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苏醒 方宁悠悠醒来的时候,周遭已经是一片漆黑。 逼仄的小空间让她的四肢无处伸展,她只能借着微弱的光摸着冰凉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来;略带刺鼻的味道和滴滴答答的水声让她立马明白自己此时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洗手间。 没等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了几句闲谈的声音。 “诶,瓜瓜,你觉没觉得今天下午在大教室门口找人的那个口罩男有点像那个谁?” 同伴声音神秘兮兮,引起了同行女孩的几分好奇心,女孩搓着手上的洗手液,随口问道:“谁?你偶像啊?”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同伴的晦气,她立马否认:“才不是,呸呸呸,我偶像甩他好几条街好吗?我是说他有点像前几天学校贴吧上挂出来的尾随猥琐男啊!”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小小的洗手间响起,瞬息后化成了一句惊诧:“woc!你不早说!你快点洗干净你手上的奶茶,我们赶紧回寝室!我现在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安全了,不知道那个猥琐男分分钟都会出现在哪个角落!” “等会马上!早知道就不点蛋糕啵啵了,柠檬水不香吗,还洒我一身……” “回去用小苏打洗洗就好了。” …… 交谈停止,脚步声逐渐变小远去;洗手间再度变得寂静无人。 方宁将卡在缝隙里的脚踝拔起,挺直腰,直了直脖子;终于能放心地吐出一口浊气。 ——淦你爹的,差点以为要憋死在厕所里! 握拳时手腕处传来隐隐疼痛,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已经红了一圈;还是那种红到发紫的状态。 豁,她要是当明星会很喜欢这个形容词。 可惜现在不喜欢。 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眸,她伸手摸了摸,仿佛摸到了一把干枯的稻草。 怪不得刚刚看什么都不清楚,原来是上帝遮住了她明媚的眼睛。 从刚刚那两个女孩的对话里能够得出,这里应该是一所学校的公用洗手间,而且还是离宿舍楼挺远的一处地方。 两人音色清晰明亮,无稚嫩之声;还能点外卖,应该是一所高校无疑。 而这里过了特定时间,便偏僻,安静,无人问津。 对方宁而言,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天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贸然出去被人撞见还不得马上就被送进精神病院和各位老友喝茶。 ——她现在暂时还不是很想见到他们。 她摸索着门上的把手,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明亮的光线驱散了所有灰暗,整个人仿佛原地重生了一回。 ——淦你爹的,为什么就她所在的那间那么臭?是有人往里扔了臭鳜鱼吗? 受伤的脚踝支在地板上,方宁咬咬牙,再往下用力怼了一下,刺激的疼痛从脚底窜到脊骨,错位的骨头又恢复了原样。 动了动无明显异样,她才满意地拍拍手,拖着瘸腿一拐一拐地走向仪容镜。 洗手间内的电路似乎电压不稳,闪烁了几下;方宁顿住脚步,原本垂下的眼眸缓慢地抬了起来,望向了对面。 ------------ 第2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 镜子里这只穿着红裙子的阿飘是谁? 为什么离她这么近?还裂开嘴在那笑? 方宁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她自己,那没事了。 笑容扯痛了受伤的唇角,方宁痛得直抽气;这样怪诞的动作配上她那张五彩斑斓的脸,真的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她撩开了脸上枯草般的头发,一瞬不瞬的盯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轻轻地摸上脸庞,一寸一寸、缓慢拂过。 这感觉,分外地让她感到愉悦。 从未有过的愉悦。 ——你好吗?好久不见。 我的,自由。 镜子里的这张脸上青青紫紫,嘴角眼角满是伤痕,乱糟糟的头发顶在脑门上,活像一个许久没打理的鸟窝。 但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瞳,分外美丽夺目。 就是可惜长在了这样一张脸上。 凤眼凌厉而美,戾气浓重裹挟着晦暗;方宁抬手轻轻去碰,止不住地眨了下眼睛。 仿佛一滴水落入湖心,镜子里的她终于好似活了过来。 见状,她满意地绽开了笑颜。 ——这是她的东西。 没等她想好怎么处理身边这一堆破事,视线下移时这两行字稳稳地落入了方宁的视线里。 ‘正衣冠,知美丑。’ ‘行端正,辩是非。’ 是非?美丑? 她歪着头,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颈。 是非的界限在哪?美丑又从何定义? 电压不稳,洗手间内的灯又再度闪烁了一下。 几枚朦胧的红点在文字下极快的出现又消逝,快得就像是她的错觉。方宁循字而望,瞧见了镜子侧边的墙壁上用白胶掩盖着的两条又细又长的……电线。 染了红色甲油的指尖戳了戳,豁,还挺硬。 于是方宁沉思了会,下一秒抹了把脸,用那张贞子见了都要退回去打电话报警的恐怖面容、朝着那几个字笑着凑了过去。 同时握着小刀的右手使劲往电线处狠狠划了下去! ——针孔摄像头,这种她八百年前就不玩的落后产物! ‘呲呲…’ 电压稳了,洗手间的灯也正常了。 接了些水将干枯的头发打湿拢起,视线没了阻碍后方宁终于能够好好打量起这间洗手间内的所有一切。 她爬出来的那间小隔间的门已经被损坏,靠着几块铁片斜挎挎地靠在墙边,上下排风口被人用毛巾堵住,严丝合缝到极致。 而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摸到了三样东西。 一把带血的小刀,刚才被她用来划了电线。 另一样是她的身份证。 而令人感到玩味的是最后一样,一张支票。 一张面额二十万的支票。 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孤独的死在厕所的隔间里,身上还留有一张巨额支票。 无论最终被判定自杀还是他杀,名声都不会好听到哪里去;连带着她的家里人,这辈子都不会抬得起头。 指尖摩挲着支票上的金额好一会,方宁眼里多了几分玩味;如果她再醒来得晚一些,恐怕凶手就要如愿了吧。 还没等她细想,外面的寂静陡然被打破;学院内突然变得骚乱了起来。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起起伏伏,伴随着的还有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的救护车鸣笛声,灯光几乎照亮了整座学院。 ------------ 第3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 她当机立断切断了洗手间的电源,循着墙根往无人处走去,在夜色掩盖下趁乱进了另外一栋楼。 在对面时她看过来这里就发现了某层的玻璃反光镜上映出一个类似巨大蟑螂的东西,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好东西! 于是方宁头也不回地爬上来了。 “为什么学校里会突然有警察和救护车过来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看方向好像去的是勤勉楼,那不是男生宿舍楼吗?不会是有人想不开那啥了吧?” “啊,不是吧,现在才十月,刚开学不久……” “还不一定就是那回事,走走走我们也过去看看;反正学姐也说不排戏了,过去看看热闹也没关系。” “走啦走啦~” 两道身影匆匆走过,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道瘦削纤细的身影正匍匐在黑暗里,像一只等待猎物的苍狼。 最后一道灯光熄灭,楼层归于寂静无声之际,黑暗里的身影终于动了。 方宁利落地从窗户里翻越而进,稳稳的落在地上;起身时目光在空旷的室内一扫而过,准确地定位到了那只‘大蟑螂’。 ——一件挂起来的背带裤。 她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往门框上看去,‘戏剧社’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悬挂其上,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 但也并不算是一无所获。 起码她身上的这条红裙子可以被置换掉了。 不然顶着这一身打扮出去,她能不能走得到校门口都未可知。 夜色掩盖了她所有的动作,等到那条背带裤被换成红裙子挂上去时;方宁从头到脚都已然焕然一新。 从一个堕落女性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女学生。 一头枯草被黑色鸭舌帽压下,脸上的伤痕也被口罩遮住,没人知道在十五分钟前她是差点死在洗手间的无名女性。 至此,计划来到了最后一步。 ——逃出校园! 突降的警车与救护车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熙熙攘攘、人潮拥挤,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身影。 她往着人潮的反方向慢慢走去,一步一缓;终于,她踏上校门前的第一级阶梯,救护车呼啸而过,劲风吹落了她额间的一缕乌发,在轰鸣的警笛声中,她平静地走了出去。 喧嚣嘈杂的人间烟火气在她踏出校门的那一刻将她紧紧包围,她不禁偷偷地吸了口气,眼底满是愉悦。 这是自由之上的自由。 ——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广袤天地,哪里是她的方向? 夜空繁星璀璨,指引着迷失自我的灵魂回到彼岸;她慢慢踱步,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 昏黄的灯光拉长了她的背影,摇摇晃晃,好似被风吹动的烛心。 浩瀚无垠,哪里都是她之向往。 记忆的空白与缺失没有让她感到恐惧,因为她对危险有着最本能的感知。 她的过去,她的未来;都没有当下重要。 哪怕她只记得自己是一个从精神病医院里逃出来的, ——精神病人。 ------------ 第4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 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的脑海短暂空白了一瞬,几乎只是刹那,她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冥冥之中的指引似乎在她的耳边低声:如果她想要得到答案,就必须尽快陷入沉睡。 她信了。 最后方宁找了个小公园,双手交叠,躺在滑滑梯的过道间看着天数星星。 无他,一个手无寸铁(一把小刀)、身无分文、还受着伤的落单女性,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会太安全。 而能藏下一个人的滑梯过道是目前她找到的最近地点。 默念三遍了‘玛卡巴卡’,方宁骂骂咧咧地闭上了眼睛,沉睡前还不忘握紧小刀藏在衣袖里。 一阵静寂过后,白光撕裂黑暗,虫鸣声戛然而止;从她的意识空间中,缓缓漂浮起来一枚圆润光滑的……蛋? 或许更贴切的形容,应该用夜明珠更为合适。 但方宁就是不想,并十分笃定地认为这是一颗蛋。 ——你不能跟一个精神病讲道理。 【凡人,你来了。】 这颗不会说话的蛋用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方宁,看她就像一只蝼蚁。浮现在它身后的文字更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这让她感到很不适。 于是行动比脑子快的方宁想也不想地飞身一脚—— ‘砰!’ 和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的蛋滑落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动了几圈,然后停在了方宁的面前。 泛着柔光的蛋壳表面也出现了几丝裂纹,好似下一刻就要裂开碎掉。 这下居高临下的人换成了方宁。 她蹲下身按了按蛋壳表面,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指尖;方宁微微蹙眉,思索着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谁派你来的?” 裂开的蛋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在听到方宁的这个问题后还试图再度浮起,却被她一个巴掌按了回去。 “回答我的问题!” 意识到自己受制于人,于是那颗蛋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空中打出一段文字:【我是系统,你是我选中的宿主,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 系统? 方宁挑挑眉,指尖又用了几分力往那颗蛋的裂缝处按了下去。 ——传说中的趁你病,要你命。 很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她感到满意。 蛋壳发现了方宁的小动作,但对此却感到了困惑不解:【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信呢。】 它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它的宿主还是执着于弄死它? “我信啊!”她微眯起眼睛,唇边勾起冰冷的笑意,“但是你选择别人作为宿主之前没有做过背调吗?” 蛋壳想也不想,从空中浮出文字:【当然有,你的过去我一清二楚。】 “是么?”方宁的目光暗了暗,手底再度用力,蛋壳上的裂痕裂的更大了些,“那你就该知道我不是什么正常人。还有,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你一个外来生物,我想让你死你就死;不让你活,你就得涅灭在尘埃里。” 蛋:那不就怎么都是个死? 为了避免下一秒被方宁一脚踩死,蛋的反应速度可谓敏捷,上一行字都还没消失,下一行字就又迅速浮现:【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必须留着我才能找回过去,你不能弄死我。】 “你威胁我?”方宁歪了歪头,话中带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但手上的力度却松了几分。 见状,蛋知道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又继续道:【不,这是在友好地进行协商。】 ------------ 第5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4) 方宁的本意也并不是将它弄死,见这奇怪的玩意不能给她带来危险后就顺势放过了它。 她找了个靠墙跟的地界席地而坐,正式开始了和这个名为系统的蛋的第一次对话。 “牛逼轰轰的系统就这点能力,连我都可以把你轻轻松松弄成残废,你果然是个废物。” 蛋摇摇晃晃飘起停在方宁的面前,朦朦胧胧显了一行字:【我来自高等文明,全盛时期的能力甚至可以覆灭这个位面。但是,我现在出了点小意外。】 “废物。” 两句话被扎了两次心的蛋:…… 【宿主,请你端正你的态度,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谁告诉你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方宁眼皮微掀,嗤笑一声后出声嘲讽这颗不知天高地厚的蛋。 “你寄生于我的意识中,靠着我你才能活下去。我死,你也死。我想你死,你也死。所以麻烦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主,而你是仆。” 蛋被这句话噎得沉默了好一会,连着好几分钟空气中都没有新的文字出现。 方宁又接着连续输出:“怎么?无话可说了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吗?既然看不起凡人又为什么要附身在凡人的身体里?以为自己是天外来物了不起吗,你很牛吗?” 被怼到自闭的蛋身上的光黯淡了下去,半晌后才又若隐若现打了段文字。 【我是唯一知道你过去的人,我也是你在这个小世界唯一一个能够给你指引正确方向的人,我们互惠互利互相合作,并不存在主仆关系。而且,也只有我能把你带回你所在的世界。】 在吃到闭门羹后蛋巧妙地避开了方宁话里的陷阱,将两人的关系摆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态度,试图以方宁的过去来和她谈合作。 可惜,方宁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连自救都做不到,就算你知道我的过去又怎么样?这只能证明无论是失忆前的我还是失忆后的我,你都只是我的一个手下败将。” 【宿主请不要用恶意随意揣测他人,我对你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你大脑深处的记忆碎片。】 【我并没有参与到你的过去中,我无力反抗你的暴力行为是因为在时空穿梭中被神秘力量击中导致了能源不足;你需要记忆,我需要能源,我们会是最合拍的搭档。】 意识空间里安静了会,就在蛋以为方宁信了它的话而有些窃喜之时;方宁突然笑了,还煞有介事地抬起手鼓了鼓掌。 “说得真好,我差一点就信了。所谓能源、所谓记忆;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对我的过去一清二楚,而我对你一无所知。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就凭你是颗蛋吗?” 【宿主,你可以试一试。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被天打雷劈,永远回不了本星。】 浮在半空的蛋信誓旦旦,倒是真有几分赤忱的信念感。 坐在墙边的方宁缓身站起,笑得有些意味不明:“真不愧是天外来物,这么快就学会了人类的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蛋信以为真,似乎听不懂方宁话中的阴阳怪气:【那我们现在可以建立短暂的合作了吗?】 “行啊,怎么不行。我也很想看看你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对于方宁这种话里带刺的行为蛋竟然感到了几分麻木和习惯,恐怕它自己也没明白为什么对方宁的接受度竟出奇的高。 ——明明一开始,它是打算让她诚服于它,做它的狗的。 ------------ 第6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5) 在达成合作的下一秒,方宁便眯起眼眸,缓缓开了口:“我需要知道这具身体的所有一切,你最好把你了解到的都告知我。” 【宿主,这不符合规定。我来自异世,受限于条例对这里需要遵循保密原则;如果我违反条令使用高等文明的力量对这里干预,会被送上审判庭执行毁灭程序。】 对于这个根本就站不住脚的说辞,方宁只平静地瞥它一眼,启唇:“你不说我让你现在就毁灭。” 蛋:…… - 【宿主,请往你的三点钟方向步行300米,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宿主,请你离开公交站台,你没有钱付费。】 【宿主,前方有障碍物,请你注意避让。】 【宿主,你走过了。】 …… 在蛋所谓的最优路段规划下,方宁历经了两个小时的艰难步行后终于到达了她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的居住地。 一个简陋的廉住房。 但是当她两手空空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时,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出现了。 她的身上除了一把小刀和一张身份证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她敢用暴力破门的手段强行进入,那楼下就会有人准时准点等着请她回精神病院喝茶。 “蛋,私闯民宅判多久?” 【首先我不叫蛋。我的编号为5488,初始称谓唤做丹贺,宿主你可以称我88或者丹贺。其次,你要找的钥匙在第三个花盆里。】 方宁毫不走心地敷衍道:“知道了蛋。” 【宿主。】 “知道了,48。” 估计是被方宁的强盗行径呛得麻木了,48没再反驳方宁的称呼问题,默默神隐了下去。 在48的提示下,方宁成功地找到了钥匙进入了原身的家。 推门而入的第一眼,入目便是茶几上已经腐败发臭的鱼汤和米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和酸臭味糅杂在一起的可怕味道。 除此之外,小沙发的角落里堆着整整齐齐的兼职海报、招聘信息;方宁随手翻了几下,发现上面有几张还被人细心用红笔做了标记。 她再抬眼环顾四周,发现墙上的白炽灯正亮着,估计是原身在匆匆出门时忘记了关。 被搁置在台面上的小日历恰好被撕到前一天,垃圾篓里还留着残余的纸张。 房间的主人在这里出现的最后时间,已然昭然若揭。 到底是谁、又是什么事,能让原身饭吃到一半就匆匆出门,什么都来不及收拾。 这个未知的人,对她如此重要,又为什么她会昏迷不醒地倒在那所学校的厕所隔间里? 种种谜团痴缠环绕,将一个原本的简单的霸凌事件卷向了更深的未知。 突然某个角落铃声大作,传来了悦耳的歌声;方宁抬眼一撇,抬脚穿过客厅,径直走向了里侧的房间。 她循着声音找到了藏在抽屉最里面、最底下的一部手机,而上面的来电显示则备注着“院长妈妈”四个大字。 【宿主,这个电话要接。】 还没等方宁有动作,48倒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显得有些焦急。 ——它一个系统、一个天外来物,急什么?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接通的理由。” ------------ 第7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6) 【原身是个孤儿,你接管了她的身体当然就要接管她的一切。这通电话打来肯定是询问原身要办的事情办妥没有,你要做的就是接起电话告诉她一切都好让她安心,这样才能让那件事顺利地进行下去。】 长长的一段话方宁看完之后沉默了几瞬,下一秒她平静地抄起台面上巴掌大的小日历,慢慢悠悠地连撕了四页,然后轻飘飘地扔进了垃圾篓里。 “如果我偏不呢?” 【宿主,请你端正态度来看待我们的合作。你的每一次选择都会产生巨大的蝴蝶效应,而我每一次提供给你的判断都是运算过后的最优选择,我希望你能明白怎么做才是对你有利的。】 弦外之音,在威胁她,更是在警告她。 可方宁听了这话不但没有任何胆怯紧张的表现,更是直接莞尔一笑:“好啊,那你告诉我‘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原身在找的人究竟是谁?她所做的这一切,最后要达成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翻着掌心的日历本,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等待着48给出一个答案。 可系统沉默了很久,就像是突然死机了一样,半晌给不出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 “怎么,哑巴了?” 【宿主,你的权限不够。】 憋了半天,结果一个天外来物在这跟她扯权限?方宁差点没有当场嗤笑出声。 她直接当着48的面将电话给挂了。 【宿主,你在干什么!】 “看来我猜对了。48,你的小辫子真容易被抓到呢。”不走心的赞赏更像是在火上浇油,但方宁一点都不在乎所谓系统的感受。 “不诚实的人就要承受不诚实带来的代价。你隐瞒一切还想利用我为你做打手,然后安安稳稳地坐收渔翁之利。你想装疯卖傻我不管,但是也请你安静地做好你该做的事。” 随意将手中的小日历扔回原位,方宁不含感情地警告悬在了48的头顶:“不然我一定会在无视你和捏爆你之间做出一个你最满意的选择。” 刚刚在短暂地弹出几句激动的文字后,听完这话的48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它恐惧于方宁的暴力,但却又不知道哪里来了几分莫名的底气。 意识空间里的它在空白的房间里向角落飘去,依旧没有放弃它的打算:【宿主,你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你要学会温柔善良与适当退让的美好品质,如今你我共存,我挂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幅苦口婆心的劝导在方宁眼前展开,一股浓浓的裹脚布酸臭味直冲她的天灵盖。 下一刻她手上青筋暴起,生生捏爆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凉薄的红唇轻启,字字珠玑:“放、你、爹、的、狗、屁。” 【宿主,请你文明用语。】 “淦、你、爹。” 48:…… 它有种感觉,如果再说下去下一次在方宁手中捏爆的就会是它的本体。 “我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特别是一个废物妄图对我画饼。心里有点数就别再叨叨。” ------------ 第8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7) 暴力镇压初步取得了成效,48在之后的两天里安静如鸡,连飘字的小白云都不敢散出来一片。 方宁对此感到很满意,如果不是每回闭上眼思考时都能看到这糟心玩意躲在角落里当蘑菇,她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向阳孤儿院……” 晨阳初升,几片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落了进来,朦胧的光打到地面上,像是落了一地的尘埃。 方宁靠在椅背上看着刚刚查到的地址,望着天花板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 ——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但可惜她失忆了,除了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之外,对其他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挂断备注为院长妈妈的来电后又借此打压了一通48,但为了给她调查出真相争取时间,免得还没抓到凶手就被发现纰漏,她特意按着原身以往和院长的聊天语气发了一通报平安的短信。 所幸那边没有怀疑,回了她一句好好吃饭后就结束了聊天。 “明明两个月前你还在禾城,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一切来到这里?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宝藏等着你挖吗……” 就算是宝藏,但是搭上一条命未免也太不值得。 宝藏……宝藏?! 电光火石间有道思绪一闪而过,靠在椅背上假寐思考的方宁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看向了堆在沙发角落里的那堆兼职海报。 被红笔圈起的几个地址被她输入地图定位查找,她从桌下抽出一张白纸,铺在不算干净的台面上就那么画了起来。 落砂街道323号, 胶囊旅店, 南溪公园西侧100米, 千人面清吧, …… 七八个地址逐渐在方宁手下成型,她按着五个地点连线后,竟然缓缓形成了一个‘圆’。 被囊括其中的地点就那样显眼地出现在方宁的面前。 【君鼎别墅群。】 沉寂了一天的48飘飘忽忽地出现,将方宁心中的答案用小白云打了出来。 她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在某些时候48是能将文字具现在现实空间的,并非只单纯地存在意识空间;而48具现出来的文字只有她能看见,而她从镜子里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看来她的确是在找什么人,而且这个人对她还很重要。” 重要到,她连换三份工作也一定要在这个范围内落脚。 方宁摩挲着其中几份纸张上的红叉,心中有了些猜测。 【宿主,如果要找寻答案就要出门找证据,找证人。不是坐在这里冥想就能得到答案的,上天不会眷顾懒惰的人。】 方宁瞥了眼空中的文字,无谓的回怼道:“我不知道上天会不会眷顾懒惰的人,但如果我和祂有机会见面,一定会劝祂不要眷顾心怀鬼胎的人。” 【宿主。】 48难得地被怼没有沉默,而是继续对她劝导,方宁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头漫起了几分疑心。 “你为什么一再执着地让我出门?外面究竟有什么对你诱惑之大?48,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再不说实话就闭嘴,不然我就把你捏爆。你不要真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 第9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8) 【宿主我和你说过原因,你的权限不够所以无法知道其他信息。】 方宁将手中的纸张随意一放,根本不上它的当:“到底是你愚蠢还是我天真?你一个天外来物需要在这个世界遵守谁的规则?哪怕即便有,那么在你苏醒初期对我的记忆碎片进行扫描时,你就该死了。” 48的权限论就这样被她轻飘飘几句话击碎得七零八落。 沉寂在方宁意识的那颗蛋微不可几地抖了抖,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开始之初就被方宁套了话,几番交流下来,导致自己后期连逻辑都不能自洽。 在全盘托出和被方宁无视之间,48斟酌了会,再度浮起小白云:【抱歉,我还是不能说。】 对于这个答案,在刷着手机的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方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显然早有预料。 “那就闭嘴等死!” - 烈阳当空,正是一天最灼热的时候。 屋外的门铃被按响,几道嘈杂的声音过后只留下一句‘请记得五星好评’便逐渐无声。 她的东西到了。 几个大纸箱被方宁搬进室内,48在她身前飘着打出虚空弹幕:【宿主,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使用手机购物,难道你还有原身的记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用这种令人厌恶的口气和我说话。48,认清你自己的位置。我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和你这个仆人报备。” 方宁拆着东西头也不抬,顿了会,又甩出一句:“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是真的是来自高等文明的产物,因为你的思想明明比这里挖出来的几百年前老古董还要腐朽不堪。” 封建陈旧,令人咂舌。 48明显卡顿了一下,才又飘出小白云:【宿主,我没有骗你的动机。】 抽着泡沫盒的方宁垂着眸,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那可未必。 一通拆装折腾后方宁将购买来的所有东西都安置在了客厅为数不多的空位置里,崭新的机器和暗黄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不丁地,48冒出一句, 【宿主,原身的身份是孤儿。】 方宁抽着漆黑的电线插进插座,没有给它一个眼神:“所以呢?” 【你现在的行为不符合人设,被发现了会出乱子的。】 见方宁不理睬它的话,急切的48甚至忘记了方宁的凶残程度,又开始不怕死地继续挑战她的底线。 【你为什么要花了原身辛苦兼职打工挣下来的钱去购买电脑,你说过要为原身报仇雪恨,但是我并没有看到你出门寻找证据。而且你既然能发现君鼎别墅群有异样为什么不去查?】 最后,它甚至开始人身攻击,【你是懦夫吗?】 接完最后一根线,方宁伸手按下开机键后才终于抬眼看向了义愤填膺的48,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根铁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我也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我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吗?第二,我说过要为她报仇吗?第三,你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 “凭你是个骗子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宿主,你……】 虚空中的文字飘到一半戛然而止,48噤声缩回了意识空间里。 它最后看向的地方正是方宁的手边。 那根铁直的筷子早已变形,呈现一个‘U’型。 ——再多嘴,下一个就是“YOU”。 ------------ 第10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9) 第四日晚,烟雨蒙蒙,乌云挂在天际遮蔽了所有月光,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阴霾里。 缩回意识空间避难的48被困在方宁捏造出来的小黑屋两天后,终于又能重见了希望的曙光。 但等待它的不是方宁的妥协,而是……一整盆的火! 【宿主,你在干什么!】 甫一飘出来就看见方宁在烧照片,如果不是它没有办法开口说话,恐怕48此时已经失声尖叫。 因为方宁烧的正是向阳孤儿院的集体照片,那是原身手上最关键的东西之一!她这个蠢货就这么轻易给烧了?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48不禁开始怀疑当时用权限作为借口不告诉方宁一切,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了给游戏制造一些难度,我只能让这些东西永远都不要见光为好。” 回过神来的48继续装傻充楞,【抱歉宿主,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方宁睨它一眼,唇边笑意意味不明:“你不需要懂。清水捞鱼有什么意思,浑水摸鱼才是王道。弄脏了我的裙角,谁都别想干干净净上岸。” 48的蛋壳有些发凉。 它莫名觉得在它被困小黑屋的两天内,方宁身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这些事,甚至是有关于那人的。 妥帖处理好所有的东西,将一份一模一样的酸菜鱼摆放在同样的位置后;方宁拿起墙角的黑色长柄伞,背着个灰色小包、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细雨里。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她隐于其中,与常人无异。 丝毫不像一个即将被追杀的人。 【你为什么要烧掉所有的东西离开,你知道那些东西对于原身来说有多重要吗?你凭什么随意处置别人的东西!】 长柄伞隔开了外面的蒙蒙细雨,将方宁和48包裹在这个小世界里。 “她死了。”呼吸带出几分雾气,方宁的声音却有些冰凉:“从我在这个世界苏醒的那一刻她就死了。我继承了她的一切,自然有权利处理这些东西。” 48:【你两天前还不肯为她报仇,而且就算她死了你也应该替她保存好遗物而不是将这些毁灭。】 “我改变主意了。我这人就是这么善变,对我不满你可以自鲨。” 听出不对劲的48紧接着追问:【宿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要告诉我,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有权利知道一切!】 “好啊。”方宁话中来了几分兴致,就在48以为方宁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接下来的话就直接将48的欢喜打到了谷底。 “把我的过去原原本本告知我。” 【宿主你没有…】 “又是没权限对吧。”没等它说完方宁就不耐烦地打断它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想你的蛋壳多几条缝就闭嘴。” 48被怼得熄了声。 只见方宁背着个小黑包不断换乘,最后到了某个小公寓前,十分巧合,这个公寓就坐落在她刚醒来的大学附近。 蹲在意识空间里的48顿感不妙。 它迫不及待地飘了一行文字出来:【宿主,作为你的盟友我有权利知道你下一步的打算,这样我才能为你推算出最优解。】 方宁理都没理它。 ------------ 第11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0) 片刻之后,只见方宁避开监控沿着管道一路往上攀爬,最后将身上的安全绳扣在其上,将自己吊在了其中一间的窗外。 公寓内灯火通明,明显是有人居住的。 而方宁借助着墙体,完美将自己隐入了黑暗里。 里面的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窗外已经多了个人。 48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被方宁关了两天,事态就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自己之前还是低估她了。 “枭,你说这回奶奶她能接受我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紧张,一想到当初奶奶知道我们在一起时那么生气,我就好害怕。” “不会,死老太婆这回不同意也得同意。”安慰般亲了亲爱人的额头,夜枭眼中尽是狠厉,“方家独子这个身份如果还不能堵住她的嘴,那我过几年把她送出国算了。” 反正留在老宅也是碍眼。 “枭,你不要这么说。”清秀少年抱着爱人的腰,开始撒娇:“你这次帮我伪装的身份这么成功,一定能瞒过奶奶的。” 说着,他又有些惆怅:“就是有些委屈方宁了,不过她能出国留学我也很替她开心的;枭,你有把我给你的卡送给方宁了吧。她现在到国外了吗?” “嗯。送了,她说谢谢你的心意,她现在一切都好,让你别担心。” “那就好。诶,虽然我占了她的身份,但是我一定会好好替她对方爸爸和方妈妈尽孝的,毕竟以后他们也是我的父母了嘛。” “是我们的父母。” “嗯,对!” …… 交谈声逐渐小去,喘息声中带着几分急不可耐传到窗外方宁的耳中;她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动过,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未变分毫。 ——方宁?方家独子?她还出国了? 缩在意识空间装死的48一片小白云都不敢放出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它感受到了从方宁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意。 就在它以为方宁会默不作声离开的时候,它看见她从随身的黑包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掌心借力,沿着窗缝直直弹进了桌面上的那杯红酒中。 顾不上装死的48迅速弹了起来,【宿主,杀人是犯法的!况且你没听见吗,他们本来是想把你送出国的,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干完这一切才利落爬下管道的方宁仰头看了看已经熄灭灯影的窗户,满意一笑。 她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对48扯出一个阴冷的笑:“感恩你爹。” 虽然她本人并不觉得自己笑得恐怖。 且不说这个出国是真是假,这个世界的方宁出身孤儿院,高中都没读完就辍学打工维生,送她出国无异于让她送死。 顾承泽明知她的处境,还要夺了她的身份让夜枭送她出国,可见其的居心有多恶毒。 只可惜,夜枭连这样一个懦弱的方宁都无法忍受,硬是派了人试图将她蒙死在顾承泽所就读的大学里,让她连死都带着不光彩的名头。 不过…… 背着小包往外走的方宁扯出一个凉薄的笑,感觉顾承泽有些过分天真。 根据她前两天查到的资料,方父的目的可不是想认回一个孩子这么简单。 ------------ 第12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1) 直到方宁住进了新租住的房子,开着电脑在浏览病例单的时候,48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宁那矫健的身手实在不像一个精神病人该有的。 【宿主,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药?】 “你猜。” 方宁翘着二郎腿,表情有些欠。 或许是办完了计划中比较重要的一环,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连48的询问她都没有回怼。 然而她的好心情很快就要被48打破了。 【作为一名女性,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呢?顾承泽好歹是你在孤儿院的朋友,他还在夜枭面前替你说话,你为什么要下药害他?】 ——又来了。 这臭味她隔着八条街都闻到了。 “顾承泽是你爹吗,48。我很好奇你这么帮他说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你的宿主。” 48对此依旧搬出了伟光正的说辞:【我说了,我们应当秉承大爱去爱世人,这才是吸取能量的正道。】 ——世人关她屁事。 方宁扯了扯唇角,眼底漫起几分寒凉。 她倚在椅背上,指骨慢悠悠敲着桌面:“好啊,那你觉得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我的建议是替夜枭和顾承泽扫除障碍,帮助他们在一起。】 小白云连犹豫都没有,在方宁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就飘了出来。 方宁状似无意,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一步做起比较好呢?” 没察觉方宁态度转变得有些快的48迅速弹出一行字:【解决掉夜老太太,只要她死了夜枭和顾承泽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没有了!】 上一秒还在说着要爱世人,下一秒就要她将无辜的老妇人置于死地,这就是48的正道。 方宁扭了扭脖颈,对着飘在她面前的48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可行。” 关掉电脑里的病例单,方宁将结果一栏的配型符合看了又看,再一次感叹顾承泽的命是真好。 不愧是48豁出去都要保护的——男主。 第二日,方宁以营养师的身份面试进了夜公馆。 夜老太太虽然年迈,但身体依旧硬朗,丈夫生前待她还算不错,去世后夜氏集团由她接手一力扩展,两年前才堪堪交权;她在集团的余威和手中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便是夜枭最忌惮她的地方。 所以夜枭宁愿麻烦一点,替顾承泽弄个假身份,都不愿意彻底和自家祖母决裂。 “朱迪?你就是新来的营养师?”夜老太太扶着自己的老花镜,拿着她的资料和她本人对比,看了又看才询问出声。 “擅长什么?” “食补,最为擅长药膳。家中三代行医,家父在中医上也浅有涉略。” 夜老太太最烦吃劳什子西药,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当下就大手一挥让她住进了夜公馆。 48对方宁的识趣很满意,在意识空间里连连夸她是个不错的助攻,只要最后夜枭和顾承泽能够修成正果,那它就能得到能量了。 高兴过了头的48没发现方宁在听见他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掠过的几抹暗色。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日子平静地过了三日,这几天里,方宁兢兢业业的给夜老太太调理身体,开出的药膳也是严格配比,不出一丝差错。 ------------ 第13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2) 48对此很不满。 它从意识空间里飘出来,有些气愤地质问起方宁:【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杀了这个老太太吗!】 方宁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悠闲地抓着本杂志看着:“总要让夜公馆的人对我放心,我才能下手。”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给夜老太太熬的那些东西,没有人试毒,检测吧。” 淡淡的一句话将48的疑虑暂时打消,它留下一句:“那我等你消息”之后,就又躲回了意识空间里。 方宁翻着杂志,不为所动。 几天后,夜枭带着顾承泽、不,应该说是方家新认回的儿子、方承泽,回了夜公馆。 曾经放话只要门当户对的夜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虽然不满,但还是忍了下来。 易了容的方宁靠在露台上展唇莞尔,这可都是靠她最近煮的安神祛火药膳呐。 不然按着老太太以前火气大的身子骨,怎么着都被气够呛。 家宴上摆出来的依旧是方宁煮的药膳,因为得了夜老太太的特意嘱咐,夜枭和顾承泽的那两份要煮得尤为难以下咽。 这恰好正中方宁下怀。 她往他们两人的小锅里,放了把苦丁。 苦丁的味道极其强烈,能清热去火。当然了, ——也能覆盖掉其他药物的味道。 路过的帮佣知道老太太前几天吃的药膳里就有苦丁,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火沸腾半晌,方宁再次从随身的口袋里倒出了小半瓶的白色药丸。 这和上次下在夜枭酒杯的药丸有些不太一样。 【宿主,你在干什么。】 方宁往里放药的手微顿,眼神闪了闪:“给他们助助兴。” 因为药瓶上一片空白,所以48将方宁的话当了真,以为她是真的想撮合夜枭和顾承泽。 48缩在意识空间里没再说什么,但它若是有眼睛,看向方宁时,应该是不屑中带着冰冷、讽刺的。 加了料的药膳味道古怪,但是夜枭知道这是老太太对他的不满,所以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次老太太没有把他和顾承泽赶出去已经是很好的开始,他不能操之过急。 因此,在老太太的冷脸之下,夜枭带着陪着笑脸、实际上差点咬碎后槽牙的顾承泽匆匆告退。 再待下去,估计顾承泽都能哭出来。 “朱迪,做得很好。” 夜老太太端着茶盏,示意她也坐下喝一杯。 杯中茶汤澄黄醇厚,入口却带着微苦,回味甘甜,是难得的佳品。 “我不喜欢喝茶,但家庭医生说我火气盛,需要压一压;这么些年下来,倒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意有所指,说的不是茶,而是人。 “夜家三代单传,到了夜枭这一代,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独苗苗。他早年不近女色,我还以为是没遇上合适的人,没想到居然被一个顾承泽勾了魂。” 她施施然地抚了抚茶盏,慢悠悠道:“无论如何,下不了蛋的鸡是不可能进我夜家门。夜枭爱养着玩就养着,我不会多加干预。” “毕竟有了孙子,夜枭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你说对不对,朱迪。” 再听不出来其中之意,方宁今夜就可以打包离开夜公馆了。 ------------ 第14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3) 她放下手中的杯盏,恭恭敬敬:“我明天就去给夜总送药膳。” 闻言,夜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笑了:“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报酬。” “你若是想做夜家少奶奶,我也是能给的。” 对于夜老太太画出的大饼,方宁抿着唇,并未接话。 - 翌日,夜氏集团 得了夜老太太的提前打点,方宁拎着手里的保温桶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夜枭的办公室门前。 但不知这位刘特助是真没收到消息还是故意刁难,愣是让她坐了半小时的冷板凳才放了她进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人真的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夜枭还是有些气愤。 他以为有了方家独子这个身份的存在,祖母就能够放下芥蒂接纳顾承泽,没想到老太太还不死心,还是变着法往他身边塞女人。 而这个朱迪,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也是够胆大的。 那天晚上在夜公馆吃的那顿药膳他可没忘记,回去之后承泽苦得直哭,哭得他心软软,哄了一个晚上才把人哄好。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夜总,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她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桶,将之搁在了夜枭的办公桌上,底下,还垫着文件夹。 这是挑衅? 夜枭抬眼看她,眼神中满是轻蔑:“没有祖母的授意,你以为你进得来?” “既然夜总清楚,那就麻烦你吃完药膳,我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想起那股味道夜枭胃里就一阵翻滚,他也冒了火:“朱迪,照照镜子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这种手段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看透了!别以为得了祖母青眼就以为自己能当上夜家的少奶奶,我的爱人,从来都只有承泽!” “既然夜总这么直爽,那我也只好开诚布公地跟您聊一聊。” 扶了扶金丝镜框,方宁毫不客气地在夜枭对面坐下:“夜老太太昨天在你们离开以后,曾对我直言,她不会接受顾承泽进夜家门。她希望我爬上你的床,最好能够顺利怀孕。自然,报酬就是夜家少奶奶这个身份。” 夜枭脸色变了变,指骨倏然用力紧握。他知道方宁说的都是实话,这的确是祖母一贯的行事风格。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让人把你撵出去?” 这个朱迪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的耿直让他觉得莫名的危险。 方宁浅浅一笑,语气笃定:“夜总当然可以这么做,但之后依然会有第二个李迪,王迪,郑迪……不过她们就未必有我这么诚实。” ——他当然知道,否则她也不可能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你想要什么?” 方宁点了点肩膀上的隐形摄像头,“合作如何?我帮夜总与顾先生打掩护,夜总付我五倍工资。” ——你还不如去抢! 祖母聘请她作为营养师的工资是十万一个月,五倍就是五十万,她倒是敢开口! 眼见着夜枭脸色微沉,方宁却莞尔一笑:“这买卖划不划算,我相信夜总心里有数。” 室内静寂许久,夜枭才磨着后槽牙,吐出一句:“我答应你。” 方宁展唇莞尔,抬眼示意桌上的药膳。 “夜总快吃吧,冷了更加难以下咽。我不介意等,但您别让老夫人看着录像生气才好。” ------------ 第15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4) 好不容易灌下了整整一碗的汤药,夜枭的脸色肉眼可见难看了许多。 他合理怀疑这个朱迪就是故意的,今天这碗东西比他那天在老宅喝的还要苦上几倍不止! 这女人是得不到他、嫉妒到发狂,所以在汤药里拼命下苦丁吗? 方宁看到夜枭一滴不剩地喝完了才满意笑笑,她轻触关掉了肩头上的微型监控,慢慢站起缓声:“老太太这几天心情不好,吩咐我多在里面放了些易发苦的药材,还请夜总不要记恨于我。” “我的任务完成了,希望夜总遵守承诺,准时将款项打到我的账户中。” 说着,方宁准备伸手将桌面上的保温桶带走;但夜枭却先她一步,他黑眸沉沉,紧紧盯着她:“这个保温桶我看着还挺喜欢的,想必朱迪小姐也不会介意我留下它的,对吧?” ——这是想要留下药渣拿去化验的意思? 方宁神色未变,她噙着浅淡的笑,缓慢将手收了回来:“自然,夜总付了我五倍的薪酬;区区一个保温桶,我还是送得起的。” 验吧,验得出来东西我跟你外婆姓。 … 打发走了方宁,下一秒顾承泽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进来。 刚一接通,他便有些慌张地问起:“听说奶奶安排朱迪去给你送汤药了,你吃了吗?她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吧?” “枭,我知道奶奶不喜欢我;可是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一句一抽泣,听到夜枭心脏抽痛,他不禁软了声、安慰道:“承泽,你别担心。” “夜家少夫人这个位置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即便朱迪背后有奶奶撑腰,她也不可能成功。” 得了承诺,顾承泽才放心了下来;他又在电话里和夜枭甜言蜜语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而挂了电话后的夜枭显然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他收到了一条讯息。 而这条讯息这是来自那天他派出去处理方宁一事的手下。 “方宁恐怕没死。” 就这样短短的一句话,瞬间让夜枭的脸色沉了下去。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对他的计划将是致命的打击。 落地窗外的天色染上灰霾,明亮的玻璃上倒映出夜枭黑如浓墨的侧脸。他握紧手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记得我和你们说过这件事要做到万无一失。距离那女人被锁死在洗手间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周,你们现在才告诉我她可能还活着?怎么,你们的眼睛都被狗吃了吗?这么一个大活人都没盯住?!”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那边沉默了会,片刻之后才有人斟酌着措辞,低声回道:“我们当时的确把她锁进了厕所里,按照计划中的时间,她应该早就昏迷过去了。” “但是……” 那面迟疑了会,才又接着开口道:“那天学校出了点意外。” “勤勉楼的男生宿舍疑似有一名学生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从床上跌了下来,学校报警引来了大量的警察。老大,你是知道的,我们的身上都背着案底,万一被那些人认出来我们就都得死;所以我才和小六躲在学校外面等着。” 这些说辞在夜枭听来就只是他们无能的辩解,他冷笑了一声:“所以呢?” ------------ 第16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5) “我们在外面盯了两天,但始终没有听到里面有‘女性意外身亡’的消息传出来;我和小六没忍住就进去看了看,这才发现方宁早就不在那间厕所里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再次被这两个人的愚蠢气到脑仁生疼的夜枭咬牙切齿,神色已然接近暴怒边缘。 “人丢了就去找!你他么拖到现在才告诉我是嫌那死女人没时间报警吗!” 如果她一旦向警方说出自己被绑架的事情,那必然会追查到着两个蠢货都头上!届时查到夜、方两家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偏偏在这种最关键的环节出事,他当时是脑子抽风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吗? 电话那边的人心虚地挠了挠头,条件反射嗦了一口泡面压压惊,片刻后才低声:“老大,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方宁那女人之前住的房子我去看过了,里面的确有人在里面居住过的痕迹,而且还是最近的。” “桌面上的食物腐败程度的确和时间对得上,垃圾桶里的日历也撕到了出事后的第二天,很明显这是有人想在告诉我们方宁没死。可是如果方宁真的活着,她肯定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又怎么可能会回那个家?” 况且这么多天都不报警,难道她真的就是个圣母,别人想杀她,她都能忍? 这显然不合常理。 这一番话成功将暴怒边缘的夜枭拉了回来,无论如何,只要方宁死了,就一切都好说。 “那她的尸体呢?总不能那么大个人就凭空从学校里消失了吧!” 吃着泡面的男人正欲回答,旁边的小六受不了他那股墨迹劲,便夺了手机自己和夜枭交谈起来。 “夜总,那天晚上学校因为勤勉楼的事情变得很混乱;进进出出很多学生,如果有人把方宁塞到汽车里带走,我们哥俩根本就察觉不到。” “而且这个替方宁伪装了生活现场的人很厉害,屋子里连个多余的毛发和指纹都没残留下来;这足以说明,对方也是个受过特训的高手。” 而这种人,恰恰是他们最不得不避讳的人。 夜枭剑眉蹙起,眼底掠过几分疑虑。 “我查了方宁的过往,她的过去中并没有出现过这种人;甚至连警察她都极少接触。难道她的魅力还能大到凭空出现个替她报仇的野男人?” 话音落下,小六还没来得及开口,咽下泡面的潦草男人随口就接了句:“老大,能让你简单查到的高手还能叫高手吗?” 再次被愚蠢的手下气得三叉神经痛的夜枭感觉自己今天总是莫名的烦躁,比如现在,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家伙打死。 小六显然比他那不靠谱的兄弟敏锐许多,他在夜枭发怒前甩出一个问题,成功止住了他的震怒。 “夜总,既然对方是为了帮方宁复仇;您身边最近有出现过什么可疑人士吗?” ——可疑人士? 这么一说的话…… 夜枭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了桌面上浅绿色的保温桶上。 这个朱迪,出现的那么巧,会不会和方宁有关? ------------ 第17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6) 时间上也很凑巧,方宁刚出事没多久她就出现在了夜家,还将手伸到了他祖母这边。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替方宁复仇而来,那她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必然是他。 夜枭黑沉沉的目光落在了保温桶中的那份药渣上…… 没多久,休息室的洗手间内响起了几声低低的呕吐声。 药汁混着唾液残余在唇角,夜枭眼尾泛红,右手紧握成拳抵在洗手台上;明亮的镜面上倒映出他略有些狼狈的身影。 朱迪,你真是好得很! 几个喘息之后,他摸出手机给通讯录中备注为‘林医生’的人去了一通电话。 “我这里有份东西,你帮我验验里面都有什么成分。” … 三日后,林医生的检测报告如约寄到夜枭的手中。 未检出致幻药物、未检出致死成分。 ——但是其中含有过量的壮阳药物、吃多了容易上火;老大,我知道你年轻,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最后这句分明是手写上去的调侃一如那人不靠谱的模样。 夜枭扯了扯领带,有些不耐烦地扔了手上的检测报告。 怪不得那天他老是觉得心烦气躁、火气上涌;原来是她在汤药里下了这种玩意,妄图想爬上他的床! 思及此,夜枭勾起唇角,眼底漫起几分嘲讽。 他就知道这女人贼心不死,还是对夜家少夫人这个位置有所企图。 嘴上说得要合作,实际行动却是很诚实。但偏偏也是这种人、最好拿捏。 朱迪的嫌疑暂时排除,夜枭的心情好了几分。 这就证明那个替方宁复仇的人可能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也还没来及渗透进夜公馆;只要这段时间他手下的人警惕些,盯住所有和方宁有关的人,那找出那人就不在话下。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暂时落了地,被汤药压下的欲望又好似苏醒了过来;他摩挲手上的戒指,想起了顾承泽泪眼婆娑看着他的可怜模样。 眼尾泛起欲色,不等思考,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便迅速发了出去。 “宝宝,晚上在御香居等我。” 顾承泽不知道在做什么,并没有马上回他;夜枭蹙着眉,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不悦。 还没等他再有动作,刘特助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夜总,朱迪小姐又送汤药来了。” 连同朱迪这个名字一起被唤醒的还有那天苦涩的药味记忆,夜枭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他垂眸看了看屏幕里刚刚弹出来的新消息, 宝宝:“好啊~” 瞬间心里又有了新的打算。 “让她进来,刘特助。” ——她不是想用这份汤药爬上他的床成为夜家少夫人吗?那他就让她的药成为他的承泽之间的助兴剂,让她也知道一下为别人做嫁衣的滋味。 方宁再次带着汤药出现和危险监控缓缓踏进他的办公室,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和她手中的壮阳汤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见面了,夜总。” 手中的保温桶被她拎起随意晃晃,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次我也没有去掉药渣,甚至连药方都一起带过来了。不知道夜总今天是不是也照旧要留下我的保温桶呢?” ------------ 第18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7) 瞧着朱迪那副和其他世家名媛脸上如出一辙的微笑弧度,他就莫名厌烦。 这些女人空有样貌,脑子里装的都是珠宝金钱那些俗物,接近他也不过是为了他身后的夜家。 只有承泽是例外。 他知道朱迪是在讽刺他之前留下药渣为了检测一事,心里不禁泛起了几分不喜。 不过是寻常的试探而已,这种心眼小的跟针似的女人还想做他夜家少夫人,做梦去吧! 夜枭眼底闪过一丝被戳破的难堪,但还是不动声色掩了下去。 “朱迪小姐,我希望你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一边说跟我谈合作,又一边在汤药中下了过量的……” ‘壮阳’二字似乎难以启齿,夜枭唇角抽动了下,这才继续开口道:“那种成分!这次看在祖母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但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方宁往碗里倒着汤药的手一顿,继而又敛起神色、缓缓倒完了保温桶中所有黑色药汁后,她才抬眸直视着夜枭的眼睛。 镜片后的那双眼眸平静到发凉,方宁展唇莞尔、笑容里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夜总。我本来以为那份汤药能给你和方少爷助助兴的。” 夜枭:…… 不是,这女人有病吧! 她的任务不是爬上他的床,成为夜家未来的少夫人吗? 本来打算拿这件事给朱迪一个难堪,却没想到正中对方下怀;这让兴欲满满的夜枭一下子就萎了。 连带着晚上的御香居都少了几分兴致。 他磨着后槽牙,脸色有些难看。 “朱迪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 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分内之事,夜总不用客气。” 难得遇见一个没有阻碍他和承泽之间感情的人,但夜枭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个朱迪身上的谜团和未知太多太多,多到令他看不透。 而且这个女人的履历很干净、干净到有种完美的错觉。 眼见着他喝完汤药,方宁抬手点掉了肩膀上的微型摄像头准备如惯例一样离开;谁知道下一秒便响起了夜枭略有些恼怒的声音。 “把你的保温桶和药方带走!” 这些东西他看了就来气! 背对着夜枭的方宁眼眸微闪了闪,唇角勾起。 ——赌对了。 - 【宿主,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收集能量的方式是以无私的爱去爱世人,你不能伤害夜枭。】 刚离开夜氏大厦,沉寂在方宁脑海中的系统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将装着保温桶和药方的袋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方宁才慢悠悠回了它一句:“你不是要我撮合他和顾承泽吗?那我煮点这种汤药不是正合他意?” 她的这句反问在48听来就是狡辩,【宿主,我看见你在瓷碗上抹了一层白色的膏状物。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呵。 方宁心底泛起一声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给你解释?” 给你三分颜色哄哄你,真以为她这个精神病好拿捏是吗? 【宿主你……!】 48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她一拳打回了小黑屋里。 马路上的行车呼啸而过,方宁抬眼看向大厦,遥遥望向了夜枭所在的楼层。 ——壮阳药和特浓雌激素一起喝下去的感觉好吗,夜枭? 下次不给做壮阳汤药,那就只剩下后者了哟。 而那天夜里她丢进红酒杯里白色药丸可是她从黑市里淘来的虎狼之药,加上前两者;简直就是俄罗斯套娃——叠中叠。 ------------ 第19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8)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大概有半月,她照旧去给夜枭送汤药,自然也如旧喝完就带着微型摄像头离开。 除去第一天的剪辑版,夜老太太对夜枭乖乖喝汤药这一点很满意。 连带着前几日夜枭在家宴上若有若无提起顾承泽时,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喝了这么多天的汤药,就算我这孙子是个柳下惠也该有感觉了。” 夜奶奶端起杯盏,缓慢饮了一口茶,“今天你晚些去,我会设法让你和他不得不留在夜氏大厦过夜;而顾承泽那边,我也会派人拦住。朱迪,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脑海里的系统在疯狂打出感叹号,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快杀掉这个老太婆!】 而方宁浅浅呷了囗茶,下一刻才轻声答了句:“我明白了。” - 【宿主!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答应她!我叫你杀了她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方宁摩挲着掌中的白色手机,机子正不断在震动着,屏幕上还在不停地弹出许多消息。 一半来自信息轰炸、一半则是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 【好不要脸的贱女人,做什么不好做小三?】 【阿泽和他的爱人才是一对,从性别上就赢不了人家了,你这恶毒的女人早点找条河跳下去吧】 【你怎么还不去死,是见不得人家恩恩爱爱吗?我已经把你的电话印在小卡片上了,你就等着生意上门吧丑女人】 【阿泽那么善良一个人,自己的恋情被插足还反过来安慰我们别难过;如果不是他不小心把屏幕露出来被我们看到了你的电话号码,说不定你这种丑女人还以为没人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呢】 … ——看来顾承泽似乎还是个小网红? 方宁翻动短信的指尖微微一顿,她对着意识空间里的48陡然问了句:“你有办法拦截这些东西吗?” 高等文明、自然是有办法的。 刷着屏的48听见她这句问询停滞了下,继而才继续道:【宿主,你害怕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叫你不要耍什么小心机,乖乖按我的安排走剧情不就好了吗?】 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48还在喋喋不休,方宁眼尾微挑,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 ——走剧情。 看来这里极有可能并不是什么真实的世界。 自以为抓住了方宁软肋的48得意洋洋,全然忘记了方宁是个一拳能把它蛋壳打开裂的精神病。 【宿主,只要你现在回去把夜老太太杀了,我就帮你把这些信息拦截了。】 【不然,你就等着被这些人人肉搜索出你的信息吧。】 它似乎笃定方宁会为此臣服,整颗蛋肆无忌惮的飘在她的意识空间上面,像是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可是任由它看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方宁的一句回答。 于是,它急了。 【宿主,你在听吗!】 不断震动的手机被扔在副驾驶上,方宁驱车离开了地下车库;直到在第一道红绿灯前停下时,她才抽空回答了焦急的蛋。 “48,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有把握好。 ------------ 第20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19) 【宿主,你什么意思?】 对于这个问题,方宁直接用行动告诉了它答案。 只见她的车稳稳停在了派出所的门口。 直到这个时候,48终于意识到方宁口中那句‘给过你机会了’,是什么意思。 ——她报案了。 手机中那些谩骂诅咒她的消息全被警方记录下来,而那些号码自然也成了警察叔叔的重点关注对象。 更甚者,她当着警察的面接了一通未知的骚扰电话;对话全程那面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公放出来的各种污言秽语让一众警察都听的脸色难看。 等到足足骂了她三十分钟后,那人才好心情的停了下来,喝着水说道:“怎么,不敢说话了吗丑女人?劝你要脸就不要勾引小泽的夜先生了,不然我们泽家军不会放过你的。” “今天只是给你一个警告而已,你如果还是这么给脸不要脸,我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 话音未落,方宁便打断了她:“你准备怎么让我在京城混不下去?” 对面听见她这句不知死活的问话顿了片刻,蓦然冷笑连连:“我不怕告诉你,我哥是西街最大的混混头子,只要我一句话,你今天晚上就得在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里接客了……” 坐在方宁身侧记录的女警眉头紧蹙,握着笔的指尖狠狠用力;直到另外一位警察将几份资料递到她的手中,她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瞬息她一脸正色,“潘桃雨,我是滨银区派出所的民警房白卉,警号是B-0199;被你辱骂的当事人女士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正式向我们报案;你刚才的通话记录全都被我们拍摄记录下来。” “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依法对你进行口头传唤,警务人员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开下门吧。” 一片死寂。 半晌后那边才终于反应过来,失声尖叫! “丑女人你疯了吧!我不信!你撒谎!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能吓到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丢下这句话潘桃雨便迫不及待挂了电话,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猖狂的嘴脸。 … 临出派出所时,房警官将方宁送到了门口,她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似乎在为难、也好像有些话要和她说。 方宁看出了她的未尽之语,先她一步开了口:“警官,我没有做小三。夜总和顾承泽恋爱的这几年,夜老太太忧思过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最近这些日子老太太和顾先生见面后,健康状态更是每况愈下。” “而我,是夜老太太新聘用的营养师。” 方宁扶了扶金丝眼镜,抬眸缓声:“我不知道顾承泽先生从哪里听来的传闻,说我是夜老太太塞到夜总身边的女人。” “最近一段时间老太太身体好了许多,但我却开始收到他粉丝的辱骂短信;虽然是表面上看起来他是无意泄露了我的私人号码,但对我造成的伤害却是事实。房警官,我除了相信司法机关,已经别无他法。” 短短一番话却透露出了好几个炸弹信息。 ——夜老太太在和顾承泽见面后疑似被投毒,不然为什么会身体不好? ——朱迪治好了老太太的病,顾承泽却想用舆论逼死她? ——所以是因为夜老太太不愿意接受顾承泽,他就要杀了她? ------------ 第21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0) 涉及命案,房警官的脸色变了变。 她抿着唇,认真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严重了。 “抱歉,警官,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方宁垂下眼眸,噙着轻淡疏离的浅笑,和刚才说着相信司法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便是拒绝查下去的意思了。 房警官面露错愕,正欲说些什么。 却只见方宁继续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营养师。” ——是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营养师。 夜家在京城也算是豪门,她一个毫无权势的弱女子卷进这种事,不想招惹是非也是正常的。 房警官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复杂地看了眼方宁,最终只缓声说了句:“我送你出去吧。” … 【宿主,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在警察面前乱说话?明明顾承泽什么都没干,你在警察面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是要害死他吗?】 “既然他清清白白,那怕什么呢?” 48的跳脚和方宁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她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听48的废话。 夜老太太已经发来信息催促她给夜枭送药膳,那边还有一场戏等着她才能开场,她又怎么能错过呢? 【宿主,你难道不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了吗? 还想用条件威胁她的48更是被她一脚踢进了小黑屋。 ——搞笑呢?你问一个精神病想不想回精神病院? 你才是精神病吧? - “今天的汤药怎么送得这么晚?” 早前威胁她不准在汤药中加壮阳药材的夜枭在喝了两天比命还苦的黑药汁后,又暗示她换回了原来的那种。 半个月下来,她的助兴汤药也成了夜枭和顾承泽之间play的一环。 她其实知道为什么夜枭会让她换回来原来的配方。 ——因为他被迫清心寡欲了。 说人话就是,他喝黑药汁喝得有点、不能人道了。 “没想到夜总居然还会关注我的个人私事,我可以当做你是对我感兴趣了吗?” ——当你不想说出事实又没办法欺骗一个人的时候,那就用他最反感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眼见着话音落,夜枭靠在老板椅上朝她轻蔑一笑,眼底满是恶意与讽刺的时候;方宁就知道,她成功了。 “朱迪,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你哪来的自信我会对你感兴趣?” 他仰头灌下汤药,随意将碗扔回了桌上。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端着架子当矜持的女人,明明爱我爱得要死,又偏偏扯些什么鬼话来接近我;如果不是看在祖母的份上,我早就叫人把你赶出去了。” “你除了会生孩子,还有什么比得过承泽?” 句句嘲讽如同淬了毒的尖刀,方宁适时地抿紧唇,脸色苍白了几分。 活脱脱一副被人戳中秘密心事的模样。 夜枭见她这样,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还真是廉价,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他十指交叠,带着几分恶意看向她:“如果我现在让你去陪王老板一夜,就给你三百万,你做不做?” ------------ 第22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1) 纤长的指节缓慢紧握,方宁唇角轻颤着,抬起微红的眼眸看向夜枭:“夜总,别欺人太甚。我是老太太聘请的营养师,不是你公司里任你奴役的员工。” “我没做错什么,喜欢不是你拿来威胁我的武器;别人的真心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应该践踏。” 她这一番控诉在夜枭听来,却更显廉价。 他嗤笑,厉声:“朱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摆明了告诉你,夜少奶奶这个位置我只会留给我爱的人。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方宁掩下眸色,唇瓣翕动,低低开口:“老太太的话,夜总也不打算听了是吗?” 说起祖母,夜枭脸色微变,蓦然有些恼怒:“你还敢提老太太?就算她老人家身子骨硬朗又能吃几年,我叫她一声奶奶是给她面子,惹急了大不了我带着承泽去国外生活,我看到时候她守着乱成一团的夜氏怎么办!” 夜家三代单传,夜祖父许多年前就已经病逝;而夜枭的父母也在几年前不幸遭遇空难。 夜老太太一己之力执掌夜氏数十年,直到两年前才交权到夜枭的手中。 作为夜家唯一的男丁,他似乎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 可是—— 方宁垂下的眼眸中漫起几分凉意。 她好像查到夜老太太这些年可是秘密资助了一个女孩子在国外攻读金融学,不但成绩出众,各项能力都在夜枭之上。 如果夜枭知道了这个,他还会这么自信吗? 掩下眼底飞快掠过的情绪,方宁抿紧唇角,不再言语。 她沉默地收拾好东西准备推门离去,却就在脚步踏出的那一刹那;身后的夜枭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快速袭来,桎梏住她的双臂,拖着她扔进了厕所里。 落锁的声音传来,等方宁从地上站起的时候;和她一门之隔的夜枭在外面冷笑着警告她:“你就在里面呆上一个晚上好好反省吧。朱迪,我这五十万也不是这么好拿的!” 第二次,这是和厕所过不去了是吗? 方宁站在原地没动,她抬手看了看表,秒针正好跳至下一格区;下一瞬,夜氏大厦所有的灯影全数熄灭,顷刻便笼罩在了黑暗中。 ——夜老太太的人,动手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毫无意外看到了无信号。 估计现在这层楼被放了八个屏蔽器都不止。 方宁当机立断退后一步,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她就听见了门外匆匆走回来的脚步声。 看来夜枭也发现了没信号的事情。 “是你吧!”大门被踹出‘砰砰’巨响,夜枭阴鸷黝黑的眼睛暗沉沉的,眸底之下蓄满了怒火。 “我早该猜到你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为了成为夜家少奶奶你倒是用尽了手段!”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红了眼的夜枭紧紧盯着方宁,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久前他喝下去的汤药已经发挥了作用,燃烧的欲望正在逐步吞噬他的理智。 他紧紧捏住方宁的脖颈,气极反笑:“朱迪,人要有自知之明。配不上的东西,就不要去肖想。” “不然小心有命拿,没命花!” 纤细修长的脖颈被掐出红痕,直到方宁脸色涨红快窒息的时候夜枭才松了手、将她甩回地上;离开时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 第23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2) 总裁办内休息室的门被重重甩上,看来夜枭是打算自己扛过去这波药效了。 坐在地上咳了几声才勉强顺气的方宁缓慢站起,摸到脖颈间的红痕时,眉头微微蹙了下。 而在她意识空间里的48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宿主,不是什么人都能拆散天定情缘的。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一个配角,我劝你,还是做好你分内之事。】 【不要再妄想通过勾引夜枭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勾引? 它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在勾引夜枭的? 方宁摘了肩头上的微型监控直接踩碎在脚底,继而摸出把钥匙径直走向夜枭所在之处。 现在这个点,药效应该发挥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她打开门,借着落地窗折射进的月光看清了呈梦魇状态的夜枭。 相似的药效效果让夜枭以为自己中的助兴类药剂,但其实那只是H类药剂的前调而已。 H类药剂主昏迷与催眠辅助,这还是当时她在黑网上购买白色药片时顺手买下来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物尽其用了。 【宿主!你疯了吗!】 压根不知道方宁居然买了这种东西的48在意识空间里上蹿下跳,感叹号跟不要钱似得疯狂弹出! 【宿主!你赶快收手!不然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握着铃铛的方宁俯身向前,对它的话充耳不闻。 她缓缓启唇,轻声编造了一个又一个可怖的梦;当初在厕所里昏迷过去的方宁有多绝望,那他就要承受更恐怖百遍的梦魇。 而这,只是第一步。 方宁不是没想过直接结果了夜枭,但这太便宜他了。 死了多简单啊,痛苦地活着、清醒的知道自己活在地狱里、才好。 - 翌日清晨。 靠在洗手间墙根下休息的方宁被人唤醒,见她脖颈间那些可怖的伤痕,保镖眼底闪过几分怜悯,但还是亦步亦趋地架着她走了出去。 早就等在外面的夜老太太此时脸已经黑如沉墨。 她身后站了一群黑压压的保镖,见她出现,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更显刺骨。 方宁苍白着小脸看向她,柔弱笑了笑。 真狠啊。 ——如果她听了她的话按原计划勾引夜枭爬床,然后老太太今天带着一群人来撞破当场、就等于抓着她一个巨大的把柄和笑话。 那么就算她做了夜家少奶奶,也没有一个人是看得起她的。 但可惜,她的谋算失败了。 “朱迪,你忘记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语调沉沉,端坐在那的夜老太太冷冷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方宁适时地垂下头,沉默着、不发一言。 夜老太太看着她这幅样子脸色更沉了几分,她动了动唇,正欲再说些什么;但休息室内走出的家庭医生恰好打断了她。 张医生瞥了突然出现的她一眼,眼底闪过些许不解,但又迅速敛起目光,继续站在一旁跟老太太报告。 “初步检查夜总是因为高热引起的轻度昏迷,我检查了一下昨天的汤药药渣,在里面发现了助兴类药物成分。” 说到这,医生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想夜总应该是为了压制药效泡了很久的冷水,才导致了高热。但具体情况还是要深入检查后才能得知。” ------------ 第24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3)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说白了就是她这个试图爬床的营养师计划失败,夜枭宁死不从、宁愿把自己锁在休息室里泡冷水泡到昏迷,也不愿碰她一个手指头。 张医生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看向方宁的眼中都带上了轻视。 豪门之中这类事情屡见不鲜,但依旧不妨碍人们唾弃这种不自爱的女人。 没得到预想中结果的老太太握紧了手中拐杖,沉着脸让人把她和夜枭一起打包送去了医院。 - 她的伤势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医生给她开了些喷雾和涂抹用的药膏后就放了她出院。 只不过在临走时,守在她病房门前的保镖小哥之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神色有些扭捏:“朱迪小姐,老太太说……这两天她心情不好,你在外面玩几天再回去。” 说着,小哥递上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十万,密码是您电话号码后六位,您拿好。” 方宁:? 居然没把她辞退?当时在夜氏大厦那老太太脸色都黑成那样了,居然还给她钱?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虽然猜不到为什么,但方宁还是接下了卡。 ——搞笑,这是她一个月的工资,而且夜枭那边承诺的五十万肯定打水漂了,不拿白不拿! … 几乎是在方宁走出医院的同一时间,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顾承泽的消息。 【壹芙咖啡馆,明天下午四点,我们见一面。】 【我是顾承泽。】 方宁拢了拢脖颈上的丝巾,眼底泛起几分凉意。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这消息应该是也老太太故意放过去给他的,昨天夜枭失联了整整一夜,今天早上就和她一起进了医院,这顾承泽不急才怪了。 而且最近她的手机里也几乎没收到顾承泽粉丝的恐吓讯息,看来潘桃雨的被抓还是给他的粉丝圈子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跳出来找她算账。 天际灿阳如火,方宁抬手遮住眼帘,眯着眼看了几瞬。 她的沉默让48越看越心惊,早上才被一拳打进小黑屋里的它颤颤巍巍飘了出来,字里行间透着股小心翼翼。 【宿主,你在想什么?】 方宁唇边的弧度依旧,她轻声:“在想怎么弄死你。” 48:…… - “小泽,你不要担心啊;我们都是你最坚硬的后盾!” “就是就是,她才是小三,应该害怕的人是她才对啊!” “你要相信你的夜先生,虽然我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听你之前的描述看得出来是个很痴情的人,他一定不会背叛你的!” “呜呜呜,桃雨之前被这个女人陷害让警察把她抓了进去;小泽你要小心啊,别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 …… 顾承泽在他的粉丝群里透露了两句今天他要去见朱迪,底下就迅速刷起了安慰和支持他的话,但相较于之前上千人的口诛笔伐,如今却只有寥寥几十人响应他的话。 毕竟大部分人不想成为第二个潘桃雨。 那封道歉信至今还挂在潘桃雨的各个社交平台上,他们又不是瞎的,上面那清晰明白的‘诽谤恐吓’四个大字已经足以让他们闭嘴了。 ------------ 第25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4) 腕表上的指针缓慢走向三字,顾承泽才慢吞吞地推门而入。 他准备悄无声息地将手机对准方宁所在的方向,但突然在动手的瞬间想起潘桃雨的下场;于是他眼神闪了闪,还是将直播对准了自己。 ——反正直播房间里就只有他的粉丝们,只要这次他和朱迪的录音曝出去,这个女人也迟早会被人肉出来网暴到死。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勾引夜枭。 想起夜枭顾承泽就有点烦躁。 ——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夜家那个死老太婆把医院守得跟监狱似的,他连混进去看一眼都不行。 真希望那老太婆早点病死,这样就没人阻拦他和夜枭在一起了。 … “朱迪小姐到得真早。” 甫一落座,顾承泽还不等方宁开口就率先开始寒暄,营造出一种自己是被欺压、被迫而来的假象。 果不其然,直播房间里他的粉丝很快就刷起了, “小泽好卑微啊呜呜呜……” “明明他才是正宫,我哭死” “要是在古代,这个朱迪都是当妾的,都是可以被主人家发卖的,她凭什么对小泽这么嚣张啊啊啊啊” “jian女人!” … “不早,你约我见面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是你迟到了,顾先生。” 方宁面无表情抿了口咖啡,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瞬间让顾承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以为的阴阳怪气场面没有出现,朱迪甚至没有对他表示出一丝的敌意;这种无视比针对他还要让他难受。 同一时间,他直播房间里的粉丝们也傻了。 “什么意思?我一直以为是她约的小泽,没想到居然是小泽约的她吗?” “小泽你疯了吗?你怎么敢一个人约她出来啊?你就不怕她带人过来打你吗?” “该说不说,我也挺不喜欢和别人约好时间,然后对方迟到的……” “什么啊,楼上你到底是谁粉丝?小泽肯定是路上耽误了才迟到的啊,你怎么能帮小三说话呢?难道你也是小三?” “楼上你有病吧?见人就咬?” … 不过几分钟,顾承泽的直播房间里就吵成了一团,但现在他可没时间理会这些。 面前的咖啡已经散去温度,但他对面的方宁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的意思。 顾承泽看着眼前一身精致丽人打扮的女人,蓦然有些自惭形秽。 不该是这样的。 在他的想象中,她应该是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艳俗做派才对。 但很快他又想通了。 眼前的朱迪再精致,再有气质又怎么样?他还年轻,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 这是朱迪无论如何都比不过他的东西。 思及此,他缓缓垂下眼眸,搭在双膝上的手虚虚握着,眼尾泛起几分红色。 整个人看起来柔弱了许多。 “朱迪,我求求你,能不能把夜枭还给我……” 喉间哽咽,他扁着唇,泪眼朦胧地向方宁祈求道:“我真的不能没有夜枭,他是我唯一的光……是我生命力最后一丝温暖……”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连这最后一点东西,你也要抢走吗呜呜呜……” ------------ 第26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5) “小泽好可怜,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现在还要反过来跟小三祈求,我真的好心疼他啊” “对面现在肯定很得意吧,小泽这么求着她,她肯定笑得脸上粉都掉三层了” “烦死了,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个咖啡馆啊;我现在带人过去打这个小三姐,真服了,脸这么大” “我认出来了,好像是滨江路那边的壹什么咖啡馆来着,想不起来全名了” … 顾承泽的粉丝群里吵吵嚷嚷,方宁意识空间里的48也没闲着。 【宿主,如果夜枭知道你这么对待顾承泽,他醒过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劝你最好现在就跟顾承泽认错,然后告诉他你只是夜家营养师这个事实。】 闻言,方宁握着咖啡杯的指尖微顿。 片刻之后,她缓缓抬眼,看向满脸悲切的顾承泽。 “顾先生,提起夜总,我想问问近段时间你们的周公之礼还顺利吗?” 噗—— 竖耳吃瓜的邻座猛得一口咖啡全喷了出来。 顾承泽脸上挂着的悲伤神色瞬间凝滞,下一瞬回过神来的他顾不上直播房间里刷起的一堆“?”,就匆匆关掉了直播。 直到邻座匆匆买完单遁走之后,顾承泽才收回目光,再看向方宁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什么意思!” 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夜枭的那件事似乎真的没有之前的情浓,但他都以为是因为夜老太太给他塞女人才让他心烦,所以才导致夜枭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可是如今被朱迪这么一提起,他就不禁有些怀疑这里面另有其他。 咖啡杯被轻轻放下,瓷器和桌面碰撞发出小小声响。 方宁唇边噙着浅淡疏离的微笑,眼底一片平静。 她越是这样,顾承泽就越有种自己被人看透了的感觉。 “你不应该求我将夜枭还给你。” “或者我应该这么说,顾承泽,你以为你就真正拥有过夜枭吗?” “你凭什么觉得你就是特殊呢?” ——什么意思? 胸膛里的心脏跳得‘砰砰’作响,顾承泽看着一张张被方宁摆出来的照片,脸色逐渐煞白。 只见那一张张照片上是夜枭拥着各式男女的亲密照片,时间不一、人物不一、唯独只有男主人公从头至尾都是同一个人。 【宿主!这明明就是夜枭过去的照片!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合成的!你用这个来骗顾承泽,你没有良心的吗!】 方宁当然知道。 她还要谢谢夜枭早年间私生活糜烂成这样呢,不然她上哪去找这么多的照片? 浪子回头、深情戏码?狗都不信。 这种虚假的美好爱情要以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来成全的,都该被绞杀! “不,我不相信!这都是你合成来骗我的!” 他的失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频频侧目的探究目光落在顾承泽的身上让他倍感不适,但现在更重要的,显然是眼前的这些照片。 “本月7号晚八点,是吴小姐。” 指尖轻点,判定了第一项证据。 顾承泽的心颤了颤,指节不自觉蜷缩着;那天晚上,夜枭的确没有回公寓。 “本月12号,晚八点,郑先生。” “本月15号,晚八点,付小姐。” “本月17号,晚……” … “够了!” 下一瞬,他便一把将所有的照片都扫在了地上! ------------ 第27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6) “就算他私生活糜烂又怎么样,现在他唯一承认的恋人只有我!”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顾承泽眼尾猩红,直直盯着一脸平静的朱迪:“你别想用这些真真假假的照片来破坏我们的感情!” “只要我和夜枭一天不分手,她们就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情人而已!” 这些惊人的发言直接把咖啡厅里的吃瓜路人惊得外焦里嫩。 ——诶不是?这傻逼吧? 方宁显然对此早有预料,只见她又不动声色地掏出一支录音笔。 “无论如何,下不了蛋的鸡是不可能进我夜家门。” “夜枭爱养着玩就养着,我不会多加干预。” “我只要孙子,至于母亲是谁,我都不在乎。” … 夜老太太的话慢慢悠悠地从录音笔里传出来,语调苍老却似带着直击人心的锋芒利刃,直直扎进了顾承泽的心口上。 之前他强撑起来的底气在这一刻,彻底散了个干净。 “顾先生,老太太只要活着一天,就永远都不会让你踏进夜家一步。” 窗外斜阳折射而进,几片碎光落在她面前的咖啡杯中。 字字句句没什么情绪起伏,却让顾承泽如坠冰窟,不见日光。 “夜总如今虽然名义上是夜氏集团的掌权人,但集团中的所有管理层都是老太太的旧部。你觉得他们是听夜总的,还是更听老太太的?” 答案当然不言而喻。 良久的沉默之后,顾承泽紧紧咬着下唇,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话是那老太婆故意让你告诉我的吗?” “她是在警告我,让我知难而退,识相点就不要再纠缠……枭吗?” ——这就是豪门中所谓的权利滔天吗? 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什么都没做错啊! 朱迪可以,吴小姐可以、付小姐可以,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呵。” 方宁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她弯起唇角,扯了扯脖颈间的丝带故意露出几许红痕,眼底带着几分恶劣的笑意:“不然呢,难道顾先生还能大度到看着自己的爱人结婚,然后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地下情人吗?” ——愿意吗? 不愿意吧。 潘桃雨当时打电话辱骂她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小三,可见他对粉丝的洗脑之深。 如果未来他做了地下情人,岂不是把自己的脸往地上踩? 况且,顾承泽不是奉行真爱至上吗?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感情出现污点呢? 果然,只见顾承泽垂下了眼眸轻颤着,微弯的背脊也慢慢挺直起来。 他直视了方宁似笑非笑的眸光,带着几分不屈的哽咽:“我成全你们。” 【!】 不过瞬息,沉寂在方宁意识空间里的48迅速飙出了一行又一行的乱码;直到顾承泽失魂落魄地离开咖啡厅它都没有停止。 …… 【宿主,资料记载在这个星球有句古话叫做,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千百万年前的古人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已然是第二天清晨,48仍然在喋喋不休;但它没发现此时方宁摩挲着机票的手不动声色地顿了下。 高等文明吗?有意思。 “哦?”方宁难得有心情理会它,于是靠在椅背上和48交谈起来:“那你知不知道除了这句话,还有另外一句古话。” 48不明就里,【哪句?】 ——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你若折我翅膀,我必毁你天堂!”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好一会48都没再出声。 想来应该是去查资料去了。 - 这句话带来的震撼远比方宁想象中要大,因为直到下飞机、乃至她到了向阳孤儿院时,48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昨天她在官网联系过的院长出来接她,慈眉善目的老人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笑。 “谢谢你的善举,这八万块钱足以让孩子们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了。” “我会在孤儿院的善举墙上留下您的名字,让孩子们记住是谁帮助了他们!” 没等方宁开口回答。 宕机的48倒是查完资料醒过来了。 【宿主,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把钱给这些低贱的孤儿们?你忘记我当时和你说过的任务是什么了吗?你赶快把钱拿回来!】 哪知方宁却突然反问了它一句。 “这些小孩的爱不是大爱吗?” 低贱?到底是谁低贱? 方宁敛起眸光,再次问了句:“48,到底是你在骗我,还是你其实一直都是另有目的。” 意识空间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不过本来方宁也没指望48能给她答案。 48的沉默不正已经说明答案了么。 - 假期时间悄然流逝,第五日晚,方宁收到了夜老太太的消息,通知她可以回夜公馆了。 十万块钱花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五,方宁愉快地拿着剩下的五块钱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枝折价的康乃馨。 “送您。” 拨弄着佛珠的夜老太太看着怼到眼前的花,难得沉默了下。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这十万块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不但没完成她的任务,还被夜枭记恨上;怎么想,都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夜老太太捻着这支已经不太鲜艳的花,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方宁的脸上。 ——可她为什么没走呢?是为了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吗? “老太太。” 她顺手从桌面上的果篮里摸了个苹果,随意坐在沙发上,显出了几分混不吝来:“我从头到尾应聘的主职都是您的营养师。” 咬着苹果的清脆响声在室内响起,方宁这幅模样和之前那副沉着淡定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让夜老太太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了眼前人。 ——只是、营养师? 所以,才不愿意完成她的任务,母凭子贵、做夜家少奶奶? 良久,夜老太太才收回目光,转着佛珠轻声缓慢:“我看了你们出事那天的监控。” 时光苍老了她的容颜,岁月在她的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 夜老太太想起那天她在监控里,看到自己步步谋算护着的小孙子不但盼着她早死,还试图用夜氏集团来威胁她。 而此番种种,只是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顾承泽。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 第28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7) “我这个孙子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仗着我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基业肆意妄为。如果没有那些旧部,他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坐稳总裁这个位置?” 说到这,夜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是以为自己是夜家唯一的男丁,笃定我老无所依,所以才敢这么威胁我吗?” 手中握着的康乃馨被生生折断,夜老太太虽然在笑着,眼底却一片冷然。 【这老太婆心计太深,宿主,我建议你还是尽快解决了她!】 48突然迫不及待叫嚣起来,急切的样子仿佛夜老太太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但方宁没理它。 “所以,你还打算继续之前的计划,找个人生下夜家第四代吗?” 夜老太太忽然摇头笑了笑。 ——第四代? 这听起来就像流水线生产的机器一样。 当年就是他的父亲无用,她才会让他母亲生下了他;既然夜枭已经证明了基因就是狗屁,那她还何必执拗于这一点不放呢? “你离开的这几天里,我总算亲眼看到了我这个孙子是怎样不堪大用的一个人。” 她曾经以为那些传言多少都带着些夸大的色彩在里面。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夜枭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骂她不择手段、蛇蝎心肠。 她可是他的祖母! 她在这么多年的明枪暗箭里护着他长大,到头来就换了他一句‘蛇蝎心肠’吗? 真是可笑至极! 如今因为他的突然昏迷,集团股份下跌、各方宵小就等着夜氏出事吞并市场;可他倒好,第一件事不是出面稳定股民的心,而是逼着保镖放顾承泽进来。 她在一门之隔的小窗里看见两人死死抱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集团的未来一片黑暗。 方宁支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问:“所以,老太太是准备放弃夜总了吗?” 室内檀香袅袅,第三十六颗佛珠被夜老太太紧握在手中;折断的康乃馨被她随手搁置在桌面上。 佛与恶,都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他既然鼠目寸光,眼中只有情爱;那我也愿意成全他。”手中珠串轮回走尽,第一颗佛珠再次落入夜老太太的手中,“左不过,集团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傀儡总裁。” 说罢,老太太又抬眸看她:“下次想捐钱给孤儿院走网络渠道就好,何至于还大老远跑一趟。” 方宁唇边挂着的浅淡笑意一滞。 ——夜家的消息网倒是迅速,这么快就查到她出现过在向阳孤儿院了。 “朱迪,为什么偏偏选择这家孤儿院?” 看来是这老太太是察觉到她身份上的不对劲了。 【宿主,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解决了她。】 跳出来嘲笑她的48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还有些许得意。 面对着夜老太太审视探究的目光,方宁安静了许久。 片刻之后,她说。 “我查到顾承泽幼时是在这家孤儿院长大,出于好奇,我借着捐款的由头去了一趟。” 她坐直身体,十指交叠看着夜老太太认真道:“你不觉得很巧合吗,老太太。在你知道顾承泽的存在之后没多久,方家就认回了这个儿子;这之间没有鬼,鬼都不信。” 最后那句话惹得夜老太太发出一声轻笑,她按捺下眼底的笑意,继续:“然后呢?你查出什么了?” 她似乎笃定方宁查不出什么,看她的目光如同一个逗趣的孩童。 可很快,方宁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和我对接款项的院长在向阳孤儿院已经任职了三十年,算下来当年顾承泽也是她接手的孩子之一。” “我在院录图册上看见顾承泽的照片是出现在二十一年前,而方家丢失的孩子,却是在二十年前。” “老太太,他是在娘胎里就被方家给丢了吗?” 夜老太太唇边笑意微敛。 她是瞧不上顾承泽没错,但这也不代表夜枭就能把她当个傻子来骗。 “方家包藏祸心,连同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来欺骗我一个老太太。”她浅浅吐出一口气,更加坚定了某个决心。 “看来还是日子过得太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裹挟着的却是凌厉的狠意。 曾经杀伐果断的江芫华并没有死在岁月里,但总有人,忘记了她过去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达成目的的方宁无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掩下眼底掠过的几分暗色。 - 仅仅是两天,远在大洋彼岸的孟澜就被夜老太太召回,直接空降在夜氏集团最核心的部门。 公司里的人对这个新来的上司猜测纷纷,其中更有几位被夜枭提拔上来的管理层想拉她下水;但无一例外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过一周时间,集团的总裁之位已经名存实亡。 ——虽然之前也没什么用。 孟澜交出的这份答卷足以证明夜枭在位期间有多么失败,管理层倒戈的速度比老太太预想中的还要提前半月不止。 夜老太太看着报告连连冷笑, ——好啊,真是好得很! 她原本以为夜枭只是自大了些,虽然能力或许不能带领夜氏集团走向更辉煌,但守成还是绰绰有余。 但没想到他之前居然是联合那几个没脑子的玩意、做假报告来骗她! 这次如果不是孟澜回来的早,恐怕还有不到一年半载的时间所有市场就被别人吞吃干净! 想到这里,夜老太太握着报告的手都攥紧了! ——蠢不可及!不成大器! - 【宿主,顾承泽什么都没做错,你却在背地里害他,你不觉得你做得很过分吗?】 漂浮在半空中的48居高临下,字字句句,皆是对方宁的指控。 从直播里抽空瞟了它一眼,方宁‘哦?’了一声,反问:“你觉得他哪里没做错?” 这句空泛的问句让48宕机了瞬息,继而它又道:【他虽然占了你的身份,但是他让夜枭送你出国读书了啊。】 【而且后来你也听见他说给了张卡给原来的方宁了吗?他这么善良、事事都在为原身考虑;这就是我需要的大爱啊!】 方宁:…… ——没记错的话,我才是精神病吧。 ------------ 第29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8) 方宁的沉默没有让48心里有点逼数,不但如此,它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方宁产生了愧疚感,于是它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宿主你如果有良心的话,就立马连麦和顾承泽道歉;这样最起码能给他增加一点粉丝。】 是的。 方宁现在看的直播就是顾承泽。 不过巴掌大的手机里,顾承泽正依偎在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怀中;对方牵着他的手,任由他在怀中作乱。 他偶尔会和粉丝交谈两句,然后笑得浑身乱颤。 然后,重点来了;每到这时,他身后的男子就会用低沉的气泡音来一句:“别闹,乖。” 紧接着弹幕就会跟打了鸡血一样, “啊啊啊真情侣就是甜” “小说走进现实了啊啊啊” “这种情节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呜呜呜呜,幸亏他们的感情坚定,没有被朱迪这个小三破坏掉” …… “十五年前,有对夫妇曾打算在向阳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他们看了资料很久,然后选择了一个叫宁宁的小女孩。” 葱白指节敲击着桌面,寂静的屋内只有她如珠如玉的冷淡轻语。 “而就在准备领养孩子的那天,宁宁却突然和另外一个叫做壮壮的男孩子打起了架;于是那对夫妇断定宁宁是个性格恶劣的坏孩子,便改变了选择,带走了一个叫做阿泽的男孩。” “后来院长说根据壮壮的回忆,是因为阿泽说宁宁扔掉了他最宝贝的奥特曼玩具,他才和宁宁打了起来。” 这里面的宁宁是谁,阿泽又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那或许是,阿泽他看错了呢,他又不是故意的……】 方宁瞧着48说出这种连鬼都不信的辩解,弯唇笑得不屑。 恰好这时弹幕里有人问起顾承泽现实里是不是富二代,因为都没听他说过自己的职业是什么。 “我啊,嗯……其实也算是个小小的富二代啦。” 他弯起眉眼,微微嘟唇捧着脸靠近摄像头,继续道:“我其实还是个学生,然后家里每个月也会给我几十万的零花钱;嗯……我家夜先生之前还担心我忘记吃饭,往我的饭卡里充了五百万。” 五百万?饭卡?! 弹幕再次疯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这波狗粮我吃了!” “阿泽和夜先生真甜嘤嘤嘤” “段子成真了!!” … ——噗嗤。 方宁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48有些费解:【宿主你笑什么?这又不是很多。】 五百万而已,对夜枭而言不过是签多几个零的区别。 “是么?原来不多吗?可是顾承泽他配拿吗?方宁才是方家亲生的女儿,按原本的逻辑,这每个月几十万的零花钱应该是给方宁的。” “顾承泽凭什么理直气壮霸占了方宁的身份?他凭什么把方宁送出国?” 长腿交叠,方宁动了动脖颈,眼底泛起狠厉。 “恕我直言,这就是人口拐卖。” 说到这,48登时就急了。 【宿主你懂什么!顾承泽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方宁好!她一个女的根本就没办法继承方家,就算回去了也只会被安排联姻,顾承泽送她出国就等于是送她自由!她还得感谢他呢!】 ——原来还想继承方家的财产? 怪不得夜枭要弄死原身。 “既然这样的话……”方宁摸了摸下巴,带着几分刻意扬起的疑惑,问道:“那我和老太太建议把他们俩送出国不就行了吗?每人给个二十块,就跟当初的方宁一样,送他们一个自由,多好!” 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夜氏集团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再阻拦他们俩之间“美好”的感情了。 孟澜直升总裁,老太太颐养天年,简直一举多得。 【你怎么能这样呢,宿主,你简直就是在恩将仇报!】 ——双标狗它急了它急了。 既然如此,那方宁就不得不好心提醒一下 48:“你别忘了,夜枭可是杀害原身的凶手。” 幽幽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室内响起,轻得令人胆寒。 48被这个事实堵的好一会没有话飘出来。 就在方宁以为自己能清净一会,正准备再翻翻私家侦探给她的资料, 但下一秒,48又出现了。 【你只是失去了你的生命,但他失去的是他的爱情啊!】 嘶—— 报告被方宁硬生生撕了一页下来。 ——淦、你、爹!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方宁用实际行动告诉了 48惹怒一个精神病是一件多恐怖的事情。 碎成蛛网的蛋壳又暗了几个度。 方宁按了按有些酸软的指骨,重新拿起了手机。 “动手。” 短信发出去的下一秒,顾承泽的直播间就涌进了一群水军,齐刷刷的发着同一件事。 【顾承泽,潘桃雨因为帮你辱骂朱迪被抓了,可能还要背一辈子的案底;你利用粉丝网暴别人,你还敢开直播?】 【我听说啊,潘桃雨的妈妈被这件事吓到心脏病复发住院了,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帮她把住院费出了啊?】 【好像潘桃雨给你打赏了快十万块吧,这都是人家妈妈的救命钱;识相点你就把钱退给人家吧】 【退什么退!既然打赏给阿泽的,那就是她自愿给的!】 【她妈病了关阿泽什么事?又不是阿泽的妈!没钱治那就等死呗】 【挂黑,潘桃雨早就逐出泽家军了,她这种的才不是阿泽的粉丝】 … 顾承泽被夜枭保护了这么些年,进入网络之后又凭借和夜枭的故事被粉丝捧得高高在上;所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呢。 之前潘桃雨被抓了之后善后工作还是夜枭留下来的人给解决的。 但是现在,他的人全被老太太收回了。 “小雨这件事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怎么知道她会去骂朱迪呢” “我之前只是跟大家抱怨一下而已,没有让你们去网暴她呀” “而且潘桃雨的妈妈生病了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呢?当时她打赏的时候也没告诉我她是未成年” 他的辩解不但没让水军消失,反倒还惹怒了他原本的死忠粉。 路人粉早就在潘桃雨事件后都消失地干干净净了,这些留下来的都是骂过朱迪的;偏偏现在顾承泽一幅要和他们撇清关系的嘴脸,倒是彻底让他们寒了心。 ------------ 第30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29) “顾承泽你干脆改名叫秋高吧,真是给爷气爽了!当时如果不是你装模作样把朱迪的电话露出来,我们怎么可能会发信息骂她?” “自己当时一口一口小三骂人家的时候忘记了?” “池塘里的莲花都得捞起来,让你下去蹲着;真是好一朵绝世大白莲” “不是说你家那个姓夜的光是在饭卡里就给你充了五百万?怎么,潘桃雨的妈妈治疗只需要几十万,你拿不出来吗?没钱就不要在网上装逼,小心被雷劈” 哦吼。 被粉丝反噬了。 无法,顾承泽只好匆匆关了直播下线。 …… 手中私家侦探递上来的资料正好追溯到方宁和他在咖啡厅分开的那天。 顾承泽的确和他承诺的那样没有联系夜枭,他搬离了夜枭给他租的公寓,断了夜枭给他的副卡,好似真的消失在了夜枭的生活里。 时间来到第二天,梦魇的夜枭在医院醒了。 一醒过来他就跟疯了一样要见顾承泽,哪怕夜老太太在病床前守了他三十六个小时他也全然不顾,更别提集团的那些事。 夜家的保镖也极其高效的在隔壁的公寓里找到了顾承泽。 但离奇的是,在他们见了面之后;顾承泽就又全然推翻了自己的承诺,又搬回了原来的公寓,再次和夜枭同以往那样相处起来。 据私家侦探的记录,那一天方家夫人也短暂出现过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中。 由此可见,这件事和方家也脱不了干系。 顾承泽舍不得方家少爷这个身份,也舍不得方家背后这偌大家产的诱惑;而夜枭如今又一幅非他不可的样子,的确让他不回头都难。 而且,原主方宁的死,顾承泽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吗? - 一周过去,用不上班来对抗夜老太太的夜枭终于在顾承泽的好言相劝下、勉为其难地去了一趟夜氏。 他以为自己没在的日子里公司肯定乱成一团,那些管理层肯定哭丧着脸等着他回来主持大局。 思及此,他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他已经想好待会遇见祖母要说些什么了。 “老太太,你终究还是老了。” … 电梯直上三十六层,一路畅通无阻,连个多余的小秘书他都没看见。 预想中的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场面不但没有看见;而且相较之前,如今的夜氏集团似乎更加井井有条。 “夜总?” 终于遇见了个能出气的,夜枭的脸色算不上太好:“那些管理层呢?集体旷工了吗!” “真的是您?”刘特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疾步上前,顾不上其他:“老太太空降了一个孟澜的女人进集团,现在管理层直接的对接对象是她,您不知道吗?” “谁?孟澜?这又是哪个玩意?” “……夜总,您还是自己去问老太太吧。” 刘特助不蠢,原本他还抱着夜枭是老太太唯一的孙子,日后肯定还是他掌权的想法;但是这些日子下来,他眼见着孟澜一步步掌控了夜氏集团,就连老太太都放话出来,谁跟孟澜作对,就是跟她江芜华过不去! 夜总,可能真的要被放弃了。 - 【宿主!我早就让你解决掉这个老太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不管你在谋划什么,你今天必须把她弄死!不然我绝对不会带你回原来的世界!】 一门之隔,另一边是夜枭恼怒的争吵,还伴随着瓷器的碎裂声;透过玻璃,还隐隐能看见夜老太太端坐在那淡定饮茶。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你不是要大爱吗?为什么一再要求我杀人?” 是因为爱世人是假,只有保护顾承泽和夜枭才是真? 从头至尾,48都在骗她;它是以为她是个精神病好糊弄,还是以为她没脑子、瞎呢? 漂浮在空中的蛋晃了晃,好一会才憋出一句:【宿主,你没有权限。】 “别在这里恶心我,48。” 她是精神病、不是脑残。 “夜枭派人杀了方宁并试图将她的死赖给一所高校,我没猜错的话,是他想用钱把顾承泽塞进去,而这所学校拒绝了。他恶意报复,顺便一举两得。” “顾承泽在明知道方宁身份的情况下还取而代之,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父母;这种人我碎他们成八块都不带犹豫的。” “我没弄死他们两个,纯粹是觉得逗着好玩。” 她摩挲着手中的铃铛,凉凉抬眼看着僵硬在原处的48;宛转的低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寒意。 “48,我的确好奇我的过往;但你拿这些东西威胁我——没有用。” 过往,也仅仅只是过往而已。 话音落,方宁便错了眼不再瞧它,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48的蛋壳上再次多了几条裂痕。 细细密密,内里闪着警报般的红光。 - 夜枭最后是很平静地走出夜老太太的书房的,他似乎接受了自己是个傀儡总裁的事实;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他回头冷冷看了路过的方宁一眼。 怀中的康乃馨开得正艳,但夜枭看过来时,眼底却满是暗如幽塘的怨毒。 他无声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字:找到你了。 昏黄的夕阳透过枝桠落了几片碎光在廊檐,方宁背着光、弯起唇角莞尔一笑。 “我研发了新药膳,夜总感兴趣吗?” 夜枭冷嗤了一声,没理她,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 果不其然,第二天深夜,方宁就被两个人给绑架了。 对咯。她是故意被抓的。 头上套着肉色丝袜,顶上俩窟窿眼的绑匪之一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目露凶光。 “你到底招不招!” 说着,他还抽着鞭子在地板上狠狠甩了一下,以示恐吓。 废弃楼房适时地扬起尘烟,呛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是不是有病!”蹲在一旁嗦泡面的小六无语地看着遭了殃的晚饭,只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什么鬼怪癖,就非得演这么一出才过瘾是吗? 套着丝袜的潦草男人盯着方宁挠了挠头,有些费解:“你为什么不害怕?” 但凡是个手无寸铁的正常女性遇见这种事早就哭成鹌鹑了,她为什么这么淡定? 而且…… 奎五上上下下扫视了方宁一眼,觉得老大很可能是看走眼了;他们只是用了点迷药就轻而易举抓了她,就这一点,这女人怎么可能是方宁的帮手? ------------ 第31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0) 被反着手绑在椅子上的方宁抬眼看他:“是夜枭派你们来抓我的?” 蹲在一旁吃面的小六脸色变了变,瞬间凝重了起来。 他扔了吃到一半的泡面,缓慢走到小六的身侧;黝黑的眼珠紧盯着方宁。 而奎五则是抓紧手中的匕首,疑惑问道:“什么夜宵?我刚吃的饭。哦对了,我忘记你没吃。” 说着他就转身朝小六来了句:“要不你给她泡碗面?女孩一般不吃辣,你给她来碗香菇的?” 恨铁不成钢的小六当场就揪了他头上的丝袜,一巴掌拍上去。 “蠢货!她都猜到我们是谁派来的人,你还装什么装!” 话音落,他侧目看向方宁,眼底多了几分笃定。 “看来夜总给的消息没错,你的确就是后来带走方宁尸体的人。” 只是没想到一个反侦察能力这么顶尖的人居然被他们轻易绑架到手,未免也有些太草率了。 废旧大楼三面紧闭,昏黄的灯影随意挂在角落里,飞蛾扑跃,簌簌黑影如同鬼魅。 方宁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动了动嫣红的甲片。 ——这里的确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见她不答,小六又继续问。 “你别装了,方宁出租屋里的那些手脚也是你动的吧。我们里里外外都查了个干净,都没查到一丝你的痕迹,不得不说,你是个人物。” 说罢他又突然瞥见眼前这个‘人物’手无寸铁的柔弱模样,又默默补了句:“但你不应该惹我们夜总。” 夜家财大势大,她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她扬眉,坐姿肆意,“夜枭让你们杀了我朋友,我只是让他不能人道而已。” 死在洗手间里的原身生前该是多么恐惧和绝望呢? 只是区区梦魇,这样就忍不住了吗? 坐在后面当背景板的奎五突然窜了出来,满脸兴奋准备吃瓜:“请细说不能人道!” 感受到腕间逐渐松懈的力道,方宁蓦然笑了:“你靠近些,我只告诉你。” 奎五不疑有他,俯身向前——反正她被绑着也跑不了。 “就是啊……” 轻微的晚风透过窗子拂过,清浅的女声悠悠宛转;带来的不是刺激的八卦,而是—— 夺命的尖刀! 她猛然拉过奎五的肩头,右手的锋利甲片泛起寒芒,飞快划过他的眼珠! 瞬间血就飚了出来! 当场就瞎了的奎五顾不上其他,条件反射就推开她往后退。 反应过来的小六拔枪就往方宁的方向开始射击! 子弹的破空声直直掠过她的耳畔,带走了她几缕发丝。 背后那把几十斤的椅子被她抡起,重重地甩向站在门边的小六! 碎裂的椅子落在地面扬起无数尘土,没等他看清方宁的所在,他就已经被扼住脖颈,手上的枪直接被卸下、当场解体。 片刻后,尘埃落定、室内得以重见光明。 但里面三人的现状却已经互换了。 那把锋利的匕首被方宁握着,她拍了拍奎五被晒成麦色的脸,缓慢开口:“当初是用哪只手把方宁塞进厕所里的。” 眼眶中流出的血液沿着脸颊落下,奎五被紧紧捆在柱子上;呆坐在那里的他听闻这句问话,突然咧开嘴笑了。 脸上再无刚才装出来的憨厚样。 “我是折断了她的四肢,硬生生把她塞进去的。” 猖狂又放荡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废弃楼房中,他看不见此时这个叫做朱迪的女人脸上的模样。 但一想到她那么在乎的方宁是死在他的手上,他就莫名觉得畅快。 他咳出一口血沫,脸色越发狠厉起来:“我们行内有种麻醉药,虽然人昏过去了,但知觉五感都很清醒;你那朋友多可怜呐,被锁在那里慢慢地窒息死掉。” “我给她打麻醉的时候她还求我放过她,她说她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再也不来这里了;可是我怎么可能会信她呢?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谎!” 被打断八根肋骨的小六有意阻止奎五再继续说下去,但此时他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宁的脸色愈来愈冷, ——而她手中的刀锋,也离奎五越来越近。 “……不,不要” 碎片般的呓语在小六的嘴边消散,方宁没有听见;自然,奎五也没有听见。 泛着寒芒的尖锐刀锋直直刺进他的大腿! “——啊!!!” 殷红的血液和他的惨叫声同时爆发,渗透了深蓝的布料。 扎在血肉里的利器旋转一百八十度,迸发出的血液飞溅到了方宁的眼尾;灯影之下,映出了她格外妖冶的侧脸。 “这一刀,是替方宁被折断的那条腿。” 刀锋拔出再刺! “这一刀,是替她遭受的那些凌辱。” 下腹飙出的鲜血染红了方宁的手,但她只是随意擦了擦,连眼神都未变过分毫。 她干脆利落地刺下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直到地上的血液失去温度,她才缓慢站起身来。 皎洁的满月透过云层,落下几片到窗前。 冷白的月光打在她的发顶,莫名让小六生出一股颤栗。 他挣扎着,试图逃跑,但很可惜他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不着急。” 染满血迹的刀被她随意擦了擦,她踏着血色脚印一步步走向瘫倒在地的小六。 “下一个就到你了。” 轻声低语、却宛如来自地狱。 - 半个月后,方宁在花房隔着玻璃和夜枭再次见面,对方看她的目光实在是算不上友好,且带着浓重的怨毒。 ——怎么办,就喜欢这副你看我不爽、又弄不死我的样子。 就跟当年在精神病院时、那些医生看她一样。 他身侧的顾承泽见状、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怎么样,匆匆拉着夜枭就回了主院。 而方宁则是抱着百合去找了夜老太太。 等她到时,看到的却是满地的玻璃碎渣。 夜老太太端坐在那里,全然看不出来是她砸了玻璃花瓶。 方宁眼尾挑了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堪堪上前,瞧见了屏幕中的画面;耳侧就听见了夜老太太略带暗哑的低声。 “几天前,管家说家里进了老鼠,劝我在院子里多装几个隐蔽的监控。” “我最爱的紫罗兰尤为重要,更要多装几个,免得被老鼠得了可趁之机。” ------------ 第32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1) ——却没想到,这只老鼠却是她的亲孙子带进来的。 监控下,顾承泽正往厨房里炖着的药膳中倒入了一包黑色粉末,又因为心虚探头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他才放下心来。 而在原本的另一个监控死角的位置,正站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夜枭。 他目睹了全过程,却什么都没有做。 几分钟后,老太太屏幕里的监控摄像头全部黑屏,只剩下管家新布的针孔摄像头。 而就那么恰好,其中一个视角看到了夜枭刚从监控室走出。 由此,整件事明朗了起来。 ——顾承泽下毒杀害夜老太太,并陷害负责药膳的朱迪;而目睹了一切的夜枭不但没有揭穿,还替顾承泽毁灭了证据。 晴日渐暖,但夜老太太的脸色却冷如寒霜。 “需要帮您报警吗?” 方宁后退半步,颇为诚恳地建议道。 夜老太太眼底闪过几分刺痛,她不忍地阖上眼眸,不再看屏幕中显示的一切。 室内陷入了良久的静寂。 莹润的佛珠在她手中飞快划过一颗又一颗,如同她现在躁动不安的心绪。 直到钟表走至下一刻,夜老太太才握紧了手中拐杖,缓慢吐出一口气,轻声:“陪我演一场戏吧,朱迪。” 作壁上观的方宁抬眸瞧她,神色顿了顿,片刻后莞尔一笑:“乐意之至。” - 翌日。 夜氏集团上一代掌权者江芜华中毒入院,情况危急到只能躺在ICU里靠着机器续命。 一时间,夜氏集团上下人心惶惶。 而孟澜作为夜老太太一手扶持起来的高层,首当其冲就遭到了波及。 夜枭直接联合了董事会几个成员卸了她的权,将她流放到了基层。 而其中近三分之一的管理层见状更是直接抛弃了孟澜,选择站队在夜枭这边。 ——毕竟,他才是夜老太太唯一的孙子;也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经夜枭这么大刀阔斧整治了一通,夜氏集团高管直接被大面积清洗,不听话的管理层被全部卸任,都换上了夜枭自己的人。 集团搞出了这种大动作,董事会里难免有些股东颇有微词,认为夜老太太如今生死不明,还是要维持集团现状,应对接下来的风波才是。 但是夜枭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夺权的好时机? 他之前已经尝过一次被架空起来做傀儡的滋味,他绝对要趁着老太太病怏怏的时候将孟澜踩死在脚底,绝不可能让她再有翻身的机会! … 而本该躺在ICU的夜老太太此时却坐在廊亭下,抓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里扔。 “孟澜这个孩子,是我在松山孤儿院做慈善的时候遇见的。” 湖下,是在攒动着争抢鱼食的几尾红鲤。 湖上,是垂着眼眸,神色漠然的江芜华。 方宁倚在廊柱边,握着几枚铃铛静静听着她即将要讲述的故事。 “当时的夜氏集团正曝出继承人私生活糜乱的丑闻,为了挽回企业形象;我不得不顶着所有人的嘲笑,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善后。” 她掸了掸落到她衣角的小颗粒,挥掉这颗鱼食就如同她后来放弃夜封时一样果断。 “孟澜很聪明,起码是我见过所有的孩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所以我干脆慈善做到底,一力资助她到国外求学。而她为了回报我,毫不犹豫学了金融。” 其实她知道孟澜有私心,也知道她想绑上夜氏这艘大船做自己的后盾。 但这种双赢的局面,她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夜枭脑子好点,我会让孟澜从基层历练起,由着她慢慢爬上管理层;那么在我死后,孟澜便是他最大的助力。” 只是这么一来,集团的发展必然会受限许多,但终究还是在夜家人的手中。 方宁适时地摸出个苹果啃了一口,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回了句:“现在孟小姐倒是真的在基层了。” 只不过,是被夜枭流放下去的。 “是啊,夜枭和他的亲爹一样蠢。” 江芜华弯起唇角,浅浅嗤笑了一声。 当年她听从家里的打算和夜家联姻,应该是她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猪猡和凤凰配种,生出来的也永远都是猪猡。 如今孟澜被打击,她就且看着夜枭接下来怎么把自己作死。 - 杯中红酒味道醇厚,夜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眼底闪过满意的神色。 孟澜这个威胁已经被他除掉了,那些不听话的管理层也被他撸掉位子;如今公司里的关键成员都是他的人。 老太太她终究还是输了。 思及此,夜枭的眼神暗了暗。 阿泽下药的全过程他的确看见了,那一瞬间他是想过阻止的;但是一想到祖母为了一个外人、还是个女人;就要把他架空做个傀儡,他的脚步就莫名黏在了原地。 他知道只有祖母死了他才能有机会夺权,只有祖母死了…… 他和顾承泽才能名正言顺走在阳光下。 既然一举多得,那为什么不呢。 他举杯遥遥望向夜老太太所住医院的方向,眸色沉沉。 ——祖母,你就安心走吧。我会在每年的忌日给你烧多些钱,让你在地下过好日子的。 …… “哈哈,我不是在我家啦。这是夜先生的办公室。” 顾承泽举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笑得开心,时不时还望向夜枭的方向;有时两人目光相触,他还会羞涩地别过脸去,适时露出通红的耳根。 这让直播间里的粉丝们直呼—— “我磕到了磕到了!” “好甜啊好甜啊!” “这是我不开会员能看到的画面吗!!” … 刘特助抱着文件目睹了一切,蓦然觉得有些刺眼。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顾承泽,眼底多了几分轻视。 ——听说是方家新认回来的儿子?看来也不是很上得了台面。 直到夜枭轻敲了敲桌面以示警告,刘特助才迅速敛起目光,恭顺地把报告递到了夜枭的面前。 “夜总,这是这段时间里下面递交上来的项目报告。” 夜枭随意翻看了几个,眼中带着几分笃定和满意,“做得不错。” 看来把那群老家伙换下去的决定是对的。 他们一个个畏手畏脚,哪里比得上年轻人脑子活泛。 但刘特助没动,他抿着唇,似乎有话要说。 ------------ 第33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2) 但夜枭显然会错了意。 他以为刘特助是对顾承泽出现在这里是在对他表示不满,所以才有了开始的轻视、和现在这种欲言又止的鬼样子。 ——怎么,好不容易没了老太太这个阻碍,现在连个小小的特助都要来对他的事指手画脚吗? 谁给他的胆子? “刘特助,你是公司的老人。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多嘴,所以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难听。” 审视的目光如针刺般扎在了刘特助的身上。 夜枭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原本打算告诉夜枭报告有些问题的刘特助脸色难堪的垂下头,将到了嘴边的怀疑和劝告又咽了回去。 余光瞟见顾承泽不着痕迹露出的轻蔑笑意时,他更是握紧了拳头。 ——算了,反正公司出事又怪不到他的头上,他管这么多做什么! - 【宿主,你输了。】 沉寂了很多天的48突然飘出小黑屋,在意识空间里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它周身的裂纹似乎修复了不少,连带着整颗蛋都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方宁削西瓜的手顿了顿,片刻后熟练地摸出个平板来搜顾承泽和夜枭二人的消息。 只见在随刻热版上挂着几条爆红的消息。 #夜氏集团总裁公开恋情# #夜枭方承泽# #余生唯你共度甜死谁了我不说# #小说走进现实# …… 看来是集团财报的向上趋势给了夜枭底气,于是他趁着夜老太太病危的时候公开了和顾承泽的关系。 这样即使老太太命大没死,届时也已经为时已晚。 因此,才会被48寻找到机会搜集能量来修复自身。 见方宁一直盯着随刻上的博文沉默着,48的蛋壳闪了闪,第一次发出了机械声。 【在古老的东方有句谚语,叫做天命不可违。】 【即使宿主你对夜枭与顾承泽百般阻拦,他们也依然会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一起。】 【这是命数。】 一板一眼、毫无起伏的电子声在方宁的脑海中响起,垂着眼眸的她终于抬起了头,看向48。 “既然天命不可违,你为什么要绑定我?” 方宁有些好奇,审视的目光落在它的身上:“是因为在我这里,你也看到了和夜枭他们一样有价值的东西吗?” 虽然她的唇角弯起了弧度,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48被这句话问得突然往后飘了一下。 良久它才答了一句:【宿主,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是唯一能够帮助到你的人。我之前的每一条建议都是为了你好。】 【如果你之前能老老实实按着计划走,那我早就可以搜集到能量升级,为你提供更高级的帮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修补都不够。 这些话听得方宁在心底连连冷笑,她再次挥拳将48打进了小黑屋里。 早八百年前就没有人敢用这些东西给她洗脑了,它算什么东西? 很久之前有人告诉她——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然而就在下一秒,缺失的空白记忆再次让她愣了神。 这个人是谁? 她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个……年迈的女性? - 舆论的热度如翻涌的浪花、起起伏伏、居高不下。 顾承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他终于熬过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日子,和夜枭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 这让他再次肯定了自己当初给夜老太太下毒的举措是对的。 也多亏了朱迪这个蠢货,如果没有她故意炫耀夜老太太的重要性,说不定他还真的放弃夜枭了。 “枭,奶奶已经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还没醒,是不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柔弱无骨的手掌攀附上夜枭的肩头,顾承泽枕在他的臂弯,恰到好处地露出自己白皙的脖颈。 夜枭的眼神微暗,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你别担心,我们明天去看看。” 从老太太住院开始他就一直忙着夺权、贬孟澜、教训那些不听话的管理层等等,哪里有时间管老太太的死活? 说罢,他顿了一下,指尖抚上顾承泽的唇角,嗓音染上几分欲色的沙哑:“情况实在不好的话,就放弃治疗。” 寥寥两句,就定了至亲的生死。 甚至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出半分悲伤。 - 第二日,夜枭和顾承泽隔着病房的门,看见了躺在里面一脸安详的老太太。 旁边的医生尽职尽责地跟他讲述着病情,时不时还翻动着手上那厚厚的病历单;一连串的医学名词听的夜枭心烦气躁,他直接给医生甩了脸色,冷声吐出几个字。 “说重点!” 医生:…… 我他么一直讲得都是重点啊!你大爷!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医生忍了又忍,再次用比较通俗的话说了一遍老太太的病情。 通篇下来,夜枭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就算按这个方法继续治疗下去,也很可能会变成一辈子的植物人。” 于是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那就不治了。” 正翻着本子准备跟夜枭推荐第二个治疗方案的医生:…… ——家人们!谁懂啊!我熬了三个大夜、求爷爷告奶奶会诊出来的治疗方案他丫的连看都不看,就直接不治了啊! “夜总,要不你再看看……” 医生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夜氏集团那么大的产业,花点钱治自己的祖母都不肯,这个夜总好像也没有网上说得那么重情重义啊。 有空官宣,就没空来看自己祖母一眼?而一来就是放弃治疗,这他么的是人吗? “我说不治了,你听不懂吗?” 恼羞成怒的夜枭抬手打落了医生手中的病历单,顷刻间地上便散落了一地的白纸。 “反正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早点死了也省的麻烦!” 如果一直拖着,拖到老太太醒了怎么办! ——他们拼了命跟死神抢人,而眼前这个人却要亲手杀了自己的祖母。 这让人何其寒心。 医生沉默地蹲下去、捡起了一张张的病例单。 夜枭冷着脸,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只见孟澜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这个被他祖母一力捧上核心层、又被他狠狠打落基层的女人。 她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 第34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3) “夜总,老太太的病您就不用操心了。” 她缓步走近,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气质。 如果不知道她是孤儿,说她是哪个世家走出来的贵女也是当得上的。 “我这边有老太太的授权,她的病我们决定治到底。夜总贵人事忙,既然之前也没来看过老太太,那这之后的事,您也不用管了。” 她当着夜枭的面,在医生的第二套治疗方案上签了字。 那认真的样子比起夜枭这个亲孙子更像亲孙女。 孟澜自信的样子让夜枭不免产生了几分怀疑,他盯着她,冷笑着质问:“你哪来的钱?” 只要他断了资金,就算她想给老太太治,医院也不可能同意。 这女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没想到孟澜倒是突然展唇莞尔。 “你只记得她是你祖母,还记得她是江芜华吗?”她抱着手臂,目光戏谑:“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夜氏集团一直都姓江。” 这偌大的基业都是靠着江芜华打下来的,现在才放权几年而已,他就真以为老太太只能依附他才能活吗? 被祖母操控人生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的头顶,夜枭狠狠失了面子,也没心情再在这里待下去;临走时看向孟澜的目光充满了恶意,如同淬了毒。 而在他走后没多久,病床上装昏迷的夜老太太睁开眼,眼底一片冷然。 孟澜推着她从另外一条通道离开,保镖也是熟练地拉上帘子,把真正的病人推回去。 - 没多久,就有人匿名在最火的视频 app上发布了夜枭和医生争吵的视频。 就是这样一段不到五分钟的视频里,夜枭推搡、辱骂医生,不听劝阻一定要放弃治疗,即便医生一再解释,也铁了心要看着自己的亲祖母死。 看到这里的时候网友们终于怒了。 有人在夜氏集团的官网上留言骂他狼心狗肺,毫无人性! 更有人扒出顾承泽之前因为潘桃雨事件而说出的那些“又不是我让她网暴朱迪”“她妈病了又不是我妈病了”……等等诸如此类的奇葩言论摆在了大众的面前。 一时间,舆论的热度再次将这件事推向了高潮。 之前他们公开的时候网友们送上的祝福有多深、现在回踩就有多狠。 他们一个利用网络网暴他人,吃人血馒头;一个冷血恶毒,说自己的祖母活着是浪费空气;简直就是五毒俱全、配到不能再配了! “你俩锁死吧,别放出来祸害大众了。” “我要是有这种孙子,直接在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了,免得‘活着浪费空气’啊!” “翻了一下顾承泽的视频,原来好几年前他们就勾搭在一起了;他还在直播里说夜奶奶不让他们在一起,是因为看不上他是个孤儿?笑死,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吗?还想别人看得起你?” “不对啊,他不是说他是富二代吗?还说改名了,现在姓方?” “姓方?方家新认回来的那个儿子原来是他?好家伙,这是真废物啊” …… 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在后面几日的集团会议上,夜枭直接被董事会劈头盖脸狠狠骂了一顿! 一路下跌的股价让所有的股东脸色难看到极致,现在董事会成员都在等,等夜枭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于是在压力之下,他放弃了顾承泽。 搞笑的是,撇清关系的博文就正正好好挂在官宣的博文上面。 两相对比,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夜氏集团发布这条消息的时候顾承泽正在珠宝店挑戒指。 身后还跟着围观的粉丝和拦着粉丝的保安。 十克拉的钻戒被他紧握在手心,被冻结的卡和拨不出去的电话让他彻底下不来台。 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握着手机的掌心也紧紧用力到发白。 ——这样就受不了了?原身被折断手脚摁在厕所里差点憋死的时候,可比你现在痛苦多了。 方宁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看着,顺便欣赏了一下48的蛋壳再次开裂的过程。 【宿主,虽然顾承泽之前抢了你的身份和父母;但是你现在就打算这么看着吗?你做人最基本的善良呢?】 不知道是不是蛋壳的碎裂给48带来了危机,它一改之前的洋洋得意,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方宁进行指责。 原本只打算吃瓜的方宁:? 精神病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好几通电话都显示拒接,顾承泽握着戒指的手也逐渐松了下来;他正准备将戒指交还给店员小姐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 “这不是阿泽吗?夜总往你饭卡里充的五百万你花完了吗!” “哇!这个戒指是你们的订婚戒指吗?肯定好贵吧!阿泽好有钱啊!” …… 喊完之后方宁继续躲回人群里,深藏功与名。 人群静寂一瞬之后,开始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 ——买不起就买不起吧,在这装什么装。吹牛皮也不打草稿,谁家好人往饭卡里充五百万啊!也就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了。 囊中羞涩的顾承泽被气得脸色红了又白,他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匆匆扔下戒指在保安的掩护下夹着尾巴跑了。 - 一个月后,夜氏集团再次召开董事会。 连日来的危机让夜枭发现自己扶持起来的管理层根本就不堪大用,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碰上真事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他也根本就拉不下面子去求之前的管理层回来。 财报上的数字已经让董事会成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开始对夜枭的能力产生了质疑,并且隐隐有替换掉他的意思。 而这次,是他唯一的证明自己的机会。 进门之前他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之前发布的公告只是为了稳住集团这些老家伙;谁知道顾承泽居然当了真,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这些天也不知道人消失去了哪里。 没了顾承泽,他的睡眠质量日益下降;已经到了需要服用药物才能睡着的程度。 烦躁的心绪让夜枭眉心紧蹙,整个人萦绕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好像自从老太太病倒之后,就没一件事是让他顺心的! ------------ 第35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4) 后来,那一天成了夜枭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噩梦。 他以为病入膏肓的祖母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坐在了会议的主位上和他四目相对;在她的身后大屏上正在滚动播放着的, 是那天顾承泽在老宅里给祖母下药的监控画面。 他手上握着的报告瞬间洒落了一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若置身极地,从骨缝间都透着一股寒意。 ——监控居然还有备份! 夜枭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他就看见了…… 那天他去监控室破坏监控的画面,也被完整地播放了出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急急解释:“祖母,我是一时昏了头才、” “夜枭。”江芜华打断了他的话,冷冷抬眼看他:“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仅仅是因为我阻拦你和顾承泽,你就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吗?” “我和你可是相处了几十年的祖孙,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才出现几年的人?” 话音落,在座的所有股东几乎每一个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他们对江芜华的能力有目共睹,老太太没卸任的时候每年他们都能从集团得到可观的分红;而从近几年夜枭接任集团开始,到他们手里的钱缩水了一大半不止。 他们可以不管执行总裁的私生活,但是断人钱财,就等于灭股东全家啊,这谁能忍? “发生了这种事,我觉得这个位置还是换人来坐吧。” 股东之一望了望站在老太太身后的孟澜,沉思片刻之后,开了口:“我觉得这个姓孟的小丫头不错,前段时间为公司做出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有人开了口,自然也有人开始附和。 直到这时夜枭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在祖母的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 刚才开口的那个人他认得,小时候他经常看见这个人跟在祖母身后为她办事;如今他开了口,自然是有了祖母的授意。 可是凭什么? “够了!我才是你的孙子!”夜枭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厉声朝老太太质问起来:“你宁愿把公司给一个外人,也不留给我吗?!” 他放弃了所有,甚至连顾承泽都可以不要;到头来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你都可以为了顾承泽一个外人置我于死地,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放弃你呢,孩子?” 江芜华缓缓站起,嗓音里带着几分苍老的沙哑;她居高临下看着被安保制住的夜枭,眸间慈悲依旧,一如小时候看他的眼神。 “一纸婚姻将我绑定在这夜氏几十年,丈夫无用、儿子无用、孙子无用;甚至在你那祖父临死前,都要嘱托我保护好你、保护好这夜氏集团。” “我一个姓江的替你守这夜氏集团几十年还不够,还要再找一个姓孟的来帮你守这往后的几十年吗?” 夜枭闻言抬眼看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不解。似乎在说,不可以吗? 她兀自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夜枭的天真。 “你不配。” “往后,这集团姓江也好、姓孟也好;都不可能姓夜了。” ……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夜枭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被带出夜氏集团的。 临走时他似乎还听见别人偷偷议论:如果不怕是对公司影响不好,孟总早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人了。 抓人。 抓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 【宿主,我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48漂浮在空中,蛋壳上的裂纹又回到了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显然它是被能量反噬了。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撮合他们,说不定你都能凑够三分之一的回家能量了。】 方宁眼皮微掀,吐出几个字:“我嫌恶心。” 【有什么恶心的?守护美好的爱情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明明之前我用来做实验的那些人都完成得很开心啊!】 更有甚者宁愿放弃回家的机会也要留在这个世界守护他们,为什么就她这么难搞? 方宁面不改色,将手中那本《母猪的产后护理》翻了一页,才开口道:“那可能因为,我是个精神病吧。” 想好的所有反驳都被一句精神病给堵了回去的48:…… - 夜枭失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承受不住打击,还是害怕被警方抓捕;连同一起失去消息的,还有顾承泽。 警方为了了解情况,传了方宁过去问话。 而这次接待她的,居然还是上次那个房警官。 “你最近小心一点,顾承泽和夜枭可能会对你们进行打击报复。夜老太太和孟总那边都有保镖跟着,他们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你出门时尽量结伴而行,别一个人落单。” 顾承泽被起诉了投毒的罪名,一旦被捕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所以他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房警官觉得方宁还是需要谨慎一点。 方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而她却没看见飘在她身后的 48突然晃了晃,蛋壳底下好似有轻微的电流闪过。 … 等到方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处在一间废弃仓库里。 她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还残余着未散去的电击感,这让她整个人有点昏昏沉沉,提不起力气。 “醒了?” 恍惚间,有人缓慢走近,居高临下泼了她整整一桶冷水。 时节已至初冬,冰冷的温度让方宁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当然,她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这时她才彻底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已经瘦的不成人样的顾承泽。 方宁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他后腰的位置。 看来方父是得偿所愿了。 顾承泽的腰子没了。 没了夜枭的庇佑,顾承泽就是一枚任人宰割的小鸡仔,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方宁再抬眼,看到了飘在空中的 48。 她再次听见了那道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声。 【宿主,这是给你的惩罚。】 【既然我的建议你不听,那你就吃点苦头,学会一下什么叫做听话。】 ------------ 第36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5) “顾先生,我和你无冤无仇……” 方宁的话还没说完,顾承泽就一巴掌狠狠打向了她;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被打落在地断了镜架,而她的左脸也迅速红肿了起来。 “别装了方宁!我知道是你!” 他恶狠狠地盯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方宁,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凭什么健康地活着?你才是方家的女儿,你才应该是被方阳德摘掉肾的人!” 声嘶力竭的辱骂昭示了顾承泽的痛苦程度,之前他被认回方家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痛苦。 原来方家早前突然开始寻找之前丢失的孩子根本不是为了团圆,而是方阳德这些年把自己玩成了肾衰,迫切需要一个肾续命。 他们以为自己和江夫人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根本不知道方阳德早就知道自己老婆生的就是女儿,之所以愿意认他这个假儿子,是因为他在暗地里偷偷做了配型,而他好死不死,偏偏配型成功了! 这个老王八蛋,其实早就盯上了他! 夜枭的失势给了方阳德可乘之机,他回到方家哭诉的时候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还被方阳德的人强势带去了医院,硬生生做了手术。 而前些日子,夜老太太曝出了他投毒的视频之后;方家害怕和他扯上关系,更是直接和他断绝了关系,将他赶出了家门。 他现在是彻底的一无所有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方宁所赐! 为什么回去的不是她,她明明知道他霸占了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回去抢回来!这样被摘掉肾的人就是她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方阳德的肾不行了,所以才让我去送死!” 顾承泽失控大吼,眼泪跟决堤了似的止不住的流。 那道长长的伤疤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他自己丢失了什么,还没到冬天他就觉得浑身发冷,每况愈下的身体总是让他忍不住想死。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他要这么痛苦地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而方宁这个贱人却能好好活着! “我听不懂你的话,顾承泽。” 被打破的唇角溢出鲜血,既然方宁这个身份已经被识破,那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她坐直身体,看着骨瘦如柴的顾承泽,脸上挂起嘲笑的神情:“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这些不都是你应得的吗?” “你让夜枭把我送出国,美名其曰送我去留学;其实不就是存心让我去送死?” 方宁的这句话让顾承泽一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蓦然他撑着身体,自顾自地笑了,怨毒的目光紧紧盯着方宁,语速又急又快:“我就是想让你去死啊!” “凭什么我比你还要大一岁,那对夫妻却要领养你?凭什么你是方家的女儿,而我却只是个平凡的孤儿!” “你的命多好啊方宁,我顶替你被领养,几年后那家人就车祸意外死了;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护住我,可能我也死了!而你却可以安安稳稳在孤儿院长大,出来工作;然后等着方家找你回家!” 他嫉妒方宁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易地拥有一切;所以他要毁了她,让她永远都只能做个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所以,你故意把方家找孩子的消息透露给夜枭,然后借他之手,处理了我?” “当然!” 顾承泽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紧紧地握在手中,像是在汲取着底气:“他那么在乎我,所以肯定不会让你活着,对我不利。” “不过就算他真的把你送出国那又怎么样呢?我给你的那张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你去了那边也只会流落街头,最后沦落成出卖自己过活的低贱女人!” 而他,就可以继承方家所有的财产;和夜枭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 “这就是报应,顾承泽。抢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最后你还是一无所有。” “你真是悲哀。” 方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顾承泽的心口里插刀,将他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踩在地上凌迟。 悲愤交加让顾承泽气血上涌,他顾不上思考就狠狠地举起手上的匕首用力往前一划! 顷刻间方宁的脸上就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潺潺流下,染红了她的衣袂、裤脚、和地面。 她没有哭嚎、没有挣扎、只是用那黝黑的眼珠直直盯着顾承泽,好似洞穿了他的灵魂。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顾承泽被吓得手一抖、匕首瞬间就掉在了地上;他后怕到连连后退,摆着手自言自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伤害你的,对不起……” 深可见骨的伤口刺痛了她的神经,方宁握紧拳心,感受到了正在苏醒的力气。 恰好这时,仓库的大门打开了。 浑身散着低迷气息的夜枭背着光,走了进来。 眉宇间的阴郁情绪浓得像一团散不开的雾。 蹲在角落里的瑟瑟发抖的顾承泽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不管不顾就冲进了他的怀里。 “枭,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夜枭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他推开了,他冷漠地将手里的午饭扔到顾承泽怀里,紧接着便直直走向了方宁。 一米八的身影挡住了所有的光亮,被笼罩在阴影里的方宁抬眼看她,勾起一抹笑:“最近睡得好吗,夜总。” 仅是这样一句话,瞬间便激怒了夜枭。 这些天那些梦魇就跟鬼一样缠着他,别说入睡,他连闭眼都不敢。 想起这些夜枭就恨透了她,于是他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落下去,直接打在了方宁脸上的伤口位置! 血液飞溅到地板上,巴掌印与伤口交叠,看起来极其可怖。 剧烈的疼痛再次刺激了她! 至此,她脑子里被48电击而带来的混沌与昏昏沉沉的后遗症彻底散了个尽。 直到她背着夜枭在身后徒手掰裂手铐的时候,48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执着于惹怒顾承泽和夜枭。 原来她是想通过疼痛刺激神经、让自己彻底清醒起来! ——这个疯女人!她不要命了吗! 【宿主你!】 48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见方宁痛苦地闷哼一声,下一秒她就抬脚生生将夜枭踹倒在地上! 她缓慢地从椅子里站起,低头看了一眼被匕首捅穿了的腹部。 潺潺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衬衣,如同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美丽的血花。 ------------ 第37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36) 方宁拔出腹部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割下一块衬衫布料堵到了伤口里面去;手段之生猛,让顾承泽看了都觉得眼睛疼。 夜枭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站起;刚才方宁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他感觉自己腿骨可能已经断了,不然怎么连动一下都痛的要死。 “想要毁掉一个人,你们不应该这么做。” 幽幽之语,配上她那血迹斑斑的脸和满身的血腥气;衬得她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但48还是觉得方宁脑子不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和夜枭他们讲道理。 ——果然这个性别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吗? “方宁。”瘫倒在地的夜枭板着张脸,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方宁说道:“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但我是绝对不可能爱上你的。不过你要是愿意助我回到夜家,重新拿回夜氏集团,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名分……” ——屁话真多! 被吵到脑子疼的方宁直接把匕首甩了过去,狠狠击中夜枭的下腹! 下一秒他就蜷缩在地上哭嚎着滚来滚去,痛到生不如死。 站在他身后的顾承泽一下子就傻了眼,条件反射想上前,却又顾忌方宁的厉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你要毁掉一个人,应该先从他的手开始。” 低低的轻声在这寂静的仓库中却显得异常清晰,方宁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染满了鲜血的手掌轻轻搭上夜枭的手臂。 极致的红与布料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夜枭没有喊,因为他同时被方宁卸了下巴。 “我会折断他的手,让他没有机会求救。” 就如同当时被锁在隔间里等死的原身。 “然后,”她毫不费劲地抽出那把匕首,再次启唇,“我会废了他的腿,让他没有力气逃跑。” 尖锐的匕首在她手上划过残影,下一秒,就卡在了夜枭腿间的骨缝中! 旋转三百六十度的刀锋在她手中玩出了别样的美感。 顾承泽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全身发软的他拼命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丝的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疯子!这方宁就是个杀人疯子!手起刀落都不带犹豫的,他为什么要招惹她! “最后,我会折断他的傲骨。” “让他永远都没有机会翻身。” 顾承泽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夜枭的傲骨不就是夜家吗?被赶出夜家的时候他的傲骨早就被折断了,现在哪来的傲骨? 但很快他也不用想了。 下一秒方宁直接一脚踩断了夜枭的脊骨,踏着夜枭的躯体直直向他走来;只见她满身鲜血,唇角微动。 “差点忘了,还有你。” 顾承泽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被吓尿。 他立马跪在原地,磕着头连声求饶:“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夜枭蛊惑的,他骗我说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安安稳稳坐好夜家少爷的位置!我本来真的没想过要杀你的!” “方宁,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也绝对不会在网上透露你在京大洗手间里遭遇的那些事!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京大洗手间?这是在威胁她? 方宁拎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微歪了歪头,静静看着顾承泽。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凭什么认为她会被他这些话威胁到? “顾承泽。”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垂在额侧的染血发丝被微冷的凉风拂过,眼底一片冰冷,“你知道当初夜枭派去杀我的那两个杀手是怎么死的吗?” 跪伏在地上的那道身影猛得颤了颤。 ——他们死了?他们居然已经死了! “我挖了奎五的眼睛,割断了他的喉咙与动脉,最后让他流干了所有的血液而死。” 她缓慢踱步,逐渐走到顾承泽的面前,冰凉的匕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血腥气止不住的往他鼻间灌,让他胃中一阵翻滚。 “那个叫小六的反应快一点,但他还是被我用椅子砸死了;死的时候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她善解人意地为他解惑,指着刚才自己被绑的地方,“喏,就是那种。” 接着她又垂眼看他,云淡风轻问了句:“你选哪种呢?” 跪在地上的顾承泽已经被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他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可以一个都不选吗? “方宁,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能这么……” 噗呲—— 哪知方宁不但没有害怕,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出了声。 “夜枭杀我的时候,你没有想到这一点。”冰凉的刀尖戳上他的苍白无血色的脸颊,她蹲在那,地上全是她腹部滴淌而下的鲜血。 “你引导粉丝网暴我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甚至……”她微顿了顿,指尖用力,刀尖瞬间就戳破了顾承泽的皮肤。“你划破我的脸时,也丝毫没有犹豫。” “你太知道容貌对于女性的重要性,也知道拿什么威胁一个女人最有效。但很可惜,你遇上的是我。” 她不在乎这张脸好不好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她只要活着,活下去,就什么都会有。 无边的恐惧吞没了顾承泽,他再也忍不住这种随时要死的恐慌;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他趁方宁不备握住了她的拳头,想带着刀尖反制回去捅向方宁的心脏! 可等他拼命用力都撼动不了方宁的手时,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他再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他们给方宁选的坟墓,最终埋了他们自己。 顾承泽近乎绝望地瘫软在地,涕泗横流,满脸恳求:“你告诉我,我做什么你才肯放过我,你到底要什么……” 废弃仓库内静得只剩下他的呜咽声,握着匕首的方宁盯着他看了许久,蓦然轻笑了一声。 声音清清浅浅,如金玉相撞。 “不需要了。” ——当时的方宁差点死在厕所隔间里的时候,你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计划抢走她的父母和财产。 而她意识空间的这个系统为了他们,不惜消耗的自己的能量也要把她电晕送到他们的手上;就仅仅是为了给他们出气,顺便惩罚她的不听话。 ------------ 第38章 奉献一切的女配(完) 所以啊,顾承泽。 她什么也不需要,无论是悔恨、还是道歉都没有用,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毫无价值。 她真正要的,只是同等的代价而已。 …… 在她第一次送给夜老太太折价康乃馨的时候,这位年迈的老人家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 “知道我手中这串三十六颗佛珠的珠串代表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只是便于携带而已。” 她看着瞪大眼睛,逐渐在她手上没了气息的顾承泽;再次觉得老太太的话很有道理。 三十六刀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能刚好解决一个人而已。 从意识空间飘出来的48没有如愿看见奄奄一息、痛哭求饶的方宁,只看到了横陈在地的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它登时就傻了。 【宿主……你疯了…你不想回家了吗…】 合成的电子声卡顿闪烁,它飘在那里忽上忽下,跟坏了半年没修好的收音机似的。 “回家?”方宁歪了歪脖子,脸上还沾染着血,笑得恐怖,“被你规训成只会匍匐在男人脚下的奴婢,然后再回去吗?” “吾宁死,不屈服。” 她慢悠悠地擦干净手上的鲜血,眼底冷若寒池;下一秒,遥远的天际传来了一道空灵而沉重的指令。 “该位面主要角色已死亡,主线崩坏,即将启动重置程序。” 刹那间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瞬间就停在原地抬头望天,失去焦距的目光空洞黯淡,所有人好似都被抽掉了灵魂。 世界逐渐碎裂,带着不可阻挡的摧枯拉朽之势。 【你满意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48蛋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它漂浮在空中,大声控诉着方宁的所作所为。 “当然。” 该报的仇报了,该死的人死了。她当然很满意。 【早知道当初我就……!】 48的话还没说完,就眼见着在夜枭和顾承泽的身上飘出两颗莹莹的光团。 很显然这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方宁微微眯起眼眸,眼底带着明晃晃的不解;但48已经跟疯了似的冲向那两团东西。 然而,变故陡生!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光团就闪进了方宁的眉心! 伴随着48不甘的电子音,早就是强弩之末的方宁彻底昏迷了过去,陷入了黑暗里。 在梦里,她看见了另外一个故事走向;或者应该说,是这个世界原本的走向。 在原故事中,原身方宁死在了京大的厕所隔间里;于第二日被清洁工发现并报警。 而她画着浓妆穿着红裙的照片也被流传出来,遗落在她身旁的那张二十万的支票更是成了猜测她桃色职业的有利支撑点。 于是,京大被勒令自查,学校更是被追着嘲讽了好几年。 而方太太见状更是坚定了不能认回亲女儿的决心,方家可以有一个假儿子,但绝对不可以有一个名声烂透了的真女儿。 成功变成方家独子的顾承泽被夜枭带回老宅,没了方宁的药膳调理,再加上老太太本身脾气就易怒,多次刺激之下,这位老人家直接被气到中风偏瘫,从此生活不能自理。 没了能管制他的人,夜枭更是春风得意,直接公开了自己和顾承泽的关系,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而按着他的能力,自然是没办法守好集团的;就那么恰好,阴差阳错之下,孟澜回国了。 她拿着老太太之前留给她的推荐信进了集团,成为了夜枭手下最得力的员工,并多次以一己之力将集团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 夜枭轻轻松松,继续高枕无忧做着他的总裁。 再之后,病急乱投医的方阳德冒险绑了顾承泽准备秘密手术给自己换肾,危急关头、在最后一刻终于被夜枭发现,得以救回。 而这也给夜枭除掉方家人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方阳德死后没多久,方太太也意外车祸去世;顾承泽作为方家唯一的儿子,自然而然继承了方家所有的财产。 在葬礼上落了两滴鳄鱼泪,红着眼眶的顾承泽刚跟方太太的牌位承诺自己一定会将方氏经营好,但是转头就把方氏所有的管理权都交给了夜枭。 并且没两天就在社交平台上更新了一条博文。 “报了个厨艺培训班,不知道老师凶不凶呢。都怪我家夜先生,说我煮的粥不好吃……” 热评第一条: 夜氏集团总裁·夜枭V: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做得更好。当然了,无论你做的多难吃,我都会吃下去。 底下一堆:磕到了、好甜、狗粮吃饱啦…… 故事到此,完美HE结局。 没人知晓无辜惨死的原身,没人知道她寻亲寻了十几年才好不容易得到关于父母的消息;没人知道她是因为顾念幼时情谊,才被顾承泽一则短信给骗到了京大。 没人知道她被捆住手脚折磨、剩下一口气扔进厕所的时候有多绝望。 她什么都没做错,但又好似什么都错了。 顾承泽和夜枭什么都不用做,踩着别人的努力轻易便成就了自己的幸福。 48是怎么敢把他们和大爱两个字扯上关系的? 是凭不要脸吗? 混沌中有人撕开迷雾,那张和方宁约莫有八分像的脸站在了她的面前,那人朝昏迷的她弯起眉眼,轻声:“我在这个故事里轮回了八次。” “每一次都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节点穿进我的身体里;她们用我的脸、我的身份,去接触夜枭和顾承泽。” “我见过利用自身魅力去勾引夜枭,然后被毒哑了扔进销金窟的。” “也见过想要杀掉顾承泽,取而代之,成为‘天定情缘’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以失败告终。” “但更多的,是第三种;也是你的系统拼命要你去完成的那一种。” “我以为你会和之前的任务者一样为他们牺牲自我,成全他们;但幸好你没有,我很满意,我终于等到了你。” “你很像我,但也是最不像的。你完成了我的心愿,作为回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从夜枭和顾承泽身上漂浮出来的光团被她徒手揉成小光珠打进方宁的身体,做完这一切,她抬手轻覆上她紧闭的眼眸,轻声留下了一句:“愿你自由、不屈、向上,为自己而活。” 黑暗吞噬了她的影子,她的躯体逐渐透明,最终飘散风中。 ------------ 第39章 ‘吃’女人的村子(1) 等到方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无边的黑暗,腐烂的臭味和粪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将原本就逼仄的空闲充斥得满满当当。 还没等她看清自己当下身处的环境,她的下腹突然就爆发了剧烈的疼痛,漫起的刺骨痛觉就好像有人在拿着铁锤敲击她的脑子。 而目之所及隆起的肚子瞬间就让方宁意识到,现在这具身体好像要生了。 本能让她握紧拳头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凭借着记忆中的生理知识生生捱过了两个小时。 她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却没有听见预料中的婴儿啼哭声。 正当她拎起小婴儿准备看个清楚之时,她的大脑突然涌入了许多的记忆,原本就因为生产脱力的方宁整个晃了晃,差点倒在地上。 记忆掀开了画面的一角,方宁站在上帝视角,如同走马观花一样看完这个名叫谢柔柔的女孩那漫长而曲折的一生。 如果故事有简介,那这个世界的主线应该是这样的。 {糙汉老实深情笨拙男主X柔弱小白花胆小女主} {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谢柔柔和几个好朋友一起约好出去旅行;旅行途中她与朋友走散,被人贩子拐到了某偏远不知名的小山村。 她被郑岭母亲以三千块的价格买下,成了郑岭的媳妇。 郑岭家庭拮据,居住的地方破落不堪,院落里的猪粪味更是臭得她头晕目眩。 谢柔柔家境优渥,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就被吓哭了出来。 而郑岭则是端着一碗卧了鸡蛋糖水笨拙得哄着她,说:“媳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既然我娶了你,你就安心和我在这里过下去吧!” 谢柔柔原本以为郑岭是个坏人,但在日渐的相处中发现郑岭其实对她还算不错;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她还是卸下了心防,开始接纳了这个人……} 短短的省略号略去了谢柔柔后面的半生,而现在方宁所遭遇的境况,就是简介中的那一句“一些意外”。 郑岭母亲买下了谢柔柔是想让她和自己的儿子传宗接代,但因为谢柔柔抵死不从,所以郑母用了村子里一贯对外来女人的手段——蒙汗药。 她在那碗鸡蛋糖水里下了药,迷晕了谢柔柔;然后,在她失去知觉的情况下郑岭就这样侵犯了她。 醒来后的谢柔柔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论郑岭说什么话哄她她都没有相信;之后更是拿着剪刀指着自己的脖子抵死不从。 她发了狠,扬言只要郑岭靠近她一步她就自杀;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会想办法杀了他们母子! 郑母被这些话气得七窍生烟,连连指着谢柔柔骂街,从她的父母骂到了八辈祖宗;谢柔柔的宁死不屈惹怒了郑母,于是她抡起手臂粗的扫把棍打了谢柔柔一顿,将她关进了猪棚旁边的牛棚。 原文中这个被谢柔柔生在牛棚里下来的孩子先天里就带着病,营养不良加上发育迟缓等种种疾病叠加在一起,他差点生下来的时候就没了。 原本谢柔柔是想掐死这个孩子的,因为这是她被侵犯的情况下而出现的产物,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于是她把孩子丢进了猪棚里,可到了最后一刻,孩子弱弱的啼哭声将她的母亲天性唤醒,谢柔柔突然就跟疯了似的拖着刚生产的身体冲进猪圈里抢回了孩子,然后抱着孩子疯狂拍打着大门,央求郑岭和郑母带孩子去治病。 被吵醒的郑母开门的一瞬间劈头盖脸扇了她七八个巴掌,直接把谢柔柔的脸打到肿胀充血;但救子心切的谢柔柔哪里管得了这些,只遍遍祈求着让郑母带孩子去看病。 而这时郑母才突然发现自己有了大孙子,也管不上刚生完孩子的谢柔柔,忙不迭的喊上郑岭找车,连夜就带着孩子下山赶去了镇医院。 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从这一刻起,彻底成了捆在谢柔柔身上的无形绳索。 原文中描写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谢柔柔看见了郑岭磕磕碰碰和她一起照顾孩子觉得很温情,便逐渐对这个男人敞开了心扉;并且在郑岭的笨拙照顾下,以脐带血为借口半推半就再次和谢柔柔同了房,并且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自此,因为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出现,谢柔柔彻底失了离开这里的念头;她逐渐接受了郑岭和郑母,并教授了郑岭知识,带领全家奔小康…… … 方宁看完了记忆里谢柔柔的一生,直到刺鼻的臭味灌入鼻腔,她才缓慢睁眼醒了过来。 借着月光望去,眼前的场景她谢柔柔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猪栏里的猪数量都是相同的。 没记错的话,猪是杂食动物。 方宁忍住身上传来的剧痛,垂眼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小婴儿。 在她接受记忆的两个小时里,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已经连发出微弱哭声的力气都没有,甚至已经开始脸色发紫,有窒息的风险。 但方宁只是冷眼看着,毫无动作。 这个孩子,不能留。 谢柔柔的那段过往里,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几乎都是黑暗的。 这个孩子是她的软肋,但他却是刺向谢柔柔的尖刀。被废掉的眼睛和左手,统统都是拜这个孩子所赐。 无时无刻,他总是在暗地里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这个家里所有的人。 智力发育迟缓,身形异于常人、暴躁易怒、有报复社会倾向……等等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超雄综合征。” 他是将谢柔柔绑定在这里的牵挂,也是地狱派来向谢柔柔索命的恶鬼。 这种种不幸在原文中仅仅用一句“大儿子五岁的时候落水死了”轻轻揭过,然后继续描述郑岭如何瞒着郑母悄悄对谢柔柔好。 又如何如何在郑母的殴打之下偷偷给谢柔柔送药等等诸如此类。 方宁看了只觉得可笑。 ------------ 第40章 ‘吃’女人的村子(2) 可惜,她不是谢柔柔。 隔壁猪栏里的几头猪突然吼叫了几声。 被破布裹着的小婴儿被吓得抖动了一下,手脚毫无预兆地挣扎了几分钟;慢慢的哭声渐渐微弱,然后在黑暗中归于平静。 方宁冰冷的掌心覆上婴儿的脸,感受到了冷却下去的温度。 这一次,没有拼命救你的谢柔柔;你还有机会切掉她的手指,戳瞎她的眼睛吗? 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产物就应该乖乖待在地狱里,别爬上人间来恶心人。 …… 翌日,一声厉声的尖叫划破了这个村落的宁静。 只见郑母小心翼翼抱着那个已经失去气息的小婴儿,怨恨恶毒的目光紧紧盯着锁在牛棚里的方宁。 她坐在地上撒泼骂街,声音大到引得隔壁的邻居都悄悄趴在门缝往里看。 “你这个遭天谴的腌臜货!真是丧良心啊,我真是造孽了才买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回来!” “你把我们老郑家的长孙杀了让我儿子断了香火,你这不是在要我的命吗!” “如果不是我把你从丧狗的手下买回来,你现在都不知道被卖到哪个老光棍的手里了!你没良心啊!” 说着她就准备抄起棍子往方宁的身上打,但当她撞上那双黝黑的眼眸时,里面那冰冷的杀意瞬间就让她顿在了原地。 ——她莫名觉得这棍子打下去,今晚这谢柔柔就能站在她床头把她杀了。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郑岭从屋内端着碗走了出来。 他原以为他娘只是跟往常一样骂两句谢柔柔出气,没一会就过去了。 直到觉得反常走出来,看见郑母手中已经没了气的小婴儿,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几乎是摔了碗飞奔过去,隔着牛棚的破门厉声朝方宁质问:“你什么时候怀的孕?你为什么不说啊!你生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杀了他!啊?” “谢柔柔,你恨我可以,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虎毒都还不食子呢,你还是人吗你!” 婴儿的死彻底激怒了郑岭,他骂红了眼,双手紧紧握住牛棚的木栅栏,怨毒的目光狠狠盯着坐在破木板上的女人。 “哈哈。” 垂着头的方宁低低一笑,摸了摸这双沾满污泥的脚,甲缝间的灰黑泥土掩盖了本来的模样;指尖触及的冰冷链子比她的腕骨看来还要粗。 她的反常看得郑岭心脏一颤,他娘把她关在这里这么多天,她更多时候只是沉默望天,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但现在看来,这谢柔柔是疯了吗? 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导致她疯了吗? “哈哈哈哈!!” 这突然的大笑声猛地吓了郑岭一跳,他跟触电似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狐疑的目光紧紧盯着靠在墙根下的女人。 他一时拿捏不准谢柔柔是在装疯还是真疯。 ——毕竟早前村子里有好多新买来的女人都用过这个伎俩,一旦放松警惕,她们就跑了。 这些外面的女人聪明得很,在最开始都会装疯卖傻来骗取信任,之前还有假装要好好过日子的,谁知道隔天就跑了。 幸好村子里的六柱子给看见喊人逮回来了,不然他们辛辛苦苦攒的钱没了,媳妇也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猪猪,吃肉肉,吃肉肉。” 她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伸长了手去够地上那坨红色的肉;嘴里无意识的呢喃让她看起来越发痴傻。 趴在墙根上看戏的小男孩们更是笑出了声,有几个还捡着石头砸她。 可当郑母看清地上那坨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她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胎盘! 只见方宁的手伸得越发得近了。 郑母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她,就只见方宁忽而用力狠狠抓住地上那坨红肉、用力一甩! 那坨东西瞬间就砸进了猪棚里,引起了所有猪的骚动。 被饿了狠的猪直接一拥而上哄抢分食,满地的鲜血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郑岭看着那些猪满脸的血和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红肉,只感觉手脚冰凉。 偏偏方宁还在那笑着鼓着掌,“吃肉肉、长高高~长高高,吃肉肉~” 郑母抖着手、压下心里的恐惧,大声骂了句:“吓唬谁呢在这?你今天就算自己把那玩意吃了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黑心肝的小贱人!”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放下怀中冰凉的婴儿,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抄起地上的扫把,踹开牛棚的简易门就冲了进去! 铺天盖地的棍棒落在了方宁的身上,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像以往被打那样蜷缩在角落里。 只是这一回,她嘴里多了几个字:“肉肉,吃肉肉,吃肉肉” 听见这句话的郑母脸色变得愈加晦暗,手上打得更是用力了。 句句哭嚎,听得人脊背发凉。 门口围观的人不禁多看了几眼被打的谢柔柔。 ——如果不是郑岭他妈醒得早,是不是这疯女人还要把孩子也一起丢进猪圈里给猪吃了? 而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娘打谢柔柔的郑岭满脸沉默,黝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疯掉的谢柔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本来郑岭想把孩子带出去埋了。 可临出门前他娘还不死心,硬是要他带着去巫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回来的法子。 而郑岭抱着被崭新红被子裹了几层的小婴儿,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孩子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但看着他娘脸上的忧愁神色,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娘也是盼孙心切;发生这种事她肯定也很难过,他再多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为了回去好和郑母交代,郑岭还是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巫医的住所。 漳井村建在山上,这里四面环山,林间蜿蜒曲折的小路极其复杂;如果不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出去的路。 而巫医则是村民们寄托信仰的重要人物,无论是求雨辟邪、还是祛病除灾;都仰赖在巫医的身上。 活到了郑岭这一代,恰好传承到了第三代巫医。 穿过羊肠小道,郑岭抱着孩子跪在庙落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又重复念了几遍不知名的语言之后,才有人缓缓打开了门,请他进去。 ------------ 第41章 ‘吃’女人的村子(3) 一进去,躺坐在暗蓝繁复织布上的巫医正抓着烟杆‘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听见郑岭的脚步响动才施施然抬眼看了他一下。 目光瞥见他怀里的小婴儿时,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看来你那老娘还是不死心,娃儿都凉透了还送到我这来。” 郑岭被这句话刺得脚步踌躇,脸色羞臊;更是不敢往前过去了。 “行了。”巫医不耐烦地在桌子上敲了敲自己的烟杆,不在意道:“带出去埋了吧。免得日子久了生出恶灵,祸害了村子里的人。” 郑岭自然是忙不迭点头。 可是他下一秒又望了望躺坐在那被小婢女按摩肩膀的巫医,带着几分迟疑问道:“巫医大人,可以让他埋在我郑家的族墓里吗,好歹他也算是我的长子……” 巫医‘啪嗒啪嗒’抽烟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轻抬手,让小婢女先出去。 直到大门被虚虚掩上,巫医才抬眼正视了跪在下首的郑岭。 “郑根他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烟杆被他虚虚握着,搭在桌沿边,巫医眼眸浑浊却带着精光:“村子里的土地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但你这个小娃生下来便没活过一天。” “要是按祖宗留下的遗训,是要埋在每个路口供村民踩踏、不得超度的。我念在你阿爹是为了保护村子而死,这又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让你抱出去偷偷埋了已经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相。” 跪在那的郑岭身形不自觉地僵了僵。 漳井村有条村规,每家每户如果生出来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就能够分配到一块永久的土地,哪怕意外死了这块地也能由他的儿子或者父母继承。 郑岭想把孩子葬在郑家族墓里就是想通过巫医的名义,间接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长子,继而拿到那块土地,只可惜这个提议一开口就被巫医给看穿了。 他脸色讪讪,知道再求下去就是不懂事了;于是只垂着脑袋抱紧了怀中的小孩,低声说了句:“麻烦您了巫医大人,小的这就走。” 跪久了腿间有些发麻,郑岭正准备撑着地板起来,巫医却又敲了敲烟杆,嘶哑着嗓子来了句:“慢着。” 自以为有希望的郑岭又忙不迭地跪了下去,眼神里满是恳求,又带着几分希冀:“小的在,巫医大人有什么吩咐?” “看你小子还算听话,这样吧。”只见那巫医伸手在那件口袋极多的外披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扔到了郑岭的面前。 “你找个机会和你家婆娘睡了,然后就把这东西放她饭菜里让她喝下去。这样保管你生下来的是儿子。” 闻言,郑岭立马喜不自胜地‘邦邦’给巫医磕了几个头,迅速将布袋子给塞进了怀里,生怕下一秒就巫医就反悔了似得。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是村祭的日子了。” 巫医瞥了眼他那副眼皮子浅的模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今年的灵药,估计你们家也只有你能分一份。” “不过你要是今年和你那婆娘努努力,说不定还能赶上明年的另一场神祭。” 神祭?! 郑岭呼吸一窒,瞬间就瞪大了眼。 那不是三十年才出现一次的祭会吗?上次神祭还是二十三年前,怎么明年就办了? 巫医一眼就看穿了郑岭心中所想,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了白色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如雾似幻。 “这个月的十五,我对月卜算。仙人下达天听,责令我寻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子上供侍奉神明。” “而阿苗,是最适合的人选。” 阿苗,是刚才巫医身边的小婢女。 “郑根他儿,神祭那天被仙人赐过福泽的药可是三十年才有一次。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掂量吧。” … 郑岭空着手回到家的时候,他娘已经背着篮子去给猪割猪草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一根被打断的扫把,和猪棚里那些哼哼唧唧叫着的猪。 角落里的谢柔柔正匍匐在墙根下,手上脚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的脸更是被打肿得跟猪棚的猪没什么两样。 叫他回来,方宁动作缓慢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原本郑岭看了她那张猪头脸就想头也不回进屋的。 可是一想到巫医提起的神祭,他就又停住了脚步,拐了个弯儿又直直往厨房去了。 没多久,他就端了碗红糖卧鸡蛋出来。 在贫瘠的漳井村这两样东西可都是稀罕物,只有生了长子的妇女才能在月子头一天喝上一碗。 而像谢柔柔这种顽固不化,手段残忍的,能给碗饭吃都算仁慈了。 年久失修的牛棚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郑岭瞥见地上那些混着排泄物的破布,眉头不禁皱了下。 但他很快又无视了这些,端着碗直直往方宁那里走了过去。 “疼吗?” 他抬手想去触碰方宁被打得青青紫紫的手臂,却没想到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方宁就害怕地浑身发抖,拼命地往后退缩,眼里满是恐惧。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郑岭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刚到他家的时候,谢柔柔是多么青春活力的女孩子啊,几乎所有美好的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怎么才堪堪过了不到一年,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手中这碗鸡蛋被他往谢柔柔的方向推了推,郑岭放缓声音,哄着她:“你吃这个,吃了……”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地上那摊还没擦去的血迹,顿了顿,复又开口:“吃了你的肚子就不会痛了。” 这碗鸡蛋里下了今天巫医给他的药。 刚生产完的孕妇体力消耗极大,但凡谢柔柔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这碗鸡蛋;郑岭在赌,赌她会为了恢复自己的体力而喝下这碗东西。 而他所有的猜测都建立在,谢柔柔是为了逃跑,而装疯卖傻这一点上。 只见方宁逐渐抬起低垂的头,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先是看了一眼蹲在那的郑岭,继而目光下移,静静地看着那碗红糖鸡蛋。 片刻后,她缓缓伸出了手。 ------------ 第42章 ‘吃’女人的村子(4) 那只手上还沾染着污泥与没擦干的血迹,混在一起看着脏兮兮的。 指尖搭上碗沿的那一刻,郑岭垂在身侧右手瞬间握紧;只等方宁端起碗吃掉鸡蛋,他就立马将她摁倒。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立马就让他傻了眼。 “猪猪!吃肉肉,吃肉肉!” 满满一碗的红糖鸡蛋被她直接扔进了隔壁的猪棚里,瓷碗碎裂的瞬间,地上那滩小小鸡蛋顷刻就被猪吃了个干净! 郑岭惊到立马伸手去拦,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一拥而上。 而做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拍着手掌在那傻乐,丝毫没有感觉到郑岭脸上的怒气。 ——这种瓷碗在他们家里可是金贵物,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用一用。这次是为了骗谢柔柔才拿了出来;现在碎成这样,要是他妈回来看见,说不得都要扒掉她身上一层皮! 恰好这时有个妇人牵着个男孩往他家门口路过,见大门打开着,那小男孩不管不顾的就往里冲。 嘴上还喊着:“看傻子咯,看傻子咯” 这一声直接被郑岭喊得吓了一跳,跟着进来的妇人只好讪讪着脸色,有些难为情地赔着罪:“不好意思啊郑家兄弟,我家虎娃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说着,她就轻轻一巴掌打在了小男孩的头顶,小声:“跟叔叔说对不起。” 哪知那小男孩当场就推开了妇人往她身上踹了好几脚,边踹还边骂:“你个赔钱货!你敢打我!我回去告诉阿爹和阿奶,让他们打死你!” 妇人条件反射缩回手,脸色当场就变得很难看。 郑岭见状连忙出来拉住虎娃,“没事,四嫂子。我家婆娘是有点傻,可能是孩子走了,她一时想不开就这样了。你也别骂虎娃。” 有人撑腰虎娃就更是得意,他扒着脸洋洋得意跟妇人做着鬼脸,还朝她脚上吐口水。 妇人沉默在原地看了自己儿子良久,最后无声叹息。 她侧目看了眼牛棚中傻呵呵的方宁,又注意到已经发情的猪群。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最后那妇人黝黑的眼睛在地上那滩血迹上看了良久;片刻后她才出声道:“她刚生了孩子,还不适合怀娃。” “你要给她吃些好的补补,不然就算怀了也保不住。” 她注视着角落里状若疯癫的可怜女人,眼底闪过怜悯,说出口的话意更是沉重了几分。 “郑家兄弟,嫂子知道你着急要娃,但这种事急不得。她身子虚弱,怎么算她都要养上两个月才行的。” 听了这话的郑岭眼底漫起沉思,他看了看那名妇人,又看了看牛棚,似乎在衡量这句话的真假。 直到那妇人带着孩子离开这里,郑岭还在盯着方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果不其然,郑母割完猪草回来看见碎掉的碗又是一阵尖叫,直接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扫把再次打了她一顿。 边打嘴里还边在骂着“你这个丧门星”,“赔钱货”,“小浪蹄子”等等之类的话。 直到她打累了,半死不活的方宁才有机会喘息。 每到这个时候郑岭就会带着饭进来,蹲在破床旁边开始哄谢柔柔。 “咱娘她也是脾气急了点,火气上来了就动手了;其实她这人心不坏的。” “只要咱们生个儿子,娘准保让你进屋里住,说不定还让你上桌吃饭呢。” 他轻声细语在方宁耳边哄着,但可惜痴痴傻傻的方宁只会傻呵呵地在那笑。 有时候听他念得烦了,还会趁他不注意,抓起盆里的剩饭剩菜就往他身上抹! 边抹还边笑着喊:“给猪猪洗澡,给猪猪洗澡~” 残羹剩饭,稀稀拉拉的汤水在衣服上往下滴淌,郑岭当即就甩开了方宁的手,黑着脸离开了牛棚。 这么一通搅合郑岭和他娘好几天都没再理会方宁。 郑母只会在每天晚上定时定点,跟喂狗似的给她扔一盆剩饭在那,其他时候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郑岭似乎也把妇人的话听进去了,连着好一阵日子都没再在方宁的饭菜里下药;这让她得到了极大的喘息时间。 就这样,方宁和隔壁那群猪过着“你一口”、“我一口”的日子,连着半个月,她才感觉到身上的痛意逐渐消退下去。 ——她合理怀疑48是为了报复她,才把她塞到这个时间节点。 在某个月朗星稀的深夜,握着手中铁片在静静磨着脚上锁链的方宁终于再次听见了意识空间里传来的声音。 【宿主。】 【因为上个世界的崩塌,我牺牲了不少能量才将你传送到这个世界。我陷入沉睡没办法对你进行指导,但没想到你依旧毫无长进,学不会听话和服软。】 【你都给郑岭生了一个孩子,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就当是为了孩子,你就不能忍一下吗?忍忍就过去了。】 方宁手中握着铁片的手微顿了顿。 ——看来48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沉了声,低声问了句:“什么孩子?” 48不疑有他,脱口而出:【就是你刚传送过来那天生的男婴啊。】 这句话一出口,紧接着48便陷入了良久的静寂。 看着平静至极的院落,它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宿主,孩子呢?这是谢柔柔和郑岭之间一个十分重要的感情推进器,你把他怎么了?】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在上个世界得到了剧情珠。】 方宁垂着眼眸,手上动作并未落下;她顿了顿,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死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 “我看着他死的。” 【宿主你真是疯了!那可是一条生命!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也该有基本的怜悯吧!】 【还是说你这个人从来都是这么冷血吗!】 ——冷血? 方宁那双浑浊的眼眸缓慢地动了动,落在了这双开裂的脚上。 这是被锁在牛棚的冬天里,原身被郑母每天逼得出来喂猪而留下的冻伤;她没有鞋子,踩在石子路上每走几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那一年的霜冻,可比她的血冷多了。 “他切谢柔柔手指吃掉的时候,不冷血?他拿筷子捅谢柔柔眼睛的时候,不恶毒?” “少在这里放狗屁,48。” 她不是谢柔柔,干不出那种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蠢事。 ------------ 第43章 ‘吃’女人的村子(5) 【宿主!你太冥顽不灵了!】 【爱护孩子是每一个母亲甚至是女人的天性,就算这个孩子以后会作恶那又怎么样?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你的细心感化下变成一个好孩子?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天性? 方宁听见这两个字都想笑。 原文中谢柔柔不就是被这种可笑的东西给生生拖死在这大山里吗? 方宁头也不抬,轻飘飘吐出一句:“教化世人是上帝该做的事,而我的任务,是送他去见上帝。” 【宿主!】 很显然48被她这句话气得不轻,连带着电子音都高昂了起来。 但又可能是因为在上一个世界消耗了它太多能量,所以现在它除了无能狂怒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但方宁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在上一个世界里,48是可以在世界中途吸收天定情缘的能量的。 于是她绷起脸,面无表情对48来了句:“别在我这号丧,脏了我的轮回路。” 48:…… 【你一定会后悔的!宿主,在这个世界可没有江芜华那种愚昧的老太太保你了,到时候我看你要怎么怎么办。】 【给你个忠告,现在去和郑岭服软还来及。他不过是要个儿子而已,你给他生一个不就行了吗?】 ——孩子、而已。 说出来真是轻易的很。 可谁想过原本谢柔柔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她穿进来的那天,这个姑娘也不过才刚刚十八,花一样的年纪,青竹一般的美好年华。 她的同龄人都在上大学,而她死在了大山里。 … 又过了几日,因为连日下了几天的雨;方宁的身体看起来更差了些。 惦记着让她生儿子的郑岭这下子倒是急了,连忙去请了那天的妇人过来给她看病。 只不过这一回倒是没见到她的儿子,倒是有个男人跟着她到院落里和郑岭说了几句什么后,就独自离开了。 留下来的妇人皱眉看了看地上的污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蹲在方宁身边给她看起病来。 “产后虚弱,新伤加上旧伤;到了这雨天、寒气重,她身上难免会痛。” 妇人边朝身侧的郑岭说着,又准备掀起破布去看方宁的脚踝。 然而,变故陡生—— 方宁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傻呵呵的大笑了起来:“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那妇人猝不及防就瘫坐到了地上,撑在地上的手更是摸到了泥泞的粪土混合物。 郑岭惊呼一声,当场就给了方宁一巴掌,骂她不知好歹的玩意。 “算了,郑家兄弟,你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妇人拍了拍郑岭的肩膀,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但她站在那里,又阴晦地看了一眼她的脚踝处,眼底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先走了出去,又招呼着郑岭进屋给她拿纸笔写需要的草药名称。 … 【宿主,你有病吧!人家好心给你看病,你却推人家!】 耳边传来48的愤愤不平之声,然而方宁却对此不置可否。 她垂眼摸了摸被她磨到一半的链子,再次从破布牢牢掩盖起来。 - 然而仅仅只是隔了一天,无论如何都不肯用药的方宁将郑岭逼得不得不再次将那妇人请了过来。 或许是匆匆被拉过来,她手上还拿着块布在擦着手;那妇人隔着牛棚的门,开始好言好语劝着她。 “妹子,别跟你男人过不去,你刚生了孩子,现在正是该养好身体的时候,你就跟你男人低个头,认个错,所以后愿意好好跟他过日子,这不就好了吗?” “你看我,虽然也跟你一样被哄来的,但不也还是过得好好的吗?” 这番话听得郑岭连连点头,看向方宁的目光里仿佛在说:别不识相了,给台阶就下吧。 方宁依旧低着头,半分反应也没有。 这下子倒是急坏了郑岭。 距离妇人说的两月现在只剩下大半个月了,如果谢柔柔还是没办法调理好身子,那他怎么敢给她下药,让她怀娃? 就在他踌躇之际,门口突然来了个人喊他出去帮忙。现在正是筹备村祭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出几个劳力,郑岭他娘早早就出门看她的田去了,剩下能去的人自然只有他。 无法,郑岭只好匆匆回屋换了件旧衣,裸露在衣服外的麦色肌肉在阳光下略有些反光。 家里没人看着方宁,他又托了妇人帮忙,言语中颇为恳切,和扇方宁巴掌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妇人耳根微泛起了红,柔声应下了。 然而方宁还是听见了门口落锁的声音。 ——看来郑岭似乎没有多相信这个妇人。 郑岭一走,那妇人倒是瞬间敛起了脸上的温柔笑意;她端起了桌子上盛着草药的碗就直直走向窝在牛棚角落里的方宁,神色渐冷。 “无论你想做什么,保存好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弥漫着药草香的膏状物被她轻轻抹在方宁的手臂上,她一边盯着她的伤口仔细涂着,一边低声开口:“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哭过、疯过、甚至自杀过;但又有什么用呢?”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盯着你,只要你走出这里半步;就有人将你捆得严严实实送回来。” “听我一句劝,好好留在这里过日子吧,别想那么多了。郑岭其实对你也不错,就是他那娘凶了点。但她终究会老会死,吃不了几年;你忍忍,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所以你还是别做……” 方宁蓦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你是谁?” 她的话被方宁突然打断,这是第一次,她听见方宁这么正常的表述。 那女人正欲开口,方宁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问的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原来是哪里人?而不是谁谁谁婆娘,谁谁谁母亲。” 那妇人脸色变了变,瞬间苍白了几分,半晌后她放下手中的碗,木着脸答:“我是燕南人,叫周悠然。” 名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似乎听见这个名字已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 现在更多的,是老四婆娘,虎娃他娘…… 她也从一个独立的人,变成了一件附属品。 ------------ 第44章 ‘吃’女人的村子(6) 良久静寂过后,方宁轻轻伸手摸了摸那些药膏,声音浅浅。 “燕南,富庶之地。父母给你取名悠然,想来也是希望你过得自在快乐、不受束缚。周悠然,这里穷山恶水,把女人当牲口的地方,你难道真的能从心底里接受吗?真的没半点怨言吗?” 她被侵犯而生下来的亲儿子骂她‘赔钱货’,叫嚣着要打死她的时候,她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愤怒吗?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还记得你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你识字,甚至还懂些医术,却心甘情愿在这里当牛做马。” 方宁抬眼看她,嗓音沙哑着,一字一顿:“周悠然,你是疯了吗?” 她有这种能力,即使自己本身不是学医的,那也起码是在医药世家长大的;她为什么要屈服?就仅仅是为了那个要打死她的儿子吗? 周悠然抿紧唇,沉默了许久。 “你不懂。”半晌,她喃喃开口:“谢柔柔,我没你这么命好。” 温热的阳光透过牛棚的简易顶棚,漏下几片在她的指尖,仅仅就那一点碎光,就好像突然灼痛了她的心脏。 周悠然蓦然红了眼眶。 她看着方宁,喉间漫起哽咽:“我被卖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被转过好几次手,我不知道挨过多少次打,不知道逃了多少次,又被抓回来多少次。” “他们扯我头发、扇我巴掌,喂我吃奇奇怪怪的药;我真的怕,我怕得要死……可我能怎么办,没有人救我。我一次次反抗、一次次发疯;他们就一遍遍把我卖出去,周而复始,就像个没办法结束的轮回。” 她潸然一笑,抹去眼角的泪:“直到我到了这里,老四对我还不错,他虽然脾气差了点,急了点;但比起之前那些人,他还是好一些。更何况当时我已经怀了虎娃,就算为了他,我也不会走。” “我累了,我接受了。我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不能让他生下来就没有妈妈。” 说罢,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角也弯起了丝丝笑意;或许那个孩子真的给她带来过快乐或希望吧。 没人遭遇过她的不幸,就没有权利置喙她的选择。 然而这却不是周悠然劝别人放弃逃离的理由。她也曾是受害者,她也明知道未来谢柔柔在郑岭手里必然会遭遇什么;她这么做,和加害者有什么区别? “周悠然,你可以选择接受,但不要阻止别人。”方宁攥紧脚踝上的冰冷链子,声音有些冷:“哪怕我的逃离失败、被打死、被毒死都是我的选择。” 这句冰冷的警告让周悠然有些哑然,她唇角喃喃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你以后就会懂了。” 两人这场交谈自然是不欢而散。 …… 可没想到仅仅是过了三天,周悠然又再一次找上了她。 郑岭去给村祭帮忙,院落里只有被锁在牛棚里的方宁;她抬手遮住眼帘,看见了翻墙而进的周悠然。 鲜红的巴掌明晃晃印在她的侧脸上,她蹲在破床边,紧紧捂着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上次说你要跑,什么时候跑,从哪里跑,带上我。” 哽咽声几乎吞噬了她的话语。 方宁靠在墙根上,眼眸微微眯起;不理解仅仅只是三天,她就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她问。 这句轻声的问句却好似突然刺痛了周悠然,滚烫的泪珠滑落脸颊,瞬间没入了地面。 她安静地流了会眼泪,继而默不作声地撩起了手臂上衣服,将那些伤展现给方宁看。 “早上我头晕,就躺在床上睡了会;没想到他一回来看到我就开始打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还要扬言把我卖掉……” “我的儿子却只会在门口看着,他还说,他还说,” 说到这周悠然的情绪差点崩溃,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唇,生怕自己哭出声。 直到她深吸了几口气,将呜咽声咽下去后才再次开口:“他说要给他阿爹换个新妈妈!” 这些话听得她心如刀割,偏偏说这话的人还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这怎么不让她感到绝望。 “这里我真的是一刻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周悠然脸上挂着的悲伤闻之悲切,任是谁看见了不说一句可怜;但方宁动了动僵硬的指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看不到周悠然的决心,也看不到周悠然的诚意。 仅凭这些话,她要是相信,她就是真疯了。 “你不相信我?”周悠然见她一直沉默,脸上不禁带出几分焦急,她忍不住握紧方宁纤细的腕骨,急急连声:“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证明?” 通红的眼眶里盈满泪水,唇角翕动着,模样看起来分外楚楚可怜。 “我救不了你。” 方宁无动于衷地挣开她的手,脚上锁链被她的动作幅度带出声响,她抬手碰了碰周悠然脸上的红肿,似笑非笑,“你要学会自救。” 言尽于此。话毕,方宁便又躺回了原处,阖着眼不再看她。 这意思,是不打算再开口了。 被推开的周悠然脸色有些难看,她唇瓣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开了院落。 …… 【宿主,你为什么拒绝和周悠然一起离开?】 【你是想通了,觉得郑岭还不错,所以要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吗?】 周悠然的离开似乎让48看到了希望,它漂浮在意识空间里,大有方宁说一句‘是’,它就立马给她下达任务的模样。 “郑岭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是吗?”冷不丁的,方宁问了句。 48摸不准她的想法,沉默在那似乎在计算了上百个可能之后,才迟疑地给出一个答案:“是的。你看过主线剧情,应该知道郑岭和谢柔柔是命定情缘。” “我如果杀了郑岭再自杀,是不是这个位面就会跟上个世界一样重置,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 没记错的话,夜枭和顾承泽被她捅了后、上个世界就崩塌了;那么命定情缘应该就是支撑世界的支柱。支柱倒了,世界可不就也跟着倒了吗? 她倒是想看看,48到底还有多少能量支持它进行时空跳跃。 ------------ 第45章 ‘吃’女人的村子(7) 【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对郑岭动手,所以你打起了这个主意吗?】 【宿主,我不怕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似乎是终于找到可以嘲笑方宁的机会,48特意飘了下来离她近了些,【位面主线进度没过半,你就算杀了郑岭再自杀也会强制进入轮回,直到你完成任务为止。】 【而在这个位面的你还是命定情缘之一,你就算开局自杀,也逃不了轮回的命运。】 【世界位面需要的是合理的结果,而不是人为制造的意外。】 ——合理的结果。 那什么才算是合理?上一个世界夜枭和顾承泽那种算不算? 鸦青长睫微颤了颤,方宁睁开眼,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茫茫夜色掩盖了暗藏之下的危险,她握紧手上的铁片,在黑暗中窥视着那个翻墙而进的不速之客。 那人先是蹲在围墙跟下观察了屋里没有响动之后,才亦步亦趋地慢慢走向牛棚。 简易粗糙的门被他小心翼翼推开,月色之下,那人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倒三角眼里满是欲望之色。 “听说郑岭这小子的婆娘变成了傻子,整天除了呵呵笑啥也不会;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 他低声喃喃自语,越走越近;直到看见方宁窝在墙根处的破布里时,才嘿嘿笑了笑。 “郑岭这小子胆是真大啊,这么水灵的婆娘都敢关外面,这不就是等我上门吗?” 按捺不下心里的痒痒劲,他边走向方宁边开始脱衣服,直到他的手准备碰上破布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然只剩下了一条裤衩。 “来吧,小美人!”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方宁握紧手中的铁片直直扎向来人的喉间;一击即中后便顺着力道一路往下用力下划!同一时间,她手劲用力一掰,那人顷刻就被她卸了下巴!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瞪大眼珠的麻彪来不及呼救,就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 他立刻试图动手反制住方宁,却被方宁早一步折断了双臂,那条锁在她脚下的铁链被她牢牢缠在麻彪的脖颈间,逐步收紧。 只不过几个喘息,麻飙就断了气。 瞪大的眼珠子几乎夺眶而出,咽了气都死不瞑目。 目睹了全过程的48安静如鸡,直到方宁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它才飘出来一句:【你下手一直都是这么狠吗?】 上一次她暴起弄死了顾承泽和夜枭,它以为这只是在绝境之下方宁爆发出来的求生力量;直到今天看到了她动手时的果决和利落,它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力量。 但48还是想不明白。 ——她不是失忆了吗?这些招式路数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方宁头也不抬,直接在意识空间里回:“我不狠,难道还要跪下来求他别伤害我?” 【当然不是。】48猝不及防又被噎了一句,好一会才出声:【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出声大喊,求助郑岭。作为这个世界的天定情缘,他一定会帮你的。】 【而且宿主你作为一名女性,不需要那么高的武力值;男人天生怜悯弱者,你这么强,没有人会爱你的。你要学会柔弱,学会依附他人;这样既满足了男人的成就感,同时他也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宿主,像今天这种情况,你最好还是等别人来救你比较好。】 “哦。” “那你为什么要搜集能量?怎么不等别人救你?是不想吗?” 48:…… 乌云遮蔽了月光,方宁在黑夜里摸索出麻彪身上的工具,面无表情地撬断了那条铁链。 她将地上那些衣服撕碎绑紧,拖着麻彪悄无声息就翻过了围墙。 在谢柔柔的记忆中,距离这里不远处应该有口荒废了许多年的枯井;方宁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辨认方向,慢慢摸索过去。 也幸亏郑岭家地处偏僻,没什么人把房子建在他家旁边。不然方宁带着个人,分分钟有被发现的风险。 伴随着‘咕咚’一声,漳井村从此少了一个叫麻彪的人。 … “哥,你说咋啥好事都轮不到我们;这次要不是咱俩聪明提前回来,说不定村祭都赶不上。” “巫医能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去办证明是器重我们,村子里好多人想去都不能去呢;你也别在这里抱怨了。” 说罢,王良接过弟弟肩膀上扛着的麻袋,替他分担接下来的路程。 得了喘息,王达嘴上的抱怨更是跟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他无视了他哥的劝慰,提起巫医脸色就更不好了。 “现在外面的地界越来越危险,除了我们哥俩谁还敢把人全须全尾带回来?”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麻袋,神情中带着不屑:“村子里那些废物还以为是几十年前吗?个个还闹着出去,说不定第二天就挨枪子了。” “少说两句吧。”王良眼眸暗了暗,虽然没有赞同弟弟的话,却也没有否认。 方宁掩在树下的阴影里,半人高的杂草成了她天然的遮挡;晦暗如墨的眼眸在夜色里注视着慢慢走过的两人。 她处理了麻彪后还没走远就听见了这两个人交谈声;如今听这话里这意思,似乎那麻袋里是个人。 果不其然,那兄弟二人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小丫头片子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有钱人的孩子,要不是她自己跑丢迷路了,可能我们半辈子都碰不上这么好的货色。” 王达回头看了眼,舌尖不自觉舔了舔唇角,“一想到要把她送到巫医那边,我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凭什么有好东西第一个就要送他手上?不就是个小小的巫医吗? 现在外面早就不信神鬼,只信科学了;只有村里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愚民才信他的鬼话。 “你最好别对这个小丫头起心思。” 王良瞥了弟弟一眼,默不作声扛着麻袋离他远了一些,“明年村子里要举行神祭,阿苗被选中去侍奉神明;那这个小丫头肯定就是接任阿苗的人。” “你要是不想以后被她的枕边风弄死,就不要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兄长的警告和记忆中巫医残忍的手段重合,王达刚伸出去的手瞬间就缩了回来。 美色和小命,显然是后者更重要。 ------------ 第46章 ‘吃’女人的村子(8) 眼见着那两人扛着麻袋渐渐走远,方宁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短匕首,再回头望了望漆黑幽深的山路;那是下山的方向。 只要从这里走下去,摆脱掉守在暗处的漳井村村民;就可以逃离这个魔窟。 她抿着唇,手上握着短匕首指尖狠狠用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几瞬,她还是选择回头;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两个人。 …… “阿苗姐姐,这是巫医大人让我们带的货;您看方不方便替我们进去禀告一番呢?” 王达站在门口处,搓着手有些讨好地望向三级阶梯上的阿苗。 仅仅只是这三步,门外门内三人的地位高下立见。 阿苗垂眸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麻袋,顿了顿,没接他们的话,而是反问道:“巫医大人给你们定的日子是三天后,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闻言王达脸色微变,正欲开口;他哥倒是不动声色扯了一下他,走上前:“我们担心在外耽搁久了会出意外,所以就先带货回来。” 手边提着的灯笼忽明忽灭,阿苗脸上毫无表情,只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 很显然,这个答案阿苗并不满意。 两相对峙良久,还是王良两兄弟先败下阵来;王达不耐烦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是,凭什么啊?我们哥俩也是漳井村的,为什么要我们村祭之后再回来?” “这灵药我和我哥已经两年没拿到了,怎么,苦活累活都我们干,到了分灵药的时候就没我们份?这不是耍猴吗不是?” 提起这个王达就一肚子气,想他和他哥这几年在外面把脑袋别在裤头上给巫医办事,每天都在害怕下一秒条子就出现在门口把他们俩毙了,连觉都睡不安稳。 现在告诉他们累死累活做这么多,回来连碗灵药都没得分,这事搁谁身上不心寒? “达子!做好你分内之事就行了,巫医大人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直到王达发泄完了,王良才佯装发怒训斥了两句。可他那抿得紧紧的唇,也侧面证明了他的想法显然是和弟弟一样的。 阿苗将这些都瞧在眼里,但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脚边的麻袋被她割断绳索,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她将灯笼提到女孩的脸边,瞧清楚了这个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确实是巫医要的人。 “巫医大人已经睡下了,你们明天再来。” 说罢,也不等王家兄弟的反应,阿苗就径直关上了门。 “大哥,你看她那狐假虎威的样!”王达气得眉头紧皱,鼻间翕翕合合,差点没忍住一脚踹上去。 一直没开口的王良抬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目光在门缝间微弱的灯光停留许久,黏在阿苗身后如影随形;直至光亮消失,他才缓声开口:“走吧。” 反正也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明天再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而他们全然没有发现,在暗处还有一双眼睛看完了他们的所有举动。 无论是神情倨傲的阿苗,还是恼羞成怒的他们,都全然落入了方宁的眼中。 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眼底一片冰冷。 … 山间小道蜿蜒曲折,巫医所居住的地方更是偏僻;一路下来王良和王达只能借助着手电筒里微弱的灯光慢慢往下走。 除却那些虫鸣声之外,也只能遥远地听见几声犬吠。 微凉的夜风拂过,王达莫名其妙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环顾周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大哥,你说这里不能有毒蛇、野猪啥的突然窜出来吧?” “这些东西可毒得很……” 话音未落,他就突然痛呼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脚下踩到的草丛之下布满荆棘,尾指长的黑刺穿透布料,直接扎进了肉里,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跟在他身后观察环境的王良这时也管不了太多,咬着手电就想去搀扶自己的弟弟。 匆忙间,他错过了草丛里一闪而过的寒芒—— “大哥!” 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背后窜起刺向王良,目睹了一切的王达想伸手阻拦却晚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短匕首直直没入他大哥的后心,继而扭断他的脖颈!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三秒,刚才还在和他聊着天的人,现在就已经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到、你、了。” 冰凉的刀刃搭在王达的脖颈间,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满脸恐惧。 “再过几天、就是村祭了;你敢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就不怕被仙人索命吗?!” 漳井村村民个个对守护村子的神明都深信不疑,所以作为仙人使者的巫医才能在村子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个时候还能想到用神明来威胁的王达倒也还有几分急智。 只是,可惜了。 “替我跟阎王爷,带个好。” 和这句轻飘飘的话一起落下的是那道快出残影的短刃! 他张大了嘴,那句没来得及喊出来的呼救声就这样和他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天地。 浓重的夜色逐渐消退,留给方宁的时间不多了。 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巫医的住地,慢慢擦干净了手中的短刃。 一个晚上带走了三个人的命,死神月底冲绩效都没她下手勤。 - 翌日,晨光熹微。 郑母提着个装满稀释农药的水桶匆匆走了出来,上面还稀稀拉拉放了几捆干草,应该是为了防止药水溢出。 见方宁跟个傻子似得坐在那,她顿时又火上心头,当场就开骂。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在那骂了快半个小时,郑母才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临出门时她那尖酸刻薄的脸上倒是突然轻笑了下,上下看了方宁几眼,才自言自语念叨着“巫医……那个药……大孙子”出了门。 方宁垂着眼眸,盯着郑母进去过的房间看了许久。 她瞥见角落里那只被她困在笼子里的老鼠,心里忽然有了成算。 … 当日下午,消失了好几天的周悠然再次翻墙而入。 “谢柔柔,我带来我的诚意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锁链的钥匙,三下两下就打开了那把囚禁了谢柔柔整整一年之久的锁链。 那把锁被打开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被禁锢住的东西也随之消散了。 ------------ 第47章 ‘吃’女人的村子(9) “我知道你不可能呆在那里整整一年什么都没做。” 周悠然紧紧盯着方宁,语气咄咄:“我之前能试过的办法都试了,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根本没用。而现在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都在准备村祭,到了那天晚上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会聚集在一起求灵药,这时也是最容易制造混乱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异动才上前抓紧方宁的手腕,低声:“如果你有离开的办法,你最好告诉我。我能在这个村子里走动、替你去探探路,这样也能为我们的离开早做准备。” 周悠然眼中的真诚不似作伪,看起来她似乎真的很急切离开这里。 ——就好像,再不走就会死一样。 可是就在数天前她才说她累了,她接受了,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甚至还劝她认命,对郑岭低头。 这才过去几天,她就能看清所有,义无反顾选择离开吗? 方宁定定看了她许久,直到周悠然将她的腕骨攥出青痕;她才终于启唇,说了第一句话。 “我的确知道。” “村子北边那棵杨桃树所在的方向是通往大路最近的直线距离,避开守村的村民一直走上几天,或许能遇见来往的车辆。” 周悠然眼睛一亮,唇边的笑意几乎压抑不住;她按捺下心中的欣喜,继续问道:“还有呢?” 恰好这时猪棚里的猪突然躁动发出声响,方宁看了眼,才收回目光,缓声。 “村子东南方向有片青竹,沿着青竹所在的方向一直往前,那里有一把掉在那里的匕首;捡起它,找到埋在附近的木箱子,木箱子里有个老人机;如果还能用,记得到有信号的地方报其他区的警。” “村子西面枯井方向,一直走下去会看见一条小河,避开河流,往山林里面走。记住太阳升起的方向,往相反的的地方走。” “村子西南……” …… 晨光熹微到灿阳熙和,方宁就这样将所有的路线都告知了周悠然。 她的掌心无意识握紧,眼里的兴奋几乎按捺不住。 也就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既然谢柔柔是被锁在这里整整一年之久,那她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郑岭告诉她的吧? “想知道谁告诉我的?” 被看穿心思的周悠然迟疑点点头,“这么多的路,你一个人不可能发现得了。” “是齐音。” 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名字落入耳中,周悠然无意识地摩挲一下衣角,才想起来这个名字的人长什么模样。 ——半年前,在逃跑途中被活活打死的麻彪她婆娘,齐音。 这个女人几乎是所有漳井村村民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由她策划的那起逃跑事件几乎囊括了漳井村近三十名被诱拐来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们私下里是怎么筹谋策划、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瞒过村子里的重重看护逃到外围。 如果不是当时其中之一的参与者不小心将这件事泄露了出去,可能齐音真的会成功。 但可惜没有如果,包括她在内的逃跑妇女、全都在当夜被及时追出来的漳井村村民给抓了回去。 齐音在反抗的过程中不幸被暴怒的麻彪打死,头撞在岩石上,人当场就没了气息。 其他被带回去的女人自然也落不下什么好结果,被打死、被折磨疯的也不在少数。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这些被诱拐来的女人便不再允许在村子里面随意走动,有些甚至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简直活得人不如狗。 “我当时被郑岭他妈打断了腿,走不了。” 方宁撩撩眼皮,那平静如水的语气、仿佛断腿的人不是她一样。 “齐音临走的前一晚来找过我。她和我承诺如果计划里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那这个人就算是跑到死也会带警察来端了漳井村。” “我没办法离开这里,所以我把我父母的电话给了齐音。” 在翻看谢柔柔的记忆时,方宁对齐音印象很深刻;她的果敢和勇气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如果当初不是出现了内鬼,说不定漳井村这里面所有的女人早就被解救了。 “可我没想到,她那么周全的计划居然失败了。” “近三十个人,没有一个人能逃离这里。” 她抬起眼眸,漆黑的瞳仁直直注视着周悠然,声音有些轻:“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不对。” 看似是在问周悠然,其实也是在问她自己。 空气中有过瞬间的安静。 “……当然。”片刻后周悠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不禁抬手握紧了方宁纤细的手臂,似乎为了肯定自己的决心,又补了一句:“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我相信你,周悠然。” …… 棚架间落下的阳光有些刺眼,方宁逆着光,在一片朦胧中看着周悠然越走越远的身影,眼底暗色沉沉。 她缓缓收回目光,从角落里捡起根约莫只有指节粗的小棍、戳了戳角落里已经死透的老鼠。 得益于对药量的精准把控,最后出来的效果她还算满意。 但希望这个办法,最好还是用不上。 地上那面被她画出来的简易地图还没来得及擦去,方宁沉默看着其中一个点位许久,才缓缓动手抹去了那枚标记。 那是周悠然和老四的家。 ——所有的答案方宁都给了她,漳井村这面卷子里承载的不仅仅是谢柔柔和她周悠然两个人的命。 带着三十个同伴逃离,却被抓回来活生生打死的齐音;衣不蔽体、被困在笼子里生孩子的井诗兰;被多人侵犯而绝望跳井的沈怡木;多日的折磨导致精神崩溃直接疯掉的殷颖初……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肮脏的;沾染着鲜血的。 那些含恨而死的女孩们、那些被关在地窖里、笼子里的女人……她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所以啊,周悠然,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 第三日,距离村祭的日子只剩下了一天。 郑岭越来越忙,有时候都是早早出门,直到晚上天快黑了才回到家。 而他看向方宁的目光也日渐灼热起来。 周悠然说过的两个月时间已经快到了,只要过了村祭,谢柔柔的身体就能恢复大半。 到时候,他就可以给谢柔柔用上巫医给的药了。 想到这里,郑岭连对今天的工作都提起了几分干劲。 ------------ 第48章‘吃’女人的村子(10) 今年的灵药他家只有他能分到一碗,如果不是巫医说这种药只能从小在漳井村长大的人才能吃,他还真的想分几口给谢柔柔。 毕竟她的身体好一些,那她要是怀娃了,那娃的身体也能好一点。 “柔柔,我知道你没疯。” 隔着简易牛棚的门,郑岭蹲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靠在墙根下一动不动的方宁。 他搓了搓被晒得黝黑的手臂,有些紧张:“你和我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这人咋样应该你也了解得差不多。” “我真的很喜欢你。记得你刚来我家,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就跟仙女似的;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人是我媳妇,我做梦都笑醒,你知道吗?” 当时的谢柔柔那皮肤白得,都能掐出水;那天晚上柔柔睡在他身边,那身段、那触感,比绸缎还要滑;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要拿命对她好,只让她做自己的婆娘,别人都不行! 可为什么他都对她这么好了,她还是那么抗拒他? 明明村里也有很多和她一样是外来的,为什么别人就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为什么就她不行? 难道她是觉得他配不上她?可他也算是村子里最出挑的后生,他娘都说他配她都是绰绰有余了,她有什么好看不上的? 谢柔柔的沉默让他不禁叹了口气。 “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的,当年麻彪他婆娘拼了命都要逃;最后还死在了半路上。” “你都给我怀过娃了,我们都做过夫妻了;你再跑回去,你觉得你还能嫁得出去吗?” “柔柔,你认命吧。我真的会对你好的,只要你安安心心和我在这里过日子,我就劝我娘让你上桌吃饭。到时候等你生了三个娃,我就带着你和娃回你娘家去看你爸妈好不好?” …… 【宿主,我看郑岭挺有诚意的。】 【他起码还愿意让你回去看父母呢,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几棍子打下来了。】 【而且这里的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的,他能劝他妈让你上桌,肯定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你就答应他吧,他看着也挺可怜的。】 自从上次直击的方宁的杀人现场后,48就一直在沉睡装死。 直到现在才敢飘出来说两句话。 而且由于方宁是这个世界的命定情缘之一,她一直没有接受过郑岭的靠近和触碰;48自然也没有收集能量的机会,所以,它急了。 【宿主,再不济你先给他生几个孩子先;这样等他带你回娘家的时候你再找机会报警不就行了吗?】 【你这样消极怠工,就算时间一年年过去世界进度也只会停滞不前;你照样还是要进入轮回继续完成任务,你又何必呢?】 【哪怕你恶心郑岭,那你忍忍不就过去了吗?你就当这是个任务,等你到了下一个世界就又是重新的开始啊!】 48的电子音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响起,方宁垂着眼眸,摩挲了一下手心里这颗光滑的石头。 下一刻,她动了。 郑岭以为是他的话终于让谢柔柔有了触动,他激动得看着她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然而下一秒方宁径直将那枚石子扔往了郑岭所在的方向,圆滚滚的石头砸中了他面前的粪便,喷溅而起的稀粪溅了郑岭一身。 恶臭味直冲天灵盖,郑岭当场就呕了出来。 他一时间再也顾不上劝方宁留下来,在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拎着两件衣服冲出了门。 48:…… “垃圾,就该在垃圾桶里呆着。” “烂人,和粪便更是绝配。” 【宿主,你有点过分了。】 【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个女子该有的美好品质,再这么下去,你恐怕永远都完成不了任务,也不可能回得了家。】 方宁睨它一眼,跟看白痴似的收回了目光。 ——到底什么时候48才会意识到,精神病怎么可能会愿意回精神病院? - 是夜,月朗星稀。 方宁抬眼望了望天,感觉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明亮到让她感受到了几分不祥。 恰好这时郑母推开院落的门走了进来,以往这时她看见牛棚里的方宁怎么都要骂上几句的;但今天她却一反常态,阴阳怪气‘哼哼’两声后她就回了屋。 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方宁微微眯起眼眸,心莫名沉了下去。 沾满泥土的指节忍不住抵着地上刚填好的新泥,她看着窗户里已经熄灭的烛火和迟迟未归的郑岭,眼底一片幽暗。 ——要变天了。 - 翌日下午,熙熙攘攘一群人暴力推开了郑岭家的门,为首的青年快步上前,看到方宁还安静坐在墙根下才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郑岭哥,你家婆娘还在这呢,她没跑!”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郑岭急忙从人群后面挤进来,脸色很难看。 他盯着方宁,眼神狠厉:“谢柔柔,我对你算是不错的了吧!比起村里的其他婆娘,你在我这的生活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吗?”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啊?还想着和四哥她婆娘一起跑!” 他不管不顾地抄起地上的扫把,朝着坐在那里的方宁就是一棍子下去! 棍子狠狠落下的那瞬间带起劲风,棍棒落下的那瞬间方宁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时她终于抬眼正视了郑岭。 男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怒意,因为暴怒而睁得格外大的眼珠看起来十分瘆人。 “这个人不如狗的日子,你怎么不过?” “我把你关在笼子里当狗养,天天逼你生孩子,你开不开心啊?” 她笑了,嘴角越张越大;眼底的疯狂看得让人心惊。 闻言郑岭的脸色闪过难堪,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摇摇头,满脸大义凛然和正义:“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谢柔柔,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我是爱你,但我也不是傻子。” “漳井村所有的女人都愿意生孩子,为什么就你不行?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金贵的大学生吗?你认命吧,你只是我郑岭的婆娘!” 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很快得到了身后那些村民的响应,不少人站在那里对着方宁的不识好歹冷嘲热讽。 ------------ 第49章‘吃’女人的村子(11) “齐音当年听说还是什么研究生、研究死来着?不还是给麻彪做了婆娘?岭哥她婆娘,你只是一个考上了,没去读的大学生而已,有什么好拿乔的啊?” “大学生?咱们村里外来的婆娘们里也有不老少啊?但那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最后不还是得给我们生孩子。” “我就说娘们不能上学,这书一读多了,心就野了;就老想着往外跑了。” “岭哥他婆娘和四哥婆娘真是不能比,要是讨老婆我肯定要四哥他婆娘那种。” 被打的趴在地上重重喘息的方宁耳朵动了动,熟悉的名字落入耳中;郑岭黑沉着脸,朝着她就是一巴掌下去—— “我好心让四哥他婆娘过来给你瞧瞧身体,你居然不识好歹,还想劝人家跟你一起跑?!” “要不是她骗你把那些路线都说出来,你是不是还准备带着全村的婆娘一起跑!” “啊?说话啊,哑巴了吗?!” 唇角被打破,方宁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一个齐音倒下了,会有千千万万个齐音站起来!” “郑岭,只要我一天没死,我就永远会想办法逃离这里!” 方宁的下颌被郑岭死死钳住掐出红痕,她咳了两声,冰冷的目光环顾了这院落里的所有人。 “届时你们整个村子,一个,都、跑、不、了。” 这句话如同致命的诅咒、虽轻却震耳欲聋,落到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头上。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郑岭,你都听见了吧!我就说这婆娘不能留,你还偏偏不死心,说她只是一时想不开!现在她都想弄死我们,你还在这想啥呢?” “就是啊,婆娘什么时候不能有;就算她没了,大不了来年再让王家兄弟再给你弄个回来不就行了吗?” “心肠这么歹毒,怪不得能下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就算不杀了她,也不能轻易放过她!郑岭,我今天把话放这了,这婆娘你要是不教训就放着让我们来!” “对啊对啊!不能放过她!要是我家婆娘跟她跑了谁来给我传宗接代啊!我家可是三代单传呢!” …… “贱人!” 再次狠狠的一记一巴掌落下,郑岭气红了眼;如果说刚才的气愤还有几分演的成分在;那现在的郑岭,是实打实地从心底里恨上了方宁。 他能接受方宁不爱她,但没办法接受方宁恨他、甚至想杀了他。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谢柔柔就是他的女人,谢柔柔就应该爱着他、服从他、听他的话,要以他为天。 而现在她居然叫嚣着要杀了他,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 郑岭朝着被打趴在地上的方宁又踹了一脚,这才回头朝身后那群等着交代的漳井村村民鞠了一躬。 “对不住兄弟们了。” “都是我没管好这贱人,才差点给村子引来大祸。你们放心,我等会就打断她的腿,把她的衣服扒了,看她还怎么跑!” 说罢,他又感激地看着周悠然的丈夫,那个叫老四的男人。 “这次多亏了四哥你婆娘,不然我还这贱人蒙在鼓里;等下次我再拿些东西过去好好谢谢嫂子。” 站在人群后凑热闹的老四摸了摸自己半秃顶的脑门,讪讪笑着:“好说,都好说。” 感情他婆娘今天一整天不在家,原来是去骗郑岭家婆娘去了;他还以为是那女人耐不住寂寞,偷偷在村子里找了野男人。 幸亏他晚上只是抽了那女人几下,没有打得太严重。 “不过郑岭兄弟啊,你家这个婆娘还是要多调教调教;她不听话就得打,次次不听话就别让她吃饭了,饿上几天;就像我家那婆娘以前性子也烈,现在不还是乖得跟猫似的吗?” 老四的这话得了不少村民的附和,他们对牛棚里的谢柔柔指手画脚,就像在讨论一件家畜的死活。 “要我说就得关笼子里,把她脚筋抽了,这样她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干脆弄瞎吧,我记得三叔之前那婆娘就是闹着要弄死他么,后来三叔干脆挖了他婆娘的眼;后来虽然那女人疯了,但是好歹还给三叔生了三个儿子呢。” “这个好,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 因为得了周悠然提供的那几条逃跑路线,再加上临近村祭;村里的人手调用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所以这些村民在郑岭家闹了闹便四散离开了。 此方院落,倒是只剩下了脸色难看的郑岭和方宁。 “还跑吗?” 他居高临下,看着瘫在地上的方宁,嗓音沉沉:“多亏了你,现在所有的漳井村所有的逃跑路线都已经被牢牢看守起来了。” “别说你一个,就算是整个漳井村的女人想要跑,都不可能跑得出去。” “周悠然比你识相。” 夕阳的红色光影打在他的身后,阴影将他的侧脸全数笼罩在了黑暗里。 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他的狠厉一面。 “整个漳井村那么多外来女人,就她能在村里随意走动,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给老四生了孩子,又用自己的医术治好了村里很多人的病;提起她,谁不说老四讨了个好婆娘?” “谢柔柔,我曾经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可惜,你给脸不要脸。” … 纤细的指节在松软的泥土上慢慢扒开,方宁注视着郑岭走向屋内的背影;默默地摸出了那把短匕首,悄声跟了上去。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看到郑岭正抓着个小布包,往瓷碗里倒药粉;依着方宁的记忆来看,这应该是巫医给他的东西。 上次猪圈里的猪吃了那碗红糖鸡蛋开始疯狂发情,估计罪魁祸首就是这包东西。 ——看来他是想利用这包东西再次侵犯谢柔柔,并让她怀孕生子,将她彻底绑定在这里。 而且还很可能和他之前所说的那样,造个笼子、打断腿骨、让她衣不蔽体,彻底失了逃离这里的可能。 并且一旦这个计划开始实施,那么很快漳井村的所有女人就都会是这个下场。 方宁眼眸暗了暗。 ——这就是48口中的命定情缘,这就是大爱;这就是它费尽口舌,也要撮合谢柔柔在一起的男人。 谢柔柔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这种烂人成为命定情缘。 ------------ 第50章‘吃’女人的村子(12) 正在冲药的郑岭并没有发现方宁的靠近,直到他握着瓷碗准备起身时,终于发现了地面上那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影子。 脑子里的警报被瞬间拉响,郑岭迅速扔了碗,转身的一瞬间就向方宁猛扑过去! 他以为方宁会躲、甚至是会拔腿就跑;于是变拳为握,试图抓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逃离!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宁不但没躲,甚至还直直的向他冲了过来! 被她握紧在手中的尖刀露出冰冷的锋芒,唇边的伤口衬得她如同一个嗜血的阎罗,又像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 “我倒是忘记了,周悠然说她给过你钥匙!” 直到这个时候,郑岭还是觉得方宁没办法从他手下逃开;毕竟男人和女人天然的体力差别摆在这里。 而且方宁拖着一个刚生产了两个月的身体,还被打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是郑岭的对手? 可当他接下方宁的那一拳,他瞪大了眼看着被打到指骨骨折的手,心里的恐慌迅速席卷了他的心头。 这还没完,紧跟而上的短匕首划伤他的手臂数处,身上传来的剧痛感让他生不如死,连连哀嚎。 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被方宁一拳打趴在地上,狠狠卸了下巴。 仅仅只是几个喘息之间,他们二人的地位已然调换了个彻底。 方宁拎着那把匕首蹲在倒地的郑岭面前,她绷直手背、抬起手就朝郑岭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狠狠来了几个巴掌! “爽吗?开心吗?激动吗?感恩吗?想给我生孩子吗?” “哦,我忘了。你生不了孩子。” 她顿了顿,又突然暴起厉喝、再次一巴掌狠狠打偏了郑岭的头! “那要你有什么用!” 被几巴掌下去直接打傻的郑岭瞪大了眼愣在那里,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当初那个柔弱无力,只会用自杀来威胁他的谢柔柔吗?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配得上谢柔柔?是你丑的别致,还是你臭的出奇?” “你以为你侵犯了她,她这辈子就只能待在你身边给你生孩子洗衣做饭、当牛做马吗?” “笑死,清朝人早就死绝了,只有你们脑子里还留着裹脚布和长辫子。” 那把冰冷的短匕首轻飘飘擦过郑岭红肿的脸,随时可能落下刺穿他的眼眶;恐惧让他忍不住发出尖叫、可惜他的下巴早就被方宁卸了,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诶呀,忘记了。你是不是还想挖了我的眼睛?” 方宁蓦然弯起唇角笑笑,“不如,先拿你做个试验好了。毕竟谢柔柔当年报的第一志愿就是临床医学。” 含笑的话落入郑岭的耳中,他先是一怔,继而在地上猛烈挣扎起来;横流的泪水糊了他整张脸,看起来狼狈又丑陋。 他想求方宁放过他,可是他又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一遍遍点着头,‘呜呜呜’地哭嚎着。 哪成想方宁蹲在那想了会,居然还真的放过了他。 “你是不是怕痛啊?那我先给你玩点别的。” 说着,她就自顾自地起身,越过地上破碎的瓷碗走了过去;被捆住手脚的郑岭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用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直到看见了她在那包小布袋面前停了下来。 郑岭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是巫医给他的药!她想干什么! 这种药粉遇水则化,无色无味。 而之前无论是下到红糖鸡蛋里被猪误吃的那次,还是刚才被打翻的那一碗;他都只放了少量在里面。 所以现在那个布袋子里,起码还有整整三个月的药量。 正当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他就看见了方宁随手捡起两个碗,将那包药粉一分为二,尽数倒了出来。 紧接着,她又从破水缸里舀出些昏黄的水化开;她端起在眼前晃了晃,觉得满意了才拿起其中一份走到了郑岭的面前。 郑岭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痛苦中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爽意。 原来谢柔柔是喜欢这种的?她嫌弃他,但又要和他一起喝这种药、干那档子事;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直接和他说就好了,他肯定好好配合她;又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还白挨一顿打。 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就被方宁抓住下颌尽数灌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才掸了掸手,好心情地站了起来。 在等待药效起反应的时间里,郑岭一直用一种十分期待的眼神看着方宁。 原本在等天黑的方宁蓦然一个错眼,注意到了他奇怪的目光。 她登时轻笑了下,抬脚跟踹死狗一样踹了他一脚,“别着急,再等等。” 而郑岭却将方宁脸上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于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起来。 恰好这时,院落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郑母大概也在村民口中得知了谢柔柔要逃跑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眼见这牛棚里空无一人,她当下心就凉了半截,差点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可她转眼间又看到了紧闭的屋门,她连忙走上前,没到门口似乎就听见了郑岭压抑不住的呻吟声。 她再转眼看消失在牛棚的方宁,突然间懂了什么。 瞬间她的脸上就挂上了笑。 “岭儿啊,我就说你就应该这么对你那婆娘,就不该惯着她!” “等她怀了娃,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得了!” 说着她就准备推门,嘴上边说着:“娘进来了啊,我就看看,不干什么;绝对不会跟上次一样打扰你了。” “我是你娘,不会害你的。” … 屋内的郑岭已经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时他还不明白方宁口中的那句“别着急,再等等”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傻子! 他越是大声呜咽,屋外的郑母就越是误会成别的,推门的动作就更利索了。 “小妖精,仗着年轻就这样……” 才堪堪踏进一步,郑母瞧见了被捆在地上的郑岭瞬间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大喊出声就被隐在黑暗里的方宁一棍敲晕在原地。 在倒地的瞬间,她就被方宁卸掉了下巴,将另外一碗昏黄的药水灌进了她的嘴里。 ------------ 第51章‘吃’女人的村子(13) 郑岭当时人就傻了。 ——疯女人!这是个疯女人! 他奋力挣扎想逃离这个地方,可被捆住的双脚就算他扭成蛆虫也没办法动弹半分。 “这就害怕了?” 手中的短匕首泛着冰冷的寒芒,方宁垂眼瞧着他那张涕泗横流的黝黑脸庞,眼底平静无波。 刀尖在戳上郑岭脸上的那一刻,这个男人瞬间就安静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 “当时谢柔柔也这么求你放过她,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不但看着郑母把她打了一顿,还给她下药侵犯了她;寒冬腊月她光着脚缩在牛棚里差点冻死,每天挨一顿打成了那个可怜女孩的日常。 她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她甚至还想过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可这所有的所有,都被他们给毁了。 他们把她囚禁在这里生孩子,让她活得人不如狗、生不如死;一个个齐音被逼疯、一个个齐音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愚昧无知不是他们作恶的理由,女孩们的善良也不该是她们遭受迫害的导火索。 该死的,从来都是这些盯着她们身体的烂人。 “你这种人,凌迟都算是脏了刀。” 眸色暗色沉沉,被深深扎进肉里的匕首被方宁握紧狠狠用力转了一圈;鲜红的血液沿着大腿流了下来。 疼痛让郑岭忍不住蜷缩着,鼻间的呼吸都带着重重的喘息。 “啊啊啊……” 他想说他错了,再也不敢了、他甚至想跪下来给方宁求饶,只希望她能够放过他。 可惜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痛吗?想死吗?”唇边弯起的笑意冰冷如霜,方宁看着他的惨状缓缓轻声:“当时的谢柔柔肯定比你绝望多了。” 恰好这时外面传来几声爆炸的响声,节奏有序凛然,再加上郑岭突然变得激动的脸色;方宁便知道,她等的时机来了。 ——一年一度的村祭,即将要开始。 郑岭作为这个家唯一有资格享用灵药的人,如果没有出现在会场肯定会受到怀疑;那么被发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是在警告方宁,让她放了他。 恰好这时屋外有几名村民牵着儿子路过门口,见灯亮着,他们便隔着院落朝屋内喊了句:“岭哥,才一个晚上,就这么等不及啊!” “灵药你还领吗?小心被你婆娘勾的魂都不剩了哈哈哈哈” 他们三五成群凑在门口说着荤话打趣,而屋内的郑岭则是得意的看着孤身一人的方宁。 眼里透露出一种:看吧,你再不放了我,你就等死吧。 方宁淡淡睨他一眼,下一秒便毫不犹豫下脚往他的伤口上狠狠踹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但他被卸了下巴;于是等他那道声音出口时,便变成了十分旖旎的暧昧声。 外面在场的都是男人,他们对视了几眼,心照不宣、懂的都懂。 “走了啊岭哥!悠着点啊哈哈哈” “看来你是没空了,要不你那份我跟巫医大人说几句,替你领回来得了。” “你要不干脆帮他喝了呗” …… 那些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慢慢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郑岭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堵在他嘴巴上的毛巾被方宁用绳子捆紧固定;现在他脸上只剩下眼睛能动。 “我不会让你死的。” 刀尖抵在他腿间,方宁暗沉沉的目光落在郑岭黝黑的脸上。 “我会让你看着,我说过的话怎么一句句兑现。” “而你漳井村的人,又是怎么一个个死在我的手下。” …… 乌云遮蔽月光,浓郁的夜色将整个漳井村笼罩在了黑暗里。 方宁扛着昏迷过去的郑母锁进了衣柜里,让她目睹自己儿子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拉上房门,被隐在暗色里的侧脸落在地上的郑岭眼中,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满脸恐惧但依旧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被关上,最后一丝光亮也从门缝间消失。 但很快,他就来不及思考了。 被方宁灌下去的那碗药已经开始发挥药效,被欲望控制大脑的郑岭开始浑身燥热,欲壑难填。 低低的呻吟声从他喉间发出,又被破布堵了个干净。 最后他只能不断摩挲着地板来缓解这种难耐的情绪。 即使伤口破裂缓缓流出鲜血,他也全然不顾。 … 难以言喻的低声不间断地从房间内传出,方宁冷眼听着,手上却是利落地上了好几道锁。 趁着夜色离开前,她还回头看了一眼猪棚的方向。 ——好歹这些猪也陪她吃过半个月的饭呢,她就不放它们进去和郑岭一起玩了。 - 【宿主,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郑岭好歹是你名义上的丈夫!】 【你那天解决了麻彪我可以不管,你要救那些妇女我也可以不管;但郑母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要打晕她锁到衣柜里!万一被闷死了怎么办!她可是郑岭的母亲,是郑岭最重要的人!】 【她之前是打了你,但是那也是因为她的愚昧无知啊!漳井村历来都是这么教育儿媳妇的,她又有什么错?】 48的控诉不断从她的意识空间里发出,而方宁只是低着头将那几罐药瓶绑紧在衣服里,才握紧匕首踏进了夜色中。 “她能打我我不能打她?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时空穿梭的时候也把脑子一起丢了吗,48?” 48:…… 这理由,简直无法反驳。 那条僻静的小道正是上次她跟踪王家兄弟而走过的路,或许是所有人都聚集去了祭台,一路过来,她都没看见什么人。 待到她小心翼翼的扒开草丛间的绿叶,那天她在院落里见过的女孩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正在那里蹲着熬药的人不是阿苗又是谁? 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药瓶,方宁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匕首就准备悄无声息地上前—— 听上次王家兄弟的语气,这个阿苗似乎是巫医的枕边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留。 心念一动,但方宁还没来得及动手,阿苗忽然就自己站了起来;她拿着巨大的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东西,又仔细看了看火候。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自顾自离开了。 ------------ 第52章‘吃’女人的村子(14) 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确认阿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方宁趴在那里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没人之后,便利落起身走向了那一大锅灵药。 锅中浓郁的黑色药液正在‘咕噜噜’地冒着泡,不断浮起又落下的药渣不知道是哪味药材,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方宁低头迅速解开腰间挂着的药瓶,拧开盖子后便尽数倾倒进了锅里;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凑上去闻了闻味道,见还和之前的没什么变化才放了心。 【你想做什么?宿主,你疯了!】 【这是一整个村子!你都不管了吗?你还有人性吗!】 “人性?” 过人高的草丛完美将她掩藏,方宁静悄悄地趴在那里,彷如一只在等待猎物进入领地的猎豹。 她脸上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下一刻在意识空间反问48:“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你太疯狂了!宿主!】 【仅仅是因为他们那些话你就要屠村,你的格局就这么小吗?】 【而且你不是自诩高尚,要成为第二个齐音吗?怎么,你就没想过这里面甚至也包括你要解救的那些妇女吗!】 她往灵药里投毒的这举动算是彻底将48惹急眼了。 那些或警告、或劝解、或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她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句句吐出,其中的中心要点大约只有一个。 ——这个村子里的人不能死。 方宁扯了扯唇角,眼底闪过几分讽刺。 她知道为什么48会这么生气,因为这些人在原文的后期,都是谢柔柔要带着他们奔小康的构成人物;少了这些人,这个世界的主角支柱必然会削弱大半。 哪怕最后成功,48吸收到的能量也只会大大削减。 “她们都不会死。” 给意识空间里的48留下这样一句话,方宁便伏在草丛间不再动作;夜色将她的所有掩藏,连呼吸声都被虫鸣声盖了过去。 … 约莫十分钟后,离开的阿苗回来了。 她手里还拎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里面东西装的鼓鼓囊囊;或许是生性多疑,阿苗边往锅那里走,还边关注着周围的环境。 直到确认安全了,她才将布袋子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 一个小布袋、曼陀罗花,曼陀罗去掉刺的种子,曼陀罗茎叶…… 方宁甚至看见其中还夹杂着几味剧毒植物,但因为距离太远,她不太确定阿苗到底放了多少进去。 ——看来这村子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想屠村。 其实在那天夜里,她解决了王家兄弟之后回过一趟巫医的住所,当时夜色漆黑,她趴在屋外的檐下,想看看那个被他们绑来的小女孩境况如何。 若是有必要,她是可以冒冒险;把巫医和阿苗也一起解决了。 但当她沿着缝隙望进去的时候,却看见了另外一番景象。 “我是大坏蛋,是会打你骂你的坏人;所以你最好闭嘴乖乖待在这里!要是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扒了你的皮!” 不知阿苗是用了什么秘药,昏迷的小女孩已经醒了过来;而此时她正被阿苗锁进了她房间内的一个黑色柜子里。 脸上满是泪痕的懵懂女孩本来在吸着鼻子小声啜泣,闻言后更是抖得更加厉害,忙不迭点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苗见状还是不太放心,又板起脸,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 “我这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你要是被他们看到就有你好看的!” 小女孩被吓得又是抖了抖,更是抱着自己的腿连连摇头,害怕到不行。 这才满意的阿苗给她丢了一小块干粮进去,警告她不准把碎屑吃掉下来、才缓缓关上了柜门。 她转身刚走两步,又不太放心地折返回来给柜子盖上一层布,这才快步离开。 阿苗救下了这个女孩,而且她似乎知道王家兄弟已经被杀了。 当时方宁静悄悄地趴在檐下,沉思了许久;直到确定阿苗没有告知巫医这个女孩的存在后,才悄然离开了那里。 … 长夜凄凄,祭台那边再次响起了第二遍的爆炸声;其中还伴有擂鼓的激鸣;欢呼声由远及近,听起来热闹非凡。 几个大汉撸起袖子从门口鱼贯而入,见着端坐在那瞧着火的阿苗瞬间敛起了笑,低眉顺眼着:“阿苗姐姐,巫医大人使唤我们过来抬灵药了。” 阿苗在地上掸了掸棍子上染到的星火,脸上没什么情绪。 “在那呢,小心些,里面都是贵重药材,打翻一滴大家就少喝一滴;该怎么仔细着,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 大汉们急忙点头,连连应声:“仔细着呢,我们使力气都是一把好手,阿苗姐姐尽管放心!” “是呢,论起力气村里没人能比过我们;上次郑岭那王八蛋还想顶替我的位置过来抬灵药,被我的拳头吓了一下就老实了哈哈哈。” “对了,今儿个听说他婆娘聪明得很,计划了好几条路线想跑;幸好老四婆娘是个好的,立马就告诉郑岭了,这才没让那小娘皮给跑咯。” “我来的时候还听狗皮说了一嘴,为了教训那婆娘,郑岭都不来领灵药了!狗皮从他家门口路过的时候还听见他们俩人做那档子事的声儿呢!” 八卦之火一点即燃,这些人说起来就没停下的意思;阿苗坐在那听了几耳朵,好一会才轻咳了几下,冷着脸:“别贫了,再晚些送过去小心巫医大人扒了你们的皮。” 为首的大汉听了这话不禁脸色讪了讪,陪着笑脸应着:“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便吆喝起后边的兄弟们将灵药分装到桶里准备运过去,而在倾倒药汁的过程中,其中一个人被这难以言喻的味道给熏得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朝阿苗问了句, “阿苗姐姐,怎么这药味我闻着这么奇怪啊?” “感觉今年的灵药味道比前几年的要重许多,而且这药缸底下怎么还有跟枯枝似的东西呢?这真的能喝吗?” 此话一出,原本在准备将桶抬上木板车的几个大汉脸色顷刻就变了。 这里面的东西可是一整个村子要喝的灵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要是这里面多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那么全村人的性命可都得交代在这里了! ------------ 第53章‘吃’女人的村子(15) 院落顿时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阿苗的身上。 似乎只要她说出一句不合适的话,他们就能当场将阿苗打死在这里。 毕竟也只是巫医大人的一个玩物而已,叫她一声‘阿苗姐姐’也是给她面子;敢谋害整个村子的人,打死了都算轻的! 伏在草丛里的方宁同样屏住呼吸,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只等情况一变,就迅速出击。 微风吹动了地上的落叶,阿苗顿在原地,身形似乎微不可见地晃了晃。 握着棍子的手用力到泛白,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苗。” 为首的大汉沉了声,垂下的手悄然搭上了别在腰间的砍刀;危险而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阿苗瘦弱的背影,眼神阴鸷。 “你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片刻后,只见阿苗缓缓抬头,手上握着那把沾了土灰的木棍被她在地上掸了掸;直到棍尖的泥土被掸了个干净,她才缓步走向那口巨大的锅。 大汉们停下脚步,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阿苗到底有什么意图。 “这是桂枝。” 她将锅里的那根东西用棍子戳了出来,仔细地摊在地上供他们辨认。 “有散寒止痛、发汗解表、通阳化气的功效。”冷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阿苗毫无情绪的眼底宛如一滩死水,“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到巫医大人的面前一起对峙。” “反正耽误的不是我的时间。” “到时候过了吉时,被村子里的人追着骂又不是我。” 见阿苗这么有恃无恐的模样,大汉脸色稍霁,疑心就已经散去了大半;他还想再问问药味为什么和去年不同的时候,忽然外面就又来了一个人。 那瘦削的男人探头进来问:“哥,爹让我来问为什么搬点灵药需要这么久;巫医大人已经有点生气了,正催着你赶紧过去呢。” 说罢他又顿了顿,看着在那往炉灶里扔桂枝的阿苗,又说了句:“对了,巫医大人还说这次让阿苗姐姐也一起去。” “他想让阿苗姐姐给神明上第二支香。” 阿苗瞬间苍白了脸色,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但好在背对着她的那些男人没有看清她的异状,只嘟囔了几句:“一个玩物也配上第二支香……” “明年就祭神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 脚步虚浮的阿苗失了神似的跟在送药队伍的后头,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着复又松开,黑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所有人。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住处的所在;那一眼中,藏了太多的东西。 有不舍、愧疚、苍凉、羡慕…… 唯独没有后悔。 - “神明在上,厚土在下。” “在下乃漳井村第三代巫医却琒,携漳井村所有子民;像您献上最丰盛的佳肴,愿你福泽长青,千秋万代。” “愿你保佑我们来年风调雨顺,子嗣延绵。愿所生的皆是男童,愿往生皆是恶灵。” …… 长长的祝词过后,底下跪倒了一地虔诚的漳井村村民;他们遍遍跟着复诵巫医说过的每一句话,如同最忠诚的信徒。 但更多人关注的,是高台上那一桶桶飘着药香的黑色药汁。 不少人已经端着碗在暗地里咽着口水,眼底带着最诚实的渴望。 ——每一年的灵药喝下去之后那种舒爽的感觉简直让他们彻夜难忘,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智拉扯着他们,估计早就有人冲上去争抢了。 坐在祭祀台上的巫医看着底下蠢蠢欲动的村民们,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看这些人就像在看一群愚蠢的猪猡。 待到阿苗上完最后一炷香,他才收回目光,准备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后面走出个男人;他默默走到巫医的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便眼见着巫医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那人说完话就退了下去,而巫医却话锋一转,直直看向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阿苗。 握着烟杆的手指着阿苗晃了晃,他下巴一抬,示意:“阿苗,你先喝一碗。” 人群瞬间静寂。 铺天盖地的冷意瞬间漫上了阿苗的后背。 就连骨缝间都透着一股凉意。 底下忽然有村民不满地喊了句:“凭什么啊巫医大人!历来灵药只能是男子能喝,阿苗她上第二支香就算了,可这灵药是喝一碗就少一碗,她喝了,我们没了怎么办?” 这句话迅速得了不少的附和,村民就熙熙攘攘的闹开了。 在那啪嗒啪嗒抽着烟的巫医掀了掀眼皮,布满皱纹的脸上庄严肃穆;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了句:“她作为明年的神侍,怎么,还不能喝一口这灵药吗?”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把这些村民都给敲得半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神侍,自然是要被献祭给神明的。说好听些,是去侍奉神明;说难听点,这阿苗就只能活一年了。 众人看她的眼神忽然就带上了几分怜悯。 将死之人,给她喝一碗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年年都可以再喝,况且她要是喝了说不定还能在献祭之后念着他们的好,继续保佑他们呢。 “过来,自己盛一碗喝。” 巫医直直看着她,话中满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指尖都在发冷的阿苗抿紧下唇,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灵药桶前。 临拿碗时,她垂着眼眸,恭敬低声:“大人,我可以不喝,留给大家喝的。” 底下的村民们闻言一喜,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就听见了巫医冷了脸色,低声呵斥一句:“喝!” 仅仅只是一个字,阿苗就知道巫医的耐心即将告罄,再拖下去,恐怕对她的计划只会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她悄然握紧拳心,低眉顺眼地应了句:“是。” … 握入手中的勺柄入手冰冷,沉沉夜色、拂过的夜风里夹杂着几分寒意。 无人知晓在阿苗平静的脸色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是在她八岁之后,第一次被正式允许踏出巫医的小院;但或许,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过往如同走马观花似的在她脑海中幕幕遍历,她记起了自己在八岁那年被巫医看中,从一众女孩中脱颖而出,成了巫医的侍女。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 第54章‘吃’女人的村子(16) 没有被选中的女孩就代表着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在漳井村,等待她们的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 漳井村村内不通婚,这是巫医为了控制村内人口增长和家族捆绑而制定的规则;再往前推几十年,外面的世界并不平静,所以才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被骗进来。 村民见多了外面的女人,村子里的自然就看不上了。于是,她们就成了被舍弃的物件,连活着都是罪过。 当时她不懂,这些都是那个叫齐音的女人告诉她的。 巫医的侍女十五年才会遴选一次,那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七年里,这里将再无女孩的降生。 她幼时步步走过的每一个交叉口,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曾埋葬着无数个她。 遥远的哭声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得见,埋在岔路供人踩踏、那些女孩便不得往生、不入轮回却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仪式。 在他们的眼里,杀死一个婴孩,比杀死一只鸡还要简单。 她是在很狼狈的情况下遇见齐音的。 那日她跟破布娃娃一样挣扎着爬回自己的房间,自八岁被选入这里,那面暗蓝色的繁复织布就成了她永久的噩梦。 她或许早就在八岁那年和一起参加遴选的姐妹们死去了,如今活下来的,只是一个麻木的躯壳。 齐音窝在窗户下,压低声音问她愿不愿意跟她们一起逃。 若是能逃跑成功,那她作为巫医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成了最有价值的证人,到时她们的证词就有了更高的可信度。 脑海中天人交战整整一夜,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齐音的提议;她不能走,她的父母还在这里,她要是走了,第一个被杀的就是她的母亲。 若是再忍忍,只要十五年过去,或许她和巫医求求情,她就能被放出去和母亲团圆了呢…… 后来她从来这里和巫医回报的人口中得知了齐音的死讯,那人提起脸上满是得意,还说他脚程快,连着抓了逃掉的三个妇女,巫医赏了他些珍贵的药材呢。 之后那人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听清,脑子里只身剩下‘齐音死了’这句话,久久回荡,响彻耳边。 如果不是因为她拖延了一夜,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她们能够提前跑,那泄密的人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告发…… 可是没有如果,死去的齐音也不会复活。 那个明明素不相识,却还是愿意对她施以援手的齐音,永远死在了这座大山里;和她过去的无数姐姐妹妹一样,不入轮回、不得往生。 第二勺,温热的药汁隔着碗温暖了她的掌心。 那每一个黑暗的夜晚,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她麻木地躺在那里望着那面暗蓝色的繁复织布时,总是会看见小小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哭嚎。 那时,眼泪的温度也是这么灼烫。 她蓦然笑了。 唇角弯起极大的弧度,脸上挂起的明晃晃笑容连站在底下的村民都看得真真切切。 “得意什么,今年喝了明年有没有命喝还说不定呢。” “存心挑衅我们吗?兄弟们,仔细看着她舀了多少,多一滴都得让她吐出来!” “如果当年不是得了巫医大人的青眼,她还不知道埋在哪个沟里呢” …… 村民们小声的讽刺清清楚楚地落入她的耳中,她这次不再犹豫,握着碗沿地手利落抬起,半碗多的灵药就被她直直灌了下去。 然而这还没完,她站在那里,试图抬手去握住汤勺再往药桶里盛一碗出来喝,动作之快,让底下的村民们连连失声尖叫。 好在当时那位给巫医大人说悄悄话的男人闪了出来,眼疾手快抓住了阿苗,将她拎到了祭台一旁。 见她被制住,躁动的村民们才安静了下来。 “巫医大人,你也看到了,她这种不知足的白眼狼也配喝灵药吗?” “如果不是抓得快,恐怕这半桶都不够她喝的!”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巫医的脸色很难看,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男人,这才让拦住药桶的大汉们退后,开始给村民们派发灵药。 灵药的服用需要配合吉时,传言只有这样,才能让药效发挥最大的功用。 然而今年因为出了谢柔柔这档子事,村子里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各个路口值守,并未来到祭祀现场。 所以在派完药后,便由之前送药的大汉们推着板车分别送了过去。 被遗忘在祭台角落的阿苗靠在墙边,她昂起头望向天际的月光;推测距离吉时约莫只剩下半刻钟。 她缓缓垂下眸子、勾起唇角;眼底一片冰冷。 只要今夜过去,她就能给齐音报仇,给她的母亲报仇了。 那些午夜梦回时,看见的一张张流着血泪的脸,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交代。 对不起,齐音。 是我害死了你。 但没关系,过了今夜,我就能去向你赎罪了。 … 第三次巨响在祭台炸开,底下端着碗的村民齐声高喊:“跪谢仙人赐药!”,之后便整整齐齐地端起碗将所有灵药灌入口中,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端坐在上面的巫医晃着烟杆,满意地点点头。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喝灵药的人。 阿苗是第一次参加村祭,她见巫医迟迟没有端起碗,不免心里有些焦急;于是便顾不上太多,偏过头跟监视着她的男人问了句:“巫医大人不喝灵药吗?” 男人睨了她一眼,抱着手臂嗤笑一声:“怎么,你想把巫医大人的那份也喝了?贪心也要有个度,看在你跟了巫医大人,我不管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罢他便移开目光不再看阿苗,但是口中话却未停,又再次讽刺了她几句:“你难道不知道巫医大人从来都不在村祭上喝灵药吗?你跟着他这么久,连一点都不知道么?” “他作为最有资格喝的巫医却都没跟大家抢,你倒好,还想抢着喝;倒是个不要脸的。” …… 那些男人后面的话阿苗都没有再听,瞬间她感觉自己遍体生寒,指尖忍不住的颤抖着。 ——他不喝?他居然从来都不喝灵药! 她做了这么多,结果到头来最想杀的人反而没杀掉是吗? 真是可笑! 步步谋划、不敢走错一步;结果到头来她还是不得老天爷眷顾! ------------ 第55章‘吃’女人的村子(17) 她好恨。 恨世事弄人,更恨自己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她太过弱小,怎么会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 阿苗垂着头,自嘲笑笑;她摸了摸藏在腕间的短匕首,乌黑的眼底闪过留恋。 她好想拿着这把刀割断巫医的喉咙,刺穿他的心脏,再将他捆住手脚扔进坑里;就跟她当年死掉的那些姐妹一样。 可是她不能。 她比所有村民都要早喝了药,本来就有人起了疑心;一旦她出现一点异常,这群人就会马上催吐,将所有的灵药都吐得一干二净。 她布了这么大的局,不是为了让自己功亏一篑的。 秋风乍起,一旁的树木被吹落几片树叶,随风飘落在地。 祭台中央熊熊燃烧的烈火变得更旺了些。 她动了动腿,刚想走两步;就立马被男人拽住了手臂。 “你去哪!” 脸色阴鸷的男人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 阿苗挣扎了一下,眉头皱起:“我有些热,我想回去了。” 男人往周围看了看,的确感受到了吹过来的热风;但他还是觉得阿苗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让他越发觉得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于是他指了指祭台下一个离得较远的角落,恶声恶气:“去那里待着,要是敢跑我立马就打断你的腿!” 强忍下胃中剧烈的疼痛,阿苗沉默着低头走向男人所指的位置。 她察觉到自己喝下去的那些药正在发挥作用,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正在吞噬掉她体内的生机,直到她死去。 但她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脚步愈加坚定了。 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便是漳井村所有人未来的结局;她不后悔、也不会对命运低头。 天际挂起点点繁星,点亮了夜色。 阿苗低低地喘着气,停了下来静静望向小院的方向。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之后种种,就全靠你了。 谢柔柔。 能在黑夜里悄无声息杀掉王家兄弟二人,你也一定能替我杀掉巫医的,对不对。 如果将今天这场局比喻成一场接力,那么我这一棒,希望你来扛。 她脚步虚浮,走到在角落里的时候浑身都在刺痛;眼前视线也已经开始朦胧、看不真切;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袖子里的小刀被她狠狠扎在指尖,她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片白雾中,她似乎看到有人穿着洁白的裙子朝她缓缓走来;那人眉眼含笑,眼底皆是温柔。 她听见她对她说:“阿苗,我来接你去外面的世界了。” 阿苗费力睁着眼,嘴角翕动着。 ——齐音。我为你报仇了,你看见了吗? 齐音,下辈子我想做只鸟儿;睡醒就飞,累了就停下来喝水;喝完水我就接着飞,我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这样,我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了。 齐音,不要来接我了。我满手鲜血,肯定会下地狱的;你要好好的,你会上天堂,会变成天使。 你只要给人间下些雨,就可以了。 …… “对不起,齐音。” 喃喃轻声,一同吐出的还有止不住的黑血;她将自己的头紧紧埋在双膝间,不让任何人看到半分。 纤细的手指紧紧掐住大腿,唇角被她咬破,嫣红的鲜血伴随着黑色的毒血流下,洇湿她暗色的衣服。 饶是如此,她依旧一声不吭。 没人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就在这一片欢腾的背景声中,悄然死去。 - 【宿主!!】 【你现在立马出去告诉所有人,这里被下了药!只要他们能及时催吐,然后迅速让医生来救人,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宿主你聋了吗?这是我演算出来的最好结果了,你为什么不听?】 【只要你救了他们,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说不定还会原谅你之前试图逃跑的事情;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做?】 屏住呼吸伏在草丛里的方宁比谁都早察觉了阿苗的不对劲。 或许应该说,她其实很早就预料到阿苗喝下去那碗药会是什么结果。 她暗了暗眸,这是她计划中出现的唯一意外。 耳边还在不断传来 48的电子音,他喋喋不休重复着让她去救人的话,急的跟锅上的蚂蚁似的。 “48,你让受害者去救凶手?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脑子里的声音倏然停滞了一会。 但也仅仅只是一会。 【他们也没对你做什么,最多就是包庇了村子里的犯罪而已,难道这就该死吗?宿主,你和他们又不站在同一个立场,你凭什么说他们有罪,觉得他们该死?】 “你说得没错,立场不同。所以我是站在齐音的角度,站在无数死去女婴的角度,站在那些被困在笼子里、地窖里女人的角度。” “如果站在她们的立场,你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你这是诡辩,宿主!她们已经死了,已成定局的事情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当下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村民后来不会变好?原文中他们不就是被谢柔柔带着洗心革面奔小康了吗?】 ——诡辩?到底是谁在诡辩? 方宁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晦暗。 “如果放下屠刀就能成佛,那这把屠刀明天就能落到你我的头上。” “犯罪成本这么低,必将会引来无数后人的效仿;届时就会有无数的齐音死在他们的手里。” “我要做的,就是要让以后他们连冒出这个想法时都要害怕到两股战战。” 48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它能理解的范畴之内了。 无数个演算结果得出都是“救人”,为什么她就是要杀!为什么? 之前的历任实验者都没她这么疯啊! 【你疯了!这是人命!不是你可以随意处决的游戏!】 【你忘记我告诉过你的任务是什么了吗?我要能量,你要回家啊!退一步来说,就算违背你的原则那又怎样?忍忍不就过去了吗?】 【你放低一点你的底线又不会死!】 忍?为什么要忍?退?为什么要退! 忍让就是会被无休止的欺凌,落后就是会挨打;无数个先辈用血与泪得出来的结果,不是为了让她放低底线,让她忍的! ------------ 第56章‘吃’女人的村子(18) “我不会死?如果我是谢柔柔,我早就死了。” 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只能被迫选择屈服。 或许原文中的谢柔柔根本就不是看到了郑岭对她的好,而是对现状无能为力;所以只能给自己洗脑,劝自己接受现实。 他们将孩子作为母亲的弱点,将她牢牢困在这里;将一个又一个她拖下了地狱。 这就是所谓的“爱”。 真他爹讽刺。 【宿主,你太偏激了!你太冷血了!】 【仅仅为了一群女人你就要杀死整个村子里的人,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又来了,双标狗它又来了。 祭台下的不少村民已经接二连三出现抽搐呕血的现象,阵阵哀嚎响彻广场,无数人被痛到在地上打滚,哭喊遍地。 这时,巫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忽然也跪倒在地,指骨紧紧扣着喉咙,试图将喝下去的灵药全都呕出来。 但早就为时已晚。 剧毒正在腐蚀着他的胃,就好像有人拿着千万根针在扎在他的身上,让他连呼吸都分外奢侈。 “大人、肯定是阿苗这个贱人、在药里下了毒;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止不住的鲜血从他嘴里呕出,他紧紧抓住巫医的衣袍一角,试图给自己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脸色黑成碳的巫医甩开了他的手,怒不可遏地冲下了祭台。 阿苗将头埋在膝间,蜷缩在角落里,从背后看去,显得格外瘦弱。 “是不是你下的毒,说话!” 极其用力的一脚狠狠踢在了阿苗的背上,她直接被踢倒在地,被紧紧捂住的唇没了桎梏,瞬间流了一地的黑血。 巫医脸色剧变。 他连忙伸手去探阿苗的鼻息,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冷。 ——她早就死了。 被风吹落的枯黄树叶缓缓飘落在阿苗的心口,如同她凄苦却又轻飘飘的一生。 身后是哀嚎痛哭的村民,眼前是没了气息的凶手。 巫医头一回感觉到无望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知道下的是什么毒,就意味着没办法迅速找出对症的解药;等他一个个试下来,那么整村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他握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就跟疯了似地疯了踢踹阿苗,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贱人!我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怎么不干脆跟你那妈一起死了算了!” …… 时候到了。 方宁抽出匕首,从草丛里慢慢站起;乌云逐渐散去,月光如洗,大地仿佛铺上了一层银霜。 “48,我再告诉你一次。” “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情,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喃喃轻声,回复她的是48在意识空间里的无能狂怒和喋喋不休。 但她一句都不会再听了。 掌中匕首被她紧握,她沉着眸子,寻找到最合适的出手时机;短刃出鞘的那一刻,她已经站到了巫医的身后。 “去地下赎罪吧。” 冰凉的利刃划破他的脖颈,就在那一刹那,巫医忽然从烟杆里抽出一把细小的长剑,反手直直朝方宁刺了过来! 极速后退,虽然躲闪及时,但她还是被切断了几缕发丝。 “女人?” 他似乎对方宁的出现感到很讶异,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他微微眯起浑浊的眼眸,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放下你的刀,做我的侍女;我可以原谅你偷跑出来的事情。” 高高在上,出口的话好似是恩赐一般。 【宿主!你最好答应他!】 【只要他开口,郑岭一定会原谅你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是整个漳井村的信仰,你做了他的侍女,你就能在这个村子里横着走了!】 ——看来她脑子里的这个系统和眼前的这个老头都没有看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 手中匕首被她握的更紧,如墨的眼眸染上厉色,如同雪山之巅孤傲的苍狼。 “看来你还不知道是我下药毒死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再过几分钟,如果你命大的话,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尖锐冰冷的细小的长剑直直指向方宁的心口,巫医气得鼻子都在抽动;一口后槽牙差点咬碎。 “贱人!我要杀了你,再把你五马分尸,把你埋在粪池和沟底!让你永远都投不了胎!” “你还想救那些女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话音落,他便迅速握着长剑直直刺向方宁;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闪着暗蓝色的异常光芒。 ——剑上有毒。 被长剑逼得连连后退的方宁当机立断往地上一滚,趁机在地面上抓了一把沙子。 看准时机直直朝着巫医的眼睛扬了过去! 尘土迷了他的眼,失去方向判断的巫医只能胡乱挥着长剑在空中乱划! 方宁乘机绕后,将手中的短匕首直直插进了他的后心! 剧痛让巫医条件反射往前逃了数步,但又迅速反应过来,睁着迷蒙的眼睛直刺过去,但是方宁早就拔了匕首离他两米远了。 一个错眼,方宁的目光落在了祭台上,那上面的火把正燃烧的正烈;不断有火星子‘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方宁就抓了个火把扔向了巫医;瞬间他的衣袍就燃起了火! 即便他在地上打滚也无法阻挡火势的燃烧,在剧烈的疼痛和灼烧之下、巫医哀嚎得极其凄惨。 疼痛逐渐加剧,他口中的怒骂也从最开始的‘贱人’‘救我我就不杀你!’逐渐变成‘救我啊’‘好痛啊’‘求求你救救我!’…… 万籁俱寂,一片哀嚎。 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词语,用来形容此刻的场景却离奇地契合。 熊熊烈火在方宁身后燃起,面前躺倒了一地哀嚎打滚的漳井村村民。 她冷眼看着,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匕首还滴着嫣红的鲜血。 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 “对你所看见的一切还满意吗,48。” 意识空间里一片安静。 连一个多余的音符都没有出现。 “没有他,我也能在村子里横着走。” “我不仅会自己走,我还会带着所有人,都走。” ------------ 第57章‘吃’女人的村子(19) 哀嚎声逐渐变弱,直至小到再也听不见。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所有的来时路。 方宁缓缓抬起头望向天际,这是她在这个位面以来,头一回看见这么明亮的月光。 此前的所有日子里的阴霾好像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 她踏上了那间离祭台最近的那间房子。 挂在门上的铁锁被她狠狠踹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门内的女人被这一声吓到浑身发抖,连连尖叫。 “我错了,我再也不跑;求求你不要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瘦削的脸上苍白无血色,曾经本该明亮的双眼此时全然无神;而在她的脖颈间,还挂着一条锁链。 ——她好像疯了。 方宁抿紧唇角,看着她,低声:“他死了。” 这句话让女人愣怔了下,呆滞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过。 方宁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挥舞着从地上捡来的斧头,一刀刀劈向了那条锁链;刺耳的声音在院落里遍遍响起,直到最后铁链断裂开来。 “锁着你的男人,已经死了。” “你自由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呆滞的女人跌坐在墙根下失声痛哭;声音里带着近乎撕心裂肺的浓重悲伤。 滚烫的泪珠滑落脸颊,在她脏污的脸上留下两道极其明显的痕迹。 “我好恨啊……” “为什么会是我……” 铺天盖地的悲伤与绝望笼罩了院落,女人坐在那里又哭又笑,脸上满是悲哀。 失而复得的自由没能给她带来喜悦,困住她的是无边无际的迷茫。 曾经她所拥有的一切在被骗进这里之后就消失殆尽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就算她回去了,父母还会认她吗?她被逼着在这里生下的孩子,她连看多一眼都想死,律法会允许她不要他们吗? 遍历种种,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可也不愿意就这么麻木的死。 方宁慢慢蹲下,解开了她身上的锁链。 “站起来,跟我走。” 见女人只抬着头呆呆看着她,方宁伸出手,再次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死不了就活着,跟我去救人。” 轻飘飘的一句‘跟着我救人’让女人忽然找到了方向,她草草抹了把脸,忙不迭从地上站了起来:“我叫翟天薇,你认识齐音吗?” 拖着斧头走在前面开路的方宁顿了顿,片刻后才答了句:“我是谢柔柔,半年前和齐音见过一面。” 熟悉的名字迅速拉近了二人的关系,方宁或许不知道,‘齐音’这两个字给翟天薇带来了多大的安全感。 月朗星稀,翟天薇一瘸一拐地跟在方宁的身后,手上握着的木棍是粗粝的,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她的掌心早就满是疤痕。 “谢柔柔,我不知道你杀了多少人来救我。”她怔怔看着方宁手中那把染满血迹的短匕首,声音哽咽着:“我装疯为了活下去,但也快疯了。” “如果待会出现什么变故,不要管我,你先逃。我的腿被打瘸了,跑不掉的。之前齐音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你一次。” 这样到了九泉之下,她也算对得起齐音。 村落安静到只剩下她们的脚步声,对于翟天薇的这番话方宁并没有出声回应,只有沉默。 … 一路走来村里安静到过分,路上除了她和谢柔柔就再也没看见其他人。 “……你说那个人死了,是你杀的吗?” 踌躇半晌,心里七上八下的翟天薇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今天是村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静得这么反常。 方宁头也不回,只低声说了一句:“都留了全尸,你想出气的话,可以到广场那里报仇。” 都?广场?今天所有男人都聚集在广场上参加村祭,那她这是一个人干掉了村子里的所有人? 所以村子里才一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这种本事,她当时是怎么被骗进来的?难道是……卧底? 没了悬在头上的危机,她一瞬间就觉得燃起来了:“会有人接应我们吗?你的队友在哪里?为什么选今天?” 可没还等到方宁开口,她们路过的一间院落就传出了怒骂声。 “小贱人,趁着我儿子出去你就想跑是吧!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安分的小蹄子!” 棍棒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女人的呜咽声从门缝间传了出来,听起来异常可怜。 方宁握紧了手中的斧头,将别在腰间那把短匕首放到翟天薇的手上。 她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咄咄,一字一句,“没有人接应我们,没有队友。想逃出去,只能靠自己。” 翟天薇感觉自己的血都冷了。 “……我们真的可以吗?” 她扯了扯唇角,想笑出来给谢柔柔看看;可是一想到半年前齐音的死状她就觉得手脚发凉。 她可以替谢柔柔去死,但她不想逃走又被抓回来,再重复之前的噩梦。 方宁直接用行动告诉了她可不可以。 只见她直接挥舞着斧头生生劈断了那扇木制大门,倒下的巨大响声将里面的老妇人吓了一大跳。 刚才还在骂人的她如今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翟天薇迟疑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谁啊?”她哆嗦着嘴唇,脚步一退再退。看清她们是两个女人后,显然底气又足了不少:“识相点就把斧子放下,不然等我儿子回来,你们就等死吧!” 方宁眉头微蹙,又缓慢往前走了两步。 手上用力,只见锋芒在空中划过,老妇人面前的木桌子一下子就散了架。 “谁等死?” 她冷冷盯着瘫倒在地的老妇人,再次加重语气问了一遍,“谁、等死?” 可饶是如此,老妇人还是梗着脖子,嘴硬:“就凭你们两个、得意什么?你以为你们跑得了多远?” “等会村子里的男人们就把你们抓回来了!” “我就等着你们这几个玩意被活活打死!” 话音落,原本蹲在那里照顾被打女人的翟天薇突然冲了过来,手上的巴掌跟不要命似的往老太婆脸上扇! 她打红了眼,一手揪着老妇人的头发、一手使劲扇,嘴里还在不断骂着:“你怎么不去死!你居然把她毒哑了,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你知道喉咙对她有多重要吗!” ------------ 第58章‘吃’女人的村子(20) 老妇人嘴里的牙都被打得掉落出来,她挣扎着想摆脱翟天薇,但是她的力气又怎么会是暴怒之下的翟天薇的对手? “你们这些畜生,出门就不怕被雷劈死吗!” “我要千刀万剐了你,让你也尝尝我们到底有多痛!” 翟天薇一把推倒了那老妇人,摸索着身后的长木棍就撑着站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脸色将老妇人吓得止不住的往后退,被打烂的嘴还在不停的发出‘呜呜’声;就如同刚才被她打的那个女人。 她在磕头,她在求饶。 她在求翟天薇放过她。 可是她刚才也没放过那个求饶的女人啊。 她凭什么认为翟天薇会放过她? 高高扬起的木棍携着劲风呼啸落下,那一棍看得出来翟天薇是用尽了全力的。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那被打的女人忍不住用手捂住脸,不敢看这血腥的画面。 可那一棍到底还是没落到老妇人的身上,翟天薇用力击打的那一下,是打到了离她腿边仅有几厘米的地面。 “为什么……” 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砸落地面,她盯着已经被吓尿裤子的老妇人,声嘶力竭得喊哑了声:“为什么我要遵守律法!你们就可以不用!” “为什么你们杀了人还可以睡得这么安稳,而我们就要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我善良是我的错吗!我善良我就该死,就该被你们打、被你们逼着生孩子吗?!”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凭什么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 骂到最后,翟天薇已经分不清是在说被打的女人还是在发泄自己的痛苦。 决堤的愤怒在叫嚣着她杀死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可是最后一丝理智又在拉扯着她,让她不要犯法。 ——她如果逃了出去,手上就必须要干干净净的。 两股情绪在她脑子疯狂交织,痛到她差点无法呼吸。 方宁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将那名被打的女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她毒哑了你吗?” 姚施然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方宁,又看了看哭成个泪人似的翟天薇;犹豫了下,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她还对你做了什么?” 老妇人听了这句问话,突然在地上呜呜挣扎起来,瞪大的眼珠子看起来分外瘆人。 被吓得止不住退后的姚施然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本就瘦削的身体在这一刻更是摇摇欲坠。 她苍白着脸色,伸出那双布满皴裂的手掌,颤抖着掀开了自己的衣服。 腹部那里好几道长达十厘米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而在她抬手的那瞬间,被衣服遮住的手臂上也露出了青青紫紫的瘀伤和新旧叠加的刀疤。 翟天薇眼中痛意更甚,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是一巴掌甩到了老妇人的脸上。 她俯下身,盯着老妇人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改变主意了,你这种人死了都算是解脱;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痛苦的活着。” “我要抽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的眼睛挖了把你毒哑了!让你痛苦的过一辈子!反正你也没办法指控是谁弄得你。” 说罢,她就抽出那把短匕首,准备往老妇人的身上刺去。 “要不让我来吧。” 翟天薇手上的动作微滞。 站在她身后的方宁看着她还在微微颤动的指尖,缓声重复了一遍:“广场上那么多人我都弄死了,出去之后律法真要判我,也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你不一样,你要干干净净地活着。” 她顿了顿,想起在第一个世界时她被顾承泽粉丝网暴的那件事;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你是受害者,你不能被抓住一点错处。我不希望你熬过这么多伤害,最终死在了舆论场里。” “所以,把刀给我。”她放下斧头,朝翟天薇伸出手,“让我来。” 老妇人还在痛苦挣扎着,特别是听见了方宁那句‘杀了广场所有人’的时候,更是红了眼眶。 她不断的‘呜呜呜’出声,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看起来分外狼狈。 和之前的嚣张气焰简直判若两人。 “……要干干净净地活着。” 唇角喃喃,翟天薇失了神似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吸了一口气,仰起头看向漆黑的天际,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来。 带着几分浅浅嘲讽的笑挂在她的唇边,她在笑着,却是满脸苦涩。 “柔柔,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方宁的手距离匕首只有几厘米,就在快要摸到的时候;翟天薇忽然轻轻摇了摇头,掌心用力,迅速握着刀回头猛地一刺! “这次,就让我来!” 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小院又立马归于静寂! 只有满地的鲜血和溅在翟天薇衣服上的血迹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 这是姚施然第一次走出这方院落,她被翟天薇小心翼翼搀扶着,左手还拄着方宁给她新找来的棍子充当拐杖。 院落之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十分陌生,上一次离开这里还是齐音她们谋划了路线带着她逃了出去,但被抓回来之后,她就被那个老太婆毒哑了。 她至今都记得那碗药在她喉咙里、胃里灼烧的疼痛感,每每午夜梦回时记起,她都吓得浑身发抖。 而一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处在这个魔窟里时,心里的绝望更是达到了顶峰。 不敢死、不想活。 她努力睁大眼看着提着斧头走在前面的方宁,不禁泪湿了眼眶。 靠着心底里的恨意,她终于还是等来了黎明。 ——这是真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对不对。 …… 漫漫长夜,一路前行。 月光大地之下,一间间门被她暴力破开;跟在方宁身后的人从最初的两人,逐渐演变成了数十人。 失去双腿无法走动的,被简易担架抬着跟在后面;精神失常认不清人的,被捆住手腕紧紧绑在另外两个人的手上。 她们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人,哪怕素不相识。 终于到快走遍了整个村子的时候,翟天薇还是忍不住蹲下紧紧捂着嘴哭了起来。 半年前和她一起逃跑的姐妹已经消失了大半,她找不到她们的尸骨,甚至连她们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数十条人命,就这样消失地无影无终。 她好恨啊…… 如果不是当年那个内鬼,她们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的。 ------------ 第59章‘吃’女人的村子(21) 这是最后一扇门。 也是方宁特意留给她们的交代。 当年齐音计划失败是因为内鬼泄露了消息,导致后来那些女人遭受到了更加非人手段的对待。 真巧,她的计划也是因为内鬼而导致了全盘覆灭。 说起来,她或许还要感谢周悠然。如果不是她,她或许也用不到计划B,漳井村的这些人,也不能死得这么整整齐齐。 … “娘,你说老四这回怎么带着虎娃他们去了这么久?往年不是早就回来了?” 一门之隔,屋内女人的问话声音透过木质大门浅浅传出,她似乎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兴许是你之前举报有功,所以巫医把老四留下来多夸了两句也说不定呢。” 说到这,老四他娘冷哼了几声;语气也更加尖酸刻薄起来。 “那姓郑的老虔婆之前还在我面前得意自己的儿子娶了个水灵的老婆,还说我家老四连他家郑岭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现在她家这个婆娘不但要跑,还把生的儿子给掐死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怎么得意得起来!” 说罢,她又回头睨了一眼周悠然,手上吃着果子的动作未停。 “算你识相,那小娘皮要跑的那几条路现在都被人团团围着,谅村里的那些小妖精以后怎么都跑不出去了。” 她扭着粗壮的腰坐在凳子上,脸上美得很:“我就等着王家兄弟回来,再让他们帮老四再找个婆娘;让我儿子也享受一下、做皇帝是什么感觉。” 蹲在搓洗着衣服的周悠然脸色微变了变。 手中拍打着衣服的木棍应声而落,掉在木盆里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你要作死啊你!”声响将老四他娘吓了一跳,她登时就捡起鞋子狠狠砸了过去,嘴里还不停地骂着:“生了五个娃就只有一个是男孩,赔钱货东西!” “我花了那么多钱把你买回来,不是让你给我儿子生那些晦气的东西!” 老四他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落在周悠然的脸上的目光里满是嫌恶。 “要不是老四他爹死得早,说不定我还能给他生七八个兄弟呢!你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还好意思在这里给我摆脸色看?” “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周悠然瑟缩地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看老四他娘一眼,只能低声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是……我没有……” 哪成想老四他娘半句也不想听,吊三角眼里目露凶光,“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么,你不就是嫌我儿子长得丑吗?” “你前几日和郑岭勾勾搭搭的,真当我眼瞎没看见?如果不是看在你生了虎娃这个长子的份上,我早就把你摁在河里淹死了!” 闻言,低垂着脑袋的周悠然瞬间就抬起了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明明已经和郑岭约在那种没人去的地方了,怎么还是被这个老太婆看见了?! 无边的惊恐迅速弥漫在她的心头,寒意从脚底直直窜到了天灵盖。 她不敢想象老四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他一定会打死她的! 而老四他娘还在嫌弃地看着她,丝毫没感觉到周悠然的眼神已然变得十分狠厉。 她缓身捡起木盆里的洗衣木棍,因为浸了水,分量重了不少;掌心紧紧用力到泛白,她浅浅吸了一口气。 再抬眼时,周悠然的脸上已经挂起了满是歉意的赔笑;她慢慢走向老四他娘,嘴上还在不停地说着好话:“娘,那天我和郑岭真的什么也没干,我就是跟他说一声他婆娘要跑的事儿。” “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都怪我,没跟您说一声就出去了,我在这跟您说一声对不起,您原谅我好不好?” “再说了,虎娃是长子,那我还是虎娃的娘呢;我怎么会和别人勾三搭四的,对不对。” 老四他娘冷哼了一声,盯着她忽然恶意笑笑,眼神居高临下:“行啊,你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把我这老太婆的脚舔干净,我就不把这件事告诉老四。” 周悠然握着木棍的手倏然用力,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这个老不死的! 后槽牙已经被她差点咬碎,脸上却不显半分;然而,她笑意盈盈的眼底却满是暗色。 “娘,都是一家人,你非要做这么绝吗?” 老四他娘没注意到她逐渐沉下去的脸色,还沉浸在抓住周悠然小辫子的喜悦里;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松口饶了她。 “不答应?那我等老四回来就告诉她。反正现在村里的婆娘怎么都跑不掉了,我随随便便就能给虎娃找个后娘……” 砰——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在院落里响起。 老四他娘不可置信地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人居然会打她! 被打破的头正潺潺流出鲜血,她想张口大喊,下一秒就又被周悠然狠狠一棒子打歪了下颌。 “说啊!去跟你儿子说啊!” 周悠然缓缓在老四他娘面前蹲下,满是伤痕的手狠狠捏着老四他娘的下颌,眼底满是冰冷,她沉声:“还想让你儿子娶两个?做皇帝?他配吗?” “我就是和郑岭在一起了又怎么样?我年轻貌美,他阳刚有力;我们俩很般配啊。” “你看看你儿子长成那个猪样,头顶秃得连虱子都嫌恶心;也就你眼瞎,拿他当个宝。” 这番诛心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了老四他娘的心口上,她用力的‘呜呜呜’挣扎着,但迎来的却是周悠然更加用力的击打。 老四他娘想反抗,但又怎么可能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周悠然的对手呢。 “我忍你够久了。” 棍棍到肉,落下的每一棍都带着极强的恨意。 没多久,老四他娘就彻底没了气息。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静寂。 弥漫而起的血腥味充斥在院落中,嫣红的血液流了满地;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诡异。 周悠然握着那根还在滴血的木棍呆滞在那里,过了良久才颤着手、动了动指尖。 没有了辱骂声、没有了尖酸刻薄的挖苦,以后也不用时刻提防有人会偷偷在她身后给她来上一棍。 在这一刻,周悠然终于忍不住长松了一口气,蹲在那捂着脸又哭又笑。 ------------ 第60章‘吃’女人的村子(22) 低声哭了良久,周悠然终于收拾好情绪,准备将院落里发生的一切毁尸灭迹;可就在她拖着老死他娘的双臂回过头时—— 蓦然看见院墙外趴满了林林总总的人头。 那些面孔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脏污,有些甚至沾染着血迹。 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直接将周悠然的理智给炸了! 她直接丢下了老四他娘,尖叫着冲回了房间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不是我干的!你们不要来找我!打死你们的人不是我啊,你们要找人索命去找村里那些男人啊!” “齐音!打死你的是你家男人,你不要来找我,求求你求求你!” “当时都是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错了,求你放过我,不要来找我!” … 趴在墙头看戏的翟天薇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她呆呆地看向方宁,眼底满是疑问。 “为什么她反应这么大?” 她挠了挠头发,“我们明明是来带她一起走的,而且她不是见过我吗?怎么现在一副跟见到鬼的样子。” ——而且,她刚才似乎还提到了齐音? 翟天薇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她正准备朝里面喊,让周悠然给她们开门;但是站在她身边的姚施然默不作声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不解其意的翟天薇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出声。 方宁从墙头跳了下来,拖着斧子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戏也看够了。” “那就来问问,半年前是谁泄露了消息,导致齐音的逃跑计划功亏一篑。” 大门上挂着的锁链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冰冷,斧子砍在锁链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砍一刀,所在房间里面的周悠然就尖叫一声。 直到第四刀的时候,摇摇欲坠的门终于还是承受不住,‘砰’的一声就倒了下去,在地面上扬起了无数尘土。 由方宁带头迈进这道大门,身后熙熙攘攘跟了十来个一瘸一拐的女人。 不过瞬息,这方院落站满了人。 “周悠然,你干嘛呢?我们是来带你一起走的,你躲什么?” 翟天薇蹙着眉头,对周悠然的行为感到十分费解。 她和谢柔柔走过这么多间房子,救出来那么多女人;虽然有些是害怕她们,但是都是因为她们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可是周悠然她是正常人啊,而且她们刚才还目睹了她的杀人现场,看起来她的胆子比她的还大不少;她躲什么?她们又不会吃了她。 ——带她走的? 听见这句话的周悠然更是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眼眶里还泛出了恐惧的泪水。 当年就是因为她说漏了嘴,才导致齐音她们的计划被泄露;她记得当年被抓回来的女人中差不多死了十来个。 而这个数目就刚好和外面的对上了。 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她明明就不想走,是齐音多管闲事,偏偏要带她一起离开。 如果当年她没有找她,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那她就不可能有说漏嘴的机会了啊! 都怪齐音! 现在她们死了都不安生,还说要带她走! 凭什么啊!她什么都没做,去抓她们的、打死她们的都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凭什么找上她啊! … “周悠然,你发什么疯?你躲在里面几个意思,你是不想离开这里是吗?” “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给句准话!” 翟天薇见她这样也不免来了气,一路上走走停停、走到这里几乎已经消耗掉了她们大半的体力,她本以为周悠然是个正常人,应该很快就答应跟她们一起逃。 没想到居然是她最浪费时间。 村子里的东西她们都不敢吃,生怕里面又有什么毒;如今剩下的体力能不能支撑着她们爬下山都是个未知数。 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以为她们是鬼的周悠然被吓到脸色发白,额头上都在冒冷汗。 她鼓起些勇气,朝外面喊道:“我不走!你们走吧!我儿子和我丈夫都在这呢!我哪里都不走!” “你们也快去投胎吧!别逗留在这里了!” “再不济你们去广场上找那些男人啊!特别是那个叫麻彪的,就是他打死的齐音!” “还有那个叫魏根的,温佳悦就是被他推到河里淹死的!” “对了,詹谷蕊,还有她;她被抓回去之后就一直被她婆婆打,内脏出血挺了几天她还是撑不住了,等我过去看的时候,人都硬了。” “濮海儿是被她老公活活饿死的!他们逼她把那些路线图都说出来,可是濮海儿怎么都不愿意说,她老公就想锁她在地窖里饿几天让她长长教训,可是没想到谁都忘记给她东西吃,等记起来时,那笼子里都是她用指甲挠出来的血迹……” … 一个又一个名字,背后是无尽的痛苦和悲凉;没人知道她们死的时候有多绝望,她们到死,都是含恨而终。 翟天薇只是听着,都觉得心脏在抽疼。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将蜷缩在角落里的周悠然一把揪了出来。 “你给我说清楚了!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记得当时齐音在暗地里也联系过你,你说你要回去好好计划一下,可是我们第二天也没看见你,你去哪了?” 被翟天薇扔在地上的周悠然这才看清了站在院落里的不是什么冤魂,而是人,是活生生的女人。 她呆呆看着厉声质问她的翟天薇,表情有些怔忡。 ——她们,是怎么闯进来的? 今天不是村祭吗?她们就不怕被那些男人抓住打个半死吗? 而且谢柔柔不是被郑岭困在家里教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一群女人? “说话!” 翟天薇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肩膀,眼底满是焦急。 无他,当年那件事给她带来的印象太过深刻;那种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却又被生生砸碎一切的感觉太过恐怖。 她至今都没办法原谅那个泄密的人。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周悠然不敢解释,她知道自己一旦将当年的真相说出口,这里站着的所有女人都能手撕了她。 她只能选择拖延时间,等到村祭结束,那些男人回来之后,这里的一个都跑不了! ------------ 第61章‘吃’女人的村子(23) “周悠然,别白费心思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方宁拖着斧子缓缓走近,她盯着跪伏在地的女人,嗓音沉沉:“你在等谁?等老四来救你,还是在等郑岭来救你?” “还是说,”她将目光移至她的发顶,声音冷冷:“你是在等你的儿子,来救你?” 周悠然的身形蓦然被吓得颤了颤。 ——她的心思被谢柔柔彻底看穿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能在郑岭和他妈的看守下逃出来?还带着这么多女人? 种种的反常让周悠然的心逐渐沉了下去,老四和虎娃的久久不归更是无形中加深了她的猜测。 她紧握着正在轻轻颤抖的手,不敢直视方宁的眼睛。 方宁缓缓蹲下身,捏住周悠然的下颌,逼迫她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她。 泪痕在脸上未消,周悠然眼眶微红,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你把、虎娃他们怎么了?” “想知道?”然后方宁歪着头、淡淡反问了她一句,漆黑的眼底一片寒凉。 这目光看得周悠然止不住地心颤,她逃避似的看向了院落中另外十几个女人,希望对方能够给予她答案。 可是除了翟天薇瞪了她一眼之外,其他人都移开了目光。 “那就要看你有多少诚意了。”方宁松了手,缓身站起,盯着地上正挣扎坐起的周悠然一字一顿:“老四、他、婆、娘。” 寒凉的夜风吹落几片枯叶,院落内针落可闻。 这个称呼蓦然刺得周悠然心里一痛,她近乎悲哀地阖上眼眸,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过了良久,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方宁,语气平静了许多:“你想知道什么。” ——她屈服了? 她居然是为了侵犯她的男人和那个不该生下来的恶种屈服了? 翟天薇在后面看着,眉心紧紧拧成一团,心中莫名烦躁,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昨天下午,你和我说你可以在村子里随意走动,所以让我把所有的逃跑路线都告诉你。” “然而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那把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又从翟天薇那里到了她的手上,方宁瞧着坐在那的周悠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整整五条线,当年近三十个人都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齐音、詹谷蕊、濮海儿等等更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周悠然她是怎么敢的呢? 她忽然垂着头紧紧搅着手指,好半晌才动了动唇,声如蚊蚋:“……我有苦衷。” 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眼眶,周悠然攥着衣角小声啜泣着;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对她心生怜悯。 谁不可怜?这里的谁不比她更可怜?她好歹还有干净的衣服穿,有自由走动的权力,现在害了别人就在这里卖惨?装什么? 意料之外,没有人出声安慰她;周悠然掩下眼底的几分尴尬,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回去的路上被我家老四看见我从你家出来了,他以为我是去找你家郑岭,给他戴绿帽子;他就跟疯了一样要打我……” 说到这,周悠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喉间带着几分哽咽:“是我对不起你,柔柔;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我如果不说的话,他会打死我的。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孩子,我怎么能死!” “而且你不是决定要和郑岭好好过下去了吗?那就算把路线告诉他们了又怎么样?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就是早知道晚知道而已。” 一口一个我家、你家、一家人,听得翟天薇一行人眉头紧蹙,隐隐做呕。 漳井村的人对她拳打脚踢、强制侵犯、殴打辱骂;周悠然居然还能张口说得出‘一家人’这三个字。 她不觉得恶心吗? 而且那番话中的那句‘郑岭好好过下去’可见她的心有多歹毒,如果不是她们提前知道了是方宁将那些人毒死在广场;恐怕她们这个小队伍当场就被离间了个彻底。 周悠然,你真是好得很! 翟天薇她们无动于衷的表情再次出乎了周悠然的意料。 ——她们听到这个消息不应该是很恐慌,然后围着谢柔柔质问吗?难道她们就不害怕谢柔柔是内鬼吗? 仅仅一个晚上而已,她们为什么这么相信谢柔柔?为什么就不相信她? 好歹她还当着她们的面杀了老四他娘呢! 方宁的沉默让她讪讪地笑了笑,见状她便将目光转移到了翟天薇她们的身上,“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就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了对不?” “咱们女人啊,到底还是要以夫为天,虽然他们的脾气差了点,手脚不知轻重了点;但只要咱们听话,用无私的爱去包容他;我相信他们会知道你们的好,和你们好好过日子的。” “再不济咱们还有孩子呢,等孩子大了,不就能拦着他阿爹、不让他阿爹打咱们了吗?说起来,我愿意生儿子、不愿意生女儿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呢。” “女孩不好,女孩太娇气了;我看着都觉得矫情……” 周悠然喋喋不休说个不停,院落里一片静寂,只能听见她的说话声;蓦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翟天薇忽然出声问了句:“你不是女孩吗?” “什么?”周悠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愣着看了看翟天薇。 “你不是女孩吗?你也娇气、你也矫情吗?” 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翟天薇走起来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她慢慢走到了周悠然的面前,“那你为什么还这么能忍,就连别人打你,骂你,侵犯你你都甘之如饴?” “你都这么听话了,为什么还会被骂?还会被、”她顿了顿,指着地上早就断了气的老四他娘发问:“被她逼着……舔脚?” “周悠然,你的逻辑能自洽吗?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信吗?” 她一时哑口无言,愣在那里喃喃了半晌,好一会才迟疑道:“那或许,是我还不够听话吧。” 翟天薇被这个答案也噎了下,直接气笑了:“我如果现在杀了你儿子,那也肯定是你儿子不听话是吗?” ------------ 第62章‘吃’女人的村子(24) 闻言,周悠然倒是一下子就急了,她猛地抓住方宁的裤脚,“你说过只要我什么都如实说你就会放了我儿子的,你不能杀了他!” “我儿子那么乖,你杀了他我就跟你拼命!” 方宁撑着斧子,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说实话了吗?” 没记错的话,当时在郑岭家扬言要打死她的那群人说得可是‘老四他婆娘主动告诉了他们,谢柔柔要逃跑。’ 而她周悠然则是‘主动套话,然后勇敢举报,立了大功。’ 现在又在这里说自己有苦衷?是觉得她好糊弄吗? “我们刚才站在墙头上听得一清二楚,这个老太婆说你举报有功。”翟天薇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语气咄咄:“总不能人死了,你就什么都不认了。” “周悠然,你就这么喜欢郑岭吗?喜欢到要害死带着你一起逃走的姐妹吗?!” “你要是不愿意走你直说啊!让她走,让她逃出这个魔窟;你和郑岭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啊!” 翟天薇气到差点失控,她忍不住劈头盖脸将周悠然骂了一顿;可被骂的人不但没有露出半分内疚的表情,还隐隐挂起几分冷笑。 “我为什么要让她逃?” 她厉声,抬手直直指着方宁,眼底一片狠厉:“我是喜欢郑岭没错,可我就是要她在这里吃尽苦头、受尽折磨!” “凭什么我要嫁给谢顶老男人,而她就可以嫁给这个世界的男主?” ——男主? 方宁微微眯起了眼眸,察觉到周悠然的不对劲。 她在脑子里喊了几声48,但都没有回应;于是她也不打算问了。 但翟天薇她们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我懂些医术,我比她好看;我比她差在哪里?凭什么我被转卖了那么多次,她一来就碰上郑岭这个好男人?” “我要让她吃我吃过的那些苦头、挨我挨过的那些打!我要把她狠狠踩到脚底,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她癫狂的样子看得翟天薇一阵心惊。 “你疯了?你觉得郑岭好你就自己守着,放过柔柔不行吗?” “而且,”翟天薇皱着眉,脸上带着几分不解:“为什么你刚才只张嘴不说话?你跟我们打什么哑谜呢?” 没说话?周悠然有些慌了神,她刚才明明说话了啊,她们为什么没听见? 难道就因为她说了郑岭是男主,所以这个世界把她的话屏蔽掉了? 可是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改变,谢柔柔不但没被挖了眼睛,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个梦? 给她希望又让希望破灭,老天难道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可是她目光一错,看到了方宁意味深长的眼神;对方眼底的探究她看得真真切切。 这让她突然意识到,她的话或许翟天薇听不见,但谢柔柔是一定能听见的。 因为在她的那个梦里,谢柔柔可是——女主。 “你很得意吧,谢柔柔。” “看到我现在要跟你摇尾乞怜才能保住我儿子,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极了?” 那个预知梦里郑岭对她百般体贴的样子简直刺痛了她的眼,明明谢柔柔会的那些她也会,为什么她就不能是女主了? “你知道郑岭是男主,那想必也知道我是女主了。” “你知道你的男主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微微俯身,唇边笑意意味不明,“他被我打断四肢,灌了猛药、锁在房间里自生自灭了。” 周悠然猛地瞳孔一缩。 “他那么爱你,你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冰冷的掌心覆上周悠然的侧脸,方宁虽然在笑着,出口的话却满是狠意:“不想死,就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你自己觉得屎好吃就自己吃,别在这里喷粪恶心姐妹们。” 警告的话说够了,方宁施施然收回手,掸了掸指尖的灰尘,“当下的事情你不想承认那就不讨论了。” “我们来聊聊齐音吧。就从你是怎么把消息泄露给漳井村的那些村民开始。” 这句话话音刚落,周悠然就跟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她大声反驳:“我没有泄露!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要逃!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撒谎!”率先跳出来质疑的翟天薇指着周悠然的鼻子就开骂:“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当时齐音亲口跟我说了去找过你,是你自己说要考虑一天,可是第二天你人呢?” “我们害怕去找你会引起这些村民的注意,在路口的丛林里等了你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因为你,齐音可能就不会死!” 那一个小时的时间或许能够让她们跑得更远一点,也许就不会那些轻易被抓了回去;但她也只是想想,更可恨的还是那个泄露消息的内鬼。 周悠然最多只是附加原因罢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周悠然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通红的眼睛直直盯着翟天薇她们:“当时齐音根本就不想带我一起走,她来找我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然她为什么要安排我走那条危险的路,不就摆明了想让我去送死吗?” “既然她想让我做替死鬼,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翟天薇我告诉你!当时跟漳井村村民告密的人就是我,是我让他们赶紧带人去抓的你们;就连这次谢柔柔说出来的那些路线也是我故意告诉他们的!” “我就是要让你们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出不去,只有你们的不幸才能把我衬托着格外幸福。你们要是逃了,在外面过上好日子了,那我怎么办?就留我在这里受苦吗?” ——脑子被门夹了吧? 翟天薇被这番话气到失语,她握紧拳头,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真、该、死、啊!”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挨了她重重一拳的周悠然连着后退好几步,差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你口中那条最危险的路,恰恰是最安全的。她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你却毫不犹豫害死了她。” “我们是上辈子掘了你祖坟吗?你要这么害我们?” “还我们的不幸衬托你的幸福?让你出门走两步就是幸福?囚禁你生孩子是幸福?打你骂你是幸福?” ------------ 第63章‘吃’女人的村子(25) “别傻了,周悠然。向下的自由可不是自由。” “逃出去,就算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但也不用再受这些非人的折磨。该死的从来都是这些村民,你是脑子是被驴踢了要站在他们那边吗?” 那可是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啊,就这样断送在她短短的一句话里。 她们好意相助,却没想到最后是害死了自己。 真他爹令人寒心。 “没有用的。”周悠然跌坐在地,在听见翟天薇那句‘回到从前的日子’的时候,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恨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悲切。 她垂眼看到自己布满老茧和皴裂的手掌,心中一阵刺痛。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滚烫的泪水滑落眼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就算运气好逃出去,我父母也不会再让我继承祖上的手艺。他们只会嫌弃我被人侮辱脏了身子,视我为家族耻辱,然后把我赶出家门。” 她曾经那么努力,废寝忘食地记住那么多种草药的名字;就是为了能得他们的青眼,在家族里能有一席之地……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算回去她也会被那群老不死的打骂赶出门;到头来她还不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她在这里好歹还有一个儿子,等她的虎娃长大了,他一定会保护她的。 “我不会走的,我爱我的儿子,我会为了他付出一切。” “你们没吃过我的苦,就别在这里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这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从周悠然的口中说出来却十分可笑。 她的苦难从来都不是她伤害别人的借口,难道齐音好意带着她一起逃,就反而该死吗? 谢柔柔出于信任,将所有的逃跑路线都告诉了她;她反手就把她卖了向漳井村投诚,这就是对的了? 什么狗屁道理! “你觉得为了你儿子,你害死齐音她们很伟大是吗?” 方宁猛得俯身一把揪起周悠然衣领,“我告诉你周悠然,你儿子死了,老四也死了!现在尸体就摆在祭祀广场那里发烂发臭!” “当年齐音死的有多惨,他们就比她还要痛苦百倍!” “你不是爱他吗?下去陪他啊!” ——虎娃死了? 周悠然的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宁,垂在身侧的手倏然就抬了起来,用力地抓紧方宁的手腕。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虎娃!他是我的命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嫉妒我能生儿子吗,我当初就不应该劝郑岭停那两个月;我就应该让他马上给你下药,让你大出血而死!” 怒目狰狞,周悠然彻底失了控,跟疯魔了似得对方宁拳打脚踢,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后面那些女人看她像在看怪物一样。 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一想到齐音是因为这个么傻逼而葬送了自己的命,我就恨不得回到过去,在见到周悠然的第一面就把她一脚踢死。” 翟天薇的低声喃喃被站在她身边的姚施然听了个真切,她有心安慰却无法说话,只能默默抱了抱她。 “如果不是要留你做人证,我真的想现在就杀了你。” 方宁的这句话在周悠然的耳侧响起,没等她想明白她就被方宁一个手刀劈晕在了地上。 - 方宁将那些女人带去了祭祀广场,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躺到了一地。 在最开始的静寂之后,率先有人捡起了武器,开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身后的击打声和悲鸣融为一体,方宁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悄然离开,再次走向了阿苗的那方小院。 屋内的烛火早已燃尽,借着月色的照耀,方宁砸开了那道被紧锁住的木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她径直踏进了那间幽暗的小屋。 屋内安静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她的呼吸声。 而她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里被黑布掩盖着的小柜子前。 ——当时阿苗就是把那个新被抓来的小姑娘锁进了这里。 她刚才一路从前院来到这里没有听见半分响动,大概率那个小丫头还呆在这。 黑布被她一把掀开,她盯着柜子上的小锁微眯了眯眼眸,随后一把掰断扔在了地上。 被打开的柜门里蜷缩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对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恐。 手上抱着的草娃娃被她紧紧握着,四目相对看了片刻,那小女孩才怯生生地问了句:“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准备将她抱下来的方宁顿了顿,下一秒只见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带着你一起逃的。” “你敢跑吗?” 那小姑娘呆了几瞬,回过神来时重重点头,“敢!” …… 方宁和翟天薇一行人约定好半个小时后在东南方向的路口汇合。 等她到时,翟天薇正扶着姚施然一瘸一拐走来;而在这里的把守路口的漳井村村民早就喝了有毒的灵药咽了气。 队伍中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个村民是虐待她的人,她握紧拳头,向方宁投来了恳求的目光。 站在方宁身侧的小女孩神色有些懵懂,仰起头看了看方宁,又看了看地上的人。 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将方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五分钟。” 留下这样一句话,方宁带着小女孩先行进入丛林,她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让女孩站在那等着,而她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身后传来了低低的悲鸣哭泣,拳拳到肉的击打声或多或少落入了众人的耳中。 但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方宁忍不住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们在报仇,也是在想方设法替她分担罪名。 可如今,早就不是法不责众的年代了。 蓦的,小女孩盯着她,开口说了一句:“阿苗坏女人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丛林有兽夹,巫医有剧毒。逃离、彻查。” “她说这是齐音留给她的,现在她留给你。” 站在小女孩身后的姚施然蓦然红了眼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齐音也预料过计划失败的后果是吗,所以将最后的消息留在了最危险也最安全的阿苗那里。 ------------ 第64章‘吃’女人的村子(26) 方宁顿了顿,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为什么叫她阿苗坏女人?” “因为我听见有个老头经常很大声地叫她阿苗。”说着,小女孩又皱起眉头,小脸上写满困惑:“但她说她是坏女人,我如果不听话她就打断我的腿。” “而且她还说,穿着脏脏破破、脸上手上带着伤的女人也是像我一样被抓来的;剩下其他的男人女人都是她的同伙,他们看见我就会把我衣服扒了弄死。” “我很害怕,但她好像又在救我;所以我就叫她阿苗坏女人。” 方宁抿着唇,缓缓收回手,没说话。 以小女孩现在的是非观,阿苗的行为反而是对她建构世界观最有利。与其让她相信魔窟里会有人叛变救她,还不如就让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坏人。 她默默无言,最终还是用了那句大人对小孩的万能用语。 “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 得了阿苗的那句提醒,方宁一行人小心翼翼在山间走了许久才勉强走了一半;黎明已至,破晓的天光透过枝桠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天际,这是第一次,她们感受到了如此盎然的生机。 也是——生的希望。 一路向下、筋疲力尽。 一夜奔波未进水米,多走一步好像都要栽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言放弃。 直到她们看见了那条车来车往的公路时,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姚施然激动到热泪盈眶,差点一个踉跄在原地栽跟头;她高兴地拉着翟天薇的手,不停地‘啊啊啊’叫着,无神的眼睛里终于又有了光彩。 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站在路边疯狂欢呼,那场景在路人看来无比的怪异反常。 以至于方宁拦了三辆车都没有人愿意给予帮助。 直到一辆骑着摩托车的夫妇路过,看见站在方宁身侧的小女孩之后,才带着满脸的狐疑停了下来。 男人下了车招呼了一句:“你们咋了?” 就直直朝着方宁走了过来,而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身上。 方宁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小女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则迎了上去:“能借手机打个电话吗大哥,我们是逃出来的,想和家里联系一下。” “逃出来的?”听见这话,男人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更热烈了,他打量一会了小女孩,便背过身去掏手机,直到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把手机给了方宁。 “你打吧,这里不一定有信号。” 趁着方宁接手机的空挡,他借机摸了一把方宁的手,嘴上还说着:“这个你女儿吧,怪好看的,让我抱抱行不?” 方宁唇边的笑更冰冷了。 “她不是我女儿,她是我妈。” 躲在方宁身后的小女孩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男人愣了愣,刚想反驳说骗谁呢,谁家妈这么小,还穿小裙子? 就听见方宁亮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格外瘆人:“她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就只长这么高了。她身上的裙子是我逃出来的时候从死人身上扒的。” ——死人?! 男人的心颤了颤,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达到了满意的效果,方宁才满意地收起小白牙,当着男人的面拨出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接通的瞬间男人的表情有过瞬间的龟裂,似乎在惊讶电话居然能打出去,但很快他又掩下了情绪。 “你好,警察叔叔,我迷路了。” “啊?你问我这是哪?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叫漳井村。” “你叫我问问漳井村的人?不行啊,我们是被拐卖的,才刚逃出来不久。” ——被拐卖的? 男人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原本站在车旁的女人也有了动作,往这边慢慢走来。 而方宁似乎恍若未觉,还在打着电话。 小女孩敏锐地发现了异常,立马掐了一下方宁背在身后的手腕。 回以她的是方宁轻轻的拍拍安抚。 “啊,你问我有几个人?十来个吧,都是女人。” “啊?你问我怎么逃出来的?我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就逃出来了啊。” 话音落,正慢慢走过来的男人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大,跟见鬼似的看着方宁。 好巧不巧,方宁松了手,她背后的大斧头应声而落砸在地上,那带着褐色血迹的刀锋在太阳下红得极其刺眼。 下一秒,男人就跟不要命一样拔腿狂奔,连手机也不要了骑上车就跑! 留下那个妇人跟着车尾气在后面狂追。 同一时间,接警员抖着手,默默在这个任务上面打了鲜红加粗的备注。 电话的后续方宁交给翟天薇去交涉,毕竟她才是这个位面真正的原住民。 站在她身边沉默了许久的小女孩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她说:“姐姐,打电话给我爸爸。” 抱着斧头警戒周围的方宁垂眼看她,表情似乎在问,为什么? 这种事情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求助警察吗? 小女孩一脸正色,“我叫景婧慈,我爷爷、爸爸都有这个。” 说着,她用短短的手指比了一个躺着的数字7。 方宁脸色微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问了句:“塑料的还是铁的。” “铁的。” 好家伙,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于是下一秒方宁毫不犹豫把电话薅过来怼到了景婧慈的耳边,“告诉这个叔叔,让他通知你爸妈。” ……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公部的人看到那群躲在树后的女人时,还是忍不住地心惊。 这种惊讶不是因为方宁那句‘她杀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而是因为她们身上的伤。 扭曲变形的手脚,被火烧毁容的脸,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头发,挣扎着却爬不起来的,甚至还有人没了一只眼睛…… 而当姚施然发现了武装到牙齿的公部人员时,满脸开心和激动到‘啊啊’叫,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的时候。 他们羞愧到当场想给自己两巴掌。 身后拎着药箱医护差点红了眼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太惨了。怎么会有人被折磨成这样…… ------------ 第65章‘吃’女人的村子(27) 一行人被抬上车准备送往医院进行救治,然而到了方宁这里,她却还是抱着那把斧头不肯上车。 医护以为她是精神受了刺激,好生哄着她准备给她扎支镇痛。 看见那粗壮的针头,方宁默默拉着景婧慈退了一步。 她亮出那把带血的斧头和匕首,“我真的屠了一个村,没有骗你们。” “漳井村现在满村只有三个活口,其余人全死在祭台和路口。如果你们再晚一点过去,恐怕那三个也活不了。” 公部的人皱了皱眉,看了眼地图:“这里没有叫漳井村的地方。” 而且这块区域就没有以漳井取名的地名。 自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沉默的景婧慈耳朵动了动,回头看见了天际熟悉的直升机,脸上终于出现了放松的情绪。 她主动地走了出来,拉了拉警官的衣袖指着远方的大山:“绑架我,坏人、在那里。” ——啊!!太子女!!! 上面特别交代了对这位一定要全须全尾的带回来,连根汗毛都不能掉;不然就扒了他们的皮! 刚才他们全被她们身上的伤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全然忘记这还有个后台金光闪闪的金疙瘩! 带队的那位看着平板里的地形图,站在那看了看方宁,又看了看景婧慈;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过了好一会,他还是指了几队人:“摸上去看看。” … 几个小时后,就径直看到从城里的方向开来一辆又一辆的救护车。 方才一脸笃定说没有漳井村这个地方的队长此时听着耳机里传回来的报告一脸凝重,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 “她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真的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 “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女士!”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要下这种毒手?是因为报复社会吗?” “几岁的孩子你都下手残害,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 警戒线外,嗅到味道的各路媒体蜂拥而至,特别是刚才被救下来周悠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了她一通之后,更是坐实了她的残忍和暴力。 她的身后已经站了好几名持械的警卫。 只要她稍有异动,可能下一秒她就被摁到了地上。 “对。”她扯出一抹笑,亮出小白牙,脸上没有任何羞愧:“都是我干的。” 这还不够,她还抱出那把带血的斧头,“看见了吗?我厉害吗?” ——太狂妄了! 面对着这明晃晃的挑衅记者们直接炸了锅,如果不是顾忌着她身后那群警卫,他们都能直接把手中的话筒直接给砸到她的脸上! “不打算问问我原因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记者们恐惧地往后退一步。 人群中突然有个开着直播的男人大喊了一声:“无论是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杀人!抛开事实不谈,你因为个人恩怨屠村,你就是该死!” “我看啊,就是你勾引人家老公不成,心里嫉妒就屠了村;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兄弟们!赞同的话给我在公屏上刷一波666” 不少围观的人对着方宁指指点点,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鄙夷和蔑视;但是目光落到她手上那把斧头时,眼里又多了恐惧。 恰好这时,被派上去救援的担架又抬回来了一些东西。 记者和围观的人看见那些面目全非的漳井村村民时,所有人立马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几大步。 生怕和方宁挨到一点边。 有些承受力低的已经跑到路边蹲着呕个不停。 她唇边的笑意弯得更大了。 “害怕吗?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很残忍?”她猛然停了下,突然指着面前的所有人大声厉喝:“我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残忍百倍!你现在看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你看不到他们躺在祭台下面痛苦嚎叫,也看不到他们跪在那求饶的样子!” “我一点都不后悔我杀了他们!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只会比现在更残忍、更狠!你们想的到的手段和想不到的手段我都会用在他们的身上!” “我要让他们死了变成鬼都要害怕自己来过人间!” ——疯子! 众人被方宁那副不知悔改的嘴脸给气的脸色涨红,但是她杀人如麻的手段又让他们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她会突然发疯冲过来解决了他们。 ……就跟解决那些村民一样。 站在方宁身后警卫见过那些女人的惨状,他们私心里觉得虽然事出有因,但还是有些过激了。 于是他们对视几眼,下一秒就心照不宣地将方宁半推半架给推上了救护车。 “我们已经联系你的家属了,目前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警卫抿着唇,顿了顿,“有什么想说的话、想吃的东西就尽快告知他们。谢柔柔,你的行为太偏激了。” “即使那些人对你们再过分,但总有人是无辜的。” 话音落,方宁挑了挑眉,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了几声惊呼。 有道愤怒的男声冲着她所在的方向嘶吼:“谢柔柔!我恨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方宁回头看去,乐了。 是郑岭,他被救援队救下来了。 他衣不蔽体,腹部往下盖着的是救援队员的外套,裸露在外的四肢都染上了尘土污泥。 在他身后被救援队员抬着的,是从柜子里解救出来奄奄一息的郑母。 无法想象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 方宁回过头,正好看见往她这边走来的带队队长;对方看着平板上传回的那些照片,眉宇间满是浓重的愁绪。 在他管辖的地界死了这么多人,上面追究下来他都不知道怎么交代,能不愁嘛。 而且太子女还被卷了进来,那边施压要他彻查此事;简直了,他现在一个头三个大。 “太残忍了,谢柔柔。” “你不该这么做的,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他就职这么多年以来,就没见过这么惨烈的情景;她是受了很多苦没错,但即便是为了报仇,也不该搭上那么多无辜的人的性命。 而且里面还有那么多的孩子。 跟着她一起逃出来的肯定有孩子的母亲,那未来得知自己失去孩子的她们,该有多难过啊。 恐怕都恨不得再死一次了吧。 ------------ 第66章‘吃’女人的村子(28) 对此,方宁只是抱着手臂,语气凉凉:“我不后悔。” 活脱脱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队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了一队人将她押送去了医院。 - 很快,随着视频在网络上发酵,‘漳井村灭村案’迅速震惊了全国。 这是在最近几十年来发生的最大的一桩刑事案件,没有之一。 特别是流出来的视频里方宁说的那些话,更是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手段残忍、不知悔改;还敢放话挑衅!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这种人不判个凌迟切片都对不起死去的那些村民! 网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居高不下,每天都有上百万条留言辱骂她、让她去死。 有人认出了谢柔柔的身份,并将她父母的身份和地址全都扒了出来公之于众。 那一天起,谢家门前的臭鸡蛋和红油漆就没停过。 坐在火车里前往良西看望女儿的谢母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的女儿,她被拐了整整一年的女儿…… 她到底是受了多少的折磨,才会从连杀鸡都不敢到屠了整整一个村。 她不敢想,她只是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伤她就心痛得要死。 …… 第三日。 方宁在病房里接受了宋临的简单问话。 “我们在漳井村挖出了一些东西。” 男人抿紧薄唇,紧紧握着手中的那些照片,和那天在救护车旁指责她太过残忍的神色恍若两人。 “只是,一、些、吗?”方宁扯了扯唇角,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 宋临闻言眼底闪过几分羞愧,但更多的是无话可说;他默默将照片递到方宁的手里供她辨认,其中还夹杂着郑岭家的照片。 屋内屋外,院落猪棚,无一遗漏。 “你提供的线索是对的,那些路口的确埋了许多小婴儿的尸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方宁:“而且无一例外,全是女婴。” “最早的可以追溯的到几十年前,最晚的,仅仅只有半个月。” 搭在腿上的掌心紧握成拳,他的眼底满是红血丝。 “不止这些,我们还在漳井村挖出了许多具成年女性的尸骨;那些DNA在上传至失踪人口库里的一瞬间,就迅速匹配到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名单。” 他至今都记得法医在看到那些骸骨上的伤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骨头都成这样了,那活着的时候,是得受了多大的折磨啊。’ “那里地处偏僻、没有监控,现在漳井村活着的人只剩下了郑岭和他妈,还有周悠然。事发时他们都不在现场,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话及此,他沉了声,盯着方宁的眼睛,一字一顿:“所以,谢柔柔,我再问你一遍;人,是你杀的吗?” 翻看着照片的方宁手微顿了顿。 她垂眸看到了宋临微微颤抖的手,再抬眼时,对方眼底复杂的情绪交织,似乎在和什么做着斗争。 ——他要违背自己的原则放她一马? 可怜她?谢谢,但是不需要。 “人,是我杀的。” 她迎上对方暗沉沉的目光,一字一顿,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撒谎!”然而,不知这句话怎么惹怒了他,他突然猛得撑在小桌板上,近距离直视着方宁,厉声:“郑岭的口供里,你直到案发的前一夜才从那里逃了出来,而根据我们对漳井村村民的遗体检测,里面致命的成分是来自晒干的剧毒断肠草!” “而这样东西,我们是从阿苗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郑岭可以证实阿苗是巫医指定每年的熬药人,她才是那个最有机会下毒的人!” “谢柔柔,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病房内一片静寂、针落可闻。 方宁沉默片刻,将手中的一张照片缓缓放下,继而平静地指着其中一个角落,“这是郑岭家存放农药的地方。” “原本这里是有三瓶。” 而现在照片上只有一瓶,还是空的。 “另外两瓶在阿苗熬的那些药里。”她抬眼,勾起唇角,“是我趁她不注意,倒进去的。” “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应该也检测出了这个成分。” 宋临缓缓站直身体,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他似乎很不理解方宁为什么一定要将罪名揽到自己的头上。 “宋警官,我的仇我要自己来报;我的罪名我也会自己承担。” “在我不将希望寄托于律法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在乎后果了。” 她又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口枯井。 “这里有个人,叫麻彪。” “他曾经想翻墙进院对当时被铁链锁在牛棚的我进行猥亵,被我反杀了。” 她不在乎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人是我的救世主。她叫齐音,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半年前她组织了一场逃跑计划,但却被周悠然举报给了漳井村的村民;而齐音,也死在了被抓回来的路上。” 方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麻彪生生打死的,脑子磕到石头,当场就没气了。” 宋临不忍再看,别过了目光。 见状,方宁又抽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其中一片丛林:“这里,王家兄弟,也是绑了景婧慈的人。” 听见太子女的名字,宋临终于还是投来了目光。 “那天晚上我解决了麻彪,就遇上了他们。他们谈论说景婧慈是送给巫医暖床的,我听见就偷偷跟在了他们身后。” “于是,在他们把人交给阿苗之后,我就跟上去,把人给弄了。” ——弄了。短短两个字,云淡风轻。 门外忽然传出几声轻微的响动,方宁正想抬眼去看,宋临却突然开口了。 “之后呢?” “之后?”方宁顿了顿,忽而笑了:“之后的事情,景婧慈不都跟你们说了吗?” “阿苗、坏女人。” 这个活在地狱里却保持了赤子之心的女孩,到死都将景婧慈保护得好好的。 她或许在景婧慈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以宁愿冒死一搏。 沉默良久,宋临再次开口, “最后一个问题,你下药的时候,没有想过参加祭祀的也有孩子吗?” 这是宋临最不理解的点,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明明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复仇,为什么要搭上无辜的孩子? 指尖落在照片上,她沉默了几瞬才出声: “是无奈之举,也是有意为之。” ------------ 第67章‘吃’女人的村子(29) “宋警官,我要救她们。”方宁看着他的眼睛,“不仅仅是救她们的命,还有她们满目疮痍的心。” “没有人会愿意留下被侵犯而生下的孩子,这个存在只要一日活着,她们就会一直痛苦。” “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我死了没有关系。” “舍我一个,换她们接下来几十年的平静,这很值得。” …… 医院外的阳光炫目刺眼,宋临站在楼下忍不住回望方宁病房所在的方向。 玻璃反光看不清人影,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谢柔柔站在那里看着他。 来这里之前他曾经旁听过关于另外十六个女人的询问,在她们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他一个男人听了都觉得寒毛直立。 加上今天的谢柔柔,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和平年代,在如此完善的法律制度之下,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女人被如此毫无人性地虐待、残杀。 是他们的能力不足,才让一直仰赖他们的公民遭受到这样的伤害;还是因为漳井村贫瘠落后,导致他们无视了律法,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脱下身上这身制服,他诚心希望谢柔柔能够活下来;如果不是她,恐怕连带着那十六个女人在漳井村化为枯骨他们都不会知道。 可是他不能,让罪犯伏法是他的职责所在,哪怕谢柔柔——是为了救人。 - 【宿主,你知道你给郑岭下药,导致出现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阔别数日,熟悉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在意识空间里。 方宁眼尾微动了动,将手中的照片面无表情翻过了一张。 她垂着眼眸,嗤笑了下:“热知识,男人不会生孩子。” 【所以他才让你给他绵延子嗣,生育后代啊!】 【反正你都是要生的,既然你给别人生也是生,那给他生也是生;那为什么不选择郑岭呢?】 【只要你和他在一起,我就能够收集能量送你回家了!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给谁生都是生。这句话从根本上就否认了女性有拒绝生育的权利,只是将她当做了生育的工具。 换个角度来看,她脑子里的这个系统和漳井村那些村民也没什么两样。 “你觉得他很好吗?” 没有听到方宁的回呛,48顿了顿,【当然,他是你在这个位面的天定情缘,肯定是最好的。】 【他都肯为了你对抗他妈,让你上桌吃饭了,你还想怎样?】 ——原身谢柔柔都没有得到这么有诚意的承诺,反而让她得到了,难道她还不满足吗? 后面那句话48倒是没有说出来,它莫名有种直觉,关于原身的事情最好不要和方宁透露过多。 “那成。”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照片,靠在病床上阖上了眼眸,唇边露出一抹寒凉的微笑,“我也来让你感受一下这份好。” 说着,她就已然具现在意识空间里,手中还出现了一把棒球棍。 浮在空中的48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用力锤在了地上!她盯着蛋壳上的裂纹,狠狠地一下、又一下。 “打是亲,骂是爱。感受到我对你的爱了吗,48?” “放你爹的狗屁!原身谢柔柔在家里的时候别说上桌吃饭了,只要她高兴,她爸妈都能让她坐在桌子上面吃饭!” “天定你先人板板的情缘!你生你二大爷的孩子!她如果没被拐,你知道她有多好的未来吗?” “你真以为我没看到她最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吗?他们对她动辄打骂,她的一生都被困在郑岭家,不是在侍候五个孩子、就是在伺候郑岭他妈和郑岭的路上!” 被摁在地上锤的48依旧不知死活,在被打的空隙中又说了一句: 【可她是郑岭的老婆,这不都是她应该做的吗?】 应该?方宁歪了歪脑袋,蓦然站起身一脚狠狠踩了下去! 蛋壳应声而裂,裂痕碎成了蛛网。 “忘了告诉你,你的男主已经变成罪犯了;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以人口拐卖罪被提起公诉。不但如此,我还会替谢柔柔以故意伤害罪,侵犯罪等等起诉他。”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你以为我不杀他仅仅是顾忌世界重置吗?你错了,48。我会让他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我会让所有和他一样对女性蠢蠢欲动的人渣看到自己未来的下场!” “所以,我一定会让他死得很惨、很惨。” 48很迷茫、很费解。 【宿主,你不能这么做;你看周悠然都能忍为什么你不能忍,你和她不都是女人吗?】 【我只是给他托了个梦她就能无可救药地爱上郑岭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梦? 方宁缓缓蹲下身,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字:“所以周悠然知道郑岭是男主,其实是你搞的鬼。” 48登时就安静如鸡。 “你想利用她制造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所以只要一提及命定情缘别人就听不见?” 过了良久,48才慢吞吞地答了句:【是。】 【人都有占有欲,只要出现了竞争者,哪怕是坨屎,也会有人抢着要。】 可偏偏这个疯女人不是,她不但没有抢郑岭,还差点把郑岭弄死了。 之前的那些实验者在这里全部没了参考意义,这让它感到很挫败、很无力。 【宿主,谢柔柔一定恨死你了。】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怎么知道谢柔柔不幸福?这一切都是你的先入为主,是你的主观臆测。】 闻言,方宁倒是真的愣怔了下;这一点她倒是真的没想过。 ——难道原身会觉得嫁给郑岭很幸福? 见方宁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48更是趁此机会继续开口。 【所以你最好自鲨让世界重置,推倒重来;按着我说的去做,就是对谢柔柔最好的交代。】 “我为什么要对她交代?” 方宁低声缓缓,一句一句诘问直击48:“我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的吗?是我主动要求成为谢柔柔的吗?我杀了她的至亲吗?” “都没有。我醒来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没有谢柔柔,只有一个顶着谢柔柔名字的方宁。” ------------ 第68章‘吃’女人的村子(30) 【所以呢,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你屠了整个漳井村,律法一定会判处你死刑。你做了这么多,只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值得吗?】 ——值得吗? 窗外阳光正好,暖色灿阳斜斜透过玻璃落入屋内;方宁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外面出神。 “值得。” “我来这里一趟,总是要留下些有价值的东西。” - 时间匆匆过了半月,期间谢柔柔的父母被允许来探望过一次;他们抱着她失声痛哭,泪水染湿了她的病号服。 她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只记得自己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很久。 所以这种至亲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于是她只能默默抱着谢母,对她无声安慰。 她头一回对用谢柔柔这个身份屠村有了几分愧疚,这位母亲的爱女失而复得、却又要再一次失去自己的女儿;她该有多痛苦。 - 由于漳井村灭村一案牵扯甚广,光是挖出来的那些骸骨就涉及到了上百个家庭;有些人的父母甚至都不在了。 从天南海北赶过来认骸骨的那些老人、在看到自己曾经有血有肉的女儿只剩下一具枯骨的时候,满心满眼只剩下了绝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警方的停尸房那里都是充斥着令人闻之心碎的哀嚎之声。 崩溃过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复凶手,但却从警方口中得知整个漳井村都被屠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一个半死不活的郑岭。 ——原来早就已经有人替他们报了仇。 与此同时,网上关于谢柔柔的骂战就没有停过。他们从她的容貌开始攻击到身材,再编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往事来佐证她的恶毒本性。 更有人将视频中方宁骂人的片段截了出来转成黑白图像,每天发出来给她上香。 还有人声称在某某网站上看见了谢柔柔的下海视频,一时间诸如‘看面相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人’,‘还有人说她是被拐卖的?笑得,是自己千里送,人家不满意退货了吧’,‘求私开开眼’等等言论就像雪花一样泛滥开来。 虽然后来有人证实了那就是个AI合成的视频,但也没什么人信就是了。 通报了这个案件的良西公部的公号评论区下面更是惨不忍睹,每天都有人来这里问谢柔柔怎么还没死,比打卡上班还要勤劳。 而在半年之后,‘漳井村灭村’一案终于在众人的关注下,进行了第一次的公开审理。 方宁在被带上被告席的那个刹那,直播转播平台上面骂她的弹幕直接刷屏,各种恶毒的诅咒不绝于耳,几乎没有一条重复。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被告人只有谢柔柔一个的时候,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法警紧接着带出另外十六个瘦削的女人,被告席齐刷刷坐了十七个人。 正骂着谢柔柔的人顿时傻了眼。 ——不是说是她自己一个人屠的村吗?咋一下子冒出来另外十六个同伙? 随着法槌的一声落下,‘漳井村灭村’一案正式开庭。 … 公诉人将起诉书宣读完毕,审判长便看向了方宁这边。 “请被告人陈述犯罪事实。” 为了防止窜供翟天薇等其他十六个女人暂时被带离,方宁手上脚上的铐子被解开,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一步一步走向了被告席。 “我叫谢柔柔,十八年前出生在玉崖市的一个小镇上。” “爸爸妈妈都是很普通的职工,我是家中独女,自小被爷爷奶奶宠着长大。” “家里算不上很富庶,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把我当作小公主一样爱着、护着。” 陈述到这里的时候,转播平台上面的弹幕有人在嘲笑方宁这时候还在装纯洁。 [公主?哈哈哈笑死人了,是天上人间的公主吗?] [在这瞎扯什么狗屁啊!赶紧把你是怎么杀了漳井村那些无辜村民的说出来!] [不会是知道自己快被判死刑了所以才在这拖延时间吧?] [现在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当时视频骂那么凶,现在就乖的跟小白兔似的,乐了] [爹妈生了你这么东西,估计后悔死了吧?] …… 被告席上的方宁还在继续。 “高三毕业那一年,家里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和同学出去旅游散心。” “我在途中和朋友走散,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两个男人绑上了车。我的头被蒙住,嘴里被堵上了布,手脚也被绑住;我说不了话,也没办法逃跑。” “后来我感觉到车子越来越颠簸,途中他们把车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给我喂过一次饭;我不吃,他们就打我。” “就这样,他们把我带到了漳井村。他们把我牢牢捆住,绳子另一头绑在大树上;有很多村民用一种很恶心的目光在看我,就像在挑选货物一样。我很害怕。” “后来,”说到这,方宁顿了顿,毫无感情的目光看向坐在公诉人身边脸色煞白的郑岭,他面前放着的牌子上写了三个字——被害人。 “郑岭的母亲花了三千块把我买了下来。” “她说,我是她买给她儿子做媳妇的。” 她收回目光,看向法官:“我当时,才刚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 旁听席上传来隐隐的啜泣声,方宁不敢回头去看;她知道,那是谢柔柔的父母在哭。 “我肯定不愿意,我才考完试,九月还要去大学报到读大一,我怎么可能要成为谁的老婆。” “但是郑岭他妈直接打断了我的腿,骂我贱胚子;我被打到没力气挣扎,她就跟拖死狗一样把我拖回了郑岭的房间里。” “我又饿又痛,在喝了一碗郑岭送过来的红糖鸡蛋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我身上的衣服全都消失不见,而光溜溜的郑岭就躺在我的身边。身上那些伤痕让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我被侵犯了。” 话音落,坐在公诉人身边的郑岭突然发狂,他恶狠狠地指着方宁就开始破口大骂:“你撒谎!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勾引我!我不是说了会和你好好过日子吗?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 ------------ 第69章‘吃’女人的村子(31) “我娘都说我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小伙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力气有力气!你特么还配不上我呢!” 郑岭的突然发疯把身旁的公诉人吓了一跳,审判长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小锤又敲了一下:“请被害人保持肃静,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而郑岭看着向他走来、神色冰冷的法警;这才脸色讪讪,不情不愿地坐回了位子上。 “请被告继续陈述。” 身后旁听席上谢母的哭声已经有些逐渐压抑不住,或许谢母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粉色帕子,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泪流满脸地看着被告席上方宁的瘦削背影。 如果原身在场,她应该会认得那是幼时谢母给她缝的小汗巾。 方宁收到了法官的示意,继续开口。 “我当场就崩溃了,那种害怕和绝望的感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郑岭被我的哭声惊醒,他还想凑过来摸我,我怕的要死,就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把剪刀指着他们,让他们赶快放了我。”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怕,还劝我既然失了身,就老老实实呆在那里过日子,不要想着逃出去。” “我不肯,甚至把剪刀架到我自己的脖子上威胁他们;但都无济于事。后来我彻底疯了,骂他们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想办法杀了他们,郑岭他妈可能害怕我会半夜杀了她和他儿子,就把我打了一顿,将我锁在了牛棚里。” “接下来的那半年我一直浑浑噩噩,每一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郑岭他妈在冬天逼我赤脚踩着石子路扫地,如果我不肯她就会在我身上浇冷水。” 她低下头看了看那双满是皴裂的脚,良久才低低说了一句:“所以直到现在,我的脚一旦走了长一点的路,就会钻心地疼。” 但她面前的话筒还是将她的这句话传遍了整个法庭。 而转播平台的弹幕更是一片死寂。 和最初的满屏的谩骂诅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过了良久,才有人在公屏上打了一句: [太惨了,换我我也要把这男的和他妈杀了喂狗。] 这句话过后众人似乎才如梦初醒,紧接着就纷纷有人留言:[他么的这个贱男人好大的脸,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在山海经哪一页?] [拐卖……我说她怎么屠了整个村子,整整一年都没有一个人报警救她,整个村子都在包庇罪犯,都是帮凶,他们该死。] [楼上也不能这么说吧!村子里的其他人又没拐卖,害怕招来报复所以不报警救她就该死吗?什么强盗逻辑?] [就是,我们村之前也有个买过来的媳妇呢;之前闹得要死要活的,现在不还是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了吗,前几天还生了个大胖儿子。难道我现在也要去举报他们?人家两夫妻的事情,外人就不要管了。] …… “那一年的寒冬,我遇到了齐音。” “她比我早一年被拐卖来了这里。她在几经转手后被村里一个四十多岁老光棍买下来,老光棍之前为了筹钱买她,还当场把自己的妈给卖了。” 说完这句话,方宁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公诉人瞪大的眼;似乎没想到自己活了半辈子还能听见这种惊奇的事。 “她偷偷找到我,说自己被拐卖来的这段时间里暗中记下了路线;并且在私下里联系了其他三十多位被拐的女人,准备过几天天气好些的时候,就带着大家一起跑。” “可是我看了看我脚上的锁链和被打断的腿,最终还是没跟着她一起逃。我不能连累她,我必须要保证她成功。只有她活着出去了,我才有被解救的希望。” “所以,我只将我爸爸妈妈的电话留了她。” 弹幕忽然有人敏锐听见了一个数字:[她刚才说什么?她是不是说了三十多个女人!疯了吧!这个村子里居然有三十多个被拐的女人?!] [我说怎么不报警,原来有这么多被拐过去的;这他么哪是报警,这去了警察局就是自首啊] [你们别这么恶毒好不好,我看齐音都能随意在村子里走动,就证明她老公对她不错啊;不然她哪来的机会跑?你们就等着看吧,说不定等会就传齐音出来给她作证了。] [?楼上这个ID已经发言了两次这种nt言论了吧?我寻思随意走动这不是基本人权吗?要那个人贩子老公给?你有种把你地址发出来,我今晚就上门废了你!] [别吵了,等会看看齐音怎么说。] …… “可是我没有想到,一天之后我听到的却是齐音的死讯。连同她一起逃跑的近三十个女人都被村民抓了回来,齐音被老光棍当场打死,头磕在石头上,当时就没气了。” “我不明白,她那么周全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直到我屠村后带着那些女人解救周悠然的时候,听见了她说——” 她缓缓侧目,再次看向另外一位被害人,周悠然。 “是她主动向漳井村的村民举报了齐音她们逃跑的事情。因为她不想跑,所以齐音她们也必须留在村子里。她还怪齐音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不然她就不会说了。” “接下来的半年中,那批逃跑的女人有近半数接连被折磨死。后来我听幸存下来的姐妹告诉我,齐音死了之后有一半在井底,一半在河里。” “他们说这样齐音没办法变成鬼魂复仇了。” “法官大人,齐音是江大医学院的研究生,她有一颗赤忱而善良的心;她不该死,该死的漳井村的所有村民、”她顿了顿,又吐出四个字:“和周悠然。” 旁听席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周悠然的目光中尽是恶心和鄙夷。 周悠然害怕到连连摆手,“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都是被逼的!” 齐音的死让弹幕再次刷屏:[死了?还是我江大医学院的人?!!] [周悠然有病吧?她不也是被拐的吗?她脑子塞马桶了要去举报齐音?] [气死我了!江大医学院啊!国家要耗费几年才能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这么被折磨死了,我真服了!] [一半在井底,一半在河里……他么的,我现在就是谢柔柔的铁杆粉,谁骂她我跟谁急!] [楼上你疯了吧,跟杀人犯共情?她还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呢,里面甚至还有孩子!] ------------ 第70章‘吃’女人的村子(32) “而自从齐音死后,村子里的女人就再也不允许在村子里随意走动,很多都是像我一样被锁了起来,不然就是被关进了笼子里。因此,我们彻底失去了逃跑机会。” “齐音的死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我一遍遍地反问我自己:我真的还能逃出去吗?我是不是干脆认命算了?我被侵犯了,我是不是不干净了?别人会怎么看我呢?我就算逃出去了,会不会变成爸爸妈妈的耻辱?” 这些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情,弹幕上有人留言: [会这样的,就算你什么也没做,也会有人给你造黄谣。] [我不敢想象她有多绝望,她才十七岁啊,从律法上来讲,她还是个孩子……] [可是那也不是她屠村的理由!我再说一遍,她屠了整整一个村!!] … “时间来到两个月前,我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在那个夜里,我的肚子就像被车碾过一样疼;可我不敢出声,我害怕被打,最后我硬是强忍着疼痛、咬着自己的手臂在牛棚里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的降生彻底把我拉入了地狱,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被侵犯的事情,就会想起郑岭在每个黑夜摸上牛棚试图扒我衣服的那些黑暗的记忆。” “满地的鲜血刺痛了我的眼,那个瞬间我失去了理智,我感觉他就是来跟我索命的恶鬼!我的脑子好像有无数把铁锤在敲打,后来,我疯了;我将自己蜷缩在墙角下,用力的磕着墙根,试图用痛苦来逃避这一切。” “我不敢碰,也不想管。” 转播平台的弹幕一片哗然。 [那个晚上她该有多绝望啊……] [太苦了,她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本不该这个年纪承受的东西。] [我前几天才看了新闻,有个女孩被侵犯了吞安眠药自杀,本来都送到医院抢救回来了,后来她又在医院跳楼自杀了;她妈妈冲进来只看到女儿跳下去的背影。现在看谢柔柔,我真的觉得好难受。]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她生了为什么不负责呢?她不想要为什么之前不去医院堕胎啊?为什么不吃堕胎药啊?] [楼上,第四次了。脑子要是不用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好吗?你没听见她说自己被锁在牛棚里了吗?别说去医院了,她连郑岭他家门口都逃不出去!真就脖子上顶肿瘤,瘤子当脑子!] … “毫无意外,第二天那个孩子被郑岭他妈发现了。她妈抱着咽气的孩子气得手都在抖,她骂我贱胚子、小贱人,反正所有的难听话都骂了个遍。” “直到意识到孩子没救了,她妈还抄起棍子狠狠打了我一遍。我没办法躲,只能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希望能快点捱过去这顿打。” “后来,郑岭把孩子带出去埋了;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个布袋子。我被打得不剩几口气,自然没有力气管他做什么。但是没多久,他就又从屋子里端了一碗红糖鸡蛋出来。” ——红糖鸡蛋。 旁听席上的众人忍不住皱紧眉头,上一次谢柔柔就是因为那碗红糖鸡蛋被郑岭侵犯了,这次她还会重蹈覆辙吗? 谢母紧紧压抑住自己的呜咽声,眼眶中已经哭到没有眼泪;她死死地握紧那方帕子,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就跟被撕碎了一样疼。 她的女儿,她放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女儿;为什么会这么命苦…… 然而,还没等方宁开口说出接下来的内容,坐在公诉人身边的郑岭倒是先急眼了。 “这个狐狸精勾引我不成,还把我的儿子给掐死了!断了我郑家的香火,我娘打她都是轻的!” “女人就是应该给我们生孩子,不然要她有什么用?要不是看在她生的是男孩,我早就打死这个贱人了!” 这番话听得公诉人拳头都硬了,如果不是顾忌这是法庭,他真的想反手给郑岭一拳。 “请被害人肃静!”审判长手上的小锤重重一敲,但气急败坏的郑岭怎么会听? 直到法警直直往他走去在他身后站定,看到对方腰间的枪械时,他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方宁沉默了一会,才复又开口。 “郑岭端着鸡蛋劝我认命,他说这个村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他还说他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这些话我听了直犯恶心,于是我直接抢过那碗红糖鸡蛋给扔到了隔壁的猪棚里。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吃了鸡蛋的猪没多久就开始疯狂发情,传来的声音听得我不寒而栗。” “法官大人,他在我刚生产完的第二天就准备再次给我下药侵犯我,如果不是我把那东西扔进猪棚里,我根本不敢想象之后我会遭遇什么。” 方宁的陈述一直很平静,但此时转播平台上的网友们已经炸了锅。 [他么的,我头一次这么想把被害人给杀了啊啊啊!] [禽兽啊!她才刚生完孩子,身体都还没恢复过来啊!这个垃圾人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自己生?他爹的!!!] [村子里的所有人女人……我惊了!不会这个村子里的妇女都是被拐卖的吧!] [我靠你这么一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怪不得谢柔柔要屠村了!他们真的该死啊!] [孩子是无辜的!这不是谢柔柔屠村的借口!] … “我砸了红糖水,从门口路过的虎娃听见声音就闯了进来并且笑着大骂我是疯子,而周悠然作为他的母亲,就跟进来对郑岭道歉。” 说到这,方宁忽然抬眼看向周悠然,轻笑了一声:“很奇怪,被骂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向郑岭道歉?周悠然,我或许早该意识到,你从一开始就不把我当人。” 周悠然被她那一眼看得心虚,准备回嘴骂她,但余光看见身后的法警时又哑了下去,最后只怨毒地看了一眼方宁。 方宁无谓地弯了弯唇角,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 “周悠然发现了被打成死狗的我,当然,也看见了隔壁那群突然发情的猪。她言语间隐晦提醒了下郑岭,让他留两个月的时间给我调养身体,不然怀了孩子也保不住。” “因为她有些医术,所以郑岭听了她的话;之后的那些剩饭我和猪各吃一半,倒也真的没有再对被下过药。” ------------ 第71章‘吃’女人的村子(33) “因为她能随意在村里走动,所以也时常过来找我说说话;有时郑岭出门,还会拜托她来陪着我。” “在挺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周悠然是存在着很大的感恩之心;因为她是我在漳井村唯一遇到的好人。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用恶心的目光打量我,也没有像郑岭母子一样打我。” 看了前面齐音那件事后,弹幕适时的发出吐槽:[你当时也不想想为什么其他女人都被关起来了,为什么就她能随意走动?哎,当时谢柔柔还是太小了,没经历过复杂的人性。] [别站在上帝视角说她好吗?换成是你你又能做得多好?马后炮都死一边去。] [还劝谢柔柔和郑岭好好过下去……我真无语死了!律法能不能判周悠然死立执啊!!] 但这些方宁都看不到,她无视了周悠然咬牙切齿的脸色,继续道: “后来我从郑岭和他妈的闲聊中知道了几天后就是村祭,祭祀结束后大家会聚集在祭台那里喝一种叫做灵药的东西。” “祭祀,只有男人能参加。而由于灵药的特殊性,也是只有村子里的男性能喝,别人都不能。换言之,那个晚上,村子里基本是空的。” 旁听到这里,众人已经基本了然了后面的发展。 所以谢柔柔是趁着这个机会屠了村?但她又是怎么做的呢? “于是,我想趁着那个晚上逃跑。” ——嗯?不是屠村吗? 旁听的众人忍不住看向她,眼底都是诧异。 弹幕上也齐刷刷打出了一堆问号,都在猜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谢柔柔疯到屠村。 “村祭的那天下午周悠然来找了我,她给我偷来了脚上锁链的钥匙,并和我说她能在村子里随意走动,如果我有离开的办法就立马告诉她,让她先去探探路。” “我信以为真,就把半年前齐音告知我的所有逃跑路线都说给了她听。当年齐音逃跑的时候她拢共测算了八条线路,我知道五条,其他姑娘各知道其中三条,只可惜,她们还没逃到村口就被那些村民给抓了回来。” “我满心期待着她能带来好消息,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等来的是怒气冲冲的漳井村村民。我被背叛了,周悠然将我告知她的线路全都说给了他们。” “村民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多亏了我的路线,那些路口已经全部被他们牢牢把守,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而且他们还让郑岭打断我的腿,挖掉我的眼睛,让我这辈子都只能牢牢被困在这里。”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崩塌了。路线的暴露意味着我和那些姑娘们永远都失去了逃出这里的可能,我们将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直到我们死。” 她的这番话直接把旁听席的许多人说得泪流满面,哪怕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却从她的一字一句中感受到了那份绝望和痛苦。 希望硬生生破灭,还是来自最信任的人的背刺;而且余生都要活在地狱里,谢柔柔怎么能不疯?换了谁不疯? [我的天,怪不得她屠村!换了我、我不仅屠村,我还要把他们的骨灰都给扬了!] [我算看明白了,这漳井村就是靠着拐卖女人来繁衍下一代的;我怀疑这里面肯定不止谢柔柔说的三十多个。你们只看到活着的,那死的呢?你们别忘了,那里的女人活得人不如狗,肯定被打死的也不计其数。] [那他们该死啊!这个叫郑岭的怎么好意思起诉谢柔柔啊?!哪来的脸啊真的是] [楼上睁大你的眼看清楚,是公诉好吗?而且他们哪里该死,其中不还是有无辜的孩子吗?那些男孩们什么都没做,就该死了??] [你发癫,人家问天你答地。楼上你也就抓着孩子这一点来怼别人了,别人明明说得是那些拐卖的村民该死,你这么会共情,不会也是潜在的犯罪分子吧?] … “那个晚上我被郑岭狠狠打了一顿,他还冲进房间里拿碗冲药粉想灌给我喝;可他忘了,我脚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他没那么容易再困住我了。” “我趁他不注意直接将他打倒在地,捡了几根绳子就将他捆在了房间里;而他倒的药粉水,我当然是一滴不剩地都灌给他喝了。” 旁听席有人没忍住,竖起大拇指低声喊了一句:“干得漂亮!” 审判长往声源处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被告席上的方宁听见了,淡淡的莞尔一笑;而在转播平台的所有人看来,却看出了一种看透命运之后的无奈与悲哀。 ——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谁会这么做呢? 她曾经也是个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小公主啊。 “我很害怕,也很慌;而且那个时候还有村民从院门口路过邀请郑岭一起去参加村祭,如果他们发现异常闯进来了,那我必死无疑。” “于是我病急乱投医,刺伤了郑岭然后卸了他的下巴,并且掐着他的伤口,逼他发出那种令人遐思的声音。幸亏这个办法是有效的,那些人在门口说了一会下流话,就走了。” “再然后,郑岭他妈听见我要跑的消息,也从外面赶了回来。特别是听见郑岭发出那种声音时,她就硬是要开门进来看,没办法,我只好躲在门后面打晕了她。” “正好,没多久外面响起了第一轮的爆炸声,这是村祭即将要开始的信号。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于是我把郑岭他妈锁在了柜子里,拎着角落里的农药就往巫医所住的地方赶过去。” 说到这,转播台的弹幕在停滞了几瞬之后突然刷出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救命啊我不是故意笑的,可是妹子你是不是忘记你之前给郑岭灌了什么东西啊!] [挺好,恶人有恶报了属于是。] [三观炸裂,但这个炸裂的方式我莫名觉得有些活该……] [好危险,但是她胆子也好大;换我估计腿都软了,都不一定顾得上想出这种办法来。] [诶,突然觉得她好惨,在看的有没有律法界的大手子啊,能不能救救她,她好可怜。] ------------ 第72章‘吃’女人的村子(34) [难,虽然她很惨,也的确是为了求生而不得已为之;但是她毕竟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按当今律法,不管怎么判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 “当年齐音逃跑前告诉我她曾找过一个叫做阿苗的人,询问过她愿不愿意一起离开漳井村,到时候给我们做人证。” “阿苗没肯,因为她是在这里出生的姑娘,她要是跑了,她的父母必死无疑。”方宁顿了顿,眸底染上几分暗淡:“你们也许会好奇为什么齐音会让阿苗做证人。” “因为漳井村每十五年会为巫医选一次侍女,选的都是八岁左右的女孩。七年前阿苗被选中,而其他落选的女孩没了利用价值,自然都被杀死了。” “而这个侍女,说白了就是给巫医暖床用的;她当时才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年阿苗过得都是什么样的地狱生活。” 旁听席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少人拳头都紧紧握了起来。 [我今天是坐爆米花机上了吗,听见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炸裂……]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要不是怕骂了被平台封号,我真的想问候这群狗日的祖宗十八代] [这个村子怎么还能猖狂这么久啊!当地单位都是吃干饭的吗?每年有那么多女孩被拐卖过去,就愣是查不出来吗?] [阿苗真的,我好想哭啊,她当时还那么小,这恐怕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吧;她现在有在接受心理疏导吗,我想去看看她] [应该有吧,谢柔柔肯定也把她救出来了] … “我在黑暗中一路摸索,生怕背后冒出什么村民。或许是上天眷顾,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 “等我趴在巫医所在的院墙外面往里看的时候,唯一守着药锅的阿苗已经离开去取东西;于是我有了可乘之机。” “我一刻都不敢等,想也不想也翻墙冲了进去,将挂在我腰间的两瓶剧毒药水全都倒进了里面。这是我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就要再等一年。” “而我还能不能活到下一年都还是个未知数。” 这句话听来满是心酸,命运的无力感实在是令人窒息,不少人在屏幕前红了眼眶。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倒完药水躲在树丛里往里面看的时候,回来的阿苗居然也往药锅里倒了东西。” “我认出其中一种是剧毒植物断肠草,一旦服用下去不用多久就会给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那么袋子里的其他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我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想屠村。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想他们死。” 话音落,方宁垂下眼眸,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笑。 “我当时有些窃喜,我倒下去的药水加上阿苗的毒草,这次漳井村那些人渣肯定必死无疑,到时候我们就都能逃了。” “我没有辜负齐音的期望,我很快就能带着姐妹们逃出这个魔窟,带着大家回家了。” 浅浅的哽咽声泛上喉间,这是方宁第一次在法庭上失态。 好像之前的平静面具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掩盖之下的真相即将破土而出。 弹幕适时地发出疑问:[这就是真相?那屠村的岂不是有两个人?那阿苗也太惨了吧!] [幼年开始被长期侵犯,等到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又要面临着律法的审判……我去,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阿苗不会就是开头那十几个女人之中的一个吧?] 浅浅吸了一口气,方宁再度出声。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往年村祭女人都不能靠近那里半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巫医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将阿苗喊去了祭台。” “就算祭台下的村民拼命反对,他也置之不理、全然无视。他这是铁了心要试探阿苗,如果阿苗不喝,那药锅里的毒就一定会暴露,我的计划也会随之失败。” “届时他们再发现昏迷的郑家母子,就会发现是毒是我下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可是如果阿苗喝了,那她必死无疑。” “那个时候我趴在草丛里,感觉浑身的血都是冷的。我以为阿苗不会喝,因为她自己也在里面下了剧毒的断肠草。” “但是她喝了,她不但喝了,还佯装要喝多几碗,营造出一副贪心不足的模样。” 方宁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呜咽声。 “巫医没有再怀疑,那些村民得了允许自然迫不及待地上去抢药喝。可是阿苗、阿苗……” 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她哽咽出声:“我不知道她窝在角落里的时候是忍着多大的剧痛,一声都没有吭。” “没多久那些村民毒发躺在地上痛苦哀嚎,巫医发现不对劲起身一脚就踹翻阿苗,想逼问她做了什么;但留给他的只有一地的鲜血和死去的阿苗。” “她死了,是带着巨大的痛苦死去的。” 夺眶而出的泪水滴落在被告席的地板上,砸出了小小的水花。 她瘦削的身影在众人看来是那样的绝望和无助。 [绷不住了……为什么会这么苦啊!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我真的不敢相信在如今的年代还会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求求各位大佬,我真的求求你们救救她,阿苗已经被折磨死了,难道连谢柔柔我们都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为什么,明明律法就是保护受害者不是吗?那些都是该死的人渣啊,谢柔柔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啊!] [她杀了无辜的小孩啊!你们疯了吧,和杀人犯共情?] [他么的,把楼上的ip给我爆了,我今天不上门看看他是哪条狗拉的屎我就不姓王!] …… 沉默良久,方宁终于整理好情绪,再度抬眼;漆黑的眸底只剩下了一片冷然。 “满地狼藉,一片哀嚎。” “祭台之上,只有巫医是唯一的没中毒的人。”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我要给阿苗报仇。” “给所有死去的姐妹们报仇!” ------------ 第73章‘吃’女人的村子(35) “巫医害死了那么多人,他必须死。” 方宁的眼眸染上几分暗色,搭在面前被告席台子上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 “我杀了他。” 所有的惊险和危机都被她略过,最后出口的只剩下这短短的四个字。 云淡风轻,却重如泰山。 “我救不回阿苗,所以我杀了巫医给她报仇。我救不回死去的那些姐妹,所以我屠了村,让整个漳井村给她们陪葬。” “我救不回那些刚一出生就被掐死埋在路口,被人踩踏的女婴,也救不回那些埋在河底的含恨而死的无名女尸;所以今天,我选择站在了这里。” 她的这番话却再次让转播平台的弹幕听傻了。 [等等?!她说什么?什么埋在路口的女婴?什么在河底的无名女尸?!] [原来不只是三十多个被绑架的女人……吗] [我之前听过一个传言,说是把死去的女婴埋在路口供人踩踏,会让女孩感到灵魂害怕,就不敢投胎在他们家了。我之前就当笑话看的,没想到还真有nt信啊?] 也有人关注点不同,想起了之前谢柔柔那些话中蛛丝马迹。 [怪不得,怪不得她刚才从头到尾的表述中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孩子;怪不得郑岭他妈一口一个大胖孙子,怪不得周悠然说儿子是她命……原来一切都有预兆] [肯定不可能每家每户都把女婴掐死吧……你们别给谢柔柔洗脑了,要是只有几家人不想要女孩又养不起,那杀了也情有可原啊] [哟,楼上,谢柔柔屠村的时候你上蹿下跳一口一个孩子无辜;怎么现在女孩死了你就情有可原呢?你是认为女孩的命不是命,就男孩的命是命?给老娘死一边去!] [楼上别这么大气性,虽然我不赞同你楼上说的话,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因为几个女婴迁怒其他无辜的男孩确实也是不对的啊。] [气笑了,脑袋上顶俩窟窿没长眼是吧?感情她说了那么多的经过你全当放屁了?她没得选啊,她只能这么做啊!不然她和那些妇女只能等死啊!] [我才不信,肯定会有不杀无辜的人的办法的] …… 方宁不知道她的话引起了转播平台上的骂战,她只定定地站在那里,冷静的像一尊麻木的雕像。 没有灵魂,只剩下了肉体。 “你们或许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 “因为齐音被强迫生下的女儿就是这么死的。麻彪拉着她刚生产完的她,让她在路口亲眼看着那个女婴是怎么活埋,又是怎么站在那里辱骂的。” “后来离开前她告诉我,整个漳井村一个女婴都没有。这里没有流产医院,也没有堕胎药;她们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 旁听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低低哭泣声。 “几个月前,我见到了那位去漳井村监测挖尸骨的警官,他给我看了几张照片。” 说着,她抬眼看向审判长;从角落里走出来个人,将东西提交了上去。 那几张薄薄的照片在他们手中传阅,法官们的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大屏上显示出了漳井村的各个路口,那些地方都被挖了个遍,其下的一具具小小的骸骨不计其数,一张张照片看下来触目惊心。 这还没完,抽干的河底显露出来的不是淤泥,而是七零八落,浮散在各处的骨骼。 看到这里,用尸山遍野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有人在转播平台上看到这一幕,差点惊得从凳子摔下来。 [我去,这不是真的吧!我看电视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 [看得我脊背发凉,现在我打字手都是抖的……漳井村这些人该死!简直令人发指!] [光是路口那些估算不下三百人,这还没把遮挡住的也给算进去。我不明白,我不理解。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了这些婴孩???] [明明知道繁衍下去需要女孩,却为什么宁愿在外面拐卖女人进来,也不愿意把这些婴儿养大啊!] [这个我可能猜得到……首先根据河底的那些骸骨可以得出在很久之前漳井村就开始拐卖了,那么再根据郑岭那句,他认为自己可以配得上方宁这个准大学生来讲;他们应该是觉得村里的女孩比不上外来的。] [其次,这个村子看起来很落后,相当一部分人都是过着很拮据的生活;所以粮食的分配就成了一个问题。那么作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孩自然就成了首先被可以抛弃的对象。] [因此,逐渐流传下来就成了鲨女婴……那个阿苗,可能是因为巫医每十五年就需要侍女,所以就会在某一年故意生……] [卧槽,楼上的猜测很有道理啊!!我真的要相信了!] ……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漳井村的。那位给我带照片的警官说其中的部分骸骨已经找到了亲人,余下的不是年代久远,就是双亲去世,所以无人认领。” “法官大人,你看,这里的骸骨是不是比漳井村所有村民还要多,还要惨烈?” “所以,他们怎么不该死呢?” 话及此,方宁缓缓站直身体,盯着上空其中一个朝着她的镜头,目光咄咄。 “如果时光倒流到那个晚上,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 “齐音的惨死是真的,姚施然被挖掉双眼也是真的,翟天薇被打断的腿也是真的,那些等不到日出的冤魂,也是真的;既然我等不到律法对他们审判,那就让我自己来。” 她忽然粲然一笑,眼底一片冰冷:“如果再遇见这种事,我只会比你们想象的更残忍,更令人发指!” “如果不是为了今日站在这里,将这些事告诉给你们,我根本连全尸都不会给他们留!” “反正终归到头都是一死,我怕什么?” “我从来不信所谓报应,我只信我手上的刀!” 旁听席有人哭着哭着忍不住鼓起了掌,但又忽然想起来这是庭审现场,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但她还是悄悄地朝着方宁的背影比了个大拇指。 ——吾辈楷模。 ------------ 第74章‘吃’女人的村子(36) 而此时转播平台的弹幕已经——炸了! [凭什么?凭什么谢柔柔这么好的人得死,而郑岭和周悠然这俩该遭雷劈的却还坐在被害人席上????] [她没错,凭什么要判她死刑?如果她不这么做,未来肯定会有更多的女人被骗进这里,到时候这些人可能都是你我,不是更可怕吗?] [既然律法照不到这里,那就用我手中的刀杀出一片光明!谢柔柔,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神!] [谢柔柔反正我是暂时救不了了,但有没有人跟我组团去解决了郑岭的?(1/100)] [格局小了楼上,我这整个班呢!(59/1000000)] [加我一个!我是女子散打教练!] …… 有人为方宁出头,自然也有人踩她。 [哈哈哈哈哈你们也就能这样替自我安慰自己了!谢柔柔说得再冠冕堂皇不还是要死?] [你们再怎么恨郑岭可他就是被害人,诶!就是气死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现在都有人开盘赌谢柔柔死刑的几率了啊,你们这么支持她,就投她不死来支持她看看实力?哈哈哈,95的赔率呢,你们但凡说话的不去,我都看不起你们!] [还我手中的刀?真是要笑掉大牙!谢柔柔不那么蠢不就不会被骗进去了吗?这都是她活该!都是她的福报!] [看到不识抬举的代价了吗?她谢柔柔要是早答应和郑岭在一起不就没这些屁事了吗?假清高,真把自己当高贵公主了?活该!] [这些村民们干得好!就应该这么做!] [现在这些娘们一个比一个假清高,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出来相亲喝杯柠檬水不就行了吗?还点什么死贵的霸气芝士芒果?虽然是她自己付的钱,但是她的钱以后不就是我的钱吗?一点都不知道节约!] …… 之后翟天薇那些人的出现,更是将漳井村那些人的折磨手段展现的淋漓尽致。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后来,郑岭的被害人陈述在方宁与翟天薇她们那些话的衬托下,一句句听来是那么可笑和可恨。 他理所当然地将女人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并且坚定的认为谢柔柔被他妈花钱买下来了就应该给他生孩子暖床。 因为漳井村历来都是这样,而且他明明都和谢柔柔承诺了,只要她给他生三个男孩,他就可以带她回家看望父母。 自己都爱她爱到地步了难道还不够诚意吗?他甚至都愿意让她上桌吃饭! 可是谢柔柔非但不识好歹,居然还敢打晕他屠了整个村!早知道他就应该听村民们的话,把她的腿打断、挖了她的眼睛,让她永远都只能在漳井村给他生孩子! 说着说着他就悲从中来,朝法官哭着喊着说要给他主持公道;说那些女人都是买来的,打死了就打死了,但是漳井村那些村民们的死一定要有个交代,不然他就撞死在法庭上。 他身边的公诉人一句句听着,搭在文件夹上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差点连脸上的礼貌微笑都保持不住。 ——被害人席不是他该坐的地方,他应该坐凌迟椅。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真的想把这家伙拉出去枪毙八百次;他爹的,每一个字听起来都不是人话。 这或许是近百年来最荒诞的一桩案子,坐在被告席上的反而比被害人更像被害人;而被害人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数不清的命案。 被告人死里求生,屠村解救了所有被困的妇女之后;却迎来的是自己的死亡审判。 这何其可笑?这何其可悲?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预示着谢柔柔的死刑结局,屏幕前的无数女性在看到这一幕时感觉自己的血都是凉的。 假以时日她们遭遇到这种绝境,面临着和谢柔柔一样的选择;如果屠杀救自己行不通,那不就只剩下认命这条路了吗? 可是一想到郑岭说的那些话,一想到惨死的齐音和那些遍体鳞伤的女人;她们顿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甚至已经有人匿名在论坛开始讨论建立一个‘漳井村2.0’的可能性有多少…… [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些扫兴,但我还是希望各位今后能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白天独自出门各位也要带上匕首,有条件的建议学一下防身术。] [真的,我也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坏啊;呜呜呜呜,可是我朋友刚刚给我发来个论坛截图,还问我:你是想我绑了你跟你谈恋爱,还是你现在就自愿跟我在一起?真的我当场吓死] 一时间,人人自危。 - 耳边传来她的辩护律师一句一句奋力的举证和辩论,但还是掩不住那深深的无力感。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甘心。 旁听席上的人紧紧盯着那位年轻的辩护律师,希望从她的身上得到最后一点希望。 假如呢?假如真的有办法呢? … 过了良久,方宁跟着那一声‘全体起立’之后缓缓站起身来;对面的郑岭脸上扬着轻蔑的笑意看向她,似乎笃定了她的结局。 他无声朝她张开口,缓缓说道:你、死、定、了。 方宁扯了扯唇角,眼底一片冰冷。 沉寂了很久的48也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宿主,我早就建议你自鲨重开;你看现在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吗?】 ——她当然满意,别忘了,齐音她亲姐姐是干什么的。 “本案中……基于……但由于案发时谢柔柔精神异常,经鉴定谢柔柔是在不能辨认、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的危害结果,已经经过法定程序鉴定确认。本庭宣判,在本案中谢柔柔不负刑事责任。” “但责令谢柔柔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被害人及其法定代理人对本案判决结果不服可在五日内提出抗诉。” 宣判结果下达的那一刻郑岭的笑容都没来及收起就凝滞在脸上,他机械般转过头看向法官,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旁听席的人群在安静了几秒钟后,瞬间爆发了极大一声欢呼! ------------ 第75章‘吃’女人的村子(37) 转播平台更是安静了长达十秒,之后的留言如雪花般飞快刷过,全都是一水的[太好了!] [谢柔柔你就是我的神!!]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完了!] …… 判决下达的瞬间,那些匿名论坛上的讨论迅速开始删帖,完全没有了开始的猖狂模样。 …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 在谢家父母离开的第二天,方宁在医院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 利落飒爽的女医生拎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亭中向她伸出手,脸上挂着清浅友好的笑意。 “谢柔柔小姐你好,我叫冯寻,你可以叫我冯医生。” 方宁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两名警卫,得到肯定的轻轻点头之后;她才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轻声:“冯医生好。” 那医生莞尔一笑,顺势在她的对面落座。 “来见你之前,我已经见过了其他十七位从漳井村出来的女人;我从她们口中对你也有了多多少少的了解。” 冯医生一边从公文包里拿着东西,一边和她说着话:“有人对你感恩有加,而有些人,则是另外的态度。” 听见数字的方宁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十七位?” ——哪来的十七位? 最后一份文件被冯医生归置在亭中唯一的桌面上,她十指交叠,正视着方宁的眼睛,开口道:“对,十七位。我见的最后一个,是周悠然。” 紧接着她顺势翻开手边的文件夹,将所有的内容都摊开到方宁的面前。 “提起你时,她的情绪非常激动;她说她恨透了你,嘴里如果有十句关于你,那么就有十一句是骂你的。” “她说是你杀了她的儿子和丈夫,让她下半辈子没了依靠;她拍着桌子在那里骂警察,质问他们怎么还不杀了你。到最后她说让你父母给她巨额赔偿,弥补她的后半生。” “她说如果不给钱,她就会和郑岭一直骚扰你的父母,直到他们走投无路。” 闻言,方宁翻看着报告的手顿了顿。 ——到了这种地步,周悠然居然还能想着郑岭,她倒是情比金坚。 她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冯医生,忽然问了句:“冯医生怎么看?” 正提笔准备对她进行提问的冯寻唇边笑意微敛,她抬手扶了扶金丝镜框,脸上情绪滴水不漏。 “挺好,是个正常人。” 站在方宁身后的两个警卫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位冯医生,两人的眉头都紧紧蹙着,似乎觉得她的回答有些问题。 冯寻对他们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再度开口。 “可惜我是警方委托来替她做精神鉴定的医生。在我这里,得到‘正常人’这个结果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问她为什么会对虎娃的死这么难过,因为从她的日常描述中,这个孩子显然是和她老公和婆婆站在一边对她打骂的。” “她说这是她没了三个女儿才得来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话音落,亭子内一片死寂。 “我又问她,知不知道翟天薇她们已经做证她杀死了自己的婆婆;按律法,她很可能要被判处死刑。” “她愣了一下,又辩解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因为老四的前面几个拐来的老婆都是被这个老太婆打死的,这种人死有余辜。她不但不该死,警方还要奖励她才对。” 说着说着,冯寻突然就乐出声了。 她笑着问方宁:“你看,她是不是脑子清醒的很。不但知道跟你父母要赔偿金,还知道替天行道这个道理呢。” “我要是真给她出具了精神病鉴定证明,那不就是侮辱她了吗?” 凉风送来几缕凉意,亭子内安静到只听到冯寻的笑声;可是方宁却看到了那笑容之下的满满苦涩。 ——她在难过什么? “最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向漳井村的村民举报齐音逃跑的事情。明明这件事对她也有利,难道是齐音曾经跟她有过什么仇吗?她存心报复吗?” “她给我的回答和翟天薇告诉我的一模一样。是因为嫉妒、心里不平衡、所以她就举报了。” “我不理解。” 她轻摇了摇头,继而抬手摘下眼镜,声音里带着几分可笑:“一个人,怎么能恶毒成这个样子?” “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吗?她说齐音该死,那些逃跑的女人都该死。谁让她们不听话想着逃跑了,安安分分呆在漳井村不就好了吗?” 字字句句,听得那两个警卫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方宁垂眸看着报告书中明晃晃的‘正常’二字,指尖缓慢划过,似乎看见了周悠然未来的结局。 她蓦然开了口,在一片静寂中轻声:“谢谢你,冯医生。” 到此,周悠然最后的一线生机也没有了,真好。 她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齐音。 “不用谢我。”冯医生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眉眼间有些冷。 良久,她将眼镜重新戴回脸上,再次挂起了刚才的陌生脸色,“重新认识一下,谢柔柔。我是齐音的亲姐姐,冯寻。” “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我跟妈妈姓,她跟爸爸姓。两年前她外出学习失踪,从此我们家再也不是一个家。” “我不知道我妹妹临死的时候有多痛苦,明明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是怎么撑了大半年的毒打,还鼓起勇气带着这么多人一起逃。” “她那么勇敢,为什么会因为一句话就被夺走了生命?老天爷可真不公平。” “所以,”她伸手拿走了方宁手中那份关于周悠然的鉴定报告,眼底一片冰冷:“哪怕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也没用。” 方宁脸上闪过几分怔忪,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来她知道。 眼底的戾气染上眼尾,冯寻握着文件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她为了讨好漳井村那些人害死我妹妹和其他十几个姑娘,那我也不介意送她一程,让她下去继续讨好他们!” 半晌后,冯寻将手中的报告重新扔回了桌子上,蓦然看向她:“你呢?”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问句将方宁问了个措手不及,她愣了下,有些不解。 ------------ 第76章 ‘吃’女人的村子(完) 冯寻从一堆文件里抽出一份鉴定报告,上面林林总总列了许多个问题;后面还列了其他的检查之类的内容。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盯着方宁的眼睛问了一句。 “你是精神病吗?” 她就差直白地告诉方宁:你想活着,还是想死。 真精神病患者·方宁:…… 巧了吗这不是。 “我是。” 方宁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诚实过。 - 随着‘漳井村屠村’案的尘埃落定,出人意料的判决让这件事在热搜上居高不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件事都还经常被人拿出来讨论。 或许是因为这一案给人的震慑太过强大,在之后的几年中,拐卖案的犯罪率达到了新低。 … 在精神病院和病友装蘑菇的第五年,在一个极其平静的午后,位面就这么突然的响起了剧烈的警报。 第一个位面的末日景象再次在这里上演,那道‘该位面主要角色已死亡,主线崩坏,即将启动重置程序’也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蓦然站起身,唇边扯出一抹轻笑。 ——郑岭死了。 景婧慈这姑娘能处,有事她是真办啊。 【宿主,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爱上郑岭?他是你在这个位面的命定情缘,只要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会幸福一生。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姻缘,你却一手好牌打稀烂。】 【你之前说郑岭是个人渣。好,那就当他是个人渣,可是人都会改变的,不是吗?你看谢柔柔不就将他改变成功了?你为什么不行?】 【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的问题吗?】 “就非得吃屎?不吃不行?” 有了上次的经验,方宁预感世界崩塌到她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差大约有五分钟;她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好好和48掰扯一下这个问题。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为什么要去改变郑岭?我看起来很无私、很伟大吗?我是他妈吗?我要无限包容他的一切吗?” “我为什么要反思?我没有问题啊!律法都没判我死,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逼逼叨?” 【宿主,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两个人走到一起,肯定要有一个人无限包容对方;而你作为女人,这就是你应该做的。】 【古语有云,娶妻娶贤,宜家宜室。你应该做一个贤妻,而不是喊打喊杀的泼妇。】 天际还在滚落碎石,方宁撇了一眼48淡定的模样又收回了目光。 “48,眼睛不用就捐了。没看到谢柔柔根本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拿地上的烂泥去配天鹅,你配钥匙吗,配个几把?” “还娶妻娶贤,还拿封建礼教这套糊弄鬼呢?古代还有太监呢,怎么郑岭不把自己割了进宫领编制?” “无非就是害怕女人有了反抗的力量,害怕自己的权力地位不保;所以才想出了一套又一套的鬼话来给女人洗脑!” 她利落往后一靠,单手枕在脑后,动作桀骜不驯。 “人人生来平等,没有谁应该容忍谁。下次遇见这种人,我照样杀他八百遍都不带眨眼的。” “你要是可怜郑岭,那你就陪他去死咯,反正你也这么爱他。” 没想到这么随口的话就把48噎住了。 之前方宁和它说什么它都扯一堆扯得头头是道,反而现在突然就跟个哑巴一样。 方宁半晌没听见它开口,狐疑地瞥了它一眼,继而乐了。 只见她轻启红唇,缓缓吐出三个字。 “双、标、狗。” 喊别人付出一切的时候理由一大堆,到了自己的时候就装死;真他爹的会慷他人之慨。 【宿主,我又不是命定情缘,你别在这里道德绑架我……】 天际彻底陷入昏暗,方宁在昏迷过去前,只听见了48这句嘴硬的辩解。 再之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再次来到了异空间。 灵魂形态下的谢柔柔将手覆上她的眼睛,声音几近破碎。 “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在这个位面整整轮回了七次,看着她们用我的身体对着郑岭委身低头,看着她们对郑岭小意温柔,我真是恶心透了!” “我寒窗苦读十几年,不是为了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我这双手原本是要拿手术刀、救死扶伤的。可就是这什么该死的命定情缘,让我跟昏了头一样留在漳井村、留在郑岭的身边。” “我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侵犯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侵犯我的人?” “我原本有光明的未来和美满的家庭,为什么老天要把我和他绑定在一起?我真的好恨,什么鬼命定情缘?一村子烂人!他们都该死!” “齐音如果地下有知,她应该也会安息了。” “方宁,好好活下去吧,有很多人在等你。” 她释然一笑,泪水滑落眼角;滴落在地面的那瞬间,她也随风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然而,沉睡的方宁对此一无所知。 - “动了、动了!!” “方宁将军的脑电波段监测出她已经有逐渐苏醒的迹象!快去把安迪医生叫过来!” 营养舱外的年轻小医生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满脸激动,在奔出去叫人时还差点摔倒在原地。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手腕上的光脑只需要几秒钟就能通知到医院里的所有医生。 泡在营养液里的方宁缓缓睁开眼,入目是冰冷的蓝色溶液。 病房里的监测仪此时正跟疯了一样响起,隔绝在舱内的方宁却恍若未闻,她抬起自己的手,感受到了舱内的恒温。 ——她这是,回来了? 那些被阻隔的记忆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涌入了她的脑海,她垂眸看了眼心口的位置,想起自己在昏迷之前遭遇了什么。 联盟九星上将方宁,在与K星系反叛军一役中带领赤小队以一敌百、全歼叛军。 小队惨胜。 在回程途中她与她的变形机甲不幸遇袭被卷入虫洞,等到搜救小队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过去、奄奄一息。 如果不是机甲替她挡住了掉下来时的大部分攻击,恐怕她早就死在气压下了。 方宁皱着眉,又仔细想了想她出征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才刚想起一半就被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 一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仪器一涌而入,自动门开了又关、总有医生在不停的进进出出。 直到细细看完一项又一项的报告之后,为首的女医生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她指挥着身边的小医生打开了方宁的营养舱,在透明玻璃的阻隔下对她进行了第一次问候。 “日安,方宁将军。” ------------ 第77章 现生 联盟的启明星(1) “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安迪,很高兴,您终于苏醒了。” 她将手搭在心口的位置,神色肃穆而认真。 “我已经通知联盟的莎兰大人,她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很快你们就可以见面。” 说着她又顿了顿,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犹豫道:“皇甫焱殿下知道您苏醒的消息,现在正在外面等候;您需要我这边启用视频通讯见一见吗?” ——皇甫焱?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方宁眉头微蹙,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不见。” 不带感情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安迪眼中略闪过几分不解,但又迅速被她掩了下去。 “好,”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关于方宁的几项数据:“您先休息,后续再为您安排检查。” … 如潮水般的医护又散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机器人安静的呆在角落里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皇甫焱。 她的未婚夫。 这个名字再次将方宁被打断的记忆衔接起来。 十年前她离开联盟奔赴第九星系战场指挥作战,帝国太子皇甫焱向联盟献上3s级机甲——阿斯洛;这是帝国珍藏的三大秘密武器之一。 另外他还带来了一批A级机甲。 能向联盟献上这种至宝,证明皇甫焱所求的东西自然对联盟而言也极其重要。 但联盟还是动心了,于是派出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外交大使,著有“外交流氓”之称的莎兰大人。 ——也是方宁昔时在向阳孤儿院的同窗。 可无论联盟提出什么样的交换物品皇甫焱都没有答应,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要联盟的方宁将军成为她的未婚妻。 莎兰气到爆炸,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派人出去将皇甫焱给暗杀了。 ——那可是他们联盟的星之利剑,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帝国没有实权的太子,居然敢肖想方宁! 可联盟这边对阿斯洛却是势在必得,得到这批机甲会使联盟的战力再度提高一个层次。 帝国拥有最先进的机甲制造人才,多年来联盟奋力追赶,但总是还差上一些。 于是无法,联盟只好一通视讯打到了远在第九星系的方宁那边。 方宁蹙着眉头听完了联盟一众老头老太的建议,她的脸被投屏到会议中央,冷然的神情看得联盟这些高层心底发虚。 “阿斯洛送往第九星系,那批A级机甲留给你们处置。” ——她答应了。 冰冷的语调听得联盟高层那面安静了一会,几瞬后才反应过来,连声夸她为大局考虑,不愧是联盟的星之利剑。 但方宁对这些奉承话没什么反应,留了句‘去训练了’就挂断了通讯。 而联盟那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答应帝国太子的婚约不是因为什么大局观,而是因为—— 阿斯洛是她母亲的遗物。 也是母亲为她量身打造的生物机甲。 几十年前帝国高层内斗,母亲作为机甲核心的内部研究员第一人,自然成了为争夺的对象;他们逼迫母亲在其中选择一方站队,但谁都知道无论选哪一方,最后的结果都逃不了被另外一个阵营追杀。 于是父母亲带着她一起逃往联盟,寻求一线生机。 途中飞船被炸毁,她被逃生舱自动跳跃落在联盟的M-122星球,成为了“向阳孤儿院”的一名孤儿。 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自己身后断了通讯的父母,也不会忘记那艘带着帝国标志的飞船。 只要阿斯洛回到她的手中,只需等待一个时机,瓦解帝国便不在话下。 … 但方宁没想到这个时机居然来得如此之晚。 阿斯洛到手之后,她便派人在暗地里对帝国成员内部进行了离间行动;其中就包括了当年劝说母亲站队的帝国皇叔、皇甫乌。 冒犯了联盟高层之女的皇甫乌被帝国毫不留情处以极刑,在不甘和怨恨中死去。 经此一役,帝国民心尽失。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皇甫乌是被冤枉的,这个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公开出柜,爱人死后就一直没有再娶,又怎么会去冒犯联盟高层的女儿呢? 但偏偏这件事方宁还真的没有冤枉他。 联盟高层之女虽然是杜撰的,但是的确有个女侍应生差点被他猥亵了。 而皇甫乌的爱人是被他失手打死,帝国为了保住名声才对外说是病死。 民众觉得帝国是软骨头,为了保住太子和方宁的婚约才一直让步;那一年,方宁的名字在帝国里的搜索量达到了上百亿次。 ——被骂了上百亿次。 发生了这种事皇甫焱也没有脸打着培养感情的名义前往联盟,于是他便要求方宁每个月都要抽出一周时间过去陪帝国夫妇居住;美名其曰提前适应帝国太子妃的生活。 方宁对此只是嗤笑一声,直接将皇甫焱的光脑号拉黑;带着小队去了第六星系拉练。 被放了鸽子的帝国夫妇在黑着脸等了半个月,直到皇甫焱忍不住发信息质问她怎么还没到时,才发现自己早就拉黑了。 这下子,黑了脸的人变成了三个。 - 方宁与联盟一直都知道她和皇甫焱的婚约是名存实亡,皇甫焱利用她九星上将的身份巩固了在帝国的地位并趁机收拢人心;而方宁与联盟得到了阿斯洛和一批A级机甲。 这本来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双赢局面。 但很显然皇甫焱不是这么想的。 他曾无数次在私下向联盟高层致信,指责方宁没有履行到一个未婚妻该有的责任;他希望联盟能就此对方宁进行警告,最好能够将她转去文职;这样子既能保证她的安全,也能让她有时间为他们的婚事做准备。 联盟一众老头老太坐在会议室里,一个个看着那封信脸上表情都跟吃了屎一样难以言喻。 ——这帝国太子,该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他知不知道联盟的九星上将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们联盟最明亮的启明星,是联盟子民心目中引以为傲的英雄! 还陪你吃饭、转去文职?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答应婚约让他借用方宁将军的名声已经是他们做出的最大让步,而他居然还敢舔着脸要求方宁做这些? 真是老王八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 第78章 现生 联盟的启明星(2) 没过多久,皇甫焱就收到了联盟的回信。 【太子殿下,展信佳。联盟已收到您的来信,对于您的提议,我方在斟酌之后在此正式向你答复。】 【一、方宁将军作为联盟的将军,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效忠联盟为己任;我们的确有权利对她的职位进行调动,这点我们并不否认。而你信中提出要将她转为文职,理由是保证她的安全。】 【在此,我方在这里向太子殿下提出一个问题,撤下联盟唯一的九星上将,那由谁来担任这个职位,由谁来指挥作战?叛军攻袭、届时战乱四起,太子殿下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二、我方曾多次看见太子殿下在信中提到一件事,那就是未婚妻的责任。什么责任?陪太子殿下吃饭是责任,陪帝国夫妇聊天游园是责任?】 【恕我方不能苟同。】 【自联盟与帝国缔结婚约以来,我们从未要求太子殿下对方宁将军履行过任何的责任或义务。同理,太子殿下也无权要求方宁将军为你做些什么。】 【三、在是帝国未来的太子妃之前,她首先是我们联盟的方宁将军。在太子殿下的多次来信中,我方并未感受到你对一位九星上将该有的尊重。】 【我方反而觉得你似乎将她作为了你的所有物,并且试图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 【如果太子殿下是想娶一个顺从听话的菟丝花、或者是一个任你摆弄的木偶;那我方建议太子殿下尽快将取消婚约一事提上议程。】 【四、一纸婚约不是你绑住方宁将军的绳索,请太子殿下不要享受着方宁将军给你带来的红利的同时,忘记了原本的你是什么处境。】 【联盟既然能成为太子殿下借力的靠山,自然也可以成为垂在你头上的尖刀。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忘记了,是因为方宁将军,你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与势力。】 【最后,祝太子殿下早日觅得良人。】 …… 联盟本以为按皇甫焱这个性格,收到这么一封信怎么着都得跟他们退婚了。 方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皇甫焱他居然——忍了! 对此,撰稿回信那位小姑娘不止八次在会议厅内后悔哀嚎,恨自己为什么不写得再狠一点。 见皇甫焱这么能忍,方宁本来都要将退婚一事暂时搁置起来;但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居然出现了转机。 莎兰查出了皇甫焱的地下情人。 ——一个被皇甫焱藏在平民区的青年,洛雨泽。 不但如此,莎兰一路摸到他的各个社交平台上,将他的一切查了个底朝天。 根据他所发的那些言论,不难得出他是知道皇甫焱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已经和方宁联姻。 方宁犹记得当时莎兰皱着眉头给她截了个图,脸上写满明晃晃的嫌弃。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先来后到的道理恐怕那位永远都不会懂,她只是用来敷衍家族的工具,我才是焱的真爱。】 她当场就乐了,这就是现成的把柄落手上了。 谁不用谁傻子。 哪成想第二天她就被一封急令给召去了第九星系战场,因此这件事被再次搁置起来。 再之后她因伤陷入昏迷,联盟上下对她的状况无比担忧;而帝国,却是一片狂欢。 - 方宁敛起眸间情绪,抬手覆上腕间的生物机甲;接驳的那一瞬间眼前就出现了透明面板,她在虚空点了几下,成功找到了她苏醒的那一瞬间被清除的病毒程序。 ——AFA催眠诱导程序。 也就是这玩意覆盖了她的记忆,并且在她脑海中自称系统,并试图给她规训和洗脑。 因为她体内植入了生物机甲,所以让它有了可乘之机;而恰好也是因为她植入了生物机甲,它这串病毒数据一直被阿斯洛阻隔,没有给它攻击的机会。 皇甫焱为了自己的小情儿,倒是豁得出去。 如果她真的被那些守护爱情、以夫为天的屁话给洗脑成功了,那他不但拥有了一个被规训成功的九星上将作为支持,还能肆无忌惮的将洛雨泽养在跟前。 更可怕的一点是,他可能还会让她将联盟的机密情报交给帝国;届时联盟腹背受敌,到那时她才是该下地狱的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方宁就忍不住握紧拳头,眼底一片晦暗。 几分钟后,联盟高层的会议室再次开启。 这些放出去联盟都要抖三抖的老头老太再次屏息凝神,一瞬不瞬地看着会议室中央的那片巨大投影。 “日安,各位。” 方宁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许是大病初愈,她的脸上还泛着几分苍白。 见她神志清楚、还有力气和他们正常交流,坐在会议室的一行人不禁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日安,方宁将军。你终于醒来了。” “我们收到莎兰的消息时都非常激动,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迹!” … 叽里呱啦一阵寒暄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联盟的子民对将军你的伤情表示极大的担忧、甚至有人请愿为您祈福;然而帝国却在举国狂欢,这是对您的羞辱,也是对联盟的羞辱!” 开口的老头子肩章上挂着五颗星星,方宁认得,这是来自黎家的人。 他提起帝国的所作所为时脸上满是气愤,然而却也在暗地里观察着方宁的反应;试探她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当初联姻也只不过是为了阿斯洛和A级机甲而已,如今东西到手了;那自然就到了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了。 笑死,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唯一的九星上将拱手嫁给帝国? 他们又不是脑残! “民众的反应往往代表的就是帝国的态度,这一次我站在老黎这一边。” 头发鬓白的老妇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看着投屏中的方宁认真道:“从之前的来信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帝国太子并不是一位可造之才。” “他试图用帝国民众的舆论在逼迫将军你低头,然后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将军你成为了他的太子妃就应然低他一等。” “说实话,我觉得很恶心。” 方宁抬眼看她,认出她是贺兰家的。 ------------ 第79章 现生 联盟的启明星(3) 贺兰大校顿了顿,继而缓声:“如果您觉得退婚于联盟名声有损,那我可以安排手下人执行暗杀。”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好似决定的不是一位帝国太子的生死,而是晚餐吃什么一样。 偏偏会议室内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还甚至有人郑重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方宁弯起唇角笑了笑。 ——就喜欢你们这副不要脸的样子。 “两国联姻是大事,如果我们擅自毁约,帝国趁机向我们发动战争,那我们就失了战争正义性的先机。” “如今不是百年前,我们想打就打的时候了。” 薄唇轻启,方宁十指交叠,眼底有些冷:“我记得之前皇甫乌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对吧。” 黎上将皱起眉头,不禁出声:“没听过……”这件事啊。 话音未落他的话就被方宁打断,她沉着声,语气不容置喙:“我说有,那就有。” “懂了。”黎上将立马噤声。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方宁的意思。 ——就算没有,也要硬造一个出来! “皇甫焱想借着联盟的助力帮他登上帝位,必然是抱着来日和我们清算的目的。” “此子心思歹毒,不可再留。” 贺兰大校眸色沉了沉,“皇甫乌的女儿人选,必须忠于联盟。” 方宁下颌微抬,沉吟片刻后才缓声:“早些年帝国曾在KX2.9星系发动过战争,而当时的指挥就是皇甫乌。你去那里寻个孤儿,丢进情报处培训。” “待到时机成熟,再让小姑娘露面。” …… 方宁苏醒的第三日,联盟出手了。 莎兰放出了皇甫焱和洛雨泽的亲密合照,还有洛雨泽在社交平台上披出的那些诋毁联盟的言论截图,当日她在工作号上连发了五条公开博文斥责帝国太子私生活不检点,单方面破坏两国联姻。 此事一出,联盟一片哗然。 本身他们就觉得这个只会板着个死人脸的帝国太子配不上他们的九星上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在外面养小情人,而这个第三者居然还敢在社交平台上公开侮辱联盟和方宁将军?! 这谁能忍?叔可忍,婶不可忍! 一瞬间,来自联盟这边的民众迅速将帝国太子的社交账号屠了干净。 然而帝国这边的态度却和联盟是两个极端。 他们公开在社交平台上辩解帝国太子肯定是因为方宁将军太过强势、不近人情,皇甫焱在她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的柔情蜜意,所以才导致了他不得不在洛雨泽的身上寻求安慰。 他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联盟有什么好斥责的,有这时间还不如让方宁上将好好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道呢。 而且根据时间线洛雨泽在许久之前就陪伴在帝国太子之间了,算起来,方宁才是第三者。 莎兰看着自己账号下的那些弱智留言,笑了。 她不疾不徐的再次发出两句致命问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原本就有爱人的帝国太子带着你们帝国的至宝,舔着脸求着联盟和你们联姻,是吗?】 【你们整个帝国将我们的九星上将当什么?将与联盟的婚约当什么,儿戏吗!】 此话一出,那些蹦跶着说方宁是第三者的帝国网民瞬间就哑巴了。 是了,大家怎么忘记了十年前是帝国太子自己主动带着阿斯洛和一批A级机甲去往联盟求来的联姻呢。 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看不起方宁将军的。 是她走下神坛,和帝国太子联姻;还是因为高不可攀的九星上将即将要成为帝国的太子妃,所以他们觉得她也不过是普通大众的女人罢了? 可她是方宁,是联盟最璀璨的启明星;是以一己之力击碎了百架机甲的传奇人物! 他们怎么敢看不起她的?! 所有人都被自己后知后觉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联盟不需要背信弃义的合作伙伴,既然帝国太子撕毁合约在先;那么我方在此正式公告:联盟的方宁将军与帝国太子皇甫焱的婚约就此作废!】 【帝国太子为过错方,阿斯洛与A级机甲等一切物品留予联盟、用以赔偿!】 起初,帝国上下都并未将莎兰的这番话当回事。 他们只当作是方宁将军面子上过不去,让莎兰出来闹一闹,逼着皇甫焱过去低头认错而已。 毕竟两国联姻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洛雨泽就取消了呢? 他们帝国一众豪门中男方包了好几个小情儿玩得比裤衩还花的多了去了,正宫不还是捏着鼻子过下去吗?有些事情,明面上弄好看一点就行了。 皇甫焱被信息轰炸到醒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就是睡了一觉,事态居然已经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明明在暗地里给阿斯洛植入了AFA催眠诱导程序,这个时候的方宁应该对他死心塌地才是,为什么联盟居然还敢退婚? “怎么了,焱?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被子里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缓缓攀上皇甫焱的腰;洛雨泽咪蒙着眼睛,囫囵不清地问道:“是方宁那个小贱人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吗?” “前几天她苏醒了居然不肯让你见她,肯定是端着架子呢,你晾她几天她就老实了。” 皇甫焱神色默了默,看了眼光脑里的内容,又看了看身边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摸了摸洛雨泽的发顶,温柔轻声:“我去处理一些事,你先好好休息。” … 皇甫焱当机立断让人拟函致信联盟,自己则带着帝国准备的礼品前往联盟进行赔罪。 反正走个过场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不介意给方宁这个面子。 然而就在飞船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一通来自帝国的急电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太子殿下,陛下已经下令让飞船迅速返航;您不需要前往联盟了!” “此行或许凶险,前往接应您的帝国卫队已经在出发的路上,请您注意安全。” 皇甫焱皱紧眉头,不理解话中之意。 这条航线号称是宇宙中最安全的航线了,为什么父亲还要派人来接应他? 下一瞬,他看着联盟发出的第二条公告,脸色彻底变得煞白。 ------------ 第80章 现生 联盟的启明星(4) 【十年前由于帝国与联盟缔约婚约,我方为了表达诚意,派出联盟的精锐部队护航LD-378航线,十年间叛军共发动了近三百次大大小小的战役,虽然我方多年来损失数名良将,但依旧无怨无悔进行守卫。】 【如今既然两国婚约解除,LD-378航线所驻扎的精锐部队将全数退回联盟境内。】 【过去十年的护卫既然只换来了一句占领帝国国土的讽刺,那如今,我方便全数还给帝国。】 【谨此公告,向帝国发出提醒。】 联盟撤军了。 而现在他还在LD-378航线的帝国境内。 他如今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一旦叛军来袭,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或许最不愿看见什么就会发生什么,不多时,飞船外面就围满了黑压压的机甲,上面还明晃晃地带着叛军的标志,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一样。 “日安呐,帝国的太子殿下。” 寒凉中带着几分浅笑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入了皇甫焱所在的飞船。 “出轨到谁头上不好,你偏偏惹了启明星。” “虽然你配不上她,但过去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乐意放帝国一条生路;但现在没了她的庇护,你可就要遭老罪咯!” 话音落,皇甫焱所在的飞船瞬间被机甲围了个干净。 …… 等到帝国的卫队到达时,这里只剩下了飞船残骸。 而远在联盟的莎兰却收到了这位叛军首领的加密通讯。 【事已办妥,望你方信守诺言。】 她弯起红唇凉凉一笑,将讯息彻底删除,不留一丝痕迹。 窗外浓重的夜色点缀着璀璨的繁星,她伸出指尖虚空点向其中一颗,唇边喃喃出声。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帝国,属于你们的风暴很快就要降临了,做好准备接下它吧。” …… 皇甫焱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回帝国,一时间民心大乱。 帝国太子在最安全的航线上被叛军掳走,是不是就意味着帝国的其他航线也会发生这种危险的事情? 帝国连自己未来的继承人都保不住,更何况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平民? 有偏激者试图在社交平台上对联盟进行谴责,如果不是联盟撤走了护卫队,那帝国太子就不会被叛军带走;他们要求联盟出兵叛军所在星系,要他们将皇甫焱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谁知道这些言论再次被联盟一句话怼了回去。 【帝国太子在帝国境内被掳走,帝国或许应该反思自己的卫队无能,而不是指责我方没有“越境”保护你们高贵的太子殿下。】 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联盟又做出了一个决定。 ——将留在F-O66星球的人转移到了隔壁的O67。 后门失守的帝国再次受到了叛军的频频骚扰。 随着联盟一个又一个护卫队的撤出,帝国人民被叛军攻袭到自顾不暇。 战时各方航线被迫停滞,被困如笼中鸟的帝国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 ——他们一直以为的和平,居然是联盟的护卫队多年在暗地里护卫的结果?! 帝国人民看着战火四起的国土,不禁怀疑起自己多年来仰赖的皇室。 王宫里的那些人,真的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国家吗? 随后不久,联盟的又一则公告彻底掀开了这场尘封了几十年的遮羞布。 【百年前联盟曾和帝国皇室签订过一项友好条约:由联盟派遣卫队于帝国F-O66星球、X-S332、U-527等十个容易遭受叛军攻袭的位置镇守对抗;而帝国则每年支付百万帝国币交予联盟。】 【在此之前,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帝国皇室风雨飘摇。】 【彼时联盟秉持袖手旁观的态度、并未对帝国内政进行干涉。然而就在那一年,事态陡生。】 【联盟最出色的小玫瑰、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在帝国游学途中失踪;联盟再三委托帝国寻人,甚至开出一个亿的高价,但依旧了无音讯。】 【几年后,等我们再见到小玫瑰时,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皇室旁支的妻子,腹中孩子也即将临盆。】 【她忘记了联盟,忘记自己曾是联盟这些叔叔阿姨们看着长大的小玫瑰。】 【而此时,帝国便开始向联盟提出了我方开始提到的友好条约。】 【我方答应了。哪怕条约中的百万帝国币甚至都不足以支撑一支卫队半年的经费,哪怕,我们的小玫瑰根本记不起我们是谁。但她,依旧是我们的小玫瑰。】 【这项条约一直持续到十年前,小玫瑰在帝国病逝。于是我方着手致信帝国,准备和皇室商量条约的终止事宜。】 【可那一年,我们等来的不是条约终止的信函,而是带着阿斯洛与A级机甲的帝国太子、皇甫焱。】 【我方几乎毫不费力就猜出了皇室的目的。死了一个小玫瑰,那他们就用一个太子来牢牢绑定联盟,逼迫我方看在方宁将军的份上,不得不继续维续那份‘友好条约’。】 【但我方,仍旧答应了。】 【帝国太子是小玫瑰看着长大的晚辈,他心地善良,或许是一位良配也未可知。但我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早就和别人私下苟合,联姻也只是一个寻求庇佑的借口。】 【今时今日,帝国的种种做派实在是令人心寒。联盟的多年护卫没有换来一句感谢,反而遭受了无数的骂名。】 【帝国忘记了自己在风雨飘摇之际是谁伸出的援手、也忘记了在那些星球上因为对抗叛军而死去的联盟士兵。】 【联盟那些无怨无悔的守卫在如今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联盟的士兵在那些贫瘠的土地上遭受风吹雨打、日日面临生死威胁,帝国的卫队却躲在舒服的房子里吃饱穿暖;然而我们却还要承受那些阴阳怪气的辱骂,这何其不公?】 【所以从今日起,这些都‘还’给你们。】 【联盟在此公告:百年前与帝国签订的友好条约,就此作废。】 …… 这篇公告一出,帝国全民哗然。 他们看皇室的眼神都变了。 高高在上的皇室,居然做出了用联盟的小玫瑰来威胁联盟的小人行径? ------------ 第80章 现生 联盟的启明星(正文完) 相比之下,联盟这边的民众反而被气炸了。 扯什么小玫瑰失忆的鬼话?小玫瑰刚失踪联盟就开始找人了,一个大活人皇室找了好几年找不到,偏偏小玫瑰怀孕要临盆了就找到了? 帝国皇室的旁支怎么可能不知道联盟在找小玫瑰? 他们就是故意哄骗失忆的小玫瑰怀上帝国皇室的血脉,逼迫联盟不得不出手相助! 真他爹恶心他爹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 太子失踪,联盟撤军;帝国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但帝国最后还是胜了叛军,毕竟在联盟的百年庇护之下,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帝国了。 就在皇室以为得以喘息之时,皇甫乌的女儿被高调送回帝国认亲。 帝国夫妇一下子就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这个侄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皇甫岚的出现给气势低迷的帝国民众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这位新公主的到来也驱散了皇室因为太子失踪的惴惴不安气氛。 毕竟只要有后代,那帝国就还有希望。 时间辗转过去两年,帝国立储再次在民众的呼声之下被提上议程。 失踪的皇甫焱早就在民众的心里与死人划上等号。 再加上之前因为他而导致联盟公开作废条约,导致帝国陷入战火之中;这种人也配做太子吗?罪人还差不多! 于是帝国夫妇思前想后,将皇甫岚扶上了储君的位子,称帝国皇太女。 “这帝国夫妇打的小算盘我在联盟都听见了。” 莎兰咽下一口清茶,撇撇嘴脸上带着嫌弃:“无非是觉得皇甫岚是个小女孩,对皇位造成不了什么威胁;等到他们找到皇甫焱的时候再一脚把小岚踢下去,让这个废物再继续做太子咯。” “笑死,皇甫焱现在人在叛军老巢扫厕所呢,就让他们可劲等吧。” 方宁瞧了一眼面板上的训练进度,见没什么异状之后才看向光脑上显示出来的虚拟莎兰:“贺兰大校那边正准备给皇甫岚造势,在此之后帝国夫妇必然会对她下手,你抽空找些人在暗地里保护她,让她万事小心。” “至于皇甫焱,你让叛军那边别弄死就行。” “得嘞。”莎兰笑了笑,片刻之后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笑意敛起了几分,“上次你在K星系剿灭了那伙叛军原是幕后首领,现在阴差阳错之下克里斯登上了这个位子。” “他拜托我转告你一句,二十年前他叛出联盟事出有因,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他。” 这话听得方宁有些不解,她蹙眉看向莎兰:“我为什么要记恨他?虽然我们与他同是出自向阳孤儿院,但他叛出联盟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是同一立场。” “只要他做出一件伤害联盟的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废了他。” 莎兰顿了顿,瞬息后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我想多了。你说得对,无论什么原因,如今我们的立场都不同了。” “他愿意和我们合作当然最好,如果不愿意,那为敌我们也不会畏惧。” …… 五年后,阿斯洛再次起航。 联盟的九星上将方宁带领舰队前往奔赴L-33星系剿灭虫族,出征前莎兰给她打了一通视讯,她和她说了许多事,包括皇甫焱和皇甫岚的近况。 然而方宁还是觉得她有未尽之语。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张了张嘴,轻声:“我曾试图破解过AFA催眠诱导程序,但它依附阿斯洛,动了它就等于动了你。” “我没有办法,只好秘密弄了个程序将其连接到了全息舱。第一个世界,我是房白卉,第二个世界,我是翟天薇。” “我忘记了所有,在故事里以一个配角的身份沉沦。” “方宁将军,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在第二个世界里疯掉。” “你很强大,很理智,没有在诱导程序下屈服。” “你是联盟当之无愧的启明星,是我们最锋利的星之利剑。” 她抬起手,握拳放在心脏的位置,神色中带着虔诚。 “在此莎兰以生命的名义向联盟起誓,我将永远效忠于您,永远效忠联盟。” 方宁沉默了几瞬。 过了良久,她抬眼,眸间神色平静:“莎兰,你太鲁莽了。” “没有人值得你付出生命去拯救,即便是我也不行。” “你是联盟最出色的外交官,你拥有光明且责任重大的前程;即便我走不出来,起码我知道联盟还有你替我支撑大局。” “我身为联盟九星上将,庇护国民是我应该背负的责任。” “我们选择站在联盟的第一道防线外,就是为了让身后的子民有更多的选择。” “战争的本意是追求和平,而和平,来自不易。” “所以,莎兰,好好地为自己活下去吧。” - 岁月匆匆过,时间来到第十年。 皇甫岚在民间呼声渐高,隐隐有压过帝国夫妇的趋势。 而他们在暗地里对皇甫岚的暗杀行动也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如果不是莎兰派出去的人将她护住,恐怕这小姑娘死了八百遍不止了。 同年,被叛军虐待得不成人形的皇甫焱出现在帝国边境的一座小岛上,岛上边防认出了他,迅速报告了帝国将他送回了皇室。 帝国夫妇看见自己瘦骨嶙峋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王后更是抱着他哭了很久。 这一喜讯很快就被帝国公告了全国,而按着皇室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有重新将皇甫焱立为太子的意思。 这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在民间迅速散播,一时间,十年前因为皇甫焱干的蠢事而让帝国战乱四起的记忆一下子就浮现在所有民众的心头。 然后,帝国人民怒了。 【抵制皇甫焱成为太子!】 【十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他,联盟也不会撤军!我们也不会被叛军打得连国门都出不去!】 【皇太女聪慧上进、勤政爱民;多年来没有任何绯闻传出,比这个连九星上将都敢得罪的废物前太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要是让他成为帝国下一任的接班人,我立马就投靠联盟,让帝国失去我这个人才。】 【他不是喜欢洛雨泽那个平民吗?那就让他们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咯。】 对咯,洛雨泽去哪了?他早就跑了,在联盟发布公告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帝国的人会恨透了他,所以一早就勾搭了小老板逃去了异星。 现如今如果执意要立皇甫焱为太子,那帝国就是在和所有人民对抗;这种失去民心的后果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所以哪怕帝国夫妇再看皇甫岚不爽,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 莎兰给方宁打来视讯请求的时候,方宁正在第九星系调兵前往F-O66星球——联盟守卫过的帝国属地之一。 叛军再次骚扰了那里。 于是联盟本着友好的态度向帝国伸出援手,在帝国人民的欢呼声中再次派兵进驻了该星球。 “皇甫焱民心全失,皇甫岚登上王位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 莎兰举起一张照片,其中的人物正是在接受心理治疗的皇甫焱;他无法接受自己忍辱负重十年,回国后得到的却是民众的厌恶与怒骂。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明明这一切都是联盟的错;为什么却是他失去了一切?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崩溃了,疯了。 方宁瞥了眼照片,而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最近她听话吗?” “她不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联盟既然能把她捧到帝国皇太女的位置,自然也可以把她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染了暖色蔻丹的指尖捏住照片,莎兰缓慢地将照片撕碎,扔进了碎粉垃圾桶里。 说罢她又笑了起来,“这次调兵前往F-O66星球,帝国那边倒是高兴得紧。看来还是十年前被联盟的公告给吓怕了,真把我们当成大善人了。” 果然不听话的孩子就要让他见识一下外面的恐怖,才会发现被庇护的日子有多珍贵。 “我们不善良吗?”方宁展唇莞尔,“我们义务替他保护一下星球,然后拿点资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反正这些东西帝国也没能力保护,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叛军,那倒不如直接给联盟。” 说到这,她又暗了暗眸:“百年前他们将联盟小玫瑰囚禁在帝国的时候,皇室那些人就应该知道自己以后该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她父母亲的死,AFA催眠诱导程序……此番种种,她都会一件一件地从帝国讨回来。 “是啊,他们还得谢谢咱呢。” 莎兰笑得肆意,脸上挂起了愉悦的神情。 她遥遥举杯,向远在第九星系的方宁上将进行了诚挚的问候:“敬自由、不屈,星辰大海!” 杯中白水轻轻摇晃,方宁隔着漫长的星河同挚友举杯。 “敬强大、勇敢,初心如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