玩味的看着沈云初,脱口而出:“小女娃,你阿爹阿娘谁疼你多一点?” 沈云初看着他,眼神间有些意外,印象里,这个老头很严肃,上一世,他们没见过几次,都是在比较重要的场合。 他总是皱着眉,眼神犀利又透着杀气,让人望而生畏,所以,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云初只觉得眼皮都不听使唤的挑了挑。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会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只是心情颇好的捋着胡子转头离开了,笑盈盈的看着沈云初,喃呢了一句:“这小女娃娃,可真有意思哈。” 说着,他就自顾自哈哈大笑着走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还有些诧异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琳琅,两人四目相对之间,从琳琅眼底看到了诧异,沈云初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回过头,看着祝明堂走远的背影一头雾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爹年轻的时候脾气就不好。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损他了。 祝明堂看起来年纪确实和沈纪常差不多,听人宏缘卿说,甚至比沈纪常还年长几岁。 同是朝堂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都相互认识,可是据说,沈纪常和祝明堂的关系也十分的紧张。 准确来说,用宏缘卿的话来讲就是:“沈将军在整个朝堂上,除了同陛下关系好以外,和其他人关系都不怎么好,但要说差吧,也都不差,反正没人能忍住和沈大人互损两句。” 但祝明堂是文官,相比于儒浮直截了当的嘲讽,他清高又高傲的表示:自己才不屑跟你吵,聒噪! 仔细想想,其实对于祝明堂这个人,沈云初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个清官,人人称赞,但奇怪的是,在沈云初的印象里,他好像从来没有去过沈家。 不管是沈家宴会也好,别的什么事情也好,前世今生,祝明堂都没去过去沈家。 要说不熟吧,今天看来,好像也不是,毕竟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来讲,他和沈纪常应该不算生疏才对。 可要说熟吧,他从来没去过沈家,甚至没听沈纪常或者旁的什么人刻意提起过,也不记得他们有什么过节。 如果谈身份,祝明堂去沈家不管是宴席还是什么,按照沈家在皇城中的地位来讲,倒也不算自降身价。 还真是很奇怪…… 可当沈云初协助宏缘卿整理线索时,无意间聊起了沈家和祝家的往事,沈云初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听宏缘卿说,祝明堂有个妹妹,叫祝七七,很早之前就去世了,死的时候才十八岁,生病死的,当时她很喜欢沈纪常。 两人缘起与一次英雄救美,很老套的戏码,就是那种话本子里常见的,女主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劫持,男主如天神般降临救女主与为难之中。 没错,祝七七就是那个女主,沈纪常是那个男主,自那以后,祝七七就就像话本里的女主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沈纪常。 可那时候的沈纪常,刚认识了白微雨,一见倾心,他自是没有接受祝七七的示好。 后来听说那之后祝七七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她求祝明堂,让祝明堂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那就是嫁给沈纪常。 祝明堂为此专门去找过沈纪常,可沈纪常立场坚定,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哪怕是逢场作戏,他也坚决不那么做。 事情没谈拢,祝七七也没能活过那年开春,死在了下着大雪的寒冬,自此,祝明堂很生气,虽然知道这并不是沈纪常的错,但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妹感情,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理智。 直到他知道了孙巧的事情,明明是和祝七七相差不多的遭遇,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但沈纪常竟同意直接将她带回了沈府,祝明堂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扪心自问,他妹妹长相不差,虽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但也是众多女子中数一数二的好看,论才情,也并不输给那个孙巧,怎么就讨不到他沈将军的欢心了? 祝明堂气急,直接同沈家断了来往,只要一听是沈家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插手,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要是哪天沈家有个什么意外,别指望我能做什么,我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宏缘卿说着,连连叹息,看着沈云初有些沉重的表情,他笑着安慰她:“别担心,其实呢,那祝小姐会病逝,可能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你爹不喜欢她,更多的还是她本身就身体不好,这下心有郁结,自然就没办法了。” 听着宏缘卿的话,沈云初也只是垂了垂眸,并不发表意见,其实宏缘卿说的也没错,或许沈纪常不是凶手,但是归根究底,那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怪造化弄人,祝七七太傻了。 可说起孙巧的事,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她爹,毕竟当时孙巧的情况和祝七七不一样啊,她爹当初带孙巧回去,也全是出于好心。 孙家家道中落,不得已而为之的,祝七七不一样,祝家家大业大,也不需要沈纪常来护。 思索间,沈云初又问他:“那祝大人现在是不是还挺记恨沈家啊?” 宏缘卿却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笑道:“要说不恨呢,可能是也恨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恨有什么用呢,或许大人也想明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否则您还真不一定能进得了这大理寺的门嘞。” 是啊,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祝明堂的地方,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如果他真的不想沈家的人来这里,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正想着,敞开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沈云初忙回过神来,两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小厮站在门口,恭敬的见了礼:“宏大人,沈小姐,太子殿下和祝大人请二位过去大厅一趟。” 沈云初怔了怔,“我也要去吗?” 那小厮点点头,笑容满面的应答:“是了,祝大人特意吩咐了,请沈小姐务必要到场。” 小厮说罢,又见了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云初皱了皱眉,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按理来说,如果他们要商量案子的事情,应该也不可能带她这个“小孩儿”的,试想,连宏缘卿都觉得她是来这里玩的,更何况是祝明堂了。 似乎是看出来沈云初脸上的不安,宏缘卿笑着安抚她:“放心啦,祝大人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人很好的。” ------------ 第106章打了个赌 沈云初无奈的苦笑两声,也并不反驳什么,反正都还没去,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沈云初和宏缘卿带着整理好的线索赶到大堂时,本来以为会是什么修罗场一样的场景等着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祝明堂和白玉珩根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单纯的喝茶下棋。 沈云初是有些意外,但反观宏缘卿似乎就淡定了许多,像是已经习惯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甚至都没打声招呼,就转头离开了。 他这就走了? 沈云初疑惑,回头看向门口,本意是想叫住他,可奈何对方溜的太快,只是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沈云初猛地反应过来:坏了,这就是冲我来的。 正想着,身后传来祝明堂的声音:“小娃娃。” 沈云初回头,就见祝明堂那双犀利的眼神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云初站在原地,立马应答了一声:“是,大人。” 默了默,祝明堂朝她招了招手,又拍了拍他和白玉珩中间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沈云初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按照祝明堂的示意,坐了下来,目光却直直的落在面前的棋盘上。 “可会下棋?”祝明堂问她。 沈云初咬了咬唇,回答:“会……一点点。” 祝明堂闻言,原本就皱起的眉头又皱的更深了,他嗤笑一声,“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一点点什么意思?” 沈云初不敢搭腔,只是默默地垂了垂头,她不太明白祝明堂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偏偏这种时候,她的读心术就好像失灵了一样,听不见白玉珩的一丁点声音。 气氛沉浸了许久,祝明堂又开口:“既然会,那就那就陪老夫下一局。” 说着,他手一抬,示意白玉珩让位,白玉珩也没说什么,直接就站了起来。 沈云初诧异,抬眼看向白玉珩,他的目光也在她身上,但却没有任何情绪,直到白玉珩坐到一旁,祝明堂示意她坐过去。 无奈,沈云初只能照做,坐在位置上的一瞬,看着面前的棋局,她白棋子,祝明堂黑棋,局势很明显,白棋已经要赢了。 此局已成定局,已经没有再下的必要了,她不明白,祝明堂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让白玉珩将她换下来。 如果这只是场考验,那他是想证明什么吗? 他是大理寺卿,她是小辈,若是换做旁人,会如何,是直接一子定局,还是放黑棋一条生路,好让黑棋反败为胜? 这毋庸置疑,一定是会是后者。 想明白这一点,沈云初心头微梗,摸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半晌,沈云初才落下了一子,竟直接结束了这一局。 旁人会放黑子一条生路,但她不会,因为她是沈云初。 果然,祝明堂看着棋盘上的局,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眼底甚至还有了一丝笑意,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你这小娃娃,倒是有点一丝,半分情面不留,当真是……”和沈纪常一个样。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突然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突然收了脸上的笑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沈云初垂了垂眸,并不言语,这局棋赢不赢,和她还真没有关系,她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而已。 可祝明堂说着,思索间,眼底的笑意也随着脑中想到的某些事情一起消散,就算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沈云初大概也能猜到点什么了。 他大抵是想说她像极沈纪常,可一提起沈纪常,就自然想到了祝七七吧。 看着神色略有些落寞的祝明堂,沈云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可思来想去,她这个身份,好像也不太适合安慰他什么。 纠结之下,便也只能乖乖的闭上了嘴。 良久,只听祝明堂自嘲般又是一声轻笑,随手将手中的黑棋扔进了框中,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沈云初自也不敢坐着,同他一道起身。 不多时,便听他道:“罢了,没意思,今儿活儿都做的差不多了,随老夫出去走走。” 他转头往外头,沈云初还有些错愕,身后便压下来一片阴影,沈云初回头,是白玉珩。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什么,白玉珩看她眼神似乎比刚才温柔了许多,甚至隐约可见一丝笑意,沈云初不解,但白玉珩却只催促她:“快走。” 闻言,沈云初才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后来,许久之后,再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白玉珩告诉她,当时他和祝明堂打了个赌,就赌沈云初会不会在局势已定的情况下,为了人情世故而刻意改变棋局。 结果就是,白玉珩赢了,祝明堂为了抵赖,才提出来要去走走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路无言。 大理寺的花园实在宽敞,虽比不上御花园,但也是要什么花几乎都有,这会儿快要入冬的节气,池塘里的荷花依旧开的很好。 沈云初看着塘中的荷花正有些出神,祝明堂突然问她:“你阿爹阿娘近况如何?” 沈云初垂头应答:“一切安好,劳大人挂心了。” 祝明堂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只是皱着眉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得不说,这一点,白玉珩和他真的很像。 以前就常听人说,白玉珩和大理寺关系及为亲厚,可以说是祝明堂将他一手养大的。 难怪这么想,这熟悉的压迫感,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白玉珩同沈云初陪祝明堂在院子里逛了许久,又聊了些案情的事,沈云初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看着沈云初离开的背影,祝明堂不由的嗤笑,“这小娃娃日后若是做了官,这皇城,可就热闹咯。” 说着,他笑盈盈的转头离开了。 回到房间,沈云初紧绷的神经才算完全松懈下来,她几乎瘫软在了美人榻上,趴在榻上抱着枕头,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琳琅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瞧见她一脸疲累的样子,她忙倒了杯水上前,替她摁着太阳穴,轻声道:“小姐,您不必太伤神了,这种事情,本就在咱们的能力范围之外,让他们那些个大人去做便是了。” 沈云初没吱声,只是语气稍微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这要真的因为案子的事情烦恼那倒是没什么,可烦就烦在,并不是因为案子的事情她才烦的。 她总觉得,这个祝明堂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但刚才的相处间,他又仿佛是想要打探什么,可最后又止住了,只问了家里人是否安好,她突然就有些琢磨不明白祝明堂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沈云初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沈云初下意识睁眼,琳琅也忙起身去开门。 不多时,琳琅领着沈四时从外头进来,他拱手见礼,沈云初已经坐起了身,正色道:“事情有眉目了?” ------------ 第107章出师不利 沈四时点了点头,应答:“如小姐所料,从那人的服饰装扮来讲,确实是苗疆一带的人,但苗疆一带有许多人都是这种打扮,一时间还并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沈云初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另一件的事呢?” 沈四时默了默,才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道:“属下去过无锡城了,暗中探查过,寺庙的和尚,换过一批了。” 也就是说,当时给沈四时画像的和尚,和现在这批和尚并不是一起的,所以,两次的答案才会不一样,看来这件事情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幕后操纵了。 当沈云初将这件事告诉白玉珩和祝明堂时,对于苗疆人这个说法,他们先前也有找人调查过,的确说法吻合。 但是无锡城寺庙的事情,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思虑许久,白玉珩道:“看来,还是得亲自去一趟无锡城才行。” “我也要去。”沈云初立刻附议。 可换来的却是白玉珩的拒绝:“不行。” “为什么?” “……” 白玉珩没有沉默了片刻,在沈云初皱眉凝视的眼神中,他道:“太危险,你太小了,不能去。” 此言一出,沈云初怔了怔,随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确实,她这么大点,就算白玉珩愿意带她去,沈纪常也不会愿意的。 想着,沈云初也自知无趣,便也没再坚持了。 同白玉珩一道回皇宫那日,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瞧着趋势,应当是会下好几日的。 白玉珩回宫请辞,问盛安帝要同行的文牒,沈云初则是办完事情回宫继续当她的卷宗室小女官。 夜晚,卷宗室内。 天晴了一会儿,微凉意的风吹进窗户呜呜作响,连房间内的烛火都跟着摇曳了起来。 沈云初坐在桌边,用手挡住蜡烛,不让吹进来的风将其灭掉。 眼见着夜色渐浓,琳琅提着灯笼走进卷宗室,一遍收拾着桌上的书籍,一边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沈云初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本上,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琳琅见此,有些无奈,要说她家主子,自会认字就如此,一看书,就像是着了迷一样,非得过瘾才成。 许久,沈云初才从书里抬起头,看着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她的琳琅,沈云初冲她笑笑,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很快的。” 琳琅皱了皱眉,本是有些担心的,可沈云初却道:“没事的,这里是皇宫,能有什么事?” 听她这么讲,琳琅也没再多说什么,犹犹豫豫的应答:“那我先回去铺床,小姐,您别看太晚了。” “好,我知道了。”沈云初应答着,又将视线落在了书上。 琳琅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照明用的灯笼放在一旁,便先一步离开了。 当沈云初感觉到一丝困意时,她打了个哈欠,才心满意足的将手中的书合上,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去。 秋天夜晚总是带着一丝凉意,沈云初提着光线有些灰暗的灯笼,朝着房间的方向过去,四周寂静无声。 转过一处长廊,同巡夜的侍卫擦身而过,在走过一处假山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沈云初怔了怔,还不等她反应,一旁的假山后传来一阵男女的嬉笑: “嘶,你轻点!” “好~娘娘恕罪~” “死相,这般猴急,本宫那日亏待你了不成?” “这不是想娘娘想的紧嘛。” “油嘴滑舌。” …… 霎时间,沈云初警铃大作,她真的不想听出来,但这的的确确就是皇后的声音,而另一个男声,显然不是盛安帝的。 她似乎想到什么,脑子瞬间炸开,嗡嗡作响,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眼睛直视前方,假装若无其事一般,想要快步离开。 就在她即将拐角之前,身后传来钻出草丛的窸窣声,她心头一梗,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可也正因为这样,被身后的人察觉。 只听男人一声呵斥:“什么人!” 沈云初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扔下手里的灯笼,转头就跑。 等假山后的两人整理好衣服出来,早就不见了沈云初的踪影,皇后面色凝重,脸上的红晕还未全退,看着地上燃烧的灯笼,她轻呵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要是被陛下发现,你跟我,都别想有命!” 那人闻言,脸色刹变,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拔腿朝着沈云初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皇后站在原地,眉心蹙成一团,视线落在地上已经几乎燃烧殆尽的灯笼上,眼底杀气密布…… 此时,沈云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可依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空旷有死寂一般的皇宫中,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的突兀。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沈云初也不敢停下,要是被抓住,那一切就都完了。 她拼命的往前跑,实在太累了,就暂时拐入一道暗门躲避,她蹲在门后,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看见那人出现在视野当中。 她闭上眼,连呼吸都不敢,一颗心脏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瞬就要撞出心脏一般。 好在,他并没有发现沈云初,而是在原地转了转,转头朝着前面追过去了。 沈云初顿时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用力的喘息,深怕被听见声音,又引得对方折返回来。 在门内蹲了许久,沈云初不敢出声,也没有出去,直到她彻底平静下来,四周安静的诡异,她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从门内出去。 外头一片寂静,确定什么都没有,沈云初辨别了方向,才忙朝着自己休息的房间回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她回去,不知道琳琅会不会还去卷宗室找她。 突然,一个转角,沈云初猛地撞上什么,她还来不及反应,惯性原因让她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瞬,她只觉手腕一惊,被对方牢牢地锁住。 她诧异的抬头,对上男人面目狰狞的脸,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句话:“原来你在这儿啊!” 沈云初只觉得心头一凉,瞪大了眼睛,他拽着她就要往前走,沈云初拼命挣扎,一口要在男人抓住她手腕的手上。 男人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大骂道:“小贱人!还敢咬我!看爷爷我今天不弄死你!” 说着,他转手就要扇她巴掌,沈云初眼疾手快,拔下头上的簪子,举起来的瞬间,男人的手落下,簪子猛地扎穿他的掌心。 男人脸色一变,才终于松了拽住沈云初手腕的手,转头就往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尝试喊“救命”,可惊吓过度,让她几乎无法喊出声,只能再次卖命的往前跑。 说来也倒霉,上次是撞见白玉珩杀人,这次撞见皇后偷腥,沈云初突然很后悔,当时没有听琳琅的话乖乖跟她回去睡觉。 ------------ 第108章你不是白玉珩 沈云初拼命的拔腿狂奔,一刻都不敢停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平时没事的时候,总能看见巡逻顿。 可一到这种时候,巡逻队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任沈云初如何呼救,就是没有半个人。 突然,一个转角,她险些撞上什么,抬眼看去,熟悉的脸让她心头一安,是白玉珩。 “殿下……”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她本能的往白玉珩身后一躲。 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认识白玉珩的,只见对方脸色微变,赶忙停了下来,下意识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见过太子殿下。” 白玉珩没说话,只是眸光阴沉的盯着眼前的人,许久,那人似乎有些心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默了半晌,只能硬着头皮抬手指向他身后的沈云初:“殿下,此人半夜在宫中鬼鬼祟祟被属下当场抓住,唯恐其盗取宫中娘娘的财物,还请殿下将人交于属下带去皇后娘娘处盘查。” “我没有!”沈云初抓住白玉珩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拼命的克制着颤抖的声音,解释道:“是他想杀我,是他和……” “住嘴!”男人一声轻呵,吓得沈云初本能的停止了迎上他威胁的目光,沈云初咬了咬牙,抬眼看向白玉珩:“是他和皇后娘娘有问题,我没有要偷东西。” “你……” “够了。” 男人还想说什么,白玉珩一声冷声开口:“人,本王带走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太子爷发话了,对方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皱着眉头,目光阴毒的看着沈云初。 见他不走,白玉珩沉着眸往前了一小步,骇人的气势压下去,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对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忙低了低头,低声应答:“是,属下遵命。” 看着男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沈云初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白玉珩回头,看向身后的人,温柔的轻轻牵起她的手,说:“没事了。” 感觉到他的大手将她的手裹住,沈云初怔了怔,随即不等他反应,就听白玉珩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云初还没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他拽着往前走了,她有些奇怪,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四周的环境越发陌生,沈云初心头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越发浓重。 “殿下。”她唤了白玉珩一声,白玉珩没有应答,沈云初本能的皱了皱眉,她强制停下来,想将她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可对方的手却突然收紧。 沈云初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白玉珩也停了下来,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回过头看向她,衍生有些复杂,这莫名让沈云初有点陌生。 强烈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她眼神中压抑不住的惊恐,她张了张嘴:“你……” 话未说完,对方却松开了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皱着眉,眼神很关切,好像是突然一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沈云初有些不解,他却只是叹了口气,道:“夜路难走,这条路比较近。” 沈云初看着他,心头的恐惧逐渐消散,可眼底依旧疑惑,但却没说什么,白玉珩也没再解释,只是转头继续往前走。 犹豫了片刻,沈云初还是缓步跟了上去,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寂静夜里,眼见路越来越偏僻,任由沈云初心里再镇定,如今也开始强烈不安起来,默了默,她突然道:“殿下,我师傅说,去无锡城的事情,我最好还是别去,路途遥远,她怕我吃不消。” 听着沈云初的话,走在前面的人看不清表情,但从迟迟未有开口的态度来讲,他大抵是有些迟疑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才道:“嗯,不去也好。” 此言一出,沈云初脚步猛地停下来,心头强烈的不安险些将她淹没,她有些后知后觉,刚才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现在她知道了,是太安静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沈云初早该明白,白玉珩就是明面上看着冷漠,其实内在里还是个话痨的。 可这一路走来,她都没听到任何声音。 只怪刚才被那侍卫吓得,连最基本的思考都忘记了,现在她恢复理智,才想起来试探。 沈云初停在原地,对面的人没走两步,也就察觉到了,他也停下来转头看向沈云初。 两人四目相接,沈云初本能的往后退了退:“你……你不是白玉珩。” 他愣了一下,便没再有过多的表情,淡漠的仿佛并不介意沈云初将拆穿。 他轻笑:“我还以为,你会想前两次一样,看见的第一眼就分清楚了呢。” 他说这话,无异于是承认沈云初的话。 沈云初心头微沉,本能的反应就是跑,可不等她转头,后背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她都来不及回头,一方手帕从身后伸出来,猛地捂住她的口鼻。 微微的湿润,夹杂着药香,她整个人被身后的人牢牢锁住,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而面前的人,从始至终都眼神淡漠的站在原地,视线牢牢地定在她身上。 直到沈云初眼前的事物越发模糊,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灌了铅,她无法挣脱,只能一点点的任由意识被逐渐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云初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缓缓睁眼,头痛欲裂,视线很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才勉强看清楚。 完全陌生的地方,很普通的装潢,像是一家客栈,她合上眼,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可不知怎么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 脑袋一阵阵的发痛,这种熟悉又从陌生的感觉,让她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心悸,又觉得有一阵阵热浪在身体里翻涌,时冷时热,她不自觉的将被子踢开。 旋即,一只修长的手又将被子扯回来给她盖上,而后就坐在了床边。 沈云初半眯着眼睛,眼前的人都是重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办法思考,直到那只替她盖被子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心头的烦躁有所缓解,一呼一吸之间,她只觉得自己仿佛都要被点着了,很难受,很害怕。 她勉强睁了睁眼,看清眼前人的长相,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晕乎乎的脑袋,因为高烧而有些涣散的瞳孔,好不容易才将视线聚焦到眼前的人身上。 她挣扎着挡开他已经不冰凉的手,又将被子踢开,一呼一吸之间,好像都能喷出火来。 她起身,像没骨头一样赖进床边的人的怀里,带着哭腔和虚弱的声音:“我好难受,头好痛,阿娘……殿下,我想回家。” “……” 那人沉默着,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将她推开,只是眸光深幽的说了句:“我可不是你的殿下。” (本章完) ------------ 第109章她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 沈云初抱着他,瘫在他的怀里,又一次睡了过去,正发着高烧的人儿,像个火炭一样赖在他怀里,趴在他的腿上。 男人没将她推开,而是就这么抱着她,还是将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看着她脸颊通红,一呼一吸看起来都那么困难的样子,他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女人端着一碗白粥走进屋子,将手里的白粥放下,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人儿。 “白玄知,你这哪儿是绑了个人质,是找了小祖宗吧。”她调笑着,抚了抚袖子,顺势坐在一旁,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沈云初的手拉出来号脉。 “如何?” 刚摸上去,白玄知便神色凝重的问。 女人摸了脉,神色却也是越发凝重起来,默了片刻,她将沈云初的手塞回了被子里,道:“她的脉象很奇怪,受到惊吓高烧这并不奇怪,体弱的人大多都这样,可是……” 说着,她语气微顿,视线落在沈云初脸上,皱了皱眉:“这小娃娃的脉象,不像是天生体弱的。” 听她说这话,白玄知眉头微蹙,但眼神却并不意外,他说:“听说是早年间大病过一场,以致体弱。” 女人却摇了摇头,挑了挑眉,很是笃定的样子:“不对哦,若是大病导致体弱可不是她这个脉象,她这样的,明显是余毒不清,气血亏损,坏了身子才导致的体虚病弱,稍微有些小病小痛,都得重视起来。” 说着,白玄知也微不可查的沉了脸色,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眼神间多了一丝疑惑。 脑子里回想着她的话,白玄知心头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早知道,就不那么吓她了,直接把她敲晕了绑来就行,现在这个样子,不会真的烧死了吧? 想着,他也将疑惑问出了口,对方却只是嗤笑一声,拂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一边提笔写着药方,一边道:“放心,我连翘想要她活,就是阎王亲自来了,也带不走她。” 白玄知闻言,倒暂时松了口气,视线落在沈云初脸上,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问:“你刚才说余毒未清是什么意思?” 连翘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像是认真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就只字面上的意思咯,不过,现在我还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小娃娃得好生养着,事事仔细才行,她能长这么大,还真是个奇迹。” 最后一句,她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随即摇了摇头,继续提笔写着药方…… 等沈云初完全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神志也渐渐恢复过来。 头好像并不那么痛了,只是还有浑身有些乏力,她有些吃力的转头,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 她心头那抹强烈的不安再次爬上心头,终于忆起昏迷之前最后一丝记忆,是浓烈的药味和眼前逐渐模糊的人影。 她有些后知后觉,自己被绑架了,凭她自己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应该是又大病了一场,也不知道这次病了多久。 这完全陌生的地方,和她上次醒过来迷迷糊糊看见的地方还不一样,应该是又转移过了。 这么说,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沈府或者白玉珩的人,应该都在找她,否则对方应该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转移位置的。 思索间,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向屋内扫了一圈,屋子里很干净,但是没有人。 她心头一喜,忙掀开被子下床,来不及穿鞋,托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走到门口,本来试着想要开门,可稍稍用力才发现,门是从外头锁上的。 看来对方很谨慎,哪怕她还在昏迷,房里没有别人的时候,都不忘记将门锁上。 来不及多想,她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索性他们还没有变态到将窗子也封死。 可下一瞬,沈云初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没将窗子封死,向下看去,房间外很高,而且下面一条流速极为恐怖的河,她要是跳下去,是绝对没有生还余地的。 想着,她心头一凉,身体沉重的无力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各方面向她发来的信号都在告诉她,这次她真的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 她靠在窗前,眼前一怔晕眩,后面的房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沈云初回头,定了定神,门上晃动着人影。 她心头一凉,短暂的时间里,强迫自己冷静,迅速将窗户关上,恢复原来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床上。 她刚盖好被子,侧过身,房门应声打开,沈云初双眼一闭,同时屏住呼吸,听着身后的动静。 进来的应该不止一个人,连翘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白玄知则坐在床边,两人交换了眼神,连翘站在一旁,轻声道:“既然现在还没醒,那多半是没救了,趁她还有口气,不如把她犒赏给兄弟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听这话,沈云初猛地睁开眼睛,脑子瞬间就炸开了,她绷紧了身体,就听身后的女声接着道:“怎么说也是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精壮汉子,反正一个轮回下来,她估计也就断气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行了,就算沈家的人找到尸体,那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来。” 沈云初的身体绷的更紧了,另一个人却迟迟没有开口,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身后逐渐靠近的气息,直到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像是触电一般猛地将他甩开,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床角。 可当她抬眼间,看清那人的脸,不由自主的愣了愣,是那个顶着和白玉珩一样脸的男人。 他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她,眼神死寂一般的平淡,像是并不惊讶于沈云初的反应,看着沈云初略有些恍惚的神情,一旁的连翘一声轻笑。 沈云初视线轻移,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女人,她一身深蓝长裙,眉目如画,眼底带着还未消减下去的笑意。 她薄唇轻启,调笑道:“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昨儿几日烧的厉害的时候,还抱着我家公子不撒手呢,怎么病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沈云初疑惑,满眼的警惕,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视线落在白玄知身上,目光不自觉的,就被那张和白玉珩一样的脸所吸引。 “你……”她开口,许是刚醒,又大病初愈,声音止不住的沙哑,她说:“你们骗人!”随即,又猛地咳嗽起来。 见此,白玄知斯条慢理的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沈云初强忍着,止住咳嗽,却并没有接,依旧警惕的看着他。 白玄知看穿她的心思,他声音温柔又平静,就像他假冒白玉珩骗她走的那天晚上一样,他道:“放心吧,如果我真的要对你怎么样,那在你的昏迷这段时间,我早就干完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 第110章不祥 沈云初对上他依旧平静的眸子,沈云初看了看他递上来的杯子,确实,从刚才到现在,她还没喝过水,此时嗓子干疼的冲她叫嚣着。 经过漫长的心里斗争,沈云初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本水,一饮而尽之后,干涩到发痛的嗓子才有所缓解。 “还喝吗?”白玄知问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沈云初将手里的杯子还给他,随即摇了摇头,但看他的眼神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他也并不在意,只默默地将杯子放到一旁,轻声开口:“吃点东西吧,你睡了那么久,还是需要补充一下体力。” 说着,一旁的连翘盛了一碗放在桌上的粥,端到她面前,她眉眼轻挑:“你的病暂时还没全好,这几天都只能喝白粥,将就一下吧。” 看着眼前的人,沈云初眼帘微微垂,视线落在她递来的白粥上,热气腾腾,像是刚熬好的。 忽然间她有些发怔,不太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将她绑来的,可又好像并没有恶意。 “喂!”见她走神,连翘轻喝一声,沈云初吓得精神一震,连忙伸手接过,连翘看着她,嘟囔道:“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要我喂啊?” “……” 沈云初沉默着,并不搭腔,拿着碗里的勺子搅了搅手上的粥,却没有吃。 连翘见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满道:“怎么?还挑食啊?” 沈云初抿了抿唇,将手里粥放到一旁,轻声道:“我吃不下。” 并不是她矫情,是她真的没胃口。 这种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还是绑架她的人,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怎么可能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越是这么想,沈云初心里就越觉得委屈,鼻子一酸,撇了撇嘴,眼眶说红酒红了。 见她这个样子,连翘心头一惊,赶忙道:“做什么?你……你别哭啊,那……不吃就不吃呗。” 说着,她站在一旁,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白玄知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放在床上的碗拿过来递给连翘:“先拿下去吧。” 连翘没说什么,只讪讪的接过白玄知递过来的碗,端着剩下的转头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屋内安静极了,沈云初吸了吸鼻子,愣是没将眼泪落下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玄知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乖乖听话就行。” 沈云初没有搭话,警惕又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良久,还是白玄知主动问她:“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沈云初沉默了,她咬了咬牙,出口的语气有些怨恨:“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还略有些沙哑。 白玄知轻笑一声,露出沈云初熟悉的笑意,他回答:“也不全是,那也得看我答不答的上来。” 沈云初看着他,又是半晌的沉默,不得不说,他不笑不说话的时候,和白玉珩真的一模一样,但白玉珩不会像他笑得这么明媚,那是白玉珩永远都不会有的。 “你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沈云初问他。 白玄知闻言,眼眸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他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满眸玩味的反问她:“想知道?” 沈云初皱了皱眉,这不废话吗,她要是不想知道,干嘛要要问。 显然白玄知只是打趣儿她,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明艳了几分。 他说:“你自己来摸摸,不就知道真假了。” 说罢,他往前凑了凑,沈云初本能的不想同他靠的太近,便往后缩了缩。 她承认,这张脸确实和白玉珩一模一样,但也就是这张脸一样了,白玉珩可说不出这种不要脸的话,至少明面上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察觉到她的抵触,他似乎也并不介意,只是轻轻的退了回去,道:“我叫白玄知,和你家那位殿下,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 他说这话时,与其很平淡,眼底的笑意也不曾消减,沈云初却惊的瞪大了眼睛,前世她嫁入太子府五年,也不曾听白玉珩说过自己有个兄弟。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上官皇后只有白玉珩一个儿子,从没听说过当年上官皇后生下的是双生子。 虽然惊讶与他的话,但沈云初还是有些质疑的,毕竟上官皇后已经不在了,白玉珩也从提起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自然也很难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盖棺定论。 似乎是看出了沈云初眼底的质疑,白玄知从容的站起身,缓步走到一旁,将紧闭的窗户打开,窗外传来急湍的水流,伴随着一丝丝轻风吹进来。 短暂的缄默之后,白玄知的目光落在窗外,轻轻开口:“双生子在皇室之中意为不祥,她生下我和白玉珩之后,将白玉珩留了下来,把我送走了,没有人知道,双生子这件事情。” 白玄知说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变了味道,从刚开始的浅笑到现在自嘲一般的笑,沈云初注意到了,白玄知称呼上官皇后用的是“她”而并非“母后”或者别的什么。 想来,他心里应该是怨恨的。 随即,他语气顿了半晌,才接着道:“我被送到很远的地方,远到我就算是想回来,都必须得有通关文牒,还必须以外族人的身份,被人监视被人揣测。” “他是太子,是整个上官家扶持的人,而我,只是个无亲无故,让人随意丢弃的孤儿。” 言语至此,他突然嗤笑一声,沈云初一时间都分不清那声笑里,到底是无奈多一点,还是怨恨多一点。 他站在窗边,眸光微垂,掩去眼底的平淡,再转头看向沈云初时,多了零星的寒意。 沈云初垂了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却再次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 沉默片刻,沈云初咬了咬牙,道:“那,这是你和白玉珩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绑我?” 白玄知勾了勾唇,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她:“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套我话?”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莫名有些心悸,她抬眼,就正好撞进对方仿佛早已看破一切的眼神中,沈云初张了张嘴,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所幸白玄知也并没有要再逼问的意思,他轻轻别过头,朝着门口去,说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那就乖乖的把病养好,才能完好无损的见到你的太子殿下。” 话音落,他人已经将门打开,迈步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又顿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待会儿,我会让连翘把粥送来,记得吃。” 他说着,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警告,就算再怎么吃不下,也得吃一点,否则,身体是撑不住的。 如他所说,没过多久,沈云初蜷缩在床上,才刚平静下来,外头就再次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还是刚才威胁她的那个姑娘,瞧着同白玄知年纪相差不大,深蓝色的衣裙,腰间斜跨了一只小包。 她将手里的粥放在桌上,这次还附带了一些小菜,她站在原地,看向床上的沈云初,冲她招呼:“过来吃东西。” ------------ 第111章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次,沈云初没有拒绝,磨磨蹭蹭的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饭桌前,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粥,和面前下饭的小菜,沈云初却没有动筷子。 连翘顺势坐在她身边的位置,满眼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见她不懂,连翘轻笑一声,道:“这里的饭菜是比不上你们将军府,但也还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吧?” 听着她略有些打趣的话,沈云初才回过神来,却并不说什么,只默默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白粥放进嘴里。 连翘见此,满意的笑笑,单手撑着脑袋看她,自顾自的说道:“不过,就算有那些什么大鱼大肉,你现在也吃不了,你身子太虚了,吃太油腻很难消化。” 她说着,沈云初并不搭理她,就低头吃着饭,偶尔用筷子夹起小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毕竟连翘说的那些,她自己也都知道,就算是在将军府,她的饮食也向来是以清淡为主的,鲜少吃一些油腻的东西。 似是见她不搭理自己,连翘一个人说的倒是更起劲了,她勾了勾唇,问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中毒的事?” 沈云初依旧没搭理她,只当连翘是闲来无事专门消遣她来了,可连翘却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们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 “他们为什么给你下毒啊?” “……” “不过说起来,你命还真是大,这都死不了,就是这后遗症属实是有点磨人。” “……” “你那个时候应该还挺小吧,是不是贪吃,误会食了谁给的东西?” “你也挺命大的,得亏家世好,若是稍微不那么受宠一点,你可能就被毒死了。” 她说完这句话,沈云初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说起来,在记忆中,她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确实有一次因为吃错了东西而被白微雨责骂。 她之所以记得,完全是因为当时虽然年纪小,但纵观前世今生,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没见过白微雨对谁发过太大的火。 但是在记忆里,那一次,她虽然已经不记得自己吃了什么,可白微雨当时是真的很生气,甚至一边咆哮着骂她,还动手打了她。 印象里,那是唯一一次,白微雨那么冲动,那么失控,以至于她不记得是谁给了她什么东西,但仍旧记得白微雨掰开她的嘴,手忙脚乱的叫她吐出来。 可当时她已经吃进去了,根本吐不出来,白微雨就一边将手伸进她的嘴里抠嗓子眼,一边焦急的骂她:“死丫头!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吃啊!” 这种话,一点也不像是白微雨会说的,所以就算当时很小,但也记得很清楚。 思索间,沈云初转头,看向连翘,她依旧笑盈盈的看着沈云初,沈云初有些疑惑,但想了想,在记忆里,好像确实是那次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三天两头的生病。 可不管是沈纪常也好,白微雨也罢,他们一致的说法都是我当时生了一场很大的病,病好之后就这样了,不光是沈府,这件事情,外头的人也都知道,毕竟是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的。 似是捕捉到了沈云初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连翘得意的勾了勾唇,“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沈云初琢磨了片刻,那句“你怎么知道的”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竟企图相信一个素未蒙面之人的话。 想着,她眼帘一垂,淡漠的别过脸,继续低头喝粥,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 连翘闻言,也知道并非自己判断有误,而纯属沈云初自己嘴硬而已,连翘也只是撇了撇嘴,并不计较。 看着沈云初将一小碗白粥就着小菜喝光,连翘才放心下来,轻声叮嘱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安心静养,我会时不时抽空过来看你。” 说着,她端起碗筷离开,沈云初却主动叫住她:“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连翘脚步微顿,转头看向已经被她催促着上床休息的沈云初,默了片刻,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转头走向床边。 “问吧。”连翘拂袖坐下,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白玄知说了,只要你问,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 这下,沈云初更疑惑了,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被绑架的人应该有的待遇。 但稍作思索,沈云初还是问道:“白、白玄知是什么人?他和白玉珩,真的是亲兄弟?” 连翘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至今沈云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在盛安,双生子确实有不祥的寓意,按照当时上官皇后的权利,想要隐瞒这件事情,似乎也并不难。 这种事情,这些人,在上一世,完全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一切的轨迹都因为他们的重生而全部改变了吗……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沈云初又问。 连翘看了看四周,应答:“林州城,离皇城很近,但也在皇城之外,他们想找到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你就别费逃跑的心思了,我可真不是吓唬你,就你这身手和体质,跑不出多远说不定就客死他乡了。” 言语至此,连翘莞尔一笑,接着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得抓紧哦,就这一次,以后你想问,我可就不一定会回答了。” 沈云初皱了皱眉:“我睡了多久?” 说起来,她实在很担心,自己失踪,家里人肯定都急疯了,估摸着这会儿满世界找她呢。 连翘应答:“七天吧,你病的挺严重的,我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保住你这条命的。” 沈云初更加疑惑了:“你们绑我来,不会就是想好吃好喝的供着吧,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对你们而言,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你们废这么大劲儿把我弄来,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了白玉珩,还是为了沈家。 沈云初看着她,目光肃然,不愿意错过她脸上丝毫的情绪。 连翘却只是挑眉一笑,本来沈云初以为这次她应该会拒绝回答了,可对方依旧是一副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她说:“如你所想,为了让白玉珩发疯,这样他就没功夫查慕容轩的事情,到时候,此事一拖再拖,无疆和盛安势必反目。”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她说的那般没有压力,甚至是笑着的,这让沈云初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连翘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乱她心神。 沈云初将信将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思索片刻,对上连翘满是效益的眸子,沈云初轻轻舒了口气,别开眼。 她没再说什么,顺势躺下,老老实实的盖上被子,“算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走吧。” 连翘看着她,依旧是满眼的笑意,甚至不忘帮她掖好被角,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叫门口的守卫。” 她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沈云初的反应,甚至有点唯命是从的意思,目送她拿着东西出去,沈云初重重的舒了口气。 总觉得从这两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半假半真,什么该信什么不能信,她一时间好像也有点拿不准了。 ------------ 第112章一个晚上的时间又烧起来了 沈云初躺在床上,房间内安静极了,屋内点着助眠的熏香,加上本就有些乏力,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显然她并没有睡多久,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敞开的窗户隐隐透进来些许微弱的月光。 她勉强支起身,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门上赫然印着两个人影,看起来应该是看守的人。 沈云初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只得躺回了床上,暂时还没睡意,脑子里就开始回想先前连翘和白玄知的话。 试想,如果说他们说的是真的,那白玉珩知道这件事情吗?先前同他说起白玄知的事情时,他好像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早知道当时就多问两句。 再则,林州城距离皇城并不远,就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好不好找,可能他们都不知道她已经离开皇城了吧。 毕竟她是在皇宫失踪的,他们大抵也想不到这里吧…… 思索间,沈云初心里就有些发愁,再一后悔当晚自己为什么没和琳琅一起走。 再加上皇宫内院,暗卫是不能够进去的,当时她并未多想,反正在皇宫里,势必外面安全的,也就将沈四时留在了宫外。 谁知道,白玄知在这风口浪尖上竟然还敢待在皇宫里,说来也怪当时自己太慌乱,一时间竟然没有识别出来。 但是那个情况下,她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当时他穿着白玉珩的衣服,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任谁看了都会认错。 唯一让她开始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大抵就是他主动牵她的手的时候,虽然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想想,细数白玉珩和她相处的几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 后来,她才后知后觉,按照这几个月以来白玉珩的脾性,不可能这一路过来都那么安静的,等她确定不对劲的时候,才出口试探。 当时在大理寺说起去无锡城的事情,白玉珩分明是极力反对的,可那天晚上试探的话说出口之后,对方的回答,让她确定了眼前的人并不是白玉珩。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思索间,她暗恼自己太蠢,要是当时可以再警觉一点,兴许就不会上套了。 不过说来也很奇怪,皇宫这种地方,显然不是谁都能进出的,慕容轩的事情暴露,整个皇室官员都在通缉他,他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那么久不现身。 他既然知道,那又是如何那么久的时间都待在皇宫里,甚至不被人发现的。 总不可能一直用白玉珩的身份吧,白玉珩是太子,他做什么,去哪里,一天到晚,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 他能偶尔用一两次,可能不会被人发现,但时间一长,难免会被看出端倪,宫里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多来几次自然就穿帮了。 所以,单凭他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一定有人帮他,可那个人是谁呢…… 想着,沈云初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刚才还没有睡意的,许是屋内的安神香太厉害,她竟然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等沈云初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人声交流。 怎么回事? 沈云初勉强眨了眨眼,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她勉强支起身,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险些没支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人,昏沉的脑袋晕的厉害,是连翘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见她醒来,连翘转头看向她,眉头紧皱着,表情凝重。 沈云初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但这终究都是徒劳的,看着眼前的人依旧是重影。 她知道,她这是有发烧了。 连翘将手里的笔放下,直径走到床边坐下,沈云初只觉得身体的乏力感越发严重,连翘示意她躺下,抬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随即就见她原本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沈云初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却无力的喉咙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连翘叹了口气,无奈道:“奇怪,明明先前已经不烧了,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又烧起来了。” 她正说着,白玄知迈步走了进来,他神色自若,但匆忙的脚步还是略微出卖了他。 走到床边,不等他坐下,连翘抬头看向他,道:“她这样下去,今天的行程可能得取消了。” 听着她的话,白玄知皱了皱眉,看着床上脸色涨红的沈云初,他眸光深幽,只是沉默了片刻,心一横,道:“不,按照原计划。” 连翘怔了怔,随即眸光微沉:“不行的,她现在又烧起来了,路途颠簸,要是死在路上怎么办?” “……” 白玄知沉默了,显然,他也是不想的,但思索再三,他只问:“按照她现在情况来讲,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连翘仰头看着他,眼神间带着一丝责备,但是她知道,白玄知是铁了心的要今天就走了。 无奈,她看了一眼床上的沈云初,预估了一番:“现在给她用药的话,如果她自己挺得过来,今天日落之前就能恢复正常,但如果……” “好。” 不等她把话说完,白玄知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现在给她用药,我们马上就出发。” 说罢,他便转头出去了。 连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神色有些凝重,他总是这样,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备药…… 沈云初躺在床上,虽然脑袋昏沉,但好在这次,意识是完全清晰的,他们的话,她自然都听见了,只是浑身无力,痛的根本无法动弹。 看样子,他们这是又要转移地方了,是沈家的人查到这里了吗? 想着,她勉强支起身子,环顾四周,连翘已经出去了,房间里暂时没有别人。 视线落在放置于桌上的瓷杯上,她掀开被子下床,莫名有种身上绑了千金重的石头一般,让走起路来都略微有些艰难。 当房间内传来摔碎瓷器的声响,门外的两名女侍卫忙将门打开,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沈云初站在原地,看向两人的眼神有些惧怕,默了片刻,她讪讪的解释:“我……我只是想喝水。” 两人相相视一眼,显然也没有怀疑,其中一人轻声道:“小姐有什么事,唤我们进来就成,您先回床上休息。” 沈云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瓷片藏进袖子里,又被其中一人扶着回到了床上,给她垫上软枕。 随即她倒了水递到沈云初手上,沈云初接过,看着她喝下去,侍卫才将杯子收走,而一旁碎掉的茶杯碎片,也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看着她们出去,又将门锁上,沈云初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侧了侧身,调整位置,将身后的枕头拿开以前,开始在床框上刻字。 ------------ 第113章我是绑匪 只是头疼的厉害,晕晕乎乎的又使不上什么力气,每刻一下,都得消耗她太多的体力,她只能每刻一下都听停下来喘口气,可又不敢歇太久,深怕门口的人听到动静,也怕连翘或者白玄知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云初头疼的厉害,“白玄知”三个字还没完全刻完,她就已经因为高度的紧张加上生病的原因,头晕目眩用不上一点力气,而满头大汗。 再次听见外面的开锁声,沈云初甚至有一瞬的恍惚,但她马上反应过来,将手里的瓷片藏在被褥下面,拉过枕头将字盖住,轻轻靠在枕头上,神色尽量平静。 果不其然,推门进来的人是白玄知和连翘,连翘手里还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沈云初抬眼,视线扫过两人,现在的白玄知,换了一副装扮,戴上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面具,乍看之下,还真是看不到任何先前扮相的样子。 此时,连翘走到沈云初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眼底有些疑惑:“奇怪,怎么出这么多汗?” “……” 沈云初沉默着,垂了垂眸,神色平静,脸色涨红的不像正常样子,连翘狐疑的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就像是刚出炉一样。 她端过一旁的汤药,递到沈云初手里:“喝了。” 沈云初没吱声,只是将视线落在手里的汤药上,有些犹豫,连翘威胁道:“快点,否则,我可要用灌的了。” 沈云初咬了咬牙,有些不满的瞪她一眼,在她威胁的眼神中,还是只能乖乖的一口将碗里的药喝掉。 满嘴的苦涩让她忍不住绷紧了全身,本来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现在更不好了,可下一瞬,嘴里突然被塞进来一颗糖果。 甜味瞬间将苦涩冲淡,沈云初怔了怔,抬眼看去,就正好对上连翘半是笑意的眸子。 见一切搞定,白玄知这才放心发来,抬了抬手,外头的人拿进来一套衣裙,他说:“给她换上,我们马上走。” 说罢,他转头出去,暂时离开了。 屋内,连翘按照白玄知的吩咐给她换上拿上来的衣裙,是一套她从来不会穿的深紫色长裙。 换好衣服,沈云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完全陌生的装扮,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身后的连翘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有谁能够轻易将她认出来了,至少光靠穿着肯定是不行的。 想着,她有些沮丧,可没等她失神多久,四肢的无力感再次传来,她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这一次,显然不是生病带来的不适。 心头隐约有些不安,果然下一瞬间,她就毫无征兆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猛地向后倒去,索性连翘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妥了。” 她满意的一笑,沈云初不解地看着她,想问她,可现在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眼神疑惑又恐慌的看着连翘,自己根本动不了。 连翘也不隐瞒,她坦白道:“刚才你喝的药里,我放了点别的东西,但是放心,对你的身体没什么致命伤害,只是会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 此时,白玄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披风,他几步上前,将连翘怀里额的人裹起来,再轻松横抱起来,道:“他们已经进客栈了,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小心点。” “是。” 连翘领命,率先他一步走出了房门。 沈云初被他抱着,几乎整个人都被裹在披风里,露出来的部分就只有一双穿了鞋的脚,和一双手,连整个脑袋都是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的,只能透过一丝供她呼吸的缝隙看到外一点外头的景象。 白玄知抱着她走出门,外头有些喧闹,人声嘈杂,听着动静,应该是一家客栈,房间外候着的人上前,轻声道:“在楼下。” 什么在楼下? 沈云初有些疑惑,莫非是来找她的人? 会是谁呢? 可惜白玄知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答了个“嗯”就抱着她缓步走下楼梯。 透过张开的一丝缝隙,沈云初勉强可以看到外头的场景,此时正直晌午,吃饭住店的客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 在嘈杂的人声中,许是离的近,一个格外清晰的女声想起:“借过。” 沈云初一怔,这个声音,好熟悉,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直冲天灵盖,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白玄知抱着她,微微侧身,透过那丝缝隙,虽只是一晃而过,但沈云初看清了,是沈清月。 阿姐…… 她张了张嘴,想喊,可却发现根本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浑身上下也用不上一丁点的力气,任凭她在怎么努力,也无法动弹,就像个布娃娃,只能任人摆布,但意识却无比清晰。 不要! 不要走!! 阿姐……阿姐!!! 她心头呐喊咆哮,努力动了动嘴,可喉咙仍旧没有办法发出丝毫声音。 眼见着,那一丝缝隙透进来的亮光逐渐没了人影,连耳边的嘈杂就逐渐消失,白玄知已经抱着她走出了客栈。 马车就停在客栈外,很方便,出了客栈,她几乎就只能看见云朵漂浮的蓝天,然后就是陌生的车顶。 等白玄知抱着她上了马车,才将她身上裹着的披风掀开,轻轻将她放在马车内宽大的床上。 白玄知抬手,替她整理额前的碎发时,无意触碰到脸颊上有一抹湿润,他怔了怔,抬眸看向她眼睛的眸光有些冷冽。 沈云初看着他,眼眶通红,这种时候,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奈何现在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她什么都做不了。 白玄知撩起她脸颊上碎发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只是冷笑着,将那捋头发撩开,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绑匪,难道你是在期望一个绑匪能良心发现,故意让人找到你吗?” 沈云初沉默着,他这话虽然不要脸,但也确实是真的,现在她就算是能说话,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的。 想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想着刚才看到沈清月的事情,她忍不住眼泪又从眼角滑落下来。 白玄知依旧只是注视着她,眼神间看不出丝毫情绪,默了片刻,还是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落下的眼泪。 再次提醒道:“别哭,我可不是白玉珩,你就算哭死过去,我都不会顺你意。” 沈云初移开眼,脑袋的昏沉感加上心头的无助以及对家人的思念,简直要将她整个人撕碎,想着刚才,明明和沈清月那么近的距离,明明就只差一点,但还是错过了,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根本控制不住。 她也不想看见眼前的人,索性闭上眼,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流下,白玄知坐在床边,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 马车缓缓行驶,外头的热闹也逐渐消失,渐行渐远…… 客栈内。 沈清月走到柜台前,要了一间上房,回头看向空荡荡的客栈外,想起来刚才抱着人出去的男子,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皱了皱眉。 ------------ 第114章竟然这般谨慎 从身形上来看,那人怀里的应该是个女子,那男子的装扮似乎并无什么不妥,带上面具也可能是容颜有损,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是他怀里的人似乎被他裹得太过严实了一点。 思索间,她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围着喝酒吃饭的官兵,先前得知沈云初失踪的消息,沈家和白玉珩就已经开始全城搜查。 他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搜索皇城周边的城池有无异样,方才不觉得,可现在看来,方才那个人实属也是有点奇怪的。 想着,掌柜的将房门钥匙递给沈清月:“姑娘拿好,天字七号房,上二楼,左右第四间。” 沈清月点头,掌柜的转头正要离开,一转头就想起来什么,她一把抓住掌柜的,道:“掌柜的,刚才那个戴着面具的,是什么人?” 掌柜的闻言,先是怔了怔,客栈内,人声嘈杂,他转头仔细思索了片刻,才恍然与沈清月说的人。 默了默,他才道:“哦,那位公子啊,听说是个外地来的富商,来给他妹妹找神医治病的,听说那姑娘出生就身患恶疾,靠药物吊着命,可怜的紧。” 说话间,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也在为那可怜的“妹妹”惋惜,他自顾自的道:“真是世事无常,腰缠万贯,却救不了命,这大抵就是人常说的,得一物必失一物吧,唉。” 言罢,沈清月本来皱着的眉头突然皱的更深了,看着手里的钥匙,再看看低头拨着算盘的掌柜的。 “他们之前在这里住了很久吗?”沈清月再问到。 掌柜的皱眉想了想:“大概有个三四天吧,也不算太久。” “哪个房间?现在有人住吗?”沈清月问。 “天字七号房。”掌柜的拨着算盘,没有抬头,只应答:“他们刚走,还没人住。” 沈清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上楼,却并没有立刻去自己的房间,直觉告诉她,应该先去一趟天字七号房。 站在房门外,房间还并没有上锁,店小二进进出出,正在打扫房间。 沈清月迈步走进去,这里的装潢和别处没有什么不一样,摆设也都没问题,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窗户下是湍急的河水。 她不禁皱了皱眉,又转头环视四周,一旁忙碌的店小二注意到她,上前询问:“这位客官,您有什么事吗?” 沈云初视线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沉默了片刻,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此时,房间内的店小二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正要退出去,看着还在房内的沈清月有些犹豫,沈清月只问他:“先前住这间房的客人你们有送过餐食进来吗?” 店小二看着她,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大抵可以判断出来,是和官服有关的,于是他并不敢隐瞒,只摇了摇头,如实道:“不曾,都是他们的人自己去厨房煮,然后端进来,从来不允许其他人进来。” 竟然这般谨慎? 不知怎么的,沈清月心头升起一丝恐慌,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缓步朝着内屋走去,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房内的一切,最终将视线落在床上。 床上的一切都已经整理过,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店小二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催促。 沈清月站在床边许久,店小二终是忍不住出声催促:“大人,您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闻声,沈清月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身侧的店小二一眼,没再说什么,正要离开,目光一瞥,却瞧见床头隐约露出一点痕迹。 她怔了怔,视线落下,伸手将枕头拿开,上面歪歪扭扭的,赫然刻着几个字,沈清月凑近看去:“酥”“白玄知”,“知”字还差最后一笔没有刻完,但并不影响辨别。 沈清月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她震惊的瞪大了眼,转头看向身侧的店小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他们去哪儿了?他们往哪儿去了?!!” 这突如其来反应,让店小二吓了一跳,他急忙摇着头,支支吾吾的表示:“不……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我们,我们从来不会过问客人的去处啊,这……大人,您……” 不等他说完,沈清月已经松了手,转头快步除了房门,快速下了楼,一旁正吃饭的两桌士兵也察觉到了什么,纷纷看过来。 沈清月来不及解释,只一边穿过人群出门,一边提醒众人:“通知我哥,天字七号房。” 说罢,她已经出门,牵过一旁的马,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就要走,却被追出来的陈浩拽住缰绳。 “怎么回事啊?”他问。 沈清月皱着眉,躲过他手里的缰绳,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说:“浩哥,刚才有个人很可能就是酥酥,劳烦你去通知我哥还有太子殿下,我先追过去看看。” 说着,她一拉缰绳,策马而去。 陈浩站在原地,还想叫她不要冲动,可奈何反应过来时,缰绳已经不在手上,而且人早已策马走远了。 无奈,他只能急匆匆的返回…… 沈清月骑着马,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原本以为他们赶着马车,应该是走不快的,她骑马,大抵是很快能追上。 纵使暂时不能轻举妄动,但至少能够暂时掌握他们的行踪,等沈泽瑞或者白玉珩带人来,一举将人救下。 当沈清月快马加鞭,总算在出城之后的一处小茶摊追上了马车,她着急忙慌的下马,上前查看。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果不其然,在掀开马车帘的瞬间,里头早已人去楼空。 看样子对方要么是有所觉察她会怀疑,所以事先警惕起来了,要么就是原本就很谨慎。 沈清月站在马车外,看着这空空如也的场景,心头的恐慌涌上心头,脑子里回想着沈云初刻在床头的字。 白玄知,白玄知到底是谁? 难道和盛安皇室有关?可是皇族之中,并没有人叫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似的…… 入夜。 林子四周安静极了,明亮的篝火可以呵退不少晚上出来狩猎的野兽。 沈云初独自坐在一旁,几个男人围在篝火旁,白玄知坐在不远处的巨石上,背对着众人,并不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连翘拿着水走上前,递给沈云初:“喝点?” 沈云初瞄她一眼,并不搭腔,只小心翼翼的蜷缩起来。 连翘也并不介意,只顺势坐到她身旁,笑盈盈的看着她:“怎么了?不开心啊?” 沈云初依旧不理她,这种时候,能开心的起来才有鬼嘞,忆起白天看见沈清月的时候,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可是呢,现在倒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虽是两次都热脸贴了冷屁股,但连翘似乎依旧没放在心上,脸上笑的灿烂,她抬手摸沈云初的额头,想看她的体温有没有恢复正常却被她一扭头躲开了。 ------------ 第115章我和你一样 连翘见此,也只是怔了怔,随即笑道:“小丫头还挺倔,知道你不高兴,但也再不高兴也不能同自己的身体置气啊,你要是不赶紧把病治好,怎么跑?” 听着她的话,沈云初有些差异,她转头看向连翘,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远处的白玄知。 默了默,沈云初才说:“你这么鼓动我,不怕被白玄知知道?” 连翘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眸光微转,视线落回沈云初身上,仍旧笑盈盈的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呗,换他来劝你,也是和我一样的说辞。” 说着,她冲沈云初眨了眨眼,神色间还有些得意,沈云初沉了沉眸,实在有些不懂他们到底什么意思了。 明明是将她硬绑来的,但又好像并不愿意让她受罪,默了默,想起先前连翘的话,沈云初忍不住问她:“你们为什么要和白玉珩作对?为了让白玄知代替他吗?还是单纯的报复?” “……” 闻言,连翘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她抬眼,微微仰头,透过茂密交错的树枝缝隙,看着透出来的一小块天空。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看着她,总觉得,她眼里莫名有些伤感,沉默了良久,她才道:“你说的对,可能是后者吧。” 沈云初皱了皱眉,看着连翘的眼神越发疑惑起来,她说:“可是当初将他送走的人上官皇后,又不是白玉珩,白玉珩也没有错吧。” 连翘闻声轻笑道:“是啊,但对错这种东西,是很难说清楚的,站在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有不同的观念。” “有时候不是对错让人选择一条路,而是私心,当私心占据上风,对错就不重要了,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然,善恶自有人定。” “绑架你,的确是为了牵制白玉珩,但你没有错,所以对你我们也不会真的怎么样,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谁都没有资格指责谁,正如苦难不需要比较,同是受难的人,谁都不比谁好过。 沈云初垂了垂眸,只默默地别过眼,没再说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见她不说话,连翘回过头看她,眼神温柔,她轻轻输了口气:“好了,你应该没事了,也不烧了,接下来几天别着凉。” 说着,她起身走到一旁,拿过毯子给她裹上,沈云初也没有拒绝,只乖乖的默默裹紧了毯子…… 翌日清晨。 沈云初在马车内醒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四周安静极了,几乎听不见半分动响。 恍惚了片刻,她才裹着毯子打开马车门,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但动作都很轻,似乎是防止吵到什么。 落脚的地方并不大,站在马车上,一眼就能看完,白玄知并不在,只有几个随行的侍卫忙着收拾东西。 见沈云初出来,坐在一旁灭着火堆的连翘笑盈盈的走过来,她半靠在马车边上,抬头看她:“昨晚睡得可好。” 沈云初看她一眼,轻哼一声别开脸并不搭腔,一如往常一样,连翘并不生气,只随手递给她一个红彤彤的果子。 沈云初只是看着,并没接,连翘朝她示意:“拿着啊,特地给你留的,最甜的。” “……” 沈云初依旧不作声,但还是默默的接了过来,连翘则是满意的冲她一笑。 她坐在马车的甲板上,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天色逐渐亮开,阳光透过树枝交错的缝隙洒进来,一束光柱落在沈云初面前。 这时,白玄知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袋子,直径走到马车旁,两人四目相对,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多少吃点,否则,待会儿可能会饿肚子。” 沈云初不解,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是热的,打开袋子才发现,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他离开那么久就是专门去给她买这个了? 说真的,她有点震惊,这完全不是一个人质该有的待遇。 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本来是想道谢的,可是想了想,如果不是他把她绑来,她也不至于要在这种地方风餐露宿,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这一次,沈云初倒也没置气,拿起包子就吃起来,白玄知见此也没再看着她,转头去忙了。 只有连翘陪在她身边,语气幽幽:“怕你吃不惯干粮,特意去给你买的,你这个人质的待遇还真的不差呢。” 其实说来也并不全是,她现在身体还在恢复,干粮仅限于能够填饱肚子,并没有什么营养,还是得吃点热乎的东西才行。 当然,东西也是连翘让他去买的。 听着连翘的声音,沈云初转头看过去时,正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眼神,随即目光便追随着白玄知一步未离。 默了默,沈云初似乎看出来什么,她轻笑一声,问:“你不会喜欢他吧?” 似乎并未想到沈云初会有此一问,连翘怔了怔,随即也并无过多的表情,只是缓缓的转头看她,幽幽的来了句:“我和你一样,正常情况下,在白玉珩和他之间,我也能立刻认出来。” 连翘突然将话题扯到沈云初身上,沈云初一怔,眉头轻皱,心头莫名有些慌乱,她迅速别开眼,猛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闷闷的嘀咕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纵使她声音很小,但连翘还是听了个真切,看着她微微染上红晕的耳根,连翘并不说破,只幽幽的声音接着道:“不过说来也挺奇怪,你和白玉珩相差那么多,他竟然还真的能看上你,倒是稀奇。” 沈云初默默地吃着东西,垂着眸并不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也并不会她能够掌控的,谁知道他会和她一起重生啊,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是上辈子太安逸了,所以这辈子得整点不一样的? 真是奇了怪了。 想着,她沉了沉眸,突然就见一旁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沈云初瞬间来了精神,差点以为是旁的什么人来了。 可当那人钻出灌木丛,忙碌的人并无什么异样,沈云初才明白,这也是白玄知的人。 他快步走到白玄知身边,凑上前去,在白玄知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他还未说完,白玄知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沈云初默默地垂下眼帘,心头隐隐不安,余光瞥见,那人说完话,便默默地隐去了身影。 白玄知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只是沉沉的下令:“动作快点,晌午之前我们要离开这里。” 之前他们特地换了马车,为的就是防止有人见过那辆马车而追踪过来。 白玄知走到马车旁,深幽的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沈云初垂着眼帘,心头微紧,却不敢吱声。 不等沈云初说什么,连翘见他一脸阴霾的样子,似乎也预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眸光微微沉,轻声询问:“怎么了?” ------------ 第116章你最好别惹他生气 沈云初垂着眼,尽量忽视他渗人的目光,沉默良久,白玄知轻轻别开眼:“无事,该走了。” “去哪儿?”几乎是下意识的,沈云初抬眸问他,白玄知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一旁的连翘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本来不打算多言的白玄知却突然道:“你不必知道。” 连翘怔了怔,要说的话还未出口,目光便有些疑惑的看向白玄知,这并不像是白玄知会有的反应。 两人四目相接,并不用言语,眼神交汇之际,连翘便明白了白玄知的意思,她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转头看向沈云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气氛,总觉得有点奇怪,沈云初讪讪的垂下眸,不敢再问什么。 白玄知转头去帮忙,不多时,众人便已经将东西收拾好,连翘催促着沈云初进马车,沈云初也只得乖乖照做。 马车缓缓行驶,沈云初和连翘坐在马车内,白玄知坐在外头,她眸光轻转,视线落在马车门的缝隙上。 四周安静极了,看来他们并不打算走大路,小路虽然难走点,但比大路安全,不容易遇到官府的人。 原本谁都没有说话,可突然,连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沈云初回过神来,还未抬眸,就能感觉到那道并不淡然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沈云初皱着眉头,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眼神间带着警惕和疑惑,连翘冷笑,有些讽刺的意思,轻声道:“看不出来啊,还留了一手,比起别的小孩儿,你可太不乖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间竟有些宠溺,默了片刻,沈云初才别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可不是小孩儿了。 这句当然不能说的。 连翘笑了笑,看了一眼紧闭的马车门,微微凑到她跟前,道:“在客栈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给他们留线索了?” “……” 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沈云初心头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恐慌,却很快被她强压下去。 思索间,她故作淡定的别开眼,冷声道:“没凭没据,你别血口喷人。” 连翘看着她,也并不拆穿,只眉眼含笑,神色间带着一丝玩味,随即出声提醒道:“他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好相处,你最好别惹他生气。” 说罢,沈云初有些疑惑,转头看向连翘,连翘却已经别开了眼,并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地往前行驶着,一路上,都没什么声音,根本无法分辨这是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沈云初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靠在马车壁上,就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突然的寂静让她猛地清醒过来,还不等她反应,外头便传来轻轻敲门的声音,连翘打开车门出去。 沈云初还没动,就听见外头传来一记苍老的声音:“公子,小姐。” 她小心翼翼的从马车内探出头去,就见一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马车旁,恭敬的等着白玄知吩咐。 连翘站在一旁,转头示意沈云初下来,沈云初沉犹豫了片刻,还是从马车内出来,白玄知身子微微侧,抬手要扶她,却被她排斥的躲开,宁可自己跳下去。 一旁的老者怔了怔,白玄知却并不介意,面色从容的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样,默默地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一脸慈祥的老人:“陈伯,给她安排间房间。” “是。” 站在马车下,沈云初抬眼看向面前的宅子,是一座建在竹林里的庄园,气派又辉煌,而偶尔一阵风吹过,就能听见竹叶摩挲作响的声音。 将沈云初交代给陈伯之后,白玄知便带着连翘率先进了庄园。 沈云初站在原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七老八十的陈伯,四周除了她和陈伯就没有别人了。 “沈小姐。”他笑盈盈的佝偻着背,招呼沈云初:“请随我来。” 说罢,他自顾自走在前面,也不回头看沈云初,沈云初杵在原地许久,看着他进了庄园,沈云初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本来以为没有人的,可不知怎么的,沈云初才退了两步,身后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她浑身一震,止住脚,缓缓回头。 是个一米八出头的壮汉,他一声黑衣,面无表情的站在沈云初身后,沈云初眉心微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她知道,这大抵就是白玄知和陈伯都放心将她扔在后面的原因了,一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位置,她没地方去,二来有暗卫在,她哪儿也去不了。 虽然不满,但沈云初还是只能乖乖的转头跟着陈伯进去,转过弯,就见陈伯站在不远处等着她,见她走近,陈伯才又继续往前走…… 同在客栈里的时候一样,一间房间,四周都有暗卫和守门的侍卫,没有白玄知的命令,谁都不能够进来。 一直到很晚,太阳落山,屋内逐渐暗了下来,沈云初坐在床边,看着外头四四方方的天空发愣。 突然,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下一瞬,房门被轻轻推开,沈云初回头,就见一姑娘拿着火种进门将屋内的蜡烛点起。 黄光摇曳之间,沈云初才看清那人的脸,姑娘瞧着比沈云初大几岁,一身青色萝裙,长发披散在肩上,厚厚的斜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她将屋内的蜡烛全部亮起之后,将手中的火种吹灭,站在离沈云初不远不近的地方,垂着头,轻声道:“奴婢小蝶,是奉公子之命,来伺候沈小姐的。” “……” 沈云初沉默着,没有回话,被关在这里,谁来照顾她都没什么区别。 似乎是感觉到沈云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小蝶小心翼翼的抬眼,瞥了一眼,又迅速垂下头,伸手捂住被头发遮住的小半张脸。 见此,沈云初才察觉到自己失礼,忙收回了目光,她问道:“白玄知让你来的?” 小蝶垂着眸,轻轻点头:“公子说了,小姐日后有任何事情都是小蝶负责。” 沈云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随后的几天里,沈云初都没有离开过房间,白玄知也似乎像是再一次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出现过,只有连翘偶尔来给她号脉。 这种被限制自由的日子当爱又过了七天,夜晚,连翘来给她号完脉,检查完身体,起身离开,沈云初却突然将她叫住:“要关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天了,再这么下去,她恐怕真的会疯。 ------------ 第117章不轻易信人 连翘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听见沈云初的声音又止住了脚,回头看过去,沈云初坐在床上,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沉默片刻,垂了垂眸,没多做什么解释,只轻声道:“快了。” 说罢,她转头就走,并没有要再说什么的意思,沈云初却再次开口:“我要见白玄知。” “他没空,”连翘没有回头,直径离开,没有回头但仍旧提醒道:“他现在正忙,你最好别烦他。” 说话间,她人已经走出了房门,门轻轻合上,屋内再次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氛围。 沈云初无奈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算算时间,今晚已经是她失踪的第十四天了,算起来也有小半个月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爹娘一定还在找她。 可是她现在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这偌大的庄园,她也完全不熟悉,那么多暗卫,光凭她是断然不可能逃过的。 思索间,她种种的叹了口气,实在睡不着,只得坐起身来,靠在床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敞开的窗户。 四周一片漆黑,有微弱的月光洒进来,沈云初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沈云初怔了怔,同微弱的烛光一起进来的,还有小蝶,她一手端着烛台,另一只手端着装着点心的碟子,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将手里的烛台和点心茶水放在床头。 她微微一笑,跪坐在床边,迎上沈云初有些疑惑的眼神,她轻声道:“我在外头听见小姐还没睡下,猜想您应该是饿了,用些点心吧。” 沈云初沉默着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东西,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想到,她耳力这么好。 从内屋到房间外面,且不说隔着多远的距离,而且还有一扇门,她在屋内,也并未走动或者弄出太大声响,一般人还真不容易这般轻易的判断出她还没睡。 小蝶跪坐在地上,此时有微微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她遮住脸的头被轻轻掀起,她又连忙垂着头用手挡住。 虽然光线不明,但沈云初依旧隐约瞥见一眼,长发遮住的地方,瞧着像是一块疤,像是烧伤的。 察觉到沈云初的目光,小蝶侧了侧脸,眼底闪烁着一丝歉意:“奴婢样貌丑陋,吓着小姐了。” 沈云初垂了垂眸,当即摇头:“没有,没关系,我不害怕。疼吗?” 她虽不敢说自己见识多广,但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也是读过书,见过各种人的,若非意外,谁愿意如此容貌示人?更何况,还是在这对女子样貌尤为苛刻的世道。 她不知道她曾经遭受过什么,但那块几乎要覆盖整张脸的疤,不管是谁看了,心里怕是都会忍不住轻颤一下。 听着沈云初的询问,小蝶怔了怔,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恍惚了片刻,她立刻收拾好心情,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说罢,小蝶垂着头,将一旁的点心端到沈云初面前:“小姐,吃些点心吧,奴婢刚从厨房拿来的。” 沈云初没有说话,只是拿了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就又放在了一旁,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再则,睡不着也并不是因为饿了。 见此,小蝶也并没说什么,只将手里的碟子放到一旁,倒了杯热腾腾的红茶塞到沈云初手里,又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这些天气转凉了,听连翘小姐说,小姐您身子向来不好,可要仔细些,莫受凉。” 沈云初捧着手里的红茶,红茶还冒着热气,看她小心又仔细的整理着被子,沈云初突然问道:“小蝶,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吗?” 她并非心血来潮才有此一问,这对沈云初来讲很重要,如果她是自愿的,那将来沈云初计划逃跑的时候,就不能让她知道。 可如果她也是被拐骗来的,那到时候,她们或许能够有个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小蝶手上的动作微顿,默了片刻,才抬起眼帘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小蝶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精明。 她扯了扯嘴角,温柔的笑,随即垂了垂眸,回答:“奴婢自小就在庄子里长大,公子和小姐待奴婢都很好,奴婢家中穷,还有两个弟弟,父亲母亲实在无奈,才将我送来庄子里的。” 这么说,她并非自愿的,而是被父母卖进来的,思索间,沈云初皱了皱眉,但也并不全信,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确实可怜,可如果只是为了博取沈云初的同情而编造的谎言,那就实属是可恶。 沈云初知道,如果想跑,只有一次机会,这个庄子里的人,都并不可信,毕竟都是白玄知的人,小蝶虽然可怜,但就像小蝶自己说的,白玄知和连翘对她都很好,就算是被卖进来的,她也没有理由跑。 这个世道,穷苦人家,能活着就不错了,旁的一切都是浮云,都不重要,如今这个世道,为了几餐粮食而卖儿卖女卖身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对于小蝶,或许待在这个庄子里,比离开更加好过活。 思索间,沈云初垂了垂眸,并不再说什么,此时手中的红茶温度凉的刚刚好,她喝了一口,顿时只觉得一股暖流润入喉咙。 逐渐放松下来,沈云初靠在枕头上,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阖了阖眼:“我有点困了,你先出去吧。” “是。” 小蝶没说什么,应答了一声,起身吹灭了烛光,端起床头的点心和红茶便离开了。 往后几日里,沈云初依旧没有见到白玄知,连翘也只是偶尔来一趟,暗卫看的很紧,也不准她离开屋子。 转眼便是深秋,天气越发寒凉,无事的时候,沈云初也只能坐在窗边看着随风飘落的竹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开门。” 外头传来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沈云初怔了怔,便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她有些诧异的回头。 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衣,迈步走进了屋内,深沉的眸光扫了一圈屋内,视线顿在沈云初身上,两人四目相接,沈云初怔了怔。 这个眼神……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的听到阔别已久的声音: “真的是酥酥!!!” “我终于找到你了,不枉费我这几个月废寝忘食!” “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那狗东西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啊?” 没错,这是独属于白玉珩的心声。 她有些诧异,但并不是因为白玉珩能找到这里,而是他竟然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 如果不是白玉珩已经大步走过来,将她从榻上拽起来了,手臂被他拽的生疼,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公子?” 沈云初正有些发愣,门口传来小蝶狐疑的声音,沈云初才慌忙回过神。 白玉珩克制着心头的激动,拽着沈云初往门口的方向去,小蝶站在门口,有些会的看着一反常态的“白玄知”,似乎是察觉到了异样,她下意识拦住两人。 “公子,您这是?” ------------ 第118章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沈云初被白玉珩拽着,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心头也不禁有些感触,可没等她感触完,小蝶挡在两人跟前,眉头微蹙。 沈云初心头微沉,白玉珩却看起来镇定许多,他拽着沈云初的手腕,目光凝视着面前的人,只道:“我带她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守着。” 小蝶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依旧眼神狐疑的看着他,眸光一转不转的模样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场面僵持了一小会儿,沈云初适时开口:“白玄知,你弄疼我了。” 她佯装难受的皱起眉头,轻轻挣扎了一下,白玉珩握着她手腕的手才松了松力道。 白玉珩眸光一沉:“怎么,我做事,还要向你交代?” 此言一出,一股骇人的杀气在四周弥漫开来,小蝶怔了怔,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讪讪的退到了一旁,颔首低头:“奴婢不敢。” 白玉珩没再说什么,只拽着沈云初快步朝着庄园外去,小蝶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公子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公子都要吓人。 这生人勿近气场,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 此时,白玉珩抓着沈云初手腕的手轻轻往下滑,不知不觉就从原本的拽着手腕,变成了牵着手。 他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沈云初,但只有沈云初能听见,他狂喜的内心: “啊啊啊啊啊!牵到小媳妇儿的手手了,好软,好小啊,比我的手小好多诶。” “好开心,想一直牵着。” 沈云初无语,这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看着他那么淡定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真的是他家呢。 沈云初心里别提有多忐忑了,每每有庄园里的丫鬟小厮从身边路过,沈云初都会不经心中一紧,直到地方同他们擦肩而过,心头才稍稍放松下来。 不过说起来,这么大半个月,她还是第一次走出那个房间,这个庄园很大,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都低头忙碌着,丝毫察觉不到同他们擦身而过的白玉珩有什么不对劲。 思索间,沈云初抬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以及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这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这种情况,这种处境,还有心思想那种事情的人,想来也不会有多紧张了。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同时心头一紧,白玉珩没有丝毫犹豫,牵着沈云初的手猛地拽进了怀里,下一瞬,一群身穿黑衣的暗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锃亮的刀子对准两人,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时,一阵熟悉的银铃声打破了现场的气氛,紧接着,暗卫们让开一条夹道,男人从夹道中缓缓走出来。 是白玄知。 他一身黑衣,身形看起来同白玉珩还真的很像,若是不注意辨别,光从身形上来看,确实不太容易分得清谁是谁。 不同的是,这次白玄知依旧戴着面具,他站在暗卫前面,眼神淡然,似乎对于白玉珩的到来并不意外。 随后赶来的连翘和小蝶,看着眼前和自家主子不戴面具时的摸样毫无却别的人,虽然早有预料,但眼底还是难免闪过一丝诧异。 “久仰大名。”白玄知率先开口,站在人群前面的他虽被半张面具挡住了脸,但依旧能感觉到面具下杀气腾腾的神色。 白玉珩沉了沉眸,表示不屑:“本王倒是不曾听过你,不过今日之事,本王会记在心里,来日一并奉还。” 他说这话时,咬紧了牙关,似乎恨不得扑过去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却死死的将沈云初护在怀里。 面对白玉珩丝毫不肯服软的样子,白玄知也并不恼,只轻轻抬手屏退四周的暗卫,沈云初有些诧异,如果没感觉错,他这是要放他们走? 正想着,白玄知就道:“走吧,趁我现在还没返回。” “……” 白玉珩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妥协,白玄知却只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对你们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说着,他也不再同两人纠缠,屏退了下人与暗卫,便转头自顾自的离开,默了,幽幽的来了句:“二位若是还不想走,那也可以先留下来住几天。”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走远了,许是被驳了面子,白玉珩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没多纠缠,牵着沈云初的手快步离开了庄园。 站在庄园外,沈云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心头忍不住发憷,这种简直和坐牢一样的日子真的太可怕了。 但同时,想着刚才白玄知的话,他心里又隐约不安,他说,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到底是什么? 沈云初不解,但联想到这大半个月都没见过白玄知,连翘也从来不跟她提起白玄知的踪迹,她心里就越发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怖。 一时间,她有些分不清,白玄知到底是因为知道白玉珩不会无备而来,而不想与他两败俱伤,还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 “酥酥!” 沈云初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灌入耳中,她下意识回头,下一瞬就撞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中,是沈清月。 她紧紧地抱着沈云初,喜极而泣:“太好了,酥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云初被她强抱着,只觉得两眼发黑,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只能轻轻伸手推她,有些艰难的出声:“阿姐,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闻言,沈清月才猛地松了手,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抱歉,我……” 她很高兴,高兴总算是找到了沈云初,而且完好无损,还有点愧疚,是因为在林州城的时候,在那家客栈里,明明她们就擦肩而过了,但那个时候,她却没有认出来她。 似乎是明白沈清月心中所想,沈云初冲她递去一记宽慰的笑意,如同曾经那样,笑着道:“没事的阿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沈清月点点头,沈云初轻轻上前,抬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玩笑道:“阿姐可是要做大将军的,大将军怎么可以哭鼻子?” 说着,沈清月先是怔了怔,随即有些惭愧的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酥酥就别取笑我了。” “走了。” 一旁传来白玉珩的声音,两人这才回过神去,一行人来的匆忙,并没有准备马车,沈云初便只能与沈清月同乘一匹马。 原本沈云初还挺奇怪,怎么就只有白玉珩和沈清月,再则就是庞勇,后来听沈清月说才知道,当时她在林州城的客栈发现了沈云初留下的线索之后,就让人马不停蹄的将消息送回了皇城。 白玉珩是最先接到消息的,他发动了所有眼线,可有白玄知的人和暗中协助白玄知的那人从中作梗,连他都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查到那座庄园的。 听着沈清月的话,沈云初反应了一会儿,忆起之前他直接大摇大摆的闯进庄园的事情,她觉得,白玉珩大概率是知道白玄知的事情的。 ------------ 第119章不要因为愧疚 试想,如果他不知道,想来也就不会这么有把握,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企图直接用白玄知的身份将她带走,他怎么知道,庄园里面的人就一定认不出来他呢。 白玄知的庄园距离皇城很远,一日功夫肯定是来不及赶回去的,眼见着天色渐晚,几人便寻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 地方有些偏僻,开在山林间,几乎没什么往来的 刘鼎天傻傻的笑道,他对自己的魂魄力还是相当满意的,炼制这些丹药并不是特别麻烦。 还是那句话,既然把山鸡当成了兄弟,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那十万块钱算什么呢? 陈林有点尴尬:“这个……”虽然大家都清楚,洪星肯定要给陈林好处,陈林才会帮他牵这条线,但真这么直接说破,却是让陈林有点不自然。 独远略有所思,正欲追赶,去听身后传来一声驰响道“少侠,不用追了!!””独远微微转身,却就见灰尘弥漫的之中惊现一位骨骼奇异,虽然神情高贵但是天庭枯萎的一位青衣人。 “飕!”纵空飞掠,人鸟惊掠,一声破空驰响,一只纵空飞鸟死于掌力之下。 “妈蛋,想的美!就你这毁了容的丑八怪谁会要你!”紫萱顶着剑往前走了两步,爬在神农伊人脖子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左手拇指一动,对着激射而来的三岔骨枪甩了过去,这还是刘鼎天第一次动用已经完全炼化过的银金山。 “咦?兄弟,你也眼花了?”青春痘男生听见眼睛男的话后,顿时惊讶道。 叶璇嘿嘿笑了起来,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话语里充满了鼓励和怂恿的味道。 粉色套装有一种迷幻的诱惑,白色丝袜展现的是清纯的美丽,红色高跟则是火辣的性感,不得不说这样的工作装真的非常吸引眼球,男人们不看衣服只是看了这些导购的穿着可能就想进到店铺里走一圈。 “或许吕布这是虚张声势。”老牌谋士荀攸也想不明白,他不相信连环马会有破绽,刚刚地一次实战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个无敌地兵种。 “虽然你没有猜错了一些,但是倒也八九不离十了,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骆九天继续说道。 当两队的距离靠近,犹如长龙的汉军战阵前排士兵弯刀斩下,匈奴人刺出的武器被汉军用奇怪的圆盾挡住,一排匈奴人的脑袋滚落一地。 或许是气温骤降的缘故,待秦狩来到公园时,人烟却是稀少的很,不但常年盘桓于此的算命先生、象棋大师等三教九流尚未“上班”,就连晨练打太极拳和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都很没几个。 吕布手下大将,战损任何一人都非常不舍,有关平这员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二三流猛将在,刚好可以攻城陷阵。反正关平的死活吕布并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九玄天经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对于辰轩的修炼也没有加以干涉。 男子气急:“怎么可能,今天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说罢,俯身开始摆弄起身前的装备。 看到衍天仙王出现,吴风明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他的师父解决不了的事情。 “噢!连人话都听不懂呀!哎!”石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栓在脖子上的铁链跟随着哗哗作响,握着铁链的士兵一阵紧张,绷直了铁索。 裂云豹只下溜了数米便用利爪死扣住山石,稳住身形继续往上攀爬,被射伤的后腿鲜血汩汩地流出,但这头畜生十分强悍,依然叼着那株淬体果不放。 ------------ 第120章并不光彩 见沈云初下楼,沈清月回头冲她招呼:“酥酥,来。” 沈云初坐到沈清月旁边,接过她递上来的粥,沈云初的目光落在粥上,若有所思…… 沈清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着:“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没想到你倒是起的早。” 沈云初只是冲她笑笑,并不搭腔,默了片刻,沈清月才察觉到沈云初神色间的异常,她敛起脸上的笑意,有些担忧:“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沈云初赶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说着,她忙低头吃饭。 后来,一整个早上都没看见白玉珩,直到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掌柜的热情相送,走出客栈的大门,沈云初才终于看见了白玉珩。 他独自坐在外头的石头上,擦拭着手里的剑,见几人出来,庞勇上前,拱手见礼,说了什么,他只点了点头,便收起手上的剑,翻身上马。 沈云初站在马车旁,目光一转不转的落在他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竟也不觉得眼前这个曾经如同恶魔一样在她生命力挥之不去的男人有多可怕了。 当然,除了曾经那些无数次为了恐吓她而做的幼稚的恶作剧,虽然她啥的都是该死之人,可谁教他那么杀人的,就非得邀请她一起去看,不去还不行。 正常人谁会喜欢就着血腥味喝茶啊,没吐他一身都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 似乎是感觉了对方炽热的目光,跨在马上的白玉珩轻轻回头,他皱着眉头,深邃冰冷的眸子带着一丝疑惑,下意识看向沈云初。 沈云初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一瞬间别开了眼,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心虚,便急匆匆的爬上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白玉珩疑惑的心声: “我怎么了吗?” “她什么表情?” “我又没凶她,她害怕个什么劲?” “真奇怪……” 马车缓缓地离开客栈,沈云初皱紧眉头,不经绷紧了身体,只觉得脸颊微烫,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不自觉的默默收紧了。 可也只敢在心里反驳:“这次才不是害怕!” 几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第三日赶回了皇城,马车缓缓地驶入城门,停在沈府门口,沈云初下了马车,脚都还没站稳,一抹残影在眼前闪过。 下一瞬,对方一个熊抱将她整个人抱住,琳琅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吓死奴婢了,以后奴婢绝对不会再离开您半步了。” 看着她哭的那股子伤心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拐走的人是她呢,沈云初无奈的笑笑:“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 说着,她眸光微转,将军府门口,白微雨和沈纪常都在,孙巧也在,见她无事,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沈四时站在不远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眼里满是担心和自责。 她知道,他一定是因为当时白玄知将她带走的时候,他没在身边,他觉得是他的失职,可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发生的。 思索间,沈云初冲他递过去一记安抚的笑意。 在进城门之前,白玉珩和沈云初就分开走了,毕竟两个人一起,属实是有些太惹眼了,唯恐隐忍争论,他便只留了暗卫在沈云初身边。 沈云初回去的当日,沈纪常便让厨房做了好些菜,喋喋不休满眼心疼的拉着沈云初看了又看,确定沈云初没有被欺负,他才算是长舒了口气,可眼底却始终闪烁着泪花和难以平复的怒气。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平时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碎的了,怎么能忍受这般无缘无故的绑架? 真是反了天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要是被他沈纪常逮着了,高低让他蜕层皮。 可奇怪的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妙语并没有来,孙巧都在,她没道理不来的。 后来她问了琳琅才知道,原来在不久前,梁妙语就去了裴府,听说因为裴长恭和沈书瑶的事情。 沈书瑶如今有了身孕,肚子日渐显怀,裴长恭便也鲜少再去她屋里,有事没事就往幼青哪里跑,于是两人就经常吵架。 严重的时候,沈书瑶直接动手,好几次硬闯幼青的房间,两人正在兴头上,沈书瑶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冲进去掀开床幔揪着裴长恭的耳朵给拽下床。 她有孕在身,毕竟还是裴家的骨肉,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偶尔一两次被丫鬟小厮制住,强行给送回了院子软禁起来,裴长恭才能过几天清闲日子。 后来她便学聪明了,每次去都揣一根棍子,谁敢上前拿她,她就打谁,幼青挨了几次棍棒,硬是吓得幼青看见裴长恭就躲,深怕沈书瑶闻着味儿过来再拿棍子打她。 裴长恭实在没辙了,又不能轻易合离,灰头土脸的来找过沈纪常,沈纪常也是黑着脸,毕竟他们当初能成亲,也并不光彩,沈纪常更不想管这档子事。 可又架不住裴长恭隔三差五的来,无奈,沈纪常只能让梁妙语去裴府陪陪沈书瑶,便也再没了下文。 听琳琅说完,沈云初还是有些感慨的,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只有沈书瑶这种性格的女人,才能好好教训裴长恭这个伪君子。 虽心中感叹,但沈云初也并不打算掺和,毕竟她刚回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出面。 她失踪的这段时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沈家也只对外宣称,沈云初是去外头养病了。 她自幼体弱,三天两头大病小痛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般说辞,倒也没有人怀疑。 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进宫见林西茹的,听琳琅说,除了沈纪常、白微雨和白玉珩以外,也只有参与当晚的事情的人知道她被绑走的事情。 连对林西茹的说辞,都是她去外面养病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毕竟在这个女儿家的清白比性命重要的世道,寻常人家失踪一晚上都会被人编排的不成样子,更何况她生在世家高门,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她。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是沈家不在意,她自己也不在意,但人言可畏,若是被人知道了,光是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死。 当马车停在皇宫外头的时候,琳琅扶着沈云初走下马车,一抬眼,就瞧见了同样刚下马车的高知意。 她显然也是刚到的样子,看着刚下了马车的沈云初,她似乎有片刻愣神。 (本章完) ------------ 第121章专程来堵她的 两人四目相对,高知意看着她,似乎也并不意外,只心头幽幽的道:“什么病啊,得养一个月?” “这破身体,也太差了吧。” “什么古早设定啊,女主就非得体弱多病是吧,设定女主人设的人好像有那个大病。” “搞得我真的狠不下心来了,感觉自己像个没三观没脑子的草包炮灰。” 听着高知意疯狂吐槽的内心,又见高知意面无表情的样子冲着她点了点头,就拿着令牌转头进了皇宫。 要不是沈云初知道自己能读到她的心声,就差点以为刚才听到的都是幻觉了。 “小姐?” 见沈云初愣在原地,琳琅有些不解的唤了她一声,沈云初才猛地回过神来,转头就迎上了琳琅满是担忧的眼神。 她还没说什么,琳琅便道:“小姐如果不舒服的话,咱们改日再来吧。” “……”沈云初沉默着,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她和高知意不太合,毕竟都是想争第一的,琳琅大抵是觉得高知意坏了她的心情所以才如此提议。 末了,沈云初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事,走吧。” 琳琅不再说什么,讪讪的跟在沈云初身后。 进了宫,两人便直接朝着卷宗室的反向过去,没曾想一个转角,就猝不及防的撞见了熟悉的人。 是皇后。 沈云初心头微沉,脑子“嗡”的一下都炸开了,眼神间不自觉的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皇后看着沈云初,眼神间却没有丝毫诧异,不用说,一定是得到了沈云初回来的消息,知道她今天进宫去卷宗室,这会儿估摸着也不是偶遇,是专门来堵她的。 想明白这一点,沈云初似乎意识到什么,本来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可没想到,不等沈云初说话,皇后却率先笑了起来。 “是酥酥啊。”皇后看着她,依旧一脸慈爱,仿佛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存在一样。 她说:“听沈将军说,前些日子你病了,如今回来,可是病情大好了?” 沈云初回过神,垂了垂眸,象征性的微微欠了欠身,乖巧的回答:“让娘娘忧心了,臣女已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绝口不提一个月以前的事情,她接着说:“无碍便好,你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本宫可是担忧你担忧的紧,见你无事,本宫也放心了。” 沈云初垂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要说人家怎么能做皇后呢,毕竟是在这后宫摸爬滚打过的,这种时候,照样能够沉得住气。 可能她知道,就算沈云初看见了又怎么样,她拿不出证据,及时告发到盛安帝那里,盛安帝也未必会信的。 不等沈云初说什么,皇后便接着道:“酥酥啊,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正好本宫这几日也憋闷的慌,去本宫宫里坐坐吧。” 说着,她像从前一样,亲昵的上前牵过沈云初的手,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沈云初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同脖颈处被毒蛇缠绕一般,让她呼吸都跟着停滞了一瞬。 如果是从前,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同皇后去,毕竟沈纪常也常说,沈家家大业大,确实是盛安帝的左膀右臂,但皇家之人不可开罪。 再则,皇后对她也确实很好,没得挑剔,她没有女儿,只有白屹川一个儿子,早年听她自己说,很想要个公主,可惜在生产白屹川的时候,身子亏损,以至今后都很难有孕了。 许是因此,皇后就格外喜欢年幼又乖巧的沈云初,沈纪常时常进宫来伴驾,盛安帝也会让他将沈云初带上。 可忆起一个月之前的事情,沈云初自然还没天真到以为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现,现在当然也不会跟她走。 皇后牵着她的手,就往回走,沈云初赶忙扯了扯自己手臂,似是感觉到沈云初明显的拒绝之意,皇后顿住脚,转头看她,依旧是一副温柔的模样。 沈云初却莫名感到一阵恶寒,两人四目相对,她明明是笑着的,沈云初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迎面而来的寒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的不可违抗。 沈云初一边恩耐住心底无尽的惧意,一边扯出一个笑意,道:“娘娘,现在恐怕不太行,臣女此行是专程来找我师傅的,她说了,有要事交代,让我速去。” 对上她温柔中又隐约可见锋芒的眼神,沈云初心头直跳,一颗心脏仿佛要冲出胸腔一般。 下一刻,她讪讪的松了手,连眼神中锋芒都收敛了许多,沈云初迅速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白嫩的手腕处已经被她拽出了红印。 正当沈云初不解她为什么这么轻易松手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母后真是好兴致。” 沈云初微怔,这个声音她记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婉凝。 她下意识看过去,白婉凝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打量的意味,沈云初讪讪的垂下眼帘,轻声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白婉凝没搭理她,眸光微转,看向皇后,此时,皇后已经将眼底的诧异与怒意隐藏,笑盈盈的看向白婉凝,只客气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是公主殿下,今儿怎么有兴致来宫里玩儿?” 白婉凝勾了勾唇,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她只道:“来宫里看看父王,母后可要同去?” 两人四目相对,皇后沉默了片刻,垂眸思索间终是没有拒绝。 沈云初退在一旁,恭敬的等两人离开,同沈云初擦身而过的瞬间,白婉凝目光轻移,落在沈云初身上。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沈云初下意识抬眼,就正好撞上她半是玩味的眼神,沈云初微怔,不太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不等她想明白,两人就已经走远了…… 当沈云初带着琳琅到卷宗室的时候,高知意已经到了很久,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都是高知意顶替她的工作。 原本应该沈云初干的活儿,也毫无意外的都落在了高知意的身上。 见到沈云初的那一刻,林西茹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师徒俩四目相对。 “师傅……” “平安无事就好。” 沈云初话还没说完,林西茹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聪明如她,怎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明明晚上都还在卷宗室,也没什么异常,结果第二天就突然传来她离开皇都去往外头养病的消息。 旁人或许没有存疑,但林西茹是谁啊,她虽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由,可也能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不过,一切都还好,她既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比什么都好了。 她刚回来,林西茹也没让她做太多事情,毕竟还有高知意在,近来几日卷宗室也并不忙碌。 “请问林大人在吗?” 外头传来声响,林西茹起身接待,沈云初抬眼看去,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看着装扮像是宫里的侍卫,也没什么印象具体是哪家的。 ------------ 第122章当是你欠我的人情 他一身黑衣,手里拿着用蓝布包裹的东西,应该是卷宗了。 林西茹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东西,两人交谈了几句,男人便离开了。 林西茹将手中的卷宗递给沈云初,让沈云初去放置。 拆开布封,看着上面写着的,竟是“无疆城世子被害案”。 沈云初愣了愣,没想到这个案子这么快就了结了,可是刚才那个人,看着也并不是白屹川身边的。 她虽不相熟,但好歹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不知道名字,哪怕是见过,也总有些印象的,可刚才那个人,看起来却是完全陌生的。 沈云初正看着手中的卷宗有些失神,身旁传来高知意整理东西时的细微声响,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高知意站在板凳上,垫着脚,将手里的卷宗塞进架子里,沈云初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前查阅卷宗的林西茹,最后还是回过头,再次看向高知意。 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架子里,高知意就感觉到了下面投过来的目光,她站在板凳上,微微转头,果然就对上沈云初真诚的眼神。 她眉心微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地笑:“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色诱我啊?” “……” 沈云初无语,硬是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她将手里的卷宗放进架子里,轻声开口:“师姐,你知道慕容世子的案子是谁办的吗?” 听到沈云初的发问,高知意先是愣了愣,随即思索片刻,也并不隐瞒,回答:“大理寺祝明堂祝大人和七皇子白云霆。” 白云霆就是三年前,他的生母琪贵妃因为病薨逝,自发请命去了琪贵妃出生之地为其守孝三年的七皇子。 算算时间,今年也正好是第三年了,想必是早该回来了。 原本她还以为,这个案子会被白屹川拿走,可没想到,倒是白云霆捷足先登了。 沈云初正想着,一旁的高知意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瞥了一眼沈云初,接着道:“不过说起来挺奇怪的,听说当时是太子殿下主动让出来的,也是他亲自举荐的七皇子,说是临时有更重要的事。” 听着他的话,沈云初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有些不敢对上高知意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不用说沈云初都知道那所谓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 日落黄昏。 太子府。 白玉珩的马车稳稳地停在府门口,他刚下马车,景和就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一向从容的景和此时脸上竟也有些愁容。 不知怎么的,白玉珩心头微沉,大抵也是知道,除了某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以外,想来是没有人能让景和都觉得这般头疼了。 主仆俩四目相对,景和还没说什么,白玉珩就轻轻抬手制止,景和也只是叹了口气,默契的没在说什么。 当白玉珩走进大厅时,果不其然,白婉凝慵懒的依靠在主位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白玉质地的杯子。 见白玉珩进来,她眸光微转,视线落在他身上,半是戏谑的道:“今天你可得感谢本宫。” 白玉珩站在原地,有些没好气的别开眼,神色间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显然,他也不愿意和她相隔太近,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冷声开口:“你有什么事就说,我没工夫陪你玩这种游戏。” 他语气冷淡,甚至透着一丝不耐烦,白婉凝神色暗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轻笑出声,“我今天在皇宫里碰见沈云初了。” 一闻此言,原本对她还爱答不理的白玉珩瞬间来了精气神儿,他转头看向位置上的白婉凝,眸光中却是又多了一丝寒气。 他沉声质问:“你又想怎么样?” 白婉凝眼底闪过刺痛,随即冷笑自嘲:“别那么激动,我对那小娇娇不感兴趣,倒是皇后好像比我更感兴趣一点。” “今天如果不是我,她恐怕就离不开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要不是今天她心血来潮,想着也是许久没有进宫了,不管怎么说,盛安帝带她却是视如己出的,她也不能做个白眼儿狼,本是准备先去看皇后,再去看盛安帝的。 没曾想却是让她撞见了那般精彩的一幕,白婉凝同皇后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亲密,但也还说得过去,相互尊重。 皇后是世家出身,自是温婉贤淑的人,至少所有人都是这般定义皇后的,连她自己也是,不管对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从不曾同谁红过脸。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倒是头一次见她这般藏不住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沈云初发现了什么,让皇后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对她动手。 她大抵是知道,沈云初身边有白玉珩的人,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也不敢派杀手暗杀,若是暗杀不成,反被擒,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干脆利用自己和沈云初之间曾经的羁绊想要诱骗其上当,奈何人家又并不傻。 听着白婉凝的话,白玉珩皱了皱眉头,似乎并没有很意外,这些大抵藏在沈云初身边的暗卫都回来同他讲过了。 暗卫本是不可以进宫的,这是为了保证皇帝宫中各个主子的安全,但有了白玄知的事情,白玉珩怎么说也得多长几个心眼儿了。 见白婉凝并不是来无理取闹的,白玉珩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一点,他说:“所以呢,你想我怎么谢你?要什么?” 白婉凝笑笑,很满意与白玉珩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稍作沉默,便道:“简单啊,我也不为难你,我记得你有一对几年前无疆城进宫来的血如意,不知道太子殿下肯不肯割爱。” 一听这话,白玉珩原本稍稍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怒极反笑,冷声开口:“白婉凝,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白婉凝却只是轻笑,并不在意他怎么看,只悠悠的道:“不会吧,难道在太子殿下心目中,那小娇娇竟还没一对血如意来的重要?” 听着她嗔怪的语气,白玉珩只淡漠的别开眼,默了默,他轻轻的往后一考,好像瞬间就不生气了一样。 他笑道:“你用不着激我,不管你怎么说,血如意我是不会给你的,换其他的。” 这东西,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夜晓生曾告诉他,这东西放在屋里能助人调养生息,护人筋脉,当初重生之后,他可是废了好大周折才弄来的,原本是为酥酥准备的,怎么能轻易便宜了她。 似乎是明白这招对白玉珩无用了,白婉凝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沉思片刻,她说:“也行,那这次就当是你欠我的人情,等改天我想好了要你做什么事,自会告诉你,如何?” 她倒是不傻,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退而求其次,左右自己不亏的。 白玉珩冷笑,面色冷凝又带着淡淡的杀意,他说:“我可不敢轻易答应这种条件,万一你让我娶你呢,那我不是引火自焚吗?” ------------ 第123章我正有此意 旁的不说,白玉珩还是很了解白婉凝的性子,卑鄙无耻,狠戾乖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要这个人情来干什么,白玉珩几乎都能猜到,他可没那么傻,心甘情愿被她坑害。 听着他的话,白婉凝的脸色顿时沉了沉,她虽不至于会提出这种要求,毕竟她和白玉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白玉珩是吃软不吃硬的,若她真的提出这种要求,反而会让他更讨厌她,何苦呢? 她是喜欢他,但也并不想同他真的走到撕破脸皮,甚至作践自己的程度,况且,她又不缺男人。 正如白玉珩所说,公主府男宠无数,各个都是美男,只是与他们相比,白玉珩太特别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白玉珩态度坚定,也并不说同意还是拒绝,白婉凝心里莫名窝了口气,脸色也不似方才提条件时好了。 她别脸,冷笑一声:“你放心,我还没下贱那种地步。” 听她这么说,白玉珩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连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想克制都克制不住。 可谨小慎微的动作,却是这却又一次刺痛了白婉凝,她敛去了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有些烦躁的起身,还没开口说话,白玉珩却也站起身来。 白婉凝有些诧异,心中燃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希望,以为凭着两人这么多年的关系,怎么说也能留她吃个饭什么的,可没曾想,白玉珩只是默默的转头离开,悠悠飘来几个字:“慢走,不送,路上小心。” 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白婉凝愣在原地许久,反应过来时,白玉珩已经离开了。 她被自己可笑又卑微的心理气笑了,想她白婉凝从来都是用下巴看人的,都是被人巴巴的来讨好她,求她怜爱。 什么时候,竟也会时时刻刻去琢磨某一个人的某一个小小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了,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了,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让她本就美艳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疯魔。 景和站在一旁,饶是他向来对谁都慈祥,毕竟不管是白婉凝还是白玉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情的。 可此时,看着白婉凝一个人站在原地发笑,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白婉凝转头,便注意到了他,她又瞬间收敛了笑意,眼底闪过一丝精明,默了默,眉眼弯弯的道:“景和公公,要不您帮我劝劝殿下?” 看得出来,她真的挺想要那对血如意的。 这可就有些为难景和了,白玉珩决定的事情,谁没有谁可以改变的,他虽是自白玉珩出身就跟在他身边的,同旁人是不太一样,但归根究底,还是不敢轻易去触主子逆鳞的。 景和动了动嘴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忙摆了摆手,表示:“公主殿下,您就别为难老奴了,老奴这边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完,就不陪您了。” 说着,他急忙转头就走,白婉凝看着他恨不得飞起来的步子,默默地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儿,这小老头儿,一大把年纪了还跑这么快,也不怕闪着腰。 她无奈的笑笑,眼眸深沉的扫过白玉珩离开的方向,也没再过多的停留,转头离开了太子府。 夜里。 深秋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处理完卷宗室的琐碎,沈云初带着琳琅正要离开,还没走出多远,就迎面撞上一个宫人。 沈云初可太熟悉了,那是皇后宫里的,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秀禾。 秀禾看见她的瞬间,眼眸顿时就亮了起来,忙小跑着上前见礼:“三小姐。” 沈云初脚步一顿,连心都跟着紧了一下,但依旧面上镇定,她知道秀禾来找她的目的,但并不主动说破,只一如往常的道;“秀禾姐姐,怎么了吗?” 秀禾神色从容:“得知小姐还在宫中,娘娘特地吩咐奴婢过来请小姐过去说说话。” 沈云初默了默,神色间并不意外,思索片刻,没有拒绝,她点点头:“正好,我正有此意,白天有要事在身实在抽不开身,才婉拒了娘娘的好意,这儿正好没事了,是该去陪娘娘说说话。” 沈云初神色从容,示意秀禾带路,秀禾点点头,走在前头,琳琅跟在沈云初身后。 还没走出几步,沈云初突然咳嗽一起来,一开始还好,只是轻咳几声,直到她的咳嗽声越来越重,琳琅赶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她瞪大了眼睛,以为沈云初又受凉了,急忙将人抱住,秀禾也停下了脚步,满眼无措和担忧:“三小姐,您不要紧吧?” 沈云初靠在琳琅身上,面色很虚弱,她勉强扯出一个笑:“真是抱歉,我今晚可能去不了凤鸾殿了,劳烦姐姐白走一趟,实在是我的过错。” 听她这么说,又见她虚弱的咳嗽一声,秀禾心头也泛起一丝怜惜,忙表示:“没关系的,三小姐大病初愈,是该好好儿回去休息,我会同娘娘道明缘由的,娘娘疼爱小姐,必不会生气。” 沈云初笑笑,没再说什么,只让琳琅扶着往宫门的方向去。 走出宫门,上了马车,琳琅赶忙拿出事先备好的安神药递给沈云初,又急忙打开水递上去,催促道:“小姐快吃了,会好受些的。” 焦急之余,却全然没注意到沈云初已经恢复如常的脸色,沈云初抬手,轻轻将她递上来的水和药碗推开。 琳琅疑惑之余还有些愤怒,以为又是沈云初闹小孩子脾气,嫌药苦不肯吃,抬眼间,正要说两句,却正好撞进沈云初镇定含笑的目光中。 她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事了,准确来讲,应该是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琳琅不免松了口气,无奈道:“小姐啊,你下次再干这种事情能不能知会一下啊,吓死我了。” 见琳琅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紧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沈云初却有些好笑,莫名有种恶作剧成功的顽劣。 末了,她才道:“好琳琅,我要是不这样,怎么吓得到她嘛。” 白天她都没跟皇后去,更别说现在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云初能不知道?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夜晚寂静的街道上,到了沈府门口,下了马车,吹过的风带着凉意,沈云初止不住缩了缩脖子,又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还没走上台阶,一抬眼,就见站在门口,脸色阴沉的男人,是沈泽瑞。 沈云初突然想起来,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沈泽瑞并不在沈府,应该是在军营里,多半是临时有事走不开。 他站在门口,这副气势,分明就是在等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云初走上前,讨好般的冲她笑笑:“阿兄,这么晚了还等我啊?” 沈泽瑞黑着脸,冷笑一声:“放屁,谁知道你要回来。” (本章完) ------------ 第124章有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他嘴上这么说,但在刚才沈云初下马车的时候,他焦急的眼神早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应当是确定她没什么事情,才这么说的。 沈云初习惯了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做派,也并不计较,反而是拽着沈泽瑞的手臂往府里去,沈泽瑞也不排斥,脸上嫌弃,脚上还是不听使唤的跟着她进了府。 兄妹俩并排走着,沈云初嬉笑着问他:“阿兄,你怎么有空回来啊?听大姐姐讲,最近营中不是挺忙的吗?” 沈泽瑞瞥她一眼,抬手摁在她头顶,沉声道:“回来看看你这个惹祸精又给我带了什么惊喜回来,你一个女娃娃,三天两头不着家,怎么想的?” 他说着,还不忘在沈云初脑袋上揉上一揉,沈云初不悦的皱起眉头,一边骂着“讨厌”一边将他的手推开。 她不满的瞪着他,整理了一下头发,道:“女孩子怎么了,我是出去干正事了,又没干别的,为什么不行?”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泽瑞皱了皱眉,转头看过去的目光有些无奈,他说:“沈家家大业大,也还不至于养不起你,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不好的。” 以前沈泽瑞其实也并不反对她拜师或者日后想入朝为官的想法,但自从她在皇宫被人劫走的事情之后,他突然开始觉得,或许让她待在府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并不想沈云初因此丢了性命,日后,若是她真的闲得慌,想过一把当官的瘾,沈家一人下万人之上,也不至于求不来一个官位给她,她何必这么辛苦。 沈泽瑞实在不解,也实在害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次是算她走运,得亏是白玉珩亲自出马,那下次呢,下次可就不一定会这么走运了。 沈云初侧眸,见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以及越发皱紧的眉头,似乎是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沈云初冲他递过去一记笑,安慰道:“阿兄,你放心啦,上次是个意外而已,我以后会小心的,再说了,有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听着沈云初最后一句话,沈泽瑞眸光微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在对上沈云初满眼笑意和安慰的眸子,他才缓过神来,轻哼一声:“人小鬼大。” 沈云初撇了撇嘴,他老是这样,嘴上不饶人,但有时候吧,又对她好的要命,总让人又爱又恨。 正如这次,他虽然不说,但沈云初也知道,他放下军中事务回来,肯定也是为了确定她安然无恙的。 一路沉默,沈泽瑞将她一路送到院子外面,语重心长的叮嘱了几句,本来要走了,末了又回过头,看向沈云初。 他说:“要不,我还是给你安排几个暗卫保护你吧。” 一听这话,沈云初连忙摆手:“不用了,我有四时在身边就行了,更何况还有爹爹给我的暗卫,真的够了。” 再则还有白玉珩偷偷安排的人,沈泽瑞再来,她真的觉得太隆重了,大可不必,至少目前来讲,除了白玄知以外,也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这真的太夸张了点。 见沈云初拒绝,沈泽瑞也叹了口气,没再强硬的要求什么,只留下一句:“罢了,休息吧。”便转头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沈云初才轻轻松了口气,看着沈泽瑞的背影,她再次陷入忧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脑子里就满是上辈子沈泽瑞造反的事,她至今忘不了当时在约定地点远远地看见他的时候,他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如今的少年气了,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感觉到他周身密布的阴霾和戾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从如今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满心满眼都只有权利和野心的人…… 往后的小半个月,还算是平静,沈云初也踏踏实实的跟着林西茹,作为学生辅助处理过几个案子。 皇后也时不时逮着机会就去找她,但无一例外,都没得逞,原因无二,白玉珩突然给她塞了个侍卫姐姐,唤作雪娘。 看起来脾气不太好,每次皇后的人来找,她总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冷不丁飘来一句话:“我家小姐没空。” 光是她这做派,就能将人吓一跳,她总是没什么表情,穿一身黑衣,就默默地跟在沈云初身边,相比之下,沈云初甚至觉得,沈四时都比她开朗一点。 刚开始,她不说话,如果不是后来她突然跳出来吓皇后的人,沈云初差点以为,她不会说话。 对于雪娘,白玉珩塞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声张,只让她对外说是自己买来的,于是便没多少人知道雪娘是白玉珩的人。 但显然,皇后的人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每次都对其礼让三分,甚至比她这个沈家三小姐说的话还管用,她说沈云初没空,让对方最近都不要来找,对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要请示皇后才行。 忆起上次白玉珩淹死卫长乐的事情,皇后也没有过度追究,说起来也是谁都不敢明面上得罪白玉珩,他那股子人尽皆知的狠劲儿,是谁都不想招惹的。 自此,沈云初倒是过了小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深秋过后,很快便入了冬。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早,冬至前一天的晚上,雪就下了一夜,这场雪不小,好在第二日一早,阳光很好,落在晶莹剔透的雪花上,仿佛泛着光。 一夜后的院子内,积了厚厚的雪,府中的丫鬟小厮正铲着雪,开出一条路来,供主子们行走。 沈云初起身的时候,虽还并不太晚,但日头也旺盛了起来,琳琅端来洗漱用的水,伺候沈云初起身。 穿戴洗漱好,坐到桌前用早饭的时候,视线就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在门外的积雪上。 屋内烧着炭火,并不冷,琳琅盛了碗鱼片粥放在沈云初跟前,道:“先前,前院的红梅姐姐说,宫里来了信,说是,这个月十五,皇后娘娘宴请城中贵女入宫赏梅,各个院子都收到了,小姐要去吗?” 沈云初握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一听是皇后设的宴,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赏梅是假,想要她的命才是真的吧。 这个时节,梅花确实开的好,但想着先前皇后处处碰壁,想除掉她这个隐患,但又无法直接下手,怕是气恼烦闷了一阵子。 如今这么好的由头,自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沈云初沉默了片刻,问她:“娘娘的请帖送来了吗?” 琳琅点了点头:“刚到,已经叫人暂时收起来了,本是打算等小姐吃完饭再看的。” 闻言,沈云初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但心里终究是藏着事,也只是潦草对付了几口。 吃过早饭,她坐在屋内的美人榻上,看着手里金灿灿的请帖,皇后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还镶了金边。 (本章完) ------------ 第125章这几个月你都别出门了 默默看完手里的东西,字里行间也并无不妥,确实都是一些惯用的话。 末了,沈云初合上请柬,问道:“大姐姐和二姐姐去吗?” 闻言,琳琅沉默了片刻,仔细想了想,应答:“大小姐那边估摸着是去不成了,听二娘子说,军营里最近挺忙的,至于二小姐的请柬是送去裴府的,奴婢也不知道。” 是啊,她们不去,姑且还有推托的说辞,沈云初能有什么说辞呢,还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 思索间,她有些犹豫。 皇后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白微雨和沈纪常都不知道,对白玉珩,她也没有提起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玉珩好像知道点什么。 他同样也什么都问,只是将雪娘安排在了她身边,而且,雪娘对皇后的人的态度,也像是知道不能让皇后和她单独相处。 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白玉珩确实知道点什么。 沈云初合上手里的请柬,思索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算算时间,还有八日了,算不上紧迫,但也需得尽快决定。 沈云初皱着眉起身,本是准备去找白微雨商议,还没等她走出房门,雪娘便迈步进来,挡在门前。 琳琅站在一旁,有些不满:“你做什么挡小姐的路?” 雪娘没有搭理她,目光直直的落在沈云初身上,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沈云初微怔,她冷冷的道:“殿下说不能去。” 沈云初闻言,又是一怔,她口中的殿下,自然就是白玉珩了,可沈云初就纳闷儿了,皇后的请柬送来还没半盏茶的功夫,白玉珩是怎么知道的? 显然,雪娘也看出了沈云初眼底的疑惑,她继续开口解释:“殿下说,皇后请的,都不能去。” 原来是这样。 沈云初恍然大悟,并不是白玉珩知道了赏梅的事,而是他将雪娘塞到他身边的时候事先交代过了。 沈云初还没说什么,琳琅就率先开口:“在将军府,你能不能别老是你家殿下你家殿下的挂在嘴边啊,要是被旁人听了去,该怎么编排我家小姐啊。” 雪娘没搭理她,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目光严肃的盯着沈云初,似乎在迫切的需要她给出一个自己不会去的答案。 琳琅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沈云初笑笑,无奈的表示:“放心吧雪娘,我会想办法的。” 说着,她绕开雪娘,带着琳琅去了白微雨的屋子。 天气寒凉,今天虽然有太阳,但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走出门,一股寒风迎面而来,冻得沈云初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琳琅跟在沈云初身侧,不禁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哈出一口白气。 到了白微雨的屋子,沈云初特意屏退了所有人,才同白微雨说了赏梅的事情,起先,白微雨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沈云初说了那天晚上撞见的事情。 听沈云初说完,白微雨瞬间变了脸色,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没有旁人,她才放下手中的书,严肃问道:“这件事情,你可有告诉第三个人?” 沈云初连忙摇头:“除了阿娘,我谁都没有说过。” “很好。”白微雨点点头,语重心长的嘱咐:“以后这件事情就让他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沈云初点点头,见白微雨都如此大的反应,沈云初好不容易强压下的恐慌,再次涌上心头,她轻声道:“阿娘,那赏梅的事情……” “……” 白微雨也有些犯了愁,这种事情自是不能去的,有命去就没命回来了。 思索良久,白微雨的眉头越发皱紧了,房间内安静的诡异,只能依稀听见竹炭烧裂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微雨突然站起身来,神色很不好,眉头深皱,她站在原地,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这几个月你都别出门了。” 沈云初微怔,还不等她问缘由,白微雨便接着道:“包括卷宗室也别去了,待在府里,等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再说。” 白微雨神色严肃,不容拒绝,末了,沈云初也只得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眼见着临近赏梅宴,沈府就传出沈云初重病的消息,沈纪常急的焦头烂额,广寻天下名医为沈云初看病。 距离十五赏梅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件事情自然就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沈府的推辞十五赏梅宴的人。 皇后并不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伎俩,她眸光幽幽的看着站在殿内前来退还请帖的人,她叫银杏,是白微雨身边的亲信。 两人四目相接,银杏站在偌大的殿中,神色从容,不卑不亢,皇后依靠在凤椅上,眼底满是嘲讽,仿佛再说“就这点小伎俩,你觉得本宫是不破?” 银杏微微颔首:“烦请娘娘海涵,我家三小姐,确实病重,大夫请了无数,依旧不见好转,明日的这宴会是真真来不成了。” 皇后沉默着,并没有立刻表态,也没有让人将银杏手里的请柬收回来,只眼神间带着打量意味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默了默,她不轻不重的开口:“你家小姐,得的什么病?大夫都治不好?” 银杏没有犹豫,只应答:“大夫说,是旧病复发,加上前几日又添新疾,病情反复,才至如此严重,恐怕……” 说着,她垂下眼帘,眼底尽显惋惜与悲痛。 皇后只冷眼看着,显然还是不信的,但随后出口的话却是:“姑娘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莫要轻言放弃。” 银杏点点头,满脸悲痛的神色,拱手道:“劳娘娘牵挂,夫人和将军,定会全力医治小姐,待小姐痊愈,必定亲自来赔礼道歉。” 看着眼前银杏如此真诚的样子,皇后也突然有些拿不准,世人皆知,沈云初是个病秧子,这刚蠕动,她生病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罢了。”沉默了片刻,皇后终是松了口:“既酥酥身体抱恙,那便好生养着吧,等她全好了再说。” “多谢娘娘。”银杏颔首道谢。 皇后却还没完,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秀禾:“你同程太医去一趟沈府,看看。” 主仆俩眼神交汇,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色,秀禾瞬间会意:“是娘娘。” 随即皇后转头看向银杏,脸上又挂上笑意:“程太医是整个太医院医术最好的,这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姑娘快回去吧,莫要误了酥酥的病情。” 明面上,是她关心沈云初,其实也都知道,她只是想派一个亲信去看看,沈云初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银杏当然也知道,可她丝毫不慌乱,只从容表示:“多谢娘娘。”随即她转头离开,秀禾也跟了上去。 当银杏带着秀禾跟程太医回到沈府的时候,刚下马车,还没进去,另一辆马车就停在了一旁。 程太医和秀禾都同时怔了怔,定眼一看,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夜晓生。 他拎着药箱,神色间有些匆忙,但视线扫过三人时,看见站在马车旁的程太医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 第126章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夜晓生是人尽皆知的神医,听说曾经盛安帝重金让他入宫,他也婉拒了,一部分原因是他不喜欢皇宫,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只为白玉珩做事。 他还有自己的药铺,生性自由惯了,断然也不会为强权所屈服,太医院的人自也是听说过他,甚至见过的。 两人只是相互点头,夜晓生便提着药箱跟李叔一道进了将军府,程太医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默了默,银杏才道:“劳烦程太医跟我来吧。” 程太医闻声,才忙回过神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大概率知道,能请到这位来的,估计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他没说什么,还是同银杏一起去了沈云初的院子。 还未走近院子,远远地就瞧见了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忙忙碌碌的样子,各个神色凝重。 走近屋内,就见沈纪常一脸愁容的坐在正厅内,旁边挤满了大夫,一个个都焦头烂额。 程太医拱手见礼:“见过沈将军。” 沈纪常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气急攻心晕死过去,他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怒道:“磨叽什么?去看病啊!我脸上写病情了吗?!” “是是是。”程太医一边应答着,一边转头朝着里屋走,一刻都不敢停歇。 在看见躺在床上脸颊通红的沈云初时,他心头微梗,夜晓生正坐在床边号脉,表情凝重的让四周的大夫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夜晓生才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出去了,连他都是这个表情,估摸着是真的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了。 思索间,程太医不再犹豫,直接坐过去,给沈云初号脉,手刚碰上她的手腕,就被烫的缩了回来。 纵使是发烧,这也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体温,烧到这种温度,就算救活了,也是个痴傻儿了。 程太医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像是在最后一次确定床上的人是沈云初,他站起身,皱着眉头请辞。 白微雨和秦糖候在一旁,白微雨的眼睛都已经哭红了,秦糖也是满眼忧愁。 程太医没说什么,同在一旁观察沈云初的秀禾使了个眼色,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才两人请了辞,便离开了。 皇宫,凤鸾殿。 程太医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件事情禀告给皇后,可就算是这样,皇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转头看向秀禾。 秀禾微微颔首,沉默了片刻,思索道:“我看不像是装的,况且,程太医也号了脉,脉象确实很乱,恐怕……” 她说着,垂了垂眸,没有将最后的话讲出来。 皇后看着程太医,仍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信度,程太医语气微顿,接着道:“况且,他们连夜晓生都请去了,连他都束手无策,恐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夜晓生……”皇后皱着眉,仍旧有些将信将疑,实在不怪她多疑,只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这小妮子就滑的很,跟只泥鳅似得,很难让她不提高警惕。 见皇后拿不定主意,程太医思索片刻,道:“娘娘,以老臣之见,沈家三小姐的病,确实不像是装的,再则,她本就常年病着,如今刚入冬,想来也是因为气候原因,此事,不像是作假。” 听着程太医的话,皇后没说什么,只招了招手,屏退了左右,她不说话,也没有人敢妄加揣测她在想什么。 深夜,将军府。 客房内,炭火烧的正旺,夜晓生正钻研着手上的药方,突然,敞开的窗户晃动了一下,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去,除了窗外的雪景,其他什么都没有,默了片刻,他才回过头,垂眸继续看药方。 这时,身后又传来轻微的动响,他怔了怔,又再次转头看过去,是白玉珩。 神色间,他并不意外,只起身见礼:“殿下。” 白玉珩看着她,脸色不太好,头上和肩膀还残留着进来时积下的雪花,他来不及擦掉,皱着眉头问他:“那药对她的身体真的没损害?” 他说这话时,明显有些怒气,都那样了,还没事?神志不清了都!! 夜晓生跟了他这么多,他还是第一次产生了:“这人靠不靠谱啊”的疑问。 显然,来找夜晓生之前,他是去看过沈云初了,这会儿的沈云初,正烧着呢,跟快死了没什么区别。 但都是都是假象,只是吃了药丸的作用,所以呈现出一种假热的状态,她自己也只是睡着了而已,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病入膏肓了一样。 夜晓生笑笑,安抚他:“殿下不必着急,沈小姐并无大碍,一切都是按照沈夫人说的办的。” 得了他的肯定,白玉珩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但依旧有些凝重,见她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担心,虽然知道是演戏给皇后看的,但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 以前她在太子府的时候,就时常生病,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这一次,虽是假的,却也让他想起来了曾经。 那顿时间,正直她最怕他的时候,她三天两头的生病,多数时候都是发烧,烧到头脑不清楚就吵着要回家。 他心里着急,但也没办法,后来她不那么怕他的时候,他就抱着她轻声哄,可她还是吵着想回家,他也只能任由她去,过段时间再去将军府将她接回来。 现在看她这样,虽知道是假的,但心里终究还是不太舒服。 见白玉珩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夜晓生眉眼含笑,只道:“殿下可想同小姐说说话?” 闻言,白玉珩怔了怔,抬眼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眸子,沉默了片刻,他没拒绝。 沈云初的房内。 此时,只有琳琅在床边守着,门口传来推门的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看去,见进来的人是白玉珩和夜晓生,她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夜晓生冲她点头,轻声道:“我同殿下来瞧瞧,琳琅姑娘,劳烦了。” 琳琅自然明白夜晓生的意思,神色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白玉珩,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床边,将躺在床上的人轻轻扶起来。 紧接着,夜晓生拿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帽,递到沈云初鼻间晃了晃,丝丝香味钻入鼻中,没过多久,只见原本还昏迷着的沈云初突然有了动静。 她皱了皱眉,瞧着有些不舒服,随即轻咳了两声才悠悠转醒,头晕脑胀之间,她轻轻抬眸,看向站在床边的两个人。 见人醒来,白玉珩忙激动的上前几步:“怎么样?” 沈云初看着他,感受一下,确实和她平日里生病时一个滋味的,难怪夜晓生说,这种药吃了睡着比醒着好受的多。 她努力扯出一记笑:“没事,殿下怎么来了?” 白玉珩没说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她,沈云初又适时听到他的心声: “当然是来看你啊!” “哎呀,怎么弄成这样嘛,非得装病吗?”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比如提前嫁给我什么的,当了太子妃,她就不敢动你了啊!” “死八婆,偷腥都不知道注意点,非得让我小媳妇儿撞见。” ------------ 第127章我要你亲眼看见了才来回话 听着他心头最后一句话,沈云初怔了怔,原本还觉得好笑,但突然间就不好笑了,这么说,其实白玉珩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的。 就冲他这淡定的神色来讲,保不准,不只是这辈子,可能上辈子就知道。 思索间,喉咙干涩让她忍不住重咳了一声,明明不是太用力的动作却震的脑壳疼。 白玉珩脸色微变,忙转头看向一旁的雪娘,雪娘立即会意,忙倒了一杯水递到沈云初跟前小心翼翼的喂给她。 夜晓生站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道:“殿下不用担心,这都是正常反应,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睡着比较好,什么都感觉不到。” 白玉珩看着她,满眼担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得了应允,夜晓生拿出一颗药丸递给琳琅,让琳琅塞进沈云初嘴里。 等到药效发作,沈云初沉沉睡去,白玉珩才同夜晓生一起离开了房间。 刚从将军府后门走出来,白玉珩还没上马车,站在将军府外,四周安静的可怕,寒冬腊月,雪花飘飞。 白玉珩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明显感觉得到在暗处有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他,长年累月在各种暗杀中摸爬滚打生存下来,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四周平静,如同冷到快要结冰的空气一般没有丝毫动响,白玉珩知道,既然对方不是来杀他的,那就是来看沈云初的。 这种时候,以个方式来的恐怕就只有皇后的人了,能坐到那个位置,也是从多少阴谋诡计中获胜的,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个别人的言语。 她大抵是不太放心白天派来的两个人,怕他们也被沈府欺骗,所以才会让人来暗中观察。 思索间,白玉珩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些隐忍又克制的伤感,他轻咳几声,神色间有些疲惫,抬眼对上马车旁的庞勇的视线。 主仆两四目相对,皆是心照不宣,白玉珩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你明日一早,再去皇城之外,请些名义回来,务必要保住沈三姑娘的性命。” “是。”庞勇忙点头应答,眉头深皱,亦是一副担忧的模样,转头扶着白玉珩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逐渐走远,暗处的人若有所思,却并未立刻离开。 她本来是想潜入将军府的,可到了才发现,将军府的戒备远比她想象中更加森严。 其实与其说是整个将军府,倒不如讲是沈云初院子,到处都是暗卫,她根本没有办法潜入进去。 不过听着白玉珩刚才的意思,怕也是真的命不久矣了,踌躇许久,她最后看了一眼沈云初院子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天边。 眼见着马上就天亮了,要是再不走,等天色亮开,她就很容易暴露。 思索间,她咬了咬牙,转头飞身离开。 皇宫内。 皇后卧在美人榻上,凤眼轻合,暗卫落在屋内,恭敬的跪在地上见礼:“娘娘。” 皇后轻轻吐息,并未睁眼,只问:“如何?” 暗卫琢磨了一会儿,眉头微蹙:“应该是真的,深夜太子偷偷去过沈府,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还让人继续轻大夫。” “……”皇后沉默着,并没有说话,许久,她才缓缓的睁开眼,长舒了口气,微微直起身来,侧头看向地上跪着的暗卫,眼神间略带一丝阴狠。 她冷笑:“本宫让你去看沈云初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不是让你去蹲太子的,他去不去,关系不大,我要你亲眼看见了才来回话,不是让你瞧见旁人有芝麻绿豆大点的反应就回来跟本宫说她熬不过去了,明白吗?” 越是往后说着,皇后的眉头就走的越深,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吓得暗卫忙匍匐在地:“属下该死,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这话,皇后心头就莫名涌上一股子怒气,她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她咬着牙,双眼几乎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随即沉声道:“责罚?要是责罚你有用,本宫早把你杀了!还不滚!” “是!”暗卫连忙应答着,起身离开了。 皇后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她气不打一处来,直到秀禾闻声从外头进来,见她穿着单薄,虽屋内烧着炭火,但窗户开着,还是偶尔有冷风吹进来,走进来的空挡,就忙扯过一旁的披风给她披上。 她柔声道:“娘娘,您消消气,此时急不得,最近天气凉,咱们还是得多注意些,免得受了寒。” 皇后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头朝着床边过去。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头的怒气,她打了个哈欠,翻身上床,秀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她正要躺下,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稍作沉默之后,她问:“陛下近几日可有什么动响?” 秀禾手中整理被子的手微微一顿,思索了片刻,如实应答:“倒是去了陈美人宫里几日,再则就是云贵妃那处了,旁的倒是没有什么。” 皇后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整日整夜的担心,每次盛安帝来,她心都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了,总觉时时刻刻都不踏实。 为了这件事情不成为把柄,她甚至随便找了个理由弄死了那个侍卫,这样一来,就算沈云初出面指正她,也是死无对证的。 可纵使是这样,她还是不放心沈云初,这丫头太滑了,这种事情让她知道了,总归是个隐患,就像是被抓住把柄了一样,人她非除掉不可。 若是这次她真的病死了,倒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了,这个秘密也就永远烂在她肚子里了。 可如果她病不死,她也不介意主动出手。 想着,她没再说什么,便躺下翻了个身,侧身睡了…… 沈云初这一“病重”,就是小半个月不省人事,这期间,不少人都来探望过她,很快,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众人唏嘘,却又并不意外,因为这不是沈云初第一次病重了,只是这一次,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看着整日里不管进进出出将军府的大夫或者太医,有不少人都暗自猜测,说她怕是撑不到开春了,也有人可惜,这么小的年纪就遭此横祸,实在是可怜。 可议论归议论,大家伙儿都知道沈纪常的脾气,也是不敢让他听见什么,否则非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皇后的人也一天没歇着,但同样因为暗卫众多而进不去,也不敢在这种所有人都最警惕的时候贸然出手,万一被抓,自己死了倒是小事,若是被发现背后的主子那罪过就大了。 眼见着一晃就又是一个月,在所有人都以为沈云初没救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病情好转的消息。 ------------ 第128章是将小姐视作亲闺女疼爱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最恐慌的莫过于皇后了,她几乎是立刻就从凤椅上弹起来,满眼震惊又愤怒的看着跪在殿上的暗卫,一时间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你说什么!!” 沈云初被救活了,这就意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还是要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怎么能行。 暗卫跪在地上,被她陡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一旁的秀禾见势不对,忙朝着地上的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忙不迭的隐去了身影。 皇后跌坐在凤椅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只觉得脑子乱做一团,连随意搭在椅子把手上的双手都止不住轻微的颤抖,此时,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气愤了。 秀禾站在一旁,忙蹲下身来,握住皇后的手:“娘娘,您被着急,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那沈三小姐,虽年纪小,但是个聪明的,想来也不敢轻易说漏了嘴,咱们还有时间,除掉个人的事情而已,娘娘,咱们得沉住气啊。” 秀禾的话,成功将皇后的理智拉了回来,她镇定下来,慢慢平复心头的怒意,眸光微转,就正好撞进秀禾郑重的眼神中,霎时间,心底还残存的恐慌也瞬间消散。 是啊,不过就是个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有些小聪明而已,反正人已经死了,那晚除了她,也没有别人撞见了,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她。 想到这里,皇后彻底放下心来,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稍作沉默,她转头看向秀禾,似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准备些东西,亲自送到将军府去,务必要见到人。” “是。”秀禾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她应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转头离开了凤鸾殿。 秀禾到将军府的时候,正好林西茹也在,她带来吃的东西,还没完全撤走。 沈云初坐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人确实是醒着的,她正同林西茹说这话。 “林大人。”秀禾上前,见了礼,林西茹微微侧头,只是冲她点头示意,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也是相识。 看着床上的人,林西茹眼底满是心疼,默了默,才起身道:“那你好好儿养病,别的事不着急,有知意帮衬,你大可放心。” 沈云初笑着点头,林西茹便离开了,目送林西茹走出房门,沈云初才收回目光,抬眼看向秀禾,眼神平静,虚弱的带着一丝笑意。 “是秀禾姐姐吧?”沈云初看着她,眉眼弯弯,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秀禾心里有些奇怪,但面上却笑得殷勤。 “三小姐的可觉得好些了?” 她问着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沈云初,似是在观察她的脸色,企图在沈云初神色间,捕捉到什么微不可查的信息,可无奈,沈云初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隐约间,还能察觉到她的眼神似乎还有些迷糊。 秀禾正有些奇怪,沈云初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不多时,屋外传来动响,是闻讯而来的白微雨。 她迈步进门,秀禾见她来,忙主动见礼:“沈夫人。” 白微雨冲她点点头,也是满眼笑意,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一眼便知道是没睡好的疲倦。 银杏扶着白微雨坐到一旁,主动道:“劳烦秀禾姑娘亲自走一趟了,定要替我谢过皇后娘娘才是。” 秀禾忙反应过来,垂了垂眸,将目光从她苍白的脸色上移开:“夫人客气了,娘娘惦念着三小姐,是将小姐视作亲闺女疼爱的,小姐病重,娘娘自是心疼的。” 白微雨只是笑笑,并不在说什么,留给她一个略显苍白的脸色,还不忘转头掩面轻咳几声,明眼人都知道,沈云初病重白微雨肯定是担忧她加上没日没夜的照顾,才会如此憔悴。 开玩笑,这病恹恹的妆容,她可是画了一早上,白微雨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以骗过秀禾。 果然,秀禾看着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转头再次看向床上的人,沉默了片刻,还是道:“夫人,娘娘让奴婢带了程太医来给小姐瞧瞧,娘娘说了,要瞧着小姐无恙,她心里才踏实。” 白微雨自然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心”,点头应允了,程太医上前,替沈云初请脉,半晌,他皱了皱眉头,瞧着并不太好的样子。 “如何?”秀禾低声问着,险些没压制住语气重迫切,白微雨狐疑的看过去,秀禾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忙轻咳了一声掩饰,随即象征性的补充了一句:“小姐她是不是没什么大碍了?” 程太医皱着眉,摸着沈云初的脉,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半晌,说不出话来,白微雨站起身,及时帮腔:“是啊程太医,酥酥的病情如何了?” 白微雨说罢,程太医讪讪的收回了号脉的手,眉头紧皱着,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半晌,他才起身,看了看沈云初的脸色,又轻轻拉过她另一只手号脉,良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朝着白微雨鞠了一躬,道:“夫人,三小姐的病情确实已经稳定,只是……” 白微雨眸光微闪,程太医止住言语,神色间颇为惋惜,秀禾站在一旁,有些焦急,追问道:“只是什么?程太医,您就别卖关子了。” 程太医看了一眼秀禾,又转头看向白微雨,衍生中有些同情,默了默,他才继续道:“只是,先前小姐病的太重,以至可能烧至心肺头脑,小姐本就体弱,如此,日后恐与官场无缘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女儿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白微雨自是听懂了,她脸色一变,重重的摔坐在椅子上,银杏上前,忙将她扶住:“夫人,您别激动啊,这种事情还不一定,回头咱们再请夜公子来瞧瞧,定会有法子的。” 白微雨坐在位置上,脸上净是绝望,程太医只是微微叹息,拿着东西摇着头离开了,秀禾见白微雨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恭敬的拘了礼,跟上程太医一道走了。 见两人走出门,银杏忙起身跟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着:“程太医,程太医您先别走,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吧!” 她一边喊着,一直追出了门,可程太医跟秀禾走的很快,没多久就没了踪影。 银杏也只是追出了门,趴在门框上,又吆喝了几句,看着两人像躲瘟神一样走的飞快,直至消失在视野中,她才转头折返回去。 一进屋子,将门合上的瞬间,银杏缓缓的松了口气,走进内屋的时候,白微雨已经坐在旁边,靠在椅子上,悠哉的喝着茶。 沈云初也躺在床上,靠着软枕看书,放在眼底的迷茫和无辜一扫而空,末了,她突然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本放在一旁,问白微雨:“阿娘,我都在床上躺个把月了,马上就是上元节了,我还不能下床吗?” 白微雨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琢磨了片刻,道:“还得再过些日子,皇后那个人,谨慎的很,此举也并非长久之计,迟早会被她发现的。” ------------ 第129章假的也得是真的 沈云初闻言,眉头微皱,没再说什么,她明白白微雨的意思,除非皇后被人扳倒了,否则,沈云初对于皇后来讲,是个迟早的隐患,皇后对沈云初来讲,也是威胁。 这就意味着,想沈云初平安无事,沈家就不可再中立,皇子夺嫡,他们也要开始站位了。 听着白微雨的话,房间内的气氛有瞬间的凝结,沈云初想着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总有些愧疚。 她总觉得,自己要是能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要是能变得和爹爹还有阿兄一样厉害,她也可以保护沈家,可以阻止上一世的悲剧,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可是从这一路走来,她才真正知道,以前以为只要自己努努力就可以达到的高度,原来这么难,如果她不是沈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也许她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或许都无法拥有自己想要尊重与平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逐渐就意识到上一世的自己有多幸福,娇生惯养,不谙世事,唯一吃过的苦,可能就是每次生病大夫开的药了。 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这世间又多不容易,可重来一次,当她能看见一些上辈子从没注意过的事情时,她才逐渐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出身真的很重要。 她随便一件衣服,就能抵寻常人家一年甚至是穷苦人家半辈子的活计,她想要做官,最简单的法子不过是她爹张张嘴的事情。 可对于没有靠山没有雄厚的背景实力的人来讲,哪怕是搭上父母半辈子的积蓄,也未必能熬出头,就算熬出头了,也得小心翼翼的,但凡是威胁到哪个权贵,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啊,什么叫做公平呢? 思索间,沈云初咬了咬牙,道:“阿娘,以后我会小心的。” 白微雨没再说什么,只微微点头,随即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碗,道:“好了,你安心待着,其他的事,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再说。” 沈云初点点头,白微雨在房间内待了一会儿,便同银杏离开了。 不出白微雨所料,皇后确实没有轻信秀禾和程太医带回去的消息,而是等了一段时日,特意抽了个空来将军府。 她来的那日,沈纪常并不在府中,接待她的只有白微雨和府中的两位娘子,梁妙语是专门从裴府赶回来的,沈清月和沈泽瑞也在。 但考虑到在场的都是些女眷,沈泽瑞也就不便多留,只见了礼,就离开了。 琳琅同沈云初走到大厅的时候,白微雨和皇后真聊着天,脸上皆是和谐的笑容,一点看不出什么异样。 沈云初走上前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转头,神色间满是疼惜和笑意,她看着沈云初,同她招了招手,一副仿佛要被融化的摸样,柔声道:“来,过来姨娘这里。” 在沈云初面前,她从来都是这样自称的,她说,这样显得亲切一点,从前在私下里,沈云初也是不避讳的,一口一个皇后姨娘。 这次,沈云初也没表现出排斥,反而是热情的贴了上去,跪坐在她身边,在沈云初亲昵的趴在她的膝盖上的一瞬间,沈云初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 沈云初佯装未有觉察,轻声道:“皇后姨娘真好,还特意来看酥酥。” 皇后垂眸看着她,面上还是克制着,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抬手,掌心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抚摸着,若有所思的喃呢:“这孩子……” 坐在一旁的白微雨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又无奈:“都怨我啊,先前本就病过一场,修养了大半个月,本以为全好了,就放松了些警惕,谁知突然就高烧不退,以至……” 说着,她突然有些哽咽,实在无法再说下去,只得别开眼拭泪,皇后看着她,又看了看趴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沈云初,心中也有稍许释然。 皇后的手轻轻摸着沈云初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就仿佛真的很是疼惜眼前的人儿一般。 稍稍平复了心情,白微雨缓过神,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才道:“说来这孩子也不算福薄,有娘娘和陛下如此疼爱,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只是日后……唉……” 听着白微雨的话,皇后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抬眸看了一眼白微雨,神色忧愁又担忧,她轻声安抚:“妹妹哪里的话,酥酥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和陛下就想要个小公主,可惜……说起来,酥酥这孩子,也算是了了本宫和陛下的一桩心事。” “日后,不管酥酥到哪儿,若是受了半分委屈,莫说本宫了,陛下也不会轻饶的,妹妹宽心好了。” 白微雨感激的看着皇后,别过脸去抹了抹泪,沈云初就趴在皇后怀里吃着皇后递给她的点心,竟没有丝毫波动。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皇后也没多留,连白微雨留她吃饭,她都拒绝了,直接同秀禾上了回宫的马车。 沈云初和白微雨将人送到大门口,沈云初却吵着闹着要跟皇后去,白微雨硬是没答应,皇后也表示理解,毕竟她大病初愈,还不知会不会反复,若是跟她进了宫,出了什么事,和她就脱不了什么关系了。 最后,在沈云初的吵闹声中,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母女两相视一眼,都又恢复了正常样子。 马车上。 皇后端坐着,秀禾挨在一旁,眉头紧皱,思索良久,她才开口:“娘娘,这沈云初到底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 按照秀禾自己的看法,心里其实更加相信前者,毕竟刚才沈云初表现出来的,是对皇后完全没有戒备的。 皇后沉默着,并没有立刻接话,说真的,如今她也有点拿不准,从刚才的表现的来讲,沈云初对她确实是没有敌意的,甚至和从前一样亲厚。 可万一这是她演的呢?也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程太医也说了,她的病情是真的,程太医是她的人,医术她也是信得过的,更加不会骗她。 对于沈云初真的高烧把脑子烧坏了这件事情,一开始,她确实是不太相信的,可按照沈云初那个病秧子体质来讲,又确实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此,她便决定亲自来一趟,这一趟倒是不算白来,她心头的疑虑,自也是打消了七七八八。 皇后重重的舒了口气,方才眼底的和善的笑意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骇人的冷漠,思索再三,她淡淡的开口:“不管是真是假,从今以后,沈云初,都不能脱离我们的掌控。” 其实现在,她心里是多少相信沈云初是真的烧坏了脑子,又或者说,是高烧忘掉了一些事情。 这对皇后来讲,是一件莫大的好事,本来她就挺可惜,如果沈云初真的死了,将来恐怕就没什么能牵制住沈家了。 沈家另外几个孩子,虽算不上不得宠,可相对沈云初这个宝贝疙瘩来讲,终归是差点意思的。 如今倒好,她弄这么一出,不管她是真的还是装的,只要让白屹川娶了她,假的也得是真的! ------------ 第130章明艳又张扬的美 继传出沈云初脑子烧坏了的消息之后,除了人们的议论声以外,倒也没再有什么其他事情。 自打上次亲自来过将军府之后,皇后好像也接受了这件事情,虽偶尔也派人送些东西来,美其名曰,是照顾沈云初,沈云初自己也知道,她就是派人来探听情况的。 她也不拒绝,假装不知道,皇后送什么,她都一一收下,再表示感激和喜欢,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久而久之,所有人也都习惯了。 直到上元节那日,沈云初带了点心到宫里看望林西茹,听说是因为政事繁忙,最近几日都鲜少回去林府,连高知意也都被留下来帮忙了。 得知沈云初进宫,这次皇后倒是没如从前那般大的反应,甚至没主动让人去请。 等沈云初探望完林西茹,倒是主动去了凤鸾殿,当然她是不可能自己去的,自是带着雪娘的。 秀禾匆忙来报的时候,白屹川也在,此时的宫里正喜庆,宫人们也在张罗着过上元节,白屹川也应该是特意进宫来陪皇后的。 听秀禾说完,皇后脸上有明显的诧异,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人将沈云初请了进来。 沈云初同雪娘走进皇后的寝殿,沈云初一如既往的热情,笑着朝着二人见了礼,不等皇后唤她,她便自然而然的走到皇后跟前,动作亲昵的,相对于坐在一旁的白屹川,好像她才是皇后的亲闺女一样。 她坐到皇后身边,雪娘将食盒递过来,沈云初取出里头的点心递给皇后,满眼笑意:“皇后姨娘快尝尝,我家新来的厨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皇后看着她,眼神间闪过一丝探究和不自在,但却很快掩饰掉,秀禾识趣的上前接过点心,笑盈盈的放在一旁。 皇后没吃,但脸上笑容依旧,只满眼宠溺的道:“酥酥真是有心了,姨娘很喜欢。” 沈云初满意的冲她笑得甜美,心头不禁感叹,当皇后的心理素质就是不一样,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沈云初正想着,皇后语气微顿,便主动道:“酥酥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说着,不等沈云初反应,她便转头看向一旁的秀禾:“去,让御膳房备几道酥酥爱吃的菜色。” “是。” 秀禾领了命,转头要走,可刚迈开步子,下一瞬,雪娘就拦住了她的去路,一点没给面子,依旧冷着脸,仿佛连语气都带上一层寒霜,她说:“不用了,小姐得回去吃饭,将军府已经备好了午饭,多谢娘娘美意。” “你……” “秀禾。” 秀禾正要发作,却及时被皇后呵止,她回头看向皇后,主仆两四目相对,最后秀禾什么也没说,退到了一旁。 皇后视线悠悠的落在雪娘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沈云初坐在她身旁,轻轻拉了拉皇后的袖子,皇后才回过神,垂头看她。 眼神相接的一瞬,沈云初笑容依旧,一副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傻子做派,轻声道:“皇后姨娘别生气,酥酥以后再陪姨娘吃饭,今儿是上元节,阿娘让我早些回去。” 听着她的话,皇后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抬头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沈云初冲她笑得乖巧,没再说什么。 离开凤鸾殿的时候,天色尚早,皇后特意让白屹川将沈云初送到宫门,一路上,沈云初都热络的同白屹川说话,白屹川偶尔回应她两句,不算热情,但也不会让沈云初一个人冷场。 白屹川将她送到宫门,沈云初回头冲他笑得依旧甜美又人畜无害:“劳烦殿下送我出来,皇后姨娘定然还等着呢,您就回去吧。” 她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天真又烂漫,白屹川皱了皱眉,视线同她相接,眸光不经暗了暗,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头回去。 沈云初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可白屹川转头还没走出两步,又突然顿住了脚,犹豫片刻,他转头看向沈云初,似是调整了心情,刚才还有些冷漠的神色顿时温柔了几分。 “注意安全。”他轻声开口,沈云初愣了愣,随即依旧只是笑得明媚,点头不语。 等白屹川的身影走远,她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起来,眼中那股清澈的愚蠢也瞬间一扫而空,她转头同一旁的雪娘上了马车。 马车逐渐走远,离开皇宫之后,沈云初才重重的舒了口气,说来倒是可笑,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装傻是真的很累。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还并不算晚,她刚走进将军府的大门,琳琅就小跑着迎上来,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沈云初眸光微沉,默了默,倒也没说什么,就同琳琅一道回了院子。 说来,倒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沈书瑶回来了,听琳琅说,是沈云初没走多久就到了。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不会是单纯回来过上元节的,大抵又是为了找沈纪常,谁让上次沈纪常躲到宫里去了,这次他总是躲不掉了。 吃过午饭,沈云初带着琳琅去外头走走,最近的天气寒凉,昨夜又刚下过一场不小的雪,沈云初让人带了些点心和茶水,准备去找沈书瑶一起吃点心看雪景。 偶然路过大厅外,本是不打算进去的,可听着里头传来细微的啜泣声,虽已经猜到是谁了,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说来很巧,就这一眼,就同屋内正好抬起眸光的人目光相接,沈云初本能的迅速别开了眼。 果不其然,沈书瑶。 从她怀孕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快五六个月了,肚子也大了起来,不知道是怀孕的原因还是确实在裴府的日子不好过,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浮肿。 大厅内,沈纪常坐在主位,白微雨和梁妙语也在,除了梁妙语陪着沈书瑶一起哭以外,其他两个人的脸色都格外不好看。 沈云初没多留,带着琳琅快步离开了。 再见到沈书瑶,已经是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了,沈云初同沈清月正要回去,却不曾想刚离开阁楼,就遇见了和梁妙语同行的沈书瑶。 瞧着他们的架势,应该是和沈纪常在大厅磨了一个下午,大抵是刚出来,准备回去歇着。 原本还挺宽敞的走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对方一见来者是沈云初,方才还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一扫而空,一双已经空的有些红肿的眸子瞬间冷冽起来。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沈云初快速的扫她一眼,纵使她眼神凌冽,却也抵不住她满脸的颓败和疲惫。 相比于从前,她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以前,沈书瑶虽然没脑子,但长相不差,是那种明艳又张扬的美,尤其是曾经那朵时常别在后脑勺的红色芍药花。 ------------ 第131章她喜欢我,肯定是这样 可是现在,她怀着孕,整个人都很浮肿,光是往那里一站,不用开口,光看面相,就能让人脑子里蹦出两个字——泼妇。 沈云初迅速别开眼,假装没注意到,拉着沈清月绕开母子两就快步离开了。 这种时候,还是别往上凑了,万一有个好歹,按照沈书瑶的性子,不得要她的命啊。 在略微尴尬的气氛中,沈云初和沈清月加快脚步离开了,沈书瑶站在原地,心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屈辱,突然间就又红了眼眶。 夜晚。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烛光映照,外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加上屋内烧的滋啦作响的炭火,尤为温暖。 索性,有沈纪常在,沈书瑶好几次想要作妖,都被沈纪常一记眼神吓得立刻收了回去。 她大抵也是看清了裴长恭的真面目,知道如今除了沈家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虽然心里不满,憋着气,但也只能够忍着了。 一顿饭吃完,也还算其乐融融。 今日过节,沈纪常也没像往常那般要求几人,特许了沈清月和沈云初去逛灯会,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太晚回来。 两人自是高兴的,刚放下筷子,就小跑着离开,杏花和琳琅忙拿着披风追了出去。 上元节的皇城很热闹,人来人往,张灯结彩,按照惯例,大抵是到天亮都会这般的,沈云初和沈清月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几个穿着花袄子的小孩儿提着花灯你追我赶的跑过。 人潮拥挤,两人择了一处平地,等着看待会儿的烟火表演,这里视野好,人也并不多,只窸窸窣窣几个同样夜晚出游的富家公子小姐。 “酥酥,那边有栗子糕,我去买点吧。” 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沈云初无奈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仔细想想,相比于从前,沈清月也变了好多,但值得庆幸的是,是往好的方面。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有人戳了戳她的肩膀,沈云初才回过头,对上雪娘一如既往的冰山脸,她微微一怔,雪娘却只是从容的退到一旁。 沈云初正疑惑,余光就瞥见一抹白影,她看过去,不出所料,是白玉珩。 她这才想起来,是哈,他好像是该一个人的。 等沈云初回过头,雪娘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这种地方本就稍微偏僻,此刻也只剩下他们两四目相对了。 白玉珩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琉璃兔子花灯,这个看起来和上次她同沈清月偷偷溜出去比武拿到的那只更好看。 他走到她跟前,将花灯强硬的塞到她怀里,像是深怕她不要似得,随即冷漠的语气道:“顺路买的。” 随即,沈云初怔了怔,还没反应,白玉珩的心声如约在她耳边想起: “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 “这明明是我花了好几天才做好的,怎么就成顺路买的了?” “我这张破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怎么办啊,我要不要补救一下?” 听到这里,沈云初抬头看他,就见他张了张嘴,好像真的要说什么,可等了许久,最终他还是讪讪的合上唇。 表面上他什么都没说,但平静的神色之下,是心头的无能狂怒: “靠!说不口啊!” “我要怎么说啊!‘这个花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我堂堂太子,怎么可能搞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 “肉麻死了。” “但是要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呢?” “好想直接告诉她,可是她会不会觉得我在骗她,然后就开始讨厌我啊。” “哎呀,烦死了!” “等一下,我好像有办法了。” 沈云初微怔,本来准备好的“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白玉珩在心里一声惊呼,一时间沈云初有些茫然。 正在她好奇是什么法子的时候,下一瞬间,只听白玉珩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雪娘看着沈云初手里的花灯,毫无感情的道:“小姐,这个灯是殿下亲手做了好几日准备来给您一个惊喜的。” 她话音刚落,沈云初还没说什么,白玉珩就故作生气的轻呵一声:“多事,退下。” 雪娘微微颔首,领命之后,再次消失在两人视线当中,紧接着,她便听到白玉珩的声音响起:“她说的,你别在意。” 沈云初皱了皱眉,有些哭笑不得,她有种错觉,自己要是再不表个态,他能自己琢磨一晚上。 她忙道:“谢谢,我,很喜欢。” 白玉珩面上镇定,只轻轻点头,应答了一句:“喜欢就好。” 只沈云初看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以及听见他狂喜的心声: “啊啊啊啊,她说她喜欢我送的灯,灯是我自己做的,所以等同于她也喜欢我。” “哎呀,我的小媳妇竟然主动说喜欢我,怪让人不好意思滴。” 沈云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来个平地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琢磨了一下刚才自己回答他的那句话,她好像没这么说吧。 这人还真是……挺不要脸的。 “酥酥!” 沈云初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去买栗子糕回来的沈清月。 在看到白玉珩的一瞬间,沈清月显然是有些诧异的,但旋即立刻反应过来,忙上见礼;“太子殿下。” 白玉珩微微点头,沈云初默了默,转头看向他:“那我,先走了?” 这话是有些试探性的,似乎是怕他不高兴又在心里狂怒。 这次,白玉珩却只是点了点头,没作声。 沈云初转头离开,末了,刚走出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她又顿住脚,随即折返回去,从袖口摸出什么东西递给白玉珩。 白玉珩怔了怔,垂眼看去,只见她摊开的手掌里,放着一根红绳,沈云初说:“作为谢礼,老人家说,红绳可以保平安,寓意着吉祥如意,万事顺遂,也是我亲手编的。” 听着沈云初的话,旁的什么倒是都不怎么记得了,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 “是我亲手编的。” “我亲手编的。” “亲手。” 他怔了怔,还没反应,但沈云初知道,他不会拒绝,随即就拉起他的手给他待在手腕上。 末了,她感激的冲他笑笑:“谢谢。” 不止是花灯的事,还有之前的所有事情…… 白玉珩没有接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盯着她,沈云初转头离开,想了想,还是回头说了句:“节日快乐。” 对方没有回应,沈云初起先也并不在意,直到走远了好几步,才听见他一本正经,又斩钉截铁的心声响起: “她喜欢我,肯定是这样。” 沈云初脚下又是一个踉跄,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回头瞪他一眼的冲动,同沈清月离开了。 一路上,人声鼎沸,沈云初却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突然就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已经不怕他了,甚至并不排斥。 ------------ 第132章不能只图他对你好 上元节之后,沈云初便许久没再见到沈书瑶了,后来裴家太太寿辰,请了皇城中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去。 沈云初自也是接到了请柬的,赴宴前夕,沈云初才听白微雨提起,说来也挺可笑,原来先前上元节她回,除了过节以外,她还想让沈纪常出面,给裴长恭施压,让裴长恭将那几个小妾和外室彻底断了来往。 沈书瑶此举无异于是病急乱投医了,裴家的事情,沈家怎么好插手,虽然两家现在算是亲家,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沈纪常是位高权重,但也还没厉害到能随便插手别人家的事情。 说到底,这一切也算是沈书瑶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沈云初想着,便见白微雨招呼银杏拿上来一个小盒子轻轻放在桌上,沈云初有些纳闷儿:“这是什么?” 说着,她已经伸手将盒子打开了,一对血色镯子出现在眼前,白微雨道:“这镯子,原是血珊瑚所制,有调息养生的功效,你挑个时间带上雪娘送去裴府吧。” 听着白微雨的话,沈云初就更纳闷儿和不解了,她和梁妙语的关系说不上好,对沈书瑶也没什么太多的好感。 只是有当家主母的威严在,梁妙语并不敢招惹,与其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不如讲是白微雨看在皇家人的脸面上放她一马。 血珊瑚这种东西,确实是有调养生息的作用,价格昂贵,功效还一般,胜在好看,若是常年佩戴,倒也有些作用。 沈书瑶现在的状况,确实也挺合适,但白微雨从不掺和除了沈云初和沈泽瑞以外人的各种事情,若是对方求到她,她能帮就帮一点,不想帮就爱莫能助。 血珊瑚这种东西,对于白微雨来讲虽不算什么可遇不可求,但以她的个性,想来也是不会随便送人。 沈云初眉头微挑,疑惑道:“阿娘,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二姐姐的事了?” 白微雨合着茶,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数秒,才道:“傻丫头,她毕竟是你姐姐,同我虽无母女之情,但好歹也唤我一声母亲,与你更是同胞,血脉之情,是斩不断的。” 沈云初沉默着,原本也只是寻个开心,可听到白微雨的回答,心底突然升起一起一丝敬佩和认真。 默了默,她心里莫名有些怨气,是替白微雨打抱不平的不满,她问:“可是阿娘,你不怨恨三姨娘吗?” 白微雨笑着摇摇头:“有什么好怨恨的,过日子的,总不能始终守着那丁点虚无缥缈的感觉过一辈子吧,能握在手上的,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 “地位、前程和你手里的荷包,才是要紧的。” “再则,扪心自问,你爹爹这么多年对我的好,我自是看在眼里的。” “感情这种东西最是不一定了,世家官员,本就与寻常人家不同,鲜少不是妻妾成群的。” “就算我不为他想,也总得为了你们兄妹考虑吧,你大哥的前程,你的前程,总不能因为什么不相干的人,结下什么梁子,日后总是难过的。” 沈云初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明白白微雨的意思,梁妙语曾是太后宫里得宠的宫人。 太后喜欢的不得了,更是见不得她受什么委屈,爬床这种事情,虽不光彩,可已经发生了,沈纪常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白微雨没有反对,是不想得罪宫里的人,毕竟官员世家,谁都害怕被穿小鞋,这个闷亏也只得吃下了。 沈云初想着,突然有些感伤,她起身走到白微雨身边,钻进白微雨怀里,像只小猫儿似得,轻声道:“我知道了娘亲,一会儿我就去。” 白微雨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摸着沈云初的头,眼神欣慰,沈云初又忽的眸光微亮,从白微雨怀里支起身,仰着头,看向白微雨,问:“那阿娘当初是怎么决定选爹爹的?” 要知道,当初的白微雨也是艳杀四方的皇都大美人,求娶的贵公子从城东排到城西,沈纪常也只是其中一个。 对上沈云初好奇的目光,白微雨笑笑,满眼爱意:“算他走运呗。” 沈云初怔了怔,这算什么回答啊。 可还没等她发问,白微雨语气微顿,就接着道:“当初你姥姥和姥爷设了绣球招亲,结果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说着,她眉头微蹙,似乎是陷入回忆,语气悠悠的道来:“那场雨大到根本就没有人敢出门,雨水砸在身上就像是水球一样,都能起淤青,那天所有人都没来,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雨里等。” “还是银杏在阁楼上瞧见了,忙知会了你姥姥和姥爷,将他请进去的。” 听着白微雨的话,沈云初有些疑惑,还有些失望:“就因为这个啊?”那确实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白微雨笑笑,接着道:“后来你表兄家遭难,姥姥姥爷也没法子,是他去求的陛下,才让你表兄一家逢凶化吉。” “那时,除了你爹爹,孟家公子也甚得他们心意,当时我说‘倘若我有心仪之人呢。’” 沈云初看着白微雨,眸光一转不转:“爹爹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哭了。”白微雨说着,不经有些好笑:“他说我没良心,他对我那么好,我现在才说有心上人,一边哭一边数落我的不是,最后才问我,可不可以换个心上人。” 沈云初听着,不禁瞪大了眼睛,她从没想过,像她爹爹那么威严的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甚至都想象不出。 “后来呢?”沈云初问。 白微雨道:“他不知道是他自己啊,就躲起来一个人生闷气,还得我去哄他,他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甜言蜜语几句,前面的事就全忘了。” 说话间,两人笑做一团。 笑罢,沈云初趴在她怀里,又忍不住问她:“那阿娘,当初阿娘的心上人是谁啊?是孟家公子吗?” 白微雨看着怀里的人儿,笑着摇了摇头,眉眼都是慈祥与宠溺,轻声道:“是你爹爹啊,傻丫头。” 她至今记得,当时那场大雨,他站在雨里,从天亮等到天黑,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副上战场一般视死如归的样子。 当她没好气的问他:“你是不是傻啊,雨这么大你不会回去吗?” 他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却突然红了脸,随即皱着眉头,眼中隐隐有些泪花,他低着头道:“我怕我要是走了,雨就停了,我抢不到绣球,绣球被别人抢去了,我娶不到你怎么办?” 白微雨至今记得他说这话时候的样子,雨水将他浑身上下都淋了个透彻,些许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眼神异常坚定又着急。 后来,白微雨抱着她,说道:“人啊,不能只图他对你好,最重要的还是品性,两人在一块儿,时间久了,感情再好也难免被消磨。” ------------ 第133章你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 “他若品性端正,纵使没有感情了,也会顾念着昔日情分,可若他天生坏种,到那时,昔日再深厚的感情都定是拿不上台面的。” “再则,与人相处,万万不可只在意看他心情好时的花言巧语,也得瞧他不高兴时如何待你。” 白微雨抬手,轻点她的鼻尖,沈云初笑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简单的吃过中饭,沈云初便带着白微雨让她送去裴府的东西出门。 沈家的马车在裴府外面停稳,沈云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裴家的管事已经在外头候着多时了,倒是直接就将人领进了沈书瑶的院子。 还没踏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用想也知道,是沈书瑶又在闹脾气了。 站在院门外,管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勉强扯着笑,小心翼翼的瞥了沈云初一眼,见沈云初面上并无不快,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稍稍调整了心思,试探性的问沈云初:“三小姐,容老奴进去禀报一声吧,夫人她有孕在身,性情难免不稳定,可别伤着您。” 沈云初瞥他一眼,沉默片刻,她道:“不用我自己进去便是,她是我姐姐,断不会伤我,您去忙吧,不用伺候。” 听着沈云初的话,对方显然有些发愣,早就听说沈家三个女儿,沈书瑶和他们的关系最差,如今到这个份儿上了,沈云初这般说辞,确实很难叫人不惊讶。 他本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沈云初坚定的眼神,劝说话就卡在了喉咙,稍作沉默,他点了点头,讪讪的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沈云初才带着雪娘走进了院子,这个院子不小,但格外凌乱,满地的瓷器碎片,以及被推倒的花盆,泥土散落一地,根本没办法下脚。 沈云初站在门口,眼神间闪过一丝惊讶,看不出来啊,还挺能摔。 想着,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树下,侧卧在美人榻山的沈书瑶,五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看起来比正常月份的孕肚要大些,不知道是体质的问题,还是吃了什么。 从她的穿着打扮和衣食住行来看,裴家似乎也并没有亏待她,想来也不是不想,应该是不敢,毕竟按照沈书瑶的性子,她一闹,沈纪常就知道了,不得提着刀上门。 沈云初拉回思绪,转头递给雪娘一记眼神,雪娘立刻会意,走在前面,用脚将面前的碎片踢开,给沈云初腾出一条路来。 走到距离沈书瑶不远的地方,雪娘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擦干净,沈云初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眼神再次扫过院子。 还没等她开口,沈书瑶冷笑:“真是劳烦我的好妹妹还不辞辛苦亲自来看我的笑话,看见我这样,你应该很满意很高兴吧。” 她说这话时,冷笑连连,脸上的狠色恨不得将沈云初撕碎,沈云初却只是坐在原地看着她,良久,沈云初才道:“我并没有很开心,你我又没有什么太大的过节,再则,你现在的结果,也不是我造成的。” 说着,沈云初没理会她略显诧异的眼神,只是朝雪娘使了个眼色,雪娘便将装着血珊瑚手镯的盒子拿出来,在杂乱的桌上找了个稍微干净的空位,放在空位上,将盒子打开。 看着面前鲜红的东西,沈书瑶有瞬间愣神,随即抢在沈云初开口前说道:“怎么?你就用这个羞辱我?” 沈云初无奈,她到现在还觉得,沈云初见不得她好,沈云初没接话,视线落在手镯上,语气平和,自顾自的道:“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你现在怀着孕,需要养精蓄锐,再则,我也挺忙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倒也不想多留,在沈书瑶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她作势要离开,沈书瑶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在走出院门的前一秒,沈云初又突然止住了脚,思索良久,她转头,看向身后还未从诧异中缓过神的沈书瑶。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道:“其实说真的,如果你不是我姐姐,你过得好不好对我来讲,都没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用在意那么多,我从没想过希望你过的不好这种事情。” “还有,裴长恭这个人,我很早就提醒过你,甚至是幼青的事情,我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了,但宁可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也不信我。” “所以,你如今的苦难,并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你自己识人不清。” 沈云初试图救她,甚至因为沈云初的介入,帮她挡掉了周良玉这个劫数,可没办法,或许有的人,本来就该如此。 沈书瑶愣愣的看着她,良久,沈云初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已经走出院子一段距离,突然传来沈书瑶奔溃大哭的声音。 沈云初只是垂了垂眸,无奈的舒了口气,并未回头…… 回到沈府的时候,沈云初刚下了马车,便瞧见迎面而来一位妇人,沈云初下意识停住脚,定眼一看,有点眼熟,是高知意的母亲。 “夫人。”沈云初微微欠了欠身,高夫人却忙上前扶了一把:“小姐折煞我了,如今,我已不是高家夫人了。” 沈云初没说什么,只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到沈云初怀里:“前些日子,听闻小姐身体抱恙,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颗灵芝虽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但也算是我和知意的一点心意,算是谢过小姐当初的援手之恩。” 沈云初知道,高夫人口中的援手之恩,是指小半年前胭脂铺外头那场闹事,可那都是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若不是高夫人主动提起,她都快忘记了。 “这怎么行,”沈云初连忙推辞:“我不能受的。” “小姐莫要再推辞了。”沈云初想将东西还给她,她却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感激:“见小姐无恙,我也宽心,好人总是能得好报的。” 这话,让沈云初心头微颤,她没再推辞,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沉默半晌,问道:“师姐最近可还好?” 要真算起来,高知意确实也算是她的师姐,只是这个师姐好像不太一样,虽然能感觉到她对沈云初没有敌意,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立场对立。 于是,“师姐”这个词,在以往的情况中,沈云初其实不太能说出口的,但是现在,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还算能让高夫人放心的称呼。 其实沈云初都明白,高夫人主动来,也许并不是完全因为小半年前的事情,而是因为如今沈云初和高知意是同门。 高知意脱离了高家,相对于沈云初,她没有什么太坚硬的靠山,高夫人也曾是高门出身,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大抵是害怕高知意无意间得罪沈云初,沈云初会不高兴,会给她穿小鞋吧,如今的高夫人,只有高知意和高许艺了,她这么做,一来是感谢,再则就是为自己的女儿多留一条后路。 ------------ 第134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听沈云初主动提起,高母微微一笑,应答着:“还好,最近挺忙的,她也不怎么回来,胭脂铺那边也挺好。” 沈云初点了点头,想邀请她进去坐坐,却被她拒绝了,目送高母离开,沈云初垂眸看着手里的盒子,脑子里闪过高知意的样子。 讲真的,她其实并不是很讨厌这个人,只是自从能读到她的心声之后,她们之间,就仿佛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云初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是第一个让沈云初萌生出“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般观念的人。 收回乱飞,沈云初拿着高母送的盒子,同雪娘一道进了将军府。 接下来几天倒也还算安生,沈云初也时常去往卷宗室帮忙,一来二去,皇后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从原本的处处提防,到再也不提及那天的事情,就偶尔让人来瞧瞧沈云初的状况。 面对皇后的人,沈云初自是尽可能的表现出来曾经那种不谙世事的傻样,她虽不全信,但也并不再像先前那般防着她。 与她而言,与其杀掉沈云初,白白浪费一股势力,倒不如将沈云初收为己用,所以这些日子,白屹川便时不时接着皇后的由头来看她。 沈云初明白他的用意,倒也不怎么在意,只要她自己不想,就没谁能够左右的了她的想法。 她确实坦然,但眼见着白屹川和沈云初越走越进,最不乐意的还得是白玉珩了。 转眼便是开春,也正是雨水多的时候,自打白玄知的事情之后,沈纪常不放心沈云初老是在皇宫歇,非得让人三天两头的接她回去。 起先,沈云初还觉得麻烦,会抱怨几句,到后来,倒也习惯了,到了固定的时候,交接好手上的事情,就带着琳琅和雪娘离开。 夜深人静,刚下过雨的路,随处可见积水的小水坑,琳琅撑着伞,同沈云初走到宫门的时候,沈家的马车已经等了多时了。 沈云初还没上马车,却忽的瞧见车夫站在一旁,有些苦恼的看着面前的车辆。 沈云初疑惑,上前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是马车轱辘坏了,明明刚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只是去小解了一下,回来就发现坏掉了。 这个时辰,虽不算太晚,但也已经入夜了,估摸着是得重新找辆马车来了,又得花不少时间。 沈云初皱了皱眉,正有些惆怅,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动响,她下意识转头,远远地看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能依稀看见迎面而来的是一辆马车。 本来她还寻思,这么晚了,会是谁,等马车靠近,车内的人缓缓从里头下来,一身白衣,面容俊朗,他站在马车下,看见沈云初时,显然有片刻愣神。 沈云初认得他,七皇子,白云霆。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微微颔首:“见过七殿下。” 白云霆也冲她点头回应,目光却瞥见她身旁坏掉的马车轱辘,他眸光微敛,询问缘由,得知来龙去脉,他问:“三小姐是要回去将军府?” 沈云初点点头,淡淡的一笑:“不过如今看来,今晚应该是回不去了。” 重新找辆马车,太废时间了,一来一去总归是麻烦,况且明天一早,她还得赶回来,肯定是来不及的。 沉默片刻,白云霆主动提议:“虽然唐突了一些,但若是小姐不介意,让本王的马车正好可以送小姐一程。” 面对白云霆的好意,沈云初显然是有些犹豫的,许是这些日子里的高度警惕,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目的可能并不那么单纯。 但仔细想想,她们之间好像也并没有太多的牵扯,不管是这一世,上一世也是,可安全起见,沈云初还是下意识的回绝:“不用了,多谢殿下好意。” 白云霆闻言,并未因为她的拒绝而太诧异,只笑着冲她点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他仰头看了一眼天色,本来是准备离开的,可想着这么晚了留她一个人不太安全。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云霆转头看向一旁的宫人:“去将马车的牌子换成沈府的,送三小姐回去。” 沈云初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白云霆是误以为她介意男女之别,虽这个时辰,并没有什么人,但万一被人看见还是会落人口舌的。 想着,沈云初还来得及表态,白云霆就已经转头进了皇宫,一旁的宫人上前,将牌子换成沈家的。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云初心头隐隐升起一丝惭愧,想来也是她这些日子神经紧绷惯了,才生出这种揣测旁人测习惯。 反正有雪娘在,暗处也有沈四时,所以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她其实也不用害怕,更何况,人家白云霆也并没有恶意。 沈云初上了马车,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四周安静极了,李叔还在府门口等着她回来。 进到沈府,路过梁妙语的院子,无意间看见灯火亮着,按理来说,这个时辰,梁妙语是该歇下了猜对。 想着,她没多停留只是跟着李叔离开,路上却还是忍不住问了李叔,李叔只是说,是沈书瑶回来了,说是回来住两天,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得了答案,沈云初也并没有过多追问,只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了。 本来是想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谁知道第二日一早,沈云初起身之后,刚洗漱完吃过早饭准备回去宫里,还没走出院门,就迎面碰到了沈书瑶。 沈云初脚步微顿,心头莫名的沉了沉,看着眼前略显臃肿的人,她下意识觉得,肯定又是来找麻烦的。 可两人四目相对,在短暂的沉默中,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就这么僵持了数秒,沈书瑶终于是憋不住了,她从一旁宝珠的手上接过一个小盒子,直接塞到沈云初手上,冷不丁的开口:“谢礼。” 沈云初愣了愣,不太明白,她谢哪门子的礼,反应了一会儿,抬眼对上她依旧傲气中又带着一丝试探的眼神。 沈云初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沈书瑶就抢先开口:“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你要是觉得不喜欢,就丢掉好了。” 她说着,傲气的翻了个白眼,好像这种嫌弃的话,只要她在对方之前说出口,就不算折损了自己的尊严。 沈云初闻言,若有所思的打开手里的盒子,是一只香囊,瞧着手艺,应该还是出自沈书瑶手的。 沈云初不经有些好笑,真是让人想不到,有生之年,她竟还能收到沈书瑶测东西,还是亲手做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沈书瑶口中的谢礼,不会是指那对血珊瑚手镯吧。 思索间,她抬眼,接触到沈书瑶的目光,对方一愣,迅速轻哼一声别开眼,见沈云初没有表态,她跨步上前就要将东西抢回去:“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沈云初可不干,拿着手上的东西一躲,沈书瑶抓了个空,沈云初却笑着冲她道:“哪儿有不喜欢啊,我很喜欢。” ------------ 第135章保我姐姐 对上她明媚的笑意,沈书瑶怔了怔,才讪讪的收回了手,她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头离开。 “谢谢。”看着她的背影,沈云初主动唤了一声:“阿姐。” 沈书瑶没有转身,但却能明显看到她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数秒后,又放松下来,颇有些释怀的样子。 良久,她抬手摸了摸肚子,沈云初听到一声自嘲般的笑,又听她喃喃自语:“罢了,就这样吧。” 沈云初怔了怔,恍惚间,突然不太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却能隐约感觉到一丝深沉的无力感…… 那之后,沈书瑶在沈家呆了小半个月就不声不响的回了裴家,一反常态的,没有缠着沈纪常闹。 再听到沈书瑶的事时,沈云初正好休假,待在沈府,天气晴朗,她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喝茶,小丫鬟着急忙慌的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琳琅忙上前扶了一把,嘴上吐槽:“做什么这么着急?看着点走啊。” 小丫鬟来不及将气儿喘允,小跑着到了沈云初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生了,夫人……要生了……稳婆说,难产……” 最后两个字一出,沈云初心头一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先前的惬意瞬间一扫而空,她来不及震惊,连忙问她:“通知我爹了吗?还有三娘。” 小丫头点头,总算是缓过神来一点,她说:“老爷进宫去了,夫人回白家了,都已经差人去通禀了,三姨娘已经先过去裴府了。” 沈云初点点头,心头稍安,可心里难免疑惑,算算日子,虽然确实是差不多快到产期了,但怎么会这么突然,还难产? “雪娘,四时。”沈云初一咬牙:“去裴府。” 琳琅忙小跑着去准备马车。 到了裴府的时候,看门的守卫都是认识沈云初的,加上她一副来势汹汹给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侍卫,硬是没有人敢拦。 远远地,站在院子外就依稀能够听见里头惨烈测叫喊,沈云初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惨叫声越发清晰,屋子外面围满了人,一盆盆染红的血水被丫鬟接二连三的端出来。 沈云初站在院子里,扫了一眼奴仆,视线又落在坐在一旁的裴长恭和幼青身上。 一见她来,两人都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相迎,裴长恭冲她点头示意,幼青上前恭敬的见礼:“见过三小姐。” 沈云初沉默着,没有出声,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一阵,才轻“嗯”了一声。 幼青脸色微滞,显然没想到沈云初会对他这么冷淡,但也没敢再多说,讪讪的退回了裴长恭身边。 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传来,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眼睁睁的听着里头的声音从原本的惨烈到如今的一声比一声虚弱。 门外,沈云初紧紧地捏着衣角,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无法放下来。 直到挽着袖子满手鲜血的稳婆着急忙慌的从里头出来,裴长恭和幼青是最先围上去的。 “如何?是儿子吗?” 满头大汗的稳婆看着一脸焦急的裴长恭,神色为难,她推开裴长恭的手,道:“孩子太大了,出不来,加上夫人生产前肚子受过撞击,现在夫人已经没力气了,大人和小孩儿只能保一个,裴公子快做决定吧。” “保大(保小)。”沈云初和裴长恭的声音同时想起来,紧接着又同时止住,四目相对之间,都是对彼此的不理解。 在沈云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长恭回头,一把抓住稳婆的肩膀,道:“要小的,一定要保证我儿子的命,钱不是问题。” 听着这话,沈云初气的发抖,她上前,猛推了一把裴长恭:“你真是丧尽天良!我二姐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裴长恭只是眼神闪躲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催促稳婆:“要我儿子!我要我儿子!” “保我姐姐!”沈云初据理力争,转头狠狠地瞪着稳婆:“你应该知道她是谁,也知道我是谁,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这下,稳婆愣在原地,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好一会儿,无奈道:“哎呦,两位祖宗诶,你们快些决定吧,晚了就一个都保不住了啊!” 此时,里头的喊声已经越发削弱,裴长恭上前,还想说什么,沈云初转头,伸手一把拔出雪娘寿手上的佩剑,吓得所有人都往后退了退。 她将手里的剑对准裴长恭:“我姐姐要是没了,我一定会剁了你!” 对上她眼底的狠色,裴长恭莫名有些心悸,加上有雪娘和沈四时在,他根本就不敢乱来。 沈云初转头看向稳婆:“保我姐姐。” 稳婆怔怔的看着沈云初,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小个人,竟也敢如此作为。 时间紧迫,稳婆来不及多想,忙转头进了房间,房门再次被合上,沈云初才缓缓的垂下了手上的剑。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强制自己镇定,想着刚才稳婆的话,她抬眼看向重新坐回一旁的两人,声音尽可能的平静:“为什么刚才稳婆说我姐姐生产前肚子被撞过?” 闻言,两人看她一眼,都没说话,只讪讪的别开了眼,一副心虚的样子。 看他们的神情,不用说沈云初都已经猜到了答案,她咬着牙,再次拔高音量:“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我姐姐没什么会早产!” 她这一声吼,除了裴长恭,其他人都吓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在沉闷的气氛中,只有屋内沈书瑶那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喊叫声,显得格外凄凉又诡异。 沉默良久,幼青站在裴长恭的身后,轻声道:“三小姐,您先别生气,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我们还是等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你是什么东西。”沈云初声音冷淡,裹挟着一股子怒气,她看着裴长恭的眸光一抬,落在幼青身上。 幼青被她冰冷的语气吓到,脸上的讨好之色一僵,沈云初厉声道:“我在跟你主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不要脸的东西。” 此言一出,幼青脸色瞬间铁青,满眼愤恨又不敢发作,只能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咽下去。 而此时的裴长恭,还在因为刚才沈云初插手保大保小的事情而愤怒,纵使幼青朝他递过去求助的眼神,他也只能视而不见。 直到一声响亮清脆的婴孩啼哭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沈云初心头一沉,裴长恭却激动的站起了身。 稳婆抱着孩子快步出门,将用襁褓包裹的婴孩递到裴长恭面前:“恭喜少爷,是个小公子。” 裴长恭面色一松,看着襁褓中不断啼哭的孩子,沈云初生不起一丝喜爱,稳婆看着她,眼神间有些闪躲,似是怕沈云初真的对她做什么,稳婆赶忙解释:“三小姐,这真的不能怪老奴啊,这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如若我们不保小公子,她就要自己拿剪刀将小公子刨出来啊。” ------------ 第136章一时失手 听着她的话,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爬上心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沈云初将手里的剑塞到雪娘手里,稳住脚步走进屋内,丫鬟们正同一众稳婆收拾着乱糟糟的屋子,无人管摊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沈书瑶。 她走到床边,心头有些压抑,颤抖着声音,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唤了一声:“姐姐。” 听见她的声音,沈书瑶缓缓的转头,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她看着她,眼泪从眼角滑落,良久她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可她太虚弱了,根本没办法说话。 沈云初只能坐到一旁,轻轻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才勉强听见她声音,她说:“你是对的,还有,对不起。” 这一瞬,沈云初只觉得心如刀割,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再没崩住,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她支起身,看着尚有一丝气息在的沈书瑶。 “为什么啊?”沈云初不明白:“他都那么对你了,你为什么宁可自己死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啊?” 她真的不能理解,曾经那个趾高气昂又明艳张扬的沈书瑶,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抹杀掉了? 沈书瑶只是看着她,说不话,却努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柜子,似乎是在示意沈云初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沈云初问她:“你是要我拿东西?” 沈书瑶艰难的眨了眨眼,又看向房外,外头一片欢笑,都是在夸奖孩子长得好的。 沈云初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给孩子的东西,她起身,走到柜子前,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打开柜子,里头放着一个盒子。 她来不及打开,拿着盒子就转头回到床边,可还未走近,她脚步一顿,视线所及,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原本还尚有一丝生机的瞳孔已然彻底涣散。 一时间沈云初愣在原地,屋外仍旧是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听着动响,应该是裴家老太太来了,一群人围着小宝宝说笑,好像无人知道屋内的死寂。 只是一道门槛之隔,却像是两个世界,悲喜并不相交,好一会儿,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外头融洽的气氛。 那声音一直走进门,才仿佛将两个并不相融的世界贯穿,她一边走着,一边喃呢:“是小子,是个小子,我家菁菁熬出头了,我家菁菁生了个小子,熬出头了,熬出头了……” 她说着,已经进了屋,是梁妙语,沈云初转头,就见她手里拿了个还在滴血的馒头,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她好像看不见沈书瑶已经咽气了一样,捧着血馒头上前,坐在床边,将手里的东西往沈书瑶嘴里塞。 沈云初站在一旁,良久才反应过来,她大步上前想将梁妙语拉开,可此时的梁妙语像是疯魔了一般,猛地将沈云初推开,扒开沈书瑶的嘴,将一整个带血的馒头塞进她嘴里。 她喃呢着:“快吃啊,菁菁,你听话,快吃,吃了就好了,吃了就没事了,你快吃啊……你快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将血馒头往她嘴里塞,撑的尸体的嘴都已经开始变形。 沈云初坐在地上,看眼前疯魔的梁妙语,惊恐之余,一股莫名的恶心涌上心头,胃里一怔翻江倒海。 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趴在外头的栏杆上,眼泪混合着呕吐物一起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胃里的东西被吐的一干二净,她才虚脱的跌坐,雪娘刚忙上前将她扶住。 屋内传来梁妙语自说自话的声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到裴府的下人进去,将人从屋子里架出来。 沈云初呆呆的坐在一旁,缓和了好一会儿,裴家老太太才终于看够了自己的大胖孙子,她亲自走到沈云初跟前。 如果是往常,就算沈云初再不喜欢裴家的人,可基本的礼教还是得遵守的,至少得起身见个礼。 但现在,她只是眼神麻木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对方自知理亏,也不同她计较,只是长叹了口气,安抚的语气到:“三姑娘,菁菁的事,老身也很惋惜,但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过活的,剩下的事情,我裴家定然风光大办,看在孩子的面上,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按照裴家老太太的地位来讲,那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德高望重,能让她老人家亲自下场的事情屈指可数,就算是皇后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更别说是沈云初这个晚辈了。 可沈云初只是坐在位置上,目光始终冷漠,刚才剧烈的生理反应让她此刻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沉默了数秒,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裴家人都在,连鲜少抛头露面的裴雪颜都在,沈云初缓缓起身,视线淡淡的扫过每一个人。 末了,她长舒了口气,有些嘶哑的开口:“这种话,裴老夫人还是留着跟我爹说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所有人都知道,沈纪常是个暴脾气,软硬不吃,谁来都不好使。 裴老太太沉了沉脸色,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沈云初就已经迈步离开了,没有人敢阻拦,她一路走出了裴府。 还没上马车,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有人唤她:“小姐,三小姐!” 沈云初脚步微顿,转头就见迎面而来的正是宝珠,她跑着上前,猛地跪在沈云初跟前,哭的泣不成声。 “什么事?”沈云初轻声开口,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能颤抖。 沈云初将宝珠带回了沈府,跪在大厅内,她讲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是没什么两样的早上,幼青却不知怎么的不再如往常那般躲着沈书瑶了,反而主动挑衅,将曾经所有的事情都一并抖露出来。 沈书瑶从她口中知道了曾经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那次在茶楼发生的事,沈书瑶原本以为茶楼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裴长恭当初约见沈云初也只是想求沈云初帮他说服沈纪常而已。 当然,当初裴长恭也是这么告诉她的,她自是信了,甚至觉得是沈云初见不得裴长恭对她那么好,心生妒忌,才挑拨离间说那些话来污蔑裴长恭。 可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到底是哪边再说谎,已经很明了了,但当亲耳听见幼青说出来,裴长恭曾经觊觎沈云初却没有得手的事情,她还是无法接受。 两人在拉扯之间,裴长恭不知道怎么的就得到了消息,赶来的时候,为了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他用力将沈书瑶推开,却一时失手,用力过猛,导致她撞到桌角早产。 听宝珠说完,沈纪常拍案而起,心头气愤,一想到当初沈书瑶还非裴长恭不嫁的那股子贱劲儿,他气的心口隐隐作痛。 白微雨忙将他扶住,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叔:“三娘子呢?回来了没有?” 李叔点头,应答:“刚让人找回来,这会儿在院子里呢,已经去请大夫了。” ------------ 第137章从没这么害怕过 如今,想来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是该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听人已经回来了,白微雨轻轻点头,转头看向沈纪常,扶着他一边帮他顺着心口,一边道:“老爷,您别着急,该算的帐,咱们一样也不会少的。” 沈纪常坐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下又一下,努力平复着心头的怒气。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冷声道:“备轿,去裴府。” 他声音平淡,只隐约透着怒意,没人敢多问什么,李叔领了命,就忙不得的转头出去准备了。 沈云初坐在一旁,苍白的脸色还不见恢复,厅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琳琅陪在沈云初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握着她的手。 “小姐?”琳琅唤了一声,沈云初才回过神,视线落在琳琅脸上,就见她满眼心疼,想来是该被吓坏了。 琳琅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沈云初却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琳琅看着她那苍白的到毫无血色的脸,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想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旁的不说,她知道,她家小姐,总是这样,说没事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最终,她只是握着沈云初的手,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倒了杯水,将被子塞到她的手里。 掌心传来一股温热,沈云初才有了一丝感觉,原本沉入谷底的心才逐渐浮上来。 等沈云初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厅内只有她还在,除此之外便是陪着她的琳琅了。 “小姐,咱们回院子休息吧。”琳琅轻声道。 沈云初点点头,空白的脑子里,思绪才逐渐回溯,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握着杯子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本来是刚才没有的感觉,可在她企图站起来的一瞬间,一股无力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像是突然间的,浑身的力气就被抽空了。 她稍微用力想站起来,却又瞬间跌坐下来,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可当手脚恢复知觉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寒冷瞬间席卷全身。 连她自己的都分不清到底是后知后觉的害怕,还是这突然晴转多云的天气真的有了一丝寒冷,她只觉得脑子里很乱。 沈书瑶苍白的脸和那个塞进她嘴里,将她的嘴撑到正常人无法打开的程度的血馒头,以及裴家人的嘴脸在脑子里不停地闪过。 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合上眼,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耳边却总是回荡着裴家人庆祝新生的笑,眼前一遍遍闪过沈书瑶那早就断气的样子。 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一遍遍的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拔剑指向裴长恭的。 她必不会武功,甚至拿剑都不太能拿的稳,幸好有雪娘和沈四时在,否则,她今天还不一定能够走出裴家的大门。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啊……”琳琅扶着她,看着她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瞬间慌了神,叫了她半晌,她都没反应,琳琅起身要出去叫人。 沈云初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将她拽住,琳琅又赶忙蹲下:“小姐,咱还是请个大夫吧,您这样……”实在太吓人了。 沈云初重重的喘了口气,端起刚才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温热的茶水入喉,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暖意流遍全身。 她整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默了默,她拉着琳琅的手,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点腿软。 沈云初咬了咬唇,没说下去。 等了片刻,见她的脸色有所缓和,琳琅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她自问,当初白玉珩当着她的面杀人她最多是当场吓哭,也并不止于像今天这么害怕。 在厅内休息了片刻,琳琅便同沈云初回去了院子,天色将晚,沈云初留在前院放哨的人才有了沈纪常的消息。 听人说,沈纪常直接提着剑去了裴家找裴长恭,可是裴家人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为了保住裴长恭,已经让人将裴长恭送进了宫里,说是伴驾去了。 沈纪常这暴脾气,自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带着人直接砸了裴家,裴家老太太直接吓晕死过了,沈纪常收了手里的刀,已经往皇宫去了。 听到这里,沈云初心头微沉,沈书瑶的死自然是要讨一个说法的,但如果因此触怒龙颜,也可能连累到整个沈家。 可转念一想,沈纪常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毕竟纵横官场那么久,不可能心里没这点数,没带剑去,想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了。 思及此,沈云初稍稍心安,沉默片刻,沈云初又问:“那我娘呢?” 打探消息的小厮如实应答:“夫人还在裴家,应该是同裴家商量二小姐发丧的事,二姑爷跑了,夫人自也是没什么好脸子的。” 沈云初点点头,确实该没什么好脸子,这要是都能糊弄过去,那就真是沈家无能了。 就算不能让她裴长恭偿命,但必须得讨个说法,至少沈书瑶早产这件事情,就和他脱不了关系。 最终,在沈纪常的不依不饶之下,裴家也知道,这丧事肯定得大办,沈云初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裴家满院缟素,沈云初去的时候,各个脸上都挂着难掩的悲痛,唯几个丫鬟跪在灵堂前哭成一片。 沈云初面色淡然,目光扫过众人,裴老太太坐在主位,同样一身白衣,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被沈纪常吓晕过去之后还没缓和过来,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惨白。 裴家上下的人都在,唯独裴长恭不在,白微雨坐在一旁,脸色也并不太好,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跪在地上丫鬟的啜泣声。 沈云初上前上了柱香,跪在灵位前烧纸钱,身边哭丧的丫鬟哭的更卖力了。 许是知道她们并非真心的,也是见识过了这家子的脸面,此刻,沈云初心里只觉得烦躁和愤怒。 琳琅扶着她起身的时候,沈云初刚坐到一旁,寂静的四周猛地传来一阵破门声,众人的心瞬间都提了起来。 ------------ 第138章她如何安息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沈纪常掐着裴长恭的后颈,硬生生的将人从门外托了进来,一把扔在灵位前,一阵动响过后,险些碰到了桌上的香火。 裴家老太太见人被拎回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裴长恭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愣愣的趴在桌子上,衣服头发凌乱,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文儒雅世家公子的摸样。 沈纪常几个跨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扬起头,沈纪常咬牙切齿,将他摁在沈书瑶的灵位前,厉声道:“你还认识她吗?当初你从沈府将人接走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啊!!” 沈纪常一声怒吼,抓着裴长恭头发的手猛地将他的头在供奉排位的桌上狠撞了两下,再一把将人扔在地上。 只一瞬间,裴家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裴老太太连忙上前,本想制止,可沈纪常哪里是肯给面子的人。 他可是在皇宫里蹲了一天一夜,也要将人抓到的,老太太才上前,沈纪常一挥手,本来是没有打到她的,可奈何年纪大了,动作迟缓,加上沈纪常那架势,确实吓人。 老太太劝说的话都还没说出口,两眼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索性被众人抬住才没后脑勺着地,若是这一下摔实了,恐怕裴家就得办两场丧事了。 手忙脚乱之间,裴家夫人连忙招呼着众人将老太太先抬下去休息。 看着眼前揪着裴长恭不松手的沈纪常,沈家老爷连忙试探性的上前,准备同他商议,可还没开口,沈纪常踩着裴长恭的背,狠狠瞪他一眼。 沈纪常道:“你休要多言,既然你不会管教儿子,那今日,沈某就替你操这个心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轻呵斥一声:“给我拿上来。” 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从外头进来的沈泽瑞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棍子进来,递给沈纪常。 裴家老爷脸色煞白,都知道沈纪常的个性,肯定不是虚张声势,这般粗的木棍要是几棍子下去,高低得没命。 “沈将军……”裴老爷还想说什么,沈纪常却并不理会,他转头看向灵位,手中的棍子将裴长恭牢牢的摁在地上。 沈纪常喘了口气,道:“好好儿看清楚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人,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说着,他挥起手上的棍子,一闷棍落下,只听“咚”的一声,裴长恭重重的倒地,不省人事,所有人都吓傻了,不管不顾的冲上前阻拦。 只有沈家的人坐着或者站着在一旁,只是冷眼看着,直到沈纪常再一棍子下去,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沈纪常又是一棍子,好一会儿,裴家的人才将他拦住。 一大群人上前,连拉带拽,将裴长恭拖走,沈纪常也不服软,一声怒吼将几人的束缚挣脱,他看向裴家老爷。 “我告诉你姓裴的,”沈纪常冷声道:“我女儿就算是有万般的不是,也是你裴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就没了,你那孝顺儿子若是不为他夫人守灵三年,看我拆了他的骨头!!” 守灵三年,三年内不能再娶妻,若是做不到,那就别怪他沈纪常不当人了。 见他如此疯魔的样子,裴家老爷也是怕了,他连连点头;“菁菁的事儿确实是我们家的过失,此事您放心,裴某定当严加看管这逆子。” “沈将军,事已至此,咱不考虑活着的人,也总得想想菁菁吧,这是她最后几日待在人世间了,您这么闹,叫她如何安息啊?” 他说着,满眼悲痛,像是真的为这个儿媳妇的逝世而伤心,但其实大家都知道,沈书瑶在的时候,对于裴长恭的所做作为,几乎所有人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沈书瑶成天闹,人死了,他们心里别提有多轻松了吧。 如今,为了让沈纪常不闹,用这个借口着实恶心了点,倒有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 可沈纪常也知道,就算是为了沈家,沈纪常也不能真的将人打死了,如今是裴家理亏,任由他如何解气,可若是他真的打死了裴长恭,那这梁子,也就算是真的结下了。 他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剩下的两个女儿想才是,为沈书瑶出头是想让所有人看看,他沈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以做震慑。 没办法真的弄死裴长恭,也是为了裴家和两姐妹考虑,裴家在朝堂不可树敌太多,而剩下的两个孩子还为成家,谁都不喜欢太强势的娘家,沈书瑶开了一个并不好的头,但是没关系,只需震慑便好。 沈纪常没再什么,猛地摔掉手里的棍子,推开众人转头离开。 沈家的其他人自也没有多留的,也都是跟着沈纪常就离开了。 沈书瑶的丧事办了七天,来的人并不算多,但也都是成功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沈纪常从头到尾唯有将裴长恭拎回去那次去了裴家,往后几天,就再没出现过了。 剩下一切,都是白微雨去同裴家商议的,沈清月和沈泽瑞也时常过去帮忙,沈云初也回去,但能做的事情有限,毕竟裴家的人加上沈家的人不少,自然也用不上她帮忙。 沈云初几乎每晚都去守灵,知道她身体不好,旁人总是劝她,让她回去休息,但她总说:“没关系,我待一会儿就走。”可这一待就总是一个晚上。 似是察觉到沈云初的情绪,闲下来的时候,沈泽瑞就总是像以前一样捉弄她,见她每次都有回应,心里也顿时安心了不少。 沈书瑶下葬的那日,来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冲着沈纪常和裴家的面子来的,白玉珩,白屹川,白云霆都来了。 等填土封坟之后,沈家的人是最后走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沈云初最后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墓碑,心头正有些感慨,一旁突然凑上来一道阴影。 沈云初转头,是白屹川,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白屹川没说什么,只贴心的递给她一记手帕:“节哀。” ------------ 第139章莫名其妙的下什么棋 沈云初没接,只礼貌的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她转头离开,假装没看见他递过来的手绢,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白屹川肉眼可见的有些尴尬。 走出墓地,各家的马车都停在不远处的大路旁,此时,除了沈家的马车和三位皇子的马车,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许是不想白屹川跟上来纠缠,沈云初带着琳琅走的很快,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正要离开的白云霆。 两人四目相对,白云霆冲她点点头,沈云初亦是礼貌的回应,转头正要离开,又想到什么,隔着一定的距离,沈云初回头看向白云霆,再次为那天用他的马车送她回家的事情而道谢。 白云霆止正要上马车的动作,回头冲她笑了笑,表示:“三小姐客气了,倒是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快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两人相互道别,白云霆便率先上了马车,目送白云霆走远,沈云初才收回目光,一转头,就正好对上白玉珩站在一旁关切的样子。 沈云初心头微颤,不知怎么就下意识的别开眼,白玉珩怔了怔,迈步要往这边走,沈云初二话不说,转头就进了马车。 白玉珩愣在当场,几乎将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边,确定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他才有足够的底气上前。 还没等他开口,马车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心声: “哎呀,我媳妇儿怎么又生气了?” “我也做惹她生气啊,她怎么又不理我了?” “她都不跟我讲话,我好可怜。” …… 沈云初坐在车内,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咬了咬牙,她本想掀开车帘问沈家的人回来了没有,回来了就赶紧走,可一想到白玉珩在外面,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末了半晌,咬了咬牙,她道:“琳琅,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是,小姐。” 马车外,传来琳琅的应答声,随即便是马车缓缓启动的动静,沈云初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沈书瑶的事情之后,沈云初好几个月都不敢一个人睡,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沈书瑶的惨状……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书瑶的事情就像是人们饭后茶余必须谈的话题。 裴长恭被沈纪常几棍子断了一条腿,虽无性命之忧,但也自此成了个跛脚汉,毁了容,脸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疤。 以前凭着自己的才华和气质,以及出众的外貌骗过不少好姑娘,如今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都没了,他就再也不装了,脾气越来越差,三天两头对幼青拳打脚踢。 哪怕幼青只是跟过路的人指了个路,只要他看见了,就会不由分说的,一边拽着她往回走,一边骂她:“婊.子、贱.人!不知廉耻的东西,是不是想趁着我这个样子去勾引别的男人?你可真是下贱!我就是把你卖到青楼,也不会让你去钓别的男人!” 接下来就是一顿毒打,不顾幼青的哀求,直到裴长恭没力气,才会停手……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转眼便是四年。 距离沈云初的及笄礼,还有小半个月,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皇帝的赐婚甚至下来,她本来是有些犹豫的,还是沈纪常好说歹说她才同意的。 如同往常一样,她从沈府进宫,去往卷宗室,这四年里,她已经不再只是卷宗室的小学徒,偶尔能跟着林西茹上朝,也算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了,虽没实权,但能站在一旁听听,也已经听好了。 等盛安帝下了早朝,便会召她去御书房伺候笔墨,倒也不怎么忙,空闲时候盛安帝也允许她在一旁书。 这日,如同往常一般,沈云初跟着盛安帝去御书房,闲暇之余,盛安帝突然问她:“酥丫头可是快要及笄了?” 沈云初怔了怔,正翻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想了想,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她回头看向龙椅上的盛安帝,轻轻点头:“回陛下,下个月初八,是臣女的及笄礼。” 盛安帝点点头,眉头微皱了一分,琢磨了片刻,才又道:“你阿爹可有给你许配人家?” 果然啊,真的要来了吗? 沈云初心头微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随即摇了摇头:“回陛下,未曾。” 得了这个答案,盛安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不知为何,沈云初心头莫名有些恐慌,但也没再问。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色还并不晚,回到沈府,琳琅出门迎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云初正为今天盛安帝的问她婚配的事情而烦恼,也没心思过问。 可琳琅跟在身后,每走几步,就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好像被什么给强行压回了一般。 沈云初默了默,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越发不痛快,她猛地停下脚步,琳琅一个不察,险些撞在她身上。 她抬眼,对上沈云初疑惑的目光,又讪讪的低下了头,沈云初主动发问:“有什么事就说。” “……” 琳琅沉默着,咬了咬牙,才道:“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白玉珩?她来做什么? 沈云初疑惑,这一世,虽不像上一世那般没有往来,但也并不算深交,而且,沈云初也曾试探过沈纪常的口风。 不止是白玉珩,连同其他皇子,沈纪常明显都不怎么看好,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伴君如伴虎,若是能一生顺遂,何必要去遭罪呢。” 是啊,多少人都觉得,嫁给皇子或者入宫当妃子就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虽荣华富贵没有错,但也得有这个命去享受才是。 那些入宫十几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嫔妃是大有人在的,包括那些嫁给皇子皇孙的,也未必都有好下场。 没有雷霆手段,自然享不了塌天之福。 沈云初看着一脸纠结的琳琅,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来做什么?” 琳琅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只道:“听李叔说,是来找老爷下棋的。” 下棋?莫名其妙的下什么棋? 思索片刻,沈云初问了具体的地方,就快步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环境清幽的阁楼,门外有两个士兵把守,房门紧闭着,看来还没结束,就算过去,带到也应该是过不去的。 ------------ 第140章赐婚圣旨 见此,沈云初也并没有打算硬闯,反正都是徒劳的,听琳琅说,白玉珩今天一早就来了,谈了这么久,也应该快要结束了才是。 她站在门外等,也没有要硬闯的意思,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自也是认识她的,见她没什么举动,便也不敢有驱赶的意思。 果然,没等多久,紧闭的阁楼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沈云初下意识转头想进去,可却猝不及防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愣了愣,下意识后退,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猛地往后倒去,正惊恐之余,又忽手腕一紧,她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诧异之间,沈云初抬头,就对上白玉珩淡漠的眸光,他偏淡的瞳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一丝清冷感觉。 可是下一秒,白玉珩的心声如约传来: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看来今天老东西挺轻松的嘛。” “所以,酥酥是来找我的嘛?” 听着他略带疑惑的心声,又看着他表里不一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赶忙回过神来,挣脱他的手,迅速垂下眼帘。 “殿下。”她福了福身,恭敬的见礼。 白玉珩只轻声道了句:“嗯。” 心头却莫名有些失望:“真是的,怎么老是对我这么生疏?她这几年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啊?” “真是太让人心寒啦!” 纵使时隔多年,沈云初依旧没能太喜欢他这奇怪又让人无语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可偏偏又让人觉得无语。 “酥酥?” 这时,沈纪常从里面出来,见她站在外头,面上有些疑惑。 听到沈纪常的声音,沈云初才回过神来,她忙往后退了退,随即绕过白玉珩走到沈纪常身边。 白玉珩也没再说什么,只朝着沈纪常点了点头,“告辞。” 目送他走远,沈云初才回过头,看向沈纪常时,才发现沈纪常的目光不知道何时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怔了怔,心里那种莫名其妙心虚的感觉又涌上来:“爹爹,怎么了?” 沈纪常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别开眼,转头离开阁楼,沈云初也连忙跟上。 沈纪常瞥她一眼,主动挑起话题:“怎么?今日宫中的事情这么快就忙完了?” “嗯。”沈云初点点头:“陛下让我先回来,爹爹,今日陛下问我婚配的事情了。” 说着,她跟在沈纪常身边,试探性的开口,观察着他的脸色,听见她说的话,沈纪常的脸色果然明显滞了一瞬,但最终也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沈云初看着他,心底有些失望,但稍作沉默,似是仍觉得不太甘心,她百年接着问:“爹爹,太子殿下来找您做什么啊?” 沈纪常走在前面,面色无异,甚至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没什么,极速花下下棋而已。” 对于这种说法,沈云初显然是不相信的,无缘无故,莫名其妙,怎么可能只是下棋那么简单? 沈云初皱了皱眉,一副不相信切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可她才张了张嘴,沈纪常就突然掩面咳嗽起来,看着很难受的摸样。 沈云初怔了怔,刚要询问他怎么样,却见他突然加快脚步,健步如飞的走了,留下沈云初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哪里是不舒服啊,就只是不想沈云初再继续纠缠他而已,他什么都不告诉她。 后来,天色渐晚,沈纪常突然进宫了一趟,从宫里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沈云初和白微雨一起在大厅等。 走进门,沈纪常看到沈云初的那一瞬,表情明显一滞:“你怎么还没睡?明日不用去御书房吗?” 沈云初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爹爹进宫,是不是和我有关?” “……”沈纪常沉默着,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将要说的话说出口。 末了,他只种种的叹了气,转头离开:“早点休息吧。” “爹爹……”沈云初开口,想将他叫住,沈纪常脚步一顿,却并没有立刻转身,沈云初看着他,这一刻,她总觉,沈纪常好像真的一瞬间就老了许多。 又是良久的沉默,沈纪常才道:“酥酥啊,不管爹爹做什么,都是在为你们兄弟姊妹考虑,在这个世界上,爹爹和你娘亲,是最希望你们能好的人。” 说罢,他甚至没有回头,就迈步离开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不知怎么的,突然的委屈和无助,伴随着对沈纪常的心疼一阵阵涌入心头,她默默地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微雨站在身旁,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她上前,轻轻揽过她的肩膀,道:“回去睡觉吧。” 这一次,沈云初没再拒绝。 她和白玉珩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沈家正忙着准备沈云初的及笄礼,一众人跪在前院,等传旨的公公朗读完圣旨,沈云初跪着双手接过圣旨谢恩。 她没有闹,只是平静的接过了公公手里的圣旨,公公亲自扶着她起身,满面笑容的道喜,沈云初都极力的配合着,直到将公公送走,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将手里的圣旨塞给琳琅,自己一个人转头回了院子。 众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有些无奈,但又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第二日一早,沈云初像往日一样进宫做事,好像都没什么异常,回去的时候,马车刚离开皇宫,沈云初却突然掀开车帘,道:“去太子府。” 简短的四个字,让雪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拉缰绳调转了方向。 沈云初到太子府的时候,白玉珩并不在,景和热络的将她迎进府中,让她在大厅等。 宫人端来热茶,她也只是让人搁在一旁,没一会儿功夫,众人便觉察到了什么,沈云初这回是来问罪的,这下子他们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应该先心疼谁了。 等白玉珩回来,甚至都来不及休息,他快步朝着大厅的方向过去,脸上是难以压制的喜悦,全然没注意到景和略带同情的眼神。 ------------ 第141章安插在太子府的棋子 沈云初坐在大厅内,还没见到他人,就先听到他吵闹的心声: “酥酥竟然主动来找我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我得记下来,每年庆祝一次。” “嘿嘿嘿嘿。” 他一进门,沈云初就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殿内的宫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景和也悄悄地去外面候着。 他站在她跟前,努力平复着错乱的呼吸,还不等他反应,沈云初便问道:“是不是你让我爹去请的旨?” 她语气不善,听的白玉珩表情一滞,甚至有片刻愣神,但等他反应过来,却并没有否认。 他别开眼,神色间有些别扭,刚刚还掩饰不住的笑意顿时消失了,像个犯了错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又害怕对方真的生气而有些心慌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看他这样,她刚酝酿好的怒气,竟莫名其妙的去了一大半。 两人四目相对,白玉珩皱着眉头看她,眼神间竟还有一丝委屈,沈云初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 她说:“你明知道我现在不想成亲,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爹爹去请旨?” 白玉珩看着她,面色不改,只说:“我是让沈将军去请了旨,但也没说立刻完婚啊。” 沈云初语塞,白玉珩却沉了沉眸,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了?” 沈云初别开脸,没有搭话,本来还有些怒意,但现在竟就只剩下满腔心虚了。 事实上,不止是不想嫁给他,她甚至都不想嫁人,一想到沈书瑶的惨状,至今她都还心有余悸,如果注定是那样惨结局,那她宁愿孤独终老。 毕竟沈家家大业大,她吃的也不多,养她还是养得起的,再则,她虽不能干重活,吃脑力的差事还能接一接的。 哪怕是去教书,当个教书先生,也比一辈子过成沈书瑶那样强太多了,至少不会因为婚后的琐事而被活生生的拖累死。 虽然上辈子,他们在一起五年,沈云初都没有生下过一儿半女,但她知道,那是因为白玉珩不想她怀孕。 沈家在整个盛安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要控制沈家,而不是让沈家控制,她没有身孕的时候,白玉珩才尚且能和沈家制衡。 可是现在,自从沈云初能够听到白玉珩的心声之后,她就并不觉得,这狗男人会和上一世一样的想法。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不会再选择嫁给他。 虽说上一世他除了喜欢“莫名其妙”发疯以外,倒是不曾苛待她,可这也不能成为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变成沈书瑶那样的人的理由。 沉默良久,沈云初避开他追究的眼神,只道:“不是这个问题,就算你说不会立刻完婚,但如果像之前那样,陛下要求呢?你怎么办?” 她质问的语气有些强烈,但也是想要避开他问她是不是不想嫁给他的这个话题,可白玉珩显然是不上套的,他阴郁的眸光直直的落在沈云初脸上,随即动作缓慢的上前几步,同沈云初拉进距离。 似乎是感觉到他极具压迫感的气场,沈云初止不住的往后退了退,白玉珩却不依不饶,他说:“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了?你又看中谁了?白屹川?还是白云霆?我哪儿比不上他们?!” 沈云初咬了咬唇,他语气不重,但沈云初却被他盯得有些浑身发毛,但还是强制压抑住内心的战栗,严厉呵斥他:“你胡说什么!” 这一吼,明明不及白玉珩发怒时候的万分之一恐怖,但白玉珩的神色却显然有些停滞,似乎意识到自己是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让她不舒服了,他赶忙舒展了眉头,无奈又委屈的叹了口气。 他没再同她对峙,转头走到一旁坐下,垂着眸倒了杯水,沈云初狠瞪他一眼,虽然气不过,但也不打算再同他争论,转头就要走。 下一瞬,白玉珩一声轻咳:“回来。” 沈云初突然怔了怔,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的顿在了原地,她转头看向白玉珩,却猝不及防的撞进对方深沉又认真的眸子里。 他坐在那里,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坐下,犹豫再三,沈云初还是没拒绝。 当她坐下,白玉珩端起一旁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竟是恭敬的递到她跟前,眼神间宠溺又无奈,沉默良久,他才道:“你以为,我不让你父亲去请旨,那老东西就不会给你赐婚吗?” “……”沈云初沉默着没有接话,却着实被他的用词吓了一跳,那可是皇帝,虽说是他父王,但这么明目张胆的称呼,换做旁人,恐怕十个胆子不敢。 白玉珩语气微顿,垂下眼帘似乎在很认真干的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沉默数秒,他才继续道:“你知道上一世,为什么原本没有任何瓜葛的你我会被强制牵扯在一起吗?” 沈云初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一点,她似乎真的没有认真去想过,沈纪常说是为了家族荣誉,毕竟他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沈家身为盛安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怎么可以后宫没有人? 对于这个说法,沈云初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倒确实没有深入细想过。 事实上,白玉珩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见她若有所思的摇头,他只轻声道:“那是因为,老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传位与我,上辈子,包括你爹,都是不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的,而你,只是他们的一步棋,安插在太子府的棋子。” 听着白玉珩的话,沈云初脸色微沉,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她咬牙摇头:“不可能,爹爹那么疼我,他不可能会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涉险。” 白玉珩点点头,并不否认,只说:“对,所以后来,沈家谋反,沈泽瑞会来接你,并不否认沈纪常是真的爱你,但是你别忘了,沈家能有今天,可不全靠爱,总得有牺牲的。” 沈云初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言语,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可心里很乱,让她几乎没办法在总结言语。 白玉珩眸光微沉,突然有些心疼,但这些事情,就算他不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的。 ------------ 第142章会想方设法的让我退婚 “他不想让我做皇帝,甚至想要废掉我太子的位置,让你嫁给我,也是想借沈家牵制我而已。” 沈云初还没回过神,就听白玉珩接着道:“这一世,可能会不一样。” 他并没有把握,盛安帝会像上一世那样给他们赐婚,因为这一世的沈云初已经不是他们眼中除了美貌和家室一无所有的花瓶了。 沈云初在御书房当值的这几年,想来盛安帝对她的看法定然不会跟从前一样,老东西一定会觉得,作为眼线是有些可惜了。 所以,他猜测,为了扶持白屹川,如果他不想办法要拿到赐婚圣旨,老东西很可能会将原本属于他和沈云初的赐婚甚至改给白屹川。 毕竟沈家的势力加上如今锋芒渐露的沈云初,可谓是夺位的好手。 他看着沈云初,剩下的话没说,但目光交汇之间,沈云初也全都明白了,就算白玉珩不去找她爹,她也会被嫁给另一个皇子。 这么算算,的确还是白玉珩划算,毕竟知根知底,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不会坏道哪里去。 思及此,沈云初慢慢冷静下来,默了片刻,她还是有些不解:“但是,你是怎么说动我爹的?” 说起来,沈纪常对白玉珩的印象其实真的不算好,白玉珩不亲自去求她能理解,毕竟盛安帝不喜欢他,如果她亲自去,这道圣旨是肯定下不来的。 但如果换成沈纪常,那就不一样了,没有偏见,凡是都是商量着来,按照沈纪常对盛安帝的了解,这肯定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可问题就在于,白玉珩是怎么说动沈纪常去求这道圣旨的? 说到这里,白玉珩阴沉的脸色突然放晴,笑的神秘,却并不回答她。 沈云初皱了皱,有些不满,最是讨厌她这种卖关子的时候,本想听听他的心声,从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偏偏这时候,他又什么都没想。 沉默良久,白玉珩也没回答沈云初的话,只道:“可能是因为沈将军比较喜欢我吧。” “……”沈云初沉默了,白玉珩却笑盈盈的看着她,没有丝毫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不用想肯定也知道,这种鬼话都是骗人的。 沈云初离开的时候,心里的怒意已经消减了大半,还未走出大门,她又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跟在身后送她出去的白玉珩。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要是陛下强硬的要求我们完婚怎么办?” 她并不想那么早就成婚,她想做很多的事情,都需得要太多的精力,若是成婚之后,她依旧自顾不暇,自是会冷落白玉珩。 两个人的生活总是比一个人的时候麻烦,她虽未亲身经历过太多是非,但也明白白玉珩要走的路和她一样艰辛。 如果换做像上一世那样,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大可只做一只金丝雀,被好好保护着便是。 可这一世,她已经改变了所有人的轨迹,自然就不能像曾经那样无忧无虑,该有的责任,她也要学着去承担,她也不想拖累他。 白玉珩看着她,稍作沉默,随即微微弯腰,凑近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语气道:“这个你放心,拟旨的时候,老东西就不太乐意,等我彻底掌权,他不仅不会着急让我们完婚,甚至会想方设法的让我退婚。” 毕竟沈家这棵大树,能攀上就是如虎添翼,况且这一世的沈云初也并不像上一世那么单纯了,很难完全掌控的人,不适合做棋子,而适合做盟友。 所以,这一世,老东西的意思,更倾向于将沈云初指给他自己中意的皇子——白屹川。 沈云初看着他,眼神间有些将信将疑,默了半晌,沈云初什么都没说,欲言又止一番,瞧着是不太放心,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转头正准备离开。 “沈云初。” 她还没走出两步,突然,身后再次传来白玉珩的声音,沈云初下意识回头,对上他深沉的眼眸。 默了片刻,他平淡的声音响起:“上辈子你我至死都是夫妻,这辈子,我也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不管你要多久,我都可以等。” 沈云初怔怔的看着他,心头微动,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最终却是什么都说,讪讪的别过脸,转头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沈云初想着刚才她问白玉珩是怎么说动沈纪常给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笑,心里就即纳闷儿又奇怪。 但细想来,按照白玉珩的说法,和如今的局势来说,同上一世无二,除了白玉珩以外,在所有皇子中,就属白屹川和白云霆最得势。 可白屹川是个明面上温文儒雅,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主,盛安帝是喜欢他多一点,可沈纪常就不一定了。 沈纪常最是看不起表里不一的人,况且有了裴长恭这个前车之鉴,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沈云初被指给他的。 但若是白云霆,他是有怜悯众生之心,可手段不够残忍也不够果决,能走到今天,也全靠支持他的人和琪贵妃母族的势力。 虽然人是不错,但总归是不适合这个吃人的皇族纷争,选他自也是需得谨慎的。 再说白玉珩,沈纪常对他没有好感,大部分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盛安帝,但客官来讲,白玉珩心狠手辣,至少是摆在明面上的,就事论事,他从没主动害过任何人,向来都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有慈悲心肠,不输雷霆手段,对上官家也是有求必应,也不是六亲不认的,细想下来,他好像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可想着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笑,沈云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沈云初回去的稍晚,到家得时候,天色已经有些灰蒙蒙的了,许是今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去了趟太子府,白微雨自是有些担心的。 她回到院子时,还没走进院子,抬眼就瞧着院子内透出来一股亮光,一看就是有人在的意思。 走进院子,果不其然,是白微雨,她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煮茶,神色从容,见沈云初回来,也只是轻轻抬起眼帘,探究中又带着一丝责问的眼神盯着她,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这么冲动?” 沈云初自然也明白也眼神间的意思,自己也是问心无愧,只是想问个清楚而已,但对上白微雨的眸子,她还是忍不住的闪躲。 (本章完) ------------ 第143章也不一定要成亲吧 沈云初站在门口,捏着衣角有些无措,白微雨也并不催促,只任由她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沈云初才做好心里准备,迈步走进院子,轻声唤她:“阿娘。” 白微雨沉默着,放下手里勺子,招呼她过去,让她坐在身边。 沈云初稍作犹豫,垂在两侧的手不经捏紧了衣角又松开,最终咬着唇走上,乖巧的坐到白微雨跟前。 白微雨也并不责怪,只是从容的给她倒了杯茶,什么都没问,沈云初咬了咬唇,便主动开口:“阿娘……我……” 可话刚出口,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只能轻轻低下了头,最终还是白微雨主动开口:“说说吧,去太子府干什么了?” “……”沈云初默了默,神色间有些不高兴,虽然白微雨的口吻中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她自己也知道,此举确实是她冲动了。 旁的不说,盛安帝赐婚的圣旨刚下来,不管是白玉珩还是她一定都成了人们这段时日关注的重点,她这个时候和白玉珩私下见面,确实容易引人揣测,唯恐再生事端。 稍稍稳了稳心神,沈云初才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爹爹会同意去找陛下请旨,明明他都不喜欢太子殿下,还要把我嫁给他。” 说着,她垂了垂眸,声音渐小,其实她真的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只是爹爹巩固沈家地位的一颗棋子。 可是,这种话,她怎么问的出口,如果得了否定的答案,那无异于是伤害了疼爱她这么多年的阿爹阿娘的心。 可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自己应该如何自处? 思绪飘飞之间,白微雨轻轻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也并不生气她今日的举动,只问她:“所以,现在知道了?” 沈云初没搭腔,只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如今她越发确信,这一世,或许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因为她的改变,而牵动了所有人的命运。 沉默了数秒,沈云初突然道:“阿娘,我不想成亲,我不想像二姐姐一样,我只要一想到二姐姐,我就觉得好可怕。” 她说着,仰头看向白微雨,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鼻尖一酸,泪意涌上来。 白微雨看着她,眼神柔和,掌心轻轻贴在她的脸颊上,皱眉轻笑道:“傻丫头,成亲了也不一定都会像菁菁那样啊,那是她自己选错了人,怪不得旁人。” “你看阿娘,再看宋家小姐,凡是都不是绝对的,好坏有时候得看自己怎么选择。” 沈云初默了默,若有所思,她又问:“可是阿娘,为什么就一定要成亲呢?我不想成亲,我想做官。” 听着沈云初的话,白微雨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唯一能肯定的,是白微雨并不生气。 她转过头,很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你说的也对,也不一定要成亲吧,你也大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成就与成家其实并不是冲突的,重要的便是得选对了人。” “反正到头来,都是会后悔的,不管怎么选都会惋惜曾经没有选择另一条路,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沈家家大业大,自也饿不着你。” 她说着,两三个绽开笑意,对于白微雨,许是血脉亲情所致,不管是什么时候,她总能够感觉到安心。 沈云初看着她,咬了咬唇,并不接话,白微雨也只是笑笑,再次抬手揉揉她的脑袋,道:“你还笑,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想,不着急。” 对上白微雨温柔的笑意,沈云初心头突然对今天的事情有些歉意,其实她本不是冲动的人,可一旦涉及到白玉珩,她总是没办法冷静。 一开始,她是真的想理他远点,再远点,她以为只要他们这辈子没瓜葛,她就可以摆脱太子妃,金丝雀的命运。 后来,他宁愿舍弃白玄知的案子也要来救她,她又觉得,自己是亏欠他了,不止是这一世,上一世也是,如果他那天不来追他,他或许就不会死。 从那以后,她一见到他,就不能自处,她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就打从心眼儿里觉得,不可能是喜欢,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白玉珩那样的人。 思及此,沈云初莫名的沉了沉脸色,白微雨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内外,都点起了烛光,银杏拿着一张请帖走进院子,将请帖递到白微雨跟前。 “夫人,”她道:“这是广缘寺送来的拜帖。” 白微雨接过帖子,银杏见了礼,便转头出去了。 广缘寺是白微雨常去的寺庙,听说这庙里香火很旺,来祈福烧香的人不少,白微雨和主持也是旧识。 “阿娘?”沈云初不解:“是清一方丈吗?” 白微雨点点头,只将手中的拜帖搁置一旁,道:“后天在竹韵阁,有一场义卖。不少官家子弟都会去。” 寺庙发起的义卖,一般来讲,成交的银两都会用于赈灾或者办书院的。 沈云初默了默:“阿娘去吗?” 白微雨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加思索,才摇了摇头,她说:“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你和你阿兄去吧。” 沈云初点点头,并不拒绝,她知道白微雨的意思,是想让她跟着去看看,不指望能学到点什么,但见识见识还是可以的。 否则,如果只是去个义卖,白微雨不想去,沈泽瑞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倒是没必要带着她。 沈泽瑞是义卖当天回来的,他没有直接去竹韵阁,而是专程回来接沈云初一起去。 刚走出大门,就见他慵懒的倚在马车边上,秦糖也早早的就出来了,见她来,就冲他招手笑。 沈泽瑞看着她,一脸等了很久的样子,沈云初别开眼,假装没看见,直直的走向秦糖,挽着她的手亲昵的道:“嫂嫂,我们走,别理他这个臭脸怪。” “啧,你……”沈泽瑞正要发作,沈云初赶忙麻溜的爬上了马车,秦糖笑着回眸瞪了沈泽瑞一眼,沈泽瑞委屈:“谁让她这么墨迹的,我还没说什么呢。” 秦糖无奈:“她是妹妹,等她一会儿怎么了?” “就是。”沈云初从马车内钻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有秦糖在,沈泽瑞也不能怎么,只愤懑的点着头,扶着秦糖上了马车。 ------------ 第144章你们这位置是怎么安排的? 沈家的马车到竹韵阁外面的时候,已经有好些被邀请的官员子弟都到了,外头有些闹哄哄的。 沈泽瑞下了马,转头将秦糖扶下马车,琳琅扶沈云初。 “长公主殿下。” “见过长公主。” …… 沈云初脚刚沾地儿,抬头就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不出所料,是白婉凝。 沈云初心头微颤,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移开眼,企图自我麻痹:都是错觉。 可奈何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热,让沈云初根本无法无视,就算她还没说,但沈云初也能够猜到,除了因为她和白玉珩的婚约这件事情,她真的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毕竟,沈家和她还真没太多的交集。 在一众哄闹的氛围中,各家前来参加义卖的都纷纷进去阁中落座。 白婉凝看着她,目光一转不转,连周围同她见礼搭讪的公子哥她都愣是没施舍一个眼神。 沈云初转过头,也只能假装没看见,其实说起来这种事情,她还真不应该怪沈云初,毕竟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 要真仔细算起来,白婉凝应该责怪的人,是盛安帝,她就不相信了,这么多年,白婉凝的心思,盛安帝会不知道吗? 在知道她心思的情况下,盛安帝依旧将利益放在最前面,这种结果,想必白婉凝也是心里有数的。 既然盛安帝这么决定了,也绝不可能因为白婉凝的一两句话而改变什么,不仅改变不了什么,而且还容易让盛安帝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所以,沈云初也明白,白婉凝是不知道该怪谁,才只能将这怨气一股脑的推到沈云初身上。 柿子要挑软的捏嘛,这个道理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实用的。 “走吧。” 秦糖的声音将沈云初的思绪拽回来,她回头,扔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便同秦糖还有沈泽瑞一道进了阁楼。 阁楼内,四周的看台将,中间偌大的展台的展台围起来,一共两层楼,二楼的视野最好,一般都是留给贵宾的,一楼则是普通参展的人。 沈云初同沈泽瑞三人刚走进阁楼,便有阁楼的小厮迎上前来,将三人带到二楼的小隔间。 其实说是小隔间,也并不准确,只是两个位置挨着,相邻的四个座位之间稍微有些距离,以盆栽隔开。 两个挨着的座位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摆放着茶水和一盏摇铃,是待会儿等义卖的商品上来之后,拍卖正式开始用的。 小厮领着几人进来,却又突然拦住沈云初,沈云初正不解,抬眼间,对方笑得和蔼,只是朝他拱手示意:“三小姐,您的位置在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另一边的空置的座位,这倒是没什么,可沈云初眼帘微抬,还没迈出去几步,就发现,那个空置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白玉珩。 还未走近,她就顿住了脚步,是听说今天许多官员子弟都回来,可没想到,白玉珩竟然也在。 他坐在位置上,斯条慢理的喝着茶,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沈云初默了默,稍作思索,只是一场义卖而已,况且,他们现在本来也有婚约,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 想着,她稳了稳心神,正要迈步上前,可才刚靠近,就只觉得手肘处一紧,她莫名被一股蛮力拽的后退了几步。 还没来得及反应,抬头就看见沈泽瑞一张死人脸,他将沈云初拉到自己身侧,眸光一扫,瞪住正要离开的小厮。 “你等会儿。”他出声,那人不得不停下来,微笑着朝他鞠了一礼:“沈公子,有什么吩咐?” 沈泽瑞看着他,眼神不善:“你们这位置是怎么安排的?就非得这么坐?” “……”似是察觉到了沈泽瑞语气中满满的火药味,那小厮脸上的表情一滞,虽心头发颤,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笑意。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眼神似有似无的看向坐在一旁明明什么都听见了,却假装听不见的白玉珩。 直到看见白玉珩轻描淡写的招了招手,那小厮才立即领命,转头就走了。 沈泽瑞回头,白玉珩的视线依旧没有扫过来,这可把沈泽瑞气的够呛,本来从小掐到大,这下可好了,可千万别在这种地方打起来。 他动了动身子,刚要上前,沈云初忙将他拉住:“阿兄,冷静啊!” 他们要是在这里打起来,那不用到明天,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成为整个皇都的笑谈。 此时,白玉珩适时转头,看向沈云初,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先是一愣,随即无语的别开眼。 真是非得要往枪口上撞,沈云初就奇了怪了,这人怎么这么幼稚,什么人都非要惹一下心里才舒服。 这种情况,不用想也知道,沈云初的位置是谁安排的了,沈泽瑞自是不吃他这一套,他走到白玉珩跟前,冷笑一声,道:“太子殿下,您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白玉珩轻笑:“沈少爷不必如此暗讽,酥酥是本王的,未、婚、妻,挨着本王坐有什么不妥的吗?” 听出来了,“未婚妻”三个字,白玉珩特意咬重了一点,这语气,像是在炫耀。 毫无疑问的,这自是成功的点燃了沈泽瑞的怒气,他撸了撸袖子,双手叉腰,道:“你也说了,是未婚,也就是还没过门,那就不合适。” 白玉珩闻言,眸光微沉,眼见着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沈云初站在一旁,无措之间,她忙将秦糖拉过来,赶紧示意她上前将沈泽瑞拽走。 秦糖也只得迎着头皮上前拽了拽沈泽瑞的衣角,沈泽瑞这才敛了敛眸,回头看向秦糖,秦糖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显然,还是秦糖比较奏效,看着眼前的人,沈泽瑞才逐渐收了脾气,见他还不愿意走,秦糖只能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位置上拽。 沈泽瑞虽心里不服,但也没辙,只能回了位置,转头狠狠地瞪过去,白玉珩有所察觉,却也只是回头冲他挑衅的一笑。 “嘿呀!你个王八蛋!” 沈泽瑞哪儿受得了这个气,起身就要冲过去,好在秦糖一把将他拽住,沈云初也赶忙挡住两人交汇的视线。 好一会儿,沈泽瑞才怒气冲冲的被摁在了椅子上,沈云初转头,看向白玉珩,目光相接的一瞬,白玉珩忙收了目光,虽有所收敛,但眼底仍旧是藏不住的得意。 ------------ 第145章夫人说这里面有些闷得慌 无奈,也并没有别的位置了,沈云初也只得坐在白玉珩旁边,可屁股刚落下,就猛地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只觉后背一凉,一股熟悉的寒意涌上来,她下意识寻找那股凉意的来源,视线扫过阁楼内,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位置上。 不出所料,是白婉凝。 眼神相撞的瞬间,沈云初心头微微沉,像是有条毒蛇将自己盯住了一般,她有些无奈,可也自知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默默地别开眼,回过头时,前来参加义卖的人已经基本到齐了,台上的主持让小厮将今天义卖的第一件物品呈上来,是一把镶嵌着半边飞天金凤凰的团扇。 瞧着绣工精细,色彩鲜而不艳,红色穗子在展台上轻轻铺开,端庄典雅又高贵万分。 据主持介绍,这团扇,是天下第一绣娘绝笔之作,经过三代亲王贵女之手,亲王没落,几经转手,才流落于此。 “喜欢吗?” 等主持介绍完,白玉珩轻轻侧头问她,沈云初回头,就对上他认真有炽热的目光,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起拍价三十两,此时,已经有人开始摇铃开价了。 “二十五两一次!” “三十两!” “三十两一次!” “……” “一百两。” 随着身边的一声铃音敲定,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目光投了过来。 沈云初甚至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叫价的人就是身边的白玉珩,景和站在身后,敲响了铃。 她转头,眼神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白玉珩,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这么多爽眼睛盯着看,训斥的话还是没敢说出口,毕竟对方可是太子。 沉默了数秒,台上的主持才反应过来,忙收了眼底惊讶之色,高声道:“一百两一次!” “一百两两次!” “一百两三次!” “成交!” 随着锤音落下,场上响起一阵掌声,小厮迅速上前,将东西小心仔细的收起来。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第二件展品被放上了展台,随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重新回到了站台上,沈云初才转头看向白玉珩,轻声道:“你疯了,一百两买个破扇子?” 白玉珩浅笑,看她的眼神暧昧至极,他轻描淡写的道:“有什么关系,喜欢就买,再说了,这钱也是用来赈灾济民的,也不算乱花。” “……”听他这番话,尤其是后半句,她心口的怒意消减,但也只是别过头,轻声嘀咕:“我又没说喜欢。” 白玉珩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勾了勾唇,这一世,他确实没有读心术了,但沈云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还是很了解的。 台上的拍卖还在继续,身边却突然传来一记议论:“那是谁啊,怎么还能挨着太子殿下坐?” “沈家三姑娘呗。” “嗷,就那个陛下赐婚的那个?” “是她。” “真是奇了怪了,陛下给他们赐婚,长公主怎么办?” “谁知道呢,不过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说不一定等不到正是成亲那天,这婚就退了呢,毕竟人家从小青梅竹马的情谊,哪儿能被这横插一脚的人给顶替了。” “也对,这沈家三姑娘再沈府是掌上明珠,要真进了太子府的门,恐怕后半生堪忧哦。” “谁说不是呢,她现在竟还舔着脸坐那个位置。” 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沈云初有片刻愣神,若不是他们提醒,她都差点忘了,在外人的眼里,他和白婉凝才是天生一对的。 她也知道他们言语中的讽刺,按照众人的认知来说,这个位置,不管是在哪里,参加什么,白玉珩身边的那个位置,都一定是白婉凝的。 这么想着,沈云初倒是没多生气,只是莫名奇妙的有种自己横插一脚,破坏了一段大好姻缘的……错觉? 她正想着要不要起来让位,突然,身旁的男人就率先听不下去了,他将手中的杯子猛地磕在桌面上,别说邻桌议论的人猛地止住了嘴,就是沈云初也吓了一跳。 她拉回思绪,转头看向白玉珩,只见他皱着眉头,表情不悦,只是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景和,主仆两目光交汇,景和领命,转头走向领座。 他满面笑意,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但只有沈云初知道,白玉珩是让他去找对方麻烦了。 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听不清景和具体和他们讲了什么,只能看见他弯着腰,依旧是笑容不减,嘴巴一张一合,对方的脸色从刚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恐慌害怕。 不多时,就有太子府的侍卫进来,不动声色的将两人架着胳膊“请”了出去。 景和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不改,沈云初有些疑惑,想问他和他们说了什么,但还没开口,景和就只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道:“现在小姐可以安心看展了。” 闻言,她将还没问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讪讪的转过头,视线落在台下的展台上。 后来的几件展品都没什么出色的,都是些墨宝,想来也是只有钻研这方面的人愿意拍下,沈家也适时拍过几件。 义卖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沈云初无意间转头看向邻桌的沈泽瑞,却并未看见秦糖。 她怔了怔,心头顿感觉疑惑,环视了一圈四周,却依旧没见人影。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个时间她能去哪儿呢。 思索间,她冲站在沈泽瑞身旁的婢女招了招手,那婢女才小心翼翼的过来,微微弯腰:“三小姐。” “我嫂嫂呢?”沈云初问她。 小丫鬟如实道:“夫人说这里面有些闷得慌,出去透气了。” 沈云初点点头,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没事了,可回过头,看着台上的展品,这次,是个青花瓷质地的花瓶。 不知怎么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无心看展,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艰难的坐了好一会儿,最终害死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可她刚站起身,白玉珩视线一扫:“去哪儿?” 沈云初忍不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明显的担忧,默了默,她说:“没什么,这里太无聊了,我出去走走。” 白玉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阻止,似乎是对他主动上报的举动很满意。 ------------ 第146章我不想待在这儿嘛 为了防止前来参加义卖的客人疲累,竹韵阁的三楼是有专门设置了供人休息的地方,沈云初上了楼。 站在过道上,依稀还能听见下头的叫卖声,却已经不似二楼那般吵闹了。 三楼很清静,都是露天的阳台,只有几个小隔间有人休息,沈云初提着裙子在三楼走了一圈,还真的在最角落的隔间找到了秦糖。 她正一只手撑在一旁的柱子上吐的昏天黑地,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帮她顺着背。 沈云初脚步微顿,实在愣了好一会儿,她也并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至少灵魂不是了,秦糖的反应,显然就是怀孕了。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秦糖怀孕,实在她已经及笄而且嫁给白玉珩三年之后啊,难道是因为她,所以连这一点都一起改变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秦糖可能不用死了,阿兄也不会谋反了? 思及此,沈云初心头一喜,一股难掩的激动涌上心头,她快步走过去,拿了一旁的茶水,倒了一杯在一旁的等着,等秦糖吐完,再递给她。 秦糖这才发现沈云初,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冲她递过去一记歉意的笑容:“抱歉。” 沈云初眉心微跳,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她是个很讲礼数的人,凡是都是如此,不喜欢麻烦别人,更加不愿意被人看见她失礼的一面。 沈云初摇摇头,脸上有些迫不及待,眼眸中都闪烁着亮亮的星光:“嫂嫂是不是有小宝宝了?” 闻言,秦糖脸色一红,犹豫了片刻,最终有些羞涩的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她无奈又有些歉意的道:“本来是想等宝宝稳定些在告诉你的。” 沈云初也顾不上秦糖说了什么,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垂眸看着秦糖的肚子,上一世,这个宝宝来的很不容易,希望这一世,秦糖和宝宝都能平安无事。 见她不说话,秦糖看着她,以为她是生气与他们瞒着她宝宝的事情,她轻声道:“酥酥,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闻言,沈云初冲她一笑,忙表示:“没事啊,嫂嫂,你来。” 说着,她拉着秦糖的胳膊,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她坐在秦糖身边,兴致勃勃的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秦糖愣了愣,对她的举动又无奈又想笑,但更多的还是宠溺,却并不阻止,只宠溺的抬手轻轻点她的眉心,道:“傻丫头,他还不会动呢。” 沈云初怔了怔,说到这个,她好像确实不太懂,先前沈书瑶有身孕,她都不敢靠近,深怕刺激到她。 想到这里,沈云初突然有些伤感,如果说,沈书瑶当初选了一个好的夫家,也许现在也是能够过的好的。 沈云初正想着,秦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大夫说了,至少得四五个月才能动呢。” 沈云初明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收回了手,琢磨了片刻,她坐起身,转头看向一旁的栏杆,想着上一世秦糖的死因,她心里莫名有点发怵。 “嫂嫂。” 她转头,看向秦糖,秦糖刚喝了一口茶水,回头就对上她认真严肃的眸子:“我们下去吧,你要是不想继续待在义卖,咱们可以先回去。” 面对沈云初的突然反常,秦糖有些疑惑:“怎么了?这么不好吗?” 沈云初咬了咬牙,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事情也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沉默了片刻,她道:“我不想待在这儿嘛。” 说着,她靠在秦糖身上撒娇,秦糖是个软性子,架不住她这般乖巧的撒娇,也只好无奈的从了她。 “好了好了,”秦糖轻轻拍拍她的手,道:“那就走吧,还是得回去的,这种场合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我们贸然离场,自是不太礼貌的。” 说着,两人起身就往楼下走,沈云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挽着秦糖的手,冲她懵懂的眨巴眨巴大眼睛。 路过一旁的隔间,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孩童的笑声,沈云初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营业能看见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在隔间内乱窜,身后跟着焦头烂额的小丫鬟。 沈云初只匆忙瞧了一眼,并没太在意,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活泼一点确实也很正常的。 回到拍卖会现场,来那个人分别落了座,沈云初坐在位置上,看着安然无恙的坐在位置上的秦糖,沈云初重重的舒了口气。 看样子,接下来的日子确实是得让身边的人更加小心谨慎一些才行了。 正想着,一旁候着的琳琅上前,俯身凑到沈云初耳边低声耳语了片刻,沈云初眸光微寒,眼神微转,目光落在正对面的隔间上。 是裴家老爷和裴家那老太太,沈云初沉了沉眸,却突然瞧见从他们身后急匆匆的跑来一个小丫鬟,仔细一看,那正是刚才沈云初在阁楼看见的那个。 她走到裴老爷跟前,俯身耳语,脸色有些焦急,对方皱了皱眉,就同裴家老太太说了什么,起身跟着那丫鬟去了。 这么说来的话,刚才在阁楼上看见的小孩儿,其实就是沈书瑶和裴长恭的儿子? 想着,沈云初的眸光到越发深沉了。 听琳琅说,他们来的晚,是沈云初去三楼之后不久进来的,一进来就拍下了不少东西,根本没给任何其他人机会。 沈云初倒是有些意外了,这家人竟然这么积极。 正想着,突然,一旁一眼生的小厮端着什么东西走上前,在沈云初跟前停住,打开盒子,里头是块色泽红润的白玉。 笑死满脸笑意,将手中的盒子往她跟前递了递,轻声道:“三小姐,这是长公主殿下让奴才送过来的。” 沈云初的视线落在那块玉上,有些疑惑又有些半信半疑:“给我的?”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白婉凝不会在里头动手脚了吧? 想着,那小厮带点了点头,沈云初却不敢接,犹正犹豫着要找个什么借口退回去,就听见一旁的白玉珩适时出声:“我们不要她的东西,你拿回去。” 沈云初怔了怔,这人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她回头,就见白玉珩神色平静又冷淡,仿佛没掀起丝毫波澜,他说:“替本王谢过公主,云初她不喜欢。” 他说完,沈云初又听见了他反差甚大的心声: “这个坏女人,还想膈应我媳妇儿,没门儿!绝对不允许!!” ------------ 第147章多谢姑娘美意 沈云初无奈的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转头看向那小厮,显然,那小厮还在等沈云初的话,毕竟白婉凝说了,是要给到沈云初手上的。 沈云初默了默,稍作思索,只道了句:“有劳你送回去了,就说,心意我领了,东西不能收,替我谢过公主殿下。” 小厮点头,也没过多纠结,直接拿着东西转头折返了回去,沈云初目送他走向白婉凝。 当他再次恭敬地将东西放在桌上,白婉凝眸光微沉,薄唇一张一合,像是说了什么,但距离太远,加上人生嘈杂,沈云初还真听不什么。 直到那小厮恭敬的站在一旁,弯着腰,低声说了几句,白婉凝的脸色微沉,抬眼间,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沈云初身上。 隔着一定的距离,沈云初冲她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也不管她眼神中骇人的杀意,就尽可能的神色淡然的被开眼,看向别处。 等了片刻,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消失,沈云初才轻轻松了口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不等她反应,沈云初抬眼,看向中间的展台,上一件展品刚被拍掉,下一件展品还没上来,沈云初突然就再次听到了白玉珩的心声: “哎呀,我小媳妇儿真是太善良了,我真的捡到宝了。” “她怎么对那老女人这么友善啊,那老女人是要和她抢我的啊,她怎么还能这么礼貌?我真的,哭死。” “要换做是我,直接给她的东西踹飞十米远。烦死了都。” 沈云初听着,心头无奈,虽早已习惯,但此情此景,她真的挺想将这糟心又鸡肋的读心术还给他。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他的读心术是只能听到她的心声,还是所有人的心声都能听到,但这一世,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折磨了。 除了能够确定高知意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高知意了,但这种事情,好像并不需要读心术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算外貌一样,行为举止和生活习惯也并不可能一致,除非是形影不离,从小待在一起的,尚且可能模仿。 可如今的情况就是:现在的高知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虽然这些都是她读心读出来的,可纵使如此,就算没有读心术,她发现这件事情,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所以,这玩意儿真的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实属鸡肋…… 等这场义卖结束,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边的火烧云映在长长的古道上,前来参加义卖的人相继离开。 沈云初同沈泽瑞还有秦糖出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沈泽瑞扶着秦糖上了马车,沈云初还没动,便听见身后嘈杂的环境中,一道女声传来:“三小姐留步!” 沈云初要上马车的脚微顿,转头看过去,是一张熟悉又让人想抽巴掌的脸:幼青。 沈云初脸色微沉,说起来,这些年他们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自从沈书瑶的事情之后,沈家和裴家也没再有过来往,哪怕是走在路上遇见了,也绝对不招呼的那种。 她会主动上前搭讪,倒是真的让沈云初有些意外,看着她殷勤的样子,沈云初眸光微寒,没说话,也没动。 “三小姐。”她在沈云初跟前停住,竟还恭敬的见了礼,沈云初同他自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是问她:“有事?” 幼青看着她,烟波流转,招了招手,转头让小厮递上来一个盒子,示意小厮将盒子递给她。 “这是家主特意让我送来的,算是送给小姐您的,家主说了,也只有您这般矜贵的气质,才能配得上此物。” 她说着,眼底并无半分不恭,但沈云初就是觉得她没安好心,不动声色的叫人将面前的盒子打开。 这个盒子,是这场义卖上用的,看起来应该是刚才拍的东西,仔细回想了一下,裴家拍的东西还挺多的,一时间还真拿不准是哪个了。 幼青说那话时,音量并不低,四周不少人都听见了,沈家和裴家的恩怨,是城中人尽皆知的,幼青有事裴家的人,她主动来和沈云初示好,确实很让人好奇。 加上她刚才那句话,许多还未离开的官家贵女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 当盒子打开的一瞬,一道绿光迸射出来,众人瞪大了眼睛,等那道光芒逐渐消散,就见里头躺着的,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小乌龟。 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但是通体透亮,倒是挺好看,可沈云初清楚的记得,展会上,是没有这东西。 所以,这不是展会上的,而是幼青,或者裴家自己带来的。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伸长脖子的众人顿时忍不住嗤笑出声,这嘲讽的意思简直太过明显了。 但考虑到被嘲讽的对象,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众人也不敢太放肆,皆捂着嘴迅速转头离开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只小乌龟上,沈泽瑞在一旁给马喂草,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疑惑与众人窃窃私语离开的样子。 此时,沈云初还没发作,站在一旁的琳琅就先忍不了了,她出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幼青看着她,又转头看了看沈云初,神色间竟有些无辜:“三小姐,您不喜欢哪?您可千万别见怪啊,我不知道呀,我瞧着这玩意儿精致,才拿来给您的,您要不喜欢,我这就拿回去。” 说着,她转头,得意的朝着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正要将东西收起来,沈云初却突然开口:“不用,既然是姑娘的美意,那本小姐,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她便示意琳琅将东西收起来,琳琅虽然不解,但还是只能照做。 似乎是没想到沈云初会如此坦然,幼青的脸色从刚开始的隐隐得意,到如今的难堪不解。 沈云初也不说话,只眼神深幽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幽幽开口:“东西是好东西,人就不一定了,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美意。” 她说这话时,神色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并不生气,连看幼青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小丑。 沈云初微微颔首,在她诧异又震惊的眼神中转头上马车,可一只脚才踏上凳子,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四目相对,沈云初突然问她:“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姑娘母家,是整个皇城最大的戏班子吧。” (本章完) ------------ 第148章没别的本事和手段 听她这么说,幼青哪里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霎时间变了脸色。 虽说她不是班主的亲生女儿,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戏班子,就没有她幼青。 “你想做什么?”幼青眸光微沉,顿时急了,她说:“三小姐,东西是裴家的人让我送的,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自诩清高正直吗?竟也用这般龌龊的手段?!” 沈云初笑笑,只道:“要是没有我这‘龌龊’的手段,你能有今天?” 说来,当初也确实是她让人将幼青找去茶楼的,也是沈云初给她出的主意,这一世,这件事情确实和沈云初有关。 也正因为如此,当初,知道了是幼青去挑衅沈书瑶才导致沈书瑶早产的时候,她心里真的很害怕,事到如今,她依旧觉得愧疚和自责。 虽然,她只是加速了幼青进入裴府的时间和动机,但只要一想到,当初她沈云初介入了,她心里就不好受。 听着沈云初的话,幼青脸色白了白,心里一万个后悔自己答应裴长恭给她送这只乌龟的事情。 见她不说话,沈云初也不再继续纠缠,她冷冷一笑,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下场,转头上了马车。 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下了马车,沈云初和秦糖道别,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路上,捧着那只小乌龟的琳琅心里自是越想越生气,她终于是不满的嘀咕:“小姐,这玩意儿拿来干嘛啊,丑死了,她就是明摆着羞辱咱们。” 沈云初笑笑,琳琅确实愈发不解了,沈云初只道:“那就让她羞辱呗,如果她真的能做出什么报复我的行为,倒也不必这么羞辱我了,问题就在于,她除了拿这东西羞辱我以外,也没别的本事和手段了。” 听着沈云初的话,琳琅沉默了片刻,仔细想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儿,可只要一想到刚才她那副嘴脸,心里还是不太乐意。 默了默,主仆两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刚要踏步进院子,沈云初突然顿住脚,琳琅不解:“小姐,怎么了?” 沈云初没搭腔,只是目光微转,视线落在她手上的盒子上,默了默,她道:“没什么,我突然想看马戏了,你去帮我告诉爹爹一声,请整个皇城最好的戏班子来。” 琳琅闻言,先是怔了怔,最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一旁适时现身的雪娘,飞快的跑了。 看着琳琅离开的背影,沈云初笑着摇了摇头,琳琅这丫头,什么都好,也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上一世,琳琅为了掩护她安全离开太子府,披着她的衣服跳了城楼。 她每每想起来这一幕,心里都会有些刺痛,索性老天爷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当沈纪常听到沈云初突然想要看马戏这个要求,虽然有些惊讶,毕竟这么些年下来,他身为父亲,总感觉这丫头,有些过分的成熟了。 她是极力表现的和同龄孩子差不多,但总是在一些小事上,能隐约察觉出来她和旁人的不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虽嘴上嘀咕,但还是第二天就将整个戏班子都请进了沈府。 不出所料,皇城最大的戏班子,就只有幼青母家的青霖班了。 幼青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在裴府,正给裴长恭捏着腿,丫鬟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裴长恭仰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并不关系,幼青却猛地从地上站起身:“你说什么?!青霖班被请去沈府了!” 她瞬间慌了神,转头看向躺在榻上的裴长恭,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上前,她跪在榻前,道:“公子,公子,她肯定是冲我来的,您可一定要救救青霖班啊!” 说着,她大力摇晃着裴长恭的手臂,一边哭一边道:“那东西可是您自己气不过让我去送的,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是青霖班出什么事情的话,我后半辈子也难安的啊,公子,公子!” “好了!”裴长恭被她弄烦了,手一抬,将她猛地推到在地,幼青诧异之际,狠狠地摔在地上,回头间有些震惊的看向他。 裴长恭坐起身,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瞪着她,脸上的伤疤从鼻梁满眼到左边侧脸,看起来狰狞又可怕。 他咬牙怒骂:“不要脸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子能有今天?那姓苏的一家要真的把你那破戏班子搞死了,那也是你活该!” “你……”幼青看着他,怒目圆睁,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却只能无助的控诉:“裴长恭,你真不是人!” “你说什么?”裴长恭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人,眸光中崩发出一丝杀意。 幼青没再说什么,他却站起身来,跛着脚,缓步走近幼青,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跟前,死寂一般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看了数秒,他突然暴起,伸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拖拽出几米远,任由幼青如何挣扎也不松手。 他拳脚并用,一拳一脚的落在她身上,满屋子都是女人凄厉的哀嚎和惨叫,紧接着就是裴长恭的咒骂:“臭婊子!吃老子的穿老子的住老子的,现在还来指使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伴随着一阵阵布料撕扯的声音,女人的喊声渐弱,外头丫鬟小厮都捏了把冷汗,一动不敢动,直到里头的动静消失…… 等幼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黄昏了,裴长恭不在,不知道去了哪儿,她拖着鼻青脸肿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起身,找了件衣服换上,就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沈府内。 戏班子已经被打发走了,此时,沈云初正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琳琅心情似乎也很不错,正给屋内的花束换水。 突然,外头有人敲了敲门,琳琅有些疑惑,开门就见是外院的丫鬟,她进了屋,恭敬的见礼:“三小姐,外头有人找。” 沈云初眼帘微抬,轻描淡写的问:“什么人?” 那小丫鬟想了想,才道:“说是裴府的幼青姑娘。” 一听这话,琳琅率先沉了沉眼眸,她转头看向沈云初,沈云初眸光淡然,神色自若,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稍作犹豫,她将手里的书轻轻一合,起身道:“知道了,带我去看看吧。” (本章完) ------------ 第149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当沈云初走到门口,还未踏出沈家的大门,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幼青。 见沈云初出来,她瞬间变了脸色,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冲上来,激动的就要抓沈云初的双肩,沈云初也不动,神色从容的看着。 还不等她碰到沈云初,下一瞬,一道黑影闪过,雪娘一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反手将她扣住。 她一动不能动,却眼神狠戾的看着沈云初,沈云初浅笑:“哟,这不是幼青姑娘吗?怎么这是?” 虽说来之前,她已经极力用脂粉掩饰过自己脸上的伤了,但那青肿的地方,依旧十分明显。 虽然被控制住丝毫动弹不得,但她人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断地想往沈云初身上冲,可被雪娘摁住,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冲他怒道:“你对我爹做了什么?!沈云初!我义父和戏班子如果有任何闪失,我一定不放过你!哪怕是同归于尽!” 沈云初看着她面目狰狞,一副疯魔的样子,但是她神色依旧平静,就眼神淡漠的看着她发疯,等她累的气喘吁吁,都没办法挣脱雪娘扑上来。 沈云初冷笑,见她张着嘴,却已经没有再嘶吼的力气了,沈云初才悠悠的道:“急什么?我又没说我真的把他们怎么样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我都没急,你怎么还先急了?” 幼青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沈云初不跟她废话,只是递给雪娘一个眼神,雪娘便立刻会意,架着人直接扔了下去。 幼青被摔了个猝不及防,她瘫在地上,双眸赤红的看着台上的沈云初,衍生中闪烁着浓浓的恨意。 沈云初却并不在意,只轻声道:“你放心,青霖班已经回去了,我就是突然想听戏了,没别的意思。” 听着沈云初的话,幼青呆呆的坐在地上,心中显然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但面善的怒意显然已经消减了不少。 见她愣在原地,沈云初自知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她说:“你真的觉得,我是来对付你的?别傻了,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裴长恭是个什么人。” 此言一出,幼青心头那仅存的一丝怒气瞬间消失,细想来这么多年,自打沈书瑶死了,裴长恭自己也毁了容,断了腿,她也从来没有嫌弃半分,包括他每次都对她拳脚相加,她也从来没有动过想要离开的念头。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很可笑,明明她那么爱他了,可刚才,她让他出面救人,就只是出面救人,他都不愿意。 想着,她突然有些醒悟,突然就不明白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和真心,都算什么,她甚至可以不要名分啊。 幼青想着,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沈云初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还没跨进大门,她又止住脚回头看向怕在地上啜泣的人。 稍作沉默,她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得想清楚了。” 听着沈云初的话,幼青显然又愣了愣,脸上的泪痕未干,再转头,看向门口时,沈云初已经进去了。 沈云初带着琳琅和雪娘往回走的时候,琳琅看着心情颇好的沈云初,眼底不经有些奇怪和不满,忍了许久,她才说:“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放她走啊?” 沈云初沉默着,回头看向琳琅:“不然呢?打她一顿才解气?” 琳琅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别开眼,但神色间却写着“也不是不可以”这几个大字。 她说:“可是她先前那么羞辱你,一个妾室而已,怎么可以爬到主人头上撒野?这不给她点教训,她下次还敢。” 沈云初笑而不语,下次?她可不敢了,这次沈云初虽然没有真的都戏班子做什么,但一这下,实属给幼青吓得够呛。 这下她也该明白了,按照沈家的实力,想要整个戏班子在皇城混不下去,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现在虽然人不在戏班了,但总归没有老班主就没有她,她虽算不上穷苦,也只是个普通人家,察言观色,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都不是她的错。 她想找一个可以供她下半生衣食无忧的人做靠山,也没有错,但识人不清,助纣为虐,就是她的不是了。 回到院子,沈云初卧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琳琅习惯性的将她最近常看的书拿过来,放在一旁离她最近的桌子上。 沈云初却并没有动,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再有几天就是她的及笄礼了,府里上下也几乎都准备妥当了。 可想着白天戏班子的事情,总有些心神不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虑了,总觉得里头有个人很眼熟,戴着一张面具,让她下意识想到四年前的那个人呢——白玄知。 可她让人去打听过,那个人只是老班主不久前收的,因为毁了容,没有去处,老班主见他会些拳脚上的功夫,就好心收留他在戏班子里了。 她觉得自己是多疑了点,可那身形,纵使换了粗衣,戴的面具也只是市面上常见的,但她就是有那种感觉。 可细想下来,看着最近城中似乎也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就算真的是白玄知,应该也是没有这个必要办成戏班子的人来吧。 他那种身份,估摸着也并不差,想回来换个身份就可以了,好像也没必要这般低调。 想着上次真假慕容轩的事情,沈云初心头还仍有些疑惑,明明以为这个案子最后会落到白屹川手里,但没想到,却是让白云霆捡了这个便宜。 不过说起来也好,这样以来,倒是可以制衡白屹川,毕竟白云霆是个没有野心的,太佛系了,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 “小姐?” 不知道愣了多久,沈云初才被琳琅的声音拉回思绪,她有些茫然的应答了一声,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琳琅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将手里的热茶递上去,道:“小姐,您想什么呢,我刚才唤您好多遍了。” 沈云初闻言,只略带尴尬的垂了垂眸,伸手接过她递上来的热茶,道:“没什么。” 稍作犹豫,琳琅转身正要出去,沈云初有突然将她叫住,她说:“你去同爹爹说一声,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 第150章顺便来看看 琳琅站在原地,不太明白沈云初的用意,眼看着她的及笄礼将,盛安帝已经批了沈云初半个月的假期,可以不用进宫当差的。 想了想,琳琅虽不懂,但也并不多问,只应答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房门合上,屋内静悄悄的,沈云初喝了手中给的茶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才拿起桌上的书翻看起来…… 翌日清晨。 沈云初进宫给的时候,天色尚早,文武百官刚下早朝,路过前殿的时候,就正好同从正殿的白玉珩碰上。 一旁的百官相互交谈着离开,瞧着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息连连。 在看见沈云初之前,白玉珩是直径离开的,周围没有别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有人敢同他走太近,深怕引火自焚。 一转头就看见站在一边的沈云初,白玉珩立刻顿住了脚步,引得身后几米远的人也跟着停住了脚,选择绕开。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怔了怔,就听见嘈杂的人声中,毫无阻碍又清晰的传来白玉珩的心声: “我不是眼花了吧?” “小媳妇儿来接我下早朝了?” “哦!天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还没过门儿呢,她就这么贤惠,这么懂事,我真的好爱她,她真的也好爱我。” “其实她也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太懂事了容易受委屈,我才不想我的小媳妇儿受委屈呢。” …… 诸如此类的话,一股脑强行灌进沈云初的脑子里,沈云初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懵,随即眉心跳了跳,讲真的,她还真不是来等他的,她是来找沈纪常的。 昨天沈纪常陪她看戏,刚看到一半,宫里便差人来将他召进了宫去,加上昨天自己在戏台子上看见的人,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听打探消息的人回禀说,沈纪常有事需要待在皇宫内,同盛安帝商议,如此,可能得到她及笄那日才能回去。 想着,她隐约有预感,应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沈纪常才会被紧急召回宫。 她觉得,既然沈纪常短时间回不来,那她就亲自来找他好了。 所以,她还真不是来找白玉珩的。 可此时,白玉珩已经带着他离谱的心声和冷若冰霜的脸走到了沈云初跟前。 他站在她跟前,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她先开口,沈云初被他那离谱的心声搞得有些无所失宠,以至于盯着他的脸颊都忘记了见。 谁知下一秒,又听他在心里狂喊: “小媳妇儿怎么啦?怎么不说话,还看我。” “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觉得你男人简直要帅炸了?” “唉,我这该死的魅力。” 沈云初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很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反应过来时,才忙见了礼:“太子殿下。” “嗯。”表面上,回应她的也只有这一个字。 沈云初垂着眸,正想着是要聊两句,还是直接借口走人,白玉珩却先开口了:“有事?” 沈云初怔了怔,张嘴刚想解释,随即她又听见白玉珩的心声: “哎呀,小媳妇儿害羞了,只是跟我讲句话就害羞的低下了头,她真是太可爱了。” “真的想亲亲她,哎呀,还有几天她就及笄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偷偷亲亲。” “我已经好久没亲亲她了,想死我了。” 沈云初听着,莫名心头一紧,这个白玉珩,脑子里一天到晚想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还是强忍着将要骂他的话咽了下去,随即假装无事的道:“我是来找我爹爹的。” 此言一出,场上有片刻沉默,一时间,除了四周路过的大臣们小声讨论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甚至连白玉珩的心声都停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云初的错觉,她总觉得白玉珩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微滞到现在似乎略有些生气和委屈,他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心声,但沈云初好像就是能看出来。 四目相对之间,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云初好像明白了什么,犹豫片刻,试图补救:“那什么……也顺便来看看殿下。” 此言一出,白玉珩的神色显然有所缓和,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声却再次活跃起来: “我就知道,小媳妇儿只是嘴硬,明明就是来看我的,非说来找她爹爹。” “哎呀,我懂我都懂,喜欢我,不好意思说。” 沈云初看着他,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随即她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殿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严重吗?” 说到这个,白玉珩神色微敛,似乎有些犹豫,但思索片刻,也并没有打算瞒着沈云初的意思,他道;“丽城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 这样啊…… 沈云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追问道:“可以说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吗?” 沈云初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白玉珩也并不意外,毕竟也是想做女官的人,连这点好奇心都没有的话,那倒才应该觉得怪。 可正当白玉珩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重咳,两人同时怔了怔,回头看过去,是沈纪常。 沈云初心头微怔,白玉珩面不改色,但在对上沈纪常要吃人一般的眼神,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微微颔首见礼,再转头对沈云初道:“剩下的,就问你爹爹吧。”便离开了。 沈云初点点头,目送他走远才回过神,一转眼,就对上沈纪常阴森森的眼神,沈云初不由自主的心口微颤,不满道:“爹爹,你做什么这么盯着我?” 沈纪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满的轻哼一声,道:“你看看你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看!” “我哪儿有!”沈云初极力解释:“我是来找爹爹的,正好碰上了就说几句话而已!” 听着她的解释,沈纪常冷笑,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沈云初顿时就急了:“爹!”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 沈纪常立刻投降,无奈的看她一眼,示意她先离开这里,沈云初也没拒绝,就跟着沈纪常往一旁走。 当沈云初问了丽城发生的事情,沈纪常神色间顿时有些纠结,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沈云初,犹豫了半晌,想来就算他现在不说,这丫头也是要找机会找别人问清楚的。 思索间,沈纪常只是长舒了口气,道:“是挺严重的,据说是个民间的不法组织发动的起义,难缠的很,已经派去过不少官员谈判,最终都没谈拢,陛下正为这事发愁呢。” ------------ 第151章内心戏可真丰富啊 “民间组织吗?”沈云初疑惑:“那有知道他们的首领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是和朝廷有什么瓜葛或者纠纷?” 听着沈云初的一连串发问,沈纪常只是摇摇头,道:“不知道,听说那首领神秘的很,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朝廷派去谈判的官员,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没见过真面目…… 沈云初琢磨着这几个字,下意识的发问:“他是戴着面具嘛?” 沈纪常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皱着眉头补充道:“也不一定,有时候是斗笠、面纱,反正,无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听着沈纪常的回答,沈云初越发肯定心底那个答案。 父女两走了一阵,沈纪常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沈云初:“你不好好好待在家里,跑这儿来干什么?” 对上沈纪常威严又略带审问的眸光,沈云初怔了怔,随即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爹爹忙不忙,我及笄礼,爹爹赶得回来吗?” 沈纪常闻言,眉头深皱了几分,似乎是相信了沈云初的说话,他轻轻舒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事情,哪怕是告假,爹爹自也不会迟到,你宽心好了。” 有了沈纪常的保证,沈云初安心的冲他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爹爹最好了。” 沈纪常笑了,抬手轻点她的鼻尖:“你啊,快回去吧,别到处瞎跑,该试衣服就试衣服,及笄礼是大事,不可含糊。” 沈云初点点头,笑着冲他道别。 沈纪常站在原地,看着沈云初逐渐走远的背影,神色从原本的开心到忧愁,直到再也看不沈云初的背影,他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眉头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又皱了起来,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才迈步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此时,沈云初离开皇宫,还未走出宫门,沈云初无意识的抬眼,就瞧见,宫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站在马车旁,似乎还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竟然是白玉珩。 这家伙,不会在等她吧? 沈云初有些无奈,但想想他刚才那些离谱的心里活动,又难免觉得好笑,谁能想到,这么一个铁面无情的人,内里竟然是这样的。 他站在白马前,轻轻抚摸着白马背脊上的鬃毛,沈云初站在城门内,只远远地就看见了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去。 还不等她靠近,在人声嘈杂的宫外,那清晰又熟悉了声音响起: “哎呀,她怎么还没出来?” “什么事情要谈这么久啊,影响我送她回去。” “这么好的递进感情的时间,可千万不能够浪费了。” 沈云初笑笑,她都走进了白玉珩却还没有发现她,认真的帮面前的白马梳毛,直到沈云初轻咳一声,白玉珩才察觉到,回过头时,沈云初已经到了跟前。 两人四目相对,沈云初冲她笑笑:“殿下还没走呢?” 白玉珩微怔,支支吾吾的应答:“啊……嗯。” 面上明明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她主动来的诶!” “一定是被本王的魅力所折服了!” “喜欢。” 沈云初:“……”内心戏可真丰富啊。 沈云初微微叹了口气,白玉珩便主动道:“我送你回去。” 沈云初没有吱声,只是有些为难的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沈泽瑞,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依旧能够感觉到对方骇人的怒意。 沈云初心头微惊,连连摇头:“不用了,我阿兄来接我了,殿下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见。” 白玉珩没说话,连神色都没变,只是内心已经开始嘶吼: “沈泽瑞个王八蛋,老是坏本王好事!等你谋反,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闻声,沈云初脚步微顿,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两人四目相对,白玉珩的心声戛然而止。 沈云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这种时候要是真的说了,不就露馅儿了吗? 思及此,她只是愤懑的瞪了他一眼,先前积攒的好感,顿时去掉了一大半。 白玉珩眼神无辜,沈云初却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白玉珩回想着刚才她看他的那个眼神,心里忍不住纳闷儿: “奇怪,我怎么了吗?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又生气了?” 此时,沈云初已经上了沈泽瑞的马车。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沈云初想着从白玉珩那里听到的心声,又想着丽城的事情,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我说你没事去皇宫干嘛?”沈泽瑞问。 沈云初回过头,看向车帘外坐在甲板上的沈泽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沈泽瑞的背影。 沈云初默了默,主动往车门的方向靠近,她倚在门框上,看着外头赶车的沈泽瑞,沉默了半晌,才问:“阿兄,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听到沈云初的突然发问,沈泽瑞先是一怔,随即转头看向她,本来想打趣儿她几句,可对上她真诚的目光,打趣儿的话又哽在了喉咙里。 他只笑笑,又回过头,很认真的回答她的话:“家人。” 沈云初心头微动,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痛了心脏。 她没再问什么,只是靠在马车门框上,若有所思,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沈泽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稍作沉默,他长手一抬,捏住她的脸颊,坏心思的笑道:“干什么突然这么问?你这小脑瓜子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痛痛痛!”沈云初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才将沈泽瑞捏她脸颊的手推开。 她揉着被捏疼的脸颊,委屈的瞪他一眼,道:“阿兄!说话就说话!不要要是动手动脚!” 沈泽瑞看着她,笑而不语,扬了扬手上的缰绳,专心赶马车。 回到沈府的时候,刚巧赶上了午饭,银杏请了两人过去陪白微雨吃饭。 路上,看着走在前面的沈云初,沈泽瑞突然想到了刚才在马车上她突然问他的话,不知怎么的,在他眼里,明明就只是小孩子的疑神疑鬼,但这次,他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说起来,不知不觉,这小姑娘都已经马上及笄了,也确实长高了不少,是个小大人了,这么想着,沈泽瑞心中欣慰。 可脑子里突然闪过白玉珩的脸,以及两人相处的画面,那股欣慰瞬间当然无存,连带着刚好起来的心情也瞬间没了。 (本章完) ------------ 第152章他一看就目的不纯 走到白微雨的院子外,沈泽瑞突然伸手,一把拽住沈云初的后领。 沈云初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不满的转头瞪他:“干嘛?!” 沈泽瑞看着她,眸光深沉,盯得沈云初莫名心里有些发毛。 默了默,他突然说:“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少和白玉珩来往,他一看就目的不纯。” “……” 沈云初沉默的看着他,止不住的眉心微跳,旁的不说,光是这一点,沈云初还真就比他更清楚。 默了默,沈云初点头,随口敷衍道:“知道了。”便挣脱了沈泽瑞的手,直径走进了白微雨的院子。 两人到的时候,秦糖正和白微雨做衣服,是给肚子里的宝宝准备的。 几人玩笑着,猜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云初及笄礼那天,整个皇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当众人看见沈家请来的正宾是谢楠芹时,顿时稍稍吵闹的宾客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一身华服,位于高台,虽已是悬车之年,却也难掩过人的风采,光是站在那里,并不言语,也已经足够震慑,不怒自威……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沈云初三拜谢礼,日月生辉,天地失色…… “礼成!” …… 宾客散去已临近黄昏,最后走的,就只剩下白屹川和白玉珩,白云霆倒是走的早,没有要多留的意思,同沈纪常稍稍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白玉珩独自坐在一旁喝酒,全程几乎没人敢上前搭讪,偶尔几个胆子大的,也会被庞勇拦住,不给上前,对方也只能无奈离开。 相反,白屹川和沈纪常却聊的挺好,把酒言欢,是一刻也没表现出不悦,说夸张点,甚至让人看了还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直到沈纪常摆着手,已经喝不下了,白屹川才收手,白微雨和沈泽瑞替沈纪常送走了白屹川,才扶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沈纪常往房间的方向走。 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宴会上的并可都已经走光了,只有白玉珩还在一个人喝着酒吃着,众人站在一旁,都没有人敢上前说话。 最后还是沈泽瑞拿着酒壶和酒杯坐了过去,各自倒上一杯,奇怪的事白玉珩也没有拒绝,而是很坦然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沈云初站在不远处,只是看着两人,却是有些不解,这两人不是说不了两句好话吗,怎么还坐在一起喝酒了? 可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融洽,沈云初也并没有要打破的意思,只要不打架,什么都可以,不就是喝个酒嘛,也没什么。 此时,白微雨扶着醉的不省人事还说着胡话的沈纪常往院子的方向走,长长的走廊上,亮着灯火,沈府内一片明亮。 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别人,白微雨推了推倚在自己身上的沈纪常:“好了,别装了,人都走了。” 闻声,沈纪常重重舒了一口气,睁开眼,小心翼翼的环视了一圈四周,清明的眼神,没有丝毫醉意。 确定四周没有旁人,她反手将白微雨搂住,白微雨被他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推了推沈纪常的心口,压低声音,瞪他一眼,道,“你干嘛!要死了你,吓我一跳。” 沈纪常搂着她,低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满身酒气,却没有一丝醉意,只是“咯咯”笑了两声,并不说话。 白微雨也没再说什么,这么多年,自也是知道他的德行,每次都这样,惹不起的,不想聊的,就假装醉了,以此逃避。 …… 皇宫。 白屹川进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还没走出甬道,就迎面撞见了秀禾。 “殿下。” 她微微颔首,恭敬又从容,显然就是来等他的,白屹川看着她,视线随意的扫了两圈,似乎并不想搭理,只轻轻点头,便企图绕靠她离开。 “殿下留步!” 秀禾见此,却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白屹川没有停留,像是没听见一般,直径往前走。 秀禾赶忙追上去,他走的很快,仿佛是铁了心的不会让对方追上,秀禾跟在身后,接着道:“殿下,娘娘说要见您,您就算是今日不去,改天也是要去的。” 说到这儿,白屹川猛地止住脚,其实他也明白,秀禾说的对,自己现在不去,也总得要去的时候,毕竟,不管怎么说,皇后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母。 “殿下……” 见他不动,秀禾微微上前,还想劝说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白屹川虽不耐烦,但也依旧掉头朝着凤鸾殿的方向过去了。 此时,虽然天色暗下,但时辰也尚早,皇后也还并未歇下,她坐在榻上,品尝着刚进贡来的荔枝,还带着凉意。 进了寝殿,白屹川只微微颔首:“母后。” 皇后没吱声,甚至没有抬头看他,显然是对他不太满意,白屹川也并不计较,只是干站在原地。 等了许久,当皇后将碟子里最后一颗荔枝塞进嘴里,细细的品尝完之后,才抬头看向对面站着的人。 “本宫让你办的事,你办妥了?”皇后问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不像是在同自己的儿子说话,倒像是和什么下人。 白屹川垂着眸,自动忽略她的眼神,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道:“都办了,母后还有别的吩咐吗?” 他抬眼,看向皇后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皇后气急,许就是这个眼神让她心头本就对白屹川不满的心情更加愤怒。 她抬手,一把将桌上的玉器摔落,“噼里啪啦”声响传来,吓得宫里服侍的宫人纷纷跪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皇后站身,周身骇人的气场,一点不输比她高处一个头的白屹川,她咬着牙,几个跨步走到白屹川跟前,抬手就是几巴掌落在他脸上。 紧接着开始细数他的不是:“本宫让你去拉进和沈家的关系你去了?让你去找陛下求旨赐婚你去了?让你想办法要沈云初对你上心你去了?” “本宫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不争气的东西!” “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白屹川莫名的怒火中烧,他咬着牙,狠狠地瞪着皇后,反问她:“母后,儿臣不明白,为什么拉拢沈家就一定要娶沈云初?” “还是说,你这么着急,并不是为了儿臣,而是你跟她只见有什么旁人不能知晓的事情?” (本章完) ------------ 第153章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什么 听着白屹川的发问,皇后脸色微变,只是一瞬间便有些惨白,对上白屹川质问的眼神,她心头微乱。 “混账东西……”皇后骂着,抬手就要将巴掌再次落在他脸上,可尾音未落,手腕却被白屹川猛地拽住。 皇后大惊:“你……你做什么?反了天了你!” 白屹川咬着牙,身高优势,他俯视着眼前的人,如果不是顾念着母子之情,这两巴掌,他说什么也要加倍让其奉还。 而他之所以这么笃定的质问她,也并空穴来风,若不是上次他无意间说起皇后非要让她娶沈云初这件事,秀禾在旁安慰,险些将什么事情说漏。 她虽及时止住,但敏锐如白屹川,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什么,后来秀禾虽被及时叫走了,但他大致可以确定,皇后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是和沈云初有关的。 换句话来讲,说不一定是沈云初抓住了她的把柄,沈家势力庞大,又有白玉珩照拂,她动不了,所以才会接着让他拉拢沈家的理由,要求他迎娶沈云初。 如今见皇后这副正经又急忙掩饰慌乱的神色,白屹川自然也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猛地将她的手甩开,皇后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栽个跟头,索性秀禾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 白屹川看着她,脸色平静,不见一丝怒气,只是出口的话冰冷的像是要将她活剐了的刀子。 他说:“母后,儿臣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主,要拉拢沈家,还是瓦解沈家,儿臣也不用母后亲自教,母后只需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说着,他眼底那股子毫不留情的恨意,直戳戳的融进皇后眸光中。 看着眼前,全然没有昔日懂事顺从的白屹川,皇后咬着牙,似乎才逐渐意识到,这个原本被自己掌控的儿子,正在渐渐脱离自己。 对上她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眼神,白屹川并不再多言,只是狠戾的眼神一收,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开。 在他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止住脚,回头看向屋内还未反应过来的两人,稍作沉默,道:“当然,母后若是觉得掌控不了我了,也大可撤掉一切扶持我的人和东西。” “不过您要想清楚了,重新扶持一位皇子上位,是件不太容易得事情,有上官皇后的死在先,您觉得,白玉珩会不会放过你?” 听着是发问,实则是惊醒,说罢,他在皇后又一次的震惊中,毫无留恋的转头离开。 直到白屹川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皇后才缓过神来,她踉跄几步,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娘娘!”秀禾刚忙上前将她护住。 皇后愣愣的看着白屹川消失的方向,夜色如凉,一眼望不到的黑洞,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只得冲秀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先出去。”皇后喘着气,显然还在消化刚才的事情,“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秀禾有些犹豫,但沉默片刻,还是没敢拒绝,恭敬地见了礼,就转头出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内,就只剩下了皇后一人,四周安静的诡异,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 等她稍稍冷静下来,她才发觉不对劲,上官皇后死的时候,白屹川才一岁,连走路的都还不会,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思索间,她犹豫着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屹川就在为了摆脱她的掌控而开始调查她了,否则他刚才的话也不会那般有深意,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想着,一股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她身为皇后,只有白屹川他这么一个儿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他夺取那个皇位,那是她的儿子啊。 可是如今,他却反过来,企图脱离她的掌控,但她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他的前途啊,他怎么可以如此揣测她? 其实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觉得有些心寒…… 自沈云初的及笄礼后,她就恢复了如同往常一样到御书房当差了。 说起来,倒是很少见白玉珩单独来御书房,来的最多的,当属白屹川了,每次白屹川来,盛安帝都会有意无意的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一会儿是核对名单,一会儿是整理书架,沈云初怎么可能不明白盛安帝的用意,果然,就像白玉珩说的一样,这一世,盛安帝并没有真的打算将沈云初许配白玉珩的意思。 因为如今的沈云初同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有独立思想的人,不适合当棋子,更适合做盟友。 日暮西垂。 当沈云初同白屹川将最后一页的名额核对好,沈云初递到盛安帝面前,“陛下,这是丽城几任官员的名单,以及离任时间,都整理好了。” 盛安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接过,皱着眉头仔细查看,好一会儿,确认无误之后,他才抬头,视线在白屹川和沈云初之间来回扫了一圈。 短暂的沉默之后,盛安帝才放下手上的册子,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故作为难的刀:“天色都这么晚了,酥酥啊,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说着,他转头,看向白屹川:“十八,你送酥酥一程吧,她胆子小,可别让她被吓着。” “是,儿臣遵命。”白屹川领命的很快,甚至都没有犹豫,也瞧不出丝毫的不耐烦。 沈云初虽明白盛安帝的意思,但这种情况,她自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道了谢,就同白屹川一起离开了。 黄昏的宫墙内,宫人们快步穿梭在甬道中,天边的火烧云映在城墙上。 白屹川走在前面,沈云初就跟在他身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一路无言,有路过的宫人见礼,也只是各自回应。 走出宫门,沈云初就飞快的扫了一圈四周,在找到沈家的马车那一瞬,她整个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转身就朝着沈家的马车过去,身后却适时转来白屹川的声音:“三小姐。” 沈云初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之间,白屹川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后天,在荣王府有场茶话会,不知道三小姐有没有兴致赏个脸?” ------------ 第154章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荣王府?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皇后母族的人,算起来,算是白屹川的表哥。 这种场合,一般来讲都是亲近的人才能参加,白屹川以此邀约,用意明显了。 沈云初垂了垂眸,佯装思索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多谢殿下美意,但臣女恐怕无法赴约,后天我有约了,实在推托不了,殿下勿怪。” 白屹川看着她,也并未强求,神色间甚至很坦然,没有丝毫不悦,只微微点头,留下一句:“路上小心。”便转头返回了宫中。 沈云初站在马车旁,看着往回走的白屹川,不经皱了皱眉,思索间,已经将马喂好的雪娘折返过来:“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闻声,沈云初才回过神,转头上了马车。 当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沈云初突然掀开车帘,道:“雪娘,你知道青霖班在哪里吗?” 听着沈云初的话,雪娘思索片刻,随即便点头,有些疑惑的问她:“小姐要去吗?” “……”在短暂的思索中,沈云初点头,“对,现在就去。” “是。”雪娘没多说什么,拉了拉缰绳,将马车掉头,朝着青霖班的方向过去。 西街。 当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外时,天边的火烧云已经完全落下了,四周灰蒙蒙的,月亮还未出来。 站在宅邸外,仰头看着眼前的牌匾,站岗的人看见沈云初,应当是那日去过沈府的,立马就将人认了出来。 “沈三小姐。”小厮小跑着上前,微微颔首见礼,“这是又想听戏了?” 沈云初看着牌匾的眼帘微垂,目光落在他身上,沉默了良久,她只微微一笑:“你们老班主在吗?” 小厮点点头:“在的,刚回来,沈小姐里面请。” 沈云初礼貌的点头,跟着小厮走进宅子内,天色将晚,弟子们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见突然来了个外来客,自然是都好奇的张望着。 小厮将沈云初带到正厅,恭敬的奉上茶水,便转头出去请老班主。 沈云初淡定的坐在厅内喝茶,扫了一眼四周,打扫的还算整洁。 没等多久,离开的小厮就带着两鬓斑白的老班主走进了厅内,一进来,他便恭敬的颔首:“三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姐莫怪才是。” 沈云初笑笑,便叫他免礼,落了座,老班主不解:“三小姐亲自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沉默片刻,沈云初从记忆中搜索出先前戏班子来沈府演出吃的时候,那个像极了白玄知的人,良久才若有所思的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先前有贵班来沈府演出的时候,我瞧见一个人,像是我的一位故友,今日我来,就是想见一见他。” 听着沈云初的话,老班主面露疑惑,郑重其事的发问:“不知小姐说的是哪个人?融我好好儿想想。” “那日跳皮影戏的男子可还在?”沈云初问。 老班主沉思片刻,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去沈府演出那天是怎么个情况,许久,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嗷,我想起来了,皮影戏是阿旭在做吧。” 说着,似乎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他转头看向一旁随行的弟子,那弟子想了想,点头道:“先前确实是他,可是……” 他止住言语,有些为难的看向一旁的沈云初,沈云初有些疑惑,老班主接着道:“可是他去沈府演出完之后,就离开戏班了。” “他走了?”沈云初不解,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来。 老班主吓了一跳,忙解释:“是啊三小姐,他说他找到了家人,要去投奔。” 沈云初狐疑的皱了皱眉:“他有说他的家人在什么地方吗?” 老班主沉思片刻,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一时半会儿却似是想不起来了,一旁的弟子接过话茬:“说是在丽城一带,具体在哪个县就不知道了。” 丽城?! 沈云初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丽城的暴乱,阿旭要去的地方,也是丽城,按理来说,那种地方发生暴乱,人应该是避之不及的,他却要投奔亲戚? 说罢,老班主也点了点头,“是那个地儿。” 得了答案,沈云初点点头,道别之后,直径离开了青霖班。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了,圆月高挂,月光洒下来,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上了马车,沈云初也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让雪娘带着她回去了将军府。 自打沈云初开始在御书房当差之后,沈纪常几乎就没怎么管过她了,甚至是每日的门禁都一并取消了。 只有白微雨,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在等她回来,不管多晚,她都会在等,话里话外,都总是劝她辞去在御书房当差的职务。 可每次她都没有明说,像是在纠结,又像是不想沈云初看出来点什么,当沈云初主动问,她又摇头不说话了。 有时候,连沈云初都觉得,一向清醒又精明的她好像突然就变了一个人。 所以,当走进院子看见白微雨时,她其实并不惊讶,只是从容的进了屋子,白微雨见她回来,似也是松了口气。 沈云初看出她表情间的不自然,张了张嘴,刚想要问什么,白微雨却已经起身离开,只是道:“回来就好,早些休息吧。” “……”沈云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强迫咽了回去,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白微雨走远。 沈云初却是这个想不通白微雨的反差到底是因为什么,送走了白微雨,她坐在桌前,琢磨了半晌那个叫“阿旭”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又或者说,那个叫“阿旭”的,根本就是白玄知,可是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正想着,琳琅端着洗漱用的水进门,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小姐,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沈云初没有搭腔,琳琅端了水,就要转头离开,沈云初又突然将她叫住:“雪娘呢?” 琳琅狐疑:“在外面。” “叫她进来。” 沈云初拿起一旁的纸笔,迅速写了几个字,再将字条放进准备好竹筒里递给雪娘:“给白玉珩,一定亲手交到他手上,现在就去。” “是。” 雪娘几乎没有犹豫,忙点了点头,接过东西,迅速转头离开了。 眼见着,夜色渐浓,沈云初坐在桌前看书,一直没有要入睡的意思,只是屏退了左右,独自待在屋内。 ------------ 第155章“美人计”都用上了 寂静的深夜,外头,树影婆娑,白玉珩一身黑衣,踏着月光而来,着急忙慌的从窗户翻进去,完全没了先前的稳重,沈云初都吓了一跳。 深怕外头的人听见动静,她赶忙上前,白玉珩已经进来了,还不等沈云初开口,某人的心声就先一步响起: “我媳妇儿竟然要主动私会我,开心!” “不知道她找我什么事,什么事要晚上说啊,还非要让我来,难道是嘿嘿嘿……” 听到这里,沈云初眉头一皱,忙瞪他一眼,果不其然,下一瞬,心声戛然而止。 这人真是没救了,脑子里成天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上沈云初严肃的眸子,白玉珩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沈云初转头关上窗子,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思索片刻,沈云初主动开口:“丽城的事,殿下会争取吗?” “……”听着沈云初突然的发问,白玉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沈云初的错觉,总觉得他神色间隐约可见一丝失望。 虽然调整的很快,但还是被沈云初捕捉到了,白玉珩默了默,才道:“去。” 如此惜字如金,她差点就又要觉得刚才听到的心声是错觉了,默了良久,沈云初还没说话,白玉珩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丽城的事,恐会恶化,初步判断,是会带军队去。” 军队…… 听他这么说,沈云初反应了片刻,似乎想起来什么,她道:“我阿兄也会去?” 白玉珩摇头:“不一定,但儒浮将军肯定是会去的。” 但相对之下,虽说他又战神之称,可也不可能一个人带军驻扎,毕竟如今丽城还情况不明,而如果要让人随行,恐怕确实是没有比沈泽瑞更适合的人了。 显然,沈云初也是懂的,稍作沉默之后,她说:“那我也要去。” 白玉珩闻言,脸色微变:“不行,太危险了,你去做什么?” 沈云初回答:“去谈判啊,而且我也了解丽城的情况,已经去过三任谈判钦差,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其中两任,死于非命。” “不行。”白玉珩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他皱着眉头,神色间前所未有的严肃,心头无奈: “这小妮子,太乱来了,聪不聪明这是一回事,她知不知道此去有多凶险?” 沈云初看着他,也皱起了眉头,只道:“我又不怕,再说了,如果阿兄要去,他会保护我的,我还有四时和雪娘……”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云初话音未落,白玉珩便猛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强硬让沈云初都怔了怔。 房间内,短暂的缄默,死寂一般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良久,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 在沈云初怔怔的眼神中,他别开眼,叹了口气,莫名的懊恼涌上心头,明明自己是担心她,却总有种自己说错话了的感觉。 他稍稍调整了气息,道:“对不起,我……唉……” 沈云初别开眼,虽然心里不太满意,但倒也没说什么,沉默片刻,只道:“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不是让你来跟我吵架的。” 说罢,她转头进屋,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无奈之间,白玉珩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坐下,道:“我知道,但丽城如今情况不明,老东西肯定还会让人去谈判,如果再去,就是第四次了,倘若再谈不妥,自是会兵刃相见。” “那样会很危险,如果真的交火,这任谈判使,定然是最危险的,我没办法顾忌太多,我不想你受伤,你知不知道?” “……”他言辞诚恳,连看她的眼神都处处透着真诚,沈云初看着他,眼神止不住的闪躲,不知为何,只觉得脸颊微热。 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再说了,我需要这个机会,我不会一个人去的,再则,相熟的人作伴,总要比临时磨合来的强吧。” 这话倒是没有错的,可出于对沈云初的安全考虑,白玉珩心里还是有点不赞成的,她若想做官,不想过上一世的日子,如今这样待在皇城里,可以接触到朝堂,又不至于太操心,这样难道不好吗? 似乎看出他还心有芥蒂,不愿松口,在良久的沉默中,沈云初心头一横,调整好情绪,出口的语气略带一丝羞涩:“再说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如今局势尚不明确,我也不想拖你的后腿,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说着,她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带着一丝娇羞和试探,白玉珩心中微动,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他迅速别过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起来。 他不敢直视沈云初,只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心脏狂跳,面上不动如山,心声早就乱成一团: “啊啊啊啊!她在干什么?跟我撒娇吗?” “不是吧不是吧!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幸好我是正人君子,不然……不然……哎呀!不能想!” “我媳妇儿太可爱了!” “其实她想去也不是不能去吧,我那么厉害,保护她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我小媳妇儿只是看起来柔弱而已,倒是也没有那么弱不禁风的,在某些事情方面还是挺机灵的啊。” “她都这么说了,我真的不好拒绝她啊,她一定是想多跟我待在一起才这么决定的。” “毕竟这一去,要去好久呢,她好就都见不到我,肯定会想我的。” “我就说她喜欢她嘛,不,肯定已经爱上我了,就是太腼腆了,都不明说。” “但是没关系,我就喜欢小媳妇儿这股子腼腆劲儿。” “……” 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心声,沈云初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这“美人计”都用上了,要是还不行,她就真的快没辙了。 果然,等白玉珩心声稍稍平稳,似乎是定了定心声,他依旧不敢转头看她,只声音平淡又冷漠的问她:“如果你真的要去,沈将军同意吗?” 这个她倒是真的没想过,这件事情她也还没告诉沈纪常,不过想来也是,这种事情他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 (本章完) ------------ 第156章我岂不是不好反驳? 见她犹豫,白玉珩也明白了什么意思,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缄默良久,他起身,欲离开,又停下脚,道:“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沈将军那边……” 说着,他语气微顿,又转头看她,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眼神,沈云初微怔,一时间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直到他的心声适时响起: “我才不要去说,那老家伙脾气那么差,万一我去说了,他觉得我想拐走他的宝贝闺女因此记恨上我咋办?” “虽然我确实是想拐啊,但让他说出来,我岂不是不好反驳?” “那当然不行。” 沈云初微怔,看着他的表情逐渐有些怒气,这什么称呼?他是不是对任何他不喜欢的人,都这样啊? 不过说来也是,都不喜欢了,能做到表面尊重就已经挺不错了。 沈云初张了张嘴,想就他那称呼说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只道:“你放心好了,我会说的,还有,你先别走。” 沈云初叫住他,将青霖班那个唤作“阿旭”的人的事情说给他听了后,果然,白玉珩也觉得蹊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平常也就算了,这种特殊时期,这种事情还是有些蹊跷。 缄默的气氛持续了一阵,白玉珩才若有所思的站起身:“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 他说罢,直径转头离开,人已经跨步上了窗户,似乎才猛地想起来什么,他似乎有些犹豫,正在沈云初奇怪之时,他回过头,看向坐在桌前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之间,白玉珩默了默,好半晌才道:“早些休息。” “啊……哦。” 沈云初点点头,他已经转头离开了…… 翌日清晨,沈云初起身吃早饭的时候,天色刚亮。 琳琅端着洗漱用的水走进了屋内,沈云初穿着里衣,打着哈欠走出来,还未梳妆,整个人瞧上去都不是很有精气神儿。 琳琅看着她迷迷糊糊的走到水盆前,还止不住地又打了个哈欠,心头莫名有些心疼:“小姐,您要是实在困的话,咱们告个假吧,今儿就不去了,有高姑娘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琳琅这么说,沈云初一扫之前的睡眼朦胧,自顾自的言语道:“对,我不去的话,就会被高知意抢占了先机。” 说起来,都怪昨天晚上和白玉珩聊的太晚了。 “……”琳琅怔了怔,面上有些无奈,但见沈云初已经在洗脸了,她也只能稍稍叹了口气,低声喃呢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竞争激烈,可这一两天的日子,应该也不至于怎么样吧。 可见沈云初那么严阵以待的样子,琳琅也只得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自认也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只能尽心尽力的照顾主子的起居了。 等沈云初收拾好出门的时候,时辰刚刚好,马车停在宫门外,文武百官刚下早朝。 她到御书房外头时,还没走进,就听见有人高喊:“陛下三思啊!丽城之事,实在不宜再派官员谈合,我盛安泱泱大国,已屈尊主动议和数次被拒,若是再去,恐有失大国之威严!” “陛下,臣以为,谈合之事迫在眉睫,丽城不可再兴战乱,还请陛下再派使臣议和!” “……” 沈云初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大致能看出来,如今的朝堂之上,同意再议和跟不同意的还是比较均衡。 盛安帝也一直没有说话,瞧着意思应当是有些为难的,眼见着里头争执不下,沈云初转头看向门外候着的一样愁眉不展的掌事李公公。 “公公,劳烦您禀报一声。” 李公公领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御书房。 沈云初站在门口等,不多时,里头瞬间安静了下来,李公公自御书房出来,恭敬地点点头:“沈大人,里面请。” 沈云初礼貌颔首,迈步进了御书房。 房内,两个老臣跪着,宋家太师宋启明和宣抚使钱佑庭,宋启明想出兵,钱佑庭觉得该再试试议合,两人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沈云初垂着眸,走进书房内,欠身见礼,按照惯例在盛安帝跟前伺候笔墨。 “陛下!” “好了!” 宋启明还想说什么,盛安帝皱着眉头轻声呵斥将其打断,随即问道:“今日在朝堂之中,朕问主位起兵与谈和之事,因何无人作答?” 沈云初站在一旁,面色入场,心头却已经暗暗有了底,看来是丽城的事情太过棘手,没有人愿意接手。 盛安帝如此发问,台下的两个人瞬间都没了言语,耳边瞬间清静了不少,沈云初一边研磨,一边想着这件事情。 盛安帝显然不愿意再看见这两人,大手一挥:“朕累了,此时等朕稍作斟酌,再来定夺,尔等退下吧。” 两人欲言又止,可想着刚才盛安帝发怒的样子,又实在不敢说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御书房的们被关上,将外头并不多的嘈杂一并隔绝,房内安静极了,盛安帝无奈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在跟沈云初说,还是自己不满的吐槽:“这些个老匹夫,就知道向朕发难,一问有没有愿意去的,都装哑巴了。” 沈云初默默地垂着眸,并不言语,只心中暗暗的盘算着,沉默良久,见盛安帝依旧为丽城的事情发愁,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陛下。”沈云初酝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果丽城叛乱之事,还需谈判的话,臣女斗胆,可以一试。” 此言一出,盛安帝先是有些恍惚,随即转头看向沈云初时,眼底带这样一丝打量和迟疑。 他盯着沈云初看了许久,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沈云初被他这样看的有些不安,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住气。 她站在原地,微微垂眸,等着盛安帝发问。 良久,盛安帝原就皱起的眉头这会儿又皱的更深了,看沈云初的眼神,带着一丝不解和笑意,大抵是觉得沈云初这番话有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爱吧。 他道:“小丫头,你可知你方才的那话,是如今朝堂上,多少文武官员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 ------------ 第157章太子殿下同去比较合适 沈云初站在原地,微微点头:“臣女明白,丽城之事如今局势上不明确,连续三任钦差谈判被拒,又有两任钦差大人被害,无人敢轻易踏足,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你因何要去?”盛安帝不解:“你既知道其中凶险,多少经验老到的官员都不敢轻易涉险。” 沈云初眸光微垂,神色间有些纠结,默了默,她才道:“臣女不敢隐瞒陛下,说真的,臣女也不敢妄言自己能够将丽城之事探摸透彻,虽力单势薄,但,也想为盛安之太平盛世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闻言,盛安帝突然大笑起来,沈云初不解,仔细斟酌了言语字句,她自认为,虽比不得那日大姐姐在猎场上的言语让人振聋发聩,但也是不失分寸的,并不觉得能有哪里是会引人发笑。 好一会儿,盛安帝才逐渐平静下来,止住笑,语气却依旧乐滋滋的刀:“丫头啊,要说绵薄之力,你如今在御书房当差,也算是尽到了,怎的还不满意?想出去闯闯?” 沈云初看着他,神色间有些为难,她知道,盛安帝问这话,也并非真的要同意排她去,只是觉得她在闹小孩子脾气而已。 沈云初摇摇头,回答:“陛下,丽城之事,也关乎我父亲与兄长阿姊,若真的战事再起,兄长和阿姊,势必也会请命去往前线,臣女自是牵挂。” “也是私心所致,臣女也并不愿意看到战事再起,若是能阻止战乱,谈和未必不可再试。” “丽城,是个富饶之地,民风淳朴,也是我盛安最大的官盐开发之处,论货物流通以及各方面的富足程度,在整个盛安,难有与之媲美之地。” “如若丽城开战,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盛安都势必会大伤元气,终归是下下之策,陛下以为呢?” 听着沈云初的话,盛安帝的玩笑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不知不觉间,看沈云初的眼神也忽而变得浓重起来。 良久,他才长叹舒了口气,眼神莫名有些恍惚之后,笑容间竟莫名多了一丝难言的情绪,那种神色,就好像沈云初不是沈云初,而是某一位故人。 似是察觉到沈云初眼神中的探究,盛安帝忙收回了目光,自嘲般的轻笑两声,喃呢道:“朕真的是老了,竟觉得你这小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 “陛下,”沈云初知道,他只是动摇了,当然,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话,但目前来讲,她想去还是有希望的。 思索间,她心下一横,放下手中的东西,转头跪到堂下,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请陛下恩准!”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沈云初,盛安帝眸光越发深沉,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也是晦暗不明,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他才道:“也罢,你既想去,朕准了,不过,丽城一行,凶险,你不可一人去。” 说着,他语气一顿,沈云初缓缓地抬起头,就见盛安帝威严的摸样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盛安帝不语,沈云初也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直到盛安帝开口:“这样吧,让十八陪你去。” 白屹川? 沈云初脸色微变,立刻开口:“陛下……” “如此,”盛安帝似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沉声道:“朕也放心。” 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看着盛安帝决绝的目光,自也明白他眼中强硬的意思。 沈云初之所以会来说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昨天晚上和白玉珩约好了,今日他会请命去丽城,这样一来才不会给其他有不轨之心的人可乘之机。 可是按照盛安帝现在的想法,怕是会影响到白玉珩的计划,思索间,盛安帝轻声道:“你且起身吧。” 沈云初没动,跪在地上咬了咬牙,道:“陛下,臣女以为,还是太子殿下同去比较合适。” 一听到沈云初提起白玉珩,果不其然,盛安帝顿时黑了黑脸,原本还有一丝欣赏和垂帘的眸子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沈云初心头微梗,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实且直观的感觉到什么叫不怒自威。 虽然心里害怕,但也知道,她绝对不能退缩,她一定要去丽城,也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的决定影响到白玉珩。 于是,她咬了咬牙,道:“陛下,臣女知道,太子殿下可能并非良选,但相对于对丽城毫无了解的十八殿下来讲,太子殿下曾去过丽城增援,对丽城相对熟悉,十八殿下虽然聪慧,但丽城地形复杂,情势危急,应当以最快速度处理才是,陛下以为呢?” “……” 沈云初说完,回应她的,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了。 思索间,盛安帝才道:“罢了,你言之有理,这样吧,让十八与你们同去,他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 “……”见盛安帝松口,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不多时,盛安帝就赐了她起身。 回去的时候,一如既往已经黄昏了。 沈云初走出宫门,一抬眼,就见站在沈家马车前的,竟然是沈泽瑞和白玉珩。 他们突然这么和谐,沈云初倒是有片刻愣神,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人吃错药了? 但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迈步走了过去,微微欠身;“殿下。” 白玉珩一如既往的颔首回礼,沈泽瑞却是不耐烦的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费什么话,快点上车。” “……”沈云初不语,只是狠瞪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眼白玉珩,才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沈云初不解,忍不住问了沈泽瑞和白玉珩刚才在聊什么,沈泽瑞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挥了挥马鞭,赶着马车。 沈云初知道他定是在装聋作哑,她才不吃这套,直接探出半个身子,抬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引来沈泽瑞一声轻啧,回过头瞪她一眼:“做什么?坐好,一会儿摔下去可是会脸先着地的。” (本章完) ------------ 第158章你个小破孩儿懂什么 虽知道他这话是吓唬她的,就算真的会摔了,按照沈泽瑞的身手,也断不会叫她有什么事,但她还是乖乖的缩了回去。 沈泽瑞明显不想同她这件事情,但沈云初却不依不饶:“阿兄,你就告诉我嘛,你们聊什么呢?” 似乎是被他烦的不行了,沈泽瑞重重的叹了口气,只敷衍的道:“说丽城的事情而已,反正你也不懂,告诉你了有什么用?” “……”谁说她不懂的? 沈云初不服,但没说,只道:“我知道啊,丽城的情况我都了解,而且我已经向陛下请旨了,我也要去丽城。” 此言一出,沈泽瑞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猛地一拉缰绳,逼停了马车,速度之快,马车晃荡了一下,沈云初抓住车檐,才没被甩出去。 “阿兄!”沈云初坐稳,抬眼就对上沈泽瑞骇人的目光,刚想要凶他为什么突然停车的话就又咽了下去,眼神瞬间有些疑惑。 沈泽瑞问她:“你刚才说你要去哪儿?” 沈云初沉默了,片刻后,才垂了垂眸,避开他审问一般的眼神:“去丽城啊,你不也要去吗?” 她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怕挨骂,说完,她就立刻缩了过去,将掀开的马车帘放下来。 可不知道怎么了,沈云初等了片刻,却没等到想象中沈泽瑞的怒气,而是短暂的缄默之后,他扬了扬手里的马鞭,轻呵一声,赶着马匹朝着沈宅的方向去了。 沈云初正奇怪他怎么不生气,等下了马车,琳琅早早地就在府外等着沈云初回来了,沈云初笑着同沈泽瑞道别,转头正要和琳琅回去,下一秒,只觉得脖颈一紧,沈泽瑞拎住她的后领,沈云初脚上一个踉跄,回头瞪向他:“干嘛?!” 沈泽瑞沉了沉眸,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想睡觉啊,先把丽城的事情说清楚再睡。” “啊?”沈云初怔住,还没等她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沈泽瑞猛地抱起,他将她轻松的钳在腋下,他自幼习武,身高腿长,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任由沈云初如何捣腾、挣扎都无法挣脱。 “你放我下来!!” 沈云初一边挣扎着,沈泽瑞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似得,一路走进了院子。 “嫂嫂!!!!!” 一进院子,沈云初就扯开了嗓子喊:“嫂嫂救我啊!阿兄他要打我!!嫂嫂救命啊!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打死了!” “你给我安静点!” “啊!” 一记暴栗敲在沈云初头上,疼的沈云初立刻住嘴,双手抱头,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面打转。 秦糖闻声走出房间的时候,沈泽瑞已经将人放下了,一重获自由,沈云初就一溜烟儿的跑到了秦糖身后,沈泽瑞立刻伸手逮她都没逮住。 “嫂嫂~”沈云初抓着秦糖的衣角,躲在她身后,道:“嫂嫂你骂他啊!你揪他耳他耳朵!谁叫他刚才打我,可用力了!” 沈泽瑞一听,当场急眼:“你就说我该不该打你吧,谁让你非去请命的?丽城那地方,是你能去吗?那地方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沈云初也再没了先前的气焰,秦糖一听这话,也是面露难色,有些纠结的看了沈云初一眼,道:“酥酥,这件事情,确实你做的不对。” 秦糖都这么说了,沈云初张嘴刚想反驳的话又瞬间咽了回去,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阵,垂眸不敢说话,万一他们两个一块儿动手,她可遭不住。 “可我都说了,现在也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吧。”沈云初一边说,一边扶着秦糖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啊,到时候阿兄也会去吧。” 沈泽瑞无奈:“我去是一回事,可你不同。” “我怎么不同了?”沈云初反驳:“你我都是沈家的儿女,大姐姐和阿兄都能做大将军,上阵杀敌,我为何不能纵横朝堂,以前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没读过书,现在我也不是小孩儿了,我当然可以决定自己以后的去处。” 一听这话,沈泽瑞瞬间气笑了,他眼神戏谑:“你个小破孩儿懂什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吗?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到时候要是后悔哭鼻子,可没有人哄你。” 见他神色嘲讽,笑得颇为嚣张,沈云初眸光深沉又隐约可见一丝怒气,她拍桌而起:“你别小看我!你做得的,我为什么做不得!我就偏要去!我要是谈成了,怎么说!” 沈泽瑞轻笑:“你要是谈成了,阿兄我送你一匹好马,给你赔礼道歉!” “好!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为盟,沈云初气呼呼的离开了院子。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秦糖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间有些担忧,直到看不见色沈云初的身影,她才回过头,看向沈泽瑞。 她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顺应天意就好了,或许她真就是小孩子脾气,让她去试试,兴趣磨没了,也就安分了,你又何必激她呢。” 听着秦糖的话,沈泽瑞也重重的舒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面色凝重,全然不见了方才的嘲讽之意,他若有所思的刀:“官场之上,没有顺应天意这种说法,皆是事在人为。” “她要走这条路,就不能不争,心眼儿得多,半途而废的大有人在,别看这丫头平日里好说话,从不与人红脸,她决定的事,九头牛拉不回来。” “既拉不回来,就让她去做吧,要是做成了,也不是件坏事,没做成,沈家保她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女儿家脸皮薄,我不说她一说,往后若是失败了,被人笑话,也该有个适应。” 秦糖看着他,一时间也没了言语,不过说起沈云初,她印象中,这丫头,确实是个不服软的性子…… 白微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第二天盛安帝在朝堂之上册封沈云初为巡抚钦差后,在朝堂上,毫不知情的沈纪常吓得当场晕厥过去,被人抬到后殿休息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 第159章到底谁是谁的爹 在回去的路上,沈云初难得的和沈纪常同坐一辆马车,以往虽然两人都在朝中做事,但基本上都赶不上一块儿。 这为数不多的一次,却让沈云初格外不安,看着沈纪常阴沉的脸色,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街道上人声嘈杂,伴随着马车隆隆的声音,父女两坐在马车内,沈云初前所未有的紧张,捏着一脚并不敢吱声。 沈纪常靠在车壁上,合着眼,眉头紧皱,一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马车内,安静的诡异,同外头的吵闹截然不同,实在忍不住了,沈云初才试探性的开口:“爹爹,我……” “你什么你啊!”沈云初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沈纪常比她还着急,似乎是怒意上头,他欲哭无泪:“爹爹爹爹爹爹,到底你是我爹还是我是你爹啊?你一天天的,你怎么……你真的……你就……你……哎呦我真的……” 说着,他崩溃的单手捂着脸,竟然开始啜泣起来,沈云初做咋他对面,整个人都瞬间呆住了。 讲真的,加上前世的年岁,零零总总她活了二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沈纪常这么个哭法。 沈云初突然有些无措,她慌忙摆手,为难又慌张的样子,道:“爹爹爹爹,您说什么呢!您别哭嘛!我……我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沈纪常哭的更凶了,他甚至一边哭,一边抬眼看向沈云初,骂骂咧咧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和你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这才多大点儿啊,翅膀就硬了,就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我……爹爹您别说的这么……”这波攻势沈云初属实是有些招架不住,她咬了咬牙,将头探出马车帘子:“还有多久到啊!” 赶马车的小厮应答着;“小姐别着急,咱们很快就到了,再一会儿。” 沈云初无奈,只能先将头缩回去,重新再沈纪常对面坐好,沉默了良久,马车内,沈纪常的哭声也逐渐消减了下来。 沈云初才接着道:“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您的,我知道丽城凶险,但是您也希望我以后过的好不是吗?去丽城就当是历练了嘛。” 沈纪常瞪她一眼:“历练个什么啊?你是金枝玉叶,你爹爹我的掌上明珠,不需要历练。” 说着,他还不满的轻哼一声,别过脸,一副不再搭理她的样子。 沈云初无奈:“我知道,但是爹爹啊,您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我也想要为您,为家里,为我从小生长的国土做些事情。” “哼。”沈纪常又是一声冷哼,摆出一副沈云初要去就绝交的样子。 沈云初叹了口气,接着道:“您以前也是大将军,也知道战火之下,受难的必定是普通百姓,而想要国土繁荣,也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力量。爹爹……” “行了行了!”沈纪常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此时,马车稳稳地停在沈府外,外头传来小厮的提醒下车的声音,沈纪常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等他一眼,嘀咕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辞,小兔崽子,还想跟你爹讲道理。” 说着,他又是一声轻哼,转头下了马车。 沈云初坐在马车上,再一次叹息,想出趟远门还真是不容易,这个说服了,还得说服那个,不过这种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想着,她就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沈云初看了看四周,哪里还有沈纪常的影子,早就已经率先走进了沈府。 走的还挺快…… 沈云初摇摇头,也只得先同琳琅回去了院子。 不出所料,早就得到消息的白微雨早已经在院内等她了,沈云初站在院子外,再次叹了口气,这次,她率先开口:“阿娘……” “我知道。”白微雨出声打断她的话,沈云初愣了愣,似乎是料到白微雨会是这个反应,可白微雨只是道:“你要去丽城,我不反对,但是你得答应我,不可逞强,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沈云初先是有片刻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兴许白微雨并不是很赞同她去,但也明白,沈纪常和沈泽瑞都无法改变她的看法,想来是真的铁了心了,便也不再制止。 看着面前的人,沈云初突然觉得格外感动,她迈步上前,钻进白微雨的怀里,如同往常一样撒娇:“阿娘,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我定会时时想着家里的。” 白微雨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搂住,眸光深沉又叫人晦涩难懂,沈云初并未多想,只当是她对沈云初不舍。 启程去丽城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还有两日的时间,沈云初便同白微雨去了从前常去的寺庙,白微雨说还是不太放心,想去庙里给他们求个平安福,也算是心里慰藉,沈云初当然是没有拒绝的。 沈家的马车停在广缘寺外时,天色尚早,前来寺庙烧香的香客并不在少数,人来人往之间,热闹的很。 下了马车,沈云初跟在白微雨身侧,缓步朝着寺内走,沈云初突然道:“阿娘,干嘛不叫阿兄一起来啊,他今日也在府中啊,大姐姐不在,自是来不了,他又不是不在。” 白微雨冲她笑笑,没好气的道:“傻丫头,你大哥,得好好陪陪你嫂子了,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你嫂子有孕在身,不能同去,趁着还有时间,让他们多聚聚。”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沈云初瞥了瞥嘴,喃呢道:“好叭,也对。” 白微雨笑而不语,只是请亲昵的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同进到了寺庙内。 庙里的师傅和白微雨算是旧识,瞧见她来,一在外头招呼香客的小师傅就忙不迭的跑上前相迎。 白微雨每次来,都会找广缘寺的主持说会儿话,一般都是不带旁人的,连沈云初都没跟着去过几回,这次也入往常一样,沈云初只得自己先四处逛逛,等他们说完话。 据说,这广缘寺是整个皇都香火最旺的地方,不止是的逢年过节,连平常时间出入这里的香客都是不在少数的。 (本章完) ------------ 第160章因果自有定数,万般不可强求 白微雨每次来,几乎都会带上沈云初,这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四处看了看,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她便让庙里的小师傅带她去了一处无人的偏方一边休息一边等。 越往后院走,越是远离前院的嘈杂,不多时,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寺庙的后院是傍山而依,后院紧挨着一片林子,今日天气不错,树影婆娑,偶尔还能听见声声鸟啼。 小师傅将沈云初领到房内休息,便转头去准备茶水,沈云初踏进屋内,寺庙内的房间,陈设都比较简单。 沈云初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轻轻倚在窗框上,这个房间正对着一条林间小路,两旁绿荫环绕。 四周安静祥和,沈云初趴在窗台上,正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鼾声。 沈云初惊觉,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眼神扫了一圈无果后,她站起身来,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又看了看院子里,最终视线落在墙头的一角: 一位身着深蓝色僧服的和尚瘫在墙头,以凸出来的转头做枕,脖子上挂着拳头大的佛珠,平躺着,身上挂着硕大的葫芦酒壶,鼾声震天。 这是个……和尚? 沈云初怔了怔,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僧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尚,不知不觉,她就有些失神,直到鼾声戛然而止,和尚缓缓地转头,眼皮一抬,同沈云初四目相对。 沈云初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缩了回去,可缩回去之后,她反应了一下,不对啊,她躲什么?她又不是偷偷来的。 思索间,她又再次探出头去,却不曾想,那和尚无声无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走到了窗户外,他靠在墙上,双眸注视着前面院子正对着的小道。 沈云初从窗户探出头,看了他一眼,他缓缓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问他:“你是和尚?” 那人闷笑两声,反问沈云初:“不像吗?” 沈云初眉心微跳,那句“不像”还是哽在了喉咙,没说的出口,只是目光轻移到他腰间别着的酒壶上。 她说:“哪有和尚喝酒的?” 那人笑笑,并不言语,默了半晌,竟然又从身侧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鸡腿,准确来讲,是吃剩下的半扇,他自顾自的席地而坐,大口啃起了手里的腿。 沈云初再次愣住,这人真奇怪,明明是僧人扮相,可又吃肉又喝酒的,一点没个和尚样。 沈云初正想着,和尚转头,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嘴唇上油光锃亮的,迟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沈云初,反手又从袋子里拿出来另外半扇鸡腿递给她:“喏。” 沈云初犹豫着往后缩了缩,摇着头,道:“我不要。”哪儿有人在寺庙里吃肉的。 见她拒绝,和尚也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将手里的腿瘦了回去,自顾自的吃完一根腿,将骨头随意的丢在院子里,又开始啃另一根,还不忘拿起酒壶美滋滋的喝上一口。 直到出去给沈云初沏茶的小和尚端着茶壶回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止住脚,面露难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有些为难的样子。 踌躇许久,小和尚才一脸无奈:“无上师叔,你又在庙内实荤腥,一会儿让师父瞧见,又得您嘞。” 别唤作无上的和尚像是听不见似得,自顾自的嗦着手里的鸡骨头,再随便一扔,骨头落在小和尚脚下滚了两圈,他撑着墙,满足的站起身来,甚至打了个响嗝。 丝毫不在意小和尚的话,只拎着自己咣当作响的酒壶摇摇晃晃的离开,路过窗边,他扫了一眼沈云初,沈云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他却笑道:“小姑娘,你身上执念很重啊。” 沈云初怔了怔,眉头微皱,没有搭腔,他犹豫了半晌,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半晌,随即才接着道:“小姑娘,这世间万物,相生相惜,因果自有定数,万般不可强求,拦别人的因,就要承担别人的果。” 说罢,他看着沈云初,深色的眸子清明的如同一面镜子,仿佛能照出沈云初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心头莫名咯噔了一下,总觉得,这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所有,只短短的一句话,便让沈云初心神微乱,他却只是敛了敛眸,转头离开了。 等沈云初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在跟前了,小和尚端着茶水绕到前门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 “沈小施主,”小和尚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请用茶。” 沈云初回过神,冲他点头笑笑,道:“多谢小师傅。” 小和尚点点头,转头要出去,沈云初却将他叫住:“小师傅,可以请问一下,方才那位师傅是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我好像都没见过?” 前世今生,细数之下,她和白微雨来广缘寺的次数并不在少数,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没见过这个人,加上他刚才说的话,真的很难不让沈云初心生疑惑。 小和尚闻声止住脚,转头看向沈云初,如实道:“他是我们寺里的无上师傅,也是咱们方丈的同门师兄,平日里都不在寺中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回来了,您不用理会他。” 说罢,他微微颔首,便转头出去了。 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只乖乖的坐在屋内等白微雨…… 白微雨和方丈聊完,大概已经快要晌午了,求了平安福,回去的时候,当沈云初再提起无上和尚的事情时,白微雨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不过,我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听说早年间他就游历四海去了。” “为什么啊?”沈云初道:“他看起来,估摸着和阿娘差不多大。” 白微雨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刀:“他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以前无上师傅还没出家的时候,其实是有家室的,他家以前是个小武馆,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也算是充实的。” “只是好景不长,听说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武馆上下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净,他的妻子被人凌辱之死,有个七岁的女儿,都没能逃过那群恶徒的毒手。” “后来邻里邻居帮他料理好家人的身后事,他就出家了。” (本章完) ------------ 第161章莫要叫人误会 听着白微雨的话,想着刚才那和尚的样子,瞧着是不修边幅的模样,想来心里也是愁苦良多的。 等到动身去丽城那日,沈纪常和白微雨都来相送了,一直送到了城门口,沈纪常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跟嫁女儿一样,引得四周不少围观的人都足足观看。 沈云初一脸为难的低着帕子,轻声哄他:“爹爹啊,您别哭了,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了,您这样很难看啊。” 沈纪常抬眼看她,一边哭一边道:“难看怎么了?你要去好几个月啊!我怎么能不担心啊!我和你娘想你了怎么办?!你个小没良心的!” 沈云初无奈,抬眼看向白微雨,白微雨站在一旁偷笑,全然没有要上前将人拽走的意思,沈纪常继续拉着沈云初的袖子,老泪纵横,任由沈云初怎么拉扯就是无法将袖子从他的手里拉出来。 “爹爹啊,你别这样。”沈云初拽着自己的衣角,有些艰难的往前走,好一会儿,白微雨才上前将沈纪常拉开。 沈云初才缓缓地松了口气,沈纪常吸了吸鼻子,抬眼看向一旁站在马前的白玉珩,眼神突然正色严厉起来,他抬手指向白玉珩,也不顾及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厉声道:“小兔崽子,你要是敢欺负我闺女,我弄死你!” 话音刚落,白微雨忙抬手捂住他的嘴,道:“老爷!”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太子。 连沈云初都愣了愣,白玉珩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就人头落地,本来以为他是会生气的,但当沈云初转头看过去,就对上白玉珩神色平淡的眼眸。 他眸光微转,甚至没有多余的心理活动,只道:“将军放心,本王会照顾好她,绝不让她少一根头发。”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震惊,沈纪常一副想找人对骂的样子,却被白玉珩一句话终结掉,看着白玉珩隐隐得意的样子,沈纪常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去又下不来。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长公主到!” 沈云初心头微哽,抬眼看去,人已经下了轿撵,一身张扬的红色华服,明媚张扬又夺目。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白玉珩送行来的。 沈云初站在一旁,微微垂了垂眸,在她靠近时,只轻轻福身见礼,便退到一旁,见她如此,白婉凝也没说什么,递给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她迎上白玉珩,亲昵的想要去拉白玉珩的手,白玉珩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精准的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见此,原本还满心欢喜的白婉凝表情一滞,随即是难掩的震惊和难过。 白玉珩却是面色不改,只道:“如今本王是有婚约在身的,如此不合适,本王与皇姐还是需得保持一点距离,莫要叫人误会。” “……”听着这话,白婉凝脸色又是一沉,以往这种时候,他是会拒绝,但不会用这种理由,最多就是说男女有别,如今倒是特意说这种话,这是想告诉所有人,和她撇清关系了。 白婉凝思及此,自然是生气的,可她拿白玉珩没办法,只能转头瞪向沈云初,在对上她骇人的目光时,沈云初微怔,下意识一脸无辜的看向她。 真是奇怪,这话又不是她说的,看她做什么? 沈云初别开眼,并不想同她起争执。 白婉凝神色微敛,还没发作,就听白玉珩轻咳一声,道:“皇姐,想清楚了,她可是沈将军的女儿。” 沈家在朝中地位不轻,不看僧面看佛面,白婉凝想针对沈家,也得看盛安帝同不同意。 一时间白婉凝也有些敢怒不敢言,心底的怒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消减了大半,她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让人将东西拿上来。 “此去路途遥远,”她一改方才的寒凉,脸上重新扬起笑:“你多加小心,东西都给你备齐了,早些回来。” 白玉珩垂了垂眸,只道;“多谢皇姐。” 随即他眼帘一抬,视线扫过一众宫人齐刷刷拿着的东西,目光落在一条绒毯上,他佯装思索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琳琅,抬手一指,道;“这个收起来,你家主子用的上。” 琳琅怔了怔,下意识转头看向沈云初,沈云初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但白玉珩似乎并不打算作罢,看向一旁的沈云初,神色依旧淡然。 他说;“还不谢谢皇姐?” 四目相对,沈云初瞬间愣住了,她这才后知后觉白玉珩的意思,转头间就对上白婉凝并不友善的目光中。 犹豫再三,沈云初脑子转的飞快,踌躇了许久,才欠了欠身,道:“多谢……”皇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意料之中的间白婉凝眼神间多了一丝警告,沈云初赶忙刹住,立刻改口:“公主殿下。” “……”白婉凝闻言,脸色有所欢缓和,却又听白玉珩继续道:“至于其他的,我们都不用不上,恐怕要辜负皇姐的美意了。” 说罢,他也不给白婉凝反应的机会,转头带着沈云初离开,亲自扶着沈云初上了马车。 白婉凝气急,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愤懑的转头离开,白玉珩回头,就只看见她气冲冲的背影,便满意的回过头。 同沈家人再次道别之后,车队才缓缓地往前行驶,沈云初掀开床帘,看着逐渐倒退景象,以及越来越远的城门和站在城门口送别的家人,突然就有些感伤。 眼眶微红,直到看不见身后的景象,她才回过头,本来以为,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她就已经学会了分别,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好像不管过多久,这种事情都会让人情难自禁的红了眼眶。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坐在马车内,看着车内放着的毯子,是刚才白婉凝送来的,琳琅有些不满:“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收这个毯子啊,人家明摆着就是来针对咱们的。” 她说着,神色间难掩的都是对白婉凝的怒气,沈云初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道:“你以为她是冲我来的?” (本章完) ------------ 第162章床头吵架床尾和 琳琅不满的撇了撇嘴:“难道不是吗?若不是老爷和太子殿下在,她看您那眼神,就恨不得吃了您。” 言语间,琳琅满是愤懑,更是怒自己主子不争,沈云初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她是针对我没错,但那可不是为了太子,她只是不甘心自己输给我而已。” “毕竟,她是公主,我只是个管家之女,就算是嫡出的,也不及她这个公主万分之一,或许她并没有多喜欢太子,她只是不甘心,明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良配,可太子非要选我。” “所以,她针对我不假,但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她自己而已,为了她身为公主的骄傲。” 沈云初说罢,冲着琳琅挑了挑眉,琳琅看着她,一头雾水,听懂了又好像没懂的样子。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又终归是没再说了,沈云初也只笑而不语,并不再解释什么,其实对于琳琅,或许她什么都不求,只想在沈云初身边,有个差事,拿些月钱就很满足了。 她一心都是为沈云初好,自然见不得有谁针对沈云初的,不过要是换做别人,沈云初还真就不用忍了,可奈何这个人是白婉凝。 抛开她的身份不谈,其实她针对沈云初无非就是不觉得她自己会输而已,倒是挺幼稚的。 马车隆隆的往前走着,天色将晚的时候,车队刚进了富城,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第二天一早再赶路。 马车停稳,沈云初从车上下来,许是见他们排场不小,老板和店小二都忙不迭的迎了上来,看着眼前的人,老板热情的招呼:“二位快里头请,正好还有一间上房,专门给二位留的!” 白玉珩没说话,便要往里头走,沈云初瞄他一眼,冲那老板道:“要两间。” 白玉珩脚步微顿,那老板脸上的笑容一滞,显然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白玉珩,像是在征求意见。 “你看他做什么?”沈云初可不惯着他,只道:“我说要两间就两间。” 老板没吱声,只是看着沈云初,又转头看了看白玉珩,脸色有些为难,白玉珩暗笑,却只道:“听她的。” 一听这话,老板忙笑盈盈的点头:“得嘞,这就给您办。” 沈云初不解,抬眸瞪了一眼一旁神色间隐约可见笑意的白玉珩,白玉珩没说什么,只心情颇好的道:“走吧。” 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连内心也没什么波澜,沈云初也不好再说什么,同他一道进了客栈。 晚饭的时候,沈云初坐正坐在桌前吃饭,身后却突然传来老板故意压低的声音:“哥们儿,不是我说你,媳妇儿是得哄的,吵架了吧,你看看你这,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见你和小娘子说多少句话,人能不生气嘛?” 沈云初疑惑,这可站地势偏僻,天色已经黑了,但还是没什么客人,除了他们,也就没别的人了,这老板这是和谁说话呢? 思索间,她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一眼,果然,白玉珩不知道干什么去,被老板截在了柜台说话。 他们此行路途遥远,加上中途换了道,让大部队走官道,他们带一些人着常服走小道,这样才比较不容易引起旁人的目光。 想来是被这老板误会了,沈云初回过头,继续吃饭,假装没听见,谁知,身后却传来白玉珩的声音,他似乎心情颇好,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他道:“没有,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谁知,下一瞬,就听老板轻啧了一声,尽量压低的声音像是不想让沈云初听见,他说:“小郎君,你啊,就别嘴硬了,我这个过来人,还不懂你?听我的,好好给小娘子配个不是,夫妻之间哪儿有不吵架的,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嘛。” “我可有绝招,绝对让你家娘子对你服服帖帖的!” 这次,白玉珩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面上笑盈盈的,全然不见了以往的阴沉,那神色,仿佛再说:喜欢听,多说点。 下一瞬间,沈云初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一时间,在场的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沈云初站起身,琳琅坐在一旁,疑惑的看她,显然是没有听到老板和白玉珩的对话,沈云初也不解释,只道;“我吃好了。” 随即,她转头离开,经过柜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停住了脚,抬眼看向那老板,四目相对之间,老板猛地敛起了笑意,正色看向沈云初,沈云初只冷声道:“下次说人坏话,避着点,我听见了!” 言罢,不顾老板错愕的眼神,沈云初便直径上了楼,目送她离开,老板还没缓过神,直到白玉珩敲了敲桌子,老板有些迷茫的转头看过去,白玉珩挑眉:“本来确实是没生气的,现在生气了。” 一听这话,老板先是一怔,随即尴尬的笑了笑,故作无事的收回探出柜台的半个身子,低头拨弄手上的算盘。 白玉珩倒也不恼,只是靠在柜台上,抬眼看向已经上了楼梯,到了二楼,转头进了房间的沈云初,房门合上,他的目光也没有收回来,只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夜无事,第二日吃过早饭,一众人便收拾好了行礼准备继续赶路,沈云初站在客栈外头,给马匹梳毛。 掌柜的站在门口,看着沈云初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走到她跟前。 沈云初抬眼看他,眼神间显然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不高兴,老板赔着笑,连忙道歉:“哎呦,小娘子真是对不住啊,昨晚的事儿是我不对,不过我也是瞧着小娘子与小郎君,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也不想毁了这段良缘,不知二位还是未婚夫妻,实在得罪了。” 听着他的话,沈云初有些犹豫,眼神一扫,视线在他身上略过,见他态度确实诚恳,沈云初本来也没在生气了,转头看了一眼靠在一旁,注视着这边的白玉珩,她摇了摇头:“算了,没事。” 想来,大抵也是见她不高兴了,事后白玉珩便同他讲清楚了。 ------------ 第163章诡计多端 去往丽城的路途遥远,沈云初又坐的马车,一行人抵达丽城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原本儒浮带着沈泽瑞和沈清月快马加鞭提前几日抵达了丽城,在军营中安置,大致了解了情况。 一众人进入丽城的时候,还并未与大部队汇合,依旧是商人装扮。 走在转说中有着富饶之都的丽城街道上,街边商贩不少,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外之间,皆是笑脸。 沈云初不禁感叹:“这样好的地方,若是再起战乱,恐怕再有个十几年都很难恢复如昨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白玉珩,思索间,白玉珩点点头,并不否认。 是啊,强权相争,总是百姓受苦的。 人群嘈杂之间,突然,有人同沈云初擦身而过时,猛地撞上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害她踉跄几步,差点重重的往后倒下,索性白玉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将人拉了回来。 “没事吧?”看着沈云初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他眉头微皱,眸中担忧。 沈云初吃痛的揉着肩膀,只觉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摇摇头,转头看向摔在地上一脸紧张的少年,少年穿的破烂,浑身脏兮兮的,连鞋子都没有,一头长发蓬的像是从来没有搭理过。 “对,对不起。”他坐在地上,怯生生的开口,对上白玉珩狠戾的眼神,忍不住面露恐惧的缩了缩脖子。 大街上人来人外,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齐齐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看热闹。 沈云初缓过神,拉住蠢蠢欲动的白玉珩,少年已经站起了身,低着头,像是深怕两人怪罪。 “你没长眼睛吗?”白玉珩率先发问,沈云初都来不及阻止。 那少年怔了怔,满眼惶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姑娘我……” 说着,他情绪激动就要上前,白玉珩拽着沈云初的胳膊,将她往后一稍,抬手一挡,在那少年要碰到沈云初的前一秒,将那少年推开,丝毫不客气:“把你的脏手拿开。” 少年身形单薄,瘦的只剩皮包骨,白玉珩一推,他身子摇晃几下,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地道歉。 此时,四周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白玉珩气势不减,少年唯唯诺诺,沈云初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了拉白玉珩的衣袖:“算了,咱们还有正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少年坐在地上,双眸含泪,吓得浑身颤抖,看起来比沈云初还要弱不禁风一点。 沈云初看着他,心头有些疑惑:这小乞丐莫不是来碰瓷的吧?要是被赖上了,可又得多一桩麻烦事。 思及此,他又晃了晃白玉珩的袖子,白玉珩才收回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事,两人才离开人群。 少年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两人逐渐走进人群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突然就不抖了,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神色间也全然不见方才着急和惧怕。 自沈云初和白玉珩离开,看热闹的人就逐渐散去,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坐在原地,他从地上站起身,象征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顿时四周尘烟四起,四周看热闹的人唏嘘着慌忙散开。 等少年离开,不一会儿,四周就又恢复了先前人来人往的摸样…… 不多时,街道旁边的阁楼上,站在顶楼的男女,将街道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高知意神色冷淡,眼神间还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悦,她起唇问身侧的白屹川:“这千里迢迢的,殿下不会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吧?” 白屹川站在她身侧,只是勾唇一笑,道:“放心吧,不会这么简单的,等时候到了,本王自会让你看明白。” “……”高知意没说话,只若有所思的别开眼。 回忆起来,白屹川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铺子里忙活,他事先派人调查过高知意了,同为穿越而来的人,他觉得,他们自是改联手的。 其实高知意并不想,但考虑到母亲和妹妹的安慰,加上系统小吉的分析,如果有白屹川的帮助,说不一定她能够快点完成任务,毕竟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停留太长时间了。 于是,她也只能同意了和白屹川合作。 见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高知意也没再多问,只是转头进了房间,留下一句:“最好是如此,殿下可别空欢喜一场。” 而此时的白屹川哪里还能听见高知意讲了什么,满心都是自己的计划。 高知意没离开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白屹川没有回头,只等了片刻,方才撞到沈云初的少年缓缓地从外头进来。 他站在白屹川身后,微微颔首:“公子。” 白屹川闻声,才缓缓地转过头,清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垂着头,态度极致的恭敬:“事情办妥了,您看……” 他似乎意有所指,白屹川也立即会意,招了招手,一旁的暗卫现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扔给少年,少年眼眸微亮,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子,满意的答谢后就快步离开了。 暗卫眸光一敛,袖中的匕首已经滑至掌心,可还没走出几步,白屹川便挥了挥手,暗卫不解的转头,明白他的意思,暗卫讪讪地退了回去。 暗卫不解:“殿下,为何留着他?” 按照白屹川的心事风格,这种人利用完了就可以杀掉了,永绝后患才是。 白屹川眸光微敛,知道:“先留着,日后还有用。” 暗卫垂眸,也不说什么,领命之后隐去了身影…… 此时,沈云初和白玉珩离开了主街道,赶往军营同沈泽瑞和沈清月。 还未走出城门,沈云初突感肩膀一阵刺痛,她轻哼一声,止住叫,微微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肩膀。 “怎么了?”白玉珩察觉到异常,也停下脚步询问,沈云初怔了怔,只是反应的空档,刺痛感觉已经消失了。 白玉珩发问时,她默了默,似乎有些恍惚,一时间也难以分清楚那痛感是不是错觉,稍作犹豫,才应答:“啊……没事,可能只是有些累了。” (本章完) ------------ 第164章难道是梦游? 沈云初站在原地,动了动肩膀,确认是真的没什么问题,才舒展开眉头,转头看向神色不安的白玉珩:“真的没什么,走吧。” 白玉珩看着她,眼神间难免有些担忧,但沈云初坚持,他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到军营同沈泽瑞和沈清月汇合时,天色还不算晚,将他们领到各自的营帐,沈清月便拉着沈云初唠了会儿家常。 姐妹两许久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的,索性就挨在一起睡了。 深夜,沈云初已经睡下了,沈清月还需要处理一些儒浮交于她的军中事物,她便坐在营帐中,分外安静。 外头偶尔传来士兵巡夜的路过的声音,突然,还在床上熟睡的沈云初猛地坐起身来,四周安静极了,沈清月听到声响,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云初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甚至穿好了鞋,目光直直的落在沈清月身上。 现场的气氛有片刻凝固,随即沈清月率先反应过来:“酥酥?怎么了?” 沈云初没说话,甚至没有表情,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意识到不对劲,沈清月眸光微沉,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过去。 沈清月已经走到了跟前,沈云初也依旧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沈清月疑惑:“到底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沈清月能明显觉察出她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难道是梦游? 意识到这一点,沈清月神色微沉,转头进屋去拿她的披风,可再折返回来时,人却已经不见了。 沈清月心头微沉,连忙追了出去,幸好她没走多快,沈清月跟上去,将披风给她披上,白玉珩和沈泽瑞的营帐都离她们的营帐很近。 听到动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出来查看情况,沈泽瑞率先追上来:“怎么回事?” 沈清月摇摇头,只能跟在沈云初身后,这时,白玉珩快步上前,还未靠近,沈云初就猛地止住脚,转头看向白玉珩,就在沈清月和沈泽瑞相视一眼生疑之时。 突然,她猛地做出反应,转头握住沈泽瑞腰间的短剑,只听“哐”的一声,谁都没反应过来,短剑就已经被拔出鞘。 随即,她脚下发力,表情狠戾,握着手中的短剑,猛地朝着白玉珩冲过去,此番动作来的太突然,众人都险些来不及反应。 所幸沈泽瑞见势不对,大步上前,几步冲到沈云初跟前,一把截住她刺出去的短剑,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手腕脱臼,沈云初也应声而倒,沈泽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短剑也落在地上。 白玉珩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发生的事情,沈云初竟然要杀他? 直到一众侍卫齐刷刷的上前来,将白玉珩护在身后,沈泽瑞看着怀里晕过去的沈云初,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的情形,一众侍卫已然蠢蠢欲动。 沈泽瑞忙转头看向人群之后的白玉珩,咬了咬牙,道:“殿下,这不是我妹妹的本意,她只是……只是……”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沈云初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是了解,无论如何,沈云初都做不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来。 “都退下!”白玉珩没有犹豫,一声令下,一众围过来的侍卫才散开。 沈泽瑞和沈清月才松了口气,白玉珩道:“先带她回去。”随即,转头看向庞勇:“去请个大夫,要丽城最好的。” “是。”庞勇领了命,迅速转头离开了。 翌日清晨。 沈云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悠悠转醒,莫名觉得浑身都有些酸软,尤其是右手,不知怎么的,就像是被人卸了又重装似得。 朦胧间,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当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时,瞌睡瞬间一扫而空。 沈清月坐在床边,白玉珩坐在不远处的桌前,沈泽瑞靠在窗边,一旁的床边还站着一个拎着药箱的老人。 几人眼神一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沈云初怔了怔,一脸迷茫的样子,下意识的想伸手拽住沈清月的手,手一动才发现,右手手腕和手掌处裹着厚厚的纱布,关节处隐隐作痛。 她一个不察,疼的皱了皱眉头,道:“阿姐,怎么了?” 沈清月坐在床边,狐疑的眼神略微有些警惕的看着她:“你真的清醒了?” 沈云初点点头,神色间人就迷茫,当沈清月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沈云初之后,沈云初自己也震惊了,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刚才醒来时候她确实感觉到了无力和酸痛感,她都差点以为是沈清月在和她开玩笑。 琢磨了片刻,她转头看向白玉珩,眼神有些歉意:“殿下,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于这件事情,她没有一点印象,也不知道白玉珩会不会相信她。 白玉珩没说话,只皱着眉头,复杂深邃的目光落在沈云初身上,良久,就在沈云初以为他肯定不会相信她所谓的“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时,她突然听见白玉珩的心声: “啊啊啊,我就知道,小媳妇儿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吓死我了,还以为媳妇儿真的那么讨厌我,宁愿冒死杀我都愿意嫁给我呢。” “我就说吗,肯定是误会,到底是谁,这么污蔑我媳妇儿,要是让他得逞了,媳妇儿看到我冰冷的尸体该有多伤心啊,简直不敢想,太心疼了。” “唉,这么说来,我要是真的被她杀了,她现在应该会很伤心吧,说不一定会为我守寡,多可怜啊。” 沈云初:“……” 只一瞬间,她对白玉珩的歉意瞬间一扫而空,想愧疚,但现在是真的一点都愧疚不起来,甚至忍不住想阴阳他一句:真不愧是你啊! 思索间,感觉到沈清月握住她的手,沈云初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向沈清月,沈清月神情严肃,却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摸样,只道:“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好好儿休息。” 说着,她看向一旁候着的大夫,大夫领命上前给沈云初诊脉。 (本章完) ------------ 第165章不像是巧合 可让人奇怪的是,大夫诊完脉之后,只是神色愁苦的道:“各位大人,姑娘的她除了体质比寻常人稍弱以外,其他并不什么不妥。” 听着大夫的诊断结果,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满是不可置信。 沈清月率先提出质疑:“绝对不可能,您再看看,一定有什么问题。”否则,好端端的,沈云初怎么可能突然梦游伤人? 大夫有些为难,但见沈清月态度强硬,也只好再返回去请一次脉。 这一次,像是格外认真,他握着沈云初的脉搏许久,眉头却皱的更深了,末了,他进退两难,因为沈云初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沈清月又非要说有问题。 无奈,他只能跪下来,道:“诸位大人,这位姑娘的身体真的没有别的毛病啊,我……我……” 沈清月一定,顿时怒火中烧,她没好气的道:“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那大夫怔了怔,诧异的抬眼看向沈清月,又讪讪的低下了头,他行医这么久,不敢自称在世华佗,但也绝对是药到病除的,请脉看病也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阿姐,”沈云初不愿看大夫为难,忙制止了沈清月:“你别这样,既然我没什么事,就让大夫先走吧。” 说着,沈清月虽然不甘,但也只得先放人离开。 末了,为了让沈云初好好休息,沈泽瑞便屏退了账内大部分照看的丫鬟,沈清月留下来陪她,看着空空的营帐,沈云初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啊阿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清月摇摇头:“才没有。”说着,她心疼的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语气微顿,接着道:“你放心好了,没什么大事,肯定只是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沈云初没说话,只冲她笑笑,其实她心里也很明白,这肯定不只是病了那么简单的,一定有别的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冥冥之中正在朝他们靠近,难道这就是笼罩住丽城的阴霾吗? 思索间,她看向外头,日头正好,瞧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安静祥和,却偏偏让沈云初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清月一直陪着沈云初吃过午饭才离开去训练场同其他人操练,在还没有决定谈判时间的日子里,沈云初就呆在营帐内,偶尔出去一趟。 午后,她正倚靠在榻上看书,硬营帐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她寻声望去,抬眼就对上白玉珩担忧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接,沈云初默了默,正要开口,就不合时宜的听见他吵闹的心声:“小媳妇儿看起来好憔悴,是不是昨晚的事情让她受了惊?” “唉,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坚持一点不让她来,她就不会这样了。” 他心里一阵鬼哭狼嚎,表面却依旧风轻云淡,拿着手里的点心进屋,放在她床头,微微张嘴:“……顺路带回来的。” 心里却是狂喜:“我这样肯定巨帅,小媳妇儿肯定以为我很高冷嘞,我都说只是顺路带的了,不是一大早特意去排队给她买的了,应该不刻意吧?” 沈云初: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读心这种能力到底是恩赐还是惩罚。 心头无语,但面上还是只能勉强挤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笑容道:“多……多谢殿下。” 白玉珩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却不曾想都被沈云初看在眼里的,沈云初无奈叹息,真是让人头大,以前可是一点都不觉得他这么好笑来着。 想着,她看着手里的点心,若有所思片刻,继而又似是想到什么,她抬头看向白玉珩,问道:“对了,那个组织的头目找到了吗?有没有提出再次谈判的要求?对方同意吗?” 闻言,白玉珩也严肃起来,他皱了皱眉,轻轻舒了口气,回答:“没有,这几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找不到一丁点的踪迹。” 沈云初回头沉默着,找不到,也许就是对方不想让他们找到,说明他们很可能是想拒绝这次谈判的。 可是沈云初不明白,明明前几次都同意了,哪怕是让使臣有去无回,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们避而不见,未必就是害怕的态度,或许是真的不想见。 她正想着,突然一只大手落下,轻轻摸着她的头,似是看出她低落的情绪,白玉珩安抚道:“没事,你好好儿休息,这件事情,我会去办,等找到人,咱们再来说谈判的事。” 沈云初微怔,仰头间,视线落在他脸上,以前只觉得,皇家血脉果然是非同凡响的,白家人各个生的好看,无论男女。 可现在仔细想想,白玉珩这个人,除了有时候凶了点,还是挺有担当和责任的,这一点确实是没话可说。 她点了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 入夜。 军营里并不比城内,天色一暗下来,就得点起火把,给足视野,才能做好防护,以防被人偷袭,所以外头几乎一整夜都是亮的。 沈云初坐在营帐内看书,前半夜还好,后半夜,便越发觉得困倦,可每每想要睡觉,就会不自觉的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刚要睡着,便又会突然惊醒。 如此反复几次,她索性将手里的书放下,起身在营帐内来回走动,想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才来回走了几圈就开始累,甚至忍不住犯困,她是一点都经受不住,摇摇晃晃的站着都要睡着了。 眼见着就要一头栽下去,所幸沈清月进来的及时,一把将她薅住,摔进沈清月怀里的瞬间,她才猛地惊醒,抬眼看向沈清月,她一脸惊喜,可整个人看上去又好像有些恍惚。 沈清月吓了一跳:“酥酥,你做什么呢?” 沈云初冲她一笑,问:“阿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清月无奈扶额,连忙将她扶到床上坐下,沈云初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她是怕自己睡着了又去刺杀白玉珩,沈清月也有些无奈。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单纯意外或者巧合,但若是真的要让她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觉,这实在是不行,她这小身板儿,本来吃药的时间就比吃饭的时间多,这么下去,恐怕不等真相水落石出,沈云初就先被熬死了。 ------------ 第166章又梦游 看着沈云初一副困得两眼无神的样子,沈清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幸好我想着来瞧一眼,否则,你还真打算今晚一整晚都不睡觉了?” 沈云初不说话,只是冲她无奈的笑了笑,她不是不想睡,而是实在不敢睡,真的怕万一又出现和昨天晚上一样的情况可怎么办。 她无奈的道:“阿姐,怎么你们一夜不睡还那么精神,我才半夜就困的不行了?” 沈清月无奈:“我是武将,加上自幼也比你身子硬朗,我当然没事,你不一样。” 说着,她赶忙让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轻声道:“好了,睡吧,别担心,我在这里守着,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叫醒你。” 沈云初点点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握着沈清月的手,她说:“那阿姐不能走,要一直陪着我,你要是困了,就和我一起睡。” 沈清月点点头,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帮她紧了紧背角,轻声道:“好,我知道了,快睡吧。” 夜风萧瑟,军营内,除了巡逻的士兵便再无其他,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夜,原本也算是平静的,直到天色逐渐亮开,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屋内的蜡烛也燃烧殆尽,接着微弱的亮光,沈清月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将沈云初的手松开,温柔的塞进被褥里,才起身出去,走出营帐,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转头就遇见巡逻的守卫。 两人正说着话,沈清月正了解昨晚巡逻的大致情况,聊着聊着,对方的表情突然一滞,沈清月也觉察到什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沈云初已经站在了营帐门口。 沈清月怔了怔,本能的要迈步朝她走过去,可下一瞬又意识到什么,她止住脚,试探般唤了一声:“酥酥?” 沈云初没有应答,甚至没表情,沈清月立刻便确定了什么,还不等她反应,沈云初突然猛地朝她冲过去,抬手间,借着微弱的晨光,锃亮的短剑还在反光。 她咬着牙,甚至是面目狰狞的朝沈清月冲过去,沈清月早有防备,一记侧身闪过她袭上来手,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一招便将其反制,卸掉她手上的短剑。 手中的短剑落地的一瞬,沈云初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提线的木偶,整个人都直直的往下栽了下去,沈清月连忙将人保住,转头看向一旁看傻眼的守卫:“去找太子殿下和大哥。” 闻言,那侍卫才赶忙回过神,点了点头,立即去找了人。 沈清月抱着昏睡的沈云初,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柔声唤着:“酥酥,酥酥?醒醒。” 懵懂间,沈云初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头痛欲裂,莫名有种刚去打架回来,浑身都很痛。 她哼唧着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着哈欠,问:“阿姐,怎么了?” 沈清月没回答,等着沈云初自己清醒过来,她看了看四周,原本仅存的一点睡意瞬间消散,她大惊:“我……我怎么在外面?” 见她总算是清醒过来,沈清月才缓缓的松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一记鱼肚白,城外的早晨,总是蒙着一层薄雾,朦胧的感觉叫人顿感缥缈。 不多时,沈泽瑞便同白玉珩焦急的赶了过来,沈云初正有些迷惘,沈泽瑞上前,几番打量,确定她没事,才长舒了口气。 见大家神色紧张的摸样,沈云初也大致猜到些什么,她垂了垂眸,心头难免有些自责,她说:“我是不是又梦游出来伤人人?”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但沈云初也自从他们的神色间,瞧出了答案,她无奈道:“抱歉啊,本来是想来帮忙的,没想到还给大家添麻烦了。” 闻言,沈清月率先摇头,将身上的披风褪下给她披上,拉着她的手,轻声道:“你瞧你,说的什么话,没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什么都难不倒你。” 听着沈清月的话,沈云初突然鼻尖一酸,心里自是感动万分,遥想上一世,她们明明是亲姐妹,可却因为各种原因,竟也仅限于认识,甚至是最后她惨死裴府,她也只是觉得可怕和怜悯。 似是见她没事,沈泽瑞也松了口气,稍加琢磨,他说:“这样吧,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清月还是一直陪着你,我去同师傅说。” “好。”沈云初还没表态,沈清月就率先说话,点头同意了。 看着沈泽瑞转头离开的背影,沈云初缓缓的回过头,眸光微转,就正好对上白玉珩担忧的眸子,他看着她,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但嘴上只是道:“没事就好。” 沈云初点点头,他转头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沈云初正有些无奈,就猝不及防听见某人的心声:“夜晓生怎么还不到?” “他肯定在路上偷懒了。” “要是耽误了我媳妇儿的病情,非得将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天杀的玩意儿!” 沈云初:“……”倒也不必如此残忍…… 一旁的沈清月看着沈云初有些变幻莫测的表情,狐疑道:“酥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云初闻言,才猛地回过神来,再抬眼,白玉珩和沈泽瑞都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了,她才回头看向沈清月,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没有,可能就是昨天没睡好而已,没关系的。” 虽然她这么说,但沈清月悬着的心终究也还是放不下来,想着她才刚到丽城,就发生这种事情,要是被爹爹知道了,恐怕得连夜从皇城赶过来。 沈清月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现在天也亮了,太子殿下说,先前已经去请夜先生快马加鞭赶过来了,他医术了得,一定能查出什么的,不用担心。” 她虽然安慰着沈云初,但脸上的神色却瞧着比沈云初还要忧心,沈云初忙点点头,冲她递过一记笑:“嗯,对了,我刚来丽城,还没仔细逛过呢,正好阿姐也有空了,咱们去逛逛呗。” 闻言,沈清月先是有些纠结,但想着左右也没别的什么事情,便也就点头答应了。 ------------ 第167章我总觉得她有点奇怪 丽城的街道,车水马龙,瞧着也是丝毫不逊色与皇城的繁华,相比与皇城,倒是也多了继续秀丽景色,依山傍水,行舟驶船。 路过小河上的拱桥,也能瞧见各种叫卖,许多都是沈云初在皇城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人来人往间,着实叫人目不暇接。 沈清月跟在她身后,就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朝着前面走,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可突然,她脚步一顿,沈清月也从刚才的慈爱眼神中回过神来,顺着沈云初的目光看去,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对面站着的人竟然是高知意。 别说沈清月,就是沈云初在看见她的瞬间,也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她甚至站在原地看了对方好久,才确定,那真的是高知意。 见此,沈清月忙上前,下意识的将沈云初护在身后,高知意却并不着急,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缓步走过来。 直到她靠近,沈清月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只是警惕的问她:“高小姐,有何贵干?” 高知意看着她,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佯装思考的样子沉思片刻,一脸无辜的道:“沈大小姐,我要找我师妹,这样不可以吗?” “……”沈清月没说话,她自小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话,但也听过高知意和沈云初先前的事,所以,保护沈云初的心是真真的,一点不变。 可沈云初也知道,高知意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玩的,多半也是冲着她,或者冲着白玉珩来的。 思及此,她拽了拽沈清月的衣服,沈清月回头,沈云初便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这样。 虽然心里也明白高知意来者不善,可沈云初既然都这么表示了,她也就只能退到一旁。 两人四目相对,高知意也并不同她整那些有的没的,直明来意:“我想请师妹去前面的茶馆喝杯茶,师妹可愿意去?” 沈云初想了想,奈何这次没听到她的心声,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只是示好还是另有所图也不得而知。 只是短暂的犹豫,沈云初便果断的摇头:“不去,我最近不想喝茶。” 此言一出,高知意沉默了,在一阵僵持中,沈云初终于再次听见了高知意的心声:“哎呀~这小丫头还挺警惕,喝个茶而已,都这么排斥我?” 小吉:“宿主大人,要不咱们换别的法子吧,您这样确实挺招摇的,毕竟是要绑架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换我我也不会和你走。” 沈云初:“??” 听着那两道熟悉的声音,沈云初诧异的抬眼,看向高知意,当高知意接触到沈云初震惊的眼神时,也是满眼的疑惑。 不等沈云初开口说什么,就听高知意的心声再响起:“你知道的,我在这个世界待了够久了,要不咱们换个任务做吧,其实我觉得吧,攻略女主好像也不错吧。” 小吉:“不行。” 高知意无声咆哮:“我感觉我像个拐卖小孩儿的!” 小吉:“我也觉得。” 高知意:“……” 虽然不明白高知意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什么,但沈云初对于她要绑架自己这种事情,当然是选择不接受的了。 想着,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师姐好好玩儿,咱们改天再约。” 说罢,她拉着沈清月就往回走,其实细想来,高知意也挺可怜的,按照沈云初听到的来讲,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她自愿干这种事情的,不照做,或者完不成任务,就得受到处罚。 但,可怜她归可怜她,沈云初自认为,自己是又拯救苍生的念想和报复,可古人有云,君子不立危墙。 高知意固然可怜,可高知意的处境,也不是她沈云初造成的,若是能帮她自然是好的,可若帮不了,她也没办法。 可看着离开的两人,高知意却并不着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就往回走,她问小吉:“真的不能更改任务?” 小吉回答:“真的不能啊宿主大人,不过,系统这边提醒您一下,您的积分已经所剩无几了,三个月内,如果不快点完成攻略以及夺取女主气运的任务,本系统将直接判定您任务失败。” 听着小吉的话,高知意微微冷声,随即停下脚,问:“要是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她说完,小吉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还是一如既往冰冷又机械的声音:“若此世界任务失败,您将被扣除所有积分,彻底被系统抹杀,无法返回现实世界,这个世界的你也会死去,从此堕入虚无,永生永世。” 听着这冰冷的话,高知意站在原地,回味着小吉的话,心中有些感慨,她去过很多个世界,可以说每个世界的任务她都完成的非常出色。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最后一个世界,所以格外艰难,她叹了口气,仿佛预料到了,又或者是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一般,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不甘的吵闹,只是叹了口气,迈步继续往前,她喃呢着:“罢了,命也命也。” 此时,火急火燎的拽着沈清月返回营地的沈云初在确定高知意没有跟上来之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停下来慢慢走。 沈清月也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又回头看着沈云初如释重负的样子,无奈道:“她怎么也在这里?皇城离这儿那么远,她到的这么快,估摸着是我们刚走没多久,她就来了。” 沈云初闻言,也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小心就是了,另外,我总觉得她有点奇怪。” 沈清月怔了怔,转头就看见沈云初皱着眉头的样子,她抬手,轻轻拍拍沈云初的头,道:“好了,别什么都操心。” 沈云初没说什么,只是回头冲她笑了笑…… 此时,高知意也独自回到了茶楼,她推开茶楼隔间的门,抬眸就能看见屏风后的人影,却没理睬,直径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一时间屋内只有瓷器相撞的声音,像是习以为常一般,都没有说话,但终究还是屏风后的人率先开口:“不是叫你去绑人吗?” ------------ 第168章地方官税 高知意手上的杯子微顿,神情似是恍惚了一瞬,才道:“人家不跟我走啊,光天化日,总不能生抢吧?” 对方没说话,高知意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稍作沉默,屏风后面的人也缓缓的站起身,随着屏风上的人影移动,白屹川缓缓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坐到高知意的跟前,显然是不太相信高知意的话,毕竟她从出去到回来,就没花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去堵人? 看着坐在跟前优哉游哉喝茶的高知意,白屹川只是问她:“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高知意闻言,手上握着茶杯的动作微顿,只是抬眼看他,眼神平淡的,一点都不畏惧他的冷言,稍作沉默,她说:“很简单啊,我说请她喝茶,她说不喝,然后她就走了。” 一听这话,白屹川脸上维持的最后一点笑意也瞬间消失,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四目相接,谁都没有率先说话,只是眼神凌冽的盯着对方。 末了,还是高知意率先开口,她轻笑一声,表现大的毫不在意,只说:“殿下别忘了,当初是您主动找我的,可不是我为了什么东西找的您。” 旁的不说,单是这句话,倒也还是真的,白屹川冷笑,虽是收敛了外泄的戾气,但也始终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道:“但高小姐也别忘了,你的母亲和妹妹,都还在本王手里,这一点,你应该无法否认吧。” 听着白屹川的话,高知意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她明明知道,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和自己无关,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完成任务,最后的结果都不会留在这里。 如果任务失败,她永远遁入虚无,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永世孤独,若是任务成功,那她也会选择返回现实世界生活。 可虽然这么想,但一旦想到那母女两人会因为因为自己而死,心里还是不能释怀,他们虽没太多关系,可也是她在这个是世界,乃至她做了那么多个任务的任何一个世界里,都没有这般疼爱她的母亲。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对这个身体原主人的责任,她都想让那母女两好好生活下去,至少不要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波及。 想着,她淡淡的别开眼,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看向外头,留出来的一丝树叶被风吹动的着,良久,她才说:“你让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更何况,你说过,当初我们达成的条件也只是合作,你要太子倒台,迎娶沈云初作为登基助力,而我要攻略太子,夺女主气运,就这么简单,你现在又凭什么来使唤我?” 她说罢,转头对上白屹川的眸子,眼底满是警告和冷漠,左右她也没什么把握完成这个任务,当然了,若是能完成,自然是最好的,可如果完不成,那也只能认命。 所以,纵使她心里清楚,如沈云初这样的人,或许真的能改变整个国家的命运,但高知意也想活着,她不是自己想要来做这个任务的,她也只是想要活着。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沈云初或许并不是个普通人,沈云初注定了就不是,但她有什么办法呢?总是摇摆不定着,至今也没有个决定。 白屹川看着她,也并不再说什么,只是缓缓站起身,稍作犹豫,只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忍,但若果你愿意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你的任务,和我的太子之位,都是有九成的把握的,更何况,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也等不了那么久,作为一个拥有新思想的人,我认为你应该果决一点。” 他说罢,直径转头离开,末了,似是还不太放心,又停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人:“明天晚上天黑之前,本王希望能够看到沈云初出现在这里。” 他说完,也不管高知意是什么反应,就直径转头离开了,留下她一人独自坐在茶楼的房间内,微风从露天阳台吹进来,轻轻掀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没了心情…… 此时,沈云初和沈清月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吃过晚饭,夕阳洒在河床上,不远处的村民还在辛勤劳作。 沈云初站在山坡上,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正好能看见山下一亩挨着一亩的水田,明明已经快天黑了,可大家似乎都还没有要返回家中的意思。 “酥酥?”沈清月见她站在山头有些愣神的样子,忍不住唤了她一声,提着手里点好的玻璃灯走近,沈云初回头,回头看过去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田,他们要做到很晚吗?” 沈清月顺着沈云初的视线看过去,眼见着太阳落山,黑夜笼罩大地,田埂间的人也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默了默,沈清月回答:“是啊,丽城目前算是盛安除皇城以外最繁荣的城池,虽然如此,但这也仅只是表象,这些繁荣大多都是因为丽城出海的商人居多,官僚来往杂乱,对平民百姓而言,实在算不上有多好过。” 沈云初闻言,有些疑惑:“为什么?难道是税收不合理,所以导致大家不得不拼命的干,最终大部分还得充公?” 沈清月闻言,却摇了摇头,继而道:“不,我们先前去了解过,咱们的税务不算过分的,过分的,丽城的地方官税。” “地方官税?那是什么?”沈云初不解。 沈清月默了默,看了一眼山坡下的人影,才道:“这么说吧,普通百姓的税务是四成,自己能得六成,也算丰裕,但在这六成当中,有三成得交给当地官府,当做官税。” 沈清月说罢,沈云初似懂非懂,她喃呢着:“这不就是变着法子的收受私税吗?怎么还能官税?” “对,就是官税。”沈清月接着解释:“因为这种行为,是被陛下允许的,当初丽城被一帮悍匪洗劫,是官府的人带人抵抗,据说损伤惨重,朝廷的补给一时间下不来,丽城就有了官税这一说,原本的意思也是为了集中大伙儿的力量协助官府,可没想到,也是沿用至今了。” ------------ 第169章蛊虫 沈云初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记忆里,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但也并不是最近发生的,她也是偶然听父亲提起过,丽城曾经还并不富饶的时候,约莫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沈清月语气微顿,随即又接着道:“不过说起来,现在的丽城,其实也并非传言中这般富饶,都只是外人瞧着那般摸样罢了,吃不起饭的,交不上税的,甚至为了一顿饱饭买卖家中妻儿的还大有人在,眼前的繁荣,也都是留给世家子弟的。” 听到这里,沈云初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问:“那都已经这样了,陛下就不管管吗?” 沈清月却无奈摇头:“怎么管啊,丽城知府是张巡抚的亲侄子,张巡抚是十八皇子的人,递上去的奏折,没有一份送到陛下手里了,就算有,等人吹吹二旁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再则,谁都不想得罪张洲义,得罪他,就等于得罪了十八皇子。” 原来是白屹川…… 沈云初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山下的人,良久,才问了句:“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沈清月默了默,细想片刻,才道:“后半夜吧,回去休息一会儿,天亮有出来,这要是没办法的,若是不累死,就只能卖儿卖女。” 沈云初又是短暂的沉默后,看着山下的人,又道:“明天我们去会会那知府。” “啊?”沈清月似乎没想到沈云初会突然这么说,一时间连拒绝的话,都忘记要怎么说了,可沈云初却只是道:“没关系的姐姐,咱们就去看看,我会跟阿兄说的。” 见此,沈清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无奈的妥协,想想还真是挺后悔的,早知道就告诉她这么详细了。 回去营地,原本沈泽瑞也是不同意的,毕竟目前的情况,沈云初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清楚,若是贸然在被卷入其他事情中,那局面岂不更加混乱了? 正当兄妹两争论不休的时候,沈四时从营长外进来:“公子,小姐,太子殿下来了,说着,带了人来给三小姐请脉,在三小姐营帐等着。” 听着沈四时的话,现场的气氛才稍稍有所缓和,沈清月闻言,连忙打着圆场:“正好正好,咱们现在有时间,旁的事咱日后再说吧,还是三妹妹的身体要紧。”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气头上的沈泽瑞只稍作犹豫便也觉得在理,起身同沈云初一道回去。 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剑拔弩张,一个不同意去,另一个非要去,沈清月夹在中间,颇有些左右为难,奈何兄妹一个比一个倔。 无奈,她也只能一同去了沈云初的营帐,此时,白玉珩和夜晓生已经等了多时,见几人来,夜晓生连忙起身见礼,随即抬眼间,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她仔细的打量了片刻眼前的人,继而皱了皱眉。 见此,沈泽瑞似乎意识到什么,虽然两人还在闹脾气,可终归是自己的亲妹妹,沈泽瑞心里还是担忧的,便主动上前询问:“夜先生,我妹妹她……” 夜晓生收回目光,轻轻一笑:“沈将军不必担心,三小姐的病并不严重,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病。” 他说罢,众人却愈发疑惑了,面面相觑间,夜晓生却并不言语,抬手间,让随行的药童将自己的药箱拿上来,从药箱中拿出各种型号的银针,放在桌上,摊开来一一摆放整齐。 他问道:“三小姐最近可有与人结仇?” 沈云初闻言,细想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我才刚到丽城,除了军营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就更别谈结仇了。” 闻言,夜晓生并不再说什么,而是示意她坐到一旁,沈云初也听话照做,伸出手,隔着丝巾,替她号脉。 不多时,他似乎是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道:“三小姐这确实不是病,有一种蛊虫,叫食梦,初被种下时是没什么感觉的,不过人一旦陷入无意识的状态,身体就会被蛊虫控制,做出不受本人操控的行为,我可有说对?” 此言说罢,众人再次面面相觑,惊叹于他的预判,又或者是医术,沈泽瑞率先反应过来,他上前,再问:“那夜先生,您可有将这东西取出来的法子?” 闻言,夜晓生却沉默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很是有些纠结的,但也并未过多考虑,只皱眉道:“办法倒是有,不过,三小姐可能得吃些苦头。” 一听有办法可以医治,沈云初当即表示:“没关系,只要能将那东西取出来就行。” 夜晓生点头,差人拿来笔墨,写了药方,便叫人下去按方子抓药,随即他取了银针,起身走到沈云初身后,将银针轻轻推入耳后。 突然,沈云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两下,才勉强稳住,直到耳后的银针被拔出来,她眼前的眩晕感才消失。 不多时,前去抓药的药童回来,将手里的药材放在一旁,转头看向夜晓生:“师父,这怎么吃啊?” 夜晓生道:“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熬水给三小姐泡的,泡的时候,记得把手臂割条口子,让蛊毒自己流出来,三服药,一副药煎熬一次,三天一次,泡三次,即可全解。” 众人点头,一旁的白玉珩似乎想到什么,他皱了皱眉,问:“这种蛊毒一般是通过何种方式来种的?吃食还是触摸?” 闻言,夜晓生想了想,仔细又严谨的回答:“一般情况下,是通过接触种下的,不过刚开始,不会有感觉,这都是正常的,至于后面,或许蛊虫会在体内涌动,可能会感觉到一点不适。” 白玉珩皱了皱眉,心想着这几天沈云初接触过的人,除了他们以外,似乎也并没有其他什么可疑的人。 就在这时,沈云初似乎想到什么,她突然道:“我和阿姐今日倒是遇见高知意了。” 经过她这么一说,好像所有矛头都对准了突然出现在丽城的高知意,可沈云初又接着道:“不过,我觉得她真的有点奇怪。” ------------ 第170章唯独这件事不行 她说着,沈清月却道:“酥酥,你怕不是又想替她开脱吧,她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否则怎么可能你一道,她就到了?” 这一点,沈云初倒是没有否认,她觉得奇怪的,却并不是这个,就她对高知意的了解,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只是受人所控,或者说是受那东西所控。 蛊毒这种事情,并非是沈云初要为她开脱,而是确实觉得,高知意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 面对沈清月的质疑,沈云初苦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思索间,她语气微顿,才接着道:“这种蛊毒,应该不常见吧,高知意虽然确实同我有些矛盾,但如果但凭她一人,想来是很难弄到手的。” “或许,她并不是主谋,但也应该会参与,如果说对于此事她知情的话,大概率,是还有别人跟她一起来了。” 言语至此,她并未直接了当的说明心里怀疑的人,而是语气顿住,转头看向一旁的白玉珩,四目相接,纵使曾经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琴瑟和鸣,但这么多年的相伴,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眼神交汇之间,白玉珩似乎想到了什么,作为上一世他保住太子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白屹川无异于是有重大嫌疑的。 虽然现在还没人见过他,又或者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就是白屹川干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他确实有重大的嫌疑。 “你们什么意思啊?”见两人在自己眼前眉来眼去,沈清月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自己那么乖巧机灵的妹妹好像被什么脏东西勾走了。 当然一旁的沈泽瑞也是同样的表情,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淡然的垂了垂眸,掩饰自己放在同白玉珩视线相交时的疑虑。 稍作沉默,沈云初才道:“没什么,总之,我们小心一点就好了,丽城这趟,恐怕并不简单。” 她说着,众人也并不言语,但也深知想要顺利和那帮人谈判,是不大可能的,这次的蛊毒,很大程度上,就是那帮人在示威。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泽瑞心里就有些惶恐不安,他没说什么,只是起身,道:“丽城的事,不用你管了,等你的蛊虫取出来,我派人护送你回去,谈判的事,我自有分寸。” 沈云初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直到沈泽瑞已经要走出门了,她才猛地站起来:“阿兄!” 可沈泽瑞似是早有预料,像是没听见似得,阔步离开了营帐,沈云初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她果断起身,快步追了上去,终于也是在走出营帐不远处将沈泽瑞追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拦在他身前:“为什么非要赶我走?我都还没见到那个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行呢?” 沈泽瑞闻言,只是沉默着,皱着眉头,深邃又有些烦躁不安的眼神看着她,良久,面对她的质问,他才道:“我没说你不行啊,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能继续待在这儿,知道吗?” 闻言,沈云初也皱了皱眉,虽然沈泽瑞已经尽可能的放缓语气了,但还是隐约能感觉到他语气间的怒意和不耐烦。 沈云初看着他,沉默片刻,她说:“我知道危险,但是哥哥和姐姐在沙场上杀敌就不危险了吗?我也想做一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说着,心里顿感委屈起来,如果是前世,她当然不愿意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像父亲说的,沈家家大业大,养着她三辈子都不成问题,她只需要做好她的沈家嫡小姐就好了。 可是在历经了上一世的种种,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去改变,那往后发生在沈家的不幸,还是会降临。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完美,但至少,她已经改变了沈清月的命运,她也并不相信,沈家世代忠良,最终会谋反。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到自己竭尽所能可以够到的位置,为以后得沈家争取一线生机。 面对沈云初的执著,沈泽瑞很无奈,但他也深知,如果继续将她留在这里,那些人势必还会以其他方式示威陷害。 想着,他像是铁了心了一般,道:“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等你的蛊毒取出来,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至于陛下的旨意,我会替你完成,你不用担心,回去之后,你想再去宫里当差也好,留在家里也罢,都随便你,但是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他说着,言语间是不容许反驳的坚决,随即他没给沈云初一点反驳的机会,就转头离开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一时间,那沉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的态度坚决的不容许反抗,迫使沈云初只能保持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云初都在承受着取蛊毒的痛苦,虽然算不上食心之痛,但算下来也是好几天不能让伤口愈合,直到后来蛊虫虽然是取出来了,她想来就羸弱的身子,脸色瞧上去也是越发的苍白。 她靠在床上,面色忧愁,连沈清月端来最喜欢的莲叶羹都都不怎么能提起兴趣,沈清月当然也知道她是为什么发愁。 见她终日里打不起精神来,思索间,沈清月安抚道:“酥酥,你别这样嘛,你得赶紧把身体养好,才能想别的事情啊,阿兄不愿意你留在这里,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在这样下去,他就真的非得要把你送回去不可了。” 是啊,事情好像还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沈云初想着,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抬眼,看向沈清月,沈清月将莲叶羹递到她跟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端起碗喝了起来,见此,沈清月也是缓缓的松了口气,直到沈泽瑞忙空,进门来看她。 她刚好将一碗莲叶羹下肚,碗放在一旁,抬眼间,就瞥见进来的人是沈泽瑞,她又毫不客气的别开眼,一副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沈泽瑞当然也不意外,却也只是宠溺的轻笑一声,拿着刚顺路买回来的点心走到床前,将点心递给沈清月,道:“怎么?还生气啊?你气性可真是不小。” ------------ 第171章可以留下来 沈云初闻言,转头瞪他:“我气性大怎么了,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不要老是把我当小孩儿,我既然能争取到来丽城的旨意,那就证明我也并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 这一路,她千方百计的想要证明自己不是花瓶,想要一次来改变上一世沈家的结局,她想知道沈家谋反背后真正的缘由。 沈泽瑞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其实也知道,她还是在为要送她回去这件事情而不高兴。 想着昨晚白玉珩来找他谈话,本来他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太子并没有什么好感的,可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他说:“酥酥之所以想要留下来谈判,除了是想证明自己以外,也是想告你,你可以保护她一时,但以后呢,如果她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一旦离开他们,她照样没有办法生存。” 当时,沈泽瑞沉默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话,他本来想说,他可以,整个沈家也可以,但仔细想想,现在是可以,那以后呢,若是真的失去了沈家的庇护,他不想她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于是,对于是否送沈云初回去这件事,他突然就有些犹豫了,他知道,或许白玉珩说的是对的,她需要历练,可现在的情形,会不会太危险了一点? 思索间,沈泽瑞坐在一旁,并不说话,但眉头却是越发深皱了,许久,他才语重心长的道:“你真的想留下来?” “……” 对于沈泽瑞的话,沈云初有些意外,她不解的转头,看向一旁看起来一脸严肃的人,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疑惑的看着他,就好一会,她才道:“什么意思?我当然想啊,都还没有见到人,怎么就能断定我不行呢,哪怕真的不行,也等真的谈崩了之后,我也会自己离开。” 听着她的话,沈泽瑞没过多的追问,只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又是片刻的沉默,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那也成。” 此言一出,沈云初微怔,看他的眼神间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想到前几天还一门心思要将她送走的人,如今却也满口答应了她留下来。 想着,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沈泽瑞,但沈泽瑞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又一次重重的舒了口气,继而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可以留下来,不过事先说好,不管干什么,去哪里,都不能单独行动,必须有人陪同。” 他对沈云初始终是不放心的,但细想那日白玉珩的话,其实一并不是没有道理,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可以一直保护她,沈家也是,但是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这种时候,就势必需要她有自保的能力。 见沈云初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沈泽瑞轻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干嘛这个眼神?崇拜你哥就直说。” 原本还沉浸在阿兄开明的氛围中,被他这么一搅合,沈云初当即从那氛围中剥离出来,一把挡开他的手,一脸埋怨的瞪着他:“很痛啊!” 她揉着被他捏疼的脸颊,冲沈泽瑞咆哮,沈泽瑞笑着缩了手,同沈清月叮嘱几声,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停在沈云初的营帐外,是陈浩的声音:“大哥,兖州城的人快马加鞭送来了急报。” 兖州? 听到这两个字,沈云初立刻警觉了起来,她清晰的记得,上一世,兖州之行,就是沈家重大的转折。 当时,她在太子府就接到了沈泽瑞要去兖州平战乱的事,要知道,兖州的战乱和丽城不同,并非一时才起的,而是多年饱受外来族群的侵害。 只是沈泽瑞收到消息的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很严峻了,他快马加鞭的赶往兖州之后,便同沈家还有沈云初都失去了联系。 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平安抵达了兖州,跟没有人知道,兖州的具体情况,几个月后,当再有沈泽瑞的消息时,就传来沈家谋反的事。 那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再想要探听父母的消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以至于,才会将阿兄当时传来的离开太子府的消息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知道谋反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当时的白玉珩可能不会为了她替沈家平反,毕竟当时在沈云初看来,他们虽然是相敬如宾,但也确实算不得恩爱。 所以,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想明白,扬州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沈泽瑞一脸凝重的样子转头出去,沈云初也连忙翻身下床,忙不得的开始穿鞋子,沈清月有些疑惑,但还是连忙上去查看:“酥酥?怎么了?” 看着一脸疑惑的沈清月,沈云初才想起来解释,默了默,她道:“没,我就是躺累了,想出去走走。” 说着,沈清月还没从疑惑中缓过神来,沈云初就已经穿好衣服和鞋子,忙不迭的跟了出去,所幸,沈泽瑞还没走远。 不远处,他同满身风尘朴朴的兖州使者谈论着什么,沈云初连忙凑上前去听,可惜只听到沈泽瑞一脸担忧的承诺:“请廉将军务必守住城池,待本将解决丽城之事,就立刻前去支援。” “是!”使臣领了命,便带着沈泽拨的一部分将士连夜赶往兖州城去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看了看离开营地的人,又抬眸看向沈泽瑞:“阿兄,出什么事了?” 沈泽瑞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沈云初,面上的担忧之色并不减少,只道:“兖州动荡怕是越发棘手,恐怕是要做个了断了。” 听着他忧心忡忡的话,沈云初又问他:“那阿兄会去吗?” 沈泽瑞有些犹豫,继而转头看向沈云初,末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勉强冲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这你就不用管了,兖州局势不容乐观,若是廉将军守不住,我自是要去助他一臂之力的。” 他说着,眼神格外坚定,沈云初也不由的开始担心起来,心里也明白,自己大概率是不能改变他的行径轨迹的,兖州他一定会去,那就只能从别的方向去解决这件事。 ------------ 第172章转机 沈云初正想着,沈泽瑞似是觉擦到她的情绪,便抬手,轻轻揉揉她的脑袋:“好了,别担心,你阿兄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闻言,沈云初没说话,只能冲他挤出一个并不算难看的笑,她也并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像重生这种事情,就算是她肯说,沈泽瑞也未必会相信的…… 往后的几天,沈泽瑞和白玉珩也全身心的投入进了丽城的事情中,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好像自从沈云初来了丽城之后,原先那帮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竟也是一脸好几日没再出现过。 等沈云初的身体痊愈,便率先同沈清月去了周遭的村落逛逛,要去县衙当然也不能着急,若是事先自爆身份,想必也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是,出门前,沈云初特意叫人弄来两套合身的男装,一套给自己的,另一套就是给沈清月的。 两人换上男装,便准备出门,并不招摇的装扮,看起来就同寻常人家的男丁别无二致,就是生的白净女相了一些。 刚走出营帐,就迎面撞见要去主营的白玉珩,他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她身上游走了许久,像是要将她的装扮刻入心里似得。 沈云初不满,脸上也有些发烫:“你看什么?又什么好看的?” 白玉珩轻笑,还没开口,沈云初便听见他心头狂喜的声音:“咦?小媳妇儿穿成这样要去哪儿?” “但是别的不说,真的好可爱嘞!” “小媳妇儿这么穿也太可爱了叭~~” “好想亲亲。” “啊——不行,我要忍住!!” “人设不能崩!” 沈云初无语心道:不用维系了,早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末了,白玉珩连连轻笑,微微勾起的嘴角根本压不住,但也没说什么,转头就朝着主营的方向去了。 沈云初站在原地,无奈的背过脸,有时候对于读心这个能力,她真的觉得不要也罢。 看着白玉珩离开的背影,沈清月不解:“太子殿下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沈云初沉了沉眸,尴尬的笑笑:“最好是别说出来。” “什么?” “没事,咱们走吧。” 沈云初说罢,拉着满脸不解的沈清月就往营帐外去了。 一开始,热闹繁荣的街道并无什么异常,直到沈云初同沈清月穿过集市,到了村子里,这里似乎家家都房门紧闭,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听不见半点声响。 走了一路,好不容易瞧见一处敞开的院落中隐约有人影晃动,两人走过去,还没来级的敲门,就听“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关了起来。 沈云初站在门前,巨大的风声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沈清月连忙将沈云初拉开,警惕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满道:“这家人怎么回事,这么奇怪。” 随即,沈云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屋内的人道:“你们是官家的人吧,我们这儿昨儿才交了官税的,你们去别的地儿吧,不方便接待你们。” 这语气听起来虽没有特别生气,但也透着驱赶的意思,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沈云初也并不着急离开,沉默了片刻,随即扬声道:“婶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官家的人,只是路过口渴了,前来讨碗水喝而已,喝完我们就走。” 她说罢,屋内许久不见动静,甚至都没了讲话的声音,就在沈云初打算离开时,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院门就开了一条缝。 听见木门“咯吱”的声音,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妇人从门缝里警惕的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四周,似乎是确定了只有她们两人,才见门打开:“进来吧。” 两人面色一喜,随即便同那妇人进了院子,妇人将门合上,仔细的拴上门栓,再将手里的钉耙放在一旁,没说什么,转头进屋:“你们在这里等,我去给你们拿水。” 两人站在原地,沈云初感激的道谢,可对方却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在院落探查了一番,发现这家目测应该并不拮据,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般小心,甚至不光是他们家,整个村庄的人似乎都格外的警惕。 不多时,妇人端着两碗水出来,放在桌上,沈云初本想借此问一些关于村子的事,可妇人却显得很抗拒,不等沈云初说什么,她便道:“请二位喝了水,就马上离开吧。”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疑惑与妇人的态度,这就好像家中藏着什么不能叫人发现的东西,可若是说这妇人本就如此,性格使然那便也不会同意他们进屋喝茶了。 越是想着,沈云初越发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动响,像是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沈云初惊觉,抬眼间,就见那妇人已经大惊失色的,几乎是冲进了屋内,又将门关上,继而屋内传来压低声音的交谈。 准确来说,是那妇人的低吼:“不是叫你不要出来的嘛?!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快进去!” 紧接着,便是女孩子低低的哭声,沈云初听着,只觉得心里莫名发毛,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沈清月,沈清月也同样不解的皱了皱眉头。 这时,处理好一切的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闹怕只是一步的距离,也要将门锁好,以此沈云初大抵可以猜测到,或许,她不想让人知道的,或者怕的,就是有旁人知道屋内的女孩儿。 想着,她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妇人出来,见两人还没走,便催促道:“二位,天色不早了,你们喝了水就可以离开了吧。” 沈云初没作声,而是稍作沉默,道:“屋内的姑娘……” “什么姑娘!”妇人见她提起,瞬间像是触碰了禁忌,她顿时紧张起来:“我好心好意留你喝完水,你还想害我!” 说着,她当即拿起一旁的钉耙,咬着牙举起来,沈清月连忙起身,将沈云初护在身后,厉声道:“你这人毫升不讲理!你要是敢动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可那妇人只是举着钉耙,迟迟不敢落下,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 沈云初见此,也当即确定了这种种缘由,定然是屋内的姑娘引起的。 ------------ 第173章美人税 这妇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身手矫健之辈,用钉耙防卫想来也是逼不得已。 思及此,沈云初主动表明身份:“婶子别怕,我等并非恶人,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丽城平息叛乱,体察民情。” “若真的有什么难事,婶子要是信得过我,便同我讲,我必当接近所能,为婶子平冤。” 她这番说辞算不得慷慨激昂,但加上她不凡的气质,仿若一身正气,妇人高举钉耙的手,也顿时有些犹豫。 见此,沈云初再次自报家门:“在下姓沈,家父乃盛安国镇国将军沈纪常,婶子应该听过。” 一听到这里,妇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忙收了手中的钉耙,两声道:“原是沈大将军家的公子,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了。” 沈纪常是出了名的清官,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因此,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在民间的风评都十分的好。 这也是沈云初不相信沈家会谋反的原因之一。 沈云初见此,也是松了口气,那妇人却当即跪了下来,沈云初吓了一跳,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婶子您这是作什么,快起来。” 随即妇人哭着讲了深埋在丽城这层看起来繁荣的皮囊下,真正腐败的面孔。 在丽城不经是要征收地方官税,还要征收美人税,所谓的美人税就是凡年满十七岁的少女都要被送往县衙,经官家检验再送回去,才能算税务过关。 因此,丽城的平民百姓不愿意生女孩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不愿意交这个美人税。 而被同意抓去县衙的女孩子,要么不堪受辱最终含恨自刎,要么宁死不从的,就莫名失踪,能回来的也是被肆意糟蹋过的。 所以,在丽城,但凡是个生的是女孩,要么选择遗弃,心狠一些的,就直接溺死,再则舍不得的,就只能藏起来养,不让外面的人知道。 这美人税,原本是没有的,可自打三年前新任县令上任后,仗着自己和张洲义的关系,私下里增加了这条美人税。 于是就有了这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的情况。 这家人姓张,原本在村里的条件还算过得去,可自从三年前,这家的男主人,为了保护被官兵抓走的大女儿,而被官兵活活打死之后,就只剩下家中的小女儿和她相依为命了。 张婶说完,已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云初和沈清月也是眉头紧蹙,沈云初看了一眼一旁同样抽噎的张小妹,道:“小妹,你快进去吧,莫要再出来了。” 张小妹点头,又躲回了屋子。 沈云初起身,心中自也有了计策,见此,张婶连忙又跪了下来:“沈大人,您可不得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沈云初连忙将她扶起来:“张婶您放心,美人税这件事,我既来了,就定然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直到离开村子,沈云初心里都觉得闷得慌,一想到那些被残害的无辜女孩,她就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 末了,她坚定道:“走,我们报官。” 沈清月疑惑:“报官?有什么用啊,他就是主谋,这件事,还是得禀报给陛下。” 沈云初却摇头:“当然是要让陛下知道的,可是,如果等陛下知道,再派遣官员来处理,那就太迟了。” 闻言,沈清月沉默着,并不再言语,她大概也懂了沈云初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口说无凭,查起来又麻烦,官官相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坐实了自己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罪名。 于是,对于沈云初报官的提议,沈清月便也并未拒绝。 县衙外。 当沈云初敲响衙门外硕大的鸣冤鼓,动响顿时引来了无数人围观,但皆是脸色各异,窃窃私语,几乎都认为此人一定是疯了,才会来丽城报官。 不多时,衣冠楚楚的师爷一身长褂,一边扶着帽子,一边在几个衙役的陪同下走出了门,厉声道:“敲什么敲!给我住手!鼓都让你给敲坏了!” 闻言,沈云初才停手,转头看向出来的人,师爷站在原地,瞧上去略显奸诈的八字胡,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 审视的眼神在沈云初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才不耐烦的道:“什么事要击鼓啊?” 他双手负在身后,仰着头,几乎是用鼻孔看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沈云初却并不以为然,只是微微一笑:“我来报官的。” 师爷冷笑,自顾自的道:“本师爷姓余,报官啊,先交五两报官银。” 沈云初微微蹙眉,怒极反笑:“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怎么还要先交钱?” 余师爷神色一凝,厉声道:“这里的规矩,丽城的规矩,怎的?不会是两外乡人吧?不交也可以,先打三十大板!有命活着,再说报官的事吧。” 他说罢,轻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就要离开,一旁的压抑拎着板子就朝着两人过来,沈清月一把将沈云初护在身后:“我看谁敢!” 余师爷闻言,刚跨进门的脚瞬间顿住,身子一侧,斜眼儿落在两人身上,轻呵一声:“反了天了!你们还敢跟天家作对?!” 闻言,沈云初从沈清月的身后钻出来,冲着余师爷一笑,道:“钱的事情,都好说,别说五两,大人要是能给我将这个事儿办妥了,我给二十两。” 一听这个数目,余师爷可谓是两眼放光,他当即屏退了衙役,立即就换了一副嘴脸,热络的迎了上来,可还没走近,却又反应过来,仔细的打量了面前的人。 两人看着年纪不大,虽然穿的人模狗样的,但万一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搞了这么一身行头而已呢,想着,他似乎又开始警惕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相信沈云初的话。 而他这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也完完全全的写在了脸上,沈云初虽然阅历不多,但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自然也能明白他心里的顾虑。 于是沈云初便主动拿出一个钱袋,在手里沉沉的垫了垫,道:“我们父亲是盛安城有名的富商,可我们兄弟两途经此处丢了很重要的货物,才来报案的,若是大人肯出手相助,待我兄弟二人将货物找回,必当真金白银重谢大人。” ------------ 第174章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 听着沈云初话,犹豫片刻,又几次三番打量了两人的穿着,瞧着似乎确实气质不凡的模样,余师爷方才的疑虑瞬间一扫而空,热情道:“成!二位里头请!” 见目的达到,两人相视一眼,眼底皆是满意的笑容,心照不宣的跟在余师爷身后进了衙门。 此时,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两道神色肃穆,气质不凡的人脱颖而出,他们看着两人跟着余师爷进门的背影。 女人身旁的少年低声问道:“玉姐,我们要出手吗?” 唤作玉姐的女人沉默了片刻,继而道:“先等等看,万一这两人真的是一丘之貉呢,你我岂不白费精力?” 少年点头,小心翼翼的在人群中隐去身影。 此时,大堂内。 身穿大红官服,头顶乌纱帽,顶着油腻的大肚子从后头走上高台,还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坐上椅子,斜眼瞄了一眼台下的人。 “何人报官?” 他说着,甚至都不抬眼看一下堂下站着的人,俨然一副蔑视众生的样子,沈云初也并不恼,只是扬声道:“草民沈氏途径宝地丢失贵重货物,特来请大人做主。” 上座的人闻言,才终于抬了抬眼皮,眯着眼打量着两人,一旁的余师爷见状,忙上前去,附在他耳边低语几许,一副深怕他得罪了财主的样子。 似是听着余师爷的话,县令吴用突然就变了脸色,忙坐直了七倒八歪的身子,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看着沈云初,道:“想要你的东西可以,但是本县向来都是先收辛苦费,再办事的,怎么样?你现在可拿得出来?” 沈云初沉默了,并不表态,一见此,吴用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觉得沈云初在撒谎,其实根本拿不出来那么多银两。 思及此,他脸色又是一变,惊堂木一拍,道:“大胆!你敢戏弄本官!” 沈云初淡笑不语,只道:“并非拿不出,只是,我也有我的规矩,我想先看见我的货,再给辛苦费。” “你……” 对于此番讨价还价,吴用当即恼怒,瞬间拍案而起,呵斥一声:“好你个无知小儿!竟还敢跟本官叫板!来人!给我打个三十大板!狠狠地打!!” 他话音一落,几个手持木板的官差便齐齐上前,沈云初眸光淡然的扫了一眼场上的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慢着!” 吴用见此,不用沈云初说话,他便主动将人叫停,沈云初道:“我知道,大人是个好官,只是怕我不守信用才无奈出此下策,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我的东西找到了,我手里的钱都是您的,额外我还能让我父亲再送百两黄金作为我家私人给大人的保护费,如何?” 一听黄金二字,吴用两眼直冒精光,但他还是佯装谨慎的默了默下巴,似是思考良久,才道:“罢了,算你懂事。” 继而,他广袖一拂,坐了下来,狐狸般的眸子瞥了一眼身旁的余师爷,眼神交汇,余师爷便立即懂了用意,连忙招呼一旁的衙役,匆忙离开。 不多时,余师爷又带着衙役从外头回来,手里多了几许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布匹,吴用道:“这是你丢的东西吧?” “……” 沈云初瞥了一眼,眼神疑惑又觉有趣,她丢东西一说,本来就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怎么的还真的给找出来了,而且还就是眨眼的功夫。 说真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思及此,沈云初轻笑:“大人,我都还没说我丢了什么呢,您这些东西又从何断定是我丢的呢?” 闻言,吴用眸光一沉,脸色又暗了暗,随即拿出他的官架子,说:“本官说是你丢的,就是你丢的,休要狡辩!” 沈云初见此,也沉了沉眸,继续同他争辩:“可不是我的东西,就不是啊,大人总不能叫我平白无故的扔认下来吧。” “你、你放肆!”吴用又开始急了:“你到底要不要?!不要也得给钱!本官不想同你这个刁民再多言!” 沈云初也收敛了笑容,此时外头已经涌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对于吴用的无耻,众人好似都习以为常了一般,皆是敢怒不敢言的。 她回头,看向上座的吴用,垫了垫手里的钱袋,道:“好,我这东西倒是可以给你,就是不知道大人您敢不敢收。” 吴用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示意一旁的余师爷将袋子拿过来,余师爷也并不客气,直接上手抢过。 末了,还不屑的冲她冷笑一声,一边朝着上座的方向走过去一边打开袋子,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见金牌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余师爷脚下一滑,小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外头围观的百姓一阵哄笑,吴用赶忙持起惊堂木,大声呵斥:“肃静!” 吴用见此,猛地站起身来,斥责他没用,可此时的余师爷哪里还听得进吴用讲了什么,哆哆嗦嗦、汗流浃背的捧着手上的金令。 他面色发白,吴用接过他手里的金令,也是虎躯一震,余师爷低声道:“是……是巡抚钦差啊!” 场上肃静,余师爷的声音也并不算太小,因此不远处围观的人都瞬间炸开了过,皆面露诧异之色,尤其那混在人群中的被方才那少年唤作“玉姐”的女子。 见此,吴用脑子也是“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拿着手里的东西,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想丢又不能丢,偏偏沈云初还就站在台下,双目死寂一般一转不转的盯着他。 末了,他也只得哆嗦着,捧着那巡抚金令下了台,走到沈云初的跟前,恭敬的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金令双手奉上,颤抖的声音道:“大……大人您息怒,是……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 沈云初看着他,想着她的所做所为,冷笑一声,抬手接过他手上的金令,道:“吴大人言重了,依本官看,吴大人的本事可大着呢,此世间,怕是没有吴大人破不了的案子吧。” 吴用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吱声,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讽刺意思。 ------------ 第175章狐假虎威的纸老虎 吴用咽了咽口水,跪在地上哆嗦着,不敢回话,沈云初也不再搭理他,阔步走向高台,随着堂上的惊堂木再次落下,众人屏住了呼吸。 外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似乎都没见过这般场景,以往都是吴用借着官威罚这个打那个的,从来没有人像今天这样杀杀他的威风,因此闻讯而来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沈云初轻笑:“吴大人不必紧张,起来回话即可。” 吴用没动,随即也只是调转了身子,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末了,他尴尬的笑着,抬了抬头,道:“不了,我还是跪着说吧。” 说着,他揉着腿,显然是已经吓懵了,沈云初和沈清月憋着笑,外头围观的人群也窸窸窣窣的传来笑声。 任谁都没想到,皇帝指派的钦差会以这个方式来府衙,没有浩荡的声势,也没有任何征兆,连原先说好的住在军营里不来府衙这件事情都是假的。 这就导致,原本吴用备用来敷衍钦差的东西都算是白费了,谁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苦笑着,同余师爷狼狈的跪在一旁。 沈云初却是沉了沉脸,瞥了一眼还放在一旁的“丢失的货物”,道:“吴大人真是神探哪,竟然眨眼的功夫,就找到了本官本不存在的失物。” 一听这话,吴用便知,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的,他咬了咬牙,脸色一狠,刚要说什么,沈云初却抢先道:“除开此时,吴大人做的那些龌龊事,张巡抚可知道?本官同张巡抚虽无私交,但也是相识的,吴大人还是想好了再回话。” 看着沈云初坚定又威严的目光,这本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眼神,却着实将吴用吓得咽了咽口水,当即便明白,沈云初已经知道了丽城所有发生的事。 他顿感汗流浃背,也明白沈云初话里的意思,是在提醒他,如果将张洲义牵连进来,想必最终他自己是必死无疑的。 想着,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时间到嘴的话又瞬间咽了回去,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跌坐在地上,沈云初再乘胜追击:“私收地方官税、美人税的事,吴大人抵赖不了吧?需要本官传唤证人吗?!” 她一声轻呵,吓得吴用又是虎躯一震,当即破防:“钦差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一时鬼迷心窍才终铸成大错!还请钦差大人务必从轻发落。” 他一边哆哆嗦嗦的说着,一记响头磕在地上,格外实诚,沈云初没想到,这厮竟然这么不经审,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与之周旋几个回合的准备,可没想到他倒是认罪认得格外熟练。 她也不磨叽,便道:“你既已认罪,那本官宣判,丽州知府吴用色欲熏心,私相授受,欺压百姓,民不聊生却刻意制造繁荣假象,经本官查实,现将你革职查办,待本官奏明圣上再对你的去留做处置,你可有意义?!” 吴用跪在地上,老头埋的低低的,连声道:“没,没有,下官听判。” 一听吴用被革职,一时间围观的人一阵庆贺,沈云初却皱了皱眉,在朝为官,却将官做成这样,实在是有愧他多年一以来读过的圣贤书。 人群中,听到这个宣判结果,唤作玉姐的女人同身边的少年相视一眼,意外中又带着一丝满意的转头从人群中隐去了身影。 从衙门出来,脱离衙门的人的视线,沈云初才终于长舒了口气,有些站不稳的扶住一旁的沈清月,沈清月一怔,虽还没反应过来,但也是下意识将人扶住:“怎么了?” 沈云初稳了稳心神,尴尬的笑了笑,摇头:“没有,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确实有点吓人。” 闻言,沈清月也不禁发笑:“你刚才可威风的很呢,那个吴用可是被你吓得屁滚尿流的。” 沈清月说着,脸上的笑容越发开怀了起来,沈云初无奈,轻轻舒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这回还真是纸老虎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吴用竟然这么轻松就认罪了。” 听着沈云初的狐疑,沈清月却道:“这不是好事吗,免得咱们再大费周章了。” 沈云初却忽然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沈清月想了想,便道:“你是怕他会翻案?” 沈云初点头,稍加思索,便道:“别忘了,张巡抚可是他的亲舅舅,再说了,我也并不认为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没想过今天的结果。” “他既然有胆子做,就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认罪,可是今天他确实没没反抗,甚至认罪态度良好,这可不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听我说出继续罪状就会干的事。” 沈清月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如此,刚才为何不索性将他关起来严惩,却只是革职未免太便宜他了。” 沈云初却摇头:“姐姐忘了,我此行是为丽城风波谈判而来的,旁的事情,我本不能轻易插手,只是,如果不出手,实在对不起丽城的姐妹。”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讲,这个吴用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要么他是打算先将此罪认下,再等张巡抚来捞他,要么就是这件事情,真正的主谋从一开始就并非是他,他也只是受人所指,和我一样,是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清月仔细思索半晌,也顿感沈云初的话有些道理,她皱眉,疑虑道:“那要不我让人将张家母女保护起来,等此时尘埃落定,再将人撤走。” 沈云初闻言,笑着点头:“知我者,长姐是也。”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军营的方向回去,而随着人来人往,跟在两人身侧的玺玉也不动声色的隐去了身影。 入夜。 简单对付几口晚饭,沈云初梳洗完,便坐在桌前看书,夜色渐凉,她便在寝衣外披了件外衣。 月色正好,薄薄的月光落在地上,夜生人静,外头也逐渐安静下来,只能依稀听见侍卫巡夜路过的动响。 想着白天的事情,她心绪复杂,总觉事不宜迟,便传来笔墨,立刻上书启奏。 不过这奏书自然不能走正常路,否则大概率也是到不了盛安帝手上的。 ------------ 第176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 夜生人静。 沈云初的营帐却是灯火通明,奋笔疾书,一封写给沈纪常,另外就是禀明丽城情况的奏书。 如今她谁都不相信,当然除了自己那嫉恶如仇的老父亲了,加上,若是这封信是由沈纪常亲自交到盛安帝手上的,那可信度将更高。 当奏书的最后一笔落下,沈云初长舒了口气,此时沈清月端着参汤进门,看着坐在案桌前的沈云初,沈清月无奈的却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 末了,也只是走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道:“就知道你没说,来吃点东西吧。” 沈云初冲她笑笑,低头便看见她一同带进来的糯米糍,她有些诧异:“这个时间,应该没有卖了吧,阿姐,你从哪儿卖的?” 沈清月闻言,神秘的一笑,意有所指般道:“这可不是我买的,是太子殿下特意为你留的,让我顺便带过来而已。” 闻言,沈云初表情微滞,视线落在一旁的糯米糍上,心头有些暖意,连同嘴角都不自觉的微微扬起。 见此,沈清月微微凑近她,意味深长的道:“某些人心花怒放喽~” 闻言,沈云初回神,抬眼看向沈清月,脸颊不自觉的就红了,她别过两,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她道:“阿姐,你休要取笑我了。” 见此,沈清月嗤笑一声,旋即也是言归正传,看着桌上已经写好的东西,打趣儿归打趣儿,说真的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沈云初的身体状况是大家都知道的。 思及此,沈清月又轻轻叹了口气,道:“快吃吧,吃完早些休息,别把自己当牛使。” 沈云初接过她递上来的清茶,微微一笑:“我知道,两封信我都已经写完了,等明日一早就让四时送回去,毕竟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还是今早处理的好。” 沈清月点点头,有些担忧,却并不否认沈云初的话,只是道;“要不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大哥做吧,你要是真的牵扯进去,怕是难以脱身,如果现在抽身,定还来得及。” 听着沈清月的话,沈云初没说什么,只是瞄她一眼,然后又坐下来,拿起一旁的糯米糍自顾自的吃起来。 见她不语,沈清月心头疑惑与她为什么不搭理自己,等了片刻,沈云初便道:“阿姐,我觉得你现在跟爹爹可真像。” 沈清月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继而脸上的疑惑越发深重,沈云初却只是笑道:“要是爹爹在这儿,他也一定会说你刚才同样的话。” 一听这话,沈清月当即明白过来,沈云初这是在打趣儿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反应过来的她有些哭笑不得,便也不在说什么。 她担心沈云初没错,毕竟官官相护,这件事情若是真的要查,估摸着牵扯不小,沈云初一个人,怎么抵得过那一群无赖? 因此,沈清月自然不愿意沈云初如此冒险,可是沈云初的话,却让她猛地想起来,曾经何尝不是沈云初这般勇气和冒险,才有了今日可以驰骋沙场的沈清月啊。 想着,沈清月心里纵有百般无奈,但也自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乖顺的沈云初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就像是一个装着很多心事的人,叫人无法看透…… 两人正聊着,突然,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响,是巡逻的士兵: “站住!” “何人胆敢夜闯我军营中!” “给我拿下!” 听见动响,沈清月下意识起身,看着营帐外晃动干的人影,她转头看向沈云初,沈云初也跟着起身,见沈清月要出去,沈云初连忙将她拉住。 “阿姐,先别出去。” 沈云初说着,沈清月有些奇怪,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支利箭,直逼沈云初,所幸沈清月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过去,利箭擦过沈云初的长发,稳稳地刺入一旁的地面。 沈清月吓出一声冷汗,有些庆幸刚才沈云初将自己拉住了,她才能及时将人护住。 两人在屋内警惕了半晌,直到外头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营帐内,也再没别的什么意外,此时,姗姗来迟的白玉珩冲进营帐,看着安然无恙的沈云初毒誓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视线轻移,目光落在刺入地上的箭,上前将东西拔起来,仔细观察着箭头和材质。 不多时,沈泽瑞也进了营帐,看着白玉珩手上的东西,也不禁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沈云初和沈清月同时摇了摇头,沈云初转头看向一旁的沈泽瑞:“阿兄,外面发生什么了?” 沈泽瑞自也没有隐瞒,如实道:“倒也没什么事,一个小乞丐误闯进来,等陈浩他们核实好情况就放走。” “乞丐?”沈云初不解,他们扎营的地方并不算繁华,甚至是没有人住的野外,方圆几里都几乎没有人家,怎么可能会有乞丐来这里? 想着,她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她转头看向白玉珩,四目相接,白玉珩没说话,但心声已经开始响起:“我媳妇儿真聪明,肯定想到了这件事情和白屹川有关。” 果然,确定了自己猜想,她道:“我可以见见那个小乞丐吗?” “见他做什么?”沈泽瑞皱眉,有些不解,但稍作犹豫,还是道:“你若是要见的话,明日再见吧,现在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 “没事。”沈云初说着,转头将桌上的两封信装好,唤来沈四时,将东西交给他,叮嘱完,沈四时踏着夜色离开。 沈云初才回头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吧,免得明日一早核实好情况之后,就该放人家走了。” 她说着,已经自顾自的走出了营帐,营帐内的几人面面相觑,终究是无奈但好像又已经习以为常了,轻轻叹了口气,便摇头跟了上去。 此时,外头夜色一片漆黑,四周寂静无声,衣衫破烂的少年被关在铁笼里,浑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沈云初站在铁笼外,少年蜷缩着,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警惕的看着四周,沈云初不解,转头问一旁的守卫:“为什么把他关起来?” 那侍卫也是一脸为难,伸出被咬伤和抓伤的胳膊道:“沈大人,这真的不能怪咱们,他好赖话不听,我们只能先把他关起来,等他冷静下来在问其他的。” ------------ 第177章是巧合吗? 沈云初了然,并不再多问什么,而是围着铁笼走了一圈,才从某一个及其难得的角度看到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似乎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目测应该是只猫。 她在铁笼的旁边站了一会儿,少年气势汹汹,也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意思,沈云初倒是不着急,转头看向一旁的守卫:“这位大哥,劳烦您去帮我找点肉来。” 对方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问,只是应答了下来,匆忙去办,沈云初缓缓蹲在铁笼旁,看着里头的少年,瘦的都只有皮包骨了,总觉得很是眼熟。 她尝试与之攀谈,问姓名,他不应答,问旁的,他也不予理睬,不管沈云初说什么,他都只是警惕的看着她。 无奈,沈云初也只能放弃,等侍卫将准备好的熟肉拿上来,沈云初放在笼子外,少年的目光果然就落在了那肉上,竟也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包括怀里被他抱的紧紧的小猫似也是闻到了香气,也是忍不住在他怀里蛄蛹起来。 少年却只是缩在原地,冷漠的别开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感觉,沈云初轻笑,一点不介意,道:“我知道你想和我们较劲,但是你不吃没关系,小猫可能是真的饿了,不然它也不会偷跑进来。” 此言一出,少年明显怔了怔,随即竟也回过头来,眼神间有些诧异的看着沈云初,沈云初神情不改,接着道:“你这么要紧它,我猜你一定是为了追它才误闯的军营吧。” 少年这次依旧没说话,但神情显然是不比先前那般冷漠了,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猫,并不说话,但温柔的眼神也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突然,他怀里的小猫趁着少年分神的功夫从他怀里的缝隙中钻出来,跳到地上,少年大惊,想追上来,但小猫已经凭着灵活的身子钻出了铁笼,竟毫不畏惧的走到沈云初跟前,低头猛吃起盘子内的东西。 这时,沈云初才看清,原来是只三花,瞧着干干净净,应该是被少年照顾的很好。 看着吃的正香的猫,沈云初满意的笑笑,抬头看向趴在铁笼前,紧张的看猫的少年,沈云初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们吃顿饭,可以吗?” 少年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侍卫和跟出来的白玉珩以及沈泽瑞和沈清月,沈云初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于是解释:“他们抓你,也只是为了维护军营里的秩序,等天色一脸,就放你走。” 说着,少年低了低头,似在考虑沈云初的话,见此,沈云初转头看向沈泽瑞,有些祈求的眼神让沈泽瑞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刚才暴躁的少年此时确实平和了不少。 于是,只是稍作考虑,他也便叫人开了门,少年看着打开的铁牢笼的大门,有些犹豫,但看了一眼在牢笼外的猫,还是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铁笼。 当少年站在眼前,沈云初仔仔细细的打量跟着她,才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她和白玉珩刚来丽城时,当街撞倒的乞丐少年吗。 少年看着她,没说什么,飞快的跑过去将小猫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小猫柔顺的毛发,沈云初趁机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年垂着眸并不敢看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他虽否认了,但这却让沈云初更加确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日同她当街相撞的那个。 如果那次只是意外或者巧合,那今天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也是巧合吗?显然,这一点,沈云初是不大相信的。 思索间,见他不愿意承认,沈云初也并不逼他,只是兑现了请他吃饭的承诺,而后少年也主动交代了自己确实只是来这里追猫的。 白玉珩也没再多问什么,便将人放走了。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看着逐渐亮开的天色,沈云初却没有半分睡意,沈清月也劝说了好几次,她也没睡。 直到天色完全亮开,沈云初才说:“我还想去城里逛逛,阿姐你去吗?” 沈清月知道,她哪里是想去城里逛,恐怕是猜到了什么,所以还要去亲自查一查了,既是如此,沈清月自然也不敢不去的。 这次,沈云初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到了先前高知意说的那个茶楼,她总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同她应该会有点关系。 可她刚要进去,却被沈清月拦住了,她说:“酥酥,你想好了,里头情况不明,你确定真的要进去?” 沈云初没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茶楼,稍作犹豫,才道:“当然了,我们都已经来了,说不一定对方也早就看到我们了,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总归是挺丢人。” 沈清月有些无语,现在可不是说丢人不丢人的事,毕竟人命关天,若是进去之后有什么闪失,可不是她能够付得起责任的。 可沈云初却是绝对相信她的,沈云初说:“有阿姐在,我什么都不怕,因为阿姐会保护我的。” 她说着,转头就走,就像当年她疯狂的带着沈清月从自家的院墙翻出去打擂台时,毅然决然从墙头跳下去一样,活了两世,别的本事是没有,但论看人这点,她的眼光还是基本没差的。 沈清月跟着沈云初进了茶楼,给了些小钱,问了掌柜的茶楼的情况,沈云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高知意确实是在这里,但随行的却是两名男子。 显然这个消息让两人都格外诧异,可从掌柜那里得来的消息有限,只知道其中一位姓白,这不由的让沈云初想到了白玉珩前世的宿敌——白屹川。 可如果她和白屹川联手,那另外一个男人是谁呢? 揣着这样的疑惑,沈云初在店里小二的带领下,找到了高知意的房间号。 奇怪的是,房间的门并没有锁,是大敞开的,就像是刻意在等什么人。 沈云初疑惑的同时,也同沈清月一道进了房间。 屋内的陈设并无不妥,是寻常茶楼都有的装扮,只是比较宽敞,木质的地板踩在上面嗒嗒作响。 自玄关处往内走出,穿过一道宽敞的空厅,走到内屋,高知意就坐在桌前悠哉的喝着茶,侧头看着外头屋檐下的半边天。 ------------ 第178章我会帮你,我们都会没事 “今天可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高知意没回头,却是自顾自的说着,沈云初站在距离她不愿的地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稍作沉默,沈云初竟是没过多的犹豫,直接了当的道:“我身体里蛊毒,是你种的。”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这次,高知意没说话,只思索片刻,她回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得到沈云初,继而放下茶杯,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道:“你看我像是买得起蛊毒的样子吗?” 沈云初没说话,本还是半信半疑的,谁料下一瞬,就听到她内心无奈道:“以前去过的世界系统都是亲系统,一到这里来,差点被系统给烤焦了。” “倒还真是头一次做这么难做的任务,罢了罢了,积分积分没用,系统系统也没用,真是受够这个恶毒的世界了!” 听着她内心的咆哮,却见她面上依旧笑盈盈的模样,沈云初心里也顿感五味杂陈。 不等沈云初再说什么,高知意便主动邀请她:“坐下来喝一杯吧,好歹同门一场,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确实是该有个了解了。” 沈云初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清月就率先道:“酥酥,别相信她的鬼话。” 沈云初不语,高知意倒也不着急,只是悠闲的拿起杯子给沈云初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的位置,耐心的等着沈云初坐下。 看着眼前的人,沈云初也只是稍作犹豫,还是坐了下来,她既自己来了,想必高知意也能猜到绝对不是只有她们二人知道此事,定也不会蠢到引火烧身,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她做什么。 见此,沈清月自也不知道沈云初心中所想,只是心中疑惑与沈清月竟如此相信眼前之人。 待沈云初坐下,高知意显然是有些不乐意沈清月在场的,四目相对,沈云初本是还想将沈清月留下来,可不等她开口,沈清月便率先道:“我想,我们应该都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吧。” 她说罢,沈云初表情微滞,像是想到什么,连眼神都有片刻恍惚,高知意却不以为意,只是轻轻转头看向一旁的沈清月:“沈大人,我想同我师妹单独说几句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沈清月眉头微皱,自然是很不乐意留沈云初一个人的,可高知意却又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在外面守着,这儿只有一道门,我总不能带着她飞出去吧?” 这话倒是不假的,毕竟这个茶楼也并不大,没有后门,只有一道主门可以出去,窗户外也全都是来往的路人,才想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沈清月有些犹豫,她微微转眸看向一旁的沈云初,姐妹两四目相接,沈云初轻轻点了点头,沈清月也只得妥协,临走,也不忘转头狠瞪一眼一旁的高知意,似是在警告她不要乱来。 高知意不以为意,只是冲她露出一记温柔的笑,随即便目送沈清月出了房门。 门内,随着房门打开又合上,外头嘈杂也瞬息被隔绝在了门外,沈云初转头看向高知意:“你怎么在这儿?” 高知意喝着茶,无所谓的轻笑一声:“我说我是来玩儿的,你相信吗?” 她嘴角带着笑意,抬眸间,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沈云初无奈的舒了口气:“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不一定非要是敌人,你觉得呢?” 高知意闻言,还没等她说话,小吉的声音再次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警告宿主,女主向您发起同盟邀请,企图干扰任务进度。” 沈云初怔了怔,高知意却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眼间,格外认真的目光同她相对,她说:“没办法,有的人生下来就不是一路人。” 沈云初沉默了,她明白高知意的意思,可现在她们都没有办法,沈云初决定主动后退一步:“我会像你证明,我们之间,不一定要是敌人。” 高知意微怔,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可沈云初却已不再解释什么,只是接着道:“白屹川是不是也来丽城了?” 如果说,真的按照小吉的说法,高知意要攻略的人是白玉珩,而她沈云初是女主,那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来说,白屹川大概率就是仅次于他们之间的存在。 所以,最有可能和高知意同盟的出了白屹川,就没有第二个人了,而高知意会出现在这里,也绝对不是巧合。 蛊毒的事情,高知意一个人的确没办法完成,可如果有白屹川在,那一切都就会变得简单起来了。 因此,沈云初推测,高知意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定是和白屹川一起来的。 可面对沈云初的发问,高知意却只是轻笑着,不慌不忙的反问她:“你就这么肯定,我知道白屹川的下落?” “当然。” “为什么?” “……”四目相接,沈云初却沉默了,她深知眼前的人何等狡猾,自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 末了,她只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这话似乎和先前那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同样的,高知意也疑惑与她到底是在指什么。 见高知意沉默,沈云初接着道:“我不知道白屹川跟你说过什么,但我可以我用的仕途担保,他绝对不是个守信之人。” 言罢,沈云初能明显感觉到从高知意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不用再问什么,沈云初便已猜到大概。 可高知意也深知,自己不能做出违背系统的事情,系统不让她和女主结盟,非要让她抢女主气运,对此,高知意也十分无奈。 甚至在系统的操控下,她就像是个受到控制的机器,根本没有办法将关于系统和任务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无数次,她都只能在心头默默吐槽:到底是哪个狗作者想出来的剧情?真是缺大德! 沈云初见此,也并不再说什么,她心中的疑惑已然解开了,她站起身,转头离开,高知意却有些疑惑:“这就走了?” 沈云初闻言,停下脚,回头看向坐在桌前的人,眼底并无太多的憎恨,只是说:“我会帮你,我们都会没事。” 她说罢,也不再给高知意反应的机会,便继续转头离开,高知意坐在一旁,只满眼疑惑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敞开的大门不断涌入嘈杂的声音,可高知意却充耳不闻,只思考着刚才沈云初的话。 ------------ 第179章多年同僚 此时,沈云初走出门,沈清月就忙不迭的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检查:“怎么样?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云初赶忙摇了摇头,反握住沈清月的手,道:“没事,我们走吧。” 见此,沈清月也并不多问什么,两人就离开了茶楼…… 茶楼上,高知意站在阳台,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的白屹川悄无声息的出现。 “她竟然主动来找你了。”他说着,语气间竟有些意外,随即他语气微顿,又似是想到什么,接着道:“你们不会背着本王有什么交易吧?” 高知意收回目光,微微侧头,只用余光瞥他一眼,继而冷笑:“殿下可真会说笑,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拽在您手里呢,我怎么敢?” 闻言,白屹川皱了皱,思索片刻,才道:“你最好真的是这么想的。” 军营。 沈云初刚到,还没走进营地,就见琳琅守在营地外张望,见她回来,她赶忙小跑着上前:“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沈云初奇怪。 琳琅道:“张巡抚来了,点名了要见您,这会儿大公子和太子殿下正同他在主营里说话呢。” 闻言,沈云初转头,两姐妹四目相对,心中都了然,这张洲义肯定是来说吴用的事情的。 想着,沈云初安抚了几句琳琅,便同沈清月一道去了主营。 两人到的时候,张洲义正满脸笑意的同沈泽瑞和白玉珩聊的欢,见沈云初进门,张洲义忙不迭的起身:“呦!沈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这般小的年纪就得以独当一面,将来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是也得叫你们比了下去,真是后生可畏啊。” 一顿彩虹屁下来,沈云初不觉得有什么,张洲义倒是自己给自己吹飘了。 沈云初只是浅浅一笑:“张大人过奖了,小女子才疏学浅,不过是想尽绵薄之力罢了,您知道的,我阿兄和阿姐都是大将军,我总不能拖了后腿吧。” 张洲义爽朗的笑着,嘴上还不忘夸赞之词:“好好好,你张伯伯我啊,一瞧你就是可塑之才,林尚宫门下不出无用之才啊。” 说着,他招了招手,从外头进来的家丁就抱着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和又一大箱子的书进门,沈云初瞥了一眼,便明白其用意。 不等沈云初想好应对,张洲义便道:“你瞧,张伯伯来的急,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这就随便挑了些,你可不准嫌我这个老人家挑的俗气啊。” 说着,沈云初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意,两箱东西就摆在了眼前,默了默,沈云初道;“张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实在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凝还是拿回去吧。” 她也不拐弯抹角,说的直接,明摆着告诉张洲义,他想谈的事是肯定没戏的。 张洲义却不着急,看的一旁的沈泽瑞和白玉珩都有些急了,张洲义又道:“小侄女儿,你可别这样啊,你张伯伯我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惦记着你们这些小辈,听说你来了丽城,才专程抽空来瞧瞧你的。” 他的话说的诚恳,但沈云初却并不吃这一套,她先是沉默,转头看向摆在桌上的东西,一箱黄金,一箱书。 他知道沈云初喜欢看书,所以专程送的,看来过来之前,还是特意打听了一番,他堂堂巡抚,少说做了十年八年的,定算是前辈。 目前来那个人的官职品阶虽相当,但他身为官场老手,竟也卑躬屈膝,对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如此恭敬,看样子,吴用干的那些事,八成和张洲义也脱不了关系。 想着,沈云初勾了勾唇,先前她还发愁,要怎么让这老狐狸现身,不至于敌暗我明,现在倒好,他自己跑出来了,倒是省的她再去找了。 眼见着,沈云初的视线落书籍上久久挪不开的样子,张洲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本来以为沈云初就会收下东西了,可没曾想,下一瞬,沈云初却摇了摇头。 她道:“小女子实在受宠若惊,您是长辈,按理来说,这礼也应该是小女子送您才是,断是没有反过来的道理,这实在是折煞我了。” 说着,她不再给张洲义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将琳琅传唤进来:“将这些东西放好,带会儿张大人走时记得给大人带上,另外我哪儿还有几许今年的新茶,上好的碧螺春,也给大人带上,尝尝鲜,也算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是。” 沈云初说的快,琳琅应答的更快,前脚应答完,后脚转头就走,让人将那两箱东西搬了出去。 张洲义见此,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有些挂不住了,本来以为一个靠着家族后盾上位的女子官该是很好糊弄的,可没想到,倒是自己轻敌了。 见他一副吃瘪的样子,沈云初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想靠这些东西贿赂她,看来还是对她了解的不够透彻。 继而,沈云初佯装无事,热络的邀请张洲义:“张大人可别光站着,咱们坐下说。” 说着,一旁的沈泽瑞和沈清月相视一眼,便主动转头离开了营帐,一时间账内便只剩下了白玉珩和沈云初还有张洲义。 沈云初亲自给张洲义倒上茶,直入主题:“不知张大人特意赶来,是发生什么重大之事了?” 有了刚才被拒收礼品的经历,张洲义自也知道这小丫头不大好惹,原先的计划,也只得临时打乱。 他干笑两声,表示:“都说新官上任,最难的就是安抚民心,况且你可知,你要与之谈判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老夫是怕你吃亏,前来看望。” “老夫同你父亲,也是多年同僚,多少是有些情分的,就算是看在你爹的情分上,老夫也不能不管,日后,小侄女儿若是有任何事,尽管来府邸找我便是。” 听着他满腔热情的语气,沈云初连忙笑着应答:“那就先谢过张大人照拂了。” 张洲义忙摆手表示:“小侄女客气了。” 沈云初笑着并不在作答,张洲义终究还是恩耐不住,却也只是试探般问道:“嘶……不过,老夫前些日子听了些谣言,不止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小侄女可否同老夫说道一二?” ------------ 第180章张大人为官清廉 他说着,语气格外诚恳,俨然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沈云初自也知道,这是来套话的,她将计就计,笑道:“大人请讲。” 张洲义稍作犹豫,才道:“事情这样的,昨日老夫刚抵达丽城,便听人说,丽州知县竟徇私枉法,私设什么……额……美人税,还增加地方官税,可有此事?” 沈云初看着他,在他紧张又疑惑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大人所听,并非谣言,下官已经将那丽州知县吴用革职待查,并上书与陛下,讲明此事,待陛下定夺。” 一听这话,张洲义当即拍腿,眉头一皱,怒斥:“这个混小子!当真是应了他那天谴的名字,吴用无用啊!净干些这混账事!” 听着他义愤填膺的语气,沈云初也并不接话,只是淡定的端起茶水,微微垂眸,避开他的余光,只心中觉得好笑。 默了半晌,见沈云初不上套,张洲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随即稍纵即逝,却并未逃过一旁白玉珩的眼睛,他同样沉了沉眸。 继而,张洲义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不过那吴用当真是个头脑简单的,没什么心思,恐是被人利用了,以老夫看,此事定有蹊跷啊,小侄女儿觉得呢?” 她不上套,张洲义便只能如此探探口风先,沈云初闻言,也没法再装聋作哑,她放下茶杯,若有所思,故作凝重的表情,道:“此事到底是他的过错还是有人蓄意蛊惑,我想等陛下的彻查文书下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如今你我所言,皆未必是真相。” “再则,那吴用身为地方官员,哪怕此事他是受人蛊惑,那他自己何尝没有过错?既为人父母官,就该处处为百姓着想。” “民,乃国之根本,我想那吴用也是几十年苦读,才有今日之仕途,不说通晓古今,至少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如果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能被那种事情蛊惑,同那些腌臜东西同流合污,那这几十年的圣贤之书,当真是读进狗肚子去了?” 她说这话时,笑盈盈的,甚至语气温柔,叫人听不出半分讽刺的意思,好像根本就从不曾怀疑过张洲义和这件事情一般。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凭吴用那一肚子的肥油和快抬上天的下巴,怎么可能是会苦读几十年的人,那个官位都是家里靠求着张洲义买来的。 沈云初的话说的难听,无异于暗戳戳的把张洲义也连带着骂了一遍,但却叫心虚的人找不到半分反驳的理由。 张洲义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终究是挂不住了,连表面的和蔼都已经装不下去。 沈云初勾了勾唇,端起一旁的茶壶,亲自给张洲义斟了杯茶,道:“我听说,那吴用是张大人的亲侄子。” 此言一出,张洲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沈云初却只是瞥他一眼,语气微顿,就接着道:“不过我想,张大人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自是做不出这种腌臜之事的,下官才疏学浅,此事还得大人多帮衬才是。” 闻言,张洲义勉强挤出一抹笑,有点难看,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维持自己的形象,却也只含糊的应答:“当然当然。” 继而他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白玉珩,脸上难看的笑意也瞬间有些挂不住,当即只觉如坐针毡。 只稍作沉默,他还是缓缓起身,道:“这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也该回去了,还有好些公务没处理,这也是抽空出来瞧瞧。” 见此,沈云初也连忙起身相送,可还没跟着走出几步,张洲义便摆手制止:“沈大人留步,不用送了,忙你的去吧。” “张大人走好。”沈云初微微一笑,颔首送行,直到他走出营帐,沈云初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等了一会儿,沈云初才转头进去,坐在营中喝茶,便听白玉珩轻笑一声,道:“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探口风准备翻案呗。”沈云初端着茶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说这话时,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白玉珩轻笑,心声比出口的话先一步到:“我媳妇儿真聪明,以前都没发现,竟然还是做官儿的料。” 沈云初刮着茶沫的手微顿,有些不满的抬眼瞄他一眼,无奈的摇头,便又听他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忙吗?” 沈云初没回答,只有些犹豫的看着他,他笑盈盈的,眼神间也满是宠溺,想了想,她说:“他们翻案一定会先一步毁灭之前留下的证据,我需要找到那些证据。” 白玉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怎么说。” 沈云初思索片刻,思绪稍作整理,应答道:“关于美人税的事,据我了解,先前被征收的姑娘,一半都失踪了,我想,如果能找到那些姑娘,想必就能阻止他们翻案。” “再则,关于地方官税的事,他们私收了那么多,肯定不会某一个人全吃了,一定会分赃,为了避免事后纠纷,如此一来,肯定就有账本,只要能找到那账本,案子自就不攻自破了。” 听着她调理清明的话,白玉珩轻轻舒了口气,道:“都是些棘手的活儿啊。” 他看着她,打量的眼神中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沈云初沉了沉眸,刚想反驳他: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话还未说出口,她就听见白玉珩欢快的心声:“我就说我媳妇儿最相信我了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做。” “她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不让别人去做偏偏让我去做?” “她肯定是喜欢我,我这该死的魅力。” 沈云初:“……” 她承认,放眼整个盛安,白玉珩绝对是算出类拔萃的存在,至于魅力不魅力的,迷倒万千少女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可这种事情虽然是明摆着的,但他自己说出来总归是另一种感觉,沈云初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心声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时候常常都不想听他犯二,但有时候又想,如果她真的失去这个能力了,是不是也同样听不见高知意的心声了,于是,她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 第181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连连叹气,末了,无奈的抬眼看他,原本要说的话,也自然而然的换成了:“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他面上也只是一如往常的回了一个:“嗯。”心里却依旧在欢呼雀跃:“谢什么?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云初:“……” 实在没眼看,沈云初索性站起身来,借口有别的事率先一步离开了主营。 可刚走出营帐,还没走出多远,抬眸就见沈泽瑞正一脸凝重的同外来报信的士兵说着话。 这人沈云初是认识的,是上次兖州来报信的士兵,眼见着两人聊了几句,沈泽瑞点点头,就转头朝着自己的营帐匆忙走去,表情凝重的同一旁的陈浩交代着什么。 沈云初心头担忧,隐约想到什么,目送沈泽瑞进营帐内,她快步追上即将离开的陈浩:“陈大哥。” 陈浩闻声转头,放慢了脚步,沈云初趁机跟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兖州战事告急?” 陈浩点头,神色凝重:“廉将军重伤,兖州兄弟死守城门,死伤过半,大哥得带兄弟们过去支援。” 此言一出,沈云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心中一阵慌乱,想着前世的事情,就涌上一丝不安。 似是觉察到什么,陈浩赶忙出言安慰:“放心好了,沈大哥出马,一个顶俩,有他在,咱们都放心,别太担心,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治一治丽城这滩浑水。” 陈浩的话,让沈云初暂时拉回了一丝理智,她看着他,勉强扯出一记笑容,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只得目送他走远。 她站在营帐外,等了很久,沈泽瑞才从营帐内出来,俨然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众副将,沈云初赶忙迎上去:“阿兄!” 沈泽瑞停下脚,回头看向她,他沉默着,皱着眉,有些着急,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想要劝他不去的话终究是卡在了喉咙里。 许久,她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一句话:“阿兄,可不可以不去?”平日里,面对任何事,她总能有无数长篇大论,可现在,她却只能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话。 因为她知道,兖州的情况,沈泽瑞去了,一定能好转,可万一又发生和上一世一样的事怎么办? 她想要兖州平安,但同样也想要沈泽瑞平安。 听着她的话,沈泽瑞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抬起大手,本来以为会想平日一样,狠狠地揉捏她的脑袋,可这一次,他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平日里你不是最讨厌临阵退缩的人吗?怎么?你是想让你哥也成那种人?” 沈云初闻言,忙摇了摇头,也许他们都知道此去凶险,但他们都不能去不去。 他说:“身在其职,必尽其责。不光是我,你也是,清月也是,大家都是。” 沈云初沉默着,并不说话,心里难受,眼眶都跟着湿润了起来,身后的一众人调笑道:“都是当大人的人了,怎么还粘人啊,小大人,你不太行啊。” 说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沈云初抬手,胡乱的抹了把眼泪,低声道:“才不是。” 沈泽瑞看着她,眼神也破天荒的温柔了起来,他说:“你自己要小心,我让清月留下来同陈浩一同守丽城,顺便助你破案,况且还有太子殿下在。” “再则,尽力而为就好,凡是小心。” 他虽不是文臣,但也深知,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是最可怕的,不见刀剑,却处处都是利刃。 比起担心兖州之行,他更担心沈云初。 沈云初点头,再三叮嘱:“我知道,你也要小心,一定要小心,你要记得,嫂嫂和云祥还在等你回去。” 云祥是他们还没出生的孩子,也是秦糖和沈泽瑞暂时定下来的名字。 沈泽瑞点点头,带着身后一众副将去召集营中的士兵,沈云初也只得目送他们离开…… 入夜。 沈泽瑞带人离开之后,相比于之前,营帐内就越发清冷了起来。 沈云初坐在账内看书,思绪却已经飘飞很远,直到外头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沈云初的才猛地回过神来,算算日子,今日也是沈四时快马加鞭送信回去的第五日了,也该有回信了。 思索间,她急忙起身出门查看。 就见被火把照的通亮的营帐内,沈四时快速下马,将怀里的文书奉上:“主子,这是陛下的彻查文书,以及老爷的书信一封。” “好。”沈云初结果手中的书信,心中一安,如此,才不至于叫丽城的百姓等的太久了。 可她眸光无意间一撇,却瞧见他脸颊上隐约有一条细长的伤口,瞧着像是刀伤,沈云初心头疑惑:“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沈四时低了低头,只道:“没事,在回去的路上被人伏击,瞧着像是来抢夺文书的,身手不凡,不过幸好有江湖人士相助。” 沈云初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些愧疚和自责,稍作犹豫,道:“你去休息吧,我让人请个大夫给你看伤。” 闻言,沈四时表情微滞,有些受宠若惊的想要拒绝,可他还未开口,沈云初就抢先道:“这是命令,你不许违抗。” 她说罢,沈四时已经到喉咙的话又再次咽了下去,只能有些不适应的应答着:“是。” 沈云初拿着文书进了营帐,差人去找了大夫,直到半夜,沈云初都还在看那两份东西。 她心里挺清楚的,劫文书的十有八九是张洲义的人,可如今的情况就是她并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自己的猜测。 夜风突起,轻轻掀起她桌上的书页,沈云初手里的信正出神,营帐的门帘被轻轻掀开,沈清月大步走到账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酥酥,有消息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账内,沈云初起身相迎,沈清月将另一封信递给她,随即压低声音,又道:“皇城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嫣然胭脂铺已经好些时候没开张了,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三人去了哪儿。” 沈云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信,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沈清月脸上得到回信的喜悦也瞬间荡然无存。 她道:“你是担心,她们会遭遇不测?” 沈云初默了默,稍加思索,才道:“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按照目前的局势来讲,高知意的妹妹和母亲应该都还活着。” “被高知意提前转移的可能不大,毕竟就一个胭脂铺,高知意白手起家实属不易,应该没有多余的人力和物力去做这事。” ------------ 第182章失踪的姑娘都在那里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清月也深觉有理,细想来,似乎就只有一种可能:“难道她们是被人劫持了?” 沈云初点头,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我想,也许高知意并不是自愿来丽城的,很可能是有人劫持了高知意的母亲和妹妹,威胁她这么做。” 虽然沈云初说的很有道理,但沈清月还是不免疑惑道:“可是为什么呢?如果说,是想阻止咱们这次的谈判,大可派其他人来,高知意虽聪明,可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吗?” 现在来讲,高知意只是个宫里整理卷宗的小女官而已,甚至都没有品阶,要她来对付沈云初,实在是不太可能的。 对此,沈云初自然也很疑惑,虽心里隐约能猜到,大概是和那个叫做小吉的东西有关系,可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沈云初意外有了读心术,恐怕也是无从得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清月担忧:“等他们自己现身吗?还是去查高知意。” 沈云初沉思了片刻,摇头道:“不,先让爹爹的人,暗中去找高知意的母亲和妹妹,只有他们安全了,高知意才能有理由脱身。” “好,”沈清月点头:“我这就去传书。” 目送沈清月离开,沈云初心头的担忧再起,她知道,解决高知意的事,绝对不是只救出她母亲和妹妹这么简单。 最重要的,是小吉,按照她如今知道的有限信息来讲,只有她完成最终下达的命令,做完小吉给的任务,才有可能被释放。 可是这个任务,也不是每一次她都能听见的,因此也就根本没有着手点了…… 清晨,琳琅端着梳洗用的水进来营帐时,沈云初已经起身穿戴好了。 琳琅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外头还灰蒙蒙的天色,倒也还没完全亮开,她将水放在一旁,上前道:“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 沈云初没回头,只是自顾自的打理自己的头发,直到琳琅上前接过手,她才道:“今天要去县衙提审美人税一案,我得早点去看看搜集到的证据。” 琳琅无奈,却也没再多劝,只是疑惑道:“美人税的事情,眼见着证据不足,小姐为何要这般着急,铤而走险。” 沈云初摇了摇头:“此事宜早不宜迟,世间越长,张洲义翻案的可能就越大,关于证据,我想待会儿应该会有结果。” 琳琅沉默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口一问,也不大懂这些,只仔细的帮她梳好头,沈云初又问:“阿姐呢?她可起身了?” 琳琅点头:“大小姐天还没亮就起身了,这会儿估计在训练场呢吧,她说了,等您起身了掀吃饭,吃过饭一起去县衙,不着急。” 她说罢,沈云初也并未反驳什么,等煮好粥呈上来,她也只是潦草喝了几口,就起身离开了。 去县衙的路上,沈云初一直都低头看着手里同这个案子有关的线索,还是先前白玉珩连夜派人搜集的。 马车停在府衙外,还没走出马车,就依稀听见外头传来阵阵吵闹,估摸着是聚拢来围观这件案子审理进度的百姓。 沈云初同下了马车,吴用已经带着余师爷以及衙门内上下的人等着了,看着眼前满脸堆着笑的人,沈云初只是勾了勾唇角:“真是有劳二位亲自相迎。” 闻言,吴用赶忙道:“沈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丽城乃是下官管辖范围,大人大驾光临,下官岂有不迎之理?” 他说着,就忙不迭的让人扒开一条夹道来,供沈云初进去,听着他恭维的话,以及他时不时露出的自信的笑容,沈云初便能推测一二,估摸着张洲义已经给他出好了应对之策了。 不过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总是他有九头六臂,也断然逃不过律法制裁。 沈云初笑笑,没说什么,就在一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带着沈清月和陈浩进了府衙。 府衙的人将沈云初领到偏厅休息,便不见了人影,连吴用和余师爷都没再出现。 他们不来,沈云初自也乐得清闲,便独自整理着案件的关键讯息。 看着搜罗来的几个证据,沈云初心里其实也没底,账本并没有找到,也没有曾经失踪的那些姑娘的消息,想要重判吴用,多半是不能的。 “吴用和余师爷呢?”沈清月不解,心头也有些担忧:“不会又去搞什么幺蛾子除了吧?” 沈云初没搭腔,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多时,跟着白玉珩外出的沈四时从衙门的后门进来,瞧着应该是跑来的,他重重的喘着气,道:“找到了。” 两人心头一喜,沈云初站起身,道:“什么?在哪儿?” 沈四时低了低头:“万人坑,失踪的姑娘都在那里,太子殿下带人找到的时,吴用的人正要毁尸灭迹,被殿下的人当场擒获,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 沈云初点点头,虽很不愿意看见那些姑娘惨死,可大错已成,她现在能做的,并不是伤感,而是要竭尽全力为惨死的姑娘伸冤。 与此同时。 别苑中。 吴用着急忙慌的跨进院子的大门,笨手笨脚差点被门框绊倒摔个狗吃屎,连滚带爬的找到张洲义,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哭道:“舅舅!亲舅舅!您可得救侄儿啊!” 张洲义如今也正烦着,坐在主位上,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不耐烦的瞥了一眼下首的人,一脚将他踹开,道:“干什么?有鬼在追你不成?” 吴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舅舅,那小丫头真查啊,我、我们那些事儿……” “住嘴!”张洲义一声怒斥,他拍案而起:“你个没用的东西,账本呢?可有被她搜罗去?!” “没有!”吴用连连摇头:“舅舅您可一定要救我啊,那丫头牙尖嘴利的一看就不好惹,我可就您一个舅舅,我娘,您的亲妹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啊。” 他说着,声音都止不住颤抖,显然是知道自己此番罪证若是坐实了,别说这买来的乌纱了,就是这颗项上人头,都未必能保得住。 而如今,他唯一的靠山,也只有张洲义,自然是要抓紧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可见他这副窝囊样,又想起来那日在军营里吃了沈云初的瘪,他心口至今还窝着一口气,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吓得吴用浑身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 ------------ 第183章是吴大人让我们去填万人坑的 张洲义怒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让老夫卑躬屈膝给她送礼,她还不领情,天杀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吴用瘫坐在地上,虽然浑身都使不上劲儿,但嘴上还是跟着骂道:“就是!狗娘养的!” 叔侄俩真说着,外头看门下人着急忙慌的进了门:“老爷,吴大人,钦差大人派人来请吴大人过去,还说……” 他说着,还有些为难与接下来要说的话,见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张洲义心里更烦了,他怒斥:“有什么你就说,怎么?舌头被传话的人吃掉了吗?” 还没见自家老爷发过这么大的火,通禀的人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将没说完的话说出口:“钦差大人还说了,若是老爷您愿意的旁听,也可以去。” 此言一出,如同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将张洲义的怒火浇灭了大半,因为对方好像已经猜到了吴用到他这里来了,也就是说,或许在沈云初手里,有他们都不知道的罪证。 沉默良久,他才大手一挥,将通禀的人屏退了,继而一把将地上的吴用抓起来,道:“万人坑填了没有?” 吴用支支吾吾,半晌才应答了一句:“填……我派人去填了,派人去了。” “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今……今日一早。” 他说罢,自己俨然没了底气,张洲义便瞬间明了,多半是这件事情被沈云初知道了,他愤怒之余一把将吴用推到在地:“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张洲义狠狠地踹他一脚,才愤懑的转头离开,吴用摔在地上,眼见着自己救命稻草要走,他忙不迭的起身,连滚带爬的追上去。 刚踏出门,张洲义又连忙停住脚,回头警告他:“待会儿在公堂上,按照老夫教你的讲,要是敢讲错半句,休怪老夫不保你!” 吴用闻言,连连点头应答着,紧紧地跟在张洲义身后,急的满头大汗,寸步不离…… 与此同时,衙门。 公堂之上,沈云初早早地就聚集了人,等着吴用前来听审。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果不其然,张洲义风风火火的带着吴用到了县衙,笑容满面又热络的上前同她攀谈:“钦差大人,久等久等。” 沈云初淡笑:“张大人多礼了,既是来旁听的,便请落座吧。” 张洲义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衙役端上来一把椅子供张洲义落座,吴用站在原处,换过衣服简单梳洗过,早就没有刚才的狼狈了,眼底满是对这场官司的自信和从容。 “吴用。”手中的惊堂木落下,沈云初厉声道:“你先前私加地方官税,还额外征收荒唐的美人税,鱼肉乡民,蔑视国法,如今陛下的彻查谕旨已在本官手上,有张家母女作证,你可认罪!” 话音落下,吴用干的脸色当场变了变,他咽了咽口水,似是心一横,道:“钦差大人,下官冤枉啊,此事实属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啊!” 沈云初某官微沉,果然,这厮是要翻案。 “无稽之谈?”沈云初又问他:“你既没做过,那当初本官将你革职待查时,你为何不辩?!” “我……”吴用开口,紧张到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偷偷瞄了一眼一盘的张洲义,这偌大的公堂之上,他这些小动作自是逃不过沈云初的眼睛。 本来以为沈云初会假装没看见,但下一瞬,他就听沈云初道:“吴用,你用不着看他,审你的人是本官,最后怎么判,也是本官说的算,你最好从实交代,否则,休怪本官棍棒伺候!” 言罢,随着又是一声惊堂木落下,吴用直接下的软了腿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下官没有做过!下官没有做过!!” 他一遍遍说着,满头大汗,一副被吓傻了摸样,一盘的张洲义气的先写两眼一黑晕死过去,当即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买这个官做。 可想着自己绝对不能让这猪头牵连了自己,张洲义还是强忍着攻心的怒气,轻咳一声,提醒吴用:“你这是做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你舅舅我在这儿,还能有人冤枉了你不成?!” 他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但如今两人也算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张洲义不到万不得已,想必也是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沈云初皱了皱眉,淡然的收回看向张洲义的目光,她很清楚,张洲义这话就是明摆着告诉吴用,要给他撑腰的。 默了默,沈云初继续问道:“本官再问你,你竟没做过,那日本官问你时,你为何要全盘认下?” “我……”吴用急的咽了咽口,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洲义,在接触到张洲义的眼神时,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似得,道:“下官那日实在是被大人的官威吓着了,一时间才口无遮拦,乱认了这些……这些腌臜之事!” 他说着,竟有些一口咬定的意思,沈云初皱了皱眉:“好,你不认是吧,来人,传人证!” 紧接着,在一众百姓们探究的目光中,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衙役被带了上来,身后的侍卫一把将人退上前,跪在地上。 沈云初道:“你们是要自己说你们干了什么,奉了谁的命,还是本官替你们说?” 几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之间,脸上皆有些为难,好一会儿,就在气氛逐渐紧张时,沈云初再道:“如若你们从实招来,本官可允诺,罪不及家属,可如果你们拒不认罪,等本官拿出证据,尔等便等着祸及妻儿,你们心里可过意得去?”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几人明显有些动摇了,谁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帮忙干这种事情,谁不是为了有口饭吃?殃及妻儿的事情,他们断然也是不想的。 在短暂的考虑之后,跪在首位的男人心一横,猛地跪着上前几步,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大人!属下愿意交代,属下愿意交代!是他,是吴大人让我们去填万人坑的,是他让我们去的!” 吴用见此,再次大惊失色,他慌忙否认:“好你个薛奎!你休要血口喷人污蔑本官!” “我没有!”唤作薛奎的男人极力自证:“就是昨日,吴大人让余师爷给我家送了十两银子来,让我今日一早就去帮忙将那坑填上,那十两银子就藏在我家灶台下面。” ------------ 第184章他们会更加小心 “你……你……你胡搅蛮缠!”吴用恼羞成怒,竟就要当中扑过去,沈云初一记眼神,一旁的沈四时几个阔步下去,一把将吴用架住,瞬间叫他动弹不得,但嘴上依旧不休息:“你休要诬赖本官,你个混账东西,狗娘养的,不得好死你!” “住口!”惊堂木再度落下,堂上瞬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吴用浑身一怔,沈四时松开擒住他的手,他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见眼前的人安静下来,沈云初转头看向陈浩:“劳烦陈大哥带人去薛奎家中取那十两赃银。” “是。” 陈浩领命,便带着一众衙役离开了县衙,沈云初抬眸,视线扫过堂下跪着的剩余四五人,道:“如今薛奎已经招了,本官可从轻发落,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等陈大人带人将赃银取回,尔等除薛奎以外,一律重判!”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原先还一副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现在已然开始动摇了。 就在这沉默的空挡,一旁的张洲义去突然发笑,瞬间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沈云初眸光微转,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坐着听审的人。 稍作沉默,便听他道:“沈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风啊。”他说这护话时,语气间满是讽刺的意思,像是在责怪沈云初不给他脸面。 沈云初不以为意,虽然也明白张洲义话里的意思,但也只是微微一笑:“张大人说笑了,为官者,不该如此吗?” 说罢,她语气微顿,同他四目相接之时,仿佛两把锋利的刀刃,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刺伤。 许久,最终还是张洲义率先别开了眼,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闷得慌,枯树皮一般的手在椅子的把手上轻轻的敲打着。 沈云初也垂了垂眸,并不再言语。 不多时,外出的陈浩便带着衙役将那十两银子拿了回来,一见到赃款,剩余的几人率先慌了,直到有一个人站出来:“我,我家也有十两,也是吴大人给的,让我去填那万人坑。” “还有我!” “我也是!” “我、我也有……” 就如此,剩下的几人都纷纷招认了罪名,指认了吴用,沈云初满意的点头,一记眼神示意一旁的衙役去派人将剩下的赃款找出来。 “吴用,你还有什么话讲?”沈云初怒道:“你草菅人命,玩忽职守,利用职务之便,行不轨之事,残害无辜百姓,鱼肉乡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该当何罪!可要本官亲自领你去那万人坑看看?!” 随着又是一声惊堂木落下,吴用彻底下瘫在了地上,满头的细汗,惨白的脸色,显然是早就吓破了胆。 恍惚间,他才连忙喃呢:“完了,全完了。” 听着他这倒霉动静,一旁的张洲义猛地起身,一脚怒踹在他身上,吴用早就忘记了反应,沈云初当即宣判:“经本官核实,就美人税一案,丽州知县吴用滥用职权,草菅人命,证据确凿,罪无可恕,今本官宣判,革去吴用丽州知县一职,赔偿受难人家纹银三十两,安葬费二十两,将吴用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随着宣判结束,外头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唯有张洲义猛地地坐在位置上,一旁的小厮赶忙上前面关切,可张洲义却只是眼神空洞,愣愣的看着地上吓晕厥过去的吴用。 继而,他眸光微抬,视线落在上座的沈云初身上,末了,如今的局面,他也实在无能为力,本来以为这丫头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轻判,可没想到这丫头是软硬不吃! 在一众人的欢呼声中,张洲义狠狠地拍案而起,大步的朝着衙门外走去,怒气冲冲的模样一不服气的意思。 眼见着晕厥过去的吴用被人拖走,沈云初回过神,看向堂下跪着的几人,稍作打量之后,道:“你们几人,虽误入歧途,险些纵人行凶,让吴用逍遥法外,但好在尚有良知,迷途知返,本官念你们几人不曾酿成大祸,罚你几人在牢中思过三年,三年期限一到,便可出狱回家,尔等可有异议?” 几人面面相觑,眼底满是感激,左右在这里干活是为了混口饭吃的,如果不是被威胁,被利诱,谁都不想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想到这里,几人赶忙磕头谢恩,随后便被衙役拽了下去,随着沈云初一声:“退堂。”门口围观的百姓中,再次响起掌声…… 回到后厅中,早就在后厅等着的沈清月连忙迎上前,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沈清月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硬了,她疑惑;“案子都破了,怎么还不开心啊?” 沈云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也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稍作犹豫,她轻轻叹了口气,沈清月不解,她拉着沈清月坐到一旁,才道:“我是在担心私收地方官税的事。” 听着沈云初的提醒,沈清月似乎想到什么,稍加思索,她道:“你是觉得,有了这次的教训,账本的事,他们会更加小心。” 沈云初点点头,面上的担忧之色也更甚了,这样一来,不得不说,账本肯定会更难找到了,加上今天看张洲义的样子,想必也是恨极了她。 想着,沈云初轻轻有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往后,我怕是帮咱们家将那张家得罪干净了。” 沈清月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笑笑:“怎么?这就后悔了?” 她说着,言语间有些调笑的意思,沈云初不解的瞪她一眼,不满道:“阿姐,我在说正事呢。” “我知道。”沈清月道:“得罪他们家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和大哥的性子,要是他们知道知道了,只会称赞你,而不会责怪你。” 虽然也确实是如沈清月所言如此,可对于张洲义的事,总归是有点突然了,明里暗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十八皇子白屹川的人,而白屹川,是盛安帝最看好的皇子。 本来沈家是没打算战队的,这场皇权争斗他们无意参与,可如今因为这件事情,恐怕也无法做到明哲保身了。 总归是因为她的关系,沈云初心里多少也是有些难过的,就是不知道父亲会怎么说这件事。 ------------ 第185章畏罪自杀? 再则,着急开审也是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美人税一案绝对不会这么快告破,只是关于私设地方官税的事,她目前还没有掌握太多的证据。 两人正说着,此时,在外头的沈四时突然敲门进来:“主子,张婶母女前来道谢,说是一定要见见您。” 沈云初闻言,还有些犹豫,一旁的沈清月就道:“让他们进来吧,就当聊聊天。” “是。”沈四时应答了一声,便转头出去请。 看着沈四时离开,沈云初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阻止,沈清月就道:“你啊,不用想太多,她们见你,也是想谢你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沈云初笑笑,并没说什么。 不多时,张婶就带着小女儿进门,二话不说,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沈云初猛地的站起身来,忙不迭同沈清月一起将母女俩扶起来。 张婶紧紧牵着女儿的手,声泪俱下:“多谢沈大人再造之恩,我们母女感激不尽,日后哪怕是赴汤蹈火,也会报答大人的恩情。” “张婶您快别这么说。”沈云初将人扶起,忙道:“我身为朝中官员,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再造之恩,可千万别这样。” 听着沈云初话,张婶激动地几乎讲不出话,只抹眼泪,两人安抚好母女两,处理完县衙的事,天色几乎就已经暗下了。 陈浩先一步带人回去了军营,沈清月就陪沈云初留在县衙内暂住。 吃过晚饭,沈云初便去了县衙的档案室,翻一翻吴用上任的这几年受理的案件,按照吴用那种一问三不知的性子,估摸着也是有不少冤案。 不过,这些都不该她过问的,等上面派来的新任知县接手这里的事情之后,她也会离开,专心去追查反乱一党的事。 她只是想着,万一能找到什么和私收地方官税相关的事,也能作为线索的。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琳琅早早地就将档案室内的蜡烛点燃了,再进来看时,已经快是夜深时分了,沈云初却似乎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小姐,早些休息吧。”琳琅无奈道,虽然知道自己劝了也没有什么用,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得劝一劝。 她纵使这样,一做起事情来就不过问世间,非得弄出点什么才肯方希手上的活儿。 果不其然,不出琳琅所料,听着她的话,沈云初只是淡淡的应答了一声:“嗯,好,我知道。” 琳琅无奈,只得先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她跟前了:“小姐若是真的要看,也喝点暖身的东西再看啊。” 沈云初点头,一边应答着好,可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手中的卷宗上抬起头来。 琳琅正有些无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云初这才觉察到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就见沈四时着急忙慌的进了门:“吴用,死了。” 沈云初带人赶过去的时候,白玉珩已经先一步带人将尸体运送了出来,见她来,四目相接,两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白玉珩自然知道她的来意,简单明了的言明:“服毒死的,鹤顶红。” 沈云初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只见地上的人面色发紫,七孔流血,死相惨状,显然不止是一种毒那么简单。 半晌,沈云初才转头一旁的衙役:“毒是哪里的?关押之前没有搜身吗?还是有什么人进来探望过?” 面对这几个问题,众人也是一致摇头,确定是有搜身的,而且才半天时间,也并没有什么人来探监过。 那这就奇怪了,这毒药,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总是有人蓄意而为的。 沈云初正想着,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白玉珩轻轻拉过她的手臂,似是安抚一般,道:“人已经死了,等明日公示出来,新上任的县令会接手此案,不要太担心。” 闻言,沈云初才缓缓回过神来,说的也是,美人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等新来的县令上任,她就要全力追查丽城动乱的事,尽快让其头目现身谈判。 回去房间的路上,沈云初一直都对这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到底是吴用畏罪自尽还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可如果是有人要杀人灭口,毒药是怎么送进去的?又怎么能保证吴用就一定会吃呢? 揣着一系列的疑惑,沈云初总是辗转难眠无法入睡,眼见着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突然,窗户的方向传来石子扔进屋内,落在地板上的“啪嗒”声,沈云初刚酝酿出来的一丝睡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坐起身,几乎是集中了精力去听四周的动响,可除了那一声清脆的石子落地的响声以外,就没有旁的动静了。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些许微弱的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一切看上去是那般静谧又美好。 稍作沉默,沈云初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小心翼翼的朝着窗户的方向过去查看动响,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落地窗,一颗半拳头大的石子被纸张包裹着在地板上静静地躺着。 那是什么? 她皱了皱眉,瞬间提高了警觉,在确定了四周没什么威胁之后,她才缓缓靠近,捡起地上的石头,扒开字条,就见上头写着:“若想知吴用自杀真相,三日之后,城外秋景寺见。” 秋景寺…… 沈云初看着手里陌生的字迹,心中越发疑惑,她很确定她没见过这样的字,对方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可是是谁呢,是恶作剧?还是真的有人看见了?如果是真的,又为什么要约她去城外的寺庙见面? 她正想着,突然,一抹黑影猛地落了下来,她心中一惊,本能的就要喊人,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捂住嘴,随后整个人被环住,逼到墙壁,后背靠上冰冷的墙,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住,眼前压下一片阴影,她惊觉,竟然是白玉珩。 他一手将她环在怀里,整个人都盖在她身上,将她牢牢地摁在墙上,两人也因此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回头,警惕的看着院墙,似乎是在警觉什么,沈云初眸光轻移,也将视线落在墙头。 ------------ 第186章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好一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沈云初才开始挣扎,她抬手,将他捂住她嘴的手挡开,道:“你……” “嘘。” “干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白玉珩便再次抬手,柔软的指腹轻轻抵上她的唇瓣,剩下的两个字就生生的被卡在了喉咙。 此时,沈云初正欲发作,却突然听见墙头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似有似无的打斗声。 一瞬间,沈云初脑子里浮现万千猜测,首当其冲的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来给她送信的人? 她正思绪万千,外头动静逐渐安静下来,某人的心声却又再次响起:“这么软,想亲。”放在她唇瓣上的指还不经意的摩挲了一下。 沈云初:“……?” 她脸色一红,一把将他推开,白玉珩有些猝不及防,只后退两步愣愣的看着她,见她涨红了脸,他更加不解,眼底满是疑惑,但却没吭声。 沈云初正羞的厉害,就听他的心声再次响起:“怎么了怎么了?干什么突然推我啊?人小小的,力气倒是挺大。” 闻言,沈云初立刻回过神,才后知后觉,自己可能不能表现出什么,免得被他发现自己能听到什么,否则,不得被他活剐了? 思及此,她连忙调整好心绪,咬了咬唇,道:“干嘛……干嘛靠这么近?” 她说这话时,显然没有底气的,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她捏紧拳头,咬了咬牙,才勉强压住心头翻涌的心虚感。 “……”所幸白玉珩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是有些委屈道:“我刚才看到有人过来,所以担心你。” 他说罢,沈云初还来不及给出什么反应,外头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她一条,这儿明明是她的房间,她却有种将要被抓奸的恐慌。 沈云初很快镇定下来,看向门口,门外就传来沈清月的声音:“酥酥?你没事吧?” “没……没事。”沈云初强忍着心头翻涌的不安,应答了一声,外头的沈清月沉默了片刻,道:“那我进来了哦。” 随着房门被推开,沈云初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房门就被沈清月猛地推开了。 沈云初下意识回头,略有些慌张的看向门口,就见沈清月已经走进了屋子,一抬眼就正好同她身后的白玉珩四目相接。 沈清月见此,猛地愣在了原地,先是反应了一会儿,随即震惊的眼神自白玉珩和沈云初身上来回游走了片刻。 此时,因为夜已深了,沈云初其实已经梳洗上了床,虽然还没睡,当年现在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抹胸长裙,外头罩了一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外衣。 白玉珩站在她身后,满脸无辜的样子,沈清月缓缓移开眼开眼,尴尬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脚下生风一般,内投就溜,沈云初想阻止,想解释什么却终究是不及她关门的手快,随着房门被合上,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沈云初无奈,这下可真的要身败名裂了。 她有些埋怨的转头瞪像身后的白玉珩,白玉珩却只是挑了挑眉,嘴上没说,心里欢腾的很: “媳妇儿怎么老是看我?以前她也不这么看我啊?” “难道我比上一世更帅了?” “我就知道,再来多少次我媳妇儿还是我媳妇儿。” 沈云初:“……”想失去这个能力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被他这么聒噪下来,沈云初只觉得心里的怒气都消了一大半,明明这一世和上一世都是同一个人,但是怎么就差这么多? 要知道,上一世他可是阴险又残暴,没人能逃脱他的算计,可现在…… 沈云初想着,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虽然现在也不差,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稍作反应,沈云初突然想起来刚才听到的几声异响,她又看了一眼白玉珩:“刚才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沈云初问他,白玉珩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才道:“不知道,我见他们过来,以为是冲着你来的,就追过来看看,但是他们好像不是一路的。” “有两批人?” 白玉珩点头,沈云初我这手里的字条心里有些纳闷儿,如果是其中一方是来送的,那另一方就是来阻止的。 她皱了皱眉,正想着,就听白玉珩问:“你真的没什么事?” 沈云初摇头,想告诉他一直跳的事,但一时间又有些犹豫,白玉珩倒也并不远多问,确定她没是,就准备翻墙离开。 可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短暂的犹豫之后,她又鬼使神差的一变拽住他的衣袖,感觉到身后轻微的力道,白玉珩停下脚,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四目相接之际,沈云初心头微动,她说:“后天,你陪我去秋景寺吧。” 闻言,白玉珩似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是点点头:“好。” 沈云初松开他的衣袖,他转身跳上墙头离开。 许久,沈云初都站在原地看着空空的夜色,似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色渐渐亮开,有了昨天大半夜的插曲,她硬是一整夜都没睡,天刚亮,同样一整夜没睡的沈清月就再次敲响了房门。 这时,沈云初已经起身穿好衣服,正坐在桌前吃早饭,沈清月来的也正是时候,就正好留下来陪她一起吃了。 倒是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她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云初无奈摇头,虽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沈云初依旧觉得脑袋疼。 直到吃完早饭,下人们将东西都撤了出去,沈清月一脸兴致勃勃的摸样凑到她跟前,沈云初却先她一步,道:“哎呀,阿姐你别问了,什么都没有。” 沈清月嬉笑,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看,道:“你不对劲哦,我还没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沈云初瞥她一眼,满眼无奈,却顺势转移话题:“那你昨晚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一提起这个,沈清月脸上的嬉笑顿收,继而正色道:“对,昨天晚上,好像有人夜闯府衙,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被什么人赶走了。” 沈云初闻言,也疑惑了起来,这和昨天晚上白玉珩的说法是一滞的,那看来这两批人确实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又或者说,是其中一批要阻止另一批要做的事。 ------------ 第187章单独一叙? 这个事,会是给她传字条吗? 想着,她起身走进内屋,沈清月狐疑的看着她的背影进去又出来,手里就多了一张字条。 沈云初将字条递给她,看着纸条上规整的字迹,沈清月皱了皱眉,稍作思虑,她问:“你觉得这可信吗?” 沈云初没回话,只是忧心忡忡的坐了下来,她若有所思的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可以去看看,万一是真的呢。” “……”听着沈云初的话,沈清月却保持着沉默,她总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敌暗我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可同时,沈云初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如果对方是真的知道,那如果他们不去的话,这无异于是错失了一次得到重要线索的机会。 丽州之案,也将更加扑朔迷离。 正当沈清月犹豫不觉时,沈云初又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丽州的案子,好像并非只有我们在关注。” “什么意思?” 对于沈云初这句没头没尾的感觉,沈清月自是有些狐疑的,可沈云初却只是皱了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但在拿到字条的那一瞬,她是相信的,至于怀疑,那都是后来冷静下来之后才有的。 稍作沉默,沈清月又道:“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破案?” 沈云初没有否认,只道:“我并不确定,但上次送文书一事,据四时说,他回去的路上遭到过伏击,但是有人救了他。” 沈清月了然:“你的意思是,这个救他的人,是从丽城一直跟着过去的?” 沈云初点头:“我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具体是不是,我也不好说。” 言罢,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言语。 稍作犹豫,沈清月率先开口:“也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反正听说秋景寺的香火旺盛的很,每日的香客多,我们就算是去了,想来那么多人,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有了沈清月的话,沈云初心里也顿时多了一分底气,她点头应答下来。 三日后。 三人装扮成普通的香客,进入秋景寺时,正是人多的时候,左右敲了敲,终是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沈云初站在绑满红绳飘带的祈福树下,是一棵几十人才能环抱住的老菩提树,前来挂绳子的,有各种各样的人,求财、求福、求姻缘…… 沈清月缓缓靠近沈云初身边,凑到她耳边道:“来都来了,不去求一个?” 沈云初本想着带会儿赴约的人,可沈清月这么一说,她顿时回过神来,回头看她,就见她笑得暧昧,沈云初心里别提有多别扭。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白玉珩的放心,所幸白玉珩站在远处,正看着这棵菩提树,人声嘈杂,他大概也是没注意到这边。 想着,沈云初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又回头瞪了一眼沈清月,继而道:“阿姐,不要取笑我啦,你要是再这样,下次见到宋公子,我就告诉他你每天都想他想到一个人偷偷笑。” 一听这话,沈清月的脸一下子全红了,她是个不经逗的,本身性子也挺内敛,若不是整日同沈云初混在一起,怕是和上一世那个闷葫芦没啥差的。 刚才还打趣沈云初,这会儿,一提到宋元成,好像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脸红道:“你、你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沈云初笑笑,一脸得意,一副扳回一局的表情,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同于身边窸窸窣窣听不清的人声,这次是熟悉又清晰的声音:“这供的什么佛啊?香火这么好的吗?” 沈云初脸上的表情一滞,转头间,四下寻找一番,眼神跳跃过来来往往的香客,最终事先定格在寺庙门口,刚踏进庙门的人身上,竟然是高知意。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高知意眸光微转,就正好与之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同时滞住,还是高知意率先别开了视线。 沈云初本来是想听听她的心声,以此来确定,那天晚上给她送字条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可高知意却似乎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只佯装没看见一般,别开眼,朝着另一边去了。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心头升起一丝莫名的失望,但仔细想想,似乎也确实在预料之中,且不说高知意自己怎么样,就单说那叫做小吉的东西,就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此时,沈清月似也看见了高知意,沈清月有些狐疑和不解的回头看向沈云初:“刚才那个,是不是高知意?” 沈云初点点头,面色无奈,沈清月却顿时警惕了起来:“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咱们得小心点。” 沈云初点头不语…… 可奇怪的是,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晚,传字条的人没有出现,沈云初心中不免担忧和疑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在向住持表明身份之后,住持也表示可以让三人在寺庙内暂借助一晚。 眼见着夜色渐渐浓,沈云初还是全然没有睡意,那字条的事情,依旧困扰着她,左右难以入眠,沈云初便自发到寺庙后院走走。 庙里清静,夜晚香客们都散去,也只有后山的蛐蛐声,倒是很适合休养生息。 寂静的夜色下,沈云初仰头看着夜空中高悬的圆月,一阵微风拂面,不知怎么的,她心口微颤,直觉让她下示意回过头,就见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站在了台阶上。 是白屹川。 看来,先前她和白玉珩的猜测是没有错的,白屹川也来丽州了,并且,很可能和高知意来丽州有关系。 “三小姐。” 他微微勾唇,神色间,不见任何敌意,却莫名叫沈云初心头不安。 为了不叫他瞧出什么端倪,沈云初强装镇定的勾了勾唇:“十八爷好雅兴,竟跑这么远的地方来上香?” 显然,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来上香的。 白屹川轻笑:“本王倒是忘了,现在该叫你沈大人了。” 他答非所问,沈云初心里越发忐忑,却也只能强装镇定,她不说话,他才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不知道小王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沈大人单独一叙?” ------------ 第188章是你让我来这里的 沈云初皱了皱眉,轻笑一声,表示:“十八爷,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不算单独叙呢?” 沈云初当然不会傻到相信她的话跟他去了,可眼下,白屹川显然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的。 他微微勾唇:“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欢被拒绝。” 说罢,他脸上的笑容一凝,猛地朝着沈云初冲过去,伸手的一瞬,在即将碰到她时,却突感手腕一紧,看着差一点的距离,白屹川眼底满是诧异。 他微微转头,看向那只擒住他手腕的手,一路看上去,不出所料,那人正是白玉珩。 他怔了怔,像是瞬间被气笑了一般,看着沈云初淡定的神色,早就该想到这个结果了。 沈云初从容的外后退了退,道:“您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强迫。” 白屹川冷笑,继而眸光一寒,一把挣脱白玉珩的手,猛地退后几步,白玉珩身形一闪,挡在沈云初跟前。 白屹川却只不以为意的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道:“沈大人正是料事如神啊,小王自愧不如。” 沈云初却只道:“用不着,十八爷还是有些手段的,不然如何操控大局?” 两人四目相接,显然是有些剑拔弩张的,显然,沈云初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丽城官税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纵容,张洲义和吴用岂会如此猖狂? 而事后杀人灭口,也确实像是白屹川能干出来的事,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了。 眼见着讨不着好处,还可能将寺庙里的人引过来,白屹川才只好作罢,有些不甘,但也只得先离开。 看着他逐渐走远,沈云初眸光微转,就瞥见暗处一抹人影悄然离开,瞧着身影很像是高知意。 “没事吧?”白玉珩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来,她抬眸看向白玉珩,笑着摇了摇头:“多谢殿下。” 如果不是白玉珩愿意陪她来,想必今晚,她还不一定能这么轻松的将白屹川打发了。 事后沈清月问起来,也只夸沈云初料事如神,怎么就知道白屹川也在,而沈云初也只和白玉珩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在沈清月的再三追问下,沈云初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说来,除了白屹川有这个实力,天下大乱,对他无异于是利益最大化的。 其实原本他们就怀疑白屹川的,可奈何并没有证据,也迟迟见不到他现身。 可细想来,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虽然他们所经历的事不同了,但人的野心是不会改变的,除了白玉珩这个太子以外,白屹川作为上一世白玉珩的死敌,这一世,可不会又多安分。 而高知意作为他们重生之后的变数,按照白屹川的洞察力,估计也是会发现的,加上在所有人看来,高知意和她虽然是师出同门,但从来不合,没有明争,却处处都是暗斗。 再则,沈云初和白玉珩订婚一事,无异于是已经将两人再次绑在了一条船生了,高知意作为最有可能取代沈云初的存在的人,按照白屹川的洞察力,当然不可能觉察不到。 所以,他们会觉察到,也并不是无迹可寻的。 沈云初捡了能说的告诉沈清月,细想来,似乎也确实是这个理儿,只是稍作思索,她便又想到一件事:“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吗?” 沈云初自也知道沈清月说的是字条上的事,眼见着已经过了一整晚,却还是没有半分线索,对方似也没有要现身的意思,这让沈云初也开始犹豫不决了。 如果继续等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等到,可如果离开,似乎又确实有点不舍。 “再等等吧。”沈云初正犹豫,白玉珩便率先开口:“或许昨晚是因为白屹川在的缘由,对方不好现身,昨晚将他拆穿了,今晚再等等,如果还不见有人来,咱们再走也成。” 此法似乎也能行得通,沈云初思索片刻,也就点头应答了下来。 白日里的秋景寺又恢复了寻常的热闹,先来无事,沈云初也会到前院走走,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却无意间在人群中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自她进来,沈云初的眼睛就无法移开半分,一直跟着她进了大堂内,看着女人娴熟的跪在佛像前参拜,记忆中那个几乎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影逐渐与之重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叫连翘,是白玄知身边的人,和夜晓生一样,颇是精通医术,当初她被白玄知自从皇宫掳走出来,受了惊吓,发起了高烧,好像就是她帮她诊治的。 沈云初看着她,直到她虔诚的拜完佛,抽完签,她站起,沈云初也没移开眼,她却像是完全看见不见似得,拿着手里的签就朝着门口走去。 她将手里的签递给一旁的解签的和尚,和尚看了一眼,似是同她说了什么,她笑着道了谢,拿了解签纸,就跨步离开了。 沈云初鬼使神差的迈步跟上去,却发现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穿过寺庙的长廊,朝着后院的方向去了。 沈云初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一处人烟较少的地方叫住她:“连翘姑娘?” 她其实也有些不确定的,毕竟她们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她不知道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可她一出声,对方就停住了脚,沈云初也停住了脚,站在长廊上,两边的院子里,是几个扫地的僧人。 稍作沉默,连翘才回过头,看向沈云初的眼神中,并无半分意外或者惊讶,只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沈姑娘,好久不见。” 听着她的应答,沈云初才确定对方真的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可新的疑惑又接踵而至,她稍作纠结,却也只含糊的问:“是你让我来这里的?” 连翘稍作思考的样子,最终却只摇了摇头,就在沈云初以为希望落空之时,她却又道:“字条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送的,但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情而来。” 所以说,这件事情其实连翘是有参与的,沈云初疑惑:“是白玄知吗?” 连翘并不否认,只是淡淡的笑着,末了也没回答她的话,只笑盈盈的道:“你想知道吗?那可能得要你付出点东西。” ------------ 第189章你最好想清楚 一听这话,沈云初下意识警惕的往后退了退:“你想怎么样?” 连翘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柔,她幽幽开口:“别怕嘛,又不要你的命,就是需要你一点时间。” “什么时候?”沈云初问。 连翘应答:“今晚。” 沈云初没拒绝,但也只是沉默着并不搭腔,直到连翘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人一起来,反正我家公子也会介意。” 听着她如此慷慨,沈云初依旧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连翘也不打算再同她多耗,只微微一笑,道:“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 她说罢,竟然一刻都没有犹豫,转头便要离开,末了沈云初一咬牙:“今晚,在什么地方?” 连翘闻言,又瞬间顿住脚,回头间,微微勾了勾唇,她就知道,沈云初一定会答应。 可连翘却像是瞬间犯了难似的,又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可别现在应下来,一会儿又放我鸽子,我可不好向我家公子交代。” 沈云初眸光微敛,皱了皱眉,肯定道:“当然,我既说会去,那就一定回去,绝不食言。” 得了沈云初的诺,连翘微微勾唇,道:“好吧,今晚子时,在东厢房的罗青院。” 她说罢,人已经快要走远,只在转角时候撇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沈云初,才消失在视线当中。 看着空荡荡的长廊,沈云初皱紧的眉头越发深了,却未曾注意到某一处的角落里,一道人影将两人的话尽收耳底后悄然退场…… 当沈云初将今天的事告诉沈清月和白玉珩时,两人都持保留意见,他们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是空穴来风的。 吴用的死对外都说的是疑似自缢,也没有怀疑别的,如若不是亲眼看见些什么,那定然是不可能这般笃定知道真相。 可如果真的是他们,那这情报大概率也不是他们去了就能轻易知道的,尤其是白玄知,按照先前他的作风,断不可能白给他人做嫁衣,势必是会想要点什么。 因此,三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琢磨半晌,沈清月道:“要不我去吧,酥酥就别去了,太危险。” 她说着,眼神间有些担忧,可大家都知道,既然特意给沈云初准备的,那见不到她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拿出来呢。 一旁的白玉珩没说话,只是神色凝重的坐在一侧,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沈清月叹了口气,都不说话,她也不想再待,便随便借口出去了,沈云初倒也没阻拦,只是看着她走出门才回过头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白玉珩。 “殿下。”沈云初轻轻唤了一声,白玉珩手上敲击桌面的动作瞬间顿住,回头看向她,她语气微顿,才道:“殿下同那位……熟吗?” 先前她也有问过,但白玉珩总只是摇头,或者闭口不谈,可沈云初总觉得,就算了解的不完全,也该是知道点什么的。 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同是冠以皇室之姓,加上白玄知对白玉珩的了解程度,种种迹象表明,白玄知很有可能是白玉珩的亲兄弟也说不准。 只是为什么不管是这一世也好,上一世也罢,她丢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细想来,盛安皇室历来都有双生子不祥的说法,如果当年上官皇后生的真的是双生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了不被流言蜚语淹没而藏起来一个。 而对于上官家来讲,偷偷藏起来一个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又为什么不让白玉珩知道呢? 沈云初疑惑,可此时的白玉珩比她更疑惑,他面上只是摇头,随即舒了口气,没说话,可心里却已经有开始闹腾起来: “唉,媳妇儿啊,真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啊。” “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兄弟呢,我母亲也没说过啊。” “多出来就算了,还老是和我对着干,现在还打我媳妇儿的注意,真是个挨千刀的,一生下来就该淹死他,哼!” 听着他不满的牢骚,沈云初默默地回过头,佯装无事的低头看着手上的卷宗。 许久,白玉珩才缓缓起身,沈云初抬眼,不等她说什么,白玉珩就率先道:“去吧,今晚我同你一起去。” 他说着,回头看向沈云初,沈云初本还在犹豫,可白玉珩的话似乎也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她稍作思索,点了点头,白玉珩才迈步离开。 一开始,知道白玄知的存在时,白玉珩时很疑惑的,他从开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他甚至还私下里找过上官家的人求证这件事,却也同样没有一个人知道。 又或者说,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愿意告诉他,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们,还是说有的别的什么原因。 上一世,也许是他未曾发现白玄知的介入,又或者,是因为那时候的白玄知还并非这一世的样子。 而事到如今,怎么说也算是因他而起的,也是时候去见一见这个素未蒙面的兄弟了。 沈云初坐在屋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些什么,她虽不敢说有多了解白玉珩,但至少曾经的相处,让沈云初对他的性子还是基本清楚的。 事关重大,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一点,她倒是从来没有错看过他。 入夜。 天色逐渐暗下来,眼见着就要到约定好的时常,夜深人静,庙里的师傅们都相继睡下,沈云初坐在桌前,看了一眼窗外高挂的圆月,起身出了门。 门外,沈清月和白玉珩也已经等着,三人面色皆有些凝重,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到达院子的时候,站在院外看去,里头静悄悄的,一派死寂,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站在门外,白玉珩上前,本意的敲门,却不曾想手刚碰到门,木门就“咯吱”一声开了。 一时间,三人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但还是壮着胆子,提着灯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瞧着并不小,接着朦胧的月光可以依稀看见一旁的小池塘上还错落着几许假山。 池水闪着光亮,倒映出月亮的影子,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住的。 就在沈云初打量四周的空挡,突然,院内一瞬间亮起了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 第190章都是老朋友了,别客气 三人心头一紧,沈清月和白玉珩都很下意识将沈云初护在身后。 随着院子内的火光亮起,连翘自阴影中缓缓走出来,她站在台阶上,看着下头的人,微微勾唇:“小云初,别来无恙。” 沈云初沉了沉眸,自也提高了警惕,随即道:“我们今天下午才见过。” 连翘眼眸微眯,嗔怪道:“你真是不近人情,像你这样子做官,怕是要吃亏。” 沈云初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那又如何,百姓不吃亏就成了。” 连翘挑眉,并不再搭话,继而她转头就要进屋,沈云初去下意识出声将她拦住:“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吴用的事吗?” 此言一出,连翘微微勾了勾唇,似乎是在意料之中一般,只是停在原地,回头看向瞥了一眼身后,招了招手,一旁将三人围起来举着火把的侍卫便纷纷退到了墙角。 连翘说:“你来啊,不过,他们得在外头等着,我家主子,不喜欢见生人。” “不行!” 几乎是同时的,白玉珩和沈清月相视一眼,沈清月转头看向连翘:“我绝对不可能让酥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你要说什么,现在就说,但如果你敢动我妹妹一根寒毛,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着,声音不大,却咬牙切齿,字句诚恳又有重量,沈云初心头一暖洋,正感动着,耳边传来某人煞风景的心声:“可恶,她说的,全是我的词儿啊!” 沈云初:“……”瞬间从感动的心情中抽出身来,随即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才回头看向连翘:“他们不是生人,你家公子应该也是在盛安皇城生活过的吧,不至于连盛安的太子殿下都不认识吧。” 她说着,语气微顿,转头看向沈清月:“这位,是我长姐,将军府的长女,如今沈家军的副将,有名有姓,又有来历,你家公子总不至于也不让见吧?” 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总是该要小心一点才是,毕竟白玄知的身份就很叫人生疑。 思考间,双方的气氛都逐渐有些僵持,似乎谁都不愿意退让这一步,直到沈云初再开口:“你们愿意将情报嫁给我,我想大概不是因为单纯的想帮我吧?” 旁的不说,他们这么做,一定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否则,按照他们的交集,以及先前发生的几次事情来讲,都还不至于好到能够让白玄知这么帮她。 连翘没有说话,只是停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并没有否认她的话,沈云初见此,心里便也多了几分把握,她微微勾唇,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并不是我当方面的索要了。” 她说着,语气微顿,抬手将挡在面前的两人轻轻推开,上前道:“那现在我们就只是相互交换情报的关系了,我当然有资格决定带不带人进去,也有资格决定要不要和你交换情报,你手里掌控的情报和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到底值不值得我换,你觉得呢。” “……”连翘许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她眼底才逐渐;流露出一丝欣赏的相容,继而轻轻舒了口气,才道:“好吧,我承认,你那张嘴,确实有两下子,那老眼昏花的东西,这次倒是派了个中用的来。” 听着她满是不屑的语气,她口中“老眼昏花的东西”大概率指的就是盛安帝了,沈云初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一眼白玉珩。 白玉珩此刻也安静极了,听不见任何声音,沈云初回头,看向连翘:“废话少说,如果要我一个进去,我想,我是没那个胆子的,你就说,他们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 没胆子倒是不至于,只是万一他们真的有什么歪心思,像几年前,莫名其妙将她从皇宫劫走一样呢,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不是徒叫人担心吗? 连翘站在原处,眼眸微眯,狐狸一般的眸子轻轻扫过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沈清月的身上:“让她陪你进来吧。” 闻言,姐妹两像是一眼,沈清月心头一安,冷漠的眼神扫过连翘,再看向沈云初时,又不经温柔了几分。 眼见着连翘转头进去,沈云初和沈清月连忙跟上,可没等沈云初走处多远,突然就觉手腕一紧,沈云初回头,看向身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白玉珩。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四目相接的瞬息,他聒噪的心声再度响:“死婆娘,竟然不选我陪媳妇儿进去!” “她个天杀的,媳妇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真的讨厌死这个连翘了,干嘛选她不选我,我也要保护媳妇儿啊。” “自己家的媳妇儿肯定要自己保护啊,万一被拐跑了咋整?我可就这么一个香香媳妇儿啊。” 沈云初看着他,本想说几句按我的话,可听着她满心的聒噪,她有实在是没那个心情了,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只轻声安慰道:“殿下放心,有阿姐在,我很快就出来。” 她说着,他的心声瞬间也就安静了,沈云初在轻轻将他的手推开,冲他宽慰似得笑笑,转头同沈清月一道进去了屋内。 这个厢房并不算大,倒雅致,各处墙上都挂着水墨,角落里还有几盆素心兰,屋内还挂着纱帐,粗略看过去,这就不是单是一间普通的厢房。 跟着连翘自玄关处进了屋内,一道背影坐在桌前,斯条慢理的沏着茶,耳边除了潺潺的水声,便再无其他。 连翘上前,微微颔首:“公子,人到了。” 面前的人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先下去了,连翘也并不多说什么,见了礼,就转头离开了。 见她走出房门,再将房门合上,屋内死寂一般安静,白玄知背对着两人,却也并不回头,只是轻声道了句:“坐吧,都是老朋友了,别客气。” 沈云初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带着一丝警惕性,走绕到他对面坐下,抬眼间,还是他那张遮住大上半部分脸。 自从知道他的长相之后,沈云初就发现,他时常都会戴着面具,如果说面具是为了让别人看见他这张脸时不会拆穿他的身份,那在没人的时候,他就完全不需要了。 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为数不多的见他摘下面具好像都是想要借用白玉珩的身份,所以,白玄知应该是格外讨厌自己这张脸的,大概也是因为白玉珩吧。 ’ ------------ 第191章是她杀了吴用帮他们灭口 思索间,沈云初垂下眼帘,心里也突然对眼前这个人生起了一丝同情,当然这种心情也仅限于同情,她承认,他是不幸的,可是她也绝对不会因此而心软。 “先说说公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吧。”对方还没开口,沈云初便先发制人,想要先一步探路清对方的来意。 白玄知闻言,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间像是有些意外,他抬起眼帘,视线落在沈云初身上:“不愧是丽城一战成名的沈大人,是有几分聪明,以前倒是没发现。” 沈云初沉了沉眸,大概也猜到了他口中所致就是先前吴用的案子,可同时又有些疑惑,稍作沉默,不等沈云初说什么,白玄知就再次开口:“你不知道嘛?” 他说着,轻笑一声,隔着面具沈云初都能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轻佻和笑意,沈云初不悦,却也并不说什么,白玄知又接着道:“现在丽城可到处都在讲沈大人是如何不畏强权动了这丽城的一潭死水的,沈大人真是威风。” 沈云初看着他,那面具下明显的笑意像是在逗弄小孩儿一般顽劣,末了,沈云初不再搭腔,而是直接起身,眼神间透着一丝淡漠和凉薄。 她说:“如果白公子是因为这种事情才找我来,那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转头就走,毕竟他们在这上面已经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了。 白玄知坐在原处,只微微侧头见她是真要离开的意思,才收起了脸上顽劣的笑意,顿时严肃起来。 “白屹川的人干的。” 他说罢,沈云初和沈清月果然就停住了脚,沈云初回头,看向男人好似不曾转头的背影,原本被消耗殆尽的耐心在这一刻,好像又被找回来一点。 稍作犹豫,沈云初带着沈清月缓步折返回去,重新坐下来,白玄知冲她笑得眉眼弯弯,才接着道:“丽城这滩水,可不想表面上看见的那么简单。” “白玄知,张洲义,吴用,这三个人里,你能动的,只有张洲义,另外,躲在赢沟里的老鼠们,也不会让你得逞。” “我的意见是,劝你收手,到这里结束就行了,你想做官,吴用的案子,已经让你名声大噪了,如今也都认为吴用是畏罪自杀,你大可不必再查下去,顶着这在世青天的名头回去,也是够支撑你想要的荣誉了。” “干什么非要那么较真呢,最后也可能吃力不讨好,你觉得呢?” 他说着,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沈云初却只是淡定的垂眸,轻笑一声,道:“此言差矣,如果我没有选择走这条路,那我大可到此为止,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自然会尽全力去尝试,我对张洲义和吴用说过的话,不想再对你说,如果你真的没有要帮我的意思,那咱们就此别过也行。” 她并不是非要他帮忙不可,只是确实也眼馋这条现成的线索,不管怎么样,若是能核实清楚,证据确凿的话,这无异于是为将来扳倒白屹川蓄力。 毕竟,冥冥之中,沈家都已经站在了白玉珩这边,如果不尽早做打算,将盛安帝一旦归西,若是白玉珩失势,那沈家面对的,就将是灭顶之灾。 想着,沈云初心里也越发坚定了扳倒白屹川的想法,见她眼神这般坚定,白玄知便没再劝劝诫,而是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地图递到她跟前,道:“这是和义帮的地图,白屹川的大部分兵马在这个地方,管辖这里的人,叫做玺玉。” “她是什么人?”沈云初眉头微皱,不解道:“是她杀了吴用帮他们灭口?” 白玄知摇头:“不是,她虽是嫉恶如仇,可也不会做这种事,况且,她爷爷那辈也是个不小的官儿,她为人仗义,不会做这种事。” “那这是……”沈云初看着他递过来的地图,并未接下,而是越发的疑惑了。 白玄知却只是语气微顿,轻轻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说来,这玺玉,也是被人利用了,才甘愿为他人做嫁衣,如果沈大人可以说服她的话,想必,也能知道不少有用的东西。” 他笑着,依旧是方才眉眼弯弯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冷漠,但那股子疯魔邪性却是一点没变过。 见此,沈云初垂下眼帘,有些沉重的舒了口气,虽然没问出关于吴用之死的具体缘由,但此行倒也不算是完全一无所获。 当她拿着手里的地图离开,走出房门时,等在外头的白玉珩猛地冲上来:“有没有怎么样?”他语气间满是焦急,沈云初冲他笑着摇头,白玉珩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突然,他心头微沉,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自己,就如同藏在暗处的毒蛇,叫人莫名有些背脊发凉。 白玉珩沉了沉眸,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多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感官,很快便锁定了沈云初身后那道将关未关的房门上。 不知为何,沈云初出来之后,本来应该关上的房门却像是突然留出了一条缝隙,屋内的烛光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灭了,里头突然漆黑一片。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阴冷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这怎么能叫人不后背发凉? 思及此,白玉珩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可真的不怎么好。 “殿下?”直到沈云初担忧的唤了他一声,他才惊觉,回过头,看向身边的沈云初。 沈云初疑惑:“怎么了?” 白玉珩沉默着,并不作答,奇怪的是,只是转个头的功夫,那道阴冷的目光似乎就瞬间消失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莫名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可对上沈云初担忧的目光,他还是稍稍调整了心情,继而摇了摇头,道:“没事,走吧。” 沈云初看着他,并不说话,显然也是看出了异样,但白玉珩没主动说,在这种场合,她也并不主动问,只是同两人一道离开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