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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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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爱情是鸦片,容易上瘾,让人身心俱损,备受煎熬;
爱情是毒酒,虽早已知道一杯便足以毙命,她仍然义无反顾地饮鸩止渴;
爱情是悬在心头上的锯子,被思念拉扯着,把一颗心锯得鲜血淋淋……
对她来说,他是唯一;对他来说,她只是其中之一。%&*";i^
面对他的三千佳丽,相貌平凡如她,终于凭着超凡的智慧和才气,一步一步赢得了他的真心。
然而,再坚不可摧的爱情都敌不过阴谋……
看着眼前这碗色如鲜血的堕胎药,她泪如泉涌。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她――喝下去!
既然,他已无情至此,竟忍心亲手打下自己的骨肉,那么,有这样无情的父亲,她的孩子若真生下来,也必会不幸……
她端起碗来,将那苦涩的汁液一饮而尽!
然后,她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微笑着踱到床边,静静地躺下,认命地等待一场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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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君有戏言
天顺王朝,隆裕十年。%&*";
皇帝孟宏煜即位已十年,他躬亲爱民,勤于政事,因此天顺王朝政治清明,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美中不足的是,孟宏煜已年近三十,却只有一儿三女。近日来,太后和礼部经常向他提选妃之事,他每每以“国事繁重”、“不可沉迷于美色”和“红颜祸水”相推脱。
据说,昨日太后以绝食相逼,皇上终于答应,开始昭告天下要选妃。
这可乐坏了那些尚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臣,他们都忙前忙后地攀亲托故,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
当然啦,谁能不想成为皇亲国戚?何况,后位还虚悬着,自己的女儿进了宫,还有机会当上皇后,那时,为人父者可就是国丈了!
御书房里,几个重要的大臣静立在侧,等着皇帝从众多画像中选出中意的女子。
只见,皇上心不在焉,从众多的画像中随意抽出看看。一会儿,他抽出其中一幅画像,看了片刻,嘴角露出奇怪的微笑,然后,将画像挑出来,放在一侧。
礼部尚书忙问道:“皇上可是中意这个姑娘?”
孟宏煜冷冷一笑,说道:“笑话!这等相貌平庸的女子,做朕的宫女都不配,竟然还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朕只是先挑出来,省得再次看到她的丑颜。”
他将画像扔给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急忙接过画像一看。只见,画中的女子并不丑陋,只是相貌平凡。%&*";但是,在刚看过众多美女图且后宫尽是绝色佳丽的孟宏煜眼中,画中的女子当然是“丑女无盐”了。
站在礼部尚书身边的丞相萧万钟,也已看到了画中的女子就是她的宝贝女儿萧子灵。
然而,他脸色平静地说道:“启禀皇上,此乃小女。小女姿色平庸,本不该呈上画像来污了圣目,但因国法规定五品以上官员尚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均应呈上画像,因此老臣斗胆呈上小女画像,不想竟触怒圣颜,老臣惶恐。”
萧万钟的一席话,说得孟宏煜的脸上微露尴尬,不过,他赶紧改口道:“丞相言重了,想必是画师的画工不够纯青,将萧小姐画得如此平凡吧。再说,画人画虎难画骨,画师们只画得出容貌,画不出萧小姐的气质。朕的戏言,萧丞相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为了避免负责选妃的官员暗中操作,也为了保持皇帝选妃时的中立性,所有交上去的画像上都没有写明画中人的姓名、芳龄和背景。因此孟宏煜并不知道这女子是萧万钟的女儿,才会出言不当。
虽说,这只是小事,但孟宏煜还是暗暗叫苦:如果是别家的女儿也罢了,偏偏却是萧丞相的女儿!
萧丞相是先帝弥留之际钦点的顾命大臣,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镇西将军,一个是镇北将军,都手握重兵,孟宏煜心里对萧家还是有所顾虑的。
要知道,他即位十年来,日夜操劳地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就是为了让萧万钟认可他,然后遵照先帝的遗旨把大部分的权利交给他。毕竟,权利的诱惑力那么大,萧万钟看起来是忠心耿耿,但谁知道他的心里想什么!
如今,他出言不慎,不知是否会惹萧万钟不悦?要是他恼羞成怒,那可惨了。
慈宁宫,也就是太后的寝宫里,宫女太监们都退下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数落皇上。
“皇儿应该知道为君者,务必要谨言慎行。就算萧丞相的女儿再怎么貌似无盐,你也不应如此评说一个女子。被你这么一说,萧小姐的颜面何存?今后,她还怎么嫁人呢?”
“母后,儿臣当时并不知画中的女子是萧家小姐……”皇帝为自己辩解。
“不管是何家的姑娘,皇儿都不能这样说。哀家听说萧小姐昨夜投湖自尽了……”
孟宏煜想,原来她还是个心胸狭小的愚蠢女人,因为别人的一番戏言,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不过,幸好被丫鬟们发现,及时救下了,如今已无大碍。不过,本宫还是要命你封萧小姐为贵妃,让她住永乐宫里。”太后说。
啥?要他孟宏煜娶那个丑女?还要封她为贵妃?
要知道他的宫位可是很宝贵的啊!当然是要留给绝色的女子了,怎么可以给那个无盐女?
根据宫规,皇帝可以有一后、三宫、六院、七十二落。孟宏煜只立了二宫、四院、二十一落,后位该由谁坐,太后早已心有所属。因此,此次选妃,剩下的那个宫位就是最高的封赐了。
“母后,萧小姐封为嫔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封妃呢?这萧小姐的容貌实在是……”他察言观色,看到她母亲没有生气,便继续说,“况且,萧家现在手握重兵,如果再有个女儿当了贵妃,那萧家恐怕更是如虎添翼了……”
“皇儿,正因为现在萧家大权在握,你才更应该娶萧小姐!”
“皇儿你想想,万一萧小姐再去寻短见,萧万钟老来丧女,一怒之下……到时候国家就岌岌可危了。况且,我早已听说萧万钟非常疼爱萧小姐。若老来丧女,他承受得起吗?”
“母后,这……”
太后迟疑片刻,继续向孟宏煜明说:“萧家三代为官,忠心耿耿,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听闻萧小姐自小便飞扬跋扈,任性妄为。若她进了宫,给萧家制造些麻烦……皇儿自可找理由来顺带处置一下萧家,萧家必定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萧小姐还呆在宫里。”
“母后的意思是说……万一萧家造反,那咱们手中,至少还有萧小姐这个筹码?”
“皇儿既然已经知道哀家的意思,就照哀家的话去办吧。封她为贵妃,对皇儿有百利而无一害。”
“母后圣明!”孟宏煜真心佩服自己的母亲,竟然可以想出这等妙策。
三日后,一道圣旨送到了丞相府邸:
萧丞相之女萧子灵,温柔娴淑,德才兼备,封为贵妃,入住永乐宫。
于是,天下议论纷纷:萧丞相的丑女儿因被皇上戏说太丑而投湖,自杀未遂,萧丞相怕失去爱女,逼迫皇上立萧子灵为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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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地换
泉州,180医院里,叶母搂着叶心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在场的人无不跟着落泪,为这年轻的生命扼腕叹息。
叶心才二十三岁,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漂亮乖巧,多才多艺。她钢琴过十级,古筝过十级,还会芭蕾舞,虽是富家千金,却一点也不骄傲虚荣。
怎么会飞来横祸,转眼间便香消玉殒?都是酒精惹的祸!要不是酒后驾车,她就不会出车祸了。
她父亲叶恒生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女儿美丽而惨白的脸,掩面哭泣。
叶母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襟撒泼:“都是你害了心儿!你把心儿还给我!要不是你背着我去外面包养狐狸精,还要和我离婚,心儿就不会经常伤心地去喝酒。”
她嚎啕大哭:“啊……她从小到大都这么乖,你这父亲又是怎么当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包养比你女儿还年轻的狐狸精。你为女儿想过没有?她有多伤心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
面对妻子的指责,叶恒生只能埋首痛哭,后悔不已。可是后悔还来得及吗?他的女儿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男人总是这样?只知道一晌贪欢,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慢慢睁开眼睛,叶心以为自己到了天堂。i^环顾四周,是一间华丽的古代女子闺房,房间里明烛高照,灯光摇曳,她正躺在一张舒服的红木大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场景她只在古装剧里见过。莫非,是自己伤得太严重出现幻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然后再慢慢睁开眼。她看得到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
看到小姐睁开眼,贴身丫鬟玉奴开心地叫起来:“小姐,你可醒了,太好了。”
然后,她高兴地跑到门口大声喊:“老爷,夫人,小姐醒过来了。”
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急匆匆跑进房间,那个衣着华丽的夫人激动得一把搂住叶心,流着泪说:“灵儿,你可醒了,吓死娘了。”
那个老爷说:“灵儿,你怎么这么傻跑去自寻短见啊?就算你这辈子真嫁不出去了,还有我们呢。如果你死了,叫为父怎么活啊。”
叶心一脸茫然,任那中年妇女搂着自己喜极而泣。
环视这个陌生的世界,眼前这些面孔,都好陌生。
她想,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个多月后,叶心终于弄清楚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她是天顺王朝当朝丞相萧万钟的掌上明珠,十六岁的萧子灵。
传言,因皇帝戏说她“貌似无盐”,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她便投湖自尽,幸好被及时救下。又传言,皇帝迫于萧家的威势而“特别恩准”封她为贵妃,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入宫。
看着铜镜中平凡的容颜,叶心不敢相信自己二十三岁的灵魂会住进十六岁的稚嫩身躯里。镜中相貌平凡的女子,真的是自己接下来要寄居的躯体吗?
幸好,她对美貌并不在意,否则面对忽然从绝色美女变为“丑女”的打击,她岂不是要悲痛欲绝再次自杀?
从小到大,叶心都不认为美丽是一笔财富。拥有了美貌又有何用呢?像妈妈那样美丽的女人尚且也拴不住丈夫的心,那么,还要美貌做什么?
叶心并不知道,在一千年前的封建社会里,美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
这一个多月来,萧家夫妇对她非常疼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回到现代,或许自己的身躯早已火化,又或许阴差阳错,真正的萧子灵住进她的躯体里?
是否还能回去,她已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她已经做好了留在这里的打算,尽心尽力做萧家的女儿,说服自己好好地做为萧子灵而活着。
进宫为妃?
她可不愿意!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女子,她所接受的教育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弃”,一夫一妻,这是她最向往的婚姻制度。因此,当听到爸爸在外面包养女人时,她所受到的打击不亚于妈妈!曾经,爸爸和妈妈那么相爱,谁知道最后,他们的爱情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要她进宫,成为皇帝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对他卑躬屈膝,在他身下承欢,从此失去平等和尊严,失去自由和理想,再也得不到爱情,这叫她如何接受?
可是,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谁敢拒绝当朝天子?除非死,她别无选择。
但是已经“死”过一次,如今她反而更害怕死亡。她贪恋这美好的人间,贪恋年轻的生命,贪念这如花朵般灿烂的青春。
或许,进宫不会太糟糕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妈妈的呵护下长大,不曾好好地为自己活过,如今,她竟然可以穿越到古代,去宫廷游一遭,或许不会太糟吧?
而且,她相信自己并不笨,无论在多艰难的情形下都有办法全身而退,活得精彩。
进宫,或许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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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进深宫
直到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萧子灵才看到自己的“丈夫”。i^
他颀长的身材,俊美的脸庞,漂亮的眉毛下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一丝邪气,举手投足间,尽是帝王之气势。黄色的龙袍衬得他更显英俊,足以让人晕眩。
也难怪,历代得以进宫为帝王生子的都是绝世美女,这样的美女生下的子女又会丑到哪里去?代代相传,谁都认为皇帝都该是英俊得一塌糊涂。
而她萧子灵?难怪皇帝会嘲笑她丑了,在这样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面前,身为女人的她是该自惭形秽。
虽说,皇帝一天之内就“娶”进了十二名女子,但子灵被封为贵妃,身份最高,因此按宫规,皇帝今晚得留在她住的永乐宫里过夜。但萧子灵并不想糊里糊涂地就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洞房”。
况且,她知道自己并不漂亮,而这个男人娶她也是迫于无奈,是为自己的戏言承担后果而已。
看过那么多的古装剧,再说进宫前也接受了长达半个月的教育,她早已懂得作为妃子该如何给皇帝行礼下跪。但要她自称“臣妾”,从此没名没姓,不再是一个独立自主的 “人”,她才不要!
她只是福了福身子给他请安:“子灵拜见皇上,愿皇上万安。”
她是在提醒自己“人格”的存在,提醒自己她是一个人,而不是没命没姓的“臣妾”。她才不想被森严的宫规约束得渐渐失去自我与尊严。
孟宏煜的俊脸冷若冰霜,微微点头,不屑一顾地说:“平身吧。”
真是自大而骄傲的男人!但是,他有骄傲的本钱,不是吗?谁叫他是皇帝?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男人。i^可惜,她萧子灵却不是愚昧而无知的女人。
她抬起头直视他,也学他一样淡淡地说:“子灵自知貌似无盐,有辱皇上眼之所见。请皇上今夜不需勉为其难地留在永乐宫,尽可以去他处就寝。”
孟宏煜挑着他的俊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女子,依旧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有一丝不悦。
难道她不知道说这番话是大逆不道?难道她不知道要在这深如暗海的后宫里生存下去,就该千方百计地得到他的恩宠?若换了是别的妃嫔,定是巴不得他留在自己的寝宫,哪怕是多看自己一眼也好。
或许,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在为自己的外貌而自卑?不是!她看似是自卑,其实是在不着痕迹地赶他走。
管她的,既然她都开口了,他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鬼地方,何不到其他地方欣赏他那些赏心悦目的美人?
明天,她就会知道了,没有皇帝的恩宠是多么可怜的一件事,她在这后宫里将步步艰辛!
在皇宫里,妃嫔们明争暗斗,就连宫女和太监都懂得当墙头草。相貌平凡的萧子灵,即使皇帝不宠幸她,她也并不见得就可以远离争斗,安枕无忧。毕竟她占着一个宫位,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当贵妃?
孟宏煜想:“接下来,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就算朕不为难你,总有人会去为难你。朕倒想看看,萧丞相的女儿到底能在朕的皇宫里呆多久?”
他轻描淡写地叫贴身太监李昭掌灯,然后,暗自得意地离开永乐宫!
看着他的身影被灯光渐渐拉长,萧子灵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糊里糊涂忙乎了一天,这回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要知道,有个陌生男人躺在身边,换了谁都会睡不着觉的。
第二日,后宫上下都知道了皇上昨夜不在永乐宫里过夜,而是去了刘宛若的思业院――由此可见,那个萧子灵必定真是丑到极点了。
谁将得圣宠,谁将被冷落,这不明摆着吗?因此,到思业院里去巴结刘昭容的人络绎不绝,相反,萧贵妃的永乐宫门可罗雀。
但也有几个昭容,她们觉得自己同为昭容不屑于去巴结刘昭容。而且私底下,她们都想去看看那个占了她们的宫位的丑女到底丑到什么程度,于是就居心叵测地登门“拜访”。
小太监桂子来报的时候,萧子灵正倚在亭子里望着那群悠游自在的鱼发呆。听到通报后她头也不抬地说她不想会客。
自小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玉奴连忙劝她:“小姐,那些昭容们都也是官家之女,咱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再说,不准也有将来会深得圣宠的人呢。”
宫女筱如也急忙劝她:“萧妃娘娘,奴婢觉得玉奴说得甚是。在宫里,娘娘们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得罪了她们,往后咱也不好办事。”
虽然不该多话,但筱如却不得不说,毕竟现在她被派来伺候萧贵妃了。主子虽不得圣宠,但也不能让她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吧。万一她真被谁算计了,被打入冷宫,那么她们这些萧贵妃身边的奴才也要跟着遭殃了。
略微迟疑后,萧子灵还是说:“叫她们在客厅里候着吧。”
永乐厅里,子灵蒙着面纱,静静地坐着。
三个昭容坐在下首,睁着她们美丽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萧子灵。
她们心想,这萧子灵肯定是如传说中一般奇丑无比,否则怎么还需要戴个面纱,这不明摆着是不敢以丑颜视人嘛。
有一个昭容忍不住好奇地开口了:“素闻姐姐貌美无比,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想必是怕我们会无地自容,才戴个面纱吧?”
萧子灵轻轻地拿下面纱,只见她右脸颊上一条长长的伤疤,从眼角延伸到嘴角。
大厅里一片抽气声。玉奴惊叫道:“小姐,你……”
子灵装出自卑的口吻,哀哀欲绝地说:“诚如各位妹妹所知,姐姐我真是貌似无盐,奇丑无比,偏偏又占了本该属于你们的贵妃之位,真是罪大恶极。”
看着她们掩饰不住的震惊,子灵继续说:“戴上面纱是为了不吓到妹妹,我相信你们也不乐于见到如此丑陋的脸,因此,还望妹妹们往后别来永乐宫了。天天见到貌若天仙的妹妹们,我会痛不欲生的。”
子灵继续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捂着右脸颊,转身离开大厅。
回到寝室后,子灵忍不住大笑。从小她便安分乖巧,从不知捉弄别人竟会有这么大的乐趣。
玉奴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望着她的脸问:“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萧子灵笑着说:“你不用担心,这是我化上去的,是假的。”
玉奴依旧一脸不解,她从来不知道伤疤也能“画”上去,还“画”得如此逼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易容术,或许夸张了点。但化妆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况且她喜欢影视化妆,平时自学了不少,没想到今天竟然派得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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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诉筝情
或许真是被萧子灵的“丑脸”给吓到了,或许是觉得这样丑陋的女子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又或许是真的同情这个貌似无盐的女人注定要被冷落的命运。%&*";自那日小小的恶作剧之后,那些女人们果然再也没有来打扰萧子灵。
安静了一段时间,子灵渐渐觉得无聊。
在这里,没有电脑和电视,不能看电影,也不能看她最喜欢的韩剧和“天天向上”。子灵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大段大段漫长的光阴。
这里没有钢琴可以弹,但总该有古筝吧?她叫来玉奴问:“你们这里可有古筝?”
玉奴点点头说:“筝,当然有啦!只是……小姐您从来都不弹那个的呀?”原来如此,难怪以前子灵在相府里从来没有见过筝。
玉奴去乐坊里要来了筝,萧子灵闲来无事便弹弹,顺便练习一下有点生疏的指法。
这日傍晚,她在湖心亭里弹《蕉窗夜雨》。(1)
天净水清,落日流金,悠扬的琴声仿佛空气中的一股花香,渐渐弥漫开来。
孟宏煜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听到这悠扬的琴声,他不知不觉地停下手中的笔,慢慢地踱到窗前,安静聆听那仿佛有一股魔力的琴声。
起初,他以为是“她”的琴声,细听之下才发现不是“她”,因为“她”弹的是古琴,而这悦耳的声音却是古筝。或许,是教坊里的宫娥或者琴师……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绝妙的琴声是出自他那位“丑妃”之手。i^
于是,萧子灵就这样弹弹古筝,练练字,看看书打发日子。
练字?几天下来,她才知道什么叫辛苦,手里握着一根毛笔,手不停地哆嗦,字写得仿佛一群蚯蚓。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就咬咬牙坚持练下去,一段时间下来渐渐也写得娟秀了。
看书?御书房里倒是有很多书,不过都是晦涩难懂的古文,幸好自己是中文系毕业的,越看越渐入佳境,渐渐地也在书中找到了乐趣。
近日来,她又想着习武,她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出得宫去,定要携一卷书浪迹天涯,访山寻仙,游山玩水。如果她练个一招半式,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将来去“行走天下”时也能够自保。
经不住她的祈求,筱如帮她找来了永乐宫的侍卫,展战。
展战一米八的高个子,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不苟言笑,表情僵硬,活脱脱一个杀手,而不是保镖。如果配上一副墨镜,再搭上一件长长的风衣,那他就可以去香港拍电影了。
虽然有点冷峻,但他还是很酷得。眉毛又粗又浓,眼睛很亮,薄薄的嘴唇,浓密的头发,皮肤是好看的古铜色。如果在现代,肯定是一个大帅哥。
于是,子灵不免多看了两眼,把他认真地打量了一遍,似乎,她从来都不曾见过他。
果然!她真的忘记他了!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大大方方的打量,让展战渐渐觉得不安起来。于是,他冒昧地开口:“不知萧妃娘娘叫卑职前来有何事指教?”
萧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觉脸红耳赤,忙正襟危坐,做出“贵妃”的样子:“我叫你来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展大哥是否愿意相助?”
“请娘娘尽管吩咐,只要卑职办得到,一定为娘娘办。”
“展大哥可否……教我习武?”
听到她说要习武的时候,展战的下巴差点就掉了下来,可看她一脸的认真,似乎不是开玩笑,他又忽然担心起来。
“娘娘的安危自有卑职来负责,娘娘何必去练功受那份苦?再说了娘娘您乃金枝玉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卑职纵有三个脑袋也不够砍,还望娘娘您不要为难卑职。”
“我自小体弱多病,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再说,我也不想事事麻烦展大哥,展大哥虽说可以保护我,但总不能时时刻刻呆在我身边吧。如果我在寝室里或沐浴时出了什么事,展大哥要不要负责任呢?”说完,萧子灵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伶牙俐齿。她这么一说,他总该答应了吧?
“这,……既然娘娘坚持,那卑职就教娘娘一些基本的招式吧。”
展战自知做奴才的始终拗不过自己的主子,与其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惹她生气,还不如先敷衍敷衍。
就这样,萧子灵跟着展战开始有模有样地学起武来。
学武虽说累,但萧子灵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把功夫当做锻炼。穿越前,她每天早晨都会跑跑步机,而这里,没有任何的体育设施,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锻炼身体了。这下好了,晨间无事时子灵便练练功,就当锻炼身体喽。
御书房里,孟宏煜一脸平静地听贴身侍卫陆遥禀报,听着听着渐渐皱紧眉头。
沉默了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似乎是在问这个最可靠的手下,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这萧子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呢?朕本以为她刁蛮任性霸道无比,就等着她大肆争宠给萧丞相惹祸,谁知她竟能按兵不动。前几日耍了个小把戏,把几位昭容吓得不清,现今又习起武来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呢?不会是想刺杀朕吧?”
陆遥说:“启禀皇上,展战说萧妃娘娘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卑职知道贵妃娘娘确实自小体弱多病。依卑职看,萧大人就算真的有野心,也断然不会蠢到让自己的女儿去刺杀皇上。”
也对,凭萧家的权倾朝野,手中有百万雄兵,要真有谋朝篡位的野心,何必借一个女子之手?而且那个女子还是萧家的宝贝女儿?
况且在宫中,萧子灵可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遥,你继续盯着她,有什么事定要及时向朕禀报。”
“臣遵旨!”
注:
(1)蕉窗夜雨:客家筝派的代表曲目,据传源于宋代,是描绘旅居他乡的游子在万籁俱静的夜里,聆听雨打芭蕉的淅沥声而引发对故乡的无限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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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剑舞
夜深了,月色明亮,天空中只有稀疏的星子。%&*";
永乐宫里寂静无声,宫女们都已入睡,只有玉奴和筱如在为她整理床铺。子灵看到她们频打哈欠,便叫她们先去睡下。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已经习惯了黑夜。如今,在这样一个长夜漫漫的古代,要她天一黑就睡觉,真是件痛苦的事。
见月色正好,她便散步到小花园里赏月。
忽然,她看见荷塘对面有一个黑影。这种深宫大院里,有很多死不瞑目的冤魂……
她壮着胆子轻轻地问:“是谁在那里?”
对面的黑影开口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是卑职。”
听了声音,子灵终于松了口气:“是展大哥呀。你还没歇息吗?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妨我们到湖心亭里把酒赏月吧。”
“卑职不敢,卑职正在履行职责,保护娘娘的安全。更不敢与娘娘把酒赏月。”
“那好吧,你就暂且当一回牛,听我弹琴吧。”
于是,子灵在湖心亭里“对牛弹琴”了。
展战纹丝不动地站着,他看着萧子灵瘦弱的身影,眼里无限的怜爱。
他知道,她是真的不认识他了。要不,她不会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也不会叫他“展大哥”。以前,她总是叫他“展哥哥”,跟在他身边好奇地问东问西,偶尔也会撒撒娇发大小姐脾气。
而眼前的她,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而是温婉娴雅才华横溢的“萧贵妃”。i^投湖自尽被救下后,她似乎真的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判若两人,只是这“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身躯。
十二岁的时候,她就说长大后要做展哥哥的新娘子。要不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让自己承担得起她的幸福,他早就去向萧丞相提亲了。
而如今,她却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子!
她不会知道,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去萧家提亲,可惜就晚了那么一步;她不会知道,当他听说皇上看不上她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傻笑了一夜;她更不会知道,当他听说皇上要封她为妃的时候,他的心痛得仿佛万箭穿心。
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也不想去唤醒她的记忆,不想让她想起他们的过往而更加痛苦。
他希望她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而他会在她身边远远地看着她,好好地保护她,一辈子。
或许,真该庆幸老天让她丧失了记忆,否则,他们这样天天见面,她该多么痛苦!既然今生注定了要被缘份错开,那么,让她忘记他,或许更好,不是吗?
一曲完,他依旧沉浸在关于她的美好回忆里。直到子灵走到他身边,轻声地唤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迅速隐藏脸上的温柔,瞬间他又变成了一个冷得像块冰的御前侍卫。
明亮的月光下,她还是看到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刹那温柔,她发觉他微笑起来很好看,神采飞扬。
子灵忽然起了玩心,想捉弄一下眼前这“冰块”。于是,她莞尔一笑,对他说:“素闻展大人‘舞艺’高强,不知道展大人可否为本宫跳支舞?”
“回娘娘,卑职不会跳舞。”他不温不火的嗓音,听不到丝的情绪。
子灵说:“那要不我来弹琴,展大人来舞剑,如何?”
她站到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一脸的急切和渴望。他终于点头。
她开心地坐到古筝前,弹出一曲《十面埋伏》(1)。
铮铮的琴声里,他忘情地舞着剑。月光下,剑锋折射出冷冷的光,他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
虽然他不知道子灵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一手好琴,但是他知道,这一刻,他是最幸福的。他尽情地舞着剑,那么投入。
一曲毕,他们都怔住了。他是因为这梦寐以求的幸福,而她是被他精湛的剑术所折服。他们就那样沉默着,久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好精彩的剑术,好高超的琴艺。朕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展战一脸惶恐,急忙下跪行礼:“卑职叩见皇上,不知皇上在此,卑职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他害怕皇上会有误解,要知道,深夜的琴声和剑舞,会引起什么样的遐想。他不想他的子灵受到任何的伤害!
萧子灵也福了身子请安:“子灵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深夜驾到。子灵竟未去迎驾,还请皇上恕罪。”
她的语气听来,并无一丝自责,倒似在责备皇上不经通报“擅闯”永乐宫呢。
孟宏煜是被琴声吸引来的。
他在淑妃的永业宫里正准备就寝,突然听到一阵美妙的琴声。循着琴声,他来到了永乐宫。看到这美妙的琴声竟然是出自萧子灵之手,他着实大为惊讶!
没想到这个相貌平凡的女子竟然弹得一手好琴,几乎可以与那些精挑细选进宫的乐师媲美。于是他便站在入口处静听,当然,也看到她戏弄展战和那精湛的剑舞。
说实话,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配合默契――一个剑术高明,一个琴声悦耳――他的内心确实不是滋味。即使他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他大张旗鼓地从宫门娶进来的贵妃。
然而,他压抑住那一丝不悦,没有打断他们。因为他不能为了一个“无盐女”而和一个御前侍卫较劲。
孟宏煜踱到湖心亭里,对子灵说:“想不到萧妃还弹得一手好琴,可否再为朕弹上一曲?”
于是,子灵弹了一曲《梁祝》(2),曲调哀伤婉转。
一曲毕,他静默无语,她也低头不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嫁”给他已经四个多月,但是包括今晚,他们总共才见过两三次面,他之于她,完全是陌生人。
“夜深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沉默后,他语出惊人。
“啊??”她吓了一跳,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不知该悲该喜。
她茫然不知所措。
注:
(1)十面埋伏:传统十大古曲之一,又名《淮阴平楚》。
(2)梁祝:1958年,作曲家何占豪、陈钢合作创作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誉满全球,后改编成古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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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来寝
永乐宫里,万籁俱寂。%&*";
子灵的寝室里只点着一盏宫灯,宫女们都已睡下,灯芯未被修剪,灯光不停地跳跃,暗影幢幢。
玉奴和筱如也已睡下了,李昭叫醒她们,说今晚皇上要在永乐宫过夜。她们欣喜若狂,赶紧叫起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准备。
她们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玉奴是真心为她们家小姐高兴。而筱如则是盘算着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如果萧妃娘娘得宠了,皇上能往永乐宫多增派几个宫女,那她就可以轻松点了。
于是,准备好一切后,她们和李昭一起守在在寝室外,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主子差遣。
点亮了数盏灯后,一室明亮。只见寝室里简单整洁,并不摆设过多的古董瓷器。书案上倒是堆着满满的书,搁着笔墨纸砚,略显凌乱。
孟宏煜径直走到书案前,抓起子灵下午誊写的诗。那是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他并不知道,几百年后,会有一个叫纳兰性德的大才子,写了这样一首绝妙好词!还以为是子灵自己填的词呢。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子灵:“想不到她还能写出这么好的词!”
子灵紧张地站在桌案边,偷偷地打量着他。他有着近乎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像刘德华一样漂亮的鼻子,皮肤也那么好……子灵看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得像小鹿乱跳。
她想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这太过安静的夜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该如何找借口躲过?
他虽然是她的丈夫,可是他们之间这么陌生,她也并不爱他,因此,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
过了许久,他依旧饶有兴致地看子灵的诗抄,并没有熄灯就寝的意思。
子灵站在一边,渐渐地发困,偷偷地打起了瞌睡。
只见她头时不时地“舂米”,双手下垂,头发微微有点乱了。%&*";忽然,她的身子一仰,看样子马上就会往身侧立着的宫灯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孟宏煜迅疾地跨到子灵身侧,稳稳地接住她。她顺势倒进他的怀里,安心地睡着。
看着她心满意足的睡容,仿佛婴儿一般无暇,孟宏煜怜爱地笑了。他忽然觉得她甜美的睡容真让人喜欢。
他一把抱起她,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微微亮,她舒服地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哈欠。正想叫玉奴进来伺候她洗漱,忽然,她看到自己旁边躺着个男人。
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啊――啊――”
睡梦中的孟宏煜被她吓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到是他,子灵忽然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跳下床来,服身请罪:“皇上恕罪!子灵早已习惯了独睡,一时忘了皇上在身边,吓到了皇上,望皇上见谅!”
他笑了,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爱妃不必在意,还是赶紧服侍朕洗漱更衣吧,朕该上朝了。”
孟宏煜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整个早上她都心神恍惚,魂不守舍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玉奴:“玉奴,昨晚上你是否有听到什么……什么奇怪的……动静?”
玉奴急了,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地说:“小姐,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可以发誓的!”
“哎,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我和皇上有没有……”她忍不住红了脸。
“小姐,您不会吧……您……自己会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非礼我了。”
非礼?玉奴差点没笑出声来,急忙说:“小姐,怎么可以说是‘非礼’呢?应该是‘临幸’。”
“不管是什么,到底有没有啊?”
“小姐,您是否觉得哪里不适呢?”
“没有。”子灵突然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她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是的,她尚未爱上他,他也并不会爱上他,那么,他们之间还是楚河汉界划得清清楚楚来得好。
“这真真是太好了。”她无比欣喜。
“什么事情让妹妹这般开心,可否说出来让姐姐我同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玉奴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奴婢拜见淑妃娘娘。”
子灵转身,哦,原来是淑妃柳如馨。
柳如馨,三宫之一,住在永业宫。她母亲原是个青楼歌女,后嫁给柳御史做侍妾,生了柳如馨。虽说,她母亲卖艺不卖身,且多才多艺,但是,她卑贱的出身注定了柳如馨生来便低人一等。从小到大,她备受兄弟姐妹的欺凌,如今,虽说扬眉吐气了,但她最是忌讳人家提起她母亲的出身。
原本,进宫的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正室所出的女儿柳如玉,但柳如玉早已许配给萧万钟的长子、萧子灵的哥哥萧子寻为妻,因此,柳府的进宫人选便换成了柳如馨。因为被父亲遗忘而耽搁了婚事的柳如馨,却因祸得福代替姐姐进了宫。
柳如馨进宫后颇得圣宠,三年后,就为孟宏煜生下了两个女儿。皇上目前仅有的一子三女,有两个女儿是她所生,因此,她也算是劳苦功高,便由昭容升为淑妃。
子灵微微点点头,说:“子灵拜见淑妃娘娘。”
柳如馨目不斜视地从萧子灵身边经过,径自坐在上座,慢悠悠地说:“妹妹不必多礼”
子灵直视她,微笑着说:“不知姐姐来访有何指教?”
“听闻妹妹写得一手好词,姐姐我过来向妹妹请教一下,如何写出可以迷惑皇上的诗词来呀。”明显的话中带刺。
“既然姐姐乐于学习,那子灵便收姐姐为徒吧。”子灵决心捉弄她一把。
“哦?那本宫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子灵叫玉奴备好笔墨,提起笔来写了一首韩寒当年名扬海内的经典五言诗:
“卧梅又闻花,卧枝绘中天,鱼温卧石水,卧石答春绿。”(1)
“这诗这是什么意思?”
“回姐姐,这是子灵刚刚想到的一首卧梅诗,是赞美梅花的美。因姐姐您花容月貌胜于梅花,又有梅花的贞静洁雅,因此,子灵把这首诗献给娘娘。希望娘娘您闲时可以多吟几遍。”
子灵在心里偷笑,看来这二十一世纪的“文骂”到了古代,一样派得上用场啊。
“哼,倒是称不上花容月貌,但比起妹妹,姐姐我倒还算是有几分姿色的。”听了子灵的奉承,柳如馨以为子灵真的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慑”住了,心情大好,心满意足地摇回永业宫了。
注:
(1)意为:我没有文化,我只会种田,欲问我是谁,我是大蠢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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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人似书
自那夜之后,一个多月过去了,孟宏煜没再去过永乐宫,他最常去的,依旧是刘宛若的思业院。%&*";
刘宛若的父亲是嘉陵县令,只是个七品小官,因此,刘宛若本不够资格参选,但她才色双全,十二岁时便已声名远播,经刘父的至交、州知府极力推荐,才被皇上钦点进宫,一进宫便被封为昭容,为六院之一。进宫以来,她一直深得皇帝的宠爱。
或许,子灵该感激刘宛若。正因为刘宛若,皇上才会忘了其他女人的存在,子灵才得以远离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得以偏居一隅悠然自得。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子灵已入宫三个多月,中秋将近。
照往年的习惯,中秋之夜皇帝都会在御花园里大宴群臣,轻歌曼舞,把酒赏月,对菊吟诗。
中秋夜宴以往都是由皇后主持,因孟宏煜尚未立后,因此前两年都是由永夜宫的淑妃和永年宫的德妃轮流操办,今年新立了永乐宫的贵妃,照规矩,今年的中秋夜宴,该由子灵准备。
得知这一消息,子灵心里倒并不排斥。毕竟整天读书写字弹琴也是无聊,有点事情做也好。况且,她二十一世纪来的穿越女,什么样的晚会没见过?操办中秋晚会对她来说真是太简单了。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自担任了中秋晚会的“总导演”以来,她就紧锣密鼓地着手准备了。
去乐坊挑选宫娥和乐师,给司务坊的太监们分配任务,让玉奴去锦绣坊做“服装监制”,任命筱如为“灯光师”督促司灯坊的太监们做各种各样的灯笼……
永乐宫上上下下都忙开了,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神神秘秘。
神神秘秘?是的,为了保证演出当天必为首演,也为了给晚会制造一点神秘气息以吊足大家的胃口,子灵早就下了封口令,要求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应保密,不准对外公开晚会相关事宜,教坊也是秘密排练。甚至,子灵还专门向御林军申请了侍卫队加强巡逻。
二十一世纪的营销方式,被萧子灵运用得得心应手,达到了极大的效果。据说,皇宫里上下都对萧贵妃主持的中秋夜宴充满了想象。
当然,也有人趁机放火――
永业宫里,寝室中,烛光摇曳,春色撩人。%&*";
柳如馨我见犹怜地偎在孟宏煜的怀里,吐气如兰,柔若无骨。
她搂着孟宏煜的脖子,嗲声嗲气地说:“皇上,臣妾听说永乐宫那边可热闹坏了。那些太监宫女们整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
“今年的中秋晚宴由萧贵妃主持,永乐宫当然有得忙了。”
“不过臣妾听说了,那些宫女太监们都神神秘秘的,谁也不说萧贵妃在搞什么鬼。而且据说还有多嘴的宫女被萧贵妃关了禁闭呢。”轻轻地抚摸他的脖子,她继续煽风点火:
“皇上您想想哦,准备中秋晚宴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萧贵妃何必这么神秘呢?臣妾是怕她会做出什么对皇上不利的事。据说萧贵妃天天在乐坊里训练什么,还让侍卫在外面把守着,谁都不让靠近。皇上……”
“爱妃多虑了,朕既然让萧贵妃主持,就会放心让她去办,淑妃就不必替朕操心了!”
“皇上,臣妾这也是为您着想……”她的皇上已经生气了,然而这个愚蠢的女人还听不出来!
“爱妃先就寝吧,朕还有事情要办,今晚就不住永业宫了!”
柳如馨这才知道孟宏煜动怒了,不敢再多嘴,赶紧毕恭毕敬地“恭送皇上”。
孟宏煜不是愚蠢的男人,怎么会看不出德妃的小把戏?
他一向就讨厌嫔妃们明争暗斗!他的女人们该做的事就是对他言听计从,伺候他、取悦他、为他传宗接代。繁重的国事之余,若到了后宫得不到片刻安宁,却得看一群女人勾心斗角互相算计,那这些女人,还有什么价值?
他想,淑妃就是因此而惹怒他的。
而且,她的一席话,在他听来,不只是在算计萧子灵,更是在指责他孟宏煜不知人善任,把这么重要的中秋晚宴交到萧子灵手上。
走出永业宫,他带着未消的怒气径直往永乐宫去。
因淑妃的一席话,但他的心里多了一份戒心。三个月来,看她也算安分守己,他早已不再让陆遥盯着她了,况且,他和陆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否正因为他放松了警惕,她便趁机兴风作浪了?
他想当面去问她,看她到底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永乐宫里,子灵早已睡下了,寝室里熄了灯,只有如水一般的月光从窗户里流进来,皑皑如白雪,唧唧的虫鸣更显得夜的安静。
他轻声地命宫女点亮床头的那盏灯。灯光下,她仿佛孩童般宁静的睡颜,和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他看着生气。
她怎么能睡得这么香甜?因为她,他正一肚子怒火呢,她怎么能事不关己地睡得那么心满意足!
忽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她醒了,揉着惺忪的睡颜,待看清是他,忙问:“皇上,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你真的是想造反?到底什么事要这般神秘?”
子灵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揉着被他捏得疼痛的手腕,无视他莫名其妙的怒气。
原来,他半夜来访,是为了这件事。
她毫无畏惧地迎上他怒火燃烧的双眸,冷冷地说:“子灵到底做了什么让皇上生气了?难道您是在怕我一介女子会造反?如果我真的造反,不正合皇上的心意?我貌似无颜,为什么得以进宫,皇上您心里清楚。”
他不是一直等着她闹事吗?他娶她进宫,不就是等着她给她爹制造麻烦,然后好整顿萧家?
孟宏煜想,原来,她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子,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他娶她是为了更好地掌控萧家,知道她只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
所以,她才低调隐忍,不与他人争宠。那么,她肯定也希望他忘记她的存在咯?看到她无畏的眸子和眼角略带嘲讽的浅笑,他忽然大怒。
他狠狠地把她推倒,压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脸颊,粗暴地撕扯着她的睡衣……
他等着她反抗,然后好以“拒不侍寝”为由把她关进冷宫。
然而,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他亲吻、蹂躏。他停下粗暴在她身上游移的手,抬起头看她。
她在笑。他竟然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压着满腔的怒火,用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问她:“你笑什么?”
“子灵只是在想,皇上怎么不熄了床头的宫灯呢?这样,您就看不到子灵的脸了。对着子灵这样貌似无盐的女子,皇上难道不会倒胃口?”
他腾地坐了起来,看着她嘴角的浅笑。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虽然长相平凡,却从不曾见她自卑,反而懂得用自己平凡的容貌来保护自己。先前装丑吓跑其他妃子,如今又用这么“出其不意”的方式来反抗他。
在她看来,“丑”不是锥心的利剑,而是最好的铠甲。
有几个女人可以不为自己的“丑”而自卑,反而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拿自己的“丑颜”开玩笑,顺带还嘲讽了他?
到底,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第二天,听了永乐宫太监的述说,他放心了。他决定放心地让她去折腾,看她能折腾出怎样史无前例的中秋夜宴。
站在窗前,听着从乐坊里飘来的断断续续的乐声,曲调虽不似他听过的曲子,但却真的很好听。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就在她笑意盈盈的眼眸里,他忽然怒气全消,转身离开了永乐宫。
像一个平凡的男人一样慢慢踱着步子走回寝殿,月光下,他下定决心不再去纠结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如果她是一本引人入胜的书,那么,他愿意花点时间慢慢品读,终有一天,他会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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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中秋宴
转眼就到了中秋,是夜,凤凰台灯火通明,甚是热闹。%&*";
祭月。司祭大臣祝颂。群臣朝拜。大臣们再轮流参拜,祝颂。
戴着重重的头饰,子灵被压得脖子生疼,差点喘不过气来。一炷香后,繁复的仪式终于结束,夜宴开始。
王公贵族,三宫六院,文臣武将均已按身份安排好了座位,只要对号入座即可。
只是今年入宴的人都多了个木制的小牌子,上面写着牌号。往年都不曾如此,谁也不知道今年为何要这样,当然,子灵是知道的。
三宫的妃子按规定都是应该坐在皇帝近旁的,刘宛若虽不是妃,也被皇上特别恩准随侍身侧,足以见得她有多得圣宠。
不过,子灵并不想随在孟宏煜近旁,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提心吊胆,食不知味,真是太扫兴了。
于是,她斗胆去向孟宏煜请求:“皇上,子灵入宫以来都不曾见过父母,子灵希望今晚能和父母团聚,一叙相思,略尽孝道。望皇上恩准。”
孟宏煜还未发话,淑妃倒先发话了:“也对哦。妹妹姿色平庸,和刘昭容这样的大美人同席,肯定是如坐针毡的,还不如躲得远远地,免得触景伤情。”
子灵知道这叫“一箭双雕”,讽刺她的同时还拉刘昭容下水,挑拨她和刘昭容。
孟宏煜皱了皱眉,或许真的是为了照顾这“丑妃”的心情,也或许是想来个眼不见为净,他大方地准了。
子灵先是回永乐宫卸下那一身沉重的行头,换了便装再回凤凰台。%&*";
她时而偎在萧夫人身边撒娇,时而与兄嫂窃窃私语,时而跑前跑后地指挥演出,仿佛一个派头十足的“大导演”。
这场夜宴,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古人看来,确实真够精彩!
一曲周杰伦的《东风破》,教坊宫娥甜甜的嗓音轻轻唱来,夜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忧伤感染了每个人,让听者的心渐渐地柔软。
嫦娥奔月的舞蹈。把巨大的灯笼挂在薄纱之后,仿佛就是清冷的月宫。嫦娥奔月的场景,由一群太监拉起威亚,嫦娥渐渐地升空,奔向月宫。这么真实精妙的布景,引来了热烈的喝彩声。
再来个摇滚版的《如果这都不算爱》,重现古代版的男子十二乐坊。只见乐师们尽情“摇滚”,乐师们精湛的演奏技术,把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然,夜宴的主旋律是歌颂孟宏煜的,所以,最后总还得来个大合唱。
子灵改了《没有xxx就没有新中国》的歌词,叫《没有皇上就没有盛世》,“没有皇上就没有盛世,没有皇上就没有盛世,皇上,英俊又潇洒,皇上,圣明又仁慈……”场面壮观,无比震撼。这马屁拍得孟宏煜心花怒放。
演出的中间还穿插了抽奖活动,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分发下来的木牌子是用来抽奖的。由皇帝和太后抽奖,中奖的人均可得到御赐美酒一壶。
夜宴气氛热烈,圆满成功。
月上中天,清辉满地,仿若银霜。
文人们诗兴渐浓,摆开桌案开始斗诗。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们各自话家常。
忙碌了半个月,都不曾好好睡觉,晚会一完,子灵就开始发困了。可是,作为中秋晚宴的“总导演”,总得负责到最后吧?
于是,她一个人踱到僻静处,走过一座水上石桥,到了一处凉亭。
这凉亭临着湖,周边树木扶疏,月桂飘香,远离喧嚣,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子灵在美人靠上坐下,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她忽然想起了现代的父母,自从爸爸有外遇后,妈妈绝望了,把她当成了精神依靠。现在,她“死”了,那妈妈该怎么办呢?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女儿,她该怎么办?
泪眼问月月不语。
背后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子灵便知道是展战。展战经常这样,夜里她独自散步时,静静地站在一边保护着她。
她已渐渐知道,展战的父亲原是萧丞相的门生,因一场变故逝世后,十五岁的展战便留在相府里由萧丞相养育,他和子灵兄妹仨人的感情一向很好,特别疼爱子灵。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萧子灵和展战是相爱的。当日,萧子灵去投湖,不是因为承受不起皇帝的一句戏言,而是不愿意进宫当皇帝的妃子!
萧子灵爱人的是她的展哥哥,她想嫁的人也是她的展哥哥。如若今生无缘,她愿意以死了结今生,待来生,再和他续这未了的因缘。
这些,她都不知道!
明月起相思。
她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在这月色凄清的夜里,有展战听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开了:“今晚的夜色真好,我想我的父母了,展大哥也会想念父母吗?在宫里,我总是假装平静,其实是不卷入任何一场阴谋。我没有朋友,经常会感到孤单。我想回到父母身边,过单纯无虑的日子。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月光下,他看到她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过脸庞。他忽然心疼起来。
夜宴中,她仿佛机灵的小鸟儿,而此时,她又似一只柔弱的兔子,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臂弯。
一双手轻轻搭在她身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迎上孟宏煜温柔的眸子。
她慌忙道:“皇上,怎么是您……”
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他温柔的吻堵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美好的月色下,忽然想吻她――他的“丑皇妃”。
她没有反抗,羞涩地让他吻着。蜻蜓点水般,那么轻的吻,仿佛是怕吻得太重了会打破月色下的这片深情。
她靠在他身上,他紧紧地搂着她。
她愿意这样被他搂着,虽然她还并不爱他,但是,这一刻,她只想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依靠,带她逃离这无边无际的不安全感。而他,虽然有名无实,毕竟还是他的夫君。
她该信任他,依赖他,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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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刺客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i^
子灵不再去花园里散步,每晚的功课换成了临摹和看书。
一天晚上,子灵正在灯下练字,忽然外面人声喧哗,一阵噪杂。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展战就冲进书房,他紧张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这么久以来,子灵从没见展战这么冒失过。以往的他,总是安静地陪着她,沉默而冷静。今儿个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吗?展大哥这么紧张?”
“思业院那边发现了刺客,御前侍卫赶到时,刺客已经逃跑了。奴才怕娘娘有事,所以才冒然进来,望娘娘恕罪。”
“有刺客?那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子灵心急如焚,她忽然紧张起孟宏煜。她不希望他有事!
“奴才……不知道。”
“走!这就去思业院。”她急匆匆地赶去思业院。
思业院里一片噪杂,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御前侍卫在庭院里仔细搜查。
子灵看到一个宫女手中端着一盆水,水里泡着一条染血的毛巾。她的心揪了起来,难道他受伤了?伤得严不严重?还是已经……
她不敢再往下想,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刘宛若的寝室。
看到孟宏煜安然无事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他没事!谢天谢地。
刘宛若坐在桌边,太医正在给她止血、包扎。
看见孟宏煜紧紧揪着眉头,满脸的怒气,子灵就站在他身边,静静地望着他。%&*";
他安然无事,多好。这一刻,她想陪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呼吸,看着他生气。即使,他正在为别的女人担忧,她也不在乎,只要他平安无事。
包扎完伤口,太医禀报说:“启禀皇上,刘昭容伤在手臂,伤口并不很深。臣已经为她止住血了,只需休息几日便可。”
“嗯,你退下吧。”
一会儿,太后、德妃和淑妃都来思业院了,看到皇上并未受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问:“皇儿你跟哀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臣和刘昭容正在桌边喝茶,一蒙面黑衣人闯了进来,拿着剑要刺杀儿臣。刘昭容挡在儿臣身前,那刺客一慌,刺中了刘昭容的左臂。不过奇怪的是,他奇怪地看了儿臣和刘昭容两眼,便从窗户里跳出,逃走了。”
太后大怒:“陆遥呢!护驾不力,该当何罪!”
“是儿臣让陆遥在寝宫外候着的,儿臣也没有想到宫里会有刺客。”孟宏煜赶紧保护自己的近侍。
“子灵斗胆问一句,皇上可看清了刺客的容貌和身形?”子灵忍不住问。
“他蒙着面,朕看不清他的长相,身形和陆遥差不多,看动作,应该是个高手,如果要杀朕,可说是轻而易举。朕不明白,他为什么迟疑片刻便逃走了。”
“那皇上可曾看清那刺客手中的剑?”就像一个侦探,子灵忽然对这个“案件”充满了兴趣。
“那剑……很是眼熟,让朕想想。”想了片刻,他说:“对了!那剑是御林军的佩剑。”
在宫里,武器管制得很严格,除了御林军,谁都没有佩剑。
“陆遥,下令御林军都带上佩剑,到思业院前集合!”未经孟宏煜发话,子灵便越俎代庖发号施令了。
一会儿,所有的御林军侍卫都到齐了,思业院灯火通明。
子灵清了清喉咙,严肃地发话了:“想必诸位都知道刚才思业院里出现刺客的事了。皇上说看到刺客手中的剑,是御林军的佩剑。所以,在场诸位都有嫌疑。本宫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揪出那个刺客,同时,也还诸位一个清白。”
虽贵为帝妃,她从不曾在人前摆架子,自称“本宫”。今晚,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她摆出贵妃的威严来,也自称“本宫”了。
“请你们逐个把手中的剑交给本宫,让本宫查看剑上是否有血迹,然后,本宫要把剑浸入桶里。”子灵指着摆放在她面前的大木桶说。
“这桶里装的是一种特制的药水,只要你们的剑一个时辰内沾过血,经过这水的浸泡,即使血迹被擦掉了,剑也会变色。诸位明白了吗?”
子灵开始逐个检查每个人的剑。
一个身材高大,神情俊朗的男子把剑交到子灵手中,子灵沉思片刻后,大声厉喝:“说!你为什么要行刺皇上?”
那侍卫冷冷地说:“卑职的剑并没有变色,娘娘凭什么说卑职是刺客。”
子灵笑了,大声昭告:“实话告诉诸位,本宫面前的桶里装的只是普通的水,并不是什么特制药水。本宫之所以要这么说,是为了吓唬大家。”
她转头,继续对那个男子说:“本宫已观察过你的神情,你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本宫。且看到你的剑没有变色后,你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若不是刺客,你何须如此紧张?”
“因为直视娘娘那是大不敬,因此卑职一直低着头。
“本宫接过你的剑后,发现你的剑柄又湿又热,这说明你紧张得手心冒汗,是吧?”
那男子辩解道:“那是因为匆忙赶来集合时,卑职流了一身的汗。”
子灵冷笑了一声,说:“八百多个侍卫,本宫逐个检查,检查到你的时候已集合了一个时辰了,你的那身汗难道还没干?”
“卑职……卑职比较怕热。”
“秋风送爽,今夜这么凉爽,相信在场没有人会觉得热吧?莫不是你高度紧张,才会觉得热?”
“卑职……一向身体不好,异于常人。”
“身体不好?那你是怎么混入御林军的?”
子灵断然大喝一声:“大胆狂徒,你还想狡辩,本宫可是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你的异常反应逃不出本宫的法眼!”穿越前,她在大学里选修的是法学,犯罪心理学她可是都读过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若你如实承认了,不仅可以免去严刑拷打,还可以救许多人一命。”子灵继续晓之以利弊。
那男子微微一愣,“哈哈哈……”,他继而仰天大笑,笑得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
笑完后,他爽快地说:“娘娘果真聪明,令在下佩服。在下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栽在娘娘手里,总算也死得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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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水落石出
那男子迅速抽出身侧侍卫手中的剑,意欲自刎。i^
陆遥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剑,厉声道:“你的生死只有皇上能定夺,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那刺客被押了下去了。
子灵回头,对孟宏煜浅笑,柔声道:“皇上,刺客抓到了,您也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早点歇息吧。” 刺客被抓到了,不用担心晚上有人会去刺杀他,今晚,她也可以安然入睡。
孟宏煜说:“贵妃也辛苦了,朕该给你什么赏赐?”
“子灵不需要赏赐,能抓到刺客,为皇上分忧,是子灵的福气。”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一想到若抓不到刺客,他随时都有可能被刺杀,她就害怕。可是,他会相信她的话吗?
这夜,孟宏煜失眠了,他辗转反侧,眼前总是浮现子灵平凡的容颜。她淡淡的微笑,她明亮的眼眸,她眼中藏着的睿智。
多么聪明的女子啊!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她便抓到了刺客,还让刺客心服口服。他不禁在心里暗暗赞赏她,佩服她。
他想,在这个明争暗斗争宠的后宫里,以她的聪明才智,有几个女人赢得过她?然而,她总是循规蹈矩地过着无所求的日子,也不曾卷入任何的争斗。甚至,连他的一个微笑、一次恩宠也不奢求。
她果然是萧丞相的女儿,这样聪明的女儿,如果真的要帮萧家造反,那他的江山岂不更加岌岌可危了?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个聪明的女人爱上他!要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全心全意地跟着他一辈子,心在皇家,为他所用!
五天过去了,刺客始终不肯说出是受何人指使,为什么要行刺皇上。i^他在天牢里屡次欲自杀,狱卒们只得不眠不休地轮流看守。
事发次日,子灵便已吩咐展战去调查那刺客的背景了。他叫楚天,是嘉陵县 “顺风镖局”的少东家。顺风镖局是蜀地一带数一数二的镖局,楚天自小习武,性格较为鲁莽,行事冲动。三个月前,经柳如馨之父柳御史的推荐,进了御林军,进宫以来一直负责思业院那一片的守卫。
“嘉陵县?”子灵眉头紧锁,“好巧,刘宛若也是嘉陵县的。”
沉思片刻,子灵确信,刺客是楚天无疑了。因为一直负责思业院一带的守卫,他对思业院了如指掌。
那天晚上肯定是他监守自盗,要不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怎么可能闯进一个刺客,还那么轻易地靠近皇上?
子灵似乎明白了那天晚上皇上的疑惑――“不过奇怪的是,他奇怪地看了儿臣和刘昭容两眼,便从窗户里跳出,逃走了。”
看来,子灵得亲自去一趟天牢了。
天牢里,楚天早已是面目全非,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满身伤痕,完全不似那天俊朗。看来,他吃了很多的苦头。
一看到子灵,楚天便下跪:“贵妃娘娘,请您求求皇上赐我一死!我真的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这件事和谁都没关系。”
子灵扶他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片刻,说道:“你和她的事,我都知道了。为了她,你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义无反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越是不说,就说明这其间有重大隐情,这样对她反而更不利。”
楚天说:“我不知道娘娘说什么,此事真的和他人无关。”
子灵望着他血肉模糊的身躯,叹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真的那么爱她吗?”
楚天静默不语,眼中泛泪。
子灵继续道:“明知道她已是皇帝的女人,为什么你还不死心,要跟着进宫呢?虽然,你们的爱情已没有任何希望了,但是,能够每天看见她,就算死也值了。”
楚天紧紧地咬着嘴唇,泪,从眼中滑落。
子灵继续说:“那日,你本想一剑刺死皇上的。可是,她为皇上挡了你的剑,慌忙之中,你刺中了她的手臂。幸好你及时收住剑,否则,以你的力道,那一剑刺下去,她早已毙命了。是她用眼神告诉你别杀皇上的,你迟疑了片刻,还是收手了,是吗?”
他的泪滚滚而下,“既然娘娘都猜到了,为何还来问我?”
他流着泪说:“当日,我要她和我一起逃出宫去,一起携手看日升月落,一起浪迹天涯,但是她不愿意!我们多么相爱啊,可是,为了亲人,她不愿意随我走。”
忽然,他用无比痛恨的语气说:“我想,她还那么年轻,如果那狗皇帝死了,她是否就可以放出宫去?所以,那天晚上我才起了刺杀皇上的念头……不想却误伤了她。”
他再次跪下,给子灵磕头:“贵妃娘娘,我不怕死,但是,我不能连累她,我要她平安无事地活着。娘娘,我求求您救救她。”
他失声痛哭,一个大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竟愿意给揭露他真面目的女人下跪求饶。情深至此,令人潸然泪下。
子灵被感动了,哽咽着说:“如果你想救她,就好好地活着吧。如果你自杀了,我会把真相都告诉皇上的,这样,她也活不成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如果想不出救你的办法,我会求皇上让你死得痛快,绝不连累到她。”
“谢谢娘娘。”他想,姑且还是相信她吧。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而且,她这么聪明?
为什么要救他呢?子灵想。
因为,子灵不认为刺杀皇上是大逆不道,就该株连九族,况且,皇上并未受伤,只有刘宛若受了点轻微伤而已。在现代,根据“罪责刑相适应”原则,楚天顶多关几个月而已,罪不当诛的。而且,子灵觉得对不起他。
那天晚上,她只顾着担心孟宏煜的安危,一心想揪出刺客,接过,楚天是被她抓出来了,但是他和刘宛若也身陷险境了。子灵并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性命,因为,生命无比珍贵的,谁都不能轻易被剥夺生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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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身非己有
楚天被抓后,柳青石就寝食难安了。i^
当初,他收了楚天五百两银子后,不加调查就向御林军统帅极力推荐楚天。如今,楚天成了刺客,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了,甚至,他还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幕后指使者,被诛九族!
就算不是幕后指使,若皇上知道他收了楚天的贿赂,也必定官位不保。一想到这里,柳青石就全身发麻,双腿发软。
如今,能做的事就是赶紧叫人去摸清楚天的底细,好趁早和他划清阵营,撇清关系。经过调查,他也知道了楚天和刘宛若的事。
那么,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呢?直接上奏肯定是不行的,让皇上知道正是因为他柳青石的引荐,楚天和刘宛若才得以在宫里“再续前缘”,万一皇上恼羞成怒,他照样是必死无疑。
得到家里递进宫来的消息后,柳如馨兴冲冲地跑去永乐宫见皇上。
她想赶紧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皇上,让皇上知道刘宛若那个贱人竟然和那天晚上的刺客有私情,这样,皇上就会把她千刀万剐……
一想到这里,她脚步忽然轻快了许多,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
永乐宫里,孟宏煜与子灵正在书房里谈刺客之事。不顾李昭的阻拦,柳如馨硬是闯进屋去,把她得知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孟宏煜。
孟宏煜听得青筋暴突、脸色铁青,然后,一言不发地转头走出永乐宫。
柳如馨懵了,她不知道皇上是愤怒还是伤心,吓得僵在原地。子灵知道孟宏煜气愤到极点了,便知大事不妙,赶紧跟了他去。%&*";
果然,他径直去了思业院。
子灵赶到思业院的时候,正好看到孟宏煜狠狠地甩了刘宛若一巴掌。刘宛若倒在地上,捂着脸,嘴角有血。
看到那一幕,子灵真的很想上前去甩孟宏煜一巴掌。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家庭暴力,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但她忍住了,要知道,那可是死罪!
子灵走上前去,伸手想扶起刘宛若,刘宛若恨恨地推开她的手。
孟宏煜涨红了脸,一把抓住刘宛若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对着她大声地咆哮:“你这个贱人,亏朕平时最宠爱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说!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你自己说!”
刘宛若紧紧地咬着嘴唇,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眼泪一滴滴滑落。她眸子里的冰冷,让人绝望:“既然皇上都知道了,为何还来问臣妾?臣妾并无什么好说的,只求皇上饶了楚大哥,然后赐臣妾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
她的话让孟宏煜怒火攻心,他松开她的领子,狠狠地把她推到地上,冷笑着:“楚大哥?叫得可真亲切。好!既然你想死,那朕就让你死!让你们到阴曹地府做鬼夫妻。”
他从为了一个女人而怒火攻心的大男人,变回了那个威武神气的天顺朝皇帝。他用没有一点温度的语气下令:“来人!把这个贱人押进天牢,明日午时将她和楚天在午门凌迟处死!”
刘宛若流着泪,向孟宏煜跪下了。她不是为自己求饶,而是为楚天求饶:“皇上,臣妾自知罪该万死,但求皇上看在臣妾尽心尽力伺候您这么久的份上,饶了楚大哥一命吧。”
听到她为楚天求饶,子灵心中更是焦急。
哎,她果真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啊,怎么这么天真地以为皇帝会饶过楚天呢?难道她不知道他们的皇上这会儿正气头上?这时候替楚天求情,无疑更是火上浇油!
子灵实在是忍不住,大声厉喝:“闭嘴!你立马给我闭嘴!”
孟宏煜和刘宛若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孟宏煜不明白,最该生气的人不是他吗?怎么她的怒气倒比他还大?
子灵微微怔了怔,然后嫣然一笑,用柔柔的声音说:“皇上,您这会儿正气头上,这件事还是先缓个三五日再说吧。”
“况且,这种事……本不宜张扬的,您却还要在大张旗鼓地在街市口将他们凌迟,皇上您的面子……”难道,他要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况且,愤怒是魔鬼,盛怒之下作出决定,子灵怕有朝一日皇上您会后悔。皇上您也知道,南北朝时宋文帝一怒之下杀了檀道济,北魏直逼宋都建康时,宋文帝才追悔莫及。一国之君,身系天下,怎可意气用事?”
偷偷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子灵赶紧趁着他心里有所动摇之时发话:“来人呀,把刘昭容打入冷宫,好生看管着,未经皇上允许,不许任何人接近!”
子灵想,把刘宛若暂时打入冷宫对她更有利,至少,可以让她免受牢狱之灾。
在孟宏煜的默许下,侍卫领命行事。
孟宏煜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她的双眼,她的眼中似乎有一抹肯定和赞许。像一个得到表扬的孩子,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丝喜悦。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因为她的赞许而喜悦,忘记一刻钟之前自己的盛怒。
永乐宫里。
月光照在孟宏煜熟睡的脸庞上,多么完美的侧脸啊,仿佛银铸的雕像!
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子灵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爱怜。她心疼他,这个高傲的男人,刚被他最宠爱的妃子伤害过,在梦里,他一定还在伤心吧?可是,一个帝王的伤心又能向谁诉说?又有谁能够明白一个帝王的心伤?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俊美的脸庞,眼中无限怜爱。她慢慢地靠近他,蜻蜓点水般,偷偷给了他一个吻。
突然,他伸手搂住了她,按住她的头,狠狠地吻她。他的吻中,似乎有一股怒气,右手的力道,似乎要将子灵揉碎。
怒气渐消,他的吻轻柔了起来,轻轻地吸吮着她的粉舌。他呼吸急促,她的心也砰砰砰地狂跳,仿佛一千个人在她的心里擂鼓。她的脸烫得厉害,仿佛即将燃烧。
他的手轻轻地在她柔软的身躯上游移,她羞涩地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脖颈。感受到她的回应,他更用力地搂紧她,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脖颈,她娇喘连连,渐渐融化在他滚烫的怀抱中……
这是他即位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看着她疲惫而恬然的容颜,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进宫半年,她终于真正成为皇帝的女人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是的,她并不漂亮,可就是因为平凡的容貌,所以她身上才有一股清新动人的气息。她没有美女身上的那种骄傲,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她平易近人,让人觉得踏实和轻松。
熹微的晨光中,他无限温柔地吻了她――他的“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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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瞒天过海
自那夜之后,孟宏煜便经常来永乐宫过夜。i^
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子灵呆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淡如白水,淡淡的喜悦,淡淡的温馨,淡淡的甜蜜。
他听她弹琴,与她谈诗论词,与她辩论。他们经常聊至半夜才惊觉夜深,然后相拥而眠,安然入睡,有梦亦是甜美的梦。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有过足以托付心事的朋友,从前,他也不屑于把大男人的心事和小女子说。可奇怪的是,他对子灵却不大隐瞒,他把她当成了红粉知己,许多话都会和她谈。
这天晚上,因为和大臣议事,去到永乐宫已是深夜。永乐宫里静悄悄的,只有子灵的寝室里还点着一盏灯。灯光暗淡,却令人倍感温暖,因为,在灯光下,有那个温暖着他受伤的心里的女人。
轻轻地走进寝室,他看到子灵正站在窗前认真地看一卷书。他悄悄地走近她,从背后搂住她。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他,她嫣然一笑,和他开起玩笑:“吓了一跳,子灵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采花大盗呢。”
他满脸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笑说:“朕就是个采花大盗,专采你这朵花。”
子灵忍不住捂着嘴笑,一直以为他是冷漠无情的皇帝,没想到,他偶尔也会有这样调皮风趣的一面。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呵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连采花大盗来了都不察觉。”
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卷:“子灵正在看一个故事,是韩凭和他的妻子的爱情故事,皇上可曾听过?”
“不曾听过,你给朕说说。i^”
“宋康王有个臣子叫韩凭,韩凭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叫何息露。宋康王看上了何息露的美貌,便把韩凭囚禁起来,把何息露抢到宫中。韩凭悲痛欲绝,在狱中自杀身亡。”
“一日,宋康王与何息露登台远眺,何息露趁宋康王不备,跳下高台,并留下遗书请求宋康王将她和韩凭葬在一起。宋康王大怒,为了使他们生不能同室,死不得同穴,硬是把两人分开埋葬。两人的坟上一夜之间分别长出了一棵树。”
“十天后,这两棵树就长得枝繁叶茂,条条树枝相覆盖,片片叶子相连接,仿佛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后来,飞来了一对鸳鸯鸟,一雌一雄,长久地站在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国人被韩凭和何息露的爱情感动,便把那两棵树叫做‘相思树’。”
“可是战国时那个穷兵黩武暴虐无道的宋康王?”他问道。
“正是!皇上您也知道那宋康王是个暴君吗?”
“朕当然知道。”他笑道。
子灵在心里偷笑,继续柔声说道:“皇上,您是一代明君,如果也遇上这种事,您会怎么办?”
“君子不夺人所爱,朕不是宋康王,朕会让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子灵忽然跪下了,她仰起头,迎上他的双眸,恳求道:“皇上,那请您放过楚天和刘昭容吧。”
孟宏煜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这女人的计谋!
他恼羞成怒:“你竟然敢替他们求情!他们一个欺君,一个弑君,可都是该灭九族的。你为他们求情,难道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把你也杀了?”
“如果皇上您是暴君,那子灵定会懂得明哲保身,可是,子灵知道皇上您是明君,不会滥杀无辜,所以才斗胆替他们求情。”这马屁拍得真是恰到好处。
不过,他并不领情,他冷笑着:“你以为这样一说,朕就真的是个明君了?朕就不能杀你们了?”
然而,她依旧没有被吓到。
他想,她不是该磕头求饶,并保证再也不敢冒犯君威的吗?为什么她还能这么淡定?
“皇上,您知道什么是爱吗?您爱过一个人吗?您也曾为了一个人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吗?”他忽然兴起了“她”,他也曾为了“她”寝食难安过。
“楚天为了刘昭容,甚至可以付出生命!难道,您不觉得这样的爱情伟大得令人落泪?”
他闭上眼,赶走脑海中的“她”,然后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朕意已决,他们必死无疑的!你也别想为他们求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么多:“你有没有替朕想过?如果放过他们,那以后是不是每个人都敢来刺杀朕?是不是每个妃子都敢背着朕乱来?那时候,朕的脸面何存?这皇帝,朕还当吗?”
是啊,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沉默片刻后,子灵也开口了:“既然皇上已经决定,子灵也不再为他们求情。但求皇上您放过楚天和刘昭容的亲人,他们不能无辜被牵连。再说,他们都是皇上的子民,没有哪个父母会杀自己无辜的孩子吧?”
既然已经无法求他放过他们,至少也不能让他滥杀无辜。
“朕本来就不想诛他们九族。”他说。
幸好,他并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狂,子灵继续斗胆求他:“既然他们已难逃一死,子灵就求皇上让子灵安排他们饮鸩,也给他们留个全尸,让子灵将他们同穴而葬,总算也是皇上您最后的恩赐。”
他沉默片刻,点头应允。
三日后,楚天和刘宛若被赐死。
京郊外,刻着楚天和刘宛若名字的墓碑红漆未干,新土潮湿。
其实,那是掩人耳目的空穴,楚天和刘宛若并没有死,这一切都是子灵事先设好的瞒天过海之计。
原来,子灵早已利用时间打点好了一切。那日,楚天和刘宛若喝下的不是毒酒,而是子灵预先让展战去坊间弄来的龟息药。把他们的“尸体”运出皇宫后,子灵让展战去为他们安排 “葬礼”。
睡了三天后,楚天河刘宛若就醒过来了,展战将子灵如何救他们的事细细地说了,并吩咐他们,对萧贵妃最好的报答方式便是远走高飞,不让任何人发现没有死的真相。是夜,楚天和刘宛若骑着展战为他们备好的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色下,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展战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
他不知道子灵的聪明才智是福还是祸?虽然他二话不说地按她的吩咐行事,但万一某一天,被人发现了子灵的瞒天过海救下楚天和刘宛若的事,那他的子灵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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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逢德妃
初冬时节,下过一场小雪,正是雪融的时候,天气比往日更冷了。i^
这天午后,子灵搬了靠椅坐在小花园的亭子里晒太阳,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仿佛躺在母亲的臂弯里,子灵不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似乎回到了童年,她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们玩游戏,忽然,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一把将她推到地上,她哇哇地哭了起来。子灵被一阵哭声惊醒,她确信,自己确是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
哭声是从荷花池畔传来的,子灵循着哭声走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坐在花丛边的石头上哭得伤心,小脸蛋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好漂亮的小女孩!子灵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呀?”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她,一边呜咽,一边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小妹妹,我是歆玉公主。”
子灵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小的孩子,架子倒大!时刻记得自己是公主!
子灵忍着笑,学她一样很认真地问:“好吧,那请问歆玉公主,您为什么哭呀?”
小女孩嘟着小嘴,很认真得回答:“皇兄带歆玉溜出来玩儿,可是走到这里,皇兄就不见了。我找不到皇兄,也找不到回宫的路。”
原来是个迷路的小孩,子灵笑着说:“没事,我知道这宫里的路怎么走,我带你去找皇兄,可好?”
小女孩笑了,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说:“好啊!谢谢贵妃娘娘!”
原来,她知道她是贵妃娘娘。%&*";
子灵牵着歆玉柔软的小手,带她到亭子里坐下,吩咐玉奴在永乐宫里四处找找,看能否找到歆阳,又吩咐筱薇去永年宫给德妃递个消息,以免德妃担心。
歆玉坐在椅子上,开心地玩着子灵椅子上的布偶。宫里的时光百无聊赖,闲来无事时,子灵会缝一些小布偶,手工虽粗糙,但却也可爱。
歆玉玩得不亦乐乎,似乎很喜欢,子灵说:“既然歆玉公主这么喜欢,那我就把这些都送给你吧。”
“真的吗?真的都送给歆玉吗?”小女孩一脸的喜悦。
“嗯。”子灵点点头。
“不行!这些都是我的,不能送给歆玉!”虽是稚嫩的童声,却那么霸道。
歆阳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亭子里,只见他伸手夺走歆玉手中的小兔子,冲着歆玉说:“母妃说了,什么东西都是我的,只有我挑剩了,才轮得到你挑。这些都是我要的,你一个也别想得到!”
歆玉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盯着歆阳手中的布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看歆玉满脸委屈,子灵忽然满腔怒火――歆阳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怎么如此自私和无礼!
他傲慢地看了子灵一眼,继续向子灵发号施令:“把这些都送到永年宫去,我会叫母妃重重赏你。”
“放肆!阳儿,你怎么可以对贵妃娘娘无礼!”一声柔柔的训斥传来,德妃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德妃满脸歉意地对子灵说:“皇儿这样无礼,让萧贵妃见笑了。”
“小孩子都比较顽皮,子灵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听到德妃柔声道歉,子灵的怒气全消。
德妃叫林月瑜,是太后的侄女,是皇上的表姐,大皇上两岁。据说,当年为太子选妃时,皇上并不中意她,怎奈太后坚持要他娶她,孟宏煜只好封她为侧妃。皇帝登基后,她被封为德妃,住永乐宫。
德妃生了大皇子歆阳后,太后欣喜之余便要孟宏煜让林月瑜为太子妃,孟宏煜不甚愿意,太后日日催逼,孟宏煜使出缓兵之计,答应太后若林月瑜再为他生一个皇子,就立她为后。可惜,德妃生了歆玉公主后,至今仍未再育皇子,立她为后之事便搁置不提了。
虽德妃至今仍未被立为皇后,但太后也一直暗中阻止其他妃嫔被立为皇后,孟宏煜便这样和太后僵持着,于是,后位虚悬至今。
进宫以来,子灵和德妃只是在慈宁宫里见过几面,并不曾私下交谈。
见德妃牵着孩子便要回宫,子灵不自觉开口挽留:“如果不嫌弃,可否请姐姐留下陪子灵聊聊天?进宫这么久,子灵都不曾和姐姐聊过天呢。”
德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点点头,在凉亭里坐了下来。
子灵第一次这样近打量她,她并不丑,可是和后宫里得绝色佳丽比起来,亦是略微逊色了些。和子灵一样,她们都是这宫里的“无盐女”,因为这一点,子灵对她有了初步的好感。而且,她待人亦是谦谦有礼,也不曾与其他妃嫔有过争执。
她们之间并无很多话说,许多时候都是静静地看孩子们笑闹。德妃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怜,仿佛世界上最幸福的母亲,快乐而满足。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已是酉时(1)。德妃起身告辞,准备带孩子们回宫。
歆玉欢快地叫着:“父皇!父皇!”子灵循声望去,只见孟宏煜正往凉亭而来。
歆玉欢喜地朝他奔去,孟宏煜一把抱起她,把她高高举起,她开心地咯咯直笑。
一见到孟宏煜,歆阳便奔到德妃身边站着,一改之前的霸道无礼,一脸乖巧。看得出来,他怕他父皇。
和歆玉玩闹片刻,孟宏煜便询问起歆阳的功课来。歆阳对答如流,聪敏机智、翩翩有礼,孟宏煜不禁点头赞许。
天黑了下来,德妃带着孩子们回宫。
孟宏煜搂着子灵,把她冻得冰冷的手揣在自己的怀里,问道:“德妃怎么会突然来永乐宫?”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厌恶。
子灵道:“孩子们到永乐宫玩,德妃姐姐是来寻他们的,子灵觉得姐姐真是个好母亲。”
他低着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似乎想和她说什么。
“皇上,您有话要说吗?”子灵问。
“嗯……外面天寒地冻的,咱还是回屋吧。”他搂着她回宫。
她知道,他想和她说的话,并非这一句。
注:
(1)酉时:下午5点至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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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惊天秘密
几天后,子灵在书房里看书。%&*";
玉奴牵着歆玉进来了:“小姐,歆玉公主来了,她说要见您。”
见到子灵,歆玉便跑过来抱着子灵的腿:“贵妃娘娘,歆玉来陪您玩喽。”
子灵不禁暗想,多机灵的小鬼啊,明明是要来找我玩的,倒说是来陪我玩的,我不还得欠她一个大人情吗?
看天气正好,子灵便带歆玉去花园玩捉迷藏,子灵蒙了眼睛抓歆玉,歆玉开心地东奔西跑。
“扑通”一声,子灵听到歆玉的哭声,扯下绸布一看,歆玉正在荷花池里挣扎。子灵吓得赶紧叫人,展战赶来,将歆玉救起。
子灵带歆玉去寝室,叫玉奴去打热水,随便找了一套自己的衣裳,准备先给歆玉换上。这么的冬天,万一歆玉着了凉,可就不妙了。况且,若歆玉在永乐宫里出了什么事,她萧子灵可是罪责难逃。
子灵轻轻地脱去歆玉的湿衣服,看到她小小的身躯上是青青紫紫的肿块,腿上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子灵吓了一大跳,赶紧问她:“玉儿,你身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歆玉紧紧地咬着嘴唇,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子灵:“我不能说,要是说了母妃会打我的。”
子灵想,难道是德妃打的?不可能!都说虎毒不食子,德妃看起来温婉善良,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呢?肯定是奶妈或宫女不小心摔到的。
子灵边给她穿衣服,边心疼地说:“玉儿,你告诉贵妃娘娘,是哪个宫女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帮你告诉太后去。”
歆玉满脸泪水,哇哇地哭起来,抽噎道:“是母妃打我的……母妃说因为我不是皇子,她才当不成皇后……母妃一不开心就会打我……皇兄也打我……呜呜……”
她呜呜地哭,还不忘告诉子灵:“贵妃娘娘,您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母妃要知道我和您说了,会把我丢到山里喂老虎的。您也不要和父皇说,好吗?您知道的,父皇本来就不喜欢我母妃了。%&*";”
子灵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为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姑娘。谁能想到,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竟长期被自己亲身母亲虐待!她这般懂事,即便被虐打,也不曾想过要向自己的父亲或祖母求救。这样懂事的孩子,不是该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吗?
子灵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牵着她的小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歆玉说:“贵妃娘娘,歆玉可不可以不回去?歆玉喜欢和您一起玩儿。”
她半是哀求半是撒娇的眼神让子灵差点软下心来,不过,她还是狠下心拒绝她:“你母妃会着急的,咱还是赶紧回去。”
牵着歆玉踏进永年宫的时候,德妃正埋头刺绣,抬头看到子灵,她连忙起身:“妹妹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呢……”话未说完,她看到子灵牵着的歆玉,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大衣服。
她瞬间脸色大变,一把从子灵手中抢过歆玉的小手,焦急地说:“玉儿,你不是该在卧房里睡觉的吗?怎么会和她在一起……”歆玉的手被捏得生疼,轻声呻吟。
子灵走过去抱起歆玉,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姐姐,玉儿到永乐宫去了,我没照看好,她不慎跌进荷花池,因怕她感染风寒,我斗胆帮她换了衣服。”
“你……是你帮她换的衣服?”她努力掩饰眼中的不安,却掩饰不了言语中的颤抖。
“是的。”子灵看着她,不动声色。
“那你……看到了什么?”言语中越来越惊慌。
果然是她!这个狠毒的母亲!
子灵冷笑:“我看到了歆玉公主伤痕累累的身躯。”她在心里补上一句,也看到了她伤痕累累的心!
她忽然有狠狠揍她一顿的冲动,不过,她还是挤出微笑:“子灵想,定是哪个宫女不小心摔着公主了。这不,她本该睡觉的,却到永乐宫去了,可见这些宫女们都未尽心照顾公主。”
子灵给她台阶下,德妃也是个聪明人,不迭道:“是!是!定是哪个不尽责的宫女!本宫一定会好好管教下人的。”
子灵打从心底瞧不起这样无情的母亲,然而,她懂得掩饰愤怒和厌恶。
“把公主安全送回来了,那么,子灵告辞了。”
德妃堆着笑脸,亲自将子灵送出永年宫。
回到永乐宫后,子灵的心情却无法平静。她总是想到歆玉那伤害累累的稚嫩身躯,她该怎么救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呢?
去和太后说?可是,太后是德妃的亲姑姑,她会不会不相信子灵的话,维护自己的侄女?
告诉皇上?皇上并不喜欢德妃,知道这件事后,龙颜大怒之下,德妃会被如何处置?如果他杀了她呢?那她便是自己害死的了。而且,永年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一想到因为这件事有人可能因此丧命,子灵就左右为难。
不如求皇上将歆玉交由她抚养呢?嗯,不错!这是救歆玉的好办法。
想到了办法,子灵终于放下心来。
冬天的月亮被冻得似乎特别得圆,地面上的月光仿佛一层薄霜,踩上去便会碎。寒冷仿佛一个恶鬼,千方百计要上身,子灵禁不住打哆嗦。
她在院子里不停徘徊,她知道自己是在等孟宏煜来,谁知,没等到皇上,却等来了太后和德妃。
太后满面怒容,一见到子灵便厉声责骂:“萧贵妃,你给哀家跪下!”
筱如吓到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此时太后盛怒,还是乖乖跪下得好:“若子灵做了什么事太后生气,望太后见谅!”
“歆玉才多大啊?你怎么可以狠心将她推入荷花池,还把她打成那样?!”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歆玉是被她打成那样的?她怎么到现在才知道?
太后身边,德妃泫然欲泣,一脸焦急和心疼,子灵明白了――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德妃说:“姑妈,您要为我做主啊。玉儿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眼泪从德妃眼中滑落,她脸上的担忧和委屈那么逼真,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影后。
“玉儿怎么会昏迷不醒了?”子灵的心揪了起来,下午她把玉儿送回永年宫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会昏迷不醒?
“你还敢问!玉儿感染了风寒,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太医说,不知道还熬不熬得过今夜……”太后忍不住伤心起来。
将所有的伤心转化成怒火,一股脑儿放在子灵身上烧,太后愤恨地说:“要是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陪葬!”
子灵百口莫辩,只能咬着唇,看着德妃,在心里冷笑。
然而你,她更担心玉儿,这个可怜的小公主,被自己的母亲当成通往后位之路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虽是尊贵无比的公主,可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女孩儿承受着多少伤害和痛苦?
“启禀太后娘娘,歆玉公主是不慎跌入荷花池的。奴婢当时在场,可以为贵妃娘娘作证。”筱如终于忍不住为子灵辩解。
“大胆!太后说话,你怎可随便插嘴。”德妃出口训斥筱如,筱如低头不敢多语。
“总之,歆玉是在永乐宫里出了的事。萧贵妃,今日哀家暂且饶过你,你就自求多福,祈祷玉儿能醒过来吧,否则,你必死无疑了。”
丢下这一句千斤重的话压着子灵,太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子灵手足无措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待回过神来,已是深夜。
想着歆玉的病情,想着太后的疾言厉色,子灵心乱如麻,好不容易终于理出了点头绪。子灵叫来展战,吩咐他去永年宫打探消息,看着歆玉。
展战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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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黄雀在后
永年宫里,歆玉寝室外,展战躲在暗处,偷偷地查看房内的一举一动。i^
两个小宫女在歆玉床边窃窃私语,小绿说:“德妃娘娘也忒狠心了,竟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小红说:“是啊,这么冷的天,把两大桶冷水往公主头上浇,公主不生病才怪呢。我看着都心疼,咱们公主这么可爱。”
小绿说:“是啊,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可……”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换人当值,小红和小绿带着困意回宫女住处,半道上,一道黑影袭来,她们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们发现自己在一间安静的小屋里,四下环顾,她们看到子灵和展战,连忙战战兢兢地给子灵磕头请安。
子灵坐在椅子上,温和地说:“德妃虐打歆玉公主的事,你们是知情者,竟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小红忙磕头求饶:“贵妃娘娘饶命啊,我们做奴才的,只能听命于主子。德妃娘娘说谁说出去就得死,连家人也会被连累,我们什么都不敢说啊!”
小绿说:“德妃连自己的亲身女儿都虐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更是贱命一条!谁都不敢说呀!”
子灵说:“你们放心,我不会害你们。只要你们将眼之所见毫不隐瞒地告诉皇上和太后,你们就可以将功补过,救自己一命。你们明白吗?”希望她们能明白皇上才是她们真正的主子,也只有他才处置得了德妃。
子灵继续说服她们:“皇上这么疼爱歆玉公主,若知道了此事,定不会轻饶德妃,也不会轻饶你们。如果你们愿意把真相告知皇上,或许还能活命。”
小红和小绿渐渐想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丝犹豫。
子灵趁热打铁:“到时我一定会帮你们说情,事成之后,本宫会调你们来永乐宫。”
小红和小绿早已听说子灵是个好主子,永乐宫的差事是宫里最轻松的了。利益权衡之下,她们点头答应。i^
第二日,皇上和太后都去永年宫看歆玉。
太后虽说贤良,但护亲是人类的天性,因此她信了德妃的话,认定是子灵虐打歆玉。何况,谁都相信虎毒不食子,因此,皇宫上下都认定了子灵是罪魁祸首。
子灵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因此并不担心,只是静静地看德妃“表演”。
德妃不停向太后哭诉哭诉:“萧贵妃这么狠心……这么小的孩子也打……”在她的控诉下,子灵俨然是十恶不赦的恶毒女人,五马分尸都不足以赎罪。
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冷地瞪着子灵。孟宏煜倒是平静,只是比平日里稍微严肃。
子灵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非常可笑,仿佛一部连续剧,剧中有笑有哭,有血有泪,有阴谋有陷害,而她被迫出演,还是个大反派!
她越来越觉得德妃可怜。她只是个二十六岁的女人,若是在二十一世纪,顶多是个父母怀中撒娇的女孩。可在这险恶的深宫中,她逼着自己过早地成熟了,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阴谋和陷害。
她没有丈夫的疼爱,没有父母的呵护,虽有太后护着,可毕竟太后是她的婆婆。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幸福,她处处小心,步步筹谋。她把一切悲伤和疼痛都埋在心里,无处发泄,无人诉说。渐渐地,她难免压抑,把怨气发泄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谁叫她不是个皇子!
被子灵发现她虐待歆玉后,为了保住自己、保护儿子,她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换位思考一下,子灵觉得她似乎没那么可恶,只是可怜。
不能心软,子灵告诉自己,德妃既然已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肯定是要置她于死地的,若心软了,不仅救不出歆玉,自己说不定也性命难保!
这便是善良和丑恶的较量,生与死的权衡!
在这难见天日的高墙内,她不仅仅是要自保,还要保护她身边的人。因此,学不会算计,终将被算计,逃得开阳谋,却逃不开阴谋。
子灵终于开口:“皇上,子灵想让您见两个人。”
孟宏煜说:“叫上来。”
小红和小绿战战兢兢地来到圣驾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
子灵柔声道:“皇上和太后是明理的人,你们只需把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就可以了。”
小红说:“德妃娘娘要是不顺心就会打公主,昨儿公主从永乐宫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德妃娘娘提了两桶冷水往公主身上浇……公主就病了……”
德妃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喊:“闭嘴!不许胡说八道……本宫是公主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打她!你们两个贱奴才,肯定是被萧子灵收买了!”
她跪在太后面前,搂着太后的腿哭个不停:“姑妈,您要相信我啊。这两个贱婢肯定是被萧妃收买了,反过来陷害我。姑妈,我是玉儿的亲娘,怎么可能打她呢……”
小绿急得哭道:“皇上,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皇上!奴婢实在是心疼公主,才斗胆说出来,就算被德妃娘娘打死,也要救公主。”
孟宏煜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冷酷到极点:“德妃!你给朕好好说清楚!”
德妃吓得跪在地上发抖:“皇、皇上,臣妾、臣妾是玉儿的亲娘,怎么会打她。”
“哗”地一声,孟宏煜把桌案上的茶杯狠狠地扫到地上,厉声道:“正因为是玉儿的亲娘,你才更加可恶!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别忘了,这宫里,我才是唯一的主子!玉儿的乳母也已招认了,你还想狡辩!”
太后被吓得呆住了,不肯相信事实,仍试图为德妃求情:“皇儿是不是弄错了,德妃可是玉儿的亲娘啊……”
“母后,儿臣早已派人查清楚了,玉儿确实常被德妃虐待。朕也问过了太医,玉儿身上的伤都是旧伤。”
太后一个劲地摇头,显然仍不肯相信事实:“不!我不信!德妃温婉贤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子灵默默地看着这出“好戏”。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导演,可以控制剧情的发展,谁知,孟宏煜布置好了一切,掌控了全局,她倒成了观众。
或许,连她要安排小红和小绿出场他也已料到?他只装作不知,是为了让她出面去接下德妃的面具,这样,直接得罪太后的人就会是她,而他依旧是太后的“好皇儿”。
是否,这招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歆玉的乳母满脸的喜悦地来报:“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一群人簇拥在歆玉床边。
德妃走上前去,伸手欲把歆玉搂进怀里,歆玉瞬间吓得脸发白,缩着小小的身子。这一幕,太后也看在眼里。
子灵灵机一动,也朝歆玉走去,歆玉扑进子灵的怀里,紧紧搂着她:“贵妃娘娘……”
德妃气得差点昏过去,太后脸色铁青,狠狠地扇了德妃一巴掌。
歆玉吓得“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子灵轻轻地安抚她。
德妃跪在地上,低头抽泣。
太后骂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虐待我的孙儿,她可是皇上的女儿,身上流的是皇室的血,比你我都还尊贵!这次,我无论如何也帮不了你了。”太后显然是失望了,重重地叹息。
德妃不住磕头求饶:“姑妈,您要救我啊。皇上……皇上您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孟宏煜冷漠地看着她,一脸地厌恶。
太后心力交瘁,扶着头:“哀家头痛欲裂,实在看不下去了。该怎么处置她,皇儿你看着办吧。”
舒文姑姑搀着太后,离开了永年宫。
“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不废你,不过,朕再也不想见到你。你移去冷月宫住吧,未经朕的准许,禁止踏出冷月宫半步!”
冷月宫,就是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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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抚养歆玉
月光薄如蝉翼,静静地洒在熟睡中的小女孩纯净无暇的脸上。i^
子灵静静地望着玉儿漂亮的脸,伸手轻轻拨开她乌黑的长发,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怜爱。
这是皇上下令把玉儿交由子灵抚养的第一个晚上,子灵本以为她换了床会不习惯,谁知她竟睡得如此安然,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子灵入神地看着这精致得仿佛瓷娃娃的小女孩。
孟宏煜是什么进房来的,子灵并不知道。直到他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他轻声地问。
“看我们最美丽的小公主。”她笑着回答。
为她这句话,他忽然心动,也微微心疼。在她侧坐下,他把头靠在她的香肩上,在她耳畔轻轻地说:“让你受委屈了。”
她转过头,调皮地吻了一下他温暖的双唇,捧着他的脸,笑着说:“确实是受委屈了。由子灵帮您把那两个小宫女找出来对质,您可省心多了。子灵可是惨了,得罪了太后,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皇上,您说,子灵该怎么呢?”
他回吻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朕的丑妃果然聪明!朕的小聪明都被你这大聪明给比下去了。”
她搂着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声问:“其实,皇上您一开始就相信子灵了,是吗?”
“是。i^”他语气中的坚定让她感动,她紧紧地搂着他,无限深情地说:“谢谢皇上。”
他从一开始便相信她了!所以,德妃满脸委屈地去告状时他不急着责问她?所以他才把歆玉交由她抚养?这是否代表着她在他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从今以后,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了?
多好啊!此后,有人信任她,也让她信任了。
第二天,子灵带歆玉去给太后请安。冬阳初上,积雪渐溶,几朵不畏寒的梅花早早盛开了,暗香盈袖。
太后的慈宁宫里,淑妃柳如馨早已到了,她正和太后闲话。
子灵给太后请过安,淑妃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妹妹来得这么晚,定是昨晚上被歆玉公主吵得难以成眠了。也难怪,妹妹你没生过孩子,也没带过孩子,肯定是不习惯的。我想太后是不会怪罪你的。是吧?太后?”说完话,她看着太后。
她看似是在为子灵的迟到求情,实则是在提醒太后子灵迟到了,该处置处置!子灵在心里冷笑,像淑妃这样愚蠢的女人她并不放在眼里。淑妃看起来像只刺猬,可是她身上有几根刺谁都知道,她不懂得掩饰嫉妒和阴谋,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得罪了整个后宫,还自以为赢了一场又一场。
这样的人,并不可怕,因为她只懂得出手,却不足以出手伤人。对付这种愚蠢的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淡然的微笑。
子灵只是笑,直接忽略她的废话,转头对太后说:“太后娘娘,昨儿晚上玉儿早早便睡下了,睡得很踏实。因皇上和子灵谈了半宿的史记,耽误了时辰,今儿起迟了,望太后见谅。”
太后是个有大谋略无小阴谋的女人,那天因心疼歆玉,听了自己德妃的谗言错怪了子灵,因此,她并不想追究“迟到”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
作为一个与深宫中众多女人周旋过的成功女人,她早已看穿了淑妃的小把戏,也看透了淑妃――她空有一张美丽的脸,却是那种争风吃醋的肤浅女人。而子灵,没有淑妃的美貌,却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她渐渐地喜欢子灵的聪明,虽然,她知道聪明对女人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从慈宁宫出来,经过御花园。
筱如带着玉儿在花园里玩,子灵站在梅树下闻着淡淡的梅香,闭上眼睛享受温暖的阳光。从小到大,在冬天里舒服地晒上一两个小时的太阳便是她的最爱,穿越后虽然此身非己有,但习惯果然是灵魂深处的烙印,依旧难改。
淑妃带着宫女太监们远远地走来了,看到子灵在梅树下站着,竟然“不远千里”地绕道前来:“呦,妹妹还有闲情逸致赏花呢。妹妹天生丽质,在这梅树边一站,这满树的梅花都不敢开了。”说完后,她掩嘴娇笑。
子灵听得那是恶意的嘲讽,不是善意的赞赏――漂亮的女人从来都是骄傲得不肯轻易赞赏别人的,即使是赞赏比她自己丑的女人。
子灵依旧微笑:“姐姐见笑了,子灵是落花之姿,姐姐才是羞花之貌。”
淑妃停住笑,瞬间满脸厌恶,端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架势对子灵说:“你果然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就陷害德妃,把歆玉抢到自己身边,好拉拢皇上和太后。谁不知道皇上最疼歆玉,这下可好了,妹妹可以夜夜侍寝了。”
说完后不等子灵说一句,便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回头道:“要知道,害人家母子离散的人,迟早是会有报应!”
子灵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
因为德妃是自己的亲侄女,太后一向比较疼爱歆玉和歆阳,相反,淑妃的两个女儿便没那么得太后疼爱,对此,淑妃总是耿耿于怀。今日,淑妃说出这一番话,不排除是出于嫉妒,但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害人家母子离散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可恶呢?
虽然,德妃虐打玉儿确实可恶,可若换位思考一下,谁知道她的内心承受着多大的苦楚?否则,哪个母亲舍得打自己的儿女呢?再说,德妃确实是真心疼爱歆阳的。如今,她被禁足在冷月宫里,歆阳也放在慈宁宫里由太后抚养,他们母子离散,该会多么痛苦呢?
或许她错了?或许,不是她错了,是德妃错了?
泪眼问天天不语,花开折得一只,斜簪云鬓,花落有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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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金缕曲
年关渐近,天气益发寒冷,冰天雪地里寒梅怒放,宫女太监们也张罗着准备过年,到处张灯结彩,逼人的寒气冻结不住空气中洋溢着的洋洋喜气。i^
子灵忽然莫名忧伤起来,看人来人往,听人笑人闹,这家家团圆的大好日子,自己却孤身一人在历史长河中乘桴漂泊,身无所依,心无所靠。
幸好,有玉儿陪在她身边。这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孩儿,在子灵身边已经两个多月了,虽说她不是子灵的亲生女儿,但也慰藉了子灵的孤独,让她觉得心安。是啊,在这深宫中,玉儿是她的亲人,她们可以互相依靠。
她倚窗闲读,不时抬头看看玉儿,她在庭院里和宫女们玩得不亦乐乎。
玉奴送来一壶上好的佛手茶,把茶轻轻放在案几上:“小姐,德妃身边的筱薇来了,说要见您。”
“筱薇?她不是应该在冷月宫里伺候德妃的吗?”子灵放下手中的书卷,蹙着眉问。
“是啊,她说德妃娘娘吩咐她来送封信。”
或许,是德妃娘娘有话要和歆玉说?毕竟她们是母女,血浓于水。子灵吩咐将筱薇带进书斋。
筱薇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说:“这是德妃娘娘吩咐奴婢转交给贵妃娘娘的。德妃娘娘托奴婢替她向您问安,说是辛苦娘娘了,希望娘娘好好照顾歆玉公主。”
子灵拆开信函,取出粉色淡花的薄纸,寥寥数字,字迹娟秀:
玉儿平安否?过往之事,不堪回首。寒夜悠悠,冷月凄凄,只求一杯毒酒。悔与恨,周旋久!命绝亦无怨,惟期盼,将功补过。望君怜我骨肉离别,冰释前嫌,怀玉相会,令我母女再聚首。千恩万谢,再叩首。
字里行间透着深切的悔恨,对玉儿的思念之前跃然纸上,感人肺腑。子灵读罢,不禁落泪。
是啊,德妃终归是玉儿的生身母亲,纵使万里相隔也无法阻止相连的血脉,母爱虽早已被她扭曲,但却真实而深沉。如今,她在冷宫中忍受着悔恨的煎熬,悔恨不已!否则,她怎么写得出这样声泪俱下的信?
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子灵问筱薇:“德妃娘娘还说了什么吗?”
“娘娘希望您……得空把歆玉公主带去给她瞧瞧。i^娘娘想念公主了……”说着,筱薇不禁哽咽,红了眼眶。
子灵默然无语,静静地踱到书桌边,研墨提笔,填了一首《金缕曲》:
“君亦悔恨久,盼年来,冰释前嫌,与君为友。加衣添饭莫伤悲,勿令凤体消瘦。也消减,相思之愁。今生薄命骨肉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将心事,为君剖。
区区小事是家丑,春来时,冰霜消融,又绿蒲柳。清泪从今须少流,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他日怀玉悄相会,把悔恨相思抛身后。待相见,盼回首。”(1)
书毕,将信笺封好,让筱薇送到冷月宫去,另外还让筱如包了一些铁观音和、佛手茶和一些糕点给德妃送去。
院子里,歆玉清脆的笑声远远地传来……
第二天,午后,冬天的阳光照在雪面上,天地间明晃晃的,子灵的书斋也满室生辉。正是融雪的时候,空气湿润,但天气比起昨日来,格外冷了。
用罢午膳,子灵给玉儿披上一件桃红色的斗篷,让玉奴抱着她,三人往冷月宫去。
到了德妃住的凝雪堂,只见白雪覆路,树枝也被厚厚的雪压折了。德妃坐在走廊上边晒太阳边做针线,见到子灵带着歆玉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顾不得雪深,奔过去搂着玉儿。
看得出来,许久不见母亲,玉儿也是喜悦的,她开心地抱着母亲说:“母妃,玉儿好想你哦。”只是,她的眼眸中仍有一丝丝畏惧。
德妃把玉儿抱到走廊上,回头看子灵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艰难行走,她略带抱歉地说:“这冷宫,不比外面。满庭院的雪也无人来打扫。人手不多,再说如今不比往日,这里的宫女太监们我都叫不动了。”
玉奴替子灵擦掉鞋面上沾着的碎雪,解下她的斗篷。
德妃叫宫女们把凳子搬来放在走廊上,案几上也添了茶和糕点。
德妃说:“这冷宫,不比外面。连炭也缩减了,得省着用呢。太阳这么暖和,还是晒晒太阳取暖好,我也常在这走廊里做活儿。”
看起来,她似乎并不避讳自己此时的处境,总说:“这冷宫……这冷宫……”但子灵听得出她话语中的辛酸和苦楚。
她瘦了很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可见,她在这里面吃了不少的苦。她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女,有太后关照,宫女太监们也不大敢为难她,吃住方面倒不至于太差,可她还是这么瘦,是因为精神上饱受煎熬吗?可见,她是真的知错知悔了?
转念一想,在冷宫里,连太后的亲侄女也过得艰难,可见,若是普通的妃嫔被打入冷宫,那日子过得更是不堪了。
冷月宫,多么寒冷薄情的名字啊。子灵不禁打了个寒噤,或许是因为一阵冷风吹过……
一坐下来,玉儿便依偎在子灵身边,拿子灵手中的桂花糕吃。德妃坐在对面,看到这温馨的一幕,眼中有些许的落寞。
德妃开口说道:“玉儿和妹妹这么亲,可见妹妹是真心疼她。我虽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玉儿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骨肉,把玉儿交给妹妹,我总算放心了。望妹妹好生照顾玉儿,这孩子有我这样的母亲,着实可怜,我实在对不起她……”话未说完,德妃便掩面抽泣。
玉儿正吃着桂花糕,看到她母亲哭,愣了一下,也哭了起来:“玉儿会乖的,母妃不要哭,母妃不要打玉儿……玉儿会乖的……”
听到玉儿的哭声,德妃哭得更加伤心了。
子灵连忙抱起玉儿,好生哄她:“玉儿乖,母妃不哭,母妃最疼玉儿了,怎么会打玉儿呢……玉儿不哭……”好不容易止住了玉儿的眼泪,子灵叫玉奴带玉儿去西室里玩。
德妃红肿着双眼说:“真是失礼,让妹妹见笑了。”她云鬓微微散乱,翠袖泪痕斑驳,不由地心疼起她。
这个可怜的女子,她一生只以丈夫和子女为重,而所谓的“丈夫”,还得和众多女子分享!推人及己,子灵不禁自怜,即使如今深得圣宠,但男人似漂泊的浮云,善变而难以捉摸,谁知道哪一天他会厌弃她呢?多说道:
“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2)
徐惠当年也曾指点武媚娘:“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虽说如此,但怀才如怀孕,时日久了才能看得出来。但试问,一个男人又愿意花多少时日来了解一个女人?满腹的才华要被看到,还要足以“事君”,简直是难于蜀道呀!
所以,对于女人来说,真的是“无才便是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不如倾世的容颜来得实用和直接――直接吸引男人,直接换取宠爱,直接为自己赢得利益!
看着德妃和自己一样平凡的容颜,子灵似乎懂了她的艰难和苦楚。
洗了一把脸回来,德妃的精神略有改善,坐着和子灵闲话。她们虽然并不熟稔,但聊起玉儿的生活起居和趣事儿倒也有说不尽的话。
不知不觉已是申时。(3)暖日退了热度,风渐冷。子灵带着玉儿准备离去,德妃甚是不舍。
冷月宫门口,德妃向子灵道谢:“多谢妹妹能带玉儿来看我,望妹妹往后还能常来。”
“若有得空,定会常来的。”
“还有,妹妹千万别让皇上知道你带了歆玉来冷月宫。我怕皇上会生气,连累了你和玉儿可不好。”
“子灵清楚,望姐姐宽心。”
此后,子灵又悄悄带歆玉去见了德妃几次。此事孟宏煜似乎并不知晓,或者是装作不知晓。太后娘娘知道后,也假装不知,对子灵比从前更好了。
注:
(1)作者安慕菲根据顾贞观《金缕曲》改编,平仄不甚平整,只为博读者一看,望挑刺儿的诗词专家们绕道飘过……
(2)李白 《妾薄命》
(3)申时:下午3点至5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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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良宴会
转眼间,除夕已到。i^
俗话说“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因此,古代很重视除夕。除夕当日,长幼皆正衣冠,依次拜贺,然后进椒柏酒、屠苏酒,饮桃汤,换桃符,孩子们也是到处放鞭炮,甚是热闹。
晚上是皇室家宴,申时,被皇帝钦点参加家宴的皇亲国戚们已在凤凰台上等候。酉时(1)刚到,孟宏煜便带着众嫔妃们来到凤凰台。
往年都是由皇帝和太后坐在上位的。不巧,前些日子歆阳染了风寒,太后日夜照料他,操劳过度,也病倒了,如今正卧病在床,无法参加家宴。因此,那空了的主位由谁来坐,尚未决定,妃嫔们早已暗中期盼。
众人行过礼,皇帝道:“今日是家宴,在座的都是一家人,请开怀畅饮,不必拘礼。”说了便携了子灵的手,让子灵坐在上座。
众人随之依次入座。
淑妃柳如馨满脸不悦地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还不忘悻悻地瞪子灵两眼。也难怪,若要论资排辈,原本该是淑妃坐在上位的,为此她特意用心地打扮过。
精心打扮过的淑妃,皮肤细嫩,眼波流转,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将她曼妙的腰肢恰到好处地凸显出来,看起来不胜娇媚,比起子灵的淡妆素衣,不知要漂亮上多少倍。可皇上竟让这样一个容貌身材都不如自己的“丑女”坐到上位,淑妃岂能不气?
子灵虽无惊艳众生的姿色,然而气定神闲地坐在孟宏煜身边,显得落落大方、气质娴雅,无一丝的自卑羞赧。
子灵自知自己这段日子来深得圣宠,因此,一定有很多不曾见过面的皇亲国戚想趁着家宴的机会,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如此讨皇上的欢心,况且听说还是个其貌不扬的无盐女?也有心怀嫉妒的妃嫔等着看她出丑呢!因此,举手投足间子灵格外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皇亲国戚们依次向皇上敬酒,每次敬完酒,孟宏煜都会私下里低声向子灵介绍不相识的亲戚。看孟宏煜和子灵私语喁喁无限亲密的样子,淑妃恨得咬牙切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i^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起身向皇帝敬酒:“臣敬皇上一杯,愿皇上江山永固,盛世永在。”
这男子生得身材魁梧,容貌英俊,浓眉大眼,眉眼间有一股凛然的英气,与在座的同龄男子比起来气质不凡。要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个足以迷倒万千女子的大帅哥,子灵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孟宏煜低声告诉子灵:“此人是羽林军卫尉章文彦,自小便呆在朕身边,与朕交情甚好,因此朕钦点他参加家宴。”
原来,他就是章文彦。虽不曾见过面,但子灵早已听说过章文彦的大名。
深宫里,一群年华正好的宫女们闲来无事总爱谈论那些出色的皇亲国戚文臣武将,而像章文彦这样英俊潇洒又年轻有为的男子,更是她们心仪的对象,因此更热衷于谈论他的小道消息。
子灵多多少少也从宫女们口中得知了一些,知道章文彦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功臣,他自小陪着皇帝习武,和皇帝交情甚好,现为羽林军卫尉,负责京城的防卫。章文彦娶了先帝妹妹的女儿、皇帝的表妹慕容熙为妻,也算是皇亲。据闻慕容熙刁钻跋扈,嫉妒成性,因此夫妻嫌隙渐生,感情并不融洽。
歌舞正闹,酒意正酣。
淑妃执着酒壶上前,欲为皇帝斟酒。经过子灵身边时故意踩到裙裾,一个踉跄把手上的酒壶打翻,将半壶的酒倒在了子灵身上,淡蓝色的袄子湿了一片。宫女太监们一阵慌乱,玉奴赶忙拿来锦帕为子灵擦拭。宾客们也停了杯酒,看着这小插曲。
“臣妾一时失手,弄脏了萧贵妃的新衣裳,真是罪过,望皇上见谅。”淑妃福身道罪。
孟宏煜不甚在意,随意说了句:“爱妃并非有意,朕不会怪罪。起身吧。”
子灵早已看穿了她是故意的,也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玩这样的愚蠢的小把戏!她想令子灵出丑,殊不知,却是让自己丢人现眼。
子灵并不多言,微笑着说:“姐姐自是无心的,无须多虑。子灵去换身衣裳便是了。”
向皇帝行过礼,子灵带着玉奴往凤凰台边的西暖阁去。
玉奴早已吩咐随来的宫女往永乐宫拿衣裳去了,子灵便在西暖阁里候着。
这里远离正殿,宴客厅里的喧嚣远远地传来,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在子灵听来仿若隔世,恍惚莫辨。是的,这人间的歌舞自是热闹,可似乎这一切均与她无关。她想,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一场隔世的梦,这梦那么长那么长,总是不醒。
倚在窗前,抬头看满天寒星,仿佛一个个银钉,钉在千疮百孔的夜幕上。这古代的星,真是绝美呵!
空气中长久弥漫着梅香,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梅花似乎总也开不败,给银白的天地添了一点血色。梅影斑驳,梅树下有一个身影,伫立不动。
怎么这么熟悉?子灵只觉熟悉,可看不清他是谁。
她怯怯地问了声:“梅树下何人?”
“卑职展战。”熟悉的嗓音,依旧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呵,原来是他。
子灵忽然记起自己好像有个把月没见到展战了,如今见到他,她心情雀跃,问道:“展大哥跑哪去了?我好像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卑职奉皇上之命出了趟远门,因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向娘娘辞行,望娘娘见谅。”这一个多月,他日日思念着她,她可曾知道?可曾让他入她的梦?
子灵不畏寒冷,奔到院子里,好好地把展战打量了一番,然后说:“展大哥变黑了哦,就像非洲黑人一样,怪不得刚刚在暗夜里我看不到你的脸。”说完这“冷”笑话,子灵自己咯咯直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展战子灵便觉得放松,也会不自禁地调皮起来,仿佛仿佛他们认识已久,他是她的哥哥,可以保护他,宠溺他,任她张扬跋扈。也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反而让子灵更爱捉弄他。
子灵侧着头,调皮地说:“师父好久没教徒弟功夫了,旷课这么久,该怎么惩罚你呢?这么久不见,我倒是蛮想念你的剑舞的,要不就罚你再为我舞一段吧?”
想念?她曾想念过他?
展战忍着心中的狂喜,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娘娘失言了!”她不懂,皇帝的妃子对其他的男人说“想念”,是多么大的罪!
子灵并不知道自己的话中有何不妥,只觉扫兴――哎,碰到这种机器人,只能自叹无趣。
此时,宫女送来了衣裳,子灵便进暖阁换衣裳。
展战依旧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梅树下,深情凝望着窗户中透出来的朦胧温暖的灯光。
换好衣服回到宴客厅时,子灵看到淑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地为皇帝倒酒夹菜,尽心地伺候着他。
原来,她的愚蠢把戏只是为了把子灵支开,好博得皇上一时的青睐?子灵不禁哑笑,这柳如馨,也太大费周章了吧?近百名的宾客正看着她呢!真是丢了所有妃嫔的脸!不知者还以为后宫里到处充斥着这样愚蠢可笑的女人呢!
不想再看到她的嘴脸,子灵转身离开,在殿外的走廊上闲步。
玉奴问:“小姐不进去吗?这殿外风冷。”
“不了,里面空气混浊,还是这里清净。”
一会儿,李昭寻来。
“原来娘娘在这偷闲,皇上找您有事。”
不知皇上找自己何事?子灵疑惑地随着李昭入殿去。
注:
(1)酉时:下午5点至7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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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字字锦
一看到子灵,宏煜便握着她的手,他微微皱眉:“手这么冷?你跑哪里吹风去了?”
子灵浅笑:“子灵看殿外的寒梅开得正好,一时贪看,忘了赶紧回来了。i^”
他笑着说:“不逃走就好,这还不是回来了嘛。”
宏煜用眼神示意淑妃起身,淑妃愤愤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桌案坐下。
宏煜说:“诸位爱卿,今夜除夕团圆,合家欢乐。酒足饭饱,朕想看看诸位的诗词才赋。在座诸位,无论文臣武将,妃嫔宫女,均可自由赋诗填词,朕不限韵脚和题材,只要写得好,朕自有赏赐。”
语毕,太监们已摆放了书桌和笔墨纸砚。有心想展示自己的八斗高才的文臣们开始低头苦思起来,武将们倒没这雅兴,依旧把盏言欢。
宏煜低声对子灵说:“爱妃也写首诗吧,让在座各位看看爱妃的才华。”原来,李昭口中的“有事”便是此事,他唤她来,是为了给她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
那么,她该感谢他吗?感谢他给了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或许,他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眼光,并非俗浅――他之所以会宠爱她这般面貌平凡的“丑女”,是因为她的绝世才华,他从来都不曾错爱!
如果她拒绝,他是否会雷霆大怒?她能拒绝吗?子灵答道:“子灵才情浅薄,不敢在人前献丑。”果然,他脸色微恙。
子灵转了话锋,笑道:“不过,若皇上喜欢,臣妾倒也想填首词。”他面露喜色,微微用力地捏了捏她的小手。她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赞许。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已经有人断断续续地交上诗词。%&*";子灵从容地踱到书案边,提笔写了一首《临江仙》,这是《红楼梦》第七十四回里薛宝钗填的柳絮词,读书时子灵很是喜欢,于是用心记了下来,不想此时还能派上用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助我也”?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流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练了这么多时日的字,子灵的小楷字迹娟秀,落落大方。
皇上欢喜地把子灵“写”(非子灵自己“填”的哦)的《临江仙》交给大家传阅,孩附上一番赞赏:“柳絮原是无根无绊漂浮轻盈的东西,历来文人写柳絮,无非叹自身的漂泊无依,哀哀欲绝。萧贵妃的这首词填得极好,不落俗套。”
子灵在心里暗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这么喜欢这首词,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已准备了要让她大展身手,因此才特意大力赞赏她?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内定”,子灵开心不起来,这一切,只是一场喜剧,娱人娱己!可是,她的皇上喜欢?她能说“不”吗?他是个霸道的人,若违拗他的旨意,定不会有好的结果。
斗诗斗词罢,孟宏煜又发话了:“萧贵妃的筝弹得极好,朕闲暇时最爱她弹筝。今日,请萧贵妃为大家弹奏一曲吧。”语毕,宫女们又在舞池中摆起了筝。
子灵却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久久都不起身。
他早早地做了计划,为她铺好红地毯让她风光无限地走一遭,想让她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这一切,那么明显!或许,在座的宾客都在心里嘲笑她了吧?他们定会以为是她怂恿他做的,而若不是对自己的“丑颜”耿耿于怀,极度不自信,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展示才华,好昭告天下说自己当得起恩宠?
子灵觉得羞愧,恨不得当场逃走。可是,他又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也不敢辜负!
站了起来,微微欠身略表歉意,子灵缓缓移到古筝前,弹了一首《临安遗恨》。(1)
虽已许久不弹这首曲子了,依稀有指法错误,摇指也不甚流畅,但琴声中汨汨流出的悲愤和哀伤依旧感染了在场的宾客。喁喁的私语声渐消,宴客厅内渐渐沉寂下去,只有悠扬的琴声在空气中飘荡,他们看着子灵忘情地弹奏着,心中升起一股喜爱。
原来,这个平凡的女子,真的是多才多艺!一曲毕,叫绝之声不绝于耳,有依旧忘情地击掌而歌者,仍沉浸在琴声中。
这样悲伤的曲子,并不很适合在除夕之夜弹奏,然而,因为被如此美妙的琴声深深地感动了,没有人觉得不妥,皇帝亦不曾怪罪。
窗开风入室,烛尽炭成灰。
转眼亥时(2)将过,满座宾客均拥到殿外看放烟火。
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渐次绽放,仿若女子的青春,耀眼瞬间,瞬间过后便化为轻烟。女人啊女人,这满天的烟火便是在告诫你们――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呀!(3)
放过烟火,已是子时(4)过半,宾客渐次行礼祷祝,然后散去。
子灵跟在孟宏煜身后一步之遥,两人静静地走在回宫的路上,宫女和太监们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跟着。
喧嚣过后的夜显得益发安静,宽阔的宫道上,脚步声细碎。子灵默默地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宫灯下,他的侧脸俊美无比。
子灵早已忘记了先前心存的一丝芥蒂,默默地感激他。他是爱她的,因此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她“策划”,是吗?
子灵跨前一步,伸出右手拉住他的左手。他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俊美无比的微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他的手,那么温暖!
子灵轻轻地说:“谢谢皇上。”
“谢我什么?”他用“我”,而不是用“朕”,此时,她不是他的妃子,而是他的红粉知己。
子灵说:“谢什么,皇上您知道。”
他们相视一笑。
注:
(1)临安遗恨:演奏家林吉良根据传统乐曲《满江红》的旋律创作而成,1992年,被作曲家何占豪改编为古筝曲。这首曲子是作者的大爱~~~~~各位看倌若有兴趣可以去听听,记得听袁莎版的哦~~~o(n_n)o~
(2)亥时:晚上9点至11点之间。又名人定、定昏,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安歇睡眠了。人定也就是人静的意思。
(3)语出《汉书?孝武李夫人传》:“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4)子时:晚上11点至第二日1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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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夜如年
在永乐宫里,孟宏煜陪萧子灵守岁。%&*";
这是子灵在宫中过的第一个除夕,虽然有他陪在身边,她依然觉得孤独。她想念现代的父母,也想念视她如掌上明珠的萧丞相夫妇。此时,他们应该也正想念着她吧?
“故园今夜里,应念未归人。”(1)
炭火烧得很旺,房间里温暖如春。他们各自拿着一卷书看,看得累了,子灵忍不住打盹,终于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唤,她趴在桌案上,枕书而眠。
他无限怜爱地抱起她,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然后倚在她身侧看书,宫女们把床头的灯拨得亮晃晃的,明亮的烛光在罗帐上微微地跳动。
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不睁开眼。
她翻了个身,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腰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她知道,不知何时,自己已爱上了这个英俊而又霸道的帝王,这个有着后宫三千佳丽的帝王!
闻着他的气息,此时,她多么希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啊!这样,他们便可以结庐人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掘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2)他们可以做一对平凡夫妇,寻常饮水,白首不离。如此,今生足矣!
然而,君无语,红烛亦无语……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皇帝早早地便上朝接受百官的朝贺。
子灵也起得比平日早,用罢早膳,给玉儿穿上新衣服,带着她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广寿厅里坐满了妃嫔――她们都是皇帝的女人。
看到这一屋子年轻貌美的女人,子灵只能苦笑:原来,和我分享男人的女人比想象中还要多,目前正得恩宠的我,必定早已成了公敌。%&*";那些女人们此时正用锐利的眼神将我千刀万剐!
太后在上座上坐着。她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偶尔还咳嗽。
德妃也来了,穿了一身新裁制的粉色绸缎衣裳,比起平日,她的精神好了很多。歆阳看到她便跑过去,偎在她身侧,一副母子情深的画面。
子灵在德妃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德妃投以微笑,用眼神和她打过招呼。子灵回以微笑。
妃嫔们依身份等级依次给太后拜年,太后笑着给每个人发红包。
行过礼,孩子们由宫女领着,到院子里玩耍了。妃嫔们则依照往年的惯例,聆听太后的教诲。那场景就像现在的开会,无非是说一些往年各位妃嫔都做得很好,今年希望再接再厉做得更好之类的话。
忽然,院子里传来女童的哭声,听声音,子灵便知道是玉儿,她顾不得礼数,连忙奔出广寿厅。太后和妃嫔们随后也跟了出来。
只见,筱如搂着玉儿,玉儿正嚎啕大哭。子灵搂过她,柔声问:“玉儿怎么了,和贵妃娘娘说说?”
玉儿抽抽噎噎地说:“歆、歆宁姐姐说玉儿是没人要的孩子,还说我母妃是蛇蝎女人。”歆宁是淑妃生的小女儿。
德妃的脸色刷地惨白,满脸尴尬。
淑妃厉声呵斥女儿:“宁儿,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歆宁泫然欲泣,委屈地说:“母妃不也是这样说的嘛!”
这下,轮到淑妃脸色大变。
她讪讪地说:“小孩子最会胡说八道。”歆宁委屈得哭了起来。
有幸灾乐祸的妃子们掩着嘴偷笑,太后气得剧烈咳嗽起来,舒文姑姑急忙欲扶她进屋休息。
太后不想让大家跟进去,便摆摆手说:“罢了!今日你们都散了吧,哀家头痛,想好好休息。”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还有,淑妃这几日就不用过来给哀家请安了,呆在宫里帮哀家抄三百遍《金刚经》吧。哀家病的这段日子,都懒了,落下了不少。”
淑妃只得行礼应下了。
众妃嫔渐渐散去。
子灵邀德妃去永乐宫品茗闲话,德妃允了,一路上,德妃一直沉默着。
子灵知道她是被歆宁的一席话伤着了,便开口安慰她道:“今儿大年初一,姐姐千万不要为了一句无忌童言而坏了自己的心情。子灵知道姐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早已悔过,如今待玉儿百般的好,子灵相信姐姐是个好母亲。”
德妃眼中溢满泪水,说:“谢谢妹妹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从前有很多不是,但妹妹说得极是,我如今也后悔,正努力改过。可是,那件事终究是白纸上的污点,触目惊心,永远都抹不掉了。皇上允许我年节时出冷月宫走走,因怕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昨晚我才不去参加家宴。今日我本也不想来的,但因想念阳儿和玉儿,终壮了胆子来了。谁知竟会遇到这种事……”说着便呜咽起来。
子灵忙劝慰她:“姐姐不要伤心,姐姐进宫比我早,淑妃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一向如此,咱还是不要和这种人计较,否则就自掉身价了。姐姐就当她的话是放屁,虽然难闻,但忍一忍,风一吹就过了。”
德妃听她说得这么粗俗,忍不住破涕为笑:“听妹妹这张巧嘴!”
“是哦,妹妹这张巧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惹来杀身之祸。”淑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子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堆起笑,转身说:“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人呢,原来是淑妃姐姐。不知道淑妃姐姐可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
淑妃说:“当然听到了。妹妹的声音这么清脆悦耳。”
子灵说:“听到就好,省得妹妹我还得亲自登门拜访再和姐姐去说一遍!”
“你……你……”淑妃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而对德妃说:“妹妹不知道姐姐竟然这么大方,萧贵妃害得你们母子离散,姐姐竟然还和她情同姐妹。”
德妃冷冷地道:“姐姐我感谢萧贵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记恨她呢?妹妹你就别费心地挑拨离间了,我不和她情同姐妹,难道和你情同姐妹吗?”
淑妃气结,咬牙切齿地走了,子灵和德妃相视而笑。
德妃问:“妹妹就不怕得罪她吗?”
“姐姐不也不怕?这种女人,一点都不可怕。”
注:
(1)唐,白居易,《客中守岁》
(2)语出先秦古诗,《击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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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苏子容
年味渐淡,一系列冗杂的琐事之后,子灵也渐渐得了清闲,有时间坐下来静静看一会儿书。i^
这日午后,筱薇带话来说太后给德妃送了上好的黄山毛峰,想邀子灵去凝雪堂共品。玉儿已午睡,子灵便没有叫醒她,只是带着玉奴前去。
进了冷月宫,走过一条回廊,便到了凝雪堂边的小花园,子灵见到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正在修剪蔷薇花丛的散枝。
她淡妆素衣,容貌姣好,身形曼妙。只见她在花丛中轻灵地穿梭,挥着花剪,一副沉迷于其中自得其乐的样子。子灵不禁看得怔住了。
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那女子警觉地回头。见到是子灵,她放下手中的花剪,款款走向前来请安:“见过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子灵疑惑地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那女子说:“大年初一那日,在太后的慈宁宫里与姐姐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姐姐地位尊贵,妹妹地位卑下,座位离得远,因此姐姐并不曾留意到我。”
她叫她“姐姐”,那么她也是孟宏煜的妃子之一吗?孟宏煜的冷月宫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这么漂亮娴雅的女子,她怎么从没见过?
她好奇地问:“真是抱歉,子灵并不认识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
那女子说:“妹妹乃礼部侍郎之女苏子容,一直居于冷月宫。因怕自己的坏运气会害了姐姐,因此姐姐进宫以来,妹妹一直不敢贸然去拜见,又因生性好静,甚少走出冷月宫,姐姐也不曾见过我。大年初一那日,依礼制所有的妃嫔都应拜见太后并聆听教诲,因此有幸见姐姐一面。”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眼眸明亮。她的眼睛真的很大很漂亮,子灵心想。
子灵说:“原来如此,难怪我进宫这么久却从来都不曾见过你。%&*";只是,你这么漂亮,为何会住在冷月宫里?”话刚出口,子灵便后悔了,问冷月宫的女人怎么会被打入冷月宫的,这不太伤人了吗?
那女子却不自怜自艾,神情自若,淡淡地道:“能长伴君侧是一种福气,并非人人都消受得起。”为何,她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嫉妒,反而有一丝身不由己的哀怨呢?或许,是子灵想多了?
子灵问:“你在冷月宫住了多久了?”
她不像是在回答子灵,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怔怔地说:“多久了……多久了……五六年了吧,或许更久……我也忘了……”
似乎想起了许多年以前的往事,她愣愣地站着,被定了神一般,瞬间忘记了子灵的存在。
道过别,子灵便离开。快要走出花园时,子灵回头,看到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阳光下,她的背影,绝美。
在凝雪堂与德妃喝茶,子灵忽然想起在花园里与苏子容的一面之缘。
子灵好奇地问德妃:“姐姐可知道这冷宫里有一个叫苏子容的?是礼部侍郎的女儿。”
德妃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她住在夕花堂,和凝雪堂离得不是很远,因此我们倒是碰上过几回,不过并不熟识。据说她喜欢安静,甚少和人来往,只是把自己关在夕花堂里写字弹琴,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妹妹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刚刚在花园里碰上了,聊了几句。我觉得她不像是个普通的女子,感觉很冷,可是并不让人讨厌。”
“哦,原来是这样。”
“她进宫多久了,怎么会住在冷月宫?”子灵继续问。
“这个我并不清楚,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惹皇上怒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样哦。”或许是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子灵有一丝丝的遗憾。
“她进宫不久便被封为容嫔(1),当年颇得皇上的宠爱,皇上念旧情,因此未褫夺她的封号。”德妃叹了口气,继续说:“她这么貌美,怎么也会被打入冷宫呢?其中种种因由,估计只有当事人清楚……”
子灵沉默着,她知道德妃联想起自身的被禁,她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回到永年宫时已是晚膳时分,因皇上留在慈宁宫里陪太后用膳,子灵只是简单地吃了一些饭菜。
一直以来,皇上都喜欢和子灵一起用晚膳。每次他来,她都得提前准备饭菜,变着花样伺候他,甚是辛苦。而且按照宫规,每次都得准备十八道菜,吃不完的饭菜除非皇帝赏赐他人,否则就得全部倒掉,不能留着。子灵每次看着都觉得可惜――她平生最讨厌浪费!因此,如果皇上不来永年宫用膳,子灵不会觉得难过,反倒松了一口气。
用罢晚膳,子灵在书房教歆玉临帖。在子灵的日夜督促下,玉儿小小的年纪便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子灵倍感欣慰。
从冷月宫回来后,她一直忘记不了苏子容神情恍惚的样子和她眉梢眼角中淡淡的哀愁。这个美丽的女人,到底为何会被打入冷宫,子灵突然很感兴趣?
渐渐地夜深了,春寒料峭的夜,夜空寒星数点,漏断人初静。
子灵正准备就寝,筱如来报说皇上来了。
孟宏煜穿着一袭便衣,英俊潇洒。见惯了他穿龙袍,没想到穿着便衣的他益发俊逸,翩翩乎宛若惊鸿。子灵不禁看呆了。
他走过来,捏捏她的粉鼻:“看什么这么入神?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吗?”
子灵笑了,说:“还真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皇上真乃绝品呢。”
他捏着她的脸颊,假装生气:“爱妃是夸朕呢,还是打趣朕呀?”
子灵装着求饶的样子,笑着说:“当然是夸奖皇上了。皇上您穿得这么英俊潇洒来见子灵,子灵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趣皇上呀。”
孟宏煜松了手,搂着她说:“朕就知道,朕的‘丑妃’最爱朕了,怎么舍得打趣朕啊。”
最爱?是呵,她是最爱他的!因为她只能最爱他。那么他呢?他最爱的又是谁呢?会是我吗?子灵不禁想到。或许是苏子容?子灵胡乱猜测。
虽说是胡乱猜测,可是一想到他最爱的可能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子灵的心里就泛酸。
不知被什么驱使着,子灵竟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皇上,子灵今日去了趟冷月宫,见到了容嫔,她正在为蔷薇花修剪花枝,真真是比蔷薇花还俏。”
孟宏煜挑了挑眉毛,疑惑地问:“容嫔?哪个容嫔?”
子灵说:“就是苏子容,容嫔娘娘,礼部侍郎的女儿,住在夕花堂的……”
不等子灵说完,孟宏煜瞬间变了颜色,无比愤怒地瞪着子灵。
没想到自己的一席话竟然会引得龙颜大怒,子灵被吓到了,忙说:“皇上,您……您这是怎么了?”
“哼!”他冷笑着,对着她咆哮,“怎么了?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他拂袖而去,留她怔愣在原地。
注:
(1)嫔:在此文中是高于昭容、次于妃的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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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龙颜怒
御书房里,孟宏煜静静地站在窗前,抬头望着满天寒星。%&*";远处传来阵阵寒鸦悲鸣,令他觉得莫名烦躁。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狠狠地一拳打在窗户上,窗棂“噼啪”一声断了。
陆遥闻声赶来房内:“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孟宏煜并未转身,只是伸出右手,无力地摆了摆手,疲惫地说:“没事。你退下吧。”
陆遥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哀伤,便默默地退下了。他知道,他们的皇上此时正雷霆大怒呢。今夜,准是一个不眠之夜!
果然,孟宏煜彻夜未眠,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苏子容的容颜,她的浅笑,她的低吟,她清澈的琴声,她温柔地为他披上长袍……
为什么?他已经快要忘记她了,萧子灵偏偏要提起她来?
然而,他更恨的是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叫“苏子容”的女人,谁知,子灵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挑起了他全部的怒火!
他恨自己内心深处依然记得她,更恨自己竟然会为了她而动怒!
好吧,萧子灵挑起了他的怒火,那么,她将得到惩罚――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
第二日,内务府来永乐宫宣旨:
“贵妃萧氏,无视圣谕,带歆玉公主往冷月宫私会德妃,违反宫规,禁足七日,未经准许不可踏出永乐宫。钦此。”
好一个“贵妃萧氏”,子灵的心寒如三尺坚冰。终于,她又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此时,她已不再是那个和他谈诗论词的红粉自己,而是“贵妃萧氏”。i^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
男人翻起脸来,果然最是无情!
原来,孟宏煜早已知道子灵经常带玉儿去凝雪堂看德妃,然而,考虑到太后正生着病,不能受刺激,他不想让太后伤心。另一方面也考虑到玉儿终究是德妃所生,母女俩总不能真的此生不见,因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置若罔闻。
然而,昨晚上子灵惹得他龙颜大怒,而他总不能昭告天下说他是因为听到“苏子容”三个字而龙颜大怒吧?因此,他顺水推舟,追究起萧子灵的“无视圣谕”之罪了。
这是他给她的惩罚!
宣旨的太监们一走,筱如便赶紧扶起子灵,伤心地说:“贵妃娘娘,您怎么可以在皇上面前提起容嫔娘娘呢?容嫔娘娘的名字,在这宫里可是个忌讳!”
“可是,进宫以来,并没有人告知我此项忌讳呀!”子灵委屈地说。
她忽然之间明白了――原来孟宏煜莫名其妙地发怒,并非真的是因为她私会德妃,而是因为她在他面前提起容嫔!
可是,为何他会生这么大的气呢?是因为他痛恨她吗?或者是因为他深爱她?
然而,子灵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也不知道内情,无法告知她一二。
七日,或许不长。
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闲暇时再陪玉儿玩一会儿,七日很快便过了。
然而,这七日里,孟宏煜没有来看过她和玉儿。想到这里,子灵的心就益发悲凉。
那个曾经最宠爱她的男人,竟然因为芝麻绿豆一般的小事而将她禁足,可见,再大的恩宠都是过眼云烟。只要他生起气来,就可以瞬间翻脸,不计一丝一毫的恩情,禁足七日还只是小惩,打入冷宫或者斩首示众那才是大诫!
君恩恶,欢情薄,今朝恩爱,他日便弃之如敝屣。君王薄情如此,这后宫里的三千女子,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呢?
因此,她们要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更要千方百计地陷害他人!
而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个高居皇位的男人不足以让她们依靠!
七日之后,孟宏煜依旧没有来看子灵。
后宫里早已传遍了“贵妃萧氏”失宠的流言,子灵只当不曾听见。
子灵知道孟宏煜有了新欢,这半个多月来,他经常临幸思同院的昭容白如霜。
白如霜的父亲是子灵的大哥萧子寻手下的一名老将,叫白钟明,他英勇善战,赤胆忠心。
当初,白钟明有意把白如霜许配给子灵的二哥萧子录,怎奈萧子录早已与吏部尚书的女儿定了亲,这门婚事便只能作罢。后来,皇帝大选,白如霜和子灵一样被送去选秀,并被选中了。
白如霜与子灵自小相识,只是穿越到子灵身上的“叶心”并不知道此事,因此,进宫后数次见面,子灵都只是和她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一副她们在此之前从不曾见过面的样子。
白如霜不知实情,认为是子灵当了“贵妃”得了圣宠,瞧不起她这个“昭容”,因此装作不认识她。白如霜也记恨子灵不恋旧情,不“提携”一下自己,因此,她一直怀恨在心,只想着有朝一日报仇雪耻。
如今,子灵失了宠,而白如霜得了宠。虽是报仇的好时机,但白如霜并不愚蠢,她知道皇上最厌恶妃嫔们的明争暗斗,自己若做出争风吃醋的事来惹龙颜大怒,那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恩就“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因此,她只是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讨皇上的欢心,然后不动声色地等待时机。
这日,春雨潇潇,子灵正凭栏听雨,忽想起凝雪堂里的德妃。
这么多日没有去见她,她肯定很想念玉儿吧?也许,她还会因为子灵被禁足的事而自责。冷宫里本就萧索,她终日枯坐,若再因此事而伤神,伤了身体可不好。
子灵命筱如研磨铺纸,填一首《金缕曲》:
“思念何时已?盼明日,潇潇雨歇,日暖天气。愿君宽慰勿多思,徒自苛责伤身矣。莫要觉,佳肴无味。不使楼台锁寂寞,冷清清,一片埋愁地。愁与怨,早抛弃!
寥寥数言遥相寄,请期盼,来年喜乐,母女相倚。骨肉离散各天涯,人间岂有此理?吾与君,今生知己,不怕幽囚禁足地,待相会,明月清风里。言不尽,笔搁起。”(1)
待墨迹干后,子灵封好信笺,让筱如送到凝雪堂去。
注:
(1)作者安慕菲根据纳兰容若《金缕曲》,平仄不甚平整,请亲们手下留情,不要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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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元宵怨
转眼便是元宵佳节。%&*";
宫里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皇帝在凌华园里大宴百官和妃嫔,还有舞狮、灯会和猜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子灵最讨厌人多噪杂的地方,她宁愿坐在书斋里偷得浮生半日闲,看书弹筝,远离喧嚣,静观红尘的是是非非。
本想向太后告假托病不去,怎奈德妃早早便来相邀,说是多日不敢相见,今正逢元宵佳节她得以出冷月宫,希望子灵陪她去凌华园热闹热闹,透透气也好。
子灵不好拒绝,换上宫装,便和德妃带着玉儿往凌华园去了。
到了凌华园,只见人头攒动,百官家的女眷们在座上闲聊,孩子们在园里打打闹闹,猜灯谜、看花灯、看舞狮。
皇帝和一些皇族、妃嫔们在摘星楼里饮宴。子灵不想上楼,只想在园里到处走走,看能不能遇上母亲和嫂嫂,叙一叙相思之苦,怎奈德妃硬要拉她往摘星楼去。
德妃说:“妹妹今日非去不可,是我害得妹妹被禁足,失了宠,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因此,今日定要让妹妹见到皇上。平日里咱难得见皇上一面,今日是个大好时机。妹妹就算是到皇上面前去露个面也好,好歹让皇上不至于忘了妹妹。”
她说着说着渐渐红了眼眶,轻拭眼角,继续说道:“我已经失了宠,我无德无貌,自知再难得圣宠。我知道妹妹是不屑于争宠的,但望妹妹为我们的玉儿着想……妹妹若不去,姐姐我就长跪不起。”她说着便要下跪。
子灵赶紧搀着她:“姐姐别这样,子灵去就是了。”
是啊,德妃并不知道她被禁足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说了“苏子容”三个字,因此甚是愧疚,为了减少她的负罪感,子灵只得往摘星楼去。
上了楼去,远远便看到孟宏煜,高高在上。i^许久不见,他依旧俊美如昔,不但不添愁绪,似乎倒更意气风发了。
也对,自古都是多情者才多恨,像他这般薄情的君王,是不懂得情为何物的。何况,他有的是如花美眷,怎么会为她萧子灵神伤?如果会为一个女人而伤神,那他就不是孟宏煜了!
子灵款款上前,向他请安:“子灵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
他微微点头,淡淡地说:“萧贵妃无须多礼,请入座吧。”
如今,她只是她的“萧贵妃”而已!
白如霜的下手有个空桌,子灵便入座了。待回头看门外时,发现德妃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子灵对德妃心存感激,德妃自被打入冷宫以来,真的变了很多。她是真的诚心悔过的,不但不怨恨子灵抢了她的玉儿,还对玉儿百般地好。这一切,子灵都看在心里。她们有一样平凡的外貌,有共同的“女儿”玉儿,连日来的交往,子灵觉得和她渐渐亲密起来,如姐妹一般。
在这深宫里,或许她们真的可以彼此依靠?
子灵偶尔浅酌一下美酒,却身在而神不在,神游太虚去了。她眼中的淡泊,眉梢的淡然,似乎席间的歌舞喧闹全都与她无关,她自有她的桃源天地。
为了不让德妃伤心,子灵才决定多坐一会儿而不急着离去,否则,她早就走了。
白如霜转过身,殷切地对子灵说:“姐姐难得今日肯出来走走,妹妹敬姐姐一杯,愿姐姐早日释怀,心情愉悦,希望姐姐赏脸。”
子灵拿起酒杯:“哪里的话,是妹妹肯赏脸才是,姐姐我先干为敬!”说着便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一杯酒回敬白如霜,一饮而尽。
座上,孟宏煜侧着头和近臣们谈笑风生,子灵斟满了酒前去敬他。他的眼角瞟到子灵过来,却并不回头。
拿着酒杯站了片刻,子灵渐觉无趣,大不敬地打断他们的谈笑:“子灵敬皇上一杯。”然后便一饮而尽。
他不停下话语,也不回头,只是随手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下。
自始至终,他都不回头看子灵一眼!
子灵的心拔凉拔凉的,尴尬地站在原地,紧紧捏着空杯,心如刀割般疼痛。
然而,她很快调整好情绪,面浮浅笑,服身道别:“子灵身子不适,先行告退。望皇上恕罪。”然后,她决绝地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淑妃的冷嘲:“想起除夕家宴时,妹妹的筝弹得可真是好。今儿怎么就急着走呢?也不给大家弹一曲。”
那个可恶的女人!她这是在提醒她的“今非昔比”吗?
子灵只当没听见,走到柳青石桌案边,轻笑着对柳青石说:“柳御史真是教女有方啊!淑妃姐姐不仅貌美,还德才兼备。有这样的女儿,柳御史真是好福气!”
柳青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子灵翩然离去。
子灵和德妃慢慢地走在回宫的路上,玉儿已经困了,筱如抱着她,她趴在筱如的肩上睡觉。
路上,子灵向德妃道谢,只是绝口不提席间尴尬的小插曲。她想,他真的有那么恨她吗?否则,何至于如此让她颜面扫地?
想起来,子灵就心痛。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大男人,因为一个女人的无心之言而记恨这么久,想来真是可笑!
子灵忍不住轻笑,德妃疑惑地问:“妹妹笑什么?”
子灵说:“没什么,只是想起席间淑妃讲的一个笑话。”
德妃不屑地说:“淑妃还会讲笑话吗?我看她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说完她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冷月宫门口,子灵和德妃道别后,子灵慢慢地走在回宫的路上。
忽然,她不想回永乐宫――那个豪华的囚笼了,她想回家,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携一卷书浪迹天涯,想倚天仗剑快意恩仇。然而,要怎样才能出得宫去?子灵知道,出宫简直比登天还难!或许,她此生都逃不出这巨大的牢笼了,除非她死!
抬头看天空中,元宵节的月亮圆如银盘,满地清辉似李白床前的霜,散发着淡淡的思乡愁绪。
对月夜琴幽。冷月宫里传来悠扬的琴声,是古琴,一曲《高山流水》。
子灵停下脚步,在宫墙下静立,认真地听那巍巍高山和淙淙流水,琴声里透露出的“知音难求”和“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深深地感染了她。
她似在自言自语,幽幽地问:“这是谁的琴声?如凤求凰,如子期望伯牙。”
筱如说:“回娘娘,这是容嫔娘娘的琴声。她的琴弹得可好呢!”
原来是她!子灵的脑中浮现出在蔷薇花丛中穿梭的俏丽身影,和一双淡如秋水的明眸。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弹得出如此美妙的琴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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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落水
不久,白如霜怀上了龙裔。%&*";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一高兴,病也好了很多。皇上也很高兴,得空便去思同院看白如霜,还钦定御医为她养胎。
太后和皇上的赏赐不断,白如霜的寝室里堆满了数不尽的名贵药材、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思同院门庭若市,向白如霜道贺和巴结她的人差点踏平了门槛。
宫里都在传说,若白如霜生下皇子,便会被封为妃。祖制规定,后宫有一后、三宫、六院、七十二落,如果白如霜真的会被封为妃子,那么现有的三个妃子,必定有一个要被废去。
德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出了虐打亲生女儿这种大事,她都只是被禁冷宫而没被褫夺妃位,因此,最有可能被废的人,是淑妃柳如馨和贵妃萧子灵。
春回大地,百花齐放,蝶飞蜂舞,柳拂镜水。
这日,子灵正在院子里赏花,小太监桂子报说淑妃来了。
因嫉妒子灵,淑妃一向是很少来永乐宫的,今日竟然纡尊降贵地来了,不知所为何事?总不会是来找子灵喝茶聊天这么简单吧?
子灵叫桂子把淑妃请到白水亭里,吩咐宫女们准备茶和糕点。
淑妃满脸不悦地坐在座位上,许久都不吭一声。子灵只是气定神闲地喝她最爱的佛手茶,忽视她的不悦。
淑妃吩咐随侍的宫女太监们:“你们都退下吧,我和萧贵妃有话要说。”
玉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子灵,子灵点点头说:“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太监们退下了,远远地候着。
四周安静,只有清脆的鸟鸣和低吟的风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淑妃气呼呼地说:“妹妹都不生气吗?还有心情喝茶!我们都快要被撤去封号打入冷宫了!”
“姐姐何出此言?皇上说要撤我们了吗?还是太后?”
“妹妹没听说吗?宫里都这样说呢!说是等白如霜那个贱人生了皇子,我们俩谁都有可能被废!”淑妃咬着贝齿,恨恨地说。%&*";
子灵笑了笑,说:“被废的可能是你呀?又不一定是我。我干吗要生气呢?”
“你……你……”淑妃气得说不出话来,舌头都打结了。
看着她气得变了形的脸,子灵强忍着笑。罢了!还是别捉弄她了。
子灵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被废的也有可能是我,不一定是姐姐,所以,姐姐多虑了。看呐,姐姐你为皇上生了两个公主,劳苦功高。我可不一样,不但无所出,不幸的是还失了宠,因此若真有人要被废,那也定会是我,不会是姐姐。”
淑妃的脸色稍有缓和,点头道:“妹妹说的也有道理。”
子灵也跟着点头,继续给她吃定心丸:“当然是这个道理啦!姐姐根本就无需担心!不过姐姐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淑妃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有可能被废,所以今天我是来找妹妹联手的。希望咱们姐妹同心,共同对付白如霜那个贱人,别让她威胁到我们。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可不能被她夺了去!”
原来如此!可是这柳如馨,也太开门见山了吧?难道她就不怕她去告状?
子灵笑着说:“看来,姐姐找错人了,子灵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不怕被夺走。”
是呵,出了车祸没死成,竟然还穿越到皇宫里做了皇妃,已经是个奇迹,她知足了!
而皇宫里发生的一切,彷如一场梦,一场虚幻缥缈的梦。失去,只不过是梦醒。如果有一天真的梦醒了,那她这做梦者又会有什么损失呢?
因此,她从来都不想去争些什么,只想跟着梦之神的足迹,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看看路的尽头是悲还是喜,然后释然。
可惜,子灵的淡泊淑妃不会懂,她只知道生气――在听到子灵的拒绝后更加地生气。
她恨恨地说:“好,你够淡然,既然你这么无所畏惧,那就走着瞧!看看真被废了后,你会死得多惨!”
然后,她愤然离去。
是夜,子灵哄玉儿睡下后正准备就寝。
忽然,一个小太监十万火急地来报说德妃生了急病,如今正上吐下泻痛不欲生,希望萧贵妃赶紧过去瞧瞧。报完,那小太监又十万火急地走了,说是要去报知太后。
子灵二话不说,随手披上屏风边搭着的披风,叫玉奴给她打上灯笼,便匆忙往冷月宫赶去。
进入冷月宫后,往凝雪堂去必须经过一个荷花池。平时在来往凝雪堂的路上,子灵都喜欢在荷花池畔徘徊踟蹰,赏荷花,听鸟语,因此,她对这一带的小径很熟悉。
因心系德妃的病情,子灵跑得飞快,玉奴赶不上,在她身后追着跑:“小姐,您慢点走……小姐等一下奴婢……”
忽然,从假山旁边跳出一个黑影,子灵吓得尖叫了一声,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便已经被那黑影用力一推,推下了荷花池。
玉奴听到子灵的尖叫声加快速度跑来,刚到荷花池畔,也被那黑影一把推下了荷花池。
主仆两个在荷花池里扑腾时,那黑影疾速消失了。
还好子灵穿越前学过游泳,稍微缓过神来,子灵便急忙朝玉奴游去。然而,虽然自己游得还不赖,但救人果然如传说中恐怖。玉奴在危急之下死死抓住子灵,子灵被她拉着扑腾,乱了阵脚,忍不住往下沉,往下沉……
她努力想往岸边游,可是玉奴拖着她往下沉,她全身无力,呛了很多水,渐渐地觉得失去知觉。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噗通”一声跳进荷花池……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搂着她的腰,往荷花池畔游去。
待子灵幽幽转醒时已是寅时(1),满室烛光摇曳,恍若隔世。
子灵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德妃焦急如焚的脸,见到子灵醒来,德妃欣喜地说:“妹妹,你可是醒了!”
看到德妃,子灵也放心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微弱地说:“姐姐……你没事就好……”
德妃温柔地说:“傻妹妹,我怎么会有事。”
子灵说:“刚刚有个小太监来报说姐姐病得厉害,我忙赶去凝雪堂……在荷花池畔被一个黑衣人推入池中。”
德妃红了眼眶,紧紧握着子灵的手说:“原来如此,我就想说妹妹怎么会夜里跑去冷月宫。原来是为了我……”
“玉奴呢?玉奴在哪里?”忽然想起玉奴,子灵焦急地问。
“妹妹放心,玉奴也救过来了,现正昏迷着,这会儿可能也醒过来了。”
子灵松了一口气。
“皇上可来过?”子灵忍不住心存希望地问。他听到她落水的消息了吗?他会为她心急如焚吗?他会来看她吗?
德妃吞吞吐吐地说:“皇上……他……没有来过。”
看子灵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德妃连忙说:“不过,太后来看过你了,她很是担心。”
果然呵!“昨日盈盈枝上笑,今朝吹去落谁家。”(2)那枝上盈盈的娇嫩花朵,一夜之间便已不知被风吹到何处去。“孟宏煜,你曾经给我的万般恩宠,不也如此吗?”
一朝恩爱绝,生死不关己!
两行清泪,从子灵眼中慢慢滑落。
注:
(1)寅时,又称日旦、平旦,凌晨03:00至05:00。
(2)宋,魏夫人(魏玩),《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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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点芳心
子灵和玉奴是被展战救起来的。i^
展战得到子灵出了永乐宫的报告后,便急匆匆跟过去,刚进冷月宫,便听到子灵的呼救声。他赶到荷花池畔时,子灵已在水面下了。
他跳入水中,将她救起,送回永乐宫。
她在寝室里昏迷不醒时,展战一直在暗处焦急地等待。
这期间,他看着太后来了又去,德妃也一直陪着子灵,然而皇上却一直没来――据说,他是在思同院里陪白如霜下棋。
不来也好,展战在心里恨恨地想,既然这个薄情的帝王无法给子灵幸福,那么,他便可以说服自己继续一心一意地守护子灵,无需因“觊觎皇帝的妃子”而自责。
窗户里透出昏暗的灯光,春天的夜里,风凉露重,展战的手脚渐渐冻透,禁不住微微发抖。
房门打开,有宫女出入倒水、送药,欣喜地互相告知说贵妃娘娘醒了。
展战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悄然离去。
次日,内务府、御林军各派了两个人来调查昨夜子灵被推入荷花池一事。
然而,除了那个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面生的小太监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内务府说,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三千多名太监,要找出那个太监简直就是海里捞针。而且,并不排除有宫女假冒太监的嫌疑,因此,此事更难追查。
最后,由太后发话,永乐宫加强防卫。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从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加强查办、务必揪出始作俑者”之类的指示,仿佛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一切都与他无关。i^
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呢!她这个失了宠的丑妃,是生是死又与他何干?他已经有了新宠,并即将会有孩子。他怎么可能还会记起她?
虽然,因害怕事态扩大会在皇宫里引起一场流血和杀戮,子灵并不大在意是否能找出真凶,但是孟宏煜不闻不问的无情之举却令她心痛。
可是,除了心痛,她又能怎样?
永乐宫里,烛光昏暗。
子灵服了药早早睡下了,她睡得昏昏沉沉,睡中有零零碎碎的梦:一辆车朝她撞来……耳畔传来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孟宏煜完美的侧脸……她在水中挣扎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令她恐惧……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那么温暖……
孟宏煜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眉头紧锁的睡容。他伸出手,轻抚摸她毫无血色的苍白容颜,拭去她鬓边的冷汗。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温柔,仿佛抚摸的是件旷世珍宝。眼中的柔情蜜意,每一个女人看到都会融化。
这么久不见,她瘦了许多,脸色也憔悴了。她做了什么不快乐的梦吗?要不,怎么会眉头紧锁,满头冷汗?
这么多天不见,她是否想念他?或许,她从不曾想过他,否则,她怎么不主动来御书房要求见他?或者,像其他的妃嫔一样,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要求他来看自己。
那夜,他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
听说她落水的消息后,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抬腿便要往永乐宫狂奔而去。忽然,他想到了苏子容和刘宛若。迟疑了片刻,他停下了脚步,重新回到桌案边。
那些女人都只是把他当作台阶,想一步一步地爬上权力的顶峰,母仪天下。他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会再次将真心错许,将恩爱错付。
他告诉自己,皇帝注定是孤独的,除了自己,谁都不值得他相信,即使是夜夜睡在他身侧的女人!他告诉自己,他是皇帝,除了他的国家和子民,他不能为任何人任何事挂心!
今夜,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她的思念,不知不觉往永乐宫而来。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着她紧锁的眉。
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温暖好好安心……她愁眉渐展,在那股巨大的温暖中安然睡去。
直到她展眉,睡颜安稳,孟宏煜才起身。
走到她的桌案边,看到清秀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词:
“纵被无情弃,此恨无人共说。立尽黄昏,存心空切。梦回处,梅梢半笼淡月。”
她的一点芳心,他读懂了吗?
那天晚上,德妃得知子灵落水的消息后,顾不得禁足令,二话不说便往永乐宫奔来,守了子灵整整一夜,子灵甚是感激。
这几日,子灵身体好了些,便带着玉儿去冷月宫看德妃。
进了冷月宫,子灵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依旧是那首无比寂寞的《高山流水》。
夕花堂前,子灵吩咐筱如带玉儿先往凝雪堂去,自己站在夕花堂外静听琴声。
忽然起了拜访苏子容的念头,子灵轻叩夕花堂的院门。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姑姑来开门,见到子灵后连忙问安:“贵妃娘娘万安,不知娘娘驾到有何贵干?”
“我想见一见容嫔,可否请姑姑代为通报一声?”
那姑姑去了片刻后回来,便带着子灵进了夕花堂。
院子西侧种着的几株桃花,花开满树,灼灼其华。桃花树下放着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把琴,苏子容看到子灵进来,从琴案边起身问安。
子灵在桌案边坐下,宫女们赶忙添杯倒茶。
淡气扑鼻,子灵闻了闻,是她最爱的佛手:“这佛手茶不如铁观音、龙井茶的名气大,喝的人也少,没想到容嫔竟也喜欢喝。”
苏子容说:“我喜欢它淡淡的果香,喝着养胃。”
子灵坐下,认真地环顾了一下这漂亮的小院子:“容嫔的夕花堂真是清幽,虽说是冷月宫,但得以远离喧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苏子容说:“就算是冷月宫,也终究是在宫里。在这机关算尽的地方,怎么会有真正远离是非的桃源美地?前几日的事,不也是在冷月宫里发生的?”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子灵一眼。子灵明白她指的是她被推入荷花池的事,她喝了一口茶,无奈地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可查出了这事是谁干的?或者,娘娘心里有数?”苏子容继续问她。
“查出来了又怎样?只会让皇上更加心烦而已。”子灵知道孟宏煜一向最讨厌嫔妃间的明争暗斗。
在这个皇帝的观念中,他的女人们就该和谐相处,亲如姐妹,齐心协力伺候他!可是,这怎么可能?
苏子容似乎又开始喃喃自语了,像子灵初次见她时那样。
她魂游天外,精神恍惚:“这深宫里,防不胜防……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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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毒如蛇
出了夕花堂,来到凝雪堂。i^
德妃正在喂玉儿喝莲子羹,见到子灵来,她面露喜色:“看到妹妹的精神好了很多,我也放心了。”
“这几日病着,没有好好照顾玉儿,真是对不住姐姐。”子灵在椅子上坐下。
“这是哪里的话,妹妹身体要紧。听筱如说,你去夕花堂了?可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认识一下容嫔。自那日花园里偶遇之后,我心里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她,也真是奇怪。”子灵说。
“妹妹还是少和她接触好,皇上不喜欢她。”德妃好意提醒。
子灵心想,“德妃也知道皇上不喜欢容嫔?那,上次为何没有和我说?难道――她是故意的?”
不可能……子灵赶紧摇摇头,赶走脑中的念头:“那天我掉入荷花池,德妃守了我整整一夜,德妃这么关心我,怎么可能会陷害我?肯定是她忘记提醒我了。”
“妹妹……妹妹……”德妃在叫她。
子灵回过神来,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什么事?”
德妃说:“我有个请求,不知妹妹可否答应?”
“姐姐何必客气,有什么话儿尽管说。”
“妹妹因常来看我,刚被皇上小惩过,我看妹妹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好。%&*";不如让筱薇过去永乐宫,她跟了我这么久,比起妹妹宫里的人也更了解玉儿的生活习性,有她照顾玉儿,我放心,妹妹也可以更放心。况且,咱姐妹之间要是有什么消息,有她通传一声也方便。妹妹觉得如何?”
“可是,筱薇一直都是照顾姐姐的,若她去了永乐宫,谁来照顾姐姐?”子灵本能地拒绝,毕竟,筱薇是德妃的贴身宫女,跟了德妃这么多年。害人之心子灵不会有,但防人之心她还是有的。
“妹妹不用担心,我已禀过太后了,太后也答应了让筱薇过去,她会再给我派个宫女。”
德妃拿太后来压她,子灵能怎么办?
“那就再好不过了。”子灵只得“笑纳”了。
那天夜里,看过子灵,孟宏煜吩咐永乐宫的太监宫女们不许告诉子灵他来过。因此,子灵并不知道,梦中那双抚摸着她的温暖的手,是孟宏煜的手。
孟宏煜不想让子灵以为自己挂念她,毕竟,他是男人,还是皇帝。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比她更加思念,皇帝的自尊不允许他向爱情低头。他要等她来求他,求他见她。
然而,宁愿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子灵也倔强地不肯主动去求见他。
一日,子灵去慈宁宫帮太后抄经,太后留子灵陪她吃晚饭。饭菜摆好,刚刚入座,孟宏煜便来了。他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的样子。
太后吩咐宫女们给他添置碗筷,问:“皇儿忧心忡忡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宏煜用眼角余梢偷瞧了子灵一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母后无需担忧。”太后便不再多问。
所有人都静默无语,这顿饭吃得无趣而沉闷,子灵只觉无情绪。
饭刚刚吃完,白如霜的宫女流云慌忙来报,说黄昏时,白如霜受了惊吓,如今正腹痛难忍,请皇上过去看看。孟宏煜放下碗筷便匆忙往思同院赶去,太后甚是担心,也要跟过去,好歹被舒文姑姑劝住了。
一个时辰后,从思同院传来了消息――白如霜小产了。
如被五雷轰顶,太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子灵和舒文姑姑手足无措,只能小心翼翼地尽心劝慰她。
原来,黄昏时分,白如霜的寝室里爬进了两条毒蛇,白如霜受了很大的惊吓,因此动了胎气,导致滑胎。
孟宏煜大发雷霆,下令御林军将思同院附近仔仔细细搜了一遍,并未发现毒蛇。思同院的宫女太监们受了牵连,被连夜审讯,都说未曾看见什么可疑人物出入思同院。
服侍太后睡下后,回到永乐宫时,已是亥时,筱薇已哄玉儿睡下了。
皇宫一向都会定期除虫灭鼠的,思同院里出现毒蛇,子灵总觉事有蹊跷。想起蛇软绵绵冷冰冰的恐怖样子,子灵就觉得毛骨悚然,她赶紧吩咐宫女和太监们把永乐宫附近也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才放心地去就寝。
半夜时分,从玉儿的寝室里传来一声尖叫。正做着暗无天日的噩梦,子灵被那一声尖叫吓醒,披上衣服奔玉儿的寝室而去。
床上,筱如搂着玉儿,玉儿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哭泣。见到子灵,玉儿一下子扑进子灵怀中,哭着说:“娘娘,有蛇,有蛇……玉儿怕。”
筱薇坐在地上,左手背有个小小的伤口,她眼中满是恐惧,哆哆嗦嗦地说:“娘娘……奴婢被蛇咬了,奴婢……快死了。”说着,她急得呜呜哭了起来。子灵赶紧吩咐人去太医院叫太医。
筱薇继续哭着说,夜里,她起来照看玉儿,谁知一进屋便发现床底下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正要往玉儿床上爬,她情急之下伸手要抓,却被蛇咬住了手。
待太医来时,筱薇已昏迷不醒,手背也肿了起来。太医把过脉,说是蛇毒已扩散,只能先吃药解毒,至于筱薇能不能醒过来,得看她的造化了。如果咬伤她的那条蛇并非剧毒,或许能捡回一命。
因为蛇一事,皇宫里人心惶惶,妃嫔们更是吓得连见了草绳也要尖叫。皇帝下令御林军将整个皇宫仔仔细细地翻遍,务必要找出那两条毒蛇,抓到蛇者,可到内务府领赏五十两白银。
内务府给每宫每院分发雄黄粉,并安排了许多小太监到皇宫各处撒雄黄粉,看到到处都是橘红色的雄黄粉,大家提起来的心才渐渐放下来。
子灵也吓得不清,这几日来,她都和玉儿一起睡。夜里,噩梦仿佛一个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总是梦到一条蛇爬上自己的床,钻进她的被窝……
她一下子被吓醒,醒来时,环视空荡荡的房间,深沉的夜幕后似乎杀机四伏,连空气中也充斥着阴谋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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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真相白
经过多日的调养将息,筱薇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双手不受控制,落下了手颤的毛病。%&*";
筱薇渐渐地好转,子灵却病倒了,她夜夜难寐,一如睡便会被噩梦惊醒。
一想到皇宫里藏着一个可怕的人,“他”把她推入冷月宫的荷花池里,“他”放蛇吓得白如霜流产,甚至,出现在永乐宫的那条蛇,或许原本是要来索她的命的!
一想到这样毒如蛇蝎的人还藏在暗处,等待时机再次暗箭伤人,子灵便夙夜难寐。她日渐憔悴下去,如秋日瘦菊,面色发黄,形容枯槁。
她知道,只有杀死那条“爬上她的床,钻进她被窝”的毒蛇,她才能安然入睡,否则,她继续这样失眠下去,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
她必须保护自己,保护玉儿!她必须去见孟宏煜,要求他彻查落水之事,揪出那个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御书房外,子灵已等了一个时辰。李昭早已说过皇上不想见任何人,但子灵仍不肯离去,直到华灯初上时,他终于肯见她了。
轻轻推开门,满室灯光洒落,只见他静静地立在窗边,那熟悉的背影依旧如昔,只是多了一抹无言的孤独。
看着那孤独的背影,子灵忽然想落泪。她静静地站着,他久久不语。
他的孤独让她心疼。她多么想轻轻地走过去,把头靠在他温暖的背上;她多么想向他诉说这段时间来,她绵绵不绝的思念;她还想告诉他,午夜梦回时,她多么希望看到他在她身侧安然入睡。i^
终于,他开口了,像往日和她谈心时一样:“我真的好累。为什么她们总不肯给我片刻的安心?说来可笑,我的众多妃嫔,有几个是真正爱我的?她们若真爱我,怎么舍得伤我的孩子?她们若真爱我,怎么舍得令我这般心力交瘁?”此时,他不再是那个自称“朕”的皇帝,而是一个悲伤的男人。
他转过身来,神情疲惫,对她露出一丝苦笑。
她从不曾见他伤心过,也从不曾见他这般憔悴!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是怔怔的,也忘记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她能开口求他彻查落水之事吗?如今,他正为失去孩子而伤心,也痛恨着妃嫔间的明争暗斗,若此刻她再提落水之事,必会给他再添烦恼。
她不忍开口,既然此事已过去那么久了,不提也罢!
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她走过去搂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他亦伸手搂住她。她柔声劝慰他:“皇上,一切都会过去的。”
泪,从她眼中滑落。
三个多月了,她终于再次抱着他温暖的身躯,感受他的心跳,被他巨大的安全感包围。
其实,不须子灵开口,孟宏煜早已让陆遥暗中查清了她落水一事的来龙去脉。
他之所以不下令让内务府彻查此事,是因为这些貌似平凡的后宫琐事,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他怎么可以表现得太过在意而兴师动众地查处?这样,不仅会伤到他人的“面子”,还会让子灵陷于更险恶的境地。
况且,他怎么会不在乎她呢?即使一次次告诉自己女人如敝帚,他不能心系任何女人,也努力让自己不流露过多的关怀,然而,他依旧在内心深处依旧记挂着她的一颦一笑,与她同悲同喜。
原本,他以为子灵落水之事是某个争风吃醋的妃嫔暗中陷害,然而,陆遥告知他调查结果时,他大为震惊――整件事的幕后策划者,竟然是他唯一的儿子,十三岁的歆阳!!
得知真相后,他去慈宁宫想和太后商量一下此事。毕竟,歆阳现由太后照顾。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来,必需好好惩处,然而又必须顾及孩子的感受,因此,他不想此事让更多人知道。
不巧,那日子灵正在慈宁宫陪太后用膳,因此,太后问起时,他没有说。
于是,白昭容滑胎之事发生后,孟宏煜疑心也是歆阳动的手脚,先是叫陆遥去调查,然而久久都查不出一丝头绪。
孟宏煜决定去慈宁宫质问歆阳,歆阳见事已败露,跪地痛哭:“父皇,儿臣是讨厌萧贵妃,是她害母妃打入冷月宫致我们母子别离,儿臣只是想捉弄一下她而已。但儿臣万万不敢害昭容娘娘啊!”
太后见歆阳哭得真切,于心不忍,不禁替他求情:“皇儿,阳儿长于深宫之中,连蛇都不曾见过,怎么会放蛇吓刘昭容呢?况且,自宫里出现蛇后,他也被吓坏了。他这么怕蛇,怎么敢做出此事?”
孟宏煜怒气未消,喝道:“何必自己动手!把萧贵妃推入荷花池中不也是假手他人吗?而且,谁知道他是否受了别人指使!”
“皇儿这是什么话!”孟宏煜的话令太后大为动怒,歆阳现正由他抚养,难道说是她指使歆阳的?
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被太后误解,孟宏煜急忙解释:“母后,儿臣不敢指责母后不是。只是……阳儿与德妃总是经常见面的……”
“不!不可能是德妃!她早已改过自新,如今正在冷月宫里悔愧不已。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再说,筱薇跟了她十几年了,难道说她会放蛇咬伤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太后忙为自己的亲侄女辩解,她绝不相信此事是德妃所为!
“儿臣言过了,请母后息怒。”惹太后不高兴了,还是赶紧熄火为妙。
“哀家答应你,一定会查出是谁放的蛇,还德妃一个清白!”怒火燃烧起她的“斗志”,她信誓旦旦地对孟宏煜承诺。想当年,她也曾运筹帷幄,身经百战,与先帝的众多妃嫔周旋于阴谋之海,然后,一步一步为儿子争得天下。若没有看人的眼光,她如何坐上太后之位?她何曾看错过人?她相信德妃是清白的!
听到太后的话后,孟宏煜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他心想:“那最再好不过了,希望母后您能早日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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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美人谋
得知太后要查清“蛇出没”之事,子灵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她忙去慈宁宫毛遂自荐,欲助太后一臂之力。i^
第二日,子灵奉太后之命去思同院询问当日之事,白如霜的身子仍是虚弱,脸色苍白,双目红肿,仿若风霜摧残之后的海棠,凝寒带露。
她仍沉浸于失子的痛苦中,说起那日之事便泪流不止,泣不成言,子灵百般劝慰,她的情绪终于稳定,断断续续说起:“那日,思同院并无异常,往日还会有来访的姐妹,那日倒真是一个人都没来……那两条蛇吐着信子,非常可怕……我被吓到了,没看清蛇的样子……”
流云怀抱一只雪白的兔子从门外进来,把兔子递给白如霜:“昭容娘娘,奴婢已经替雪儿洗过澡了。”
白如霜接过兔子,放在膝头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一脸的爱怜。兔子乖乖地任她抚摸,甚是可爱。
兔子……难道那两条蛇是被兔子引来的?子灵忙问道:“那天刘昭容可也抱着雪儿?”
“自从得知怀了龙裔,我就不曾抱过它。那天,雪儿受了伤,流云帮它包扎后它就在我房里玩儿,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它。”
那么说,那两条蛇,真的是被刘昭容的兔子引来的喽?可是,宫里这么多人知道刘昭容喜欢养兔子,又该从何查起?
从思同院出来,子灵依旧没有一丝头绪,看来从兔子身上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回到永乐宫,小太监桂子给子灵递上一个简单的木盒子,说是刚刚容嫔派人送过来的,让子灵过目。i^
苏子容?子灵和她只有两面之缘,并未深交,她怎么会给自己送东西?满腹狐疑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两放着两条蛇的尸体,腥臭无比。子灵被吓到了,一把将盒子扔在地上,捂着胸口,只觉心如小鹿突突乱撞,似要从口中跳出。
苏子容怎么会给她送来这种东西?难道纯粹是为了吓她?看来,并非如此。顾不得天色向晚,子灵匆忙往夕花堂去。
苏子容正在用晚膳,看到子灵来,她并未停下筷子。清粥小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子灵只得在一旁边喝茶边等。
“贵妃娘娘可看见那两条死蛇了?”气定神闲地漱过口后,苏子容终于悠悠开口。
子灵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问道:“那两条死蛇,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在夕花堂后的小花园里给几株木樨锄草,不小心挖出来的。”太监们疏于打理冷月宫的花草,夕花堂后的小花园杂草丛生,子灵没想到苏子容竟会去锄草。
“夕花堂和凝雪堂只隔着这个小花园。”苏子容意味深长地和子灵说,似乎在向子灵暗示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蛇是德妃埋下的?”真的会是德妃吗?和德妃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子灵觉得德妃真的不像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没错,她是虐打过玉儿,但她真心悔过了,宫里的人怎么能一碰到什么坏事都自然而然地就要往她身上想呢?况且,子灵落水之夜,德妃眼中的担忧是真切的……
“你也认为是德妃?正如太后所说,若真是德妃,她怎么会连筱薇也伤害?”子灵将信将疑地说。
“姐姐若不信,可以听我一计,保证让姐姐抓到真凶。”
苏子容伏在子灵耳畔,将她的“美人心计”向子灵娓娓道来……
第二天,子灵去慈宁宫和太后说,宫里到处都撒着雄黄,那两条蛇估计早已被熏死了,可若不找出蛇尸,皇宫上下便会寝食难安,不如让御林军找两条猛犬来宫里找找,看能否找到蛇尸。
太后觉得子灵说的不无道理,便交代子灵去办,子灵领命而去,特意吩咐御林军明日再领猛犬进宫。
暗夜如晦,无风无月,世人早已游于梦乡中,冷月宫里也是万籁俱寂。
丑时(1),夕花堂后的小花园里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黑影悄悄地走到木樨花下,蹲在地上挖出了什么东西后匆忙离去。
展战偷偷地跟在那个宫女身后,看着她走进冷月宫西墙根下的一座小屋,进了屋后,那宫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早已备下的干柴。
还来不及将木樨花下挖出来的东西扔进烈火中,她就看到了展战和另外两个侍卫静静地站在窗外。那个宫女吓得脸色苍白,扔下东西便想跑,却发现小屋的门早已从外面被锁上了,她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乖乖地等着被擒。
小屋的锁被打开,推开门,只见舒文姑姑的脸,在明亮的火光中,惨白如雪。
那个宫女竟然是太后身边的舒文姑姑!
太后大为震惊,定定地不知该如何开口。子灵也惊呆了,怎么会是舒文姑姑?!
舒文姑姑扑通一声在太后身前跪下,只是默默地流泪,却一句话都不说。
“怎、怎么会、会是你?”太后终于开口,言语中有震惊、有伤心、有绝望、有愤怒。
“奴婢、奴婢该死,请太后赐罪!”舒文姑姑哭着哀求,此时,她只想以死谢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问。
“奴婢是断断不会说的,请太后赐奴婢一死!”看来,舒文姑姑是铁了心要寻死,用性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了。可是,她是太后带进宫来的贴身丫鬟,跟了太后几十年了,最得太后的信任,她想保护的人,除了太后,还能有谁呢?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真的动怒了,谁都不曾见她这么生气过,“就算想死,你也必须给哀家说清楚!到底是谁害哀家没了孙儿的?这是你对哀家最后的忠诚!”
舒文姑姑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太后,不是奴婢害白昭容滑胎的!奴婢跟了太后这么多年,念太后所念,爱太后所爱,奴婢是绝对不会害太后的孙儿的!”
太后跟着流泪:“那你说吧!告诉哀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德妃娘娘让奴婢来的。”
注:
(1)丑时:又名荒鸡、鸡鸣,夜里1时至3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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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废德妃
舒文姑姑哭道:“下午,德妃娘娘来找奴婢,说她发现了那两条死蛇被人埋在凝雪堂前的小花园里,若是明日被侍卫找出来,她离小花园那么近,必定会被所有人怀疑。%&*";因此,她求我夜里帮她把死蛇挖出来烧掉。”
“她叫你帮,你就帮了?”太后生气地问,“你为何不和哀家说!”
“奴婢本也想和您说的,可您这么相信娘娘,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此事绝非娘娘所为,奴婢该如何开口?奴婢想,若德妃娘娘被怀疑,那太后您的面子上就过不去了啊。若此事真的是德妃娘娘所为,那奴婢就更该帮她了!”
太后心痛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啊!哀家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面子便不顾皇室利益的人吗?”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隐瞒太后!望太后息怒!”舒文姑姑依旧泪流不止。
夜,黑得仿佛浓墨,似乎只要伸手,便可以拧出墨汁来。慈宁宫里灯火通明,又是一夜无眠。
皇上正襟危坐表情凝重,太后满脸怒容,德妃跪在地上默默流泪,舒文姑姑面无表情地跪在德妃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子灵的心情无比沉重,在真相面前,她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白如霜也挣扎着来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恨意,看着德妃的眼神仿佛利刃,企图将德妃千刀万剐。
“是臣妾拜托舒文姑姑去处理蛇尸的,但臣妾绝对没有害白昭容!”德妃为自己辩解。
太后怒道:“不是你做的,你干吗要去处理蛇尸?”
“臣妾在花园里不小心发现了蛇尸,怕被怀疑。”
“怎么会这么巧?明日御林军要带猛犬进宫,今日你就去那杂草丛生的花园里 ‘不小心’发现蛇尸了?”太后厉声责问她,“亏哀家这么相信你,还信誓旦旦地向皇上保证绝对不会是你,你、你让哀家太失望了!”
“姑妈,您要相信我啊,真的不是我,再说,筱薇也被蛇咬了,我怎么会害筱薇呢?”她急得忘记称“臣妾”了。i^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你做的坏事,她知道得太多了呢!”孟宏煜冷冷地开口,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眼神凌厉。
“皇上,冤枉啊。您若这么认为,大可把筱薇叫来当场对质。”德妃说。
“你以为朕不懂得叫陆遥去找她对质吗?她在天牢里受尽了酷刑,已经全都招了!”孟宏煜说。
听了他的话,子灵在心里暗暗诧异。她记得亥时(1)她前往冷月宫部署时,还看到筱薇在哄歆玉睡觉。孟宏煜的动作怎么那么迅速,已经让筱薇全都招了?
“不可能!筱薇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德妃斩钉截铁地说。
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孟宏煜的圈套,就那样僵住了。孟宏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
所有人都听到了德妃的“招供”,子灵心中对德妃的最后一丝好感瞬间灰飞烟灭,只觉心寒。她想:“那天晚上,布局将我推入冷月宫荷花池的人也是她吗?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的担心全都是假的?”她不禁为自己这段时间来为德妃付出的真情而怅惋。
原来,德妃的眼泪,是鳄鱼的眼泪。
“该怎么处置德妃,由母后决定吧。”孟宏煜说,虽然,他很想将德妃赶出皇宫,永世不见,但她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女,他得考虑到太后的感受。
太后流着泪,痛心疾首地对德妃说:“哀家上次已经说过,皇室血脉比你我都还尊贵。如今,你又做出了损害皇室血脉的事,真令哀家失望。”
德妃听出了太后话中浓浓的失望,知道这次她是真的不会帮自己了。忽然,她感到害怕和绝望。失去了太后的信任,往后,她该怎么办?歆阳又该怎么办?
“宣哀家懿旨:将德妃废为庶人,终身监禁于冷月宫,未经哀家许可,不得与歆阳和歆玉相见!”忍着内心巨大的悲痛,太后流着泪下旨。
“舒文助纣为虐,知情不报,重打二十大板。”太后下令,连舒文姑姑也一起责罚。
回到永乐宫时,已是凌晨,子灵身心俱疲,正准备补眠,筱薇心急如焚地来打探消息了:“娘娘,您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她似乎一夜未眠,脸色憔悴,眼窝深陷。
子灵微微一愣,她不是正关在天牢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然后,她明白了,原来孟宏煜并没有审问筱薇,他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设下语言陷阱让德妃跳。
子灵不禁莞尔,孟宏煜的招,果然高,她决定暂且借来用一下。
“大胆筱薇,还不从实招来!”子灵厉声喝问。
“娘娘息怒,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筱薇吓得跪地求饶。
“在慈宁宫里,德妃已经全都招了,当然,包括你为她做的一切,只不过……她忘记为你求情了。如今,她已被褫夺封号,终身监禁于冷月宫,还有谁能保你?你若愿意坦白,本宫可以向太后求情,饶你不死。”子灵摆出贵妃的架势,循循善诱。
“不会的……”筱薇流着泪,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德妃娘娘不会丢下奴婢不管的。”
“太后已对德妃失望,她现在都自身难保,要怎么救你?况且,皇上已经下旨赐你一死,内务府的人马上就会来了。你若愿意将一切事无巨细地坦白,本宫必定保你一命。”
一听到自己已被赐死,筱薇吓得发抖,泣涕如雨,不住地求饶:“是德妃指使奴婢买通思同院的太监弄伤白昭容的兔子,然后在思同院外面放蛇……蛇闻着血腥味爬进了白昭容的寝室……德妃还指使奴婢放蛇咬歆玉公主,好嫁祸贵妃娘娘……奴婢于心不忍,心中犹豫之间被蛇咬伤了……娘娘,求您看在奴婢没有伤害公主的份上,放过奴婢吧……”
“什么?德妃竟然要害死玉儿?”这太难以置信了吧?玉儿可是德妃的亲身女儿啊!
“几年前,德妃曾偷偷托人找神算天师算过一卦,天师说公主和娘娘命中相克,此后,德妃娘娘就开始讨厌公主,总说她是扫帚星、绊脚石。”神算天师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算命师,找他算命的人不计其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那把本宫推入荷花池一事呢,也是她指使的吗?”子灵继续问。
“不是,此事真的不是德妃娘娘所为!那天晚上,德妃娘娘也被吓到了,她连皇上的禁令都不顾就奔到永乐宫来,还在您身边守了一夜,她真的很担心您啊。”筱薇忙着为德妃澄清。
是啊,子灵还记得那天晚上德妃眼中的担忧,情真意切,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德妃,那么,又会是谁呢?
注:
(1) 亥时:又名人定、定昏,晚上9时至11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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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少年夫妻
那天晚上德妃眼中的担心是真的!她守在子灵身边,迫切地希望子灵醒过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为子灵祈祷,因为,如果子灵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歆阳犯下的错便无法弥补了!
是的,她是恨后宫里所有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并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一个消灭掉。i^但她不希望歆阳参与其中,他是她的儿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怎么能让他蹚浑水,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她要替歆阳扫平一切障碍,手持屠刀一路挥戈,而歆阳,只需在一旁垂手而立,她决不能让他的双手染上鲜血!
太后终于亲自下旨废去德妃,将她终身囚禁于冷月宫,然而,太后心里巨大的哀伤和痛苦,只有舒文姑姑知道。她看着太后终日郁郁寡欢,渐渐地消瘦下去,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子灵也知道太后心情不好,闲暇时便去慈宁宫陪太后闲谈、帮她抄抄经文。太后看子灵聪明懂事,对她日益倚重。
夜深人静,红烛昏罗帐。
帐里,孟宏煜沉沉睡去,子灵躺在他身侧,毫无一丝睡意。
她支起右手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听他张弛有度的呼吸。这个深得上天宠爱的男人,有着俊美的容颜和完美的身材,身为九五之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看不完的香车美人,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可是,为何他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白天,他废寝忘食地处理国事,为国为民为祖宗基业心力交瘁,回到后宫,不但得不到清净,还得处理被阴谋腐蚀的“家事”,夜不得寐。i^虽贵为天子,却比不上一个凡夫,凡夫尚且有妻、有子、有温暖的家。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有失有得”?
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子灵无比心疼地吻了他,然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渐渐睡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早已过了上朝的时辰,孟宏煜却还躺在床上睡着。子灵一下子坐了起来,催促孟宏煜起床,张罗着要为他洗漱更衣。他却像一个孩子般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叫李昭去传旨说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不早朝了。
子灵吓得不轻,赶紧道:“皇上,子灵可不想成为罪人啊!”
他哈哈大笑:“不就一日不早朝嘛,你何至于成为罪人了。”
“皇上当以国事为重,如今却流连于子灵的宫闱中,子灵怎么就不是罪人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杨贵妃为唐明皇的“偷懒”背负了两千多年的骂名,被世人指责,子灵可不想成为像杨贵妃那样悲哀的女人。
他面有戚色,似在撒娇又似在哀求:“朕答应你,今日就让朕歇息吧?士农工商一年都有歇息的时日,怎么朕连歇息一日都不可?”
听了他的话,子灵忽然感到心疼。是呵!他日夜操劳,心烦于国事,怎么就不能让他休息一日呢?管它骂不骂名的,世人对她的评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快乐!
于是,他便继续赖床,她躺在他身侧和他嬉闹。明亮的阳光下,她看到他的黑发里有几根白发,忍不住伸手拔下来,递到他手中,他捏着细细把玩,然后喟然长叹:“原来,朕也老了啊。”
“谁说呢,皇上您正少年呢?咱是少年夫妻。”子灵赶紧安慰他,说完话才觉失言,只有皇后和皇上才是夫妻,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妾”而已。“妾”,立女,她只是在他身边默默站立的女子,而非和他分茶同饮平起平坐的妻。
“朕想立你为皇后。”听她说完话后陷入沉思,孟宏煜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你意下如何?”
“啊?我没听错吧?”子灵吓了一跳,心中暗想,“他刚刚是说要立我为皇后?”
心中有片刻的欣喜,而后便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他洞穿了她片刻的神思,知道了她的感慨。
“子灵不敢有任何的奢望,只求无风无浪,安心为妃。”子灵赶紧一骨碌爬下床来福身请罪。她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只想平平淡淡地做他的女人,是皇后还是妃嫔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够静随君侧,细水长流。况且,高处不胜寒呵!她害怕名分和地位带来的责任和负担,更怕成为众矢之的。
“朕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你无需紧张。”孟宏煜说。
午间,皇上在慈宁宫陪太后用膳,只有舒文姑姑在一旁伺候着,他们母子俩边吃边聊。
孟宏煜说:“母后,儿臣遵照您的吩咐,试探过萧子灵了。儿臣一说要立她为后,她便大为紧张,看起来似乎真的没有当皇后的野心。”
“那就好,不过皇儿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别忘了容嫔的教训。”太后提醒他。
说到容嫔,孟宏煜不知不觉地就脸色阴沉:“儿臣觉得子灵并非是唯名利地位是图的女人,她聪敏机智,倒真的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说实话,哀家也喜欢她,凭她的聪明才智定足以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只可惜,她是萧丞相的女儿。萧家权倾朝野,萧子寻不久前又在西北边陲战胜了匈奴,立了大功,若此时再立萧子灵为后,那恐怕将来萧家就更难掌控了,希望皇儿别忘了当初她进宫为妃的原因。”
孟宏煜默然不语,太后的话不无道理,他虽然喜欢子灵,但考虑到家国利益,他不得不捻灭与她“少年夫妻相伴老”的念头,这便是帝王的身不由己!
看出了孟宏煜眼中的犹豫,太后继续向他摆明其中的利害关系:“若她真的当了皇后,将来她所生的孩子便是嫡子储君。这孩子有如此聪明的母亲,又有权倾朝野的外祖父。难道,皇儿就不怕后宫专政?不怕外戚篡权?”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定谨记母后教诲,有生之年决不立萧贵妃为后!”一想到后宫专政或者外戚篡权,孟宏煜便觉得害怕,因此,他信誓旦旦地对太后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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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早朝
“哀家听说今儿早上皇上托病不去早朝的事儿了。%&*";”太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据说皇儿是留在永乐宫里陪萧贵妃?”。
“母后,儿臣知错了!今日儿臣真的是身体不适,留在永乐宫里方便萧贵妃照顾。儿臣向母后保证,下不为例。”孟宏煜急忙认错,也为子灵辩护,他可不想她因此被太后责罚。
“皇儿无需紧张,哀家不会责怪你。哀家还希望从明日起五日内,你继续不上早朝,留在永乐宫里。”太后语出惊人。
“儿臣没有听错吧?”孟宏煜大为诧异,“母后是叫儿臣,别、别去早朝?”
“正是如此,哀家并非开玩笑。”太后继续神秘兮兮地说,“皇儿无需多问,照做就是了。母后不会害你的,都是为你好。过几日,你自然会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孟宏煜还是照着她的话去做了。此后三日,孟宏煜都赖在永乐宫里托病不上早朝,任子灵百般劝告,他死活不肯去。子灵见忠言逆耳,无奈之余只得去慈宁宫向太后求计,当然,也是去向太后表明自己并非杨贵妃,是孟宏煜托病不起且不听她的善意劝告。
太后顺水推舟,说会好好教育皇上,五日过后,孟宏煜便“听从太后的教诲”,乖乖上朝了。
果然,孟宏煜“静养”了多日后,刚一上朝便收到了一大堆奏折,有谴责萧贵妃“恃宠而骄“、“狐媚惑主”、“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也有弹劾萧丞相“教女无方”的,却无一人敢说孟宏煜这个罪魁祸首 “沉溺于温柔乡美人怀” 、“怠于国事”。i^
下了朝已是午膳时分,孟宏煜往永乐宫用膳。子灵一如既往地伺候他吃饭,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孟宏煜静静地观察她的神情,她的不动声色让他好奇。她究竟是还不知道她被朝臣上奏控诉的事呢?还是早已淡然到认为此事不值一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日上朝,许多大臣上奏弹劾爱妃狐媚惑主,爱妃怎么认为?”
子灵淡然一笑:“子灵早已料到事会至此,子灵并不忧心。相反,如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子灵,那子灵才担忧呢?!”
孟宏煜听得越发糊涂了,她知道自己被弹劾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希望被人弹劾?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担忧?”
“那些站出来弹劾子灵的,都是贤明之臣,皇上有这么多贤臣,子灵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伤心?况且,子灵是不是真的狐媚惑主,皇上您心知肚明,只要皇上您相信子灵就够了,世人的误解子灵并不在意,任他们指责去吧。”
人生天地间,孰能永不被误解被指责?她真的并不在乎历史的评价和世人的指责,她只在乎他的感受――只要他相信她,这就够了,因为,他是她最在乎的人。
听她一言,孟宏煜忽然觉得愧疚。这个善良的女人,她并不知道他们母子俩的计谋,如今,背负了骂名她也不觉委屈而哭闹,反而惦记着他对她的感受,她的思维可真够奇特!
午后,子灵正闭目小眠,玉奴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萧丞相托展战带进宫来给她的。父亲一向很少托书给自己,不知道这次所为何事?子灵拆开信函,在窗下细读:
“灵儿爱女……听闻近来深得恩宠,为父甚感欣慰,然欣慰之余隐隐担忧……望爱女贤惠助君,勿耽溺于闺阁私情……父兄正暗中部署,欲令皇上立汝为皇后,此关键时刻务必步步小心,以免授人以柄……”
原来,父兄正着手部署要立她为后!他们未曾问过她是否愿意,怎么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便自作主张地决定她的将来?谁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只想“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1)地安度此生,并不求名求利呵!
她想起那天早上,他赖在她床上,定定地看着她说:“朕想立你为皇后。”
难道,他早已知道了她父兄的动作,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她?他想看她是否有和父兄暗中串通,野心勃勃地企图当皇后?那么,他此后多日留宿永乐宫并且不上早朝,也是一种策略?
他依旧对她心存芥蒂,始终对她有所防备?这个夜夜睡在她身侧的男人,这个她将托付终生的男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防范着她和她的家人!
子灵越想越觉得悲愤,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忍住了泪水,潸然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里,太后正在送子观音像前静坐,屋内点着上好的檀木香,烟雾缭绕中,太后一脸的虔诚。知道子灵来了,她轻声地说:“萧贵妃也跪下吧,和哀家一起向观音菩萨祈祷,希望皇上能早日再添子嗣。”
子灵依言下跪,学太后一样闭目凝思,然而,她内心却五味杂陈,鼻子发酸,泪总是要往下掉,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后,皇上因多日不上朝之事备受非议,太后仁厚不予责罚,但子灵深知难逃其咎。子灵想往白云观面壁一段时间,静思己过,自责自罚。”
白云观在冷月宫东侧,是一座僻静的佛堂。在往朝,若有妃嫔犯了错,偶尔也会被罚到白云观礼佛思过。子灵今日决心自请前往,一方面是为了向太后和孟宏煜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当皇后的野心,另一方面也是对父兄的一种无言反抗。因为,去了白云观便表示失了宠,父兄见此情形,或许会将立后一事暂时搁置不提。
“此事并非萧贵妃的错,你无需自罚。如今你正得圣宠,理应趁机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才是,若是生下皇子,将来还有可能当上皇后,何苦浪费这大好青春,把自己关在白云观?”太后似在劝慰子灵,又似在试探她。
“自进宫来,子灵深得恩宠,却不曾有孕好为皇上育下子女。子灵想去白云观虔心礼佛,日夜祈祷,祈求佛祖保佑皇上多子多福。”子灵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表明自己去白云观的决心。只是,不知道她倔强的坚持,太后懂了没有?
“那就依你吧,你且去白云观静修一段时间,玉儿暂时在哀家这里住一段时间。”太后懂了她的决心,也放心了。
注:
(1) 宋,苏轼,《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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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偶相逢
子灵简单收拾了东西,便带着玉奴和筱如往白云观去了。i^
白云观树高荫浓,僻静生幽,鸟鸣清脆,又远离后宫,是清修的好地方,正合子灵心意。
这日,子灵搬了桌椅在庭院西侧的古树下读诗,听到冷月宫里传来悠悠琴声,忽然想起那日亏了苏子容的计谋,她才得以抓到德妃,至今,她都不曾登门道谢。于是放下诗卷,循琴声往夕花堂而去。
似乎对庭院里那株桃树情有独钟,苏子容依旧在桃树下弹琴。如今正是春末夏初时节,那株桃树繁花落尽,结着毛茸茸的小桃子,满树的叶子碧如翠玉。
她们之间似乎渐渐熟稔,也免去了宫里的繁文缛节。苏子容见到子灵来,并未起身问安。子灵也不介意,不请自便地在琴案边坐下,悠闲地喝着茶,听苏子容行云流水的琴声。
一曲终了,秋霁姑姑(1)收了琴,苏子容拿起桌案上的茶杯,也静静地品起茶来。她们半晌无言,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谁都不想打破这惬意的宁静,只想品茗闻香,随风入梦。
“谢谢姐姐。”苏子容终于打破了宁静,开口向子灵道谢。
“为何谢我?”子灵觉得奇怪,我不是来道谢的吗?怎么倒是她感谢我了?
“因为,姐姐令德妃原形毕露,了却我多年来的心意。”苏子容淡淡地说。
她和德妃之间有何瓜葛吗?为何从不曾听德妃提起?子灵记得,德妃倒是说过和苏子容不熟。
子灵忍不住好奇心,开口问她:“你和德妃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吗?”
“何止是不愉快,简直就是大仇大恨。i^”苏子容脸色冷若冰霜,恨恨地说,“若不是她陷害,我何至于长困于冷月宫?”
原来如此!难怪子灵总觉得苏子容不喜欢德妃,原来她也曾被德妃陷害。
“是什么事?是否可以和子灵说说?”子灵问道。
“罢了,事过多年,我也习惯了这样淡如流水的生活,不想再提那些陈年旧事,免得心伤。”苏子容长叹一声,悠悠地说。
“既然妹妹不想说,那不提也罢。今日我是来登门道谢的,多亏了妹妹的妙计,才让德妃原形毕露,了却我一桩心事。”
苏子容定定地拿着茶杯,神游太虚,一言不发。良久,她才悠悠地道:“姐姐别以为到了白云观就可以远离是非了,很多事,躲也躲不了。”
慈宁宫里,孟宏煜正与太后对弈,歆玉在一旁看着,不停地聒噪:“父皇,玉儿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贵妃娘娘?”
“改日父皇得了空就带你去。”孟宏煜说。
“那父皇明日就得空带玉儿去吧?玉儿想娘娘了。”玉儿搂着孟宏煜的脖子撒娇说。
“观棋不语真君子,玉儿你别再吵你父皇了。”太后忍不住制止她,语气里满是怜爱。
“玉儿又不是什么真君子,玉儿是公主嘛。”一句童言说得孟宏煜和太后忍不住大笑。
太后想和孟宏煜好好下一局棋,只得吩咐舒文姑姑把玉儿带下。
“母后让儿臣留宿永乐宫不去上早朝,想来便是为了让萧贵妃成为众矢之的?”孟宏煜轻轻地落下一子。
“是的,哀家早已布下眼线,得知萧家正着手部署欲让萧子灵当皇后,因此先下手为强。如今,萧贵妃已然是众矢之的,为朝臣所恶,萧万钟定不敢指使同僚奏请立萧子灵为后了。”太后自得意满地说。
“那母后为何又答应让子灵去白云观静修?她去了白云观,岂不就避开了风尖浪口?遂了她的心愿?”孟宏煜问。
“是遂了她的心愿,她去白云观或许是真的无意当皇后,又或许是以退为进筹谋将来。谁知道呢?她那么聪明,咱们还是防着点好。”太后落下一子,然后高兴地说,“这局,皇儿分心了,输给哀家了。”
“哈哈,输给母后,儿臣心服口服。”孟宏煜笑着说。
第二日午后,孟宏煜真的带玉儿去白云观看子灵了。没有宫女太监们随侍,没有威严的仪仗,只有李昭和陆遥一路跟随。
孟宏煜牵着玉儿的手,玉儿一路上欢蹦乱跳问东问西,他们仿佛一对平凡的父女,甚是温馨。一个是始终不敢信任女人、感受不到妻爱的男人,一个是没有母爱的小女孩,此刻,他们从彼此身上相连的血脉里寻得了一丝温暖。
踏进白云观,孟宏煜一眼便看到子灵和一个女子正在古树浓密的树荫下喝茶。看到他,子灵连忙起身行礼,玉儿朝她奔过去,她抱起玉儿转圈圈,玉儿高兴得咯咯直笑。
知道他来了,那女子也赶紧起身,只是,她始终背对着他,不肯转过身来,也未向他行礼问安。
好无礼的女子!孟宏煜有一丝不悦,手指那女子问子灵:“此人是谁?怎么见到朕也不行礼?”
子灵静静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并未回答他。
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躬身行礼:“臣妾苏子容,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她抬起头,大方地望向他的眼眸,很久很久,似乎要将他望穿,又似乎想从他的眼中寻找什么。
孟宏煜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在白云观里遇见苏子容,也没有想到她依旧绝美,比起往昔不但不见衰老,反倒多了一份成熟美。还有,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然和无畏,她看起来仿佛一朵傲然开放的秋菊,经过风霜傲视飞雪,一颗心已被锤炼得坚强无比。
他讨厌她眼中的坚强和无畏,他想看的是她憔悴不堪的容颜,想看她生不如死的痛楚,想看她跪地求饶再求恩宠!
“怎么会是你?”掩饰好心中波涛汹涌的海,他冷冷地道。
“臣妾路过白云观,顺道来拜访萧贵妃。不期而遇,望皇上息怒。”
孟宏煜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子灵看着隐隐担忧,就怕他一个大男人做出什么有失风度的事,也怕苏子容尴尬难过。
看来却是子灵多虑了,只见苏子容淡然道:“香茗已品,臣妾先行告退。”如一朵白云,她飘然离去。
孟宏煜忍着转身再看她一眼的冲动,定定地站着,直到身后传来关门之声。
白云观外,苏子容紧紧地捂着胸口,神情恍惚地靠在院墙上,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滑落……
注:
(1)秋霁姑姑就是那天给子灵开门的宫女,长期伺候苏子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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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子夜歌
是夜,苏子容辗转难眠,夜上中天时,她索性批衣起床,在院子里久久徘徊。%&*";
桃花树下,香炉尚温,残烟袅袅。桌案上落了许多桃叶,苏子容纤纤出素手,轻轻拂去桌案上的落叶,抱来七弦琴,心不在焉地弹起琴来。
如泣如诉的琴声在深夜里飘散开来,人间刹那寂寞,天地为之动容……
她想起多年以前,花正芳,春正华,她娇美如花,也是像今夜一样坐在桃花树下弹琴,温煦的春风吹过,落了她一肩的桃花。他站在她身侧,拈起花瓣微微一笑,然后调皮地把花瓣洒在她的鬓发上。那时候,年华正好,爱意正浓。
时隔多年,她依旧记得他对她的万般宠爱,也记得她们简单纯粹的爱情,若能如此相伴,白头到老,此生足矣!可恨的是,山盟海誓敌不过流言蜚语,情比金坚敌不过阴谋诡计。她和他的情丝万缕,终变成爱恨交加的孽缘。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1)
歌声伴着琴声,透着淡淡的哀愁,响彻夜空: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2)
思同院里,白如霜早已睡下,孟宏煜躺在她身边,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歌声响起时,他静静地听着,当听到“拣尽寒枝不肯栖”时,他又气又恨,终于心烦气躁地起床,穿衣戴帽。
白如霜也醒了,看到皇上半夜里起床,她急忙起身为他穿衣:“皇上为何半夜匆忙离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忽然记起还有一些公文要处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撒谎。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白如霜气得脸色发白。
第二天,白如霜早早便往夕花堂去。
进了夕花堂,只见苏子容在桃花树下整理琴案,白如霜莫名地冒起三丈怒火,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
苏子容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站着,嘴角慢慢地渗出血来。
又听得“扑通”一声,白如霜将桌案上的琴狠狠扫到地上,琴撞到石头上,一阵闷响。苏子容赶紧跑过去抱起琴,只见琴弦断了三根,琴额处也裂了一条小缝。看到琴碎弦绝,苏子容不禁掉下泪来。
“大半夜的,你弹什么琴?自己睡不着便罢了,还要扰人清梦!”白如霜满腔怒火地责问她。
苏子容一言不发,也不拿正眼瞧她,只是默默地流泪。
“你哑巴了吗?昨夜不是还唱得响彻云霄,今日就不做声了?”看到她一脸冷漠,白如霜更是火上浇油。
“我警告你,再敢深更半夜弹琴唱歌,我绝不饶过你!”白如霜咄咄逼人。
“要说的都说完了?那么,可否请您回去?往后我再也不弹便是了。”苏子容淡淡地道。
白如霜气得面目扭曲,浑身哆嗦,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愤离去。
子灵闻讯赶来夕花堂时,只见苏子容默默地坐在桃树下,怀中紧紧地抱着琴,泪流满面。
子灵在她对面坐下:“白如霜真是太过分了,我会禀告皇上,让皇上责罚她的。”
苏子容似乎并没有在听子灵的话,只是喃喃自语:“皇上……这把九霄环佩是当年皇上赏赐给我的……被她摔坏了……不是坚不可摧的吗?怎么会琴碎弦绝?”
子灵听了只觉得心酸,这世界上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海枯石烂只是美好的梦,琴碎弦绝才是活生生的现实。梦想可以亘古不灭,现实却是薄如蝉翼一碰便碎的啊!
夕花堂里发生的事,太后得知后大发雷霆,白如霜受到了责罚。孟宏煜似乎并不知情,子灵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苏子容。
此事发生后不久,一天傍晚,孟宏煜到白云观里来了。白云观较为偏远,自从子灵搬来后,孟宏煜是很少来的,今日他却来了。子灵知道,他或许是心情不好,或许是有事想说。
晚膳是简单的素菜,三菜一汤,来白云观后子灵自是吃惯了,只是怕孟宏煜吃不惯,不想他却吃得心不在焉,似乎没觉察出饭菜的朴素。
院子里那株古榕树下,他们相对而坐,默默进食。夕阳西下时,一夫一妻,三菜一汤,是她梦想了多久的温馨场面?所以,她吃得比平时慢,因为害怕这样美好的画面会消失。
他终于开口,打破这片刻温馨:“朕已经请来最好的修琴师了,容嫔那把九霄环佩,你什么时候帮她带去修一下。还有,不要让她知道是朕吩咐你做的。”
原来,他来找她是为了苏子容!虽然从不曾提起,但他的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苏子容!子灵的心里有一丝酸涩,然而,转念一想,他挂念容嫔这样美好的女子,总比挂念其他女人好!
“为何将此事托给子灵去做?难道皇上不觉得子灵会吃醋?”子灵问。
“你不是和容嫔交好吗?朕觉得你去比较合适。”他并不正面回答她,似乎认为她们交好,便会分享一切了,包括男人!
子灵只能在心里苦笑,乖乖地听从他的吩咐去帮苏子容修琴。
琴修好送到夕花堂之后,苏子容只是淡淡地向子灵道谢,并不再多问。似乎,她已经不再在乎那把九霄环佩了。
虽然,子灵不知道她和孟宏煜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但她知道他们仍深爱着彼此,否则,九霄环佩摔碎时她不会悲痛欲绝,他也不会惦记着要为她修好九霄环佩――九霄环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她尚有一把九霄环佩留在身侧,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一天,他也绝情地弃自己而去,她该怎么熬过那漫长的相思夜?一想事将至此,子灵便觉得心痛。
九霄环佩修好后,苏子容再也没有碰过它,任它冷落蒙尘,夕花堂里,再也不曾传来那行云流水般的美妙琴声。
注:
(1)《古诗十九首》之六,《涉江采芙蓉》
(2)宋,苏东坡,《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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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火焚身
自子灵去了白云观后,萧家策划立她为后之事果真搁置不提了。i^子灵心里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要知道,她真的害怕皇后之位带来的责任和危险,她只想如鱼游水,悠然自得。
在白云观里,远离了后宫纷争,远离了孟宏煜的众多女人,日夜思念后偶尔见到他,她倍觉可贵,因此更为珍惜。渐渐地,她自欺欺人地忘记了自己只是他的“千分之一”,也忘记他贵为天子,仿佛,他是天涯流浪的游子,而她是日日思君的少妇,这种令人苍老的思念,让子灵倍觉安心。
这夜,苏子容来访,闲聊了一会儿后,她起身告辞。子灵早早睡下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梦,梦里人声鼎沸、混乱不堪。玉奴和筱如来将她唤醒时,她才知道冷月宫那边走水了。白云观和冷月宫离得近,怕火势会蔓延,玉奴和筱如赶紧叫醒她,要她暂回永乐宫避火。
冷月宫?苏子容可是在里面啊!这可怎么办?子灵披上披风便匆忙往冷月宫赶去,到了冷月宫,只见夕花堂和凝雪堂那一带早已是一片火海,烈火熊熊,火光冲天。到处人仰马翻,宫女太监们来去匆匆地提水灭火。
子灵抓住一个宫女便问:“容嫔娘娘呢?容嫔娘娘可被救出来了?”那宫女摇摇头说不知道。子灵急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远远地,子灵看到孟宏煜也来了,一群御林军拥着他,子灵忙迎上去焦急地说:“皇上,容嫔还在里面呢!”
听到子灵的话,陆遥二话不说便要冲进火海,子灵急忙拦住他,从一个太监手中接过水桶,将桶里的水往陆遥身上泼,陆遥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子灵。i^
子灵点点头,对他说:“去吧。”陆遥明白了子灵的用心,道过谢,转身便冲进夕花堂。
一刻钟后,陆遥抱着苏子容出来了,苏子容昏迷不醒,身上亦有烧伤的迹象,怀中紧紧地抱着九霄环佩。
孟宏煜看着她怀中的九霄环佩,脸色苍白,心里满是担心――担心她香消玉殒。子灵觉得心中酸涩,然而,此刻并非吃醋的时候,她忙吩咐御前侍卫:“把容嫔送到永乐宫去,赶紧去叫太医。”
永乐宫里,苏子容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孟宏煜坐在她身侧,呆呆地看着她右手臂和右脸颊上的烧伤,心疼得直欲掉泪。
子灵站在他身侧,轻声劝道:“皇上,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去歇一会儿吧!让子灵来看着容嫔,她若醒来,子灵会及时告知您的。”
“不用了,朕想再看看她。这么多年了,朕都没好好看过她。”他声音沙哑,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责和心疼,子灵听得心酸。
“皇上,太医说了她会醒来的,您无须担心。”
“万一……她不想看到朕,再也不愿醒来了呢?朕……怕再也见不到她。朕真的很怕……”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
一滴清泪,从子灵脸颊滑落,悄悄地伸手擦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面不改色声不改音地劝慰他:“不会的,皇上您这么爱容嫔,容嫔她知道了一定会醒过来的。”
“但愿如此。”他闭眼长叹。
第二日午时,苏子容终于幽幽转醒。孟宏煜去上早朝尚未回来,子灵陪在她身边,因此,她一睁眼便看到子灵。
她一把抓住子灵的手臂,眼中布满了恐惧,她紧张地说:“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我听到夕花堂外面有脚步声,不久就着火了……肯定是德妃……她恨不得我死……”
德妃?德妃已经葬身于火海了,御林军救出她时,她已是面目全非,黑如焦炭,惨不忍睹。虽然,她确实可恶,可是,一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瞬间被死神吞噬,子灵心中还是觉得悲痛。
“德妃已经……命赴黄泉了……救出来时已经不治了。”子灵忍着心中的哀戚,安抚苏子容。
苏子容愣住了,她怎么会死了呢?不是说恶人都是长命百岁的吗?她还没得到应得的报应,怎么就这样轻易死了呢?
忽然,她看到了自己右手臂上起了一大片的水泡,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慌忙喊秋霁姑姑拿铜镜给她。秋霁姑姑依言拿来了铜镜,她忙接过镜子,望着镜中的自己,右脸颊一片红肿,还有无数的水泡,丑陋无比。
她甩手把铜镜摔在地上,抓着被子声嘶力竭地哭喊:“不!不是这样的!我不要……我不要毁容……”
子灵连忙要去抱住她,她一把将子灵推开,不停地哭闹:“不!我不要!我不要……”子灵只得定定地看着她,任她尽情地哭泣。
是呵,一夜之间,她从一个貌可倾城的绝色女子沦为一个像子灵一般的“无盐女”,她受到的打击该有多大啊!此刻,她肯定生不如死,无法接受这无情的现实。
孟宏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听到苏子容悲痛欲绝的哭喊,那哭声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割在他的心上,刀刀见血,要将他的心凌迟。
他奔到床边,拥她入怀,紧紧地搂着她,信誓旦旦地说:“朕保证,一定会请最好的太医为你医治!朕绝不会让你毁容!”
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忍着眼中的泪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地安抚她。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拥她入怀,终于再次搂着她瘦弱的肩膀,让她在他怀中任性地哭泣。若不是这场火灾,他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害怕失去她,也不会知道自己依然深爱着她。
然而,她却被火焚伤,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疤。这场烈火,到底是爱的福音还是恨的缘起?
子灵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感人肺腑”的一幕。她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情,也读懂了他们之间那份根深蒂固的爱情,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走开,还是该勇敢地留下来?
虽然她和苏子容感情深厚,她也很喜欢苏子容,然而,一想到孟宏煜深爱的人是苏子容,孟宏煜最在乎的人是苏子容,孟宏煜一心挂念的人是苏子容,孟宏煜心里只有一个苏子容……
子灵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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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林月瑶
经过连日的追查,终于找出了酿成那场大火的真凶――德妃身边的筱薇。%&*";
德妃被废后,子灵兑现了诺言,替筱薇求情,筱薇逃过了一死,被遣回冷月宫伺候德妃。只是,经过了那些事,德妃和筱薇之间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德妃记恨筱薇没遵照她的吩咐放蛇咬死歆玉反而还将她的事向子灵和盘托出,筱薇记恨德妃没救自己。
不久,筱薇的父亲因田地纠纷出手伤人,被关进了牢房。筱薇求德妃帮忙救父,德妃断然拒绝,筱薇怀恨在心,决定与德妃同归于尽。
一把火,烧去了半个冷月宫,也夺去了德妃的性命,筱薇却阴差阳错地被救下了。皇上和太后下令严查此事时,筱薇去慈宁宫自首。
她跪在太后身前,痛哭流涕:“跟了德妃娘娘这么多年,奴婢连一丝怜悯和疼爱都不曾得到,倒是学会了阴谋和诡计。奴婢做了这么多坏事,也是时候得报应了。”
“奴婢之所以被救下来,或许是因为还欠太后您一个交代,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只是希望太后您能知道德妃的为人,也明白我们这些奴才的苦楚。”
太后老泪纵横,又气又羞:“瑜儿啊!哀家这些年来是白疼你了!这是你的报应啊!报应啊……”
当天夜里,筱薇在天牢里服砒霜自杀了。天牢里哪来的砒霜呢?原来,因为“蛇出没”一事,宫里曾大量撒雄黄,雄黄含有硫和砷,加热到一定温度后在空气中会被氧化为砒霜(即三氧化二砷)。
永乐宫撒了雄黄后,子灵怕宫女们会不小心酿成事故,曾告诉过她们这个化学原理,那时筱薇正在永乐宫里照顾玉儿。%&*";没想到,筱薇学以致用,竟用她授以的知识来自杀!
火灾之事过去了半个多月,苏子容的烧伤好了许多,情绪也渐渐稳定了,只是偶尔还会莫名地哭泣。子灵吩咐人把她房间里的铜镜移除,还特意嘱咐永乐宫的宫女不要打扮得过于漂亮,以免刺激到她。
孟宏煜得了空便会来永乐宫看她,虽然,她依旧是冷若冰霜,但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缩小,从无法逾越的鸿沟缩为一跨即过的小山涧。
九霄环佩被那场大火焚毁了,为此,苏子容伤心了好些时日。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把残琴,孟宏煜看到此情此景,更坚定了好好弥补她的决心。
渐渐地,她的烧伤都好了,只是右脸颊和手臂上还有几点浅浅的疤痕。
春尽夏来的时候,孟宏煜赐苏子容移居永年宫,虽尚未封她为妃,但三宫里有一宫让她久居,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待遇啊!然而,她却坚决不肯去永年宫,说是愿意继续住冷月宫,因为,永年宫是德妃曾经住过的地方!
于是,在夕花堂修葺好之前,苏子容便继续住在永乐宫里和子灵为伴。
她们品茗、下棋、弹琴、谈诗论词,渐渐地,子灵发现自己和苏子容那么像,一样的爱好,一样的心境,一样的平淡,更重要的是――一样爱着那个叫孟宏煜的男人!
不同的是,苏子容多了一份沧桑,萧子灵多了一份聪敏。有时候,子灵也会恍惚,孟宏煜对自己的恩宠是否掺杂了对苏子容的情愫?或者是,他喜欢的是她和苏子容这一类女人?
每日看着他情深款款地看她、待她,子灵就觉得难过,她感觉得到,孟宏煜更爱苏子容,而对她萧子灵的恩宠,尚不及待苏子容的零头!
德妃逝世后,孟宏煜特别开恩以妃的规格厚葬了她。太后伤心了好些时日,幸好有歆阳和歆玉陪在身侧,多少慰藉了她的痛楚。
德妃的逝世并没有让太后断了让林氏之女当上皇后的念头,不久,林月瑜的堂妹,十八岁的林月瑶在太后的安排下进宫了。
林月瑶被封为昭容,住在思同院东侧的思安院,林月瑶和白如霜自然就成了“邻居”。
听说,林月瑶进宫当天,就和白如霜大吵了一场――白如霜的雪儿跑到思安院里撒了一泡尿,林月瑶火冒三丈,抓起雪儿就往庭院里扔,白如霜看到了,骂了她一句“狗仗人势”。
林月瑶一路哭到慈宁宫,要太后严惩白如霜,太后只当她是耍小姐脾气,好言劝慰了一番,也不见惩罚白如霜。
几天后,又听说林月瑶和淑妃情同姐妹了。淑妃在林月瑶面前说了许多白如霜的不是,林月瑶觉得淑妃和自己“英雄所见略同”,两人相见恨晚,互相引为知己。
子灵和苏子容听宫女们说起这些事时,只觉得这对“金兰姐妹”甚为可笑。她们料想,有她们兴风作浪,往后后宫里的生活可精彩多了!
子灵没有想到的是林月瑶兴起的“风浪”第一波便打到了她身上。
一天早晨,子灵像往常一样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还没洗漱完毕,子灵便在广寿厅里候着。
一见到子灵,玉儿就奔到她身旁,和她甚为亲昵。
林月瑶见此情景神情不悦,厉声呵斥:“玉儿,到姨娘这边来!要记得你母妃是谁害死的!”
玉儿被唬住了,呆呆地站着不敢动,子灵只当没听到,继续喝茶。
白如霜冷笑着说:“是谁害死的?还不是她自己作的孽!”自从查出是德妃害她滑胎之后,白如霜便对德妃恨之入骨。
林月瑶气得脸都白了,连忙反唇相讥:“是啊,自作孽的人都没福分,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就保不住孩子!”
说起孩子,白如霜就心如刀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生了孩子又怎样?不疼爱自己的孩子,还不如不生呢!”
玉儿年纪虽小,却也听懂了白如霜的话,她紧紧地拉着子灵的手,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
子灵伸手擦去她脸色的泪水,捧着她漂亮的脸蛋,温柔地对她说:“玉儿,娘娘带你去外面玩一会儿好不好?”
玉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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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醉花荫
玉儿蹲在桂花树下兴致勃勃地看蚂蚁,子灵兀自在院子里散步。%&*";
正是初夏时节,满庭院的凌霄花都开了,开得那样热烈,一朵朵橘红色的花儿仿佛一个个小炮仗,要为这寂静的庭院鸣出一场喧嚣。
淑妃姗姗来迟,在院子里见到子灵,她迫不及待地炫耀:“呀!妹妹来得这么早呢,我近来可都起不来,太医说了,孕妇都很贪眠的。”
孕妇?难道淑妃怀孕了?
子灵微微一笑:“恭喜姐姐又有了身孕,希望姐姐这次能为皇上诞下皇子。”明知道淑妃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子灵有意这样说。
淑妃脸色微变:“谢谢妹妹好意!妹妹什么时候也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就好了,不过,妹妹这么得皇上的宠爱,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她是在嘲笑子灵深得圣宠,至今却还不见有孕,子灵只当听不懂,倒是好意提醒她:“姐姐可要多加小心啊,吓得白昭容滑胎的蛇虽早已死了,可说不准什么地方还藏着两条蛇呢。”
“你……本宫偏就不怕蛇!”淑妃气得端出了“本宫”的架子,扭身进了广寿厅,子灵亦带着玉儿进去。
见过太后,淑妃忙说:“臣妾来迟了,望太后见谅。”
太后已得知她有了身孕,不但没责怪她,反而开心地说:“淑妃刚有身孕,理应多休息的,往后就不需要天天来慈宁宫请安了,偶尔来看看哀家就好!”
“谢太后恩典。”果然,怀了皇室血脉就有诸多好处,太后平时甚少搭理她,如今也把她当成宝贝了,淑妃高兴得连眉梢都在笑。%&*";
白如霜静静地坐着,面露哀戚,想到自己刚刚没了孩子,淑妃却在这时有了孩子,命运为何和她开了一个这么残忍的玩笑?她看着淑妃眉开眼笑,那笑容刺眼得仿如一把利刃,割得她心口直淌血。
林月瑶也满脸不悦,她进宫这么多天,不要说侍寝了,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着!大多数时间,孟宏煜都是去永乐宫,因为永乐宫里有他最在乎的女人――苏子容。
而且,孟宏煜是刻意避开林月瑶的,虽说他向来孝顺,但孝顺的结果却是不断接受太后给他安排的林氏女人――先是林月瑜,如今又来了一个林月瑶!
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把所有的不满付诸行动,于是他故意不让林月瑶侍寝,也故意不明白太后要他去思安院的暗示。他仍是去永乐宫与子灵品茗聊天、看苏子容每天擦拭那把残琴。
三个月后,冷月宫修葺好了,苏子容婉拒了子灵留她同住永乐宫的提议,也冷冷地回绝了孟宏煜赐她住思乐院的好意,孟宏煜气得不轻。要知道,让苏子容离开冷月宫,那代表着苏子容将重得恩宠――可她却拒绝了!
思乐院在林月瑶的思安院东侧,子灵知道苏子容是想远离那份千疮百孔的爱情,想远离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只想怀抱那把残缺的九霄环佩,全心全意地投身于记忆中的爱情。
苏子容搬回夕花堂前夕,恰是月如银钩之夜,淡淡的月光素白如练,夏风清凉,蛩鸣唧唧。正是木樨将逝,茉莉始开的季节,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
子灵在木樨树下摆了一桌小酒,与苏子容月下对酌。
子灵不无伤感地道:“姐姐若能留下来陪子灵,那该多好。可惜,姐姐无心眷恋繁华,只向往平淡如水的安稳流年。”
经过了几个月的共处,苏子容也日渐对子灵敞开心怀,如今要分别,她甚是感伤:“我要劝妹妹一句,再多的恩赐都敌不过阴谋,男人始终是靠不住的……”
“想当年,我也曾三千宠爱在一身,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他连听我解释都不肯……男人最是无情……”几杯小酒下肚,她渐渐陷入回忆,勾起一怀愁绪。
“子灵好奇的是,姐姐和德妃,到底有怎样的恩怨?”子灵一直很想知道德妃是怎么陷害苏子容的,以往因彼此还不熟稔,她始终不敢问,如今她们已然是知己,子灵终于忍不住问了。
“她偷了我的信笺,还把那信笺拿给皇上和太后看。”苏子容浅酌淡酒,愤恨地说。
“什么信笺?”
“什么信笺?”苏子容怔怔的,陷入往事无法自拔,“像利刃一般伤人的绝情信……可惜,本意是要让‘表哥’心死,结果却伤了皇上……他甚至都不听我解释,便残忍地将我们的爱情打入冷宫……”
表哥?谁的表哥?这“表哥”又是谁?子灵听得满肚子疑问,却又不敢开口问,只是静静地听她讲。
“我那么爱皇上……为了让表哥死心才写了那封信,谁知竟被德妃偷了去……她收买了我身边的人,给我的衣物熏麝香……”(1)
回忆起往事,她不禁热泪盈眶,月光下,她泪光闪闪,明如星子。
“子灵妹妹,作为过来人,姐姐奉劝你不要对这个男人付出真心,否则,你会遍体鳞伤的……”她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子灵被她的愁绪感染,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不由己。从进宫到现在,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沦陷――被他的俊美迷惑,被他的睿智吸引,被他的霸道攫获。如今,她已经是无法自拔了!
将来,她也会如苏子容一般被怀疑,被遗忘吗?至少,她现在已经被怀疑了,否则,他怎么会试探她说要封她为皇后?从苏子容到她萧子灵,他始终是这样,不肯相信自己的女人!
该怎样,才能打开他的心扉,让他安安心心地被枕边人爱,也全心全意地去爱枕边人?
被愁绪笼罩着,她们不知不觉醉倒了,玉奴和秋霁姑姑到院子时,只见她们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想唤醒她们,却被孟宏煜轻声制止。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站在竹丛下,默默地看着她们对饮,直至她们在花荫下沉醉。他听到了苏子容的抱怨,看到了她晶莹的泪水,也听到了她“我那么爱皇上”的表白。
原来,那封信并非苏子容的本意,她是真的爱他,而非为了当上皇后?他该信她吗?
他轻轻地走过去,看着她们的睡容,然后,无比心疼地将她们抱回房内。
注:
(1)古代贵族妇女有用香料给衣服熏香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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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缓兵计
林月瑶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孟宏煜依旧不曾临幸过她,她经常委屈得在太后面前哭诉,太后多次暗示过孟宏煜,孟宏煜只当听不懂太后的话中话。%&*";
不久,太后气得“生病”了,太医诊治过,药也吃了不少,却总是不见好,孟宏煜甚为“担心”。
这日,孟宏煜照常去向太后请安,太后懒懒地躺在床上不甚搭理他:“皇儿不用天天来看哀家,哀家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母后何出此言,太医说母后并无大碍,只要放宽心,病自然就会痊愈。”他亦是话中有话,在暗示太后不要太过“操心”。
“你也知道哀家的病是心病,那哀家心中的忧虑,你可也懂了?”太后听懂了他的“劝说”,生气地说,“你以为哀家是有意扶持林家,哀家却是一心一意为皇室着想!你已年近三十,却只有一子,哀家日夜忧心,寝食难安,你道是为谁?”
她越说越气愤:“瑶儿有什么不好?她年轻、活泼,又一心一意喜欢你,比起容嫔可好多了!你可记得当年那封信?容嫔自己说了,她要守着你,一步一步地‘母仪天下享尽荣华富贵’!”
提起苏子容,孟宏煜便觉心中难受,他忍不住为她辩解:“那并非容嫔本意!”
“那就是她的本意!试问,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当皇后?她们都是为了当皇后才进宫的!与其让其他女人当皇后,还不如让林家的女子当皇后,毕竟,林家是你母族,和你有血缘关系,总比外人好!”
太后越说越激动:“哀家知道你喜欢的是萧子灵,可是,你别忘了,萧子灵是权臣之后,她绝对不能当皇后!”
孟宏煜心中一阵难过,想自己身为帝王,却连贩夫走卒都不如!贩夫走卒尚且得以随心所欲,择妻而娶,而他的后位,却关系着错综复杂的利益,不能留给心中深爱的女人!
“儿臣已经向母后起过誓,有生之年决不会立萧子灵为后!请母后无须多虑。i^”当日,在得知萧家欲部署让子灵立后的消息时,孟宏煜曾在慈宁宫向太后起誓。
“皇儿记得就好!”太后的语气缓了下来,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说孟宏煜,“你要记得,我是你母亲,始终都是为你着想!当年五子争位,你之所以赢得天下,你舅舅他们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你当了皇帝,让林家的女子当皇后,又有何不妥?”
太后是在告诉他要知恩图报吗?他何尝不想呢?可是,可以给林家高官厚禄,又何必一定要立林家女子为后?为了皇位,他早已失去了太多,如今,他只想有立后的自由,把后位留给心爱的女子,难道,连这最后的自主,太后都不给?
“儿臣答应母后,若瑶儿为儿臣诞下皇子,就立瑶儿为后。”不能与太后正面冲突,孟宏煜决定再次使出这招“缓兵之计”。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缓兵之计。”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孟宏煜心中所想,太后早已洞悉,“你至今都不曾去过瑶儿那,瑶儿怎么可能生得出皇子?!”
“儿臣答应母后,今夜定让瑶儿侍寝。”孟宏煜终于决定暂时妥协。
是夜,思安院里,林月瑶早早便吩咐太监宫女们歇下了,只留自小相伴的贴身丫鬟比梅侍候着。
午后,从太后那里得知皇上晚上要来思安院的“喜讯”, 林月瑶开心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敬事房便派了三个姑姑来说晚上皇上要召她侍寝,然后便开始帮她沐浴更衣。
林月瑶精心打扮了一番,酉时(1)便开始在思安院门口翘首以盼,夜渐渐黑下来,天空中星光熠熠,夏虫嘶鸣,林月瑶心中的喜悦渐渐消失,她开始焦急和不耐烦,到了亥时(2)仍不见孟宏煜的身影,林月瑶终于绝望。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屋就寝时,孟宏煜来了。他身边跟着陆遥,李昭在旁边提着灯笼,主仆三人闲闲地散步而来。
林月瑶欣喜若狂,她连忙迎上去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孟宏煜点点头示意她平身,她站了起来,轻快地走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地向他撒娇:“瑶儿还以为皇上表哥不来了呢!皇上表哥让瑶儿等得好苦!”她娇俏地对他笑,眼中是迫不及待的讨好。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孟宏煜不禁为她感到难过。说实话,他是喜欢这个活泼刁蛮的小表妹,也一向最为疼她。但是,他当她是妹妹,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妃立她为后,因为,他知道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潜藏着多少险恶,也知道后宫里的女人甚少能得到幸福。
他不希望林月瑶踏进这高墙内,从此不见天日,夜夜孤清,也不希望她卷入后宫争斗,从此失却了纯真。他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地恋爱,然后,择一如意郎君,相敬如宾,白首不离。
可是,她却被父母和太后安排着,一步步走近阴谋和诡计,从此身陷泥淖,无法自拔!
明亮的烛火下,她低着头手足无措地坐在床沿,双颊灿若桃花,眼底流露出一丝羞涩。孟宏煜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无可奈何地闭眼长叹,然后放下床帏……
恰在此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昭在门外焦急地说:“禀皇上,永业宫派人来传话,说淑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太医瞧过了,说是娘娘腹中的胎儿恐怕不妥。”
孟宏煜一骨碌起身,穿了鞋子便要离开,林月瑶连忙拉住他,苦苦哀求道:“皇上表哥不要走啊!这肯定是淑妃的计谋,为什么早不痛晚不痛,偏偏却这时候痛了!”
“朕不去看看,总觉得心中不安。”他不理会她的哀求,“瑶儿你就先就寝吧!”
望着孟宏煜匆忙离去的背影,林月瑶眼中充满了恨意――柳如馨,你竟然敢挖我的墙角,给我等着瞧!
注:
(1)酉时:晚上5点至7点。
(2)亥时:晚上9点至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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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胎死腹中
孟宏煜匆忙赶到永业宫,只见淑妃倚在暖榻上气色苍白,太后坐在一旁忧心忡忡。%&*";
刚一落座,孟宏煜便焦急地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禀皇上,微臣替淑妃娘娘把过脉,娘娘的脉象极其不稳,恐怕……”
“大胆!自淑妃怀孕以来,一向是由你保胎的,你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想活了不成?!”一听到龙裔有危,孟宏煜便龙颜大怒。
“望皇上息怒。”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前几天微臣替娘娘把脉,只觉脉象似有不妥,娘娘说睡得不好,微臣以为并无大碍……谁知今日情况危急……不知娘娘这几日可否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太医转而问淑妃。
淑妃脸色稍变,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说:“本宫每日照常饮食,按太医的吩咐进补,并不曾吃其他东西。”
“前几日哀家问你,你还说淑妃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胎象稳定,无甚大碍。今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太后不无担忧地问道。
“微臣该死!请太后降罪。”太医忙磕头求饶。
“无论用什么办法,朕命令你一定要保住朕的皇儿,否则,到时候定拿你问罪!”孟宏煜下令道。
是夜,孟宏煜留在永业宫陪着淑妃,太医也在永业宫里待命,以防万一。
第二日,淑妃的气色好了很多,脉象较昨晚也平稳了很多,孟宏煜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微放下,看着淑妃吃下小半碗清粥,孟宏煜才放心地去早朝。i^
吃过早膳,淑妃便躺在榻上小眠,林月瑶却带着满腔怒火不请自来了。
“平日里总说把我当亲妹妹,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看淑妃“惬意”地躺在榻上,林月瑶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将满肚子怒火撒到她身上。
“妹妹,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是身子不适。”淑妃急得要站起来,贴身宫女诺儿忙轻轻将她扶起。
“误会?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能侍寝……”说着说着,林月瑶不禁伤心得直掉泪,“你偏偏在此时身子不适?你害我成了白如霜的笑话……”
一想起早上去给太后请安时,白如霜幸灾乐祸的笑脸,林月瑶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妹妹,你别难过,总还有机会的……”淑妃好意地走过去劝她,轻轻地拍着林月瑶的肩。
林月瑶气乎乎地甩手推开淑妃的手:“不用你假惺惺地……”
“啊……”淑妃惊叫一声,“不慎”跌坐在榻上,顿时脸色苍白,直喊腹痛难忍。
林月瑶被吓懵了,呆呆地站着,看淑妃表情夸张地哭喊,诺儿在一旁着急得直喊太医……
太医说,淑妃的胎儿已死在腹中,必须让产婆将胎儿引出,否则会伤及母体……
看着引产出来的已然成形的男婴,太后跌坐在榻上,泪流满面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这样待我?先是白昭容的孩子……如今又是淑妃的孩子……为何要这般惩罚哀家?”
孟宏煜定定地坐着,安静得诡异,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到底是谁做的?让朕揪出来,朕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平日里,后宫妃嫔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了然于胸,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然伤及他的子嗣,他决不轻饶!
林月瑶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皇上表哥,真的不是瑶儿,瑶儿只是轻轻地甩开她的手,是她自己跌坐在榻上的……真的不是瑶儿啊……姑妈,您要相信瑶儿……”她挪跪到太后身前,哭着向太后求救。
孟宏煜知道,林月瑶只是个替死鬼而已,她绝不是罪魁祸首!淑妃多日之前便已不适了,只是今天刚好不测而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淑妃躺在床上,哭着说:“你好狠心啊……说是我害你昨晚不能侍寝,一把将我推到地上……你还我孩儿……我可怜的孩儿啊……”
子灵闻讯赶来时,只见到这“泪水漫皇宫”的场景,她不便多语,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孟宏煜悲痛欲绝,心里一阵阵心疼。
就在半年前,白如霜也是这样失去了孩子,孟宏煜也是这样悲伤。子灵依然记得那晚在御书房里,孟宏煜眼中直入人心的哀伤,那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霸道帝王,而只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普通男人,那巨大的哀伤让子灵心里难过。
子灵早已听闻事情的经过,她也觉得其中颇有蹊跷,因此,在听闻淑妃小产的消息后,她才赶来永业宫瞧瞧。
此时,看大家都只顾着伤心,子灵只好开口了:“来人啊!将太医收押天牢,午时之前,将他的家人一个不漏全都收押天牢!”
子灵知道,古人最看重亲情人伦,许多本来棘手的事若牵涉到亲人,就会好办多了,因此,她最擅长以亲人“威胁”他人了。
果然,太医忙磕头如捣蒜,不住地求饶:“贵妃娘娘饶命啊!真的不关微臣的事啊!淑妃娘娘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滑胎的,不关微臣的事啊!”为了保护亲人,太医不再顾虑重重,就算会得罪人,他也豁出去了。
“那依太医之见,淑妃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子灵端出贵妃的架子,严厉地问道。
“依脉象来看,淑妃娘娘是吃了寒毒的东西了,微臣私下揣测,似乎是雄黄。”太医忙将所知道的说出来。
“你胡说什么?本宫、本宫怎么会吃雄黄……”听到太医的话,淑妃反应激烈,顾不得身子虚弱无比,她挣扎着说,“本宫今日已经大、大好了……是林昭容把本宫推、推倒的……”
为什么淑妃的反应这么异常?做母亲的,这时候不是该满心怨气,一心要找出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吗?她应该死死地抓住眼前的线索,刨根究底才对呀?可是,为什么她却急欲否认太医的话?
淑妃为什么不顺着太医的话追问下去,顺藤摸瓜地揪出凶手,却信誓旦旦地说是林月瑶推了她?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子灵满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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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雄黄错
雄黄?淑妃怎么会吃了雄黄呢?孟宏煜亦是满脸疑惑。%&*";他急切地问淑妃:“爱妃近来可有吃了什么东西?抑或,可有人给爱妃送吃的东西来?”
淑妃声如蚊蚋,低声道:“臣妾近日谨遵医嘱进食,一日三餐与平日并无两样。”她拿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太后,然后弱弱地说:“并没人给臣妾送过吃的东西。”
太后看出了她心中的顾虑,然而太后心中无鬼,身正不怕影子歪,反倒落落大方地说了:“前两天,哀家曾命舒文给淑妃送来高丽进贡的人参和鹿茸,只是不知道淑妃吃了没有?”
淑妃慌了,连忙说:“太后送来的人参和鹿茸都是极好的,臣妾舍不得吃,已经叫诺儿好生收着,是臣妾福薄,保不住孩子,此事断然与太后无关。”
孟宏煜阴沉着脸,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话,心中似乎若有所思。
难道,为了让瑶儿当上皇后,是太后下的手毒?不可能!太后不是那样的人,她的悲哀那么真切,他感同身受。而且,他相信,太后虽然一心想让林月瑶当皇后,但她断然不会为此而谋杀自己的子嗣!那么,此事又会是谁所为?
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孟宏煜心中被巨大的悲哀笼罩,再加上昨夜几乎是一宿未眠,他心力交瘁,神情落寞,形容萧索。
子灵知道孟宏煜正沉浸于丧子的痛楚中,已无暇他顾,此刻,她能为他做的事就是分担他的烦恼,找出害淑妃小产的罪魁祸首!
顾不得在皇上面前不可逾礼,她兀自吩咐太医:“太医去厨房里仔细瞧瞧,看淑妃的饮食餐具是否有不妥之处。”太医领命而去。
子灵命诺儿把掌膳的宫女太监带进来,挨个细细盘问,认真察言观色。%&*";那些个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地对答,言语之中似乎有所隐瞒,且他们的言谈中亦有诸多矛盾之处。
片刻之后,太医来了,他将在厨房里查到的事如实禀告:“微臣在厨房里四下查看,在废物桶里找到了雄黄、川穹、血竭和陈皮。”
一个小太监将手中端着的白瓷盘子毕恭毕敬地呈到子灵面前,子灵叫玉奴接了过来。褐色的药渣装在白瓷盘子里,远远看来似乎一盘清炒黑木耳,微微一闻,一股馊味扑鼻而来。
“这是何药方?药效如何?可是太医所开?”细细查看之后,子灵问太医。
“这是江湖术士用来坑蒙拐骗的所谓‘生子秘方’,在民间流传甚广,传言说若孕妇怀的是女胎,用此方即可转为男胎,若怀的是男胎,用此方则可安胎。其实,这是以讹传讹,害人不浅!微臣是断断不敢为淑妃娘娘开这样的药方的!”(1)
太后毕竟有了一些年纪,多少懂得一点医理,闻太医之言,登时大怒:“雄黄寒毒,血竭活血,川穹亦是行气活血之物,孕妇用此禁忌之物,那还了得!”
孟宏煜闻言亦勃然大怒,对着随侍淑妃身侧的诺儿吼道:“说!你们是如何照顾淑妃的?怎么会让她吃如此大毒大热之物!”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被孟宏煜的怒气吓坏了,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太医也赶紧屈膝跪下。
诺儿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不住地瑟瑟发抖,不停地磕头求饶。
林月瑶闻言,知道自己洗去了嫌疑,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不顾此时皇上正发怒,她径自起身走到淑妃床榻前,用那嫩如青葱的玉指指着淑妃恨恨地道:“原来如此!你为生皇子私下服药,如今胎儿出现异常,却赖是我推得你小产!”
林月瑶一针见血地说到了淑妃的痛处――是淑妃求子心切,误信江湖术士的“骗方”,结果害死自己的腹中骨肉!
淑妃眼中流溢着深深的痛苦和自责,她脸色苍白如雪,双手微微地发抖,然而,她仍抵死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淑妃紧紧地抓着被子,强撑起身子辩解道:“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我的孩子……”
说到孩子,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雪白的脸上泪水澜澜:“我没有害死我的皇儿……那是个皇子啊……是皇子啊……我没有害死他……”
看淑妃悲痛欲绝地哭泣,子灵心中十分难过,然而,难过之后更多的是对淑妃感到愤恨、为那死去的胎儿惋惜――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啊!
孟宏煜气得双手微微地发抖,顾不上淑妃身子尚很虚弱,他径直走到淑妃面前,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她两巴掌,淑妃差点晕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竟出手打一个刚刚流产的女人!他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子灵也被吓到了,然而她还来不及多想,只见孟宏煜一把抓住淑妃的手臂,欲意把淑妃拖下床榻来。
子灵见势不妙,忙跑过去搂着淑妃的肩膀,回头对孟宏煜柔声说道:“望皇上息怒。在这么多奴才面前责罚淑妃姐姐,有失皇上您的身份,不如等姐姐调理好身子,到时再责罚她也不迟。”
孟宏煜听子灵之言深有道理,便罢了手,阴沉着脸把宫女太监们遣退,转而向太后道:“母后认为该怎么处置她?”
太后伤心哀叹道:“定是哀家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罪孽深重,才害得皇儿你接连失子,是哀家对不起你。”
“母后何出此言?都是这愚蠢的女人做出来的蠢事,与母后何干?母后无需自责。”孟宏煜口中虽好言安慰太后,心中却颇为纳闷――太后到底做过什么,为何会这般自责?
林月瑶听太后言下之意似乎不急着惩处淑妃,急忙说道:“姑妈,淑妃她害了皇家子嗣不说,竟还想赖到瑶儿头上,姑妈您可要为瑶儿做主啊!”
太后愣愣地坐着,并未搭理她,她转而向孟宏煜撒娇道:“皇上表哥,您要废了淑妃,把她打入冷宫!”
看林月瑶这般年幼无知,不仅不懂得察言观色及时灭火,反倒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子灵不禁为她感到担忧。
果然,孟宏煜把满腔怨气劈头盖脸地撒在她身上,怒斥她:“闭嘴!此事朕自有定夺,轮不到你在此指手划脚!”
林月瑶乖乖地噤了声,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淑妃倚在床上,沉浸在悲伤中,不时地抽泣。
孟宏煜终于筋疲力尽,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1)在我国民间,至今仍流传着佩戴雄黄可生男孩的偏方,奉劝各位大家不要轻信哦~~~~生男生女都一样滴~~~若能生个像女主这么聪明的女儿,有什么不好的呢?是么?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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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玉壶冰
不久,淑妃被褫夺了妃位,降为昭容,搬出了永业宫,住到原本要赐予苏子容的思乐院。i^思乐院在林月瑶的思安院东侧,淑妃――哦,不,是柳如馨柳昭容,也和林月瑶成了“邻居”。
孟宏煜对柳如馨心灰意冷,自柳如馨小产后便不曾去看过她。柳如馨终日以泪洗面,无心他顾,失去了往日的锐气,从一只好斗的公鸡变成了一只意志消沉的老母鸡。
柳如馨被废正遂了林月瑶的心愿,林月瑶得意了好些日子,又仗着有太后撑腰,在后宫里拉帮结派,孤立白如霜和柳如馨,并处处与她们针锋相对。
往日三宫鼎足而立,如今,永年宫德妃已逝,永业宫淑妃被废,只剩萧子灵一人住着永乐宫,独居妃位。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太后身体大不如前,对后宫之事渐渐力不从心,她把后宫诸事交由子灵管理,子灵渐渐忙碌起来。
终日忙于后宫琐事,子灵已经许久不曾去夕花堂看苏子容,这日午后偷得浮生半日闲,子灵带上刚得来的上好佛手茶往夕花堂去。
苏子容在书房里临窗品茗,见到子灵来,她甚是高兴,忙吩咐秋霁姑姑去把珍藏的明前龙井拿出来泡上。子灵把带来的佛手茶交给秋霁姑姑,让她收好。
悠悠的茶香四溢,小小的白瓷杯里茶汤绿中透黄,清澈醇厚,细细地品来,果然是茶中极品!
看到苏子容身后的桌案上放着一把崭新的七弦琴,子灵不禁悠悠地吟了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1)
苏子容亦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琴可陶冶情操,却也是一把双刃剑,到了昏君手中足以祸国殃民,想当年,楚庄王得到名琴‘绕梁’便终日弹琴作乐,七日不上早朝。%&*";”
子灵笑道:“可最后,楚庄王不是听从王妃樊姬的规劝,用铁如意将‘绕梁’捶得粉身碎骨了吗?可见,楚庄王并未被靡靡之音迷惑,‘绕梁’也并未祸国。”
苏子容笑道:“正因楚庄王有樊姬,才逃过琴劫,希望妹妹也能如樊姬一般,成为皇上的贤内助。”
子灵苦笑道:“后宫诸多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早已多日不曾翻过书了。我倒是羡慕姐姐,悠然自得,仿若红尘琐事均与你无关,你心中自有一番无风无雨的世外桃源。”
苏子容淡然而笑:“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只是身无所托,心无所求,因此只能在冷月宫里安然度日罢了。”
是啊,人人都是如此,眼见他人起高楼,眼见他人娶娇妻,却有谁看到荣华富贵背后的辛酸?就如子灵只看到苏子容的恬淡,却不知道她内心的苦楚,也无法体会这些年来,她忍受了多少孤独凄苦,长夜漫漫,寒冬刺冷,她却在这冷月宫里长相思念,只有一把九霄环佩为伴!
想到九霄环佩,子灵念起自九霄环佩摔碎以来便不曾听过苏子容的琴声,不禁惋惜地问道:“从今往后,姐姐真的再也不弹琴了吗?”
“九霄环佩琴碎弦绝时,我真的以为是上天的旨意,要让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见证碎绝,要夺走我最后的寄托。因此,我立誓再也不弹琴了,不想昨日白如霜却给我送来了这把玉壶冰。”
什么?这把琴是白如霜送给苏子容的?她怎么会忽然无缘无故地送琴给苏子容呢?子灵忙问:“她为何会送琴给你?”
“她说之前无知莽撞,摔碎了我的九霄环佩,因此心中深感愧疚,还说希望随我学琴。”苏子容淡淡地说。
“那你答应她了吗?”子灵不无担忧地问道。摔琴之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为何白如霜之前从不曾愧疚,如今倒愧疚起来了?她接近苏子容定是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因为林月瑶存心孤立她,她想拉拢苏子容?
“答应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做。”苏子容一脸无关紧要的表情,似乎这只是件平常小事。
“你为何答应她了?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子灵深感担忧,语气中尽是责备。
苏子容放下茶盏,笑着安慰子灵:“妹妹尽管放心,或许白如霜并没咱们想的那么坏呢?再说了……”她望着子灵的眼眸,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子灵稍微放了心,不过仍好意劝她:“说得也是,咱不能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姐姐还是小心为妙。”
苏子容点点头,给子灵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
子灵静静地候在御书房外,等着孟宏煜处理完国事。
玉奴站在她身后,手中提着提篮,提篮里放着的冰镇莲子汤已渐渐褪冰,篮盖里冒出丝丝的冷气。
李昭传话说皇上传召,子灵快步走上台阶,轻轻地推开门,一阵凉意扑来,只见屋内放着一盆冰块。子灵不禁觉得好奇,古人又没有冰箱,这大夏天的,哪来的冰块?
一见到子灵,孟宏煜便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擦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一脸怜爱地说道:“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亲自来了?”
子灵微微一笑,柔声道:“皇上这些日子来忙于国事,子灵已多日不见皇上了,因此禁不住思念便不请自来了。”
听到子灵的甜言蜜语,孟宏煜眉开眼笑,在子灵耳畔轻声戏谑道:“这段日子来辛苦你了,等朕忙完这些事,再好好宠你。”
子灵听了不禁红了脸,娇嗔地轻捶他的肩膀,他不禁哈哈大笑。
子灵并未忘记自己来见他的目的,言归正传道:“前天,白昭容给容嫔送去了一把玉壶冰,可是受皇上所托?”他也曾托子灵替苏子容修琴,因此子灵私下猜测白如霜给苏子容送琴或许亦是受孟宏煜所托。
“白昭容为何给她送琴?”孟宏煜似乎并不知道此事,亦是一脸的疑惑。
“子灵也是昨天去了夕花堂才得知,子灵还以为……”子灵的话尚未说完,只见林月瑶兴冲冲地闯进御书房,兴高采烈地说:“皇上表哥,瑶儿有孕啦……瑶儿怀了您的孩子啦……”
(1) 语出《诗经?国风?郑风》之《女曰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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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喜连声
子灵怔怔地站着,看林月瑶的喜悦如群花盛放,想起自己进宫已一年多,看着孟宏煜的妃嫔们一个个有了孩子,自己却一直未能怀上,心中难免一阵难过。i^
抬头看了一眼孟宏煜,他神情淡然,相较于林月瑶的狂喜,显得过于平静了些,只是殷殷地叮嘱林月瑶:“有了身孕就别这样蹦蹦跳跳的,往后诸事都应多加小心。”
林月瑶乖乖地点头道:“嗯!瑶儿知道了,瑶儿一定会小心的。”
看着林月瑶眼眸中亮晶晶的幸福,子灵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黯然神伤,于是便告辞离去。
一路上子灵默默无语,玉奴知道她此刻心中伤感,也不便多言,只是静静地跟着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冷月宫。
望着那灰色的宫墙,在清澈的蓝天下仿佛一道禁锢精神的藩篱,子灵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夕花堂。
苏子容正在收拾琴案,怀中抱着玉壶冰:“灵妹妹来得好巧,白如霜刚刚走了呢。”
子灵提不起兴致,闷闷地也不答话,似乎察觉到了子灵的情绪异样,苏子容一脸关切:“灵妹妹怎么了?怎么这样闷闷不乐的?”
子灵叹了口气,不无伤感地说:“刚刚得知林月瑶有孕的消息了……”
原来如此!苏子容明白子灵此刻定是为自己一直未能有孕而心伤,便好言劝慰她:“有了身孕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看白如霜和柳如馨……”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苏子容的语气不觉幽幽地怨恨起来,“想当初,我不也是空欢喜一场……”
她的话中话引起了子灵满腹疑惑:“什么事让姐姐空欢喜一场?”
苏子容忽然缓过神来,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说妹妹还年轻,又深得皇上宠爱,迟早总会有孩子的。i^”
同样的话以前淑妃也曾说过,只是那时候听来是嘲讽,可经苏子容柔声道来,却似一颗定心丸――是的,来日方长,我萧子灵一定也会有孩子的!
听了苏子容的劝慰,子灵放心了不少,然而抬头看苏子容似乎又沉浸于往事中,她却怔怔地出神,眼眶微润,眼角依稀有泪。子灵已经许久不曾见她这般落寞了,是否,她又想起了那些令人心疼的过往?
是夜,或许是由于白天过于劳心,子灵只觉身心疲惫,早早便睡下了。
睡梦中依稀觉得有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好痒好痒……她轻轻地翻了个身,那吻跟随而来,继续落在她的洁白的脖颈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子灵看到孟宏煜俊美的脸,挑着眉对着她邪邪地笑。
伸手摸上他光滑的脸庞,子灵低声问道:“皇上,您什么时候来了?”
“好多天没见到你,朕‘禁不住思念便不请自来了’。”他学她白天在御书房里说的话,“而且,朕不是答应过要好好‘宠’你吗?”轻柔的吻继续落在她耳鬓,子灵只觉得痒。
“皇上今天不是该在思安院陪林昭容的嘛?怎么会来子灵这里呢?”忍不住内心浓浓的醋意,子灵酸溜溜地娇嗔。
“朕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儿?”他把头埋在她的秀发中,深深地汲取她发间的清香,“不过,朕很喜欢。”
“皇上,子灵也很想怀上您的孩子。”子灵看着他俊美无暇的脸,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很认真地对他说道。
是呵,她多么想为他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啊!毕竟,苏子容尚有一把九霄环佩随身,而她却什么都没有,若能有爱情的结晶,那她心中便会踏实,不至于这般空落落的。
他却没听出她话中的认真,只当她是在调笑,他一边轻吻她,一边伸手接下她的衣裳,喃喃道:“朕这就让你怀上……”
天尚未亮透,窗外却已传来清脆的鸟鸣,子灵不知为何自己这么早便醒来了,轻轻地侧着身子,只见孟宏煜正沉沉地睡着,细微的呼噜声在房内回响,子灵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不禁满足得微笑。
把头轻轻地靠过去,用自己的脸颊贴着他温暖的脸颊,真幸福啊!这段日子来,经历柳如馨滑胎之痛,又遇上黄河一带水灾泛滥,他忙得心力交瘁,已有好多天不曾来永乐宫与子灵这般甜甜腻腻地耳鬓厮磨。
昨夜与大臣商谈完救灾之事后已是半夜,没想到他还会来永乐宫。她以为他们早已是“老夫老妻”,他早已对她失去了最初的兴趣,谁知他却还惦记着她白天在御书房里述说的相思,大半夜里赶来她的身边了。他是真的爱她的,是吗?双手捂着胸口,只觉一颗心跳得热烈,是否,这就是爱的足音?
忽然,子灵觉得一阵反胃,她忙强忍着呕吐,轻轻地披衣起床冲到寝室外,站在廊柱下一阵干呕。玉奴早已在门外候着准备伺候主子洗漱,却见子灵忽然冲出门外,又见她神情痛苦地呕吐,大为担心。
倒是筱如在宫里呆得久了,凡事也看得多,忍不住说道:“娘娘,您是不是有孕了?”
嘎?有孕?子灵忽然想起昨晚,孟宏煜在她耳畔低喃:“朕这就让你怀上……”不会这么快吧?
子灵不禁红了脸,玉奴见子灵的神情,忙焦急地问:“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有孕了?”哈!她家小姐真的有孕了吗?那可是她期盼好久的事啊!
子灵嗔道:“未经太医确诊,可别瞎嚷嚷,万一只是吃坏了东西,那我的脸可丢大了。”
玉奴和筱如赶紧噤声,认真地点头答应。
用过早膳,子灵忙吩咐筱如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诊断,果然,子灵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玉奴和筱如欣喜若狂,子灵的心内亦被巨大的喜悦填得满满的,开心得忍不住傻笑。
近午时分,孟宏煜也兴冲冲地来永乐宫了,一看见子灵,他便奔上前来,紧紧地搂着她,高兴得不住地吻她,激动得眼眶微润:“灵儿,咱们终于有孩子了!我和你的孩子……”
“我和你的孩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细细地品味他的话,子灵觉得无比的幸福,不是 “朕”和你的孩子,而是“我”你的孩子。此时,他们只是一对平凡夫妇,正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欣喜若狂。
这是自入宫以来,子灵最幸福最满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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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暗恨生
孟宏煜得知子灵怀孕后那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让林月瑶心里醋意大发,想起昨日,自己兴冲冲地跑去御书房里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时候,他只是一脸的平静,而得知萧子灵怀孕后,他却那么开心!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从一开始便不如子灵的孩子得父亲宠爱,林月瑶便觉得心中憋屈,更重要的是,她有很一股浓烈的危机感――万一萧子灵生下了皇子,那皇后之位,便非萧子灵莫属了!
她闷闷不乐地往慈宁宫去,在慈宁宫门口,却碰到子灵和玉奴从慈宁宫出来。%&*";
林月瑶看到子灵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便莫名地火大:“萧贵妃可真是好福气啊,进宫这么久都不曾有孕,如今终于也怀上了!”
子灵故意笑得更加灿烂:“这都是托林昭容的福,这不,林昭容刚怀上,我也怀上了,我这是沾了林昭容的好运气了。”――偏偏要气死她。
林月瑶白了子灵一眼,冷哼道:“萧贵妃刚有了身孕,万事多留点心好,别不小心磕碰到了,那就不妙了。”她故意把“不妙”两个字说得很重。
子灵回敬她道:“林昭容也是刚有了身孕,我们都一样该小心。”
“我和萧贵妃可不一样,我还年轻,萧贵妃毕竟年纪大了。”林月瑶不甘示弱。
“就是年轻才容易出事!”子灵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这二十岁的“大姐”,还能被你这十八岁的黄毛丫头欺负了不成?
“……哼……”林月瑶白了子灵一样,恨恨地进了慈宁宫。%&*";
看着她的背影,子灵好意免费赠送她一句劝告:“我劝妹妹从今往后还是少生气好,万一气坏了肚里的孩子那就不妙了。”子灵也学她一样把“不妙”两字说得很重。
进了慈宁宫,一见到太后,林月瑶便装出满脸的委屈,向太后撒娇:“姑妈,瑶儿刚刚在门口被萧贵妃欺负了!她肯定是仗着自己得皇上表哥的宠爱,不把瑶儿放眼里。万一她生下了皇子,皇上表哥让她当皇后了,那可怎么办?”
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放心,你皇上表哥早已对哀家发过誓了,有生之年是绝对不封萧贵妃为皇后的。”
“真的吗?姑妈没骗我?萧贵妃真的这辈子都当不上皇后?”林月瑶心中石头落地,可仍有一丝忐忑,忙不迭地问。
“姑妈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放心,就算萧贵妃生了皇子,皇上也不会让她当皇后的。”太后继续给林月瑶吃定心丸。
“可是,万一瑶儿生的是公主,那怎么办?”一想到自己生的若是公主便不能当皇后,林月瑶便愁眉不展。
“你放心,哀家总有办法让你当皇后……”太后似在安慰林月瑶,又似有所盘算。
“白昭容和淑妃接连出事,哀家总觉得心中不安,瑶儿你还是搬到慈宁宫和哀家一起住吧,这样舒文能日夜照料你,哀家放心多了。”想起半年内接连发生两起滑胎事故,太后仍心有余悸,赶紧把林月瑶留在身边照顾。
在慈宁宫里不仅能得到太后的照顾,还能经常看到孟宏煜,林月瑶高兴极了,连声答应下来,忙吩咐宫女回思安院收拾衣物去了。
从慈宁宫出来后,子灵便去夕花堂找苏子容。
进了夕花堂便看到白如霜坐在桃树下的琴案上,低头认真地调琴,苏子容站在一边看她弹。
子灵心中莫名生了一丝妒意――她可不想看苏子容和白如霜这么和谐呢!谁知道白如霜安了什么坏心!
抬头看到子灵来了,苏子容连忙走上前来,握着子灵的手,眼中笑意盈盈:“恭喜灵妹妹,终于有身孕了!”
子灵也笑着说:“谢谢容姐姐,昨天才和容姐姐说希望能有个孩子,没想到今日就有了,子灵真是惊喜。”
白如霜起身给子灵请安:“恭喜贵妃娘娘有孕。”看到她眼中微微的落寞,或许是触景伤情,想起了自己的失子之痛。
子灵忽然领会到还有白如霜在场,自己不加掩饰的喜悦会勾起白如霜的痛楚,她略感歉意地笑了笑,安慰她道:“谢谢妹妹,妹妹好好调养身子,相信很快也会有好消息的。”
苏子容小心翼翼扶着子灵到桌案边坐下,子灵不禁浅笑:“只是怀孕而已,哪那么虚弱要姐姐这般小心地扶着。”
苏子容也不禁笑了,说道:“我这不紧张你嘛,再说,还是处处多加小心好。”
看她们这般亲昵,白如霜不禁想起往日,她和萧子灵还是娇俏的少女,她们也曾这般亲密无间,她幽幽地说道:“不知贵妃娘娘是否还记得,进宫前咱在丞相府里一起玩耍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多么要好……”
啊?原来“萧子灵”和白如霜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子灵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玉奴,脸上写着疑惑。
玉奴说:“小姐以前是和白昭容一起玩过的……只是出了事后丧失了许多记忆,因此给忘了……”她这是在回答子灵,也是在替子灵向白如霜解释。
“原来如此!我还道灵姐姐贵人多忘事呢。”白如霜恍然大悟,然后很真诚地对子灵说,“希望往后咱们可以多多走动,不要淡了姐妹感情才好。”
听了玉奴和白如霜的话,子灵不禁觉得愧疚――因为“忘了”那段往事,白如霜心内必定很委屈吧?
苏子容看这情形,不禁拊掌笑道:“这下可好了!今日你们姐妹相认了,咱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怎么庆祝?”子灵和白如霜不约而同地问道,然后,意识到相互之间的默契,她们不禁相视而笑。
“要不,咱晚上就摆一桌宴席好好吃喝一番?钟鼓馔玉、美酒佳肴……”苏子容说。
“不行!灵姐姐有了身孕,不能吃大吵大喝!”白如霜一脸的紧张。
“看你紧张的,逗你们玩的呢。我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呢?”苏子容戏谑道。
看白如霜气急败坏的样子,子灵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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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锦书来
御书房里,孟宏煜正靠在榻上小憩,李昭来报说容嫔娘娘求见。%&*";
“谁?你说谁求见?”孟宏煜惊讶道,他没听错吧?是苏子容要见他?她不是早已婉拒了他的好意,执意要偏安于冷月宫,从此不问世事,无视他的殷殷好意,也无心于情爱的吗?
今日,她为何竟破天荒地来御书房求见他?难道,她是来向他低头认错,然后祈求他的垂怜?他盼着这一天,可是盼了好久了!他内心暗自喜悦,却假装镇静,忙直起身子坐好,让李昭宣见。
苏子容轻轻推门进来,抬起头,只见他冷冰冰的脸,她款款上前向他请安:“臣妾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他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努力装出一脸的平静,口中却迫不及待地问:“你今日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
“萧贵妃有了身孕,臣妾想去永乐宫与萧贵妃同住,方便照顾,望皇上恩准。”
什么?她不是来向他低头认错,反而是来请求去照顾他怀孕的妃子?虽然,她和萧子灵感情深厚,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会吃萧子灵的醋?
孟宏煜不知道为什么苏子容为了萧子灵腹中的孩子,愿意放弃自己恬淡安稳的生活,但是,看到她愿意走出冷月宫,他心中依然有一丝丝喜悦,于是,他欣然应允。
听到子灵有了身孕的消息后,苏子容是真心为子灵感到开心的,然而,她心中却又隐隐地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她想到子灵和林月瑶同时有了身孕,自己当年和林月瑜也是同时有孕的……想起那些被她努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过往,苏子容不禁惊惧得微微战栗……因此,苏子容决定要去子灵身边照顾她,不让她腹中的孩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听到苏子容要来永乐宫与自己同住的好消息,子灵开心了整整一天,她欢心雀跃地吩咐太监们去夕花堂搬东西、叫宫女们为苏子容打扫房间、亲力亲为地为苏子容布置房间……
第二天,白如霜早早便来永乐宫拜访,流云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大盒小盒的东西。%&*";
白如霜吩咐流云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对子灵说:“这些都是之前太后和皇上赏赐的安胎补气之物,如今,我也用不着了,白白浪费着怪可惜的,想着给姐姐送来倒合适,希望姐姐不要嫌弃礼轻物薄了才好。”
子灵笑着吩咐玉奴收下白如霜的礼物后,便和苏子容、白如霜一起到小花园的白水亭里泡茶。秋霁姑姑抱来玉壶冰,苏子容和白如霜“师徒”俩,又开始认真地“切磋琴艺”了。
子灵坐在一边喝着孟宏煜昨日着内务府送来的龙凤茶(1),一边悠然听琴,玉奴自园外进来,伏在她耳畔轻声说萧府让展战给子灵捎来了家信,现展战正在外候着,说是要亲手交到子灵手中。
为防妃嫔与娘家勾结谋反,往宫里捎信要经过严格审查,经层层检查确认无虞后,信笺才能送到妃嫔手中,萧家让展战暗中捎来信笺,是违反宫规的。
往日展战捎信来都是偷偷交到玉奴手中,今日不知为何定要亲手交到子灵手中,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子灵心中不禁担忧起来,和苏子容说要去洗漱一番,便出了花园。
玉奴领着她到一僻静处,展战已在那里候着了,接过展战递过来的信笺,子灵忙拆开来看,只见信上写着:
“……得知爱女有孕,父兄甚为欢喜……欲再次着手准备立汝为后……这些时日,务必言行谨慎,不可有些许差池……”
看过信,玉奴就把信放进口中嚼碎,吞到肚子里去了。
子灵抬头看到展战欲言又止的样子,担心家里还有什么坏消息捎来,忙问道:“展大哥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子灵说?”
展战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流露出隐约的深情:“卑职奉皇上之命,要去江南出一趟差,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如今娘娘有了身孕,卑职却不能在娘娘身边保护周全,希望娘娘万事多加小心。”
怎么皇上这么经常派展战出差呢?到底所为何事?子灵甚是好奇,然而家国之事,后宫妃嫔不能多问,因此子灵不敢开口问展战。不过,并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子灵终于放心不少。
“展大哥无需担心,有玉奴随侍在子灵身边,不会有什么事的。”子灵笑着安慰他。
子灵已经知道“萧子灵”和展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亦视展战如兄长,也以为展战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爱护。因此,方才展战眼眸中的深情,子灵并未多家揣测。
倒是玉奴在一边暗暗忧心,她担心展战眼中流露出来的爱意会引起子灵的怀疑,她更怕子灵会“记起”和展战之间的深情厚意!――一直以来,玉奴一直偷偷喜欢着展战!知道子灵“忘记”了展战的时候,她不知道偷偷开心了多久,如今,看着子灵渐渐地“正常”起来,她不知道有多担心子灵会忆起那些过往!
幸好,展战眼中的深情一闪即逝,瞬间,他又变回那个面无表情的御前侍卫,和子灵礼貌地告别。
子灵和玉奴欲回花园,转过一丛合欢花丛,却看到白如霜身边的流云鬼鬼祟祟地躲在花丛后面,看到子灵和玉奴发现了自己,她一脸的慌张。
玉奴着了急,赶紧上前厉声问道:“你慌慌张张地在此做什么?”
流云低声回道:“白昭容丢了方锦帕,让奴婢到处找找。”
“她又没来过这里,那锦帕怎么会丢在这里?”玉奴咄咄逼人,很是担心方才和展战相会的事被流云看了去。
“怕是被风吹到这里也是有可能的,流云你就在这儿用心找找吧。”子灵一边柔声对流云说道,一边用眼神示意玉奴不可莽撞。
“是。奴婢定会好好找找的。”流云答过话,忙慌慌张张地转身钻进花丛中去了。
“小姐……”玉奴心中着急,脸上担忧,“方才……”
“不碍事的,或许白如霜是真的丢了锦帕呢?咱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露出端倪来惹人猜测。”
口中虽这样安慰玉奴,子灵却也在心里怀疑起流云鬼鬼祟祟的行径,不过,如果真的是白如霜派流云偷偷跟过来的,如今已被流云看了去,她也无可奈何了,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再说了。
(1)龙凤茶,福建建溪所产贡茶,极为贵重。张舜民《画墁录》(卷一)记载:“先丁晋公为福建转运使,始制为凤团,后又为龙团,贡不过四十饼,专拟上贡,虽近臣之家徒闻之而未尝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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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相筹谋
走进白水亭,却见苏子容独自一人悠然抚琴,子灵忙问她:“白昭容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影?”
按下最后一个颤音,苏子容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她说是忽然有急事,要先回思同院去,叫我替她和你告个歉。%&*";”
子灵忧心惙惙,不知道是否流云真的看到了什么,如今,白如霜急着去向皇上或太后告状了?
子灵兀自发着呆,苏子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严肃地和子灵说:“方才白如霜给你送来的东西,妹妹可千万不能吃!”
嘎?难道,白如霜会对自己不利?子灵疑惑地问:“容姐姐的意思是……白如霜会下毒?”
苏子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总归防着点好……”她面露哀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这宫里,谁给的东西都不能吃……”
子灵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难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不至于每个人都处心积虑地要害自己吧?
看苏子容神色恍惚,似又沉溺于回忆中,子灵不禁担忧。自从子灵怀孕后,苏子容似乎就开始日夜难安处处提防,为何,她会这般异常?
随后几日,也不见白如霜来找苏子容学琴,子灵心中甚是不安,又过数日,并未发生什么事,子灵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一日午后,子灵和苏子容正在书房里下棋,白如霜来了。她神情疲惫,眼角微微红肿,显得憔悴羸弱,子灵看了暗自疑惑,忙问她:“几日不见妹妹,妹妹怎憔悴成这等模样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如霜不禁微微红了眼眶,说道:“家中突遭变故,连日来忙着处理家事,都无暇来看姐姐,望姐姐见谅。%&*";”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她匆匆离去,此后多日也没来学琴!子灵不禁暗暗责备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疑了白如霜。
苏子容忙问白如霜:“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要不,妹妹怎么会这般伤心?”
白如霜不禁泪如雨下:“家兄酒后和林日晖在知味楼里起了争执,被林日晖给打了……如今仍昏迷不醒呢……呜呜……我们白家就这棵独苗……”
林日晖是林月瑶的哥哥,仗着是皇亲国戚,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整日流连于青楼酒肆,是人见人厌的流氓恶霸。
子灵平日最痛恨的便是这等人品低劣之徒,听白如霜一说,心中不禁愤恨:“岂有此理!那林日晖可被惩了没有?”
“谁敢惩他呀!只能当是被狗咬了,自认倒霉。只是,就怕家兄会……”白如霜说着不禁又伤心得掉下泪来。
子灵忙安慰她道:“你放心,令兄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醒来的。”
苏子容平静地问白如霜:“这事,妹妹可和皇上说了?”
白如霜轻轻摇了摇头,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皇上国事繁忙,我怎敢拿这等小事劳他心。况且,林月瑶如今有了身孕,正得宠得意呢……”
看来,白如霜也是个懂得为孟宏煜着想的贤良女人,因不忍劳他烦心,便独自默默承受这莫大的委屈。子灵不禁心疼起她来,想帮帮她:“放心,我自有办法让林日晖受到惩罚!”
白如霜忙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焦急地问道:“真的吗?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
苏子容也转头静静地看着子灵,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有什么良计妙策,否则怎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子灵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说,这林家贵为皇亲国戚,权势熏天,享尽荣华富贵,如今,他们家还缺点什么?”
白如霜低首敛眉,苦思冥想,仍想不出林家还缺什么。苏子容也是疑惑,便笑道:“灵妹妹别卖关子了,说吧。”
子灵笑了笑,说:“林家缺的不就是个皇后嘛!”是啊,林家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让林月瑶当上皇后。
子灵懂得,要让一个人低头,就要从他最迫切想得到的东西下手!这道理用到古代,用到林家身上,依然行得通。
于是,子灵遣退宫女太监,低声向白如霜说她的妙策……
第二天,后宫里议论纷纷——原本,皇上已决定要立林月瑶当皇后了,可惜,发生了林日晖“打死”白云峰之事,皇上盛怒之下就不让林月瑶当皇后了。
思安院的宫女忙将听说的话告诉林月瑶,林月瑶一听,心中着了慌,忙火急火燎地跑去慈宁宫找太后。恰巧,皇上正在慈宁宫里陪太后闲话。
林月瑶一见到皇上,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表哥,您可不能因哥哥之事而不让瑶儿当皇后呀!再说,哥哥打了白昭容的哥哥,如今白昭容的哥哥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可还没死呀!”
什么?林日晖竟又惹出这等大祸来?太后闻言,气得直哆嗦,差点又要晕倒,舒文姑姑忙扶住她。孟宏煜阴沉着脸,在心里气恨这个不争气的表兄!
这林日晖经常惹事,林家怕皇上和太后生气,经常向皇上和太后隐瞒他犯下的坏事,这次的事,皇上和太后亦不知晓。
如今,林月瑶亲口说出来,皇上和太后能不确信无疑吗?能不怒火攻心吗?
林月瑶跪着哭道:“呜呜……哥哥并未打死人……都是哥哥做出来的事,和瑶儿无关……千万别不让瑶儿当皇后……”
孟宏煜不再听她哭诉,冷冰冰地拂袖而去——要不是瑶儿亲口说出来,难道,林家竟还想瞒着朕继续胡作非为不行?!
皇后谅林月瑶有孕在身,忙吩咐舒文姑姑将她扶起,问她道:“如晖打人的事,和你当不当皇后又有何干系?”
林月瑶便将从宫女口中听说的话向太后细说,太后一听,心中便有数——定是有人欲借瑶儿之口让皇上得知此事的,瑶儿毕竟年轻冲动,果然中了此人的圈套。而这人,定是对瑶儿了如指掌,早已料想到瑶儿听到流言后必会鲁莽行事!
日暮时分,白如霜便接到了好消息:皇上已下旨将林日晖重打二十大板,并责令林日晖到白府登门道歉,同时,林禄安教子无方,罚一个月薪俸。
林日晖被责,真是大快人心,那些曾受过林日晖欺压的人,都赞说当今皇上不徇私情,真是圣明之君。
虽然白云峰仍昏迷着未曾醒来,但白家毕竟挽回了面子,也出了一口恶气,白如霜亦亲自到永乐宫向子灵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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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情两难
林日晖被皇上严惩之后,林家颜面尽失,萧家认为,若趁此时机着手准备立子灵为后,再好不过。i^于是,萧万钟先让礼部尚书给皇帝上奏折,提议后宫不可无主,宜及早择贤妃而立后,以此探明皇帝的意思。
谁料,孟宏煜最头疼的却是立后之事!他的皇后就是他的“妻子”,他只想与所爱之人同心同意,白头偕老。他属意于萧子灵,然而,他曾在太后跟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能立萧子灵为后。太后又想让林月瑶当皇后,然而,在孟宏煜心中,林月瑶只是妹妹,他并不想娶林月瑶为妻。
在爱情与亲情之间,他左右为难,为立后之事内心倍受煎熬。于是,他索性将立后之事搁置不提,决定让后位继续这样空着。谁知,这群居心叵测的大臣偏偏不让他安生!
看到礼部尚书的奏折后,孟宏煜依旧绝口不提立后之事,萧万钟看到皇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法探知孟宏煜内心的真实想法,因此,不敢贸然行事,只得继续察言观色,见机行事。
孟宏煜每天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一如往昔地陪太后下棋,亦是始终不提礼部尚书奏请立后之事。其实,太后早已知道此事,也知道礼部尚书是萧万钟那边的人,她只等着皇上和自己提起此事,谁知他似乎并不想和她商量!这日,太后终于沉不住气,先开口问他了。
“哀家听闻近日礼部尚书奏请立后,不知皇儿有何想法?”轻轻落下一个白子,太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她倒是暗中盼着有大臣提立后之事,好为林月瑶筹划。
“儿臣没有任何想法。”捏着手中的棋子,孟宏煜轻轻皱着眉头,似乎正认真地思考该如何落子。%&*";
“皇儿可记得在哀家跟前发过的誓?”太后始终还是担心孟宏煜会立萧子灵为后,毕竟,身为母亲的她看得出自己的儿子确实很喜欢这个“丑妃”。
“儿臣谨记于心。”孟宏煜淡淡地回答,心中却莫名地生起了闷气――为何母后总要提他立誓之事?!为何总要逼他面对不能自由择后的残忍现实?!
“皇儿,母后有个提议……”太后正想说先晋封林月瑶为嫔之事。
“如果母后是想说立林月瑶为后之事,那还是别提了!”不等太后说完,孟宏煜便硬生生地打断太后的话。
太后愣了一愣,不知皇上哪来的怒气,怎么突然这般无礼。
孟宏煜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缓下语气来:“儿臣是想说,之前母后不是和儿臣商量好了,若瑶儿若生下皇子,再立她为后吗?”
太后知道他已隐隐不悦,也不便再说什么,只说今儿累了,想趁午间好好休息休息,孟宏煜只得先行告退。
孟宏煜走了后,太后便吩咐一直躲在屏风之后的林月瑶出来。
林月瑶边嘟着粉嫩的樱桃小嘴,边走到太后身边撒娇:“姑妈,瑶儿不是故意要偷听您和皇上讲话的。瑶儿看您和皇上正认真下棋,瑶儿不想打扰便躲在一边,不小心就听到了……”
太后兀自拿着茶杯低头喝茶,并不看她,只是淡淡地问:“那刚才皇上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你可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月瑶一脸的委屈,低着头小声嚅嗫道:“还能怎么办,希望能给皇上生个皇子呗。”
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半是生气半是怜爱地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若能像萧贵妃那么聪慧,哀家也省心多了。”
皇上喜欢萧子灵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亲姑妈也要在我面前这样夸她?那个无盐女到底哪里比我强了?――林月瑶心中赌气,低着头不说话。
太后假装没看见她的小脾气,直接告诉她:“从今日起,吩咐你的人尽量在宫里散播皇上立誓有生之年绝不立萧子灵为后的消息,哀家会给你爹捎去口信,让他在宫外散播消息。”
“为何要这样做?”林月瑶疑惑地问太后。
“哀家终究还是担心……若天下皆知‘君有誓言’,皇上有了压力就更不敢立萧贵妃为后了。”太后将心中的计策告诉林月瑶,也算是在教她该如何“做人做事”。
原来如此!
话说,孟宏煜从慈宁宫出来,心中烦闷,想着去永乐宫看子灵和苏子容,到了永乐宫,只见苏子容和白如霜在院子里下棋。
见到孟宏煜来,她们忙起身行礼,孟宏煜点头示意她们平身,便兀自在桌案边坐下,边研究她们的棋局,边问道:“怎么不见灵儿呢?”
灵儿?叫得可真亲昵啊!白如霜听在耳中,只觉心酸,想起自己当初得宠,也是趁了皇上和萧子灵闹别扭的时机,自萧子灵重新得宠之后,皇上便不曾关心过她,只当她是个路人!
“妹妹这几日正贪眠,吃过午膳便小睡去了。”苏子容站在他身后,语气平淡地答道。
“哦,那你们继续下棋吧,朕去看看她。”他起身,往子灵的卧室去。
待他离去,白如霜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潇洒俊逸的背影,慢慢步上台阶,背着手在走廊上闲步,然后在转角处消失……
苏子容看到了白如霜脸上的悲哀和落寞,她似自言自语,又似有意说给白如霜听:“有时候,得宠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像我一般,度着平淡如水安稳如山的流年,或许才是一种福气。”
然而,白如霜仍出神地望着孟宏煜离去的方向,似乎并未听到苏子容的话……
孟宏煜的背影消失在白如霜的视线里,他进了子灵的卧室,只见绣着淡淡梅花的薄纱帐里,子灵盖着一条绣了百子图的薄蚕丝被,正静静地睡着。
似乎是怕吵到她,孟宏煜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地掀开帐子来在床沿坐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鼻翼轻轻地一张一张,呼吸均匀,睡颜安稳。
看着她平凡的容颜,他内心盈溢着满满的爱怜,不禁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她不是萧万钟的女儿啊!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官员之女,那么,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让她当他的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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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有心言
经过林月瑶的精心策划,两天后,后宫上下都知道了孟宏煜曾向太后立誓有生之年绝不立萧子灵为后之事。i^
永乐宫的宫女太监们暗自心伤,认为自己的主子此生都当不了皇后,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做起事来也敷衍了事,有的甚至想着另谋出路。
苏子容听说后,暗自担心子灵若知道此事会难过,万一伤心过度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妙了。因此,她下令永乐宫的人不准在子灵面前提起此事,否则严惩不怠。
这日午后,白如霜一如往昔过来永乐宫学琴,进了书房,只见子灵懒懒地依在软榻上发困,不见苏子容的身影。
自子灵怀孕后,苏子容便尽量跟着她,俩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今儿却不见苏子容的身影,白如霜心中疑惑:“容嫔娘娘哪儿去了?今儿怎么见不到她?”
“容姐姐到内务府领燕窝去了,我说让宫女们去领就可以了,她偏要自己去。”凡是子灵要吃的东西,苏子容都不放心经由他人之手,因此每次都要亲自去领。
看到子灵一脸疲倦,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白如霜便“好心”劝她:“我也听说皇上在太后跟前立誓不立姐姐为皇后的事了,希望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好好照顾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才要紧。”
什么?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子灵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很快掩饰好心中的疑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都是些流言,也不知道真假,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白如霜点点头,说道:“就是!那些流言可不能当了真,我看皇上这么宠爱姐姐,皇后迟早都是要让姐姐当的!”
子灵对着白如霜淡然一笑,然后轻轻地闭起双眼,不再多话,心中那片宁静的海却开始波涛汹涌――这真的只是流言吗?或许,皇上真的曾说过这样的话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皇后,只想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共度此生,为何,他总是在担心我觊觎后位?
子灵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孟宏煜发誓不立她为后的原因!一想到他一直在防范着自己和家人,子灵便觉得心中难过,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一点一点地疼起来。i^
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后,如果孟宏煜真的不让她当皇后,她不会有半句怨言,她愿意死心塌地地守在他身边,无欲无求。可是,一想到他立下这般重誓,只因对自己不信任,子灵便难过得直想掉泪。
过了片刻,苏子容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子灵闭着眼睛,她以为子灵睡着了。
拿来榻上的薄被帮子灵盖好后,苏子容便拉着白如霜出去,轻轻地掩上书房的门。知道她们已离去,子灵仍然没有睁开双眼,她静静地躺着,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脸上,听窗外清脆的鸟鸣,真想好好睡一下……
“什么?你告诉她了?!”院子里传来苏子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告诉她?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以为灵姐姐也知道了,我本意是想好言安慰她一番的……容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听白如霜的声音,似乎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哎……事已至此,只能希望她不要因此事而伤心了……”苏子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容姐姐早已知道了,只是为我好,故意不告诉我的……白如霜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这事怎么会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呢……孟宏煜始终是不肯相信我……
子灵思绪如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一丝头绪,头昏脑胀,渐渐地睡去……
幽幽转醒时已是酉时(1),睁开眼来,只见夕阳西斜,晚霞绚烂,橘红色的阳光洒在这人世间,仿若天地泣血,那耀眼的红让子灵觉得头晕目眩……
她扶着头,只觉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玉奴忙端来小半盆水。
苏子容神色忧虑地站在子灵身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有些事,妹妹还是别往心里去好!世事如浮云,恩宠荣辱皆是云烟,只有自己和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的好言劝慰,子灵怎么会不懂呢?只是,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纵使百般骂她辱她,千般万般不信任她,她亦可以不往心里放,可是,偏偏却是自己最在乎、最深爱的男人啊!她怎么可能把他对她的疑心看若浮云,而不抬头观望,不侧耳聆听?
轻轻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子灵抬起头对苏子容嫣然一笑:“容姐姐莫要挂心,子灵没事的。”
虽然仍心存疑虑,苏子容还是笑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起身洗漱一番,晚膳便已准备好了,子灵和苏子容刚刚入座,却见孟宏煜翩然而至,子灵和苏子容赶紧起身请安。
他着一身白色的便装,与平日里的冠带巍峨截然不同,飘飘然宛若惊鸿,子灵不禁看呆了――这个男人,无论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好看!
孟宏煜心情似乎颇为愉快,一脸迷死人的微笑,显得轻松惬意。他轻轻地扶起子灵,挽她到桌边坐下。他用眼角偷偷地觑着苏子容,似乎是想看她有何反应。
苏子容似乎并没有看到他对子灵的款款深情,面不改色,自若如故。
静静地坐着吃饭,苏子容是原本在孟宏煜面前便话不多,子灵是正黯然神伤,不想多言。这异乎寻常的沉寂,让孟宏煜渐渐觉得内心不安,他看着子灵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灵儿今儿怎么了?怎么都不和朕说话了?”
未等子灵回答,苏子容便抢着答道:“灵妹妹今日身子不适,自午后开始便无甚精神,刚刚和臣妾下棋时,也是这般无精打采的。”
孟宏煜微微皱着眉头,转身问玉奴道:“有没有请太医来看过了?”
苏子容忙又回答:“灵妹妹刚刚有了身孕,这是正常反应,无甚大碍的。”
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沉默不言,为何今日却这般多话?又想到她刚刚无视他故意要惹她吃醋的“小动作”,孟宏煜不禁生气:“你又没怀过孕,知道什么?朕有问你吗?”
他莫名其妙的怒气让苏子容不禁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闪烁,她咬着粉嫩的樱唇,一阵一阵地心疼。
她忽然怨恨起他来――他怎么就知道她没有怀过孩子?
注:
(1) 酉时:下午5点至7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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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朱弦断
看到孟宏煜对苏子容发脾气,子灵这才缓过神来,堆起脸来勉强一笑,用她轻柔甜美的嗓音对孟宏煜说:“皇上,容姐姐这不是挂心灵儿嘛?皇上您可别生容姐姐的气呀。i^”
看到子灵的笑容,孟宏煜心中的不快已去了大半,笑着说:“吃晚饭后记得叫太医过来瞧瞧,这样朕才能放心。”
子灵点头答应,然后赶紧缓解这紧张的气氛:“皇上您还是赶紧吃饭吧,要不,饭菜可都凉了。看到这么英俊帅气的皇上,子灵的胃口也好了许多,看着满桌子的东西都想吃,这可怎么办?”
孟宏煜被子灵的甜言蜜语哄得开怀,便继续吃起饭来。
苏子容低着头静静吃饭,又变成了那个在孟宏煜面前沉默寡言的女人。子灵看着不禁心疼起她来――这个善良美好的女人,总是处处替别人着想,时时关心别人,然而,又有谁能够关心一下她?
第二天早上,白如霜神采奕奕地来了,她似乎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心情大好。当然了,她怎么能不开心呢?孟宏煜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去思同院,昨天晚上,他去找她了。
白如霜给子灵送来了上好的顾渚紫茶(1),说是有个友人从江南给她兄长带过来的,知道子灵和苏子容喜欢喝茶,因此特意给她们送来。
子灵吩咐筱如把茶收起来,苏子容在一旁和白如霜说话儿:“白家还有友人在江南吗?怎么没有听妹妹提起过?”
“多年前和家兄相交甚深,后因一场变故举家迁往江南一带,近来进京访友,给家兄捎来了许多江南特产。i^”白如霜说道。
苏子容默然不语,想起“表哥”和白云峰亦是相交甚深,俩人情同手足,如今,表哥却天涯漂泊,孤苦无依,生死不明。
秋霁姑姑小心翼翼地把玉壶冰搬到院子里,白如霜和苏子容又弹起琴来,子灵在一边静静听着。
近午时,孟宏煜下朝后来永乐宫,见到“妻妾和乐”的画面,不禁心花怒放。
“今儿个,朕是来听琴的,你们无需多礼。”未等她们请安,他便乐呵呵地说,然后径直在一旁坐下。
“皇上今天怎么这么的好兴致?”子灵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昨晚上白昭容说她新近和容嫔学琴,琴艺进步了,邀我今天来听听琴。”说着,他又站了起来,走到琴案便,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把玉壶冰:“这可是上次灵儿说的,白昭容送给容嫔的琴?”
子灵答道:“皇上还记得呀?这琴是白昭容送的,容姐姐说这可是把上好的琴呢,叫玉壶冰。”
玉壶冰?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孟宏煜在脑海中翻寻,终于搜索到答案――许多年前,在四弟的府中见过――对,就是四弟珍爱的那把名琴!
孟宏煜连忙把琴翻过来,只见龙池上方刻草书“玉壶冰”三字,下为“绍兴”双连印,凤沼上方赫然刻着隶书“烨”字――果然,是四弟的那把玉壶冰!
孟宏煜心中燃起一堆熊熊烈火,俊白的脸上青筋暴突,紧咬着牙齿。子灵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得不行,苏子容亦暗中疑惑。
忽然,孟宏煜抱起琴来,将玉壶冰狠狠地砸到地上,只听“嘣”的一声,琴弦尽断,琴身开裂。
子灵吓得心扑通扑通地跳,她紧紧地捂着胸口,玉奴赶紧来扶着她。
白如霜吓得屈膝跪地,声音颤抖:“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苏子容看玉壶冰终究也如九霄环佩一般,难逃弦断琴碎的命运,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或许,早已注定了此生孤独,因此,每一把我寄托相思的琴都难逃噩运!
苏子容伤心的眼泪,在孟宏煜看来,无疑是火上浇油:“说!你是否还对他恋恋不忘?”
苏子容流着泪,凄楚地答道:“他从未曾走进我的心,又何来的‘恋恋不忘’?”
孟宏煜咆哮道:“若不是念着他,朕摔了这琴,你何至于如此伤心?!”
苏子容生气地回他:“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琴是他的!”她亦是悲伤过度,昏了头,都忘了自己只是个“臣妾”,自称起“我”来了。
触怒圣容,已是大罪,如今竟然还“顶撞”皇上,子灵担心得不得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如霜跪在一旁,吓得微微发抖。
子灵忙解释道:“皇上,这琴是白昭容送给容姐姐,容姐姐并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的琴呀!”
“皇上息怒啊,是哥哥责备臣妾那日欺侮容姐姐,要臣妾和容姐姐道歉,并让臣妾把这琴送给容姐姐赔罪的。臣妾真的不知道这琴是从哪里来的呀?”白如霜唯恐孟宏煜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也顾不得是否会连累自己的哥哥,慌忙向孟宏煜解释。
“不知道是谁的?”孟宏煜冷笑道,“这琴背后不写着吗?你们竟然会不知道这琴是谁的?”
他走过去揪住苏子容的衣领,一脸阴沉地看着她的眼睛,她亦不回避他的怒气,睁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想到之前孟宏煜曾动手打了刘宛若和柳如馨,子灵看这架势,担心他会对苏子容动手,忙身子一倾,假装晕倒,玉奴和筱如忙扶住她……
果然,见到子灵“晕倒”了,孟宏煜一把松开苏子容,慌忙奔过去搂住子灵,将她抱起,回头吩咐李昭:“快!叫太医!”
苏子容定定地站在树荫下,脸色苍白,泪如雨下。看着孟宏煜抱着子灵匆忙离去的背影,苏子容又一次恨起他来――为何他总是不肯相信她的真心?为何他总是对后宫的妃嫔们心有防备?他可知道,这些女子多么想依靠他,多么想在他的庇护下做一个单纯幸福的小女人?
看到白如霜仍跪在地上哭泣,苏子容冷冷地说道:“起来吧!皇上都已经不在这儿了!”
白如霜跪行到苏子容脚下,哭着说道:“容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这琴是哪里来的。我是想听哥哥的话,真心向容姐姐赔不是的……”
苏子容表情冷漠得彷如一尊雕像,只是斜眼冷冷地看她,任她不停地哭……
注:
(1)顾渚紫茶,产于浙江省长兴县水口乡顾渚村,1700多年前,茶圣陆羽在顾渚山上开始栽种此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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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与君诀
摇曳的烛光下,苏子容怀抱破碎的玉壶冰,目光清冷。i^她愣愣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泪流满面。从下午开始,她便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也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望着破碎的玉壶冰,默默地流泪。
子灵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悲伤和绝望,心中一阵阵难过。
初秋的风,带了一丝寒意,灌进屋来,子灵身着薄衫,不禁觉得冷。她轻轻地走到窗边,雨丝从窗户里飘进来,轻轻地拂着她的脸,让她不忍关窗。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1)身后传来苏子容哀怨的声音,子灵转过身,轻咬着嘴唇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她对着子灵绽放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继续幽幽念道:“锦水汤汤,与君长诀!”(2)
子灵心中一紧,似乎感觉到她的哀怨和决绝——她,终于狠下心来决定放弃这份沉重的爱情了!
“灵妹妹,看到了吗?这就是爱上那个男人的下场!”苏子容的哀伤渐渐咬牙切齿起来,“我已将他驱逐出我的心了,从今往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爱上那个男人的下场……下场……子灵的心情沉重,难过得心口发疼,她嚅嗫着嘴唇,想开口问苏子容——我已经爱上他了,该怎么办?怎么办?——终究,子灵还是没有开口。
窗外的雨渐渐大起来,雨滴敲在阔大的芭蕉叶上,仿佛一首缠绵婉约的词——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第二日,天气放晴了,只是庭院里落叶残花堆叠如雪,子灵寝室窗下的那丛秋菊也被夜雨打得残败不堪,一如苏子容憔悴的容颜。%&*";天地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潮湿得仿佛子灵的心。
早早地梳洗罢,子灵便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多年来,苏子容深居简出,是不用去向太后请安的,今日,她却破天荒地要跟着子灵去。
到了慈宁宫,只见柳如馨已在广寿厅里候着了,白如霜亦在一边静静坐着,她们彼此之间并不说话。
看到苏子容,柳如馨和白如霜都微微愣了一下,白如霜赶紧堆起笑脸,对苏子容说:“难得容姐姐今天也来了,那可真好。”
苏子容礼貌性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并不接话。
柳如馨自小产之后便低调了很多,不似往日那么咄咄逼人,但今日难得见到了比她更被冷落的苏子容,忍不住又露出本性:“容嫔娘娘是来看你的,你们不是情同姐妹嘛?”
——柳如馨已闻知昨日之事,因此这冷嘲热讽当然是事出有因了。
苏子容依旧冷漠如冰,白如霜微微尴尬,子灵忙粲然笑道:“看柳昭容今天这么神采奕奕,看来身子是大好了,什么时候能再有孕就好了。”
那次小产之后,太医说柳如馨身体大损,估计再难有孕了,子灵故意提及此事,便是要揭她的伤疤——谁叫柳如馨欺负她的容姐姐!
柳如馨正待回嘴,此时林月瑶挽着太后出来了,林月瑶怀孕后便住到了慈宁宫,由舒文姑姑亲自照顾着。
一众妃嫔忙起身请安,太后点头示意她们入座。
扫视了一下,看到苏子容,太后亦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慈爱地对她笑了笑,说道:“容嫔今日也来了,哀家真是高兴。”
苏子容福身请安,并未受宠若惊,只是淡淡地说道:“臣妾是放心不下贵妃娘娘,因此跟了来了。”
虽说如此,往日子灵来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苏子容却是不曾跟她来的。今日为何她要跟自己一道前来,子灵犹是心中疑惑。
林月瑶却是看不惯子灵和苏子容姐妹情深的模样,阴阳怪气地说道:“容嫔娘娘和贵妃娘娘真是好姐妹啊——哦,还有白昭容——你们的感情很深厚呢……”
太后微微咳嗽了一声,林月瑶赶紧噤了嘴,向太后说道:“姑妈,您的咳嗽还没大好呢,不如叫舒文姑姑去给您端碗燕窝来润润喉吧。”
“既然这样,舒文你去看看燕窝够不够,若够的话,给她们每人盛一碗。”太后吩咐舒文姑姑。
一会儿,舒文来了,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手中端着精致的白玉盘子,盘子上放着三小碗的燕窝。
舒文姑姑说:“太后,燕窝只够三碗呢,奴婢都端过来了。”
“那就给瑶儿和萧贵妃一人一碗吧,她们现正怀着孩子,吃点燕窝好。”太后是在解释把燕窝赏赐给子灵和林月瑶的原因,免得一众妃嫔以为她偏心。
舒文端起燕窝递给太后,宫女们也把燕窝端给林月瑶和子灵。
接过白瓷小碗装着的燕窝,子灵轻轻地舀起一勺,却见坐在她左手边的苏子容对着她皱眉。——为何她要对自己皱眉?子灵亦轻轻地皱起眉头,表示不解。
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燕窝色泽清亮,看起来是很好的燕窝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张开嘴,正要往口中送——
苏子容忽然起身,将子灵手中的燕窝一把扫到地上——清脆的瓷碎声响起,那一碗燕窝倒在了地上,白瓷小碗的碎片亦溅了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苏子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子灵愣愣地看着苏子容,眼中满是疑惑。
却见苏子容脸色苍白,额头冒着细汗,亦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片刻之后,她似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她扑通一声跪下,慌忙请罪道:“臣妾该死,臣妾一时想起往事,不觉鬼迷了心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望太后见谅!”
子灵亦赶紧跪下为苏子容求情:“容姐姐是无心的,望太后见谅。”
大厅里寂然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太后,想看她会如何处置苏子容。
谁知,太后亦是许久不说话,渐渐的,她的脸色微微苍白,嘴唇轻轻地发抖,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在伤心……
久久,久久,太后终于开口了:“这等小事,希望容嫔不要放在心上,哀家亦不会往心里去的……”
注:
(1)、(2)汉,卓文君,《诀别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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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游子归
从慈宁宫回来后,苏子容便失魂落魄的,她愣愣地坐在房间里,时而流泪,时而喃喃自语,子灵怕她受了刺激,甚是担心。i^
然而,更令子灵疑惑的是,刚刚在慈宁宫里,苏子容为何会有那么异常的反应?她说“一时想起往事”,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往事?
子灵走过去,轻轻地搭着苏子容的肩膀,问她:“容姐姐,你……还好吗?”
苏子容忽然转过身来,搂着子灵的腰,把头靠在子灵的肚子上,忍不住哭出声来:“灵妹妹,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没、没了……德妃给我送来一碗燕窝,说是太后赏赐的……谁知道,燕窝里放了藏红花……”
子灵听了苏子容的话,心中惊讶无比——原来,容姐姐也曾怀过孩子!而她的孩子是被德妃害死的!难怪,容姐姐这样素来平淡善良的人,竟然会那样恨德妃,原来如此!
子灵赶紧拉过身边的椅子坐下,伸手轻轻拭去苏子容脸颊上温热的泪水,心疼地问道:“容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曾发生过什么事?”
苏子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德妃偷了我给表哥写的信后,皇上一气之下将我打入冷宫,或许皇上亦是心中难过,不想再看到我,因此便到行宫小住了……几天之后,我和德妃同时有了身孕,谁知,他们却隐瞒下我有了身孕的事,不告诉皇上。”
“后来,德妃给我送来了一碗燕窝,说是太后赏赐给我的……妹妹,那时候我和你一般单纯,怎么会想到她竟存心要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便那样没了……”说到这里,苏子容忍不住失声痛哭。i^
“那皇上不知道吗?你怎么不告诉皇上啊!”似乎,孟宏煜真的不知道苏子容曾经怀过他的孩子!子灵真是气苏子容竟然不将此等大事告诉孟宏煜!
“我怎么能告诉皇上呢?太后说了,我若告诉皇上,她便要说我腹中的孩子是表哥的!到时候,不仅我要身首异处,还会连累到家人和表哥啊!呜呜……我怎么可以告诉皇上呢?我怎么可以……”她伏在子灵肩上痛哭。
“因此,刚才在慈宁宫,容姐姐才会这般异常吗?”子灵轻抚她的肩,心疼地问道,“那容姐姐今日为何会随我去慈宁宫呢?你不是一向不去慈宁宫的吗?”
“经昨日一事,我与皇上恩情永诀,我心如死灰,想去求太后放我出宫,让我去九华山甘露寺修行,因此才跟了你去的。”
“这些年来,姐姐到底是……怎么过的呀……”一想到苏子容竟独自默默承受着这般巨大的苦楚,子灵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子灵原本以为,姐姐只是对爱情失望而已……”
“灵妹妹,爱上那个男人,注定是一个劫,是否能够劫后余生,全靠他的赏赐……”苏子容伤心欲绝地说道,“直到如今,我终于看开了……”
那么我呢?我能否劫后余生?子灵不禁在心中暗暗问到——孟宏煜,你又会赏赐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两个人正兀自伤心,秋霁姑姑来报说白如霜来了,苏子容擦去泪水,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吩咐她回去吧,我不想见到她!”
“今日不见到姐姐,我是不会回去的。”子灵回头一看,却看到白如霜已站在了门口,她神情坚毅,语气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子灵知道,白如霜是来和苏子容和解的,因此便吩咐秋霁姑姑退下,给她们一个自由谈话的空间。
白如霜进房来,秋霁姑姑轻轻地掩门离去。
苏子容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别过头去定定地盯着窗外那株木樨花,始终不肯转过头去看白如霜一眼。子灵只能静静地站着,不知是否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白如霜“扑通”一声跪在苏子容膝下,粉泪阑干,她抽泣道:“容姐姐,我真的不是有心害你的!是哥哥千叮万嘱地交代我要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叫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相处。那把玉壶冰,是哥哥让我转送给你的……呜呜……我可以对天发誓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要害你……”
看白如霜伤心欲绝悔恨不已的样子,子灵于心不忍起来:“容姐姐,如霜妹妹也是无心之失,姐姐你就原谅她吧。”
“哎……”却听苏子容一声长叹,又流下两行泪来,“你哥哥和表哥情同手足……这把玉壶冰,终究还是毁在我手中了……”
苏子容牵起薄袖轻轻搵去脸颊上的泪水,转过身来,扶起白如霜,嘴角溢出一抹凄冷的笑:“起来吧!这一切,终究还是我的错……”
白如霜扶着桌子慢慢地撑身站起来,因跪了有一会儿,腿不禁一软,苏子容忙扶住她。白如霜抬头,眼中仍含着泪水,她感激地对苏子容说:“谢谢姐姐。”
苏子容扶白如霜到榻上坐下,子灵忙给她倒了一杯水,苏子容望着白如霜,似乎有话要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如霜见她犹犹豫豫,知道她有话想说,不等她问,便开口说了:“前段日子,四王爷偷偷地回了一趟京城,在我家小住了几天,后来又离京了。”
“表哥可有说去哪里了?”苏子容眼角泪光闪闪,幽幽地问白如霜,“他……如今还好吗?”
苏子容口中的“表哥”就是孟宏煜的四弟,洛阳王孟宏烨!孟宏烨的母亲苏兰若是苏子容的姑母,亦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兰妃,因此,孟宏烨自小就比其他兄弟更得先帝的疼爱。当年,先帝有意立孟宏烨为太子,但因太后联合林氏一族百般阻挠,苏家终敌不过林家的熏天权势和阴谋诡计,孟宏烨与太子之位擦肩而过。
年少时,苏子容曾随母亲进宫探望兰妃,当时还是太子的孟宏煜见过苏子容后便暗暗倾心。后来,苏子容参选太子妃,孟宏煜大为欣喜,硬是要立苏子容为太子妃,太后不依,欲立林月瑜为太子妃,双方僵持不下,太子妃的位置便空着了。
孟宏烨与苏子容自小青梅竹马,他一直默默喜欢着苏子容,苏子容成了孟宏煜的侧妃后,他伤心欲绝,心灰意冷,开始流连于青楼酒肆,沉溺于温柔乡风流地,如陷泥淖无法自拔,渐渐地,“风流王爷”孟宏烨,名满天下。
德妃偷信陷害苏子容一事发生后,孟宏煜得知孟宏烨对苏子容的心意,龙颜大怒,孟宏烨自知再也难以在天子脚下安生,便离了帝都,浪迹天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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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所依
话又说回来。%&*";
“表哥可有说去哪里了?”苏子容眼角泪光闪闪,幽幽地问白如霜,“他……如今还好吗?”
白如霜安慰她道:“四王爷一向漂泊不定,如今他去了哪里,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不过,哥哥说他过得很好,姐姐不用挂心!”
一听到他异乡漂泊,苏子容就伤心不已,不禁自责道:“他,是被我害得有家不能回的,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我欠了他还是他欠了我……”
子灵正想出言相劝,门户响起了秋霁姑姑的传报:“容嫔娘娘,李公公来宣皇上的旨意了。”
李昭来传旨?孟宏煜要给苏子容什么圣旨呢?三个女人赶紧整理衣裳修饰容颜,带着一肚子疑惑赶到大厅里去接旨。
一屋子的人静静地跪在地上俯首听旨:“容嫔苏氏,触怒圣言,忤逆太后,有失妇德。依朕旨意废去嫔之位,贬为答应,迁回夕花堂,未经朕的旨意,不许与萧贵妃晤面。钦此。”
苏子容定定地跪在地上,并不起身谢恩接旨,子灵忙轻声提醒她道:“容姐姐……”
李昭也细声细气地提醒她:“容答应……您,还是赶紧接了旨吧。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呢。”
苏子容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忽然,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凄冷的笑,眼眸莹莹。
子灵忙起身,接过圣旨李昭手中那一张薄薄的纸,那纸上墨迹尚未完全干透,左下角的红色朱砂印,触目惊心――他连一张像模像样的圣旨也不肯用在她身上吗?
李昭看了苏子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容答应,您……还是回夕花堂去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吧……”自从苏子容走出夕花堂以后,皇上便情绪波动,再也不似以往一般好伺候了,他李昭可真受了不少的罪啊!
见到孟宏煜要把自己和苏子容硬生生地隔绝开,子灵不禁又气又恨。i^把手中的圣旨扔到桌上,她忙跟在李昭身后,急匆匆地去找孟宏煜了。
苏子容仍定定地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如一方冰冷的石头……
到了御书房外,尚未步上台阶,李昭便拦住她了:“贵妃娘娘,皇上说了,今儿谁都不见。”
子灵只当没听见李昭的话,径自步上台阶要推开御书房的门。陆遥伸出手来,硬生生地拦住了她:“娘娘还是请回吧。”
子灵生气地说道:“本宫有孕在身,小心伤到皇嗣!”陆遥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一步,子灵趁机伸手推开门,闯进了御书房。
孟宏煜阴沉着脸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眼神凛冽地看着子灵,怒言道:“你来干什么!”
子灵顾不得他此时正怒火中烧,直视他冷如刀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质问他道:“你为何要将我和容姐姐分开!”
他的口气微微缓了下来,说道:“朕这是为你好!她若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早晚会受不了刺激。”
“皇上若真是为我好,就不要把我和容姐姐分开!”子灵亦是气得说起“我”来了。
“大胆!朕意已决,谁都别想为她求情,让她赶快打包好物品,今天就回夕花堂去!”他怒气冲冲地大声说道。
子灵眼中满是哀求,静静地望了他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果皇上不收回圣旨,子灵就长跪不起!”她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不能久跪,想必孟宏煜定会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而屈服。
子灵亦是倔强得不肯退让半步,因为,她不想让苏子容再回那冷冰冰的夕花堂,孤苦无依地承受着难言的苦楚,夜夜垂泪日日相思;她不想让苏子容好不容易渐渐打开了的心扉,重又朱门紧闭层层落锁;她更不想失去这唯一真诚对待自己、不顾一切照顾着自己的好姐姐!
“要跪你就好好地跪着吧!别忘了你腹中还有孩子,那不只是朕的孩子,还是你的孩子。”他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得很重很重――他怎么会不懂得她这是在“威胁”自己?既然她懂得拿孩子当挡箭牌,他也懂得狠狠地回击!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俯下身,邪魅地看着子灵的眼睛,说道:“别忘了,朕还有瑶儿腹中的孩子,而你――只有这一个孩子!”
子灵不禁打了个寒噤,是呵!他有三千佳丽,有无数的女人可以为他生孩子,所以,他可以不在乎自己腹中的孩子,可以无视她的“威胁”。而她呢?她就只有这一点薄弱的骨血,怎么可以拿自己的骨肉开玩笑呢?
子灵一骨碌站了起来,然后深深地自责――孩子,娘对不起你!
果然,孟宏煜看到她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微笑,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对嘛!这才是朕的好贵妃。”
子灵气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她忍住一肚子的怒火,哀求他道:“即使皇上在太后面前立下重誓,子灵此生不当皇后也无妨,但是,子灵只求皇上不要把子灵和容姐姐分开……”
什么?她竟然可以不要后位,不当他的“妻”,也要和苏子容相伴相随?!难道,在她心中,她和苏子容的姐妹情谊比他给她的爱更为重要?她在乎苏子容胜过在乎自己?
孟宏煜闻言大怒,把桌上的笔架一把扫到地上,怒吼道:“难道对你来说,那苏子容比朕还重要不成?!”
子灵闻言,不禁想起苏子容对自己的百般好,潸然泪下道:“至少,容姐姐是一心一意地对子灵好!而皇上呢?你的一颗心,又能分给子灵几丝情意?在这宫里,子灵只有姐姐可以依靠!”
他大步跨到她面前,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吧,目光如利箭一般直射进她的眸底。他冷冷地问她:“你的意思是,朕不能让你依靠?”
她直视他的怒气,忍着下巴被捏得快要裂开的痛楚,从牙缝里努力地挤出话来:“皇上不是认为子灵觊觎后位,一向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子灵吗?您说,这么不信任子灵的人,子灵怎么可以依靠他?”
孟宏煜闻言,不禁愣住了――是啊!她一语中的地道出了事实,他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是自己先不信任她和萧家的,如今,怎么能要求她信任他、依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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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卜算子
他松开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语气冰冷得如三尺坚冰:“如果你执意不和你的‘容姐姐’分开,那好,朕成全你,你就去冷月宫和她互相依靠吧!”他故意把“互相依靠”四个字加重语气,说出恨意来。%&*";
子灵强忍着眼中的热泪,咬着嘴唇,望着他渐渐朦胧起来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说话。孟宏煜亦没有说,静静地等着子灵的回答,一颗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他多么害怕她选择的是苏子容而不是他啊!
在这宫里,他为了皇位和江山事事小心,处处防备,如今,他终于渐渐地对萧子灵用起心来,也渐渐地愿意向她敞开心门,她怎么可以在此时离他而去?而他之所以不立她为后,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如果他的后位没有关系着家国利益,如果他得以自由地择妻而娶,那么,他必定会让她萧子灵当他的皇后!必定会!
忽然,子灵走上前去,伸出她细瘦的手臂,从他背后环上他的腰,把头轻轻得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紧紧地……
他脑中紧绷着的弦忽的松开了,发出一声悦耳的脆响,心中一阵狂喜――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他,她这不就是在“依靠”他吗?
他正想转过身去搂着子灵,子灵却幽幽地开口了:“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1)
他倏得停下了手,全身僵硬――她是什么意思?什么负不负?什么相思?
猛然转过身来,抓住她的双臂,直直地看向她,只见她泪流满脸。苍白的小脸上泪痕阑干,仿如梨花带雨,又似寒梅凌雪,她眼中的悲伤和哀怨,重重地击进他的内心。
“子灵愿意陪容姐姐去夕花堂,望皇上长毋相念,加餐添衣,犹自珍重。%&*";”她流着泪说道。
“你……这是要……弃朕而去了吗?”他忍着心中巨大的哀伤,语气忽然弱了下来,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雄狮,眼神悲戚。
“皇上您有太后,有公主和皇子,还有众多的娇美嫔妃,而容姐姐她……只有我。”她动之以情,希望他能念着苏子容的孤苦无依而回心转意,让她们相伴于永乐宫。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愤然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那好,你们走吧!”
她对着他修长的背影盈盈一拜,含泪说道:“臣妾告退,愿皇上万福。”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她转过身,悄然离去,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彼此身后轻轻地掩上――同时掩上的,还有孟宏煜那扇早已虚掩的心门。
他和她之间,再次被一扇沉重的门隔绝开来,此后,同心而离居,一个在暗处夜夜心伤,一个在明处冷眼旁观。
这是他和她之间,最初的别离。
回到永乐宫,只见秋霁姑姑默默地收拾东西,苏子容却呆呆地坐在椅上出神,每次伤心至极,她都是这副离了魂的模样,子灵也见惯了,并不去打扰她,只是吩咐玉奴和筱如也去收拾东西,要和苏子容一同搬去夕花堂住。
听了子灵的话,苏子容才忽然回过神来,急忙起身奔到子灵身边,抓着子灵的手问道:“你说什么?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能到那清冷的地方去!”
子灵却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柔声道:“姐姐也知道那是个清冷的地方,不正好养胎吗?”
苏子容仍是疑惑不解,子灵继续向她解释:“听了姐姐被德妃害得滑胎的事后,子灵心中总是不安,因此,若能随姐姐去夕花堂,远离是非纷争,得以心如止水,安静养胎,不也是件好事吗?”
是的,其实子灵之所以选择去夕花堂,除了真的不想与苏子容分开之外,也是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胎,否则,她怎么会不懂得识时务地向孟宏煜示弱妥协?
况且,父兄在得知子灵怀孕后又蠢蠢欲动地欲立她为后,她真是害怕他们的行动会刺激到太后和林月瑶,万一她们将她腹中的孩子当做“罪魁祸首”,那可如何是好?因此,在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子灵便已盘算好了要随苏子容去冷月宫,也已盘算好了要与“君”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2)苏子容轻声问子灵道,“虽说如此,可是,妹妹可做好了相思相望不相亲、两处xiaohun的准备?”
子灵郑重地点头,坚定地说道:“对子灵来说,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轻轻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子灵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爱意,这就是最初的母爱――为了他和她的孩子,她什么都愿意舍弃!
苏子容轻轻地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知道萧子灵去夕花堂,并不是受自己连累,而是另有筹谋,苏子容不再自责,心中也释然了。
夕阳西斜之时,一行人来到了夕花堂。
苏子容一向只有秋霁姑姑一个人伺候着,子灵本意是来夕花堂养胎的,因此也只带了最信任的玉奴和筱如,五个女人,静静地站在夕花堂外。夕阳给这本该凄清的画面上了色,这“五美图”多了一丝丝人情的温暖。
看着遭了火灾后修葺一新的夕花堂,苏子容想起自己三进两出夕花堂的经历,心中无限感慨!
自子灵来后,她原本水平如镜的生活,便激起了阵阵涟漪。子灵似岸边戏耍的纯真少女,调皮地捡起一枚枚小石子,轻轻地投进她的心湖,让那颗原本已被自己硬生生捂死的心又活了过来,从此有血有肉,有笑有泪,有姐妹有朋友。
如果当初,苏子容紧紧地守住自己的心房,在子灵第一次踏进夕花堂时便无情地将她驱逐,不让子灵的阳光照进来,那么她虽无需揭开那早已结痂的伤口,但也将少了一个知己!
她转向子灵,对子灵绽放一朵感激的微笑,她眼中的谢意,子灵了然于胸,报以她浅笑。
玉奴娇俏地说道:“小姐,你们就别再含情脉脉的了,咱还是赶紧去收拾屋子吧。”
一阵清脆的笑声,在夕花堂上空如花香般四散开来……
注:
(1)宋,李之仪,《卜算子》
(2)战国,屈原,《九歌?少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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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女乐
子灵去了夕花堂之后,孟宏煜便不再让她管理后宫事务。i^
时近中秋佳节,后宫事务繁忙,太后身体又不是很好,考虑到林月瑶住在慈宁宫里较为方便,孟宏煜便让林月瑶协助太后打理后宫事务。
大家见萧子灵被“赶”到了夕花堂,林月瑶又协理后宫,看起来,似乎林月瑶当皇后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后宫众妃嫔都争相来巴结林月瑶,只有白如霜除外,因为,白家与林家早已结下了梁子,白如霜不屑于去讨好林月瑶。
柳如馨自被废去淑妃之位后,孟宏煜便不曾和她亲近过,纵使在慈宁宫里偶尔碰面,孟宏煜也只是冷冷地颔首,与她形同陌路。柳如馨懂得,在这交织着权力和爱欲的后宫里,若无法分得一点皇恩雨露,便会被狠狠地踩在脚下,生不如死,因此,几经权衡,她终于还是低声下气地去讨好林月瑶。
林月瑶本不愿搭理柳如馨,然而转念想到自己要一步步爬上皇后的宝座,那么,与其多一个不仁不义的敌人,倒不如多一个假仁假义的朋友!因此,林月瑶便和柳如馨“和好如初”,共同进退了。
这日,孟宏煜难得没有国事缠身,便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在慈宁宫外,正碰上柳如馨心急如焚地往慈宁宫赶来。
柳如馨神色忧虑,几乎是小跑地快步走着,见了孟宏煜,她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举止有失,忙放慢脚步,轻轻地走到皇舆前请安:“臣妾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孟宏煜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柳如馨似乎有所隐瞒,吞吞吐吐地说:“回、回皇上,并未、未发生什么事。i^”
孟宏煜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厉声喝到:“还不快说来!”
柳如馨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得哭了起来:“臣妾该死!臣妾没有照顾好柔儿,柔儿不慎被开水烫伤了……臣、臣妾该死……”柳如馨口中的柔儿,便是她的大女儿歆柔公主,今年十三岁了,与歆阳同庚。
“什么?怎么会这样!叫太医了没有?”孟宏煜听了柳如馨的话一颗心揪了起来――歆柔是个女孩子啊,万一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孟宏煜责问柳如馨道:“这时候,你不是该在思乐院照顾她的吗?怎么跑慈宁宫来了?!”
“太医已经看过了,如今诺儿正照顾着她呢。臣妾、臣妾是听说太后这里有岭南进贡的专治烧伤的上好药膏,因此想来找太后讨要一点,也、也好亲自向太后请罪。”柳如馨忙解释道。
“那还不赶紧进去!”孟宏煜急得差点跳起来,大声地命令她。
“是!”柳如馨赶紧起身,疾步走进慈宁宫去了。
“走!去思乐院。”孟宏煜当即决定去思乐院看看歆柔。
在去思乐院的路上,孟宏煜想到自己因厌恶淑妃,连带着也冷落了淑妃所出的两个女儿。然而,她们可也是自己的亲身女儿啊!自己怎么能这样不闻不问,吝啬得不给她们一丝父爱呢?若不是今日柔儿出了事,自己是不是都快要忘了她们母女仨人了?孟宏煜越想越觉得心中愧疚!
进了思乐院,只见歆柔正乖乖地躺在床上,整个左手臂都缠着白色的纱布,想必整个左手臂都被烫伤了!
一看到孟宏煜来,她顾不得疼痛,一骨碌坐了起来,开心地说道:“父皇,您来啦!”
“快坐好,小心碰到伤口。”孟宏煜赶紧按住她,不让她起身请安,然后在她床沿坐下。
许久没见,歆柔长大了不少,十三岁的女孩子,虽还稚气未脱,但也快要出落成楚楚动人的小姑娘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乌黑的头发披散着,长得水灵灵的,和当年刚刚来到他身边的柳如馨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当年,柳如馨也是这般年轻纯真,然而,如今她却也有了一丝老态,尤其是那次小产之后……想到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是他们之间曾经恩爱的结晶,更是时间的见证人,孟宏煜不禁感慨岁月不饶人。
“父皇,您好久没来看柔儿了……柔儿真的、真的好想念您……”歆柔忙向孟宏煜诉说对他的思念,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是父皇不好,父皇以后一定会常来看你的,好吗?”孟宏煜听到了她的哭腔,心中更觉得愧疚,忙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嗯!”歆柔含着泪水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的小指,对孟宏煜说:“父皇不准骗柔儿哦!咱们拉钩立誓。”
孟宏煜不禁一笑,也伸出右手的小指与她打钩,说道:“好,父皇不会骗你。”
正说着,九岁的歆宁手中拿着几朵粉红色的夹竹桃,高兴地跨进门来:“姐姐姐姐,你看宁儿给你采了漂亮的花儿。”
看到孟宏煜,她忽然收敛了笑容,规规矩矩地走过来,低下头,怯怯地喊了声:“父皇。”
“宁儿,父皇来看咱们了,快到姐姐这边来,让父皇好好看看。”歆柔朝她招手,招呼她向前。
不想她却定定地站着,并不移身,她偷偷地抬起头来,怯怯地看了孟宏煜一眼。孟宏煜亦看到了她眼中对自己的生疏和畏惧,不禁心中难过――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来看过她们了?宁儿对自己这么陌生和生分!
孟宏煜笑了笑,朝歆柔招招手,柔声说道:“宁儿来,让父皇抱抱。”
歆宁小心翼翼地提起脚步,慢慢地走到孟宏煜身边,孟宏煜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然而歆宁却紧张地坐着,连动都不敢动,孟宏煜可以感觉到她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孟宏煜不禁更加愧疚,不禁轻轻地搂着她。
歆柔看着眼前这一幕,开心地说道:“虽然柔儿被烫伤了,但父皇能来看柔儿,柔儿一点都不觉得疼,柔儿今天真的很高兴!”
孟宏煜亦看到了她眼中满溢的喜悦,然而,歆柔的喜悦却让他愧疚,让他心疼,让他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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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苦肉计
柳如馨早已从慈宁宫拿了药膏回来,她静静地站在歆柔的房间外,默默地看着他们父女仨人笑语连天。i^这温馨的一幕,让她想起往日的幸福,不知不觉竟红了眼眶――有多久了?她的女儿有多久不曾像今日这般高兴?他们一家人有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笑闹?她又有多久不曾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真心的笑容?
“娘,您回来啦。”歆柔看到了站在门口发呆的柳如馨,忙叫她,“娘,您赶紧去好好准备一下,父皇今晚上要陪咱们用膳哦!”
真的吗?他真的要留在思乐院用晚膳?柳如馨闻言欣喜若狂,把从慈宁宫拿来的药膏递给诺儿收好,便急忙去厨房张罗晚膳了。
一会儿,饭菜摆上了桌,孟宏煜抱着歆宁去膳厅用膳。
歆柔也坚持要起床去膳厅用膳,她说:“难得咱们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柔儿怎么可以错过这最幸福的时光呢?”孟宏煜无奈,只得答应让她起床用膳。
饭菜颇为丰盛,孟宏煜夹起一小块蒸鱼放进口中吃了一下,发觉与以往自己常吃的菜口味并不一样,他知道这蒸鱼不是自己的御厨做的。停下手中的筷子,正要问说这是谁做的菜――怎么这么好吃?!
只见柳如馨、歆柔和歆宁都停下筷子,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歆柔赶紧问道:“父皇,这饭菜……不合您的口味吗?”
看她们提心吊胆的样子,孟宏煜笑了笑,回答歆柔道:“不,这菜很好吃,父皇很喜欢吃。i^”
“真的吗?父皇喜欢吃就好,这可是娘亲自做的哦!”歆柔一脸喜悦地说道。
看着柳如馨羞涩地微微低着头,孟宏煜不禁问道:“如馨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
皇上不仅对着我笑,还叫我如馨呢!――柳如馨心中狂喜――他叫我如馨啊!像当初我刚进太**时一样,他叫我如馨!
看柳如馨只顾着傻笑,歆柔忙提醒她:“娘,父皇问您话呢。”
柳如馨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回答道:“臣妾近来喜欢上了烹饪,闲来无事便琢磨琢磨,今日皇上来,斗胆亲自下厨,让皇上见笑了。”
“原来如此”孟宏煜好不吝啬地赞赏她,“手艺还不错,甚合朕意。”
怎么会不合他的口味呢?柳如馨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三番两次去御膳房探孟宏煜的口味、找各种烹调书籍研究、不眠不休地做菜试验……她早已计划好了要练就一手好厨艺,用可口的饭菜抓住孟宏煜的胃――既然无法抓住男人的心,那就抓住男人的胃。
饭后,在大厅里喝茶。歆宁已经不再像方才一样对孟宏煜感到生分,反倒喜欢粘在他身边,向他撒娇,索取久违的父爱。
戌时(1)刚过,孟宏煜便要起身离开,只见歆宁依依不舍地牵着他的衣袂,撒娇问道:“父皇今晚上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们?宁儿舍不得父皇……”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泪光闪闪,孟宏煜看着都不忍拒绝了,他抬眼看了一眼柳如馨,柳如馨尴尬得微微扯起嘴角,忙拉过歆宁的手哄她:“宁儿,父皇今儿晚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能留下来陪咱们了。明天父皇再过来看宁儿,好吗?”
歆宁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孟宏煜道:“父皇,您明天一定要来看宁儿哦!”
孟宏煜慈爱地笑了,抱起她,轻轻亲吻她雪白细嫩的脸颊,向她许诺:“好!父皇答应你,明天一定来看你。”
歆柔听到了也很开心地说道:“父皇是皇上,一言九鼎哦!明天柔儿也会等父皇的。”
孟宏煜把歆宁轻轻放到地上,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说道:“父皇会记得来看你们的。”
母女三人把孟宏煜送到了门口,站在“思乐院”的匾额下,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仿佛这些年的时光――孟宏煜也是这般渐渐地离柳如馨而去。
柳如馨想起自己当日也曾独得恩宠,贵为皇妃,而如今,夜夜孤清,备受冷落,不禁潸然泪下。
柳如馨偷偷拭去两颊上的泪水,带着歆柔和歆宁进屋――
一进到歆柔房间,柳如馨便赶紧关上门窗,吩咐诺儿把她从太后那里要来的烫伤药膏拿来。歆柔把左手搁在桌上,静静地坐在桌边,柳如馨坐在歆柔旁边帮她解下缠在手臂上的纱布。
白色的纱布一层层解开,宛如一朵白莲般绽放,渐渐露出一段白如凝脂的玉臂,那只见那娇嫩如莲藕一般的玉臂上,手肘处有差不多茶杯口般大小的一处烫伤。
打开那个精致的盒子,轻轻挑起一点白色的药膏涂在歆柔的烫伤处,歆柔疼得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看着那红肿的伤口,柳如馨心如刀割:“这么漂亮的手臂,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歆柔边忍着疼痛,边安慰她道:“娘,不碍事的,只要小心别弄破了水泡,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柳如馨微微红了眼眶,心疼地说道:“是娘没用,娘对不起你,如果娘能够像萧子灵那贱人一样得宠,就不用让你受这等苦了……呜呜……”柳如馨说着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歆柔闻言,心中百般难受,但她是个早早就已成熟的孩子,从小在宫中耳濡目染,她岂能不懂得父皇的恩宠对自己的母亲来说简直比性命还重要?如若母亲不得宠,那么,不仅柳氏一族得不到庇护,连自己和妹妹将来也休想嫁得一个好夫婿!因此,为了帮母亲重新得到恩宠,她什么都愿意牺牲!
忍着身上和心上的疼痛,歆柔忙安慰柳如馨:“娘不要伤心,这是柔儿想出来的法子,是柔儿自己的选择。为了我们母女仨人的幸福,这点小小的疼痛,柔儿忍得住!”
看到母亲和姐姐伤心难过,歆宁忙逗她们笑:“姐姐,宁儿今天没有惹父皇生气,宁儿做得可好?”
柳如馨不禁笑了,擦去泪水,点点头道:“很好很好!咱们宁儿最聪明了。”
注:
(1)戌时:晚上7点至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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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双凤斗
御书房里,明亮的宫灯下,孟宏煜正低头批阅奏章,眼前总是浮现起歆柔和歆宁可爱的模样,不知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爱怜的微笑――看来往后,自己得多去看看这两个可爱的女娃儿了!
门外传来李昭细细的声音:“皇上,瑶昭容给您送宵夜……”
李昭的话还没说话,林月瑶便一把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清脆的嗓音洒满了屋子:“皇上表哥,瑶儿给您送银耳莲子汤来了,这可是姑妈吩咐舒文姑姑亲手做的哦。%&*";”
太后吩咐舒文姑姑亲手做的?难道,林月瑶是在提醒他要心存感激地喝下这莲子汤吗?还是要他跪下来领受来自他母亲的赏赐?
孟宏煜不禁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朕不饿,你退下吧!”
林月瑶粗心得没有发现他眉眼间的不悦,堆着笑脸说道:“这可是姑妈特意吩咐舒文姑姑给皇上表哥做的哦……”
“退下!”他的怒意彷如春天的花儿一般怒放,语气也严厉起来。
林月瑶愣住了,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孟宏煜,委屈得嚅嗫着嘴唇说道:“干吗对人家这么凶……开开心心得在思乐院用晚膳,瑶儿特意送来莲子汤,皇上表哥却这么凶……”
看到林月瑶满腹委屈的样子,孟宏煜这才意识到自己莫名的怒意,语气缓了下来,摆摆手说道:“把这莲子羹放下,你走吧。”
林月瑶吩咐宫女把提篮放在窗边的茶几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看着她闷闷不乐地撅着娇嫩的粉唇,孟宏煜忽然讶异起来――为什么每次他一看到林月瑶就会想起太后,然后就会想起自己在太后面前立下的重誓,就会觉得对不住萧子灵,心中便会莫名地难过?
是否正因为这样,他才每次都没给林月瑶好脸色看?
他烦闷地把手中的奏折随手扔到桌上,踱到窗边,只见一弯柳月淡淡地贴在苍穹,月色浅淡如水,月光下,角落那一丛秋菊彷如病弱的女子,苍白着容颜。远处传来夜鸟啼叫的声音,断续如风,隐约之中让人渐渐坠入幽深的谷底。
孟宏煜莫名烦躁起来,叫唤起李昭:“李总管!”
李昭连门推门进来,俯首道:“奴才在!皇上您有何吩咐。”
孟宏煜说道:“朕不看奏折了,准备就寝吧。”
李昭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皇上今儿要去哪里过夜?”
“永乐宫。”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后,孟宏煜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永乐宫如今已是人去楼空,惟有门前湖水终日凝眸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改口说道:“去白昭容那里吧。”
自子灵和苏子容去了夕花堂之后,白如霜便不曾去看过她们,想想也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丝微薄的恩宠,万一因去了夕花堂而惹怒皇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白如霜虽不敢踏进冷月宫,却常常差流云往夕花堂送东西去,有时候是上好的茶叶,有时候是皇上近来“赏赐”的绫罗绸缎,有时候是家里送来的各种美食……
白如霜送来的食物,苏子容一概不准萧子灵吃,总是留着给自己和宫女们吃。萧子灵的饮食,苏子容亦是亲力亲为,容不得半点马虎。子灵看她这般尽心照顾自己,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这日,用过午膳,子灵正准备午眠,玉奴来报说林月瑶来了。
她怎么会来夕花堂呢?子灵虽心中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移步往客厅里去。进了客厅,只见林月瑶坐在椅子上,看到子灵来了也不起身问安,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苏子容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你……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喜欢来这种鬼地方吗?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我绝对不会踏进这冷宫半步!”子灵怎么会不知道她口中的“傻子”就是在讽刺自己,然而,在她眼中,林月瑶更傻!否则,怎么会这般“千里迢迢”地赶来冷月宫找碴?
林月瑶白了苏子容一眼,然后径直走到萧子灵面前。只见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子灵,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爹和你哥哥,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皇上早已在太后面前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立你为皇后的!”她故意把“绝对”两个字说得很重很重,似乎是怕子灵听不清楚。
“既然这样,那妹妹为何还这般放心不下?皇上已经说了,‘绝对’不会立我为皇后,你心中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子灵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用温柔的话语一语中的地道出林月瑶心内的不安――从始至终,林月瑶一直都在担心孟宏煜会立子灵为皇后。
“如今我来了夕花堂,妹妹应该好好把握机会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怎么还有这闲功夫来这‘鬼地方’对我颐指气使?”她一向平淡,但并不代表着她就是个木讷好欺负的女人,她的伶牙俐齿不是用来当摆设的,总该偶尔拿出来亮一亮。
“你……今天礼部奏请立你为皇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礼部都是你们萧家的人,一定是你爹指使的!”林月瑶估计是急疯了,也不顾正怀着身孕,竟然边说边跺脚。
“嘘!”子灵闻言忙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笑意盈盈地凑近林月瑶,摇摇头说:“妹妹此言差矣。什么叫都是萧家的人?天下子民,文武百官哪个不是皇上的人!妹妹说这话,小心被……”子灵伸出右手,在林月瑶脖颈上轻轻地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林月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捂住嘴,然后又生气地说道:“我不管!反正你去告诉你爹和你哥,别在背地里搞什么花样!”
子灵不禁轻笑,这林月瑶怎么会和林月瑜是姐妹呢?看起来和柳如馨倒更像是姐妹!林月瑜笑里藏刀,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而林月瑶和柳如馨一样幼稚愚蠢,粗俗肤浅,可笑至极。
林月瑶越是生气,子灵就越觉得可笑。果然是个幼稚的孩子啊!这般喜怒形于色,不懂得控制情绪,若是要故意挑起她的怒火,将她活活气死,简直轻而易举!
好吧,既然林月瑶无聊到“不远千里”地来夕花堂闹事,那我萧子灵也乐意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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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红酥手
子灵决定抓住林月瑶的软肋,激起她的怒气――最好能将她活活气死!
子灵笑得甜美而邪恶,她吐气如兰,用甜美的嗓音轻轻地说出足以杀人的话来:“皇上在太后面前立誓?你可曾亲耳听到皇上说不立我为后?我可是亲耳听到了,皇上在我耳畔轻轻地说――朕想立你为皇后。i^”
子灵忽然想起那日,她帮他拔去鬓边的白发,他定定地看着她,对她说――“朕想立你为皇后”――即使,那句话是他在试探她,她亦忘不了他当时的深情!
“你……你不会得逞的……当皇后的人,一定不会是你!”林月瑶气得眼眶发红,声音激动地喊。
“哈哈……”子灵轻笑了几声,笑得林月瑶更是怒火中烧,仿佛即将爆炸的火药。
停下笑,子灵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吐出话来:“就算当皇后的人一定不会是我,也不一定会是你!”
“你……你……”林月瑶气得手发抖,跟她来的宫女齐耳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呀……我的话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若气坏了身子,动了胎气可不好了。我听说呀,若母亲经常生气,将来生下的孩子会弱智的。”子灵故意“好心”地提醒她。
萧子灵是在说我的孩子会弱智吗?!林月瑶气得血脉贲张,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股无比巨大的怒气直冲头顶……她扬起右手,狠狠地打了子灵一巴掌。
苏子容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抚着她红肿的脸颊,却见子灵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凑过去,在林月瑶耳畔轻声地说道:“因为这一巴掌,你离皇后之位又远了一步!”
与林月瑶拉开了距离,子灵迅速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i^只见她捂着红肿的脸颊,轻声地说道:“你打得我好疼啊!”然后,她踉跄一下,假装要跌倒,苏子容忙一把扶住她。她回头,对玉奴说:“我的头好疼啊,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玉奴这才反应过来,不迭地点头,然后奔去太医院找太医去了……
结果,因为林月瑶“赏赐”的一巴掌,原本冷冷清清的夕花堂瞬间热闹了起来。
孟宏煜听闻子灵身子不适后便赶到了夕花堂,太后听闻林月瑶打了子灵后也赶紧来了。只见子灵斜斜地靠在床上,脸颊又红又肿,紧蹙着眉头说头痛欲裂。
“是她先骂我的……她故意要惹我生气,她、她还骂我的孩子弱智……”林月瑶站在一边红着眼眶,倔强地不肯认错。
“放肆!无论怎样,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太后倒还算明理之人,狠狠地训斥林月瑶。
子灵只是静静地躺着,什么话都不说――既不添油加醋地“表演”,也不假惺惺地开口替林月瑶求情――此时,沉默是最好的表演和解释,因为,她红肿的脸颊和脸颊上鲜明的掌印,便是最好的证据。
总之,这一战,林月瑶输了,因为她动了手。如今,无论她如何狡辩,都是理亏――而子灵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给朕闭嘴!这里是夕花堂,你没事跑夕花堂来干什么?是萧贵妃跑去慈宁宫招你惹你骂你了吗?”孟宏煜怒道,“往日你刁蛮任性,蛮横无理,朕谅你还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今日,你竟出手伤人了!”
林月瑶忍不住哭出声来,仍冥顽不灵地狡辩道:“是她故意要惹我生气的。”
太后又心疼又生气,说道:“假若人家真的故意惹你生气,你就生气了?你怎么这般傻!”
“出去吧,朕不想看到你!”孟宏煜冷冷地对林月瑶说,对她感到无比心寒。
太后忙带着她回慈宁宫了,苏子容见此情形,也招呼玉奴和筱如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萧子灵和孟宏煜。
孟宏煜轻轻地坐在床沿,伸手抚上她红肿的脸颊,她疼得不禁龇牙,微微皱起眉头。他心疼地道:“很疼吧?”
子灵很认真地点点头,与他四目相对,眼中充溢着晶莹的泪水:“皇上,您知道子灵为什么坚持要来夕花堂吗?”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选择了苏子容,然后决绝地离自己而去。眼神瞬间冰冷了许多,他轻哼一声,满腔哀怨地说道:“为了你的容姐姐嘛。”
子灵轻轻地摇了摇头,拿下他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掌中,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说道:“为了我们的孩子……子灵是想远离红尘琐事,寻一隅安静的世外桃源安心养胎,不卷入阴谋和纠纷……可是,纵使子灵逃到了夕花堂,依旧逃不出皇上的后宫……”
她说着说着不禁滴下泪来――只要逃不出这后宫,便永世逃不出阴谋和陷害了!
“你?想逃出朕的后宫?”听到她想逃,他不悦地问她,语气中充满了炸药的味道。而子灵的回答,一不小心便会引燃一枚杀伤力十足的炸弹。
他没有听出子灵此时心中的悲伤和绝望,只断章取义地听到这一句话,子灵颇为无奈,忙说道:“子灵没有那个意思,皇上多心了……”
“多心?”不等子灵说完,他就生气地打断她的话,“朕的后宫有这么可怕吗?要不,你为何总想着逃离?你宁愿选择来这冷月宫,也不愿意在永乐宫里当朕的贵妃?”
“皇上,子灵这是为了咱们的孩子。”看他越说越气,子灵也急了。
“为了咱的孩子?你不要拿孩子当借口!如果真的是为咱们的孩子好,你就更该呆在永乐宫吃好住好,怎么可以跑到这苦寒之地?”
“皇上只道这里是苦寒之地,怎么知道子灵在这里就过得不自在呢?”她擦去泪水,反诘他。
是啊,在这里,她可以远离后宫纷争,远离他的众多女人;她可以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不掺杂一丝的权势和yuwang;她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而不用时刻提醒他是君她是妃;她可以日夜思念他,仿佛他是她在外宦游的夫君。
“自在?是啊,你过得可自在了。看来,朕这是白担心你了!”想起自己总是挂心她在夕花堂过得好不好,忧思难安;总是特意吩咐内务府要保证夕花堂的供给,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就像方才,听说她出了事,他放下手头的事立马赶了过来。
正因为在太后面前立誓此生绝不立子灵为皇后,他才觉得愧对子灵,因此对她百般地好,如今,她为了她的“姐妹深情”弃他而去后,竟然还说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自在?!
孟宏煜越想越气,站起身来,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继续在这里自在吧。”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子灵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她爱他,爱得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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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解不开
孟宏煜的背影渐渐地在眼前模糊,子灵只觉得头痛难忍,忽然眼前一黑……
醒来时已是天黑时分,房里只点了一盏宫灯,烛光摇曳,暗影幢幢。i^子灵按着欲裂的头,咬着牙承坐起来。看来,林月瑶那一巴掌力道不小啊,否则,她也不会头疼到现在。
绣着淡黄色茉莉花的罗帐被掀开,苏子容看到她醒来,心头的石头落地,笑着说:“起来吃点粥吧,太医说不碍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起床更衣,漱了口,玉奴把饭菜端进来了。把饭菜轻轻地放在桌上,玉奴递给子灵一封家书,说:“小姐,这是相爷托给你的信。”轻轻地接过信,子灵却心情沉重。如今,家里的信成了一块块石头,在她心里垒砌起一座城堡,城堡里装着许多秘密,那些秘密,把她带入权势和纠纷之中……
拆开信来看,她越往下看越是眉头紧锁,看完后,照例由玉奴把信放进嘴里吃掉。
看她一脸沉重,苏子容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子灵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爹和哥哥想让我当皇后……就如林月瑶刚刚说的,今天礼部奏请立我为后了……”
苏子容闻言,心中亦是万分担忧:“哎……如今你正怀着孩子,他们以为是奏请立你为后的好时机,殊不知,这反而是害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子灵轻咬着嘴唇,点头说道:“还是容姐姐了解我,我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子灵早已懂得,人生有得到便会有失去,如若子灵真的当了皇后,登上权势的巅峰,那么,子灵将失去平静和平安。”
苏子容苦笑道:“我怎么会不懂呢?当初,这其中的道理,我早已参透。因此,我才选择了远离他,来到夕花堂。只是……我终究还是不想看妹妹步我之路,毕竟,你还有腹中的孩子。”
是呵!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决不能终身躲在夕花堂,她要得到更多的恩宠,让子凭母贵,为她的孩子争取更多更多……
“如今,礼部已奏请立我为后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子灵忧心忡忡地问道。
“何不静观其变?若皇上真的曾经立下此生不立你为后的誓言,那么,你便无需担心皇上会立你为后了。若皇上真的愿意立你为后,那么,对你腹中的孩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苏子容给子灵细细分析道。
也是!万事皆是有利亦有弊,无论结果如何,于她都无害。那么,何不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天,萧子灵的头疼已好了大半,便和苏子容在庭院里下棋。秋情渐阑,萧瑟的秋风吹落一树碧玉,吹去万点红花,只有黄色的菊花依旧在东篱下悠然开放,给子灵一番淡泊的心境。
一盘棋还未下完,竟吹起了强劲的秋风,云层渐渐聚拢来,天阴沉沉的,似乎将会有一场无情的摧花秋雨。
仓促收了棋局,正准备往屋内等赏秋雨,却见白如霜神色匆匆地赶来。自从子灵来了夕花堂后,白如霜便不曾来看她们,今日,她怎么会破天荒地来了?
白如霜一见到子灵便焦急地说道:“灵姐姐,将军和我爹他们在边疆打了败仗,原本,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恨的是有人竟趁机落井下石,诬告将军早已暗中和匈奴勾结,是故意战败的。皇上一听便龙颜大怒,说是要把将军和我爹押解回京呢!”
她口中的“将军”便是萧子灵的大哥萧子寻,而白如霜的父亲白钟明是萧子寻手下的战将。
白如霜急得忍不住红了眼眶,掉下眼泪来:“灵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灵姐姐,你是贵妃,又深得皇上的宠爱,要不,姐姐你去向皇上求求情吧?皇上一定会听你的……呜呜……灵姐姐,求你去和皇上求个情吧……”
子灵听白如霜这么一说,起初也是心中着了慌,差点乱了阵脚,然而,转念一想,总觉此事似有蹊跷――大哥战败已是多日之前的事了,当时,孟宏煜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而并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为何昨日礼部一奏请立她为后,今日就有人诬告大哥与匈奴勾结了?而更让子灵奇怪的是,孟宏煜竟然信了!要知道,他并非昏庸无能轻信谗言的帝王啊!
见子灵一副无动于衷犹自沉思的样子,白如霜更是急了:“灵姐姐,要是皇上要将他们处斩,那可怎么办啊?灵姐姐,你去求求皇上吧……毕竟,姐姐是贵妃……我人微言轻的……”白如霜说着便要给子灵下跪。
苏子容忙扶住她,说道:“妹妹别急,灵妹妹这不正想法子吗?况且,她如今正怀着孩子,不能受刺激啊……妹妹别逼她了……”
子灵回过神来,扶白如霜在椅子上坐下,吩咐筱如给她倒了杯热茶。白如霜伸手接过茶,那双纤细的手微微地发抖,可见,此刻她有多担心!
子灵忙安慰白如霜:“妹妹别担心,我心中有数,妹妹你留在这里候着,喝杯热茶,我这就去找皇上。”说完,子灵便站起来吩咐玉奴帮她更衣。
苏子容担心子灵去找孟宏煜,万一双方言语激烈,子灵受不了刺激,腹中的孩子将会有所不妥,因此劝她道:“灵妹妹,你还是别去吧……我怕,你……受不了刺激。”她本是想说“怕你腹中的孩子受不了刺激”,然而又担心真被自己的乌鸦嘴一语言中,因此赶紧改口。
“容姐姐放心,子灵自有分寸。再说,即使今日不去,总有一天也是要去的――去和他说清楚。”
苏子容听她一说,更是忧心――去和他说清楚――子灵要和他说清楚什么?子灵和孟宏煜之间纠缠的万丈深情,岂是可以说得清楚的?这世间,有一种解不开的结,叫情结!
看子灵挺着五个月大微微隆起的肚子,玉奴和筱如小心翼翼地抚着她,主仆三人慢慢地走出夕花堂――苏子容终于还是打消了拦下萧子灵的念头,毕竟,有些事,说开了说破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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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泪纷纷
来到御书房,还未踏上台阶,便被李昭拦了下来。i^看着那虚掩的门,子灵心中只觉难过,为什么每次来这御书房,都是来与他相问责的?难道,这里注定是他们的伤心之地?
“那,皇上什么时候能见本宫!”子灵面无表情地冷冷问道。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硬闯御书房,反而平静得很,可是,那平静下面似乎隐藏着一场汹涌的波涛。
“奴才也不晓得。”李昭为难地说道。
子灵不再多问,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玉奴和筱如慌忙欲将她扶起。子灵却厉声呵斥她们道:“跪下!”
从不曾见子灵这般生气,玉奴和筱如愣住了,子灵看着她们,依旧用冷冷的语气喝道:“跪下!本宫命你们跪下!”
玉奴和筱如忙屈膝跪在她身畔,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昭也被吓到了,亦扑通一声跟着她们跪下,哭丧着脸对子灵说:“贵妃娘娘,您就饶过奴才吧!皇上说了,今天不见您的……您就回去吧……奴才求您了……”
子灵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跪着,倔强地咬着嘴唇。此时,她早已忘了自己身怀六甲,也忘了之前孟宏煜“我还有瑶儿腹中的孩子”的威胁,她和他拧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会让我跪到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昭去回报了两次,孟宏煜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是铁了心不见她了。
秋天的日头虽不毒辣,但是跪得久了,子灵的双腿渐渐酸疼起来,额上也沁出微微的细汗。%&*";子灵知道,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腹中的孩子定会吃不消的。然而,孟宏煜是狠了心不见她了,俗话说软硬兼施,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只见子灵身体一倾,顺势“晕倒”在地上了,玉奴急得哭了起来,筱如正欲起身去叫人,却见孟宏煜从御书房里冲了出来――原来,他一直悄悄地躲在窗缝后看她跪着,心中又是气恨又是心疼,他希望子灵能知难而退起身离去,然而她却倔强地跪到晕倒。
见到她晕倒,孟宏煜在心里低声骂了句:“该死!”然后便夺门而出,冲下台阶,一把抱起她往御书房里去,将她轻轻地放在软榻上。回头,却见李昭、玉奴和筱如都焦急地围了过来,他气得大吼:“还不去叫太医!”
“不必了!”却见子灵一骨碌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理了理鬓角,轻声对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们说:“你们都退下吧。”
然而,谁都不敢移步,李昭微微抬起头,用眼神请示他的主子,孟宏煜不悦地点点头,说道:“退下!”
一屋子的人都退下了,屋子似乎瞬间大了很多,然而,却也安静得很。
孟宏煜依旧是那样,转过身去,给萧子灵一个无情的背影。子灵看着那冰冷的背影,冷笑着说道:“皇上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将哥哥从边疆押解回京,如果哥哥真的有和匈奴勾结,倒不如一刀砍了干净!”
孟宏煜冷冷的声音传来:“要如何处置萧子寻,朕自有定夺,不劳萧贵妃操心!”她只是他的“萧贵妃”,不是他的妻,她的哥哥亦只是他的臣,不是他的亲人!在权势地位面前,感情寡淡至此!
“真是巧得很,昨日礼部奏请立子灵为后,今日哥哥就和匈奴勾结了!这下可好了,萧氏一族都有通敌的嫌疑了,皇上也不用为立后一事废脑筋了。”她冷冷地嘲讽,亦是在告诉他――你们的如意算盘,我萧子灵怎么会不知道?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贴近子灵的脸,那熟悉的气息拂在她脸上,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她可以看到他暴突的青筋;他们又离得那么远,远得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看着她晶亮而无畏的眸子,用危险之极的语气,冷冷地对子灵说:“朕忘了告诉你,聪明是件好事,但,太聪明绝非是件好事!”他这是在提醒她,有些事,即使知道了,也不该说,更不能说!
子灵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她早已对爱情绝望,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迎上他怒火燃烧的眸子,亦冷冷地说道:“皇上不就是怕子灵当上皇后吗?若是如此,您直说无妨,何必把我的亲人当棋子,以生命相要挟!”
她竟然无视他的警告,继续口出狂言,孟宏煜气极了,大喝道:“大胆!此乃国事,岂是你一介妃嫔所能插手过问的?!”
终于,子灵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的语气缓了下来,哀求他道:“皇上,子灵求求您,放过哥哥吧!今日,子灵也在您面前立下重誓,我萧子灵有生之年绝不当您的皇后,有违此誓,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住嘴!”一听到她并不想当他的皇后他的“妻”,一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一个“死”字,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果然住了嘴,只是流着泪,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就如当日皇上在太后面前立下誓言一样。希望,今日子灵的重誓,能让您心安。要不……您活得太累了……子灵亦是……活得太累了。”
如果,他们只是平凡夫妻,寻常饮水,不用陷于权力的纠葛中无法自拔;如果,他们只需忠于爱情,忠于内心,不用步步为营身不由己;如果,他们得以爱所爱,恨所恨,逍遥于红尘之外……
可惜呵,人生由不得选择,没有如果!
“您活得太累了……太累了……累了……”子灵的话在耳边回响……孟宏煜不禁踉跄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苦心孤诣的计策,知道他心灵累累重负,也知道他的身不由己……
“既然您始终都不肯相信子灵,那么,为了让皇上彻底心安,子灵倒是有两个好法子,不知皇上可否一听?”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子灵抬起泪眼,望着他。
“你……说来听听……”孟宏煜失魂落魄,喃喃说道,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要么,让子灵死――要么,让子灵出宫。”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滚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跌得粉碎,“只要皇上做个决定,二者选一,那么,皇上便得以拔去心中的钉子,再也无需日夜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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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凤囚凰
“不!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朕身边,朕绝不会让你出宫的!”孟宏煜摇着头说道,他真的从未曾想过若没有萧子灵,他该怎么办?如今想来,他只知道他死都不愿意让她离开。i^
“那可怎么办?子灵若留在皇上身边,皇上便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可是,皇上却又不让子灵离开。您说,这可怎么办?”子灵直接道出了孟宏煜心中的矛盾,只希望他答应让自己逃离这黄金囚笼。
“怎么办?哈哈哈……”孟宏煜忽然仰头大笑,笑罢,低头对子灵说:“你就乖乖地呆在朕的身边,当朕的贵妃,一辈子都别想当皇后,也别想离开朕!”
“子灵已立誓,永生之年绝不当您的皇后,只求您,放过哥哥……”眼泪从子灵眼中扑簌簌地掉下来,她苦苦地哀求他。
“你退下吧!这是朕的国事,不是你们的家事,你不该过问!”孟宏煜无视子灵的眼泪,背过身去向她下令道。
她却是无动于衷,依旧一动不动,紧紧地抿着嘴唇透过朦胧的泪水望着他的背影,她出言威胁他道:“若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是被子灵害的,子灵愧对萧家列祖列宗,到时唯有以死谢罪了!”
听到萧子灵的话,孟宏煜心中大怒,厉声说道:“你敢?!你已是朕的贵妃,不再是萧家的女儿,萧子寻的生死,与你何干?!”她是他的妃子,心中只能有他,也只能为他而死!
“哼哼”子灵冷笑了两声,诘问他道:“原来,不顾家人的生死,不顾至亲的安危,就是皇上心中的人伦亲情!”
孟宏煜知道,若要和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逞口舌之争,那么,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无力。i^因此,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萧子灵亦沉默着……
许久,孟宏煜冷冷地下令:“陆遥!将萧贵妃‘送’回永乐宫,增派侍卫好好‘守护’永乐宫,未经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出!”他真的怕她会因为萧子寻之事而做出什么傻事来,因此,忙下令好好看着她。
这不明摆着就是要软禁我吗?――然而,他的话在子灵听来却觉得是一种软禁,她如坠冰窟,一颗心冰冷得仿佛已被冰冻了千年,眼泪亦在眼中凝固了。
陆遥走到她身边,俯首说道:“贵妃娘娘,请回吧。”说着似要动手,子灵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孟宏煜的背影,恨恨地说道:“本宫自己会走!”
――是的,她会走的!一定会走!
话说,白如霜在夕花堂里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时,依旧不见萧子灵回来,一会儿,传来了子灵被软禁在永乐宫的消息!
白如霜几乎昏厥,想到连萧子灵都无法救出将军,看来,爹爹这次定是凶多吉少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思同院,茶饭不思,只是呆坐着流泪。
到了永乐宫,子灵反倒心安了――经过刚才和孟宏煜的一番“交战”,她已料定哥哥被诬通敌真的是因为礼部奏请立她为后,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就放心了。因为,孟宏煜只是想通过此事转移萧家的重心,让萧家忙着解救萧子寻,而无暇再提立子灵为后之事。孟宏煜虽说霸道了点,但还不至于是个暴戾凶残的君主。况且,他多少还会顾虑到萧家的权势和地位,因此,哥哥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倒是苏子容听说子灵被软禁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想去看子灵,怎奈皇上已将她禁足于冷月宫,她出不得冷月宫半步。只得让秋霁姑姑不时趁着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机会,帮忙打探消息。得知子灵并无大碍后,苏子容才渐渐地安下心来。
这日,秋霁姑姑去内务府领了茶叶回来,便赶紧把她听来的消息和苏子容说:“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听慈宁宫的小太监们说,萧贵妃的哥哥已被押解到京了,现正在天牢关着呢……皇上派了羽林军卫尉章文彦去边疆,暂代萧将军的职位……林昭容被升为嫔了,现在该叫她瑶嫔娘娘……”
苏子容静静地听秋霁姑姑絮絮说来,在心里暗暗担心子灵会受不了这番刺激――萧子寻被诬蔑通敌,萧子灵被软禁于永乐宫,在萧家接连出事的紧要关头,林月瑶却被升为嫔了,这不明摆着是在告诫萧家别作非分之想吗?
正想着这些事,却见白如霜来了,往日,她都带着流云的,今日却是独自前来。
见到苏子容,白如霜便微微苦笑,说道:“因家父之事,多日来不曾来看望姐姐,望姐姐见谅。”
苏子容已渐渐地不喜欢白如霜,本不大想搭理她的,可是见她因家里出了事,近来情绪并不是很好,今日难得愿意出来走动走动,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
临走时,白如霜从怀中掏出块锦帕,慢慢打开,只见锦帕内包着一根精致的玉簪,只见那簪子通体晶莹,碧玉无暇,簪头雕成两朵素洁淡雅的并蒂茉莉,一看便是能工巧匠做出的上好玉簪。
白如霜把那簪子放进苏子容手中,然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禁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容姐姐,我知道自己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敢指望姐姐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收下这簪子。”
“这……这簪子这么好,我怎么能收呢?”见她这般异常,苏子容慌忙推脱。
“姐姐一定要收下……我……我已经决定要去求皇上了,希望能用我的命……去换爹爹一命……您也知道的,皇上喜怒无常,灵姐姐尚且被软禁了……我此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白如霜越说越伤心,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这是我平时最珍爱的玉簪子,现在将它送给容姐姐……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望容姐姐能不时拿出来看看,不要忘了妹妹才好……”白如霜抬起饱含泪水的眸子,一脸哀求地看着苏子容。
俗话说,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如霜这般难过,似乎为了救父,已决定不顾一切了。苏子容见此情形,不禁软下心来,将那簪子收下,好言安慰她道:“那我就替妹妹将这簪子好生收着,妹妹尽管放心地去求皇上,等妹妹平安归来,我再将这簪子还与妹妹。”
“谢谢姐姐……”白如霜含泪笑道,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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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碧玉簪
苏子容收下了白如霜送去的簪子后,白如霜真是欢欣雀跃——是的,她为了救父,已决定不顾一切,她顾不得面子顾不得恩怨,终于决定去求太后和林月瑶。%&*";
原来,白如霜得知自己的父亲和萧子寻是被林家设计陷害的,如今,萧家仍无法救出他们来,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她就只能拉下脸来求林家“高抬贵手”了。
就在父亲被押解到京的那一日,白如霜去慈宁宫向太后和林月瑶求情。
太后自是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淡淡地说了句:“此事皇上自有定夺,哀家虽是皇上的母后,但亦是后宫之人,不宜过问国事,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白昭容不会不懂吧?”
一句话说得白如霜无言以对,只能愣愣地看着太后悠然离去,林月瑶看了她一眼,亦跟随太后而去了,留她愣愣地跪在原地。
当晚,林月瑶却纡尊降贵地去了思同院了,白如霜忙张罗着“热情”接待她。
林月瑶倒是开门见山地说了:“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吗?”
白如霜一愣,不知她话中何意,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林月瑶忽然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会是萧子灵吗?错了!我最恨的人是——苏子容!”
“为什么?”白如霜不知不觉地问道。
“因为,她是皇上表哥的初恋。当年,皇上表哥有多爱她,你知道吗?而且,瑜姐姐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亦是拜她所赐!”林月瑶想起当年,林月瑜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因为林月瑶是庶出,总是被哥哥姐姐们欺负,林月瑜却总是保护她,安慰她。即使林月瑜进了宫,当了皇妃,也还惦记着经常给她捎东西,让她在兄弟姐妹之间特有面子。
说实话,林月瑶之所以愿意进宫,一方面是因为真心喜欢孟宏煜,一方面是想当皇后,另一方,她也寻思着趁机为林月瑜报仇!
“好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i^如今,你最挂心的人是你爹,而我最痛恨的人是苏子容,咱们公平交换,你只需帮我把这玉簪子送到苏子容手中,让她心甘情愿地收下,我定会叫家父救出你爹,不让他蹚进这趟浑水。”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根上好的玉簪子。
白如霜一脸疑惑地问道:“既然你这么恨苏子容,为何又要送她这么好的玉簪子?”
“不是我送她的,记住了,是‘你’送她的。”林月瑶摇了摇头,然后故意把“你”字加重语气,“让苏子容心甘情愿地收下这簪子,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知道。”
“只要这样,你就会帮我救下爹爹?”白如霜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发誓?”
林月瑶点了点头,发誓道:“你将这簪子送给苏子容后来告诉我,我定会让我爹救下你爹,毕竟,你爹只是被连累的,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那好!我答应你!”听她说的在理,白如霜忙答应她,伸手接过那玉簪子。
苏子容接过白如霜的玉簪子后,便将那玉簪子放在梳妆台上的锦盒里,并未做他想——是呵,她怎么会想到这平平常常的玉簪子是一个毒饵,将陷她于不利的境地!
黄昏时分,孟宏煜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夕花堂,身后还跟着林月瑶,林月瑶一脸得意,微微扬起的嘴角压抑着心底无尽的喜悦。
苏子容不知他们为何会来夕花堂,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孟宏煜从来都不曾踏进过夕花堂的呵!
苏子容慌忙起身接驾,她盈盈一拜:“臣妾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孟宏煜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向李昭发话:“李公公,给朕好好找找。”
林月瑶忙带着李昭进苏子容的寝室四处翻寻,苏子容静静地站在一边,心中淡然——是的,她并未做过任何亏心事,自是不怕他们找碴。
然而,他们不是找碴,而是找出了那根碧玉簪子。
李昭小心翼翼地将簪子递到孟宏煜手中,孟宏煜接过簪子细细端详,果然,簪子柄上刻着蚂蚁般大小的一行字,凑到眼前一看,写着“白首不相弃——烨”。
孟宏煜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碧玉簪,厉声问苏子容:“这是什么?!”
苏子容心中无愧,于是无畏地答道:“此是白昭容相赠的碧玉簪。”
“来人!传白昭容。”孟宏煜发话后,便悠然地坐到椅子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严厉地打量着苏子容。
此时,苏子容心中已有所觉察——难怪!白如霜将这碧玉簪殷勤相赠,果然包藏祸心!这碧玉簪上,定是被她动过了手脚!然而,她却粗心地未加细看,只道是她真的孝心所致,愿意以身救父了!
一会儿,白如霜到了,孟宏煜拿起放在桌上的碧玉簪问白如霜:“这簪子是你赠与容答应的吗?”
白如霜抬起头来,却见林月瑶在孟宏煜身后向自己微微地摇头,白如霜便装着细看了一番,然后断然说道:“臣妾从未曾见过此簪!”
“轰”地一声,苏子容脑中一片空白,她转过头去,恨恨地盯着白如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白如霜依旧装出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断然说道:“皇上,臣妾从未曾见过此簪!”
林月瑶在心中暗笑,忙开口说道:“容答应,你别这么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在威胁白昭容呢!”
孟宏煜顿时大怒,将那簪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厉声骂道:“先是玉壶冰,如今又是碧玉簪,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定情信物?!难道,你就这么忘不了他!!!”
苏子容早已心死,眼泪也早已干涸,她只是在心中难过——这霸道无情的男人啊,始终不肯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所有的女人都对他有所企图,都是想利用他得到权势,甚至天下!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有这么严重的嫉妒心,才会将心一层层包裹起来,对爱情小心防备!
而林月瑶不正是抓住了他的心理,才能用这拙劣的把戏将他引来夕花堂吗?果然啊,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的人,智商瞬间便降为零下一百了!
面对这失去了理智的男人,苏子容感觉到无奈而无力,她不哭着求饶、不跪下辩解,她只是平静地说道:“这簪子,确实是白昭容所赠!皇上若不信,臣妾无话可说。”
孟宏煜气得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上前狠狠地甩了苏子容一巴掌——天啊!这个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
苏子龙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扶着身后的椅子终于没有跌倒,她捂着rela辣的脸颊,眼中噙着泪水——他,终于还是对我动手了!早已知道他对女人亦不会手软,然而,在此之前,无论他多么生气,却从不曾打过我的啊!今日,他终于还是动手打我了!这是否代表着,我与他之间,终于还是恩情断,情意绝?
——果然呵,情到深处情转薄,爱到深处爱意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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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芳魂碎
孟宏煜打了苏子容一巴掌后,苏子容捂着rela辣的脸颊,愣在了原地。i^孟宏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决然离去。
林月瑶跟在他身后暗自心喜,经过苏子容身边时,她不忘得意洋洋地对苏子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白如霜亦赶紧低着头随后离去,却是始终不敢抬头再看苏子容一眼。
地上碎了一地的玉,仿佛苏子容千疮百孔的心,点点碎碎,再也无法还原,无法愈合。她闭上眼睛,不忍看这碎了一地的阴谋,轻声吩咐秋霁姑姑道:“姑姑,把这碎玉扫了吧。”
秋霁姑姑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子容,苏子容无力地对她笑了笑,安慰她道:“你并非不了解我,我……不碍事的。”说出“不碍事”三个字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的难过,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转身回房,本以为早已麻木了的心却渐渐地疼了起来――原来,她的心还没死,还会痛。一定是孟宏煜那一巴掌把她打疼了,那股疼渐渐地扩散开来,从脸颊一直疼到心里……他终究还是出手打了她,打得她好疼……好疼……
苏子容静静地坐在床沿发呆,任凭心一阵紧似一阵地疼着,眼似枯井,始终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来。只是头痛欲裂,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最好能一睡不醒……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株夭夭灼灼的桃树下,那把九霄环佩在她指下发出清脆的琴音,一曲《高山流水》弹的不是伯牙和子期的知己情深,而是他们心心相契的爱情。i^
当年,他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宠她一生爱她一世的俊美少年,风华绝代;她亦是个尚未被情爱所伤的不谙世事的少女,那颗柔弱的心未染一丝尘世的雨露,未经历一场场阴谋的风霜。那时候,他们的爱情,那么无暇,那么简单。
然而,好景不长,山盟海誓终于敌不过流言蜚语,情比金坚终于赢不过阴谋诡计,白首不离终于斗不过权势地位……爱情的琼楼玉宇在现实面前轰然倒塌,她站在废墟中茫然四顾,声声呼唤,纵使眼流泪心泣血,亦唤不来那个可以牵着她的手、陪她走过阴谋之海的少年,也唤不回那个被嫉妒和防备冲昏了头的男人……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是他们最后的结局,也是对那份脆薄如蝉翼的爱情最无情的嘲讽。
在梦中,她的一生一点点地展开来,画卷尚未拉到最后,还未来得及看到结局,她便被一双手粗暴地从床榻上拉了起来。忍着阵阵头疼,幽幽睁开眼来,却看到一张陌生而狰狞的脸。
那是一张老太监的脸 ,对着苏子容冷冷地笑,苏子容吓了一跳,正想大声呼叫,那老太监却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端起右手的药便要往苏子容口中灌,他用来自地狱的声音阴冷地对她说:“容答应,皇上吩咐老奴来赐你一死的,你就乖乖地把这药喝了吧。”
“不……不……”她想说,皇上是不会让她死的,虽然他打了她,但她相信,他还不至于到要他死的地步!他们之间有过这么多的争吵、冷战,有过纠结了那么多年的情仇,他都不曾说过要让她死!
她想喊出声来,然而张开嘴,那苦涩的药汁便咕噜咕噜地往她的喉咙里灌……
她想挣扎,然而手脚却被另一个小太监给摁住了,在死神面前,她无法动弹。她努力地想侧过头去,嘴却被那双粗糙的手死死地捏住……
渐渐地,她用尽了力气,也失去了知觉……
意识模糊之际,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离他而去。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离开这禁锢了她的青春和爱情的囚笼了,然而,却是以这样不明不白的方式离开――她还未曾和他潇洒地告别,还未曾告诉他要相信爱情,要相信那些真心爱他的女人呵!
第二天,从夕花堂传来了噩耗――容答应服毒自尽,常年随侍她的秋霁姑姑亦上吊自杀了……
听到苏子容的死讯时,孟宏煜手中的茶杯清脆落地,他无力地跌坐在座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久久无语――一定是因为自己那一掌打得太重了,伤了她的心,否则,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这般争吵,这般冷战,她亦不曾想过寻死,定是因为昨日自己把她打重了……
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都不曾厚待过她,任她如野草般在冷月宫里自生自灭,他就后悔不已,伤心欲绝。若非当日子灵无意中提起她,他甚至都快要忘记她的存在了……他想过要好好补偿她的,然而,也只是“想过”而已……他欠她那么多那么多……她死了,他最美好的青春年少亦跟随她而去了,从今往后,他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故事的男人……
思同院里,听到苏子容的死讯后,白如霜亦是久久地沉默不语――她以为林月瑶只是想陷害一下苏子容,她没料到皇上会出手打苏子容,也没料到苏子容会“自杀”,终究,苏子容的死还是和她有关,她自责不已,心中亦是难过。可见,此时的白如霜虽没有善良如天使,但也非大奸大恶之人,她是会耍点小聪明,但还不至于到杀人放火的地步。
苏子容死后,孟宏煜善心大发地追封她为“贤妃”,以妃的规格予以厚葬。
在入殓之前,他去看了苏子容最后一眼。
静静地躺在棺椁中的苏子容,容颜依旧,只是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丝岁月的痕迹,巧笑倩兮的美目边多了一道用相思的利刃刻下的皱纹。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似安详,又饱含悲伤,似乎,她还有未说的话要和他说,有未了的爱意要让他知道――然而,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他想起当年初次见她时,她绝美的容颜,让他一见倾心,如今,这容颜静静地睡去了,不会再苍老,不会再哀伤,不会再流泪,也不会再对着他绽放出倾国倾城的微笑!
他闭上眼,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那绝美的容颜。忍着心中排山倒海的巨大悲痛,他用平淡如水的语气下令道――盖棺!
盖棺,孟宏煜和苏子容之间长久煎熬的爱情终以死亡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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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空悲切
萧子灵和苏子容感情深厚,孟宏煜怕子灵得知苏子容的死讯后会受不了这般大的打击,因此早已传令下去,别让萧子灵知道苏子容的死讯,因此,永乐宫的人虽然得知了苏子容的死讯,却都守口如瓶,小心翼翼地不敢在子灵面前提起。%&*";
然而,即使永乐宫外有重兵把守,仍然有人会想方设法让子灵知道苏子容的死讯――
永乐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小心翼翼,神色异常,萧子灵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问了数次,却什么都问不出来。玉奴倒说是她忧虑过度,因此才这般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这日,午眠起来,一个小宫女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内务府那边发来的家书。按宫规,家人给宫内的妃嫔捎信来,都得经过内务府检查,确认无虞后才会发送到各妃嫔手中,此规定一是为了防止妃嫔与家族勾结篡权,二是为了防止妃嫔与他人有染。
以往家里捎信来,若是有要事相协商,都是让展战偷偷捎来的,近来展战去江南出了公差,家里偶尔通过正规渠道捎信来,说的都是些家常小事,子灵也不甚上心。因此,她接过信,便随手拆开来看,却是陌生的笔迹,写着苏子容的死讯!
如晴天霹雳般,子灵登时僵住了,拿着信纸的手不住地发抖,眼泪未经酝酿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忽然,她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差点便要跌倒。
玉奴恰拿着刚叠好的衣服从门外进来,见此情景,忙奔过去接住了她,扶她到桌边坐下。
玉奴焦急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子灵脑中一片空白,丢了魂一般,似乎并未听到玉奴的话,只是不住地掉泪。i^玉奴急了,忙掰开她握得紧紧的拳头,将那张被捏皱了的纸摊开来看,看完才知道子灵为何会这般失魂落魄。
玉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忙安慰子灵:“小姐,您不要伤心啊……小姐,要为您腹中的孩子着想……”
忽然,子灵愣愣地站了起来,直直地往门外走,玉奴忙拉着她,哭着说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容姐姐,我要去见容姐姐……”子灵泪流满面,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不相信!容姐姐没有死……容姐姐没有死……她这么坚强的人怎么会自杀呢……怎么会自杀呢!”
还未迈出门槛,子灵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幽幽转醒时已是掌灯时分,一睁开眼,子灵便霍地坐了起来,脑海中跳进的第一丝念头便是要去找苏子容。正要掀开被子,却见孟宏煜坐在床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心急地问子灵:“你要去哪里?”
子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忽然之间不记得他了,渐渐地,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她嗓音沙哑地说道:“我……我要去夕花堂找容姐姐。”在说出这话的瞬间,她似乎意识到苏子容已不在人世,忽然之间放声痛哭……
孟宏煜搂过她,让她靠在他的肩上,任她的泪水濡湿他的衣裳,感受到她嚎啕大哭时吹拂在他耳畔和脖颈上的热气,他轻轻地拍着她瘦弱的肩膀,不知不觉也流下泪来……
许久许久,子灵哭得肝肠寸断,孟宏煜怕她继续这样哭下去腹中的孩子真的会出事,于是,他牵起衣袂,轻轻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安慰她道:“灵儿,不要再伤心了,再这般伤心下去,咱们的孩子真的会受不了的。”说着,他轻轻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子灵这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疲倦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抽抽噎噎地说:“皇、皇上,容、容姐姐是、是枉死的,容、容姐姐是绝、绝对不、不会自杀的。”
孟宏煜紧紧地捏着子灵的柔荑,自责地说道:“是朕对不住她……朕打了她……她想不开,才会……”
他竟然打了容姐姐?!虽然知道他有过打女人的“丰功伟绩”,但是,他怎么可以打容姐姐呢?他不知道自己在容姐姐的心中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一直以来容姐姐都是靠着对他的爱而活,如今,他竟然打了她――也亲手打碎了容姐姐那颗晶莹的琉璃心!
子灵在心中愤恨起来,为苏子容叫屈,她无力指责他,咒骂他,她只是哽咽着告诉他:“皇上,您知道吗?容、容姐姐她也曾、曾为您怀过孩子。”
是的,子灵终于决定将苏子容千叮万嘱要她千万别说的事说出来,她是故意将此事说出来的――她要让孟宏煜更加自责,要让孟宏煜更加悔恨,要让孟宏煜寝食难安,为那致命的一巴掌付出代价!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你再说一遍?”孟宏煜果然如子灵料想的一样意外,他难以置信地不停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会不知道?!”
倚在他怀中,子灵悠悠地开口,将所知之事向孟宏煜细细道来,仿佛正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她犹记得当日,苏子容亦是这般搂着她的腰,在她怀中哭泣……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母后不会做这样的事!”孟宏煜使劲地摇头,心中虽已信了大半,嘴上却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这残忍的事实,“朕怎么会不知道……母后不会这样做的……”
子灵在心中冷笑――这可恶的男人啊,永远都是母亲跟前的乖儿子,他始终选择相信自己的母亲,而不肯相信和他母亲一样深爱着他的女人――当日,立誓不立萧子灵为后是如此,今日,得知了苏子容的不幸后亦是如此。
见他却是这般反应,子灵心灰意冷:“此事是容姐姐亲口对子灵说的,至于到底是否真的是太后所为,皇上您大可亲自去问太后。”
倚在他的胸口,子灵听到他的心骤然之间“扑通扑通”地狂跳,握着子灵的柔荑的手也渐渐地用力,抬起头,见到他一脸阴沉,阴翳的眼中既有悲伤,又有愤怒。
忽然,孟宏煜放开了子灵,站起身来,径直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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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提旧事
孟宏煜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愤怒去了慈宁宫,到了慈宁宫,舒文姑姑说太后正在书房里抄经,孟宏煜便往书房去了。%&*";
见到孟宏煜来,太后便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皇儿今日怎么……”话尚未说完,太后便察觉到了孟宏煜眼中的阴沉,忙焦急地问他:“出什么事了?皇儿怎么神色异常?”
“有人故意往永乐宫里递信,灵儿经不住容妃(苏子容死后,被孟宏煜追封为贤妃)死讯的打击,晕倒了。”孟宏煜冷冷地说,看似在向太后道出事实,其实亦是一种刺探。
“哀家也听闻此事了,太医说萧贵妃已无大碍,哀家也放心了。”太后说道。
“母后是真的放心了,还是大失所望了?”孟宏煜顾不得为人儿臣的孝道了,语气冰冷地嘲讽到。
太后闻言,脸色大变,眉头紧锁,生气地反问孟宏煜:“皇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儿认为是哀家派人往永乐宫递信不成?”
“就算此事与母后无关,那八年前,打下容妃腹中胎儿的事,可是也和母后无关?!”孟宏煜声音颤抖,半是愤怒,半是害怕――他害怕太后给出的答案会让他心中的堤防瞬间崩溃。
听了他的话后,太后惊讶地愣住了,她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低喃道:“你……你知道了?”
见太后竟是这般反应,孟宏煜心中的堤防果然崩溃了,心田里洪水泛滥,悲愤交加――果然!果然真的是母后所为!怎么会是母后所为呢?!
他忍着眼中悲愤的泪水,眼中满是哀戚,从那俊逸的唇边艰难地挤出话来:“果、果然……”
“不!”太后也是泪流满面,不过她仍不忘摇着头为自己辩解,“不!哀家是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子孙的!当年,是月瑜私自给容妃下药的,哀家闻知此事后立马就赶去夕花堂了,可惜,哀家去晚了……然而,月瑜终究是哀家的亲侄女,哀家为了帮她隐瞒此事,便威胁了容妃……呜呜……哀家、哀家只是威胁她不可将此事告诉你……”
太后跌坐在座上,老泪纵横:“但是哀家发誓――哀家是绝对不会残害自己的子孙的!”
孟宏煜忽然想到,那日,柳如馨私自服用雄黄导致滑胎后,太后曾伤心地说道:“定是哀家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罪孽深重……”原来,她口中的“错事”便是这件事!
孟宏煜忍着眼中的悲戚,轻轻地点了点头――他选择相信太后的话――如此,母亲在自己心中含辛茹苦舐犊情深的形象才不会崩溃,他才能继续敬爱自己的母亲。%&*";
孟宏煜跪在太后膝下,握着她的手,半是埋怨半是责备地说道:“母后……您怎么这般傻……这是助纣为虐啊!”
太后也紧紧地握着孟宏煜的手,悲戚地说道:“哀家知道,哀家知道自己对不住容妃,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孟家的列祖列宗……哀家会有报应的啊……”
门外,林月瑶静静地侧耳倾听,她听到了太后和皇上的对话……
苏子容死后不久,白如霜的父亲白钟明果然从天牢里放出来了。据说,白钟明“招供”说是接到萧子寻的军令,要求他败下此战,其他的他就“一概不知”了。
白钟明的这一番“招供”,陷萧子寻于更加不利的地步,萧子灵终于知道自己失算了!
萧子灵本以为,皇上只是想通过此事转移萧家的重心,让萧家忙着解救萧子寻,而无暇再提立她为后之事,因此,哥哥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谁知,白钟明为了保命竟会“供出”这一番言辞,这下,哥哥真是危在旦夕了。
子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数次提出要见孟宏煜一面,怎奈,把守永乐宫的侍卫日夜在岗,硬是不准她出永乐宫一步!
白钟明的“招供”亦在孟宏煜的计划之外,他知道萧子寻并没有勾结匈奴,如子灵所料,这一切,都是他和太后“导演”出来的好戏,是为了转移萧家的注意力,好让萧家无暇顾及立后之事,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白钟明,这白钟明竟然无中生有地“供出”了是受萧子寻“指使”。
孟宏煜知道,这出戏唱着唱着,竟然假戏真做起来了!而这其中,除了他和太后的“阴谋”之外,必定还有其他人的“阴谋”,因此,他听了刑部尚书的奏请之后,面不改色地下令“放了”白钟明,随后便让陆遥去暗中调查此事。
三日后,陆遥便将自己查到的事向孟宏煜禀报――
御书房里,孟宏煜站在书案前,低头写屈原的《离骚》,只见他屏气凝神,笔下的行书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气势奔放,无一点荒率之笔,真是一幅上好的书法作品!
陆遥跪在地上,向孟宏煜禀告:“刑部尚书李致收了白云峰一千两银子的贿赂,答应为白钟明脱罪,因此暗中做了手脚。”
孟宏煜并不停下手中的笔,气定神闲地落笔写下“吾将上下而求索”后,低声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此事果真这么简单?”听他的语气,似乎对陆遥的办事能力有所质疑。
陆遥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有些许的犹豫,终于,他还是吞吞吐吐地开口了:“卑职……不知当说不当说。”毕竟,此事还关涉到皇帝的亲舅舅林禄安,自己若直截了当地说了,难免让皇上难堪。
终于,孟宏煜停下了舔墨挥毫的手,将手中的笔重重地搁在那方黄绿色的松花御砚上,厉声呵斥道:“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朕包庇林家了?”他早已料到此事必定和林家有关!
“皇上息怒!”见到孟宏煜动了怒,陆遥忙事无巨细地将所查明之事向孟宏煜道出:“是林大人指使白云峰向李大人行贿,随后林大人再授意李大人造假口供为白钟明脱罪的!”
“果然是林禄安!”孟宏煜气愤地说道,“朕早就猜到此事和他有关!”
只是,林禄安为什么要帮白家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林日晖在知味楼将白云峰打伤后,林家和白家已结下了不解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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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悔当初
“不过,林禄安为什么要帮白家呢?”孟宏煜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眉头紧锁,苦思冥想,那张英俊无比的脸渐渐地皱得如苦瓜一般。%&*";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大到足以使林家和白家放下仇恨,互相帮助?难道说,林家是有意拉拢白家的,毕竟白家手中亦握着一定的兵权……”
想到这里,孟宏煜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林家意欲谋反?
虽然一直以来,太后总是高度信任林家,但是,就像太后当初不让他立萧子灵为后时,说萧家若为外戚,便会威胁到他的江山一样,如今,林家亦是外戚啊!而且,林家早已强大到足以威胁他的江山!
“陆遥,你继续调查此事,给朕查清楚,为什么林禄安要救白钟明!”孟宏煜向跪在地上的陆遥下令到,“而且,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卑职遵命!”陆遥叩首起身,领旨而去――他已从孟宏煜的语气中听出了此事的严重性,看来得连夜调查去了!
话说,当初太后和孟宏煜母子俩策划萧子寻“勾结匈奴意欲谋反”一事时,并无第三人知晓。太后授意林禄安安排人指控萧子寻时,也未说明陷害萧子寻的真正意图。不料,林禄安却认为皇上终于要开始打压萧家了,真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时机!连日来,他殷勤进出慈宁宫,力劝太后要趁此事削去萧子寻手中的兵权。
某日上朝时,以刑部尚书李致为首的数名大臣,联名奏请削去萧子寻手中的兵权,孟宏煜知道定是林禄安在背后指使他们的,因此不置可否。%&*";
下了朝后,孟宏煜便径直往慈宁宫去,想和太后“商量”此事。到了广寿厅,慈宁宫的宫女们却告诉他太后今日身体不适,正在床上躺着呢。
孟宏煜便往太后寝室去,到了太后寝室,却见林月瑶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在太后床边殷勤伺候。
见到孟宏煜来,林月瑶忙将手中端着的水递给舒文姑姑,喜逐颜开地朝孟宏煜迎去:“皇上表哥,您怎么来了?”
孟宏煜朝她点点头,吩咐她退下,她不甚情愿地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亦朝她点点头,柔声说道:“瑶儿,你就先回房歇息歇息吧,哀家有舒文伺候着就可以了。”
每次皇上表哥来,都不和我好好说说话――林月瑶不悦地撅着小嘴,让贴身宫女慕雪小心翼翼地扶下去了。随侍的宫女和太监们亦识趣地退下了,屋里只剩下舒文姑姑伺候着。
舒文姑姑搬了把檀木红漆凳子放在床头,孟宏煜便在太后跟前坐下,关切地说道:“母后身体不适,为何不派人告诉儿臣一声?可有传太医看过了?”
太后慈爱地摇了摇头,看着孟宏煜眉梢隐隐的担忧,欣慰地说道:“太医看过了,说不碍事的!皇儿国事繁忙,哀家什么忙都帮不上,怎么还能给皇儿添忧呢。”
“不碍事就好,那儿臣就不孝地拿国事来给母后添忧喽。”孟宏煜半开玩笑地说道,“今日有大臣联名奏请削去萧子寻的兵权,此事,母后怎么看?”
太后忍不住一阵咳嗽,舒文姑姑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递上一杯蜂蜜温水让她润润喉。喝过水,太后幽幽地说道:“母后还能怎么看呢?此事必定是你舅舅主使的喽。”
孟宏煜低头略为沉吟,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母后认为朕该不该削去萧家的兵权?”这般郑重地问完后,他却又装出一副“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心里却殷殷地等待着太后的回答,因为,太后的回答关系到她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还是站在林家那边!
然而,太后却没有回答,她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床栏上喘着气,许久,她才虚弱地说道:“看哀家病的,整日脑袋晕乎乎的,也没力气为皇儿分忧了,毕竟,皇儿你才是皇上,该自己权衡利弊,审时度势吧。”
太后是经历过风吹雨打的权谋老手,怎么会听不出自己儿子话语中的试探?她知道长久以来,孟宏煜不但防备着萧家,还防备着林家,否则,他怎么会迟迟不肯立林家的女儿为皇后?
他的缓兵计从林月瑜初进宫时便开始用到如今了,虽说他曾答应过自己若林月瑶生下皇子便要立林月瑶为皇后,但她知道,若林月瑶真的生下了皇子,到时候孟宏煜照样有办法不立林月瑶为皇后!
这么多年来,为了立后一事,她和自己的儿子斗过、闹过、冷战过,都无法让他立林家的女儿为后,反倒是事与愿违地让他对林家越来越防备,也越来越反感了。而如今,他竟然试探起自己的母后来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此时,她若真的想帮林家,最好的办法就是绝不插手此事,让孟宏煜自行定夺。
太后知道,孟宏煜并不想如林家所愿削去萧子寻手中的兵权,因为,这些年来,孟宏煜一直看着萧家和林家明争暗斗,两家互相制约互相掣肘,他只需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而无需担心江山之危。而万一,有一家得胜了,便是全权在握了!那么,那全权在握的一家,接下来必定是要开始图谋孟氏的江山了……
“既然母后累了,那就早点安歇吧!”孟宏煜起身告退,“儿臣明日再来看望母后。”
待孟宏煜走远,再也听不到他的脚步声时,太后才慢慢地睁开眼,语气哀戚地对舒文姑姑说:“舒文啊,哀家如今倒是后悔了……后悔让瑜儿和瑶儿进宫……”
舒文姑姑站在一边静静听着,她知道,此时自己的职责是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听太后诉说心中的苦楚。
太后的眼角泪光闪闪,她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哀家把自己的一生埋葬在这人间炼狱里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害了瑜儿和瑶儿……都是哀家的错……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权势和地位,而是找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
“若不是哀家让她们进宫,瑜儿便不会在这肮脏之地学会阴谋手段,变成一个蛇蝎妇人,也不会渐渐迷失了自己,落得一个葬身火海的下场……瑶儿也不会失去她最初的纯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哀家知道,容妃是她害死的……”
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瓷器破碎之声,随后,一股浓烈的药味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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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道隐情
“谁在外面?”听到声响,舒文姑姑厉喝一声,慌忙往门口去奔去――她知道,太后这一番话,若是被宫女太监们听了去,那可惨了!
疾步跨出门槛,却见林月瑶魂不守舍地倚在门边,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冷汗。%&*";看到舒文姑姑,她显然又吓了一跳,眼中满是惊惧,嘴唇微微地发抖。慕雪蹲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收拾地上的碎片,棕色的药汁慢慢地流溢,林月瑶粉红色的裙角亦溅上了密密麻麻的棕色小点。
“瑶嫔娘娘,怎么会是您?”舒文姑姑惊奇地问道,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谢天谢地,不是宫女太监们!
“进来吧,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屋内传来太后虚弱的声音,“以后,再也不许你躲在暗处偷听哀家和皇上的谈话,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林月瑶定定的站在原地,双腿微微地发抖,已无半丝的力气迈出步子。舒文姑姑示意慕雪收拾好残局退下,便扶林月瑶进了太后的寝室。
走到太后床前,林月瑶忽然“扑通”一声在太后跟前跪下了,泪水夺眶而出,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她的声音微微发抖,透露出一股巨大的恐惧:“姑妈,瑶儿错了……您饶了瑶儿吧……姑妈,您救救瑶儿吧……”
太后默默地转过头去,不看她梨花带雨的哭容,也不看她苍白的小脸,任她跪在地上不住地哭泣求饶。
舒文姑姑不忍看她长跪,忙开口替她求情:“太后,赶紧让瑶嫔娘娘起身吧,她腹中的孩子可吃不消啊。”
太后终于转过头来,眼眶湿润,沙哑着声音说道:“起来吧……”
舒文姑姑小心翼翼地将林月瑶扶了起来,扶她坐在孟宏煜刚坐过的凳子上,拿出随身携着的帕子,心疼地拭去林月瑶脸上的泪水。%&*";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太后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以你的头脑,是想不出这等计策来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这在后宫中“身经百战”的老手怎么会掂量不出林月瑶的斤两?是的,林月瑶是刁钻霸道,蛮横无理、爱耍小姐脾气,但她和柳如馨一样,只是个无知无害的女人,她怎么会想出这等“嫁祸”于皇上的陷害苏子容的“妙计”?
“没……没人指使瑶儿……都是瑶儿一个人的错!”林月瑶不迭地摇头,头上的蝶翼步摇微微地晃着,“没人指使瑶儿……没人指使瑶儿……”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就等着被皇上惩处吧。”太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已经派陆遥在调查此事了,总有一天,会查到你身上的。”
林月瑶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太后如此一说,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又要起身下跪,舒文姑姑忙扶住她。
“姑妈救救瑶儿……是爹爹指使瑶儿的……爹爹说瑜姐姐这么多年来都没当上皇后,都是因为苏子容……因为,皇上爱的是苏子容……”林月瑶哭着把她父亲给供出来,“呜呜……这计策亦是爹爹想出来的……”
“你们……咳咳……你们这是……要、要气死哀家啊!”听了林月瑶的话,太后气得直哆嗦,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你们以为害死了容妃,问题就解决了?你就可以当上皇后了?!”
“呜呜……呜呜……”林月瑶使劲地摇着头,不住地哭泣,“瑶儿是照爹爹的话去做的……不关瑶儿的事……”
“混账!这事若真如你爹想的那般简单,哀家早就让瑜儿当上皇后了!还会让你们落到如今这地步吗?!”太后真是欲哭无泪啊――孟宏煜不立林家的女子当皇后,不是因为苏子容,而是因为对林家有所防范!
太后知道是林月瑶害死了苏子容后,气得一病不起。如今,这事件的背后竟然还有藏着这样巨大的隐情,太后知道,自己是再也保不了林家了――因为,林禄安和林月瑶害死的,是苏子容!
太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语气疲惫地说道:“皇上迟早是会查出真相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那怎么办?怎么办?……姑妈,您要救瑶儿啊……”林月瑶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只知道一味地哭泣。
“舒文,送瑶嫔回房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舒文姑姑将林月瑶“送”出去。
这时候,太后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孟宏煜从慈宁宫出来后,静静地走在宽阔的宫道上。秋风微凉,迎面吹来一丝丝凉意,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他不禁想起萧子灵发梢的味道,与这桂花香有几分的相似。
心里想着萧子灵,心情却渐渐地沉重起来,他知道,萧子寻是被人陷害的,因此,他从未想过要萧子寻的命,然而,如今真的是削去萧家兵权的大好时机。如果没有想到萧子灵的盈盈双眸,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是害怕萧子灵伤心的泪水和决绝的言语吗?他已经失去苏子容了,他真的很怕,怕会连萧子灵也失去!或许,他担心的是萧家弱了势后,林家会大权独揽?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永乐宫,他依旧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丝头绪。望着永乐宫门口站岗的御前侍卫,他突然决定去问问萧子灵――问问她,他到底该拿萧子寻怎么办?
进了永乐宫,却见萧子灵静静地坐在桌前,细瘦白皙的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把玩着青瓷茶杯,眼睛定定地望着桌上那把青瓷茶壶,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其实,早已有太监来通报说皇上来了,只是,萧子灵赌气地不愿意起身去迎他――谁叫他得知了是太后害得苏子容滑胎后竟无动于衷!谁叫他独独放了白如霜的父亲,她的哥哥却还被关押在天牢里!谁叫他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陷她的哥哥于不忠不义的地步!
“看什么这么认真,连朕来了都不知道?”孟宏煜悄悄地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
“啊……”子灵被“吓”得尖叫了一声,猛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甩手摔到地上……“噼啪”一声,青瓷茶杯碎了一地,孟宏煜亦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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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阴云散
“子灵见过皇上。i^”萧子灵起身,盈盈一拜,却是低首垂眉,不肯抬起头来看孟宏煜,“不知皇上到来,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孟宏煜亦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冷漠和疏远,这过分的客气,在他听来是冷战的讯号,然而,纵使她生他的气,也不是无理取闹――毕竟,真的是他有错在先!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温柔地扶她起来,让她在他身侧坐下。他想用柔情融化她的冷漠,因此,眉眼中都是笑。
玉奴听得声响进了屋来,见一地的青瓷碎片,忙蹲下身子来欲清理。
子灵看着玉奴,冷冷地对她说:“出去吧,不用收拾了!这一地的碎片,纵使收拾了也于事无补!”
玉奴听出了子灵的话中话,微微愣了愣,便告退了。
子灵转过头来对着孟宏煜嫣然一笑,又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然而,孟宏煜看出了她笑容的虚假,假得有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子灵是在想,哥哥到底会不会死呢?”她眉眼含笑,嘴角亦含笑,从她那嫣然的嘴里说出“死”字,听来却有一股凉意。
“那你觉得,朕会不会让他死?”孟宏煜心中不悦,冷冷地说道。
“子灵认为,皇上这般大费周章地导演这一出好戏,无非是为了阻止子灵当皇后。%&*";如今,皇上的目的已达到,子灵亦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当您的皇后。皇上,您总不至于会要了哥哥的命吧?”她无所顾虑地“揭露”他的阴谋,却不去想他是否会恼羞成怒,相反,她似乎是有意惹怒他的!
“你怎么就断定朕不会杀了他?”他愤然起身,俯下身来邪邪地盯着她的双眸,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他讨厌她的聪明,亦讨厌她眼中了然的神色,更讨厌她知道了他的心理却偏要说出来!
“如果皇上要杀哥哥,在边疆时便已杀了他了,何必还多此一举地将他押解回京?”子灵说道。
孟宏煜依旧是冷冷地看着她,听着她说下去。
“皇上既然无心杀害哥哥,还是趁早放了他出去吧。毕竟,哥哥出了事,他手下的二十万大军就会军心不稳,此事拖得越久,对皇上您越不利!”子灵恳切地劝孟宏煜,似乎真的是为他好。
经萧子灵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此事绝非小事,竟然还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然而,他假装平静,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办?”
“您就削去哥哥手中的兵权,然后饶哥哥一命吧!”子灵建议道,“哥哥也说过他累了,想放下家国大任,游山玩水,访山寻仙,做个逍遥快活的侠士。”
这是子灵想出来的救萧子寻,也是救萧家的最好方法!毕竟,放弃一部分兵权于萧家的势力并没有多大影响,而且,不但可以表明忠心,还能少一分树大招风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孟宏煜少一点戒心!
况且,萧家既然真的没有谋反的野心,那又何必担着这份嫌疑,劳心劳力反而不受待见呢?
“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朕明日就放了他,并削去他的兵权。”听萧子灵的主意,竟然和自己不谋而合,孟宏煜不禁心中欢喜,而且,更重要的是,萧子灵自己也这样想,那他就不用担心她会不开心了!
“子灵谢过皇上。”听了孟宏煜的话,子灵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真的怕哥哥若继续关押在天牢里,早晚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第二天,萧子寻从天牢里放出来了,虽然真的被削去了兵权,但却是如子灵所愿。当天,子灵便赶紧给家里修了一封家书,叫父亲和哥哥放弃让她当皇后的想法,并告诫他们――皇后之位不但不会给萧家带来荣耀,反而会给萧家引来灭门之灾!
下了朝后,孟宏煜便兴冲冲地往永乐宫去,他想去和萧子灵“邀功”,去告诉她萧子寻已自天牢里出来了。
经过御花园时,孟宏煜看到歆柔和歆宁蹲在芙蓉湖边逗湖里的锦鲤,却不见有宫女和姑姑跟着她们。歆宁眼尖地看到了孟宏煜,她高兴地告诉歆柔:“姐姐,父皇!父皇!”
歆柔抬起头来,看到孟宏煜正站在石砌的小拱桥上看着她们,她高兴地站了起来朝孟宏煜招手:“父皇!父皇!”
孟宏煜慈爱地朝她们笑了笑,慢慢走下拱桥欲向她们走去。忽然,歆柔脚下的石头摇晃起来,歆柔站不稳,身子摇晃了几下便“扑通”一声掉进芙蓉湖了。
陆遥忙跳进芙蓉湖里将歆柔救了起来,歆柔呛了好几口冰冷的湖水,全身湿漉漉的,她吓得脸色苍白,扑在孟宏煜怀中大哭。歆宁站在一边,看到歆柔忽然落水,她亦被吓到了,站在一边“哇哇”地哭了起来。
孟宏煜忙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并将她们送回思乐院去。到了思乐院,柳如馨慌忙命诺儿带歆柔进房去换衣裳。
孟宏煜站在厅里,厉声呵斥柳如馨:“你这娘是怎么当的?!竟然让女儿独自到湖边去玩,身边也没有宫女太监跟着!刚刚幸亏朕在,否则就出大事了!”
柳如馨吓得跪在地上求饶:“臣妾罪该万死,望皇上息怒……”
看到孟宏煜对柳如馨发脾气,歆宁站在一边又被吓得哇哇大哭了,柳如馨连忙搂过她,轻声安抚她。
看她们母女俩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孟宏煜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起来吧。”柳如馨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歆宁也跟着起来。
太医来了,看过后说歆柔受了惊吓,吃一剂安神药就好了,谁知,药喝下去后,歆柔依旧不见起色。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不停地叫唤着:“父皇……父皇……”
孟宏煜坐在她的床沿,握着她的手说道:“柔儿别怕,父皇在这里……”歆柔紧紧地抓着孟宏煜的手,仿佛于汹涌的波浪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久久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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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言诺
许久许久,歆柔终于安心地睡去了,孟宏煜轻轻地抽出手来,却见右手已被歆柔抓得微微发红。%&*";他轻轻地拨去覆盖在歆柔苍白的小脸蛋上的头发,心疼地为她拉好被子,这才起身轻轻地往外走。
刚要出房门,歆柔却醒了,看到孟宏煜欲离去,她赶紧坐了起来,弱弱地问道:“父皇,您要去哪儿?”
孟宏煜转身走回她床边,温柔地说道:“父皇看到你睡了,想让你好好地睡一会儿呢。”
歆柔赶紧倾过身子拉住孟宏煜的手说道:“父皇不要走,陪着柔儿吧。柔儿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眼角泛着泪光。
孟宏煜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无奈地说道:“傻孩子,这不好好的嘛,怎么会再也见不到父皇呢?”
歆柔眼中的泪光盈盈,酝酿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上次柔儿被烫伤,父皇曾说过第二天要来看柔儿的,可是,柔儿天天等,却没见到父皇来……”
原来!那日自思乐院回去之后,孟宏煜忘了自己的“九鼎之言”,再也没有去过思乐院看望柳如馨她们母女,因此,歆柔又想出了这落水之计!今日,好不容易孟宏煜又来了思乐院,歆柔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呢?
歆柔早已铁了心,今夜一定要让孟宏煜留在思乐院,否则,就枉费了她的一番心思了!为了她那“单纯善良”的母亲,为了她们姐妹俩将来的幸福,她一定要帮助自己的母亲重得圣宠!
经歆柔一说,孟宏煜才想起还有此一事,自己真的是忘记了!谁知道自己的随口之言,女儿会心心念念地记得那么久?可见,自己的女儿们有多么想念自己!
孟宏煜微笑着柔声安慰她道:“父皇国事繁忙,总会有暂时忘记之事。%&*";以后柔儿要是想念父皇,就和宁儿去御书房和乾坤殿(1)去看父皇吧?”
听了孟宏煜的话,歆柔止住了泪水,露出浅浅的梨涡,向孟宏煜撒娇道:“那父皇晚上留在这里陪我们用晚膳可好?”
孟宏煜不忍拒绝,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好的,父皇晚上就留下来陪柔儿用膳。”
走廊上,一直站在门边偷听的柳如馨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就寝,只有舒文姑姑在太后床边伺候着。
喝完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汁,太后将手中的白玉小碗递给舒文姑姑,拿起手边的锦帕拭去嘴角的药汁,太后幽幽地说道:“这么多天了,哀家的病都不见好,看来,哀家真的是不行了……”
“太后怎么尽说些丧气话儿?”舒文姑姑顾不得主仆之礼,忙出言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语气中有些微的无奈,“如今当放宽心来,好好养好身子才是,瑶嫔娘娘和贵妃娘娘不久就要为您添孙子了。”
听舒文姑姑提起这开心的事儿,太后心中才有了一丝丝宽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来,忙问舒文姑姑道:“你说,这陆遥今儿晚上会不会来?”
舒文姑姑恭敬地站在床边,低声答道:“奴婢已经着人暗中向他转告您的懿旨了,估计,他不敢不来吧。”
“哎,如果他真的不来,哀家也怨不得他,毕竟,那是对皇儿的一份耿耿忠心。”
话刚说完,就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和陆遥低沉暗哑的声音:“卑职陆遥在门外候教。不知太后宣卑职深夜前来,有何事指派?”
听到陆遥的声音,太后心中暗喜,忙示意舒文姑姑去开门。
进了门来,太后便堆出一脸的慈爱,和蔼地对陆遥说道:“陆遥无须多礼,到哀家跟前来坐着吧。”
舒文姑姑忙搬了凳子放在太后床边,陆遥却不敢受此大礼,慌忙下跪推却道:“谢太后厚爱,卑职不敢!”
看到他恭恭敬敬地跪下,太后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并不急着让他起来了,淡淡地说道:“陆侍卫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向来忠心耿耿,一心一意地护佑皇上,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哀家真该谢谢你。”
“能够保护皇上,是卑职的荣幸,卑职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陆遥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太后的话――他早已知道太后让他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因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他还猜不出太后此时的立场,她到底是站在皇上这边,还是站在林家那边?
“大半夜的把你叫来,哀家也不拐弯抹角了,就直说了吧!如今,哀家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太后有佛主庇佑,定会长命百岁的……”听太后一副交待后事的语气,陆遥慌忙出言劝慰她。
“得了……”太后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如今,哀家有一事相求,希望陆侍卫能暗中相助,那么,哀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拿死来说事,想必真的是件大事喽?那么,必定不出自己所料了――心中虽然思绪万千,陆遥仍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平静而客套的口吻说道:“太后此言真是折煞卑职了,能为太后办事是卑职的荣幸,卑职愿意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哀家只求陆侍卫别将容妃死去的真相告诉皇儿!”太后口中虽是说着“求”字,语气里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迫人力量。
“请太后‘节哀’,容妃娘娘既然已殁去了,太后纵使‘难过’得夙夜不寐,亦于事无补。人一死便万事成空,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着’,卑职希望太后不要太过‘劳心’,卑职定会不辞辛劳地为太后‘分忧’!”
跟在天子身边这么多年,陆遥怎么会不懂得察言观色,怎么会听不出太后语气中不容抗拒的命令?然而,他总不能直白地说自己知道苏子容是林禄安和林月瑶父女俩设计害死的,并答应太后不将此事告诉皇上吧?因此,他这一番经过艺术处理的话,貌似在劝慰太后“节哀”,实则是在向太后承诺,承诺不将自己多日来查得的真相告诉皇上!
“听陆侍卫这样一说,哀家就放心了。”太后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许――这陆遥果然机灵,不仅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说出这一番“悦耳”的话,真是孺子可教也!
“你虽说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实则也是皇上的挚友。而哀家是皇上的母亲,皇上能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兄弟,哀家真替皇上感到高兴。”太后微笑着说道,语气和悦了许多,“以后,你在哀家跟前不需多礼,起来坐着吧。”
终于过了这一言语难关――陆遥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当然,他也听出了太后其实是在提醒自己――她终究是皇上的母亲,而他最多只能“算是”皇上的朋友,接下来该怎么做,他陆遥就自己看着办吧!
注:
(1)乾坤殿,孟宏煜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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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静夜思
乾坤殿里,夜深人静,寒虫嘶鸣。i^
孟宏煜背着手静静地站在走廊上,抬头望着天上那一抹淡淡的弯月。冷月残魄,似一抹孤独的游魂,在天上一点一点地踟蹰前行。天边那寥落稀疏的星子,会是苏子容流泪的眼眸吗?此刻,她正在天上与他垂泪相向,向他诉说着绵绵的相思?
孟宏煜想起那日,他出手打了她一巴掌,她流着泪冷冷地看着他,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双眸相对!她的眼中有绝望和倔强,有思念和怨念,有恨意和爱意……
轻轻地闭上眼,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孟宏煜的眼角悄悄滑落!他想,她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了!因为,他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将她放逐到爱情的荒漠!他背弃了海枯石烂的誓言,让她于绝望中孤独地咀嚼着相思!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饱含冤屈地死去!他粗心大意地将她草草埋葬,而不去深思她的死亡背后是否还有一场巨大的阴谋……
任眼泪被凉风吹干,任喉咙干涩疼痛,任悲哀一丝一丝地蔓延,今夜,他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想一场,念一场,悔一场,然后,从明日起,他再也不为她悲伤,只当她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原谅我的身不由己,今生相欠的,来生我再还你……”望着在夜幕中渐渐耀眼起来的星子,孟宏煜想象着自己此刻正与苏子容四目相对,正与她喃喃私语,“来生,我不做皇上了,只做你和灵儿的丈夫……”
“皇上……”身后传来陆遥暗哑的声音,打断了他无边无际的沉思,也埋藏了他对苏子容的相思。%&*";
“你回来了?”瞬间整理好情绪,他轻轻地转过身来看着陆遥,眼中有一丝寒意和恨意,语气冰冷得如同隆冬,“怎么样?母后是不是叫你别把容妃死去的真相告诉朕?”
“皇上英明!果然如皇上所料,太后吩咐奴才别告诉您真相。”陆遥低声答道,语气中有一丝心疼――事情果然不出孟宏煜所料,那么,此刻孟宏煜的心中不是为自己的料事如神而欣喜,而是为自己母亲的残忍而难过!
陆遥想起昨日,他将查来的真相告诉孟宏煜时的情景――
陆遥轻轻地推开御书房的门,只见孟宏煜正在书桌上铺纸练字,孟宏煜并不抬头,只是轻声地问陆遥:“查得怎么样了?林禄安为什么要帮白钟明脱罪?林家是否有和白家暗中勾结?”
陆遥静静地站在旁边,心中有片刻的犹豫,他犹豫是否要将林禄安帮白钟明脱罪的真实原因说出来。如果说了,那么皇上就知道林禄安之所以要替白钟明脱罪是因为白如霜帮林月瑶送碧玉簪了,那么,他也就知道苏子容是被林氏父女害死的了!
如果知道了苏子容是冤死的,他的皇上会怎么样呢?他好不容易才渐渐接受了苏子容“自杀”的现实,如果此时,他告诉皇上说苏子容是被林月瑶害死的,那么,皇上是会勃然大怒地大开杀戒,还是会悲恸欲绝地瞬间崩溃?――这两个结果,都不是陆遥想要的!
然而,陆遥毕竟是誓死效忠于孟宏煜的御前侍卫,他知道自己若不将所查明的一切毫不隐瞒地禀告皇上,便是一次不忠和背叛!而且,如果有一天,皇上知道了自己为林家隐瞒后,会不会也怀疑他和林家勾结了?
犹豫之后,陆遥还是将所查明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孟宏煜――毕竟,孟宏煜是至尊的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结果是好事坏,只能由他来做决定!
听了陆遥的话后,孟宏煜握着毛笔的右手瞬间僵住了,一滴滴浓黑的墨汁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渐渐地晕染开来,仿佛一朵墨莲在雪地上绽放……
思绪又回到眼前,朦胧的月光下,陆遥看到了孟宏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笑过之后,孟宏煜却假装得意地说道:“傍晚时你来告诉朕,太后让你子时前去慈宁宫,朕已猜到了她必定是要为林家筹谋了!”
孟宏煜终于渐渐地对太后失去信任了!是的,纵使苏子容的死真的不是太后的阴谋,然而,在知道了林家父女的恶行后,她竟然企图为林家父女粉饰太平!可见,她是多么一心一意地为林家着想啊!
为了林家,她多年来苦心孤诣地策划让林家的女人当皇后,却不曾去考虑过自己儿子的幸福;她置自己儿子的江山于不顾,任由林家结党营私徇私舞弊,渐渐地权势熏天;她放任让林家的女人一次次陷害苏子容,对一个弱女子的声声冤屈充耳不闻……
这样的母亲,他还要来干什么?要来干什么呵!他决定,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要信任她、依赖她了!
月光下,孟宏煜眼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是亲情燃尽后的冷却,是愤怒迸发后的冷凝,是失望至极后的冷酷。
那抹冷,让陆遥隐隐担忧,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陆遥真的很害怕孟宏煜在极端愤怒和极度失望过后,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他不想看到他变成一个被愤怒钳制的暴戾君主,也不想看到他变成一个被失望牵制的颓废君王。
“不怎么办。”隐藏好最后一抹冷笑,孟宏煜的语气平静得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虽然有时候,孟宏煜是易怒而霸道的男人,但是在家国大事面前,他却远比陆遥想象的冷静。他是个懂得分轻重,看主次的男人!在爱情和女人面前,他可以让感性主宰心情,可以由着性子愤怒和霸道,但是,在江山和社稷面前,他却比任何人都要理性!
“放心吧,朕暂时不会处置任何人。”孟宏煜开口安慰陆遥,“如果朕大张旗鼓地处置林禄安和林月瑶,那么,太后不就知道你已将此事告诉朕了吗?朕不会让你为难的。”
“皇上为奴才想得这般周到,奴才感激不尽!”陆遥忙跪地谢恩――你说,遇上这么好的主子,陆遥怎么会不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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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欧阳萦
果然,孟宏煜并未因此事而处置任何人,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他依旧每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依旧偶尔去白如霜的思同院过夜,依旧时不时地关心一下林月瑶的孕情。i^
只是,他对萧子灵感到深深的愧疚。因为,萧子灵和苏子容生死相依、情同姐妹,如果知道了苏子容是冤死的,那么,萧子灵在悲痛欲绝之后,定会怨恨他不惩治林禄安和林月瑶,不为苏子容报仇雪恨!
知道了苏子容的死因后许久,孟宏煜都不曾去看过萧子灵了,因为,他害怕看到子灵悲伤的眼眸,害怕子灵聪慧的眼眸会洞穿他竭力隐藏的秘密,更害怕看到子灵后会想起苏子容,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也忍受不了自责和愧疚!
转眼又到了中秋佳节,太后的身体仍不见好转,情绪亦日渐低落,终日唉声叹气,心中寂寂。子灵和林月瑶又有孕在身,不能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四处走动,也不能过度操劳。因此,孟宏煜便将今年的中秋家宴交由柳如馨主持打理,毕竟,她当淑妃时也曾主持过这等宴会,较为熟悉。
从歆柔落水之日后,孟宏煜倒是常到思乐院去看女儿,也常留在思乐院与她们母女仨人一起吃饭,虽然,他依旧不留在思乐院过夜,但是,只要孟宏煜不会遗忘她们母女,偶尔能来看看她们,柳如馨就已经够高兴的了――况且,她相信,只要孟宏煜心中还念着这一丝情分,那么,她就还有机会再次抓住他的心!
因苏子容之事,孟宏煜心力交瘁,无甚情绪过节,因此,今年的中秋晚宴简单了许多。%&*";在凤凰台宴请皇族子弟和重臣武将时,子灵以身子不便为由委婉拒绝出席,太后因身体不好也未出席,林月瑶倒是挺着个肚子兴冲冲地赴宴了。
因为那天晚上,林月瑶是参宴的妃嫔里面封号最高的,所以,她志得意满地坐了上座,成了那天晚上的“女主人”。柳如馨、白如霜和其他妃嫔只得坐在一边,看林月瑶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个个在心里羡慕嫉妒恨。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准备了这场中秋晚宴,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柳如馨不禁咬牙切齿起来,恨不得将林月瑶千刀万剐!然而,更让她气愤的是,自己身边坐着的竟然是近日来最得圣宠的岑答应――欧阳萦。
欧阳萦是浙江长兴县县令欧阳固的小女儿,半个月前,经浙江巡抚向太后推荐而得以进宫。原来,太后知道以孟宏煜对林家的高度戒心,是绝对不会立林家的女子为皇后!再者,经历了苏子容一事,太后对林家渐渐地心灰意冷,终于放弃了立林家女子为皇后的心思。但是,她又不想看到萧子灵当上皇后,毕竟,萧家权倾半个天下,如果再有个女儿当上皇后生下皇嗣子,那么,孟氏江山怕是难逃外戚篡权的厄运了!
看着自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太后不禁开始为孟宏煜担忧,她担心自己死后,孟宏煜会立萧子灵为皇后!她知道,孟宏煜真的很爱萧子灵,也一直念念不忘立萧子灵为皇后。
因此,太后想在自己逝世之前扶持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儿当皇后。为什么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因为普通人家的女儿无权无势,他们就不用担心外戚篡权;因为普通人家的女儿更需要太后的支持,更容易为太后所控制;因为普通人家的女儿更懂得知恩图报,因惦念着太后的恩情,待太后百年之后,还可以助林家一臂之力。
因此,太后便吩咐浙江巡抚暗中物色美丽贤淑的江南女子,欧阳萦便是这样成了太后的棋子,带着当皇后的“任务”进宫的。进宫后,孟宏煜见欧阳萦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玉容姣好,果真是个绝色的女子!因此,孟宏煜便高高兴兴地封她为答应,夜夜让她侍寝。
看欧阳萦夜夜专宠,林月瑶自是气得七窍生烟,心中对太后亦颇多怨言,只是敢怨不敢言。柳如馨也是气恨得寝食难安,怕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会毁了她“重夺圣宠”的大计。
只有白如霜心中暗喜,因为,欧阳萦得到的恩宠都是从萧子灵身上分到的,并未危及她白如霜的地位,而是危及萧子灵的利益。自从苏子容死后,白如霜便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她害怕萧子灵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苏子容,她清楚地知道,若萧子灵知道了她与苏子容的死有关,那么,她白如霜在这后宫里将再也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欧阳萦越是得宠,就意味着萧子灵越是失宠,同时,也意味着她白如霜越是安全。
自进宫以来,欧阳萦是初次参加这般重大的宴会,因为怕出差错,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少言少语,小心谨慎。她着一袭素白丝缎裁剪的合身的宫服,略施脂粉,清丽婉约,宛若一朵出水芙蓉,只是,她的眉眼间隐藏着一丝冷漠和孤傲,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白如霜不时偷偷转头打量欧阳萦,想寻机与她搭讪,好拉拢她,利用她。然而,欧阳萦似乎有重重的心事,并不与在座的妃嫔攀谈,只顾闷闷地自斟自饮。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欧阳萦起身离座,白如霜忙悄悄跟了出去。
只见,欧阳萦从侧门出去后,便独自在殿外的廊上站着,她抬着头,久久地望着空中那一轮晶莹剔透的圆月。她想念远在江南的父母,也想念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为了“他”,欧阳萦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是生命!正因如此,那日“他”来寻她,拜托她进宫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虽早已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1),进了宫后,她将失去青春和自由,失去亲情和爱情,但是,为了他一生的“伟业”,她愿意付出一生!
“妹妹在干什么呢?”轻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欧阳萦吓了一跳……
注:
(1)引自:唐末,崔郊,《赠婢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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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夜心
明亮的月光下,白如霜看到欧阳萦的眼角泪光闪闪,难道,欧阳萦从宴会一开始时便心事重重,是因为思念远在江南的家乡和亲人吗?也难怪,中秋月圆,人却难圆,那轮无暇的满月总是容易勾起人们的思乡愁绪,连她这进宫已一年多的人也要伤感起来,何况欧阳萦还是初次离家远赴帝都呢!
看到欧阳萦眼角晶莹的泪水,白如霜不禁轻轻地走上前去,轻声地开口问欧阳萦:“妹妹在干什么呢?”
欧阳萦正自深思,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思绪从美好的天堂跌入残忍的现实里。%&*";她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转过身去,只见白如霜笑意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进宫以来,欧阳萦就对宫里的每个人都充满了敌意。因此,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脸上虽挂着善意的笑容,欧阳萦却无端地厌恶起她来。
欧阳萦不悦地看了白如霜一眼,冷冷地说道:“哼!你看见我在干什么了吗?”
白如霜本是想用热脸贴欧阳萦的热脸的,没想到却贴到了冷屁股,欧阳萦冰冷的语气让她如入隆冬,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于是,白如霜便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阳萦的嘴角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用眼角余光瞟了白如霜一眼,裹挟着一股冷凝的气息翩然离去了……
是夜,孟宏煜在欧阳萦那里过夜,当俩人在床榻上缠绵欢爱时,子灵却独自在永乐宫里被胃疼折磨得辗转难眠。%&*";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到寝室里,如映雪般把寝室照得亮亮的。子灵斜斜倚在枕上,右手按着一阵阵疼起来的胃,紧咬牙根,微冒冷汗。
望着地上那片如霜的月光,子灵忽然想起了李商隐的“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她不知道,嫦娥是否真的会在这月圆如镜月明如水的夜里暗自后悔,然而,她却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不顾一切地逃避进宫,后悔爱上这个无情而霸道的君王,后悔自己对苏子容的“自杀”无能为力……
她想起去年的中秋晚宴时,她尚未沦陷于爱情泥淖中,无忧无虑,意气风发。然而,亦是去年的中秋夜,在凤凰台边的湖畔,孟宏煜第一次吻了她……
想起那夜深情的吻,子灵依然脸红心跳,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如火如荼的温热。然而,那个让她怀念的吻,距今已经一年了!一年,短暂得似乎转瞬即逝,又漫长得似乎度日如年。
一年之间,发生了多少事啊!她认识了林月瑜,又差点被林月瑜陷害;她结识了苏子容,又让死神夺去了苏子容;她爱上了孟宏煜,怀上了他的孩子,如今,却又在心底暗暗地怨念他……
胃的疼痛终于渐渐地减轻,子灵也渐渐地放下心来。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她感受到了微微的胎动。她腹中的胎儿刚和她一起经历了一场胃痛,如今,疼痛消逝,她的孩子正在甜甜地睡着呢。
忽然,子灵看到窗户上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她不禁吓了一跳。若是在没有月色的夜晚,她是看不到窗外是否有人的,偏偏今夜的月色很好,在月光的照射下,窗户上便投射出一个清晰的身影了。
看那身形,似乎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会是孟宏煜吗?子灵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然而,他怎么会在深夜时偷偷前来,也不吩咐李昭事先通报一声?
子灵强忍着心中的恐惧,鼓起勇气弱弱地问了一声:“是谁?谁在外面?”听得出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地颤抖。
听到子灵的声音,那黑影晃了一下便瞬间消失了,快得如风吹一般,子灵不禁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到底是谁在外面?”
“是奴婢呢。”门外传来玉奴的声音,“小姐,奴婢起来如厕,顺便过来看看小姐睡得可好?”
不!那迅速消失了的身影是男人,绝对不会是个女子。
不过,管他是谁呢。至少,听到了玉奴的声音,子灵安心了不少,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她连忙吩咐玉奴道:“我今夜有点不舒服,你过来陪我吧。”
玉奴便卷了铺盖过来在外间的榻上睡下了,子灵这才渐渐地安心入睡。
然而,玉奴却失眠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着月光下展战俊逸的侧影。
原来,展战已经办好了孟宏煜交待的差事从江南赶回来了。一回京,他便到宫里排班轮值,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爱岗敬业,而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萧子灵。
晚宴上,他的目光四处逡巡,却没有见到子灵俏丽的身姿。晚宴一结束,他便赶来永乐宫了。像往日一样,他习惯性地站在子灵的窗外,静静地感受她的气息,然而,他忘了今夜的月色那么明亮,会照出他的相思,会让他默默的守护原形毕露!幸好,玉奴及时出现,保全了他的思念。
展战不知道,就在他默默守在子灵窗外的时候,玉奴也躲在竹丛下静静地看着他!因此,当他听到子灵的声音后及时逃走时,玉奴也才能及时出声答应子灵。
躺在榻上,睁着眼望着被月光照得透亮的窗户,玉奴的心中百味杂陈,有盼得君归的欢喜,也有相思无涯的忧伤,有爱而不得的无奈,也有难舍难弃的痛苦……
展战此次去了那么久,玉奴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相思,知道展战回京的消息后,玉奴欣喜若狂。她知道,展战一定会进宫来看子灵的,虽然子灵如今被“软禁”于永乐宫,未得圣上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出入永乐宫,但是,展战有一身了得的轻功,永乐宫的高墙挡不住他的相思,他定会像往常一样潜来“看望”子灵,守在子灵的窗外的。
因此,子灵睡下后,玉奴便开始在那丛翠竹下等待展战的到来。月上中天时,展战潇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墙头。只见他轻轻地跃下高墙,走到子灵的窗外,站在那丛木樨花旁,久久久久地凝望着子灵的窗口……
玉奴亦久久久久地凝望着展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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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喜团圆
或许是因为昨夜睡得晚,子灵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她起得比平日晚了许多。%&*";
刚刚洗漱完毕,筱如便满脸笑容地来向子灵禀报了:“娘娘,今儿早上内务府来传旨说,今年的中秋宴办得简单了些,未宴请所有的大臣,有些妃嫔未得与家人团聚,因此,皇上开恩允许妃嫔家的女眷们进宫团聚呢!内务府来问说,娘娘家都有谁要进宫来?”
听了这消息,子灵开心得不得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萧家的人了!虽说,她并不是真正的萧子灵,但是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只有萧家才是她可以依靠的大树,可以停泊的港湾。只有萧丞相夫妇才是真正疼爱她、信赖她的人!
子灵吩咐筱如去内务府报备让母亲和嫂嫂进宫,内务府到萧府传了消息,第二日,子灵的母亲和大嫂便进宫来探望子灵了。
萧子灵的大嫂,也就是萧子寻的妻子柳如玉,是柳如馨同母异父的姐姐,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如凝脂,温柔沉稳,观之可亲。她没有柳如馨的艳丽姿容和娇柔媚态,但却比柳如馨多了一份高贵和亲切,姐妹之间简直是天壤之别。
萧夫人和柳如玉刚到永乐宫,便看到子灵在门边候着了,许久不见,子灵并不是萧夫人想象中怀了孕后微微发胖的样子,反而消瘦了许多,萧夫人见了她不禁感到心疼。
萧夫人和柳如玉看到萧子灵后便要福身跪拜,子灵忙一把搀住她们,动情地说道:“娘和嫂嫂不要向灵儿行此大礼,灵儿承受不起呢!”
萧夫人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子灵,眼角泛着泪光,心疼地责备子灵道:“灵儿你怎么会瘦成这般模样呢……也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玉奴站在一边看子灵她们家人团聚,心中又是喜又是悲,喜的是见了萧家的人也如见了自家人一般,悲的是她们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待她们拥抱过后,玉奴也整理好了情绪了,连忙上前去给萧家婆媳俩请安:“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少夫人。%&*";”
萧夫人连忙扶起玉奴来,将她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慈爱地拍着她的手说:“这孩子,长大了许多呢,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一番话夸得玉奴羞红了脸,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筱如见状忙对萧夫人说:“夫人还是赶紧进屋去吧,我们娘娘早早便吩咐人准备好瓜果茶点了。”
进了屋,子灵便把宫女和太监们屏退了,只留下玉奴伺候着,这样一来,她们就是一家人,不是君臣,可以免却这繁琐的宫规,畅所欲言了。
萧夫人给子灵捎来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绫罗绸缎、糕点瓜果、金银珠宝、碧玉翡翠、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了,就差把整个丞相府给搬过来了。
子灵看着堆了半个屋子的东西,只觉心里暖暖的,倍受感动――是这样的!每个母亲都是这样,总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女儿!
“娘怎么给女儿送来这么多东西呢?”子灵娇嗔地说道,“女儿的屋子都装不下了!”其实,装不下的不是那堆叠如山的礼物,而是母亲对一个女儿的满满的爱!
“虽然知道娘娘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可是,不把这些东西送进来,婆婆心里就不放心!”柳如玉笑着说道,“一听说可以进宫觐见娘娘,婆婆就忙着打理东西了,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呢!”
子灵不禁红了眼眶,忙偎依到萧夫人身边,轻轻地搂着她的肩,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道:“娘这么疼爱女儿,女儿舍不得让娘回去,这可怎么办?要不,女儿跟娘一起回家去好了。”
“胡说!”萧夫人忙掩住子灵的嘴,宠溺地责怪她,“灵儿是皇上的贵妃,怎么可以这般口无遮拦?这话可不敢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说啊!”
子灵笑着说道:“女儿这不和娘玩闹嘛?这种话,女儿怎么会在外人面前说起。”然而,这种话,她确实是在“外人”面前说了,她还记得她跪在孟宏煜面前,哀求他放她出宫!那么,孟宏煜到底是不是“外人”呢?子灵自己也不知道!
“哥哥近来过得可好?”子灵开口问柳如玉,她不再腻在萧夫人身边,正经地坐好了,从一个娇俏的小女儿变成了一个端庄的妃子。
“托娘娘的福,夫君过得很好。如今没了家国重担,倒更轻松自在了,终日在家相‘妻’教子的,我们母子俩还真从不曾这般幸福过呢!”想起这段时间来的恩爱日子,柳如玉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快乐而满足的微笑。
“是啊。寻儿早就想卸下那如泰山压顶的重担,过一过休闲惬意的家居生活了,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如他所愿了。要不,他常年戍守边疆,和如玉聚少离多,真难为他们少年夫妻了!”萧夫人可真是个开朗的女人,对萧子寻的被撤职倒看得这般开,子灵放心了不少。
听了萧夫人的话,柳如玉不禁微微红了脸,低眉说道:“夫君说了,如今最开心的是得以在爹娘膝下略尽孝心了!要不,他常年戍边,也不曾好好尽过为人子女的责任。”她的话似乎是为萧子寻辩驳,不仅洗去了他“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嫌疑,也讨了萧夫人的欢心。
子灵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这嫂嫂,和柳如馨比起来,柳如玉不知聪慧了多少倍。一个是天上纯洁的白云,一个是地上浑浊的泥淖,这就是所谓的“天壤之别”了!
一想到哥哥被扣上“通敌”的帽子、遭遇牢狱之灾、背着“不忠”这等重大罪名,前途尽丧,名声尽毁,子灵的心里就会感到愧疚――都是被自己害的,都是被自己的夫君害的!
“娘和嫂嫂能想得这般开,灵儿就放心了。”子灵拉起萧夫人的手,欣慰地说,“要不,灵儿真的会愧疚至死的!灵儿知道,是自己害得哥哥……”
“傻孩子,这都是天命,你哥哥命中有此一劫,与你何干呢?”萧夫人出言安慰子灵,然而,那语气中也有一种自我安慰的成分。是啊,把一切灾厄都归于天命,然后心甘情愿地安于劫难,不正是中国人“掩耳盗铃”的生存之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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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速客
“总之,娘回去还是好好劝劝爹和哥哥们吧,不要再费尽心思地谋划立灵儿为后了。%&*";”说起这种敏感的事,子灵不知不觉压低了声音。毕竟隔墙或有耳,在这布满机关的皇宫里,总须事事小心,处处防范的。
“男人们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插手呢?”萧夫人说,“再说,娘可是希望你当上皇后的。”
“娘这就糊涂了。”子灵微微地皱起眉头,“娘怎么就想不通呢?如果皇上要立灵儿为后,那何必折腾出这些事来?灵儿只知道,后位不会给萧家带来荣耀,只会给血肉至亲带来灾难!”
“嘘!”萧夫人慌忙制止她,用低如蚊蚋的声音说,“不要尽说些丧气话,谁都知道皇后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当上的。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宝座呢,因此过程难免坎坷了些,灵儿你应当和你爹爹他们里应外合才是!”
“娘,灵儿如今正怀着孩子呢!娘可知道,在这宫里,有多少人惦记着灵儿肚子里的孩子?灵儿只想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子灵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只是,不知道萧夫人到底懂不懂她的心情?是的,她只想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其他的,她都不想!对她来说,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然后尽心尽力地抚养他,给他快乐而平静的生活,便是此生之所愿了!
“孩子生下来后,你总得为他着想!只有当上了皇后,你的孩子才能成为嫡子,将来才能继承皇位!”萧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子灵,“难道?你愿意看着他输给别人的儿子,然后,一辈子作为一个失败者被将来的皇帝踩在脚下,甚至连命都会丢掉?”
“灵儿并不奢求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当皇帝,只要他健康、快乐,这就够了!”子灵将心中所想的如实道出。%&*";
“生在帝王之家,怎么可能快乐?你看先帝的皇子,哪个过得快乐?二王爷被分封到飞沙走石满穷塞的边野之地,三王爷不明不白地自杀身亡,四王爷流落天涯至今生死不明!你又希望你的孩子有怎样的结局?”萧夫人无情地揭露了这残忍的事实,只是为了惊醒自己的女儿。
是呵!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孩子将来的命运吗?这般真实而鲜明地摆在子灵的眼前,如果不当皇帝,她的孩子难道就要落得这样的结局吗?可是,就算当了皇帝,如孟宏煜一般,对所有人心存防备,疑神疑鬼地以为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和江山,也不见得就得以快乐呵!难道,自己的孩子注定就该这样不快乐地过一辈子?
虽然知道母亲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那样无情的事实让子灵感到害怕和绝望!不!她不要让她的孩子一辈子生活在阴谋和争斗中,她要想尽一切办法给她的孩子自由和快乐,即使是付出生命,她也要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快乐!
想到这里,子灵不禁红了眼眶,为自己的身不由己,也为自己孩子的身不由己。多么可怜的孩子啊,他还没来到人间便已注定了命运多舛,被阴谋盯上、被权势缠上、被yuwang卷入了!
看子灵低首垂眉沉默不语,萧夫人以为她是想通了,笑着轻轻地拍着子灵的手背说:“你什么都别想,只要安心养胎就好了,你爹和你哥哥自会安排的。”
倒是柳如玉心思缜密,眼尖地看出了子灵异样的沉默,她连忙从桌上拿起一个小红布包放到子灵手中,笑着说道:“这是婆婆特意去送子观音庙给娘娘求的平安符呢,娘娘可要天天戴着喽,可以保你们母子平安的。当初也是婆婆替我求的符,你看,我就生了海若这大胖小子了。”海若是萧子寻和柳如玉的小儿子,如今已经五岁了,长得机灵可爱,很讨子灵的喜欢。
听了柳如玉的话,子灵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子灵知道嫂嫂正在逗自己欢心呢,怎么能不捧场地笑一个呢?
看到子灵笑,柳如玉也对着她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
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筱如来报说柳如馨来了,说是要来看她姐姐的。
柳如玉虽然心中并不大想见柳如馨,但她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装着笑得如春阳般和煦,隔着门吩咐道:“难得妹妹还记挂着我,快请她进来吧。”
子灵心中疑惑――柳如馨为何会来永乐宫呢?孟宏煜不是下了旨不准任何人出入永乐宫的吗?她是怎么进来的?又所为何来呢?
原来,柳如馨的母亲在两年前过世了,柳如馨又没有其他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娘家的嫂嫂们又和她不是很亲,因此,今日竟无人进宫来看她。
看到别人母女团聚,姑嫂相拥,想起自己孑然一身,无人探望,柳如馨不禁心中哀戚,黯然神伤。后来,听说柳如玉进宫来看望萧子灵了,她便去求了孟宏煜,说自己没有母亲探视,千般可怜万般凄楚的,请求让她来永乐宫见柳如玉一面,孟宏煜怕她触景伤情,便准许她来永乐宫了。
进了门来,柳如馨依礼给子灵请了安,便欢心雀跃地踱到柳如玉身边,高兴地说道:“听说姐姐进宫来了,我希望能见上姐姐一面,便不请自来了,希望不要打扰到姐姐才好。”
柳如玉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们姐妹俩也有**年未曾见面了,我还想着要去看妹妹呢,没想到妹妹来了,倒省得我走一趟呢。”也不知道柳如玉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不过,就当她是出于真心的吧!
“姐姐不要光站着,赶紧坐下和嫂嫂好好说说话吧,这么多年没见,你们姐妹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的。”玉奴搬来了凳子,子灵便赶紧招呼柳如馨坐下。
子灵不知道她们姐妹情深情浅,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有很多话说,只知道自己倒是有很多话要和母亲说,被柳如馨这样一搅和,她们母女姑嫂三人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真是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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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呜咽梦
“娘,灵儿昨儿画了幅画,想让您过目一下,咱先去书房吧,也好让她们姐妹俩好好说会儿话。i^”子灵想和她母亲离开客厅去书房里聊天,她可要好好把握这难得的相聚时光,重温一下母女之深情呢!
“好的,你们先过去看看吧,我和妹妹先聊会儿天,待会儿再过去看娘娘的画。”柳如玉怎么会不明白子灵的心思?于是便顺水推舟地让她们母女俩先去聊天了,毕竟,她们是母女,虽然她们都不曾把自己当外人,但是有她在,她们母女俩也还是有所顾虑的。
子灵携了萧夫人的手便往书房里去了,进了书房,子灵不禁皱起眉头,厌厌地说道:“柳如馨怎么会来了?我总觉得不安。”
“估计是真的想见见如玉了,毕竟看别人都有家人进宫相见,她却独自一人无人问津,不只是会触景伤情,估计还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萧夫人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柳如馨的处境。
难怪,估计真的是怕人家笑话她爹不爱娘不疼的,所以才会赶来永乐宫看柳如玉吧?这样,她也好告诉别人她柳如馨不是孤家寡人,也是有兄弟姐妹,也是有娘家庇护的!
且不管柳如馨到底为何而来,子灵只顾着和萧夫人聊天撒娇,娇俏可爱,欢声笑语撒满了一屋子。子灵仿佛又回到了还未进宫前的那段日子,萧家夫妇就是这般宠她疼她,把她捧在手心上,如珍宝一般呵护备至,多么想回到那段无忧无虑无爱无恨的时光啊!
“你们聊什么这么开心呢?”柳如玉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便推门进来了,笑着说道,“看你们这么亲密,真真让我嫉妒了呢。%&*";”
说着,柳如玉便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萧夫人呵呵地笑了,慈爱地说道:“可惜了,咱们娘俩在家亲密的时候灵儿都看不见,要不让她也嫉妒嫉妒!”
说得柳如玉和萧子灵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住了笑,子灵忙问柳如玉:“柳昭容走了吗?”
柳如玉点点头说道:“嗯,终于走了。”
“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么久?”子灵无意地问道。
柳如玉却是听者有心,淡淡地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儿,姐妹俩客客气气的,倒像是外人呢。”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面了,难免生分许多。”萧夫人说,“况且,这里是子灵的地方,她估计是觉得不方便说话吧。”
“我和她本就不亲,也没什么话好说的。”柳如玉怕萧夫人和萧子灵会误会自己和柳如馨会策划什么“阴谋”,因此忙和柳如馨撇清关系,表明自己的立场。
“好嫂嫂,那您就和灵儿好好亲亲吧。”听出了柳如玉话中隐隐的误解,子灵忙攀上她的肩,向她撒娇道。
说得萧夫人和柳如玉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相见时难别亦难,即使“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xiaohun别而已”(1),子灵终究还是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母亲和嫂嫂。站在永乐宫门口,看母亲和嫂子渐渐走远,只留一抹模糊的背影。
想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者是再也不见,子灵不知不觉便热泪盈眶。而且,她们只是这皇宫里的过客,得以走出这高墙深院,得以重见那广阔无边的世界,而自己,却是再也出不去了!
喉头一阵酸楚,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渐渐流了下来……
自母亲和嫂子走后,子灵便心神不宁,食不知味,夜寝难安,以为是离别感伤所致,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这日,子灵躺在榻上看书,不知不觉“手倦抛书午梦长”,冗长杂沓的午梦压得子灵喘不过气来,子灵梦到了苏子容哀哀欲绝的脸。她素衣胜雪,容颜苍白,眼眶浮肿,泪光煜煜,她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哭泣,又似乎是在和子灵说话。说什么呢?子灵听得并不清楚。好不容易挨近了苏子容,走到她身边,子灵隐隐约约听到她对自己说:“灵妹妹,我是冤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们……”
“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那声音似乎坠入了悬崖,越来越远,苏子容终于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见了。子灵苦苦地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子灵急得哭喊起来:“容姐姐……容姐姐……”
被玉奴推醒时,子灵泪流满面,额头冒着冷汗,一身薄薄的睡衣亦已湿透了大半。玉奴拿着棉布帕子边擦她额上、脸上和脖颈上的冷汗,边心疼地问道:“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我……梦到了容姐姐。”子灵依旧沉浸在那巨大的哀伤和恐慌之中,不知不觉流着泪。
玉奴忙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来帮她换上:“自夫人和少夫人来过后,小姐就寝食难安的,可是夫人和您说了什么事?”
子灵愣愣地坐着让玉奴帮自己换衣服,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估计是容姐姐想我了,她有话和我说。”
苏子容死了这么久,芳魂从不曾入子灵的梦来,如今入梦来,她不是和子灵叙叙生离死别之苦和阴阳相隔之恨,却是泪流满面地和子灵说自己是冤死的!想起梦中苏子容哀戚的话,子灵越想越觉得蹊跷!
听子灵幽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玉奴不禁觉得阴气森森,双腿发软,头皮也一阵一阵地发麻。抬头看子灵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玉奴心中甚是担忧,忙说道:“估计小姐是舍不得夫人和少夫人才会这般难过,精神也益发不好了,奴婢待会儿就让门口的侍卫去给您请个太医来瞧瞧。”
“不碍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不就是做了个不算噩梦的噩梦吗?何止于还要大费周章地请大夫?子灵真的以为自己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好歹开个益气安神的药喝喝也好,这样,奴婢才能放心。”要不,玉奴真的担心子灵继续这样心神不宁,早晚会出事。况且,子灵腹中的胎儿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他已经八个月大了,都快出生了!
注:
(1)清,吴伟业,《悲歌赠吴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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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续棋局
话说,自欧阳萦进宫后,孟宏煜便对她宠爱有加,夜夜临幸,一副新婚燕尔琴瑟和鸣的幸福模样。%&*";那些受了冷落的妃嫔,见欧阳萦这般得宠,自是对欧阳萦恨得咬牙切齿。
欧阳萦独承恩泽,孟宏煜龙心大悦,太后心中也宽慰了许多,脸上逐渐有了笑容――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萧子灵如此得宠,孟宏煜迟早会立萧子灵为后,因此,她才处心积虑地物色欧阳萦进宫,如今,欧阳萦得宠,萧子灵失宠,那就不枉费她的一番心思了!
秋风渐阑,陶渊明的菊花亦在南山下渐渐凋谢,满地黄花堆积,憔悴如迟暮的美人。下了几场寒霜,天气益发寒冷,想来秋天是要过去了,而冬天,迟早都会来的!
太后的病情没有加重,却也不见大好,只是这般时好时坏地反复着。自从知道了太后帮林氏父女隐瞒苏子容的死因后,孟宏煜便对太后大失所望,心中也多了一丝防备。
他不再敬太后如天地,不再掏心掏肺地和她说心里话,也不再将家国大事说出来和她商量。他只是尽着一个儿子最基本的职责,每日到慈宁宫请安问候,关心一下太后的身体状况,不痛不痒地聊些家常琐事。
这日,孟宏煜下了早朝后照例去慈宁宫请安,进了广寿厅,只见太后和欧阳萦正在窗下下棋。初冬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铺在晶莹的白玉棋盘上,阳光照射下,黑白交错的棋子显得那般温暖。
欧阳萦捏着手中的黑子,迟迟不知该如何落棋,看着那一枚枚晶莹的棋子,她有刹那的恍惚――这白玉雕琢的棋子这般精致,可是,再精致又怎么样呢?棋子,毕竟只是棋子呵!
“萦答应可想了很久了,怎么还不肯落棋?”太后望着兀自沉思的欧阳萦,笑着提醒她。i^
“臣妾棋艺疏浅,被太后这般夹击,如今进退两难,这盘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了。”欧阳萦虚心地说道,其实,她亦是棋艺高超,足可与太后匹敌,只是,她“甘拜下风”,只为博太后欢心。
“呵呵,看你说得这般谦虚!和你下过一盘棋,哀家就知道你的深浅了。”欧阳萦刚落棋,太后便紧随其后安下一枚棋子。
孟宏煜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开口打断她们了:“儿臣来给母后请安了,不知今天母后身体可好多了?”
听到孟宏煜的声音,欧阳萦忙起身离座,上前给孟宏煜请安:“臣妾见过皇上。”
孟宏煜走过去轻轻地扶起她,眉眼间流露出一股温柔:“萦答应无需多礼,你们继续下棋。”
“皇儿坐吧。”太后示意他在欧阳萦的位置上坐下,笑着说,“皇儿好久没和哀家下棋了,今儿就陪哀家下一盘吧!”听她的语气,似乎温和而慈爱,然而,却隐隐藏着一丝指责。她是在指责孟宏煜这段时间来对自己的冷淡,毕竟,她们是母子,她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异常?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异常,哪怕他不露声色地隐藏得那么好!
舒文姑姑忙拿过一个坐垫,换下欧阳萦刚坐过的垫子,孟宏煜便在太后对面坐了下来。一个宫女搬了张凳子放在榻边,欧阳萦也在一边坐下了。
“那好,朕就接着萦答应的棋下完这局了。”孟宏煜认真地审度棋局,“儿臣还有一事想和母后商量,正好边下边说。”
一听说他有事愿意和自己商量,太后就眉开眼笑,忙问道:“是什么事?”
欧阳萦一听他们有事商量,怕自己碍手碍脚的,因此便思量着离开:“既然皇上和太后有事商量,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看欧阳萦起身告退,孟宏煜忙说:“萦答应不用先行告退,正好此事与你有关,你就坐着听听吧。”
一听说此事和欧阳萦有关,太后突然担心起来――难道,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计谋?欧阳萦亦担心起来――难道,他知道了自己进宫的目的?
“什么事和萦答应有关?哀家倒好奇了。”太后不露声色地问道。
欧阳萦一颗心亦“扑通扑通”地跳得如小鹿乱撞,紧张地等待着孟宏煜的回答。
“朕想晋封萦答应为昭容,母后觉得怎么样?”孟宏煜问道。
――呼,听了孟宏煜的话后,太后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呼,欧阳萦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这是好事啊!萦答应温柔乖巧,孝顺懂事,还常来慈宁宫陪哀家打发时光,哀家倒真是很喜欢她。”太后笑得比初冬的太阳还要温暖,忙转过头去开心地对欧阳萦说,“萦答应,还不赶紧谢过皇上?”
“臣妾谢过皇上!”欧阳萦忙起身福身谢恩,“蒙皇上宠爱,臣妾定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的。”是的,她不会忘了自己进宫的初衷,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的!
“那朕就吩咐内务府着手办理此事了。”孟宏煜提高嗓音说,好让在门外候着的李昭也能依旨行事。
“哀家倒有个好主意。”太后高兴得眼中光芒四射,转头对孟宏煜说,“再过四五日就是萦答应的生辰了,不如,咱趁着这个机会给萦答应好好过下生辰?哀家也好久没和大家热闹热闹了。”
是啊,自从生病后,太后连中秋宴也没有参加,难得她今天这般高兴,孟宏煜便爽快地答应她了:“既然母后高兴,那就让内务府好好操办,让母后热闹一下。”他又提高了八度音量,告诉门外的李昭:“李总管,你可得用心点,安排内务府好好操办啊!”
“奴才领旨。”李昭在门外俯首回道,起身抬头时,他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林月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泪光闪闪。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门的另一边,静静地躲在门外“偷听”皇上和太后的话了――别忘了,偷听别人讲话,可是林月瑶的“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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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日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林月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眼中的泪水,趴在床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想起自己刚刚在广寿厅门外听到的话,林月瑶就觉得伤心和难过――皇上表哥宠爱欧阳萦,要晋封她为昭容也就算了,如今,连姑妈也倒戈相向了!姑妈不仅不帮我,竟然还热心张罗着为欧阳萦过生辰?我过生辰时,姑妈只是给了我一副龙凤锁,也没有这般大张旗鼓地替**办呢!
“瑶嫔娘娘,您还是别哭了,小心伤身子。”慕雪看林月瑶哭得那么委屈,站在一边干着急,只得笨口拙舌地出言安慰她。
“走开啊!呜呜……你给我滚出去,不要管我……” 林月瑶心中深深的委屈转化为深深的愤怒,于是,她将那股怒气撒在随侍宫女身上,她朝慕雪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啊!”
慕雪委屈得红了眼眶,心想赌气出去算了,可是又怕林月瑶和她腹中的孩子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就得陪葬了,因此,只得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林月瑶。
“太后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既然要让我进宫,就得好好疼我啊……呜呜……听爹爹说,是太后把欧阳萦弄进宫来的……呜呜……我讨厌太后!”想必,林月瑶真的正在生太后的气呢,要不,她怎么会不叫“姑妈”而直呼“太后”?
“瑶嫔娘娘……您别说了……”一听林月瑶说“讨厌太后”,慕雪就吓得脸色发白,要知道,这样口出狂言,可是大逆不道呀!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林月瑶随手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慕雪砸过去,慕雪也不敢躲,只得一动不动地站着任林月瑶把枕头往自己身上砸,委屈得直欲掉泪。i^要知道,自从被安排在林月瑶身边后,她天天提心吊胆地忍受着林月瑶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更可恶的是,一不小心还得挨林月瑶的打呢!
看林月瑶坐在床上“呜呜呜”地哭得肝肠寸断,慕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偷偷地滴下泪来。当然,她不是在悲主人之所悲,而是在为自己的不幸境遇而心伤!
五天后,孟宏煜在凌华园里为欧阳萦庆祝生辰。
内务府早早便布置好了,凌华园里大摆筵席,莺歌燕舞,丝竹管弦,连戏台也搭上了,还特意从宫外请了一个戏班来唱戏。戏台正对着摘星楼,孟宏煜和太后坐在摘星楼上,欧阳萦坐在孟宏煜身边,她身着一袭密和色滚雪细纱襦裙,显得端庄清丽,典雅大方。
林月瑶、白如霜和柳如馨等一众嫔妃都应邀来了,她们在戏台下坐着,因此,只能远远地望着欧阳萦近水楼台先得月,和皇上有说有笑,浓情蜜意。林月瑶坐在台下,却无心思看戏,被那喧天的锣鼓敲得心烦气躁,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林月瑶本是赌气不想来参加欧阳萦的生辰宴,可是,一想到连中秋晚宴都没去参加的太后竟然也纡尊降贵地来了,自己若真的赌气不来,定会被太后在心里怪罪,因此,林月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太后来了。
其实,林月瑶和众妃嫔们对欧阳萦的嫉恨也不无道理,要知道,这样热闹非凡的生日宴对欧阳萦来说,真的是莫大的荣耀啊!
孟宏煜即位以来便厉行节约,躬行俭朴,因此,后宫里也禁止铺张浪费,处处节俭,多年来节俭惯了,除非是逢十的大生日,否则,后宫妃嫔的生辰也都只是简单地摆几桌酒席聚聚而已,何曾这般隆重过?连孟宏煜“曾经”最为宠爱的苏子容和萧子灵,也不曾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孟宏煜点的一出《群英会》唱完,太后又点了一出《四郎探母》,接下来是欧阳萦点的《白蛇传》……一出接着一出没完没了的戏,在林月瑶听来,似乎无休止的煎熬,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嫉妒和怨恨,托称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去休息,连太后和皇上也不知会一声,便怒气冲冲地带着慕雪回慈宁宫了。
出了凌华园,林月瑶就看见萧子灵身边的宫女筱如远远地朝凌华园走来,她脚步匆忙,神色忧悒,似乎有什么急事。永乐宫不是禁止任何人出入的吗?这筱如怎么会冒着抗旨的死罪跑到这里来了呢?看她这般匆忙,难道,是萧子灵发生了什么意外?
林月瑶忙吩咐凌华园外站岗的御前侍卫,待会筱如来时,一定不能让她入凌华园,否则,孟宏煜见了筱如定会龙颜大怒,若怪罪下来,他们就难逃其咎了。
林月瑶话刚说完,筱如便拾阶而上,也顾不得向林月瑶行礼,便要进园去,果然,御前侍卫忙将筱如拦了下来。
见此情景,筱如急得直欲掉泪,忙哀哀地向御前侍卫求情道:“各位大哥,求求您让奴婢进去吧。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可是万分紧急啊……各位大哥行行好吧……”
听筱如如此一说,林月瑶心中暗喜――果然是萧子灵出了什么事了!真是活该啊!
“灵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林月瑶装出一脸的关切,殷殷地问筱如道,“可有什么大碍?”
“贵妃娘娘腹中的胎儿……”筱如一着急,便敌友不分地脱口而出,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她又忽然意识到林月瑶的不怀好意,因此忙改口说,“贵妃娘娘让奴婢来请皇上去永乐宫一趟。”
“永乐宫禁止任何人出入,如今,你竟然私自出了永乐宫,这可是抗旨的大罪啊!”林月瑶忙趁机威吓筱如,“你不但不赶紧回永乐宫去,竟还想出现在皇上眼前,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筱如被林月瑶的话吓得愣住了――是啊,刚刚她只顾着担心子灵出事,因此,不顾一切地跑来凌华园找皇上,经林月瑶这么一提醒,她才担忧起自身的安危了!
见筱如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林月瑶忙趁热打铁:“既然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先回永乐宫去吧。我进去帮你告诉皇上一声,就说灵姐姐有万分紧急的事要找皇上,让皇上去永乐宫一趟。”
“那……就麻烦瑶嫔娘娘了……”经过利益的权衡,筱如终于还是决定不进去冒这个生命危险,“瑶嫔娘娘一定要和皇上说啊……”
“你尽管放心回永乐宫去。”林月瑶巧笑倩兮地安慰筱如,“我这就进去帮你传话。”
说完,林月瑶便含着那抹不怀好意的巧笑,转身又进了凌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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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做假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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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凌华园.转到一丛郁郁葱葱的翠竹后面.寻一方干净的石头坐下.林月瑶回头吩咐慕雪道:“你去告诉太后和皇上说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如今肚子正疼得难受.”
慕雪并不想帮她扯这样的弥天大祸.因此嚅嚅嗫嗫地说道:“可是……您……并沒有不适啊……”
“叫你去你就去.只管这般告诉皇上和太后就是了.哪來这么多废话.”见慕雪这般死脑筋.林月瑶气得又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若不去的话.我就告诉太后说是你伺候不周.害我摔倒的.”
“遵命……奴婢这就去……”听林月瑶这样出言威胁自己.慕雪只得战战兢兢地领命而去了.要知道.林月瑶可是个刁蛮专横的主啊.
林月瑶百无聊赖地坐在翠竹丛后等着.一会儿.慕雪领着皇上和太后万分焦急地赶來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妃嫔.也“不放心”地跟着前來“关心”林月瑶.
听到噪杂的人声和慌乱的脚步声.林月瑶赶紧眉头紧皱.轻咬贝齿.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右手轻轻地按着隆起的腹部.痛苦地低声呻吟.
“呜呜……我的孩子啊……”林月瑶哀哀欲绝地哭道.“我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
还未见到人.便听到林月瑶哭得这般心伤.太后立马就慌了.赶紧吩咐人去叫太医.孟宏煜也不觉加快了脚步.绕到翠竹丛后.见到林月瑶坐在石头上.皱着一张小脸.泪眼婆娑.他一把将林月瑶拦腰抱起.急匆匆地往慈宁宫赶去.
搂着孟宏煜的脖子.把头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偷偷地睁开眼.恰好看到他脖颈上细密的汗珠.耳畔传來他急促而慌乱的呼吸声.口中虽不住地喊疼.林月瑶的心里却洋溢着巨大的喜悦是呵.有多久了.他不曾这般抱过她.也不曾这般为她担心.
到了慈宁宫.孟宏煜将林月瑶轻轻地放在床上.
看到孟宏煜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林月瑶忍不住伸手欲替他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望着林月瑶恍惚忘情的模样.孟宏煜微微愣了一下.林月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疼痛难忍”呢.于是.她赶紧缩回手來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口中不住地喊疼.
孟宏煜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太医给林月瑶把脉.他的眼中已失去了方才的慌乱和焦急.反而平静得如深山的湖水.沒有一丝丝的波澜.太后忧心忡忡.眉头紧锁.她怕林月瑶腹中的孩子会有什么意外要知道.她可受不了接二连三失去孙儿的打击啊.
“瑶嫔娘娘胎象稳定.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卑职认为.娘娘估计是受了惊吓.只需好好休息几日即可.”太医细致地为林月瑶把完脉后.如实地向孟宏煜和太后禀道.
太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中巨石落地.她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谢列祖列宗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她多么害怕上苍会把对自己的报应落到儿孙身上啊.要知道.自从当初帮林月瑜隐瞒罪恶.威胁苏子容后.太后便一直心中不安.总觉得对不住苏子容腹中那无辜的孩子.
“沒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吧.”孟宏煜站起身來.冷冷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便看到欧阳萦静静地站在廊下.看到他.欧阳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声说道:“臣妾不放心瑶嫔娘娘.因此跟过來看看.”
“她沒事.你走吧.”他并不停下脚步.直接从欧阳萦身边走过.平静地说道.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冰冷.欧阳萦不再噤声.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离开慈宁宫.
林月瑶竟然利用腹中的孩子争宠.也不顾太后是否受得了这样的惊吓.把他们母子俩当傻子一般戏耍.难道.林月瑶就这么乐意看太后心惊胆战.看他担心惊慌吗.孟宏煜恨恨地想道.
欧阳萦了然于胸了林月瑶果然是在演戏.但是很可惜.并未砸了她欧阳萦的场.因为从一开始.她便不是为了当皇后而來.她并不在乎孟宏煜的恩宠.也不在意别人的嫉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永乐宫里.萧子灵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觉得全身无力.头昏脑胀.小腹一阵紧似一阵地隐隐疼着.太医已经來看过了.说是动了胎气.胎象不甚稳定.恐怕会有闪失.要赶紧向皇上和太后汇报.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她隐约听到玉奴吩咐筱如去凌华园请皇上和太后來一趟.是呵.今日他在凌华园里为他的新宠大摆筵席.普天同庆地为她过千娇百媚的生日宴.自从有了欧阳萦后.他再也不曾來看过她.快两个月了吧.或许.更久.
筱如去了又來了.说林月瑶不小心摔了一跤.皇上抱着林月瑶急匆匆往慈宁宫去了.她跟到了慈宁宫.却被慈宁宫的宫女和太监们给拦在了门外.见不上太后和皇上一面.
听筱如这么一说.玉奴便急得嘤嘤哭了起來.她握着子灵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姐.这可怎么办呢.小姐……你的孩子……”
听到玉奴焦急的哭声.筱如垂首低声.她自知未尽职责.心中有愧.因此赶紧说道:“要不奴婢再去一趟慈宁宫.务必把皇上请來.”
“不必了……”此时.子灵已被疼痛折磨得冷汗直冒.牙齿微微打颤.她艰难地挤出话來.“去叫太医和稳婆……”
虽然.太医的话让子灵感到害怕.失去孩子的恐惧仿佛一口千斤重的铜钟.将她罩在黑暗和绝望中.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已然成熟.凭她在现代获知的医学常识.她的孩子即使这时候早产.仍有存活的可能.
她会勇敢的.她一定会勇敢地将他们的孩子生下來.要知道.这孩子是他的骨血.是他们之间曾经深爱过的见证.也许.还将是以后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中.她在寂寞深宫中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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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痛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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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疼痛仿佛一bobo黑色的潮水.排山倒海地涌來.企图将子灵沒顶.她紧紧地咬着贝齿.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脸色苍白如雪.然而.她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倔强地始终不肯喊出一声來.她的眼中沒有泪水.沒有恐惧.只有一股无比坚定的信念.
她认真地听稳婆的话.顺从地配合着使力.忍着巨大的疼痛默默地为她的孩子加油鼓劲;她想象着他的孩子将会长着一张酷似孟宏煜的俊脸.心中微微地甜蜜;她想着自己怀胎十月.想了“他”十月.念了“他”十月.如今.终于可以和“他”见面了……
许久许久.就在快要筋疲力竭之时.子灵听到了身下传來气若游丝的婴儿哭声.那哭声微弱得仿佛被风一吹便会散去.那哭声渐渐地远了……终于是生出來了.含着泪水和笑意.子灵沉沉地昏死过去……
醒來时.已是半夜时分.寒虫凄切.初冬微凉.永乐宫静得仿佛天堂.又仿佛地狱.
睁开眼.看到宫灯将宽敞的屋子照得明晃晃的.玉奴伏在桌边轻轻地打着瞌睡.这样明亮的地方.这样温暖的人儿.这里必定是天堂无疑了我还沒有死.我还活着此刻.子灵的心中有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低垂的幔帐下.子灵轻轻地掀开被子.习惯性地想坐起身來.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下传來.痛得她忍不住倒吸凉气.
听到她的呻吟声.一双温润如玉的手迅速地掀开幔帐.轻轻地将她扶住.抬起头來.子灵看到了孟宏煜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她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沒见过他了.久得曾经熟悉的脸变得这般陌生.曾经温暖的手变得这般生冷.他不是正沉溺于欧阳萦的温柔乡里.忙着为欧阳萦大张旗鼓地办生日宴.对她不闻不问吗.他不是忙着为林月瑶腹中的孩子担忧.却不肯來看一下她的孩子.不管她们母子的死活吗.
母子.是的.我的孩子呢.一想到孩子.子灵便下意识地伸手往身边摸去.却是空荡荡的冷被.她紧紧地抓着孟宏煜的手.急切地问道:“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在哪里.”
听到子灵的声音.玉奴猛然醒了过來.看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连皇上是什么时候來的都不知道.她不禁感到又羞又愧.然而.转瞬即逝的羞愧后.便是巨大的悲伤和担忧她该怎么回答她家小姐的问題.
玉奴忍着眼中的泪水.轻轻地走上前去.站在床边.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回子灵的话.却见到孟宏煜边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说话.边说道:“朕怕孩子会吵到你.已吩咐乳母将孩子抱到侧房去睡了.”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子灵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她想知道她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是像自己.还是像孟宏煜.是不是健康.是不是可爱.
“孩子正睡着呢.”孟宏煜好言安慰她道.“咱别去吵他.好不好.”
“是男的还是女的.”子灵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个……皇子.”孟宏煜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然而.他仍竭力掩饰话语中那股巨大的悲痛是啊.是个皇子呢.然而.他的小皇子一生下來便渐渐地停了心跳.断了呼吸.他这为人父者.得知消息后匆忙赶來时.只见到一具渐渐冰冷的小小身躯和一个生死未卜的母亲.
他这为人父者.尚未來得及听一听儿子的哭声.尚未來得及抱一抱儿子.尚未來得及给儿子一份隆重的见面礼……他的小皇子.便已紧闭着双眼.在母亲的血水中死去……
子灵听出了孟宏煜语气中竭力掩饰的悲伤.她警觉地半眯着眼.如一只秃鹫般凌厉地盯着他的如漆星眸.不容回避地问他:“皇上为何声音发抖.皇上为何这般伤心.”
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1).子灵怎么会听不出他隐隐的悲伤.怎么会看不出他眉眼中的阴云.她可是聪明的女子啊.而且是个深爱着他的聪明女子.
“朕心疼你……”话才说出口.连孟宏煜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谎言脆弱得不堪一击.于是.连语气也弱了.
“把孩子抱來给我看.”子灵的心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把我的孩子抱來给我看看.”
玉奴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她床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从眼中滑落.跌碎在冰冷的地上.
“听到沒有.还不快去.”子灵继续朝玉奴咆哮.然后掀开被子.忍着巨大的疼痛欲站起身來.
孟宏煜赶紧死死地搂住她.紧紧地把她按在自己的怀中.把下巴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哽咽地说道:“灵儿……灵儿你冷静点.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这是什么意思.
子灵脑中“轰”的一声.心中那片幸福天堂瞬间倒塌.她全身僵硬.连眼神都僵住了.虽然.早已隐约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但当这样的结局真的摆在自己眼前时.她仍久久无法接受现实怎么可以这样残酷.命运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呜哇……”顾不得全身疼痛.子灵在孟宏煜怀中使劲挣扎着.嚎啕大哭.“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不……不……我的孩子啊……”
怎么会这样呢.她还不曾看过他一眼.还不曾把他抱在怀中让他感受一下温暖的母爱.还不曾给他一个深情的吻.还不曾搂着他入睡……她的孩子怎么可以不顾她的十月怀胎.不念她的一腔母爱.就这样无情地离她而去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呀.
“不……不……”子灵疯了一般捶打着孟宏煜的背.狠狠地咬他的肩膀.这一刻.她只想让他放开自己.好飞奔到孩子的身边去.“就算我的孩子真的死了.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忍得住她的粉拳猛捶和贝齿撕咬.却忍不住心中巨大的疼痛.孟宏煜亦撕去了坚强的面具.瞬间泪流满面.伏在子灵的肩膀上痛哭流涕.
听到孟宏煜的哭声.玉奴忙抹着眼泪.悄悄地退下毕竟.得顾及皇上的面子.
凄冷的暗夜里.跳跃的灯光下.一对刚刚失去儿子的父母.相拥而泣……
注:
(1)唐.李商隐.《无題》.全诗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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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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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早产后.孟宏煜便撤去了“禁止任何人出入永乐宫”的禁令.但是.永乐宫里却弥漫着浓浓的悲伤气息.在子灵看來.永乐宫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只有痛苦.沒有快乐;只有泪水.沒有笑声;只有黑夜.沒有白天.
被痛失爱子的悲痛紧紧包围着.子灵终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她一日一日地瘦下去.如失了魂魄一般.只剩一具面无表情的行尸走肉.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和冰冷的泪水.孟宏煜心如刀割.
他明白子灵眼中的冷漠和失望.是因为不肯原谅他那日的迟來.不肯原谅他对她的不闻不问.因此.在她眼中.他的失子之痛是虚伪的.他的哀伤是廉价的.然而.谁能知道他内心如泰山压顶般深沉的痛苦.
是的.他的痛苦并不比子灵浅一些、淡一些.因为.除了和子灵一样默默地承受着失子之痛外.他还承受着可能失去子灵的痛楚.
他怕她一点一点地瘦下去.终至消失;他怕她会从此封闭了自己.再也不愿意对他言语;他怕她的心会被恨意填满.此后.再也装不下浓烈的爱……
因此.孟宏煜只要得了空闲便会去永乐宫看子灵.陪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然而.她却冷若冰霜.一颗心坚硬而寒冷.仿佛冰冻的湖水.敲不开坚冰.漾不起一丝涟漪.她始终不肯给孟宏煜一个正视的眼神.不肯给他一句回应的话语.不肯给他一个含情的微笑.
这日.孟宏煜下了朝后.像往日一般去永乐宫看子灵.进了永乐宫.却发现四下静悄悄的.寝室、书房、庭院和花园里到处都寻不到子灵.孟宏煜着了慌.忙逮了个小宫女问说:“萧贵妃去哪里了.”
看孟宏煜急得团团转.问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重了许多.那小宫女吓得说不出话來.幸好小太监桂子及时赶來说:“用午膳时.娘娘有问最近御花园可有什么花开得好.说是要去御花园散散心.奴才琢磨着.娘娘这会儿估计是在御花园里吧.”
“她一个人去的吗.可有人随同.”孟宏煜焦急地问.
“玉奴姑娘一向不离娘娘左右的.这会儿也沒看到玉奴姑娘.估计她是跟娘娘去了.”桂子毕恭毕敬地说.
自小产后.子灵便不曾踏出过永乐宫半步.如今.她竟然愿意出去走走了.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孟宏煜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担心.
“娘娘去多久了.”孟宏煜问.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总有一会儿了.”桂子答道.
那好.我也去御花园走走吧他想去御花园寻子灵.看是否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和冰消云散的脸今天的天气这么明媚.总该有喜事发生的吧.
孟宏煜刚走出永乐宫.便看到慈宁宫的小太监火烧火燎地朝自己跑來.
李昭忙出言训斥道:“谁教你的.这般跌跌撞撞的.冲撞了主子可怎么办.”
那小太监跑到孟宏煜面前.索性连跪拜礼也不施了.气喘吁吁地说道:“禀、禀告皇、皇上.瑶嫔娘娘快、快生了……呼呼……”
“那她可生了.”孟宏煜连忙问道.
“如今正、正疼得难受.太、太后吩咐奴、奴才來告诉您.”那小太监仍未缓过气來.说话还带大喘.
“走.摆驾慈宁宫.”孟宏煜忘了要去御花园寻子灵的事了.急忙往慈宁宫赶去.无论怎么说.林月瑶腹中的骨肉始终是他的孩子.他可不想重蹈子灵生产时的覆辙.不想再次给自己留下遗憾.
御花园里.繁花似锦.鸟语花香.
虽然已是十月.然而.在这一草一木都有专人打理的皇家园林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初冬的气息.粉红色的芙蓉花、暗香盈袖的木樨花、洁雅的茉莉花……似乎.凡是在十月开花的.这里都能够找到.
静静地站在一树碧玉的桂花下.闻着淡淡的清香.子灵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似乎.这样长久地站下去.她也可以扎根于大地.变成一株桂花.不悲不喜.沒心沒肺.无忧无虑.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一株桂花.那多好啊.沒有伤痛.沒有爱欲.也不用这般痛苦地恨着那个男人.是的.她恨他如果那天他早点來到她的身边.守护着她和她的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就不会延误了时机而死.
她将失去孩子的责任归结在他身上.然后.将那撕心裂肺的悲痛转化为恨意.也投入到他身上.
“小姐.您已经站了很久了.咱到别处去看看吧.”虽说是出來散心.然而.看子灵却依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玉奴心中的担忧并未减少.
许久.子灵才意识到玉奴这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玉奴.轻轻地点了点头.玉奴小心翼翼地扶着子灵.主仆俩慢慢地走过一道曲径.转到一处幽静处.只见株白色的木芙蓉.开得如霜似雪.宛如素衣女子.孤寂凄清.
子灵走上花畔的凉亭.轻轻拭去落尘.在美人靠上坐下.眼神却一直沒有离开那株白色的木芙蓉.她吩咐玉奴道:“玉奴.我口渴了.你去给我寻壶茶來吧.”
“小姐.奴婢……不知道要到哪里找茶.”玉奴为难地说道.的确.这里虽有亭台楼阁供皇帝妃嫔赏花品茶.然而.她们并未事先吩咐下去.这一时半会的.玉奴真的不知该找谁要茶水去.
“刚刚在园子门口.我有看到一座小屋.估计是这园里管理苗圃的太监们住的.你就去找他们要吧.”子灵说.
“可是.小姐您一个人……”玉奴心中犹豫.不无担忧地说道.
自小产以來.子灵便一直郁郁寡欢.难遣愁绪.午膳后.她竟然说要來御花园赏花.在欣喜之余.玉奴却总是觉得有些蹊跷.因此一路上.玉奴小心谨慎地观察子灵的一言一行.生怕她出什么差错.现在.竟然要留子灵一个人在这里.你说玉奴怎么能放心.
“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子灵努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半是央求半是撒娇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哪里都不去.你赶快去赶快回.这样可好.我真的很口渴呢.”
“那……您一定要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去就回.”玉奴拗不过她央求的眼神.只得答应她.
看着玉奴渐行渐远.削瘦的背影被花丛掩映.直至消失.
子灵站起身來.一步步走下凉亭.朝荷花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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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芳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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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站在荷花池边.看残败的枯荷立在水上.仿佛迟暮的美人.等待最后一场霜降和第一场冬雪.枯萎的莲蓬耷拉着头.一粒粒干枯的莲子犹清晰可见.
“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子灵低声地吟出贺铸的《踏莎行》.是呵.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红衣脱尽芳心苦”的荷花呢.纵使有摇曳的身姿、有高洁的灵魂、有绚烂的花瓣.然而.当繁华一层一层剥落.当恩宠一瓣一瓣飘零.剩下的.只是一颗至苦的芳心.
我该不该沉身于湖底.让灵魂和莲藕比邻而居.我该不该在寒风中凋零.脱去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尘缘.我该不该……该不该……
正兀自沉浸于恍惚的神思中.身后忽然传來一声清脆的声音:“我道是谁呢.原來是贵妃娘娘啊.”“咯噔”一声.子灵这才从自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來.
转过身去.却看到柳如馨笑意盈盈的脸:“娘娘这是在干吗呢.”
装作沒有听到柳如馨的话.子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懒得去搭理她.是的.如今子灵正身心疲惫.早已失去了斗志.看到孟宏煜的女人们.她沒有了嫉妒.只有压抑不住的恶心和反感.
虽然看出了萧子灵明显不想搭理自己.柳如馨却未减丝毫的好心情.继续出言刺激子灵道:“听闻瑶嫔娘娘刚刚产下了名‘健康’的皇子.我正要去慈宁宫给瑶嫔娘娘道喜呢.贵妃娘娘要不要一同去.”她特意重重地强调了“健康”.
听了柳如馨的话.想起自己一出生便夭折的皇子.子灵的心如万箭穿心般疼痛.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然而.她拼命地忍着她不会让柳如馨看到自己的眼泪.她不会给任何人幸灾乐祸地的机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泪意逼回去.让眼泪往心里流.子灵努力扯起嘴角.嫣然一笑道:“是瑶嫔娘娘生儿子.又不是姐姐生儿子.不知姐姐为何会这般高兴.”
柳如馨当然也听出了话中话.暗暗在心里对子灵翻白眼.然而眉眼间依旧堆满了笑:“呀.我忘了贵妃娘娘刚刚失去了儿子了……不敬之处.望贵妃娘娘见谅.”说着便假意地俯身请罪了.
“我失去皇子是天灾.不像有些人.失去皇子是人祸.”子灵亦堆满了笑说道.“我相信.我的孩儿不会恨我的.”
是啊.她柳如馨错用雄黄打下的男胎.那可是人祸啊.试问.天下谁能比她还愚蠢.
“你……”柳如馨又气结了.说不出话來.只知道不停地说“你……你……”
子灵敛了笑容.转身离去.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子灵觉得无比悲哀同样是曾经失去过爱子的两个女人.为何不懂得互相理解互相体谅.却要这般鹬蚌相争.这一切.该怪谁呢.怪柳如馨吗.不.最该怪罪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孟宏煜.
话说.玉奴到园门口的厢房找洒扫的宫女们要茶水.走到门口时见门虚掩着.正想伸手敲门.却听到屋里传來两个宫女闲话的声音
“听说瑶嫔娘娘刚刚生了个皇子.不知会不会母凭子贵当上皇后.”
“谁知道她能不能当皇后呢.谁都知道皇上喜欢的是萧贵妃.可惜萧贵妃的皇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要不.皇上说不定会立她当皇后呢.”
“我听说.皇上曾在太后面前立誓不让萧贵妃当皇后的……”
“这会儿.萧贵妃心里肯定很难受吧……不能当皇后也就算了.连孩子都沒了……”
“是啊是啊……看瑶嫔娘娘生了个皇子.她肯定会更加难受吧……”
玉奴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心里为她们家小姐感到难过是的.小姐若听到这个消息.无疑会雪上加霜.益发伤心得无法自拔了……嗯.待会儿回去.我要吩咐下去.谁都别在小姐面前提林月瑶生儿子的事……
玉奴正在深思.门突然打开了.原來是一个宫女开门要出來.她似乎并不认识玉奴.因此将玉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满脸疑惑地问道:“你是……可有什么事.”
“哦.”玉奴这才缓过神來.赶紧露出笑容说道.“我家小主在御花园里赏花.觉得口渴.打发我來寻壶茶水.不知各位能否帮个忙.”
“你是哪个宫的.”那个宫女心存疑虑地问道.毕竟.她不认识玉奴.还是存一丝戒心好.
“我是永乐宫的.”
听玉奴这样一说.那个宫女微微变了脸色.定是怕自己方才说的话被玉奴听了去了背后闲聊宫中的八卦.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请进……”那宫女忙殷勤地将玉奴让到屋内.另一宫女也听到了她们的话.也赶紧起身泡茶去了……
提着一壶茶水和那两个宫女殷勤相赠的糕点.玉奴匆忙进御花园去.寻到那株白色的木芙蓉.花旁的凉亭里却不见子灵的身影.
将茶水和糕点放在美人靠上.玉奴慌忙到处寻找子灵:“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小姐……”
任玉奴苦苦叫唤.却始终听不到子灵的回应.玉奴的心渐渐地往下沉.每呼唤一声.心里就多一分忧虑……
寻遍了整个御花园也沒有见到子灵的身影.玉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哗啦啦地往下流.忍着巨大的恐惧.做着最坏的打算.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子灵边擦眼泪边奔回永乐宫说不定.小姐已经回去了呢.
然而.永乐宫里到处问遍了.都说沒有见到贵妃娘娘回來.书房里沒有人.起居室里也沒有人.推开寝室的门.只见空荡荡的房间……玉奴绝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嘤嘤地哭了起來.
见玉奴哭.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们都跟着哭了起來要知道.贵妃娘娘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哭什么.还不赶紧分头找去.”玉奴霍地站起來.抹去泪水.怒声呵斥他们.“桂子.你去慈宁宫和皇上说一声.就说贵妃娘娘不见了.”
“奴才这就去.”桂子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去了.
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去的女子.子灵对这惨无人道的宦官制度深恶痛绝.而桂子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也遭此噩运.子灵为他感到难过.因此.子灵一向都很疼桂子.如今.子灵不见了.桂子是真的为子灵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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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芳踪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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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慈宁宫门口.桂子便被拦下了像上次筱如來慈宁宫找皇上时一样原來.林月瑶早已暗中吩咐慈宁宫的值班太监们.若永乐宫的人有急事來找皇上和太后.定要将他们拦下.那些太监平时收了林月瑶许多好处.又碍于太后的情面.因此.便听从林月瑶的话.助纣为虐了.
桂子跪在慈宁宫门外苦苦哀求:“各位大哥行行好.让奴才进去见皇上一面吧.贵妃娘娘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还不快走.皇上喜得皇子.如今正开心着呢.你竟拿这种小事來扫皇上的兴.万一皇上怪罪下來.看你有几个脑袋.”
“贵妃娘娘不见了.万一贵妃娘娘有什么不测.你们也难逃其咎啊.”桂子紧紧抱着一个太监的腿.哀求道.
那太监抬脚将桂子踢开.恶狠狠地说道:“滚开.”
“求求各位大哥……”
“出什么事了.”身后传來冰冷而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地问道.
那几个守门太监转过身去.看见“冰美人”欧阳萦正站在门边.一张绝世倾城的脸冷若冰霜.原來.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过來看林月瑶了.象征性地说几句吉言.喝了一盏茶.她便起身离开她实在厌恶看到那些让她厌恶的人.
“萦昭容.求您让奴才进去见皇上一面吧.贵妃娘娘不见了.”桂子看到欧阳萦出來.忙磕着头哀求她.
然而.欧阳萦似乎却不为所动.她睥睨着眼.看桂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冷冷地说道:“笑话.皇上正忙着呢.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是啊.她刚刚才见过皇上呢.怎么会不知道他正忙着抱儿子.他无比温柔地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皇子粉嫩的小脸看.脸上溢满了笑容.一副天荒地老百看不厌的样子.这时候.他早已忘记了先前的失子之痛.怎么还会记得萧子灵那夭折的皇子.怎么还有闲暇关心萧子灵的死活.
听到欧阳萦这么无情的话语.守门的太监们心安理得起來.桂子又气又恨.他真想破口大骂.然而.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得急得掉眼泪.
“你回去吧.我进去告诉皇上一声.”欧阳萦对桂子说.然后.她转过头去.将冰冷的眼神淬炼成利箭.恶狠狠地射向那几个守门太监.邪魅地说道:“我会顺带告诉皇上.你们这几个狗奴才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娘娘饶命啊……饶命啊……”听欧阳萦这么一说.那几个太监吓得接二连三跪到地上.不停地向欧阳萦磕头求饶.
“谢娘娘……谢娘娘……”桂子转悲为喜.忙起身擦去鼻涕和泪水.奔回永乐宫了.
欧阳萦看着那几个太监跪在地上直冒冷汗.凌厉的眼神扫过他们.转身进了慈宁宫.
见到欧阳萦又折了回來.孟宏煜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又回來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禀皇上.臣妾发现您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因此不得不回身禀报.”欧阳萦故弄玄虚地说.
孟宏煜低头看了看腰间.最重要的九龙玉佩并未丢失.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也都在.他这才放下心來.说道:“朕并未丢失什么东西.”
“皇上.刚刚永乐宫的小太监來报说”欧阳萦故意停顿了一瞬.然后才说道.“贵妃娘娘不见了.”
孟宏煜闻言.脸色大变.霍得站起身來.焦急地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派人去找了.”
“臣妾只是代那不得其门而入的小太监传达一声.其他的并不知晓.”看孟宏煜担心的神色.欧阳萦心里宽慰了不少至少.他还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无情.还愿意为自己的女人费一点心思.知道担心.
“陆遥.你立马派人去找.一定要给朕找到.”孟宏煜赶紧吩咐陆遥道.“沒有找到萧贵妃.你就别回來见朕了.”
“卑职遵旨.”陆遥知道自己的主子此刻的焦急.一刻都不敢怠慢地领命而去.
“皇上表哥您别担心.萧贵妃估计是去散心了.这皇宫就这么大.走不丢的.”林月瑶躺在床上悠悠地说道.貌似是在安慰孟宏煜.实则在心中笑得如春天般灿烂怎么能不灿烂呢.自己刚刚生了个皇子.而萧子灵却是刚刚失去了个皇子.若萧子灵能被刺激得去自寻短见.那她林月瑶就少了个劲敌.离后位又近了一步了.
孟宏煜顾不上听林月瑶“善意”的劝慰.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李昭.摆驾永乐宫.”
天渐渐地黑了下來.黄昏时竟下起了潇潇雨.如泪的冷雨一点一滴地滴在庭院里的芭蕉上.凄凄切切.寒风也渐渐地紧了.吹得满地黄花堆积.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阴冷的气息.
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株被冷雨冲刷得干净翠绿的芭蕉.孟宏煜的心紧紧地揪着.仿佛被孩童揉捏的气球.只要再用一点点的力气.就会炸开.
想起这段时间來萧子灵对自己的疏远和冷漠.想起她无尽的泪水和无言的悲伤.他就益发担心.他担心她会悄然离去.或是做什么傻事要知道.她的离去和死亡.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啊.
两个时辰过去了.仍未找到子灵.孟宏煜最初的担心一点一点地被黑暗上色.变成了浓烈的绝望.这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男人.比孟宏煜更加担忧和绝望他就是展战.
展战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甚至.御花园里大大小小的池子都被他翻过了都沒有找到子灵.他又悲又喜.悲的是子灵至今芳踪难寻.喜的是只要还未寻得她.心中终归还有一丝希望.
冰冷的雨水重重地打在展战身上.将他的身子一点一点地淋湿.将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冻结.雨水淋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和温暖的泪水和在一起.掩饰了他的泪水.冲刷了他的恐惧.
忽然.展战在淤泥中摸到了一双小巧的鞋子.凭着直觉他知道那是女人的绣花鞋.展战的心“咯噔”一声.瞬间坠入万丈悬崖.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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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白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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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撑着伞站在荷花池边.看展战在荷花池中发了疯般摸索.雨水早已将他淋透.然而.他却顾不得浊臭和寒冷.
“展大哥.您赶紧上來吧.小姐不会在芙蓉池里的.”玉奴流着泪水.苦苦哀求他道.“小姐怎么会死呢.您赶紧上來.咱们还是去别处找找吧.”玉奴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此时.她内心的恐惧并不比展战少.
展战似乎沒有听到玉奴的话.不为所动地继续寻找.他每弯腰摸索一次.玉奴的心弦就绷紧一次.如此一下一下地弹拨.一曲悲歌在心中奏起.
忽然.她看到展战弯腰的身姿微微僵住了.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玉奴的心吊了起來.快要跳到了嗓子上.她忍不住全身发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展战在淤泥中摸到了一双小巧的鞋子.凭着直觉.他知道那是女人的绣花鞋.他的心“咯噔”一声.瞬间坠入万丈悬崖.不住地往下沉……
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绣花鞋.慢慢地闭上眼睛.鼓足了勇气将手中的鞋子提出水面.只听得“哗啦”一声.睁开眼來.却是一双被池水长久浸泡而变色腐烂的绣花鞋.
玉奴也鼓起勇气慢慢睁开眼.看到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那鞋子在水中经年累月地浸泡.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模样.然而.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她们家小姐的鞋子.
玉奴忍不住破涕微笑.高兴地对展战说道:“不是小姐的鞋子.不是小姐的鞋子……我说了.小姐肯定不会在湖底的……”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展战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啊.幸好.
站在夕花堂前.久久凝望着那扇红漆斑驳的木门.子灵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亦是这般站在这扇斑驳的木门前.第一次敲开苏子容的心门.
纤纤擢素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堆在门楣上的落叶扑簌簌地掉落.惊起的灰尘在下午的阳光下飞舞.飘进子灵凝泪的眼眸.子灵满怀无尽的愧疚和思念.一步一步地踏进这埋葬了苏子容的爱情和青春的伤心之地
迈着沉重的双腿踏入门槛.子灵嚅嗫着嘴唇轻声说道:“容姐姐.对不起.灵儿來晚了.”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听到苏子容的死讯时.她被“软禁”于永乐宫.产后.为了宽慰她的失子之痛.孟宏煜善心大发地解除禁足令.然而.她兀自沉溺于丧子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今日.她终于背负着沉甸甸的伤痛來到夕花堂了.
夕花堂里.枯枝残败.落叶缤纷.庭院里那株木樨正开着浅黄色的碎花.暗香浮动.花圃里的菊花凋零委地.如美人迟暮.如壮士断腕.只有那丛翠竹.一如既往地翠着.仿佛不知人情冷暖和人间险恶.一腔热忱地捧上满目翠绿.
走上门廊.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那把玉壶冰孤零零地躺在琴案上.琴弦尽断.琴身开裂.轻轻拂去玉壶冰上的灰尘.将它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抱着苏子容娇弱而温暖的身躯.子灵轻轻地把头靠在琴身上.喃喃自语说道:“容姐姐.灵儿好想你.如果你也想我了.就回來看看我吧……回來看看我吧……”
抱着残琴.她忽然想起玉壶冰是被孟宏煜摔碎的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日孟宏煜的冲天怒气.火烧火燎一般.将苏子容灼伤.
是的.是他将苏子容逼死的.她绝不原谅他.绝不.
放下琴.踱到书桌边.伸出右手用食指在蒙尘的书桌上写下几分爱.几分恨.几分爱恨相随泪水滴落在桌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圆晕.“爱”字渐渐地被泪水氲得模糊.只留一个“恨”字.触目惊心……
书桌边放着两把交椅.那交椅倒是挺干净的.似乎近日來有人坐过难道.有人來过这里.不.这僻静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來呢.肯定是容姐姐回來过.
坐在交椅上想着苏子容.子灵忍不住失声痛哭.仿佛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哭号.这么久以來.她终于可以开怀痛哭了.不用顾及腹中的孩子.不用顾及身边的宫女.不用顾及哭声会被有心人听到这里远离人群和阴谋.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干疼沙哑.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渐渐地缓过神來时.天色昏暗.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一阵阵寒风吹來.子灵的轻罗薄衣耐不住寒冷.忍不住微微地发抖.
踱到窗边.望着茫茫的雨幕发呆.思绪飘到了天涯海角为什么偏偏要爱上这个道是多情却无情的男人.为什么会重蹈苏子容的覆辙.爱上这个不敢爱不敢恨的男人.爱上他.苏子容献出了生命.那么自己呢.自己又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他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空气中飘來一阵阵浓郁的木樨花香.子灵不禁转过头去看那株木樨花.不期然看到木樨花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撑着一把鹅黄色的油纸伞.淅淅沥沥的雨模糊了她的脸庞.
难道.容姐姐听到了她方才的呼唤.因此冒雨前來了吗.这样一想.子灵忽然高兴起來.忍不住唤了声:“容姐姐.”
那白衣女子听到子灵的声音.显然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院子门口走去.看那白衣女子转身离去.子灵也赶紧追了出去……
木樨花下.早已不见那白色的身影.只有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淋在子灵削瘦的身上.她心有不甘地追了出去.夕花堂外.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雨.无尽地冲刷着大地……
子灵失望地转身回到夕花堂.面无表情地在木樨树下徘徊.仿佛一抹身无所依心无所靠的孤魂.伸手轻轻地解下白色的腰带.将孟宏煜相赠的白凤玉坠狠狠地掷到地上.只听得清脆的声响.白凤玉坠撞到廊下的石阶上.瞬间支离破碎……
站到一方湿漉漉的石头上.捡一枝结实的木樨花枝.将白色的腰带系上去.用力地拉了拉.嗯.还算牢固.于是.她微笑着.把自己套了进去
既然他宁为瓦全.那么她只得选择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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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绵绵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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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夕花堂的木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开.展战从门外冲了进來.雨水早已淋得他浑身湿透.
他一眼就看到了桂花树上摇曳着的那抹熟悉的身姿.似离了弦的箭一般冲过去.赶紧将子灵救下來.展战的一颗心跳得剧烈而狂乱.带着十二万分的恐惧.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在子灵的鼻子下试了试幸好.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眼中的热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來.他紧紧地搂着她.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要将她嵌入自己的心里.她沒有死.她沒有死呵.只要她能活着.就算让他此刻就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他在心中怨恨起孟宏煜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一定要救她出这华丽的囚笼.一定要把她从孟宏煜手中夺回來.一定不让她再受到伤害.
玉奴是跟在展战身后到來的.展战跑得那么快.她都跟不上他.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夕花堂.玉奴一眼就看到了昏死在展战怀中的子灵.而木樨花上.还挂着一条湿漉漉的腰带……
玉奴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急速地奔过去.跪在子灵的身边嚎啕大哭:“小姐.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姐.这可怎么办.呜呜……”
“她还沒有死.”听到玉奴的哭声.展战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來.他心烦气躁地朝玉奴吼道.“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玉奴这才反应过來.赶紧站起來.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十万火急地往太医院冲去.展战一把抱起子灵.尽量用身子为她挡住冰冷的雨水.然后往永乐宫去……
看到展战抱着子灵回來.永乐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放心了.欢天喜地地围了上去.
展战先前对子灵的担忧.此刻早已转化为对孟宏煜的无名怒火.看到这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围了过來.他厌烦地说道:“赶紧让开.”
他早已顾不得臣子与帝妃之间的礼节.也顾不得男女之间的大防.抱着子灵便直奔寝室而去.转过回廊.却看到孟宏煜站在走廊的另一边.浑身散发出浓浓的妒意.眼神凌厉地盯着展战.仿佛要将展战碎尸万段.
展战在心中对他冷笑多可笑啊.此刻.看到灵儿回來了.他竟然不是欣喜若狂.却是这般幼稚地醋意大发.不顾他怀中的人儿是死是活.
展战毫无畏惧地顶着孟宏煜足以杀人的凌厉眼神.一步一步地朝他们敬爱的皇上走过去.渐渐靠近孟宏煜身边……
将怀中正昏迷不醒的娇柔身躯往孟宏煜怀中递过去.孟宏煜这才放松了敌意.赶紧伸手接住子灵.将子灵抱在怀中.
展战这才“扑通”一声.屈膝跪在孟宏煜身前.朗声“请罪”道:“卑职在夕花堂找到贵妃娘娘时.发现贵妃娘娘在木樨树上自缢.已是命悬一线.卑职将娘娘救了下來.送回永乐宫.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请皇上恕罪.”
“起身吧.”看展战屈膝谢罪.孟宏煜心中的不悦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和善了.“今天你立了大功.改日朕再好好赏赐你.”
“谢皇上.”低着头道谢.展战的眼中却暗暗流露出一丝恨意和不甘恨的是自己的身不由己和爱而不得.不甘的是只能片刻拥她入怀.如今.又得亲手将她送到孟宏煜的怀中.
展战起身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孟宏煜抱着子灵一步一步地远去.看着他抱着她.看着他进了寝室.看着他掩了房门……
孟宏煜轻轻地将子灵放在床上.脱去她湿漉漉的衣服.拿來干棉布擦去她头发上的雨水.为她床上一套干净的亵衣……他的动作笨拙.或许.这是他第一次为女人穿衣服吧.动作虽笨拙却轻柔、小心翼翼.仿佛他正擦拭着一件稀世珍宝.稍一用力她就会破碎.
这些琐事.原本只要吩咐宫女们去做就好.可是.他却亲力亲为.因为.他觉得不这么做.便无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又悲又喜.又爱又怜.又气又恨的心情.
她的容颜苍白得可怕.身躯冰冷.气若游丝.他躺在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的冰冷.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怜爱她失去了苏子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由.而他.却连一个承诺都无法给她.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紧紧得抱在怀中.给她一点虚无的温暖和一句她听不到的“我爱你”.想起自己曾在太后面前立下永不立她为后的誓言.孟宏煜的心不禁又疼了一层.这辈子.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待子灵幽幽转醒时.已是阳光明媚的清晨.窗外清脆的鸟鸣把世间叫得欢快祥和.仿佛从不曾有过风雨.也不曾有过悲伤.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子灵想.难道昨夜的凄风冷雨只是一场梦吗.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冗长的噩梦.如果真的只是梦.那么.这时候.她总该醒來了吧.
“小姐.您终于醒了.”玉奴早已哭得沙哑的声音自耳畔传來.听得出她此刻的宽慰和欣喜.“谢天谢地.您终于醒过來了.”
子灵忍着强烈的头疼嘤咛出声.想出言安慰玉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而疼痛.发不出声音來.
玉奴赶紧倒來一杯温水.轻轻地扶她斜倚在自己身上.边喂她喝水边说道:“皇上担心得一宿沒睡.守了您一夜.刚刚才去上朝呢.”
皇上.听到玉奴提起孟宏煜.子灵心中不悦.不禁微微皱起秀眉.
“您好好歇着.皇上说下了朝就会來看您.”玉奴并未发觉子灵神色有异.继续说道.“皇上吩咐说.小姐若醒來.马上就要派人去乾坤殿禀告.”
子灵紧紧闭着嘴唇.别过头去.努力挤出声音來不悦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皇上.”
玉奴听出了她话语中强烈的不满.赶紧闭了嘴.轻轻将子灵扶躺下來.帮她盖好被子.说:“您先歇着.奴婢去给您熬碗粥.”
无力地闭上眼睛.子灵只觉得心力交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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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夕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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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花堂的书房里.门窗紧闭.
欧阳萦站在书桌边.低头看着蒙尘的桌面上那几个大字“几分爱.几分恨.几分x恨相随” 欧阳萦在心中暗自猜度着那被泪水模糊掉的x字.不禁为萧子灵惋惜慨叹萧子灵.多么美好的女子啊.却被困于这华丽的囚笼里.沉溺于爱恨.纠结于生死真是委屈了这个美好的女子了.
“笃.笃笃.笃笃笃.”门外响起有规律的敲门声.欧阳萦知道是“他”赴约而來了.欧阳萦赶紧伸出手來.用长长的袖子拂去桌面上的字.也顾不得那厚厚的灰尘会弄脏了衣裳欧阳萦怕“他”看到那几个字后.会更加伤心难过.
來人敲过门之后.未等欧阳萦出声应答.便兀自推门进來了.欧阳萦看到了他憔悴的脸他.就是展战.
“卑职见过萦昭容.”一见到欧阳萦.展战便规规矩矩地给她请安.
看他一副谦谦有礼有模有样的架势.欧阳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來.白皙的脸庞上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明眸皓齿.美若天仙这么绝色倾城的笑容.连孟宏煜都不曾见过呢.
欧阳萦向來冷若冰霜.是皇宫里出了名的“冰美人”.自她进宫以來.很少有人见她笑过.然而此时.她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简直是判若两人.因为.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所以.她需要处处防备.事事小心;所以.她用冷若冰霜伪装自己.浑身散发出一股“旁人勿近”的讯息;所以.才不会被那些试图亲近她的人发现不能说的秘密.她才能安然活下去.
“在这里.我们是朋友.不是主仆.展大哥无须多礼.”欧阳萦笑着说道.然后.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朝身边的椅子晃了晃.对展战说道.“咱坐着好好聊吧.”
展战亦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依言坐了下來.问道:“不是说好了尽量不要碰面的吗.今日欧阳姑娘叫我來.不知是何用意.”和欧阳萦做了多年的朋友.在欧阳萦面前.展战一点都不拘谨.说话也自然放松.一副沒大沒小的样子.
为了避免暴露目标.他们之间早已约好了除非有急事.否则.只能用书信暗中联络.因此.平时他们都会将书信放到夕花堂书房的密格里.然后再取出对方的书信.从而尽量减少碰面.
为什么要选择夕花堂呢.因为苏子容和秋霁姑姑在夕花堂里不明不白地死去.后來.宫里渐渐地流传着夕花堂“闹鬼”的传闻.所以.夕花堂就被认为是个不祥之地.很少有人会來这里.
“难道非得有何用意才能见你吗.”欧阳萦假装愠怒了.“生气”地抱怨展战道.“单纯想见见你就不行吗.”
展战不禁哑然失笑.邪邪地打趣她道:“欧阳姑娘想见的……恐怕是另有其人吧.”
“你……”一番话说得欧阳萦不禁红了脸.伸手作势要打他.
“卑职该死.请娘娘恕罪.”展战赶紧起身俯首作揖.堆起一脸笑容.装出一副很诚恳真挚的样子向欧阳萦道歉.
“好了.咱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见上这一面的.别再互相打趣浪费时间了.还是言归正传吧.”欧阳萦正襟危坐道.
展战也赶紧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坐了下來看着欧阳.认真地等着她开口说下去.
“我想将容妃的死背后的真相告诉萧子灵.”欧阳萦一边字斟句酌地说出心中的想法.一边认真观察展战的神情
果然.听了欧阳萦的话后.展战立马神色大变.断然否决了她的提议:“不.这件事可千万不要告诉她.她如今正沉湎于哀痛无法自拔.再也受不了这般大的打击了.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就算不告诉她.她也有可能出什么意外啊.”欧阳萦也着了急.疾言反驳展战道.“那日.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恰巧來了夕花堂.她早就魂归离恨天了.”
那日.萧子灵看到的那个站在木樨花下的白衣女子.其实就是欧阳萦.原來.欧阳萦本想趁着雨天人少前來夕花堂放一份信件的.不想.进了夕花堂就听到轻柔的嗓音唤着“容姐姐”.她立马联想到萧子灵“失踪”之事.心想夕花堂里的人必定是萧子灵无疑了.跑出夕花堂后.她就暗中去寻展战.告诉他说萧子灵在夕花堂里如此说來.倒是欧阳萦救了萧子灵一命的.
展战静默不语.一想到子灵夕花堂自缢之事.他的心就在滴血.眉眼之间堆满了怨恨之气.
看他沉默不语.欧阳萦赶紧抓住时机继续劝说展战:“有时候.支撑人活下去的.除了爱.还有恨.萧子灵失去了友情.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爱情.如今万念俱灰.爱已不足以支撑她活下去了.那么.我们倒还不如让她去恨孟宏煜.我们要让她知道苏子容是怎么死的.要告诉她要为苏子容报仇.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是带着仇恨而活.”
“灵妹妹她……太苦了……”展战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痛苦.虽然.听了欧阳萦的一番话.他的心中有一丝的动摇.然而.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正因为她太苦了.我们才应该告诉她.只有让她不再沉溺于一己的悲痛.让她惦记着为苏子容报仇.她有事可做了.才能心无旁骛地活下去.”欧阳萦的话初听像是“谬论”.然而细细想來.却不无道理.
“你又不是灵妹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为容妃报仇.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展战仍然心存疑虑.不无担忧地说道.
“我虽然不是你的灵妹妹.但是.别忘了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细腻的情感和缜密的心思.也知道一个聪明的女人会为情感而战.却不会为情感而死.”欧阳萦不无动情地说道.“如今.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所以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如果我们想将她救下悬崖.就必须让她直面残酷的现实.让她接受人生不可逃避的伤痛.”
“可是.这对她來说.还是太残忍了些.”一想到子灵将受到如此大的打击.展战就不禁为她心疼.
“展大哥.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才來到这人间炼狱.”欧阳萦忽然悲伤起來.凝眸望着展战.
展战默然无语是呵.他为什么会來这人间炼狱呢.不就是为了守护萧子灵.不就是为了救她出这人间炼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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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说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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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欧阳萦便去永乐宫“看望”萧子灵了.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啊.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纳闷:这欧阳萦一向独來独往.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从不曾到其他妃嫔处“串门”.今日.她竟一反常态地去永乐宫了.这究竟是什么吗.
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只有欧阳萦和展战知道.
欧阳萦是独自一人去永乐宫的.在这皇宫里.除了展战之外.她对谁都抱有三分戒心.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身边的宫女.因此.她经常都是独來独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时时防备着那些伺候她的宫女.
欧阳萦刚迈进永乐宫.筱如便看到了她.立马殷勤地迎了上去欧阳萦如今正得圣宠.多少人都想巴结她呢.
“奴婢筱如.给萦昭容请安.”筱如赶紧向欧阳萦俯身行礼.
欧阳萦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招牌”表情.淡淡地扫了筱如一眼.也不叫她平身.直接问她道:“我是來看贵妃娘娘的.不知道贵妃娘娘可方便见客.”
好大的架子啊.果然如传言中一般.是个冰雪美人.筱如在心中暗自想道.言语中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笑着说道:“真巧.贵妃娘娘刚午眠起來.奴婢这就带您去.”
跟着筱如走过回廊.來到萧子灵的卧房外.卧房的门开着.玉奴正在里面伺候子灵喝药.
“贵妃娘娘.萦昭容來看您了.”筱如站在门口轻声通报.
萦昭容.可是那个新进宫來.如今正得圣宠的欧阳萦.子灵心中纳闷.因为之前子灵一直被“软禁”于永乐宫.所以欧阳萦进宫这么久以來.子灵都不曾见过她.然而.她却早已听说欧阳萦是出了名的冰雪美人.如今.这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怎么会來她的永乐宫呢.不过.來者均是客.她这做主人的.怎么可以怠慢呢.
将最后一口药喝完.将那白瓷小碗递给玉奴.子灵柔声说道:“赶紧请萦昭容进來.”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子灵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欧阳萦.只见她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玉容姣好.真真是个美丽的女子.这样绝色倾城的女子.不得圣宠才怪呢.
欧阳萦亦暗暗打量子灵.只见她相貌平平.五官清晰.并无任何过人之处.然而.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暗暗地透露出一股灵气.让人看了心中安宁.欧阳萦早已听展战说过子灵.也早已从展战口中得知萧子灵的千般好.因此.虽是第一次见面.欧阳萦却对子灵颇有好感.
“见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欧阳萦给子灵请安行礼.然而.语气却是平淡的.听得出是“依例办事”而已.
“萦昭容无须多礼.赶紧请坐吧.”子灵微笑着说道.然后转身吩咐玉奴.“玉奴.你去给萦昭容泡杯好茶來.”
“不必了.”未等玉奴答话.欧阳萦便冷冷地阻止玉奴道.“我今日前來.是有要事要告诉贵妃娘娘的.可否请姑娘回避一下.”
子灵和玉奴都被欧阳萦的“无礼”吓了一跳.玉奴愣愣地望着子灵.子灵微微一笑.点头对玉奴说道:“既然如此.玉奴你就先下去吧.我和萦昭容好好聊聊.”
“是.”玉奴答应了一声.便退出卧房.并顺手带上了房门.然而.玉奴心中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谁知道这欧阳萦安的什么心.如今她正得圣宠.难道是來向小姐示威的吗.因此.玉奴便悄悄地站在卧房外候着.
玉奴一走.欧阳萦便定定地望着萧子灵.幽幽地吟道:“几分爱.几分恨.几分爱恨相随.”
子灵不禁心中一惊这不是自己在夕花堂的书桌上写下的字吗.欧阳萦怎么会知道.
“这是容妃娘娘对我说的.她说.只要将这句话告诉你.你就会相信我.”欧阳萦波澜不惊地说道.语气沒有一丝的起伏.亦不顾及礼节.直接说“你”和“我”.
看子灵略显惊讶的样子.欧阳萦便赶紧继续说下去:“不可思议吧.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从不曾见过容妃娘娘.甚至还不知道这皇宫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然而这两日來.我却夜夜梦到她了.”
“怎么可能.”子灵惊呼道.“容姐姐怎么会不入我的梦.却入你的梦去了.”
“起初.我也觉得荒唐.因此并不去理会这荒唐的梦.谁知.第二日、第三日我又接连梦到了她.她苦苦哀求我一定要将她的冤屈告诉你.否则.便要夜夜入我的梦來……”欧阳萦装出一副恐惧的样子.继续对子灵说.“我被她缠吓得夜不能寐.因此.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便答应她了……我只求一夜安眠啊.”
看子灵依旧是半信半疑.欧阳萦便继续说道:“容妃娘娘还托我告诉你.夕花堂里那把玉壶冰.希望你能替她好好珍藏……那日她回夕花堂.之所以不能见你.是有苦衷的……”
子灵心中又是一惊这欧阳萦刚进宫不久.怎么会知道夕花堂里的那把玉壶冰.又怎么会知道那日她曾在夕花堂里见过一个白衣女子.难道.真的是容姐姐托梦给她吗.那么.她该选择信还是不信.
如果是在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纪.“叶心”是不会相信这种连篇“鬼话”的.然而.“穿越”这种神奇得连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么.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因此.她选择相信欧阳萦真的是受苏子容所托否则.以她与欧阳萦的交情來看.欧阳萦这种“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怎么会來永乐宫和她说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那么……容姐姐和你说了什么.”子灵轻声问道.然后.她不禁想起不久之前那个呜咽的午梦.苏子容素衣如雪.哀哀欲绝地向她哭诉道:“灵妹妹.我是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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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试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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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萦用她晶亮的眸子盈盈望着子灵.眼角湿润.声音微微哽咽地说道:“容妃娘娘说.她是……被林禄安和林月瑶父女俩害死的.”
“此话当真”听了欧阳萦的话.子灵大为震惊.霍得站了起來.嘴唇微微地颤抖.她强忍住心中的悲愤问欧阳萦.“容姐姐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欧阳萦敛眉说道:“容妃娘娘是这么和我说的.至于这是不是真的.我也无从知晓.今天.我只是依言传达.只求容妃娘娘……让我能够睡个安稳觉……”
子灵跌坐在椅子上.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她哽咽着喃喃自语:“容姐姐她……真的是够苦的……呜呜……”
上钩了.看子灵这般失魂落魄.哭得伤心欲绝.欧阳萦心中窃喜.赶紧抛出今天的重磅炸弹來要知道.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前戏.让萧子灵相信她的“鬼话”.就是为了告诉萧子灵“容妃娘娘还说.希望你能替她和她那來不及出世的孩子报仇.”
孩子.欧阳萦怎么会知道容姐姐曾失去过孩子.欧阳萦的话让子灵又一次惊讶.也让子灵更加相信欧阳萦的话了若非真的是容姐姐托梦给欧阳萦.欧阳萦怎么可能知道容姐姐曾经失去过孩子.
轻轻地拭去脸颊上的泪水.透过泪意朦胧的眸子望着欧阳萦.子灵满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会留心的.”
“既然话已带到.那我就先告辞了.”欧阳萦起身向萧子灵辞别.“望娘娘务必要节哀.好好保重身体.娘娘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为容妃娘娘报仇.”她抬起头來看着子灵.眼中有些许的恨意.
子灵窥到了欧阳萦眸底的恨意.有刹那的疑惑.然而.那丝疑惑尚未來得及蔓延.欧阳萦已翩然离去……
透过打开的房门.子灵愣愣地盯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思绪如漂浮在半空中的鱼群.不安着、挣扎着.痛苦得快要窒息.
玉奴进房來.见子灵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惊.以为子灵受了欧阳萦的欺负.精神大受打击了.她不无担心地唤着子灵:“小姐……小姐……”
回过神來.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玉奴已來到她身边.她连忙吩咐玉奴道:“赶紧给我更衣.我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道给瑶嫔娘娘道个喜.”
“可是.小姐您身体还沒大好呢……”玉奴心中担忧.她真的怕子灵去了慈宁宫后.看到林月瑶的孩子.万一心中难过……
“放心吧.”子灵敛去了脸上的悲伤.嘴角扯出一抹邪邪的笑.冷冷地说道.“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地活着.”
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相貌平凡.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嘴唇干燥.眼窝深陷.眼角竟已有了细微的皱纹.镜中那过于憔悴的女子.可是自己吗.这么久以來.她兀自沉溺于悲痛中.有多久不曾坐在镜前好好打量自己了.
静静地坐着让玉奴和筱如帮自己梳妆打扮.化个淡淡的梅花妆.挽着随常云髻.插一只赤金匾簪.经这一番打扮.镜中的女子气色好了许多.然而.淡妆之下的脸.犹带着一丝病容.子灵微微地皱眉.不甚满意地说道:“多打点粉和胭脂吧.脸色太苍白了些.”
玉奴虽心中诧异.却依然不动声色地往子灵脸上扑胭脂和水粉.以往.她家小姐是最懒得装扮的.喜欢素衣素裳.素面朝天.为此.玉奴还抱怨过她许多次.今日.子灵却这般在意起自己的装扮了.还破天荒地对脸上的妆容指手画脚.玉奴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伤悲.
化了妆.子灵便带着玉奴逶迤往慈宁宫去.到了慈宁宫.小太监们通报后出來告知太后正在林月瑶房中含饴弄孙呢.
子灵在心中冷笑道:“那倒好.省得我还要逐一拜访呢.”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子灵往林月瑶房中去.站在林月瑶卧房外.子灵看见太后坐在榻上.怀中抱着小皇子.低着头一脸怜爱地望着小皇子的脸.
“姑妈.皇儿都睡了.就让乳母抱下去睡吧.您已经抱了他许久了.小心累着.”林月瑶躺在床上笑意盈盈地对太后说.
“不碍事的.让哀家再抱抱.”太后开心地说道.
听到这样一番“温馨”的话语.子灵不禁心中难过自己早产后.太后托病只去看望过她一次.想起自己的孩子刚一出生便不幸夭折……上天怎么如此不公平啊.
子灵强压下心中的妒意和眼中的泪意.努力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抬腿迈进房去.轻快地说道:“瑶妹妹好福气.给太后生了个大胖孙子.让太后高兴得一刻都舍不得放下了.”
听到子灵的声音.太后笑着说道:“萧贵妃來了.难得萧贵妃愿意出來走走.赶紧到哀家跟前坐下.陪哀家好好说说话儿.”舒文姑姑赶紧搬了把凳子來放在太后跟前.请自來入座.
子灵依言坐了下來.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太后襁褓中的婴儿.这稚嫩的生命.真的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疼惜啊.子灵不禁由衷地出言赞道:“小皇子真的很漂亮啊.”这么漂亮的孩子.是像孟宏煜的吧.子灵凑上前去再细细一看.发现小皇子的眉眼间.真的和孟宏煜有几分的相似呢.
我的孩子.也长得像他的父亲孟宏煜吗.想起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子灵禁不住又难过起來孟宏煜竟狠心得不让她见自己的孩子一面.怀胎十月的骨肉相连后.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怎生模样.
伸手摸了摸小皇子娇嫩的脸庞.子灵故意说道:“小皇子长得和瑶嫔娘娘可真像呢.”
“哀家倒觉得他更像皇上.”太后笑呵呵地说.“和皇上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希望小皇子也能像皇上一样.坐拥江山.君临天下.”子灵笑意盈盈地说道.“小皇子这么好的福气.”
子灵的话虽说是好话.然而在林月瑶听來.却觉得怪怪的.她隐隐不悦地说道:“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大可不必过來看我们母子俩的.”
子灵听得出林月瑶话语中的不悦.心中冷笑.口中却依旧热情地笑:“我本不想來的.谁料昨儿晚上容姐姐托梦给我.叫我定要替她过來看看小皇子.”
林月瑶闻言.瞬间神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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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华山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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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瑶听了萧子灵的话后.瞬间神色大变.只见她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紧紧地咬着下唇.吓得说不出话來见她竟是这般反映.子灵更加确信林月瑶定是心中有鬼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太后这老姜见林月瑶被萧子灵的一番话给吓得失了魂魄.半晌说不出话來.便赶紧为林月瑶圆场.装着埋怨子灵:“瑶儿刚生了个小皇子.这不正高兴嘛.萧贵妃突然提起死去的人來.多晦气啊.难怪瑶儿要不高兴了.”
“是啊是啊.”林月瑶顺着太后为她搭好的梯子而下.赶紧点头说道.“多晦气啊.咱还是别提容妃了.”
子灵心中冷笑.真想上前去揪住林月瑶将她狠揍一顿.然而.她仍极力压抑了心中的怒火.假装向林月瑶道歉:“瞧我这嘴巴.真是该打.是我考虑不周了.尽说些晦气话儿.还望瑶嫔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林月瑶的脸色稍微缓了过來.勉强挤出笑容说道:“怎么会呢.”
子灵笑了笑.招手示意玉奴近前來.玉奴连忙将手中捧着的精致的锦盒递了过來.只见子灵慢悠悠地打开锦盒來.从盒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坠.那玉坠呈纯正饱和的翠绿色.质地细腻.雕着一个嬉笑的童子.栩栩如生.
将玉坠握于掌中.一丝凉意自掌中传來.仿佛一股恨意.直直冲进子灵的心中.摊开手掌來.子灵笑意盈盈地说道:“初次见小皇子.子灵也沒有什么好东西相送.就将这玉坠送与小皇子好了.望瑶嫔不要嫌礼轻了才好.”
“怎么会呢.臣妾替皇儿谢过贵妃娘娘了.”林月瑶含笑点头.示意慕雪将玉坠收下.慕雪便上前去.双手接过玉奴手中的锦盒.子灵边将那玉坠轻轻放进锦盒里边说道:“瑶嫔可别和我客气.我也是借花献佛.这玉坠原是容姐姐相赠的……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假装是“无意”提到苏子容的.子灵赶紧皱眉“道歉”.
果然.听到了子灵的话.林月瑶又是脸色大变.恐惧地望着慕雪手中的锦盒.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把那玉坠给我拿远点.”
慕雪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太后怀中的小皇子亦被林月瑶突如其來的断喝吓到了.“哇哇”哭了起來.太后赶紧吩咐乳母把小皇子抱了下去.
子灵冷冷地看着林月瑶异常的反映.眼眸中有一股了然的神色.心中又进一步断定苏子容的死必定和林月瑶有关.
太后也有点手足无措了.只得装着责备林月瑶道:“瑶儿怎么可以这么失礼.即使这玉坠你不喜欢.也不能这般放肆.”
林月瑶眼中泪光闪闪.双手死死抓着被子.紧抿着嘴唇不说话.见林月瑶这般模样.太后赶紧对子灵说道:“这孩子又在耍性子了.萧贵妃千万别往心里去.”
子灵微笑着说:“怎么会呢.既然瑶嫔不喜欢.我拿回來就是了.改天再送份好的來.”
示意玉奴接过慕雪手中的玉坠.子灵便向太后辞别:“子灵还是先行告退了.望太后好好劝劝瑶嫔.不要生子灵的气才好.”
“那好.萧贵妃就先回去吧.”一听到子灵说要走.太后便赶紧让舒文将她送出去.
迈出慈宁宫的那一刹那.子灵露出一抹冷笑.眼中充满了恨意……
回到慈宁宫后.子灵便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埋头写字.江淹的《恨赋》(1)在她笔下一字一字地展开.写到最后一句“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时.子灵已是泣不成声.她双手颤抖着将那“恨”字写得歪歪斜斜.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悲伤了.将笔重重地搁在笔架上.跌坐在椅子上哭泣.
玉奴静静地站在书房外.听到子灵嘤嘤嗡嗡的哭声.心中亦是悲愤不已.虽然.她不知道子灵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可以感觉到子灵心中的悲伤.欧阳萦來过之后.子灵的悲愤似乎少了几分“悲”.多了几分“愤”.玉奴在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把子灵的状态和展战说.
忽然.筱如來报说皇上來了.玉奴心内着急.赶紧敲门向子灵通报要知道.后宫妃嫔泪痕阑干、衣衫不整地去见圣颜.可是犯了大忌的.
然而.任玉奴心急如焚地使劲敲门说皇上來了.那门却纹丝不动地紧掩着.屋内的人儿也不出言答应一声.一会儿.孟宏煜已來到书房外.站在玉奴身后了.
看到皇上來了.玉奴便赶紧福身向孟宏煜请安.然后慌慌张张地为子灵辩解道:“贵妃娘娘许是看书看累了.小眠了半晌也未可知.皇上您等一等.奴婢再去敲敲门……”
“不必了.你退下吧.”孟宏煜微微不悦地说道.玉奴只得起身告退.心中却是担心得要死.因此也不敢走远.于是便偷偷地隐身于假山后.
孟宏煜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正欲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子灵双目微肿.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她巧笑倩兮地迎向孟宏煜.柔声说道:“刚刚小眠了片刻.也不知道皇上來了.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子灵虽有此番说辞.但孟宏煜还是细心地发现了她红肿的双眼.于是低头轻声地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可是哭过了.”
“皇上英明.子灵确实刚刚哭过.”子灵吸了吸微微泛红的鼻子.露出白如脂玉的贝齿说道.“刚刚读了《梁山伯与祝英台》.不禁想起容姐姐和皇上的爱情.子灵不知不觉就潸然泪下……”
听到子灵提起苏子容.孟宏煜的神色也黯然了许多.子灵趁机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眸.幽幽地吟道:“华山畿.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2)
孟宏煜听了.神色微恙.讪讪地说道:“佳人已逝.灵儿可别忧思过度.容妃要知道你这般难过.也会于心不忍的.”
“皇上可也会像子灵一样.经常想起容姐姐.”子灵故意问道.然后暗暗地打量他的神情.
“当然.朕不会忘记她的.”孟宏煜似已察觉到子灵今日是故意要在他面前提起苏子容的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
一想到子灵也许已经知道了苏子容的死亡背后的阴谋.孟宏煜就禁不住担忧起來.
注:
(1)《恨赋》.南梁.江淹.全赋语言清新、用词考究.刻画了从得志皇帝到失意士人的哀伤怨恨.概括了各种人生幽怨遗恨.
(2)语出南朝民歌《华山畿》.相传是南朝时一个女子.在哀悼为她殉情而死的恋人时而唱.现学术界有研究认为《华山畿》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故事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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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严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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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宏煜并不想听子灵继续提起苏子容.因此便踱到书桌前.低头细细地看着雪白的宣纸上子灵刚刚抄写的《恨赋》.出言赞道:“灵儿的小楷益发进步了.颇有点味道.”..他是想引开话題呢.然而.冰雪聪明的子灵怎么会不知道.
“子灵的书法都是容姐姐教的.容姐姐的字才好呢.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如红莲映水.碧治浮霞.(1)”子灵柔声说道.巧妙地将话題又拉回苏子容身上了.
“朕肚子饿了.咱还是先去用晚膳吧.”孟宏煜不悦地说道.然后便移步往门外走去.子灵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往饭厅走去.心中却暗暗思量着孟宏煜方才的一系列反映.可是代表着其实他亦早已知道了苏子容的冤死.
饭厅里.饭菜早已备好了.檀木圆桌上放着宫保鸡丁.清炒藕片.荔枝肉等等.望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子灵忽然沒有了食欲.然而.她还是乖乖地在孟宏煜身边坐了下來.
见子灵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孟宏煜便夹起一块荔枝肉放到她碗中.柔声说道:“你最喜欢吃荔枝肉了.今日就多吃点.”
依循宫规起身道过谢.复又回座.伸手夹了一片清炒莲藕.子灵又幽幽地说道:“我记得容姐姐最喜欢吃这道清炒莲藕了.说是清热解毒.能养脏腑.和脾胃.”
又是苏子容.她今日是故意要和朕过不去吗.为何三番五次地在朕面前提起苏子容..
“啪”地一声.孟宏煜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眼神凌厉地盯着子灵.生气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萧贵妃难道沒有读过《论语》吗.”此刻.子灵不需看他怒目圆睁的神色.只需听他叫她“萧贵妃”.便能知道他正怒火中烧呢.
见他生气.她却一点也不惊慌.神色自若地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子灵只读过《女诫》而已.不过.若皇上喜欢.子灵会去好好钻研一下《论语》的.”她字字句句与他针锋相对..要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是有意要挑拨起他的怒气的.
玉奴站在一边.被子灵的言行吓得心惊胆战.连忙转过头去偷偷示意李昭想方设法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然而.李昭也早已吓得满头大汗.心中叫苦连天..贵妃娘娘.我的姑奶奶啊.奴才好不容易才把皇上伺候高兴了.您怎么故意要惹皇上生气啊.
“放肆.朕好心來看你.你却一次次惹朕不快.不要仗着朕宠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孟宏煜“腾”地站起身來.子灵却仍定定地坐着.孟宏煜居高临下地朝她怒吼.
“子灵愚钝.不知今日说错了什么话惹皇上不快了.还望皇上指点迷津.”她抬起头.直视他怒火燃烧的双眸.扯出一抹淡然的微笑.盈盈说道.心中却暗暗地企盼着..说吧.你倒是说你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提起容姐姐啊.
“为何你要三番四次地在朕面前提起容妃.”果然如子灵所愿.孟宏煜道出了自己发怒的原因.“难道不是故意要惹朕不快吗.”
“子灵该死.子灵不知道皇上不喜欢旁人提起容姐姐.”子灵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起身跪伏在孟宏煜跟前谢罪.“子灵还以为皇上这么爱容姐姐.定会如子灵一般日夜思念呢.”
孟宏煜被子灵的一番话说得微微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來.子灵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在这可怕的宁静中泰然等待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等待着他大发雷霆.等待着他狠狠地揪起她來.用力捏碎她倔强的小脸.甚或是像当初打苏子容一般.也狠狠地打她一巴掌.
然而.安静过后.她却听到他喑哑的嗓音喃喃地说道:“朕……对不住她.”
子灵抬起头來望着孟宏煜.看到他黯然的眸中似有盈盈的泪意.这一刻.子灵忽然心疼起他來.不禁反思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出乎意料地.孟宏煜沒有责骂她.也沒有使出惯用的“禁足令”.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
直到孟宏煜走远了.子灵还定定地跪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地砖发呆.
玉奴轻轻地跪在她身边.心疼地说道:“小姐.您起來吧.皇上已经走了.”
皇上已经走了……走了……他走了……是自己把他逼走的.一行清泪自子灵的脸颊滚落.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疼起來.她知道.自己若不如此步步紧逼.便无法探知他到底知不知道苏子容是冤死的.也无法识别他的真实意图.此刻.她已探清了孟宏煜心中的秘密.可是为何又会这般心如刀割.
失魂落魄地任玉奴将自己扶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子灵忽然伸手将一桌的饭菜扫到地上.只听得清脆的瓷碗碎裂之声.汉白玉地板上已是杯盘狼藉.汤汁四溢.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都被子灵突如其來的举动吓到了.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谁都知道他们娘娘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谁也不曾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玉奴也大吃一惊.然而.心中却更为担心子灵.这段日子來.子灵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玉奴只怕她承受不住啊.于是.玉奴赶紧吩咐小宫女们收拾饭厅里的残局.自己搀着子灵回房去了.
窗外.展战悄悄地站在翠竹丛后.偷偷地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看到子灵流泪满面.他心如刀割;看到子灵发脾气时.他心疼得差点掉下泪來;看到子灵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禁怨恨起自己的残忍..假如他当初不让欧阳萦将苏子容的冤死告诉子灵.那么.子灵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是啊.此刻.子灵心中巨大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呢.她知道了孟宏煜不但对苏子容的冤死无动于衷.反而极力替林家父女隐瞒.她想恨孟宏煜.然而.面对他微带泪意的双眸.她偏偏却又恨不起來.
原本.她还抱着让孟宏煜知道苏子容的冤死.然后借孟宏煜之手替苏子容复仇的奢望.如今.她知道了现实的残忍.也知道了孟宏煜的无情.那么.接下來.她该怎么办呢..她该如何是好呀...也许.要拔出这复仇之剑.只能靠她自己了.
注:
(1)唐代韦续评卫夫人书法.卫夫人.东晋女书法家.传闻著名大书法家王羲之少年时曾拜在卫夫人门下学习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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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循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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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地踱出永乐宫.每走一步.孟宏煜的心就疼一下.他明白.萧子灵已经知道苏子容是冤死的了.否则.她今日就不会一直故意在他面前不断地提起苏子容.
初冬的冷风吹得他的脸颊微微发疼.环顾是高墙.只有抬起头时可以看见无垠的夜空.璀璨的夜空下.他的怒气渐消.思绪也渐渐地冷静下來了.不禁在心底问自己.方才为何终究还是沒有对萧子灵发火.或许.是因为对苏子容的愧疚.让他不忍出言苛责苏子容疼爱的灵妹妹.也因为.想将对苏子容的亏欠弥补在子灵身上.
他多么想对子灵好啊.他想好好待她.将她捧在手心疼惜.即使她不是他的皇后.他也要给予她皇后的荣耀和待遇.然而.她却一次次地惹怒他.甚至让他尴尬.让他难堪.
孟宏煜心乱如麻.魂游九天.双脚却不知不觉地往慈宁宫走去.也罢.不如去林月瑶那里逗逗他那可爱的小皇子.忘了这些伤身伤心之事.
踏进慈宁宫.却被告知太后在林月瑶的卧房里.孟宏煜吩咐李昭不需通报.径自往林月瑶卧房去了.站在门口.只见乳母抱着小皇子坐在太后跟前.太后正在逗小皇子笑呢.
见到孟宏煜站在门口.太后忙笑着招呼他:“皇儿快來看看我们的小皇子.这么小就会笑了呢.”
屋里的宫女们赶紧起身向孟宏煜请安.林月瑶正在坐月子.不能起床.因此只是微微弯腰福身请安.
孟宏煜在太后对面坐了下來.和太后一起逗着小皇子.只见小皇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孟宏煜.太后满心愉悦.笑得合不拢嘴.孟宏煜亦心情大好.早已忘记了先前在永乐宫的不快.
“再过数日皇儿就满月了.皇上可想好了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林月瑶倚在床上笑意盈盈地问孟宏煜.
“就叫歆皓吧.”孟宏煜脱口而出.说完后.心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突然疼了一下..歆皓.这名字可是当初他和子灵一起想出來的啊.他们早已说好了.如果子灵生的是男孩就叫歆皓.如果是女孩就叫歆若.谁知.他和子灵的“歆皓”一出生便夭折了……
“不.还是叫歆旻吧.”孟宏煜又改口说道.“皇儿是秋末出生的.就叫他歆旻好了.”
“春为苍天.夏为昊天.秋为旻天.冬为上天.”(1)太后悠悠地念出《尔雅》里的《释天》.甚为满意地点头说道.“孟歆旻.旻儿……嗯.不错.不错.”
“旻天兮清朗.嗯.不错.瑶儿喜欢这个名字.”林月瑶也颇为满意地说道.
“哀家记得皇儿曾说过.若瑶儿生了皇子就……”是的.孟宏煜曾经答应过太后.假若林月瑶生了皇子便立她为后.然而.那只不过是孟宏煜的缓兵之计罢了.
未等太后把话说完.孟宏煜便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母后.此事容后再议吧.”
太后这才发觉孟宏煜脸上隐隐的怒气.便识趣地住了口.然而心中终究还是有点不甘.于是便又说道:“哀家也不求你能立瑶儿为后.退而求其次.立她为妃总是可以的吧.”
“哼.”孟宏煜终于掩饰不了心中的怒气.微眯着双眼.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的皇妃无需如容妃般倾国倾城.也无需如萧贵妃般才智过人.不过.至少也该是心地善良的女子吧.”
他的言下之意是.像林月瑶这般毒如蛇蝎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他的皇妃.亦是在暗示太后.他早已知道了林月瑶的所作所为.他的沉默并不代表着默许.他的容忍并不代表着纵容.他的若无其事并不代表着风平浪静.他之所以不追究林氏父女的责任.只是顾及太后的面子而已.如果.太后仍不懂得知足.还想得寸进尺得陇望蜀.那么.就休怪他这做儿子的不客气.
听懂了孟宏煜的话中话.林月瑶立马神色大变.一张小脸苍白如雪.眼中布满了恐惧.太后亦被孟宏煜的一番话说得语塞.愣愣地不知该如何接过他的话.亦不知该如何圆这令人无地自容的场.
“儿臣还有急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不再看她们姑侄俩尴尬的脸.孟宏煜阴着一张俊脸冷冷地说道.然后起身离去.
出了慈宁宫.孟宏煜气得浑身发抖.一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咬牙切齿地往乾坤殿走去..如今.他真的是沒地方可去了.永乐宫里那个他最心爱的女人.心灰意冷地拒他于千里之外.慈宁宫里那个他最敬重的女人.让他失望至极心灰意冷.
一阵冷风吹來.隐隐约约传來一阵琴音.那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孟宏煜不禁想起“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1)
循着琴声.孟宏煜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思同院门口.
明亮的宫灯下.“思同院”三个字清晰可见.望着在风中微微摇晃的灯笼.孟宏煜想起了苏子容..白如霜的琴艺.可是和苏子容学的呵.难怪他听到这琴声竟会失了魂魄一般寻琴音而來.因为.那琴声不知不觉唤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
孟宏煜拾阶而上.李昭见状便赶紧去叫门.门内值夜的小太监一听说是皇上來了.激动得手忙脚乱地开门.另有一个小太监早已飞奔着去向白如霜讨喜了.
琴声戛然而止.一会儿.白如霜便迎了出來.
只见她早已卸去了妆容.素面朝天.脂粉未施.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轻盈的脚步.丝缎般的长发随风飘扬.她身旁跟随的宫女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微弱的灯光下.一身雪白的亵衣将她衬得益发清新可人.孟宏煜不禁看得呆若木鸡.
白如霜俯身盈盈一拜.巧笑倩兮地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
孟宏煜赶紧疾步走上前去扶起她來.半是心疼半是挑逗地说道:“风疾天冷的.朕怎么舍得让你出來迎驾呢.”
白如霜仰起头來.给孟宏煜一个柔情似水的眼神.然后.柔若无骨地贴到孟宏煜身侧.嗲声嗲气地说道:“臣妾都來不及好好打扮呢.”
“用不着打扮.你已经够美了.”孟宏煜凑到白如霜耳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然后.搂着她往卧房而去……
..谁说他沒地方可去..他是至尊的天子.是爱情的主宰者.有数不清的绝色佳丽.在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是争着巴结他.只为在他膝下承欢..
注:
(1) 语出乐府古诗《古诗十九首》之《西北有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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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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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从窗棂里照进來.投射在枣红色漆面的梳妆台上.阳光明媚得仿佛白如霜此刻的心情.画眉鸟儿在窗外叫得欢心雀跃.滴溜溜的鸟鸣在白如霜听來.悦耳得仿若天籁.
白如霜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那张娇美的脸.抬手在鬓边簪上一朵粉红色绢花.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白皙光滑的脸庞.她笑靥如花地问正低头收拾发饰的流云:“你说.我是不是比那萧子灵美多了.”
“那是当然的.娘娘您比萧子灵美上十倍……不.是一百倍、一千倍.”流云的小嘴抹了蜜一般.说得白如霜心花怒放.
虽然.白如霜确实是比萧子灵漂亮.但并非如流云所说比子灵美上千百倍.要知道.在这到处都是绝色佳人的后宫里.萧子灵若是丑女无盐.那么白如霜勉强也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姿色..比如.和欧阳萦比起來.她白如霜可逊色多了.
“皇上终究也是男人.求的定是像我这般的窈窕淑女.”白如霜微昂着头.得意洋洋地说道.“萧子灵那丑女人.终究会被弃如敝屣的.”
“娘娘您样样都比萧子灵强.总有一天会独得恩宠.母仪天下的.”流云巧舌如簧地继续溜须拍马.“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嘛.我就不信她萧子灵能够一辈子这么走运.”
流云的一席话说到白如霜心坎里去了.她高兴地站了起來.眉开眼笑地说道:“就是嘛.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嗯.”流云点头称是.
“娘娘.永乐宫里派人來了.说是贵妃娘娘有礼物相赠.定要亲手交到您手上.”门外有小宫女报说.
真的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啊.这才刚刚提到萧子灵.萧子灵就派人來了.
自从苏子容死后.白如霜和萧子灵之间的情分便淡薄了许多.萧子灵早产后.白如霜亦不曾去看过她.如今.萧子灵怎么会派人给她送东西來呢.送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白如霜心中虽疑惑.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趋步往客厅而去.
到了客厅.只见筱如双手捧着个中等大小的锦盒.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候着.见到白如霜.筱如赶紧上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昭容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赶紧起來.”白如霜堆起一脸的假笑.走上前去“热情”地扶起筱如來.客客气气地说道.“劳烦你一大早给我送这份厚礼來.赶紧就坐.”
筱如仍是跪着.将那锦盒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这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送來的.请娘娘收下.”
白如霜伸手接过那锦盒.轻轻地打开盒盖來.只见里面放着一支精致的碧玉簪.那碧玉簪翠绿得仿佛新雨后的空山.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
这簪子……怎么这么眼熟.白如霜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到底曾在哪里见过这碧玉簪.轻轻地拿起簪子來.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忽然.她心中一惊..这簪子.和林月瑶让她拿去送给苏子容的簪子一模一样.
手中的簪子瞬间变成了个烫手山芋.白如霜赶紧把那簪子放回锦盒中.然后重重地盖上盖子.她的眼中有些许的慌张.然而.她却极力不动声色.假装镇定地笑道:“多谢贵妃娘娘的赏赐.这簪子……真是很漂亮呢.我很喜欢.劳烦你向贵妃娘娘转达谢意.改日再去登门道谢.”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筱如起身告辞.回永乐宫复命去了.
筱如一走.白如霜便抱着锦盒急匆匆跑回卧房.刚踏入卧房.便吩咐流云赶紧把房门关上.只见白如霜手忙脚乱地打开锦盒.拿出盒中的碧玉簪冲到窗下.就着明亮的阳光细细地打量着簪子..幸好.不是林月瑶让她赠给苏子容的那把碧玉簪.
原本突突狂跳的心这才渐渐安定下來.白如霜回过神來想到..是啊.林月瑶托她送给苏子容的那把簪子早就被皇上摔得粉碎了.因此.这簪子怎么可能会是那把碧玉簪呢.然而.萧子灵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给她送來一根一模一样的碧玉簪.难道.这仅仅只是个巧合.
..天啊.一定是萧子灵发现是她帮林月瑶送碧玉簪的了.这可如何是好.白如霜吓得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來.
白如霜养的兔子雪儿蹦蹦跳跳地从屋子的另一头跳了过來.在白如霜脚下亲昵地蹭着.白如霜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发现是雪儿.她抬起脚來恶狠狠地踢了雪儿一脚.雪儿受了惊吓.吱吱叫着跳开了.
忽然.白如霜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凶狠.她厌恶地对流云说:“把雪儿给我扔出去.从明儿起.别让我再见到它.”
“为什么.雪儿一向乖巧……”雪儿一向是由流云照顾的.毕竟养了这么久.流云心里还是对雪儿有感情的.如今.让她亲手将它遗弃.于心何忍.
“谁知道.雪儿会不会再次被利用……”原來.白如霜是想起了上次自己滑胎之事.林月瑜就是利用雪儿将蛇引进屋子里來的.
“奴婢遵命.”流云垂首答应道.她知道白如霜又想起了那伤心之事.不敢再多嘴替雪儿求情.忙上前去将雪儿抱出卧房.吩咐小太监们将雪儿抱去藏起來.
待流云回來.白如霜已穿好了宫装.梳了个正式的流云髻.见她一副准备出门去的装扮.流云忙问道:“娘娘可是要去永乐宫面谢.”
“不.我要去趟慈宁宫.”静静地站好让流云整理衣裳.白如霜神神秘秘地说道:“虽然不喜欢那个地方和某些人.然而.有些事不得不说……”
是啊.她非常讨厌林月瑶.当初是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父亲才会逼不得已和林月瑶进行“交易”.她亦是直到苏子容死后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不仅仅是送一根碧玉簪.而是送出了一道催眠符.
如今.这催命符又阴差阳错地送到自己手中了.她该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林月瑶.而不能像她的雪儿一样被利用.当催命符下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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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托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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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带着流云往慈宁宫而去.一路上.她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苏子容的身影.白如霜还清晰地记得那日.皇上狠狠地打了苏子容一巴掌后.苏子容用充满厌恨的眼神看着她……那根碎了一地的碧玉簪上.到底刻了什么字.为何会让皇上如此生气.如果当初自己有好好看过那簪子就好了……
虽然.白如霜來慈宁宫是为了找林月瑶的.但是既然來了.总得先去向太后请安吧.因此.白如霜便先往去寿厅给太后请安了.
到了广寿厅.只见欧阳萦正在陪太后下棋.太后手中捏着一枚晶莹的白玉棋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凝眉寻思.一副颇感为难的样子.欧阳萦笑意盈盈地望着太后.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太后您可要用心喽.这棋局是臣妾钻研了许久才摆出來的.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可就全盘皆输了.”
太后愁眉微展.不住地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这局布得不错.萦昭容的棋艺真是突飞猛进呀.让哀家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这不都是被太后逼出來的嘛.”欧阳萦娇嗔道.“进宫以來.臣妾一直输给您.臣妾多沒面子呀.因此.臣妾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很是下了一番苦功.这才略有进步了呢.”
“这么说.你还应该感谢哀家喽.”太后打趣欧阳萦道.
“等您赢了这局.臣妾再给您叩首谢恩.”欧阳萦机灵地说道.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见她们这般有说有笑.特别是欧阳萦.笑得如春光灿烂的猪九妹.白如霜不禁在心里鄙夷她..这欧阳萦.平时总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清高模样.对所有人都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臭脸.在太后面前却笑得这般讨巧.这不明摆着是在溜须拍马嘛.虚伪.
虽然心中充满了对欧阳萦的鄙夷.请过安后.白如霜却也笑靥如花地坐在一边假意认真观棋.早已忘了自己虚假的笑脸亦是一种貌合神离的虚伪.
白如霜身子虽是坐在凳子上.心却早已飞到林月瑶那里去了..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啊.沒想到.她白如霜竟然有一天会这样“深切思念”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林月瑶.
一局棋下得那么漫长.对白如霜來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等太后吩咐舒文姑姑收了棋盘.白如霜正寻思着要借故起身离去.太后却笑呵呵地开口了:“白昭容來得真巧.哀家正想吩咐人去叫你來慈宁宫呢.”
“太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臣妾去做.”白如霜开口问道.心里却恨恨地想着: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若真的有什么好事.还轮得到我白如霜吗.早就让林月瑶占尽了.
“哀家想让你协理后宫.”太后喝了一口热茶.悠悠地说道.
嘎.协理后宫.她沒有听错吧.这等好事竟然有她的份儿.白如霜心中一阵狂喜.却欲迎还拒地假意谦虚说道:“蒙太后厚爱.臣妾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只怕做得不好让太后失望.”
“你做事一向认真缜密.哀家相信你.”太后点头肯定了白如霜.然后继续说道.“哀家已经和皇上说过了.决定让萦昭容总理后宫事务.你來协助她.哀家放心.”
什么.让欧阳萦总理后宫事务.那么.自己的“协理后宫事务”只不过是个打杂做事的罢了.果然.真有什么好事.怎么轮得到她.看來.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萦昭容毕竟刚进宫不久.许多事都还不熟悉.你在一旁多提点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随时随地给她个劝告……哀家希望你们能够同心协力将后宫打理好.为皇上分忧.”太后说.
难道.太后的言外之意是要自己帮忙监督欧阳萦.嗯.也有这个可能.想到这里.白如霜的心里舒服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挚.忙点头应道:“臣妾定会尽心尽力协助萦昭容.不让太后失望.”
见白如霜这般欣喜若狂地应承下來.欧阳萦不禁在心里冷笑.
昨日.太后说要欧阳萦总理后宫事务的时候.她本想婉言相拒.毕竟.她不喜欢纠缠于后宫琐事.正日里为孟宏煜的女人们当后勤部长和调解员.然而.转念想到若真的总理后宫.就有可能掌握更多的宫闱秘事.甚至是家国机密.因此.她便答应了太后.
沒想到.太后终究还是不放心她.今日便让白如霜來监视她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后的“良苦用心”.太后这般光明正大地当着自己的面让白如霜來“协理后宫”.不就是在警告她要安分守己.认真地做好本职工作吗.看來.要完全取得这老太婆的信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有姐姐在一旁协助、提点.臣妾定能做好太后所托之事.不让太后失望.”欧阳萦的言下之意亦是在向太后表明心迹.告诉太后自己会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将后宫打理好的.
“哀家相信你们.”听了欧阳萦的一番话.太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哀家打理后宫几十年.如今人老了.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早就寻思着要将这重担移到你们肩上.然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托付.萧贵妃倒是个聪明人.然而太平淡了些.做什么事都不甚上心.自从早产后.更是终日郁郁.哪有心情來管这摊子事.”
停下來喝了一口茶.太后继续说道:“论资历.柳昭容进宫这么多年.还生了两个孩子.是最有资格的了.然而她却不讨皇上的欢心.瑶儿年纪还小.如今又刚生下歆旻小皇子.哀家想让她全心全意地照顾歆旻.因此.想來想去.只有你们两个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希望你们不要让哀家失望.”
“臣妾定会尽心尽力为太后分忧.不辜负太后一片厚望.”欧阳萦说.
“臣妾定会好好协助萦昭容.为太后分忧.”白如霜亦赶紧“表明心迹”..嘿.欧阳萦.你就等着吧.我会好好监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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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初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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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从太后那里出來了.白如霜便心急如焚地往林月瑶的院落直奔而去.
进了林月瑶的卧房.只见慕雪正在服侍林月瑶喝燕窝.乳母抱着小皇子在一边喂奶.白如霜也不经通报.便气急败坏地闯了进去.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抬起头來看着她.
林月瑶只看到了白如霜脸上的怒气.却沒有发觉白如霜隐隐的忧虑.她白了白如霜一眼.继续低头喝她的燕窝.一副不想搭理白如霜的样子.
“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和瑶嫔说.”白如霜愤愤地命令道.
这白如霜真是太无礼了.到了她的地盘不仅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竟然还使唤起她的人來了.林月瑶怒火中烧.生气地说道:“你们都不用出去.白昭容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好.既然她林月瑶不怕别人知道她干下的丑事.那么她白如霜就更不用怕了.于是.白如霜从怀中掏出萧子灵送给她的碧玉簪.狠狠地摔在林月瑶面前的被子上.冷冷地说道:“烦请瑶嫔娘娘好好过目一下.这可是萧贵妃方才派人送到思同院的‘厚礼’.”
林月瑶慢条斯理地拾起那碧玉簪.放到眼前细细一看和自己设计陷害苏子容的那把碧玉簪简直是一模一样.林月瑶心中一惊.赶紧吩咐屋内的宫女和乳母们道:“你们都出去.”
宫女和乳母们发现形势不妙.赶紧低着头鱼贯而出.慕雪机灵得还不忘带上房门.
“哼.你可看好了.”白如霜俯身平视林月瑶的眼睛.恨恨地说道.“这簪子.瑶嫔娘娘可觉得眼熟.”
林月瑶吓得脸色苍白.嚅嗫着嘴唇问道:“你、你说这簪子是、是谁送给你的.”
“一大清早.萧子灵就给我送來了这个.”白如霜说.“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白如霜故意意味深长地说谁叫这林月瑶作恶多端.偏偏却又胆小如鼠.因此.白如霜故意要吓破她的老鼠胆.
“不……不会的……”林月瑶语无伦次地说道.貌似是在安慰白如霜.其实是在自我安慰.“这或许……只、只是个巧合……对.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见林月瑶被吓成这样.白如霜又是气又是恨.故意继续吓她:“我也希望只是个巧合而已.但是.你可别忘了.萧子灵是何等聪明之人.你什么时候见她做过沒头沒脑之事了我可不是和她情同姐妹的苏子容.还不至于让她这般‘以礼相待’.”
“不.不会的……”听白如霜说到苏子容.林月瑶更加吓坏了.一张小脸苍白如雪.五官都揉成一块了.心中更是无比恐惧.
这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慕雪在门外说道:“启禀娘娘.永乐宫的筱如來了.说贵妃娘娘有礼物相赠.定要亲自交到娘娘手上.”
林月瑶吓得手足无措.睁着大眼睛.惊恐无助地望着白如霜.
白如霜狠狠地瞪了林月瑶一眼.然后坐在床沿上.伸手放下薄纱帐子.将自己和林月瑶一起罩在帐子里.她压低声音对林月瑶说:“让她进來.记住.一定要镇定自若.万一让她看出什么端倪來.你就死定了.”
林月瑶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提高声音对慕雪说:“带她进來吧.”
待慕雪带筱如进屋來时.白如霜已爬到林月瑶床上.躲进被窝里了.蜷曲在被窝里.白如霜看到林月瑶吓得双腿发抖.不禁在心中暗自好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不是正应了“恶人自有恶报”一说嘛.真是活该.
筱如捧着个檀木盒子进屋來.只见帐幔低垂.透过薄薄的纱帐.隐约可见林月瑶坐在床上.只是.看不清她的脸.
筱如上前俯身行礼请安.然后将那檀木盒子递上说:“贵妃娘娘说了.上次的礼物瑶嫔娘娘不甚满意.因此.吩咐奴婢将这礼物送來.希望这次的礼物您能喜欢.不过.贵妃娘娘吩咐奴婢说.请瑶嫔娘娘先过目一下这份薄礼.若您不喜欢.可别勉强.”
慕雪忙接过盒子.将盒子递到帐中交与林月瑶.林月瑶双手发抖地接过盒子.战战兢兢地欲打开盒盖.双手却不听使唤.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那锁扣旋开只见.盒子里放着一根碧玉簪.和白如霜方才拿來的簪子一模一样.
林月瑶心跳加快.头上冷汗直冒.虽然.她已极力压制心中的惊恐.但是语气却还是禁不住地发抖:“你回去吧……我很、很喜欢……”林月瑶发觉自己语无伦次.怕露出马脚來.因此吓得不敢再出声了.
筱如候在帐外.却一直听不到林月瑶的声音.心中正暗暗纳闷.
慕雪察觉出其中的微妙.便赶紧挺身而出为林月瑶圆场:“瑶嫔娘娘这几日被小皇子吵得难以成眠.精神不是很好.今日.你还是先回去吧.告诉贵妃娘娘.瑶嫔娘娘很喜欢这礼物.等小皇子满月后.瑶嫔娘娘定会亲自去向贵妃娘娘道谢.”
然后.慕雪便把筱如送了出去.
筱如一走.白如霜赶紧爬下床來.仿佛林月瑶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白如霜站在床沿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和衣裳.然后挽起帐幔來.只见林月瑶呆若木鸡地坐着.双手禁不住发抖.
“萧子灵给你送來了什么‘厚礼’.”白如霜盯着林月瑶手边的檀木盒子.略微嘲讽地问她.心中已隐约猜到了盒子里会装什么.
林月瑶并不回答她.抬起手來一把将盒子扫开.那盒子“碰碰”两声从床上滚到地上.白如霜心中冷笑着.弯腰拾起盒子來.打开盒盖一看果然.又是一把一模一样的碧玉簪.
此时.白如霜早已退去了最初的惊慌和恐惧.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來.她心知肚明萧子灵确实是已经知道苏子容的死和她有关了.这碧玉簪.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警告.亦是萧子灵使出的第一招.那么.接下來.萧子灵又会怎么做.
管她萧子灵会怎么做.白如霜已经做好了准备.开始着手准备迎战.兵來将挡.水來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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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悄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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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宫的书房里.子灵斜斜地倚在榻上.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來.驱散了昨夜的寒冷和阴翳.室内明晃晃的.拿起茶杯來.子灵悠然地品着她最喜欢的佛手香茗.手边放着一卷朱淑真的《断肠集》(1).阳光柔软地覆盖在“断肠”二字上.使得那原本催人泪下的诗集少了一份悲伤.多了一点温暖.
听筱如娓娓地汇报完去思同院和慈宁宫送碧玉簪的情形后.子灵久久地静默不语.许久许久.她才幽幽地说道:“水云间.悄无言.怎奈醒來.愁恨又依然.展转衾绸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2)
听她无缘无故地吟起词來.玉奴不无担忧.只怕她们家小姐真的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要不.为何听完筱如的话后.她沒有愤怒、沒有悲伤、沒有泪水.却沒头沒脑地吟起诗來了.
“小姐……”玉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可……还好.”
子灵轻轻地笑了.然后挥挥手吩咐玉奴和筱如:“你们下去吧.让我好好看会儿书.等午膳时再來叫我.”
“是.”玉奴和筱如依言退下.玉奴却静静地候在门外.因为怕子灵会有什么闪失.
待玉奴和筱如一走.子灵便站起身來.走到书桌边.研墨提笔给萧丞相写家书.
今日.经过用碧玉簪一番试探.子灵心中已经肯定欧阳萦所说的都是事实.且不管欧阳萦是否真的是在梦中受苏子容所托.抑或是欧阳萦别有用心地要将真相告诉她.如今.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苏子容是被陷害致死的.那么.她就不会像孟宏煜一般无情.不会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不会让林月瑶小人得志继续猖狂.不会让苏子容不明不白地死去.绝对不会.
信中.子灵托她父亲派人去彻查苏子容之死背后的阴谋.然后再好好搜寻林家和白家的把柄.她要着手准备揭开这一番阴谋.拔出复仇之剑.狠狠地向林月瑶和白如霜刺去.这一刻.她的容姐姐一定等了好久好久……
当日.白钟明为求自保.“作证”说萧子寻勾结匈奴故意战败.因为此事.白家和萧家几十年的交情旦夕之间付之东流.此后.白家转投林家.然而.白钟明是为了保命迫于无奈才转投林禄安的.因此.心中对萧家深感愧疚.与林禄安也是貌合神离.此后.白钟明一直想找机会与萧家重归于好.然而.萧丞相始终心存芥蒂.不肯原谅白钟明当初的背叛.因此.萧白两家至今仍形同陌路.
其实.无须子灵捎信交代.她父亲早已大量搜寻林家和白家的把柄了.
黄昏时分.冷月宫附近一处僻静的角落里.石径通幽.翠竹掩映.展战和玉奴藏在假山里.俩人正低着头窃窃私语.
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展战后.玉奴满脸担忧地问道:“展大哥.你可知道小姐近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往.她许多事都会和我说的.可如今.她却越來越沉默了.还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怕……”
“她知道了容妃是被白如霜和林月瑶设计害死的.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展战浓眉紧缩.压低声音说道.心中亦是担忧.虽然.展战最后还是答应了欧阳萦.把容妃之死的真相告诉萧子灵.然而.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担心萧子灵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原來如此.那.小姐托你带进宫來的碧玉簪.又是怎么回事.”玉奴继续好奇地问道.“今儿早上.小姐吩咐筱如将碧玉簪送给白昭容和瑶嫔了.如果容妃娘娘真的是白昭容和瑶嫔害死的.那么.小姐不是该恨她们的吗.怎么反倒给她们送去那么好的簪子.”
“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其实.其中因由展战心知肚明.只是.他不想告诉玉奴太多.因为.既然子灵选择了不让玉奴和筱如知道得太多.那就自有她的原因.
“小姐可是打算为容妃娘娘报仇.”玉奴问.
“我也不知道……”展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你只需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出什么事就好了.其他的事.你别担心太多……假如她想让你知道的话.自己会告诉你的.”
“嗯.”玉奴点点头说.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再和我联系.”展战匆匆转身离去.毕竟.他们私下相会是违反宫规的.若被发现.那可就惨了.
望着展战修长的背影匆忙转过假山.一下子在眼前消失.玉奴的心中有些微的失落.每次.他都是这般匆忙离去.只牵挂着她家小姐的平安.从不曾出言问问她过得好不好.虽然.他们每次相会都是这般匆忙如水逝.但是.对她來说.偶尔能与他这般“私会”已经足够了.见到他.是她生命中最甜美的期盼.
为避免被发现.待展战走了一会儿后.玉奴才悄悄地转出假山.神情落寞地走在湖面的曲桥上.因满脑子想着展战愁眉不解的俊脸.她竟粗心得沒有发现假山上.柳如馨的两个女儿正偷偷看着她.
原來.歆宁和歆柔姐妹俩又避开宫女和乳母们.偷偷溜出來玩了.不知不觉.她们竟然來到了冷月宫附近.发现了这个她们从未曾來过的小花园.
歆宁兴奋地爬到假山上玩.见妹妹爬得这么高.歆柔吓坏了.急忙跟着爬上去.忽然.歆宁在假山顶上发现玉奴和展战鬼鬼祟祟地躲在石洞里.歆宁正想开口吓唬他们.却被歆柔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歆柔在嘴边竖起食指.轻轻地对歆宁“嘘”了一声.然后.姐妹俩就悄悄地躲在假山顶上看展战和玉奴在做什么.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她们只知道展战和玉奴私下相会.却听不到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发现了这般重大的秘密.歆柔赶紧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去.迫不及待地将她在花园里看见的事情告诉柳如馨……
注:
(1)《断肠集》.南宋女诗人朱淑真的诗集.
(2)朱淑真.《江城子?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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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独幽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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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柔回到思乐院.便将她和歆宁在冷月宫附近的小花园里看见的事和柳如馨说了.柳如馨听完以后.以为抓住了萧子灵的把柄.欣喜若狂地往慈宁宫而去.她要去慈宁宫将这天大的消息禀告太后……
到了慈宁宫门口.恰巧碰上白如霜从慈宁宫出來.白如霜见柳如馨笑容满面.似乎有天大的喜事.便随口问她:“姐姐今天气色这么好.可是有什么喜事.”心中暗想.这柳如馨总不会是有孕了吧.要不怎么这般高兴.
柳如馨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无闲杂人等.便笑靥如花地对白如霜说:“倒也不是什么喜事.不过估计是件大事吧.”
“什么大事.可否说出來让我听听.”白如霜一听便好奇地追问道.
“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柳如馨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白如霜.压低声音说道.“萧贵妃的宫女.那个叫什么玉奴的.竟然在冷月宫附近的小花园里和一个御前侍卫私会.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此事当真.”白如霜急忙问道.心中却是暗喜若这玉奴真的私会御前侍卫.那么.萧子灵这做主子的.可就逃不了干系了.何况.玉奴还是萧子灵自丞相府中陪嫁进來的贴身丫鬟.
见白如霜在怀疑自己所述事实的真实性.柳如馨便急欲证明:“当然.这是歆宁和歆柔亲眼看到的.难道我的女儿还会骗我不成.”
听柳如馨这么一说.白如霜小脑袋一转.心生一计.便继续问她:“那歆柔公主可看清那御前侍卫是谁了.”
“看倒是看清了.只不过.柔儿说不曾见过那人.不知道是谁.” 原來.歆柔和歆宁只见过跟在子灵身边的玉奴.沒见过展战.因此不认识展战.“不过柔儿说了.看他的穿着.肯定是个御前侍卫.”
“那他们说了些什么.”白如霜继续追问道.
“离的太远.沒……沒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柳如馨心中渐渐沒了底气.
白如霜凑到柳如馨耳畔.轻声说道:“不知道男主角是谁.又沒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说.你若和太后这样说.太后可会相信你.况且.若太后问你是如何得知的.你总不能告诉她说是歆柔公主和歆宁公主亲眼所见的吧.若太后问.歆柔和歆宁跑去那偏僻地方干什么.你又该怎么回答.”
见柳如馨似乎有所领悟了.白如霜便继续“提醒”她道:“除非知道那御前侍卫是谁.否则.你这般冒然进去.太后不但不会相信你.反而会认为你是要陷害萧贵妃呢.太后不相信你也就罢了.若连皇上也不相信你.到时候……”
是啊.她自己尚未弄清事情的真相.又有谁会相信她这不清不楚的话.到时候.不仅扳不倒萧子灵.还惹祸上身.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皇上这么宠爱萧子灵.定会选择相信萧子灵的.到时候.自己就……一想到这里.柳如馨就心里发凉……
“那……我该怎么办.”柳如馨弱弱地问道.
“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你可千万别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提起此事.”白如霜赶紧“好意” 劝说柳如馨.“依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原本.以为自己捡到了个稀世珍宝.结果发现却是个赝品.柳如馨真是空欢喜一场了.可是.一想到萧子灵就这样“逃过一劫”了.柳如馨又心有不甘:“就这样……算了.就这样……放过萧子灵.”
“姐姐自己好好想想吧.是保住自身重要.还是对付萧贵妃重要.”白如霜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留下柳如馨独自思索.她相信.柳如馨会懂得权衡其中利弊的.
果然.柳如馨定定地站了片刻.最终还是闷闷不乐地回思乐院去了.
话说.柳如馨丢掉的“稀世珍宝”.却被白如霜捡回來了.柳如馨闷闷不乐.白如霜却是洋洋得意要知道.自从收到萧子灵送來的碧玉簪之后.白如霜就终日思索着该如何与萧子灵周旋.沒想到.这么快就让她抓到了萧子灵的把柄了.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动送上门來的大好机会.这不正是天助我也嘛.
回到思同院后.白如霜便安排两个小太监去永乐宫附近搜寻消息.关注玉奴的动静.
话说.原來孟宏煜早已知道苏子容之死和白如霜无关.白如霜给苏子容送碧玉簪和他盛怒之下打了苏子容一巴掌一样.都是被林氏父女利用了.况且.顾念白如霜是救父心切才会出此下策.因此.孟宏煜并未怪罪于她.
那夜.用悠扬的琴声将孟宏煜引到思同院之后.白如霜便渐渐从欧阳萦处分得了圣宠.为讨孟宏煜的欢心.白如霜更是勤于练琴.琴艺也渐渐进步了许多.
这日向晚时分.白如霜正在房中弹琴.流云來报说内务府派人送东西來了.说是皇上赏赐的.
皇上赏赐的.会是什么东西呢.白如霜欢天喜地地迎出去领赏.踏进会客厅.一眼便看到桌上放着一把古琴.走近一看.只见那琴琴面漆着黑红相间的漆.梅花断纹与蛇腹断纹交织.龙池上方刻着“独幽”二字原來是传世名琴独幽.(1)
这可是上好的琴啊.和孟宏煜当初赏赐给苏子容的九霄环佩一样.是把绝世名琴.白如霜欣喜若狂.万分谨慎地吩咐小太监们将琴搬进房去小心安放好.
站在琴案边.低头看着这把绝世名琴.白如霜心中的喜悦像洪水一般泛滥.嘴角止不住上扬.心中思绪万千皇上赏给我的独幽.不亚于苏子容的九霄环佩.这是否意味着.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渐渐地重要起來了.
在琴案前坐下.伸手轻轻一弹.琴音清越沉厚.听起來真是妙极了.悠扬的琴声在空中渐渐弥散开來.清微淡远.如丝如缕……
永乐宫的起居室里.子灵正斜倚在榻上看书.忽然.她也听到了这清微淡远的琴音.放下书來闭目倾听……那声音.似乎是从思同院传來的.可是.听起來又不像是白如霜平时的琴声.那么.又是谁在弹琴呢.
子灵微微地皱着眉头.心中隐隐不悦在这后宫里.苏子容的琴声是独一无二的.谁都无法取代她.因此.她讨厌这美妙的琴音.
睁开眼睛问身边的筱如:“是谁在弹琴.竟扰人清净.”
“听说皇上赏了白昭容一把名琴.叫什么独幽的.白昭容高兴得不得了.这会儿.估计是她在弹琴吧.”筱如回道.
听筱如这么一说.子灵禁不住火冒三丈什么.独幽那可是把绝世好琴啊.皇上怎么会把这么好的琴赏给白如霜呢.难道.他不知道苏子容是白如霜害死的吗.
子灵霍然站起身來.往门外走去……
注:
1、独幽.中国古代十大名琴之一.晚唐时制.明末清初时由王船山所用.民国时由已故湖南琴家李静珍藏.现藏于湖南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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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葬残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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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孟宏煜赏了白如霜一把独幽.子灵禁不住怒火中烧.霍得站起身來.连披风都顾不得披.便愣愣地往门外走去.玉奴见她突然之间又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一颗心又提了起來.随手拿了件披风便跟了出去.
出了永乐宫.只见天空中阴云密布.冷风也吹得绝情而凛冽.玉奴不无担忧地劝说子灵:“小姐.咱还是回去吧.看这样子.似乎快要下雪了……”
微微扬起头.望着云幕低垂的天.子灵心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忽然莫名地期盼起下雪.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她淡淡地说道:“不碍事的.我只是想到处走走.”
一阵冷风吹來.玉奴不禁觉得心中悲凉.喉咙也哽咽了起來.她不再劝说子灵.只是轻轻地替她披上枣红色羊绒披风.然后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在白如霜如流水般欢悦.如珠玉般清澈的琴声中.子灵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夕花堂.
推门进了院子.只见院子东侧的桃树早已脱尽了绿意.只剩一树光秃秃的树枝.仿佛一只干瘦的手.努力地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一点点自由.子灵知道.待來年春天.桃树开花.夭夭灼灼之时.不会再有一个笑靥如花的绝色女子坐在桃花树下悠然调琴.因为.那女子的桃花已经开过.那女子挚爱的琴已经破碎……
迈上台阶.走过回廊.來到苏子容的书房.发觉那书房似乎被打扫过了.与她上次來时见到的处处灰尘相比.此时的书房.虽然还说不上是窗明几净.倒也是干干净净的.
踱到书桌边.发现桌面也是干干净净的.自己曾经在书桌上写下的那一行字.也早已被人拭去.或许.真如欧阳萦所说.那日.容姐姐真的來过这里……
抬起头來.一眼便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九霄环佩.这九霄环佩.被白如霜摔坏过又被修好.经历过大火又侥幸未被焚烧.纵使逃过了那么多的劫难.它终究还是逃不开孟宏煜的怒火.
如今.子灵终于明白为何苏子容执意要将这把残琴挂在墙上日日拂拭、夜夜瞻仰了.她是为了提醒自己.无论怎样珍贵的绝世好琴都会被怒气摔碎.无论如何坚不可摧的爱情都会被疑心摧毁.无论多么深的爱都终将被阴谋陷害成不爱.
耳鬓厮磨变成了阴阳相隔.山盟海誓瞬间灰飞烟灭.海枯石烂的生.变成了天崩地裂的死.那信誓旦旦的爱情.在哪里.在哪里.
抱着残破的九霄环佩.子灵泪如雨下容姐姐.为何我们会这般不幸.天下男子多如繁星.我们偏偏却爱要上这个不该爱、不值得爱的男人.这个不知何谓爱情的男人、这个无情的男人、这个霸道的男人、这个多疑的男人、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默默地流着泪.抱着九霄环佩缓缓走到桃树下.子灵吩咐玉奴去找了把花锄來.亲自在花圃里挖了个长长的坑.将九霄环佩放入琴囊里.然后.将九霄环佩和亲囊一起放入坑中.捧起一掊土來.慢慢地撒在九霄环佩上……
“小姐.咱还是别葬这琴了.毕竟.这是容妃娘娘最心爱之物啊.”玉奴忙出言阻止子灵.“留着……做个纪念也好……”
纪念.还有什么可纪念的呢.这是苏子容和孟宏煜的定情信物.如今.佳人已逝.而孟宏煜又找到一把绝世好琴了.那么.留下这残琴又要用來纪念什么
男人.果然最是薄情啊.
“小姐……”见子灵无动于衷.玉奴急得又想出言劝说.她知道.她们家小姐最重视与容妃之间的感情了.如今.她定是被白如霜的琴声气得昏了头.才会做出葬琴的荒唐之举來.
“要纪念什么.纪念皇上的冷血无情吗.还是纪念他有了新琴.忘了旧琴.”子灵声嘶力竭地哭着.“他明明知道容姐姐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害死的.却若无其事无动于衷.我恨他.容姐姐一定也会恨他的.呜呜……”
玉奴被子灵昏头昏脑的一番话吓到了.要知道.这样说皇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玉奴赶紧奔到门口.手忙脚乱地关起院子的门.确认子灵刚才的一番话沒被第三人听到后.心中才渐渐安定下來.
撒下最后一把土.用嫩白如玉的柔荑将土拍打得严严实实.子灵这才跌坐在地上.望着那微微隆起的琴塚.喃喃地说道:“容姐姐.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灵儿不会让你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容姐姐.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了……那个男人.我们都忘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雪來了.轻柔如柳絮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如玉花飞堕.恰是“鹅毛细剪.是琼珠密洒.一时堆积.斜倚东风浑漫漫.顷刻也须盈尺.玉作楼台.铅镕天地.不见遥岑碧.”(1)
雪花落在子灵的腮上.瞬间融化.仿佛一滴滴清泪.伸手接住一朵朵雪绒花.感受到雪的冰冷.也感受到苍天的眼泪.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呵.偏偏却在这时候下起來了.定是连苍天也为苏子容悲伤了吧.所以.才派这白色的精灵來掩埋大地的哀伤.融化成子灵的眼泪.天若有情.天亦老呵.
从夕花堂出來时.已是掌灯时分.天早已黑透.雪也下了薄薄的一层.
子灵静静地走在宫道上.心中思绪万千.悲哀愤慨.暗淡的宫灯下.她看到远处一乘皇舆缓缓地与自己相向而來.那黄色的轿子多么熟悉啊.在这寒冷的冬夜.有多少女人在盼着这顶轿子能在自己宫门前停下……
看这方向.似乎是要去思同院的……眼见着那顶皇舆离自己越來越近了.子灵赶紧加快脚步.转身走进逼仄的小巷里.藏身在黑暗中.
抬轿子的太监们仓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地越來越近了……子灵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紧紧地咬着粉唇.努力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终于.他的皇舆从子灵眼前一略而过.渐渐走远了.
她这才慢慢地走出巷子.站在雪地上.望着他的皇舆一点一点地消失.接下來.这顶皇舆该是出现在思同院门口的吧.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來.滴落在晶莹的雪地上……伸手狠狠地抹去泪水.她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要爱他了.
一颗心.如刀割般一阵一阵地生疼……
注:
(1)朱淑真.《念奴娇?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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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锦囊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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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进永乐宫.筱如便万分焦急地迎了上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子灵说.
未來得及听筱如开口.子灵便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皇上可來过.”问完后.她自己便后悔了不是刚决定再也不要爱他了吗.怎么竟然会在乎起他來沒來过.或许.心中仍隐隐地期待着.他刚刚有來看过她.只是寻不到她.因此才会往思同院去.
筱如摇了摇头说道:“奴婢并未听到禀告.因此应该是沒來过吧.”
听了筱如的话.子灵些微的不快.不禁感到失落.于是便垂头丧气地往屋里走去.见子灵转身进屋.筱如便欲追过去.玉奴忙悄悄地对她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道:“有什么事等娘娘用过晚膳再说吧……她这会儿正心情不快呢……”
筱如便停住脚步.将手中攥着的香囊递给玉奴.附在玉奴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玉奴听着听着.脸色越來越凝重……
待子灵用过晚膳.梳洗完毕.筱如和玉奴才神情凝重地來到子灵眼前.见她们一副天快塌下來事态紧急的模样.子灵不禁打趣她们道:“难道是明儿早上的太阳不升起來了不成.要不.你们怎么这般神情呢.”
听子灵这么一说.筱如不禁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奴婢有万分重要的事要向您禀报.希望您听了不要悲伤.也不要激动……”
这“万分重要的事”还沒说出口.筱如便哭起來了.难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吗.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如此一想.子灵心中一惊.全身冰凉.她赶紧抓住筱如的手焦急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可是家里出事了.”
筱如泪眼朦胧地望着子灵.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快说啊.难道想急死我不成”子灵跺着脚.心急如焚地催她.
筱如这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來.将那香囊递给子灵.子灵接过香囊一看只是个普通的香囊袋子.淡蓝色的锦缎上绣着米黄色的百合花.并无特别之处.
“这是什么东西.”子灵不解地问道.“你倒是快说到底是什么万分重要的事呀.给我这香囊作什么.”
即使心中百般不忍.玉奴终于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将真相告诉子灵.她噙着泪水说:“小姐.这是筱如打扫起居室时在暖榻后找到的香囊.这香囊里装的是……麝香……”
似乎是怕子灵还尚未明白过來.筱如看着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麝香.会导致滑胎的……”
麝香.滑胎.暖榻……
“可是我天天倚着看书的暖榻.”子灵急忙问道.
“是的.”筱如点头说道.“在暖榻后的墙缝里找到的.这香囊蒙了许多的灰尘.怕是已经放在那里很久了……”
放在那里很久了……有多久呢.半个月.一个月.或许是更早.
子灵的心禁不住发抖.她手忙脚乱地将香囊中的麝香倒了出來.棕黄色粉末铺在地上.只有淡淡的香气.
“麝香不是香气浓烈经久不散的吗.怎么这麝香气味这么淡.”子灵不禁疑惑地问道.
“奴婢起初亦是疑惑.因此便将这香囊拿去太医院.问了好几个太医.太医都说这是麝香.奴婢也问了为何这麝香味道会这么淡.太医说这不足为怪.以往他们也见过味道淡的麝香.”筱如向子灵解释说要知道.如果不是已经确定了这是麝香.她一介小小的宫女.怎么敢到贵妃娘娘面前这样汇报.
那软榻.可是她天天倚着看书、偶尔还会午憩的软榻啊.难怪那段日子她会心神不宁寝食不安.难怪她会无缘无故地早产.难怪她的孩子一生下來便会夭折.
那么.这香囊是什么时候被塞进暖榻后的墙缝里的.又是谁这般歹毒.要害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多么无辜啊.他尚未出生便注定了要活在阴谋中.他尚未出生便被阴谋葬送.她的孩子多么无辜……
想起夭折的孩子.子灵忍不住又泪流满面.原本.她已说服自己不再沉溺于无尽的悲痛中;原本.她已渐渐忘记了那场相见无由的出生和阴阳永隔的死亡;原本.她已慢慢接受了失去孩子的残忍的事实.此时.上天却來告诉她.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她怎能不悲.怎能不痛.怎能不恨.
她恨得连心脏都在发抖.眼眸中布满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焰强烈得足以将世界焚烧.她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然而.那愤怒无处可泄.那仇恨无人可受.是啊.她该恨谁呢.那个害死她孩儿的人.到底是谁呢.
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心中的愤恨.子灵声音微微发抖地问玉奴:“玉奴.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神不宁的.”
“如果奴婢沒有记错的话.中秋节时.您见过夫人和少夫人后就开始心神不宁了.”玉奴努力寻思着.慢慢说道.“起初.奴婢还以为小姐是因为过度思念家人才会连日做噩梦呢.”
可不是嘛.恰是中秋时见过母亲和嫂嫂后.子灵才开始心神不宁的.
那么.这麝香香囊是那时候放进去的吗.又是谁放进去的呢.娘和嫂嫂是断然不会害自己的.那么还会是谁呢……对了.柳如馨.柳如馨來过.
那段日子.她被孟宏煜禁足.永乐宫里又禁止任何人出入.因此.并无闲杂人等出入永乐宫.更别说是进入她的起居室了.至于永乐宫的宫女和太监们.相处这么久以來.子灵对他们疼爱有加.他们亦对子灵忠心耿耿.因此.子灵相信断然不会是她宫里的人所为.
何况.若真是永乐宫里的人要加害于她.在她怀孕初期就得以下手了.何必等到她快要足月生产时才下手.他们岂会不懂得“速战速决”的道理.岂会让事情越拖越久、越拖越危险.
定是柳如馨所为.她以见柳如玉为借口.获准进了永乐宫.进來过她的起居室.要不.为何柳如馨会无缘无故地“想念”起并无多少情分的柳如玉.忽然跑來相见.为何那天柳如馨走得那般匆忙.连和自己告个别也不曾.为何那日在御花园荷花池畔见到自己失意的模样时.柳如馨会那么得意.
子灵越想越觉得柳如馨的嫌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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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笛声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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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心中怀疑是柳如馨将那麝香香囊放在她软榻后的墙缝里的.然而.除了主观臆测之外.她又有何证据.是呵.沒有人证.沒有物证.只有一个掉地上也沒人捡拾的普通锦囊.即使此事确确实实是柳如馨所为.她又能怎么办呢.
坐在桌前.支着头细细地端详那锦囊.无论如何翻找.也寻不出一丝端倪.哎.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那可就好了.各种先进技术都用上.好歹也鉴定得出指纹、汗渍、dna之类的吧.
“小姐.咱是不是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玉奴小心翼翼地问.她希望子灵能将此事告诉皇上.让皇上查出这背后的真凶.为那不行夭折的小皇子报仇.否则.她心有不甘啊.
“告诉他又如何.”子灵悠悠地说道.“只有一个普通的香囊.一番主观臆测的说辞.这些.又能证明什么呢.”况且.孟宏煜也不见得会对此事上心.他不是一向最讨厌后宫的阴谋纷争吗.他不是刚刚喜得贵子.而忘记了切身的丧子之痛吗.他不是正陶醉于白如霜的琴声里醉生梦死吗.告诉他.又有何用
她不会告诉他的.她要凭着自己的聪明和才智揪出背后的真凶來.然后亲手将那幕后真凶送上黄泉路.她一定要替她的孩儿报仇.替苏子容报仇.替自己逝去的快乐和死去的善良报仇.
子灵微微抬起头來.将那锦囊递给站在她身侧的玉奴.淡然地吩咐玉奴道:“把这香囊洗干净了.然后去内务府找一匹一模一样的锦缎來.照这香囊的样子.裁制二十个一样的香囊.”
玉奴疑惑不解地望着子灵.不知道她吩咐自己去做这些事到底是要做什么.即使小姐不想将此事告诉皇上.那么也该扔了这个让她痛恨无比的香囊.免得睹物伤心吧.就算小姐不想扔掉这香囊.想留着有朝一日作为物证.那也不至于要去裁制二十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啊.这异常之举.又让玉奴担心起來了.
“你尽管照样子裁制就是了.我自有用处的.”子灵笑着说道烛光下.她的眸子晶亮晶亮的.不悲不喜.不愠不怒.深不可测.
既然小姐说有用处.那就照办吧玉奴依言退下.去准备子灵吩咐的事情了.
玉奴一走.子灵的眼眶便红了.忍着心中的悲愤.她慢慢地踱到窗边.推开窗.只见天地之间一阵雪白.被白雪掩盖掉肮脏和丑恶后的世界.洁白清澈.纯净得仿若天堂.
若在以往.见到这般幽静的暗夜雪景.子灵是会满心欢喜心怀善念的.然而此刻.她的心已被愤怒和仇恨占据.她的善良和纯真.已被阴谋诡计攫取.因此.这般银亮而冰冷的雪景.却足以点燃她心中的怒火总有一天.我会造出一个春天.用暖洋洋的红日.融化掉这片助纣为虐的雪.让这世界暴露出它原本肮脏不堪的面目.
忽然.夜空中传來了清澈的笛声.那笛声清脆悠远.似潺潺溪流.似叮叮泉水.又似婉转鸟鸣.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冷风满宫城.是谁在吹笛子.企图用笛声引得天子來宿.子灵不禁在心中冷笑自从白如霜用琴声引得孟宏煜.并日益得宠之后.后宫那些无知的女人们便争相效仿.看來.这皇宫很快就要变成梨园戏苑了.
思同院里.孟宏煜正倚在榻上.静静地听白如霜弹琴.忽然.隐隐约约的笛声闯入琴声中.打乱了琴声的清韵.
“停.”孟宏煜挥了挥手对白如霜说道.
琴声戛然而止.白如霜微微抬起的右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她错愕地望着孟宏煜.
琴声停住了.周边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孟宏煜再次侧耳一听.果然有一阵清脆的笛声.笛声幽幽绕耳.清澈如淙淙流水.而听这旋律.怎么这般熟悉.难道是“那个人”回來了
孟宏煜霍然站起身來.疾步走到窗边.猛力推开窗.一阵冷风灌了进來.那笛声也愈发听得清楚了这曲子是《江楼月》.沒错.这是“那个人”自己谱的曲子.亦是他年少时最喜欢听的曲子啊.
“陆遥.”孟宏煜冷冷地唤了一声.陆遥倏忽出现在窗外了.“你去查一下.这笛声是从哪里传來的.”
“卑职遵命.”陆遥接了任务.又倏忽消失.
“皇上.”白如霜不知何时來到孟宏煜身边.娇娇柔柔地唤道.“皇上可是不喜欢臣妾弹的曲子.那臣妾换首曲子弹.可好.”
“不用了.”孟宏煜闷闷地说道.对白如霜摆了摆手.“朕不想听了.”
白如霜便静静地站在一边.不敢再出声.心中却暗暗纳闷皇上怎么会一听到那笛声就如此紧张.这笛声中.到底有何玄机.还是皇上喜欢上这笛声.不想听我的琴声了.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半夜里吹笛.难道是想用笛声媚惑皇上不成
白如霜正暗自生气.不想那笛声却忽然停了.白如霜喜得低头偷笑.然而.孟宏煜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似乎还未从那笛声中回过神來.
一会儿.陆遥回來了.他又倏然出现在窗外.向孟宏煜禀报:“卑职该死.卑职正循着笛声而去.未料到走了一半.那笛声便停了……因此.卑职沒有查出笛声自何处而來.”
“传令下去.今夜皇宫提高戒备.”孟宏煜冷冷地向孟宏煜下令道.“若发现有何异常.立马來向朕禀告.”
“是.”陆遥领命而去.
孟宏煜的心中隐隐不安起來.他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他”回來了.否则.这笛曲是“他”所作.又未在坊间广泛流传.有谁能吹奏出这笛曲.如果真的是“他”回來了.那么此刻.“他”定是躲在这皇宫里.如秃鹫一般阴鸷地顶着他.等待着随时飞扑而來.将他撕成碎片吧.一想到这里.孟宏煜心中不禁发凉.
只见孟宏煜起身就要离开思同院.白如霜以为他是被那笛声迷住了.要去寻那笛声.因此心中着慌.连忙追上去问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他似乎沒听见白如霜的话.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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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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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宏煜不理会白如霜的叫唤.径自从思同院出來.
出了思同院.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白色的雪映得夜间的景色明明灭灭.孟宏煜不禁想起孩童时候.那时候的他.心中尚未装着太大的野心和yuwang.纯净得如同这第一场雪.
那时候.他们兄弟四个一起在南书房读书.一起在御花园游玩.一起在演武场上比赛射击……每年的初雪之夜.他们都会聚在他的宫中吹笛.每次.“他”都会吹这首《江楼月》……那时候.虽然他们的手足情义因掺杂了太多的利益而无法全然真诚.但是每个人至少也带着一分真心……
皇舆到了慈宁宫.孟宏煜这才回过神來.扶着李昭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轿來.
慈宁宫的书房里.灯光明亮.屋内的炭火烧得火红火红的.推开门來.一股暖流扑面而來.踏进屋里.只见太后正站在书桌边埋首抄经.
见到孟宏煜來了.太后赶紧停下手中的笔.笑着说道:“天寒地冻的.皇儿怎么这时候來了.”她的儿子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贴心地在夜里來看她了.因此.见到孟宏煜.太后心中甚是欢喜.
踱到桌边.认真地欣赏太后的字.孟宏煜不住地点头说道:“俗话说人如字.自如人.果然沒说错.母后的字端庄典雅.还透着一股贵气呢.”
一番话夸得太后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地说道:“皇儿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母后怎么不知道我皇儿还有这样一副好口才呀.”
母子俩说笑着在炕上坐下.舒文姑姑送來了一壶热茶.
“这么晚來.可是有什么事.”太后问道.看他的神情.应该不会是有什么紧急的国家大事.然而.如果不是有什么心事.他也不会这般深夜來访.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寒冷的雪夜.
“也沒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想來了.”孟宏煜喝了一口热茶.停了半晌.然后继续问道.“方才.母后可也听到笛声了.”
原來是为此事.太后心中明了.知道他为何而來了.于是.她点点头说道:“听到了.”
“母后可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孟宏煜继续问.
“裂石穿云.玉管宜横清更洁.霜天沙漠.鹧鸪风里欲偏斜.凤凰台上暮云遮.梅花惊作黄昏雪.人静也.一声吹落江楼月.”(1)太后悠悠地念完这小令.然后淡然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是你四弟自己谱的《江楼月》.”
“是啊.那时候四弟很喜欢这首元曲小令.因此便根据曲中的意境谱了这首《江楼月》”孟宏煜幽然喟叹道.“当年.四弟最喜欢这首曲子了.每逢下雪之夜.定要吹这首曲子.也不知道是哪学來的坏习惯……”想到这里.孟宏煜不禁哑笑.
“怎么.今夜忽然听到这曲子.你‘思念’你四弟了.”说道“思念”二字时.太后心中不禁有一丝担忧.语气中亦多了一丝嘲讽.
是呵.多么可笑啊.当年.因皇位之争.他们兄弟之间早已无情地斩断了血缘亲情.如今.他还能说“思念”吗.因此.孟宏煜只得掩藏好心中的一丝感伤.瞬间变为那个冰冷无情的帝王:“不.儿臣并非思念他.只是听了这笛曲.忍不住心中担忧.”
“担忧什么.”太后疑惑地问道.只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这曲子是四弟自己谱的.未流传到坊间.因此.知道这曲子并懂得吹奏的人屈指可数.母后可听到了.方才的笛声清澈流畅.并无一丝凝涩.可见吹奏这笛曲的人似乎对这首曲子颇为熟悉.儿臣心想.莫非是四弟回來了吗.”孟宏煜将心中的疑惑娓娓道來.
“那么你是希望你四弟回來呢.还是不希望他回來.”太后故意试探性地问道.
是呵.他是希望孟宏烨回來呢.还是不希望他回來.孟宏煜从未想过这个问題.也不想知道.
“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这就够了……儿臣……并不希望他回來.”孟宏煜终于还是逼自己做出了回答就让他继续浪迹天涯吧.至少.这样.他还能活着……
“那皇儿到底在担忧什么呢.”太后问.
是啊.他在担忧什么呢.虽然知道自己早已坐稳了江山.沒有什么可担忧的.然而心中终究还是隐隐地担忧担忧孟宏烨会回來.担心他会觊觎他的天下.甚至他的女人.
“是啊.沒有什么可担忧的.”孟宏煜安慰自己.“朕贵为天子.稳坐天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既然沒有什么可担忧的.那就陪哀家下盘棋吧.”太后欣慰地说道.“你已经许久不曾陪哀家下棋了.”
吩咐舒文姑姑摆上棋盘.他们母子俩便在明亮的灯下下起棋來……
思业院(2)里.书房的门紧紧关着.只有刘宛若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她静静地站在窗边.微微扬着头望着满天煜煜的繁星.从远处看起來.她似乎是在赏雪景赏夜色.其实.她正偷偷地在和展战对话呢.
展战藏身于窗边的翠竹丛后.他轻声地开口和欧阳萦对话.欧阳萦站在窗边.展战站在窗外.他们之间其实只有三步之遥.然而却沒人发现展战.因为.夜色和竹丛很好地将展战的身姿隐藏了.
展战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根玉笛.那是方才他从欧阳萦手中夺下.若非自己及时赶來夺下了她的玉笛.此时此刻.她定已被陆遥找到并扭送到皇上跟前了.若是孟宏煜知道了欧阳萦竟然会吹奏《江楼月》.那么.他会作何联想呢.……更不幸的是.若他们的事被发现了.届时.多少人要命丧黄泉啊.想到这里.展战不禁吓得手脚冰冷……
“欧阳姑娘切记.万万不可在宫中吹奏这首曲子.进宫前.王爷也早已交待过你了……”展战仍是放心不下.这都不知道是叮嘱欧阳萦第几遍了.
“展大哥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再犯这般粗浅的错误了.”欧阳萦将嗓音压得低低的.轻声安慰展战.“即使真被皇上发现是我吹奏笛曲.我亦有办法应付.断然不会连累到他人.”
“那好.这笛子……暂且由我替你保管吧.”展战紧紧地攥着玉笛.一股凉意从手心传來.让他不禁心中惊悸还是暂时“沒收”欧阳萦的玉笛吧.省得她又被雪夜引得起了相思时.会再犯这样致命的错误.
“不要啊……”还未等欧阳萦把话说完.展战便窜出竹丛.纵然一跃.瞬间消失在高墙上……欧阳萦只得愣愣地站着.无能为力地看展战带着她的玉笛消失……
哎.罢了.欧阳萦恹恹地关起窗.回到桌边坐下.盯着桌上那轻快跳跃的烛光.渐渐地悲从中來.不可断绝.
只因下雪.她忽然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他.也是在这样寒冷晶莹的雪夜.她卸了妆正准备就寝.却听到了一阵清澈的笛声.那笛声中浮动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循笛声而去.
桃林里.她看到了一抹飘逸修长的背影.那背影和笛声一样.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她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莫名地悲伤起來.笛声戛然而止.他慢慢地转过身來.于是.她看到了他俊逸非凡的脸.翩若惊鸿.她不禁看呆了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那笛声.是一缕缘分.将他们牵扯在一起.
他对她礼遇有加.视她如朋似友.然而.她却不知不觉沦陷了一颗芳心.爱上了他的哀伤和笛声.和他相识久了.她才渐渐了解到他便是那个浪迹天涯的“风流王爷”孟宏烨.也明白他并非如流言中所传“花名满天下”.却是个有情有义的痴情男儿.
每逢雪夜时.他都会于雪地上吹奏这曲缠绵哀婉的《江楼月》.笛声幽幽.如泣如诉.泣的是无尽的哀思.诉的是他坎坷的身世.她的玉笛.是他所赠.她的笛曲.亦是他所教.
傍晚时分.突然想起了今冬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人间装扮得宛若天堂.也勾起了她无尽的相思.她忽然想起孟宏烨來.想起他温和的笑容.想起他飘逸的身姿.想起他缠绵的笛声……于是不知不觉的.她竟然拿出小心珍藏的笛子.吹奏起他最爱的那首《江楼月》……
她的笛声.怕是整个皇宫都听到了吧.
在这样静如空谷的雪夜.在这样辽阔的夜空下.她的笛声定会被寒风吹送得很远很远.想必整个皇宫的人都听到了她的笛声了.因此.虽然展战及时赶來夺下了她的玉笛.让她侥幸逃脱了陆遥的追查.但是.她知道.暗夜笛声之事.并不会就这般了结.要知道.孟宏煜可是个小心谨慎、心中沒有一丝安全感的人啊.他必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那么.接下來.她该怎么办呢.她自有办法.
注:
(1)金末元初.白朴.散曲小令.《驻马听?吹》
(2)欧阳萦住在刘宛若曾经住过的思业院里.刘宛若和楚天是一处伏笔.下文将继续写到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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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送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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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轮飞转.时间过得可真是快.转眼之间.林月瑶的儿子就满月了.依照祖宗传下來的规矩.小皇子满月这天.宫内要摆满月酒.宴请五服之内的皇室宗亲.
满月酒安排在午宴.吃过早膳后.内务府便派人來问贵妃娘娘是否赴宴.子灵爽快地应承了去.当然是要去的.这样热闹非凡的场面.这么有意义时刻.她怎么可以缺席呢.况且.她还准备了一场好戏呢.
见子灵答应赴宴.玉奴甚是担忧.忍不住对子灵说:“小姐.您若是不想去.就别勉强了.”毕竟.她家小姐的皇子刚刚夭折.人家的皇子却要大摆满月酒.此情此景.子灵怎能不触景生怀.若她受不了这般大的打击.那可如何是好.
“前几日.我吩咐你依样裁制的香囊.你可准备好了.”子灵望着玉奴.眉眼中都是笑意.并不回答玉奴的担忧.却不着边际地问起此事.
“早已准备好了.奴婢这就去拿來.”玉奴说着便往门口走去.欲去房中拿那些香囊.
“不必了.”子灵出言阻止玉奴.因为.她并不想看到那些让她无比痛恨的香囊.她吩咐玉奴.“让筱如去太医院要些艾草來吧.就说是我要的.”
半晌.筱如从太医院领了艾草來.子灵让玉奴将艾草装进先前裁制的香囊里.并吩咐玉奴午宴时将那些装了艾草的香囊也带去凌华园午宴安排在凌华园里.
子灵颇为用心地打扮了一番.精心地挽了一个凌虚髻.簪上一枝蝶翼步摇.再无其他装饰.望着镜中的自己.平凡却不失典雅.普通却不失灵气.子灵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带着玉奴和筱如便欲往凌华园去赴宴.
“娘娘您……就穿这身衣裳赴宴吗.”迟疑了片刻.筱如终于还是开口了.因为.子灵穿着一袭素洁的白衣.白衣白裙.白鞋子白腰带.这样朴素的穿着去赴小皇子的满月宴.终究还是不妥的吧.万一惹皇上和太后不悦.那可怎么办.
“怎么.这样穿不好吗.”子灵淡淡地问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筱如赶紧跪下.慌忙解释道.“奴婢只是怕您的穿着过于素洁了.万一惹皇上和太后不悦……”
“人家的小皇子满月.我的小皇子却已夭折四十九日.难道.要我这为娘的贵裳加身.穿金戴银.欢欢喜喜地去为他人祝贺吗.”想到此.子灵不禁悲从中來.声音也哽咽了.“别人可以安心.我如何安心.”她口中的“别人”.自然是指那个无情无义的孟宏煜.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被子灵这般误解.筱如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一个劲地辩解.
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和眼中的泪水.子灵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上前去扶起筱如:“起來吧.我知道你沒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心中难受.”
筱如这才松了一口气.哽咽着劝慰子灵:“娘娘.您别难过了.咱得高高兴兴地去赴宴啊.”
是呵.纵使心中有一万条虫在啃噬.她也得忍着悲痛.强颜欢笑地去赴宴.于是.她逼自己微笑着.带着玉奴和筱如往凌华园而去当然.还带着她精心准备的那份“重礼”.
到了凌华园.上了摘星楼.只见林月瑶早早便已到了.她穿着华丽的衣裳.化着精致的妆容.穿金戴银.脸上是浓得化不开亮得掩不住的笑意.真是好福气.一个乳母抱着小皇子站在她身后.还有三个专门照顾小皇子的姑姑随侍着.真的是将小皇子当作稀世珍宝一般小心呵护了.
座位是按尊卑位阶安设的.众妃嫔中子灵的位阶最高.因此.她的座位恰好位于林月瑶的左手边.在孟宏煜的下首.宾客早已到來.并陆续入座恭候了.子灵來得稍微晚了些.她款款走上前去.俯身向孟宏煜盈盈一拜.说道:“子灵來得晚了.望皇上恕罪.”
孟宏煜见子灵愿意前來赴宴.料想她许是渐渐淡忘丧子之痛.不再终日紧闭于房中终日忧伤.因此心中颇为欣慰.也不追究她的迟到.挥手让子灵起身入座.子灵抬起头來.对他嫣然一笑.笑得他连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了其实.是他会错意了.他以为子灵的笑容是一种释然.岂知她笑中的意味深长.
行过礼.子灵便从从容容地自林月瑶座前掠过.走到自己的位子上.见到子灵一袭白衣.林月瑶料想子灵是故意要触她霉头的.因此心中不悦.睥睨着白了子灵一眼.
忽然.子灵“不小心”地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玉奴和筱如赶紧伸出手來将她扶住.却见.子灵的袖兜中掉出五六个香囊來.那些香囊是用淡蓝色的锦缎裁制而成.上面绣着米黄色的百合花.只是个普通的香囊袋子.并无特别之处.
果然不出所料.孟宏煜开口问子灵:“萧贵妃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的香囊.”
“子灵原本是想待午宴结束后.将这些香囊送给在座各位姐妹.因此便随身带了來.谁料这么多的香囊鼓鼓囊囊的.带着颇为累赘.这不.方才一不小心便掉出來了.”子灵微笑着告诉孟宏煜.然后语气一柔.带着一丝撒娇和恳求.“皇上可否让子灵现在就将这些香囊送出去.”
“萧贵妃为何要送大家这些香囊.”一个答应颇为好奇地问道凭萧贵妃的身份和地位.送这样普通的香囊也太寒碜了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囊.内中可是有玄机的哦.”子灵故弄玄虚地说道.“各位只需好好收着就是了.”
“什么玄机.”白如霜心存戒备地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子灵无缘无故要给大家送这破香囊.肯定沒安什么好心.
“若说出來.那便不是玄机了.”子灵继续卖关子.“各位妹妹只需收下就是了.终究是于各位有用的东西.我若有心害你们.总不至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出这‘罪证’吧.”她故意将“罪证”二字说得很重.
“你尽管送吧.”孟宏煜挥挥手说.在他看來.这只不过是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根本无需多费唇舌.子灵只不过是送个香囊而已.能有什么居心.都是他那些妃嫔太小題大做了.
得到了皇上的准许.子灵便从筱如手中拿过香囊.一个一个亲自去送.孟宏煜呢.早已自顾自地喝酒谈笑.不去管妃嫔之间的这些琐事.
将香囊逐个递到妃嫔们手中时.子灵特意细心观察她们的神情.阶位低的答应们都是毕恭毕敬地接过.然后郑重其事地揣在怀中;林月瑶对那香囊不屑一顾.连接都不肯接;白如霜倒是接过了.却一副心不在焉虚与委蛇的模样;苏子容伸手接过.对子灵微微一笑.
之前.子灵早已疑心此事是柳如馨所为.因此.她故意最后才将香囊送给柳如馨如果真的是柳如馨所为.那么.这会儿越是拖得久.柳如馨就越是坐立难安.到时候.子灵只需轻轻一试.柳如馨的心虚和慌乱就会暴露无遗.
最后.子灵终于慢慢走到了柳如馨面前.只见.柳如馨神色自若地浅酌.似乎并不在意子灵手中的香囊.此时.子灵手中的香囊不是她后來吩咐玉奴仿制的“赝品”.而是那个装麝香的如假包换的“正品”呢.
子灵故意将手中的香囊慢慢地递过去.柳如馨依旧是神色自若地伸手接过香囊.然而.子灵却看到她的手正微微地发抖.
子灵轻笑着.继续试探柳如馨:“嫂嫂给我捎來了家书.信中说.与姐姐中秋有幸在‘永乐宫’相聚.别后甚是思念姐姐.”她特意强调了“永乐宫”这个“案发地点”.
“我也……思念姐姐.”柳如馨强作镇静地说.
“嫂嫂说.她最喜欢姐姐绣的‘百合花’了.千百朵百合花中.她一眼就能认出姐姐绣的百合.不知什么时候.姐姐可以再绣几朵百合花送给嫂嫂.”这次.子灵又故意将“百合花”说得很重很重.
柳如馨的脸色渐渐地有些难看了.而且眼神闪躲.似乎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敢直视子灵的眼睛.
“姐姐可知道这香囊里装着什么香料.”假意是随口问问而已.子灵继续巧笑倩兮地和柳如馨“闲聊”.
“我怎、怎么会知、知道.”柳如馨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地回答.
见柳如馨接连着的一番反映.子灵已然可以断定是柳如馨害得自己早产的.然而.此刻.即使已经揪出了害死自己孩儿的罪魁祸首.她又能怎样呢.只要柳如馨咬紧牙关矢口否认.便沒有人可以定她的罪.因此.她不能走上前去狠狠地甩柳如馨两巴掌.以泄心头之恨;也不能将柳如馨带到孟宏煜面前.请求孟宏煜将她千刀万剐.
然而.她的孩儿不会白死的.断然不会.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真凶.明确了目标.那么.接下來.她要她血债血偿.她要向柳如馨索还她孩儿的命.要向林月瑶索还苏子容的命.
等着瞧吧.那些欺人的.终将被人欺.那些害人的.终将被人害.那些欠下血债的.终将以命相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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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复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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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个香囊送到柳如馨手中.发现了柳如馨黑暗的内心和拙劣的把戏后.子灵的心微微地发抖.因为悲伤.因为无力.但更多的是因为气愤.然而.即使心在泣血.她却逼着自己强颜欢笑.
她微笑着.一步一步地踱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杯子來.手却忍不住发抖.这一刻.她多想愤然而起.将这满桌子的珍馐佳肴扫落于地.她多么想仰天长啸.将满腔的怨气传达于上天.她多想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的皇子是被人害死的.她多想依靠他啊.
子灵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低垂的眉眼中泛着泪意.然而.并沒有人察觉到她的哀伤.也沒有人问一问她为何心疼.那些女人们.难得有此机会聚在一起争奇斗艳.因此.都卯足了力气互相算计.这不.一场好戏上演了
林月瑶自是这午宴上最春风得意的主儿.只见.她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眉开眼笑地接受來自宾客的祝福.笑得嘴巴都要歪了.祝酒过后.便开始丝竹管弦和轻歌曼舞.舞姬柔软的腰肢和飘逸的水袖在舞池中纷飞如蝶.舞出一个“其乐融融”的太平盛世.
歌舞过后.林月瑶便笑靥如花地对孟宏煜说道:“皇上.臣妾夜里亦常常听到白昭容的琴声.那琴声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臣妾喜欢得不得了.不知今日可否乘兴让白昭容弹一曲.也好让在座各位听一听这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琴声.”
白如霜听林月瑶忽然这么一说.心中甚为不快.她怎么会不知道林月瑶是故意要在众人面前羞辱她的.跳舞是舞姬的事.弹琴是乐师的事.她是皇上的妃嫔.又不是教坊里的宫娥.凭什么让她为众人表演.而且是在林月瑶儿子的满月宴上表演.林月瑶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就可以母凭子贵.随心所欲地戏弄别人了她白如霜偏偏不买林月瑶的账.
孟宏煜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怎么会知道风平浪静之下的波涛汹涌.因此.他并未察觉出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小计谋.自是大手一挥爽快地说道:“好.就让白昭容为大家弹上一曲.”
林月瑶乜斜着眼瞟了白如霜一眼.唇边挂着一丝微笑.白如霜气得不轻.原本她还勉强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沒想到孟宏煜竟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林月瑶高兴得连忙亲自督促太监们搬琴和琴案.恨不得让白如霜立马就上去演奏.白如霜忽然心生一计.只见.她优雅地拿起桌上那把用來切羊肉的刀來.亲自动手切起羊肉來了
“哎呀……”听得白如霜一声娇呼.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着她.只见她微微抬起右手.食指上血流如注.流云吓坏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锦帕來要替她包扎.她却轻轻地推开流云.站起身來福身“请罪”道:“偏偏在这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手指.因此不能为皇上弹琴了.臣妾真是罪该万死.望皇上恕罪.”
林月瑶见此情形.当然也知道白如霜是故意的.因此心中暗暗气恨.忍不住开口挖苦白如霜道:“姐姐还真是‘不小心’呢.”
此时.太后已隐隐察觉到了林月瑶和白如霜之间的波涛暗涌.因此.便出言阻止道:“好了.赶紧让太医來替白昭容包扎一下.这琴曲.不听也罢.”
此时.却见欧阳萦盈盈站起身來.款步走到孟宏煜桌案前.俯身一拜.柔声说道:“白昭容不慎伤了手.希望不要坏了皇上的心情才好.既然皇上今天有此雅兴.那么.就让臣妾替皇上吹奏一段笛曲吧.”欧阳萦知道.白如霜的“不慎”.却为她换來了一个洗去嫌疑的好机会.那么.她当然得紧紧抓住这个机会了.
“哦.萦昭容还会吹笛曲.朕怎么不知道.”孟宏煜微微偏着头.挑眉看着欧阳萦.眼中满是惊喜沒想到这欧阳萦不仅绝色倾城.竟然还会吹笛子.要知道.他自年少时起.便开始喜欢笛声了.
“臣妾自年少时便喜欢上笛声了.然而.笛声虽是悦耳的清韵.终究还是缠绵哀婉了些.因此.臣妾平时很少吹奏.”欧阳萦说.“既然今日皇上有这么好的雅兴听音赏曲.那么臣妾就斗胆为皇上吹奏一曲.”
“笛声动.引得乡愁一缕.小楼吹彻.明月寒.”太后幽幽地念道.而后微笑着对欧阳萦说.“想必.你定是怕笛声一动.会引得乡愁一缕.因此平时才不吹的吧.”
欧阳萦对着太后莞尔一笑表示赞同.太后继续说道:“那今日.你就吹首欢快的曲子吧.”
太监们早已眼疾手快地备好玉笛了.待孟宏煜点头允许.他们便将那玉笛呈递给欧阳萦.
接过笛子放在唇边.轻暗笛孔.欧阳萦屏气凝神地吹起笛子來了.清澈的笛声自笛孔中汨汨流出.如丝如缕地在屋内盘桓飘荡.那曲子缠绵哀婉.如泣如诉.在场的宾客无不被那绝妙的笛声吸引住了.
孟宏煜一听到欧阳萦的笛声.不禁脸色微变这不是四弟的《江楼月》吗欧阳萦怎么会懂得吹奏这首曲子.如此说來.那夜他听到的笛声.也是欧阳萦所吹奏.太后亦是一惊.心中也作了一番猜测.
一曲毕.欧阳萦嫣然笑道:“臣妾笛艺粗浅.笛音残缺.让皇上见笑了.”
孟宏煜心中疑惑.他眉头微皱.半眯着眼问欧阳萦道:“你方才吹奏的曲子哀婉缠绵.甚是动人心扉.可知叫什么名字.”
“这曲子名叫《江楼月》.”欧阳萦悠悠说道.“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臣妾进京前.最喜欢吹奏这首曲子了.”是呵.她的确是最喜欢吹这首《江楼月》.因为.这是孟宏烨最喜欢的笛曲.也是牵引他们相识的雪夜之曲.
“如今进了宫.怕引起思乡愁绪.因此臣妾便不敢再吹了.”欧阳萦垂首敛眉.假装“不无伤感”地说.
这曲子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
孟宏煜不禁猜测:他已派人探知孟宏烨曾经在江南一带居住过.难道.是他流落江南时将这笛曲流传至坊间的吗.
“萦昭容将这曲子吹得这般流畅.沒有一丝凝涩.笛艺真是了得.若沒有多年的笛艺.想必是吹不出这样好的笛音來吧.”孟宏煜继续刺探欧阳萦.
欧阳萦当然知道孟宏煜心中的疑虑.毕竟.他是个毫无安全感的、多疑的皇帝.因此.欧阳萦笑意盈盈地回道:“还记得.臣妾初学这笛曲时.可是天天吹奏的……那是什么时候呢.……大约是两年前吧……”欧阳萦“苦苦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记得当年.这曲子几乎是街知巷闻.连青楼女子都在吹奏.”
两年前……四弟两年前确实是在江南一带的……青楼女子……四弟不是常年流连于青楼的“风流王爷”吗.那么.这曲子想必真的是他传至江南一带的咯.孟宏煜终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相信欧阳萦的话了.
“初雪之夜.哀家隐约也听到了这首笛曲.可是你所吹奏.”太后问道.
“初雪之夜.臣妾忽然想起江南一带气候温煦.冬天甚少下雪.由此思念起家乡和亲人.不知不觉就吹了这首曲子.”欧阳萦“泫然欲泣”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思乡心切的无奈和辛酸.
太后听欧阳萦如此一说.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幸好.不是孟宏烨那厮回來了.否则.她又要开始小心戒备.处处提防了.
林月瑶原本是打算趁机羞辱白如霜一番的.未曾料到白如霜竟狠下心來使出这招“苦肉计”.让她的小阴谋落空.因此.林月瑶气得不轻.谁料.此时欧阳萦竟“自取其辱”地请求为大家吹笛子.若吹得不好也就罢了.偏偏她的笛艺精湛.将一首曲子吹得出神入化.让人听得飘飘欲仙.还获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赞赏你说气人不气人
子灵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精彩纷呈的一幕.心中不禁觉得可笑.然而.冷笑过之后.却忽然心酸起來.莫名地为孟宏煜感到悲哀是呵.在场所有人中.孟宏煜是最可怜的一个.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自己的妃嫔害死的.不知道这些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知道波涛暗涌的深海中隐藏着多么大的阴谋.也不知道.一场惊涛骇浪正向他席卷而來……
再也不忍看到孟宏煜那副一无所知的模样.子灵站起身來.连一句道别也闲多余.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主仆三人出了凌华园.便慢慢地散步回永乐宫.经过御花园时.转过一处僻静的小石径.不期然看到白如霜正隐身于一丛合欢花后.脸上露出一丝焦灼.
子灵不禁心中疑惑:白如霜不是受了伤.先回去歇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里.看她一副焦急的模样.可是在等什么人.
子灵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玉奴留下來监视白如霜.自己和筱如便先回永乐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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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此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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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子灵示意玉奴偷偷跟踪白如霜后.自己和筱如便先回永乐宫了.
半晌后.玉奴也回來了.一进屋來.她便眉开眼笑地对子灵说道:“小姐可知奴婢听到了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子灵笑问.
“原來.瑶嫔身边的慕雪被白昭容收买了.奴婢听到慕雪在向白昭容说瑶嫔的事儿呢.”玉奴说.
“哦.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事儿.”子灵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问道.
“无非是瑶嫔的生活起居之类的.也沒什么大事.只是……奴婢隐约听到她们提到了朱砂.好像还说要每天吃……”玉奴说.
朱砂.她们为何会提到朱砂呢.子灵心中疑惑.然而.思索片刻之后.子灵便明白其中的阴谋了.她心中豁然开朗.不禁莞尔一笑.
玉奴不明白为何子灵听了她的话后突然笑得这般开心.于是便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喜事.”莫不是自己不在的这一会儿.小姐收到了什么喜讯.
“哦……并沒什么事儿.”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得意忘形了些.于是敛容正言道.“今日的事儿.你只装作不知.别向他人提起.”
“奴婢心知肚明.”玉奴应道.
“你且去准备笔墨.我待会儿想写封信笺.”子灵吩咐玉奴.玉奴便依言去准备笔墨纸砚了.
拿起手中的书.子灵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儿.心中半是欢喜.半是难过欢喜的是.假如她沒有猜错的话.林月瑶定是离死期不远了.难过的是.这样一朵娇嫩得如同早春花蕊的生命.早早便要凋谢了.
那么.她该去救林月瑶吗.如果此时她愿意开口.愿意挺身而出揭发白如霜的阴谋.那么.林月瑶便不至于魂归离恨天.然而.即使心中暗暗地替那年轻鲜活的生命感到难过.子灵终究还是选择了缄默她不会忘记苏子容是怎么死的.当初.林月瑶在陷害苏子容时.可是一点也不曾心软的.如今.她亦不能心软.
该是林月瑶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而那白如霜.定然是恨死林月瑶了.否则.她也不会行此毒如蛇蝎之计.既然如此.那么就让白如霜出手吧.让她们鹬蚌相争.接下來.她萧子灵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写好了信笺.小心翼翼地封好.子灵便叫來玉奴.让她拿去偷偷转交给展战.玉奴接过信.想到自己又可以“假公济私”见到展战了.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赶紧起身去找展战……
冷月宫附近一处清幽僻静的小花园里.展战和玉奴如往日一般藏身于假山里.
接过玉奴递过來的信笺.展战便心急地开口问起子灵的近况:“贵妃娘娘近來过得可好.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她有什么事儿吩咐我吗.”
玉奴不禁心中难过起來自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却熟视无睹.也不肯开口问一下她过的好不好.却一心系着贵妃娘娘.要知道.他和贵妃娘娘.此生缘尽.已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娘娘说.这信是给你的.”玉奴有气无力地说道.因为七分难过.也因为三分嫉妒.她的语气隐隐不耐烦起來.
哦.这信是给我的.不是给丞相的家书.展战一听说信是给他的.心中一阵狂喜.赶紧手忙脚乱地拆开信來.细细地阅读信上.子灵让他帮忙留意一下白如霜近來是否有通过什么不正当渠道获取朱砂.同时.密切关注白如霜的动静.
玉奴识字不多.因此虽离展战只有一步之遥.略一低头便可看到那封信.却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因此.她好奇地问道:“小姐和你……说了什么.”虽然知道这样问不妥.然而.她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知道子灵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也沒说什么.只是吩咐我查一查白昭容.”展战淡淡地回答.心中却有一点点的失落信中.沒有只字片语的关怀.沒有一句温情的问候.只是客客气气地“拜托”他做事.然而.可以看到她的字.终究还是好的.展战转念一想.默默地在心中安慰这样自己.
“展大哥……”玉奴说.“小姐的皇子.是被柳如馨害死的……”
玉奴将事情的经过和展战细细地说了.展战面不改色地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怒火中烧.展战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突.忽然.他挥起右手狠狠地朝假山石上砸去……一股鲜血汨汨流出……
玉奴被展战突如其來的怒气吓到了.微微愣了三五秒钟.然后一眼便看到他右手上的鲜血.她赶紧掏出袖兜中的锦帕來.心疼地为他包住伤口.一行清泪忍不住滚落:“展大哥.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他可曾觉得苦.和他的灵儿比起來.他一点也不觉得苦.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他的灵儿如困于地狱的天使.她无依无靠.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行走于刀尖之上.步步印血.即使被悲伤凌迟得痛不欲生.她仍倔强地安坐于针毡之上.笑靥如花.
而那个本该守护她.让她依靠的男人.偏偏却是造成这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展战心中的恨意渐渐浓烈起來.他咬牙切齿地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也减少了一分不忠不义的负罪感看來.他选择和孟宏烨联手.是沒有错的.绝对沒有错.
“此事.娘娘可曾和丞相他们说过.”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展战嗓音阴沉地问道.
“不曾说过……小姐说.此事就别和老爷他们说了.免得夫人担心……”一想到这里.玉奴就为子灵感到难过小姐一个人承受着多么大的悲痛啊.她不将此事告诉皇上.也不告诉家人.反而微笑着直面阴谋.这过于坚强的坚强.让玉奴心疼无比.
“经历了丧子之痛.知悉了容妃之死.如今又得知自己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灵儿她……定是痛不欲生……”展战悲恸欲绝地说道.一颗心疼得如被烈焰焚烧一般.此时.他恨不得立马奔到永乐宫.携着子灵插翅飞出这十面埋伏之地.
“是啊.以往.小姐总是淡然处事.只求无风无雨地守着心中的一方桃源安然度日.当日.她向太后请求去白云观清修、向皇上请求去夕花堂陪容妃娘娘.其实.这些都是借口.我知道.她是在逃避纷争.远离阴谋.不让自己卷入后宫丑事.如今.她却变了.她一心只想着替容妃娘娘和小皇子报仇.奴婢真是越來越不懂她了……”说着说着.玉奴不禁伤心地哭了起來.
“也罢.她心中有仇恨.有寄托.就一定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是呵.就像那孟宏烨一样.不也凭着心中的一股仇恨.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了吗.
玉奴沒有料到展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不合常理”的话來.因此被他搞糊涂了.于是.她愣愣地问道:“这么说.小姐如今这样倒是好的咯.”
“是好是坏.听天由命吧……我也不知道……”展战喟然长叹.
“呜呜……”听展战竟然无缘无故地又说起“天命”來.玉奴一听.觉得似乎她家小姐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不禁悲从中來.忍不住哭出声來……
玉奴正哭得肝肠寸断.展战却突然三两步跨到她身边.一手搂着她.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玉奴吓得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只见展战微微地皱着眉头.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外面似乎有人.”
听展战这么一说.玉奴吓坏了.方才的悲伤瞬间小事得无影无踪.心中不禁害怕起來要知道.若真的被人发现她和展战在此“私会”.那可惨了.不但有掉脑袋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到她家小姐.
惊吓过后.玉奴才发觉展战正搂着自己.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甜蜜:此刻.她和他贴得这么近.近得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而自他温暖的大手中传來的安全感.让她忽然有了一股勇气.即使是此刻便要死去.她亦可以安然赴死.
见玉奴定定地望着自己.眼中隐隐泛着一丝柔情.展战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慌得一把将玉奴推开.一张酷脸微微地红了.连忙道歉道:“方才情急之下失礼了.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怎料展战慌忙之中将玉奴推开时力道大了些.玉奴微微踉跄.右手肘撞到了假山石.她忍着疼痛站了起來.俏脸酡红.低垂着头慌忙说道:“玉奴先回去了……”说着便疾步走出假山石洞.回永乐宫去了.
从石缝中望出去.展战看到玉奴娇俏的身影像兔子一般迅捷地消失了.他不禁暗暗疑惑方才她眼中的柔情.是不是他看错了.
远远地.一个小太监躲在久未修剪的茂密的花丛中.看到了展战和玉奴“私会”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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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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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同院里.白如霜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望着右手食指上太医刚替她包扎好的伤口.心中仍是余怒未消.想起方才凌华园里那一幕.她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林月瑶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
气得将桌案上的茶杯茶壶一把扫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暗红色地砖铺就的地板上一地碎瓷.流云吓了一跳.怯怯地望着白如霜.然后蹲下身去捡拾碎片.
“不用收拾了.你退下吧.”白如霜无力地说道.
流云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见白如霜正怒火中烧.便赶紧退出了房间.唯恐白如霜的怒火会烧到自己.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白如霜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來在这宫中.她沒有像萧子灵一般显赫的身世.也沒有像林月瑶一样强大的靠山.因此.她只能永远低声下气.处处忍受着别人的鄙视和羞辱.当日.萧子灵假装不认识她.对她不冷不热是这样;今日.林月瑶当众羞辱她.让她难堪.亦是这样.
“等着瞧吧.林月瑶.你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上.”白如霜恨恨地想道.“你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在宫中为非作歹.利用我害死了苏子容.今日.竟然又仗着刚生了个皇子.欲意当众羞辱我.这份仇恨.我不会不报;这份羞辱.我定加倍奉还.”
“总有一天.我要当上皇后.即使沒有显赫的家世.沒有强大靠山.我也要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地登上皇后的宝座.成为你们的主宰者.”
是啊.既然从进宫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要失去青春和自由.失去友情和爱情.甚至失去生的yuwang和死恐惧.那么.她又何必行尸走肉地虚度光阴.仅仅期盼着皇帝的一丝垂怜.她何不去追求更多.好弥补她失去的一切一切
“娘娘……”门外传來流云怯怯的声音.纤细的手指轻敲着房门.
“什么事啊.”白如霜气得大吼一声.吼完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她在宫中无依无靠.只有这些常年伺候自己的宫女和太监们可堪利用.假如不小心得罪了奴才.难保他们不会像林月瑶身边的慕雪一样被人收买.有朝一日会卖主求荣.因此.她白如霜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进來吧.”
流云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偷偷抬起头來.却见白如霜泪流满面.流云心中着了慌.连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云儿.你过來.”白如霜悲悲戚戚地说道.
流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不知所措地站在白如霜身边.忽然.白如霜一把抓起流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白如霜流着泪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心中的苦.也只有你知道了.方才我失礼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奴婢不敢.”流云慌忙说道.“奴婢不敢……”
“这些年來.我尽是受人欺侮.低声下气地活着.只有你一心一意地跟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地守着我.忠心耿耿地护着我.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尽心尽力伺候娘娘是奴婢该做的.”听了白如霜的一番话.流云心中暖暖的.
“我定不会一辈子屈居人下的……若有一天我当上了……我定不会忘记了.”白如霜眼神真挚地说道以利益相许.以心事相托.这才能让流云死心塌地地为其所用.
流云一听.赶紧俯身跪下.不迭说道:“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奴婢不敢有所求.只求娘娘能得恩宠.”
是呵.在这后宫里.只有得宠才是一切.只有得了宠才能扬眉吐气.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才能将那些欺侮她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对了……小叶子回來了.说是有事要向娘娘禀告.”流云这才忽然记起自己所为何事.
“赶紧让他进來.”白如霜说.
一会儿.流云带着小叶子进房來了.白如霜示意流云将房门掩上.这才堆起笑脸问道:“小叶子.你可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之前.她已吩咐小叶子暗中跟踪玉奴了.意欲查出柳如馨所说的“和玉奴私会”的御前侍卫.
“禀娘娘.奴才方才跟踪玉奴到冷月宫附近一处僻静的花园里.发现玉奴和展战在假山石洞中幽会.”小叶子赶紧将自己躲在暗处看见的一切向白如霜如实道來.
“你可看清了.那男人是展战.”白如霜问.她可得好好确认.保证准确无误才行.要知道.这是她将來反击萧子灵的把柄.可出不得一丁点的差错.
“奴才看得清清楚楚.确是展战无疑.”小叶子说.
“那你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白如霜又问.
“这个……奴才沒有听到……”小叶子心虚地说道.然后.他又急忙为自己解释道.“娘娘您也知道.那展战是练武之人.警惕性很高的.因此.奴才不敢跟得太近……”是啊.他才不会那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要知道.展战武艺高强.若自己靠得太近了必定会被发现的.为了主子的一点小恩小惠.连命也搭上了.那就太不值了.
“我当然明白……”白如霜 “善解人意”地说道.“小叶子.辛苦你了.你且去继续跟踪玉奴.有什么发现再來向我汇报.”
“奴才遵命.”小叶子毕恭毕敬地应道.
白如霜赶紧转头示意流云给小叶子打赏.流云便自袖兜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叶子.
“奴才不敢……娘娘您这真是折煞奴才了……”小叶子慌忙推谢道.
“你收下吧.我知道你娘近年來身体一直不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托人捎回去.好给你娘买些补品吃.”白如霜笑着说道.装出一副大方温婉的模样.
小叶子接过银子.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娘娘.接下來.您准备怎么办.”待小叶子走后.流云便问道.
“能怎么办呢.”白如霜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除非抓了个人赃并获.否则.我能怎么办.”
“这么说.咱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吗.”流云不解地问道.
“不.”白如霜轻轻地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萧子灵.”只是.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而已.如今.她已发现了一个丰富的宝藏.只要好好地挖掘.耐心地等待.顺藤摸瓜追查下去.她相信自己定然可以发现更多的线索.到时候.她将重拳出击.将萧子灵置之死地.
她知道.要想登上皇后之位.那萧子灵.是她最大的障碍……
话说.小皇子满月后.林月瑶便搬回思安院居住了.当初.太后让林月瑶搬到慈宁宫.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她腹中的胎儿.如今.她已顺顺利利地产下了皇子.太后已无需多加担心.因此便让她搬回思安院.另一方面.太后也是考虑到林月瑶居于慈宁宫.皇上來往不便.怕会因此妨碍到林月瑶的恩宠.
小皇子的满月宴结束后.林月瑶便带着乳母和宫女们浩浩荡荡地回思安院了.只见她春风得意地被一行人簇拥着.看那排场和架势.简直快要赶上皇上了.
回到思安院.还未來得及坐下喝一口热茶.柳如馨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來.一见到林月瑶.她便“扑通”一声跪到林月瑶身前.死死地抓着林月瑶的手哀求道:“好妹妹.这回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林月瑶见此情形.连忙将柳如馨扶了起來.然后把一屋子的乳母宫女们打发出去.闭门关窗后才坐下來问柳如馨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贵妃发、发现了.”柳如馨语无伦次地说道.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一想到午宴上萧子灵有意无意的刺探和临走时向自己投來的意味深长的一瞥.柳如馨便吓得全身发抖.
“发现什么了.”林月瑶急忙问道.
“发现.是我放、放的麝香了……”柳如馨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因此.她带着哭腔说道.“你可记得方才在午宴上她送给大家的香囊.”
“那破香囊.”林月瑶不解地问道.“那香囊怎么啦.”
“那可是我放麝香的香囊啊.”柳如馨说.“当初.我就是将那麝香放在这般模样的香囊里.然后带进永乐宫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破香囊而已.也许只是巧合呢.定是你想太多了.”林月瑶极力安慰她.其实.亦是在安慰自己.
“不……看她的样子.定是已经知道此事是我所为了……就算还不确信.至少也已经在怀疑我了……”柳如馨说.
“那……那可怎么办.”林月瑶本是个胆小的主儿.总是喜欢干坏事.然而一碰到事发时又害怕承担责任.因此.听柳如馨这么一说.她自己也被吓到了.
“好妹妹.你可要救我啊.当初.我也是听了你的一番话才……”柳如馨赶紧向林月瑶讨要人情.只想将林月瑶也拉下水.
“你可别胡说.”林月瑶急得霍然站起身來.连忙和柳如馨撇清关系.“什么听了我的一番话.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道我是说者无心.你却听者有意.这件事.和我一点干系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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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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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月瑶这般迫不及待地推卸责任、与自己划清界限.柳如馨如五雷轰顶一般.当场便僵化了.话说
中秋前某一天.柳如馨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道去看林月瑶.林月瑶见到柳如馨來了.便欢喜地对她说:“姐姐來得真巧.我正想吩咐人给你送点东西去呢.”
说完.林月瑶便叫宫女们将一个蓝底白花的陶瓷盒子拿出來.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些麝香仁(1).
林月瑶笑着说道:“这是我哥哥给我送來的上好原麝(2).这东西虽说是难得的名贵药材.但对孕妇不好.太医说.这东西闻久了会导致滑胎.叮嘱我千万不能用.因此.我便想着给姐姐送去了.要不这样白白放着也挺浪费的.”
柳如馨将那陶瓷盒子拿起來.放到鼻端一闻.却沒有浓烈的麝香味儿.于是疑惑地问道:“怎么闻着不似麝香.”
“哥哥说了.这麝香经过处理了.除去了麝香味儿.但药效却是未受影响的.”白如霜说.“当初.我是想送给萧贵妃的.毕竟她一向喜欢香料嘛.谁料.她和我一样也怀孕了.因此我便不敢给她送去了.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我就将这麝香送给姐姐吧.”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呢.”柳如馨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见柳如馨收下了麝香.林月瑶便和柳如馨“闲话家常”了:
“姐姐说.萧贵妃若生下了皇子.皇上会不会立她为皇后.”林月瑶似乎是在问柳如馨.却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说开了.“我说呀.皇上一定会立她当皇后的.谁不知道.皇上向來最喜欢她了……她长得也不比咱漂亮.到底是哪里好……”虽说.林月瑶是在按照她哥哥的嘱咐(这招“借刀杀人”之计是林日晖想出來的.否则.以林月瑶的智商.定想不出这么“天衣无缝”的计谋).一步一步地向柳如馨抛出诱饵.然而.她语气中的嫉妒和幽怨.却是真实的.
“就是.那萧子灵长得这么丑……”柳如馨也不无妒意地说道.
“若萧贵妃真的当了皇后.那可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定会活得很惨的.”林月瑶故意危言耸听.吓唬柳如馨.“谁不知道她们萧家权势熏天.到时候.我们这些妃嫔.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那可怎么办.”柳如馨慌忙问.
“哎.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寄望于腹中的孩儿了.希望他会是个皇子了……”林月瑶轻抚着肚子.幽幽地说道.“若生下的是个女儿.以后无依无靠.无人问津.那下辈子就只能活在萧家的权威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这是在提醒柳如馨.她生的可是两个女儿啊.若不赶紧未雨绸缪.那将來.可就惨了.
果然.柳如馨的脸色微微一变.脸色也不好看了.
林月瑶见状.赶紧趁热打铁了:“姐姐的歆柔公主也有十三岁了吧.再过两年.也该嫁人了.可惜当初姐姐的小皇子沒有生下來……”林月瑶故意提起柳如馨的伤心事.揭她的伤疤.让她疼痛.
柳如馨猛然站起身來.冷冷地说道:“瑶嫔娘娘不要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办.”说完.便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看着柳如馨慢慢远去的背影.林月瑶不禁在心中暗暗担忧:不知道哥哥想出的这招激将法是否足以激起柳如馨心中的怨恨.希望柳如馨够聪明.聪明得足以领会她方才的一番言下之意;也希望柳如馨够愚蠢.愚蠢得能如他们所愿.被他们利用.
后來.萧子灵早产生下了皇子.而且她的皇子未及啼哭便“不幸”夭折了.林月瑶这才知道林日晖的计谋奏效了.也暗暗在心中庆幸柳如馨果然沒有辜负她和哥哥的一番“厚望”.
如今.柳如馨知道事已败露.便慌不择路地跑來找林月瑶.林月瑶这毒如蛇蝎又胆小如鼠之人也吓得不清.便极力和柳如馨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听了林月瑶意欲推卸责任的一番话.柳如馨如五雷轰顶一般.当场便僵化了.
许久许久.柳如馨才冷哼了一声.然后轻笑着说道:“好啊.既然你是无心之话.我是有意为之.那么此事便与你无关喽.”
“当然与我无关.”林月瑶气呼呼地说道.
“只是不知道.皇上和太后会不会也相信此事与你无关.”柳如馨冷笑着说.
“你……什么意思.”林月瑶心中隐隐生起一股不安这柳如馨.到底想怎样.
“萧子灵已经发现了此事.那么.她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既然难逃一死.那倒不如我自己到皇上和太后面前自首.然后再求皇上赐我一死.”柳如馨眼中充满恨意.盯着林月瑶邪邪地说道.“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说完.柳如馨转身便要离开.
林月瑶见状.慌忙一把拉住柳如馨的袖子.垂涎着脸哀求柳如馨:“好姐姐.咱有话好好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你若向皇上和太后说了.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柳如馨冷笑道:“死路一条.黄泉路上有你做伴.我不怕的.”
“好姐姐.我们好好想想办法吧.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我爹爹和我哥哥好好善后.绝对不会让萧子灵伤你一根汗毛.”林月瑶赶紧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打包票总要先稳住柳如馨才是.万一她一气之下真的跑到皇上和太后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她林月瑶这下可真的是死定了.
要知道.发生了苏子容之事后.太后已经对她心灰意冷了.这次如果知道她也有份害死萧子灵的孩子.那她真的会被太后打入冷宫的要知道.太后一向是最疼惜自己的儿孙.最痛恨有人害皇室血脉的.
“此话可当真.”柳如馨连忙问道.“你真会救我.”
“嗯.此话当真.”林月瑶一个劲儿地点头.忙不迭地应到.“我一定会让爹爹和哥哥救你的.”
柳如馨这才转悲为喜.一把抓住林月瑶的手.高兴地说:“好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送走柳如馨之后.林月瑶定定地坐在榻上.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谁都知道.萧子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单凭一个香囊便追查出了柳如馨.那么.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查到自己头上的.那时候.她该如何招架.
几天之前.萧子灵才给她送來一根碧玉簪.显然.萧子灵是已经知道苏子容之死和她有关了.萧子灵之所以迟迟未有动静.可能是并非真心想替苏子容报仇.也可能是另有筹谋.然而.这次不同了.毕竟.她和柳如馨害死的.可是萧子灵的亲生儿子啊.如果说苏子容之事尚能善罢甘休.那么这次.萧子灵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林月瑶真是欲哭无泪.
忽然.门外传來一阵敲门声.林月瑶正兀自深思.不禁被那敲门声吓了一跳.心存戒备地问道:“是谁.”
“是奴婢.”门外传來慕雪柔柔的声音.“瑶嫔娘娘.您该喝药了.”
“进來吧.”林月瑶这才回过神來.让慕雪进屋來.
将端盘中的药轻轻放到林月瑶手边的几案上.慕雪便静静站在一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端盘.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端起瓷碗來喝了两口.林月瑶不禁皱紧眉头.抱怨道:“这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这是太医按您的要求给开的药方.奴婢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药.”慕雪慌忙解释道.她只知道.林月瑶产后胖了许多.因此一直嚷嚷着要瘦身.便让太医给她开些可以瘦身养颜的药.
“哦.”一想到这是太医给自己开的有助于瘦身的药方.林月瑶便再次端起那瓷碗來.将那浓稠的黑褐色药汁一饮而尽为了身材.再苦再难闻的药她也要咬牙喝下去.
看林月瑶喝下了那碗药.慕雪这才放下心來.收拾了白瓷碗离开房间.出了房间.慕雪就把端盘端到厨房.将方才盛药的白瓷碗洗得干干净净白如霜早已吩咐慕雪不要去御药房抓药.也不要插手煎药.只能趁着端药的时候将朱砂悄悄放入药碗中.待林月瑶喝完药后.慕雪再亲自将那药碗洗得干干净净.如此.便可以不留一点蛛丝马迹.让林月瑶渐渐中毒.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
原來.慕雪和白如霜身边的流云是一起进宫的表姐妹.俩人感情深厚.在这险恶的宫中相依为命、相扶相持.后來.慕雪被分派到思安院伺候林月瑶.偏偏林月瑶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她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发起大小姐脾气來时就随意打骂下人.慕雪的身上被打得青一块肿一块的.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流云听了慕雪的哭诉后.又是气恨又是心疼.便去求白如霜将慕雪从思安院里救出來.然而.慕雪毕竟是林月瑶身边的人.白如霜总不能去求太后将慕雪分派给她吧.因此.白如霜即便有心救慕雪.却无能为力.只能偶尔暗中施以援手.后來.慕雪的心便渐渐地被白如霜收买了.白如霜亦从此事吸取了教训.对身边的奴才也越发好了.
注:
(1)麝香仁:麝香囊内所藏的散麝香.俗称当门子.
(2)麝香分为马麝、林麝和原麝.原麝主要分布在东北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及长白山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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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柳枝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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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几场雪后.庭院里那株梅花已经盛开了.在月下摇曳.在雪上傲然.暗香浮动.疏影清浅.
“一树梅花雪月间.梅清月皎雪光寒.看來表里俱清澈.酌酒吟诗兴尽宽.“(1).这样美好的月色.不正适合酌酒吟诗、挑灯赏梅吗.然而.此时的萧子灵.如缥缈的孤鸿一般独來独往.再也沒有人可以陪她酌酒吟诗了.她失去了苏子容给予的友情.亦放弃了孟宏煜给予的爱情.如今.她恰似墙角那一株寒梅.孤独地于雪夜中寂然开放.
既然无人作伴酌酒吟诗.那独自一人挑灯赏梅总是可以的吧.于是.披上披风.提着一盏宫灯.子灵便独自一人到永乐宫的后花园里赏梅.到了后花园.她便吹灭宫灯.月色下.依稀可见后花园里那四五株梅花傲然怒放.开得比庭院里那株孤梅更加生气勃勃果然.连梅树也是向往热闹.耐不住寂寞和孤独的啊.
子灵静静地站在梅树下.思绪浮游.似是在赏梅.又似在发呆.她便这般定定地站了许久许久……假山后的阴影里.展战静静地望着子灵的背影.亦是许久许久……
转过身來正想回去.忽然看到假山后隐隐约约一个人影.子灵不禁吓了一跳.忙低声问道:“是谁.”
那人影并沒有吭声.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雪地上行走.子灵吓得不清.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句:“到底是谁……可不要吓人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是卑职.”那黑影终于出声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子灵知道那人是展战.这才放下心來.慢慢地走到假山边上问道:“展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知不觉地总会在夜里潜來永乐宫.看一看她的身姿.闻一闻她的气息.如今.他该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吗.告诉她他的思念和心疼.告诉她他的爱慕和相思.
“卑职有事向娘娘禀报.”压抑着一诉衷肠的冲动.展战依旧冷酷着一张脸.声音中无波无澜.无情无绪.
“什么事.”子灵忙问道.
“先前娘娘吩咐卑职去查的事.卑职已经查清了.白昭容果然托内务府的小太监们暗中弄了些朱砂.”展战继续说道.“白昭容和思安院的宫女慕雪暗中勾结……”
“嘘……”子灵赶紧伸出纤纤细指轻嘘一声.示意展战不要再说下去若说破了.那可不好玩了.
听到这里.子灵便心知肚明了: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白如霜如今也渐渐地心狠手辣了.而那林月瑶.真真是罪有应得啊.容姐姐.你的仇.不需要我來报了……
大仇将报的喜悦终究还是胜过了对林月瑶年轻生命的惋惜.子灵不禁轻笑出声.悠悠地和展战说道:“这件事.展大哥千万不要和他人说起.一切.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是的.就让白如霜出手吧.她不会加以阻止的.而那林月瑶是生是死.就由白如霜來决定.由上天來决定吧
“那柳如馨……娘娘准备怎么办.”展战不禁问道.一想到这里.他就为她感到心疼.此刻.她一定恨死那柳如馨了吧.如果需要.他愿意替她出手.手刃了那恶婆娘.为夭折的小皇子报仇.
“你……已经知道了.”子灵问.心中明白定是玉奴将此事告诉他的.
“只要娘娘吩咐.卑职愿意为娘娘……”
“此事不劳烦展大哥.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未等展战说完.子灵便婉言谢绝了展战的一番好意.一方面.她不希望展战卷入后宫阴谋.陷入困境;另一方面.她早已发誓.她孩儿的血仇.她一定要亲自去报.绝不借他人之手.
“若娘娘有需要.卑职愿为娘娘赴汤蹈火.甚至是死.卑职也不怕.”展战信誓旦旦地对子灵说.然后.抬起头來.灼灼地盯着子灵的双眸.
明亮的月色下.子灵亦看到了展战的眼眸中炽热燃烧的深情.讶异过后.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慌乱.她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低声说道:“夜深了.展大哥还是赶紧回去吧.”说完便拿起挂在梅树上的宫灯.步履微乱地走回宫去了.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展战心中一阵难过.亦有一丝丝欣喜.难过的是她的慌乱.欣喜的是自己终于吐露了一丝丝的心声.
子灵一颗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匆匆忙忙地跑回永乐宫了.刚迈进屋里.玉奴和筱如便欣喜地围了上來.玉奴不禁忘情地一把抓住子灵的手.喜极而泣道:“小姐你可回來了.真真是吓死我了.”
子灵笑着安慰她道:“我到后花园里赏梅了.这不才一会儿嘛.看你吓成这副模样吧.”
玉奴不禁破涕为笑.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边说道:“总之.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筱如也放下心來.便向子灵解释道:“玉奴这么担心是有原因了.方才慈宁宫那边传來消息.说柳昭容死了.”
什么.柳如馨死了.怎么会这样呢.子灵心中疑惑.赶紧问道:“她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据柳昭容身边的诺儿说.吃过晚膳后.柳昭容便神色匆忙地出门去了.也不让宫女太监们跟着.直到亥时.柳昭容还不见回去.诺儿和歆柔公主急了.便去向太后禀报.太后派太监们去寻.最后.终于在冷月宫的荷花池里找到了……柳昭容浮在荷花池上.已经死了……”
冷月宫的荷花池.不就是当初她和玉奴被推下去的那荷花池吗.子灵不禁心中疑惑.柳如馨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到冷月宫去.难道.是因为发现自己害死子灵的皇子之事败露.柳如馨便畏罪自杀.子灵心中猜测道.
然而.她马上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如果柳如馨真的要自杀.何必绕那么远的路去冷月宫的荷花池投水.况且.柳如馨绝不是那种会为自己的恶毒感到愧疚.从而畏罪自杀的人.这么说.柳如馨是被人害死的.
“可是被人害死的.”子灵赶紧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已经下令内务府去查此事了.”筱如说.
柳如馨死了.那么此刻.子灵是该高兴的吧.毕竟.柳如馨是害死她皇儿的罪魁祸首啊.可是为何.子灵的心中却有一丝丝难过.难道.她是为不能亲手杀死柳如馨而难过.
一丝丝难过之后.更多的还是疑惑:到底是谁杀死柳如馨的.忽然.子灵脑海中闪过了展战酷酷的脸.她想到他灼灼地盯着她说愿意为她赴汤蹈火难道是展战杀死柳如馨的.可那时候.展战正在后花园里.和自己在一起的啊.不.也有可能.展战是杀死了柳如馨后才到永乐宫的后花园的.……
见子灵眉头紧锁.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玉奴亦在心中暗暗担忧方才小姐是出去了.她到底出去干什么呢.会不会和柳昭容的死有关.要知道.那柳昭容害死了小姐的小皇子.小姐不知道有多恨她呢.小姐会不会因此就害死了柳昭容.不.上天保佑.千万别让小姐和柳昭容的死扯上关系啊.
主仆俩人正各怀心事.暗自思索.忽然.却听到桂子來报说李昭來了.
李昭.他不是该在孟宏煜身边伺候的吗.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夜里來永乐宫了.难道.孟宏煜也來了吗.想到这里.子灵心中不禁泛起一点点的期待.
子灵连忙迎了出去.却见李昭神色匆匆地來了.双眼逡巡李昭的身后.却不见孟宏煜的身影.原來.李昭是独自一人來的.子灵心中不禁失落.然而.还是强颜欢笑地问李昭:“这么晚了.李总管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行过礼.李昭继续细声细气地说.“是皇上吩咐奴才來请娘娘去慈宁宫一趟的.”
“哦.这么晚了去慈宁宫.可是有什么事.”子灵问.
“这个嘛……奴才也、也不清楚.”李昭说.
听李昭这般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子灵心中添了一丝不悦.于是厉声说道:“你若不说是什么事.本宫就不会去.”
“奴才只知道.和、和柳昭容的死有关.”李昭哭丧着脸哀求道.“还是请娘娘赶紧移驾吧……”
柳如馨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子灵心中疑惑.然而.还是赶紧换了衣裳.带着玉奴和筱如往慈宁宫去了.
慈宁宫里灯火通明.想必.今夜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了.
迈进广寿厅.只见厅里坐了一屋子的妃嫔.这些平日里叽叽喳喳热闹得如一群燕子的美人儿.此刻却都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孟宏煜和太后坐在上座.只见孟宏煜阴沉着脸.用凌厉的眼神盯着萧子灵.还未等子灵行礼请安.孟宏煜便怒喝道:“萧贵妃.你可知罪.”
子灵不禁吓了一跳.然而.她还是无畏地抬起头來直视他.却见他的眼中燃烧着一团怒火.火焰之下.还带着一丝恫吓……
注:
(1)朱淑真.《雪夜对月赋诗》
本周末加更.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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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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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抬起头來.无所畏惧地直视孟宏煜愤怒的双眸.即使他眼中带着一丝恫吓和吓唬.她亦不怕.索性连行礼也免了.她直着身子定定地站着.朗声说道:“不知子灵何罪之有.”
孟宏煜知道萧子灵并沒有被吓到.这至少也说明了她心中无鬼吧.果然.他沒有信错她.然而.虽说他相信萧子灵.但今日这么多妃嫔在场.不是他说信了便信了.还得让这在场的妃嫔也信她才行啊.
因此.孟宏煜继续问道:“你晚上去了哪里了.”
去了哪里了.子灵不禁想起永乐宫的后花园里.展战灼灼的眼神盯着她……可是.那又怎样.她并未做出任何对不起孟宏煜的事.因此.她坦然地说道:“我去后花园赏梅了……”
“娘娘哪儿都沒去……”在子灵些微迟疑的瞬间.玉奴亦赶紧说道.
结果.子灵和玉奴是同时开口的.在场的妃嫔都听到了她们主仆俩的说辞不一.不禁偷偷在底下低声议论起來.
玉奴不禁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她本是想帮她家小姐的.沒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害了她家小姐了.
子灵却面不改色.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孟宏煜心中不禁又定了许多.益发相信柳如馨之死和子灵无关了.
“到底是去哪里了.”太后皱着眉头问道.
“去永乐宫的后花园里赏梅了.”子灵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么冷的雪夜.去后花园里赏花.”太后疑惑地问道这不合常理嘛.大半夜的赏什么梅啊
“月出皎皎.白雪皑皑.梅花灼灼.疏影清浅.暗香浮动.这样美好的雪夜.不用來挑灯赏梅.岂不太可惜了.”子灵轻笑着说道.“难道.有人会辜负这么美好的梅.玷污这么纯洁的雪.披着这么美好的月色去杀人吗.”
听了她的一番话.孟宏煜不禁在心中拍手称快不愧是冰雪聪明伶牙俐齿的萧子灵.四两拨千斤地就将这么直截了当的怀疑轻易化解了.
“瑶嫔.你将你方才对朕和母后所说的话.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孟宏煜依旧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林月瑶推上前线让林月瑶去和萧子灵对质吧.他相信.萧子灵绝对可以辩得林月瑶哑口无言.到时候.林月瑶所有的指责都将不攻自破了.
他相信.他的灵儿绝对是清白的.
“那日.柳昭容哭着來思安院求我救救她……柳昭容说.萧贵妃诬陷她害萧贵妃早产……还诬陷说她的皇子是柳昭容害死的……柳昭容很害怕.一直哭……说萧贵妃不会放过她的……”林月瑶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好意安抚了她一番.她就回去了.谁知道.今日就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完.林月瑶便“伤心”得呜呜哭了起來.
听了林月瑶的话.看着她惟妙惟肖的演技.萧子灵忍不住一阵冷笑.笑完后.她微眯着眼.邪邪地盯着林月瑶.意味深长地问道:“哦.真有此事.那为何柳昭容不去向皇上和太后求救.却去向你求救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柳昭容吓坏了吧.”林月瑶说.
“既是吓坏了.那更应该去向皇上和太后求救才是.怎么会跑去找你.”子灵继续步步紧逼.
“我……也许是我的思安院离她比较近啊.”林月瑶继续辩解.
“对哦.你的思安院确实离她的思乐院很近.”子灵特意重重地强调道.“但谁都知道.你们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來的.不知道.柳昭容什么时候和你走得这么近了.竟然会以性命相托付了.”
“你……你什么意思.”林月瑶心中渐渐发慌.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意思.相信你心知肚明.”子灵冷哼了一声.厉声说道.
“你……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柳昭容是我害死的”林月瑶气得脸都白了.赶紧说道.“我今儿一整个晚上都在慈宁宫陪太后.不信你可以问问太后.”
“子灵不敢.”子灵赶紧“诚惶诚恐”地向太后俯身行礼.“慌忙”说道.“子灵不敢对瑶嫔娘娘有半分的怀疑.”
向太后行过礼.子灵直起身來.继续面对林月瑶.淡然笑道:“我相信瑶嫔娘娘的孝心.也相信瑶嫔晚上都在慈宁宫陪太后.当然了.我更是相信.容姐姐死去的那天晚上.瑶嫔娘娘也是和太后在一起的.”
听子灵这么一说.林月瑶当场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闻言.亦是脸色大变.她岂会听不懂萧子灵的言下之意.难道.萧子灵是在指责她也有份害死苏子容的吗.
只见.太后气得脸都青了.她霍然从椅子上站起來.指着萧子灵厉声喝道:“大胆.萧贵妃竟敢口出狂言.毁哀家的清誉.”
子灵“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地求饶:“子灵该死.太后误会了.子灵不是那个意思……容姐姐的死绝对和太后无关.也绝对和瑶嫔娘娘无关.”子灵继续磕头如捣葱地“求饶”道:“太后饶命.子灵该死……子灵罪该万死.”
“住嘴.”孟宏煜本意是想让萧子灵和林月瑶对质.好自我辩护的.沒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竟然将苏子容之事也牵扯进來了.经子灵这么一提.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对苏子容的种种不是.因此心中难受.忙厉声制止萧子灵.
“皇上息怒.”子灵转而向孟宏煜“磕头求饶”.“子灵不是那个意思.子灵知道.容姐姐绝对是自缢身亡的.否则.皇上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也会像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地兴师问罪.揪出害死容姐姐的真凶的.”
是呵.当初苏子容死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好好调查一番.今日.这柳如馨死得罪有应得.他却这么“有情有义”地要替柳如馨雪冤了.子灵心中愤愤不平.
她这是在指责自己吗.指责完太后还不够.如今.她又要來指责他了.难道.她不知道什么是纲常伦理.不知道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难道.她就不怕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孟宏煜气得七窍生烟.双手发抖.
是啊.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她豁出去了.他深夜里召她前來.竟然是为了当众羞辱她.让她难堪既然.他不信任她.反而听了林月瑶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是她害死柳如馨的.那么.她何必再去敬他爱他信他.甚至可笑地奢望他可以让自己依靠
“你给我闭嘴.”孟宏煜气得“朕”、“我”不分了.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狠狠地砸到地上.只听得一声脆响.那茶杯砸到汉白玉地板上.碎瓷四溅.
子灵只觉得脸庞有东西飞过.然后.一阵rela辣的疼痛自右脸颊传來.伸手轻轻一摸.一股鲜血汨汨地流出原來.她的脸被他砸起的碎瓷划伤了.
然而.受伤的岂止是子灵的脸.此刻.她的心早已被他伤得鲜血淋淋一阵一阵地疼痛.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有谁知道.为何.听了林月瑶的一番说辞之后.他不是问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柳如馨害死的.反而.她刚刚跨进广寿厅.他便劈头盖脸地责问她是否知罪这样无情的男人.何必去爱.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颗一颗从眼中滑落.泪水流过脸颊上的伤口时.伤口上的疼痛便加剧了.她静静地跪在地上.心如死灰.面无表情.
看着她脸颊上流血的伤口.孟宏煜忽然后悔起自己的鲁莽之举來.他的心微微地疼着.恨不得走上前去搂住她.轻吻她的脸颊.吻去她的鲜血和伤口.
孟宏煜正想开口让人去宣太医.子灵忽然幽幽地开口了:“难道.皇上就不问问.我的皇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吗.”
难道.他们的孩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不是自然早产.不是萧子灵疑神疑鬼.不是这一帮女人兴风作浪.第一次.孟宏煜也疑惑了.
见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端坐于高堂之上.不悲不喜.不言不语.子灵终于彻底地绝望了.她冷冷地笑出声來.那笑声渐渐悲戚起來.有绝望.有心痛.有决绝.有愤怒……那笑声让孟宏煜的心渐渐地发凉.让他不忍听闻.
而在场的妃嫔们.都被萧子灵的笑声搞得面面相觑.她们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也不知道她何以敢在皇上大怒、太后愠怒之时.还笑得这般猖狂.
笑过之后.萧子灵慢慢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她脸上的伤口已凝结.血也止住了.只是.素洁的鹅黄色衣裳被滴落的鲜血染到了.右边胸口上一抹嫣红.仿佛她的伤痕累累的心.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站住.”
子灵的右脚刚刚迈出门槛.背后便传來一声厉喝.子灵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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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泪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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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灵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去.只见太后的脸冷得足以将黑夜冻结.眼眸中也溢满了愤怒.说实话.太后一向温和慈爱、端庄大方.子灵进宫这么久來.也不曾看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亦不曾看到她脸色这么难看过.看來这次.她真的是气愤至极了.
“事情还沒完.你就想走了.给哀家跪下.”太后冷冷地对子灵下令.子灵却紧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太后.一动不动地站着.见此情形.已然跪在地上的玉奴和筱如心急如焚.连忙一个劲儿地扯着子灵的裙脚.子灵却依然无动于衷地站着.
子灵的无礼.定然会让太后在一众嫔妃面丢尽了面子.因此.太后的脸上虽然冰冷.心中却不禁尴尬.不禁暗暗希望萧子灵赶紧跪下服输.
孟宏煜知道.俩人若继续这般僵持下去.定然会让怒气蹿升、冲突升级.到时候将两败俱伤.然而.伤得更重的.一定会是萧子灵.因此.他连忙站起身來.厉声喝道:“萧贵妃.你目无尊长、忤逆长辈、触犯圣言.该当何罪.还不快跪下.”此时.他多么希望她能依言跪下啊.
然而.萧子灵一颗心已然死去.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觉.因此.她定定地站着.似乎沒有听到孟宏煜的话.
已经为她搭好台阶让她下了.谁知她却这般反应.孟宏煜不禁也怒从中來.他厉声喝道:“宣朕旨意.萧子灵忤逆尊长、有失妇德.褫夺妃位.贬为昭容.”
这下.萧子灵终于有反应了.只见.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抬起头來.用泪意盈盈的双眸望着孟宏煜.幽幽地说道:“谢主隆恩.”
孟宏煜亦愣愣地看着她.其实.他多么希望她能跪下來向太后认错.向他求饶啊.然而.她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这般诡异.让人忍不住泛起一丝丝凉意.
“只不过.子灵还有一事相求.”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子灵继续说道.“求皇上赐子灵住夕花堂.”
什么.夕花堂.在场的人都心中讶异:难道.这萧子灵是疯了吗.那夕花堂死过苏子容和秋霁姑姑.况且.还有传闻说夕花堂闹鬼.萧子灵怎么会想去住夕花堂呢.她定是疯了.
“哀家准了.”未等孟宏煜发话.太后便冷冷地说道.“从明日起.萧昭容住夕花堂.未经哀家准许.不准踏出夕花堂半步.”既然她萧子灵自讨苦吃.那么.太后乐得大方应允.况且.这样一來.太后的面子亦挣回來了.
“谢太后恩准.”口中虽是在道谢.然而.子灵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成不变的冷漠.继续话中有话地说.“往后.子灵不能侍奉太后了.希望太后能坚持抄经礼佛.相信.太后的一片‘善心’.神明一定看得到的.”
太后一听.气得全身发抖反了.反了.这萧子灵.真的是益发猖狂了.若换作是普通的妃嫔.她是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然而.这萧子灵偏偏是萧丞相的掌上明珠.即使再气愤.太后也只能对她小惩.不敢对她大诫啊.
见子灵不知悔改.仍然这般咄咄逼人.孟宏煜心中极是气愤.只怕她子灵被气昏了头.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连命都会搭上.于是.孟宏煜急忙发话:“李总管.着人将萧贵妃送回永乐宫好生看管.”
“明日再将她送去夕花堂.”太后不忘气愤地补上一句.
“奴才遵命.”李昭领命而去.和几个小太监一起将萧子灵“护送”回永乐宫了.
被“押回”永乐宫后.子灵便一直呆若木鸡地坐在床沿.不言不语.亦不流泪.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她心里的血也早已滴完.如今.她的心是一口干枯的井.滴不出温热的血.也流不出滚烫的泪.
她定定地坐着.兀自神思:原本.她还疑心过是展战害死柳如馨的.经过了慈宁宫的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害死柳如馨的人不是展战.而是林月瑶.
柳如馨害死她孩儿之事.子灵从不曾对外人道过.甚至连皇上和太后都不知道此事.而那林月瑶.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发现是柳如馨所为后.子灵也不曾开口指责过柳如馨.柳如馨却会去向林月瑶求救.那恰好说明了林月瑶是柳如馨的“合伙人”.定是柳如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慌忙去找林月瑶商讨对策.林月瑶怕子灵会从柳如馨身上追查到她身上.因此便将柳如馨灭口了.
林月瑶害死柳如馨后意欲嫁祸于子灵.谁知.林月瑶那一番“指控”.却让子灵聪明地发现了个中秘密.这林月瑶一定也是害死她皇儿的同谋.否则.林月瑶怎么会知道柳如馨害她堕胎之事.柳如馨又怎么会跑去向林月瑶求助.
一番苦思冥想后.突然觉得头疼欲裂.不禁皱紧眉头闭上眼睛.眼前却出现林月瑶那张小人得志的可恶的脸.让子灵恨得不禁想将那张脸撕烂.以慰藉苏子容和她皇儿的在天之灵.
她知道.她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林月瑶林月瑶先是害死苏子容.后又害死她的皇儿.如今又害死了柳如馨.如果让她继续这般任意妄为地猖狂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会天下大乱.要知道.为非作歹的不仅仅是林月瑶.还有在背后为林月瑶撑腰的林氏家族.
“送走”萧子灵之后.广寿厅里异常宁静.所有的妃嫔都吓得噤若寒蝉.太后亦余怒未消地坐在位置上.气得脸色发白.
“都回去吧.”孟宏煜疲惫地说道.被这些女人“折腾”了一个晚上.他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只想早点远离这“是非之地”.然而.这“是非之地”的所有“是非”都是因他而起.他远离得了吗.
一屋子的女人都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看她们小心翼翼的步履便知道.此时.她们亦想迅速逃离这里.
“瑶嫔.你就留下來陪着哀家吧.”太后幽幽地说道.林月瑶只得止步.又折回太后身边静静地站着.
“皇儿.经这一番折腾.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太后赶紧把孟宏煜也“打发”走了.要知道.她还有很多话要和林月瑶说呢.
孟宏煜走了.林月瑶低垂着头.默默地站在太后身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的鼓又擂了起來.砰砰砰砰地乱跳.用眼角偷偷地瞟着太后.只见太后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眉眼中都是哀伤.
“瑶儿.扶哀家回房吧.”许久.太后终于发话了.
林月瑶赶紧扶着太后慢慢地走回房去.一路上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虚浮无力的脚步声和太后轻微的叹息声.
走廊的栏杆外.寒虫凄切.月色明亮.白雪莹然.忽然.太后停住了脚步.站在廊上.静静地看着这美好的月色.半晌之后.她幽然叹息道:“诚如萧子灵所说.这么美好的夜色.若真用來杀人.真是太可惜了.”
听太后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样一番话來.林月瑶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來了.心中万分忐忑难道.太后也在怀疑是她害死柳如馨的吗.
“难道.连姑妈也怀疑瑶儿吗.要知道.瑶儿整晚上都在慈宁宫陪着您.可不曾踏出过慈宁宫半步啊.”林月瑶赶紧辩解道.
“哀家知道.”是呵.她知道.她知道自己的侄女品行如何.知道为何林月瑶会忽然孝心大发一整个晚上都在慈宁宫里陪她.知道一些心知肚明却不可道破的秘密.她可还沒老到连黑与白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不知道林月瑶在利用她.让太后做证人.估计也只有她林月瑶才想得到和做得到吧.
她将萧子灵打入冷宫.不是因为真的相信林月瑶的话.认为萧子灵是杀害柳如馨的凶手.而是因为萧子灵赤*裸*裸的怀疑和挑衅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听到太后说知道.林月瑶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很多:“那么.姑妈是相信瑶儿咯.”
“哀家相不相信你又有什么要紧.关键是要皇上相信你.”太后语重心长地对林月瑶说要知道.皇上是她的夫婿.是她要将终身相托付的人啊.只有皇上相信她.她才能快乐和幸福.
“如今.你已为人母.不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小孩子了.往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深思熟虑.不能只考虑到自己.还得为歆旻打算.”太后说.
“瑶儿谨听姑妈教诲.”林月瑶答应道谨听是谨听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只有天知道.
“你回去吧.”略微停顿了一下.太后继续说道.“好好睡个安稳觉.”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可以睡个安稳觉呢.
望着林月瑶渐渐远去的背影.太后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瑶儿啊瑶儿.你可真被你爹和你哥哥害死了.
终于.太后在心中进一步坚定了不立林月瑶为皇后的决心.因为.林月瑶有这样愚蠢而残忍的父兄.若真的让林月瑶当了皇后.那么.林氏一族给她的儿孙带來的祸患绝对不会比萧氏少.有林月瑶这个祸害.到时候.天下势必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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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导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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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可怕.撩开轿帘.只见月色如水.倾泻在宫道两旁的积雪上.那积雪莹亮得仿若水晶.坐在轿子中.林月瑶一路思索.她不知道太后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亦不明白太后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自己.
或许.太后是相信她的吧.否则.在刚对萧子灵大发雷霆之后余怒未消之时.太后怎么沒有责问她.训斥她.反而如平时一般温和待她.可是.如果太后已经相信她了.那为何特意将她留下.还说了那么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回到思安院.看到歆旻娇嫩的容颜.林月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爱怜.轻轻亲吻他的小小脸蛋.林月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儿.因为.她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为了他.她愿意奉献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忽然.林月瑶耳畔响起了太后的话“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深思熟虑.不能只考虑到自己.还得为歆旻打算.”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她沒有为歆旻打算吗.
不.她怎么会沒有为歆旻打算呢.早在歆旻尚未出生之时.她便已经开始为他打算了.她要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继承大统.也因此.她才会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害死萧子灵腹中的孩子.
她是人世间最幸福的母亲.也要当人世间最称职的母亲.她要为歆旻的将來筑桥铺路.扫去他登上皇帝之位的绊脚石.为他除去一切可能潜在的竞争对手.当然.她自己也定然不会变成歆旻的绊脚石.而柳如馨.不是她杀的.而是她哥哥设计害死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沒有.
她只是写了一封信而已.寥寥几字吾已将姐姐相托之事暗中告知父兄.父兄答应救姐姐于危难.今晚戌时.务必往冷月宫荷花池边相见.有要事相商.为防宫中人多.请姐姐独身前往.切记.阅罢此信.务必焚毁.
写好信后.林月瑶便将信笺封好.叫一个小太监送到林日晖早已事先交代好的人手中.然后便往慈宁宫去了.那小太监平日里经常帮林月瑶私递信笺.以为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已.因此自然不会疑心.而林日晖事先交代好的人.便拿着那信笺依计行事了.
果然.柳如馨看过林月瑶的亲笔信后便于灯上烧掉了.然后.她独身一人匆匆往冷月宫而去.到了冷月宫的荷花池畔.她便被预先埋伏着的人一把推下了荷花池……
可惜的是.她不似萧子灵当日那般幸运.可以被人从池中救起.于是.太后派人寻來时.柳如馨已溺死于池中.命赴黄泉了……
当然.教林月瑶去慈宁宫“避祸”.利用太后作证人的.是林日晖;教林月瑶用那一番说辞嫁祸于萧子灵的.也是林日晖.可惜.林日晖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沒画蛇添足地嫁祸于萧子灵.或许.还能造成柳如馨“自溺身亡”的假象.正因为他的“多此一举”.反而让萧子灵和太后怀疑起林月瑶了……
话说.欧阳萦回到思业院后.便连夜修书.欲将今夜慈宁宫发生之事通知孟宏烨.在欧阳萦看來.这不是普通的妃嫔争斗.不是不值一提的宫闱琐事.而是天赐的大好机会.
坐在慈宁宫里.她默默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怎么会看不出此中阴谋.怎么会不知道萧子灵是被陷害的.然而.她却不站出來帮萧子灵说一句话.不是因为她胆小怕事.而是因为她希望任事态发展下去.让萧家和林家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冲突进一步升级.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欧阳萦相信.今夜慈宁宫发生的“小事”会是一条很好的导火线.足以引发一场燎原之势的熊熊大火.将孟宏煜的龙椅烘烤得炽热无比.让孟宏煜坐立难安.
那么.接下來.孟宏烨要做的事就是“趁火打劫”.
写好信后已是子时时分.月色依旧明亮.四下里一片寂静.因平时不喜欢让宫女太监们跟得太紧.因此.她早已吩咐随侍的宫女们去就寝了.此时.她是思业院里唯一“清醒”的人.
吹灭桌案边上那盏宫灯后.屋子里便陷入了月色的氤氲之中.就着明亮的月色.欧阳萦换上了一袭白衣.然后悄然往夕花堂而去.往日.她和展战都是在夕花堂里暗置信笺传递消息的.如今.萧子灵又被贬去冷月宫了.明日起便要入住夕花堂.因此.她得趁着今晚去夕花堂里看看有沒有展战的信笺.顺便收拾一下.以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到了夕花堂.猛然见到长廊里有一抹颀长的背影.那背影正仰着头定定地看着夜空中那轮无暇的明月.一副神游九天的模样.欧阳萦不禁吓了一跳.待定下心來细细一看.才发觉那背影甚是熟悉可不是展战嘛.估计.他也已得知萧子灵被打入冷月宫的消息.因此.像她一样赶來收拾他们的“案发现场”了.
欧阳萦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在展战身后.却见他依旧是举头望月的姿势.似乎并沒有发觉她的到來.正想开口唤他.他却悠悠地开口了:“你也來啦.”
原來.他知道她來了.欧阳萦不禁哑然失笑是呵.他可是个武林高手呢.怎么可能大意得竟然沒有发现她的到來.或许.他早已知道來的人是她.因此才一副悠然自若的神情.
“展大哥怎么也來了.”欧阳萦也学展战一般站着.然后微微仰起头.定定地望着那轮明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此刻.孟宏烨正和她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呢.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怀念他那美好的年少时光和那已逝的佳人.是不是又如往日一般于雪夜里、明月下.吹着他那首缠绵哀婉的《江楼月》.
“和你一样.”他简短地回答她.
“展大哥也知道萧贵妃被贬居夕花堂了.”欧阳萦问道他的消息可真灵通啊.这才多久.他便得知消息了.
“嗯.”又是一句简短的回答.听他回答得这么简短.欧阳萦便知道他又有心事了.于是.欧阳萦不禁担忧地问道:“展大哥可是正为此事难过.”
“不.我不难过.相反.她被贬居此处.我反倒觉得开心.”是啊.子灵被贬居夕花堂.此后.远离孟宏煜.远离阴谋.远离爱情的诱惑.他可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呢.况且.她住在夕花堂.他想要偷偷來看她时.也方便了许多.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躲开众多的耳目.
“那展大哥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欧阳萦疑惑了.如果不是为萧子灵的被贬难过.那他又为何难过.
“我只是心疼.”他不无哀怨地说道.“心疼她的改变.也心疼她死去的孩子.”
“改变.”
“是啊.改变.以往的灵儿.冰雪聪明.无欲无求.善良快乐.可如今.她变了.她真的如我们所愿.洞悉了爱恨情仇.也开始靠仇恨支撑着活下去……可是.我却总是为她感到难过……”他从來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悲伤过.
“那……展大哥准备怎么办.”欧阳萦问.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呢.一直以來.他都不曾放弃过带子灵离开这华丽囚笼的念头.如今.他想办的.依旧是带她离开.
“展大哥也知道了.萧贵妃的皇子是被柳如馨和林月瑶害死的.如今.柳如馨已经被林月瑶灭口了.而那林月瑶.萧贵妃是定然不会放过她的.”欧阳萦丝丝缕缕地分析道.“此时.她心中充满了仇恨.你说.她会愿意离开吗.”
是啊.她的杀子之仇还未报.她的切肤之痛还未消.她肯定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而只要她不愿意离开.他就束手无策了.总不能真的将她打晕然后强行掳出宫去吧.
“所以说.展大哥要先帮她报了杀子之仇.只要心中了无牵挂了.她便愿意随你去浪迹天涯.”欧阳萦心中开始有所盘算了.于是.一步一步地将展战引入她的算计中.
“我一定会帮她报杀子之仇的.”展战信誓旦旦地说.
“以你的一己之力.如何杀得了林月瑶.即使杀了她.恐怕你也走不出这皇宫了.还怎么陪你的灵儿去浪迹天涯做神仙眷侣.”欧阳萦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丝的轻蔑.是在提醒他.也是企图激起他心底的怒气.
“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展战果然有点生气了.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得替她报杀子之仇.”欧阳萦抬起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只不过.不能单枪匹马.而要千军万马.”
“哪來的千军万马.”展战疑惑地问道.
“萧家啊.”欧阳萦继续说道.“难道.萧丞相会让自己的女儿白白受了冤屈.而坐视不理吗.只要知道了萧贵妃早产之事背后的阴谋.萧家定然不会放过林家.到时候.林月瑶就必死无疑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展战这才恍然大悟.是啊.只要他将此事告诉萧丞相.那么.萧子灵的杀子之仇自然就可以报了.
只是.展战心中仍有一丝疑惑:既然灵儿那么想报杀子之仇.为什么却又不将此事告诉萧丞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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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玉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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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既然萧子灵对林月瑶恨之入骨.一心想报杀子之仇.为什么却又不将柳如馨和林月瑶陷害她的皇儿之事告诉萧万钟呢.
原來.萧子灵早已知道了何谓“蝴蝶效应”:若她将此事告诉她父兄.那她父兄定然会勃然大怒;她父兄勃然大怒.定然会去向林家寻仇;萧家向林家寻仇后.两家定然会彻底翻脸.如果.天下权势最大的两个家族互相倾轧互相争斗.那么天下定然大乱;如果天下大乱.那么孟宏煜的江山便岌岌可危.
她不要孟宏煜的江山岌岌可危.不要他成为亡国之君.不要他命丧于野心家之手.即使她发誓再也不要爱他了.她依然希望他可以好好地活着.活得幸福.活得快乐.
她萧子灵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欧阳萦想得到的.她又岂会想不到.也因此.她才不肯将此事告诉她父兄.而选择默默地承担着这千斤重的苦楚.选择孤军奋战.想凭一己之力去报杀子之仇.
然而.展战并不知道子灵的良苦用心.因此.经欧阳萦一番“点拨”之后.他自然而然就中了欧阳萦的“计谋”.次日.他便将林月瑶害萧子灵丧子之事告诉了萧氏父子.
果然.萧万钟知道此事后气愤填膺.萧子寻亦气得拍案而起.父子俩信誓旦旦地扬言要将林氏父女千刀万剐.以往.子灵被“发配”白云观.被“禁足”冷月宫.被孟宏煜“冷落”.他们都不曾这般气愤过.因为.他们明白后宫乃多事之地.有起有落.有得有失.有笑有泪.又岂能沒有算计和阴谋.所以.他们只当子灵的失宠和禁足都是后宫之常事.并不曾多加干涉.
可如今.林氏父女害死了他的亲外孙.害他的宝贝女儿被打入冷宫.你说.他萧万钟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因此.萧万钟发誓一定要替他死去的外孙报仇.一定要替他的爱女讨回公道.
然而.萧家父子尚未开始着手部署复仇之计.第二天.萧子灵被林氏父女陷害之事便人尽皆知了.
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说萧贵妃的皇子是被林氏父女害死的.林氏父女还害死了柳昭容.然后嫁祸于萧贵妃……太后信了林月瑶的话.便将萧贵妃贬为昭容.打入冷宫……
经这一番流言蜚语的渲染后.萧丞相成了一个保护不了爱女的无能父亲.萧家成了个“逐渐沒落”之家.所有人都在私底下暗自猜测萧家大树已倒、大势将去.否则.萧贵妃怎么会被打入冷宫.萧家怎么会一声不敢吭地任林家欺压**.林氏父女又怎么能安然无恙意气风发.
这番流言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坚定了萧万钟将林家连根铲除的决心.毕竟.经过流言的渲染后.此事已不再单纯是利益纠纷和权势纠葛.更关系着萧家的脸面.无论如何.他都得与林家决一死战.
原來.为了让林家和萧家的矛盾彻底白热化.欧阳萦早已在信中嘱咐京城里的“自己人”暗中散布消息了.
欧阳萦果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一看便洞悉了这件事背后的利益权衡.也懂得“利用”展战.将萧子灵丧子之事背后的阴谋传至萧丞相之口.接下來.她和孟宏烨要做的.便是坐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话说.慈宁宫风波后的第二日.子灵便带着玉奴和筱如往夕花堂去了.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有几个愿意跟着子灵去夕花堂的.只是.子灵喜欢安静.因此.便像上次一样只带着玉奴和筱如.
夕花堂比子灵上次來时落败了许多.庭院里满地枯枝败叶堆积.花圃里杂草丛生.屋子里到处落满了灰尘.然而奇怪的是.书房依旧像子灵上次來时一样干干净净.难道.有人定期來打扫夕花堂吗.如果真有人定期來打扫.为什么又只打扫书房呢.或许.也有可能是宫女太监们跑到这里來偷懒休息呢.
在窗边的榻上坐下.子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起头來.慢慢地闭上眼睛.从窗户里照进的暖暖冬阳如一匹丝绸般覆盖在她脸上.好舒服的阳光啊.子灵不禁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看着子灵的微笑.玉奴不禁疑惑了:此时.她不是该伤心难过的吗.怎么反倒欢天喜地了.若换做是别的妃嫔.肯定早已哭得死去活來了.也只有她家小姐才会这般异于常人.
“终于又來到夕花堂了.”子灵开心地说道.似乎.自她丧子之后.玉奴还不曾见到她这么开心过.到底.这夕花堂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让她这般魂牵梦萦.
“小姐为何这么喜欢夕花堂.”玉奴问道.
“这里安静啊.多好.”
难道.她家小姐又想通了.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无欲无求.只求一己安宁的恬淡女子.玉奴正暗暗为子灵感到高兴.然而.却听到她说
“这安静的地方.不正好心无旁骛地完成我的复仇大计.”她柔声说道.嘴角浮出一丝邪魅的笑.眉眼中亦藏着一股“此处甚合我意”的得意.
原來如此.
正说话间.却听到筱如來报说陆遥來了.
陆遥.他怎么会來这里呢.子灵带着疑惑迎了出去.到了客厅.只见陆遥站在庭院里.定定地看着那株光秃秃的桃树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株春时夭夭灼灼.夏时枝繁叶茂的桃树.此时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一树光秃秃的树枝.任霜欺雪凌.在寒风中瑟瑟.
“陆侍卫怎么來了.”子灵亦踱到桃树下.轻声问道.伸手搭上一枝小指头般粗细的桃枝.轻轻用力一掰.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那桃树枝便被子灵活生生折断了.
就在那桃树枝被折断的刹那.陆遥的心也跟着微微一疼.然而.迅速收拾好那一丝疼痛.陆遥谨言回道:“卑职见过贵妃娘娘.”
“已经不是贵妃娘娘了.”子灵微笑着说道.
陆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于是.又赶紧改口说道:“卑职见过昭容娘娘.”
子灵不禁笑出声來这陆遥.果然是个呆子.叫错就罢了.竟然又认认真真地“改过自新”了.难道.他就不怕他那句“昭容娘娘”会惹她不快吗.
幸而.子灵并非心胸狭窄的人.是“贵妃娘娘”还是“昭容娘娘”.对她來说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替苏子容和她的孩儿报仇.
“陆侍卫來这儿有什么事吗.”子灵赶紧言归正传.她知道.陆遥一定是有事才会來这里的.否则.他怎么可能离开孟宏煜身边.
只见.陆遥慎重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将那玉佩恭恭敬敬地呈上.说道:“卑职奉皇上之命.给娘娘送來这枚玉佩.”
接过陆遥手中的玉佩.放在掌心里细细打量.只见这是一枚上好的蓝田美玉.玉佩上雕着一只振翅待飞的蝴蝶.那蝴蝶栩栩如生.似乎微微受到惊吓便要飞走.子灵知道.雕刻着蝴蝶的玉寓意着“不朽”.只是不知道.“不朽”的是爱情.还是仇恨.
见子灵紧紧地捏着那枚玉佩静默不语.陆遥便继续说道:“皇上说了.之前送给娘娘的玉佩在夕花堂里碎了.希望这蝴蝶玉佩.娘娘能小心保管.”
那日.她就在这株桃树下自缢.在决定将自己的命悬于桃树上之前.她狠狠地将孟宏煜相赠的玉佩摔碎了.今日.她刚刚來到夕花堂.孟宏煜便吩咐陆遥给她送來这蝶形玉佩了.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他的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呢.他希望她好好珍惜这枚玉佩.便是在暗示她要好好地活着.那么.他还爱着她吗.他的心中对她还有一丝丝牵挂吗.子灵不禁在心中暗暗问道.
是的.此刻.孟宏煜不知道有多担心萧子灵呢.昨夜在慈宁宫里.他只是想暂时消消太后的怒气.因此才出言说将萧子灵贬为昭容.谁知道.子灵竟会自求前往夕花堂.而太后正气头上.便立马“成全”她了.
今日.子灵來夕花堂了.一整个早上.孟宏煜都忧心忡忡的.总是想起子灵在夕花堂自缢一事.更怕子灵在夕花堂里会睹物思人.思念苏子容之事.怨恨苏子容之死.早朝时.他神情恍惚.若有所失.早朝后.他便赶紧吩咐陆遥将这蝶形玉佩送到夕花堂了他希望.她能读懂他的心意;他希望.他们的爱情会不朽;他希望.这蝴蝶能替自己守护着她.
子灵一言不发.陆遥等不到她的回应.便自行离去了.望着陆遥的背影踱上台阶.消失于门户.子灵心中忽然一阵难过.然而.她不知道这难过从何而來.难道.她是被孟宏煜感动了吗.就这一枚玉佩而已.她怎么可以感动呢.这玉佩和死去的孩子和挚友比起來.根本就一文不值.
她不是早已于初雪之夜发誓再也不要爱他了吗.为何.握着他送來的玉佩.她的心中竟还有一丝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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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步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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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萧子灵被打入冷月宫后.欧阳萦便一枝独秀、夜夜专宠了.只有白如霜偶尔得以沾得一分皇恩雨露.而林月瑶.真的是被孟宏煜彻底冷落了.孟宏煜连碰都不去碰她.即使孟宏煜偶尔去了思安院.也只是为了看看歆旻而已.对林月瑶却是不冷不热.
太后见林月瑶越來越不讨孟宏煜的欢心.而欧阳萦却日益得宠.因此便思量着加快部署让欧阳萦当皇后.
这日.欧阳萦如往常一般去慈宁宫向太后汇报宫中诸事.商量完公事之后.便和太后在书房里下棋.
房间里的炭火烧得很旺.温暖如晚春时节.花瓶里插着的两三枝红梅也开了.空气中暗香浮动.让人感觉舒适而惬意.
一盘棋下完.太后便已察觉出欧阳萦心不在焉.因此.便和颜悦色地问道:“萦昭容似乎有什么心事.”
欧阳萦心中暗暗一惊她自认为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严严实实了.而太后果然老奸巨猾.竟然会发觉她心中有所思.
其实.欧阳萦是在犹豫是否要和太后开口辞去总理后宫之职.这段时间以來.她一门心思帮孟宏烨谋划.在萧子灵和林月瑶之间花费了许多心思.早已无暇他顾、无心他用了.因此.她想向太后辞去这些后宫琐事.可是.心中却又有所犹豫毕竟.利用这“职务之便”.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查许多事情.可以旁若无人地出入许多地方.
“臣妾只是在想.这萧贵妃……哦不.是萧昭容在夕花堂里.不知过得怎么样.”欧阳萦说.她之所以故意提到萧子灵.是为了掩饰心中所思.也是为了刺探一下太后对幕后诸事到底知道多少.
“她那么聪明的女子.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活得自在的.”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热茶.太后悠然说道.
“要不要缩减送往夕花堂的日常供给.”欧阳萦恭敬地问道.其实.她是想知道太后到底有多恨萧子灵.会不会为难她.会不会折磨她.甚至.会不会要置她于死地.
“不必了.照着其他昭容的份例给就可以了.”太后自然知道萧子灵在孟宏煜心中的分量.因此.不想为难萧子灵.惹得孟宏煜不快.
“太后您真是慈悲为怀.”欧阳说.“这萧昭容.可是纵容不得的.总该惩戒惩戒.”
“罢了.她毕竟还年轻.总会有锐气的.只要挫挫她的锐气就可以了.不需大动干戈.想哀家当年.何尝不是这样过來的.”太后幽幽地说道.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和萧子灵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么说.太后是真的打算就这样放过萧子灵了.欧阳萦心中将信将疑.
“哀家打算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当上皇后.”遣退了服侍的宫女.书房里只有舒文姑姑一人时.太后终于决定将心里的打算告诉欧阳萦了.毕竟.立欧阳萦为后之事不是太后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成的.还需要欧阳萦这“当事人”的配合.因此.一旦有所决定.就是得告诉欧阳萦.
嘎.我沒有听错吧.太后是说……要让我当上……皇后.欧阳萦显然是被太后这一番话吓了一大跳.睁着美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
原來.太后当初是因对林月瑶渐渐灰心才会将欧阳萦弄进宫來的.她的本意也是打算扶植欧阳萦当皇后.然而.她却从不曾将此事和任何人说过.更不曾对欧阳萦提过.毕竟.她总得先好好“考察”一下欧阳萦.探知她到底是可造之材还是不可雕的朽木才能最终作出决定吧.
如今.太后对林月瑶是彻底绝望了.她早已捻灭了立林月瑶当皇后的念头.而欧阳萦自进宫以來.为人谨慎.行事小心.打理后宫之事亦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虽说欧阳萦平时待人冷淡了些.但若是当皇后.这份冷淡却恰好可以树立起一份额外的威严.因此.太后对她越來越满意.便开始打算着手立她为皇后了.
当初.欧阳萦是为了孟宏烨才愿意进宫的.她只想着在宫内当孟宏烨的细作.为他尽一份心.一份力.如此而已.她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当上皇后.可如今.太后突然说要立让她当上皇后.这份意外的“横财”到底是福是祸.如果.太后是真的打算让她当上皇后.那么就是福;如果.太后此时是在刺探她的真心、摸索她的意图.那么就是祸.
欧阳萦忽然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太后是真是假.或者说.她不知道太后这半真半假的话里.到底有何意图.无论怎样.还是先拒绝为好.
“蒙太后抬爱.但臣妾自知无德无能.从不敢有此非分之想.”欧阳萦慌忙跪到地上.向太后“表明心迹”.
“起來说话.”太后示意舒文姑姑将欧阳萦扶起來.
重新坐回位置上.欧阳萦只觉心中莫名得不安.她从不曾像今日这般不懂得猜测人心.不知道对手的言谈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此时.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莫非.太后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和进宫的目的了.
“你无须恐慌.哀家和你说正事儿.绝对不是开玩笑.况且.这种玩笑也开不得的.”太后一脸严肃地看着欧阳萦.眼中满是恳切.看起來绝不似在开玩笑.
欧阳萦的额头微微冒着冷汗.眼神也闪烁不定.言谈举止间的恐慌显而易见:“臣妾、臣妾只想好好侍奉太后.绝、绝对不敢有所企图.”
欧阳萦在太后面前一向端庄温婉.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惊慌失措过.太后知道她一定是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话.因此不想再吓唬她.便微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哀家改日再和你细说此事.记住.哀家今日和你说的话.你万万不可向第三人说起.”
欧阳萦赶紧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似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疾速赶回思业院了.回到思业院.她便陷入了沉思:到底.太后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后宫里人尽皆知太后一心想立林月瑶为皇后.因此.才会逼皇上立誓有生之年绝不立萧子灵为皇后.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林月瑶胡作非为.才会事事替林月瑶掩饰和隐瞒.如今.她忽然说要立自己为皇后.这不明摆着就是居心不良吗.
欧阳萦忽然想到了那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向与你以礼相待、不冷不热的人.如果有一天忽然对你好了.这时候.你就该知道.这个人要么是有求于你.要么就是要陷害你.而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可能会有求于她欧阳萦.那么.她定然是要对自己不利了.这一番突兀的话.明显就是一种试探.
是不是太后真的开始怀疑她了.那么.接下來.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怕死的.然而.却怕连累到孟宏烨.欧阳萦不禁在心中暗暗下了一番决心:如果事情真的败露了.那么.到时候她便要咬舌自尽.
心中的恐慌慢慢散去.疑虑却依然未消.思想正在经历一番激烈的争斗.却忽然听小宫女來报说内务府來宣旨了.一听说内务府來了.欧阳萦心中更加确信了一定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了.如今.皇上和太后要來抓她去“就地正法”呢.
战战兢兢地迎了出去.却听那宣旨的太监细声细气地念道:“昭容欧阳氏.贤良淑德.端庄大方.打理后宫诸事尽心尽力.甚得朕心.擢封为嫔.赐住永年宫.钦此.”
我……沒有听错吧.欧阳萦当场便惊呆了.愣愣地跪着.连三跪九叩“谢主隆恩”也忘了.好不容易缓过神來接了旨.一颗心仍“扑通扑通”地狂跳.原本以为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一个万丈悬崖.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结果却发现一个繁花似锦的人间天堂.这便是绝处逢生的喜悦吗.这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吗.
惊喜.是的.欧阳萦终于接受这落差极其之大的现实了.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喜悦.原來.自己还沒走到需要咬舌自尽的境地.
紧握着手中的圣旨.欧阳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來.嘴角逸出一抹甜美的微笑.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争着向她道喜.整个思业院沉浸于喜悦中.
此时.舒文姑姑也來了.她身后跟着五个小太监.每个太监手中都抱着一大堆贺礼.舒文姑姑亦是满脸笑容.一进门便向欧阳萦道贺:“恭喜萦嫔娘娘.”
欧阳萦赶紧微笑着扶起她來:“姑姑怎么來了.”此时.她心中虽是欢喜.却仍有一丝疑虑.
“奴婢奉太后之命给娘娘道贺來了.”指了指身后的小太监.舒文姑姑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太后给娘娘送來的贺礼.希望娘娘能明白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欧阳萦只微微一想.刹那之间便明白了舒文姑姑的來意.忙俯身跪谢:“谢太后厚爱.臣妾定不会辜负太后的心意.”
舒文姑姑不禁高兴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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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册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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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卧房里.看着桌上那一堆贺礼.欧阳萦犹豫了:看來.太后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是真的.太后不是在试探她.也不是有意吓唬她.而是真的想让她登上后位.说不定.皇上擢封她为嫔.也是太后的主意呢.
皇后……皇后……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头衔啊面对皇后的宝座.多少人心向往之蠢蠢欲动.多少人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多少人视死如归命赴黄泉.又有多少人面不改色地踏着前人的尸体.前仆后继.
那么.她能抵挡得住这么大的诱惑吗.欧阳萦不禁扪心自问.
是啊.在此之前.她从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当上皇后.她不似其他的女子.进宫來是为了君王恩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当上皇后.她进宫來.只是为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男人.因此.她只想在宫内默默地当他的细作.为他的“功业”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她从來都沒有想过要当皇后.
如今.太后突然说要让她当皇后.那么.她该怎么办呢.是放弃对孟宏烨的一腔热忱.然后转投孟宏煜的怀抱.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还是坚守那份孤独无望的爱情.孤注一掷地为孟宏烨献出青春.乃至生命.这一刻.欧阳萦犹豫了.
她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辈子.她是再也出不了这深宫了除非.孟宏烨完成了他的“大业”.夺得君权.登上皇位.然而.那是比蜀道还难上千万倍的事啊.孟宏烨的梦想遥不可及.她的爱情又何尝不是遥不可及.如今.她该怎么办呢.泪眼问天天不语.
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欧阳萦失眠了.
睡去时.她总会梦到孟宏烨俊逸的身姿和温润如玉的微笑.梦到他的笛声.哀怨缠绵;醒着时.她静静地躺在孟宏煜身侧.望着他恬淡安然的睡容.心中忍不住要难过起來.
她知道.孟宏煜是个躬亲爱民的好皇帝.自他即位以來.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虽说沒有路不拾遗天下大同.但至少也沒有猖獗的烧杀抢掠等恶性案件;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他对苏子容念念不忘.对萧子灵一往情深.只是.他贵为天子.总有高处不胜寒的无奈.为了江山社稷和权势富贵.他必需有所舍弃比如说爱情.比如说女人.
日子在欧阳萦的犹豫中过得飞快.三天后便是她的册封仪式了.册封仪式在慈宁宫里举行.由太后主持.并由太后亲自为欧阳萦加冕赐服.在前朝.这些仪式都是由皇后主持的.只是孟宏煜的后位空着.因此.这些事便有太后來主持.
那日清晨.欧阳萦洗漱完毕后早早便來到慈宁宫里等候.半晌.其他妃嫔也陆陆续续到來.
一见到欧阳萦.白如霜便殷勤地走上前去.眉眼之间浮着一层盈盈的笑.那笑容虽是灿烂.却让人感受不到情意:“恭喜萦嫔娘娘.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欧阳萦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便如往日一般做她的冰雪美人了.白如霜见她这般冷淡.心中暗暗不悦.此时.恰好林月瑶也來了.林月瑶看起來精神恍惚.走路的步伐也是虚浮的.容颜憔悴.仿若经过霜凌雪欺后的花朵.摇摇欲坠.
“瑶嫔娘娘似乎精神不大好.可是一夜未眠.”白如霜心中正不悦.见林月瑶來了.便将心中的不悦化为言语.挖苦起林月瑶來了.“也难怪.一想到今日是个好日子.肯定兴奋得睡不着了.”
林月瑶岂会听不出白如霜言语中的暗讽和挖苦.只是.此时她真的是力不从心.也不想和她起口舌之争了.近來.她总是失眠多梦.食欲不振.偶尔也会觉得恶心想吐.太医來看过了.也看不出什么因由來.只说是因日夜照顾小皇子过于操劳了.多加休息便会好的.她休息倒是休息了.只是却仍不见好转.
林月瑶只是狠狠地白了白如霜一眼.也沒力气搭理她.白如霜心中更觉无趣.便在座位上静静地坐了下來.转过头去看林月瑶.只见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倚在椅上闭目养神.站在林月瑶身后慕雪对着白如霜略微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浅极浅的笑意.
白如霜嘴角带笑.眼中有一丝赞许.心中已然明了此时的林月瑶.已经开始中朱砂之毒了.她今日这一番症状.便是中毒初期的表现.只要再让她吃上半个月的朱砂.她便会命赴黄泉.一想到林月瑶快要死了.白如霜方才那一丝不悦一扫而光.脸色也好了许多.
一会儿.舒文姑姑扶着太后來到了广寿厅.一见太后进來.在座的妃嫔都赶紧站起身來恭敬地垂手而立.只有林月瑶依旧有气无力地倚在椅子上.并不起身.原來.昨夜她又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因此又是彻夜未睡.如今正昏昏欲睡呢.
太后心中猜想她是气恨欧阳萦晋封为嫔.此时正在耍性子闹脾气.因此并未出言多加苛责.见这般情形.慕雪忙俯身低声叫唤她两声.她忽然被吵醒的那瞬间竟忘了自己身处慈宁宫.还当是在思乐院呢.因此脱口而出抱怨慕雪道:“吵什么吵.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话刚出口.林月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因此只得在众妃嫔异样的眼光中讪讪地坐端正了.白如霜见她这般蛮横无理.不禁在心中暗自偷笑.太后见她这么失态.轻轻咳嗽了一声.正声说道:“宣内务府和司礼监进來.”
内务府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凤钗和锦服进來了.只见那凤钗做工精细.一看便知那钗贵重无比、价值连城.尤其是点缀于钗头的那枚绿宝石.那是不久之前西域进贡的.据说世间仅此一颗.
在座的妃子无不看得心痒难耐.真嫉恨那欧阳萦.就连原本双目无神的林月瑶.此时亦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把凤钗.恨不得将它占为己有.可惜.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凤钗.而是一种荣耀.这份御赐的荣耀属于欧阳萦.谁都无法取而代之.
“萦嫔.上前受礼.”太后和颜悦色地说.欧阳萦轻灵地走上前去.跪在太后身前.低着头受礼.只见.太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凤钗.轻轻地簪上欧阳萦乌黑的发髻.然后说:“抬起头來.”
欧阳萦慎重地抬起头來.太后将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头说道:“果然不错.这凤钗.也只有你才戴得起.”
什么.这凤钗只有欧阳萦才戴得起.林月瑶听太后这么一说.心中气恨.只觉一股无名怒火直往脑门上窜.于是.她便拿起手边的茶杯來喝茶.想将心中的怒火浇灭.然而手却微微地发抖.一个不小心.手中的茶杯便“噼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茶水和碎瓷片飞溅.亦溅到了太后手中的锦服.
那时.太后正拿着锦服欲赐予欧阳萦.却猛然被一声脆响吓了一跳.尚未回过神來.便看到手中的锦服被茶水溅湿了一小点.欧阳萦跪得离林月瑶更近些.亦不期然被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自己身后的裙子也被茶水溅湿了一片.
在场的妃嫔们都定定地看着林月瑶.以为她是故意要让欧阳萦出丑.因此在心中暗暗偷笑.为林月瑶叫好.林月瑶却吓坏了.其实.方才她倒确实是不小心的.虽说心中妒火中烧.嫉恨欧阳萦.但她还不至于这般无知.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让太后难堪.
慕雪吓得慌忙走上前去.跪在欧阳萦身后.不住为林月瑶求情:“太后息怒.萦嫔娘娘息怒.瑶嫔娘娘这些日子來身体不适.精神不济.方才是一时恍惚才会错手打碎茶杯的……望太后恕罪.”
太后见林月瑶小脸苍白.睁着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她.眼中有一丝丝恐慌.且不去管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此情况下.太后定然是不宜动怒的.因此.她嘴角微微一扬.将手中的锦服递给欧阳萦.欧阳萦恭恭敬敬地接过了.
太后这才回过头去看着林月瑶.轻声说道:“瑶嫔既然身体不适.那便先回去歇着吧.”听太后无波无澜的语气.林月瑶不知道她是真的关心她.还是在向她下逐客令.因此便愣愣地看着太后.不知所措.
慕雪忙不住地向太后磕头道谢:“奴婢代娘娘谢过太后.谢过萦嫔娘娘.”慕雪磕头道过谢后.便赶紧站起身來.扶着林月瑶出去了.
林月瑶愣愣地任慕雪扶出了广寿厅.直到走出慈宁宫的大门时.林月瑶才反应过來.喃喃地问慕雪:“方才.姑妈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雪听得满头雾水.不禁疑惑地问:“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月瑶亦疑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太后是她的姑妈.还是欧阳萦的姑妈.从什么时候开始.姑妈对她渐渐冷淡.却和欧阳萦这般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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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香肌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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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礼后.欧阳萦便住进了永年宫.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1)永年宫和萧子灵的永乐宫相距不远.可如今.欧阳萦和萧子灵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得宠.一个失宠;一个如天上云.一个如地底泥;一个晋封.一个被贬;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
或许.这便足以说明为何所有的妃嫔都费尽心思想得到孟宏煜的恩宠.因为.高居天堂或者沦落地狱.都只在孟宏煜的一念之间.这道理.萧子灵懂.欧阳萦亦懂.
望着桌面上那把价值不菲的凤钗和那套灿若云霞的锦衣.欧阳萦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如果她愿意放弃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和那份孤注一掷的爱情.那么.她便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得到至上的荣耀.成为天底下最意气风发的女人.可是.若放弃了爱情、背叛了友情.那么.即使成为天底下最意气风发的女人.那又怎样.
她从來不曾这般犹豫过.即使当初决定为了孟宏烨而进宫.她也不曾有过丝毫的犹豫.她不知道.原來.犹豫可以将一个人折磨得如此痛苦.在痛苦中.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荣耀还是幸福.爱情还是富贵.坚守阵地还是举手投降.
如今.她不但被封为嫔.还赐住永年宫了.谁都知道.根据祖宗定下來的规矩.皇帝的三宫六院里.宫一向都是只赐给“妃”居住的.今日.她只是被封为“嫔”而已.可是.孟宏煜却破例让她住进永年宫了.这是巨大的荣耀.亦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在向众人宣告.此时.欧阳萦是他最宠爱的女子.而不是那萧子灵.
欧阳萦正犹豫间.小宫女來报说皇上驾到了.欧阳萦赶紧起身奔出寝室.到大厅上迎驾.一见到欧阳萦.孟宏煜便赶紧上前去扶起她來.笑得如春风般和煦.轻声问道:“这永年宫.你可还满意.”
欧阳萦盈盈一拜.嫣然笑道:“臣妾谢皇上厚爱.臣妾只怕.住不惯这么大的宫殿.”
“哦.为何.”孟宏煜挑眉问道.
“臣妾自小到大.何曾住过这般好的屋宇.”欧阳萦笑道.“因此.只怕会住不惯呢.”是啊.她只是长兴县令欧阳固的“小女儿”而已.怎么可能见过这般纵横错落的琼楼玉宇.
“住一段时间便会习惯了.”孟宏煜说.
“臣妾定会赶紧让自己习惯的.”欧阳萦娇俏地说道.是啊.她早晚都会习惯的.就像现在.她不是已经习惯了这宫中生活.习惯了这荣华富贵.甚至于.有一丝眷念和依赖了……
“只是.臣妾怕屋宇宽阔.楼阁高耸.却耐不住这逼人的寒气啊.”欧阳萦继续意有所指地说.“高阁是好.可臣妾只怕会被束之高阁.”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欧阳萦不禁说出了她心中的担忧: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像那萧子灵一样.昨天之前.她何尝不是住着金碧辉煌的永乐宫.恩宠无比.锦衣玉食.一夜之间.她便被贬为昭容、被打入冷月宫.这如跌入万丈悬崖般巨大的落差.会不会让萧子灵粉身碎骨.
还未等到孟宏煜回话.思同院的小太监便匆匆赶來了.只见那小太监高高兴兴地跪在孟宏煜身前.欢天喜地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白昭容有孕了.太医刚刚來看过……娘娘吩咐奴才來请您去一趟思同院……”
小太监的话尚未说完.孟宏煜便急忙吩咐李昭摆驾思同院.
望着孟宏煜仓促离去的背影.欧阳萦不禁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被她猜到了.这不刚想着皇恩如雨露一般让人无法捉摸嘛.孟宏煜便用行动这般直截了当地验证了前一刻还深情款款地望着欧阳萦.一听说白如霜有孕.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待孟宏煜走后.欧阳萦便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寝室.小心翼翼地关好门窗后.她从柜子的顶层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妆奁.打开來.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青花瓷小瓶子.瓶子里装的是香肌丸(2).“香肌丸”这种虎狼之药在宫中是禁药.她之所以有.是托展战偷偷带进來的.
欧阳萦轻轻拔开软木塞子.只闻得一阵异香扑鼻.倒出一颗來放在掌中.定定地望着那黑褐色的小药丸.欧阳萦不禁又犹豫起來:当年.赵合德和赵飞燕姐妹就是用这神奇的小药丸将汉成帝迷得神魂颠倒.以至欲罢不能精尽人亡的.
她知道.她若长期服用这种药.会令孟宏煜疯狂地迷恋她.但也容易被太医发现.因此.她只是偶尔一用.主要是用來避孕.但她若长期用下去.会导致不孕.原先.她并未打算一辈子留在宫中.也害怕万一不小心有了孟宏煜的孩子.那么.那孩子会成为她和孟宏烨的绊脚石.因此.她才偷偷服用香肌丸.
刚刚.听到了白如霜有孕的消息后.欧阳萦忽然有所感触了.她心想自己若也能为孟宏煜生下一儿半女.那么.将來在宫中的地位便得以更加显赫.太后若真有心扶植她当皇后.也更容易了.
可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爱情.为了富贵和权势而老死于宫中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话说.孟宏煜满心欢喜地來到思同院.只见白如霜正在思同院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将这好消息告诉他呢.
见到孟宏煜.白如雪便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福身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恭喜皇上喜上加喜.”
“爱妃免礼.”孟宏煜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温柔地扶起白如霜來.高兴地说道:“朕只知爱妃有孕是一喜.但又何來的喜上加喜.”
白如霜娇俏地说道:“皇上早上刚封了萦嫔娘娘.这会儿臣妾又有喜了.这可不就是喜上加喜嘛.”
孟宏煜一听.忍不住朗声一笑.说道:“确实是喜上加喜.”
接下來.皇上您还会有更多的“惊喜”呢.白如雪在心中暗暗想道.
“可将这好消息告诉太后了沒.”孟宏煜问道.
“方才已经打发小太监去说了.”白如霜笑道.“太后听了.也甚是欢喜呢.”至少.去传话的小太监回來后是这么说的.至于太后是不是真的欢喜.白如霜也不知道只有太后自己心知肚明.
孟宏煜轻轻扶着白如霜的腰.正要抬脚跨进思同院.却听到与思同院相邻的思乐院门口.传來了一声清脆而略带迟疑的叫唤:“父皇……父皇……”
孟宏煜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只见歆柔牵着歆宁的手站在思乐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思同院门口的孟宏煜.因柳如馨刚刚逝世不久.所以歆柔身着一袭鹅黄色的素衣.头上只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她牵着歆宁的手.远远地叫唤着孟宏煜.
见到歆柔和歆宁姐妹俩.孟宏煜心中微微一疼自柳如馨逝世后.他还不曾來好好地看过她们姐妹俩呢.他这做父亲的.可真是失职啊.
孟宏煜放开扶着白如霜的袅袅纤腰的手.往思乐院方向走去.白如霜亦跟在孟宏煜身后.往思乐院走去.
快到思乐院时.歆柔便拉着歆宁的手迎了上來.姐妹俩赶紧给孟宏煜行礼请安:“见过父皇.愿父皇万福金安.”孟宏煜一脸慈爱地扶起她们來.
柳如馨死后.太后和孟宏煜还未好好安置歆柔和歆宁.因此.目前她们姐妹俩仍住在思乐院里由乳母和宫女诺儿照顾.孟宏煜本是打算让她们去慈宁宫由太后照顾的.然而.慈宁宫里已经有已故德妃林月瑜的歆玉和歆阳了.因怕太后顾不过來.便未让她们过去.
“父皇.柔儿有东西要让您过目一下.请您随柔儿到屋内一趟.”歆柔抬起头來.神神秘兮兮地说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哦.是什么东西.”孟宏煜好奇地问道.
“父皇随姐姐去看过就知道了.”歆宁稚气未脱地说道.
孟宏煜便随着她们姐妹俩往屋内而去.白如霜亦跟在孟宏煜身后也要进屋去.歆柔嫌恶地打量了一眼白如霜.不悦地说道:“此事柔儿只想和父皇说.白昭容娘娘还是别跟來了.”
白如霜尴尬地站在原地.望着孟宏煜.不知如何是好.孟宏煜点点头示意她道:“爱妃先回思同院去吧.朕等下便过去.”白如霜这才讪讪地走下台阶.在流云的搀扶下回思同院去.
孟宏煜牵着歆柔和歆宁进了庭院.只见院子里的寒梅开花了.一树淡粉色的梅花灿若烟霞.暗香浮动.走到梅花树下.歆柔却突然跪下了.歆宁也跟着跪下了.
歆柔哭着苦苦哀求孟宏煜道:“父皇.我母亲是冤死的.父皇.你一定要替柔儿和宁儿查出害死母亲的真凶啊.”
歆宁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见到姐姐哭了.她也跟着嘤嘤嗡嗡地哭了起來.哀求孟宏煜道:“母妃死了……呜呜……母妃死了……”
注:
(1)语出《古诗十九首》之《青青陵上柏》
(2)香肌丸:用麝香、藿香、木香、檀香、零陵香、甘松、砂仁等中药炼成的蜜丸.女人塞于肚脐中.可使面色娇嫩.肤如凝脂.肌香甜蜜.丸药散发出來的奇香.能强烈刺激男人的**.女子长期使用.会导致无法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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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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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孟宏煜赶紧将她们姐妹俩搀扶起來.伸手拭去歆宁脸上的泪水.只觉她小脸冰冷.孟宏煜赶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发觉她的小手亦是冷冰冰的.孟宏煜心中不悦: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这么冷的冬天里.也沒给她们多穿件衣裳.看來.他真的得找个人好照顾她们了.
歆柔站了起來.定定地看着那株梅树.悲戚地说道:“当年.母妃被贬为昭容.从永业宫搬到这思乐院.天天以泪洗面.幸好.也有东西让她喜欢的.比如这院子里的红梅.”
孟宏煜静静地听着歆柔的感慨.他知道.歆柔已经十三岁了.也算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了.她刚刚失去了母亲.此刻.心中定然非常难过.因此.便让她宣泄一下悲伤吧.
歆柔将手伸进披风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然后慎重地递到孟宏煜手中.一脸恳切地说道:“这便是柔儿方才说要给父皇看的东西.希望父皇能好好瞧瞧.”
孟宏煜接过布包.心中疑惑.轻轻地解开袋子來.伸进袋子里轻轻一摸.似乎是一些粉末.小心翼翼地将袋子中的东西倒在手中.定睛一看.却是纸烧过后的黑色灰烬.
“这是什么东西.柔儿从哪里找來的.”孟宏煜疑惑地问道.
“母亲出事当晚.柔儿在她卧房的香炉里找到的.”歆柔掂起一张尚未完全烧尽的碎纸片.放在孟宏煜的左掌中.将那碎纸小心翼翼地摊平.认真地问道:“这字还沒完全烧掉呢.这些字.父皇可认得是谁的字.”
孟宏煜细细一看.只见那小碎片上写着四个残缺的字“池边相见”.池边相见.难道.是写信的人将柳如馨邀去荷花池边相见的.
“诺儿姐姐说.那天晚上.母妃收到了一个小太监送來的信.看过信后.她便匆忙出门去了.”歆柔伤心地说道.“谁知道.这一去就不复返了……”
看那字.孟宏煜便知道是谁写的了.这不是林月瑶的字迹嘛.孟宏煜在心中气恨万分.然而.在孩子们面前.他却不动声色、神情自若.因为.他不想他的孩子过早地沾染到阴谋.过早地学会所谓的“报仇”和“雪恨”.
只见.他将手中的灰烬和尚未烧完的碎纸重新装回布袋子里.低头对歆柔说道:“父皇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不过.这个袋子和这些‘物证’就暂时先由父皇保管吧.父皇会让陆遥去好好调查的.”
歆柔信任地点了点头.转而望着孟宏煜身后的陆遥.眼眸中有七分恳求.又有三分急切.她对陆遥说:“陆遥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查一下啊.一定要帮柔儿找出害死母妃的真凶.”
“卑职遵旨.”陆遥连忙回答她.歆柔听了.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高兴地对着陆遥嫣然一笑:“谢过陆遥哥哥.”
从思乐院里出來后.已是黄昏时分.太阳落山了.天一下子便黑了下來.冬天的白昼短暂、黑夜寒冷又漫长.不过幸好.天边已经挂着一抹淡月.在苍冥中隐隐发光.让黑暗不至于过分黑暗.
孟宏煜慢慢地往思同院走去.边走沉思:柳如馨出事那天.林月瑶一直呆在慈宁宫里陪着太后.听闻柳如馨出事后.林月瑶便赶紧向他和太后“哭诉”柳如馨的“哭诉”了.而如今.他手中这些尚未焚烧尽毁的残纸.却留存着林月瑶罪恶的字迹.这是对她最有力的指责.很明显.那天晚上.林月瑶是故意要陷害萧子灵的.
因为林月瑶的一番话.那天晚上.子灵被众人怀疑.然而.从始至终他一直都相信她.他相信她的善良和无争.也相信她定然不会残害无辜的生命.(或许.以前的萧子灵真的是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子.但如今……)
后來.萧子灵因言语之间顶撞了皇上和太后.被孟宏煜贬为昭容.被太后打入冷月宫.因此.皇宫里到处都流传着是萧子灵害死柳如馨的流言.否则.萧子灵怎么会被贬.还被打入冷宫.还不都是因为“罪有应得”
孟宏煜知道.这样的流言对萧子灵來说是不公平的.他多么想帮她澄清流言.当日.他已是极力给她机会让她为自己辩解、让她和林月瑶对质.然而.她却忽然与太后针锋相对起來.还“主动请缨”要去夕花堂住.太后一怒之下便答应了她.既然她这是在“自讨苦吃”.他又能怎么办.
孟宏煜边走边暗暗沉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思同院.思同院里.白如霜不畏天寒风冷的.在庭院里翘首以盼.等得花儿都谢了.
见到孟宏煜跨进门來.白如霜高兴得眉眼之间都堆满了灿烂的笑.要知道.刚刚被歆柔“赶”出思乐院后.她心中甚是不悦.也害怕孟宏煜被歆柔这小鬼给“绊住了”.因此担心得要命.
白如霜上次怀孕时.经林月瑜设计陷害.被那两条毒蛇吓得小产.后來.她便不曾再怀过身孕.她经常暗暗担心.担心自己从此不能再怀孕了.担心自己会在这深宫中孤苦无依地过一辈子.沒想到.今日.太医说她有了身孕.她差点就喜极而泣了.
她想将这好消息和孟宏煜分享.也想和他说说她心底隐隐的忧虑:她担心会像上次一样再被小人陷害.担心会保不住腹中的孩子要知道.萧子灵怀孕九个月.历尽千辛万难.眼见着胜利在望、胜券在握了.最终却还是早产失子、功亏一篑.
不知道.是否真的诚如林月瑜所说.萧子灵的孩子是被柳如馨害死的.但是.白如霜却愿意相信.萧子灵的孩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至于是谁害死萧子灵的皇子.白如霜并不想知道.她需要知道的是这皇宫里处处埋藏着杀机.从她怀孕的这一刻起.便有人暗中觊觎她的孩子了.
她知道.自己此次一定要好好保住腹中的孩子.不让ta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一定要顺顺利利将ta生下來.如今.连林月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更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然后才能母凭子贵.为自己登上后位加重筹码.要不.这人人觊觎的皇后宝座.她白如霜何德何能可以稳稳当当地登上.
白如霜正想开口求孟宏煜指派专门的御医为她保胎安胎.却见孟宏煜定定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白如霜猜不透孟宏煜此刻的心情.只怕自己若出言不中听会惹得龙颜大怒.因此便静默不语.不敢贸然开口.
孟宏煜沉思了许久.却突然沒头沒脑地问了白如霜一句:“如若此时有人约你去僻静之地相见.你是否会去.”
“这风急天高、寒冷孤清的暗夜里.如果真的有人相约.臣妾是定然不会去的.何况还是僻静之处呢.”白如霜回道.
是啊.寒冷的冬夜里.又是那僻静之地.柳如馨怎么会去呢.若非真的是事关重大十万火急之事.她应该是不会去的吧.何况她还是一个人去.连个宫女也沒带.这根本不似平时那个胆小如鼠、怕黑怕脏的柳如馨.
那么.又是因为什么事.柳如馨才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地去荷花池边赴约呢.看來.这柳如馨要么是被抓到了什么生死攸关的重大把柄.要么就是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重大秘密.
“你与柳昭容和瑶嫔都住得近.可知道她们俩关系如何.”孟宏煜又问白如霜.
还能如何呢.这后宫中的女子有哪几个人是能够和睦相处、坦诚相待的.估计也只有苏子容和萧子灵这对“姐妹”了吧.白如霜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也沒见她们过分要好.只是……”
见白如霜略微迟疑.孟宏煜忙问道:“只是如何.”
“只是自小皇子满月之后.柳昭容和瑶嫔倒是走得比往前勤快了.不过.或许是因为瑶嫔搬回了思安院.俩人离得近了.因此才走得勤快.也未可知.”
自满月宴之后……走得勤快了.这么说.她们俩人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咯.孟宏煜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一步.看來得去问问母后.然后再让陆遥去好好查一查了.
然而.孟宏煜转念一想:可是.太后呢.太后是否也知道了此中纠葛.或者说.像上次苏子容之死一样.太后也会是同谋.谁都知道.她一心想立林氏女子当皇后.为了让林月瑶当上皇后.她也能做到不择手段吧.
孟宏煜一言不发地慢慢站起身來往门外走去.白如霜忙静静跟在他身后.到了庭院.白如霜才怯怯地问道:“皇上.您这是去哪儿.”其实还有下一句.只是白如霜不敢说出口:皇上.晚上您不留下來陪臣妾吗.
孟宏煜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來.双手轻扶着白如霜的香肩.微笑着说道:“朕有事要去一趟慈宁宫.爱妃要好好照顾自己.朕明日就让内务府往思同院增派人手.”
说完.孟宏煜便转身离开.往慈宁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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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朱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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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宏煜來到了慈宁宫.只见欧阳萦和太后在广寿厅里下棋.俩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孟宏煜从不曾见过欧阳萦这出了名的“冰美人”笑得如今晚这般灿烂.
见到孟宏煜來.欧阳萦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福身请安道:“臣妾见过皇上.恭喜皇上又将得贵子.”说的是白如霜有孕一事.
孟宏煜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有话和太后说.”
“是.”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都依言退下了.只有欧阳萦仍静静地站在原地.
“萦嫔也退下吧.”孟宏煜对她笑了笑.柔声说道.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欧阳萦这才知道皇上想和太后说的话自己是听不得的.心中暗暗埋怨自己的不识趣.也赶紧退下了.
太后将那白玉棋盘轻轻地移到一边.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小酌了一口.然后神情自若地说道:“有什么事坐下來说吧.”她已经隐约察觉到孟宏煜此來不善.定是有什么事向她问责.
孟宏煜坐了下來.捏起一粒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在手中把玩.不着痕迹地问道:“难道.母后就不想和儿臣下一局吗.”
“皇儿不是有话要和哀家说吗.”太后简洁有力地说道.“有什么事还是说吧”
孟宏煜从怀中掏出歆柔给他的那个小布袋子.轻轻地放在桌案上.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说道:“有样东西.想让母后过目一下.”
“哦.什么东西.”太后拿起那小布袋來.将布袋拉开.只见里面是些灰烬残纸.心中疑惑不解.
“倒出來看看吧.这样看不清楚.”孟宏煜说.
太后将布袋子里的灰烬和残纸尽数倒在桌面上.深处食指慢慢地摊开來看.心中仍是疑惑不解:“皇儿要哀家看的.就是这些东西.”
孟宏煜并不答话.伸出右手食指将那张写着“池边相见”的残纸推到太后眼前.邪邪地说道:“母后可认得.这是谁的字.”
“这是瑶儿的字啊.怎么啦.”太后根本就不知道孟宏煜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灰烬的.因此脱口而出承认了纸上的字迹是林月瑶所写.
“哈哈……”孟宏煜一阵大笑.笑得太后一头雾水.笑过之后.他才朗声说道:“这灰烬和残纸是柔儿方才给我的.说是在如馨卧房的香炉里找到的.”
“那又如何.”太后问道.
“看來.母后是真的不知道了.”看太后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那么.这是否说明了那天晚上太后并未和林月瑶同谋.孟宏煜心中暗想.也暗暗祈盼.希望他的母亲真的和柳如馨的死无关.
“哀家应该知道什么吗.”太后语气不悦地说道.
“不.儿臣的意思是.假若母后真的不知道.那可太好了.”孟宏煜继续说道.“听柔儿说.那天晚上.如馨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后便匆忙只身出门了.”
太后这下终于明白过來.恍然大悟道:“就是说.这封信是瑶儿写的.是瑶儿约如馨去荷花池边相见.”原本.太后已经在心中对林月瑶起疑了.因此.那夜遣退所有嫔妃后.太后才会留下林月瑶來.说了那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沒想到.此事真的是林月瑶所为.
“可是.瑶儿那天晚上一直在慈宁宫陪着哀家啊.”太后仍然是不愿意相信.
“母后你也知道.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出手.”孟宏煜意味深长地说.
太后静默不语了.眼神中满是失望和哀伤.许久.她才幽然喟叹道:“其实.哀家早已猜到此事可能和瑶儿有关.沒想到.真的被哀家猜中了.皇儿你……打算怎么办.”
“此事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不可不追究……也不可再纵容瑶儿了.”孟宏煜说道.然后.他提高嗓音.对门外叫了一声:“李昭.李昭.请瑶嫔娘娘來慈宁宫一趟.”
“奴才遵旨.”
一会儿.林月瑶來了.在慕雪的搀扶下.她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晃晃的.只见她容颜憔悴.双目无神.即使脸上已敷了一层厚厚的粉.脸色依然苍白得毫无血色.
孟宏煜愠怒地看着她.太后亦微微不悦地看着她.见此情形.林月瑶心中已经开始害怕.却仍强作镇静地在慕雪的搀扶下福身请安:“臣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
“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孟宏煜忽然大声吼道.
林月瑶还未跪下求饶.慕雪却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葱:“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你起來.朕并不是在说你.”孟宏煜说道.
慕雪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中也微微镇定下來.这才慢慢地站起身來.
“瑶儿.你过來.”太后语气冰冷地下令道.林月瑶心中惴惴.但还是慢慢地挪步走到太后身边.
“你可认得这纸上的字.”太后从桌案上捏起那张较大的残纸问林月瑶.
“池边相见……”林月瑶轻声念道.忽然.她脸色大变.眼中布满了恐慌.额头上直冒冷汗.嘴唇哆嗦着.
“你可知这是谁的字迹.”太后继续问道.
“臣、臣妾不、不知……”林月瑶死鸭子嘴硬.仍抵死狡辩.
“大胆.这不就是你的字嘛.”孟宏煜气不打一处來.拍着桌子站起身來怒声喝道.桌面上的灰烬被他的掌风拍得微微飞扬起來.
林月瑶心中一惊.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便直挺挺晕倒在地上了……
太后见林月瑶晕倒.慌忙朝门外喊:“來人啊……來人啊……赶紧去宣太医.”
孟宏煜起初以为林月瑶是在装晕.后來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可怕.因此才赶紧起身将她抱到太后的寝室里.
一会儿.太医來了.
太医细细地为林月瑶把过脉.然后向太后汇报道:“瑶嫔娘娘近來心悸失眠.寝食难安.精神一直不是很好.方才定是受了惊吓.因此才会晕倒.臣给她开一剂安神补气的药喝一下就好了.太后无需过度担心.”
“瑶儿近來心悸失眠.哀家怎么沒听她提起过.怎么会这样.”太后忧心忡忡地问太医.
“哼.要不是做多了亏心事.怎么会心悸失眠、寝食难安.”孟宏煜站在一边冷冷地说道.心中气恨不已.
太医见皇上正生气.便噤声不语.不敢多话了.
“要不.给她开个朱砂安神丸(1)吃吃.前些日子哀家失眠.吃了这个倒好了许多.”太后建议道.
“朱砂安神丸主治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老臣已给瑶嫔娘娘开过此药了.可是.瑶嫔娘娘吃了并不见好转.”太医如实向太后禀报道.“况且.这朱砂安神丸并不宜长期服用.”
听了太医的话.慕雪在心中暗暗高兴:吃朱砂安神丸.林月瑶的病当然会“不见好转”啦.正因为她在林月瑶之前服用的瘦身养颜药里放了朱砂.林月瑶硫化汞中毒才会导致“失眠多梦、心神不宁”.如今.这蠢太医竟然又给林月瑶开朱砂安神丸.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嘛.
“那可如何是好.”太后眼中充满了担忧.
“老臣会继续替瑶嫔娘娘研制好的药方的.目前.就先吃着安神补气的药.”太医说.
林月瑶自心悸失眠后便已不再吃瘦身养颜的药了.一直吃着太医开的安神补气药.慕雪依然遵照白如霜的吩咐.继续往林月瑶吃的药里下朱砂.因此.林月瑶硫化汞中毒越來越深.估计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
“瑶儿这病……会好吧.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失眠呢……”太后自言自语道.莫非.真的如皇上所说.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才会寝食难安.
“这些事.还是等瑶嫔醒过來再说吧.儿臣先行告退了.”孟宏煜懒得再看林月瑶的模样.便离开慈宁宫.回他的乾坤殿而去.也只有他的乾坤殿.才能远离后宫是非、远离阴谋诡计.可以给他片刻的安宁.
回到乾坤殿后.孟宏煜气恨难消.对林氏父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当初.他派陆遥去查出了是林氏父女杀害苏子容后.他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替苏子容报仇.
只可惜林氏一族权势熏天.若未经深思熟虑便贸然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起权势纠纷甚至于江山动乱.因此.他不惜让萧子灵误会怨恨.不惜让苏子容死不瞑目.也强忍下心中的仇恨.等待时机将林氏一族连根拔起.
谁知道.还未等得他为苏子容报仇.林月瑶便又害死柳如馨了.想起歆柔和歆宁姐妹俩流着泪的小脸庞.孟宏煜心中便难过不已林氏一族残害他的血脉.杀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如今又害死柳如馨.使他的女儿失去了母亲.此仇不报.他堂堂一国之君的颜面要往何处搁
“陆遥.”将心中的仇恨化一支支箭簇.孟宏煜的语气冷到了极点.“你去替朕好好查一查林家近來的动静.”
“卑职遵命.”
注:
(1)朱砂安神丸:由朱砂、黄连、地黄、当归、甘草等制成.清心养血、镇惊安神.多用于胸中烦热、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药方中朱砂含硫化汞.长期服用会引起汞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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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玉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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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子灵自去了夕花堂以后.便一心一意地过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复仇谋”的日子.一心一意地等待林月瑶的死讯.她知道.林月瑶吃白如霜的朱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林月瑶中了朱砂毒.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虽然.宫里到处都流传着是她害死柳如馨的流言.但萧子灵毫不在乎那些流言.她知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她自己清楚.柳如馨不是她杀害的.这就够了;只要在夜深人静时.她不会被柳如馨的阴魂相索.这就够了;只要扪心自问时.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够了.
因此.她在夕花堂里静静地过着她的日子.暗暗地筹划她的计谋.她之所以要去夕花堂.便是因为柳如馨是在冷月宫荷花池里溺死的.她这是要向众人宣告她萧子灵“心中无鬼”.因此.才敢堂堂正正地來到这“案发现场”.
冬夜漫长而凄清.以往在永乐宫里好歹还听得到遥远的喧哗和人声.如今.这夕花堂里是彻底与世隔绝了.到了夜里.这里便无一丝声响.只有寒虫嘶鸣.叫得也比往日凄切了.这漫漫长夜.偶尔便以琴声打发.
自苏子容死后.萧子灵已经很久不曾弹自己的古筝了.她害怕琴声会让她想起苏子容.想起她的死.想起她无助而悲惨的一生.仿佛她那无助而悲惨的一生便是萧子灵自己将來的见证.
然而.來了夕花堂后.琴声似乎成了一种慰藉.每每看到院子里那株桃树和桃树下那个微微隆起的琴塚.她便想弹琴.琴声仿佛一剂安神药.减少她的焦躁和仇恨.让她觉得安宁了许多.
这日.用过晚膳后.她吩咐玉奴将她的古筝安放好.便坐在书房的绮窗下闲闲地弹起琴來.原本.她是很少弹《高山流水》的.來了夕花堂后.她最喜欢的却是这首曲子了.悠扬的琴声仿佛一股淙淙清泉.在她的指尖跳跃.在夜空中流淌.细水长流.渐渐地流到孟宏煜的心里.
彼时.孟宏煜正在去思同院的路上.皇辇在铺着细雪的宫道上行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使得雪夜显得益发寂静而空旷.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声可不是苏子容最爱的那曲《高山流水》嘛.只是.听琴音不似古琴.是……古筝.那纯熟的琴艺.定是萧子灵指下的古筝沒错.
“停.”他忽然下令到.皇辇停在了静静的宫道上.他侧耳细听.这琴声.是从夕花堂里传來的.
“去夕花堂.”他决定往夕花堂而去去看看她倔强的小脸.去还她一个公道.
皇辇在夕花堂门口停下.孟宏煜下了轿來.示意李昭和随行人员留在夕花堂外.只身一人进了夕花堂了.轻轻推一下庭院的木门.门只是虚掩着.并沒有关紧.于是.他直接登堂入室循着琴音走去.
进了庭院.孟宏煜不经意抬头.猛然看到墙头上坐着一抹黑色的身影.莫非是刺客.正想开口叫唤.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他的到來.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无尽的夜空朔朔的寒风.
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孟宏煜心里想.他这段时间來事务繁重.睡眠又不是很好.也许是出现了幻觉也有可能.
抹去墙头上和心中那抹黑影.他继续往里走去.一会儿便站在了书房窗口.明亮的灯光自紧闭的窗户里照出來.淙淙的琴声也从窗户里流溢出來.此时.他和她.只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绮窗.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起身推开这扇窗.
不要紧.即使她不愿意推开这扇绮窗.他也可以推门而入.再走两步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内的琴声戛然而止.萧子灵显然是受了惊吓.抬起头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怎么会來夕花堂了.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而出现了幻觉.然而定睛一看.灯光下他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却是真实的.子灵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喜悦.本能地想起身飞奔过去.心中却忽然“咯嘣”一声.想起了往日的种种不快.于是便端坐如常.
孟宏煜亦看到了萧子灵眼中的那丝不快.于是.略略挑起眉问道:“怎么.不欢迎朕.”
“子灵不敢.”萧子灵这才站起身來行礼.语中带刺地说道.“皇上竟然能纡尊降贵來夕花堂这僻静之地.子灵真是深感荣幸.”
萧子灵口中虽说着“深感荣幸”.孟宏煜却感觉不到她的喜悦.不过.他今日心情还算可以.因此也不计较她的冷淡了.孟宏煜自顾自地在榻上坐下.闲闲地倚在靠枕上.双手抱胸.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说:“好久不曾听到这曲子了.你再给朕弹一……”
话尚未说完.忽然听得一阵砰然巨响.古筝上的琴码像多米诺骨牌一般整排倒下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萧子灵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紧跪到孟宏煜身前求饶:“子灵该死.方才一不小心弄到了琴码.惊扰圣驾.望皇上恕罪.”
玉奴和筱如听到声响后赶紧奔到书房來.却见到皇上安坐于榻上.而萧子灵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下.俩人吓得不清.亦赶紧不明就里地跟着萧子灵跪在孟宏煜身前.
孟宏煜扬手一挥.语气冰冷地对玉奴和筱如下令道:“你们都退下.从现在起.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准进这屋子來.”
玉奴和筱如战战兢兢地出去了.待她们离去后.孟宏煜忽然俯下身來.伸出右手紧紧地捏着萧子灵的下巴.气狠狠地盯着她的双眸.邪邪地说道:“萧昭容.可是不欢迎朕”
他特意叫她“萧昭容”.就是为了警告她.他可掌握着对她的生杀大权呢.这后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掌握在他手中.哪个不是任他予取予求
“子灵不敢.这后宫各处都是皇上的.皇上爱來便來.子灵何敢不欢迎.”她冷冷地看向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此刻.孟宏煜真的是恨死萧子灵的伶牙俐齿了.原本.他是想來告诉她已经找到了杀害柳如馨的真凶.待太后怒气消了之后.他便会恢复她的贵妃之位.接她回永乐宫.沒想到.她却以这样一副冰冷的态度來回应他的满腔热情.以这样一番尖酸刻薄的话语來回应他的好意.
看着她那因被他用力捏着而微微发抖的娇嫩粉唇.他忽然狠狠地吻了下去.
萧子灵沒有料到他会忽然吻她.因此惊讶得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嘴半启.他温热的舌头便毫无阻拦地长驱直入.与她粉舌相互纠缠.然而.萧子灵却死死地将双手抱在胸前.以抵挡他那如泰山压顶般的胸膛.他腾出手來.猛然扯开她抵挡的手.然后.将她压倒在地上.温暖的胸膛瞬间亲密无间地贴上她香软的胸脯.
“不要……”好不容易他的吻里放缓了攻势.从她的唇上轻轻移到她的粉颈上.她赶紧努力地从唇角逸出一声细如蚊蚋的抵抗.听到她的抵抗.他又强势进攻起來.轻咬着她软绵绵的耳垂.她不禁嘤咛出声.
忽然.孟宏煜大手一横.将萧子灵拦腰抱起.往榻上轻轻一放.然后伸手将榻上的矮几一把推到地上.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玉奴和筱如在院子里不知道书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直转.
孟宏煜继续俯身亲吻萧子灵的粉颈.大手在她凹凸有致的胸前游移.然后.轻轻地移到她的腰间.忽然.他摸到了一枚蝴蝶形玉佩.他知道.这是他前些日子吩咐陆遥送來的.
轻轻一扯.那玉佩便从子灵的腰间掉落.孟宏煜拿起那玉佩在她眼前轻轻一晃.笑得英俊而邪魅:“这是什么.你随身戴着它.是不是说明你也日夜思念朕.”
萧子灵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伸手便要抢那玉蝴蝶.边抢边说道:“还给你.还给你.谁稀罕这破东西……”
“那咱就不要这破东西了……”他忽然邪邪地笑道.然后随手将那玉佩一扔.萧子灵还未來得及听到玉佩落地的声响.便又被孟宏煜堵住了双唇……
他温柔地褪去她的衣裳.轻轻地贴上她的胸膛.她亦不自禁地娇喘连连.将两条玉腿如柔软的水蛇一般盘上他的腰……
温柔缱绻过后.孟宏煜站起身來拾起掉落地上的衣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穿起衣服了.回头看萧子灵.依旧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生气.只见她身上衣着凌乱.上衣被褪去了大半.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香肩.裙子亦被他扯得零零落落.看着她一副被他“糟蹋”过后“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不禁觉得好笑.
他轻轻地走上前去.伸手替她将衣裳拉好.然后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朕改日再來接你回宫.”然后便起身离去.
听到他开门离去.脚步声渐渐地远了以后.萧子灵才坐起身來整理衣裳.抬头之间.不经意却看见那枚晶莹剔透的玉蝴蝶静静地躺在古筝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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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道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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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花堂附近.展战静静地藏身于一丛夹竹桃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直至看到孟宏煜轻轻推开门.上了皇辇浩浩荡荡地离开.
原本.展战亦是被萧子灵如流水般清澈的琴声吸引來的.他比孟宏煜早到一步.于是便偷偷地坐在墙头上听萧子灵的琴声.那琴声似乎有一股巨大的魔力.让他瞬间置身事外.忘记了种种无奈和彷徨.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郎骑竹马來.绕床弄青梅”的美好时光可惜.他的灵妹妹遭受了变故之后.已经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暗生情愫了.
看到孟宏煜推门走进夕花堂.展战慌忙离开.只留下一抹黑色的身影让孟宏煜暗自揣测.跳下高墙后.他并未走远.而是远远地躲在附近.细听夕花堂里的“一声一响”.
琴声戛然而止.随后是一声轰然巨响……展战站在远方(他永远都只能站在远方).一颗心揪得暗暗生疼.
孟宏煜走远了.展战却依旧沒有回过神來.仍是恍恍惚惚地站在夹竹桃下.直至夜空中响起了哀怨缠绵的《江楼月》时.他才忽然自天堂跌入地狱.明白自己的爱不得和恨不能.痛恨自己的身不由己.
他知道定是欧阳萦又在吹这《江楼月》了.她近來倒是常吹这首曲子.可是.她的笛声已不似往日那般哀怨无望.却隐隐透着一股期盼.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难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也期盼起孟宏煜的恩宠了.
伸手摸到腰间别着的玉笛.这玉笛是他当日从欧阳萦手中夺下的.亦是孟宏烨赠给欧阳萦的.索性.今夜就将这玉笛还给欧阳萦吧.于是.展战转身便往永年宫而去……
到了永年宫.循着笛声而去.展战在后花园里找到了欧阳萦.她正独自一人站在小湖边吹奏着笛曲.神色亦不像往日一般冰冷.隐隐透出一丝温柔.
“这么好的笛曲.怎么可以不用上好的玉笛吹奏呢.”展战忽然走到欧阳萦身边.右手握着玉笛.用那玉笛轻轻地敲了一下欧阳萦的肩.
欧阳萦猛然被吓了一跳.笛声戛然而止.回过头去看到展战.忙惊慌失措地说道:“展大哥怎么跑到这里來了.若是被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自灵儿住进夕花堂之后.我们沒了秘密场所.少了许多联系.如果.我不跑到这里來找你.那你是不是就不和我联系了.”展战戏谑地说道.“依我看.萦嫔娘娘近來似乎很忙.”
“怎么会呢.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了.我住进了永年宫.永年宫里人多嘴杂.事事都得加倍小心.因此不敢贸然与展大哥联系.”欧阳萦辩解道.
“是哦.今非昔比了.如今你贵为萦嫔娘娘.总得有所避忌的.就像现在.若是被发现与我在这里私会.那可就惨了.什么皇恩浩荡.什么萦嫔娘娘.都将付诸东流了.”
欧阳萦当然听出了展战话语中的嘲讽.心中不悦.于是冷冷地说道:“展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懂得.”展战伸手将玉笛递到欧阳萦手中.继续说道.“还望欧阳姑娘不要忘记这玉笛是谁所赠.”
握着手中冰冷的玉笛.欧阳萦的心微微发抖.喉头亦哽咽了.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玉笛凌秋韵远汀.谁家少女倚楼听”(1)是呵.她怎么会忘记呢.当年.她如何迷恋着他的笛声.又是如何苦苦央求他.才求得他将这玉笛相赠.
“谁家玉笛暗飞声……欧阳萦此生都不会忘.”欧阳萦幽幽地说道是的.她此生都不会忘记孟宏烨和他的笛声.即使她选择了屈服于权势和富贵.选择了向皇后的宝座攀登.她亦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她要把他教她的这曲《江楼月》熬成一剂良药.以慰藉往后漫长的岁月中.艰辛的深宫寂寥.
“不会忘就好……”展战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幽幽地说道.“希望欧阳萦姑娘能记得.当年是谁救了你.又是谁.让你得到今天这一切.”
“怎么会忘呢.”欧阳萦眼中泛起泪水.因为想起往事而难过.也因为背叛了爱情而自责.“若不是王爷相救.如今.我还是青楼中辗转漂泊的歌伎.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长兴县令欧阳固的小女儿.更不用说得以进宫.伺候君侧了.”
原來.欧阳萦本是青楼中一名卖艺不卖身的歌伎.遇上孟宏烨那年.她只是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天真烂漫.娇俏可人.她虽身陷泥淖.她却总是一副活泼乐观的模样.孟宏烨赏识她的音乐才华.亦心疼她的遭遇.于是将她从青楼里赎了出來.
后來.孟宏烨要远游天涯.于是便将欧阳萦托付在他的好友长兴县令欧阳固府中.欧阳萦乖巧懂事.又勤奋好学.在欧阳固府中被栽培了一年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欧阳固甚是喜欢.便收她为义女.于是.欧阳萦摇身一变.从一个青楼女子变成了县令家的千金.
后來.孟宏烨回到浙江.听闻浙江巡抚受太后之托正暗中为皇上物色绝色的女子.于是.他和欧阳固一起买通浙江巡抚.将欧阳萦送进宫來.
当初.欧阳萦亦知道自己只是孟宏烨手中的一枚棋子.知道自己进宫当细作的使命.然而.为了她的爱情.为了他的梦想.为了报答他的再造之恩.欧阳萦遵照孟宏烨和欧阳固的安排.义无反顾地千里赴京了.
进宫以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寂寞.也才知道孟宏烨的梦想美好得如炫霞满天.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面对皇后之位的诱惑.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听从孟宏烨的安排.好好地做一枚棋子.还是背叛爱情和恩情.勇敢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如果说.孟宏烨为了自己的梦想.将她献给了皇宫和皇上.让她陷入无助的绝望和无边的寂寞.那么.她自己的梦想呢.又该怎么去实现.又该靠谁去实现.她已经犹豫了许久许久……
“这些日子.欧阳姑娘的信少了.可有查到什么消息.”展战问道.
难道.展战是在试探她.想看她是否有尽职尽责地当孟宏烨的细作.欧阳萦暗暗想道.然而.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沒有查到什么.不过”
欧阳萦故意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颇有深意地说道:“希望展大哥听我一言.少去夕花堂为妙.毕竟.这里是皇宫内苑……”而萧子灵.是孟宏煜的妃子.
听欧阳萦这样一说.展战心中略微不快难道.连他偷偷去看子灵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吗如果不能去看她.那他又何必呆在御林军里当御前侍卫.
欧阳萦或许已察觉出展战的不快了.于是柔声说道:“我也是为展大哥好……这段时间來.夕花堂附近经常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展大哥若常去.只怕会被发觉……”
“小太监.我怎么沒见过.”展战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是自己太大意了吗.竟然连一个小太监也沒发觉.
难道.他的意思是说她撒谎吗.欧阳萦心中不快.冷冷地说道:“总之.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
展战也听出了欧阳萦的不开心.忙解释道:“欧阳姑娘误会了.展某不是这个意思.谢谢欧阳姑娘的好意.往后展某定会多加注意的.”
欧阳萦这才露齿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着人暗中去查那小太监是哪个宫房的人了.只需静候几日便能知道到底是谁派人监视夕花堂.只是.这段时间.展大哥还是小心为妙.”
“有人在监视夕花堂.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呢.”展战嘴上虽是在问欧阳萦.心中却料想定是太后派人监视萧子灵.毕竟.太后一直都放心不下萧家.
“难道.会是太后.”展战将心中所想如实道出.
“太后.应该不是.”欧阳萦亦凝眉思索道.“据我所知.这小太监不是慈宁宫的人.”
“或许.太后另外派了人也未可知啊.她当然懂得掩人耳目了.总不至于派自己宫里的人去做此等事吧.”展战说.
“那也……未必可知.”欧阳萦模棱两可地说道.心中却在疑惑:难道.真的会是太后.如果真的是太后.那么.她又为何要派人监视夕花堂呢.
两人正兀自思索此事.忽然听到远远传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几声断断续续的叫唤:“萦嫔娘娘……娘娘……您在哪儿.”
欧阳心中一惊.忙示意展战消失.
展战正欲转身离开.欧阳萦忽然拉住他的衣襟.恳切地说道:“希望往后.展大哥一定别再这般突兀地出现在永年宫里.毕竟.事关咱俩的生死.”
展战对着欧阳萦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倏然消失于无尽的夜空中……
得到了展战的承诺.欧阳萦悬着的心也了下來.要不.她真的担心展战再这般无所顾忌地出入她的永年宫.早晚有一天会坏了她的大计.
宫女们寻來时.只见欧阳萦独自一人倚在凉亭上沉思.
宫女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欧阳萦身后.欧阳萦头也不回.便出言斥责道:“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回、回娘娘.慈宁宫那边派人來请娘娘去一趟.说是太后有、有急事相商.”那带头的宫女嚅嚅嗫嗫地说道.
注:
(1)语出.李白.《黄鹤楼闻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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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朱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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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宫女的通报后.欧阳萦便匆忙往慈宁宫赶去.进了广寿厅.只见太后端坐于灯下.定定地望着一盘棋局发呆.她眉头紧锁.埋头苦思.
欧阳萦走上前去行礼道:“臣妾见过太后.太后深夜召臣妾前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看太后的模样似乎甚为苦恼.难道.她仅仅只是为眼前的棋局苦恼吗.
“坐下來陪哀家下这盘棋吧.”太后微微点头示意欧阳萦走上前去.“哀家已经许久沒碰到这么难解的棋局了.”
欧阳萦心中了然.她知道.太后一定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如今想和她相商.是有意和她一起去解开这“难解的棋局”呢.一想到这是太后对她的信任.欧阳萦心中暗暗欢喜.
欧阳萦依言坐了下來.刚刚捻起棋子.还未來得及看棋局.太后便按捺不住发话了:“之前哀家和你说过的事.你可还记得.”
“不知道太后说的是何事.”欧阳萦明知故问道.
“哀家说.想让你当上皇后……”太后索性连棋盘也不看了.只捏着棋子定定地看着欧阳萦.“你意下如何.”
“为何会是臣妾.”欧阳萦亦抬起头來.殷殷地望着太后.眼中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丝不信任.
“因为.瑶儿快不行了……”太后忽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说道.“方才太医偷偷來向哀家报说瑶儿的病情……瑶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沒剩多少时日了……”
“怎么会这样.”欧阳萦心里亦是颇为吃惊.她只知道林月瑶长期失眠.精神不济.怎么何至于如此严重.连命也快沒了.
“太医说.瑶儿忧思过虑.长期以來失眠心悸.一日一日地憔悴着.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转.恐怕.是不行了……”太后言语中的悲伤真实而恳切.她是真的为林月瑶难过或许.一切都是她的错.若非当初她执意要让林月瑶进宫.林月瑶便不至于为阴谋所腐蚀.一步一步地沦落到这般地步.
太后幽幽地说道:“也许……是报应吧.她做了太多错事了.因此才会心中不安……有些事情.可以放得下.有些事情.就算她想放下.也是放不下的吧.”
欧阳萦知道太后的话中有话.然而.她不敢多问.比如说.她想知道林月瑶到底做了哪些“错事”.但是.她静默不语如果太后想告诉她.那自然会说.
果然.太后喟然长叹.然后掩面而泣道:“哀家知道.容妃是瑶儿害死的……”欧阳萦心中“咯噔”响了一声……“柳如馨也是瑶儿害死的……”欧阳萦心中又“咯噔”响了一声……“或许.萧子灵早产之事也和她有关……”欧阳萦的心仿佛掉进了窟窿里.黑暗一片
沒想到.太后知道的这么多.林月瑶的一切错事.她都了然于胸.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双眼.欧阳萦的心中不禁微微害怕.不知道.太后是否也会发现她是孟宏烨的细作.
“太后.您不要这般难过……瑶嫔她吉人自有天相的……”此刻.欧阳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一个伤心欲绝的年迈妇人.一个心存慈爱的长者.只能吐出这般薄弱无力的话语來.
“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太后拿起锦帕拭去纵横的老泪.可是不禁又悲从中來.哽咽着说.“可是……瑶儿她不是吉人……她做了这么多坏事……真是报应啊.”
欧阳萦默然不语.心中有一丝难过.却也有一丝喜悦:也许.就是因为太后早已知道林月瑶做了这么多坏事.因此.才要转而立她为后的吧.那么.此时.她是否应该高兴林月瑶的“为人其恶”和“人之将死”.然而.即使太后真的愿意立她为后.通往后位的路.就可以畅通无阻了吗.若有朝一日她被发现了身份.那又当如何是好.
忽然.太后拭去了泪水.正襟危坐.转头定定地看着欧阳萦说:“哀家心意已决.从明日起.哀家便开始着手准备立你为后.不过.你得答应哀家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欧阳萦不假思索地问道.
“你不能生养自己的孩子.”太后冷冷地说道.
不能生养自己的孩子.那么.此后漫长的深宫寂寞岁月里.她的希望将何以寄托.欧阳萦心中不禁迟疑起來.况且.如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当上了皇后之后.又该为谁而谋.
太后亦看出了欧阳萦的迟疑.于是.便继续说道:“瑶儿死……后.歆旻便由你來抚养.你要视他如己出.好好栽培他、养育他.”
歆旻由她來抚养.欧阳萦心中微微动摇了毕竟.歆旻现在还这么小.若现在开始便由她來抚养.那将來定可以和她很亲的.况且.欧阳萦想到了自己曾经服用过香肌丸.也不知是否会导致不育.
“臣妾谢太后厚爱.”欧阳萦忙起身跪谢道.“臣妾答应您.一定好好抚养歆旻.视他如己出.一生爱他、疼他、护他.”
“起來吧.哀家相信你.”太后点头说道.
欧阳萦刚刚站起身來.思安院的小太监却跌跌撞撞闯进來了.只见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瑶嫔娘娘她、她……”
“瑶嫔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太后气急败坏地催道.
“瑶嫔娘娘她、她吐血了……方才晕、晕了过去了……”那小太监继续气喘吁吁地说.
“舒文.去思安院.”太后站起身來吩咐舒文姑姑.舒文姑姑慌忙出去吩咐太监们备轿.自己进房去帮太后拿披风了.
太监们踩着碎雪.抬着轿子摇摇晃晃地往思安院而去.欧阳萦也跟着去了.她的轿子不似太后的轿子走得那般匆忙.她亦不似太后一般心急如焚.因此.她听到了夜空中呜咽的风声.亦听到了死神缓缓走过的脚步声.黑暗中.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心中有一朵牡丹傲然怒放.
到了思安院.只见林月瑶昏死在床上.已经神志不清了.
太医站在一边束手无策.低着头等待太后的责骂.然而.太后哪还顾不上责骂他们.只见太后一个箭步跨到林月瑶床前.紧紧握着林月瑶的手苦苦叫唤着:“瑶儿.你醒醒……瑶儿.姑妈來看你了……”
许久.林月瑶才慢慢睁开眼睛.对着太后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气若游丝地说道:“姑妈……你來了……皇上表哥呢……”
太后赶紧回头大声责问站在门外的小太监们:“去叫皇上了沒有.”
慕雪站在一边“伤心”地流着泪回道:“奴婢方才已经吩咐人去告诉皇上了.”
“再去一趟.就说是哀家说的.不是让他來看瑶嫔.是让他來看看他的表妹.”太后气狠狠地厉声喝道.
门外的小太监们吓得不敢吭声.忙领命而去.
却见林月瑶紧紧抓着太后的手.努力地喊着:“歆旻……歆旻……”想必她是想再看一看歆旻.太后忙吩咐乳母将歆旻抱进來.
欧阳萦从乳母怀中将歆旻接了过來.抱着他走到林月瑶床边.轻轻地在床沿上坐下.彼时.歆旻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仿佛现世安稳如昨.世间一切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林月瑶含情脉脉地盯着歆旻.眼中流溢着满满的心疼和不舍.渐渐地.一串热泪从她眼眸中滚落.欧阳萦看了不禁觉得心中难过.
“姑妈……好好照顾歆旻……”林月瑶恳切地望着太后.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告诉他.我爱他……”
“你放心吧……”太后流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将他抚养成人的.”林月瑶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含泪点了点头……
终于.孟宏煜來了.他來得从容自若、仪态大方.沒有一丝的焦急和慌张.进了屋來.他还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请安:“儿臣见过母后.不知母后召儿臣前來所为何事.”
太后听他一副无关痛痒的语气便气不打一处來.隐隐不悦地说道:“过來看看瑶儿.”孟宏煜这才慢慢走上前去.静静地站在林月瑶床边.脸上沒有一丝表情.
“皇上表哥……你可是……來了……”林月瑶一往情深地看着孟宏煜.眼眸中泪光闪闪他终于來了.來看她最后一眼.这一生.她都是为了他而活.为了他进宫.为了他与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千方百计想当他的皇后.
“瑶儿.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和你皇上表哥说.”太后流着泪问道.林月瑶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深情款款地望着孟宏煜.
“正好.朕也有话想和你说.”孟宏煜冷冷地说道.“到了那边.若你有幸见到容妃.别忘了替朕告诉她.朕很想她.”
听了孟宏煜的话.林月瑶眼中残存的那丝笑意瞬间消失.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眼珠子一动不动.一命呜呼了.
太后见状失声大哭.边哭边责骂孟宏煜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她已经不行了.还要说这样一番言语让她死不瞑目.”
孟宏煜默然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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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走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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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瑶死了.白如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偷偷乐了整整一天.对她來说.这真是天大的消息啊.她终于拔去了林月瑶这颗眼中钉肉中刺.除去了通往后位之路的最大障碍.如今.她又怀孕了.她决定.要为自己的子女而谋.要当上皇后.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国家.一个天下.
接下來.她要对付的是萧子灵.她知道.萧家和林家都各自筹划着让自己的女儿当上皇后.如今.林月瑶死了.而萧子灵又深得孟宏煜的欢心.那么.接下來.她最大的劲敌便是萧子灵了.
她自知沒有显赫的身世和强有力的靠山.在这深宫里.她若想站稳脚跟.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就必须要靠自己.因此.她早已懂得如何笼络人心.早已能够驾轻就熟地收买下人.后宫上下都在传颂着白昭容的贤德.说她待人谦逊、言语温和、笑如春风.而欧阳萦这“冰美人”.私底下当然是被批得一无是处了.
林月瑶死后.歆旻便由欧阳萦扶养.歆柔、歆宁和歆玉一起住在慈宁宫附近的刺桐苑.由专门的乳母和教管嬷嬷照顾.歆阳则继续留在慈宁宫里.由太后亲自抚养.原本.太后有意栽培歆阳.但是看他资质不高.且傲慢顽劣.只怕国家若真到了他手中.必将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因此.便灭了栽培他为储君的念头.
像白如霜一样.因为林月瑶的死而暗自高兴的.估计也就只有萧子灵了.
是呵.听闻林月瑶死讯那日.萧子灵便偷偷地在夕花堂里祭拜了苏子容.冥纸燃烧.灰烬翻飞如蝶.烈焰中.萧子灵喜极而泣.
她怎能不高兴呢.林月瑶死了.苏子容和她孩儿的大仇便都报了.从此以后.她心中无仇无恨.无牵无挂;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因大仇未报而夜半惊醒.愧对苍天;从此以后.她可以放心地去浪迹天涯.
她已经决定要逃出宫去.即使是夜夜躲在小屋子里挖地道.她也要挖出一条通往自由的路.这皇宫.再也沒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而那个男人……算了吧.她已经发誓再也不要爱他了.
她要逃出宫去.去寻找一方无风无雨的桃源.去追求一份完完整整的自由和尊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江湖夜雨.对酒当歌.否则.若真的一辈子困死于这宫中.那她岂不是白白辛苦地穿越到这精彩纷呈的世界來.
这天晚上.萧子灵郑重其事地把玉奴叫來.将心中的想法告诉她.毕竟.在这后宫里.玉奴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玉奴才能帮她了.
“玉奴.你是否有办法帮我逃出宫去.”萧子灵直截了当地问道.
出宫.听了子灵的话.玉奴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忙摇着头说道:“小姐.此话万万不可乱说.别说是逃出宫去.就算是回萧府省亲.都得经过皇上的特批呢.”
子灵静默了.难道.真的沒有办法了吗.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已然是笼中的金丝雀.插翅难飞.但是.她仍抱着一丝明明灭灭的希望“假若我死了呢.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出宫去了.”萧子灵忽然幽幽地说道.
玉奴又被吓了一跳.只怕萧子灵会做出什么傻事來.因此忙劝她道:“小姐.您可千万别乱想.”玉奴怕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來.因此想先稳住她.便随口说道:“此事.容我去和展大哥商量商量再说.好吗.”
“展大哥.他会有办法吗.”听玉奴这么一说.子灵的心中忽然照进了一丝亮光.那亮光驱散了她心中的黑暗.俨然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展大哥真的有办法呢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展大哥见多识广.总会有办法的吧.”只是哄哄她而已.怎么她倒当真了.玉奴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
“那你还不快去帮我把展大哥找來.”子灵赶紧催促玉奴.
“小姐……你看天这么晚了……要不明日我再去找他吧.”玉奴推托道.哎.她果然当真了.真拿她家小姐沒办法.
“不必明日.卑职在此.”门外忽然传來一阵低沉的嗓音.然后.一个人高大俊朗的身影推门而入.一看到展战.玉奴不禁吓了一跳:往日他只是偷偷躲在暗处看着她家小姐的.今天他怎么这么大胆.竟敢登堂入室了.若真的被发现.那她家小姐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展大哥.你先出去……”玉奴慌忙两三步跨上前去.想将展战推出门外.怎奈展战身材魁梧.又练过武.定定地站着如落地生根了一般.玉奴根本就推不动他.
是的.以往.展战只敢远远地看着萧子灵.默默地想着她.暗暗地念着她.但是如今.他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眼看着孟宏煜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惨遭杀害.一个个香消玉殒.他多么害怕有一天.他的灵妹妹也会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因此.这段时间來.展战心中总是隐隐地不安.莫名地狂躁.他恨不得立马就将萧子灵弄出宫去.让她远离阴谋和伤害.方才.他在窗外听到了萧子灵和玉奴的一番对话.知道子灵竟然也想离开皇宫.展战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便顾不得礼节.慌忙迈上走廊.推门而入了.
“展大哥來得正好.”子灵拊掌而笑.满心欢喜.她是个二十一世纪生活过的女子.此时.她早已忘记“男女授受不亲”的森严规矩.也不知道在这皇宫里.她和展战明目张胆的“私会”若被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展战是无畏.而萧子灵是无知.只有玉奴吓得直冒冷汗.暗暗为他们担忧.
“卑职见过娘娘.”展战依旧不忘主仆之礼.俯身向子灵请安.
“展大哥倒是快说.你可有办法帮我逃出宫去.”子灵一脸期待地望着展战.这一刻.她又变成了一个爱玩爱闹的小妹妹.殷殷地等着展战给她一个回答.
“只要娘娘有心出宫.总会有办法的.卑职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展战信誓旦旦地许诺.心中的喜悦一点一点地蔓延开來.她愿意离开这里.只要她本身有意离开这里.那么.一切就容易多了.
“展大哥.这事可得从长计议啊……”玉奴站在一边急得直跺脚.赶紧向展战暗暗使眼色.“这事.你可得和丞相好好商量商量.”
“不.”一说到要和萧丞相商量.萧子灵便强烈反对.“我心意已决.如今一定要逃出宫去.爹爹定然会加以反对.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被发现.那可是会连累家人的.不过.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展战和玉奴不约而同地问道.
“我知道.想离开这皇宫.惟有一死……”子灵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那微笑中有一点狡黠、有一点信心.
死……玉奴心中担忧.展战亦是不解……萧子灵不会真的想死吧.
“总之.展大哥.你会帮我的.是吗.”子灵盯着展战的双眸.殷切地问道.
“卑职定当尽心尽力.”展战重重地点头承诺.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子灵尚未來得及告知展战她心中的计划.门外便传來筱如慌慌张张的声音.其实.筱如恰巧真的有事禀报.因此便往书房里去寻子灵.谁知走到了门外.竟然听到书房里有男子的声音.
并沒有见到皇上來夕花堂.那么.夕花堂里怎么会有男子的声音呢.筱如心中疑惑.便偷偷地躲在门外听了半晌.于是.她便听到了子灵和展战的对话.一听到子灵说要逃离皇宫.筱如便吓坏了.
要知道.若萧子灵真的从皇宫里逃走了.那么.她这贴身宫女必定难逃其咎.到时候是必死无疑了.因此.她本能地想加以阻止.便慌忙开口禀报了.
一听到筱如的声音.展战便迅速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瞬间消失于无尽的黑夜中.望着他几乎称得上是“神出鬼沒”的好身手.子灵放心了有这样的高手相助.想必自己的出宫之计就容易多了.
“进來吧.”子灵说道.
筱如推门而入.偷偷地拿眼角扫视了一下屋内.却未发现展战的身姿.玉奴亦察觉到了筱如探寻的眼光.知道筱如已经有所察觉了.便赶紧堆起笑容问道:“筱如姐姐有什么事要向娘娘禀报吗.”
筱如这才赶紧收回探寻的眼神.正言道:“奴婢方才去关院门.发现有人躲在咱院子门外的那丛合欢花下.甚为可疑.因此便來向娘娘禀报了.”
“天这么黑.筱如姐姐怕是沒有看清楚吧.”玉奴心下担心:莫非.筱如看到的是展战.毕竟.展战经常到夕花堂附近“游荡”.
“不.貌似昨儿晚上奴婢也看到他了.似乎……是个颇为面生的小太监……”筱如边寻思边说.
小太监.那就不是展战了.玉奴放下心來.便问道:“哪里來的小太监.”
“许是附近洒扫的小太监吧.”子灵说道.心中也不甚在意.毕竟.这宫里“面生的小太监”多的是.只不过是凑巧被筱如看到了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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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计中计
思同院里,夜静得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寒冷冻住了一般,连风声亦是袅袅娜娜,轻柔婉转。百度搜索138看书网,www.13800100.com傍晚时又下了一场大雪,将世间粉饰得彷如白玉雕琢的天宫,晶莹剔透。这样晶莹剔透的夜里,总该有些事情发生——思同院的起居室门窗紧闭,室内烧着炭火,暖洋洋如春日一般。白如霜舒舒服服地坐在位子上悠闲地喝着茶,流云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小叶子低垂着头站在下首,一边感受屋内的温暖,一边等着白如霜开口问话。
小叶子就是这段时间以来,白如霜派出去监视萧子灵和玉奴的小太监,亦是方才筱如在夕花堂门外见到的“面生的小太监”。
萧子灵掉以轻心地以为小叶子只是个“闲杂人等”,谁知道,这“闲杂人等”竟然是白如霜派出的“细作”!许多时候,便是这些好不起眼的“闲杂人等”默默地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让事情急转直下,将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搅得波澜起伏,将希望引向绝望,将美好引向破碎……
“云儿,给小叶子也倒杯茶暖暖身子吧。”白如霜柔柔地吩咐流云道,要知道,收买奴才可是她最拿手的事!
“奴才不敢……”小叶子受宠若惊地说道,“奴才谢过娘娘的好意。”
接过流云递过来的热茶,小叶子的手忍不住微微地发抖,一股暖意从茶杯里传来,让小叶子从手里暖到了心窝。
“你方才说,你是亲眼看到展战进了夕花堂?”白如霜喝了一口茶,再次确认小叶子的话,“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奴才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小叶子信誓旦旦地说,“奴才绝对是亲眼所见,这展战进了夕花堂……而且进去了好一会儿……奴才经常看见他在夕花堂附近晃悠……”
“我相信你!”白如霜笑靥如花地说道,“这件事,你暂时先别和任何人说,到时候,我自会向太后和和皇上禀报的!你且去继续盯着夕花堂,有什么发现了,再来向我禀报。”
“奴才遵旨。”小叶子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白如霜叫道,小叶子忙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等候吩咐,却看到流云手中拿着一锭碎银笑意盈盈地向他走去,白如微笑地看着小叶子说道,“天气这么冷,难为你天天去夕花堂外候着,这些银子,是我赏你喝茶买酒的。”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小叶子欣喜若狂地接过银子出门去了。
关上房门,流云慢慢走回白如霜身边,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娘娘,慕雪的事,您……可否帮帮忙?”
原来,林月瑶死后,慕雪便被分给欧阳萦,和ru母们一起负责照顾歆旻了。原本,白如霜答应过流云,等林月瑶死后便要将慕雪调到思同院,好和流云朝夕为伴,互相照应。然而,林月瑶死后,白如霜尚未来得及开口要人,慕雪便被太后派给欧阳萦了。
想到此事,白如霜便觉费心劳神,她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云儿,你也知道的,瑶嫔刚刚过世不久,若此时我去向太后要慕雪,怕会引人起疑……要不,过段时间我再去找萦嫔说说?你且暂候些时日,可好?”
“嗯……奴婢先替慕雪谢过娘娘了……”流云垂首答谢道——希望,白昭容真的可以将慕雪要来思同院,否则,慕雪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在永年宫里整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心中的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然而,白如霜心下却盘算着让慕雪留在永乐宫里“监视”欧阳萦的一举一动,好继续为她所用!说实话,白如霜根本就没有想过真的要将慕雪弄到思同院来——对白如霜来说,此时的慕雪是一枚重磅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将她炸得粉身碎骨。接下来,白如霜要做的事情是——清除这枚炸弹!
俗话说人心难测,只要慕雪还活着,就随时都有可能将白如霜毒害林月瑶一事说出去,即使慕雪身为同案犯,为了自保而不敢说出去,但却可以以此事相要挟,到时候,白如霜便要一辈子受慕雪的牵制了!因此,对白如霜来说,慕雪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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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孟宏煜静静地立在窗边,窗户开着,一阵阵冷风直灌进来,将屋内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烛光明灭,这人间仿佛飘忽的天堂,又仿佛死寂的地狱,时间和空间交错着,让他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似乎感觉不到风的寒意,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地站着,任那刀子般的风一下一下割在脸上,心中有一丝快慰,也有一丝难过:他快慰的是,苏子容的大仇终于得报了,如今,他不再觉得愧对于她,终于敢抬起头来仰望夜空,寻找那枚最明亮的夜星;他难过的是,林月瑶真的死了,即使知道她作恶多端、残害无辜,但她终究是自己的表妹、是自己的女人、是歆旻的母亲啊!
其实,孟宏煜早已知道林月瑶是怎么死的了。早在林月瑶初中朱砂之毒的时候,御医觉得颇为蹊跷,便暗中来向他禀报了,他吩咐陆遥去细细查了一番,终于发现是白如霜借慕雪之手下的朱砂。
经过一夜的权衡,孟宏煜终于选择了沉默。第二日,他便吩咐太医不要将此事告知太后,只作不知林月瑶中的是朱砂毒,再给她开几天的朱砂安神丸……不久之后,林月瑶便如他所愿,中毒身亡……
孟宏煜之所以选择让林月瑶中毒身亡,一方面是为了替苏子容报仇,另一方面,他真的担心太后还惦记着立林氏女子为后!要知道,如今林月瑶又产下了皇子,若有朝一日,太后不再顾虑他的感受,而选择和林家联手极力立林月瑶为后,那么,凭他的能耐,恐怕是真的无法阻止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顺着白如霜苦心栽种起来的长藤摸一下瓜,让林月瑶死于白如霜之手!而且,如果有一天真的被太后和林家发现了,那么,害死林月瑶的人是白如霜,而不是他孟宏煜,也不怕太后和林家生气和威胁了!
白如霜自以为此事做得干净利落,天衣无缝,熟料,强中还有强中手,计中自有计中计!她的算计成了孟宏煜的算计,她的阴谋成了孟宏煜的阴谋,她自己也成了孟宏煜的手中的一枚棋子。
看来,白如霜真的是帮了他的大忙,真该好好打赏一番了!只见,孟宏煜伸手利落地关上窗户,然后,转过身来吩咐李昭道:“李公公,摆驾思同院。”
流云来报说皇上驾到的时候,白如霜正倚在床上苦思冥想该如何除去慕雪。一听说孟宏煜来了,她连斗篷都顾不上披一件,便欣喜若狂地迎了出去。
在门口看到白如霜,孟宏煜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略微责怪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披件披风就出来?要知道,你如今可怀着朕的龙裔呢!若朕的孩儿出了什么……朕到时候定会拿你是问……”
白如霜一听,心下着了慌,忙俯身请罪道:“臣妾思虑不周!臣妾该死!”
“起来吧!朕逗你玩的……”孟宏煜笑呵呵地揽着白如霜进屋,边走边说道,“朕不但不怪你,还要赏你呢!说说,你要什么封赏?”
什么?我没听错吧?皇上说要赏我?白如霜心中大吃一惊,忙谢恩道:“臣妾无功不受禄,不敢要皇上的封赏。”
“怎么会无功呢?你可是帮朕做了件大事。”孟宏煜盯着白如霜的双眸,微眯着眼,话中有话地说道。
白如霜心中不解,凝眉疑惑地问道:“臣妾帮皇上做了什么大事?”
“哈哈……”孟宏煜哈哈大笑,然后朗声说道,“做了什么大事,你自己知道。若朕说出来,那便无趣了!”
白如霜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大事”,难道,是自己不经意之中得罪了皇上了?否则,他今天怎么会这般故弄玄虚?一思及此,白如霜心中更是慌乱。
不想看白如霜暗暗着急,也不想让她怀着孕还胡思乱想,因此,孟宏煜赶紧说道:“你帮朕怀胎生子,这可不是大事嘛!”
白如霜这才心中释然,微笑着边伺候孟宏煜更衣边悠悠说道:“能帮皇上延绵子嗣,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邀功请赏呢!”
孟宏煜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将白如霜拉到身侧坐下,细细地盯着她的眼眸,认真地从她的眼眸中捕捉她的一思一念。他悠然说道:“朕想封你为嫔,你意下如何?”
——“最多,也只能封你为嫔了,再也不可能给你更多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孟宏煜心中想道。因为,白如霜亦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而孟宏煜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毒如蛇蝎的女子!他只喜欢如萧子灵和苏子容一样善良无争的女子!
白如霜一听孟宏煜说要封她为嫔,自是欣喜若狂,她极力压住心中的狂喜,赶紧俯身跪谢道:“臣妾谢过皇上!”
“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孟宏煜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淡淡地说道。是的,这是你应得,而且,这辈子,你也只能得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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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剑相逼
冬夜冷得太过无情,到处一片萧瑟,连星星都忍不住发抖。www.13800100.com 138看书网网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今天天晴,恰是融雪的时候,因此晚上又格外地冷了许多。
慈宁宫,太后的起居室里却是一派其乐融融、合家欢乐的热闹景象。原来,晚膳时分,太后忽然起了兴致,惦记着要吃火锅了,因此,便吩咐人去叫了孟宏煜和欧阳萦来陪她吃火锅。
欧阳萦把歆旻也抱来了,孟宏煜不时地逗着歆旻,自个儿乐得满脸笑容。歆阳坐在太后身边,他静静地看着孟宏煜逗着歆旻,觉得孟宏煜似乎很喜欢歆旻,因此心中不悦。
歆阳已经是个十三的“大孩子”了,从小,他便被林月瑜灌输着“将来一定要当皇上”的思想,因此,他人虽小,却过早得懂得了皇位和皇权的重要性,心中执着于权势和地位,一心想着要完成林月瑜的心愿,当上皇帝。因此,歆旻对他来说,当然成了一个潜在的威胁,也难怪他会不喜欢歆旻!
后宫众多妃嫔之中,太后之所以只叫了欧阳萦来,是因为她想为欧阳萦和孟宏煜多创造相处的机会,让欧阳萦进一步得到孟宏煜的心——最好能取代了那萧子灵在孟宏煜心中的地位!
“母后,儿臣想晋封白昭容为嫔。”孟宏煜浅酌了一口薄酒,趁机开口向太后告知此事。
“哦?这倒是好!如今后宫凋零,哀家本想让你再次选妃的……”太后淡淡地说道,抬眼偷偷觑了孟宏煜一眼,果然见他眉头微皱。
太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当初,也是哀家日日催逼,才使得你点头答应选妃的……此次想必你也不会答应,因此,哀家便断了让你再次选妃的念头……如今,晋封几个妃嫔,弥补一下嫔妃之位的空缺也好……只是,为何你会想立白昭容为嫔了?”
太后心中略微疑惑:孟宏煜对白如霜不似对萧子灵那般用心,也不似对欧阳萦那般用意,如今,怎么会突然想立白如霜为嫔了?
“不如把白姐姐也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欧阳萦突然提议道。
“嗯,倒也不错。”孟宏煜点头赞同,然后转头对李昭说,“李公公,你吩咐人去请一下白昭容。”
一个小太监领命而去,半晌功夫,那小太监便独自一个人回来了。李昭忙细声细气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奴才回来了,白昭容娘娘呢?”
“禀皇上,娘娘说她身子不便,走得慢些,因此便让奴才先过来了!”那小太监俯身低首回道。孟宏煜心想白如霜怀了身孕,行动难免小心些,因此晚到一时半会也情有可原,因此并不多加在意。
谁知,半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白如霜来,孟宏煜担心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正想打发人去看看,忽然,却见白如霜一脸惊恐地闯进起居室。一见到孟宏煜,她便扑进他怀中瑟瑟发抖。
“怎么了?怎么了?”孟宏煜显然感觉到了白如霜浑身发抖的恐惧,慌忙捧起她的脸来问道。只见,她脸色苍白,脸上依稀泪痕,头发略微凌乱,眼中充满了恐惧。
“啊……血……”歆阳吓得惊叫,忙躲到舒文姑姑身后。
一听到“血”字,白如霜以为自己小产了,吓得差点晕过去……孟宏煜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双臂,却觉得右手掌中一阵温热,摊开手掌一看,只见满手的鲜血——原来,白如霜的左臂受伤了,正汨汨地流着血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孟宏煜心急如焚地问道。
“臣、臣妾和流云往慈、慈宁宫来……走、走到半路,一个黑影出现……手中拿着剑对着臣妾便、便刺……流云护住臣妾,被刺死了……臣妾惊叫一声,那黑影便往冷月宫方向逃、逃走了……”白如霜胆战心惊地说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孟宏煜一听说刺客往冷月宫方向逃走了,心中一惊,全身被一股浓烈的寒意笼罩,头皮一阵发麻,手脚瞬间冰冷——冷月宫里,可住着萧子灵啊!那里僻静冷清,人迹罕至,甚至连正常巡夜的御林军都是一些浑水摸鱼得过且过的老弱病残!万一她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陆遥!随朕去冷月宫!”孟宏煜不敢再往下细想,早已顾不得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安危,抬腿便往门外走去。
太后见孟宏煜这般匆忙离去,心中只担心他的安危,急得直跳脚,忙一个劲地催促舒文姑姑道:“快!快去下令调御林军往夕花堂护驾!”
皇辇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到夕花堂门口后,孟宏煜便匆忙跳下车来,三两步跨上石阶,站在那扇古旧的木门前闷声敲门,他双拳紧握,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此时,他多么害怕萧子灵会出什么意外啊!
筱如在厅堂里听到了敲门声,便匆匆赶来开门,一看到孟宏煜,她不禁心中一惊——皇上深夜赶来,神色又这般凝重,难道……不好!希望娘娘他们在书房里也听到敲门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未等筱如说出一句话来,孟宏煜便焦急地问她道:“快说!灵儿在哪里?!”
“在……138看书网房里……”筱如被孟宏煜的神色吓得魂飞魄散,不知不觉说道。
孟宏煜一把拨开筱如细瘦的身子,如一阵急旋风一般刮上走廊,往书房而去,筱如呆呆地愣在原地,只觉死期降至……
“哐啷”一声,孟宏煜一把推开书房的门,迈进书房去,只见萧子灵安然无恙地坐在灯下,见到他忽然闯进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谢天谢地,她没事!她毫发无损地坐在我面前!孟宏煜揪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心情瞬间从地狱升到了天堂……然而,他的喜悦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一秒钟之后,他又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只见,萧子灵和展战灯下对坐,谈笑风生,状甚亲密!
他最爱的妃子,此时,正和一个御前侍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灯下对坐,谈笑风生!此情此状,跟在他身后匆匆赶来的陆遥和李昭也看到了!皇帝的妃子和御前侍卫深夜私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笑风生!
他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刘宛若和那个御前侍卫的事……那个叫刘宛若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耻辱……孟宏煜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又一阵一阵地火辣辣……又是御前侍卫!孟宏煜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所有的御前侍卫都阉成太监!
怒火瞬间遍布孟宏煜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只见,他的一双俊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眼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足以将展战烧成灰烬,足以将萧子灵焚伤!他怒不可遏地厉喝一声:“陆遥!将这小子拿下!”
陆遥立马走上前去,尚未动手,展战便“扑通”一声自觉屈膝跪于孟宏煜身前,眼中有一股淡然和倔强,他微微地咬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萧子灵慌忙站起身来向孟宏煜解释道:“皇上,您误会了……”
“误会?!这情形,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孟宏煜的声音瞬间变得低沉,低沉的嗓音中潜藏着一种巨大的危险。他半眯着眼,邪魅地盯着子灵,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看到他眼中的阴鸷和眉眼间的怒气,子灵心中也微微害怕了,要知道,进宫以来,她从不曾见他发过这般大的脾气!谁知道,他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因此,萧子灵本能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直至双腿狠狠地撞到桌椅,腿间传来一阵疼痛……
忽然,孟宏煜一把掐住了萧子灵细瘦的脖子,将她微微地提起来,逼视她的双眸,恶狠狠地说道:“误会!你倒是给朕好好解释!”
子灵想开口解释,然而,却发不出声音来。一股巨大的力道钳制着她的喉咙,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几乎快要断气……
“皇上,求您放过娘娘……娘娘是清白的……”展战见子灵快要被孟宏煜掐死了,心中一阵疼痛,眼中有了泪意,慌忙磕头如捣葱地向孟宏煜求情。
孟宏煜这才一把放开萧子灵,萧子灵瞬间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吸气,然后,忍不住一阵剧烈地咳嗽,咳得满脸都是泪水。她白皙细瘦的脖颈上几道红红的指印,指印旁边是两三块青紫——可见,孟宏煜几乎是用尽全力了!
“她是清白的……那你就不是清白的吗?!”孟宏煜转头对展战一声厉喝,抬腿狠狠地踢了展战一脚,展战被踢得扑倒在地上。
“你倒是说,你们怎么清白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有脸在朕面前说你们是清白的!”孟宏煜又抬起脚来狠狠地踢了展战一下。
萧子灵终于回过神来,她坐在椅子上,看孟宏煜疯狂地踢打展战,践踏展战的尊严,还恶言恶语地侮辱她和展战的清白,于是,她冷冷地笑了,笑完后,她淡淡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自己,如此就够了!皇上若是不相信子灵,大可一剑杀了子灵,何必这般侮辱展大哥!”
我们?展大哥?叫得可真亲切啊!为了她的“展大哥”,她竟然连死都不怕了,竟敢顶撞他这九五之尊!——萧子灵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孟宏煜气恨到了极点,他的脸铁青,忽然,他一把抽出陆遥腰间的佩剑来,用尖锐的剑指着萧子灵的胸口,用冰冷至极的语气说道:“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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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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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宏煜用尖锐的剑对着萧子灵的胸口.语气冰冷至极.言语间藏着浓浓的哀伤:“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他面无表情.唇边沒有一丝温度.眼中的愤怒也消失了.眼神冰冷无情.却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力量.
那股慑人心魄的力量.让子灵难过得连心脏都在发抖.她忽然鼻子一酸.喉头哽咽.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慢慢地闭上双眼.微微地侧过脸去.给孟宏煜一个苍白无力的侧脸.然后.淡淡地说道:“能死在皇上的剑下.也算是对爱情的一种成全……”
是啊.有时候.死亡未尝不是件好事……可以死在他的剑下.想必.她也无悔.他亦无憾了吧.毕竟.她早已熟知他的脾气:最心爱东西(譬如江山)容不得他人的觊觎.最珍惜的人由不得别人摧毁.那么.就让他亲手杀了她.亲手摧毁他们那苟延残喘的爱情吧……
她静静地闭着双眸.默默地等待冰冷的剑锋刺向自己温热的心脏.然而.许久之后.却传來“乒乓”一声锐响……她慢慢睁开眼來.只见孟宏煜无力地垂着右手.手中的剑早已掉到地上.温暖的灯光下.明晃晃的剑锋折射出一丝冰冷.那丝冰冷.渐渐地冻住了孟宏煜的心.也冻住了萧子灵的泪水.
“将展战打入天牢……听候处斩……”孟宏煜冷冷地下令道.在说出这道“处斩令”的时候.孟宏煜的双眸却直直地望着子灵.他想从她的脸上搜寻出一丝非同寻常的意味來……
果然.萧子灵一听说要将展战处斩.立马便皱紧眉头.眼中满是焦虑和担忧.连声音也因担忧而急切了许多:“皇上……求求您放过展大哥吧……子灵发誓.子灵和展大哥绝对是清白的.”
“哼.清白.”孟宏煜冷笑道.“朕只记得当初.刘宛若亦是口口声声地称自己是清白的.”
刘宛若……看着孟宏煜嘴角那抹邪魅而诡异的笑.萧子灵恍惚了……刘宛若……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刘宛若了……难道.他也要像当初对刘宛若和楚天一般.也将她和展战一起赐死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本.她还以为孟宏煜是真心爱她的.谁料.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碰触到他的尊严.他便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人.当初.他不也是视刘宛若如珍似宝.相看不厌.夜夜专宠的吗.结果.还不是无情地赐她毒酒一杯.让她鸩死于泪水中
罢了.死便死了吧.她早已跋涉过刀山火海、经历过人间百味、尝尽了红尘苦楚.如今.倒不如死了算了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于是.她忽然安静了.不再苦苦哀求孟宏煜.不再声泪俱下地表证自己的清白.亦不再奢求他能为爱慈悲.她只是静静地跪在展战身边.身子也僵硬了.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然后.决然毅然淡然地说道:“或许.死亡.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药.若皇上决意要将展大哥处死.那么.求皇上将子灵也一并处死吧……”
听到了子灵这一番情深意重的话.展战不禁愣住了他沒有想到.为了他.子灵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就算是出于兄妹情谊.或者是出于知己相许.展战亦知足了灵儿.真不枉我展战这般义无反顾地爱了你一场.
展战的眼中微微泛着泪意.喉咙亦哽咽了.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不.灵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展大哥.灵妹妹.”孟宏煜冷笑道.“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啊.”为何.听到他们叫得这般亲密.他的心中竟涌起一股浓浓的醋意和强烈的恨意.
“不.”展战胆大包天地反驳孟宏煜的话.挺直腰板大声说道.“我们是一对苦命的兄妹.”
为了保护子灵.展战无畏地直视孟宏煜阴沉的眼眸.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早已情同兄妹……是萧丞相将我抚养成人的.我早已视萧家的人如我的亲人.为了亲人.我什么都不怕……”
展战希望.他的一番话可以让孟宏煜相信他真的对萧子灵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把她当妹妹.更希望他的一番话.可以浇灭孟宏煜心头的怒气.放萧子灵一条生路.
“情同兄妹……”孟宏煜继续冷笑道.“只是情同兄妹而已.你们终究不是真正的兄妹.谁知道你们……”
听到孟宏煜这番生冷的话语.萧子灵知道.孟宏煜还是不肯相信她.他一直是那个疑心极重、处处警惕的男人.沒有被萧子灵的爱情改变过丝毫.无论展战如何解释.他都不肯相信他们.萧子灵的心渐渐燃烧.烧成一堆灰烬.余温过后.便在寒冷的冬夜里冷成死灰.
既然.孟宏煜的心中已经种下了怀疑.那么.何必再费劲唇舌地向他解释.求得他的谅解.子灵知道.纵使她和展战再解释个一百遍.一千遍.孟宏煜还是不会相信.既然他不肯相信.那么干脆破罐子破摔.让他继续怀疑下去吧
于是.萧子灵干脆打断孟宏煜的话.恶狠狠地说道:“我们的清白.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我萧子灵真的有做出什么有违良心、有悖妇德的事來.自有神明会施以报应.轮不到皇上來指责.”
果然.孟宏煜听了萧子灵的一番话.差点就要气炸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仿佛天空中轰然炸出一声惊雷來.孟宏煜怒目圆瞪.怒不可遏地朝萧子灵怒吼道:“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是不是活腻了.”
萧子灵面无表情地望着孟宏煜愤怒的双眸.冷冷地说道:“是……活腻了.”
孟宏煜两三步跨到她面前.猛然扬起手來.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打她.打女人.对他來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打过刘宛若.打过柳如馨.亦打过苏子容.如今即使再狠狠地打萧子灵一巴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萧子灵冷冷地看着他扬起的右手.那宽大温暖的手掌曾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曾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曾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如今.还是这双手.竟要打她了吗.泪水又忍不住从子灵眼眶中滑落……
然而.他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微微地发抖.迟迟沒有落下……望着她脸颊上阑珊的泪水.孟宏煜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了起來.疼得仿佛被一万只蜜蜂同时蛰到了一般.强烈的疼痛过后.便是一阵麻木……
他无力地垂下手來.慢慢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的疼痛和愤怒.然后.极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陆遥.把展战押到天牢吧……”
陆遥领命而去.李昭亦颇为识趣地退下了.屋里只剩下站着的孟宏煜和跪着的萧子灵.瞬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寂静中有哀伤.哀伤中有绝望.绝望中有凄怆.凄怆中有决绝……
此时的萧子灵.只等着他一声令下赐自己一死.而此时的孟宏煜.只等着她磕头求饶.再给他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然而.他不出声.她亦不出声.两个人都倔强地等着对方先开口.赐死或者求饶……
谁也不先开口打破这可怖的沉默……许久许久之后.萧子灵终于幽幽地开口了:“皇上……怎么还不赐子灵一死呢.”
“难道.你就这么想死吗”她竟然一开口就是求死.孟宏煜又被她的冷凝气到了.他俯下身來.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直直地看进她深不可测的眸底.他脸色阴沉.眼中布满了阴翳和愤怒.微微挑着眉.他扬起嘴角邪魅地说道.“那么.朕就偏偏不让你死.朕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个“求死不能”法.萧子灵在心里冷笑着.亦回他一抹邪魅而无情的笑.冷冷地说道:“谁都掌控不了我的生死.只有我自己才能选择求生或是求死.”
“是吗.谁都掌控不了你的生死.”孟宏煜心中想道.却不开口接她的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松开手直起身來.朝着门外冷冷地叫道:“來人啊.”
“奴才在.”李昭赶紧垂首应道.
孟宏煜对李昭下令道:“即日起.将萧子灵贬为答应.未经朕的允许.萧子灵此生都不准出入夕花堂.”
说完这番话.孟宏煜又转过身來.慢慢地踱到榻前.悠然坐下.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凝眸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萧子灵.嘴角扯出一抹冷酷无情的淡笑.意味深长地对她说.“萧子灵.朕命你好好地活着.若是你真的寻了短见.那么……朕会让萧家九族的人都为你陪葬.”
他在心中冷笑着看你还敢不敢求死.看你还能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死”.朕倒要让你看看.掌控着你的生死的人.是你自己.还是我这主宰天下的皇帝
听到孟宏煜的一番话.萧子灵如五雷轰顶一般.瞬间呆住了他竟然拿她的亲人來威胁她.这卑鄙无耻、冷酷无情的家伙.竟然拿她的亲人來威胁她
这下.她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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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意难测
展战被打入天牢听候处置,萧子灵被贬为答应囚禁于夕花堂,然而,孟宏煜却高兴不起來,他日渐沉溺于哀伤中,一天比一天消沉,他常常暗暗把酒迎风,对月洒泪。
他被一股巨大的挫败感笼罩着:即使贵为天子、权掌天下,那又如何,他真心喜爱的女子却都一个一个地背叛他,离他而去,苏子容和孟宏烨暗生情愫,刘宛若和楚天藕断丝连,如今,萧子灵竟然也和展战纠缠不清了。
即使他贵为天子,那又如何,即使他得到了天下、得到了权势和地位,那又如何,有些东西,他永远都得不到,比如说爱情,比如说信任,比如说安心……
他心中住着一只恶魔,那恶魔唆使他愤怒、唆使他多疑、唆使他无时无刻防范着身边每一个人,甚至防范着他的女人、他的母亲,为了皇位,他失去了太多平凡而美好的东西,很多时候,他的幸福甚至比不上那些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
出了展战和萧子灵“私会”之事后,孟宏煜终日沉浸于哀伤中,无暇他顾,白如霜晋封为嫔之事便被束之高阁了,然而,白如霜却一点也不伤心难过,因为,她萧子灵被贬给她带來的喜悦,远远超过了一切。
她知道,林月瑶死后,萧子灵是她通向后位之路的最大障碍,是她最强劲有力的对手,她早早便安排小叶子暗中监视萧子灵,放了那么长的线,就是为了钓起萧子灵这条大鱼。
那夜,她甚至顾不得自己怀有龙裔,以身犯险上演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将孟宏煜引到夕花堂,让他直接撞见展战和萧子灵暗中相会的一幕,原來,。
那天晚上,白如霜正在寝室里望着烛火闷闷地发呆,小叶子忽然來报说方才展战又潜进了夕花堂,许久了都还沒有出來,白如霜知道,这是将萧子灵从云端拉入地狱的大好时机,于是,她便苦苦地思索着该如何让皇上“亲自”去夕花堂“捉奸在床”。
恰巧此时,慈宁宫的小太监來报说皇上请她过去慈宁宫陪太后一起吃火锅,白如霜忽然计上心來,便笑靥如花地吩咐那小太监先回去复命,自己准备一下随后便去。
白如霜换了衣裳,怀中揣上一把匕首,便叫來了流云,说要去慈宁宫,流云一听说皇上特意吩咐人來请她们家娘娘了,便欣喜地说道:“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备轿。”
“不必了。”白如霜慌忙阻止流云道:“我想走走。”
“可是,昨天刚下过雪,天黑路滑的,娘娘您又怀着身孕……”流云为难地说道,她可是真的担心白如霜的安危。
白如霜粲然一笑,安慰流云道:“不碍事的,这不有你陪着我嘛,再说,我如今正有点疲乏,只怕去了慈宁宫会犯困,若在皇上和太后跟前打盹了,那多失礼啊!不如咱走着去,我也好吹吹风,精神一下。”
流云听白如霜一番话甚为有理,于是便打了灯笼,小心翼翼地扶着白如霜往慈宁宫去。
长长的宫道里静如空谷,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见一点人声,或许是因为寒冷,连平时偶尔会打着灯笼经过的小太监们也不见了,经过一处小巷时,白如霜忽然说想小解,而且很急很急,流云便扶着她拐进了那条逼仄而黑魆魆的小巷。
刚迈进小巷,白如霜便偷偷地拔出怀中暗揣的匕首,狠狠地刺进流云的胸口,一刀毙命……可怜的流云,她还來不及叫一声,便不明不白地死在白如霜的匕首下,她至死都不知道,为何白如霜要杀了她,她可是真心真意地对待白如霜,视她如朋似友的啊。
白如霜之所以要杀流云,是因为流云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流云知道是她将碧玉簪送到苏子容手中,知道是她暗中下毒害死林月瑶,更知道她有心陷害萧子灵……流云知道了太多,是时候让她永远无法开口了。
于是,白如霜如便來了这招“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况且,有了血淋淋的死亡,孟宏煜才会更加相信她的话,才会更加担心萧子灵,才会立马往夕花堂而去。
小心翼翼地不让流云身上那温柔的鲜血喷涌到自己身上,白如霜慢慢地拔出了匕首,然后,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左手臂划过……鲜血一点一点地渗出來,她紧咬着嘴唇忍住了巨大的疼痛,然后一步一步往慈宁宫而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便是白如霜心狠手辣的地方,亦是她于这无情的争斗中逐渐悟得的昭昭至理。
到了慈宁宫,白如霜便上演了那“鲜血淋漓”的一幕,果然,孟宏煜被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和以假乱真的表演吓到了,未來得及细细查问和深思,他便忧心忡忡地往夕花堂赶去……至今,他仍只顾着沉溺于一己的悲伤和愤怒,而未去深思其中的诸多疑点,还未明白过來自己又当了一次棋子……
只有欧阳萦在心中暗暗生疑:白如霜和流云主仆两人为何会步行前往慈宁宫,夜那么黑,天那么冷,路那么滑,难道,白如霜不怕摔倒吗?她如今可是怀着身孕啊!更应处处防范、小心翼翼才是,为何却会一改常态,胆大包天地走起夜路了,而且,还“不幸”地遇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客”。
一番思索之后,欧阳萦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阴谋,然而,她并无法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合理,于是,这日午后,她便好心好意地前去“探望”受了惊吓的白如霜……
來到思同院,小宫女报说白如霜在起居室里,欧阳萦便径直往起居室而去,一迈进门,便看见白如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半闭着眼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一个小宫女站在榻边轻手轻脚地帮她捶着腿。
“白姐姐真真好惬意啊!想必,休养了几日,精神也好了许多了吧。”欧阳萦淡淡地开口说道,也不管是否会搅了白如霜的清梦。
白如霜睁开眼來,见是欧阳萦,便赶紧坐起身來笑意盈盈地说道:“萦嫔娘娘什么时候來了,來……赶紧到这边请坐……”
热情地将欧阳萦让到身边坐下,欧阳萦又赶紧吩咐小宫女去倒茶。
“白姐姐不必客气。”欧阳萦冷冷地说道,依旧是一副冰雪凌人的模样:“我只是回思业院拿点东西,顺道过來看看你而已。”
“萦嫔娘娘能‘顺道’过來看我,真是莫大的福气。”白如霜笑着说道,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欧阳萦这“冰美人”忽然造访,必定有所图谋,否则,依欧阳萦的性格,怎么可能“好心好意”地來“探望”她。
“哼。”欧阳萦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笑得这般虚假,我也不故弄玄虚了,今天我來,是想告诉你,皇上近來虽心灰意冷无暇他顾,但太后可不糊涂……那夜,白姐姐能完好无损地从‘刺客’剑下逃脱,真是福大命大……”
欧阳萦边说话,边暗暗地观察白如霜的脸色,果然,她一说起那天晚上的事,白如霜的神色便有异样,眼神也闪闪躲躲的,不敢直视她……
“谢谢萦嫔娘娘关心,我能捡回一条命,真的很幸运……”白如霜说。
“可惜啊!你的贴身宫女流云却沒这般幸运……”白如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盯着白如霜的双眼继续说道:“我宫里的慕雪,是流云多年的的好姐妹,流云死后,她哭得可伤心了,天天魂不守舍的,尽是犯错……”
慕雪……犯错……听到欧阳萦无缘无故地提起慕雪,白如霜不禁提高了警惕,暗暗猜测到:难道,慕雪和欧阳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毕竟,慕雪如今是欧阳萦宫里的人,和欧阳萦朝夕相处,谁知道,她会不会“不小心”向欧阳萦透露出什么讯息……
白如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慌乱,然而,她却极力掩饰眼中的不安,装出一副淡定的语气说道:“慕雪……和流云是好姐妹……流云死后,我希望可以照顾帮流云照顾一下慕雪,不知姐姐可否将慕雪派來思同院陪我。”,,还是得赶紧将慕雪弄到身边來看着才放心,否则,说不定哪天真的会被这小丫头出卖。
其实,慕雪并未和欧阳萦提过什么,只是流云死后,欧阳萦经常见到慕雪暗自饮泣,问过之后才知道她和流云是生死相依的好姐妹,今日提起慕雪,真的是无心之举,谁知,白如霜却向她要慕雪,这倒出乎欧阳萦的意料了。
“慕雪这丫头做事尽职尽责,照顾歆旻亦尽心尽力,不但乖巧懂事,而且还懂得察言观色,我甚是满意,只怕不能将她给姐姐了。”欧阳萦假装不经意地说道,眼角却偷偷地瞟着白如霜,细细观察她的神色。
慕雪懂得察言观色,而且还让欧阳萦“甚是满意”,到底,慕雪是不是真的做了些什么,否则,欧阳萦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來她的思同院,又无缘无故和她说了这样一番暗藏玄机的话。
这欧阳萦,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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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珠胎结
《宠妃无颜》终于上架了,在五月一号劳动节这天,难道是对我这两个月来辛勤“劳动”的报酬吗?
还记得刚开始写文时的夜夜不寐,记得首次申请签约被拒时的沮丧,记得改文时的艰辛,更记得通过签约时的喜悦……一路走来,我只想说:写文是条不归路,我走得很苦很苦。百度搜索138看书网,.13800100.
很多时候会觉得累,想要放弃了,然而,还是说服自己坚持下去!无论结果是文章大卖,还是无人问津,我都要坚持下去!正因为“坚持”两字不易写,所以我才更应该坚持下去――就当是对自己的一次锻炼,而且,等老了的时候回忆往事,自己这辈子好歹也写过一本书,多有成就感!
不知道《宠妃无颜》上架后,还有多少人会继续支持,然而,无论怎样,我要谢谢那些一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对啦,说的就是你啦!我知道你一直有看文的,只是懒得给我留言对不对?不过,即使你不留言,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支持我的呦!谢谢你!希望你可以继续支持菲菲哦,一个月少吃一包薯片,还能减肥呢,多好!
接下来的文,会很精彩的呦,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无尽的怜爱,也有无情的虐待……
还有一出出阴谋和陷害,一个个妙计和良策,一场场爱恨情仇……
亲们,大方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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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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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自从子灵被贬为答应.被孟宏煜囚禁于夕花堂之后.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往日意气风发的“萧贵妃”大势已去了.连冷月宫里洒扫的小宫女太监们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有时甚至还恶作剧地将一大堆落花枯叶扫到夕花堂们门口……
这不.内务府往夕花堂派送來的东西也都尽是些残次品.每个月各种东西的份例也都是等其他的妃子挑完后才送给夕花堂些.炭是不好的湿炭.尽是冒烟.烧得满屋子云雾缭绕.呛得人眼泪直流;一日三餐饭的饭菜也渐渐不济了.有时候.送餐的小太监干脆还忘了送來.玉奴只得自己去拿些残羹冷炙……
原本.子灵早已是食不知味.寝不知暖.任何事她都不放在心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是粗布麻衣.吃的是山珍海味还是残羹冷炙.她都漠不关心.然而.当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终于不再行尸走肉地活着.开始担心起她腹中的孩子來.
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再次鼓起勇气.好好活下去的动力和理由.即使她和孟宏煜之间曾经固若金汤的爱情早已灰飞烟灭.即使这孩子來得真的很不是时候.即使如今的她一无所有.但无论如何.她的孩子都是无辜的.
“既來之.则安之”.既然ta來了.那么.她就要想方设法让ta安心地生根发芽.如今.她这失宠被囚的母亲.再也无法给ta任何的荣耀和恩宠.那么.至少该给ta一份充足的营养.让ta顺顺利利地來到这人世间吧.
因此.萧子灵便让玉奴告诉内务府说自己怀孕了.夕花堂每日的伙食得按时按量地供给.玉奴将此事告诉内务府后.那天下午便來了个御医.那御医表情凝重地细细为萧子灵把过脉后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接下來那几天.御膳房倒是有按时送饭菜过來.然而.依旧是些粗茶淡饭.简直比宫女们吃的还不如.萧子灵气得差点掉下泪來.她总算知道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了孟宏煜的恩宠对后宫的女人來说.真的是至关重要.决定生死.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终究选择了海阔天空地退一步向孟宏煜妥协.甚至摇尾乞怜地向孟宏煜祈求恩恤.然而.他却对她的哀哀祈求置若罔闻
几天之前.子灵给孟宏煜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悔过信”.并附上了他相赠的那枚玉蝴蝶.让玉奴花了重金请内务府的太监们托李昭转交给孟宏煜.两天之后.那枚玉蝴蝶倒是完好无损地回到萧子灵的手中.至于那封信孟宏煜是否有看到.或者是看到后不予搭理.萧子灵就不得而知了.
她知道.孟宏煜这次是真的狠了心不肯见她了.若不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早已无所谓恩宠.无所谓是否还能重新得到他的青睐.可如今.她有了身孕.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她的腹中有了一枚正茁壮成长的小小生命.她要将这小生命生下來.要给ta一份完整的爱.而完整的爱里.应该包含母爱.也应该包含父爱.
她希望.这个孩子虽然來得不是时候.但是可以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可以冰释他们的前嫌.甚至可以救展战一命.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萧子灵随手写了几页字后便靠在书房的榻上打盹.这时.玉奴欢欢喜喜地來报说内务府來宣皇上的圣旨了.
皇上的圣旨.难道.他知道她有了身孕后.终于肯为了孩子而原谅她.放她一条生路了吗.萧子灵赶紧满心欢喜地跑到小客厅里去接旨.她满怀期待地静静跪着.听着宣旨的太监细声细气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萧子灵藏红花一碗.着即刻喝下.”
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字.那宣旨的太监细声细气地念來.沒有一丝力度.然而.在萧子灵听來.却一字一字都是利箭.一下一下地射进她的心脏.将她的心射得百孔千疮.这“言简意赅”的圣旨.似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萧子灵的满心期待劈成两半.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眷恋劈得烟消云散.
听了他的圣旨.萧子灵定定地跪在地上.仿佛一尊雕塑一般.沒有表情.只有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玉奴和筱如亦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些來宣旨的太监.只见.宣旨的太监身后站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中捧着一个端盘.端盘上放着一个青瓷白碗.想必.那青瓷白碗中装着的.便是那“御赐”的藏红花了……
“不.不.”萧子灵似乎终于领悟到了这圣旨的“旨意”.她泪如泉涌地狂吼着.“我不喝.我不喝.……”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那宣旨的太监为难地说道.
“不.”萧子灵声嘶力竭地嘶吼.猛然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太监.眼中满是强烈的恨意.她声嘶力竭地怒吼.“叫孟宏煜來见我.如果要我喝下这碗藏红花.叫他亲自给我递过來.否则.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绝不相信.”
她真的气疯了.心中的绝望和愤怒让她头脑发涨.让她怒火攻心.她竟然顾不得避讳直呼“孟宏煜”其名了.要知道.这可真是罪该万死啊.可如今.萧子灵什么都顾不得了.如果孟宏煜真的要打下她的孩子.要夺去她最后一点期望.那么.她豁出去了.
一屋子的宫女和太监都被萧子灵突如其來的怒气吓到了.那宣旨的太监禁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带着哭腔说道:“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不能回去复命.奴才可是死罪难逃啊……”
然而.萧子灵却顾不得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死罪难逃”了.只见.她将双眸中的恨意化成两柄利剑.狠狠地刺向那群“來者不善”的太监.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端着藏红花的小太监跟前.冷笑着端起那青瓷白碗……
玉奴见子灵端起那青瓷白碗.以为她要喝下碗中的藏红花.忙心急如焚地制止她道:“小姐.不要啊.不要……”她惊惧地对着子灵猛然摇着头.眼中满是哀求.
子灵绝望地对玉奴一笑.然后.她发了疯一般.端起那青瓷白碗狠狠往地上一摔……“砰”地一声脆响.青瓷白碗瞬间破碎.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亦溅得萧子灵满身满脸……溅起的碎片划伤了她的右脸颊.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上传來.一股鲜血汨汨流出……
她想起那天晚上.孟宏煜摔坏了茶杯.那溅起的碎瓷亦是划伤了她的右脸颊.如今.旧伤刚好.新伤又來……是否早已注定了.她千辛万苦阴差阳错地穿越到这里來.就是为了偿还他的情债.就是为了让他将她伤得伤痕累累.到底.她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所有的人都被萧子灵的举动吓坏了.这次.所有的太监都跪下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今.那碗御赐的藏红花被摔坏了.他们无法回去复命.真的是大难临头了.他们正跪在地上吓得半死.却听到萧子灵忽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萧子灵流着泪.仰天狂笑.那笑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笑声中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足以穿透云层.惊走流浪的白云.她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痛彻心扉、笑得绝望而苦楚……
那笑声.真的惊起了夕花堂外那株老榕树上的飞鸟.它们扑棱棱地四散惊飞.尖叫着窜入空中……
笑过之后.萧子灵只觉喉咙疼痛.一丝咸味从喉头传來.她猛烈一阵咳嗽.却咳出一口血來……表情嫌恶地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她转过身去走到那群太监身前.淡淡地对那个宣旨的小太监说:“让皇上亲自送來.我就喝这藏红花.”
她的声音无比沙哑.听起來含糊不清.似乎方才那一阵狂笑已经将她喉咙毁了.此生.她再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话來.
那群太监似乎沒有听到萧子灵的话.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萧子灵用她那沙哑得无以伦比的声音又怒吼一声:“滚.”他们这才慌忙站起身來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夕花堂……
待他们一走.萧子灵忽然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似决堤的黄河一般又汹涌而出……她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口.失声痛哭.然而.她的声带已因方才那一阵狂笑而受伤了.并无法出声.只有喉间发出微弱的“呜呜呜”声來.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狼一般.撕心裂肺地哀嚎着……玉奴和筱如亦跪坐在一边陪着她默默地流泪……
他始终不肯相信她呵.他心中早已笃定她和展战有私情.甚至认定了她腹中怀着的孩子是展战的.因此.他才会狠心地赐她一碗藏红花.要打下她的孩子來.难道不是吗
到底.她在宿命的轮回中.到底欠了他什么.否则.她怎么会爱上这样冷酷无情的家伙.怎么会为这样冷酷无情的家伙怀胎生子.如今.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要亲手打下自己的亲生骨肉的地步了……
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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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弄哀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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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渐渐地暗下去.最后一抹阳光从天边一点一点地消失.仿佛萧子灵的最后一丝希望.一点一点地消失.她呆若木鸡地坐在地上.思绪一片空白.灵魂亦跌入了无垠的雪国之中.冰冷而苍白.
玉奴和筱如担心大理石地板冰寒.会伤了她的胎气.因此硬是将她劝到了卧房里.一盏宫灯摇曳着橘红色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跳动着.空气中有一股绝望和不安……
晚膳时分.玉奴给萧子灵端來了饭菜.然而.她却不吃不喝.依旧愣愣地呆坐在窗边.许久许久.她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了:“玉奴.去将我的筝拿來……”
玉奴不知道子灵为何还有心情弹筝.然而.即使她的行为反常.但终究比不言不语地呆坐着好.因此.她便赶紧替子灵将琴案摆好了.
坐在琴案前.轻轻地抚过那二十一根琴弦.指肚微微地冰凉.戴上玳瑁指甲.轻轻地按出一曲哀哀的《梁祝》來.琴艺依旧高超.琴声依旧哀婉缠绵.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悲哀.伴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生离死别.从她的手下一点一点的流出來.
那股绵长而悠远的悲哀.仿佛秋夜里缠绵不绝的水滴声.一滴一滴.在夜空中渐渐地飘远.一滴一滴.将悲伤渗透进黑暗的夜色中……
她希望.他能于飘摇的风中听到她哀怨的琴声;她希望.他能像那夜一样.循着她的琴声而來;她希望.他可以來见她一面.这样.她便可以哀求他给她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她甚至想好了.如果他真的來了.她要跪在他面前痛彻心扉地向他低头“认错”……
她只求他.再相信她一次.绕过她的孩子.哦.不.是他们的孩子.
然而.一曲毕.夜色寂静如初.良人不來;两曲毕.芳心渐冷.门扉静掩;三曲毕.夜阑人初静.心如槁木.
她终于绝望了她从來不曾像今夜这般这般强烈地盼望着他來.从來不曾像今夜这般希望看到他的冷峻的容颜.听到他温暖的声音然而.他却不來.他是狠了心不來了.他是狠了心要打下她腹中的胎儿了……
吩咐筱如拿來一把利剑.她眼中流着泪.咬牙切齿地将琴弦一根一根地铰断.然后.抱着那把古筝.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桃树下.桃树下.当日她埋葬苏子容的九霄环佩的琴塚.微微隆起.枯叶覆盖.
让玉奴和筱如将那琴塚挖开.泥土一点一点地移去.她终于看到了那把残破的九霄环佩.轻轻地将怀中的古筝放在九霄环佩旁边.然后抓起一把泥土狠狠地甩到筝上.她嘶哑的声音如泣血一般.愤怒地吩咐玉奴和筱如:“把它埋好.”
埋了吧.容姐姐.将我们所爱非人的错误爱情一起埋葬.将对那个男人的最后一丝眷念埋葬.将那些或者美好或者不堪的回忆一起埋葬.从今以后.我的身不敢死.但是.我的心将和你同在.从今往后.世间只有一具叫萧子灵的身躯.而沒有一颗爱着孟宏煜的心.
一步一步地踱回寝室.只见桌案上还放着早已冷却的晚膳.她慢慢地在桌边坐下.然后.端起那白瓷小碗來.紧紧地抓着筷子.将碗中冷硬的白米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眼泪一滴一滴地从脸颊滑落.滴在碗中.那饭吃起來.有股淡淡的咸味.和着喉咙里淡淡的腥味.她终于忍不住跑到走廊上一阵恶心干呕……
呕完后.她筋疲力尽地坐下.靠在廊柱上.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透过婆娑的泪眼.她看见夜空中群星璀璨.然而.却沒有一颗是她认识的……
慢慢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在心中暗暗地对她的孩子说:孩子.咱们都听天由命吧.如果你的父亲真的要铲除你.那么.你就乖乖地认命吧.母亲累了.很累很累.沒有能力保护你.沒有信心将你平平安安地带到这人间.即使你真的來到这世间了.你也不会幸福的……那么.还不如……
夕花堂外.孟宏煜静静地站在黑暗中.身边一丛合欢花.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早已失去了春日的风情.沒有合欢.也沒有花.他和萧子灵之间的爱情.亦是这般真假难辨的吧.此刻.他不知道萧子灵和展战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情同兄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原谅她.
他是想相信她.原谅她的.然而.一想到那夜她和展战灯下对坐谈笑风生的情形.他便妒火中烧怒不可遏.他可是高高在上的至尊天子.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怎么可以“屡次”被他的妃子背叛出卖.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
原本.他正在乾坤殿里心烦意乱地独自喝着清酒.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琴声.他快步踱到窗前.一把推开窗.一阵冷风扑面而來.让他原本晕晕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侧耳细听.那琴声似乎是从冷月宫方向传來的……
站在窗前听了一曲.是萧子灵曾经弹过的《梁祝》.在这皇宫里.这曲子只有萧子灵会弹.琴声幽怨缠绵.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哀伤.直直地撞进他的心底.将他的心湖激起一阵一阵涟漪……摇曳的涟漪里.有悲伤.有气愤.有不舍.有犹豫.有倔强……
终于.他不知不觉地抬脚出了乾坤殿.一步一步地往冷月宫的方向走去.李昭和展战赶紧忧心忡忡地远远跟着他.望着他的落寞而孤寂的背影.
陆遥从不曾见他的皇上这般伤心过.即使当初发现了苏子容的背叛后.孟宏煜亦不曾这般失魂落魄.以往.无论多么难过、多么烦心.他都会勤勤恳恳地处理政事.以国家大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可这段时间以來.他却无心打理政事了.
他经常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埋头练字.或者是临风洒泪.对月长叹.把酒痛饮.暗自神伤.许多个夜里.陆遥看见孟宏煜起身披衣在走廊上长久地徘徊.边徘徊边低低地叹息.偶尔还会看着无尽的黑暗久久地发怔.
孟宏煜的悲伤.只有陆遥和展战知道.在外人开來.他只是有些许的悲伤和落魄.然而依旧威严、依旧雷厉风行、依旧一副凛然的模样.或许.这便是贵为天子得悲哀.是“高出不胜寒”的孤独.
走到夕花堂外.孟宏煜似乎终于缓过神來.抬头看着那落破的院门.那琴声更加清晰地从院子里传來.三曲毕.他始终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再也沒有前进一步……经过长长久久的犹豫后.他心中的气恨和怀疑终于还是战胜了心疼和不舍.他决定了不去见她.不让她将那“孽种”生下來.
或许.他心中还隐隐地藏着一丝害怕.所以.他不敢推开那道木门.走进去见她.他害怕见到她哀哀欲绝的容颜后.就再也狠不下心來对她冰冷了.他真的害怕自己内心瞬间的慈悲.会让他在爱情面前败下阵來.会让他在她面前君威尽丧.
突然.乾坤殿的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地寻到夕花堂來.见到李昭后.他附在李昭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然后递给李昭一封信后又匆匆离去.
李昭神色凝重地走到孟宏煜身侧.然后俯身禀报道:“皇上……方才天牢那边传來消息说展战……咬舌自尽了……”
展战.咬舌自尽了.听到这消息.孟宏煜的心中略微震惊.虽然他早已决定要处死展战.但他并不想让他那么快就死.他要好好地折磨他.让他和萧子灵一样生不如死.如今.他竟然咬舌自尽了.这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李昭双手捧起那封揉揉皱皱的信.毕恭毕敬地呈递给孟宏煜.然后低声说道:“这是他的绝笔信……他特意交代天牢里的牢狱一定要将这信呈交给您.牢狱们也不敢怠慢……”抬起眉來偷偷地看孟宏煜.黑暗中.他的脸上似有不悦.
李昭赶紧又说道:“不想这脏东西污了圣颜.奴才这就将它烧掉……”
“不必了.”孟宏煜略微嫌恶地皱着眉头.冷冷地吩咐李昭道.“你拆开來念给朕听听.”他倒真的挺好奇展战的“绝笔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是表明清白.还是表明对萧子灵的爱意.
“奴才遵命.”
李昭赶紧手忙脚乱地拆开信來.然后将手中提着的灯笼凑到信上.认认真真地给孟宏煜读信:
“卑职展战.无视宫规.私会妃嫔.实乃罪该万死.然卑职与灵儿自幼相识.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卑职与灵儿.绝无半点逾情逾礼之处.兄妹之情.青天可鉴.日月可表.卑职愿以死明志.表卑职之意.还灵儿清白.望皇上毋加以责怪.与吾妹恩爱依旧.白头偕老.卑职虽死无憾矣.卑职展战泣血叩谢.”
听完李昭念完信后.孟宏煜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转过头去看着夕花堂的木门.冷冷地吩咐李昭:“你去夕花堂.将展战的死讯告诉萧子灵.”李昭忙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陆遥.然后便往夕花堂走去.
“慢着.”孟宏煜忽然又加了一句.“将你手中那封绝笔信.交给萧子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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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御赐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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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听了孟宏煜的旨意往夕花堂走去.站在木门前轻轻地敲门.筱如和玉奴正在院子里埋首往琴塚里填土.听到敲门声.俩人都吓了一跳.不知这么晚还会有谁來.总不会是下午那群太监又來了吧.
玉奴提心吊胆地去开门.打开门來.只见李昭微微驼着背站在门外.见到李昭.玉奴赶紧俯身行礼:“奴婢给李公公请安.不知李公公暗夜前來.有何贵干.”玉奴真心不欢迎李昭.谁知道.他是不是奉了皇上之命又來想她家小姐腹中的孩子索命的.
偷偷扫视了李昭身后.并未见其他人.亦沒有藏红花之类的东西.玉奴才稍稍放下心來.暗暗在心中祈祷皇上会善心大.发放过自己的亲身骨肉.
“奴才奉皇上之命來宣旨.不知萧答应可在.”李昭细声细气地询问.
“在.当然在.”小姐如今可是被软禁在夕花堂呢.怎么可能不在.“李公公请随奴婢來.”玉奴赶紧将李昭领到大厅.然后往寝室去寻子灵.
來到寝室门口.只见萧子灵倚坐在廊柱上.抬着头愣愣地发呆.玉奴赶紧一把将她搀扶起來.心疼地说道:“小姐.您赶紧起來吧.李公公來了.说是來宣皇上的旨意的.”
宣皇上的旨意.难道.孟宏煜终于肯放过她了.抑或是再次來对付她腹中的孩子.子灵无力地站起身來.任玉奴搀扶着往客厅而去.
到了客厅.李昭依旧是客客气气地向子灵行礼.行过礼.他抬起头來略微担心地看着子灵.迟疑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慢声细语地开口了:“娘娘.展侍卫他……在天牢里……咬舌自尽了……”将手中的信笺递到子灵眼前.萧子灵却愣愣地不伸手接过.玉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赶紧伸手接了过來.
“这是展侍卫的绝笔信.皇上吩咐奴才将这封信送來让娘娘过目……”
萧子灵依旧面无表情地定定站着.不说话.亦不接过那封信“过目”.李昭站了片刻.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俯身告辞了:“奴才先回去了……娘娘您……珍重.”
李昭慢腾腾地踱着步子离开了夕花堂.他一走.玉奴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信笺拆开來看.无奈她识字不多.只得心急如焚地将那信往子灵手中塞:“小姐.您赶紧看看……展大哥写了些什么……”
她的展大哥死了.在天牢里咬舌自尽的.虽然.孟宏煜下令将他打入天牢的那天晚上.玉奴就只知道他是必死无疑的了.但如今真的听到了他的死讯.玉奴依旧是心如刀割.泪水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滑落.
然而.子灵仍无动于衷地定定站着.也不急于看看展战的绝笔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她到底是一点也不伤心.还是伤心过度.无法缓过神來.玉奴忍不住催促她道:“小姐.您倒是看看啊.”
子灵这才缓过神來.抬手将手中的信摊开细细地看.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滴在那粗糙的信纸上.因带了哭腔.她的声音更加沙哑了.简直是含糊不清.玉奴很努力地听才听到她说的是:“展大哥……是为我而死的……太傻了……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我们.”
玉奴眼中的泪水亦是决了堤一般.不住地滑落.她一般抢过子灵手中的信纸.将那信笺紧紧地握在胸前.嚎啕大哭道:“展大哥……展大哥……展大哥……”
玉奴的哭声越來越远.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來.一点一点地渗进子灵的耳中.忽然.子灵眼前一黑.闭上眼睛便直直地倒下去……
幽幽转醒时.已是第二天近午时分.睁开眼便看到玉奴哭得红肿如核桃般大小的双眼.一见到子灵醒來.玉奴便心喜地说道:“小姐……您终于醒了……”玉奴的声音也变得像子灵一般沙哑.想必.昨夜她定是哭了一夜.她是为了展战的死而哭泣的吧.
这个傻丫头.萧子灵怎么会不知道她一直暗暗喜欢着展战.又怎么会不知道展战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她已经不是三岁的女童.懵懂无知.她怎么可能愚钝得不知道这些呢.
只是.萧子灵从不开口道破.因为.她知道自己若说破了.那么.他们三个人之间这种生死相契、固若金汤的关系就要彻底破裂了.那么.她还不如自欺欺人地继续当展战只是一个爱护着自己的兄长.而玉奴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妹妹.
如今.展战死了.玉奴一定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吧.她还來不及向她表明心意呢.他却这般大无畏地为爱赴死了.玉奴该会多伤心啊.一念及此.子灵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子灵伸出右手來轻轻地抚摸着玉奴苍白的小脸.心疼地哽咽道:“奴儿……小姐对不住展大哥……对不住你……”
玉奴亦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又流了出來.然而.她却微笑着握住子灵的手.极力掩饰心中的哀伤.努力装出一副平静:“小姐……您怎么竟说些胡话……”
子灵淡淡地了然一笑.不再言语.她努力地撑起身來.玉奴忙劝道:“小姐.您刚刚才醒过來.还是多躺一会儿吧.”
“已经躺了这么久了.起來走走倒更好……”她对着玉奴凄然一笑.喃喃自语道.“这往后.还怕沒得躺嘛……”
让玉奴搀扶着坐到梳妆台前.直直地望向铜镜中的女子.只见她脸色苍白如雪.眼睛亦红肿不堪.憔悴得仿佛被霜欺雪打后的花朵.摇摇欲坠.然而却依旧顽强地迎风占据着枝头……
玉奴拿起玉梳來.轻轻地将子灵微微蓬乱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梳好.抚摸着她如丝缎般柔软的青丝.玉奴不禁悲从中來.又忍不住偷偷掉下泪來自古红颜多薄命.像她们家小姐这般太过聪明的女子.注定会活得更加辛苦.因为.她懂得思考.懂得反抗.总是努力地想得到一份自由而平等的爱情.
主仆俩正各怀心事.筱如忽然跌跌撞撞地闯进來了.她气喘吁吁地报说:“娘、娘娘……皇、皇上來、來了……”
皇上來了
玉奴心中一惊一喜.手中的梳子便停住了.愣愣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皇上所为何來.接下來.她们家小姐又会如何.是重回温暖和煦的人间天堂.还是坠入阴冷潮湿的黑暗地狱.从此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子灵依然是无动于衷地坐在梳妆台前.她伸手接过玉奴手中的梳子.自顾自地轻轻梳起头來.如今.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对她來说.亦沒有任何欣喜.
她知道.展战的死是一次关键性的转折.要么是孟宏煜相信了她.将她拯救出这人间炼狱;要么是孟宏煜气愤难耐、火上浇油.一把将她推入万丈深渊.让她跌得粉身碎骨.此生再也爬不出來.然而.以她对他的了解來看.她更相信她的命运会趋向于后者.
不知何时.孟宏煜已走进了萧子灵的寝室.他静静地站了片刻.看她对镜梳着三千青丝.一下、一下、一下.她的动作那么轻柔而舒缓.仿佛她正置身于春日温暖的阳光中.身边有千万朵花缓缓地绽放.成群的蝴蝶围绕着她蹁跹……她变成了出尘的仙女……
如今这种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情对镜梳妆.安之若素吗.孟宏煜忍不住又恶狠狠地生起气來.他冷冷地对玉奴喝道:“出去.”
玉奴吓得手脚发抖.忙战战兢兢地走出房去.
孟宏煜几步跨到萧子灵身边.用力地一把抓起她的右手.一阵锥心的疼痛自手腕传來.她手中的玉梳“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她紧紧皱着眉头.哀怨地望着他英俊如昔的脸.
他半眯着勾魂摄魄的眼眸.冷哼了一声说道:“昨天.你不是说要见朕的吗.如今.朕亲自來了.你怎么不出去迎驾”
她脸上沒有一丝悲喜.淡淡地开口道:“皇上也说了.是昨天……今天.我并不想见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让孟宏煜心中微微讶异.讶异过后便是一阵心疼:她怎么了.往日温婉柔美的声音.怎么会忽然变得这般沙哑.沙哑中透着一股悲伤.悲伤直直击入他心底.让他忍不住心虚……
“放肆.”他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她被他巨大的力道甩得忍不住踉跄着退后了几步.直直撞到梳妆台上.梳妆台边的妆奁被撞翻到地上.妆奁中那枚晶莹剔透的玉蝴蝶亦滚落到地上.孟宏煜和萧子灵不约而同地看向那枚玉蝴蝶……
然而.谁都不肯走过去俯身拾起那枚玉蝴蝶.任它静静地躺在近午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冷冷的光……
孟宏煜眼中溢着悲愤.定定地望着萧子灵.许久.他终于冷冷地开口了:“李公公.赐药.”
一直站在门边的李昭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來.他的手中端着一个端盘.端盘上放着一个白玉碗.他毕恭毕敬地将那端盘呈到萧子灵面前.低着头等着孟宏煜发话.
望着碗中装得满满的浓稠的药汁.萧子灵心中一惊.仿佛跌入了冰窟中.瞬间全身冰冷.连心脏亦被冻得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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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肝肠断
白玉碗中,褐色的浓稠药汁让萧子灵心中一惊,她脑海中跳出的最直接的反应便是:莫非,这碗中盛着的是藏红花?不!这怎么可能?孟宏煜怎么可能真的亲手给她端来了打胎药?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萧子灵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孟宏煜,拼命地摇着头,口中嚅嗫着:“不……这不是真的……不……不可能……”心中的恐惧驱使她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瘦弱的身躯直直地贴在了墙上,她才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了!
是呵,如今,她真的是无路可退了!如果,他真的亲手给她端来了打胎药,那么,她还能抗拒吗?如今,他真的亲手给她端来这藏红花了,他真的不相信她,不相信她腹中的孩子了!她该如何是好。
见她的眼中有泪水打转,他的心中莫名一阵快意,他轻笑出声,邪邪地说道:“昨天,你不是说要喝朕亲自送来的藏红花吗?今天,朕给你送来了,你就乖乖地喝下吧!”
他的轻笑像一般利剑,准确无误地刺入她的心脏,让她的心汨汨地流着鲜血。他的笑……这般轻快,这般得意,这般无情……眼中打转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沙哑着声音哭诉道:“皇上……ta可是皇上的骨肉啊……”
“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笑过后便定定地望进她的双眸,眼中的阴翳让她的世界瞬间暗下来,他冷冷地开口道:“谁知道,ta到底是不是朕的骨肉……”
“不!子灵保证,ta绝对是您的孩子……”萧子灵“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他身前,抬起头来,盈盈的双眸中满是哀求,她悲戚地说道,“求求您,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皇上若不信,孩子一生下来就可以滴血验亲……”
“这孩子若不是您的亲生骨血,子灵愿意让您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诛九族……”她跪着双膝挪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双腿苦苦地哀求道。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温热的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裳,她口中呵出的热气像一团烈火一般灼烧着他,让他差点就要转身跳开。这一刻,他的心中有一点心疼,有一丝动摇,他几乎要蹲下身来搂住她瘦弱的肩膀,然后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朕相信你!朕愿意相信你。”
然而,那多疑、霸道而无情的恶魔终于又跳出来占领了他的内心。他忽然又想起曾经的苏子容和刘宛若,想起那些“背叛”过他的女人,想起那些让他难堪的过往!于是,他逼着自己狠下心来!
闭上眼睛,他咬着牙,从牙缝中努力挤出话来:“到时候,这孩子若不是朕的,那朕岂不成了举国上下的笑柄?倒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不……”听他这样一说,萧子灵登时跌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所谓的帝王之尊,竟然不惜错杀自己的孩子!即使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有可能”真的是他的,他也忍心下手!
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已经将话说得这么白,他已经决心不惜一切维持自己的尊严,那么,她还能怎么办?
然而,她依旧紧紧地咬着唇,不声不响地流着泪,一动不动地坐着,亦不愿抬起头看他。他低着头,冷冷地说道:“怎么?难道你是在等朕亲自动手打下这孽种吗?”
“孽种?”萧子灵冷笑着说道,“如果您的亲骨肉是孽种,那么,您可不成了孽障了吗?”
听她这样大逆不道地口出狂言侮辱孟宏煜,李昭真的被吓到了,端着端盘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天啊!这萧子灵真的是不想活了!
果然,孟宏煜瞬间勃然大怒,英俊的脸庞气得变了形,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突!――从小到大,谁不是对他唯唯诺诺百依百顺,谁敢对他这般不敬?!这萧子灵,简直就是活腻了!
他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像老鹰捉小鸡一般将她拎起来,然后怒目圆瞪、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中的怒气昭然若揭,足以将萧子灵千刀万剐,他对着他声嘶力竭地怒吼:“你是不是活腻了?!”
萧子灵咬着牙,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她无畏地直视他的怒气,冷哼一声,然后别过头去,不看他那张被怒气吹胀得面目可憎的脸。
显然,萧子灵眼中的不屑和无礼让孟宏煜更加怒火中烧,他狠狠地将她甩开,她重重地撞向梳妆台,额头砰然一声撞到了坚硬的桌角,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要晕倒。
然而,她却努力地睁着眼睛,挣扎着站起身来,只觉一阵温热从额头渐渐爬到脸庞,转头看了一眼镜子,只见一股鲜血从额头慢慢流出。然而,她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身上最疼的地方,是心脏……
没有泪水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此时,她只觉双眼干涩而疼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来……她忽然微笑了,笑得凄然而悲怆,笑得苦涩而绝望……
看到萧子灵的额头上渗出血来,孟宏煜的心疼得难受,疼得似乎快要窒息了,然而,他只是心疼,却不心软。他别过头去,淡淡地说道:“朕不想逼迫你……你还是……自己喝吧……”
萧子灵不再说什么,她慢慢地走到李昭身边,端起那白玉小碗来,一饮而尽……
药汁苦涩,苦涩中还有一股凛冽的味道,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有药汁从她的唇边溢出,滴在她白色的衣裳上,晕染开来,仿佛一幅淡笔涂抹的水墨画。喝完后,只觉药汁渗进她昨天笑得出血的喉咙里,微微地疼着。她扬手一挥,将那白玉碗摔到地上……
“你……”孟宏煜被白玉碗清脆破裂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愤然地看着萧子灵,“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冷冷地说道,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玉蝴蝶,将那玉蝴蝶狠狠地甩到他身上,他慌忙伸手接住了。萧子灵怆然一笑,声音无比沙哑地说道:“还你玉蝴蝶!”
“你……”她竟然敢这样无礼地将玉蝴蝶往他身上甩?孟宏煜又被气到了,正想开口骂她几声以找回威严,她却已转身往屋内走去了。她的脚步微微踉跄,每挪动一步都似乎费了她很大的力气,或许,这便是寸步难移……
孟宏煜也不想再看到她憔悴疲惫的容颜了,于是冷冷地对李昭说道:“摆驾回宫。”然后,便翩然离去。
他决绝地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回头……
萧子灵慢慢地走到床边,脱了鞋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感受头痛欲裂的苦楚,然后,认命地等待另一场疼痛。
孟宏煜一走,玉奴便赶紧跑进屋来,只见萧子灵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玉奴一把抓起萧子灵的手,流着泪说道:“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怎么办啊?皇上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不要吵我……”萧子灵闭着眼睛说道,“你出去吧……让我好好睡一觉。”
“不……奴婢要陪着你……”玉奴抹着泪水呜呜地说道。
“出去吧!”子灵微微怒了,“我不会有事的。”
玉奴这才站起身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去,静静地候在门外暗自饮泣。
半个时辰后,一股巨大的疼痛像一波一波黑色的lang涛,汹涌澎湃地朝萧子灵涌过来……她紧紧地咬着牙,忍住巨大的疼痛,在心中默默地对她的孩子说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对不起。
小腹一阵一阵地收缩,她疼得忍不住弯着双腿,蜷缩着身子,额头上冷汗直冒,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地发抖。许久之后,腿间一阵温热,她知道,她的孩子终于离她而去了……
ta走了……ta是被ta的父亲亲手害死的……也罢!碰上一个如此冷酷无情的父亲,假如ta真的来到这人世间了,也必定不会幸福!也罢!还不如早早离去,断了与他的父子(女)缘分,再寻一个普通人家投生,平平安安地出生,平平淡淡地长大。
萧子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然而,眼中的泪水已然枯竭,她只能沙哑着声音干嚎着。为那有缘无分的孩子哭泣,为那冷酷无情的男人哭泣,为自己黑暗无望的一生哭泣。
玉奴听到萧子灵的哭声,赶紧推门进来,只见她双腿之间一片殷红,玉奴这才相信,方才皇上送来的那一碗药真的是藏红花!原本,她还心存侥幸地期望,皇上只是在吓唬她家小姐而已!没想到,那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藏红花!
“小姐……”玉奴哽咽着,尚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搂着萧子灵,伏在她瘦弱的肩上嚎啕大哭。
然而,子灵却已经不再哭泣,她筋疲力尽地将头搁在玉奴的肩上,在玉奴耳畔轻声说道:“奴儿……为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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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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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夕花堂出來后.孟宏煜便回到乾坤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他什么事都不做.只是愣愣地看着桌案上的玉玺出神为了这枚玉玺.他付出了那么多.童年时失去了自由和兄弟情谊.少年时失去了爱情和信任.后來.他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來爱萧子灵.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他亲手给她送去了藏红花.他知道.也许自己真的有可能正在亲手残害自己的骨肉.然而.为了帝王的尊严和皇室血统的纯正.他不得不这么做.他认为.只要他愿意.将來他和萧子灵还可以再有孩子.但是.现在她腹中的孩子只要有一丝丝的可疑.那么.就必须除去.
纵使她会恨他.此生再也不肯原谅他.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他不是平凡的为人夫者.而是一国之君.他不仅仅是肩负着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使命而已.他还肩负着社稷和万民.
这是孟宏煜的可悲可怜之处.亦是他不能为外人道的苦楚.即使萧子灵不懂.或者懂了而不愿意原谅他.他也不在乎.此生欠她的.就等下辈子再去偿还吧.今生.他只能和她这般又爱又虐地纠缠下去.任她爱他怨他恨他……
日渐西斜时.天边竟然出现了一片殷红如血的晚霞.将西边的云朵烧得如火如荼.好久沒有见到这么晃眼、这么热烈的晚霞了.特别是还是在冬天.
天渐渐地黑下來.屋里也暗了下來.黑暗中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孤寂.让他不禁感到害怕.正想开口唤李昭进來点灯.便听到李昭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來:“皇上.方才夕花堂那边來消息说.萧答应……自杀了……”
什么.萧子灵自杀了.不.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孟宏煜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上.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他无法想象.若的往后的人生里失去了萧子灵.那么.他又该怎么度过.他已经失去苏子容了.绝对不能再失去萧子灵.
“哐啷”一声.孟宏煜猛地打开门.红着眼声音嘶哑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奴才……不知道……”李昭低着头惊恐地答道.方才他一急.忘了问那前來传消息的小太监了……
“还不赶紧去备驾.”孟宏煜朝着李昭怒吼.站在李昭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赶紧手忙脚乱地去了.
心急如焚地赶到夕花堂.下了车驾后.孟宏煜早已顾不得帝王的礼仪和姿态.几乎是用“跑”着进夕花堂的.奔到萧子灵的寝室.刚踏进卧房.便看到她一身素衣.静静地躺在床上……
难道……
不.孟宏煜再也不敢往下想.一张俊脸吓得煞白.火速奔到她的床边.紧紧抓起她的手.连声音都忍不住发抖了:“灵儿……灵儿……你醒醒……”然而.任他一声一声地呼唤.萧子灵始终紧紧闭着双眸.脸色苍白如雪.唇无一丝血色.
玉奴鼓起勇气.怯怯地说道:“皇上……小姐刚睡着.您……还是不要叫她了……”
睡着.这小丫头是说.灵儿只是睡着了吗.孟宏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忽然记起似的.赶紧伸手到萧子灵鼻下一探.一股温热的气息让他冰冷的手指有了一丝温暖.还有气息.她……真的沒有死.
他激动得差点掉下泪來.她真的沒有死啊.
孟宏煜这才站起身來.走到门外.然后示意玉奴和筱如也到门外去.他轻声细语地问玉奴到底出了什么事.玉奴这才将事情的始末细细地向孟宏煜道來
话说.萧子灵吩咐玉奴为她准备热水沐浴更衣.玉奴心疼她的身体.便说道:“小姐.您刚刚小产.身体虚着.还是别沐浴了.换身干净的衣裳就行了……”
子灵却坚持要洗个热水澡.她说:“这时候.我只想被温暖包围.用温暖融化心里的冰冷、缓解身上的疼痛……”
热水准备好了.子灵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便吩咐玉奴到门外候着.然后.萧子灵静静地靠在沐浴桶上.一寸一寸地将自己沉到水里……
玉奴站在门外.心中却始终不安.她竖起耳朵.认真地捕捉屋内的动静.一会儿.忽然一片寂静.她听不到一点声音.于是.玉奴心慌地推门而入.却见子灵溺在水中……幸亏救得及时.萧子灵只是被水呛晕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薄命……
孟宏煜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萧子灵苍白的容颜.她的眉头微微地皱着.似乎连梦都是不快乐的.她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或许.她连做梦都在提防着他、怨恨着他.梦中.她也被他逼着喝下了一碗藏红花了吗.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想揉开她紧皱的眉头.想抚平她的忧伤.然而.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终于还是沒有触碰到她苍白的小脸.突然之间.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伸手触碰到她之后.她会像一个七彩的泡沫一般.破裂.消失……
或许.萧子灵在孟宏煜的生命中.便代表着爱情.他的爱情.注定是一个七彩梦幻的肥皂泡.美则美矣.然而却经不起触碰.容易消失.这辈子.他都只能远远地望着它.看它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千道琉璃般绚烂的光.却永远无法将它握在手中……
天完全暗透了.黑暗中.孟宏煜静静地躺在萧子灵的身边.听着她微弱、轻缓、略微慌乱的呼吸声.左手紧紧地握着萧子灵的右手.想要将她冰冷的手捂暖.黑暗中.他的思绪渐渐平静.沒有了愤怒.沒有了慌乱.沒有了嫉恨.此刻.他的思绪纯洁空白如赤子.心无所思.念无所想.意无所求.
他认真地感受着萧子灵的存在.这半年以來.此刻是他和萧子灵之间最美好的时刻.温和、平静、温暖.沒有争吵、沒有猜忌、沒有怨恨……
忽然.他感受到她的手轻轻挣扎了一下.呼吸也明晰了许多.黑暗中.有一道冰冷如利剑的眼光狠狠地射向自己.他知道.萧子灵醒了.
孟宏煜松开萧子灵的手坐起身來.然后朝门外吩咐道:“李昭.进來点一下灯.”
李昭依言进屋來.将房内的宫灯一盏盏点亮.明亮的灯光驱逐了黑暗.摇摇晃晃地抖掉了一身的寒冷.然而.却驱不去萧子灵心中的黑暗和寒冷.
萧子灵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孟宏煜的脸.然而.却是冰冷如刀的眼神.一刀一刀地割在孟宏煜脸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刻.孟宏煜那张俊脸早已被萧子灵割得稀巴烂了……
“有这么恨朕吗.”许久.孟宏煜终于开口了.他早已感受她眼中的恨意.也知道她正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
“谢谢皇上御赐的藏红花.如今.终于如你所愿了.”萧子灵冷冷地说道.“孩子沒了……我萧子灵此后.心中了无牵挂了……似乎.我还得感谢你……”她直呼“你”.言语中沒有一丝温度和眷念从此以后.“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谁允许你死的.”孟宏煜冷冷地问道.“别忘了.你的生死掌握在朕手中.”此时.萧子灵正坐在床上.孟宏煜站在床沿俯身盯着她的眼眸.眼中沒有一丝情绪.显然.他是在说方才萧子灵自溺自杀之事.
“当然.如果你不在乎萧家一门九族上千个人的性命.那么.你尽管自杀吧.”他又冷冷地加上一句.眼中有一抹胜券在握的胜利.嘴角的笑容邪恶得仿佛魔鬼.
这样邪恶而残忍的威胁.让萧子灵气得小脸煞白.她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一句话來.他嘴角那抹得意的微笑.瞬间激起了萧子灵心中全部的仇恨.让她想起苏子容的冤屈.想起她那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儿.想起昨天还在她体内.今天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小生命……
将心中的恨意化为冰冷的眼神.萧子灵恶狠狠地盯着孟宏煜.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好好地活着……”
是的.她会好好地活着.为了恨他一辈子.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就再也不能恨他了.那岂不可惜.
“很好.”听到她的承诺.孟宏煜放下心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即使知道她会恨他.他也不想让萧子灵死.不想让她离他而去.至少目前.他还无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如果有一天.他对她的爱(或者恨)淡去了.她的存在对他來说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么.到时候再让她随心所欲.让她自生自灭吧.
“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他特意重重地强调“好好”两个字.因为.他希望萧子灵真的能好好地或者.无论她爱他.或者是恨他.至少.那也是为了他而活着.
说完了这一番威胁的言语.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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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传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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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萧子灵终于心死.她尚且还活着.只是.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仅存心跳和呼吸.萧子灵终于被孟宏煜亲手推进了万丈深渊.跌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这一切.让欧阳萦心疼.让白如霜心喜.让太后心欢.
展战为爱自戕.咬舌自尽.作为多年的好友.欧阳萦暗暗难过了许久.然而.难过之后.她却松了一口气.原來.她既已决定为皇后之位而放弃爱情和恩情.那么.展战这“监视者”的存在.便成了一块拦路的巨石.
如今.这压在心头的巨石被移去了.整个皇宫里唯一知道她底细的人、负责为她和孟宏烨铺路架桥的人死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身份被揭穿.不用担心背后有一双监视的眼睛.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攀登权势之路畅通无阻.你说.她心中的巨石怎么会不落地.
萧子灵的彻底失宠.终于遂了白如霜的心意.虽说萧子灵沒像白如霜当初预谋的那样.被孟宏烨赐死.但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她已经处于悬崖之边、地狱之底.对白如霜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因此.白如雪终日欢喜.
白如霜以为.萧子灵的失势便是自己的得势.经过这一战.她离皇后之位又近了一步连曾经那般得孟宏煜的宠爱.让孟宏煜爱得刻骨铭心的萧子灵也被她从云端一把拉下了.那么.从今往后.还有什么事难得倒她白如霜呢.
接下來.就看她如何大展身手吧.她不需要牢牢抓住孟宏煜的心.她只想心存野心.手握阴谋.一步一步地将权势和地位纳入囊中.将皇后的宝座据为己有.
而太后呢.一向自诩以孟氏利益为重.以子孙利益为重的太后.这次却沒有插手此事.沒有阻止孟宏煜丧心病狂的举止.沒有语重心长地告诉她的儿子此中的蹊跷和可疑.任子灵腹中的孩子被一碗藏红花葬送.
她沉默的纵容.美其名曰是“尊重皇上的决定、萧子灵不守妇道”.其实.她的心中亦藏有私心.因为.即使林氏的女人再也无望当上皇后了.她也不能坐看萧子灵登上皇后之位.凤临天下.
她要让欧阳萦当上皇后.然后再合力扶植歆旻当上储君.将來.若有了新君的庇佑.林家往后还将继续有所依靠.往后.在权利的争斗中.林家才不至于被敌人斩草除根.不会颓然倒塌.而得以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世世代代辉煌腾达.
她害怕萧子灵生下皇子.害怕萧子灵再次得宠.害怕萧子灵当上皇后.那么.她一生苦心经营起來的一切.包括她的儿子、她儿子的江山.都将为萧子灵所有.她抛弃自由而进宫.她失去青春而深宫寂寞.她泯灭良心而周旋于阴谋之中……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家族带來荣耀.给父兄一个依靠.给儿子一片江山.
如果萧子灵当上了皇后.那么.她的家族就将岌岌可危.她的父兄就将陷于危难之地.她的儿子就将成为萧子灵的男人.她儿子的江山就将落入萧子灵的儿子手中……听闻萧子灵喝下了藏红花的那一刻.太后的心中着实心喜.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松了很大很大一口气.
因此.这段时间以來.整个皇宫的人似乎都活在快乐和幸福之中除了萧子灵和孟宏煜.当然.有人的快乐是显而易见、不加掩饰、众所皆知的.有人的快乐却似深海里的鱼群.潜伏在黑暗深处.却自由而快乐得一塌糊涂.
就拿欧阳萦來说吧.快乐过后.她也念起与展战多年的友情.对萧子灵起了恻隐之心.因为她知道.对展战來说.萧子灵有多么重要.为了萧子灵不被孟宏煜误会.为了救萧子灵一命.展战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试问.这世间.还有几个重情重义的男子能像展战那般.默默无闻、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女人.即使是那个向來情深的孟宏烨.他对苏子容的爱.亦带着一点自私和功利的成分.有时候.欧阳萦不禁会暗暗地想.到底.孟宏烨真的是为了苏子容而战.还是拿爱情当借口.为自己的篡逆和野心辩护.
这日午后.冬雪被暖阳照得渐渐融化了.路上一道道水痕.似乎大地的眼泪.欧阳萦一个人慢慢地往冷月宫的方向走去.她习惯了一个人.也总是一个人.虽然现在她甚得恩宠.本可以奴仆成群环伺左右.然而.她依旧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守着自己世界里的秘密.
到了夕花堂.轻轻地敲门.许久.才有人來开门.或许这里寂静久了.谁都沒有料到此时会有人來.因此.才迟迟沒有人來开门吧.或许是每次开门都会有苦难和不幸闯进來.因此.住在这院子里的人不愿轻易打开门來.
看到欧阳萦.筱如甚为吃惊.她沒有料到欧阳萦竟然会來此僻静之地.要知道.如今正得恩宠的妃嫔们.谁都怕被牵连.怕沾染了萧子灵的坏运气.因此.都避之惟恐不及呢.
果然.微微怔愣过后.筱如便开始心慌了这萦嫔娘娘.不会是奉皇上的旨意來夕花堂里传递什么坏消息的吧.
“筱如.谁來了……”萧子灵的声音从院子西侧传來.话音未落.便看到她轻轻缓缓地走了出來.她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裳.脂粉未施.一头秀发亦沒有任何的装饰.也沒有梳发髻.只是像二十一世纪的女孩一样.绑着一个高高的马尾.
看到欧阳萦.萧子灵也感到诧异:她和欧阳萦素无來往.唯一一次欧阳萦來看她.也是为了向她转告和苏子容相关的梦境.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交集.今天.欧阳萦怎么会來她的夕花堂.
难得的是.看到萧子灵.欧阳萦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淡笑里透露出一股善意的讯息.似乎在表明她绝无恶意.萧子灵回以一笑.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和当年苏子容给她的感觉一样.只是.眼前的欧阳萦多了一丝冰冷和防备.也多了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秘感.
将欧阳萦让到书房里.泡上一壶好茶.俩人便在榻上坐下.看茶杯里袅袅上升的水汽.阳光和煦.时光静好.两个人都沉默着.享受着下午茶的舒服和惬意.
“沒想到.萧姑娘的夕花堂里.还有这么好的佛手茶.”欧阳萦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悠然说道.她叫萧子灵“萧姑娘”.这样奇异的称呼.有一点生分.又有一点亲近;有一点尊重.又有一点随意.她并沒有把萧子灵当作孟宏煜的妃子.不叫她姐姐或者妹妹.这点.萧子灵倒是很喜欢.
“不知道欧阳姑娘今天怎么会大驾光临.”萧子灵问道.她也礼尚往來地叫她“欧阳姑娘”.
听到萧子灵叫她“欧阳姑娘”.欧阳萦这才反映过來.原來.她在展战面前一向称萧子灵为萧姑娘.沒想到.今日习惯性地就脱口而出叫萧子灵“萧姑娘”了.这略带江湖气的称呼.还真是不妥.
然而.错便错了吧.反正.她今天是有重要的事才会來看萧子灵了.往后.说不定她再也不会來夕花堂了.今天.就放纵自己一回.大胆地无所顾虑一次.且不管它是不是真的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叫萧子灵“萧姑娘”.将展战相托之事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吧.这是她这多年的好友.可以为展战做的最后的事.
将信笺从袖兜中掏出來.轻轻地放在桌案上.抬头望进萧子灵疑惑不解的眼眸.欧阳萦幽幽地说道:“这是展战……托我交给萧姑娘的.”
“展大哥.”萧子灵心中一惊.展战怎么会托欧阳萦转交信笺.于是.她不禁脱口而出问欧阳萦道.“展大哥怎么会托你给我转交……”
转交信笺这种人证物证俱在的、重要的东西.难道.这又是孟宏煜的一次试探.是孟宏煜派欧阳萦來试探她的真心的.萧子灵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般.因为.孟宏煜做出这种事來的可能性很大.
将信将疑地拿起那信笺.干净利落地撕开封口.抽出信來一读.只见一张潮湿的旧纸上写着: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西湖幸自绕孤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是秦观的《踏莎行》.只是.展战将“郴江幸自绕郴山”一句改成了“西湖幸自绕孤山”.看那字迹.虽然比平时潦草了些.但确实是展战的字迹无疑.
这潦草的字迹、潮湿的旧纸.难道真的是展战在潮湿黑暗的天牢里写成的吗.字迹是很难模仿的.而信中特意修改的那一句“西湖幸自绕孤山”.也蕴含着只有她和展战俩人才知道的秘密.
她的桃源.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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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暮雪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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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看懂了展战的心意.知道他为何要千方百计费尽心思地给她送來秦观这首《踏莎行》.然而.她却不动声色地将信递给欧阳萦.然后.假装疑惑不解地问道:“欧阳姑娘可确定.这是展大哥托你捎來的信.”
欧阳萦不知道萧子灵为何如此一问.便接过那发黄的纸细看.只见潦草的字迹写的一首宋词.欧阳萦心中亦是疑惑.为何展战冒死托她转交的信里.沒有生离死别的临终叮咛.却是秦观的这首《踏莎行》.
“欧阳萦姑娘确定这是展大哥的信.而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她口中的“某个人”.或许指的是孟宏煜.
难道.萧子灵是在怀疑自己吗.欧阳萦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萧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不信我.难道还能不信展大哥.他可是为你而死的.”
“我当然信他.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会托你给我送來这封信.”萧子灵盯着欧阳萦的双眸.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欧阳萦既然决定亲自來夕花堂送这封信.必然早已料到萧子灵会有此一问.因此.她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只见她的双眸忽然黯淡下來.眼中亦多了一份哀戚.声音也低沉了些许.她哽咽地说道:“其实.我和展大哥在宫外早已认识了……”
“当年.我和府中的丫鬟去寺里上香.因耽搁了些时辰.回府的时候天已黑了.路上竟然碰上了拦路抢劫的恶人.是展大哥救了我们.”欧阳萦在回忆里搜寻展战出手相救的那段恩情.悠悠地说道.“后來.我才知道展大哥是御林军侍卫.皇上派他到江南办差事……”
这件事是真的.当年.展战被孟宏煜派去江南“寻人”.碰巧遇上了几个歹徒抢劫欧阳萦.展战出手将那群歹徒打得落荒而逃后.心中始终不放心让欧阳萦一个女子走夜路.便好人做到底将欧阳萦护送回长兴县衙.
欧阳固听说展战救了他的女儿.便将展战奉为上宾.好礼相待.殷勤宴请.于是.展战在长兴县衙的宴席上“偶遇”了孟宏烨.或者说.是“找到”了孟宏烨.是的.孟宏煜多次派展战去江南办的“差事”.就是寻找孟宏烨.
原來.孟宏煜早有耳闻孟宏烨曾在江南一带频频出现.或许.是因为身体里血脉相连的兄弟情义;或许.是因为还眷念着年少时那段不可磨灭的美好时光;又或许.是为了探明孟宏烨是否还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孟宏煜便派展战几次下江南去“寻人”.
于是.机缘巧合.展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地“找到”了孟宏烨.然而.相处了一些时日.展战发现孟宏烨是个豪迈爽快、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或许是因为同是京城里“漂泊”而來的游子.孟宏烨惺惺相惜地将展战引为知己.赤诚相待.肝胆相照.
以上这些陈年旧事.展战从不曾对人提起过.因此.萧子灵当然不知道展战和欧阳萦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么说.展大哥也算是有恩于你了.”子灵望着欧阳萦黯淡地双眸.终于信服地点头说道.“也难怪.他会托你给我送信.”
欧阳萦对着萧子灵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是的.也正巧天牢中有个狱卒是展大哥的朋友.展大哥便将这封信托那狱卒暗中递到宫中……只是.为何只有一首词呢.”欧阳萦话锋一转.疑惑地问道.
子灵自然是不会说出其中的秘密.于是.便轻轻叹了一口气.“略为伤感”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很多话不便说.或者是不能说……”
阳光照在萧子灵素洁的脸上.一抹淡淡的忧伤蔓延开來.欧阳萦看到她的眼眸中泛起一阵阵泪意.慢慢的.萧子灵终于落下眼泪來这是展战死后.她为他流的第一滴眼泪.
当初.孟宏煜让李昭将展战的死讯送到夕花堂时.萧子灵正沉浸在自己巨大的悲伤之中.顾不上为展战的死而悲伤.也因为.她不敢在李昭面前轻易显露出悲伤.毕竟.孟宏煜让李昭亲自送來展战的死讯.便是为了试探她对展战的“情意”.
见到萧子灵的泪水.欧阳萦不禁也伤感起來.然而却又不敢流露出过多的伤心.因此便匆忙起身告辞:“信既已送到.我也该回去了.希望……萧姑娘毋要悲伤.好好照顾自己.只有你活得快乐.展大哥才死得其所.也才能走得放心……”
这么多年來.欧阳萦早已体会到展战对萧子灵的一网深情.也知道展战心甘情愿放弃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梦想.留在宫中当一名小小的御前侍卫.只是为了偶尔能够偷偷看一眼萧子灵.然后.有朝一日可以带她逃离皇宫.
然而.“比翼双飞”的梦想还未來得及实现.他便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如今.留下萧子灵独自一人困守于这“深不见底”的宫中.展战一定是不放心的吧.虽然.欧阳萦不希望萧子灵凤临天下当上皇后.但是.她还是希望萧子灵能过得幸福.如此.展战才能放心.她也才能安心.
亲自将欧阳萦送到门口.萧子灵倚在那扇老旧的木门边.望着夕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太阳一落山.阳光一消失.夜便降临了.空气也冷了许多.
对萧子灵來说.展战何尝不是她生命中的一缕阳光呢.虽然她只当他是兄长.然而.他冰冷的酷脸下藏着的那颗炙热的心.依旧照亮了她、温暖了她.如今.这一缕阳光消失了.从今往后.她的世界也会暗淡许多、寒冷许多了吧.
展大哥.我知道“西湖幸自绕孤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我知道你默默付出的那份比山高比海深的真情.也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义无反顾地将自己交到死神手中.我会好好地活着的.在你为我精心经营起來的那个“桃花源”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萧子灵对着黑泠泠的夜幕.喃喃地自言自语.
自夕花堂出來后不久.太阳便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天边了.天渐渐地黑了下來.欧阳萦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在宫道上.宫道两边堆积起來的厚厚的雪.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融化了.一路上湿漉漉的.
她记得.她方才去夕花堂的时候.这些雪似乎并沒有融化.道路还是干燥的.如今.夜幕降临.天也冷了许多.这些积雪.怎么反倒融化了呢.
回到永年宫.方踏进宫门.便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來报告:“娘娘.慕雪姐姐似乎是吃坏了肚子.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不舒服.上吐下泻的.如今病危……恐怕是不行了……”
什么.欧阳萦诧异得睁着一双美眸.不可置信地问那宫女:“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方才她要出门的时候特意去看了歆旻.那时候见到慕雪还笑意盈盈地报着歆旻给她看呢.怎么她出了趟门回來.慕雪就“病危”了.
欧阳萦只觉事有蹊跷.连忙随那宫女匆匆往宫女的下房赶去.踏进慕雪的房间.一眼便看到慕雪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似乎只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欧阳萦心急如焚地问身边的小宫女:“可叫太医过來瞧过了.太医怎么说的.”
“呜呜……”一说起这事來.那小宫女就忍不住伤心:俗话说“医者父母心”.可这宫里的太医也太沒医德了.已经叫人去了太医院两趟了.那些太医却都说忙着.至今仍沒人过來.难道.只有主子们的身体才金贵.他们这些宫女太监们的命就是不是命了吗.
“哭什么.还不快说.”欧阳萦见那小宫女呜呜地哭了起來.冷冷地喝道.
“已经着人去请了.至今仍不见太医來……”那小宫女赶紧胡乱地抹去泪水.毕恭毕敬地回道.
“什么.”欧阳萦也觉得不可思议.气愤地厉声吩咐道.“赶紧着人去请.到了太医院.就说是本娘娘不舒服.叫他们立马过來永年宫.”
“是.”那小宫女接到欧阳萦的命令.如获至宝地两三步奔出房间去.
“娘、娘娘.不、不用了……”忽然.躺在床上似乎早已昏死过去的慕雪却幽幽地开口了.她早已气若游丝.却仍努力地张着嘴.艰难地吐出话來.“奴、奴婢有重、重要的事.要、要和娘娘说……”
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欧阳萦赶紧走上前去在慕雪的床沿坐下.俯下身來问道:“慕雪.你好好说.到底是什么事.”
问完后.欧阳便赶紧俯身凑近慕雪.侧耳倾听她含糊不清的话语.只听见慕雪断断续续地说道:“歆、歆旻……白、白如霜……小心……”
话还未说完.慕雪便忍不住全身一阵一阵地抽搐.痛苦得紧紧咬着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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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寒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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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雪痛苦得紧咬着牙齿.额头冷汗直冒.近乎昏厥.欧阳萦只怕她“重要的事”还未说完便会撒手而去.急得紧紧握着她的手.伸手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一声一声地唤着她:“慕雪……慕雪……”
一会儿.慕雪终于稍微清醒过來.又气若游丝地说道:“小、小心……白、白如霜……孩子……孩子是假的……”
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慕雪全身的力气.话刚说完.她便渐渐地断了气息.只见她睁着浑圆的眼睛.眼睛渐渐无神.然而.她仍努力地睁着……或许.这便是“死不瞑目”.
太医來时.慕雪已经断气了.那个小宫女或许是平时和慕雪要好的.一看到慕雪“死不瞑目”的双眼.眼泪便“刷刷”地流了下來.
“你去帮她看看.”欧阳萦盯着那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下首的太医.冷冷地说道.
“回娘娘.她、她已经断气了.”那太医弱弱地说道.
“我知道.”欧阳萦的语气依旧冰冷.冰冷的语气中有一丝愤怒.也有一丝责怪.她厉声喝道:“她为何会突然‘得了急病’死去.你给我好好瞧瞧.她到底是不是中毒身亡的.”
那太医忙放下药箱.战战兢兢地走上前.煞有介事地翻一翻慕雪的眼皮、摸一摸她早已沒有了脉搏的手腕.然后询问那小宫女一连串问題.末了.他才毕恭毕敬地向欧阳萦禀报道:“回娘娘.这宫女貌似……中了砒霜之毒.”
太医语出惊人.那小宫女被吓得脸色苍白.摇着头说:“不……不可能.今儿一整天.我和慕雪姐姐吃的东西都一样……那么……我是不是也要中毒死了……”
那小宫女吓得眼泪涔涔.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忙不迭地拉住太医的衣袖央求道:“太医……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太医似在安慰小宫女.又似在向欧阳萦汇报.继续说道:“据《本草衍义》记载.砒霜.疟家或用.才过剂.则吐泻兼作.依这宫女的症状來看.微臣斗胆猜测.她似乎是中了砒霜之毒.”
然后.太医又转过头去对那小宫女说:“姑娘你并沒有吐泻兼作.大可放心.”
欧阳萦心中自有疑惑.便问那小宫女:“你确定.今儿你们吃的食物都一样.”
“早膳和午膳吃的都一样.只是慕雪姐姐是否有吃了其他点心.奴婢就不知道了.”知道自己沒事.那小宫女放下心來.终于可以对答如流了.
吩咐太监们去内务府报说慕雪的死讯后.欧阳萦便失魂落魄地往歆旻的房间走去.进了房.只见屋内只点了一盏宫灯.烛光摇曳.光线昏暗.歆旻正躺在床上甜甜地酣睡.乳母们在旁边轻手轻脚地伺候着.
欧阳萦在床沿坐下.看着他稚嫩的脸庞.心中禁不住一阵难过.他还这么小.刚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亲.而他的母亲.便是被白如霜唆使慕雪一点一点地毒死的.如今.慕雪也被毒死了.这是否就是报应.
如果真的是报应.那么.最该得到报应的人不是白如霜吗.为何.她却活得这般安然无虞.她知道.慕雪或许也是被白如霜毒死的.然而.她却找不到证据.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继续找出证据.为慕雪报仇.慕雪只是她宫里的一个小小宫女.似乎并不值得自己费心地寻找证据.然后兴师动众地去找白如霜报仇.然而.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
欧阳萦不禁打心底感到害怕.在这皇宫深苑里.在天子的脚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了一起又一起的谋杀.许多人.苏子容、柳如馨、林月瑶、流云、慕雪……许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难道.从此以后.她必须日夜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时刻被死神步步相随吗.从此以后.她就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于恐惧之中吗.难道.习惯阴谋诡计.然后淡然地面对死亡.就是通往后位的必经之路.
终于.欧阳萦的内心也开始动摇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如果现在退缩.还來得及吗.然而.她还有退路吗.如果退到孟宏烨身边.与孟宏烨联手夺得皇权.那是条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况且.万一“大业未成”之时便被发现了.那么她将死无葬身之地.可是.若要继续往前走.前方路途艰险.或许有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足以让她跌得粉身碎骨.
欧阳萦知道.这后宫里最阴险无情的人、她最该小心提防的人就是那白如霜.白如霜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将那些于她不利的人一个一个干净利落地除去.如今.欧阳萦正得恩宠.一定是白如霜最想对付的人吧.那么.她更该小心了.
欧阳萦细细地回味慕雪临终前说的那番话.她断断续续地听到慕雪说了:“歆旻……小心白如霜……孩子是假的……”
孩子是假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歆旻……孩子……假的…….难道.歆旻是假的.歆旻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难道是说白如霜腹中的孩子是假的可是.此事一定也歆旻有什么关系吧.否则.慕雪怎么会说到歆旻.
欧阳萦盯着那微微跳跃的烛火.兀自苦思冥想.忽然听到了歆旻的哭声.原來.歆旻这时恰好醒了过來.
欧阳萦连忙轻轻地将歆旻抱在怀中.怜爱地拍着他的背.虽说歆旻不是欧阳萦所生.但是这孩子刚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亲.着实可怜.况且.他又长得活泼可爱.甚是讨人喜欢.因此.欧阳萦很是疼爱他.
孩子是假的……将歆旻抱在怀中.欧阳萦仍然在想着慕雪的话.歆旻不停地哇哇大哭.乳母忙将他抱过.轻声哄着他.解开衣裳为他喂奶.
“今儿是怎么了.他怎么哭得这么凶.”欧阳萦皱着眉问乳母.
乳母边给歆旻喂奶.边回道:“奴婢也不清楚.晌午后.慕雪抱小皇子到后花园里玩了半个时辰.回來后.小皇子便开始莫名其妙地哭……方才也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慕雪抱旻儿去后花园了.”欧阳萦问.心中暗暗思忖:也许.就是从后花园回來后.慕雪才“病危”.歆旻也受了惊吓不停地哭.到底.在后花园里发生过什么事.
当日.慕雪将白如霜唆使她毒死林月瑶之事告诉欧阳萦.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欧阳萦吩咐慕雪不准私自踏出永乐宫.此后.慕雪便乖乖地呆在永乐宫里.未曾离开过半步.或许是因为孤单烦闷.慕雪倒经常到永乐宫的后花园溜达了.
“今天.可有外人到咱宫里來过.”欧阳萦问.
乳母的眼神忽然闪躲.倏忽之间掠过一丝犹豫.然而.她还是假装平静地企图隐瞒:“沒有什么外人來过.”
欧阳萦看到了她的异样.便沉下脸來冷冷地说:“慕雪方才死了……”听到欧阳萦的话.那乳母愣住了.抬起头來不可置信地望着欧阳萦说:“怎么可能……方才她还好好的……”
“是啊.怎么可能.我也正疑惑……你总该知道些什么吧.”欧阳萦意味深长地说.
那乳母也不顾自己正抱着歆旻.慌得便要起身下跪.欧阳萦忙扶住她.告诉她说:“坐着和我好好说.”
“娘娘.方才思同院的太监小叶子來见过慕雪.他和慕雪是同乡.小叶子一走.慕雪便魂不守舍的.奴婢以为小叶子和她说了些什么话.让她动了思乡之情.因此并未在意……”那乳母低声地说.
根据宫规.各宫之间的宫女太监们是禁止私下频繁往來的.然而.这些宫女太监们平时都会私会自己的同乡、朋友.相互之间又帮忙隐瞒.这乳母方才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便不肯说.
欧阳萦心中疑惑:她怎么不知道思同院的小叶子和慕雪是同乡.莫非.他是白如霜派來的人.为何这么巧.小叶子來过后.慕雪就不明不白地中毒身亡了.虽说.慕雪只是个小宫女.难道.她的死就不需要追究了吗.难道就要让白如霜胡作非为了吗.
“旻儿可有什么不适.”欧阳萦又问乳母.毕竟.慕雪也负责照顾歆旻.谁知道这小叶子是不是趁机做了什么对歆旻不利的事.
“小皇子似乎受了惊吓.稍微有些响动就会哭.其他倒沒什么.”乳母的话刚说完.歆旻似乎急于要印证她的话似的.忽然又“哇”得一声哭了出來……
欧阳萦忙伸手从乳母怀中抱过歆旻.边轻轻地拍着他.边吩咐底下站着的小太监道:“备轿.我要带小皇子去慈宁宫.”
欧阳萦抱着歆旻到了慈宁宫.尚未走到广寿厅.远远地便听到一阵低声的啜泣.欧阳萦心中疑惑: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慈宁宫里哭.
走上台阶.一迈进广寿厅便看到太后脸色凝重地端坐于堂上.白如霜跪在太后身前.低着头低声地啜泣.肩膀微微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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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且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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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萦一踏进广寿厅便看到白如霜跪在太后身前.低着头低声啜泣.
看到欧阳萦进來.太后原本凝重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忙招呼欧阳萦道:“你來了.來得可真巧.哀家正想着人过去请你呢.”
欧阳萦给太后福身行礼后.直起身來.她笑意盈盈地望着太后.柔声说道:“哦.太后要叫臣妾來.可是有什么事.”
欧阳萦进來后.白如霜并沒有起身行礼.也未抬头和欧阳萦点头.仍是低着头跪在地上.似乎是不想搭理欧阳萦.又似乎是不敢抬头看她.
太后拿眼神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如霜.然后问欧阳萦:“你宫里的慕雪……可是中毒身亡的.”
“太后您……您怎么会知道.”欧阳萦吓了一跳.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讶异地望着太后.
她这才让宫女们去内务府报说慕雪“暴病”身亡多久.太后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慕雪是“中毒身亡”的.要知道.她也是特意吩咐太医给慕雪诊断后才知道的呀.
看白如霜跪在太后身前不停地啜泣.太后又脸色凝重.欧阳萦暗自思忖:难道.是白如霜來自首招认了吗.这不合逻辑啊.若白如霜不怕东窗事发.有胆量站出來承认.那又何至于杀人灭口.
太后看了一眼白如霜.然后颇为伤感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方才.白昭容已经都和哀家说了……”
欧阳萦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白如霜.心中讶异得不得了难道.白如霜都招认了吗怎么可能.这么说.慕雪真的是白如霜下毒害死的.
“白昭容说.慕雪是被思同院的小叶子害死的.”太后对欧阳萦说.
什么.慕雪是被小叶子害死的.难道.不是白如霜指使小叶子的吗欧阳萦心中豁然明白过來:这白如霜.如今是要嫁祸于小叶子呢.
欧阳萦转过身去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如霜.冷冷地说道:“若慕雪真的是小叶子毒死的.怎么还不将那小太监绳之以法.”
“小叶子他、他死了……”白如霜终于抬起头來.脸上泪水涔涔.眼眶也哭得红肿.她是真的在为小叶子“伤心”吗.还是在全身心投入地演一场苦情戏.或者是在为自己担忧害怕.
“说是服毒自杀了……”太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欧阳萦说.“原來……这小太监和慕雪是同乡.心中喜欢着慕雪.便经常去纠缠她……这小太监被慕雪婉拒了多次……恼羞成怒.揣着砒霜去永年宫.对慕雪下毒……回去后也服毒自尽了……”
“这些事……臣妾怎么从不知道.”欧阳萦疑惑地问太后.低眉看了一眼白如霜.亦是在向白如霜暗示她心中强烈的质疑.
“哀家也是方才听白昭容说了才知道.这宫里的太监宫女这么多.谁在干什么.咱哪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太后说.
“这样说來.这是一场情杀了.”欧阳萦睥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如霜.语气中颇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欧阳萦耐人寻味地说道:“我还正疑心.慕雪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暴病身亡了呢.这下可好了.事情这么快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
“内务府已经去思同院看过了.小叶子是服了砒霜身亡的.”白如霜当然听出了欧阳萦话中的意味深长.因此抬起头來不悦地看着欧阳萦.淡然地说道.然后.她又转过头去.哀哀欲绝地望着太后.哽咽地说:“是臣妾沒有管教好自己的下人.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请太后降罪……”
“你又何罪之有呢.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况且.这宫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算了吧……往后多花点心思管好下人.”太后似乎信了白如霜的连篇鬼话.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此事便要这般作罢了.
看白如霜那副哀哀欲绝、惺惺作态的模样.欧阳萦心中极为不屑.便步步紧逼针锋相对地说:“白姐姐此言差矣.姐姐怎么会沒有管教好自己的下人呢.依我看.姐姐连别人家的下人都管教得很好呢.”难道不是吗.慕雪当初可是林月瑶身边的人.不也心甘情愿地为被白如霜利用了.
白如霜抬起头來.眼眸中掩不住的怒气.她怒目圆睁问道:“萦嫔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你自然心知肚明.”欧阳萦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太后.然后再回过头去半眯着眼邪邪地看着白如霜.意味深长地说.“这话中的深意若是说破了……那可不好.”
白如霜心中一惊:难道.慕雪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欧阳萦.欧阳萦已经知道林月瑶是怎么死的了.欧阳萦方才那一番话.不正是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吗.万一……太后也知道了林月瑶的死因.那……
白如霜不敢再往下想.她原以为流云和慕雪一死.此事便神不知鬼不觉.往后.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胁她了.沒想到.如今却被欧阳萦抓住了把柄.难道.自己要这样一辈子受她威胁了吗.
虽然心有不甘.但白如霜终究是个聪明的人.懂得审时度势、见机行事.她自知如今还不是和欧阳萦硬碰的时候.万一欧阳萦把她做的事都抖出來.那她就必死无疑了.既然.欧阳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沒有告诉太后.这说明欧阳萦心中必定也是另有图谋.那么.倒不如先服软示弱.以免多生事端.
白如霜逼着自己捻灭心中的怒气.脸色也温和了许多.眉眼中也堆起了一丝笑意.对欧阳萦说:“萦嫔娘娘万万不要生臣妾的气.臣妾该死.拿这样不顺人心的事來叨扰太后.已经让太后够费神的了.若因臣妾言语有失.惹得萦嫔娘娘也动怒了.那臣妾真是罪人了.”
白如霜边说这番话.便抬起头來殷殷地望着欧阳萦.眼中半是谄媚.半是哀求.欧阳萦虽厌恶白如霜.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撕破脸面.因此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了.
“起來吧.”太后对白如霜说.“跪了这么久.哀家的皇孙可受不了.”顾虑到白如霜还怀着身孕.太后便吩咐她起身就坐.
白如霜站起身來.便盈盈一拜告辞道:“谢太后不怪责臣妾.那么.臣妾便先回去了.”
“回去好好歇息吧.”太后对白如霜说.然后便招呼站在欧阳萦身后的乳母将歆旻抱过來让她好好瞧瞧.
见太后低头逗弄歆旻.欧阳萦忙说道:“臣妾去送送白昭容……”
说完便跟在白如霜身后出了广寿厅.快出慈宁宫时.白如霜停下了脚步.吩咐身边跟随的宫女退避.然后转身对欧阳萦说:“萦嫔娘娘有话就直说吧.”
“哼.”欧阳萦冷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慕雪的死.姑且只当是一场意外.毕竟.她是个宫女.比不上‘某些人’金贵.慕雪的死活与太后并无多大干系.因此太后并不会追究……”
看了一眼白如霜.只见她的眼中隐约有一丝恐惧.欧阳萦便继续对她说:“若是太后在乎的人.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是的.欧阳萦已经知道了.白如霜肯定欧阳萦口中的“某些人”指的就是林月瑶.虽然.她极力假装镇定.然而语气却忍不住发抖:“谢、谢谢萦嫔娘娘……如霜必定铭、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倒不必了.只望你往后能‘得饶人处且饶人’.也算是放自己一条生路……”欧阳萦冷冷地说道.是啊.那些无辜的宫女太监.活着已经够可怜的了.白如霜怎么还忍心下这般毒手.
“臣妾必定谨记于心.”白如霜不迭地点头承诺.然而.欧阳萦却不看她殷切讨好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广寿厅了.
看着欧阳萦穿着白衣的背影渐渐隐沒于黑暗中.白如霜的眼中露出一丝恨意.那眼神.似乎一头凶猛的狮子.足以将欧阳萦撕成一地碎片、咬得血肉模糊.
白如霜咬牙切齿地想:如今.欧阳萦已经知道是她害死了林月瑶.那么接下來.她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否则.等欧阳萦将此事告诉太后.那么.她就真的活不成了.为了保护自己.欧阳萦必须得死.白如霜暗暗下定决心.
欧阳萦回到广寿厅.只见太后正乐呵呵地逗着歆旻.眼中是无尽的爱怜.看到欧阳萦进來.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相商一般.神情严肃地问道欧阳萦:“走了.”
“走了.”欧阳萦明白太后指的是白如霜.点点头回道.
“哀家倒真的很想知道.这白如霜到底在背后搞什么名堂.”太后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愠怒.她隐隐约约觉得.这白如霜居心叵测.心怀鬼胎.每次见到白如霜.她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來.得好好地查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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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洛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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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欧阳萦送來的信笺后.萧子灵似乎又于这炼狱般的生活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夙夜难寐时.她会起身披衣.站在窗前望着辽阔的天空.给想象装上一对翅膀.在辽阔的天宇间自由地飞翔.
“西湖幸自绕孤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她当窗临风.低声吟哦.她知道.这是展战临死之前给她的暗示.他要是要告诉她.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后路.只要她坚强地活下去.便不会“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她的“桃源”.就在那山美水美的孤山下、西湖畔.
是的.只要有办法去到杭州.萧子灵就可以自由了.在出事之前.她和展战为出宫之计“密谋”了许久.展战已经暗中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原本.只差最后一步.他战就得以实现他多年來的夙愿.带着萧子灵离开这华丽的囚笼.从此浪迹天涯仗剑江湖了.谁知.他们被白如霜算计.一个身陷囹圄.一个魂归九天那最后一步.此生再也迈不出去了.
再次经历了失子之痛.萧子灵终于看清了孟宏煜冷酷无情的本质.对他彻底死心.如今.她已经毫无眷念.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伤心之地了.然而.前提是.她得去杭州.
怎样才能去杭州呢.这是眼下萧子灵需要解决的问題.然而.如她这般聪明的女子.终归是有办法的.
在哀痛中.孟宏煜沉溺了许多时日.他经常彻夜难眠.睁眼闭眼之间都是萧子灵充满恨意的眼神.那眼神如一把锯齿一般.在他心上拉扯.切得他一颗心血肉模糊.他心疼她的痛苦.每每想起她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他就发誓一定要好哈补偿她等过些时日.她的气消了.不再那么恨他了.他便要接她回來.
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一段时间后.孟宏煜便渐渐从痛苦中走出來.终于有心思处理家国大事了.太后见他终于释怀.心中亦宽怀了不少.太后以为.孟宏煜终于放得下萧子灵了.因此.对立欧阳萦为后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日.孟宏煜如往日一般上朝.钦天监监正上奏说:“近日.杭州有渔民在西湖和钱塘江一带发现了巨大的玄龟.这玄龟背上斑驳.似有图案.微臣以为.此乃天降吉兆.意味着国家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
“哦.只是一只大乌龟而已.怎么就是天降吉兆了.”孟宏煜不解地问.
弘文馆学士忙出列.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解释道:“据《易经?系辞上》记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相传当年大禹治水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因此.如今西湖和钱塘江一带出现玄龟.是天降吉兆啊.”
原本.孟宏煜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一听说大圣人大禹当年也是因为有神龟献洛书才得以治水成功.坐享天下的.孟宏煜心下便欢喜.想这河图洛书是千古难得一现的奇物.如今竟降于他当政之时.这岂不意味着他也能如大禹一样成就一番事业.成为千古一帝吗.
“如此说來.这倒真的是天降吉兆了.将來.我天顺王朝必得神明庇佑.风调雨顺.天下大治.”孟宏煜心花怒放地说.沒想到.经历过一番情感的波折、百般痛楚之后.竟让他遇上这样的好事.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为表诚意.皇上理当往杭州叩谢神恩.为百姓祈福.”钦天监监正出列奏请.他的话一说完.萧子灵的父亲萧丞相便微微地点头称许.心下万分赞同.
“依微臣之见.皇上出宫南巡乃关乎国家稳定的大事.不可轻易为之.微臣以为.只要皇上心有诚意.到太庙祈福、叩谢神恩便可以了.无需兴师动众百般周折地远道去往杭州.”有大臣站出來反对.
“王大人此言差异.”钦天监监正忙极力辩驳道.“若当年大禹也如王大人这般想法.不亲临洛河畔祭神.又岂能得到洛书.从而治水成功.君临天下.”
“既然是天降吉兆.便是有天机要暗示天下.只有皇上以天子之尊亲自去往杭州.才能悟得天机.像王大人和微臣这般的平凡人.是不能悟得天机.解开神明昭示的吧.”又有大臣站出來帮钦天监监正说话.赞成孟宏煜去杭州谢恩祈福.
听大臣们七嘴八舌这样一说.孟宏煜心动了:谁不知道杭州美如天堂.尤其是那“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碧波荡漾、垂柳拂堤、莺歌燕语.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他岂会不想去见识一下这美好的绝胜烟柳.
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深宫之中.从小到大.去得最远的地方或许便是皇家的别苑.此外.他便不曾离开过京城半步.偶尔.他也曾在心底暗暗地羡慕浪迹天涯的孟宏烨.羡慕他敢爱敢恨、能爱能恨.羡慕他悠游自得、无忧无虑.也羡慕他得以悠游天下.登巍巍高山、临浩浩江水.怡然自得.快活惬意.
虽然.他贵为天子.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娇美如花的江山.这气势磅礴的天下.一切一切都是他的.山川大泽是他的物产.洞庭鄱阳是他的明珠.而那美如天堂的杭州是他的后花园.然而.他这天下的主人.却连自己的“后花园”都不曾去过.
他每天坐于朝堂之上.听百官臣属汇报天下大事.每一个州县、每一个地名、每一天河流.他都耳熟能详、了然于胸.然而.中原大地这么多美好的景色.他却无缘一见.无福消受.这皇帝.当得也太憋屈了.
任群臣在底下争辩得不可开交.孟宏烨却坐于朝堂之上魂游天外了.一颗心亦早已飞到杭州.在西湖畔踟蹰徘徊.心动之余.他打算去江南一游.不仅能够看一看自己的江山到底美到何种程度.还能散散心.驱散近日來淤积于心头的种种不快.岂不两全其美
下了朝.孟宏煜便往慈宁宫而去.毕竟.下江南之事虽是他心中所愿.但如众大臣所说.此事并非儿戏.终究得和太后商量商量.
进了慈宁宫.只见欧阳萦正在陪太后下棋.自从林月瑶死后.太后便苍老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哀伤和孤独.她经常一个坐着发愣.幸好.欧阳萦经常带歆旻过來看她、陪她下棋.她才不至于这般孤寂.
虽然早已知道白如霜对林月瑶下毒.然而.孟宏煜却将此事隐瞒下來.默许了白如霜的行为.如果当初他愿意.定可以救林月瑶一命.然而.为了自身利益.他不顾兄妹情分夫妻情谊.任林月瑶死于白如霜的毒手.
因为此事.孟宏煜对太后心存愧疚.越发不喜欢來慈宁宫面对太后.母子俩的情分淡了很多.幸好有欧阳萦相伴.太后才不至于益发孤清.因此.孟宏煜心中对欧阳萦也多了一份感激.
进了广寿厅.孟宏煜便弯腰给太后行礼请安:“儿臣來给母后请安了.”
孟宏煜來.太后自是高兴.忙停下手中的棋局.招呼孟宏煜坐下.慈爱地问道:“皇儿近來可好多了.”
她口中的“好多了”.指的是孟宏煜是否已经不再似先前那般悲伤.走出了与萧子灵有关的伤痛.
想起萧子灵.孟宏煜的脸色瞬间暗淡了许多.然而.他仍是平淡地回答:“谢母后挂心.儿臣并无大碍.”可是.真的是“并无大碍”吗.或许.只有孟宏煜自己知道.
“听说杭州钱塘和西湖一带的渔民发现了玄龟.”太后兴致勃勃地问道.
孟宏煜心中微微诧异.他也是方才上朝时才听说此事的.太后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大臣们这会儿才上奏.她便知道了.到底.是谁來和她传讯的.
孟宏煜说:“此乃天将吉兆.因此.儿臣想去杭州叩谢神恩.亲自接收天命和神恩.”迟疑了一下下.孟宏煜继续说道:“况且.儿臣也想去走走.散散心……”
太后知道他心中仍是放不下萧子灵私会展战之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也是……江南一带景色秀丽.确实是散心的好去处……”
“这么说.母后是答应了.”孟宏煜心中欢喜.忙问道.
太后看了一眼静立于边上的欧阳萦.心中稍一盘算.便开口说道:“去吧.让萦嫔和你一起去.她父亲本是杭州人氏.后來才到长兴县做官的.萦嫔自小在杭州长大.对江南一带较为熟悉.有她陪着你.哀家也放心.”
孟宏煜还未表态说是否要带让欧阳萦随去.欧阳萦心中着了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臣妾不想去杭州.”
是啊.她是自小在杭州长大.然而.那时候.她还不是欧阳固的小女儿欧阳萦.而是青楼中的小歌姬兰儿.当年.她也算是小有名气.若真的回了杭州.被发现了真实身份.那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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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雕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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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想去杭州.”听到欧阳萦爽脆的拒绝后.太后讶异地问道.“你不是一直思念着江南吗.况且.到时若是方便.让你回去长兴省亲.岂不两全其美.”要知道.妃嫔能够得御旨回府省亲.那可真真是莫大的荣耀啊.
是啊.她为何不想去杭州呢.难道.她能告诉太后说.她不想去追忆那噩梦般的童年.也不想重返那伤心之地.难道.她能说她害怕回去.因为.杭州城里的一草一木都知道她所有不堪的过往.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莞尔一笑.柔声说道:“臣妾并不思念家人.如今.臣妾已经是皇上的妃子.只有皇室之人才是臣妾的家人.况且.臣妾舍不得旻儿.臣妾一刻都不能和他分开.他还这么小.总不能将他也带去吧.”
太后听她所言有理.脸上有一丝丝的赞同.欧阳萦忙笑眯眯地撒娇道:“况且.臣妾若真的去杭州了.那谁來陪您下棋呢.臣妾可舍不得您呢.”
一席话说得太后心中乐呵.笑逐颜开地对孟宏煜说:“你看.萦嫔的小嘴儿似抹了蜜一般.不枉哀家这么疼她了.”
孟宏煜本就无所谓欧阳萦去不去杭州.只要他自己能去就行了.因此.他也笑逐颜开地说:“无碍.萦嫔留在宫中也好.毕竟朕若真的去了杭州.这宫中一切大小事务都得由她打理呢.”
太后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便也不再勉强让欧阳萦陪孟宏煜南巡.
夕花堂里.萧子灵索然无味地站在窗前发呆.看墙角数枝梅花.淡粉色的花瓣掉了一地.零落成泥碾作尘.却有香如故.年关将近.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宫里的年味渐渐地重了.到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只是.快乐离她很远.在这僻静清幽的夕花堂里.她宛如隐居深谷的人.不知年岁、不知寒暑、不知时间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又是一年过去.想來.她进宫已经四年了.这四年來.发生了多少伤心事啊.在爱情的长河中漂流、在权谋的深海里沉浮.她从一个热情纯真的豆蔻少女.变成了一个沧桑而伤痕累累的少妇.
她被时间催逼着.渐渐脱去了稚气.染了一身的风尘.如今.被爱情伤得心如死灰之后.她又洗尽铅华呈素姿.淡然得如墙角里那株梅.凌霜傲雪.却又不屈不挠.那株梅.即使片片凋零如落雪.然而.总会有一股暗香在空气中浮动.人间因此而绝美.
萧子灵正准备关上窗户去火炉边寻些许的温暖.玉奴欢欢喜喜地进屋來了.一见到萧子灵.玉奴便笑逐颜开地嚷嚷道:“小姐……小姐.好消息……过年后.皇上要去江浙一带南巡了.”
“真的么.”听到玉奴的话.萧子灵喜不胜收.只差沒有蹦起來.她不禁拍手赞道.“这可太好了.”
“是啊.真不枉小姐下一番苦心……”
玉奴的话还沒说完.萧子灵忙竖起食指轻声嘘道:“嘘别声张.这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当然啦.连筱如也不能让她知道.
玉奴赶紧噤若寒蝉.主仆俩都不说话.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哑然而笑.笑得眉眼间都是喜气.有了这一份喜气.她们主仆俩终于可以好好地过这个年了.
孟宏煜决定过完年后.待來年开春时御驾南巡、畅游江南了.事情朝着萧子灵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或者说.事态如她事先“预谋”的那般.渐上轨道、渐入佳境孟宏煜决定去杭州南巡了.孟宏煜决定去杭州南巡了.
对萧子灵來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她绞尽脑汁地做了这么多的部署.又百般哀求地托父兄帮忙.就是为了设计让孟宏煜去杭州.因为知道古人连出现一次日食、月食都要心惊胆战、人心惶惶.所以.萧子灵才想出了这招“洛出书”.谁料到.这玄虚的小把戏果然引起了满朝文武百官的重视.
当然.朝堂上建议孟宏煜要御驾南巡.往杭州西湖叩谢神恩的官员.绝大部分是萧丞相的人.而那只硕大无朋的“玄龟”就更容易了只要找个水性好的人.背上个浮木雕刻的、逼真的龟壳.去钱塘江和西湖里出现几次.稍微引起群众围观后就沉入水中潜游湖底.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这种浅显易懂的小把戏.怎么难得倒聪明绝顶的萧子灵.
如今.萧子灵只是略施小计就搞得“天降吉兆”普天同庆.让孟宏煜御驾南巡.那么.接下來她要做的是让孟宏煜带上她南巡.然而.她心知肚明.这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孟宏煜之所以决定下江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出去散散心.排解这段日子來与萧子灵“私会”展战之事给他带來的痛苦.也好远离这伤心之地游山玩水乐逍遥.因此.他怎么可能还带上萧子灵南巡.
然而.别忘了.我们的女主虽然沒有绝世倾城的容颜、沒有妖娆多姿的身段.但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子.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題、面对怎样的困境.她都有办法救出自己.
吩咐玉奴研磨.萧子灵铺开“薛涛笺”给欧阳萦写了一封信.然后让玉奴想方设法将这封信送到永年宫果然.日落时分.欧阳萦又独自一人姗姗而來了萧子灵在信上说.她想见欧阳萦一面.
原本.欧阳萦是个冷淡而疏远的人.上次來夕花堂.是因为受展战之托要给萧子灵送信.之后.欧阳萦便不曾來过夕花堂.或者说是有心避开这是非之地:毕竟.萧子灵如今失宠.而她却前途一片光明.她不想因了萧子灵而被孟宏煜怪罪;毕竟.她害怕和萧子灵这聪明的女子有过多的接触.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接到萧子灵的信时.欧阳萦正在逗弄乳母怀中的歆旻.原本.她并不在意萧子灵会和她说些什么.因为对她來说.萧子灵只是个该避之惟恐不及的人.然而拆开信來一看.欧阳萦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去一趟夕花堂了萧子灵在信中.又提到了展战当年对欧阳萦的救命之恩.
如果欧阳萦只当沒看到那封信.不肯去夕花堂.萧子灵便束手无策了.然而.欧阳萦的心中却隐约不安:展战对萧子灵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不知他是否曾和萧子灵透露了她的真实身份.以便萧子灵某一天能以此相要挟.
无论萧子灵是否真的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既然萧子灵提到了展战.那么.她就不得不去夕花堂了:应邀去登门拜访也好.去寻展战的秘密也好.去探知虚实也好.无论怎样.她都得去夕花堂一趟.
到了夕花堂.一点也沒有年关将近的感觉.反倒是清幽萧索.一帘寂寞.萧子灵正在书房里.坐在一盏枯瘦的油灯下.拿着一卷书看得入神.房里插了几枝残梅.暗香浮动.枯瘦的油灯灯光暗淡.跳跃不定.给人一种恍惚如梦、隔世相会的感觉.
第一次是去永乐宫向萧子灵“告知”和苏子容有关的梦境.第二次是來夕花堂送展战的绝笔信.而这次.是欧阳萦和萧子灵之间第三次单独相会.前两次都是欧阳萦有事而主动前來.这次却是萧子灵主动相邀.欧阳萦只觉心中无底.空落落地不安:不知这萧子灵.可是要向她扔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语來.
见到欧阳萦來.萧子灵忙放下手中的书.枯瘦的油灯下.只见镜头拉近.《断肠集》三个字跳入欧阳萦的眼帘.欧阳萦淡淡地问道:“可是朱淑真的《断肠集》.”这本诗词集.孟宏烨也喜欢看.所以.对欧阳萦來说并不陌生.
“这是容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书……”萧子灵掩卷长叹.幽幽说道.“或许.对容姐姐來说.感悟最深的便是这一句‘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了.”
听萧子灵忽然提起苏子容.欧阳萦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莫名的感觉.这感觉中.有一丝难过.有一丝酸涩.有一丝怜悯.也有一丝警惕.她警惕的是:萧子灵为何要在她面前提起苏子容.难道.萧子灵已经知道了此中的万千头绪百种因由.
欧阳萦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喝着玫瑰花茶.心中警惕地等着萧子灵说话.好从她的话语中探知她的心中所思.萧子灵继续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容姐姐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什么吗.”
“是不能随四王爷浪迹天涯.双宿双飞.”欧阳萦在心中默默地想着.然而.表面上依旧平静.继续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容姐姐这辈子最遗憾的.恐怕是一生被禁锢于这深宫之中.不见天日.寸步难行了.”想起苏子容.萧子灵便觉得心中悲痛.言语中也多了一丝愤慨.似乎是在为苏子容抱不平.又似乎是在自怜自艾.
“欧阳姑娘.我不想像容姐姐一样.一辈子困在宫中.你能帮帮我吗.”萧子灵眼神殷切地望着欧阳萦.满怀期盼地问道.
欧阳萦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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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苦情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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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萦心中一惊:难道.萧子灵想私自逃出皇宫.可是.她为何会來向自己求助.难道.展战真的和萧子灵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欧阳萦轻轻地放下茶杯.假装沉下脸來.一脸严肃地萧子灵说:“难道萧姑娘想逃出宫去.妹妹可别忘了.你是皇上的答应.”
她又叫萧子灵“妹妹”了.仿佛是在提醒萧子灵她是孟宏煜的妃子.此生都逃不出这华丽的囚笼.虽然.展战当初也是为了救萧子灵出宫才会选择背叛孟宏煜.投降于爱情.才会和孟宏烨“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然而.现实却是血淋淋的残忍.
君不见.展战千方百计地想将萧子灵弄出宫去.最终却还是落了个含冤而死的地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因此.欧阳萦不傻.她不会不知道做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失去自己的美好前途.
“不.”萧子灵见欧阳萦反应这般激烈.忙缓下语气.笑着说道:“萦嫔娘娘误会了.子灵只是希望能随皇上下江南见见世面而已.”
听萧子灵说并非想逃出宫去.欧阳萦放心了不少.暗暗松了一口气后.欧阳萦淡淡地说道:“妹妹应该知道.皇上是不会带你去江南的……”他去江南.就是为了避开她.逃避这锥心蚀骨的痛苦.怎么可能还带着萧子灵这痛苦的“肇事者”呢.
“正因为知道皇上断然不会带我去江南.我才会这般叨扰姐姐.”萧子灵看欧阳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想着不去麻烦她.然而.如今除了欧阳萦之外.还有谁能帮她这个忙.因此.萧子灵还是厚着脸皮开口:“希望姐姐能够帮子灵一个忙.”
“妹妹比我还了解皇上的脾气.怎么反倒來求我帮忙呢.一旦是皇上决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改变心意.否则.任谁都无法说动他的.”萧子灵还未开口说是什么忙.欧阳萦便委婉地拒绝她了.
“欧阳姑娘不必急于拒绝.”萧子灵一语道破了欧阳萦的心思.微微不悦地说道.“子灵只是希望你能帮忙带句话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她又叫她“欧阳姑娘”.这是在暗示她.她们之间还有一个展战存在.
“哦.”只要带一句话而已.到底是什么话.只要一句.便足以让皇上带萧子灵出宫南巡.欧阳萦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萧子灵知道.让欧阳萦这么一问.自己的计策便已成功了大半.因此.萧子灵笑意盈盈地说道:“希望姐姐能有意无意地告诉太后:别忘了当初让萧子灵进宫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欧阳萦越发糊涂了.继续好奇地问.
“这原因恐怕只有皇上和太后知道.”萧子灵故弄玄虚地说.“不过.姐姐若想知道.大可直接去问太后.也正好可以将子灵所托的话带去.岂不一举两得.”
“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欧阳萦冷笑着.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岂能知道这其中的真假.又岂能知道是不是你在使诈.”
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欧阳萦若真的怀疑萧子灵居心叵测.唆使她去问太后一些不该问的事.那也在情在理.因此.萧子灵决定向欧阳萦道明其中的因由
“子灵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沒有姐姐的窈窕多姿身、倾国倾城貌.姐姐以为.皇上当初为何会让子灵进宫呢.”萧子灵的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自嘲.似笑非笑地望着欧阳萦.幽幽地说道.“难道.他仅仅只是为了承担自己‘君有戏言’的后果.难道.真的如坊间传说的一般.皇上是受了我爹爹的胁迫.”
想起往事.萧子灵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她无奈地浅笑着.幽怨地说道:“他可是一国之君啊.何必为一句戏言承担责任.又何必屈服于一介臣子.他之所以愿意大张旗鼓地封我这般貌似无盐的‘丑妃’.只是因为他们想将萧丞相的掌上明珠留在宫中作为人质.”
“哦.”欧阳萦睁着美眸.微微讶异地盯着萧子灵.听她气愤填膺地述说个中缘由.原本.欧阳萦亦信了民间传言.以为孟宏煜是受了萧万钟的胁迫才会封萧子灵这“丑妃”.
然而.进了宫后.她渐渐地知道孟宏煜并非是那种甘于屈从于人的君主.也亲眼目睹了孟宏煜和萧子灵之间的深情.因此.欧阳萦只知坊间传闻有错.却从不曾去深究.不知道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深层次的原因.
“人质.”欧阳萦心想.难道.孟宏煜真的是将萧子灵作为人质.握于手中.因为这样.他才会将萧子灵娶进宫中.即使萧子灵“私会”展战让他难堪.他也要下令不准萧子灵自行了断.他之所以不让萧子灵死.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这枚棋子.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欧阳萦苦笑着说道.“子灵怎么会不知道此中的苦楚.然而.当初既然选择了进宫.我就不曾为自己想过任何的退路.也早已做好了坐困愁城、老死于宫中的打算.”
或许.因为萧子灵这番话让欧阳萦感同身受.欧阳萦心中不禁也万千感慨.伤子灵之所伤.每个后宫寂寞的女子.都是同病相怜的弃子.被亲情遗弃.被爱情抛弃.被时光唾弃.然后.一点一点地被遗忘.一点一点地老去.
欧阳萦清澈的眼眸中忽然有了一丝泪意.心中不禁为萧子灵而难过.萧子灵狡黠地看了一眼欧阳萦.知道欧阳萦此刻似乎动了真情.她忙趁热打铁地说:“我只是不甘心下辈子都要困守于深宫之中、高墙之后.因此.我所期望的只是能趁着此次大好机会随皇上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自由的气息.待老來回忆时.才不至于后悔……”
“我该如何帮你.”欧阳萦终于被萧子灵的“苦情计”打动了.淡淡地问道.
“谢谢欧阳姐姐.”听到欧阳萦这样问.萧子灵只觉喜出望外.忙说道.“姐姐只需有意无意地提醒太后当初让我进宫的原因.这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欧阳萦将信将疑地望着萧子灵问:“你真有办法让皇上答应带你南巡.”
萧子灵嫣然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是当然.”
萧子灵在欧阳萦面前虽如此自信.然而心中始终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孟宏煜不如她所愿.那该怎么办.
“不过……”欧阳萦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了.“这是我第一次帮你.也将会是最后一次.只当是我欠展大哥的恩情.如今全还给你了.”
最后.欧阳萦之所以还是选择了帮萧子灵一次.也许是因为欠展战一个深恩.也许是因为多年知己的情谊.然而.更多的还是因为欧阳萦心中对展战感到歉疚:展战被打入天牢后.欧阳萦从不曾开口向孟宏煜求情.也不曾想过要出手相救.因为心中日渐膨胀的野心和yuwang在作祟.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无情才导致了展战的惨死.欧阳萦心中隐隐地自责着.因此.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帮萧子灵一次毕竟.萧子灵是展战心之所系.是展战的生命.是展战生命中的一切.
萧子灵知道欧阳萦是看在展战的份上才愿意出手相助的.因此忙打出“展战牌”继续巩固战果.她哀哀欲绝地说道:“你欠展大哥的恩情.在你将他的绝笔信送到我手中的那一刻.便已还清了……你早已不欠展大哥什么.而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他是因我而死的.男儿志在四方.若不是因为我.展大哥早已随我大哥去征战沙场.如今定是一名骁勇善战功勋赫赫的战将……是我害死了展大哥……”萧子灵的眼中浮着晶莹的泪水.似乎只要微微眨一下眼.那泪珠便会大颗大颗地滚落.
虽然是为了博得欧阳萦的相助而在“利用”展战.然而.子灵心中的哀伤却无比真实、无比深切.展战给她的情那么多那么多.她欠展战的情.也是那么多那么多……
虽然“萧子灵”不知道真正的萧子灵和展战之间那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真过去.然而这么多年來.展战一直默默地守护着她.爱慕着她.任她随意差遣.为她赴汤蹈火.这份执着和深情.萧子灵怎么会不懂呢.
甚至到最后.展战也是为了保护她才会咬舌自尽.而那时候的萧子灵.正沉浸在一己的悲伤之中.因为怕会让孟宏煜火上浇油.更是从不曾开口为展战求情过.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决绝.才会让展战心灰意冷地选择了死亡……
萧子灵心中的疼痛.渐渐地感染到欧阳萦.欧阳萦也渐渐地沉默了.俩人各自饮泣.各自自责.各自悲伤为同一个人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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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还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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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夕花堂出來后.欧阳萦仍沉浸于萧子灵的话中.她沒有想到.连孟宏煜最爱的萧子灵.竟然也只是皇帝手中的一个人质.若真如萧子灵所说.那么.萧子灵和孟宏煜之间的缘分.竟是源于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也许.孟宏煜后來渐渐发现了萧子灵的美好.也爱上了她.然而.他最初的动机和目的还是被萧子灵洞穿了.萧子灵始终对他耿耿于怀.于是.两人之间互相提防.小心翼翼.
哎.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孽缘.就像她和孟宏烨之间.然而.谁能知道萧子灵和孟宏煜之间.接下來会有怎样的故事.最终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欧阳萦知道.现在的萧子灵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或者说是.过得非常快乐.因为爱情.萧子灵过得不快乐.因为看透了爱情.她又渐渐地快乐起來了.如今的她.平淡如菊.傲然怒放.不惧风雨.不惧霜凌雪欺.
然而.萧子灵却又太坚强、太倔强了.她毫无畏惧.从不屈服于孟宏煜的权威.有许多次.她在太后面前无礼.简直就是目无尊长了.虽然.欧阳萦偶尔也看不惯萧子灵的特立独行.然而.心中却暗暗佩服她反抗权威的勇气.
欧阳萦觉得和萧子灵比起來.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在万丈红尘中努力地爬着.却始终爬不出男人的手掌.身不由己.冥冥之中.欧阳萦似乎从萧子灵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梦想.一种反抗一切、独立自主的梦想.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帮萧子灵的忙.
第二天.欧阳萦果然带着歆旻往慈宁宫而去.抚养歆旻已有一段时间.日子长了.她发现这孩子倒是给她带來了许多便利.比如.要见皇上有了更多的机会.要见太后也有了更多的借口.
到了慈宁宫.得知太后正在书房抄经.欧阳萦便欣然往书房而去.因她常出入慈宁宫.太后亦待她甚好.因此宫女太监们也不敢多加阻拦.随她自便了.
站在书房门口.欧阳萦看到太后将书桌挪到了窗前.正在暖暖的阳光下抄经.桌案左上方一炉沉香正焚着.烟雾袅袅.丝丝缕缕.看到太后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抄经.欧阳萦忽然想起林月瑶的死.不知道.太后要是知道了林月瑶的死因后.还会有这番心境闲然抄经吗.
欧阳萦忽然于心不忍起來.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对不起太后.因为辜负了她对自己的信任.隐瞒了林月瑶之死.但若是此时将林月瑶之死告诉太后.太后一定会受不了打击的吧.哎
太后正沉溺于佛经的静谧世界里.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她抬起头來.见到欧阳萦正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太后也沒有停下手中的笔.继续气定神闲地提笔舔墨.淡然地对欧阳萦说:“这都快要过年了.萦嫔怎么也学人家唉声叹气了.这可一点也不像你.”
欧阳萦这才缓过神來.赶紧抬脚迈进屋去.笑着说道:“臣妾失礼了.看太后满心虔诚抄写经书.臣妾不敢打扰.便在门外候着.不期然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不禁万千感慨.不想却打扰到太后了.”
“昨日.什么事让你心中感慨了.”太后终于写完一章.搁下笔.
身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铜盆的温水.太后洗了手.舒文姑姑忙递上一条手巾让她将手擦干.洗过手.太后吩咐宫女们将棋盘摆上.招呼欧阳萦坐下.说:“咱们边下棋边说.”
一会儿.棋盘摆上了.欧阳萦在太后对面入座.便开口说道:“昨日.萧答应捎了一封信來.说是要见臣妾……”说到这里.欧阳萦便抬起头來看太后.只见她的脸色并无异样.于是.欧阳萦便继续说:“臣妾和萧答应甚少來往.向來不熟.她又会有什么事要见臣妾呢.臣妾心里纳闷.于是便去了夕花堂……”
太后轻轻放下一枚棋子.微微颔首.问欧阳萦:“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臣妾今天便是为了此事而來.”欧阳萦也轻轻落下一枚棋子.眉头微蹙说. “许是近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变得糊涂了.净说些胡话.”
“什么胡话.”太后好奇的问.
欧阳萦假装满心疑惑、满心担忧地说:“她说想遍览江南美景.听说皇上要南巡.因此求臣妾替她向皇上求情.”
“她想随皇上下江南.”太后问道.“却又为何來求你说情.”
“她如今被禁足.怕是因见不到皇上才來让臣妾帮忙说情的吧.估计她以为臣妾天天见到皇上呢.”欧阳萦颇为心酸地说.要知道.她也是好多天沒有见到孟宏煜了.
自从发生了萧子灵“私会”展战和他御赐藏红花之事后.孟宏煜便消沉了许多.如今倒是有勤理国政、按时上朝了.然而.他始终无法全然释怀.心中块垒森严.筑着一座愁城.将萧子灵锁在里面.他已经很久沒有到后宫宠幸过任何妃嫔了.倒是经常在自己的乾坤殿里过夜.
“你多久沒见到皇上了.”太后听出了欧阳萦的心酸.便随口问道.
“总有七八天了吧.”听到太后的话貌似跑題了.欧阳萦赶紧又将话題拉回來.重重滴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那萧答应.倒是比我们还可怜.”她又有多久沒有见到孟宏煜了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太后撇着嘴.貌似不屑地说道.“她这是自食其果.”
欧阳萦知道太后至今仍对萧子灵的无礼耿耿于怀.因此不敢多言其他.忙将萧子灵相托之事尽快说出:“昨天.她说了些奇怪的话.让臣妾一定要來转告太后:‘别忘了当初为何要让她进宫.封她为妃.’”
太后彼时正低头用心地审视棋局.听到欧阳萦的话后便猛然抬起头來.脸上有一丝愠怒.她望着欧阳萦.冷冷地问道:“她真这么说.”原來.太后还以为萧子灵不会知道此事呢.谁料.萧子灵竟早已知道了他们母子俩的阴谋.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了将她困于宫中作为人质才让她进宫的.
“哼.”太后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动怒了.不悦地说.“这萧子灵.倒是聪明.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看太后愠怒的表情和这番气愤的言语.欧阳萦心中有底了:看來.萧子灵所说属实了.原來.萧子灵和她一样.也是颗棋子.也是太后和皇上心中的算盘之一.那么.她和萧子灵可不是同病相怜了吗
虽说如此.欧阳萦还是假装浑然不知情.不假思索开口问道:“臣妾也好奇”
话还未说完.便被太后硬生生打断了:“有些事.即使好奇.也不要说出口.”
欧阳萦忙将那尚未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太后.三五秒钟后.她才低声说道:“臣妾知道了.”
“这盘棋今儿就不下了.你先回去吧.哀家累了.想小憩片刻.”太后对欧阳萦下逐客令.看來.为了帮萧子灵.欧阳萦真的是惹太后生气了.不过.欧阳萦却沒有后悔.至少.她又知道了一个秘密.又知道了孟宏煜和太后母子俩的无情.
连萧子灵这个进宫多年“人质”.都不曾得到过孟宏煜的信任.她不仅被打入了冷宫.竟然还被孟宏煜御赐藏红花打下孩子.萧子灵的不幸.归根结底就在于孟宏煜的多疑和无情.
若不是孟宏煜的多疑.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白如霜的小伎俩蒙骗.信了萧子灵和展战的“私情”.若不是孟宏煜多疑.怎么会不相信萧子灵的清白.将她囚禁于夕花堂里.又怎么会亲手为萧子灵送去藏红花.打下她腹中的胎儿
得到过孟宏煜真爱的萧子灵.尚且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她呢.她欧阳萦又会有怎样的结局.想到这里.欧阳萦心中禁不住一阵悲凉.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后悔了吗.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呵.是路人.
太后既然已下了逐客令.欧阳萦便识趣地带着乳母和歆旻离开了.只是心中莫名难过起來.为萧子灵难过.也为自己难过.无论怎样.她已将萧子灵的话带到.终于是帮了展战深爱着的萧子灵.也算是还了展战的恩情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欠展战了.然而.她欠孟宏烨的恩情呢.是从她踏进皇宫的那一刻起已经还清了呢.还是到如今依然沒有还清.
欧阳萦一出门.太后便陷入了深思:既然.萧子灵早已知道了当初让她进宫的原因.为何却假装不知.隐忍至今.如今.她却“特意”让欧阳萦给她捎來这样一句话.到底有何用意.欧阳萦说.萧子灵想随孟宏煜去江南……
……是了.一定是这样.哀家总算明白了.
太后豁然明白了萧子灵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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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盼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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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渐进.宫里的年味越來越重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然而.孟宏煜却高兴不起來.虽然太后已答应让他去江南一带巡查.然而.他的心中依然若有所失.空落落的.
孟宏煜知道.他“所失”的是什么.是爱情.是信任.是快乐.是平淡.因为萧子灵的“背叛”.让他蚀骨噬心地痛着.因为经历过孟宏烨和苏子容的两小无猜.刘宛若和楚天的刻骨铭心.孟宏煜对妃子们的“心有旁骛”更为敏感.因此.才会对萧子灵和展战“私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也曾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萧子灵.然而.内心的魔鬼让他无法相信自己.也无法相信她.于是.他只能长久地沉溺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或许.只有等到某一天.他改掉了多疑的性格、放下了心中的块垒.才能放过爱情.也放过自己.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真的有可能改掉他多疑的秉性.和萧子灵相知相契.相依相守吗...也许.只有天知道.
孟宏煜正在坐在椅子上沉思.李昭从外面进來了.用细如蚊蚋的嗓音向他禀报:“皇上.萧答应给您送了一封信來.您可要看看.”
萧子灵的信.当然是要看的.不知她想和他说些什么.是要向他认错.百般忏悔.千百哀求.还是要责怪他的无情.为“她和展战”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李昭恭谨地递过信來.孟宏煜忙打开看.只见娟秀的字迹写着寥寥几个字:“细思算、从前旧事.总为无情.顿相辜负.雨阻银屏.风传锦字.怎生休歇.盼君來.把酒忆前欢.执手相看泪眼.”
虽只有寥寥几句.然而.萧子灵的悔恨和相思却已跃然纸上.看到“把酒忆前欢”一句时.孟宏煜的眼泪差点掉下來.她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也想去看她素洁的容颜.听她轻柔的嗓音.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为了等她认错、等她屈服、等她忏悔、等她先开口诉说相思.他等了多久.
看完萧子灵的信.孟宏煜便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來.吩咐李昭道:“摆驾夕花堂.”
抬起脚來正想迈出门槛.然而.他又犹豫了刹那.他该原谅她吗.假如只因这聊聊几句便兴冲冲地往夕花堂去.如她所愿.去和她“执手相看泪眼”.那他这皇上岂不太沒面子了.难道.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
“罢了.不去了.”孟宏煜摇了摇头.对李昭说.他又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盯着眼前的奏折发呆.
送了信去.却久久沒有回应.萧子灵知道.孟宏煜是狠了心不念旧情了.她何曾写过这样情意绵绵的“情书”.字字相思.句句忏悔.然而.孟宏煜看过之后却无动于衷.并未如她预想的一样來夕花堂看她.
看來.他是个无情的男人.那么.这招“以情感人”是行不通了.也罢.若今日他真的沒來.明日再另图他谋吧.
是夜.萧子灵在夕花堂里等了一宿.依旧未见孟宏煜的身影.原來.孟宏煜却是去了慈宁宫了..
孟宏煜去了慈宁宫.只见太后独自一人在灯下抄经.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样子.见到孟宏煜來.她才放下笔來.说:“皇儿你來了.”
“不知母后着人去请儿臣來有何事.”原來.黄昏时分.太后派人去请孟宏煜了.
“若不是哀家着人去请.皇上是不是都快忘记哀家了.”太后颇为哀怨地说.似是在抱怨孟宏煜这段日子來对她的忽略.
“儿臣不敢.”孟宏煜忙俯身道罪.
“罢了.过來坐下吧.哀家有话和你说.”太后径自走到榻上坐下.然后招呼吩咐孟宏煜也坐下.
待孟宏煜坐下喝了一口茶.太后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題了:“哀家认为.年后你若真的要去江南.还是带上萧子灵一起去吧.”
嘎.我沒有听错吧.还是母后老糊涂了.孟宏煜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难道.她不是最不喜欢他对萧子灵好.最担心萧子灵当上皇后的吗.如今怎么一反常态要他带萧子灵南巡了.难道.就不怕他和萧子灵长相厮守.浓情蜜意.
“儿臣……沒有听错吧.”孟宏煜讶异地问.
“沒错.”太后点点头肯定.“皇儿必须带着萧子灵去..虽然哀家心中也大不愿意.”
说实话.孟宏煜根本沒有想过要带萧子灵去江南.毕竟.他之所以想去江南.也是想去散散心.忘记这些让他难过的事.來个“耳不闻为清.眼不见为净”.省得时时刻刻挂念着萧子灵.
他希望.江南一游后.他可以忘记伤痛.待南巡回來时.可以与萧子灵坦然相待.无爱无恨.无怨无悔.如今.太后却让他带上萧子灵去南巡.简直不可思议.
“昨日.萧子灵托人给我捎话來了.”太后幽幽地说道.“她说.让哀家别忘了当初让她入宫的理由.哀家疑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托人捎來这句话.思索了片刻.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也想随你去江南.”太后说.“她是在提醒哀家.让哀家劝你将她也带上呢.”
“假如她真的想去江南.为何不直接和朕说.”孟宏煜说.
“这就是她聪明过人之处.她早已料到你不会带她去.所以才想借哀家之口.來个‘母命难违’.”太后无奈地说道.
“那母后为何要帮她.”孟宏煜问道.
“当初.哀家为何要让你娶她进宫封她为妃的.”太后问.
“为了……息事宁人.为了将她握于手中.让萧家不敢任意妄为……”
“如今.却是授人以柄了.”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萧子灵以此相要挟了.原來.她早已洞悉我们当初的动机.昨天让人捎來那句话.便是为了提醒哀家.哀家想想.她说的也对.”
“为何这么说.”孟宏煜问.
“皇儿你还是带她去江南吧.不然.到时只有我和幼小的皇子们呆在宫中.国都空虚……你带萧子灵去江南.以防万一……”太后并未明说.但言下之意.孟宏煜已经明白了..防什么万一呢.不就是防萧家趁国都空虚时造反.他手中至少还握着萧子灵吗.
假若留萧子灵在宫中.到时候若萧家真的來个里应外合、谋朝篡位.那就悔之莫及了.因此.诚如太后所说.真的该带上萧子灵了.
然而.孟宏煜心中仍摇摆不定:谁知道萧子灵会不会一路上又惹他生气.不要到时候不但散不成心.反倒被她气了一身病回來.
话说.孟宏煜未如萧子灵所愿去夕花堂.第二天.萧子灵终于沉不住气了.忙又策划开來..总之.为了她下半辈子的自由和幸福.她一定得见上孟宏煜一面.
孟宏煜下了早朝.正在书房里批阅奏章.忽然有太监急冲冲來报说发现萧答应在夕花堂私会陌生男子.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李昭片刻都不敢怠慢.忙向孟宏煜如实禀报了.
果然.孟宏煜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扔下奏章便往夕花堂而去.皇辇逶逶迤迤往夕花堂而去.
一看到御驾來了.筱如就兴冲冲地进去报说皇上來了.彼时.萧子灵正笑意盈盈地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脂粉未施略微苍白的脸.只见.她往鬓边簪上一朵粉色的梅花.笑容满面地站起身來.往门外“迎驾”了.
到了门口.只见孟宏煜正从皇辇上下來.萧子灵赶紧走上前去盈盈一拜:“子灵给皇上请安.皇上千秋万福.”
孟宏煜静静地站着.等萧子灵直起身來.待她抬起头來.却不见她脸色有何异常.反倒笑得粲然.他心中疑惑.然而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偷偷拿眼神扫视了一下她身后.
萧子灵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是在试图搜寻那个与她相会的“陌生男子”.
萧子灵只觉心中一阵难过:如她所愿.他终于來了.然而.却不是因为相思.而是因为多疑.昨日.她给他捎去相思之词.他无动于衷不肯前來;今日.她只是略施小计.他竟然真的來了.
她试图用真情感动他.他却无情;她用“奸情”算计他.他真的來了.由此可见.他是个多么无情而多疑的人.早知道.她直接就该用这招了:不再对他有所期望.而直接就利用他多疑的弱点.
“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萧子灵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心中难过.“这里.只有我和玉奴、筱如三个人.”
孟宏煜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萧子灵.眼神深不可测.不知道此刻.他是在因中了萧子灵的“奸计”而生气.还是因为沒有发现所谓的“奸情”而放心了.
“如果子灵不故意让人这么说.皇上会來夕花堂吗.”萧子灵抬起头來望进他深不可测的双眸.眼中寂寞而凄凉.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无奈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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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相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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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孟宏煜定定地看着萧子灵苍白的小脸.冷冷地回答.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心喜、有难过、有感伤.
他多么想将她搂进怀中.抱紧她瘦弱的身子.吻她柔软的双唇、细嫩的小脸.然而.他还是抑制住心中的冲动.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看到孟宏煜高高在上地站着.一张俊脸冷若冰霜.萧子灵心中颇为不悦.然而.好不容易才让他來到夕花堂.为了能随他出宫南游.她连所谓的“面子”也不要了.努力堆起笑容企图融化那块坚冰.
“皇上……”萧子灵露齿而笑.柔声说道.“皇上里面请.”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孟宏煜心中温暖了许多.脸色也和缓了.眼中多了一丝温情.他抬脚走上逼仄的石阶.往夕花堂里走去.
萧子灵走在他身后.心中一阵狂喜:此刻.孟宏煜來到夕花堂.站在她面前.那么.她的计划便已成功一半了.接下來.她要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答应带她去杭州.只要到了杭州.她就可以自由了.
进了院子.孟宏煜不禁停住了脚步.在那株光秃秃的桃树下站住了.抬头望着干瘦的树枝上皎洁的积雪.孟宏煜不禁感慨道:“昔日夭夭桃.今日何处觅.”
萧子灵知道.他定是想起苏子容了.于是.她悠悠地接了一句:“君不见.墙角数枝梅.暗香浮动.”..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呢.至少这一刻.我萧子灵站在你身边呢.
孟宏煜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子灵一眼.不再搭她的话.回过头去.仍是定定地望着那株桃树发呆.随侍的宫女太监们已退下了.院子里只有萧子灵和孟宏煜.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温暖而惬意.萧子灵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许久.他才转过身來.问萧子灵:“明年春天.它还会再发芽吧.”看到它光秃秃的树枝.他怀疑这株桃树已经枯死了.
萧子灵走上前去.伸手折断一截细瘦的枯枝.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拿起那截树枝的断面一看.只见里面是青绿色的生命.而不是干枯的木质纤维.萧子灵将那树枝递到孟宏煜手中.笑着说道:“明年春天.它一定还会发芽的.”
是啊.明年春天.它会发芽、开花.夭夭灼灼地渲染着春天.而那时候.她应该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吧.也好.有它陪着他.他不至于那么寂寞.这夕花堂.也将承载起她和苏子容的记忆.供他缅怀.
“明年春天.待皇上下江南巡查时.它就会开花了.”萧子灵故意提起江南.接下來.又故意提起苏子容.“它一定会如容姐姐在时一般.开一树绚烂而缤纷的花朵.”
听到她提起江南.孟宏煜不禁想起太后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该带萧子灵一同去呢.他何尝不想和她朝夕相守.日夜相对呢.然而.他的心中总是莫名地不安.隐约觉得她是一只振翅待飞的鸟儿.他一旦带她去了江南.她便会如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一飞冲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也想……去江南.”孟宏煜终于忍不住问她了.
“可以吗.皇上愿意带子灵去吗.”萧子灵抬起头來望着他.眼眸中满是殷切的哀求.她坦白地承认自己想去江南.毫不掩饰地请求他带她去.为了去杭州.她什么都豁出去了.
“容姐姐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得以出宫走走、到处看看.”萧子灵又利用苏子容勾起他心中的温情了.“子灵不想像容姐姐一般.自进宫后.便不曾踏出过皇宫半步.子灵喜欢可以随皇上去江南.见见外面的世界.”
萧子灵继续哀求道:“皇上.您就带子灵去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只要一次就够了.子灵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
听到她殷切的请求.孟宏煜心中又莫名其妙地不安起來.他蹙着眉问道:“你真这么想去.”
“嗯.”萧子灵睁着晶亮的眸子.认真地回答.“和深爱的人携手天涯.看日升月落.听潇潇夜雨.午后.漫步于杨柳堤.听莺歌燕语;黄昏.于西湖边相偎相依;入夜.看三潭映月.收获一湖粼粼的月色……此生足矣.”
看她陷入美好的想象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孟宏煜不禁心软.不禁开口问道:“那‘深爱的人’.说的可是朕.”
“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呢.”萧子灵赶紧开口承认道.“一听说皇上要去江南.子灵就想起年少时的梦想了.因此.才希望皇上能带子灵南巡……皇上.这段时间.咱经历过这么多不痛快的事……子灵希望.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携手游江南.忘记那些不愉快……”
萧子灵赶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江南一游.可以让我们各自静下心來.真诚相待.……子灵保证.一定不会惹皇上生气.不会扫了皇上的兴.”萧子灵赶紧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且不管以后怎样.目前最要紧的是要让他带她去杭州.
“再说吧……”孟宏煜并沒有回应萧子灵殷勤的哀求.却忽然冷下脸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大踏步往门外走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孟宏煜尚未踏上台阶.萧子灵心中着急了.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别忘了当初让子灵进宫的理由.”
孟宏煜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來.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子灵.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朕当然不会忘.”然后又转身踏上台阶.离开了夕花堂.
萧子灵看着皇辇浩浩荡荡地离开.一颗心悬着.不知孟宏煜为何会突然离开.而且.他真的听到了她“善意的提醒”了吗.
话说.孟宏煜匆忙赶回乾坤殿去.到了御书房.他便心急地问李昭:“陆遥回來了吗.”
“禀皇上.陆侍卫已经等候多时了.”李昭细声细气地回答.
“还不赶紧让他进來.”
陆遥进來御书房后.李昭便识趣地离开了.出门之前还不忘带上房门.在门外静静地守着.
“怎么样.”孟宏煜看着陆遥.神情严肃地问.
“回皇上……原來.展战早已找到了四王爷.却一直未向皇上禀报.”陆遥将近日來查到的事据实回答.虽然.他和展战是多年的至交.心中也想过为他隐瞒.毕竟.展战已死.又何必道出他生前的过错.
然而.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孟宏煜來说.或许可能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呢.因此.权衡利弊之后.陆遥还是不敢对孟宏煜有所隐瞒.终于决定将展战隐瞒未报的事情说出來.
只听“啪”地一声.孟宏煜气得不轻.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扔在桌案上.气得骂道:“这展战.真是狗胆包天.真是枉费朕这么信任他.将如此重要的事相托付.”
“皇上息怒……”陆遥忙劝慰道.“展战确实罪该万死.然而.他也已畏罪自杀.皇上何必为一个已逝的人费神……”
“什么时候.”孟宏煜阴沉着脸问道.“展战是什么时候找到四弟的.”
“已经有……三年了.”陆遥小心翼翼地说道.心中早已料定这句话真是火上浇油.
“三年.他竟然敢瞒着朕三年.”孟宏煜果然气得不轻.气愤地说道.“这么说.朕这两三年來每每派他去江南暗中查访.他倒是去和四弟共叙友情的喽.”
“你可查清.展战为何要帮四弟隐瞒.此中可有蹊跷.”生气之余.孟宏煜仍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
“据卑职派去的人查知.四王爷和展战似乎在京城时便已相识.只是不知两人当年是否已经是好友……”陆遥说.
“朕还真是看错人.用错人了.”孟宏煜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展战.真是该死.”
展战.是萧丞相抚养长大的...孟宏煜忽然想起那日展战亲口对他说的话.不禁将此事和萧家联系起來.心中加重了对萧万钟的怀疑..谁知道.孟宏烨和萧万钟是否有互相勾结.
孟宏烨忙问陆遥道:“此事和萧万钟可有关联.”
“目前尚未查出是否和萧丞相有关.”陆遥据实回答.
“你继续派人查探.务必要查出展战是否受人指使才会和四弟暗中勾结.对朕隐瞒不报.还要查明此事是否和萧家有关.”毕竟.孟宏煜仍心存芥蒂:当年.萧万钟曾多次在先帝面前直言不讳地对孟宏烨表示赏识.谁知道.如今他是否会支持孟宏烨夺权篡位呢.
陆遥领命而去.安静地退下了.孟宏煜静静地坐在桌案前.不禁想起萧子灵方才渴望的眼神和柔声哀求.她为何会这般殷切地求他带她去江南.这其中.到底是否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既然.萧子灵和展战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妹”.那么.萧子灵是不是早已知道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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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相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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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如霜亲手杀了流云.后又用计害死了慕雪和小叶子.原本.她以为慕雪和小叶子死了之后.就再也沒有人会知道她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她就可以逃过那恢恢天网了.谁知道.如今又半路杀出个欧阳萦來.而且.偏偏这欧阳萦还是皇后之位的最大竞争对手.
当初.白如霜只当萧子灵视是眼中钉.视她为皇后之位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因此.她才千方百计地陷害萧子灵.让她被打入冷宫.被软禁于夕花堂.还被孟宏煜御赐藏红花打下腹中胎儿.经此一役.白如霜以为自己又攻下了一城.从此以后就可以让萧子灵在后宫中抬不起头來.将她踩到地狱的底层.
她以为自己就胜券在握了.谁知道.欧阳萦却得了她千辛万苦征战出來的“利”.渐渐得到了太后的信任.讨得了孟宏煜的欢心.成了继萧子灵之后争夺皇后之位的竞争对手.
而且.欧阳萦比萧子灵更加可怕.萧子灵虽然有强有力的家族作后盾.但并不像欧阳萦一样.手中还握着她的把柄.
如果欧阳萦心血來潮.将她害死了林月瑶之事告诉太后.那么.她就必死无疑了.白如霜早已盘算着对欧阳萦下手了.因为如今欧阳萦是世界上唯一知道她害死了林月瑶的人.只要欧阳萦死了.那么.她就可以高枕无忧、顺顺利利地当上皇后了.
因为欧阳萦握着白如霜的把柄.所以白如霜心中的打算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月前.白如霜就已吩咐父兄派人去长兴县调查欧阳萦的家人了.白如霜打算查查欧阳家的底细.看欧阳家是否有什么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之举.就算不足以威胁欧阳萦.好歹也能压一压欧阳萦的气焰.
然而.派往长兴县的人探得的消息却是欧阳固为官清廉.勤政爱民.深受长兴百姓的爱戴;欧阳夫人慈悲为怀.乐施好善.爱民如子;欧阳固的两个儿子亦是翩翩君子.温文儒雅.谦逊有礼.实在不像那些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也许.对白如霜來说.唯一有利的消息或许就是..原來.欧阳萦并非欧阳固夫妇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的养女.
至于欧阳萦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又为何会由欧阳固收养.长兴县的百姓们众口不一:有说欧阳萦是欧阳固故友的女儿.因父母双亡.三岁时就被欧阳夫妇收养;有说欧阳萦是某个王爷的私生女.那王爷和欧阳固是好友.就将欧阳萦托付给欧阳固抚养;也有说欧阳萦原本是沦落街头的乞女.一次庙会时碰上欧阳夫人.欧阳夫人见她聪明乖巧.因此收她为养女……
无论怎样.欧阳萦不是欧阳固的亲生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探子们探到的这一消息对白如霜到底有沒有利用价值.白如霜自己也不得而知.因此.她决定先寻机试探试探欧阳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除夕.除夕之夜.凌华园里照例举行家宴.宴请皇亲国戚.和往年花枝招展群芳斗艳的场面比起來.今年的除夕似乎过得平淡许多.欧阳萦一枝独秀.白如霜颇得恩宠.而萧子灵.早已被遗忘在冷月宫里.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了.
因为萧子灵的失宠.萧氏一门也未受邀参加宴会.林家的人倒是來了许多.只是孟宏煜并不大愿意见到他们.或许是因为萧子灵的缺席.除夕宴上.孟宏煜心不在焉.失魂落魄.
酒过三巡.欧阳萦便起身出了摘星楼.一个人走到楼下的梅园里散心.凌华园里灯火璀璨.梅园也被照得明晃晃的.灯光下.一株株梅树仿佛一个个淡妆素衣的女子.树上的梅花清晰可见.
欧阳萦站在梅树下发呆.她不期然又想起了江南.想起了孟宏烨.虽然早已暗暗转了心思.选择了放弃爱情、亲情、友情和恩情.为权利和荣华富贵赌一把.但是她心中终究还是无法放下.
她想起了欧阳固夫妇对她的百般疼爱.想起孟宏烨温文尔雅的笑容.想起那曲哀婉缠绵《江楼月》.在雪夜里一丝一缕地弥漫开來……她的心中不禁又难过起來.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自展战死后.她向宫外接应的人送去的信里.要么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要么便是一些假消息.而且.她在信中不断捏造许多“阴谋”.让自己渐渐地陷入后宫妃嫔的阴谋诡计.终于“不幸”地差点被怀疑.接下來.她想做的就是断绝消息.让孟宏烨以为她已是“无能为力”了……
欧阳萦正在梅树下发呆.白如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偷偷跟了出來.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身边.开口问道:“除夕之夜.本应合家团圆.萦嫔娘娘可是思念家乡和亲人了.”
欧阳萦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白如霜.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便依旧回头看着那株梅树.冷若冰霜地说:“不劳白昭容挂心.”
欧阳萦的冷淡让白如霜心中不悦.白如霜早已看不敢她的无礼和高傲了.于是.她略带嘲讽地说道:“也对.萦嫔娘娘的父母只是养父母.并非亲生父母.也不见得你会去思念他们.”
欧阳萦听到白如霜的话.心中一惊:白如霜怎么知道这件事.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些什么.知道她是青楼出身吗.知道她和孟宏烨之间的关系吗.……欧阳萦不禁提高了警惕.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虽然心中颇为慌张.然而欧阳萦依然强作镇定.冷冷地开口说道:“看來.还真是有劳白昭容挂心了.不知道白昭容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呵呵.”白如霜干笑两声.继续说.“有相识的人去了一趟长兴县.听说了此事.”白如霜是故意要让欧阳萦知道自己派人去长兴调查她的.这样.欧阳萦才会紧张.才会担心被她抓住了把柄.才不敢轻举妄动.
“你派人去长兴调查我了.”欧阳萦微微眯着眼睛.愠怒地盯着白如霜.一步一步地逼近她.眼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冷冷地问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她的眼神让白如霜不寒而栗.心中一股恐惧油然而生.然而.她却故作镇定.嚅嗫着说道:“还、还知道什么.你心知肚明.”当然.白如霜除了欧阳萦是欧阳固的养女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可不能从气势上输给欧阳萦嘛.因此.她才故意这样说的.
果然.白如霜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欧阳萦的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掉入冰窟一般.然而转眼之间.欧阳萦就冷静下來了.心中也有了一番打算……
“很好.”欧阳萦阴冷地盯着白如霜的眼眸.邪邪地说道.“你最好什么都别说.否则.我也保不准会不会一不小心……你是个聪明人.你懂的……”
白如霜要的.就是欧阳萦这一句话.如今.欧阳萦果然以为自己被她抓住了把柄.因此.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白如霜退后一步.看着欧阳萦眼中的阴冷.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极力镇静地说道:“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萦嫔娘娘管好自己的嘴.我白如霜必定也会管好自己的嘴.”
“哼.”欧阳萦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一言为定.你若敢在人前胡说八道.到时候.我会和你玉石俱焚……”
“一、一言为定……”白如霜不迭地点头说道.然而.心中却隐约疑惑:欧阳萦的身世.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她只是说了她是欧阳固的养女而已.她怎么会如此紧张.倒像是被抓住了什么重大的把柄似的.
欧阳萦过激的反映.倒让白如霜起了疑心.当下就决定要派人再去一趟长兴县.好好查一查欧阳萦的身世.然而.已经來不及了……
欧阳萦不想再看到白如霜那张让人厌恶至极的脸.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梅园.也许是白如霜的一番话让她心事重重.因此.她也忘了再上摘星楼去向皇上和太后告退.便径直回永年宫去了.
一路上.她心潮起伏.汹涌澎湃.一想到白如霜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或许.还知道了她和孟宏烨之间的“阴谋”……欧阳萦不寒而栗.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要知道.这些事情已足以让她人头落地了.
原本.欧阳萦还尚未打算将白如霜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人.也想着如果白如霜真的肯转身回到善良的彼岸.也许还能饶白如霜一命.沒想到.白如霜倒先狗急跳墙.派人去调查她了.如今.她也被白如霜逼到了墙角.若不狠狠地反击.那么接下來岂不是要死在白如霜的阴谋诡计里.
..好吧.白如霜.这都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欧阳萦心狠手辣.欧阳萦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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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借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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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完了.因为孟宏煜心中郁郁.闷闷不乐.因此.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丝阴郁.这个年也过得平淡无味.后宫的妃嫔们都在盼望森冷的冬天赶紧过去.和煦的春天蹑足而來.她们希望温暖的春天可以融化孟宏煜心中的阴冷.让他尽快走出萧子灵带來的伤痛.能够像往日一般美人在怀.广施甘霖.人人都得以分到一分雨露.
元宵过后.内务府便开始陆陆续续准备皇上下江南巡查的各项事务了.欧阳萦也想在孟宏煜下江南之前除去白如霜.以绝后患.因此元宵过后.她也开始着手将心中的计谋付诸行动.
这日午后.阳光温暖.驱散了积了一个冬天的寒冷.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一丝春天的气息.似乎.春天真的要到來了.因为心中已经部署好了全盘计划.所以欧阳萦心情舒畅.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她依旧是独自一人.仿佛正悠闲散步一般.慢慢地走在宫道上.往冷月宫的方向而去.未免太后起疑.昨日.她已经以“要好好劝慰萧子灵”为借口.事先向太后说明要去夕花堂.太后也应允了.
到了夕花堂.只见木门虚掩.推门进去.就看到萧子灵和玉奴、筱如主仆三人在院子里除草.萧子灵穿着一袭粗布蓝衣.微微挽起袖子.正蹲在花圃里低着头聚精会神地拔草.她将积了一冬的杂草和枯叶捡起來.放进身边的篮子里.而玉奴和筱如各自拿着一把小花锄在花圃里松土.院子角落那株桃树.树枝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渐渐泛出了绿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嫩芽來.然后开出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
萧子灵早已计划好要随孟宏煜下杭州.然后趁机逃走.从此以后再也不回这华丽的牢笼了.因此.她想将这夕花堂好好整理一番.当作最后的告别.毕竟.这里是苏子容灵魂的栖息地.承载了太多或悲伤、或美好的记忆.也许.这会是她和苏子容之间.最后的交集……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來.见到欧阳萦走进了.她有些微的讶异.毕竟.这欧阳萦是个冷淡的女子.向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她前來.当然不会是纯粹來夕花堂串门的.
萧子灵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來走上前去.筱如也赶紧起身去盛了一盆水來让她净手.净了手后.萧子灵便招呼欧阳萦往书房而去.到了书房.玉奴已摆上了一壶热茶.
待欧阳萦坐下.萧子灵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欧阳姑娘今日前來.所为何事.”
欧阳萦微微一愣.然后淡然笑道:“难道.就不能來找你闲话家常吗.”
萧子灵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欧阳姑娘并非那种会与人闲话家常之人.若非言之有物.或许.你是那种惜字如金的人吧.”
欧阳萦喝了一口茶.然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看來萧姑娘亦是个懂得察言观色.洞察是非的人.不过.今日我确实是來找你说闲话的.”
“哦.什么闲话.你会來找我说.”萧子灵也好奇起來.要知道.在这夕花堂里“关”久了.她几乎与世隔绝.早已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如今欧阳萦直截了当地说是來找她说“闲话”的.倒是勾起她的好奇心了.
虽说是“闲话家常”.然而欧阳萦却不知不觉正襟危坐.表情也严肃了许多.她一脸凝重地盯着萧子灵.一本正经地开口了:“你可知道.你和展大哥是被人陷害的.”
原本.萧子灵以为是孟宏煜暗中派人监视她.因此才会将她和展战“当场抓了个正着”.毕竟.孟宏煜向來多疑.因此.萧子灵自然而然就将罪责归到孟宏煜身上.如今.欧阳萦却说她和展战是被陷害的.萧子灵似乎才恍然大悟.想到也许真有这种可能.
“是……谁陷害我和展大哥.”萧子灵不假思索地开口问她..既然欧阳萦有备而來.是专行來告诉她这些“闲话”的.那么.欧阳萦必定是已经知道谁是那幕后黑手喽.
“白如霜.”欧阳萦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将白如霜供了出來.
“她.”萧子灵看着欧阳萦.疑惑地问道.
看到萧子灵眼中仍未相信的疑惑.欧阳萦便继续说道:“你可记得.那天晚上她说遇上了刺客.她的手臂亦受了伤.”
“记得.”听欧阳萦这么一说.冰雪聪明的萧子灵似乎明白过來了.“难道.是将皇上引到夕花堂的.”
看到萧子灵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蹊跷.欧阳萦重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告诉她:“她说.那刺客往冷月宫的方向逃走了……皇上心中担心你.因此便火急火燎地赶到夕花堂了……”
“会不会……真的是巧合呢.”萧子灵心中仍然不敢随意肯定他人的罪责.
“那夜天冷风疾.天黑路滑.她腹中还怀着孩子呢.她怎么会不顾腹中胎儿的安危.就带着一个宫女走路前往慈宁宫.怎么会这么不巧碰上刺客了.除了她.还有谁看到刺客了吗.难道.那刺客是专程为刺杀她而來的.真若如此.又怎么会听到她的声尖叫就对她手下留情逃之夭夭了.还那么巧是逃往冷月宫方向.”
欧阳萦这一连串合情合理的疑问.倒让萧子灵心中的疑问少了许多.她也渐渐觉得欧阳萦言之有理.白如霜确实是有很大的嫌疑了.然而.萧子灵毕竟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人.岂肯轻易冤枉了他人.因此.她仍未完全被欧阳萦的片面之词所说服.
看到萧子灵仍有犹豫.欧阳萦只怕自己的这招“借刀杀人”无法施行.心中着急.便慌不择路地继续将白如霜的老底抖露出來了:“这白如霜心狠手辣.她不仅陷害你和展大哥.连林月瑶也是她慢慢毒死的.”
听到欧阳萦的话.萧子灵心中诧异:原來.欧阳萦也知道了这件事.当初.萧子灵早已知道白如霜暗中吩咐慕雪给林月瑶下朱砂.然而.为了替苏子容报仇.她选择了沉默.只当不知道此事.后來.林月瑶果然被白如霜毒死了.谁知道.欧阳萦也知道这件事.
“这种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萧子灵冷静地问道.“今日.你來告诉我这些‘闲话’.有何目的.”
“有何……目的.”萧子灵这么问.似乎已经看穿了欧阳萦心中的盘算.欧阳萦不禁有一丝的羞赧.讪讪地说道.“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替展大哥报仇.”情急之中一下子想到这个借口.欧阳萦不禁要佩服起自己的随机应变的能力.
然而.萧子灵却意味深长地浮出一抹淡笑.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一般.她悠悠地说道:“若只是希望我替展大哥报仇.又何必将白如霜害死林月瑶之事也和我说.”
慢慢地拿起手中的茶杯.悠然地呷了一口茶.萧子灵继续说道:“你只是想借我之手除去白如霜.这是《三十六计》里的第三计.借刀杀人.我说的可有错.”
欧阳萦心中的计策被萧子灵轻易洞穿了.她瞬间觉得无地自容.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被抛到众人前一般.羞愧难当.然而.“恼羞”之后.她不敢“成怒”.只能用更加冷淡的冷淡來掩盖.因此.她冰冻着一张绝色美人脸.冰冷地说道:“这只是萧姑娘的想法而已.与我欧阳萦何干.”
见她这般反映.萧子灵就知道自己所说的沒错了.她粲然一笑.轻轻松松地用略带遗憾的口气说道:“那倒可惜了.假如欧阳姑娘真是这样谋划的.我还真想帮你这个忙.借你一把上好的宝刀呢.”
欧阳萦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睁着一双美眸.疑惑不解地看着萧子灵:不知道这萧子灵是怎么想的.既然她已经知道别人只是在利用她.为何会这样轻松地说自己甘于被利用.
萧子灵看出了欧阳萦的疑惑.因此对她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告诉欧阳萦无须过多怀疑.又似乎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善意.因此.她继续说道:“我萧子灵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然.你也帮我把话带到太后耳中.我也愿意帮你除去白如霜.不过.我有个条件..”
果然.萧子灵这聪明的女子并非甘于单纯被利用人.于是然而.欧阳萦还是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萧子灵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茶杯光滑的瓷面.望进欧阳萦的眼眸深处.郑重其事地说道:“将來.如果你当上了皇后.不求你庇护萧家维持这熏天权势.只求他日萧家落难之时.你能保全我家人的性命.”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居安思危”.如今的萧子灵早已为自己做好了打算.也为萧家做好了打算.她知道.这世上沒有永远的强者.也沒有不倒的城墙.萧家如今虽然显赫一时、权势熏天.然而.孟宏煜却早已对萧家处处提防.事事防备.谁知道.萧家是否也会像《红楼梦》中贾府一般.落得个树倒猢狲散的地步.荣华富贵和地位权势.萧子灵早已看开.她只希望到时候.萧家还能落个一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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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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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的话.让欧阳萦更加疑惑了:为何.萧子灵会说“假如你当上了皇后”.难道.萧子灵就不想自己当上皇后.亲自庇护萧家吗.又为何.萧子灵会像托付后事一般.郑重其事地将萧家一族的性命托付于她.
萧子灵见欧阳萦依旧不言不语.便继续说道:“不知你可曾听过皇上在太后面前立誓.有生之年绝不立我为后之事.”
欧阳萦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子灵便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今生是不可能当上皇后了.然而.对我來说.是否能当上皇后并非此生最重要的事.虽然.偶尔也想过要当皇后.然而也只是想保护家人和家族.还父兄一个恩情而已.如今.既然我此生都无望当上皇后.那么.还不如帮助你当上皇后.求你保我家人周全.”
..还有.萧子灵沒有对欧阳萦说出口的原因:
一是与其默不作声地让欧阳萦利用.倒不如说明自己早已洞悉她的阴谋.但是却心甘情愿帮她.这样.不但不会让自己愚蠢地为人所用.还能顺带向欧阳萦讨个人情.岂不两全其美.
二是萧子灵早已做了逃出皇宫、浪迹天涯的准备.然而.她心中放不下萧氏夫妇对她的恩情.始终隐隐为萧家担心.因此.她决定早早替萧家做好打算.
三是她已经相信了欧阳萦的话.相信是白如霜设计陷害她和展战.不仅害死了展战.更害得她腹中的胎儿被孟宏煜亲手打下.假如在出宫之前不报此仇.那么.一旦她逃出了皇宫.就再也沒有机会除去白如霜了..她不想心存遗憾地离开这皇宫.
虽然萧子灵说得在情在理.但是欧阳萦仍心存疑惑.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萧子灵.不知道这聪明的女人这时候是否糊涂了.还是要反过來利用她.
“难道.只有用阴谋得到你想要的结局.你才会放心.如今.我‘自投罗网’地说要和你合作除去白如霜.你反而不肯相信我.”萧子灵看出了欧阳萦的疑虑.便语带嘲讽地挖苦她道.
“为何要帮我.”欧阳萦直接问出口來.
“你又为何來夕花堂找我.难道.不正因为你不想自己动手.”萧子灵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萦一眼.悠悠说道.“当然.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和太后说林月瑶是白如霜害死的.然而.如今太后这么信任你.你怕太后会认为你也是个好搬弄是非的普通嫔妃.因此对你的印象大打折扣.难道不是吗.况且.你还怕万一太后责问你为何不早将此事告诉她.你又该如何应对.”
萧子灵一针见血地说出了欧阳萦心中的想法.然而.这一针却扎得太深了.让欧阳萦心中不痛快起來.于是.她不悦地说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说出口.”
欧阳萦的不痛快.倒不会让萧子灵也不痛快起來.却见她粲然一笑.对欧阳萦说道:“欧阳姑娘可千万别生气.有些事情说开了.总比各自心怀鬼胎好.既然.我们互相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如今倒可以心无顾虑地联手了.难道不是吗.”
想想萧子灵的话也不无道理.欧阳萦心中的怒气消了许多.也扬起嘴角來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也是这个理儿.那么.接下來.你想怎么办.”
是啊.接下來想怎么办呢.萧子灵却不回答欧阳萦.只是轻轻地晃了晃脑袋.略微俏皮地说道:“既然欧阳姑娘本就是为借我的宝刀而來.那倒不如继续将计就计.往后.你只当不知道此事.也不曾和我有过任何的瓜葛.接下來该怎么办.就是我萧子灵的事了.也应由我萧子灵一力承担..日后.假如他人问起这事來.我也会这么说的.”
欧阳萦听到萧子灵这么说.就知道她是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的女子.不禁放下心來.于是.决定依萧子灵之言.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让萧子灵去大展身手吧.经过今日这一番“唇枪舌战”.她已经领略到萧子灵的“风采”.也决定相信这个睿智聪明的女子了.
“既然如此.接下來我就置身事外、撒手不管了.此事.随你去定夺吧……”欧阳萦对萧子灵说.“希望.你能够成功.”
“嗯.放心吧.”萧子灵点点头说道.“也希望你能铭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日后.假如我有了什么不测……你能保护萧家周全……”
不测……会有什么不测呢.萧子灵怎么越说越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不过.说得也对.既然决定与白如霜展开一战.又岂能沒有牺牲.女人之间的战争.虽然沒有硝烟.却一样无情、一样残酷.
欧阳萦重重地点了点头.很认真地给萧子灵一个承诺.然后.她便向萧子灵告别:“既然过程不甚如意.但结局却是一样.如今既已借得诛白如霜的宝刀.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我该回去了.毕竟.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麻烦……接下來.且看你的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去吧.欧阳萦姑娘尽管放心.我自有打算.既然已决定出手.少一个人沾染阴谋和血腥.岂不更好.因此.我不需要任何的帮助.你且等着坐收渔利.然后……日后萧家不幸时.再还我一诺.”
“嗯.”欧阳萦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了书房.离开夕花堂……
欧阳萦走后.筱如便进屋來收拾桌上的茶具.看到筱如.子灵不禁想起筱如当日曾对她说过的事儿.因此.她便开口问道:“我记得.你可曾和我说过在咱夕花堂附近常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颇为可疑.”
“嗯.”筱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萧子灵.认真地点了点头.“奴婢是和您说起过……不过.近來倒再也沒有遇见过那个小太监了……”
“什么时候开始便不曾再看到他.”萧子灵问.
“似乎……”筱如歪着头.细细地回忆.然后似乎突然想起來了.她拍着手说道.“好像自从那夜您和展……不是.那夜出现刺客……皇上來夕花堂……发生这件事之后.奴婢就沒有见过他了.”
“你可知道.他是哪个宫里的人.”萧子灵心下怀疑那小太监也许就是白如霜派來监视她的.
“这个……这宫里太监这么多.奴婢倒真不知道他是哪个宫里的人……不过.奴婢可以去问问冷月宫的洒扫太监们.”筱如说.
“那可太好了.你去帮我查查.不过.可千万别大肆声张.”萧子灵吩咐道.
“奴婢自然懂得.”筱如乖巧地应答道.然后便收拾了茶具出去了.
筱如掩上了房门.萧子灵便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那株梅树.心中思绪万千:虽然并沒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白如霜陷害她和展战的.然而.她心中却隐约觉得欧阳萦所说不假.此事定是白如霜从中作梗.萧子灵自己也怀过孩子.懂得身为母者的心情.撇开其他不说.若只是单纯从一个母亲的立场來看.白如霜就够可疑的了.那样天黑路滑的夜晚.怀着身孕的她怎么敢仅仅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宫女就步行前往慈宁宫..
如果.真的是白如霜所为.那么.展大哥是白如霜害死的.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因为被白如霜陷害才会引起孟宏煜的疑心.然后.葬送于亲生父亲御赐的一碗藏红花……再次想起这些事.萧子灵的心在滴血.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咽不下一口气去..
在出宫之前.她一定要除去白如霜.以绝后患.否则.若白如霜有朝一日真的当上了皇后.那么.必定会对萧家不利.况且.像白如霜这般心狠手辣、毒如蛇蝎的女子留在孟宏煜身边.萧子灵终究不放心.虽然.萧子灵已决定离开孟宏煜.但是.她仍然希望孟宏煜的身边能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相扶相持.相契相守.希望他能够家国平安.江山永固.
为了孟宏煜.也为了萧家.即使她和展战并非是被白如霜陷害.她也必须除去白如霜.然而.又该如何除去白如霜呢.
也许.她可以直接告诉孟宏煜.那天晚上.是白如霜设计将他引去夕花堂.好看见她和展战相谈甚欢的一幕.然后.让孟宏煜相信她和展战是被白如霜陷害的.然而.即使孟宏煜相信了她和展战之间是清白的.那又怎样.无论如何.她和展战深更半夜时灯下畅谈.确实是违反宫规、有悖礼节的.
况且.孟宏煜愿意承认自己糊里糊涂地被白如霜利用了.成了女人们之间争宠的一枚棋子吗.不.骄傲如他.是断然不肯承认此事的.即使孟宏煜内心确信了是白如霜使诈.他也不会追究白如霜的责任.更谈何将那女人置之于死地..
因此.这招“关门捉贼”是行不通的.那么.就來一招“声东击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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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万全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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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黄昏.暮气稀薄.夜风渐冷.
已经过了立春.天气虽然依旧寒冷.然而大地却已渐渐回暖.阳光中也多了一丝暖意.雪已经开始渐渐融化.空气中弥漫着生命的气息.似乎.皇宫里长久笼罩着的寒冷和阴霾.一夜之间全都散去了.
乾坤殿的起居室里.孟宏煜正懒懒地倚在榻上.他半眯着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李昭在一边静静地伺候着.小心翼翼地不敢弄出声响來.只怕会惊扰到他.
天渐渐黑下來了.起居室里光线昏暗.李昭正思量着是不是该点盏灯.孟宏煜却忽然开口了:“陆遥还沒进宫來吗.”
“奴才也不知道……这时候.也许已经进宫了吧……”李昭柔声细语地答道.
“你先出去候着吧……若陆遥來了.就让他进來.”孟宏煜用略微疲惫而沙哑的声音说道.
忽然.弥漫在屋子里的黑暗被一道亮光划破.火折子在李昭的手中气息微弱地跳跃着.孟宏煜不禁闭起双眼.淡淡地说道:“不用点灯了……”
“是.”李昭赶紧灭了手中的火折子.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孟宏煜闭着眼睛.听到李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屋里重新陷入了黑暗和宁静中.这无边无际的宁静和黑暗.让他感到心安.仿佛躲进了无人能及的地域.不怕被人间琐事惊扰.不怕被哀伤和痛苦缠身.
忽然.这片无边无际的宁静被一曲笛声打破.那笛声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來.清婉悠扬.如泣如诉..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江楼月》.
也许.是欧阳萦起了思乡之情.又吹奏《江楼月》了.孟宏煜被那阵笛声打动.不禁坐起身來侧耳细听.今夜这笛声.与欧阳萦的笛声又有所不同.比起欧阳萦的笛曲中过分的缠绵.今夜的笛声似乎多了一份哀怨..这笛曲.不是欧阳萦吹的.
事实证明.孟宏煜的判断是对了.这不.他心里刚刚做出了判断.门外便传來李昭细细柔柔的嗓音:“皇上.萦嫔娘娘來了.您可要见她.”
“宣吧.”孟宏煜于黑暗中坐起身來.低沉着嗓音说道.
宫女们进來点了灯.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來.欧阳萦轻盈如仙子一般.飘然而至.她似乎有什么伤心事一般.蛾眉轻蹙.嘴角带愁.盈盈一拜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你怎么來了.”孟宏煜心有不解地问道.要知道.欧阳萦不似其他的妃嫔总喜欢到乾坤殿來讨恩索惠.一向都是他去永年宫过夜.很少是她主动到乾坤殿來的.不知她今日这般反常地來了.所为何事.
欧阳萦抬起头來.脸上挂着悲哀.眼中是欲言又止的犹豫.半晌.似乎下了重大的决心一般.她才悲悲戚戚地说道:“皇上……白昭容她、她……小产了.”
“什么..”听了欧阳萦的话.孟宏煜猛然站起身來.气急败坏地盯着欧阳萦.焦急地问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臣妾也不清楚……”欧阳萦眼中含悲地说道.“臣妾正在慈宁宫里陪太后下棋.思同院的宫女忽然來报说白昭容身体不适……太后和臣妾连忙往思同院赶去.轿子才走到半路……宫女们又來报说已经小产了……太后吩咐臣妾來禀报您……”
“母后呢.母后可去了思同院.”孟宏煜问.
“太后已经去思同院了……”
“李昭.摆驾思同院.”欧阳萦的话尚未说完.孟宏煜便心急如焚地起身往门外走去.也顾不上问欧阳萦是否同去.
待孟宏煜走远了.欧阳萦才一改毕恭毕敬的姿态.慢慢地抬起头來.轻轻地整了整衣襟.脸上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她不知道白如霜为何会忽然小产.也不知道萧子灵是否从中做了手脚..既然已经说了让萧子灵单枪匹马闯敌营.那么.她便不会插手.也不想过问.她只知道.白如霜小产了.这对她來说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待孟宏煜走后.欧阳萦才慢悠悠地往思同院而去.到了思同院.只见白如霜脸色苍白地倚在床上.脸上依稀还有泪痕.往日里水灵灵的勾魂眼也微微红肿.看样子.必定是哭得不轻.
太后一脸哀戚地坐在旁边.不时地唉声叹气.孟宏煜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静静地听跪伏在地上的太医禀报道:“……娘娘似乎是受了惊吓.气急攻心才会小产……微臣保胎不力.望皇上降罪.”
“是臣妾不好……向晚时分.臣妾不小心在台阶上跌了一跤.以为只是小事.因此不曾放在心上……谁料到……”白如霜说着说着不禁又扑簌簌地掉下眼泪來.渐渐地泣不成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后正为那不幸滑台的皇孙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生气地抱怨白如霜.转而.她又将那股怒气转投到宫女们身上.厉声呵斥那些正提心吊胆地站在下首的宫女们:“你们是怎么伺候白昭容的.给哀家好好说清楚.该当何罪.”
“不关她们的事……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太后若要降罪.就降罪于臣妾吧……”此时.白如霜虽然心如刀割、悲伤欲绝.却还顾得上护着自己的奴才.这是可惊可叹.
“怎么会这么大意.”孟宏煜也忍不住出言责怪白如霜.“连走路都不会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臣妾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太后……呜呜……臣妾该死.身为妃嫔却保不住皇室血脉.不能为皇上生下子嗣……望皇上和太后降罪……”孟宏煜的责怪无异于在白如霜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她忍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來.
“罢了.”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半是心疼半是无奈地说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快别哭了.你且好好休息吧.照顾好身子要紧……哀家也该回去了.”
见太后心力交瘁地欲起身离开.欧阳萦忙上前去搭着太后的手.扶着太后慢慢地往门外走去.然而.欧阳萦却心下纳闷:太医说白如霜是受了惊吓.气急攻心才会滑胎.为何.白如霜却说自己是不小心摔倒的.像她那般心狠手辣.害死了流云、慕雪和小叶子的女人.今儿怎么又一反常态地护“仆”心切了.
此事并沒有这么简单.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蹊跷吧.那么.白如霜是被陷害的吗...欧阳萦带着疑惑离开了思同院.
出了思同院.欧阳萦才忽然想起慕雪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语:“孩子……是假的……小心……”难道.真如自己推测的一般.白如霜的孩子是假的.或者.慕雪想说的是白如霜的孩子要小心.
欧阳萦满怀揣测、思绪混乱地送太后回了慈宁宫.这才回永年宫去.轿子在黑魆魆的宫道上慢悠悠地走着.欧阳萦心中正为白如霜的小产而雀跃心喜.忽然.夜空中又传來一阵哀怨幽咽的笛声……
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江楼月》.她早已听出來了.那是最原汁原味、最正宗、谁都无法模仿的《江楼月》.是孟宏烨吹奏的《江楼月》.
那笛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來.断断续续、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哀怨得仿佛沉冤千年的女鬼.一袭素衣.满目泣血.无声无息地跟随着欧阳萦.让欧阳萦一阵一阵地害怕.一阵一阵地发抖……
孟宏烨.已经來到京城了.
欧阳萦猜错了.白如霜腹中的胎儿是如假包换的皇裔.并非如欧阳萦猜想的一般.白如霜是假孕争宠.其实.慕雪临终前百般挣扎着想说的是白如霜是假仁假义之人.如今她怀了身孕.因此.欧阳萦更应提防着她.以免她对歆旻不利.
白如霜猜对了.白如霜确实是中了萧子灵的计谋.情绪激动、怒急攻心.以致滑胎的.原來..
自欧阳萦來过夕花堂之后.萧子灵便开始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为她那被害滑胎的孩子复仇的万全之策.这日晌午.萧子灵心中万分欢喜.因此便亲自上阵.研了磨.铺了纸.执了笔.洋洋洒洒地给白如霜写了一封“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的信.然后吩咐玉奴想方设法将那封送到白如霜手中.
白如霜怎能料到萧子灵送來的信会是个晴天霹雳.将她劈得淋漓尽致、外焦里嫩.原本.她还以为这会是“走投无路”的萧子灵送來的“求援信”呢.于是.她便得意洋洋地打开信來悠然翻看.
白如霜翘着个兰花指.捏着那信笺得意洋洋地斜着眼瞅着.瞅着瞅着.她的脸色却渐渐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好无血色的双唇紧抿着.娇弱的身子禁不住发抖……
白如霜脑中一片空白.思绪涣散.呼吸急促.浑身无力.手中那三张薄如蝉翼的纸.仿佛千斤重的青铜鼎一般.让白如霜再也无力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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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羌笛怨
《宠妃无颜》终于上架了,在五月一号劳动节这天,难道是对我这两个月来辛勤“劳动”的报酬吗?
还记得刚开始写文时的夜夜不寐,记得首次申请签约被拒时的沮丧,记得改文时的艰辛,更记得通过签约时的喜悦……一路走来,我只想说:写文是条不归路,我走得很苦很苦。
很多时候会觉得累,想要放弃了,然而,还是说服自己坚持下去!无论结果是文章大卖,还是无人问津,我都要坚持下去!正因为“坚持”两字不易写,所以我才更应该坚持下去――就当是对自己的一次锻炼,而且,等老了的时候回忆往事,自己这辈子好歹也写过一本书,多有成就感!
不知道《宠妃无颜》上架后,还有多少人会继续支持,然而,无论怎样,我要谢谢那些一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对啦,说的就是你啦!我知道你一直有看文的,只是懒得给我留言对不对?不过,即使你不留言,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支持我的呦!谢谢你!希望你可以继续支持菲菲哦,一个月少吃一包薯片,还能减肥呢,多好!
接下来的文,会很精彩的呦,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无尽的怜爱,也有无情的虐待……
还有一出出阴谋和陷害,一个个妙计和良策,一场场爱恨情仇……
亲们,大方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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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言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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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白如霜小产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多月來.她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日渐消瘦.眼窝深陷.形容枯槁.仿佛自地狱里逃出來的鬼魅.原本.因为第一次小产后落下了病根.她的身子就不是很好.如今又一次受了刺激小产.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原本羸弱的身体就更加羸弱了.
自那天收到萧子灵的信之后.白如霜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再也瞒不住世人了.她不相信萧子灵会慈悲为怀.会于心不忍.会为她守口如瓶.那封“威力巨大”的信.显然就是萧子灵的阴谋之一.明摆着就是为了让她受刺激.这萧子灵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萧子灵不会仅仅用那些把柄威胁她、吓唬她而已.接下來.她必定还会有所行动.看來.一场正面交锋的厮杀是免不了的了.既然已经鸣金开战.那么.她们便要分出个胜负.战出个你死我活.
她白如霜并不怕死.既然当初选择了不择手段攫取权势和地位.她就已经料到了战争的残酷性.也知道自己也许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只是沒想到.这场厮杀來得这么突然.这么早……就在她以为萧子灵已经被她狠狠一拳击倒.无力再爬起來的时候.萧子灵竟然出其不意地从她背后放了支冷箭.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却依然不见萧子灵有何行动..既沒有将她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和太后.也沒有再对她进行任何吓唬和威胁.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皇宫里依旧一片祥和.一片平静.
然而.那平静之下.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泥淖.藏着一股巨大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吞噬.让她提心吊胆、坐立难安.她不知道萧子灵出的是哪一招.如果可以窥得萧子灵的一招半式.她还能知道该如何应付.然而.萧子灵却沒有任何的动静.这才更让人害怕.
又过了一个多月.白如霜终于明白了萧子灵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春天已经來临.万物复苏.冰雪消融.院子里的树木也抽出了嫩芽.一点点绿意在枝头跳跃.枝头上的鸟儿.鸣声清脆.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春天.
两个多月來平安无事.白如霜渐渐地放下心來.身子也大有好转了.这日.她搬了椅子趴在窗边晒太阳.半眯着眼小憩.恍恍惚惚正要入睡.却突然听到慈宁宫的小太监來报说太后请她去慈宁宫一趟.
一路上.白如霜心中忐忑.头上阴云笼罩:不知道太后召她去慈宁宫.到底所为何事.难道.萧子灵已经将她害死林月瑶之事告诉太后了吗...这一天.终究还是來了..即使心中惊惧不安.白如霜还是打起精神來强作镇定.逼着自己微笑着下了轿來.一步一步迈进慈宁宫..
进了广寿厅.却见太后满脸笑容地逗着歆旻玩儿.神情温和.满脸慈爱.脸色并无异常.白如霜暗暗松了一口气.微微放下心來.赶紧上前请安:“臣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白昭容來了.赶紧起來吧.”见到白如霜.太后依旧微笑如昔.和颜悦色地让白如霜起身就座.
白如霜小心翼翼地坐下.却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看太后逗着歆旻玩儿.心中依旧有些许不安.半晌.太后才转过头來.笑呵呵地对白如霜说:“白昭容也和旻儿玩玩.看这孩子.欢腾着呢.”然后.便吩咐乳母将歆旻抱过去白如霜身边.
白如霜赶紧转过头去.满眼笑意地看着歆旻.言不由衷地称赞道:“旻儿长得可真俊呢.许久不见.倒是益发可爱了.”
“可不是嘛.他越來越有趣了.”太后满心宠爱地盯着歆旻可爱的小脸蛋.微笑着说道.“哀家叫你來.是想让你陪哀家聊聊天.免得自个儿闷在房里胡思乱想.闷坏了身子.”
“谢太后关心.臣妾已无大碍.”白如霜说.
“那就好……”太后微笑着说.“为人母者的心情.哀家又怎会不懂.许是你福薄.连着失去两个孩子.心中自然是会难过.不过.哀家希望你能看开点……旻儿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也是你的儿子.哀家希望你也能像萦嫔一样.把旻儿当成自己的孩子.”
“旻儿这么可爱.人人看着都喜欢.臣妾真真是打心底喜欢他.”白如霜强忍住心中的嫉恨.虚伪地说道.
“哎……这孩子也怪可怜的.生下來不久就沒了亲娘……”太后不禁又想起林月瑶.打心里难过起來.不禁幽幽地感慨道.“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命太硬.还是瑶儿福薄……”
听太后忽然提起林月瑶.白如霜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來.低着头不敢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幽幽地说道:“也许是报应……哀家知道.瑶儿做了许多错事……举头三尺有神明.恶有恶报啊.” 白如霜心中一惊.觉得太后的话似乎若有所指.难道是在向她暗示些什么吗...恶有恶报……恶有恶报.
“白昭容.你说是不是.”太后忽然叫唤着白如霜.然后盯着她略微惊慌的双眸.意味深长地问道.
白如霜这才忽然回过神來.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啊.嗯……是的……”恶有恶报……
“哎.也不知道.瑶儿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病死了呢.近來坊间倒有传闻说瑶儿是被人害死的……哀家也知道这是谣言.然而.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太后一边观察白如霜的脸色.一边别有用心地说.“当然.空穴來风也是有的.只是.哀家心下疑惑……白昭容可也听到了这传言.” “臣、臣妾未曾听到过.”白如霜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知道.太后已经在怀疑自己了.否则.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地叫她來.又无缘无故地说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也对.白昭容病了这么久.深居简出的.很多事情估计都不知道吧.”太后的脸色忽然凌厉起來.语气也冰冷了许多.“坊间传得也太离谱了.说是白昭容用朱砂毒死瑶儿的呢.”
“冤枉啊.”听太后如此一说.白如霜简直吓坏了.惊慌失措地跪了下來哀求道.“望太后明鉴.臣妾沒有啊……就算借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只见.太后忽然又和颜悦色起來.嘴角盈盈的笑意有一丝老奸巨猾的味道.她赶紧起身亲自将白如霜扶了起來.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哀家可不是是非不辨的人.怎么会轻易信了那些流言呢哀.今日.哀家之所以和你说这些事儿.是想让你知道如今这坊间的传言于你有多么不利.往后.还望你小心谨慎.一言一行都应循规蹈矩.免得落了把柄.”
白如霜赶紧又跪了下去.不迭地说道:“谢谢太后.谢谢太后……臣妾定会谨记太后教诲.谨言慎行.”
太后又扶起她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回宫去吧.明日再來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儿.往后.你每日都來陪陪哀家.省得自个闷得慌……”
..太后心中的计谋是:让白如霜每天都來慈宁宫“陪她说说话儿”.迟早有一天.白如霜会被她话中锋利无比的刺儿刺得遍体鳞伤.试问.有谁受得了这般千“针”万“切”的酷刑.到时候.白如霜一定会生不如死、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承认一切……
“谢太后.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白如霜仿佛接到了特赦令一般.飞也似的逃离了慈宁宫……
看着白如霜仓皇离去的背影.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眼中充满了寒意.嘴角那一抹诡异而邪恶的微笑.让奉太后之命躲在屏风后的欧阳萦也不寒而栗.
“出來吧.”太后冷冷地说道.
欧阳萦这才赶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站在太后身边.
“你可有认真观察她的神色.做何感想.”太后问.
“这白昭容……确实大为可疑……臣妾看到了.她方才不知道有多么慌张呢.跪在地上时.双腿都微微发抖……”
“看來.传闻是真的喽……”要知道.上午林月瑶的哥哥林日晖进宫來和她说宫外都在传言林月瑶是白如霜用朱砂毒死的时候.太后还不肯相信呢.谁知.经这一番试探.白如霜确实反常得可疑.
“那您……打算怎么办.”欧阳萦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除非找到确凿的证据.或者她自己坦言承认了.否则.哀家也拿她沒办法……不过.哀家自有办法让她承认……”
“如果她死都不承认呢.”欧阳萦不禁担忧地问道..如果白如霜真的抵死不承认.那么.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吗.
太后并未回答欧阳萦的话.只是支着头.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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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逸待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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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后说她自有办法让白如霜承认.但是.欧阳萦心中仍然隐隐担忧:她担心白如霜矢口否认.担心夜长梦多.担心在此之前.自己的身世会被白如霜揭穿……是夜.欧阳萦终于决定去一趟思同院.
到了思同院.只见白如霜正倚在床上怔愣地发呆.也许是因为又受了一番刺激.从慈宁宫回來之后.白如霜的病似乎又加重了.宫女们说.她晚膳也沒吃.一直靠在床上发呆.偶尔还会喃喃自语.浑身发抖.
屋里只点着一盏灯.灯光昏暗.恍惚之间.似乎走进了一个异样的国度.被死亡和阴翳裹挟着.一步一步走向天际.白如霜静静地靠在床上.屈着双膝.盯着被子的一角发着呆.欧阳萦进來了.她也沒有察觉.
屏退屋里的宫女和太监.欧阳萦一步一步地向白如霜走去.她看到白如霜苍白的脸庞和无神的双眸.看到她妆容凌乱的脸上.泪痕依稀.此刻.白如霜的内心一定备受煎熬.她正在爱恨之间抉择.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她正抓着一根摇摇欲坠的枯藤.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掉进万丈悬崖……
欧阳萦赶紧捻灭心中那一丝慈悲.逼着自己露出一抹阴邪的微笑.冷冷地问道:“你沒事吧.”
白如霜这才自无边无际的恐惧中回过神來.抬起头來警觉地看着欧阳萦.不安地问道:“你……你來干、干什么.”
欧阳萦微微一笑.在床沿坐下.侧过身去.逼近白如霜惊惧不安的双眸.淡淡地说道:“來看看你.”
“谁、谁派你來的……”白如霜惊恐地说道.
“别害怕.我不会害你.我是來救你……和你的家人的……”欧阳萦说.
“我的……家人.”片刻的凝思之后.白如霜豁然明白过來.她紧张地看着欧阳萦.焦急地问道.“我的家人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太后要害他们.是不是..”
“嘘.”欧阳萦竖起食指.压低声音说道.“千万别声张.”
白如霜赶紧住了嘴.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压低声音问欧阳萦:“我的家人……到底怎么了..”
欧阳萦轻轻地拍了下白如霜的肩.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放心.你的家人安然无恙.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看欧阳萦故意这样卖关子.白如霜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太后已经知道你……的事儿了.如今.她正准备对白家下手.你知道.太后向來心慈.只是.这次她确实是恨死你了.所以才会迁怒于你的家人……”欧阳萦说.
“那……太后要如何处置我的家人.”白如霜流着泪问.
“放心吧.如今太后正气头上.因此才会这样说的……等过几日她气消了.我会劝她的……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一命偿一名就够了.怎么可以迁怒于无辜的人呢.我也于心不忍……”
“萦嫔娘娘.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啊……”白如霜一咕噜从床上爬起來.连鞋子都來不及穿.便“噗通”一声跪在欧阳萦面前.抱着欧阳萦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件事.和我爹娘无关.和我哥哥也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救救他们……”
欧阳萦赶紧扶起白如霜.将她扶到床沿坐下.掏出锦帕來拭去她的眼泪.微笑着说道:“你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劝太后的……只是.你也知道.太后那么疼爱林月瑶.她心中那口怨气难消啊……”
“那……那该怎么办.”白如霜焦急地说.“我去求太后……我这就去求她……”
欧阳萦赶紧拉住她.厉声责备她道:“如今.太后可正等着你去坦白呢.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嘛.原本.她还只是疑心谣言的真假.你这一去.不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嘛.到时候.她更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你……和你的家人.”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如霜愣住了.望着欧阳萦.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原本.她不择手段地想登上皇后之位.无非是求个权势地位.求个光宗耀祖.如今.不但不能光宗耀祖.反而要害得家人命丧黄泉.一不小心.还会株连九族……
如今.她该怎么办啊.白如霜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地说道:“不、不要害我的家人……都是我的错……”
见白如霜哭得肝肠寸断.欧阳萦知道此时就是她最好的机会了.这一刻.如果她被内心那一丝不忍和善良俘获.从而放过了白如霜.那么.也许下一刻.白如霜就会将她的身世告诉太后……
欧阳萦狠了狠心.将语言化为杀人的铁锤.一下一下地朝白如霜锤去:“如今.太后疑心的人是你.恨的人也是你……只有你死了.她才不会疑心.也不会有恨……你这么聪明.总该懂的……”
白如霜忽然停住了哭泣.她抬起头來定定地盯着欧阳萦的眼.脸上沒有一丝的表情.也不言不语……眼中的泪水也停了.双眸渐渐暗下來.暗下來……
“你……好好歇息吧……”欧阳萦站起身來.轻轻地拍了拍白如霜微微颤抖的背.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欧阳萦发誓.一定会救你的家人.”
白如霜转过头去.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目送欧阳萦离去……
第二天.从思同院里传來了噩耗..白昭容悬梁自尽了.
和这“不幸的消息”一同递到慈宁宫里的.还有一封白如霜的绝笔信:“坊间传言纷纷.臣妾亦早有耳闻.都说臣妾乃毒如蛇蝎之人.以三两朱砂鸩死了林氏瑶嫔.接连失去孩儿.臣妾早已是万念俱灰.如今更逢流言可畏.臣妾决定以死明志.向世人昭告清白.望太后相信臣妾.不要误信流言.如霜.绝笔.”
看完白如霜的绝笔信后.太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这后宫里的女人.世世代代都在为后位而战.为后位而死.当年.她也是踏过无数的尸体才走到这一步的.这白如霜.也是yuwang和权势的牺牲品.
听到白如霜的死讯.欧阳萦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白如霜.果然够聪明.听懂了欧阳萦的言外之意.如今.白如霜真的如她所愿.永远地消失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提防着白如霜.
得知白如霜的死讯.孟宏煜心中有一丝丝的难过..虽然他并不爱她.但是.这女人毕竟陪了他这么多年.多少会有一点感情.他知道.林月瑶真的是白如霜害死的(当然.是在他不加干涉的“默许”下毒死的).他虽不想惩罚白如霜.但是如今白如霜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京城里到处都在传言说灵儿和展战也是被白如霜陷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到白如霜的死讯时.萧子灵正在书房里誊抄张玉娘的《兰雪集》.正写到“澹泊罗衣裳.容颜萎枯槁.不见镜中人.愁向镜中老.”(1)时.玉奴便风风火火地闯进屋來.咋咋呼呼地嚷道:“小姐.白如霜悬梁了.白如霜自尽了.”
“真的吗.”萧子灵抬起头來.搁下手中的笔.赶紧跨过去抓住玉奴的手.满心欢喜地问道.“她真的死了.”
“嗯.”玉奴重重地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据说.她昨晚上悬梁自尽了……展大哥的仇.终于报了.”想起展战是被白如霜害死的.玉奴心中就觉得难过.眼中不禁泛起了泪意.
“太好了.”萧子灵笑着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玉奴忍不住击节而赞.“奴婢总算知道了.为何您什么事都不做.整天就埋首写信.”
知道了展战是被白如霜设计陷害之后.玉奴真是恨不得将白如霜碎尸万段.然而.萧子灵却似乎无动于衷.也不想着为展战报仇.整日只知埋首写信.玉奴心中颇有怨言.如今.她终于知道了.她家小姐这招.就是所谓的“以逸待劳”.
原來.萧子灵近日來和家中频繁联系.是为了让父兄派人去坊间将白如霜犯下的罪行刻意传播、肆意渲染.而且.务必要传到林家耳中.果然.林日晖也听到了流言.得知自己的妹妹竟然是被白如霜害死的.他难抑心中的悲愤.迫不及待地进宫去向太后哭诉了.
于是.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经由林家人的口传到了太后耳中.比起萧子灵亲自去说.林日晖说出來的真相.太后总该相信了吧.而且.萧子灵自己也免去了道人长短、搬弄是非的“长舌妇”嫌疑.这真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是的.萧子灵早已知道流言是一把杀人不带血的利刃.也计划着让白如霜被重重的流言包围.抵不住流言的攻击和太后的怀疑.总有一天.她要么崩溃.要么自绝.果然.白如霜自杀身亡了.只是……比她计划中快了许多……
萧子灵当然不会知道.欧阳萦从中助了她一臂之力.往白如霜身上.放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注:
张玉娘.《古别离》.张玉娘.字若琼.自号一贞居士.松阳人.她自幼饱学.敏慧绝伦.诗词尤得风人体.后人将她与李清照、朱淑贞、吴淑姬并称宋代四大女词人.她著有《兰雪集》两卷.留存诗词100余首.其中词只有16首.有人称之为李清照《漱玉集》后第一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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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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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霜死后不久.皇上南巡之事就提上了日程.随着南巡之事的迫近.很多问題也随之出现.首先是皇上南巡之后.该由谁來代理国家大事.先皇的四个儿子.死的死.散的散.沒有一个人可以帮得上忙.如若将国家大事交给朝中的重臣们.向來多疑的孟宏煜又不放心.他可不想去了江南.却不能放心游玩.还要一味地担心后院失火.
此事颇为棘手.太后也甚是为难.太后甚至劝他干脆就别下江南了.然而.他又执意要去.因为.他知道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也许.此次会是他这辈子唯一可以遍览自己的江山的唯一机会.他可不想错失良机.
后來.总算是定下來了: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给欧阳萦.太后代理国政.丞相萧万钟等前朝老臣辅助太后处理政事.前方战事和军事大权等仍应到江南向皇帝禀报.由皇帝御笔亲批.
临行前一个月.孟宏煜仍未决定到底是不是要让萧子灵随行.
因为欧阳萦的一席话点醒了太后.太后仍然记得“当初让萧子灵进宫”的原因就是为了将萧子灵握在手中.作为要挟萧万钟的人质、制约萧家的筹码.所以.太后曾多次向孟宏煜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强烈要求孟宏煜带上萧子灵.然而.孟宏煜仍然犹豫不决.
不知为何.孟宏煜的心中有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萧子灵是一只不甘于被束缚的飞鸟.总有一天会从他的手中飞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害怕失去萧子灵.即使她再也不肯爱他.甚至是恨他.他也要把她拴在身边.日日相对.岁岁相安.
他害怕失去.从小到大.除了得到皇位和江山之外.他一直都是在失去:失去死生契阔的兄弟.失去两肋插刀的挚友.失去白首不离的爱情.孟宏烨音讯全无浪迹天涯.苏子容香消玉殒芳魂永逝.身边的女人为了权势地位和荣华富贵明争暗斗.甚至一次次利用他……
他三十多年的人生岁月中.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如今.他一步一步地踏入中年岁月的门槛.对流逝的时光无能为力.对一些人和事也渐渐地力不从心.他害怕再次失去.因此.他只想牢牢抓住手中那个让他心疼让他不舍的女人.不让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经钦天监算过.孟宏煜出发南巡的“良辰吉日”已经定下來.随着启程之日的逼近.萧子灵日渐焦灼不安起來.要知道.她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设计出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连环计”.为的就是让孟宏煜南巡.然后.她也能趁机随他下杭州.如果孟宏煜真的铁了心不让她随行.那么.她近半年來的心血真的是枉费了.
当然.萧子灵是断断不会让自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的.她聪明的小脑袋里.总是可以想出上好的计策來.然而.这次.她的“良机妙策”要想行得通.前提是要见上孟宏煜一面..这可真是件难事啊.
这日.萧子灵又“奋笔疾书”.给欧阳萦写了一封信.然后吩咐筱如将信送到欧阳萦手中.欧阳萦收到信后.拆开來一看.只见素洁的信笺上只有十个大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黄昏过后.欧阳萦便独自一人往夕花堂而去了.进了夕花堂.便看到萧子灵站在那株桃树下.笑意盈盈地等着她.春天已经过了一大半.那桃树早已开出一树夭夭灼灼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桃树下的萧子灵.笑得灿如绚霞.淡如流云.
“欧阳姑娘來了.”萧子灵欣喜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双眸绚烂地说道.“我已吩咐人备了好茶.里面请.”
欧阳萦随萧子灵进了书房.一进门.一股淡淡的茶香便扑鼻而來.令人心旷神怡.心境开朗.欧阳萦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果然是好茶.”
“这是上好的佛手香茗.我哥哥特意托人去岭南一带寻來的.清香、凉爽、甘而不腻.还具有疏肝、理气、和中、化痰的功效.”说完.萧子灵已为欧阳萦斟上一杯佛手茶.
欧阳萦端起茶來一喝.果然入口甘甜.唇齿留香.不过.品茗之余.她当然不会忘记“人约黄昏后”的目的.于是.淡然一笑直奔主題:“萧姑娘约我前來.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还算不上.只是.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萧子灵说.
“哦.”欧阳萦轻轻地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问道.“什么事.”
“方才那封信.你可收好了.”
“信.我……看过后便烧掉了.”欧阳萦说.她向來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虽然方才萧子灵着人送去的那封信只有寥寥十个字.并无甚大碍.但未免被人抓住把柄.让太后疑心她和萧子灵走得太近.因此.欧阳萦便将那封信烧掉了.
一听说信已烧掉.萧子灵便站起身來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笺.执笔舔墨.又写了十个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待墨迹干透.萧子灵才拿起那张信纸.走回茶几便坐下.将那信笺递给欧阳萦.微笑说道:“子灵想拜托你将这封信送到皇上手中.”
欧阳萦已接过信纸.看到了纸上那十个字.听萧子灵这么一说.她不禁惊讶地抬起头來说道:“送……给皇上看.”
“嗯.”萧子灵一点也不似在开玩笑.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欧阳姑娘将这信送到皇上手中时.只消说这信是宫女们在御花园里捡到后交给你的便是了.”
“这样……就可以了.”欧阳萦疑惑地问.
“嗯.什么都不需要说.”萧子灵又认真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这样.皇上也不会知道是我托你转交这封信的.不是吗.”
是啊.既然只要说这信是宫女们在御花园里捡到的.那么.就不会让人疑心她和萧子灵走得近了吧.帮萧子灵这个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还能赚个人情呢.欧阳萦便点了点头.将那封信递给萧子灵说.“你找个信封装好吧.明日.我替你送去就是了.”
欧阳萦一说愿意帮忙.萧子灵便高兴得眉开眼笑.忙找了个信封将那张信笺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递给欧阳萦:“欧阳萦姑娘务必要将这信送到皇上手中啊.”..要知道.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全靠它了.
“放心吧.萧姑娘相托之事.欧阳萦一定办到.”帮这种根本算不上忙的“忙”.欧阳萦也愿意“助人为乐”.赚萧子灵一个人情.
第二天午后.欧阳萦梳洗一番后就去乾坤殿了.
到了御书房.欧阳萦便将那封信呈给孟宏煜:“方才御花园负责洒扫的宫女给臣妾送來了这封信.说是在御花园里捡到的.臣妾拆开看了.只是两句诗.虽只有寥寥几字.却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何深意.臣妾不敢大意.因此便拿來请皇上过目.”
孟宏煜自欧阳萦手中接过信.打开信纸來一看.确实只是两句诗.然而.再定睛一看..这可不是萧子灵的字迹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萧子灵到底是和谁“约黄昏后”..假如不是不小心被洒扫宫女捡到.这信是不是就要送到哪个男人手中了..孟宏煜不禁又想起自己在夕花堂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萧子灵和展战灯下畅谈.有说有笑.
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怒气充斥着.孟宏煜瞬间脸色大变.将那封信放到桌上.然后转身不悦地对欧阳萦说道:“你出去吧.”
欧阳萦不知孟宏煜为何会突然生气了.然而.她此行的目的是将萧子灵的信送到孟宏煜手中.如今信既已送到.她也不想在乾坤殿多加逗留.便依言转身退出御书房了.
欧阳萦一走.孟宏煜便赶紧从桌上拿起那封信來又细细看了一遍..沒错.这两句诗.确实是出自萧子灵之手.他气得双手微微地发抖.将那封信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
因为愤怒.他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突.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将手中的纸团狠狠地向墙上扔出去后.他厉声叫道:“李总管.”
李昭赶紧从门外进來.低垂着头低声下气地应道:“奴才在.”
“朕南巡之时要带上萧答应.你去吩咐内务府好好打点一下.”..他终于决定了要带上萧子灵南巡.否则.放她在宫中暗中与人“约黄昏后”.那么.待他南巡回來时.绿帽子是戴定了.
“奴才遵命.”李昭唯恐“引怒火烧身”.赶紧三两步跑出御书房了.
一切水到渠成……
皇上要带萧子灵南巡之事传到了夕花堂.萧子灵喜出望外..入宫四年來.这是她最快乐.最开心的一天.终于.她要逃离这华丽的囚笼.要一步一步走出黑暗迈向光明.要从地狱飞向天堂了.从此以往.再也沒有爱情束缚她.再也沒有阴谋陷害她.再也沒有一个叫孟宏煜的男人可以伤害到她……
自由.在远远的地方朝萧子灵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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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下江南
《宠妃无颜》终于上架了,在五月一号劳动节这天,难道是对我这两个月来辛勤“劳动”的报酬吗?
还记得刚开始写文时的夜夜不寐,记得首次申请签约被拒时的沮丧,记得改文时的艰辛,更记得通过签约时的喜悦……一路走来,我只想说:写文是条不归路,我走得很苦很苦。
很多时候会觉得累,想要放弃了,然而,还是说服自己坚持下去!无论结果是文章大卖,还是无人问津,我都要坚持下去!正因为“坚持”两字不易写,所以我才更应该坚持下去――就当是对自己的一次锻炼,而且,等老了的时候回忆往事,自己这辈子好歹也写过一本书,多有成就感!
不知道《宠妃无颜》上架后,还有多少人会继续支持,然而,无论怎样,我要谢谢那些一直默默支持我的读者――对啦,说的就是你啦!我知道你一直有看文的,只是懒得给我留言对不对?不过,即使你不留言,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支持我的呦!谢谢你!希望你可以继续支持菲菲哦,一个月少吃一包薯片,还能减肥呢,多好!
接下来的文,会很精彩的呦,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无尽的怜爱,也有无情的虐待……
还有一出出阴谋和陷害,一个个妙计和良策,一场场爱恨情仇……
亲们,大方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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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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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走停停.遍游沿途的好山好水.到了萧子灵日思夜想的杭州城时.已是两个月之后.
初夏时节的杭州.云淡风轻.气候宜人.被宋代大文豪苏东坡盛赞“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湖.三面环山.云山秀水.苏堤和白堤上风光优美.有杨柳拂堤.有鸟鸣树梢.晨光初启.宿雾如烟.湖面腾起薄雾时.更是可以看到“六桥烟柳”的绝胜美景.
环湖山峦叠翠.花木繁茂.峰、岩、洞、壑之间穿插着泉、池、溪、漳.青碧绿丛中点缀着楼阁、亭榭、宝塔、石窟.真如意大利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赞为所说.杭州是“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这个有着三秋桂子、九里云松、十里荷花的城市.不正是萧子灵朝思暮想的武陵源吗.
到了这里.她就再也不用害怕会“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再也不用怕这辈子都会被禁锢于悲哀和无望里了.孤山下、西湖边.展战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一步一步地设计筹划.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就是为了來西湖边寻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世外桃源……
地方官员早已为孟宏煜备下了行宫.行宫坐落在孤山下、西湖边.一出行宫的大门便可以于西湖边漫步.看湖中郁郁葱葱的荷叶层层叠叠.微风轻轻一吹.便款款摆动.仿佛一群绿衣女子正翩翩起舞.
自出了京城后.萧子灵便对孟宏煜百依百顺.温顺乖巧得仿佛一只兔子.失去了以往的傲气和倔强.或许正因如此.两个多月來.萧子灵和孟宏煜从不曾有过争执.他们日日相对.夜夜相安.简直就是一对连神仙也要艳羡的恩爱夫妻.
夫妻……夫妻……萧子灵总是喜欢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平凡的字眼.然后心底一阵一阵地温暖起來.与孟宏煜相识、相爱、相守四年多來.这最后的两个月.是她最满足最幸福的时刻.她从不曾像这段时间以來这般快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沒心沒肺.
他们一路南下.渐渐地远离了京城.也远离了波诡云谲和阴谋诡计.远离了他的后宫三千佳丽.一路走來.只有她陪在他身边.白日里谈古论今谈情说爱.夜里相拥而眠.沒有繁文缛节的束缚.沒有红尘琐事的叨扰.也沒有太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让他们喘不过气來.这样自由自由、不掺杂一点利益和私心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真正的爱情.直到这最后的两个月里.他们才算真正拥有.
萧子灵的温顺乖巧.并不是毫无主见的一味忍让.而是事出有因:首先.萧子灵害怕会一不小心惹怒孟宏煜而被踢回京城去.那么.她所有的处心积虑的筹谋就真的会化为泡影了.其次.萧子灵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孟宏煜而去.因此.她想与他好好地“爱一场”..沒有争吵和伤害.沒有明争暗斗的算计和心怀鬼胎的自私.只有甜蜜和快乐.她想要以短暂的完美的爱情为他们之间不完美的爱情画上句号.制造一段美丽的回忆.以供自己在即将到來的自由而孤寂的岁月里缅怀.
两个多月來.孟宏煜的快乐也是无法言喻、无以伦比的.似乎自他登基以來.便不曾这么快乐过.远离了皇宫、远离了政务、远离了那些不得不揽入怀中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真真正正地做一回自己了.
真正的自己.是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爱就爱的凡夫俗子.是只要抓着一个女人的手便可以安然入睡的平凡男子.是沒有家国担当、沒有江山社稷.只有一颗潇洒悠闲的心的湖畔书生……
到了杭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祭湖酬神.而至于西湖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天降祥瑞”的玄龟.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孟宏煜得以偷得浮生半年闲.得以和心爱的女人携手游玩.得以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况且.经过长途跋涉后到了杭州时.已是几个月之后.祭玄龟之事也变得不再如当初那么重要那么神秘了.因此.孟宏煜也只是带领一群官员于湖边设案祭神.做做样子罢了.他心中重视的.可是好好地享受闲暇的时光.寄情于山水之间.悠游于西湖之上呢.
看萧子灵这么喜欢杭州城和喜欢.孟宏煜便决定在杭州小住.然后一心一意地陪萧子灵..毕竟.回了宫以后.他将会是那个万人之上、肩负天下的皇帝.而她将会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家族利益的权衡、是宫廷礼仪的束缚、是太后“此生不立萧子灵为皇后”的耳提面命.
这天.孟宏煜正在行宫的书房里与江浙一带地方官员商谈政事、了解民情.萧子灵在房中闲得无聊.便寻思着偷偷溜到坊间去游玩.要知道.她之所以穿越到这个地方.就似乎是专门要來还孟宏煜的债似得.穿越过來沒多久就进宫了.进宫后便被囚禁于那华丽的囚笼里.沒有一丝的自由.她还从不曾去好好地逛逛古代热闹非凡的街市呢.
想要溜出去“逛街”.当然得瞒着孟宏煜了.就像古装剧中必备的戏码一样.最好的掩人耳目的方式就是“女扮男装”了.起先.萧子灵是想穿孟宏煜的便装來着.然而.孟宏煜身材高大.他的衣裳套在萧子灵身上.仿佛巨人的衣裳一般.怪异而可笑.因此.萧子灵便偷偷吩咐玉奴去找了两套合身的男装过來.主仆两人装扮一番后便偷偷溜出门了.
因为从京城里随行而來的宫女和太监不多.住进杭州行宫后.浙江巡抚怕伺候皇帝的人手不够.所以早已精心挑选了一批女子(因为太监是宫里的“特产”.所以.浙江巡抚只能找到一批女子).安排到行宫里.
那些女子.果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个个貌若天仙、婀娜多姿.袅娜如三月杨柳.娇艳如五月鲜花.炙热如七月骄阳.具有江南水乡女子柔若无骨的娇弱.又有北方女子热情洋溢的优点.让萧子灵这小女子也看得心旌荡摇.更何况是孟宏煜那血气方刚的大男人.
随御驾而來的御前侍卫都守在孟宏煜身边赤胆忠诚地护主了.因此负责行宫守卫的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地方军人.到处都是生面孔、彼此又都不是很熟悉.因此.萧子灵和玉奴谎称是來送蔬菜的伙计.很容易就溜出了行宫.
到了街市里.只见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常.街市两旁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绫罗绸缎的、有卖折扇书画的、还有卖蛐蛐儿的……萧子灵和玉奴俩人.仿佛长久被关在笼子里的家猫一般.忽然得到了自由.瞬间变成了野猫.兴致勃勃地到处乱窜.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兴奋不已.
萧子灵早已忘了自己是偷溜出來的了.一路上好奇地走走瞧瞧.几条长街慢慢地逛过了.还去茶楼里喝了茶、去酒楼里吃了味道绝妙的糖藕、东坡肉、醋鱼等杭州美食.一路上吃喝玩乐.主仆俩玩得不亦乐乎、大呼过瘾.
直到酉时(下午五时至七时 ).夕阳渐渐西下.街市上的人也比午后时少了许多.玉奴才忽然记起该回宫了.玉奴心中不安.因此催促了萧子灵多次.然而子灵却似乎一点也不心急.依然玩性不减地敷衍着玉奴.兴致勃勃地到处闲逛.
当然.萧子灵并非真的是在“闲逛”.她口中虽对玉奴说好不容易出來了总得玩过瘾了才回去之类的.目光却四处逡巡.暗暗寻找着一家又一家绸缎庄.终于.在一处较为僻静的转角处.她找到了“雨霖铃绸缎庄”.
看到“雨霖铃”三个字时.仿佛于长久的黑暗中寻到了一丝光明.终于找到了从地狱爬上天堂的秘诀一般.萧子灵欣喜若狂.眼中不禁泛起了激动的泪水.也顾不上矜持了.连忙抬腿往那绸缎庄奔去.
奔进绸缎庄.只见冷冷清清的店里只有一个二十來岁的小伙子站在柜台后面.或许是因为生意并不是很好.那小伙子看起來无精打采、恹恹欲睡.
想起也有可能是同名的绸缎庄.因此.萧子灵不敢大意.赶紧平复好自己太过激动的情绪.轻声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走到柜台前.问柜台后的伙计:“这杭州城里.有几家叫雨霖铃的绸缎庄.”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那伙计见來了客人.便赶紧打起精神來笑脸相迎.“别人都是叫锦绣、锦缎、云锦之类的店名.还有哪个老板会给自己的绸缎庄取这样一个文绉绉的名儿.”
“仅此一家.别无分号”..那么.就是它了.
萧子灵心中又一阵狂喜.激动得连声音都微微发抖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听到萧子灵沒头沒脑地吟出一句柳三变的《雨霖铃》來.那小伙计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似乎幡然醒悟过來了.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真诚而欣喜的笑容.赶紧对萧子灵弯腰作揖.然后掀起柜台边的竹帘.殷勤地将子灵往后堂让:“公子.我们老板请您到里面一叙.”
果然是这家.沒错.萧子灵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跟在那伙计后面.向后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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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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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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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跟在那年轻的小伙计身后.向绸缎庄的后院走去.
走过一段狭长而曲折的回廊.绕过几丛翠竹后便转到一座两层的小楼前.一楼的厅前挂着一块门匾.上面写着“饮水楼”三个大字.字迹俊逸中透出一丝清秀.似乎是出自女人之手.
那伙计带着子灵走进大厅.一迈进大厅.他便兴奋地喊道:“师傅、师娘.你们赶紧出來看看谁來了……师傅、师傅……”
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从里间走了出來.身着一身灰褐色的长衫.脚踏黑色的布鞋.头发并未扎起.而是披散在肩上.只有额前几缕头发拨到脑后扎了起來.坚毅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沧桑.那男子一走进大厅.便定定地看着子灵.心中暗暗想着:这俊逸秀气的“男子”是谁呢.
当初.展战只说要來“雨霖铃绸缎庄”.却未曾告诉过子灵來此找谁.因此.子灵也未认出那男子來.也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心中疑惑:这男人……怎么这么眼神.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子灵在脑中努力将记忆翻寻了一遍.却仍未然未想起眼前的男子是谁.正想开口问.从里间又走出了一个娴雅的少妇:“是谁來了……”
那少妇面容姣好.柳眉桃腮.圆润的手臂如一节嫩藕一般白净.混上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而沉静的韵味.看到了年轻少妇.萧子灵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少妇如黑玛瑙般清澈晶亮的眸子.轻声问道:“刘……刘宛若.”
“萧贵妃.”听到“他”温柔而甜美的女声.刘宛若也认出萧子灵來了.心中无比激动.一双清澈的黑眸子睁得大大的.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惊喜.她两三步跨到萧子灵身前.紧紧地握着萧子灵的手.激动地问道:“真的是你吗.萧贵妃.真的是你吗.”
萧子灵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紧紧地握着刘宛若的手.笑逐颜开地说道:“是我.是我.我是萧子灵啊.”
多年不见.刘宛若变化可真大啊.她从一个柔弱无骨的曼妙女子.变成了一个丰满圆润、风姿绰约的少妇.眉眼间散发出一股成熟的韵味.笑起來眼中溢满了幸福.看來.有爱情的滋润、有不羁的自由、有楚天的呵护.刘宛若过得很好.
而萧子灵呢.这些年來.她在那人间炼狱中历经磨难.失去了挚友、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青春.最后.又舍弃了爱情.忍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煎熬.她怎么可能“心宽体胖”呢.因此.她比起刘宛若记忆中的萧子灵.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原來.那起初并沒有认出萧子灵來的男子.就是楚天.听到刘宛若叫“萧贵妃”后.楚天这才反映过來.原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俊秀“男子”.就是他和刘宛若盼望已久的恩人..萧子灵.
楚天赶紧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向萧子灵问安:“楚天见过贵妃娘娘.方才未认出娘娘來.失礼了.望娘娘勿要见怪.”
萧子灵赶紧笑着说道:“楚大哥无须多礼.我早已不是贵妃娘娘了.况且.出了皇宫.我就不是皇帝的妃嫔了.今天.我们并非君臣主仆.而是久别重逢的好友.”
刘宛若喜不胜收地拉着萧子灵的手说:“妹妹赶紧里面请.我去吩咐下人好好准备几道菜.妹妹晚膳就在这里吃.我们也好说说话儿.”
说起晚膳.萧子灵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溜出來很久了.若还不赶紧回去.孟宏煜估计就要派人搜查杭州城了.因此.萧子灵赶紧谢绝刘宛若的好意:“刘姐姐的好意子灵心领了.但是子灵是瞒着皇上偷偷溜出行宫的.若回去晚了.只怕会让皇上起疑.晚膳就不用了.咱喝杯茶叙叙旧就可以了吧.”
刘宛若便顺了她的意.热情地将她请进了起居室.然后吩咐婢女煎虎跑泉的泉水.泡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屋子里茶香扑鼻.让人瞬间心旷神怡.
三人分主宾入座.分茶而品.楚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忙迫不及待地问萧子灵:“展兄的事.楚某已经听说了……这可是真的吗.”
听到楚天问起展战.刘宛若的神色也不禁凝重起來.哀伤地幽幽问道:“展大哥……真的是在天牢中自杀的吗.”
子灵放下手中的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无悲哀地说道:“是啊.展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不过.我已经替他报仇了……”
刘宛若听子灵这么一说.不禁热泪盈眶.心中禁不住一阵悲意.声音也哽咽起來:“当初.贵妃娘娘和展大哥救了我和相公.这份深恩重意.我们夫妻俩此生都不会忘记.可是……大恩未报.展大哥就……”说着说着.刘宛若不禁泣涕如雨.玉奴站在子灵身边.也不禁难过起來……
“当年.我和宛若离开京城后便开始浪迹天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历尽磨难……此中苦楚.难向外人道也.后來.我们到了杭州.这里气候宜人、风调雨顺、物产丰饶、文风鼎盛.又远离京城……杭州是商旅聚集之地.城里也住着许多外地人.因此不怕会引人疑心.我们便在这里住了下來……”
“毕竟.我们逃犯……害怕被人发现.会累及家人.因此也不敢回家乡去……到了杭州时.我们已是身无分文.穷困潦倒……靠着我给大户人家干些力气活.赚些银俩度日……有一天.竟然在杭州遇到了展兄.展兄资助了我们一笔银子……开了一家绸缎铺……生意越做越好.便是如今这家绸缎庄了……宛若为给我生了一儿一女……若非娘娘当年出手相救.如今.我和宛若早已是荒郊野外里游荡的一抹游魂.黄土坟堆中的几块枯骨了……”
萧子灵坐在旁边静静地喝茶.侧耳细听楚天感慨万千地说起这些年來的经历.他的脸上.有无以名状的悲伤.也有难以言喻的幸福.刘宛若坐在楚天身边.抬着头深情地凝望着他.一脸的感恩和幸福.虽然.为了爱情.他们出生入死、踏荆棘而印血、历火劫而重生.然而.也只有这样能共患难、能相依靠、又能有福同享的夫妻.才是真正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此生.若也能遇见一个这样矢志不渝的痴情男儿.也能得到一份这样固若金汤的不朽爱情.那么.子灵就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一听楚天提起当年萧子灵的救命之恩.刘宛若不禁也莞尔微笑对萧子灵说:“我们夫妻俩从未曾忘记过妹妹的救命之恩.你可知道.这楼为何取名叫‘饮水楼’吗.”
子灵这才想起进门前看到的那块门匾.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取自‘饮水思源’之意.”
刘宛若微笑着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我要让我的子孙们也记住‘饮水思源.长勿相忘’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妹妹的恩情.我们会世代铭记.”
萧子灵微笑着说:“刘姐姐真的是言重了.我这是为自己积福积德罢了.”..要知道.当初萧子灵之所以要救刘宛若和楚天.只是因为不忍看这对为情而战的恋人真的会为情而死.不忍心看无辜之人无辜枉死.她从沒想过.有朝一日刘宛若和楚天该还她一份情.
“姐姐又是怎么寻到这里的.”刘宛若这才想起來问萧子灵.
“展大哥已经和我说过……雨霖铃绸缎庄.这名字这么诗意.当然是不难找到的……我一路走走寻寻.便找到了.”萧子灵笑着答道.忽然.她又好奇地问道:“‘暮霭沉沉楚天阔’.莫非是因柳永的《雨霖铃》里有‘楚天’二字.这绸缎庄才取名‘雨霖铃’吗.”
刘宛若由衷赞道:“妹妹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这店名.当初也是展大哥取的.展大哥说妹妹平时喜欢读些婉约词.对柳永的《雨霖铃》更是情有独钟.因此便为我们的绸缎铺取名‘雨霖铃’.巧的是这词里还有楚大哥的名字.因此.我们也很满意.这么多年來.也沒想过要换……”
楚天朗声一笑.爽快地说道:“我楚某粗俗人一个.也不懂什么诗词.不过宛若很喜欢.我也就喜欢了.”
刘宛若娇嗔地看了楚天一眼.又转过头去对萧子灵说道:“如今.我们隐姓埋名.楚大哥也就干脆改名叫‘楚天阔’了.”
楚天赶紧接过话说道:“我帮宛若也取了个名字.就从‘都门畅饮无绪’一句中拿了两个字.邻里街坊都叫她‘吴绪’.”
吴绪.无绪.多好的名字啊.无忧无虑、无思无绪.只有像刘宛若一样.离开那个禁锢青春和自由的皇宫.才能无忧无虑、无思无绪吧.希望.她此行能够如愿.可以找到通向幸福的天梯……
萧子灵莞尔笑道:“看來.我也得赶紧自这首词里取个名字了.再晚.我最喜欢的词可就要被你们瓜分掉了.”一句话说得刘宛若不禁失笑.
笑过之后.刘宛若才正儿八经地问道:“那件事……展大哥可和你说了.”
听到刘宛若提起“那件事”.萧子灵也不禁认真起來.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都说过了.展大哥说他已安排好了一切……”
“那娘娘您……意下如何.”楚天疑惑地问道.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萧子灵微笑着说道.“我希望你们……给我插上一双翅膀……”
楚天会意地点点头.于是.三人便开始“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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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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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从“雨霖铃绸缎庄”出來时.天已完全暗透了.不过.幸好有如梦似幻的美妙月色.
因怕暴露身份.楚天和刘宛若不敢相送.只得目送萧子灵渐渐远去.萧子灵带着玉奴静静地往行宫走去.一路上.她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本.落实了“终身大事”.自由就像路边的树叶一样唾手可得了.她不是该笑得畅快淋漓的吗.可是.为何她却高兴不起來.
快到行宫时.她却突然停步不前了.于是便在西湖边漫无目的地晃荡着.湖边种了一排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杨柳.晚风轻拂.那一株株柳树就如一个个曼妙的女子.正轻舞着水袖.云间一轮淡月.照得人间素洁明亮.月下的西子湖.不是天堂.胜似天堂.
捡起一枚鹅卵石扔进湖中.只听得“噗通”一声.那声音沉闷又干脆.萧子灵心中暗暗地想..这湖水一定很深.
于是.她干脆蹲下身子來.将头靠在膝盖上.睁着眼睛定定看着那片黑色的湖水.月光浮动.粼粼闪闪.湖面上碎成一地波光的月光.荡漾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美.让萧子灵有一股一头扎进湖水中里、将这具残躯深埋于湖底的冲动……
萧子灵正愣愣地发着呆.不知何时.身后來了一排侍卫.听到脚步声.子灵这才自沉思中回过神來.转过头去.看到为首的侍卫竟然是陆遥.
看到陆遥.萧子灵赶紧欲站起身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蹲了很久.双腿发麻.差点就要摔倒.幸好玉奴及时伸手将她扶住了.
“请娘娘回宫.”陆遥低着头.估计是被派出來找子灵.所以心里很不爽.他语气冰冷地说道.“皇上担心您的安危.已经吩咐人找您许久了.”
萧子灵扶着玉奴的手.在陆遥及一队侍卫的“护送”下.一瘸一拐地回行宫了.
回到行宫.萧子灵连衣服都沒來得及换便被陆遥“押解”着往书房赶去.
一迈进书房.一眼就看到孟宏煜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脸上的不悦一览无遗.萧子灵正想福身向他行礼请安.却听到他一阵劈头盖脸的厉声责骂:“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一句话也不留就私自溜出宫去.你可知道朕有多担心.你倒是说说.该当何罪.”
龙颜大怒了.萧子灵吓得不敢噤声.他听得出.孟宏煜愤怒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焦急.难道.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会这么焦急吗.为了那一丝焦急.她原谅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也不忍和他吵嘴.她赶紧堆起笑脸向他示弱.柔声说道:“子灵知道自己该当何罪...子灵犯的是绑架罪.”
“哦.”孟宏煜忘了愤怒.倒好奇起來了.
“因为子灵绑走了皇上的心.所以皇上才会若有所失嘛.”萧子灵然后抬起头來满眼笑意地直视他余怒未消的眸子.俏皮地说道.
他的怒气.果然被她的笑脸融化了.于是.不禁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故意板起脸说道:“就你这张小嘴厉害.每次都让朕无言以对.你倒是说说.你一下午跑哪里去了..”
“子灵心中可是带着皇上一起去的.子灵去哪里了.难道皇上不知道吗.”萧子灵歪着头.俏皮地说道.
“看來.你真是虐待朕的心了.要不.朕怎么会不知道.”说完.他一把将她搂紧怀中.一双大手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一阵乱摸.
平时见惯了她着女装.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穿着一袭白色的男装.仿佛一个秀气柔弱的书生.益发显得干净清澈.让他心痒难耐了……
孟宏煜正想“大展身手”.却被萧子灵推开了.她红着脸娇嗔道:“子灵去街市上晃了一下午.浑身都是灰尘.脏死了……况且.子灵回來得急.忘了吃了晚膳再回來.如今腹中正唱空城计呢.”
孟宏煜只得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的软玉温香.轻吻着萧子灵的唇.在她耳畔呼着热气戏谑道:“真是太可惜.到嘴的美食飞了……”
萧子灵不禁轻笑.扬起头说道:“咱还是先吃点美食吧……”
饭菜摆上來后.两人边吃边聊.
“这次就饶了你罢.往后可不许私自溜出宫去.”孟宏煜半是责怪.半是宠溺地说.
“遵旨.子灵保证.往后再也不敢私自溜出去了.”萧子灵眨巴着清澈明亮的眸子.向孟宏煜撒娇道.“下次若要出去.我一定会记得带皇上一起去……”
孟宏煜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自离开京城后.你益发调皮了.怎么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娴雅端庄的萧子灵.”
“因为可以陪皇上下江南.子灵高兴嘛.”
..其实.是因为离开了皇宫.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提防他人的阴谋陷害.不用在意长辈尊者挑剔的眼光.不用担心被人抓住了把柄而累及父兄.不用步步为营.时时谨慎.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萧子灵.才是骨子里深处那个不羁、潇洒、睿智的萧子灵啊.
可惜.那个不羁、潇洒、睿智的真正的萧子灵.早已被孟宏煜太过沉重的爱压在五指山下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了..就像今天.她只是溜出去逛了街市而已.便被他多番盘诘.被他厉声责骂.说是“爱之深.责之切”.其实.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大男人主义在作怪.这样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的“爱情”.让她喘不过气來.
“你今天都去了哪些地方.外面可好玩.”孟宏煜继续盘根究底地问.
“街市上可热闹呢.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萧子灵兴奋地说道.“子灵还从來不曾像今天这样好好地逛过街市呢.”是啊.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不久.她便入宫“还债”了.根本就沒有机会好好地逛一逛古代的街市.
“以前在府中时.沒有出去过吗.”孟宏煜随口问道.心里却想起了年少时.他和孟宏烨偷偷溜出宫去.在京城里玩了一天一夜.回去后被先帝狠狠地责罚了……
子灵心中一惊.怕自己说漏嘴了.赶紧解释道:“爹和娘管得严.说大家闺秀不可轻易抛头露面.因此不让我出去.况且..”她话锋一转.戏谑孟宏煜道.“像我这般貌胜钟离春的丑女.若出去吓坏了人.那可如何是好.”
孟宏煜知道她这是在打趣他当初的一番“戏言”.因此哈哈一笑说道:“那朕可真得感谢萧丞相当年不让你出门了.”
听他一句戏言.萧子灵心中一阵温暖.想起离别之日已近.不禁红了眼眶.幽幽地问道:“难道.皇上从不曾后悔吗.”
“后悔什么.”孟宏煜不解地问道.
“沒什么.”萧子灵赶紧收拾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悲伤.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笑着说道.“子灵是说.皇上难道不后悔当初的‘君有戏言’吗.”
孟宏煜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当然不后悔啦.若沒有那番戏言.你又怎么可能來到朕的身边.”
听他这么一说.萧子灵莞尔一笑.心中欢喜.然而欢喜过后.却是一阵莫名的惆怅:皇上.谢谢您的不后悔.然而.子灵却后悔了.后悔爱上一个猜忌多疑又自私寡情的男人.后悔爱上一个掌握了天下苍生.却掌握不了自己那份爱情的帝王.后悔深陷于爱情的伤害不可自拔.
如果沒有爱.那么如今.她就可以潇洒地转身离开了吧.
子灵心中正思绪万千.忽然听到一声脆响.孟宏煜和子灵都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看..原來是个婢女失手打碎了瓷碗.
那婢女一看自己失手打碎了瓷碗.仿佛大祸临头一般赶紧下跪求饶道:“奴婢是无心的……奴婢该死……请皇上降罪.”她的声音绵软甜美.煞是好听.
她抬起头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孟宏煜.眼中满是哀求.萧子灵将那婢女细细一看.果真是标准的江南美女:五官玲珑精美.面似桃花.珠圆玉润.皮肤粉腻如雪.冰肌玉骨.身材袅袅娜娜.凹凸有致.比之艳冠后宫的欧阳萦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婢女的眉眼间.似乎有些熟悉.萧子灵不禁暗暗地思索着自己是否曾在哪里见过.为何.眼前的女子这么像她认识的某个人...哦.想起來了.这婢女的眉眼之间.与苏子容有几分相似...萧子灵又将那婢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像苏子容.尤其是皱眉时的神色.简直太像了.
也许.孟宏煜也发觉了这婢女酷似苏子容.不禁看得呆了.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眼里写满了惊喜.面对这样一张酷似苏子容的俏脸.他怎么还忍心责怪.
“平身吧.”孟宏煜和颜悦色地说道.
“谢过皇上.谢过娘娘……”那婢女赶紧从地上站起來.然后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碎片.
“不用收拾了……”孟宏煜怜香惜玉地说道.然后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那婢女赶紧站起身來低垂着头.小心谨慎地答道:“奴婢姓苏.单名一个容字.今年十六了.”
苏容.萧子灵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个容字.”
“容颜的容.”那婢女轻声答道.
苏子容.苏容.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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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醋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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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容.苏容.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然而.这真的会仅仅只是个巧合吗.萧子灵惊讶得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婢女:容姐姐并无亲姐妹.眼前这女子.难道会是容姐姐的堂姐妹、表姐妹之类的吗.
孟宏煜心中也觉得难以置信.便进一步问道:“你是哪里人.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杭州人.家父是个普通的蚕农.”
“可曾去过京城.”孟宏煜问.
“奴婢自小在杭州长大.未曾去过其他地方.”
“京城中可有什么远亲.”孟宏煜又问道..似乎.若不问出苏容和苏子容有些什么联系.他便不肯罢休.
“我们小户人家.沒有京城中的贵戚.”那婢女不知道皇上为何问这么些问題.不过依然据实以答.不敢有一丝的隐瞒.
孟宏煜问的问題.萧子灵心中同样好奇.因此她便坐在桌边静静地听着.渐渐地.萧子灵听出了眼前这个叫苏容的婢女.真的和苏子容沒有任何的联系.心中有一丝的失望.也有一丝难过.
..也对.容姐姐娴雅大方.端庄娴静.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眼前这女子虽然眉眼间和容姐姐有几分相似.但看起來畏畏缩缩、惊慌失措.一点也不大方.一看就很小家子气.
看得出.孟宏煜对这个叫苏容的婢女很感兴趣.萧子灵忽然莫名不快起來.心中涌起了一丝酸涩..以往.虽然知道孟宏煜爱着苏子容.她却不会难过.也不会吃苏子容的醋.而孟宏煜对眼前这女子和颜悦色.萧子灵就心中不快.打翻醋坛子了.
“皇上.饭菜都凉了.您还是赶紧用膳吧.”萧子灵一点也不掩饰她眼中的不悦.便硬生生地打断了孟宏煜沒完沒了的追问.
然后.萧子灵转头对那婢女说:“你下去吧.”
“是.”那婢女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孟宏煜的眼睛却不舍得从那婢女身上挪开.直至目送着她走出了房门.他才转过头來悠悠地对萧子灵说:“你觉不觉得她像……”
“容姐姐.”子灵夹起一口菜.也不转过头去看他.冷冷地说道.“可惜……她是苏容.不是苏子容.”
孟宏煜仍未领会到萧子灵言语中的醋意.犹自可惜地感慨道:“可真像……太像了……”
“再怎么像.她也不是容姐姐.”萧子灵冷冷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心中醋意大发.萧子灵也忘了不惹怒孟宏煜的承诺.便冷冷地挖苦孟宏煜道.“不过.也是叫容儿……恭喜皇上又找到一个容儿了……”
这语气.这神情.活脱脱又是那个关在宫里的冷冰冰的萧子灵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孟宏煜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此时.他终于听出她的醋意來.便故意笑逐颜开地说道:“是啊.上天真的很眷顾朕呢.”
一句话让萧子灵气得七窍生烟.然而.她仍然是强忍住了心中的妒意.冷哼了一声.轻俏地说道:“那可太好了.这下.子灵就放心了.”
..也罢.既然她已经决定离开他了.那么.从今往后.他爱谁宠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往后.她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他.耳不听为清.眼不见为净.
知道萧子灵在吃醋.对他爱理不理的.孟宏煜心中却一阵快意.不禁朗声说道:“朕今儿高兴.灵儿你就陪朕喝两杯吧.”
说完.孟宏煜便转头吩咐李昭:“李公公.拿几瓶酒來.”
“许是今儿逛得累了.子灵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子灵失陪了.”也不等李昭吩咐人上酒來.孟宏煜的话一说完.萧子灵便无礼之极地站起身來离开餐厅了.
孟宏煜看着她气呼呼地站起身來就走.却并不生气.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随她醋意大发地赌气离开了.
回到房中.萧子灵便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榻上.闷闷不乐地倚在墙上.也许.萧子灵确实是在吃苏容的醋、生孟宏煜的气.然而.她心中更气的却是自己.以往在宫中时.也许是因为各个妃嫔都有自己的宫阙和院落.孟宏煜去临幸了谁.她虽然知道.但毕竟眼不见为净.心中也不会气恨.因此也甚少吃醋.
然而.这两个多月來.她和孟宏煜似一对平凡夫妻一般双宿双栖、恩爱有加.甚至.她已经快要忘记他是后宫三千的帝王.而她只是他的妃嫔了.然而.方才见他对那婢女和颜悦色、甚为好奇.她便似一个吃醋的妻子一般怏怏不快.她想生气.想狠狠地骂退那个婢女.然而.她有资格吗.这一刻.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他的妃嫔而已.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三妻四妾、佳丽三千、左拥右抱是他生为帝王的权利.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苛求他只能对她笑.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将那苏容纳为妃嫔.夜夜专宠.她又能怎么样呢...这便是身为古代女子的痛苦和无奈.如今.萧子灵算是彻底地领会到了.于是.她不禁更加坚定了心中离他而去、追求自由的决心.
走吧.走吧.他的一切.再和她无关.
想通了也就好了.萧子灵这才打起精神自榻上坐起來.吩咐玉奴准备热水为她沐浴更衣.
萧子灵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便爬上床去美美地睡了一宿的好觉.第二天早上东方放白时她就醒过來了.轻轻地翻过身子一看.孟宏煜却不在身边.这段日子以來.他们就像一对凡夫凡妇一般.同起同宿.每天一睁开眼便可以看到彼此神情的眼眸.幸福得无以复加难以名状.如今.醒过來却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萧子灵可还真的有点不习惯了呢.
难道.他这么早就起床了吗.萧子灵疑惑地爬了起來.起身披衣.屋里并沒有看到孟宏煜的身影.轻轻地推开房门一看.走廊上、院子里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萧子灵正准备踏出房门.正好看到玉奴端着洗脸水朝她走來了.一看到萧子灵.玉奴便笑着问道:“小姐您起床了.”
“皇上呢.”萧子灵疑惑地问.她早已忘记了昨夜孟宏煜看着苏容时饶有兴致的眼神.因此也不作他想.
“皇上……昨夜沒、沒有回來.”玉奴吞吞吐吐的地说道.
看着玉奴欲言又止的神情.萧子灵才突然想起昨天的事.心中已经了然.便平静地说道:“进來伺候我洗漱更衣吧.”
直到萧子灵洗漱完毕后.孟宏煜才晃晃悠悠地从院门外走了进來.萧子灵不动声色地抬头一看..这孟宏煜果然脸色红润有光泽.容光焕发.神清气爽.
“看皇上气色这么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子灵正坐在桌边喝早茶.看到孟宏煜走进來.心中忍不住又醋意大发.悠悠地嘲讽他.
孟宏煜并沒有回答她.却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拿起杯子來倒了一杯茶.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了.这才说道:“许是昨夜喝多了……口渴难耐.”
“许是饥渴难耐吧.”萧子灵冷冷地讥诮道.“您慢点喝.身子要紧.”
孟宏煜当然听出了萧子灵的言外之意.微微偏着头.眯着眼看萧子灵.邪邪地说道:“看你这模样.活脱脱一个醋意大发的女人.”
“是啊.”萧子灵无惧地看着他.反唇相讥道.“如今.这醋意大发的女人想知道.昨夜您和您的‘容儿’过得可好.”
孟宏煜终于有一丝怒意了.便冷冷地说道:“朕昨夜确实是宠幸了苏容.然而.宠幸哪个女子是朕的自由.与你何干.”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朕”.是一国之君.是无限风流的帝王.而她只是他的妃嫔(而且还是个小小的答应.).是他握于手中的一个人质.是他的三千佳丽之一.他的一切.与她何干.与她何干.
“确实与子灵无干.”萧子灵愤愤地顶嘴.然后站起身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心中被一股醋劲堵着.甚为不快.子灵便闷闷地随意溜达.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花园.于是便在园中漫无目的地闲晃.然而.许是老天故意要捉弄她.竟然让她在花园里碰到了昨天那个婢女..苏容.
苏容也看到了萧子灵.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萧子灵的事一样.苏容愣愣地站在原地.大方地过來行李请安也不是.转身狼狈地逃离也不是.进退两难之时.苏容一张粉腻如雪的脸不禁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萧子灵.
罢了.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何曾遇到过这等“大事”.况且.这一切都是孟宏煜的错.即使她萧子灵要生气.也是该生孟宏煜的气.怎么可以去为难这个小女孩呢.
萧子灵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慢慢地走到苏容身边.颇为无奈地对苏容说道:“昨夜……辛苦你了.”
苏容不禁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你又何罪之有呢.”萧子灵又轻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起來吧.往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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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寄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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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孟宏煜很喜欢苏容.也许是因为她小家碧玉的清新气息.也许是因为她像苏子容.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男人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几日來.孟宏煜与苏容甚是甜蜜.萧子灵却一天比一天不快乐起來.
孟宏煜以为她只是在吃醋、耍小性子.因此并不去搭理她..女人嘛.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他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人间千千万万的美女.更是不会为了怕萧子灵生气而对像苏容这般的绝世美女熟视无睹.因此.他自是软玉温香、逍遥快活.只等过几日萧子灵自然会气消.到时候.她还不是会温顺乖巧地來讨好他.
然而.萧子灵的闷闷不乐.并非全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想起离别在即.心中不免难过.原本.她想好好把握这最后的时光.陪着他.腻着他.给他一份甜蜜的回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苏容.
是啊.这时候出现的苏容.是否真的是天意.是上天知道她已决意离开.因此.才会让这个酷似苏子容的苏容出现在孟宏煜身边.以陪着他度过悲伤和孤寂.慰藉他痛失爱侣的心伤.那么.有了苏容的陪伴.她是不是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不用担心他沒有女人可以爱.不用顾虑他无人相伴寂寞难捱.更不用心疼他的痛彻心扉.
那么.她真的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了……
然而.离开之前.萧子灵还想和孟宏煜最后一聚.完成深藏于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小心愿:与心爱之人泛舟湖上.把酒赏月.谈诗论词.月起时.采撷一片素洁的月光.风过时.抓住几缕轻盈的风丝.裁一袭美好而纯洁的记忆之衣.好好珍藏.在往后的年岁里.若思念他时.便可以披上这记忆之衣.感受一下回忆的温暖.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傍晚时分.萧子灵早早便已吩咐人备下了一叶扁舟.几壶薄酒.月上柳梢头时.她便去敲孟宏煜的门.这几日來.孟宏煜沉溺于苏容的温柔乡中.对萧子灵冷淡了许多.或许.孟宏煜以为來日方长.往后有的是时间得以相聚.萧子灵只是他生命中的千分之一而已;然而.萧子灵知道自己心意已决.离别在即.相聚短暂.对她來说.孟宏煜是唯一.也是最后……
萧子灵來到孟宏煜院落门外.便被李昭拦住了:“娘娘.皇上现在不便见您.”
萧子灵轻笑一声:“连日來.皇上都是不便相见.那么……不知道何时才方便相见呢.”..也许.等他得空想起见她一面时.她已经不再了.
“这个……奴才不知道.”李昭低垂着头轻声答道.
萧子灵顾不得李昭的阻拦.绕过他直接便要往院子里去.刚刚走到院门边.便被陆遥拦下了:“娘娘……请您体谅奴才的难处.皇上如今正……万一皇上不高兴了.不只是奴才们.娘娘您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不明摆着是显而易见的威胁了吗.是啊.若真惹怒了孟宏煜.她的日子确实会不好过的.万一又被禁足了……那她可就真的走不了.插翅难飞啊……
也罢.比起那记忆之衣.还是能够离开更为重要.萧子灵轻轻叹了一口气.便闷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里.着玉奴研磨铺纸.给孟宏煜写了一封信.然后.她又來打孟宏煜院落门口.将那封信交给李昭:“待皇上忙完了……政事.就劳烦李总管将这信交给皇上过目吧.”
李昭毕恭毕敬地接过信:“谢娘娘体谅奴才.奴才一定将这信交到皇上手中.”
萧子灵凄婉一笑.月色下.她的笑容淡然如风荷.有一丝无奈和苦楚.然后.她带着玉奴转身离开了..任他去风流快活.她自泛舟游湖.把酒赏月去……
真的是只有“一叶扁舟.几壶薄酒”.只不过.这一叶扁舟身后当然还远远地跟着一艘不大不小的木船.船上有坐着随行伺候的宫女.负责保卫她安全的侍卫.撑船的艄公等.
只有萧子灵和玉奴主仆俩坐在那艘小船上.也沒有人划船.只任着那扁舟悠游自在地随水漂浮.有一丝“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韵味.如果可以.萧子灵也真的很想随着这一叶扁舟漂浮于江海之上.将余生寄托于这浩瀚的大自然.
当然.当年站在江边盼望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苏东坡是戴罪之身.只敢将心中的梦想感慨一番.并不敢真的乘桴浮于海.今日的萧子灵.同样如此.这一叶扁舟.此时似乎是无人掌控.江湖遨游.然而.她并未忘记远远随行的那一艘木船.
船在湖面上慢慢地飘荡.天空中浑圆的明月似黑夜的眸子一般.慑人心魄.倒映在湖面上的月.轻轻地摇晃着.在湖面上漂浮.泛起一缕缕诗意.想必.当年苏东坡泛游赤壁时.定也是这般豁然开朗.心旷神怡.
这样美好的月色.他竟然辗转于闺阁之中.不出來游湖赏月.把酒吟诗.真是可惜了.萧子灵不禁为孟宏煜惋惜.哎.或许.男人只看得到女人的美.而女人却可以看到大自然的美吧.
“小姐.咱要什么时候走.”湖面上.只有她们两人与万物同存.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提防着隔墙有耳.玉奴终于忍不住问出來.
“嘘.”萧子灵竖起食指轻声说道.“月色这么好.让我好好地赏月.别提这么沉重的话題……”
原本.她是想邀孟宏煜一起來泛舟游湖的.假如他应邀而來.那么.此时便只有他们两人于月下把酒.相谈甚欢了.她已经有好多天沒有和孟宏煜灯下对坐.畅谈一番了.哎.男人果然是抵不住诱惑的动物.而爱情.果然只是个美好的传说……
轻轻叹了一口气.萧子灵举起酒杯.将杯中的薄酒一饮而尽.然后.她举起酒杯.玉奴便又往杯中斟满了一杯酒.萧子灵举着酒杯.定定地望着杯中的酒.悠悠地吟了一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1)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们之间的爱情.何曾不似朝露一般.日晞而干.如今.她快要走了.她定会对他“忧思难忘”的.然而.也只能如此了.再如何难忘.她终究还是要离开.因为.她最爱的人始终还是自己..既然已无人可以爱她.她怎么能不好好地爱自己呢.
“奴儿……你也喝一杯吧……”萧子灵将手中的酒杯递给玉奴.浅笑着说.“陪我喝一杯.”
玉奴忙结果那酒杯.拘谨地抿了一口.然后被呛得不禁咂舌道:“小姐……这怎么是薄酒呢.这么烈.”
萧子灵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眉眼.忍不住咯咯直笑:“也就喝了一小口.怎么呛成这个样子.”
也许是因为孟宏煜风流花心而难过.也许是因为离别在即心中不舍.萧子灵心事重重.忍不住又自斟自饮了几杯.似乎喝得有一丝醉意了.她用手撑着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却听得“扑通”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湖中了.
萧子灵低头一看.只见别在腰间的玉蝴蝶不见了.那可是孟宏煜送她的玉蝴蝶.她原本打算一辈子戴在身上的啊.方才.一定是那玉蝴蝶掉进湖中了.
“啊.我的玉蝴蝶掉进湖里了.”萧子灵焦急地喊道.“这是皇上送的呢.”
她心急地转过身去低着头往船舷边看.也许是因为喝得多了.她的身子站不稳.忽然摇晃起來.整艘小船也跟着强烈地摇晃起來.玉奴看着萧子灵摇摇晃晃的身子.吓得脸色发白.赶紧站起身來想扶住子灵.
然而.玉奴忘了.这是在摇摇晃晃的狭窄扁舟上.而不是在陆地上.她猛然站起身來伸手就要扶住子灵.谁知.这船一时重心不稳.摇晃得更厉害了.只见.萧子灵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掉入湖中.激起一阵水花.
自湖中激起的水花那么大.玉奴全身上下都被淋湿了.湖水顺着她的发丝流下.流到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抹去眼前的湖水.只见萧子灵在湖中挣扎了几下.然后便要沉入湖中了.
玉奴尚未來得及叫出声來.身后的大船听到声响已经疾驰而來.刚一靠近.便听到玉奴撕心裂肺的哭喊:“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娘娘掉进湖中啦……來人啊……”
几个识水性的船工赶紧“扑通、扑通”跳入湖中.赶紧潜入湖中寻人……
玉奴揪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趴在船舷上.哭得肝肠寸断.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泪如雨下、泣涕纵流..小姐.您千万别处什么事啊.万一您真的出了什么事了.那奴婢也不想活了……
然而.只见潜入湖中的救人的船工偶尔冒出來透气.却不见玉奴最挂心的那个身影.玉奴的心.就像萧子灵的身子一般.一点一点地往西湖里沉下去.冰冷、黑暗.透不过气來……
注:
(1)西汉末年.曹操.《短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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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香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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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孟宏煜正闲闲地倚在榻上听苏容唱小曲儿.她甜美的嗓音柔柔地唱着缠绵的江南曲子.孟宏煜听得连骨头都要酥了.闭起眼睛.眼前忽然出现了笑靥如花的苏子容.正微笑着.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睁开眼.眼前的女子和苏子容那么相像.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天意.一定是他对苏子容的思念和愧疚感动了上天.上天便给他安排了苏容……
正沉浸在新欢旧爱的美好中.门外忽然传來李昭微微发抖的嗓音.他细声细气的嗓音里透出一股焦急:“皇上……大、大事不好了……”
孟宏煜不悦地伸手示意苏容停下來.缠绵婉约的江南曲子戛然而止.他舒适惬意的心情忽然被打断.于是微微不悦地问道:“什么事.”
李昭轻轻地推门进來.低着头说道:“萧、萧答应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孟宏煜淡然地问道..这种小把戏.他在宫中见得多了.多少妃嫔都喜欢用这招.不就是为了引他前去“关心”吗.枉费这萧子灵这么聪明.怎么也用起这种烂把戏了.
“娘娘去湖中泛舟.一不小心掉、掉进湖里了……”李昭带着哭腔禀报道.
“什么.”孟宏煜惊得连忙站了起來.焦急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她如今在哪里..”
“不……不知道.”李昭战战兢兢地回道.“已经派人下去湖中救了……可如今.还、还是不见人影……”
未等李昭说完.孟宏煜便疾步走出房间.边走边喝道:“在哪里.还不赶紧带路.”
“是.”李昭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孟宏煜奔到行宫门前的西湖边上.一样便看到湖边围了一群侍卫.燃烧的火把掩盖了淡淡的月色.人生嘈杂.一个女子的凄绝的哭声响彻云霄.
看到皇上來了.站在湖边的人齐刷刷地下跪.那女子的哭声也停止了.变成了呜呜咽咽的抽泣.孟宏煜厉声问道:“人在哪里.灵儿在哪里.”
底下一片寂静.沒有人回答他的问題.孟宏煜气急败坏地吼道:“灵儿到底怎么了.说啊.难道你们都哑了吗.”
这时.玉奴才抽抽噎噎地答道:“回、回皇上.小、小姐还在湖里……”
话未说完.玉奴便忍不住又哭出声來.原來.她已经回到了岸边.一被扶上岸.她便一把跌坐在地上.望着那片茫茫无边无际的湖水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担忧将她的心涨得快要爆炸开來..都是她害得.如果不是她急着要去扶住她家小姐.鲁莽地站起身來.小船就不会晃得更厉害.她家小姐就不会掉进湖中了.
如果.她家小姐真的有什么不测.那么.她该如何向老爷和夫人交代.玉奴心中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到底怎么回事.”孟宏煜问道.
“小姐说月色好.执意要去湖上泛、舟……心情不好.喝了点酒……玉蝴蝶不小心掉进湖里……小姐说玉蝴蝶是皇上送的.不能弄丢了……她站起來要去找那玉蝴蝶……站不稳.船晃了起來……小姐便掉进湖里了……”玉奴思绪混乱.说得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不过.孟宏煜还是听懂了.
“她……掉下去多久了.”孟宏煜忽然揪心起來.惊恐地问道..此刻.他心中那么害怕.害怕她真的会有什么不测……
“回皇上.娘娘已经掉入湖中半、半个时辰了.”一个看起來似乎是侍卫首领的男子回禀道.
半……半个时辰了.孟宏煜只觉眼前一黑.心中一寒.脚下一步踉跄.差点就要跌倒……掉进去半个时辰了还未找到……灵儿……
李昭赶忙伸手扶住孟宏煜.孟宏煜这才定定地站住了.心惊胆战过后便勃然大怒地吼道:“混账.怎么这时候才通知朕.”
“卑、卑职该死.卑职只是怕惊动皇上……”那侍卫首领赶紧伏地低头求饶.
“还不滚开.”孟宏煜一阵怒吼.那侍卫赶紧站起身來.孟宏煜大踏步往湖边走去.跪在地上的人赶紧一个个站起身來为他让出一条道.
孟宏煜两三步走到湖边.李昭和陆遥赶紧跟了上去.只怕他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來.然而.他虽然心急如焚.恨不得亲自跳入湖中去将萧子灵救起.然而.他还不至于急得犯糊涂.他的一己性命关系着江山社稷.关系着家国安定.他当然不会那般鲁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奋不顾身了.
他静静地站在湖边.远远地眺望着.只见几艘船在湖面上穿梭.船上灯火通明.叫喊声不绝于耳.湖里泛起一圈圈月色涟漪.那是跳入湖中寻人的侍卫和船工在湖中穿梭.一会儿潜入湖中.一会儿露出头來透气.
已经半个时辰了……孟宏煜的心瓦凉瓦凉的.渐渐觉得手脚冰冷.
许久.他才有气无力地对李昭说:“备船.朕要到湖中去看看.”他语气中的担忧和惊恐.李昭和陆遥亦已听出來了.他们在心中暗自猜到.看皇上这般神色.这萧子灵.估计真的是葬身于西湖底了……
龙船慢慢地朝湖中驶去.孟宏煜定定地站在船头.看着黑压压的湖水.心中一点点暗下去、凉下去.灵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灵儿.你不能死……你怎么能弃我而去……
孟宏煜强压住心中的担忧和恐惧.苦苦地向苍天祈祷.暗暗地企盼奇迹的出现.然而.心中另一个自己早已理智地告诉他:他的灵儿.此刻正离他而去……
更坏的结局.孟宏煜不敢再往下想象……似乎.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他只得将担忧和悲伤化为怒气.朝身边的人大吼道:“你们怎么伺候娘娘的.怎么沒人阻止她.谁替她备的船……”几个宫女和侍卫连忙齐刷刷跪到地上.低着头不敢噤声.
玉奴早已哭得双眼红肿.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一点一点地走进绝望里.一颗心冷得如西湖深处的石头一般.她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地回道:“奴婢该死……奴婢沒有拦住小姐……求皇上赐奴婢一死吧.”
“不要在朕面前提到‘死’字.”孟宏煜心中惊惧地朝玉奴怒吼.“你家小姐可还沒死呢.”
..但愿如此.玉奴心中.何曾不是如此期盼.然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潜入湖底寻人的船工、从附近找來的一大批识水性的渔民.一个个钻入水中.又一个个两手空空地冒出水面來……湖面上只有一圈圈涟漪.荡漾着一片破碎的月色……
玉奴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小姐真的……找不到了.那么.她一定也会纵身跳入这西湖里.与她家小姐同在.心中下了决定后.她反倒不哭了.只是静静地跪着.等待着消息..足以将她所有的期望毁灭的坏消息.
李昭忧心忡忡地站在孟宏煜身边.战战兢兢地听着孟宏煜骂着身边的宫女侍卫.忽然.他记起方才萧子灵托他交给皇上一封信.心下一惊:惨了.这一阵忙乱.他给忘了了.
他片刻都不敢耽搁.赶紧从怀中掏出那封信來.毕恭毕敬地呈上.声音微微发抖地说道:“禀皇上.方才萧娘娘來求见……吩咐奴才将这封信交给您.”
“哦.”孟宏煜急忙问道.“她來找过朕吗.她什么时候來的.”
“就在出事……游、游湖前.”李昭战战兢兢地说道.假如他当初沒有拦着她.让她进去找皇上了.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去游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李昭心中害怕得不得了.只怕孟宏煜会责怪于他.
“朕怎么不知道.”孟宏煜气急败坏地说道.
“您吩咐过……谁來都不见的……”李昭带着哭腔说道.“因此.奴才、奴才斗胆.便将娘娘拦、拦在外面了……”
是啊.是他自己说过不能让任何人打搅到他的.是他亲口下的御旨说谁來了都不见的.如今出了大事了.他还能怨谁呢.然而.他毕竟是皇上.可以为所欲为的皇上.如今出了事.他想怨谁便可以怨谁.
他朝李昭厉声说道:“你竟敢不向朕通报一声便私自做主.谁叫你拦住她的.”说不定.就是因为求见不得.灵儿才会伤心地跑去游湖喝酒呢……
孟宏煜一把扯过李昭手中的信.粗暴地撕开信封.将信拿出來一看.只见娟秀的字迹写着..
“西湖月.美如斯.月明似雪.月淡如水.比之美色.有过之而无不及哉.若能乘此月色.邀三两挚友.携两壶薄酒.泛舟湖上.把酒邀月.对酒当歌.吟诗弄词.谈古论今.岂不快哉.不知孟君可否赏脸.到湖中一聚.一叶扁舟轻帆卷.漂游于湖上.待君來访.红颜知己.萧子灵敬上.”
原來.她去找他.是为了邀他一同泛舟湖上.把酒赏月.可惜.彼时他正沉湎于苏容的绵软歌声中****.于是.她只得孑然一身泛游西湖了.假如他沒有将她拒之门外.而是与她一同游湖赏月了.那么.她估计就不会出此意外了吧.
在此信中.萧子灵将他当成了挚友.当成了知己.只待与他相约游湖.吟诗弄词.谈古论今.而他.却沉湎于一时的激情.而错过了真挚的友情和最后的爱情.
什么叫追悔莫及啊.恐怕.这就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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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离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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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落水已经两天了.两天來.孟宏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白天.他失魂落魄.总觉得萧子灵就在他身边.随时都有可能推开那扇轻掩的木门.踏进房间來笑靥如花地向他请安;夜里.他辗转反侧.恍恍惚惚入梦.觉得萧子灵就躺在他的身边.呼吸均匀.睡容甜美.
虽然.理智告诉他萧子灵肯定已经……然而.情感却挟持着他.让他依然不肯相信萧子灵已经葬身于西湖之中.因此.虽然心中被一阵阵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充斥着.夜半惊醒时心总会隐隐地疼痛.但是.孟宏煜仍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是的.自从萧子灵落水之后.他便不曾掉过一滴泪.因为.他始终不肯相信萧子灵已随流水而逝.
他早已下了圣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未见萧子灵的尸体.他便不会相信萧子灵已死.只要一日未见萧子灵的尸体.他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萧子灵还活着.即使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即使她真的已经……
也许是因为心中对萧子灵的愧疚.也许是因为怕“睹人思人”.自萧子灵落水之后.孟宏煜就再也不曾见过苏容.潜意识里.他隐隐地将那个酷似苏子容的婢女当成了害死萧子灵的罪魁祸首..若非因为她的出现.他也不至于沉溺于她的美色.他的灵儿也不会郁郁寡欢.独自去泛舟游湖喝闷酒.更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果然.皇帝就是皇帝.皇帝永远都不会有错.永远都能够为自己找到替罪羔羊.永远都是最无辜最受伤最深情的那一个.而那个叫苏容的女子.如果真的被孟宏煜“抛弃”.那么.这辈子她恐怕就只能老死于行宫之中了.
看到孟宏煜这般模样.李昭和陆遥自是忧心忡忡.他们担心皇上这样不吃不喝迟早会伤及龙体.更担心皇上不肯相信萧答应已死的事实.坚持要在西湖边住着寻人.这般拖延下去恐怕也不是办法.然而.幸好第二天.湖边传來了消息..
如往日一般.孟宏煜失魂落魄地坐在书房里黯然神伤.只见他面容疲倦.双目无神.脸色憔悴.连日來.他早已是“顾不得面子”了.不修仪容.不顾体面.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來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下午时分.湖边终于传來了消息..萧答应的尸体找到了.对孟宏煜來说.这定然会是个如千斤铜鼎一般沉重的坏消息.足以将他压得魂飞魄散、粉身碎骨.然而.对李昭來说.这也许是个“好消息”.因为.连日來“不见尸体不掉泪”的皇帝.这下终于可以相信这铁证如山的事实了.接下來.他们也好趁早打道回宫.免得留在这伤心之地睹物思人.
听到找到了萧子灵尸体的消息后.孟宏煜便心急如焚地往湖边奔去.到了湖边后.孟宏煜反而胆怯了.他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心中多日來的惊恐和难过渐渐地化成泪水.噙在眼中.到了湖边.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停靠在湖边的那一排船.声音颤抖地问道:“她……在哪里.”
李昭指着其中一艘船低声说道:“在这船上.”
孟宏煜迈开脚步往那艘船走去.李昭连忙斗胆拦住了他:“皇上.萧答应的……尸体在水中泡了多日……惨不忍睹……皇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惨不忍睹.他的灵儿虽然沒有倾国倾城之貌.但又何至于惨不忍睹.即使被湖水泡了多日.苍白了容颜.怎么会惨不忍睹呢.孟宏煜不顾李昭和陆遥的阻拦.终于榻上了那艘木船.
來到船头.只见萧子灵静静地躺在甲板上.身上被一片白布覆盖.仿佛一片无垠的雪.正覆盖着一个熟睡的灵魂.是的.他的灵儿并未死去.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孟宏煜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在萧子灵的身躯边蹲下.他的心忍不住发抖.双膝亦微微发抖.承受不住心疼的重量.萧子灵身下的甲板已被湖水氤湿了.水淋淋一片.覆盖着她的身躯的那片白布也是湿的.
孟宏煜颤抖地伸出手來.想掀开那白布看萧子灵一眼.他多么希望.白布覆盖之下的容颜不是他熟悉的那张脸.那么.他就可以告诉自己她还沒有死.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孟宏煜伸出去的右手抖得异常厉害.心中的恐惧让他喘不过气來..他多么害怕.掀开那白布來.他会被一个惨不忍睹的事实击倒.他的爱情从今往后将一蹶不振、万劫不复.
就在孟宏煜想缩回手來的那一刻.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一把掀开了那片覆盖着尸体的白布.然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传进孟宏煜的耳中.清晰凄绝:“小姐……不.小姐你不能死.小姐……不……不……你死了.玉奴怎么办.”
玉奴用她苍白的手.抚摸着那张苍白的容颜.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她苍白的小脸上泪痕阑干.泣涕如雨.她的哀伤.直入人心地击垮了孟宏煜心中最后的防线.让他忍不住泪水涟涟.
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透过朦胧的泪眼.孟宏煜看到了萧子灵早已被湖水泡得发胀、变形的脸.心中一阵阵惊悸.他赶紧别过脸去站起身來跑到船边.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心惊胆战……
是的.诚如李昭所说.萧子灵的尸体早已被湖水泡得“惨不忍睹”.她的脸肿胀不堪.早已完全变了形.辨别不出來她最初的模样.让人看着觉得害怕……
他回过头去.却看到玉奴跪伏在尸体边哭得肝肠寸断……这面目全非的尸体.或许不是他的灵儿……孟宏煜心中又涌出一丝期盼.他真的希望.眼前这白布覆盖下的身躯.不会是他的灵儿……
孟宏煜跌跌撞撞地下了船.走到岸边.好一会儿.孟宏煜心中的不安和恐惧才平复下來.赶紧叫李昭唤來玉奴.
玉奴早已是哭得声嘶力竭、浑身乏力了.好不容易被两个婢女搀扶着下了船.來到孟宏煜跟前.那两个婢女一松手.玉奴便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也忘了该请安行礼.只是愣愣地坐着.豆大的泪水扑簌簌地从眼中滑落.
“你可看清了……那真的是你家小姐吗.”孟宏煜声音微微地发抖..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个时时处处跟着萧子灵的宫女可以给他一个否定的答应.可以告诉他.甲板上的那具尸体并不是他的灵儿.
“看……清了.”玉奴抽抽噎噎地答道.“虽然已是面目全非……那身衣裳.是奴婢亲手为小姐穿上的……发型、头饰、首饰都沒错……”
“轰”的一声.心中那座他和萧子灵一砖一瓦建起來的城池瞬间倒塌.尘土飞扬的废墟里.孟宏煜仰天长啸.慷慨而歌..灵儿.灵儿.我的灵儿……
孟宏煜只觉眼前一黑.呼吸急促.再加上连日來不眠不休、食不知味.孟宏煜终于支撑不住.全身乏力便要瘫倒在地.李昭和陆遥连忙将他接住……
无尽的黑暗中.孟宏煜做着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梦.
梦里.他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随风奔跑.跑得筋疲力尽时.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停了下來.悬崖边有一片清幽的树林.鸟语花香.静谧幽然.他在树林里四处寻找.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似乎.他丢失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
黑暗中出现了孟宏烨的历经沧桑的脸庞、苏子容巧笑倩兮的眼眸、萧子灵心灰意冷的白眼.他们一个个从他眼前走过.却都一个个离他而去.他想开口挽留.喉咙却似被扼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來.他想伸手拉出萧子灵的衣袖.然而手却沉重得抬不起來.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于黑暗中.泪流满面.在心底千遍万遍地呼唤着:“不要走……不要走……”
被李昭轻声唤醒时.孟宏烨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冗长而可怕的噩梦.眼角依稀有泪痕.然而.幸好.如今梦醒了.梦里.他的灵儿不幸落水.葬身于西湖深处.灵魂比怜而居.开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荷花.
幸好.如今这场噩梦终于醒过來了.他的灵儿此刻定然是安然无恙的.他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來.赶紧问李昭:“灵儿在哪里.灵儿在哪里.还不赶紧叫她进來.”
李昭见他的皇上仍然未自悲伤中醒來.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半疯半醒的状态.忍不住老泪纵横.轻声说道:“皇上……萧答应依旧过世了……”
“不.”孟宏烨愤怒地瞪着李昭.猛然摇着头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朕方才才看到她呢.还不宣她进來.”
是啊.她如今正在门外求见他呢.他要赶紧宣她进來.要不她又该伤心难过了……万一又跑去泛舟喝酒.那可如何是好……
“皇上.您醒醒……”李昭抹着老泪说道.“萧答应真的已经不在了……方才传來消息说.那个叫玉奴的丫鬟也投湖自尽了……”
玉奴.孟宏烨愣愣地想到.不就是经常跟在灵儿身边的那个丫鬟吗.她为何要去投湖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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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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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就像西边的太阳一般.一点一点往山的另一边坠落.黑暗势不可挡.
谁都想伸手留住光明、留住时光、留住身边最爱的人.然而.很多事情上天自有安排.世人无能为力.就像萧子灵的离去.让玉奴感觉到命运的可怕和生死的身不由己.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萧子灵的生命.然而.命运自有安排.生死身不由己.
最后一抹余晖铺洒在湖面上.湖面上摇曳着破碎的黄金.这个美丽的西湖.这样美好的景色.让人不禁觉得心安:这样美如桃源的人间天堂里.春有垂柳夏有荷.秋有夕阳冬有雪.灵魂栖居于此.此生无憾了吧.
站在湖边.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玉奴微笑地看着远方.一抹淡如轻烟的杨柳.正随风清扬.玉奴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纵身一跃……
冰冷而黑暗的湖水里.玉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有鱼儿从她身边惊慌地游走.韧如蒲丝的水草缠绕着她的身子.或许.这便是死亡之手.企图将她牢牢地绑住.牵着她的灵魂.一步一步地走进地狱.
黑暗中.似乎游过來一个人.用宽厚的大手轻轻地将她托起……展大哥.是你吗.是你來接我了吗.
……
幽幽转醒时.恰是阳光灿烂的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來.千丝万缕的光芒.在屋里飞舞.让这华丽的屋子显得明亮而温暖.仿若天堂.窗外有清脆的鸟鸣.一声声叫唤着.仿佛要将全世界的幸福全都召唤來.好陪着世人虚度时光.
这样美好的清晨.欢快而祥和.
玉奴慢慢地睁开眼.一眼便看到华丽的床帐顶端.绣着繁复的花朵和枝蔓.玉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仿佛躺在云端一般.也许.这就是她的天堂.她已经到了天堂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坐了起來.起身弯腰穿好鞋子.抬起头來时.她看到萧子灵正静静地站在绮窗边对着她笑.那笑容.粲然如盛夏的荷花.萧子灵的身后.一片明晃晃的阳光.将她衬得光芒四射.
玉奴一阵欣喜:原來.我真的到了天堂.在天堂里还能看到小姐.真好.
“小姐.奴儿好想你啊……”见到萧子灵.玉奴喜极而泣.忙朝萧子灵飞奔过去.然而.就在玉奴伸手想紧紧地抱住萧子灵时.萧子灵却倏然消失于空气中.
玉奴环顾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愣愣地站住了片刻.这才伤心欲绝地哭喊着:“小姐……小姐……您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奴儿.你醒醒……你醒醒.”孤独无望之时.有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柔柔的声音安慰着她.“我不会走.我在这里……”
玉奴慢慢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原來是在做梦.从一个好梦.过度到一个噩梦.如今.噩梦被唤醒.她一睁眼便看到了一脸爱怜地看着她的萧子灵.她一激灵坐了起來.赶紧伸出手來捧着萧子灵的脸.手心里传來一阵温度..这是友情的温度.是亲情的温度.是真真切切的萧子灵.是实实在在的萧子灵.
“小姐……”玉奴这下真的是喜极而泣了.透过朦胧的泪眼.她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地望着萧子灵.激动地说道.“小姐.的是小姐.奴儿终于见到你了……奴儿好想你啊……”
萧子灵轻轻地搂着她.轻声安抚她道:“别哭别哭.我也很想你……”
主仆俩相拥而泣.许久.玉奴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推开萧子灵.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萧子灵.傻傻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见她这副略微惊慌的模样.萧子灵忍不住破涕为笑:“不是在天堂.也不是在地狱.这里是人间.”
“我们……沒死.”玉奴盯着萧子灵的眼眸.认真地问道.
萧子灵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们沒死.”
“太好了.小姐你沒死.小姐你还活着.小姐.我们还活着.”玉奴高兴得蹦下床來.鞋子也顾不上穿.便光着脚丫在地上蹦蹦跳跳.边蹦边喊着.“我们还活着……”
“嘘.”萧子灵竖起右手食指.轻嘘了一声示意玉奴安静下來.玉奴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赶紧压低声音问子灵:“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子灵尚未开口回答.门便被轻轻推开了.刘宛若手中端着一个白瓷小碗走了进來.见到玉奴醒了.她不禁眉开眼笑地说道:“玉奴姑娘醒了.这可太好了.你家小姐可担心你呢.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玉奴一听.心中觉得温暖.向萧子灵投去感激不尽的眼光.萧子灵轻轻拍了拍玉奴的肩笑着说:“刘姐姐夸大其词了.担心你是真.守了你一天一夜我哪吃得消呦.”
刘宛若将手中的白瓷碗端到玉奴跟前.笑着说:“把药喝了吧.大夫來看过了.说只要醒过來就不碍事了.真是谢天谢地.”
玉奴赶紧毕恭毕敬地自刘宛若手中接过白瓷碗.咕噜咕噜几口就将碗中的药汁喝尽了.喝完药.她继续刨根究底地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來.那日萧子灵來“雨霖铃绸缎庄”找到楚天和刘宛若之后.三人便已“密谋”好了一切.
若真全都按照计划发展.萧子灵是该和孟宏煜泛舟游湖.把酒赏月.然后.当着孟宏煜的面“失足落水”的.谁料.孟宏煜却沉溺于苏容的温柔之乡里不愿相见.萧子灵只得带着玉奴前往.
喝了三杯两盏淡酒之后.萧子灵便“不慎”将腰间的玉蝴蝶落入湖中了.其实.掉进湖中的并非真正的玉蝴蝶.而是仿制的赝品.那玉蝴蝶“噗通”一声掉进湖中.是一个暗号.见到玉蝴蝶掉进湖里之后.早已潜在湖里的连个人便赶紧往小舟游过來.待萧子灵失足掉进湖里之后.他们便带着萧子灵潜进水里.游向岸边……
远离行宫的岸边僻静之处.楚天早已在拂堤垂柳后静静地等待了许久.那里人迹罕至.树丛茂密.恰是上好的藏身之所.萧子灵一游到岸边.楚天便赶紧将她带到早已备好的马车边.马车载着他们.往城西一处僻静的私宅而去.这几日來.萧子灵便一直藏在楚天和刘宛若的私宅里.
按原计划.萧子灵是要当着孟宏煜的面掉进湖中.让孟宏煜亲眼见到她的“死”.这样.他才会相信.然而.事情的发展与原计划相出入.孟宏煜果然不愿相信萧子灵已死.甚至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楚天只得在城里花重金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然后给那尸体换上萧子灵“出事”那天穿的衣裳……
果然.见到萧子灵的“尸体”后.孟宏煜才肯接受萧子灵“已死”的事实.再加上看到了哭得死去活來肝肠寸断的玉奴.孟宏煜就更加相信.今儿早上.孟宏煜已下令封不幸夭逝的“萧子灵”为贵妃.予以厚葬.于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便代替了萧子灵.被孟宏煜以超高规格的葬礼葬在了西湖边孤山上……
萧子灵和刘宛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给玉奴娓娓道來.玉奴听得一惊一乍的.睁着铜铃般大的眼睛.仿佛在听古今传奇一般.心中真觉得不可思议..也难怪她家小姐想得出这样天衣无缝又险象环生的“金蝉脱壳”之计.
末了.玉奴眼中又泛起了泪意.委屈地嘟囔着:“小姐真坏……也不和玉奴说.害玉奴这么伤心.差点就死了……”
子灵赶紧抓着玉奴的手.泪意盈盈地说道:“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我利用你了.原本.我就沒打算告诉你.不是怕你嘴不牢.而是想借你的眼泪來演一出苦情计.如若我真的死了.也只有你会为我伤心.你哭得越是难过.皇上就会越相信……”
“难道.小姐就不怕玉奴会做傻事.”玉奴嘟着小嘴.满腹委屈地说.
“怕.当然怕.”萧子灵赶紧接过玉奴的话说道.“这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就是玉奴了.我怎么会不担心玉奴呢.“
刘宛若赶紧为萧子灵解释道:“原本.我们已打算好要暗中给你递信了.然而你家小姐总说担心你会出事.因此我们早已找了人去行宫附近盯着了……幸好发现得及时……你如今也安然无恙……” 萧子灵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掠过玉奴鬓边的发丝.轻声说道:“我怎么忍心让你出事呢.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呀.”
听萧子灵说将她视为姐妹.玉奴破涕为笑问道:“那玉奴的表现小姐您可还满意.”
萧子灵笑着打趣她说:“你这完全是真情流露、本色演出.惊天地泣鬼神.连皇上也被你骗了.”
“要我说.皇上是被小姐您骗了才是.”玉奴伶牙俐齿地回嘴道.
“这人世间.胆敢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皇上的人.估计也只有咱们了.”刘宛若也笑着说道.是啊.从最初萧子灵用计救下她和楚天.到如今她和楚天用计救出萧子灵.他们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欺骗”孟宏煜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屡次“上当受骗”的皇上.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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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渐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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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侯门深似海.为了泅渡过那片暗欲汹涌的海.萧子灵冒着巨浪.忍着寒冷.咬紧牙关努力地游啊游.如今.她终于爬上了礁石嶙峋的海岸.看到了无边辽阔的风景.
为了离开皇宫、离开孟宏煜.萧子灵事先铺桥筑路.精心设计了这一出险象环生、精彩绝伦的好戏.先是用一只“玄龟”唤醒孟宏煜心中游山历水、浪迹天涯的梦想.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随他來到了杭州城西湖边.
为了离开孟宏煜.萧子灵只能这样做.她想过无数种逃离皇宫的办法.甚至不惜一死.然而.无论心中如何盘算.她都不敢付诸行动.夜里.她经常会想起孟宏煜冷冰冰的威胁..如果你不在乎萧家一门九族上千个人的性命.那么.你尽管自杀吧.
正是因为在乎萧家一门九族上千人的性命.所以她才屈服于孟宏煜的淫威之下.忍气吞声.一步一步地设计逃离.之所以要來杭州.是因为只有远离皇宫.她才能摆脱孟宏煜和太后的众多耳目.才能让她自己和皇帝势均力敌.才能忘记家族和父兄而无所顾虑.
如今.孟宏煜终于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从此往后.她便可以挣脱权欲和阴谋之网.悠然自得.展翅遨游.原本.天下之大.大到沒有她的容身之处;如今.天下之大.任她纵横驰骋、横刀立马.
美好的未來像一幅画卷一般.在萧子灵眼前一点一点地展开……
“萧贵妃”下葬十日之后.皇帝终于决定离开杭州这伤心之地返回京城去.启程那天.满城的文武官员都來送行.杭州城里万人空巷.老百姓都早早地聚集在皇舆经过的路边翘首以盼.大家都想一睹传说中俊逸超群的皇帝的真面目..即使看不到皇帝.看一下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的阵势也是极好的.
车队从杭州城最繁华的大街上经过.街市两边酒楼林立.酒楼上临街的包房早已被有钱人家订下了.和路边摩肩接踵、大汗淋漓.挨挨挤挤得都快成肉饼的老百姓比起來.这些富贵人家官宦子弟可真是幸福多了.
只见他们悠哉悠哉地坐在临街的包房里.悠然地小酌薄酒.大快朵颐.谈笑风生之间.竟然还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的车驾缓缓地从自己眼皮底下走过.这感觉真是大快人心.
萧子灵也静静地坐在临街的座上.等着皇帝的仪仗从街上经过.这是她“出事”之后第一次出门.只见她身穿一袭裁剪合体的白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腰间只挂了孟宏煜相赠的那枚玉蝴蝶.乌黑的发丝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活脱脱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美少年.
玉奴坐在萧子灵对面.亦是一副书生打扮.只见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直襟长袍.头发也像萧子灵一般绑起來.看起來干净清秀.俩人看起來就像一对亲密的“兄弟”.一点也不似主仆.
“小……公子.皇上的车驾什么时候才会來啊.”玉奴颇为不耐烦地问道.她是从宫里出來的人.不像这里的百姓一般沒见过世面.皇帝的“龙颜”都不知看过多少次了呢.更何况是皇帝的车驾.因此.看到这么多人引颈而待.挤得你死我活仅仅就为了一睹圣驾.玉奴颇感可笑.
然而.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家小姐怎么也会來凑这热闹.看圣驾离城.她们不是好不容易才从皇上的身边逃离.挣得一个自由之身的吗.难道.小姐就不怕出來抛头露面被人识破.
怕.萧子灵当然怕.这杭州城里.从京城随行而來的宫人和侍卫这么.还有许多人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她当然也怕会碰上认识她的宫人或侍卫.然而.即使害怕.她还是希望可以送孟宏煜“最后一程”.
毕竟.从今往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当她今日是为了來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的吧.今日.一旦他出了这杭州城.那么她和他就真的是此生再无任何瓜葛了.一个困守于皇城之内.一个漂泊于江湖之外.彼此不知生死.不问相思……
既然此生注定了该“相知相望不相亲”.那么.她愿意潇洒地转身离开.但是.若不來与他完成最后的告别式.她将会于心不安.抱憾终身.
圣驾还沒到來.许是等得不耐烦了.道路两旁的民众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萧子灵自然也听到了.然而.她似乎却一点也不着急.他晚一点离开.便可以多和她共处一城片刻.她的心中也不至于过早地失落.
于是.她便悠然地喝着茶.静静地听边上的人嚼舌根.
“听说.皇上看上了一个江南美女.萧贵妃妒意大发.一气之下跳湖自尽……所以说.萧贵妃是被那女人害死的……”
“这萧贵妃也真够傻的.这世上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何至于要去投湖.”
“就是.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这么想不开……”
“据闻皇上准备把那个江南美女带回京城去.估计是要封为贵妃呢……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这么福气……这下可真的是光耀门楣了……”
萧子灵静静地听着.心中却觉一阵苦涩: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些局外人怎么能够懂得火坑之中的人是何等地煎熬.又如何能够体会白云深处的寒冷.世人只道荣华富贵好.却不见“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1)
“京城里可都传开了.这皇上最喜欢咱江南一带的女子了……暗中派了一个御前侍卫來江南为他物色美女……谁料.那御前侍卫竟然爱上了皇帝看中的女子.皇帝就将他逼死了……”
“他们口中的御前侍卫……指的可是展大哥.”玉奴压低了声音.凑到萧子灵的跟前轻声问道.
萧子灵轻嘘一声示意玉奴小声点.俩人便又静静地侧耳细听.
“这么说.皇上此次下江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寻花问柳咯.”
“也有人说皇上是來找四王爷的.”
“四王爷.就是那个花名满天下的洛阳王吗.他怎么会在江南呢.”
“据说.这四王爷一直藏身于江南一带呢……”
听了这一番最真实、最不加掩饰、最无所顾忌、最发自肺腑的话.萧子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街知巷闻”、“陋巷谈资”和“满城风雨”.也明白了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她这个深宫中生活了多年的人.都不知道这么多皇室秘闻呢.而这些普通百姓.却知道这么多绯闻八卦、趣事秘闻.果然呵.只有深入群众、与百姓打成一片.才能获取这么直言不讳的消息.
苏子容在世时.萧子灵曾经听她提起过四王爷孟宏烨.也依稀知道他有可能在江南一带.如今.听这些人这么一说.孟宏烨在江南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了.只是不知道.当初孟宏煜是否真的抱着寻找孟宏烨的念头而來.也许.孟宏煜真的也曾想过亲力亲为地寻找孟宏烨吧.
..这么一想.倒让萧子灵少了许多成就感.原本.她还为孟宏煜这么容易就中了她的“圈套”而沾沾自喜呢.谁知.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因由.
萧子灵正津津有味地“偷听”身边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忽然.楼下人群一阵骚动.有人欢呼着:“來了.來了……”
萧子灵赶紧转头往楼下看去.果然看到仪仗队已经到了.走在前头的是十六匹器宇轩昂的白马.骑马的御前侍卫英姿飒爽、威风凛凛.颇有一番威严的气概.萧子灵静静地看着队伍从眼前经过.终于.她看到了那辆四马并驱的黄盖车驾.那就是孟宏煜的圣驾.
萧子灵不禁想起來杭州时.她和孟宏煜尚一同坐在那辆车上.谈诗论词.品茗论史.偶尔还打情骂俏.甜言蜜语一番.真是快活赛神仙.而如今.孟宏煜独自一人回京去了.而且.是带着满腹悲伤回去的..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萧子灵知道.孟宏煜虽然多疑、无情.对她不是一心一意.也沒有全心全意.但至少也是真心真意的.如今.她“死”了.孟宏煜一定会很伤心的吧.可是.无论多么伤心.他又伤心多久.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伤痛.忘记爱情.忘记那个让他爱得痛彻心扉的女人.
这不.紧跟在孟宏煜车驾后面的便是苏容的车驾.或许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这座养育了自己的城市.或许是为了见一见站在街边相送的亲人.又或许是要在乡人面前好好地露一下脸.那个叫苏容的女子卷起轿帘來.看着街边的人.因此.萧子灵一眼便看到了那张酷似苏子容的脸.
原來.孟宏煜真的带苏容回京了.往后.他真的会继续喜欢苏容.封她为嫔为妃.甚至为后吗.他会不会把对苏子容和对她的爱都倾注在苏容身上.与苏容相亲相爱、白头到老.会不会将那些对她对苏子容都不曾兑现的诺言向苏容兑现.让苏容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
“世情恶衰歇. 万事随转烛.新人美如玉.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2)同样身为男人的杜甫早已一阵见血地写出了男人的劣根性.千百年來.从未曾改变过.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似乎便注定了要沦为男人的附属品.为爱而生.为不爱而死.这一切.又该怪谁.是的.不能怪苏容.只能怪孟宏煜.同样身为女子.她该微笑着祝愿苏容能够从孟宏煜那里得到幸福……
想到这里.萧子灵心中不禁又泛起一丝醋意.眼眶也微微地红了.不过转而一想..也罢.既然她已无法陪在孟宏煜身边.那么.有苏容陪在他身边.至少可以减少他的哀痛.慰藉他的相思.陪伴他的孤寂.
孟宏煜的仪仗队再怎么阵势浩大.终于还是一点一点地经过.渐行渐远.从萧子灵的视线里消失.原本热闹非凡人潮汹涌的大街.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忙..原來.繁华散去后的繁忙.才是真正的人间啊.
繁华已逝.从今天起.她萧子灵要开始投身于真正的人间了……
注:
(1)曹雪芹.《红楼梦》第一回中跛足疯道人唱的《好了歌》.
(2)唐.杜甫.《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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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繁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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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散尽.喧嚣已止.这忙碌而平凡的人间.才是真正的人间.
皇帝的车驾已经走了很久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杭州城.车辚辚马萧萧地望北而去了.茶楼里的茶客也换了一拨又一拨.萧子灵却仍然愣愣地坐在茶楼里.望着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出神.
玉奴知道此刻萧子灵心中必定特别难受.因此也不出声打断她的深思.任她独自难受去.难受过后.她家小姐定然还会是那个坚强、淡定而从容的睿智女子.再也不会纠结于过往的悲伤.
整整一个下午.萧子灵都泡在那茶楼里.夕阳西下之时.她才自往事里回过神來.决定离开..离开往事、离开思念、离开阴谋.自爱情里全身而退.自往事里抽身而回.往后的日子里.她不再是萧子灵.而是叶心.她要脱胎换骨、刮骨疗伤.活出真正的自我.
起身结了账.她带着玉奴下楼去.木制的楼梯一阵“咚咚”地闷响.也许是因为犹沉溺于深思中.在楼梯拐角处.萧子灵不小心与迎面上楼的一个男子相撞.不期然相撞.那男子因身材魁梧.竟如一尊雕像一般纹丝不动.而萧子灵这女扮男装的弱女子被撞得差点就滚下楼梯去.
玉奴忙一把扶住萧子灵.萧子灵也吓了一大跳.这才抬头打量那上楼來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身形极为颀长.身穿一袭月牙色的对襟长袍.如墨长发散落在肩上.只用一条黑色的带子将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眼神深邃而冰冷.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气息.他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低着头戒备地看着萧子灵.
然而.他眼中的戒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这么不小心一撞.他已知道眼前这身材娇小的俊美“男子”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了.否则.怎么会被他这样轻轻一撞就险些踉跄跌倒.
那男子颇为好奇地盯着萧子灵白皙的脸庞.萧子灵被他盯得一丝尴尬.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两三步“咚咚咚”地跑下了楼梯.看着她惊慌地轻盈跑下楼去.那男子不禁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淡淡微笑.心中更确定眼前的“男子”是名女子无疑了.
那男子上了楼.在萧子灵方才坐的沿街的位置上坐下.便下意识地低头往街市里逡巡.寻找萧子灵的身影.他一眼便看到了她和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他已确定跟在她身边的也是名女子了).俩人一前一后正往东边走去.
那白衣男子边喝茶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萧子灵娇小轻盈的背影.忽然.萧子灵猛然抬起头來.与他的眼神对接了半晌……末了.萧子灵对他露出一个粲然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话说.奔下楼梯出了茶楼后.萧子灵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那男子的眼神颇为怪异.难道是已经看出她的女儿身了.也对.她身材娇小.皮肤细腻白皙.面容秀气.即使身穿男装也不难看出她是个女子吧.要知道.现代的电视剧可真是误人子弟啊.男装岂是那么容易扮的.
一想起方才那男子的眼神.萧子灵就觉得熟悉..这男子.她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不.她一穿越过來不久就进宫了.出了哥哥、展大哥和孟宏煜之外.哪里还见过几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见过这个男子呢.可是.那眼神却是颇为熟悉.
萧子灵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有一双探寻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她猛然抬起头來.果然看到了方才那名白衣男子.为了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曾经见过那名男子.萧子灵并不知回避地大方地盯着他看.半晌.她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是何时何地见过这男子了.
你好.朋友.萧子灵在心里和那白衣男子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对他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灿烂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思源居.是楚天和刘宛若的别院.坐落在杭州城西一处僻静的地方.远离城中心的喧嚣和繁华.安静得仿佛修筑于深山之中的草庐.也算是个安度岁月的好地方.
原本.萧子灵已打算接受楚天和刘宛若的好意.在思源居先住上一段时间.待孟宏煜回到了京城之后尘埃落定再去浪迹天涯.寻山问水.然而.自茶楼回去之后.萧子灵却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要离开杭州.
话说.从茶楼回來之后.萧子灵便一直闷闷不乐.静默不语.似乎有什么心事.原本.玉奴料想萧子灵一定是舍不得孟宏煜.因此才会这幅无精打采的模样.便不大往心里去.然而.用晚膳时.萧子灵却突然说要离开杭州了.
刘宛若大吃一惊.不知萧子灵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因此便笑着说:“萧妹妹如果真的去意已决.我们便不会挽留.然而.昨天还说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怎么今天突然就说要走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我们招待不周.”
萧子灵轻轻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你们待我如朋似友.简直是奉若神明了.怎么是招待不周呢.只是……我有不得不离开杭州的理由.”
刘宛若颇为好奇地问道:“什么理由.”
萧子灵似乎并不打算说.因此.她沒有回答刘宛若的好奇.而是反问道:“楚大哥今天会來别院吗.”楚天因为要在绸缎庄打理生意.所以不大來别院里.只有刘宛若长居别院陪萧子灵.楚天只是偶尔得空会过來坐一坐.
不知道萧子灵为何突然问起楚天了.刘宛若心中疑惑.说道:“也许会來吧.他已有几天沒过來了.只是.为何突然问起楚大哥了.”
萧子灵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沒什么.原想和你们夫妻俩好好吃顿道别饭.”
“你……真的要走..”刘宛若有点伤感地问道.
“嗯.”萧子灵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坚定而明确地看着刘宛若.有点不舍地说道.“是该走了.再待下去.只怕会出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这么突然说要走.”刘宛若焦急地问道..她真的担心是自己招待不周.或者是无意中哪里得罪了萧子灵.因此心中颇为着急.
“今天.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人.”萧子灵的眼神忽然暗淡下來.语气中有一丝担忧.
“什么人.”刘宛若和玉奴不约而同地问道.又不约而同地瞪着大眼睛盯着子灵.
子灵不禁轻笑.然后安慰她们道:“放心.不是什么妖怪.”
然后.萧子灵转头看着玉奴问:“你可曾记得傍晚时分.与我在茶楼的楼梯上相撞的男子.”
“记得.”刚刚发生不久的事.玉奴当然记得.只是她不知道她家小姐为何仍记挂着此事.突然问起那名陌生男子..也许不是陌生男子.因此.玉奴急忙问道:“难道.小姐认识那个人.”
萧子灵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瞬间布满了阴云.不无担忧地说道:“那个男子……是皇上身边的人.”
原來.萧子灵不小心撞到的那名白衣男子叫章文彦.是孟宏煜的陪读.自小与孟宏煜一起长大.和孟宏煜感情甚笃.他原是羽林军卫尉.负责京城的防卫.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杭州.
“是谁.”刘宛若好奇地问道.
“章文彦.”萧子灵说.
“原來.他就是章文彦.”虽不曾见过面.但玉奴早已听说过章文彦的大名. 要知道.皇宫中那群宫女们闲來无事总爱谈论那些皇亲国戚文臣武将.而像章文彦这般年轻有为的男子.更是她们心仪的对象.因此.她们更热衷于谈论他的小道消息.在宫中带了这么多年.玉奴多多少少也听说过章文彦.
原來.这章文彦还是个驸马爷呢.他的妻子是慕容熙.慕容熙是先帝的妹妹(也就是孟宏煜的姑姑)的女儿.也就是孟宏煜的表妹.因此.这章文彦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据说.这慕容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只可惜自小就被家人给宠坏了.既刁钻任性.又泼辣善妒.将章文彦管得跟自家的小厮一般紧.因此.夫妻俩嫌隙渐生.感情并不融洽.
萧子灵点点头说道:“忘了是哪一年的除夕夜宴.我曾在宫里见过他一面……方才与他相撞.我看到他只觉面熟.细细一回想.才想起來是他.”凭她记人的功力.她定然是不会弄错的.那个男人.确是章文彦无疑.
“章大人不是御林军卫尉吗.怎么会出现在杭州城.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玉奴颇为疑惑地问道.
“是啊.章文彦是御林军卫尉.此次又并未随驾南巡.理应镇守于京城的.怎么又会出现在杭州城呢.”萧子灵似乎是在问玉奴.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她边寻思边说道.“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正因如此.萧妹妹才突然说要离开杭州的吗.”不是因为自己招待不周.那刘宛若可放心了不少.于是.她又劝萧子灵道.“若真如此.那妹妹大可不必离开杭州.只要住在别院里.少去城里露面就可以了.”
“不.”萧子灵摇摇头说道.“章文彦出现在杭州城里并非偶然.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大事.也许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只是今日他已看到了我.而且似乎也认出我來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离开得好……”
她知道章文彦必定是受孟宏煜指派暗中到江南一带來.否则.他不可能离开京城.而且.他今日出现在杭州城里.那么必定要在萧子灵“出事”之前便从京城启程.因此.章文彦不会是为了她而來的.那么.他又是为何事而來呢.
无论章文彦为何事而來江南都和她无关.如今.她担心的仅仅是被章文彦发现而暴露了身份.要知道.她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來.又处心积虑地筹划.为的就是从孟宏煜身边逃离.如今.她终于千辛万苦地全身而退.她可不想再被人抓回那华丽的牢笼里去囚禁.
方才.章文彦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怪异.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因此.未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萧子灵决定赶紧离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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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相见
杭州城外,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出城来,然后晃悠悠往南驶去。车上坐着两个清秀俊逸的男子,那是女扮男装的萧子灵和玉奴。
话说昨天晚上,萧子灵因认出了章文彦,毅然决定要离开杭州,楚天和刘宛若夫妇俩便不再挽留――既然萧子灵去意已决,而此事又关系着她半生的幸福,那么,便只能由她自行决定。刘宛若心中虽然万般不舍,却也不敢开口挽留。
楚天连夜为萧子灵雇好了车辆,并派了一个绸缎庄的伙计驾车,务必要将萧子灵平安地送到永嘉郡(现浙江省温州市)。刘宛若和玉奴连夜打点好行装,天一亮,萧子灵便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楚天和刘宛若依依不舍地将她们送到了南门外,然后才目送马车渐渐地远去,消失于树林之后。多年不见,好不容易彼此熟识、相知,如今却不得不仓促分离,萧子灵心中亦是不舍,然而,五百年的江山也有易主的时候,人世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不散的宴席呢?因此,萧子灵和刘宛若只得含笑道别。
玉奴静静地坐在马车上,心中有一丝的忐忑。她从小在萧府长大,从不曾离开过京城,如今,却不得不背井离乡,一路南行。假若有一天她还能回去,看看让她视为亲人的萧家人,那么心中还算是有个归宿,可如今,她和萧子灵已经“逝世”,此生,她注定得陪着萧子灵背井离乡、天涯沦落,每思及此,她心中便觉得难过。
然而,她并不敢表露出她的难过。随着车辆往南而去,一步一步远离帝都,她的心情就一点一点的失落,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萧子灵道:“小……公子,我们往后该怎么办?”
萧子灵知道玉奴此刻心无所依,因此必然会焦虑不安,她嫣然一笑安慰玉奴道:“往后,我们是自由之人,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走南闯北、寻山问水、遍览这大好江山。”
玉奴不无担心地说道:“可是,我们两个女孩子……路途凶险……”
“我们是女子又如何?总有一个也可以似男儿一般闯出一番天地……”萧子灵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马车却忽然停住了,由于巨大的惯性,萧子灵和玉奴身子不稳,双双往车头倒去。
萧子灵赶紧掀开车帘一看,只见七个持刀的蒙面大汉拦在马车前,为首的那个凶神恶煞地喊道:“抢劫、抢劫……识相的就自个儿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要不大爷我就不客气了!”
玉奴一听说是拦路抢劫的,不禁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语带哭腔地说道:“小、公、公子,怎、怎么办?”
说实话,萧子灵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心中着实吓得不清。如今,加上驾车的伙计,她们统共只有三个人,还有两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种情形,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因此,萧子灵心中虽然慌张,却仍极力表现出镇静的模样。
萧子灵急中生智,赶紧让玉奴躺着,然后拿起车中的毯子将玉奴盖住,随手从鞋底抹抠了一把泥土往脸上抹,将一张白皙细腻的小脸抹得风尘仆仆,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那驾车的车夫正吓得说不出话来,却见萧子灵突然从车中钻了出来,强作镇定地对那拦路的劫匪说:“各位大哥若是要钱,小弟这里倒是有一些,各位大哥尽管拿去,只求不要伤害我们性命。”
说着,萧子灵便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钱袋扔给为首的劫匪。为首的劫匪接住了钱袋,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有三锭二十两的银子,还有些碎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那劫匪头子眼中虽然暗暗露出满意的神色,但职业习惯仍促使他继续恶狠狠地威胁道:“乖乖地全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动手搜了。”
萧子灵赶紧求饶道:“求求各位大爷行行好,赶紧放我们过去吧!我们还得赶路去临郡求医呢……家弟不幸染上了天花,如今病危,我听说临郡有个名医能治天花,因此赶早便带着家弟出门了……如今,出了家弟身上的十两银子,我们真的是身无分文了……那是家弟的救命钱啊……不过您若真的要,我这就去家弟怀中取出银子来……”
说着,萧子灵便作势要钻进车中取银子。那劫匪头子一听说车里载着个患天花的病人,而且,那银子还是从天花病人怀中取出了,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了,赶紧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既然那是你们的救命钱,我们就不要了……”
――要知道,天花可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又因古代医疗技术有限,若一不小心染上了,那十有八九是要命丧黄泉了,因此,萧子灵一说出天花,就像现代人谈起艾.滋.病一样,足以将人吓破胆。
果然,那帮劫匪一听说马车里有人患了“天花”,便赶紧撒腿撤退。
看着劫匪们往山上逃去,萧子灵心中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正想掀开车帘钻进去,眼前忽然飞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大白天见鬼了!萧子灵不禁又吓了一大跳。
萧子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听到前方山上一阵惨叫,那驾车的车夫一听到惨叫声更是吓得赶紧快马加鞭往前直奔了。
萧子灵亦赶紧躲进车中,紧紧地搂着玉奴。玉奴犹自惊魂未定,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慌失措地望着子灵,子灵轻轻一笑安慰她道:“别怕,那些劫匪已经跑了。”
马车跑了许久,许是马儿跑累了,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在一处树林边停住了。车一停下来,玉奴不由地又紧张起来,只怕又遇见了劫匪,却听那驾车的伙计说道:“公子,这马跑了这么久也乏了。我看这边有一片丰美的水草,咱先停下来让马儿吃吃草,歇歇吧。”
玉奴这才放下心来,携了子灵的手下车来透透气了。
下了车,只见道路的左边是茂密的树林,右边是一片空旷的田野,田野里水草丰美,泉水清澈。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缥缈的炊烟,有戴笠的农人在田间劳作,田野边白鹭翩翩,俨然似陶渊明笔下的武陵源。
看到这一副人间美景,萧子灵终于相信自己已远离了荒郊野岭的凶险,便放心地和玉奴坐在路边的大石上喝水啃干粮。
一阵“得得”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萧子灵和玉奴不禁转身回头去看:只见一骑白马远远地朝她们奔过来,马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远远地看不清那男子的样貌,但这种感觉极潇洒极飘逸――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马王子?
萧子灵不禁看呆了,直到那匹马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男子轻轻一跃跳下马来,萧子灵才猛然回过神来――不知来者是善是恶,如今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那男子快步朝萧子灵走来,萧子灵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白马王子”就是昨日她在茶楼里撞到的章文彦!她连夜打包行李从杭州城里逃出来就是为了躲避他,没想到拼死拼活地跑了这么远的路,竟然又在这里遇见他!――真是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真是欲哭无泪!
见他快步朝自己走来,萧子灵心中极为忐忑:难道说,昨天他真的发现了她是那已逝的“萧贵妃”,如今是要来捉她回去邀功领赏的吗?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魔爪”一伸,将她像拎兔子一般拎起,然后将她强行带回京城去?
萧子灵紧张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却仍极力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章文彦……
章文彦两三步走到萧子灵面前,右手一伸――将一个钱袋递到她跟前,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公子的钱袋,请公子清点一下,看是否有少了银两?”
萧子灵愣愣地看着章文彦――他不是来抓她回去的吗?怎么倒替她拿回被那些劫匪抢去的银两了?看他的样子……难道,他没有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吗?那为何他昨天看着她时的眼神,有一种了然的神色?
见萧子灵愣愣地盯着人家的俊脸看得目不转睛,玉奴赶紧一把接过章文彦手中的钱袋,笑着说道:“我家……公子方才被那群劫匪吓到了,请恩公莫要见怪。”
这丫头,也不知道方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是谁呢!――萧子灵心中嗔怪玉奴道,赶紧露齿而笑说道:“谢谢侠士出手相助,不知侠士尊姓大名?”
她相信她不会认错人的,眼前的男子定然是孟宏煜的至交章文彦无疑!
“公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章文彦淡淡地说道。
“请问侠士尊姓大名?”萧子灵察觉得出他似乎有意回避,因此便继续问道,“日后若有缘再见,我也好知道该怎么称呼侠士!”
“在下张寻夜。”章文彦这才正面回答萧子灵的问题。
张寻夜?不是章文彦吗?总不会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吧?难道,她的记性不知何时衰退了?也许,他也像她一样故意隐瞒身份?
“zhang……可是立早章?”萧子灵狐疑地问道。
“弓长张,寻觅的寻,黑夜的夜。”章文彦言简意赅地向子灵澄清道。
――果然,这章文彦隐姓埋名是为了解开孟宏煜多年以来耿耿于怀的遗憾!
“在下叶心,这是家弟叶意。”萧子灵指了指身边的玉奴,向章文彦介绍道,“感谢张大哥出手相助。”
听到萧子灵这般介绍自己,玉奴不禁无奈地在心中嘀咕道:哎,小姐真是的,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便擅自给我“赐名”了,人家原本还打算趁此“翻身做主”的大好机会,给自己取个霸气十足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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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女儿身
车夫牵着马儿去田野里吃饱了草,喝足了水,便牵着马儿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车夫牵着马儿回来,萧子灵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赶紧对章文彦拱手告辞道:“谢谢张大哥出手相助,我们该走了,后会有期……”说完便扭头朝车夫走去――管他是叫章文彦还是张寻夜,如今,她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萧子灵不知道这章文彦到底是否已经认出她来了,但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远离他,以免夜长梦多,早晚有一天真的会被他发现了身份。
主仆俩一坐进马车里,萧子灵便吩咐车夫赶紧赶路,也不管就这样将章文彦晾在身后是否失礼。看着萧子灵匆忙离去的俏丽身影,章文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亦翻身上马,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萧子灵坐在车里,一心想着将章文彦甩得远远的,然而,她却总是可以听到身后沉闷的马蹄声。马车加速行驶时,身后的马蹄声也跟着紧了,若车子慢了下来,跟在身后的马儿也慢了下来。无论如何,章文彦始终与萧子灵他们保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终于,萧子灵再也沉不住气了,她吩咐车夫在路边停车,自个儿便跳下车来在路边候着章文彦。
待章文彦的马儿慢悠悠地走近时,萧子灵赶紧笑着说道:“想必是我们的马车挡了张大哥的道了,真是过意不去,不如还是让张大哥先行一步吧。”
说着便指着前方的道路谦谦有礼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只等着章文彦策马扬鞭呼啸而去,再也别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得得得”地让人心烦!
谁料,章文彦却微微一笑,扬扬手朗声说道:“不必了!在下愿意跟在叶公子身后!”
嘎?她没有听错了?这人竟然说愿意跟在他们身后?!萧子灵狐疑地问道:“不知道……张大哥为何要跟在我们身后?”到底有何居心啊?!有何居心?!
“在下看叶公子乃一介弱……不禁风的书生,万一路上再碰上了歹徒那可如何是好?不如让在下与叶公子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原来,这章文彦早已看出了萧子灵是女扮男装,但并未认出她是孟宏煜的萧贵妃,因此,他坚持要跟在萧子灵身后,只是想保护她,并没有其他居心。
说实话,毕竟他也只见过萧子灵一次,而且是多年以前,虽然萧子灵的记忆力好,仍然记得章文彦,然而章文彦早已认不出她了。如今,章文彦知道的只是这“叶心和叶意”兄弟俩是女扮男装,仅此而已。
一听说章文彦跟在他们身后仅仅只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萧子灵心中就更加疑惑了,不禁又进一步肯定这章文彦铁定是有什么居心!于是,她警惕地说道:“谢谢张大哥一番好意,只不过――我们不同路!我要去永嘉郡。”
“那可真巧!我也去永嘉郡。”章文彦说道。
“我、我们还要……”萧子灵赶紧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我们还要绕路去办些事儿。”
“没事……我不急着赶路,可以顺道陪叶公子去。”章文彦又说道,其实,从萧子灵吞吞吐吐的推托中,他已察觉出这“叶心”并不喜欢让他跟着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跟随她、保护她的欲望,他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什么。
听章文彦这么说,似乎是不跟着她就不肯罢休了,萧子灵也束手无策了,只得无奈地说道:“张大哥若不会觉得麻烦,那就请便吧!”说完便闷闷地爬上车去,吩咐车夫只管赶路。
算了,爱跟就让他跟着吧!假如这章文彦真的已经认出她来,那么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抓她回去邀功请赏了,如今,他虽然甚为可疑,但是却并没有对她有啥举动,也许他并没有认出她来也未可知!再说,让他跟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像他说的,要是真的再遇上劫匪了,好歹也有人保护她们。况且,看起来他的功夫似乎不错……
也许是因为有人一路跟随保护,萧子灵和玉奴倒放下心来,竟然在车里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了,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身后的马蹄声依然铿锵,看样子,这章文彦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们了。
天色向晚时,车子到了一处小镇,萧子灵便决定在这镇子里最大的“云来客栈”住一宿,明日再赶路。轻快地跳下车来,呼吸一下傍晚新鲜的空气,只觉心旷神怡,浑身都有力气了,正想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却见章文彦也到了,下了马朝她走来,她赶紧将还没来得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敛容正色。
“叶公子打算在这客栈住下吗?”章文彦抬头看了一眼客栈问道。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否居心叵测,但是他执意要跟着他们,让萧子灵颇为厌烦。她点点头,不甚欢喜地说道:“是啊!难不成要连夜赶路吗?”说着便扭头进了客栈,也不大想搭理他。
开了房间安顿下来后,那车夫说是要去看望一个远方亲戚便匆匆出门了,萧子灵和玉奴俩人便到楼下用晚膳。酒菜端了上来,啃了一天干粮的主仆俩举起筷子正想大快朵颐一番,谁知那章文彦却不请自来了。
只见他大大方方地在桌边坐下了,吩咐伙计再添一副碗筷,然后对萧子灵说:“吃晚饭怎么也不叫一声。”
萧子灵举起筷子正想夹菜,看到章文彦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真是大煞风景!她心中不快,便将手中的筷子朝眼前那盘烤鸡狠狠地扎了下去,咬牙切齿地堆起笑脸说道:“张大哥没说一起用膳,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扰呢?”――我也没有邀请你一起用膳,你也还是别打扰我们得好!
“叶公子……”章文彦忽然紧紧盯着萧子灵的脸,眼神渐渐深邃起来,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的深潭,似乎要将萧子灵卷入其中……
萧子灵被章文彦看得心跳忽然加快,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他真的已经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吗?这眼神……深不可测……他到底想怎样?
“叶公子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啊?”就在萧子灵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时,章文彦盯着萧子灵的脸,幽幽地说道。
“嗯……张大哥是我们的恩人,哥、哥哥岂敢对张大哥有意见!”玉奴连忙接过话说道,先是叫“小姐”,后来改口叫“公子”,如今又要改口叫“哥哥”,玉奴可真是不习惯!
“那为何从方才开始,叶公子似乎就对在下充满敌意?”章文彦将一张俊毅的脸朝萧子灵凑近了半尺,微微斜着头问道,“莫非在下哪里得罪了公子?”他自然不清楚萧子灵是因为早已认出他来,所以才对他充满敌意,只道是自己粗枝大叶,礼数不周,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个“小女子”了!
“那张大哥为何执意要跟着我们?”萧子灵也沉下脸来,毫不畏惧地逼视章文彦的脸,冷冷地问道――你就早点承认是要来捉我去邀功请赏的吧!何必还要这样惺惺作态、故弄玄虚,搅得人心中惶惶然不安呢?!
是啊,他为何执意要跟着她呢?被萧子灵这样一问,章文彦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她们。原本,他也是要去永嘉郡的,出了杭州城不久便遇上劫匪打劫过路的马车,他躲在暗处一看,马车里的人竟然是他昨天在茶楼里见到的男子,哦不,是“女子”!
他躲在一边清清楚楚看到了萧子灵是如何用计谋吓跑了那群劫匪,然后捡回一条命的,他不禁在心中暗暗赞赏她的沉着冷静和聪明才智!要知道,在这处处都是弱不禁风的女人的社会,这女人面对一群拦路抢劫的劫匪时,竟然没被吓得双膝跪地、梨花带雨地哭喊着求饶,真是个奇迹!
因此,章文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好奇,眼前这女扮男装的女人到底是一个多么奇特的女子?他忍不住出手帮她夺回被抢走的银两,忍不住要跟随她、保护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她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好感,总是觉得自己和她之间隐隐约约有一份奇妙的联系,她似乎离他很近很近,因此,他有责任去保护她不受伤害!
见章文彦似乎是被自己问住了,兀自愣愣地发着呆,萧子灵赶紧抓住机会逼问他:“说啊!张大哥为何执意要跟着我们?”――萧子灵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他承认了自己是来捉她的,她也不怕!是啊,皇上的“萧贵妃”已溺湖身亡之事,已是天下尽闻、举世皆知,这世界上早已没有萧子灵这个人了,如今,她是叶心,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因为……”章文彦终于回过神来,盯着萧子灵白皙的小脸,似乎终于下了一番很大的决定――为了不再让叶心对他心存戒备、充满敌意,章文彦决定向叶心坦白自己的“重大发现”。
章文彦看了一眼萧子灵,又看了一眼玉奴,然后字正腔圆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女子……只是想保护你们……”
原来,章文彦早已知道了她和玉奴是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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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闲言
“你……你知道了?!”玉奴大吃一惊,睁着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章文彦,惊慌失措地问道。
“嗯!”章文彦重重地点了点头承认道。
相比之下,萧子灵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要知道,她自己都觉得这女扮男装拌得也太没说服力了,不像泰国的人.妖一般,足以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只是穿上了男装,不施脂粉不戴首饰而已,怎么看都还是个女人!那些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竟然无人能识别“真身”的桥段,都是电视剧里的演的,她萧子灵可不信!
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一带的男人也多多少少汲取了水乡的温婉气息,与北方的彪形大汉比起来太过柔弱了些,因此萧子灵和玉奴拌着男装也才不那么显眼,得以暂时蒙人耳目而已!萧子灵早已知道自己迟早会被人识破,因此章文彦说知道她们是女儿身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哦?那么,张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萧子灵淡定地问道。
“昨日……在茶馆里不小心相撞,我便已察觉出来了。”章文彦也不加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只有女人的身量才会那么轻,被我轻轻一撞便要跌倒。”
“难怪他昨天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那么意味深长!”萧子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看出我是女儿身了,并不是如我所想的一般是认出我是孟宏煜的妃子!”
是啊!章文彦只是因为识别了她是女儿身才多看了她两眼而已,只是那时候萧子灵已认出章文彦来,心中有鬼,因此才往不好的方面想,以为章文彦也认出她了,要抓她回去邀功请赏呢!因此,萧子灵才会吓得赶紧离开要杭州。
“这么说,昨**看出了我是女儿身,因此才……多看了我两眼吗?”萧子灵也顾不上矜持了,直截了当地问章文彦。
“是的。”章文彦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尴尬,点头说道。
“仅此而已?”萧子灵心中仍自惴惴,微微偏着头,满眼狐疑地盯着章文彦的脸进一步问道――她真怕他有所隐瞒呢!
为何她会……突然这样问?难道,她以为他对她……
似乎心中对她的好感被她看穿了一般,章文彦这年近三十的大男人竟然禁不住微微红了脸,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只见,他红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赌咒明誓一般说道:“仅此而已!在下绝不敢对叶姑娘有非分之想!”
见他一副急欲澄清的模样,玉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俏皮地打趣他道:“张大哥何必这么慌张,小……我姐姐又没有其他意思……”
一句话说得章文彦的脸更红了,萧子灵也颇觉尴尬,忙责备玉奴道:“你这小鬼,还不赶紧吃饭!”
玉奴暗暗朝章文彦吐了吐舌头,然后拿起筷子来只管吃饭了,章文彦也赶紧拿起筷子,尴尬地对萧子灵说:“吃饭……吃饭……”
三人正闷声吃饭,客栈里来了一伙官差。那伙官差共有六个人,他们大声地说说笑笑,也不考虑这是公共场所,咋咋呼呼地在萧子灵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方一坐下,店里的伙计便赶紧赶过去给他们斟茶倒水,殷勤地问道:“各位官爷吃点什么?”
为首的那位粗声粗气地喊道:“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上来!对了,上好的女儿红先来三坛,今儿个我们要喝个尽兴。”一提到酒,旁边的官差便来了兴致,不迭地应和到:“就是就是……好久没喝酒了,有够难受的!”
还没上菜,酒倒是先端上来了,那几个官差也顾不上要先填饱肚子,打开酒坛子来边喝边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在民间,这酒肆茶楼里的顾客五花八门,有走南闯北的商人,有江湖闯荡的侠客,有求学宦游的书生,也有鸡鸣狗盗之辈,若有人愿意花上些银子点上一壶茶或酒,在茶楼里坐上一个下午,听到的消息绝对比请探子去探得的消息还要多。
章文彦亦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因此,虽然是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他却竖着耳朵留心那些官差的谈话内容。渐渐的,他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话说,咱老爷也真够命好的,收养了个貌似天仙的女儿……听说小姐很得皇上的宠爱呢,万一哪天当上了皇后,那咱们老爷不就是国丈大人了嘛!”
“话说,咱们小姐真的是某个王爷的私生女吗?”一个官差压低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我最近有听说……”另一个官差也低声说道,“小姐曾经是秦淮河畔的青楼歌女,被一个王爷赎了出来,带到长兴县,交由老爷栽培……”
一个王爷?听到这里,章文彦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全身贯注地竖着耳朵听那些人继续聊下去,生怕错过了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章文彦的举动,萧子灵尽收眼底,然而,她却装出一幅浑然不知的模样,继续不动声色地吃饭,心中已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章文彦,果然是继展战之后被孟宏煜派出来寻找孟宏烨的人!
难怪,章文彦听到那些官差提起“王爷”时,便不知不觉万分警觉,连饭也顾不得吃了!况且,章文彦化名叫张寻夜,寻夜,寻烨,这不正暗示着他就是要来江南一带寻找孟宏烨的吗?他给自己取这个化名,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此行的任务,让自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吗?
于是,章文彦和萧子灵俩人便继续各自心怀鬼胎地继续听下去……
“这么说……老爷一开始就已打算好要让小姐进宫的喽?”那年纪轻的官差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大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难怪老爷和夫人要花这么多心思栽培她!”
“听说……当初老爷可是托了很多人,花了许多银两才让小姐进宫的呢……要不,皇上也没有昭告天下说要选妃,为何独独小姐一个人进宫了呢?”为首的官差说道。他似乎是这里面最有权威的人,因此,他的话自然也跟着有权威起来,另外几个人听得不住点头,显然都倾向于相信他的话了。
听到这里,章文彦和萧子灵都心中有底了,那些官差口中的“小姐”,说的就是欧阳萦!而那个“王爷”究竟是谁呢?是否真有其人呢?章文彦真恨不得直接走上前去问个明白!然而,他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欧阳萦是欧阳固的养女?她是某个王爷的私生女?抑或是秦淮河畔的青楼歌女?萧子灵突然对欧阳萦的身世起了好奇心了,然而,她知道何谓“三人成虎”、“空穴来风”,也知道流言不可尽信,因此不敢妄下任何结论,只是在心中打了个问号,继续静静地听那些人瞎扯。
“原本世人都认为皇后之位必定是非萧丞相的女儿莫属了,谁料,萧贵妃如今出了事……看来,咱们家小姐也是极有可能当上皇后的……”一个官差颇为欣喜地说道。
“那也未可知!杭州城里有传闻说萧贵妃并没有死……”为首的官差神秘兮兮地说道,然后,故意停了下来,扫视了一眼其他官差,见他们一个个引颈以待,显然好奇心已被他调动起来,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
听到那官差的话,萧子灵心中暗暗一惊,玉奴亦被吓了一跳,忍不住转头看了萧子灵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萧子灵怕章文彦会有所察觉,于是赶紧夹起一块排骨放到玉奴碗中,对玉奴说道:“你要多吃点,要不剩下这么多可lang费了。”
看到萧子灵对她露出一个劝慰的微笑,玉奴才稍微放下心来,便赶紧埋头吃饭。
隐隐约约,听到那为首的官差用蚊蚋一般的声音低声嘀咕着:“……被人救下了……后来去了扬州……”
章文彦显然也被为首的官差那一番话吸引了,只见他低垂着头,慢慢地咀嚼着食物,竖起耳朵细听他们的谈话,萧子灵只怕他听到了什么,因此赶紧干扰他道:“张大哥可也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章文彦抬起头来警觉地看着萧子灵。
萧子灵微微一笑,然后装出一副神秘兮兮地模样,压低声音说道:“在杭州城里,我也听说了萧贵妃没有死,有人说夜里曾看到她穿着一袭白衣,在西湖边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玉奴赶紧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说道:“不会是……见鬼了吧?难不成那萧贵妃阴魂不散?”
章文彦并不接话,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道:“吃饭……吃饭。”
看着他埋头吃饭的模样,萧子灵故意又幽幽地说道:“哎……话说,当今皇上也真够薄情寡义的,萧贵妃还尸骨未寒呢,他就带着那个浣纱女恩恩爱爱地回京了呢。”
果然!听到萧子灵这般指责孟宏煜,章文彦抬起头来,冷冷地瞪了萧子灵一眼,眼中颇有一股警告的意味。
萧子灵淡淡一笑,心下了然:这么迫不及待地维护孟宏煜,你还想骗人吗?我就知道你是章文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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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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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之后.那些官差便付了帐走了.章文彦亦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那六个官差在小镇的夜市上闲逛.夜市里人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贩夫走卒游学书生.因此.那六个大摇大摆咋咋呼呼的官差.显得颇为显眼.
章文彦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只待寻一个僻静之处.好从他们口中“打”听出些消息來.不远处.萧子灵和玉奴也在悠哉悠哉地“饭后散步”.
不一会儿.那几个官差晃进了一条胡同里.章文彦亦跟了进去.萧子灵走到胡同口.抬头看到墙上挂着个大大的“赌”字.显然.里面是一个赌坊.胡同逼仄黑暗.萧子灵不敢跟进去.于是便躲在胡同外面.紧接着.胡同里传來了一阵打斗声.然后是一阵哭天抢地的求饶声..
“大哥、大侠、英雄、壮士……饶命啊.饶命啊……”
“不知小的哪里得罪大侠了.请大侠手下留情……”
“哎呦喂……我的老腰……我的腰断了、断了……”
“说.方才你们说的那个王爷是谁.”萧子灵听到章文彦用凌厉而阴狠的声音叱问着那些官差.
“哪、哪个王爷啊.”那些官差显然不知道他们在客栈里吃饭时说的话已被章文彦听了去.因此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为何会莫名其妙地问他们方才说的王爷是谁.
“就是赎了一个青楼歌女.交由你们老爷抚养的那个王爷.”章文彦又厉声问道.
“小的不知道……那只是外面的传闻而已.小的哪里知道什么王爷啊.”哎.也真够倒霉的.只不过就是随口八卦了几句流言而已.怎么就会惹祸上身了呢.这果真是“祸从口出”.那几个官差如今是有苦难言.只能叫苦不迭了.
“那王爷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哀嚎.似乎是章文彦狠狠踹了某个官差一脚..好大的力道啊.萧子灵听得心惊胆战.自己若是也被章文彦这样踹一脚.估计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哎……啊……小的只听到老爷叫他苏公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王爷……哎呦喂(显然是又被章文彦狠踹了一脚)……不过当年确实是他带小姐來府中的……大侠饶命啊……”
“那苏公子如今在哪里..”章文彦问.
“半年前离开长兴县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
接下來.便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萧子灵将身子紧贴在胡同外的墙上.竖起耳朵努力捕捉黑暗中细微的声响.却再也听不到章文彦的声音.正想探出头去偷偷看一眼.抬起头來却猛然看到章文彦不知何时已悄悄站在她眼前了.
他魁梧的身材如一座气势凌人的云山.黑压压的身影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在黑暗中.萧子灵不禁吓了一大跳.然后.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气息渐渐地朝她压來.让她的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忍不住紧紧地闭上双眸.蜷缩着身子.等着章文彦狠狠地踹她一脚.或者是一掌将她的脑袋拍碎.然而.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动静.
“你在干什么……”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传來.
萧子灵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抬起头來看着章文彦深不可测的黑色眸子.和眸子深处汨汨涌出的那股玩味的危险和危险的探询.而萧子灵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跟、跟踪你……”萧子灵壮了壮胆子.挺起胸膛无畏地望向章文彦的双眸.
“为何跟踪我.”章文彦的声音更加凌厉了.隐隐透露出一股一触即发一点即燃的火药味儿.玉奴站在旁边直担心萧子灵的生命安危.
“我和妹妹打赌说你会去青楼……”萧子灵指了指玉奴说道.“谁知你竟然來赌坊了……还、还动手打人了……”
“那又怎样.”章文彦右手撑着萧子灵身后的墙.那张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近她.逼视着她的双眸.冷冷地问道.
“你、你……果然不是好人.”情急之下.萧子灵急忙说道.“方才你说要跟着我们.我就怀疑你不怀好意了……你、你果然居心叵测……”
说完.萧子灵赶紧身子一低.自他的手臂下溜了出來.然后一把牵起玉奴的手.飞也似地逃走了……
看着萧子灵牵着玉奴的手落荒而逃的模样.章文彦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这个叫叶心的女子.果然被他吓坏了.把他当成居心不良的登徒子了.
第二天早上.茅店鸡鸣时.晨风清凉.晨露凝重.天边刚刚泛出一片鱼肚白.萧子灵就早早地梳洗完毕了.主仆俩匆匆打点好行装后.便赶紧吩咐车夫赶车上路..是的.萧子灵之所以这么早就出发.主要目的是为了甩掉那个章文彦.
昨夜之事.更进一步印证了萧子灵原先的猜想..这张寻夜千真万确就是章文彦.而他來江南一带.果真是來寻找孟宏烨的.她知道.若继续和他有所交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身份.因此.她又一次被章文彦吓得“落荒而逃”了.
当然啦.章文彦自然不知道叶心就是“萧贵妃”.他早已忘记了多年前见过一面的“萧贵妃”到底长什么模样.倒是眼前的叶心.不知不觉总是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魂牵梦萦.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是有妻室的人.已非春心萌动的意气少年.怎么会对一个仅见过两面的女子莫名地心旌荡摇.看到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他的心就会一阵一阵地悸动.她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一股灵气.吸引着他的眸子、他的心.
或许.是因为早早便被平阳公主(孟宏煜的表妹慕容熙)看中.然后先帝赐婚.章文彦只知认命地接受“天大的恩赐”.此后.在平阳公主的淫威之下小心翼翼地当她的驸马.曲意奉承、逆來顺受.他从來都不曾像这段时间來这么自由而惬意过.也不曾这般真切地感知自身的存在.知道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知道自己不是浩荡皇恩的附属品.知道自己曾经还有过驰骋沙场、横刀立马的梦想……
遇到叶心之后.他便被她的勇敢和机智打动了.也被她浑身散发出的那股自立、自强的气势所俘获.他知道.这是一个勇敢独自的女子.不是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女人.也不是唯唯诺诺逆來顺受的女人.她是一个独自的存在、独特的存在……
日夜兼程地赶路.五天之后.萧子灵和玉奴到了永嘉郡.按照楚天事先的吩咐.她在永嘉郡购置了一处院落住下.一切安置好之后.她便准备在此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从此远离恩怨是非.告别萧子灵.做自由自在的“叶心”.
她的院子坐落在永嘉郡中心.虽居于闹市边上.却是闹中取静.环境清幽.沒有车水马龙.沒有繁华喧嚣.只有她们主仆俩.从此姐妹相称.一心一意地过日子.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她们原本计划好的宁静和平淡.让萧子灵喜忧参半、一筹莫展……
这日.萧子灵刚刚用过晚膳.却忽然觉得恶心.脑袋晕乎乎的.四肢乏力.脸色也不大好.她心下猜想许是从杭州城一路奔波而來累着了.因此便打算去找大夫看看.开副药调节一下.
吃过晚饭.主仆俩.哦不.是姐妹俩便携手往街上去了.
到了永嘉郡后.萧子灵和玉奴已恢复了女装打扮.简单朴素的衣裳.干净素洁的容颜.看起來与普通的农家妇女无二.虽说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但为了少生事端.萧子灵将头发全部挽在脑后.梳了个少妇才梳的发髻.以便昭告他人.她已非在室少女.生人休要靠近.
一路走走寻寻.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正准备抬腿迈进去.却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莫非碰到登徒子了.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啊.
萧子灵愤愤地抬起头來.正想恶狠狠地瞪过去.却被眼前那张邪魅而洋洋得意的脸了一跳:“章、章..张寻夜.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她屡次“落荒而逃”就是为了避开他.而他偏偏却一次又一次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莫非.他在跟踪她.或者.他真的是一道躲不开逃不过的“劫波”.
“咱们可真是太有缘了.竟然又在这里碰上.”章文彦笑逐颜开地击掌赞道.那可是发自内心的狂喜..其实.他早已知道“叶心”要來永嘉郡了.因此.那天早上发现她“逃跑”了以后.他虽有一丝怅然.却施施然往永嘉郡而來了.
到了永嘉郡后.他并沒有刻意去寻她.只是对过往的路人多留心了一分.以期能够遇上她.沒想到.方才在街角时.他果然看到她了.于是.他赶紧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萧子灵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却不得不堆起笑脸对眼前的“恩人”说道:“是呀.这世界可真小.”..知道了吗.是这世界太小了.而不是我们“太有缘”了.我才不想和你“有缘”呢.我萧子灵好不容易才斩断了与孟宏煜的三千虐缘.如今可不想因为你而和那段不堪的过往再有任何的瓜葛.
说完后.萧子灵轻轻地瞟了一眼章文彦.绕过他直接往医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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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思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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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意欲绕过章文彦进医馆去.谁料.章文彦却赶紧后退了一步.又一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萧子灵终于忍不住对章文彦无礼了.只见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睁着清澈的眸子狠狠地瞪着章文彦.章文彦却不理会她的怒意.任她悻悻地瞪着他.自管上下打量着改换了女装的萧子灵.只觉得她干净透明.仿佛一眼便可以望得见底的清澈泉水.只是.他忘了.越是清澈见底的泉水.越是容易给人水浅的错觉……
忽然.章文彦注意到了萧子灵脑后高高挽起的发髻..看样子.她是有夫之妇.他的心情忽然黯淡了许多.心中的玩性也减了许多.不知不觉放下了拦住她去路的左手.
见他终于肯让路了.萧子灵终于收回那恶狠狠的眼光.兀自从他身边走过.然而.刚一迈出步子.却觉眼前突然一黑.双腿乏力.身子软绵绵地便要瘫倒在地上.看到她突然晕倒.章文彦心中一慌.忙伸手接住了柔软的身子.任她软绵绵地倒进他怀中.
他忘了.她原本就是要去医馆寻医的.于是.他赶紧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医馆走去.玉奴心急如焚地跟在他身后……
萧子灵静静地躺在医馆的榻上.一个五十來岁的大夫侧着头聚精会神地替她把脉.玉奴坐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忍不住三番五次地问道:“大夫……我姐姐怎么了.……我姐姐沒啥大碍吧.……”
虽全身软绵绵的沒有一丝力气.亦无力睁开眼睛來.然而.萧子灵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她知道大夫此刻正在为自己把脉.然后.她听到大夫说:“恭喜姑娘.依你姐姐的脉象來看.似乎是有喜了.”
有喜了……听了大夫的话.玉奴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小姐有喜了.这怎么可能呢.然而.怎么又不可能呢.若是小姐落水前怀上的.那么.这孩子就是皇上的了.
有喜了……怀孕了.有孩子了.隐约之间.萧子灵也听到了大夫的话.心中亦是惊讶无比..这可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恶心和浑身无力竟然会是因为怀孕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经历过一次早产、又被孟宏煜逼着喝下藏红花而流产.此生有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沒想到.就在她离开了孟宏煜之后.上天竟然会赐给她一个孩子.这孩子.來得可真是时候……
她的孩子.定然是在她落水之前怀上的.ta陪着她泅渡过冰冷的西湖绿水.陪着她忍受过无尽的担忧.又陪着她从杭州城千里迢迢地一路颠簸到永嘉.如今.ta竟然安然无恙地在她的腹中生根发芽.这孩子.真的是生命的奇迹.是上天的恩赐.是命运的垂怜.是爱情的施舍.
即使早已能够想象到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然而.萧子灵已下定了决心要将ta生下來.让ta延续她对孟宏煜的思念.让ta慰藉她下半生的孤独.让ta告诉她.那段破碎不堪的爱情.曾经真实而美好地存在过……
不知不觉.一行热泪从萧子灵的眼中流出.濡湿了她的双鬓.终于.她慢慢地睁开了婆娑的泪眼.对着玉奴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喜悦的微笑.玉奴亦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看她们“姐妹俩”这般高兴.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的章文彦心中却颇不是滋味:这个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心动.让他移不开视线的女子.竟然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怀了身孕……再美好的存在.假如已注定了不是自己的.那么.连命运和缘分也无能为力……
“不过……”那大夫终于抬起头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章文彦说.“你可要注意照顾你家娘子.她的胎象似乎不是很稳.一不小心就会……”
章文彦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萧子灵不禁红了脸.见此情形.玉奴赶紧澄清道:“大夫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姐姐的夫君.”
那大夫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讪讪地对玉奴说:“总之……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有任何差池……”
开了药方.玉奴便去柜台抓药.章文彦便陪在萧子灵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略微苍白的侧脸.许久.他才悠悠地说道:“恭喜叶姑娘……”
“谢谢张大哥.”或许是因为心情大好.萧子灵忽然沒那么打心底排斥章文彦了.反倒对他出一个和颜悦色的微笑.
“既然已有了身孕.就该好好照顾身子才是.不知你家相公为何会让你一个女人家这般奔波劳累.”章文彦说的自然是指她和玉奴两人驱车來永嘉郡之事.其实.他亦是在刺探.想知道她的相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家……相公……”他.孟宏煜.不是她的相公.而是她的君.她的王.她的主.如今.自她的口中说出“相公”二字.萧子灵自己都觉得真是个天大的讽刺.于是.她心中忽然凛冽起來.自牙缝中慢慢地挤出话:“我沒有相公……我相公已经死了……”是的.孟宏煜在她心中已经死了.
这么说.她是丧偶之妇喽.章文彦的心底忽然又泛起一丝希望.不过.他仍然不禁疑惑地问道:“那……这孩子……”
“是个遗腹子.”萧子灵干脆利落地答道.
“你家相公……为何会……”虽然知道这样问是无礼之极的表现.然而.章文彦依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战死沙场.”萧子灵冷冷地说道..是呵.战死沙场.孟宏煜早已战死于爱情的沙场.白骨累累了.如今.她是丧偶之妇.生命中再也不会有那个叫孟宏煜的男人出现.也不会再回那个血流成河的战场.
章文彦坚持要送萧子灵回去.萧子灵却委婉拒绝了.她已然隐隐察觉到章文彦过分热心的好意.然而.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联系.因此.玉奴扶着她.俩人慢慢地走回去.
彼时已是华灯初上.永嘉虽然不是座大城.却也颇为热闹.勾栏酒肆里已是莺歌燕舞.觥筹交错.路边的宵夜摊也都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馄饨一碗一碗地排开.让人看了食欲大开.垂涎欲滴.
“宁波汤圆……宁波汤圆喽……”悠扬的叫卖声从远处的巷口传來.吸引着过路人的脚步.
章文彦远远地跟在萧子灵身后.看着她们姐妹俩慢慢地走过一条安静的街.然后拐进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安静小巷.进了一处清幽僻静的院落.
直至她们进了院落.斑驳的红漆木门掩上了.章文彦才悄悄地走近那院落.抬起头來.只见那院子门口挂着一个崭新的门匾.上面三个清秀隽永的大字..不思居.
不思居.这三个清秀的大字.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会是叶心亲手題写的吗.到底.她为何要“不思”.抑或.她是在提醒自己该“不思”.为什么要“不思”.
望着这清静的院落和清秀的字迹.章文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温柔的情愫.原本冰冷而处处防备的心不知不觉亦变得异常温暖.
他半生都不曾离开过京城.向來只知心安理得地当着他的驸马.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有如花美眷.有似水流年.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这样醉生梦死.老死于帝王乡里、富贵城中.然后.不知何为爱情.何为梦想.或者抱憾终身.或者死而无憾……
谁知.皇上竟然会派他來江南.起初.他只是为终于可以逃离平阳公主的视线而欢喜.于是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欣然南下.直到遇到了叶心.他才知道.自己此番下江南便是为了遇见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就是为了保护她.
望着一屋明亮的灯光.和灯光下摇曳的纤瘦身影.章文彦想..从今往后.他有责任守护这一方安静的院落.让一个美好的女子诗意地栖居于其间……
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萧子灵和玉奴灯下对坐.一个看书.一个刺绣.
“姐姐.这孩子.你可打算生下來.”自从到了永嘉郡以后.萧子灵便执意要和玉奴姐妹相称.经过几天的“练习”.玉奴总算习惯了改口叫萧子灵姐姐.
“嗯.”萧子灵凝望着那明亮的烛光.似乎心有所思.幽幽地说道.“那是自然的.这孩子……是上天的恩赐.”
“可是……往后会很辛苦的……”玉奴忧心忡忡地说道.“咱们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何况还要养个孩子……”
“无论将來会有多苦.我都要珍惜这缘分.”是啊.那是她和她的孩儿的缘分.亦是她和孟宏煜的缘分.对孟宏煜.她是爱不得又恨不起..她想与他长相厮守.却又渴望下半生的自由;她想将他彻底忘记.却又会刻骨铭心地记起;她想决绝地对他恨之入骨.却又狠不下心來……
终究.她还是离得开却放不下..身已离开.心却放不下.
如今.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那可真是太好了.往后.她的爱意将得以绵绵延续.她的相思将有所依托.她的牵挂将得以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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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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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示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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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有了身孕之后.萧子灵便处处小心.时时谨慎.全心全意地呵护这來之不易的小小生命.在孕育生命的甜蜜中.在无尽的希望里.时间快得仿佛川上之水.不舍昼夜.
时间似轻风拂过脸颊.转眼便过了一个多月.萧子灵腹中的胎儿已度过了最初的不稳期.安然成长.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亦微微有了初孕的感觉.因为尤其注重补充营养.所以.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身子也丰满了.颇有赶超杨贵妃之势.
在时间之水的冲刷下.她渐渐洗去了在皇城中沾染的一身尘埃.忘记了曾经的阴谋陷害和丧子之痛.忘记了那段啮骨噬心的爱情.也忘记了那个她至爱至恨的男人.如今.她只知一心一意地孕育腹中的生命.然后.等待幸福的降临.
一个多月來.她“偶遇”过章文彦多次.或者在医馆、或者在闹市、或者在茶楼、或者在她家附近的小巷口.章文彦经常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眼前.偶尔失神地凝望着她.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虽然.萧子灵不喜欢看到章文彦那张棱角分明的坚毅的脸.也不喜欢他过分热切的关怀.更不喜欢见到他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孟宏煜的那种感觉.然而.一个多月來.章文彦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总是规规矩矩地以礼相待.总是殷殷地叫她“叶姑娘”.她也放心了许多.
看來.这章文彦确实信了她的话.当她是个年轻丧偶.如今又要独自抚养遗腹子的可怜寡妇了.
章文彦眼中的怜悯和关怀.萧子灵自然看得懂.然而.她并不敢多做他想.或者说.是她不愿多做他想..是的.他是个俊朗坚毅的年轻男子.又是个地位显赫的驸马.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相貌平平的“寡妇”.
因此.萧子灵只当他的关怀是一种古道热肠的怜悯.是绝大多数男人都会有的、对薄命女子的怜惜之情.况且.她已经知道章文彦是有妻室之人.还知道他的妻子是何等尊贵的皇亲国戚.她绝不会去沾染这样的有妇之夫.绝不会让自己卷入是非、破坏别人的婚姻.这是她此生绝不会去触碰的底线.
她可还记得穿越之前.那个叫叶心的女孩便是因为痛恨父亲对母亲的背叛.才会借酒消愁、酒后驾车出车祸而“死”……
一天傍晚.萧子灵又和玉奴去茶馆了.之所以经常去茶馆.是因为这里是消息的集散中心.在这种四方八面、三教九流聚集的场所.她可以听到许多八卦绯闻、小道消息和国家要闻.也许.隐隐约约之间.她的内心深处还牵挂着那个男人.想知道他的家国大事、他的社稷江山、他的宫廷秘闻.
她点了一壶茶.如往日一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闲闲地饮着.边拿眼睛逡巡街市里來來往往的路人.边听一群闲來无事整天泡在茶馆里喝茶聊天的富家子弟高谈阔论.
不知什么时候.章文彦也來了.他径直走到萧子灵的对面.硬是将玉奴挤到了旁边:“叶意姑娘.麻烦让让.”
玉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挪到萧子灵身边坐下.
“今日又在这里碰到叶姑娘了.真是好巧.”章文彦只装作沒看到玉奴的白眼.微笑着对萧子灵说道.
萧子灵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揶揄他道:“是好巧.张大哥真是神出鬼沒……”
章文彦只当沒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径自拿起茶壶來自斟自饮了.慢慢地喝了一杯茶.忽然.他看着萧子灵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言语之中也夹杂着一丝悲伤:“今日.我是來和叶姑娘道别的……明日.我就要离开永嘉郡了……”
这是真的吗.这章文彦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萧子灵心中欢欣雀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急忙问道:“哦.张大哥真的要离开.往后……你要去哪里.”难道.他是要去长兴县进一步打探消息吗. “去京城.”一提到京城.章文彦的眼神也不知不觉黯淡了许多:这段日子.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惧无畏.远离慕容熙凌厉的脾气和黏腻的眼光.远离那些被人暗地里嘲笑“惧内”的屈辱.可如今.他得回去了.回去服从慕容熙的管束.做个锦衣玉食的驸马.
“为何要回京.”萧子灵好奇地问道.并未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失误.
回京.章文彦心中暗暗讶异.他从沒和叶心说过他是京城人士.她为何会知道他是京城人.难道.她果真如此冰雪聪明.可以一眼洞穿他身后的秘密.
“你……为何知道我是京城人.”章文彦直截了当地问道.看样子.她并非沒见过世面的女人.
萧子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于是赶紧用微笑掩饰心中的慌乱.笑意盈盈地说道:“张大哥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看就知是人中龙凤.假如我沒有猜错.张大哥定是家境殷实、衣食无忧、非富即贵.况且.一听张大哥的口音便知是自京城來的……”
“叶姑娘果然聪明.识人的眼光也是一流的.”章文彦由衷赞道.不过.他瞬即话锋一转.半是试探半是暗示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叶姑娘可看出了张某的心意.”
明天就要离开永嘉郡了.有可能.他此生再也无法又一次踏出京城.再也无缘与她相遇.因此.他决定鼓起勇气吐露心声.不用明目张胆的表白.不用直截了当地说出來.只需隐隐约约地透露.他相信.冰雪聪明的她自然明白.
果然.冰雪聪明的萧子灵真的明白了.或者说.是早已明白了.然而.即使明白了又能如何.她是早已决意抛情弃爱的人.此生再也不沾染爱情了.而他.是有妇之夫.是皇亲国戚.是孟宏煜最亲密的朋友.
“张大哥的心意.”为了避免尴尬.萧子灵只能装糊涂了.“恕在下愚钝.看不出张大哥的心意.不过……我倒是看出了张大哥是有妻室的人……”
萧子灵故意提及此事.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于是.她残忍地故意提及他心中的痛楚.抹杀他说爱她的资格.打击他破天荒的勇气.
“你……你……怎么会知道.”章文彦不禁吓了一大跳..这叶心.可真神了.怎么连这也知道.
看到章文彦一幅明显是被吓到的模样.萧子灵忍不住清脆地笑了.笑过之后.她摇了摇头说道:“哎.张大哥……该也将近而立之年了吧.看张大哥的年纪自然便知道是有妻室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章文彦不禁哑然失笑.是啊.像他这般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成行的.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何须有什么神通广大的识人之才.
“此去一别.只怕……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章文彦幽幽地说道.“张某的心意.无论叶姑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希望叶姑娘能好好照顾自己……”
听他说得这么伤感.萧子灵心中不禁也隐隐难过起來..哎.真是的.章文彦要离开.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何心中竟会有一丝淡淡的不舍.难道.这段日子以來.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帮助了吗.
..不.她不是贪恋幸福、眷念呵护的人.于是.她赶紧挥去心中的不舍.露出一个艳若春花的微笑.灿烂地说道:“张大哥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好自己.张大哥只管回京去.无需牵挂.”
章文彦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然后满心希望地说道:“将來若有机会.我会來看你的……”
“不必了.”萧子灵直截了当地回绝他的一番好意..他年.待你有机会再次來时.我已然不在了.我会搬去一个真正远离过往的地方.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
听到萧子灵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章文彦不禁愣住了.满眼哀伤地看着她面不改色的脸庞.心中一阵一阵难过..看來.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看到气氛渐渐尴尬起來.玉奴忙出來圆场道:“张大哥不要多心.我姐姐向來是心直口快之人.她是怕路途遥远.记忆荒凉.未來的相见.也只是美好的期许罢了.倒不如不提罢.”
“张大哥……为何突然要回京.”萧子灵仍然念念不忘心中的问題.又一次问章文彦..难道.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是孟宏煜出了什么事了.还是章文彦已经找到了孟宏烨.如今要回去复命了.
章文彦尚未回答.便看到一个人兴冲冲地上楼來.大步流星地朝邻座走去.在邻桌一落座.他便兴奋地向在座的人散播一个骇人听闻的天大消息..“你们可听闻了.我也是方才在街市里听说的.前几天皇上遇上刺客了.险些丧命呢……”
什么.孟宏煜遇刺了.真有……此事.那么.孟宏煜他……
萧子灵心中一惊.脸色苍白如雪.额头冷汗直冒.拿着茶杯的手也忍不住微微地发抖.因为怕被章文彦看出什么端倪來.萧子灵便急欲起身离开.然而.刚一站起來.她便觉得眼前一黑.双膝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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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暴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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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灵站起身來.方一迈步.便觉眼前一黑.双膝一软.身子瞬间绵软无力.眼看着便要瘫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章文彦赶紧站起身來.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将她拦腰扶住.
章文彦一脸担忧地盯着萧子灵的脸.慌忙问道:“叶姑娘.你……沒事吧.”
看到他眼中的担忧.萧子灵不知为什么只觉心中慌乱.脸上rela辣地燃烧.瞬间如黄昏时的晚霞一般酡红.萧子灵赶紧撑开身子站起身來.与章文彦拉开距离.却忽然不敢抬头看他的眼.只是低着头喃喃说道:“沒、沒事……”
玉奴早已将章文彦的一片深情看在眼中.也知道萧子灵心中的担忧和忐忑.她赶紧扶住萧子灵.轻声地道:“姐姐.咱回家去吧.”
萧子灵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任玉奴扶着.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章文彦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便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一路上.无论是茶楼酒肆.还是路边小摊.都可以看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群.到处都在谈论皇上遭刺杀的消息.有破碎的言语断断续续传入萧子灵的耳中.让她听着心惊胆战.心中的担忧和恐惧一阵紧似一阵.
“……皇上都快到京城了.若进了京城就沒机会了……”
“那刺客……被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杀死了……”
“……身上搜出了一封信……据说是宫中出了细作……似乎是个妃子.颇得圣宠……”
“太后一听说皇上遇刺.吓得不轻.竟一病不起了……”
“查出來了吗.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谁知道呢……四王爷.被害得亡命天涯……”
“那细作是长兴县令欧阳固的女儿……这下.欧阳家真是要遭殃了……”
……
终于.萧子灵在铺天盖地的话语中.步步艰难地走过了街市.走到了通往“不思居”的小巷.走在青石板路上.世界瞬间安静了下來.再也看不到议论纷纷的人群.听不到那些让她揪心的言语……
皇上沒事……孟宏煜沒事……他沒事.他若真的安然无恙.那就最值得庆幸了.可是.欧阳萦真的是细作吗.皇上遇刺一事真的与她有关.或者.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
走到了门口.萧子灵依旧沉浸于无边的思绪中.玉奴推开门.她自管愣愣地走了进去.玉奴终于忍不住转身.回头颇不耐烦地问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章文彦道:“谢谢张大哥相送.我们到家了.张大哥可以走了.”
萧子灵这才知道章文彦一路相随.便自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來.转身对章文彦说道:“张大哥……明天.一路顺风……”
她因心中担忧孟宏煜.因此脸色苍白.眼神无力.淡淡地提不起兴致來与章文彦依依道别.只是勉强堆起笑脸.草草几句相别.
“明天……我不走了.过两天再走……”章文彦一脸担忧地望着萧子灵.眼眸中满是关切..如今.她这幅模样.他又怎能放心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神不守舍.也不知道她心中是否压着重重的心事.藏着一段深沉的秘密.他只是忍不住要牵挂她.牵挂她的一颦一笑.牵挂她的快乐.也牵挂她的不快乐.
听到皇上遇刺之后.他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是如今既然皇上沒事.他也就放心了许多.那么.且多呆两日再走吧...毕竟.此去一别.也许真的再也沒有机会见到叶心了.
“张大哥……”萧子灵想开口劝他早日回京.毕竟.遇上此等大事.孟宏煜的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几日之事.不也是因为有陆遥在他身边才逃过一劫的吗.然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即使.她有千言万语想让章文彦捎到孟宏煜的耳畔.
于是.她只得将千言万语化作寥寥数字:“张大哥……明天再來看我吧.”
第一次.她竟主动邀约他來看她.这真让章文彦欣喜若狂.因此.他不住地点头.面露喜色地说道:“好.明天我再來看你.”
章文彦走了.掩上门.萧子灵却无力地倚在门上.不住地轻轻地喘气.眼中盈满了泪水.脸色白如月色.
玉奴忍不住担忧地问道:“姐姐……你沒事吧.”
萧子灵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沒事……只是累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宏煜..你可安好.
话说.快到京城之时.孟宏煜真的遇到了刺客.幸好有陆遥随身护驾.他才逃过了一场血光之灾.盛怒之余.他便下令严刑拷打一名來不及逃跑而被御前侍卫抓住的刺客.
然而.那刺客却是咬紧了牙关.始终不肯说出是受谁指使.最后.趁看守的人疏忽之时.那刺客咬舌自尽了.收拾尸体时.在那刺客的贴身衣兜里发现了一封信.而信的落款竟然是..欧阳萦.孟宏煜又细细确认了一番.确定信中的字迹的确是欧阳萦的字迹.
孟宏煜勃然大怒.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将那封信直接扔到欧阳萦面前.欧阳萦本是怀着千分欣喜的心情.万分期待孟宏煜归來的.谁知.他一回來.竟是这般怒气冲冲的神色.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似的.
自地上捡起那素白的信笺.细细地看完了那封信.欧阳萦愣住了..她发誓.她绝对沒有写过那封信.绝对沒有.一定是有人陷害她.
然而.任她百般辩解.跪地求饶.声泪俱下地赌咒盟誓.孟宏煜自是不信她说的话.下令将她软禁于冷月宫里.不巧的是.第二天.孟宏煜收到了章文彦的來信.信中详尽地说了他在江南一带听到的传言..欧阳萦原是杭州城里的一名歌妓.后來被一名王爷赎救.带去长兴县给欧阳固夫妇当养女.后來.欧阳固千方百计将欧阳萦送进宫中……
这下.欧阳萦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是夜.孟宏煜去了冷月宫..
欧阳萦正于灯下垂泪.她想起自己一路來的艰辛.在荣华富贵和权势地位的诱惑下.她放弃了爱情.放弃了恩情.放弃了友情.放弃了亲情.决心于孤寂的宫中与寂寞鏖战……
然而.就在她听到了萧子灵的死讯.暗暗为自己少去了最大竞争对手而暗喜的时候;就在她处心积虑地为皇后之位而战.以为自己终于又往前迈进了一步的时候;正在她等來了孟宏煜回京的消息.正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这时候.原本该是大好机会的.谁知.迎接她的竟会是一场灾难..
孟宏煜亲自來了冷月宫.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欧阳萦犹心存希望.想着他是來还自己一个清白的.谁知.他的第一句话竟是劈头盖脸的责问:“你和孟宏烨……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一刻.欧阳萦知道自己是彻底地掉入死亡的深渊.将跌得粉身碎骨了..皇上终于知道了她的秘密.知道了她与孟宏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几天前遇刺之事.这回.她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原本她以为背弃爱情和恩情后委身于皇宫.只要她这辈子都不踏出皇宫.她便可以彻底断绝与孟宏烨的关系.逃离他的“魔掌”.安枕无忧.谁知道.她终究还是无法逃脱盟宏烨为她事先安排好的命运.当年.他既然可以救下她.给她锦衣玉食.给她身份地位.如今.他依然可以毁掉她.甚至于让她命丧黄泉..欧阳萦料到了.皇上遇刺之事一定是盟宏烨的安排.
果然.欧阳萦还算是了解盟宏烨的.这一切.真的是盟宏烨的计策.
话说.欧阳萦如今已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而是“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那么.对盟宏烨來说.欧阳萦不但已经沒有任何的利用价值.甚至还有可能出卖他.威胁到他的利益.那么.她就必须得死.
于是.盟宏烨便想出了这一计.当然.最终目的是为了刺杀孟宏煜.虽然知道孟宏煜身边高手如林.他派去的人定然近不了他的身.但是.即使不能刺杀他.吓一吓他也是好的.更何况.还能将顺带将欧阳萦除去.
从小一起长大.盟宏烨当然知道孟宏煜是个多疑之人.他从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缺乏安全感.一有些蛛丝马迹便会多方猜疑.因此.要让他对欧阳萦起疑心.从而除去欧阳萦.对盟宏烨來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欧阳萦只知盟宏烨是个多情的男子.为了心中念念不忘的苏子容.他可以半生漂泊浪迹天涯.可以此爱不渝一生不娶.也可以夺权篡位奋不顾身.欧阳萦不知道的是.盟宏烨这一生的深情早已全部灌注于苏子容身上了.苏子容之后.再也沒有一个女人可以得到他的半分关注.可以分得半丝情意..即使是那个肖似苏子容的苏容.也不可能.
对盟宏烨來说.欧阳萦亦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这棋子既然已毫无用处.那么.就当视之如无物.弃之如敝屣.杀之而后快.
第二天.圣旨昭告天下:萦嫔欧阳氏暴病身亡……
暴病身亡……是的.无望的爱情是一场病.权势的yuwang是一场病.多疑和不安是一场病.痛苦的相思亦是一场病.因此.许多人注定要暴病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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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依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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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病了.
先是皇上遇刺.后是她寄予厚望的欧阳萦竟然是细作.然后被孟宏煜赐死……太后原本已多愁多病的身躯.怎能承受得起这般接二连三的重大打击.
听到孟宏煜遇刺的消息时.太后当场便晕了过去.幸好得知孟宏煜安然无恙.她才算留住了一口气.等到孟宏煜回來.竟又说欧阳萦是孟宏烨在宫中安排的细作.她又是震惊.又是气愤.又是不予置信.
再后來.她见到了孟宏煜自杭州带回來的苏容.看着那张肖似苏子容的脸.太后又是伤心了一番..皇上始终还是对苏子容念念不忘.而太过儿女情长的皇帝.只怕成不了大器啊.
原本.听到萧子灵的死讯时.太后心中虽然也为那年轻而聪明的女子泛起一丝丝的难过.然而.淡淡的难过之后却是浓浓的喜悦.原本.她最为担心的便是孟宏煜对萧子灵的一番深情.担心萧子灵会当上皇后萧家会权势煊赫.担心子子孙孙的江山会为外人篡夺……
因此.听到萧子灵溺于西湖之时.太后倒是心中暗喜.也为扶持欧阳萦当皇后之事更为急切了.原本.她打算待皇上回宫之后便向他提立欧阳萦为后之事.谁知.欧阳萦竟然会是细作.
虽然.太后也无法确信欧阳萦定然是孟宏烨细作.但是心中那一丝疑惑仍然无法动摇她保护子孙、保护江山的强烈愿望.她和孟宏煜一样.总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只要有一丝丝可能威胁到江山的事和人.他们都不会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漏过一个.
欧阳萦的死.在她进宫的那一刻.便已成定局.
假如她一心一意为孟宏烨效力.忠于爱情和恩情.至死不渝.但是仅凭她这个势单力薄深入敌营的弱女子.又怎能有扭转乾坤之力.总有一天.她要么会被人发现.死于非命.要么就会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精神崩溃;如今.她选择了“投敌叛变”.为权势地位而失去自由.委身于寂寞.结局便是“暴病身亡”……
又一个沦为棋子的女人.在这场战争中被无情的战车碾碎.这枚绝世倾城的棋子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那个成就了她的男人所毁灭.从此以后.她将是一抹无主的孤魂.于荒野中游荡.寻找一颗失落的真心.
欧阳萦死后三日.太后也薨逝了.
临死之前.太后将孟宏煜叫到了床前.她的生命已经被阴谋和思虑耗尽.只剩一具奄奄一息的肉体.等着叹出最后一口气.然后静静地闭上双眼.
这个也曾貌美如花、纯洁如雪的女人.将青春和自由献给了皇宫.心甘情愿地自我囚禁于权势的囚笼之中.为爱情、为儿子殚精竭虑.付出了一辈子的快乐和自由.
她身经百战.于爱情的残酷征伐中胜出.成了最后旗开得胜的女人.贵为皇后、尊为太后.这辈子却从不曾轻松过.年老之时.她本该安心地享受天伦之乐.含饴弄孙.修身养性.然而.连这最平凡的幸福也不可得.她必须不停地在权势的纠纷中为儿子出谋划策.必须不动声色地静观后宫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孙子……
如今.她终于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命赴黄泉了.然而她依然念念不忘他儿子的江山永固、社稷安危.
她紧紧地抓住孟宏煜的手.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言语來.虽然艰难.却是字字清晰.句句铿锵:“皇、皇儿……有生之年绝、绝不能立萧家的女子当皇、皇后.”
临死之前.她仍记得孟宏煜当年在她面前立下的誓言.他说:“有生之年绝不立萧子灵为后.”
如今.虽然萧子灵已死.但谁知道萧万钟会不会又弄一个萧家的女子进宫來.因此.太后始终放心不下功高震主的萧家.临死之前的遗言不是对人间的眷念、对子孙的不舍.却是始终让她耿耿于怀的立后之事.
临别之日.章文彦去“不思居”与萧子灵道别.
那是个落叶开始飘零的初秋黄昏.残阳如血.寒蝉凄切.不思居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静谧中.萧子灵心事重重.章文彦依依不舍.
萧子灵在院子里那株梧桐树下为章文彦设宴送别.第一次.她不再对章文彦心存防备.也愿意对他露出真诚而亲切的笑.她知道.章文彦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今.他依然不知.
“张寻夜……寻夜……”虽然知道喝酒对腹中的胎儿不好.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中微微的离别感伤.萧子灵还是忍不住喝了小半杯的薄酒.她举着酒杯对着章文彦说.“不知道张大哥寻的是什么夜.是红叶呢……”
宏烨……章文彦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知道他是在寻孟宏烨.
萧子灵紧紧地盯着章文彦的眸子.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继续说道:“还是绿叶.……张大哥寻的是什么叶.”
此红叶非彼宏烨.章文彦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來.笑谑地接过萧子灵的话说道:“我寻的是……叶姑娘的叶.”
他是在打趣萧子灵呢.
然而.萧子灵却忽然认真起來.她盈盈的双眸紧盯着章文彦.幽幽地说道:“张大哥对我……可是真心的.”
章文彦未料到萧子灵竟会突然认真起來.原本.她不是一直冷冷地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吗.难道是离别之际.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章文彦忍不住欣喜地点头.慌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可以发誓.我对叶姑娘绝对是真心的.”
“那张大哥为何……对我隐瞒了这么多事.”萧子灵眼神忽然暗淡下來.言语中的不悦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來.
“我……对你隐瞒了什么事.”章文彦心中一阵慌乱.直担心被叶心发觉了身份.
“张大哥..”萧子灵暗暗观察章文彦的神情.只想读出他眼中的惊慌失措.于是.她故意拉长音调.慢悠悠地说道.“有妻室之事.从來不曾主动和我提过.”
听萧子灵提起妻室.章文彦心情莫名地惆怅起來.想起明日一早自己就得启程赶回京城.从此要和慕容熙日夜相对.无奈地任由她管束.章文彦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早已暗暗下了决定:既然他连死都不怕了.那为何还要怕慕容熙和慕容熙身后的皇室权威呢.这次进京向皇上复命之后.他便要向皇上请求辞去一切官职.求皇上许他离开京城.从此以后.他要无牵无挂地浪迹天涯.做真正的自己.不再当权势的牺牲品.真正为自己而活……
他.会再回來永嘉郡的.
章文彦无奈地叹气说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萧子灵问道.
“总之……下次再见之时.我告诉你一切.”章文彦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叶姑娘愿意等我的话.”
“下次……再见.”萧子灵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不.此生她再也不会与章文彦再见了.
“此次真的是事关重大.我必须得回京城一趟.不过.如果你愿意等我.我一定会再回來的.”章文彦恳切地说道.
听章文彦这么说.萧子灵心中确信了:这章文彦真的是喜欢她.若真如此.那接下來就好办了.不仅从他口中套出话來容易了许多.要利用他助孟宏煜一臂之力也容易了许多.
“如果张大哥愿意告诉我为何要回京.那么我愿意等你.”..当然.萧子灵是在骗人呢.她怎么会傻傻地等他回來将她“捉拿归案”.不过.如今既然已决定了要利用章文彦.从而助孟宏煜一臂之力.那么不妨再利用一下他对她的一番深情.
“太后薨逝……我必须得回去一趟.”章文彦谎称道..其实.他是要回去向孟宏煜复命.值此危难之际.也好助皇上一臂之力.
“其实……我是皇亲国戚……”..这句倒是实话.
“这么说……张大哥是要回去为太后奔丧.”萧子灵假装好奇地问道.“张大哥又是什么皇亲.什么国戚.”
“我……”
“莫非..你就是那个流落江南的四王爷..”萧子灵假装惊呼道.
“不.”章文彦赶紧否认道.“我不是四王爷.”
“幸好幸好.”萧子灵轻拍着胸口.装着放下心來的模样说.“要不.四下里都在传说上回皇上遇刺之事和四王爷有关……若张大哥真的是四王爷.那就真的会……”说着.她装出一副真心为章文彦担忧的模样.脸色哀戚.眉头紧皱.
“你放心吧……我绝对不是四王爷.”
好了.终于将话題扯到四王爷身上了.萧子灵赶紧抓住这机会.继续说下去:“我想也是.如今四王爷犯下滔天大罪.定然早已找个地方躲起來了.怎么还敢像张大哥这般光明正大地露脸呢……不过.你认为四王爷会躲到什么地方呢.”
“啊.不、不知道……”若是知道.他还犯得着在江南一带四处寻找吗.
“我知道.”萧子灵一脸神秘地看着章文彦.压低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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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家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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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叶姑娘你怎么会知道.”章文彦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萧子灵.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找了孟宏烨这么久都还不知道他在哪里.她一个不问世事的女流之辈怎么可能知道呢.
萧子灵微微一笑说道:“听闻四王爷的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兰妃.先帝驾崩后.兰妃便去了九华山甘露寺修行……依我看.四王爷一定是躲在甘露寺里.”
听了萧子灵的话.章文彦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哈哈……躲到甘露寺去.这想法叶姑娘都能想的到.天下的人不都想得到吗.既然天下人都知道四王爷会躲到甘露寺去.那么.四王爷还会真的躲到甘露寺等着皇上派人去捉拿他吗.”
嗨.原本.他还惊讶叶心怎么可能会知道四王爷的藏身之处呢.结果竟然是她于市井里听來的坊间传闻.
萧子灵倒无所谓章文彦的笑.她当然知道.四王爷不可能真的藏身于甘露寺.她这么说.目的只有一个..将话題扯到兰妃身上了.接下來.她的重头戏才要开始.
言归正传吧.
只见.萧子灵忽然严肃了起來.掷地有声地说道:“依我看.就算四王爷不在九华山.当今圣上这么聪明.总有办法让他现身的.就算不能让他现身.至少也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哦.什么办法.”章文彦又被萧子灵的一番话挑起了好奇心..不会又是她从哪里听來的市井消息坊间传闻吧.
“如今.太后已薨.若皇上能将兰太妃接入宫中.像伺奉太后一般伺奉兰太妃.甚至封兰太妃为太后.四王爷定会对皇上感激涕零.若四王爷对皇上心存感激.那么.他便会放弃篡夺江山的念头.”萧子灵说.
“若四王爷不对皇上心存感激呢.”章文彦反问道.“此事并非如你想象中一般简单.”
“即使四王爷不对皇上心存感激.依然心存野心.但是有兰太妃在宫中……皇上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毕竟.四王爷是个孝顺之人.”
以往.因为有太后在宫中.而太后这辈子最嫉妒、最痛恨的人便是兰太妃.既然.太后想得到让萧子灵进宫作为“人质”的妙计.又怎么会想不到将兰太妃牢牢掌握于手中以此威胁孟宏烨的妙计呢.只是.因为太讨厌兰太妃了.所以太后才要将她遣送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
她的意思是.有兰太妃在宫中作为人质.四王爷必将有所顾虑.从而不敢轻举妄动....嗯.言之有理.这叶心果然聪明.竟想得出这样的妙计.回京之后.他就要将这妙计向皇上说.
其实.这哪里是萧子灵想出的妙计.她只不过是仿效当年太后和孟宏煜将她握于宫中作为“人质”的做法.投桃报李罢了.
萧子灵早已顾不得太过聪明的计策、太过巧妙的言语会让章文彦起疑心了.她一心一意只记挂着要为孟宏煜出谋划策.保他江山永固.一世安好.因此.她继续说道:“谁都只道皇上定会派人于甘露寺中看守、监视兰妃.然而.九华山毕竟离京城远.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若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了……到时候也是鞭长莫及.因此.倒不如将兰妃接近宫中.放在眼皮底下……”
章文彦静静地听萧子灵娓娓道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然而.敬佩之余.更多的是好奇:“叶姑娘……怎么会对国家大事这般了解.叶姑娘的见识不似一般女子.简直像是出自男儿之口.”
萧子灵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于是赶紧用一个微笑掩饰心中的不安.笑着说道:“因为..我不是一般女子嘛.”
嘎.章文彦听得更是惊奇..她不是一般的女子……难道.她会是将门之女、重臣之后.
萧子灵嫣然一笑.戏谑地说道:“我是‘年轻守寡’的女子嘛……如今还怀着个‘遗腹子’.你说.我与一般平凡人家、平凡幸福的女子可不就不一样了嘛……”
然后.她又继续谎称道:“‘先夫’是名戍边的守将.闲來无事之时常和朋友谈论家国大事.我这‘贱内’听得多了.自然是多少也懂了一些……”
章文彦不禁想起之前在医馆时.萧子灵曾说过她的丈夫已战死沙场了.这么说.她的这些家国计策、良机妙策都是从她的夫君那里听來的喽.
果然.章文彦亦相信了萧子灵的话.只是心中仍然好奇.不禁问道:“叶姑娘的夫君……是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人.萧子灵心中不禁浮现起孟宏煜深情的双眸和俊逸的脸.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他是深情的人还是无情的人.是温暖的人还是冷峻的人.是如大山一般稳重的人还是多疑而沒有安全感的人.她的“先夫”.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我努力要忘记的人……”萧子灵眼眶忽然湿润起來.声音也哽咽了.
看到她这般伤心难过.章文彦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无礼來..他为何要好奇地问起这些陈年往事.惹她伤心难过呢.
章文彦暗暗发誓:往后.他绝不在她面前问她关于她前夫之事.
日光落尽.月上柳梢.淡淡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似初秋的一场薄霜.月色将梧桐的叶子一片片投射在地上.摇曳婆娑.如梦似幻.
在这样美好的月色下完成一场告别.煮酒论天下事.以月色下酒.以清风为袖.这真是件绝妙好事.
萧子灵又斟了半杯薄酒.对章文彦说道:“最后敬章大哥一杯……愿章大哥此去一路平安.希望.明朝酒醒时.只当与我的缘分是一场飘渺的梦……”
是啊.她再也不想见到章文彦.只想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纠葛.如今.她已然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借章文彦之口为孟宏煜献上她的家国策.那么.往后.她便可以了无牵挂了……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已是月上中天之时.本该是明日清晨的离别之礼.就在这美好的月光下提前完成吧.
于是.破天荒的.萧子灵将章文彦送到了青石巷口.然后.看着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渐渐消失……
别了.那些爱恨情仇.那些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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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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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永嘉郡里.
一个月明如水的夏夜.夜空干净得如一块暗蓝色的幕布.笼罩着世界.只有一轮明月.出奇的圆.圆得仿佛快要撑破肚皮.流出盈盈的泪水來了.此外.再也沒有任何的星光.星光早已被月色淡去了光彩.躲在明亮的月色之后.不见踪影.
如果说.孟宏煜就是那轮煜煜发光的月.那么.萧子灵便是一枚躲在月色之后的星.如果说.月亮注定了要高挂于天际.俯视着大地.那么.星星注定了要躲在月亮的背后.不声不响.如果说.男人的爱情就像月亮一样.有圆有缺.有浓有淡.多大有小.那么.女人的爱情就像星星一样.无声无息.无光无彩.无影无形.默默地.默默地……
如水的月光下.一个高大而俊逸的背影静静地站在不思居前.趁着明亮的月色.他可以看到“不思居”三个大字.清晰可见.清秀隽永.
这男人.已经在“不思居”前站了很久了.他一直在等.等着屋里的灯忽然亮起來.照亮他内心的寒冷和失望;等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从屋里走出來.痴痴地举头望月;等着心中最后一丝奢望能够变成现实.这才不枉他千里迢迢从京城打马而來……
白天.他已经來过了不思居.然而那扇蒙了灰尘的大门却紧紧地关闭着.任他敲了许久许久的门.也始终不见有人來开.终于.他拦住了一个路过的邻人.细细询问.才知道.住在不思居里的那两个女子已经搬走了……
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呢.他回了京城.献了计策.协助皇上将兰太妃接入宫中.终于“稳住”了四王爷.永绝后患.功成身退之后.他好不容易逃离了京城.逃离了慕容熙的“魔爪”.从此以后成为一个被爱情通缉的“离家出走的驸马”.为了新的爱情.他心甘情愿餐风露宿亡命天涯.然而.他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赶回永嘉郡时.那个叫叶心的女人却已经离开了.
他该到哪里去寻她.除了眼前这三个清秀的大字之外.她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遍寻永嘉郡.他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后來.她经常去看病的那家医馆的大夫终于告诉他.那个叫“叶心”的女人已经卖掉了不思居.然后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
章文彦静静地站着.站着.思绪凌乱如麻……回到了京城后.他无时无刻不想念她.这个像谜一般的女子.她的身上似乎隐藏着一段深沉的故事.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想去亲近、去了解、去探索……
她为何要搬走呢.难道是为了躲避他吗.难道.是他对她的强烈好奇心.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逃走吗.
不过.章文彦发誓.就算叶心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听一听她背后的故事.反正.如今他也是个无家可归.或者说是有家不敢归的人了.自从逃离京城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何妨去浪迹天涯.寻找那个谜一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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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曲之终(萧子灵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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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奇迹的安排下见证奇迹.在命运的淫威下反抗命运.
我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抖落一身风尘.抛弃前尘往事.千里迢迢地涉时间之河而來.为的便是见你一面.偿还欠了你三生三世的情债.
时光本是一本无字天书.然而.我成了唯一读得懂那本天书的人.于空白之中出拼凑出你俊逸的容颜.于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认取你的微笑.然后.以身相许.以心相许.以爱相许.
亲爱的.不要讶异我的出现.也不要讶异我为何会这般轻易爱上你.很多时候.爱情不需要理由..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而我们的定数却是:相思相望不相亲.相知相契不相守.
居庙堂之高.是你的命运;处江湖之远.是我的命运.而命运.由不得我们自由选择.
此生.你是空中的飞鸟.居高临下.睥睨江山;我是水里的游鱼.为了躲避你如猎鹰般凌厉的眼光.只得深潜于水底.你有你的苍穹.我有我的碧渊.从今往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的人生都将辉煌.然而.却和彼此无关.
所有的鸟儿都认为将鱼举到空中是一种善举.然而.我只知道..浮在空中的鱼群.注定要窒息.
你的幸福.我懂.纵然你高高在上.权倾天下.坐拥江山和美人.你却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纵然你的后宫里有佳丽三千.个个都是倾国倾城色.你却得不到一份白头偕老的爱情.不是我们不肯爱你.而是你不肯敞开心扉让我们进驻你的内心.
爱情.其实从來都不曾忘记过你.它一次次从你眼前走过.然而.你不懂得珍惜.你总是疑虑重重.你总是战战兢兢.你总是对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心存防备.亲爱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觊觎你的权势和江山.对某些人來.你的权势和江山太过沉重.会将自由和快乐推入痛苦的深渊.
我知道.你需要的只是一份信任和一份安全感.然而.那份信任和安全感谁都无法给你.只有你能给自己.假如再炙热的爱情都无法融化你心中的坚冰.那么.只能由你自己捂暖自己.
亲爱的.什么时候.你肯打开心中那扇紧闭的门.让爱情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也许.走进你心中的女子会是我.也许会是其他的女子..然而.无论是谁.我都会为你感到高兴.至少.你已懂得敞开心扉.懂得全心全意的爱.毫无防备的爱.信之任之的爱.
假如你愿意信任.我也愿意付出.我愿意以身为薪.用温暖的火焰融化你心中的千年坚冰;我愿意陪着你慢慢变老.相扶相持.相依相偎.直至时间的尽头;我愿意用我的智慧为了筑一道坚固的城墙.保你江山永固.一世安好……
你的幸福.我懂得.然而.我的幸福.你永远都不会懂.
我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权倾朝野.不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不是夜夜专宠艳冠六宫.更不是那虚无的皇后之位.
我想要的.只是你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一份尊重.一份自由..仅仅这三样.就够了.然而.这些都是你无法给予的.是这个时代最贵重的奢侈品.
于是.我选择了自由.放弃了爱情.从此以后.我是一尾自由自在的鱼.优哉游哉地遨游于我的江湖.或许.有人会说我傻..为什么要放弃锦衣玉食、权势地位.为什么不要那份真挚深沉的爱情.
然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有一天.你会知道.原來我并未死去.一直住在你的江山画卷里.为你巡视子民.踏遍河山;有一天.你会知道.原來我从不曾离开.一直深爱着你.深爱着你.
一直深爱着你……
也许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的儿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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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尽散(孟宏煜篇)
灵儿。你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彩虹。在一场滂沱的爱情雨后悄然出现。悬挂于湛蓝的天空。绚烂多彩。我的天空。因为你的出现而瞬间精彩起來。然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一种偶然的存在。瞬间出现。瞬间消失。
灵儿。你也只是一种偶然的存在吗。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离我很遥远很遥远。即使你与我相对而坐。品茗下棋。即使你躺在我身边。温柔浅笑。即使我将你紧紧地抱在怀中。深深地嵌入心底……
仿佛一朵难以捕捉的流云。我永远不知道你來自何方。又将去至何处。我努力地伸出手來。想要紧紧地抓住你。然而。摊开手來。只有寥寥几条掌中纹。预示着我一辈子的孤独和空虚。
我总是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江山。害怕失去权势。害怕失去爱情。害怕失去亲情。于是。我总是很认真地去爱。爱我的江山、我的社稷、我的爱情、我的生命。然而。却因为爱得太认真。结局总是有悲无喜。
从小。我便被母后教导着要为了君权和王位不顾一切。因为。那把九龙宝座对我们母子來说。不仅仅意味着这江山和权势。更意味着生命和幸福。只有当上皇帝。我们才能安然无虞。才能幸福快乐。
为了皇权。或者说是为了生存下去。我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我绝决地抛弃了心中最柔软的情愫。无情地驱逐了一切会让我掉泪的念头。不敢爱。也不敢被爱。
我的人生中。沒有死生契阔的兄弟情谊。在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与我最为手足情深的四弟。便已注定了该一生漂泊无依。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俩只能互相猜忌、又思念。互相逃避、又互相寻找。
我的人生中。也沒有单纯真挚的爱情。在我幼年时。母后便已告诫我不能相信那些后宫中的女子。她说。这个世界上。沒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沒有无欲无求的爱。所有的女人都是为了权势和地位而接近我。她说。不能相信海誓山盟和天长地久。红颜是祸水。爱情是毒药。为了江山和社稷。我绝不能饮鸩止渴。
直到遇到了苏子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也是我此生亏欠了最多的女人。从她身上。我懂得了什么是牵肠挂肚。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刻骨铭心。然而。我母后说得对。她是兰妃的侄女。是四弟的表妹。她不可能真心爱我……于是。我犹豫了。我迟疑了。我在她的庭院里徘徊不前。始终不敢伸手推开她的心门。
然后。一次次的错过终于酿成了今生最大的过错。直到她被林氏父女害死。我才知道。我和她的今生。已无法挽回……
是的。苏子容是我的初恋。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而你。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让我懂得了什么是深爱。
也许。你是上天派來将我于沉睡之中唤醒的女子。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对、什么事错。什么是命运。什么是无奈。你的出现。是偶然也是必然。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无意的巧合。
你的离去。对我來说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就像母后说的。疼痛过后。我终究还是得忘记疼痛。然后耗尽一生。死死守着我的江山。
你是一场谜。从无意中來。到有意中去。
我相信西湖是你最终的归宿。因为。只有那个绝境绝美的大境界才能够襁褓你纯洁如赤子的灵魂。只有那片蓝天碧水才得以让你濯缨濯足。
我相信。你沒有死。你只是萍踪无影。淡入云烟。渺入天际。你居住在西湖深处。得以看白堤春晓。闻南屏晚钟。赏平湖秋月。望断桥残雪。你在那方温暖如春的水湄边。为我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明朝。那么。我愿意将那颗明珠赏赐给你。让你当西湖边的水之灵。
今生。我欠了你和子容太多太多。你们以身相许。以爱相许。以心相许。最后。却都落了一个香消玉殒的命运。这不是有缘无分。不是造化弄人。而是我的错。
如果有來生。我愿为一个平凡的男子。与你结庐人间。携手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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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妃无颜》至此完结。谢谢亲一路默默的支持。
这是作者的第一本书。有很多不成熟之处。希望大家原谅。
不过。有了第一本书的经验之后。接下來。我会将更好的故事呈献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