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激活仙府 瑞国 齐州道县千华镇苏家村 一个六岁的俏皮女童正坐在家门口，双手捧着一碗鸡蛋红糖水，小嘴润润的抿着，满脸愁思。 “唉，上辈子我居然才止步元婴，都怪我前期修炼太猛，不管不顾的，道心不扎实…我恨啊。” “还好这一世的我依然身负灵根，虽然只是双灵根，这里的灵气也比修真界的稀薄，但好歹还有机会，只要我稳扎稳打，稳固道心，还是有机会得证大道的！” 女童望着蓝蓝的天空，低声呢喃着，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碗。 “阿乖啊！快点把糖水喝了，那个鸡蛋记得吃啊！”一道轻快温柔的女声从里屋响起。 六岁女童阿乖，也就是苏不惊，听到女声后，赶紧两三口就着糖水把鸡蛋吃了，右手高举起空碗，冲屋子喊道： “阿娘，我吃完了！我上山去摘点野果子，等会儿给阿爹他们送过去！” 说完，苏不惊拿着手里的碗，一蹦一跳的走出院子。 身后还能隐隐听到赵氏的急切的叮嘱： “阿乖啊！记得别去深山里！别让阿娘担心，早点回来！” 赵氏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苏不惊，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阿乖啊…这么小就喜欢往外跑，真不知道那云山有什么好看的，都看了好几年了，真是…” 叹完后，赵氏擦了擦手，回里屋去看家里最小的儿子苏不忧去了。 跑出来的苏不惊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气。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苏家村背后靠着的云山，常年云雾笼罩，灵气也相对浓郁。 所以从苏不惊会说话起，她就喜欢让她的阿爹、大哥、二哥背着她去山上吸收灵气。 等她会走路了，就自己一个人上山修炼。 美其名曰赏山看景，实际上就是引导山上干净的灵气入体，希望早日达到练气期一层。 苏不惊每天起来吃了鸡蛋红糖水就上山，雷打不动的坚持了近四年。 也因此，她的二哥总是调侃她是个心在山水的雅人。 虽然，苏不惊目前还没有成功练气，但她并不着急，一步步稳扎稳打，是她上一世用生命得到的经验教训。 而且她离成功练气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一切都急不得。 “哎哟！苏三丫头啊！这是又去云山玩呢！”一个穿着猪肝色布裙的大娘打着招呼。 “王大娘早上好！今天天气好，我去山上摘点红果子给阿爹他们吃！”苏不惊笑眯眯的挥着手，脸颊红红的像年画儿里的福娃娃。 “这可得小心山里的野兽啊！你阿爹教书辛苦，你又是个孝顺懂事的，赶明儿有空了，大娘我陪你去！”大娘担忧的说道。 苏不惊的阿爹是苏家村唯一的秀才，后来在村子里开了个书孰，村子里适龄的孩子都可以过去识字读书。 因为收费便宜，村子里的人都觉得占了苏家阿爹的便宜，所以平时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些吃的过去。 一筐鸡蛋，几颗青菜，或者是一些野菇，好歹是村里人的一番心意。 自然，村里的人平时也会多关照苏家唯一的女娃苏不惊。 “呃…不用不用，其实我很喜欢每天去云山逛逛，就不麻烦大娘了。” 苏不惊委婉的回绝道。 她去云山又不只是为了摘果子看风景，修炼才是重中之重。 真要有个外人在旁边看着，她就放不开手了。 说完，苏不惊加快脚步，往云山飞奔而去。 到了云山，苏不惊熟练的找了块空地，盘腿而坐，抱元归一，圆鼓鼓的脸颊映着天边那抹淡淡的紫晕，沉下心修炼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而去，待到天边的紫意消失后，苏不惊才睁开了眼睛。 “呼，我终于成功练气入体了，这一世我花了近四年才成功练气，比上一世竟慢了三年！” “可能还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没有上一世修真界的浓郁…没事儿！至少在元婴之前，我的修炼不会遇到太大的瓶颈。” “最主要的是寻找道心！打好基础！” 就在这时，苏不惊只觉得自己的神识一振，脑海里传来阵阵涟漪，一股熟悉的精神能量在自己的脑海里觉醒。 “是我的随身仙府！”苏不惊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上一世她之所以能够飞速修炼，除了她的根骨绝佳之外，还因为她在一次外出游历时，误入了一个绝世秘境。 她在那个绝世秘境里九死一生，获得了秘境的传承功法，以及一个和她神魂绑定的随身仙府。 随身仙府内里空间极大，自成一个小世界。 仙府里的灵气比外界浓郁百倍不止，她上一世总是在晚上进入仙府潜心修炼，最终在百岁前，成就元婴大道。 想不到她都转世了，随身仙府居然跟着她一起来了。 她上一世可是把全部家当都放进仙府里了，有不少奇珍异宝，天兵神器，还有成堆的灵石山。 “噢！我的宝贝仙府啊！想死我了！赶紧让我香一个！么！” 苏不惊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赶紧欣喜的钻进仙府查看。 “啊！是我搜集的灵草，九转留仙草、金阳乳石…想不到长这么多了！” “咦？我之前有攒这么多灵石吗？” “唔…武器和法衣放一起的，呀！我的本命武器也还在，丹药也有！” 苏不惊四处走走转转，确认自己上一世的全部家当都还在之后，喜滋滋的在仙府里打了套基础的擒鹤拳，出了一身的汗。 之后，她试探性的拿出几颗洗髓丹，和本命武器仙骨鞭，却发现仙府里的东西怎么也不能在现实世界出现。 “难道是因为这里灵气太稀薄，珍贵的法宝丹药都不能出现？” 苏不惊又从仙府里拿了颗拇指大小的碎灵石，然后摘了六朵长在仙府里的白色野花。 这次，野花和碎灵石安然出现在苏不惊的手上。 “看来我之前想的是真的，太珍贵的东西不能离开随身仙府，但我自己可以进入仙府使用。” 确认仙府目前的状态后，苏不惊把手上的碎灵石和野花放进拿过来的空碗里。 那六朵野花是她给苏家一家人准备的。 关于她还记得前世的事情这件事，如果就这么大喇喇的告诉这一世的家人，怕是没一个人会相信她的。 所以还是先瞒着吧！ 不过仙府里的东西还是可以偶尔拿出来给家人的。 这野花，虽然只是仙府里随意生长的不知名野花，但因为其在仙府里浸润多年，本身携带着浓郁的灵气，普通人服用后，能够增强身体和骨骼的强度。 收拾好心情后，苏不惊伸了个懒腰，准备下山。 此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出来了，苏不惊沿着下山的路往家走去。 ------------ 第二章 苏家人 刚走到家外十几米处，苏不惊就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赵氏，正担忧的张望着。 赵氏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喜色的苏不惊。 “哎哟，阿娘的好阿乖啊！着急死阿娘了！赶紧过来喝点水，这大半天的都没怎么喝水…让我怎么说你啊。” 眼看赵氏越扯越远，苏不惊赶紧回答道：“阿娘，我不口渴，不用喝水。” “阿娘，你看，我在云山上摘了六朵小花，我尝了，可甜了，阿娘你也尝一朵吧！我专门摘了六朵，我们一家人一人一朵，你赶紧尝尝！” 苏不惊右手捻起白花的纤弱的花梗，凑到赵氏的嘴边。 赵氏欣慰的笑了笑，张嘴含住了嘴边的白色小花，正想夸赞几句。 却被白花的清新淡雅、入口即化的口感深深震惊。 赵氏只觉得浑身忽的一热，就像是有一股浓厚的能量滋润了她的五脏六腑，全身好像充满了力气。 “阿乖，这花哪里摘的？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吧！平时当零嘴也好啊！” 苏不惊心头一动，抬起白嫩的小手堵住赵氏的嘴，说道： “阿娘，正因为这花是个好东西，所以我才想给家人们分享啊。哪有让我独占的道理。” “是是是，阿娘的好阿乖真孝顺！咱们一家人都要吃！”赵氏笑着把苏不惊抱进院子。 “弟弟还在睡着吗？”苏不惊担忧的说道。 苏不惊的弟弟苏不忧，昨天晚上睡觉时突然魇着了，既没发热又没不适，只一直说着胡话，睡到现在还没醒。 赵氏听到这话，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庞变得忧愁起来： “唉，你阿弟现在没说梦话了，就是一直睡着，等会儿你去给你阿爹他们送完午食后，如果还没醒，我们就一起去镇上找个郎中看看。” 苏不惊闻言，从赵氏怀里跳出来，一溜烟跑到里屋，从碗里拿出一朵仙府里的野花，放到苏不忧的唇边。 苏不忧像是有意识般，张嘴吞下野花。 看着野花被苏不忧吸收后，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苏不惊这才松了口气。 野花虽然不至于起死回生，但是滋润身体，治点小病小痛还是没问题的。 “弟弟，你可要快点醒过来啊！” 苏不惊出了房间，去到厨房灶台边上，打开食盒把装野花的碗放进去，拎着食盒往外走去。 “阿娘，弟弟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你别太担心！我去给阿爹、大哥和二哥送午食了！” 苏不惊一边说着，一边步履轻松的往书孰走去。 赵氏远远的叮嘱后，拿起几个账本又去守着苏不忧了。 苏家村的书孰不大，只是在村子东面找了块空地，村民们用泥巴和稻草筑起的一间屋子。 没走多久，苏不惊就能听到朗朗书声。 远远的看见屋子门口还站着一个十岁的男孩，正开心的挥着手，挤眉弄眼的看着苏不惊。 苏不惊扶住额头，无奈的想道： 她的好二哥这是又被阿爹赶出来罚站了。 “妹妹！你快去给阿爹送饭！我站了好久了，都站饿了！”二哥苏不惟兴高采烈的说道。 “二哥，你小声点，还在上课呢！小心阿爹等会儿又罚你！”苏不惊低声提醒道。 “我这是担心阿爹饿了，想要提醒阿爹准时吃饭，孝心使然！我是个大孝子啊！”苏不惟赶紧正色解释道。 可能是屋外的动静有些大，屋里正在教书的苏远山放下书本，手一压，满堂读书声消失不见。 “苏不惟，在书孰要叫先生！”苏远山开口纠正，他这个儿子就没一刻能闲住。 苏不惟赶紧讨饶道：“先生，学生知错了。” 苏远山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道：“进来吧，不惊也一起进来。” 苏不惟听到这话，赶紧拉着苏不惊进去，让苏不惊坐到自己的旁边，这才道： “妹妹，等会儿下学了，二哥带你去捉鱼爬树去！” 苏不惊没好气的用手肘拐了一下苏不惟，示意他别开小差。 没看到先生又在盯着他了吗？！ 看到苏不惊不理他，苏不惟只好讪讪的瘪了瘪嘴，认命的听天书。 期间，坐在前排的苏家大郎苏不忆，屡屡回答苏远山的问题，勤奋好学的模样不禁让苏不惊侧目。 大哥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哇！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下学的时候了。 当然这是对于苏不惊来说。 可对于苏不惟，那就是度日如年，坐在木头凳子上的屁股扭来扭去，像是坐在刀片上一样，一副闲不住的样子。 “好了，今日上午的讲学就到这里，大家赶紧家去吧，下午还可以去帮家里做农活。” 苏远山说完话后，屋子里的孩子们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多谢先生赐教。” 然后离开了书孰。 坐在最前面的苏家大郎苏不忆，走到苏不惊身前，微笑说道： “妹妹，今日去山里玩够没有？小弟现在醒了吗，情况怎么样？” 苏远山也收拾好走了过来，担忧的道： “看早上那个样子，像是魇着了，如果不忧还没醒的话，我们下午一起去镇上找郎中好好看看！” 苏不惟也担心的望着苏不惊。 苏不惊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回答道： “没事的，我来之前看到弟弟已经没有说胡话了，呼吸平稳得很，估计我们回家就能看到弟弟醒着了。” 苏不忧吃了仙府里生长的白花，别说梦魇了，就是身子骨都还能再结实点呢！ 苏不惊心里暗暗补充道。 听到苏不惊的回答后，父子三人皆松了口气。 “阿爹，大哥，二哥，今日我去云山玩的时候摘了几朵很甜很好吃的野花，你们快点尝尝。” 说着，苏不惊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中午的饭食。 里面有四碗浓浓的白米粥，一盘油煎的菜饼子，一人一个煮鸡蛋，甚至还有一道肉汤。 以及苏不惊今天摘的白花。 农村里的人是没有早饭一说的。 普通人家一天都是吃两顿，要做农活的劳动力能够加一点红薯或者干巴巴的麸饼子，就着一碗能见底的清水稀饭，凑活凑活就是一顿。 像苏家这样，不仅早上能够吃一顿早食，而且还顿顿白米饭配肉的生活，是属于苏家村富户了。 ------------ 第三章 做了个梦 苏家能有这样的生活，最主要靠的就是赵氏做生意的本事。 赵氏当初嫁到苏家村时，因为她是赵家独女，娘家给了大半家财做陪嫁。 不过明面上没有过多张扬，只是比寻常人家多了些陪嫁首饰和布匹，并没有引起苏家村的人太久的注意。 村民们也只当赵氏，是个家境略微殷实的人家。 殊不知，赵氏暗地里陪嫁过来的银子完全足够在瑞国的都城--瑞州买上一座相当豪华的宅院。 赵氏自己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聪明人，嫁过来的这些年，已经把自己当初的陪嫁翻了好几番了。 不然光靠苏远山教书收的那一丁点儿费用，一家人非得每天啃红薯和麸饼子不可。 哪里还能让苏不惊每天吃的肚子圆圆。 “阿爹，你先吃！这可是我亲手摘的，连阿娘都说好吃呢！”苏不惊得意又期待的看着苏远山。 “好！我可要好好尝尝阿乖摘的花，阿乖真是孝顺啊，有点零嘴都想着阿爹，比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哥强多了！” 苏远山平时就是个随和大方的人，只是教书的时候难免严格。 尤其是苏不惟读书态度又不端正，所以才会让苏不惟罚站。 但这些严格在苏不惊这里都是摆设。 苏远山没有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点也不认为生女孩就是赔钱货。 反而因为苏不惊乖巧懂事，又是个软软的女孩子，四个孩子里最是心疼苏不惊。 “哼，我哪里不争气了？我明明每天都带着妹妹去玩，时刻保护妹妹的安全呢！”苏不惟不服气的顶嘴道。 “妹妹，你给二哥的白花是哪个？哦！我知道了！妹妹这么心疼二哥，所以一定会给二哥这个最大的白花，对吗？” 苏不惊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抢在苏远山开口大骂不孝子之前，说道： “二哥，这些花大小都差不多，而且就算有最大的花，也应该先给阿爹吃！大哥，你说呢？” 大哥苏不忆温和的摸了摸苏不惊的脑袋，笑着附和道： “妹妹说得对，不惟，你还没有妹妹明事理，这怎么当哥哥？” 苏不惟：…… 我懂了，我的家庭地位就是最低的。 苏远山笑呵呵的给了苏不惟一脑嘣：“等会儿下午抄两篇大字给我看，过关了才能和阿乖出去玩。” 说完，率先接过苏不惊递来的白花吃了起来。 这可是他乖女儿的心意啊！ 看到苏远山开吃了，苏不忆和苏不惟也各自拿了两朵白花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的花朵的汁液，和着清新微甜的口感，一瞬间在口腔内爆发，味道甜美的让苏家父子三人都睁大了眼睛。 好美味的白花啊！ 而且吃完之后，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仿佛一拳头能打死一条大虫一样。 苏远山早年有些腿疼的毛病，一遇到下雨天就湿漉漉的疼，平时也偶尔会隐隐作痛。 相信吃了这蕴含灵气的白花之后，一定能痊愈的。 看到苏远山三人脸上的不可思议，苏不惊心里暗暗想道，笑呵呵的捻起碗里剩下的最后一朵白花，吃了下去。 嗯…口感有些过于生涩，灵气蕴含的也不是很多，应该是仙府里才长出来的野花吧。 不过对于从来没有经过灵气滋补的普通人来说，这种浓度的就很合适了。 毕竟，灵气浓度过高的话，超过普通人身体的极限，反而有可能会爆体而亡。 苏不惊心里慢悠悠的点评了一番后，抬眼看了看依然震惊的父子三人，抿嘴笑道： “我摘了六朵，我们一家人一人一朵。我给弟弟吃了一朵花之后，看到他脸色好多了，想来应该是没问题了。” 苏远山回过神来，揉了揉苏不惊白嫩的脸颊，道： “还是阿乖惦记我，晚上阿爹给你做个红烧兔子来吃啊！” “不过以后再去云山玩，可不能再随便吃野花野草了，如果有毒怎么办？” 苏不忆和苏不惟也在旁边叮嘱着，生怕苏不惊一个嘴欠，吃了有毒的东西。 “以后二哥陪你去云山，可得把你看仔细了！”苏不惟说道。 大哥苏不忆也补充道：“我和不惟每天轮流陪你去云山！” 苏不惊哪能愿意，她去云山本来就是个幌子，如今她的随身仙府觉醒了，她每天都要溜进去修炼，怎能有人跟着？ “不用不用，我又不进深山，就在山脚下转转而已，没事的！阿爹，你们快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忙秋收呢！” 苏不惊连忙转移话题。 听到秋收，苏远山也不好多说，只是又叮嘱了苏不惟和苏不忆道： “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以后可要好好盯着阿乖。” 说完，苏远山端起碗喝粥，一口粥一口菜饼子，时不时的喝点肉汤，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旁边吃饭的苏不惟和苏不忆同样不慢，三人吃完饭把空了的盘子碗放进食盒里。 “秋收再忙也不忙这会儿，我们家种的地本来也不多，还是先回去看看不忧怎么样了才是。” 苏远山的话得到了苏不忆和苏不惟的认同，比起秋收，还是家人最重要。 于是，苏不惊和父子三人一起往家回去。 回到家后 苏不惊没有在门口和院子里看到守家的赵氏，想来赵氏应该是在里屋的。 果然，一道饱含惊恐的男童声音从里屋传来： “阿娘！我说的是真的…死了好多…云山…我们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哽咽着，让苏不惊四人听了担心得直皱眉头。 苏远山快走了几步，打开木门。 只见屋里，苏不忧左手正半撑在土炕上，右手死死的抓住赵氏的衣袖，眼角处沾着泪花，双眼深处是隐藏不住的恐惧和后怕。 “唉，怎么有人会把自己做的梦当做现实呢？你想多了，先睡一觉就好了…”赵氏皱着眉头安慰着苏不忧。 “不忧，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苏远山开口说道。 这时，赵氏和苏不忧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苏远山等人。 苏不忧侧头一看到苏不惊，小嘴一瘪，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般哭喊道： “阿姐阿姐！不忧怕怕！阿姐抱抱！” 苏不惟上前拍了拍苏不忧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 “只看到你阿姐，没看到你二哥吗？小心二哥下次不给你捉鱼吃了！” 说完，对苏远山道：“看这小子还能哭能喊的，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好家伙！那一嗓子差点没把我送走…” “瞎说什么呢！小孩子说话没规没矩的，什么送走不送走的！”赵氏呸呸呸的说了几句，像是要把童言无忌都给呸走一样。 苏不惊走上前，爬上炕，拉住苏不忧的小手，道： “不忧，告诉阿姐，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苏不忧把头埋进苏不惊的怀里，委屈可怜的回道：“是我做了个梦。” ------------ 第四章 就怕万一 梦？ 难道苏不忧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就是因为那个梦？ 苏不惊讶异的微睁眼睛，还没来得及问具体的情况，旁边的赵氏就如同吐珠子般，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苏不惊给苏不忧喂了白花之后，没多久苏不忧就醒了。 苏不忧醒了之后，先是大喊了几声阿姐，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 赵氏本来就坐在屋子里看账本子，一听到动静就抬头看，看到苏不忧大哭大喊的模样后，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苏不忧看到赵氏，如受到惊吓的幼崽一般，浑身打了个战，哭诉道： “阿娘，昨晚上我做梦，梦到过几天，就会有一群从云山来的人把苏家村的所有人都杀了！” “这怎么可能！你怕是做梦魇着了！听阿娘的话，梦都是反着来的，不仅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反而会更好呢！” “呜呜哇哇！阿娘，是真的啊，你相信我，我们离开村子去别的地方好吗！哇哇哇！我还不想死！” 苏远山进来看到的那一幕，就是赵氏在安慰苏不忧。 听完赵氏的话后，苏不忆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小弟把梦里的东西当真了，只要身体没什么问题就好，过几天他就知道梦都是假的了。” 苏不惟嗤笑着调侃道：“你一个男子汉居然被自己的梦吓哭了！真是笑死个人了！以后可别说你能保护你的阿姐咯！” 眼看苏不忧又要急眼反驳，苏远山赶紧出来道： “好了，苏不惟，有你这么对弟弟的吗？还在那里看起热闹来了！” “不忧，你哥哥们说的话啊，那是话糙理不糙，梦都是假的，你只是…” 苏远山话还没说完，苏不忧就急急打断道：“不是的阿爹！这个梦一定是真的！我看到云山来的那些人，扛着一个大旗子！那旗子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字！” “哦？你说有字，那你还记得清吗？能把那个字写下来吗？”苏不惊有些感兴趣的说道。 “记得清记得清！是不是只要我能写下来，你们就信我的话？”苏不忧激动的从床上蹦起来。 明明他是很认真的说这件事的，可是家里的人一个个都不相信他，把他当成个不懂事的孩子！ 站在旁边的苏不忆出去拿了杯水来。 因为苏不忧还没有学识字，毛笔也不会用，干脆拿一杯水来，让他在墙上照着笔画就行了。 其实，苏不忆心里也不太相信小弟能写出一个字来。 只是个梦而已，年纪小就当真了。 苏不忆心里暗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再像苏不惟一样调侃的话，小弟非哭的天昏地暗不可！ 苏不惟双手环胸站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手痒，一副看完热闹准备继续嘴欠的模样。 苏远山和赵氏也不抱期望的现在旁边。 只要等会儿证明苏不忧写的字不存在，他应该就会相信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假的了。 可千万别再哭了！耳朵都要聋了！ 只有苏不惊满脸好奇的凑近，鼓励似的让苏不忧赶紧动手。 就这样，在全家的注视下，苏不忧右手蘸了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手法生疏的、像是画画一般在墙上涂鸦起来。 刚开始涂鸦的内容还不成形，可渐渐的，一个繁体的龙字赫然出现在墙上。 虽然字体十分幼稚，像是鬼画符难看，但是识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确实是个“龍”字。 要知道，对于一个还没有开蒙，不会读书认字的四岁孩童来说，龍这个字要写下来可不容易，没看过且印象不深刻的话，是绝对写不来的。 苏远山和赵氏看到这个字，脸色霎时一变，他们同样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从来没识字的人突然能写出一个有些复杂的字，还把梦里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看来… 苏远山和赵氏对视一眼，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苏不忆微眯眼睛，看着墙上左歪右拐的字，陷入了沉思。 他今年十二岁，已经懂一些事了，自然清楚，如果苏不忧说的那个梦是真的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苏不忧得意的冲着苏不惟哼哼一笑，二哥这下认输了吧！ 苏不惊望着那个字发呆，心里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突然，她猛地低头靠在苏不忧的眉心处，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苏不惊就感受到了苏不忧眉心处有微弱的灵气波动。 果然！ 苏不惊抬头深深地看了苏不忧一眼。 看来她这个亲弟弟，也是个身负灵根的人。 之前做的梦，应该也是因为苏不忧无意识对灵气进行吸收的时候，灵气进入他体内，这才让他感受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连苏不惊也做不到，因为这和苏不忧的体质有关，他能感应到灵气中蕴含的因果！从而达到未卜先知的作用。 “阿姐，你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哥坏，所以不信我！”苏不忧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撒娇的看着苏不惊。 苏不惟立马跳脚：“苏不忧！你给我说清楚，我哪里坏了！啊？” 苏不惊没理会大呼小叫的苏不惟，夸奖似的拍了拍苏不忧的脑袋，然后笑着拉住站在床边的苏远山的手臂，说道： “阿爹，虽然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们就出去避避吧！就当全家一起去镇上逛逛咯！” 苏不惟才不管什么避不避难的，他听到能够去镇上玩，兴高采烈的劝说道： “妹妹说得对！就怕万一啊！我们去镇上避避又少不了一块肉，而且我听说千华镇明天晚上有灯节…” 苏远山听的额角的直打跳，眼看就要忍不住给苏不惟一个脑蹦子时，苏不忆赶紧道： “二弟，你怎么能只想着玩呢？最近忙着秋收，哪里走的开人，这不是成心让阿爹教训你吗？！” 苏不惟后怕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远山，吸了吸鼻子：“大哥说的是，一切都听阿娘和阿爹的！” 苏远山哼了一声，说道：“成天只知道玩！今日的大字多写三篇！” 苏不惟怪叫一声，一脸生无可恋的仰躺在炕上。 然后苏远山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今天晚上大家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千华镇，就当出去玩几天，至于秋收，过几天可以请人帮我们抢收…” “有一句话说得对，就怕万一啊…” 苏不忧昨日和今日的反应，都太过古怪了。 ------------ 第五章 妥协 听到苏远山的决定后，全家都欢呼了一声。 赵氏是正好要去镇上查几本账，还可以顺路还带闺女儿去买几朵时兴的头花。 苏不忆是想着可以和弟弟妹妹们一起逛灯会，而且镇上的书店有很多新书，他可以买几本看看。 苏不惟高兴自然是因为新鲜热闹，还能够去镇上吃好吃的零嘴儿，还有他最可爱的妹妹，他要给她买个最漂亮的灯！ 苏不忧高兴，是因为家里人已经认同了他说的话，他虽然年纪最小，可本事却不小呢！ 至于苏不惊，全家人里可能只有她是在庆幸了。 毕竟按照她对小弟现在能力的认识，苏家村过几天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们能够及时脱身逃离，自然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苏不惊笑着说道：“阿爹，你看看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村里的人？就说是我们去云山的时候看到很多外乡人，来势汹汹的，村子里可能不安全。” 修道之人注重因果轮回，讲究天理循环，在不祸及自身的前提下，能帮一把的就帮一把。 明面上自然不可能把苏不忧推出来，只能把事情的起因往云山上靠了。 苏远山一把把苏不惊抱在手臂上，“我们阿乖真是心地善良，不过，仅仅靠一个梦，想让全村人都跟我们一样外出几天，肯定不可能，这正赶上秋收的时候呢…” “那我们就每家每户的去提醒一下，他们走不走是他们的事，如果真的发生了小弟梦里发生的事，我们也算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如果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苏不忆在一旁出着主意。 说实话，因为一个孩子的梦，而离家避祸这件事，放到其他家里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在他们家，因为有个开明的爹和娘，一切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苏不惊是真的很喜欢这一世的家人。 他们的几句关切，就能让她波澜不惊的心，眷恋起烟火的温暖。 前世的她一心大道，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她能够拥有这样的亲情，她倍感珍惜。 “大郎说的在理，我看也别说是孩子们去云山发现的了，就说是你今日午时，上山摘金银花的时候发现的吧。”赵氏的话把苏不惊的心神拉了回来。 苏远山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苏远山也就没有带着苏不忆和苏不惟去抢秋收，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一趟云山。 做戏做全套嘛。 去之前还特意嘱咐苏不惊：“阿乖，这几天可不能再去云山了。” 苏不惊乖巧的点点头。 开玩笑！她是全家人中最相信苏不忧梦的人，明知道前方会有危险，她怎么可能再凑过去呢？ “还有，不惟，等会儿记得把今日罚的字写了！” 苏不惟：…… 明天都要去镇上玩了，怎么还记着让他写字啊！！ 苏不忆忍着笑，替苏不惟回答道：“放心吧，阿爹，我来监督二弟写字。” 苏不惟忍不住低声抗议道：“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我要让妹妹监督我！大哥你去帮阿娘收拾收拾家里的东西吧！” 苏不惊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不要监督你，我要和阿娘一起收拾东西。” 家里现在肯定抱着“出去游玩的心态”，很多需要带上的东西都不会带上，她要过去提醒提醒。 不理会苏不惟的痛苦面具，苏不惊转身，想要去堂屋里看看赵氏。 可是苏不惊刚抬步，想到什么似的，转了个方向朝着小弟苏不忧过去。 “小弟，你能再跟我说说，你做的那个梦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苏不惊问道。 如果是土匪屠村，上面的人不可能不管，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政绩。 而且，他们还举着一个旗子，“龍”… “后面？我梦到有很多人在赶路，密密麻麻的人，赶路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死了，大家都在往南方赶。” “阿姐，你一定相信我说的，我最喜欢阿姐了！” 苏不惊笑着捏了把苏不忧的脸蛋，“那你怕不怕啊？” 苏不忧笑得鼓起腮帮子，把自己的脸凑近苏不惊，说道：“不怕！有阿姐陪我，还有阿娘、阿爹、大哥二哥呢！” 苏不惊笑意更浓，猛地低头狠狠地亲了一口苏不忧“没错！我们全家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看样子，云山来的那些人，不是土匪那么简单的，不然不可能屠了村之后，还有那么多人往南方逃。 往南方逃，只能是大家认为北方不再安全，而北方又怎么会不安全呢… 瑞国的都城，瑞州可就在北方啊… 思及这里，苏不惊赶紧去找赵氏。 他们家得多准备点粮食，赶紧离开北方！ “阿娘！我们要把家里所有粮食和银子带走！还有冬日的衣物，被褥，还有锅和碗！”苏不惊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 现在的天气开始一日日转凉了，得多准备点厚实的衣服来过冬。 “好了，我们只是去镇上玩，顺便避避祸的，哪有出去玩带那么多家伙什的？”赵氏无奈的叹道。 虽然苏不忧能写出梦里的字，是很不可思议，但是再怎么不可思议，赵氏他们也没有觉得事态有多严重。 更多的只是宽宽苏不忧和大家的心。 面对赵氏的不以为意，苏不惊完全丢下自己元婴大佬的面子，她现在是小孩子，撒娇卖乖要糖吃可是很正常的！ 就这样，苏不惊硬是缠着赵氏把家里的全部现银和银票收拾起来，还有灶台的一口锅和六个碗，一人一套冬日穿的厚衣服，三床被褥，还有几袋粮食。 然后让苏不忆和苏不惟去柴房把锄头带上。 等一切整理妥当后，苏远山从云山回来了。 “等晚食吃过后，不忆和我一起去提醒一下村里的人吧。” 唉，连他都不怎么相信，村里的人又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路去镇上呢？ 晚饭，苏不惊果然吃到了红烧兔子，她高高兴兴的亲了口苏远山“阿爹对我真好！” 苏远山笑眯眯的又夹了几筷子兔肉。 算了，去就去吧，孩子开心最重要！也能安安孩子的心。 饭后，苏远山和苏不忆挨家挨户的拜访苏家村的村民们。 言简意赅的讲了他在云山发现的不对劲，怀疑会有山贼入村，建议大家赶紧逃离苏家村。 ------------ 第六章 千华镇 可村民们却一点也不相信苏远山说的话，去找村长也同样如此。 “山贼？苏远山你可不要胡乱说，山上野兽多，兴许是你看错了！再说，现在忙着秋收，大家哪里有空闲离开村子，真是恨不得一天到晚扑在那地里！”苏家村的村长苏青摇头笑着说道。 “我看你们家也别离开村子，这几天还要去学堂给孩子上课呢！”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说道，他是苏家村德高望重的长者，村里人都叫他苏大兴。 “既然如此，那这几天的授课，就先暂缓吧。”苏远山看众人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索性告辞离去。 有这样的结果，苏远山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就因为一个不知道是否成真的可能性，放弃秋收，完全不可能。 带着苏不忆回到家后，苏远山和一家人早早的就入睡了。 晚上，因为苏不忧的哭闹，苏不惊和他睡在一起。 面对未来的迷茫，苏不惊紧紧的握住苏不忧的小手，心里异常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苏不惟就兴冲冲的起来，拉着苏不忆装点行李，把杂七杂八的一些弹弓、零嘴儿、话本用布条子捆起来，放到板车上。 一副全家一起去郊游的姿态。 苏不惟嚷嚷的说话声，吵醒了苏远山和赵氏。 苏不惟是在吃了苏远山一拳头后才安静下来的。 在苏不忆的闷声憋笑里，一家人开始收拾东西。 被褥，衣物，锄头，柴刀，菜刀，锅碗，还有厨房里剩下的米面盐，装进三床厚厚的被褥里，然后用几根布条子捆好，放到板车上。 就这些，还是苏不惊起床后监督完成的，不然，家里人根本不会把锅、碗、锄头等东西给带上。 至于财物首饰之类的，都是被苏远山和赵氏贴身存放的。 收拾好东西之后，苏不忧还没有醒，于是苏不忆抱起熟睡的苏不忧，坐到板车上。 板车是老牛拉的，后面的板子下有两个大轮子，木头做的板子上放的三个行囊没有占太多空间。 于是家里年纪小的苏不惊、苏不忧，还有赵氏坐在板车上。 其他人都是走路跟着牛车的。 一家人带着所有家当往千华镇出发。 路上还遇到了很多苏家村的村民，他们正忙着抢秋收，生怕拖久了粮食质量下降，或者突然来一场大雨，把大家一年的辛苦化成烟灰。 如今苛捐杂税众多，村民们就盼着多点收成，好过个顺和年。 因此，对于苏远山一家人的做法，他们非常不认同，不理解。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们顶多就背后嘀咕几句，最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哎哟！苏家的，你们这大包小包的，不会是要全家搬到县城去了吧！这牛看着就能干活！真好啊！”住在苏家隔壁的陈婶子，赶过来凑热闹道。 “陈婶子，这不昨天跟你们家讲了吗，我们害怕有山贼从云山过来，就打算全家出去玩几天，要不，你们家也一起？”赵氏笑着回答道。 陈婶子“嗐”了一声，道：“你们还真信啊？！我们可没这么多闲钱出去玩，这几天秋收也忙，家里的男人每天起早贪黑的，哪有空儿啊！” 赵氏亲热的挽住陈婶子的手“婶子，我们走的这几天，家里可就麻烦你照看了。” 陈婶子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没问题！我们领里领居的这么多年了。不过，你们可得早点家来啊，你们家地虽然不多，可还是得干好几天呢！云山怎么可能会有山贼呢，这么多年了…” 眼看陈婶子要开始唠家常了，苏不惟赶紧跳出来插嘴道：“婶子，我们还赶着去镇上呢！今天晚上有灯会…” 苏远山厉声道：“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苏不惟吐了吐舌头，跟陈婶行了一礼。 陈婶子摆摆手：“没事儿，孩子还小，这不着急去玩吗！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还要去地里忙呢，走了！” 赵氏感激的说道：“婶子，等我们回来，给你家狗娃他们带几匹布，做几身新衣服穿！” 陈婶子高兴的连连点头，满口保证会看好苏家的院子。 这天气日渐寒冷，她正愁家里孩子们没有件厚实的衣服呢！ 告别村里遇见的村民后，苏家众人来到了平时进镇子要走的泥巴路，赶着牛车往千华镇而去。 泥巴路上有很多小石头，凹凸不平的，坐在牛车上颠簸得厉害，苏不忧也被颠簸醒了。 苏家村离千华镇距离说不上远，但坐牛车也要花两个时辰功夫。 苏不忧醒了之后，因为无聊，硬是拉着大哥苏不忆给他讲故事。 苏不忆无法，只能把自己读过的几本游记颠来倒去的给他讲。 苏不惟是个闲不住的，他早就忘了“做梦、避祸”的念头了，满心满眼都是玩。 一会儿摘点野果子给妹妹吃，一会儿又拿起弹弓打停在路边的麻雀，好不快活！ 赵氏跟苏远山商量，待会儿到了千华镇的安排，要买些什么东西，她还要抽空去查账。 苏不惊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这只是第一步，不管未来会有什么磨难，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就好。 两个时辰后，苏家众人来到了千华镇。 千华镇里，此时已经有人爬在木梯上挂着绳子，等会儿好把千奇百态的灯挂在绳上。 小摊小贩们有的已经摆好摊子，有卖花鸟灯的、卖福灯，还有的把诗词山水点缀在灯上，各式各样，让人看花了眼。 晚上还没到来，千华镇就已经开始热闹了。 想来，等到了晚上，千华镇一定会如同仙境一般美轮美奂的。 看着这喜人的热闹，苏不惊等人喜洋洋的东张西望着。 之前为了来往查账方便，赵氏就在千华镇买了一套小院子，如今一家人要暂时住在镇里，自然就是住在那里的。 而且，千华镇根本没有专门招待外地人的客栈，就算有，条件也很差。 “我们先把要住的院子给打扫干净，晚上的灯会再出来好好的玩！”苏远山说了自己的计划，大家一致赞成。 一行人大包小包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千华镇人的注意。 今天千华镇有灯会，有些外人进入很正常。 就这样，苏家一行人来到了镇上北街的院子里。 ------------ 第七章 灯会 院子是用青灰色的砖石垒好，里面的屋子是大青砖盖的瓦房，秋日的阳光撒在瓦房上，看上去敞亮又典雅。 这算是很不错的屋子了。 毕竟，普通人家可没闲钱用青砖盖房子。 百姓们一年的收成用来缴税之后，还要留点自家吃，还要拿去卖掉，好换成钱来买油盐肉布等东西。 如果家里有人要科举读书，那又是另一笔巨额开销了。 所以，盖房子一般都是用的黄泥，屋顶也不会用青瓦，而是用稻谷搭在屋顶，用木头之类的重物压一压。 从大门进去，能看到地上掉落了一些细碎金黄的桂花，还有一口水井立在院子中间。 挨着门的地方，有一颗大腿粗的桂花树。如今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大家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甜香。 院子虽然不大，却胜在一个“洁”字上，想来，是赵氏平时经常安排铺里的伙计打扫的原因。 苏不惟如一只跳脱的兔子般，一下子蹦哒到桂花树上，摘了桂花树最顶端的一枝，冲苏不惊笑道： “妹妹，快看！二哥给你摘了这树上最大最香的一枝桂花！等会儿我插在你屋里，晚上睡觉做的梦，肯定都是桂花味！” 苏不惊还没开口，旁边的苏不忧就大声说道：“哼！二哥只会吹牛，明明我摘的才是最香的一枝！阿姐只要我的！” 说着，苏不忧急急在桂花树上摘了一枝黄的发烂的桂花，抢在苏不惟的前面，给了苏不惊。 苏不惊：…… 苏不惟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切，你拿的那枝哪里比得上我的！妹妹，拿着，等晒干了装在荷包里，走到哪儿都是香喷喷的！” 说着，苏不惟跳下树，仔细挑了一枝微微泛黄的桂花给苏不忧：“拿着，别说二哥偏心！” 苏不忧嘀嘀咕咕：“哼，你不偏心，我偏心！二哥最坏了！” 旁边的苏不忆很自觉的拍了拍苏不惟的肩膀，笑着指着桂花树的顶端道：“我也想要一枝枝头的桂花，麻烦二弟了。对了，多摘点。” 苏不惟：…… 他懂了，他就是被奴役的命！全家人都欺负他！ 苏不惟认命的爬上树，眼疾手快的把树上开的灿烂的桂花丢给苏不忆，然后摇起了桂花树。 稀稀落落的，像是下起了桂花雨一般，金灿灿的。 树下的苏不惊接了满满一盆。 在苏不惟和苏不惊摘桂花的时候，苏远山领着苏不忆和苏不忧，利落的打扫了一下院子，擦了擦灰后，苏不忆就拿着几个大钱去镇上买柴火去了。 赵氏则把牛牵进院子里，然后把板车上的行李放进屋里，简单的把被褥铺在了炕上。拍了拍灰，又拿起里屋柜子里放着的艾草点上。 等一切收拾好之后，众人齐齐坐在堂屋里，没一会儿，苏不忆也回来了。 苏不忆从外面买了一担柴火回来，左手提溜着，右手还拿了一盏画着软糯白兔的银纱灯。 一进屋，苏不忆就对坐着的苏不惊说道：“妹妹，拿着，等晚上了点上灯一定特别好看！” 说着，把柴火提进厨房，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几桶水过来，放进锅里准备烧热水。 贤惠的让苏不惊暗暗感叹咬手绢：大哥就是靠谱！ 苏远山招招手：“行了，点好柴火就过来，还有事要说。” 苏不忆赶紧过来。 苏远山看到一家人都到齐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屋子算是打扫好了，不过，屋里只有三个厢房，等晚上了阿爹和不忧一间，不忆和不惟一间，阿乖就和你阿娘一间，可以吗？” “不要！哇哇…我要和阿姐一间！”苏不忧又开始扯着嗓子嚷嚷。 被苏不惟堵住嘴巴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苏不惊，眼里的渴求亮闪闪的。 苏不惊移开眼，道：“阿爹，我想自己一个人睡。” 只有一个人睡，她才能趁着晚上进入仙府修炼，就算不进仙府，也能打打坐。 这下，苏不惊的提议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无外乎是担心她一个人睡不习惯，没有人在旁边照应，他们会担心之类的话。 苏不惊再三保证，害怕或者不习惯的话，会大喊阿娘阿爹，这才定了下来。 除了苏不忧还在叫喊，不过有苏不忆和苏不惟，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接下来，众人挨个冲了个澡，赵氏和苏远山去镇上的铺子对账，孩子们就闲闲的坐在院子里，赏着桂花聊着天。 等到了傍晚时分，苏远山和赵氏带着孩子们往镇上的酒楼去吃饭了。 苏不惊左手牵着苏不忆，右手拎着苏不忆给她买的兔子纱灯，开开心心的四下张望。 苏不惟不停的给苏不惊买零嘴儿，什么冰糖葫芦、糍糕、麻团、胡饼子，还有乌梅汤。 苏不惊吃不下的就他吃，还时不时还给牵着苏不惊的苏不忆和苏不忧塞点。 赵氏无奈的说道：“少吃点零嘴儿，等会儿还要吃饭呢！” 苏远山笑呵呵的拍了拍吃的欢乐的苏不惊，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 到了酒楼，一家人吃了晚食后，借着酒楼的窗户，遥看不远处的灯火阑珊。 星星点点的花灯点缀在黑夜的幕布下，如同一颗颗璀璨耀眼的宝石，让这灯火人间变得不真实起来。 街上，远远的还能看到，年轻的小郎和秀美的小娘子并肩看灯，小娘子那微红的脸蛋，真是比花灯还要漂亮。 小童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指着糖画摊子直笑呢，笑得比糖还甜。 一对老夫妻对着花灯许下心中的期望，会是什么期望呢？财源广进？身体安康？儿孙出息？ 苏不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上一世，她一心修炼，赶天赶地的追寻大道，卷得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她的大名。 她的眼睛里只希望看到那天上天的波澜壮阔。 却忘了，地上的精彩人生每天都在上演。 她只需要低头望一望，就能俯身取得。 听着苏不忧和苏不惟的斗嘴笑声、听着苏远山和赵氏的家长里短、听着大哥苏不忆的温声关切… 这一切的一切，让苏不惊觉得，自己空了多年的心房，慢慢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填满了。 暖暖的、胀胀的，是什么东西呢？ 苏不惊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了片刻的顿悟。 夜深后，苏不惊和一家人回到桂花院子里，洗漱过后，她小心翼翼的把苏不忆给她买的兔子纱灯，挂在她房间的墙上。 她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 然后，苏不惊拿出之前的那颗碎灵石，又进仙府取了五颗碎灵石，放在身前摆了个超小型聚灵阵，开始修炼。 ------------ 第八章 噩梦成真 待到天边的太阳露出了个头，苏不惊才缓缓突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望着日出的方向，一点点吸收自然的灵气。 身前用来摆阵的碎灵石已经湮灭成灰，苏不惊站在炕上，活动了下筋骨。 下床确认还没人出房间门之后，苏不惊赶紧进入随身仙府，拿了三颗碎灵石出来，放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这样，她就能每时每刻的吸收相对浓郁的灵气了。 然后，苏不惊又从仙府里拿了六颗小拇指大的红色野果子出来，放进另一个荷包里，准备拿给家人们吃。 苏不惊这才推门而出。 淡金色的阳光撒在苏不惊白嫩的脸蛋上，衬得她像是天上的仙童一样精致。 虽然一个晚上都在打坐修炼，可苏不惊半点疲惫也没有。 这是因为灵气的滋润，否则，仅凭她刚入门的练气修为来说，根本做不到通宵修炼还有精神。 这时候，苏远山和赵氏也起来了，他们先是给了苏不惊一个拥抱，然后关切的问道： “阿乖，怎么样，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啊？”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是不是不习惯啊！” 苏不惊一一回答后，把自己的荷包打开，道：“阿爹阿娘，这是我之前去云山摘的野果子，我们一家人一人一个！” 赵氏接过荷包，走进厨房准备早餐，苏远山干脆抱着苏不惊一起去洗漱。 洗漱用的是柳叶条，沾点盐嚼巴几下。 苏不惊还用布条揩了下牙，然后跑到院子里晾晒桂花的地方，抓了一把桂花放进碗里，又到厨房烧热水的地方，舀了一碗水，泡在桂花里。 捂了一会儿后，苏不惊吹着热水，闻着清淡香甜的桂花香，含了一口桂花水到嘴里，吐了又含，直到一碗水都吐完了为止。 一旁准备洗野果子的赵氏看着这一幕，笑道：“阿乖真爱干净，这下浑身都是香喷喷的了，等会子让你哥哥们把桂花晾晒好，阿娘给你做桂花香包！” 苏不惊开心的点着头，能够香喷喷的自然好。 “对了，阿娘，这果子我洗过的，不用再洗了。”这野果子表面多少沾着仙府的灵气，洗了就不好了。 赵氏就没动手洗果子，而是拍了拍手，准备去外面买点枣糕和碗米糕给大家当早饭。 “阿乖，你去屋子里叫你哥哥弟弟们快起来了，这天气日渐变冷，我们去镇上买点布做衣服。” 苏不惊转身去叫人，连带着把苏不忧也叫起来了。 等他们洗漱好，苏远山又招呼着孩子们去院子收拾桂花，喂了老牛，一人吃了个野果子之后，赵氏才回来。 一家人吃了早食后，去赵氏开的布坊，拿了一些兔子皮和羊皮做的靴子和衣物，又拿了六件用细棉布做的夹袄。 夹袄是个好东西！天气寒冷刺骨的时候，可以塞一些柳絮、稻草、鸭毛、羊毛之类的东西，然后把夹袄缝好，就能当过冬的衣物穿。 等天气回暖的时候，再把夹袄里的填充物取出来，就能当春秋两季穿的衣物了。 赵氏给全家人各自准备了一件，考虑的相当周到。 临了，还专门给苏家村的陈婶子拿了两件夹袄，准备回去了再给他们，当做帮忙看家的酬谢。 两天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了。 就在苏家众人觉得苏不忧做的那个梦，只是个巧合，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一个噩耗传到了千华镇。 “诶，听说了吗，离我们不远的一个村子被土匪们杀光了！” “知道知道！好像叫什么…苏家村？哎呀，真是造孽啊！那些该天杀的土匪！” “唉，听说昨天晚上，道县的县太爷就派人去了苏家村，希望还能有活口吧！” …… 外面纷纷嚷嚷的议论声，听在苏家人耳里，不亚于晴天霹雳。 明明今日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晒得人暖洋洋的。 却还是让苏远山和两个苏家哥哥，宛若在寒天腊月喝了一碗冰水，寒意直从脚底升起，一直浸到心中。 苏远山沉着脸，心思沉重的带着苏不忆和苏不惟一起回到院子里。 他们本来准备去书肆买点新鲜的杂书游记，明天一早就启程回村的，可现在… 此时，赵氏正拿着针线给苏不惊绣荷包，最近苏不惊很喜欢往腰上挂荷包，她准备多做几个。 苏不忧正乖乖的坐在门槛上，看着苏不惊扎马步。 “阿姐真厉害！已经两个时辰了，太厉害了！”苏不忧激动的拍着手，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 “哼哼，区区扎马步，这有什么的！阿姐可比你想的还要厉害哦！”苏不惊扬着眉毛，姿势端正的扎着马步。 赵氏抽空抬头看了一眼“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乖居然对练武感兴趣，缠着远山给她买了本武书…” 赵氏的话还没念叨完，就听到大门被用力敲打。 “啪啪啪” 速度有些快，带着点急促，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谁啊！有什么事？”赵氏赶紧问道。 “是我，静娘，快点开门，我有急事！”苏远山语气都变了。 赵氏赶紧起身开门，院子里的苏不惊和苏不忧也紧跟着走过来。 “怎么了？你们不是去书肆买书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氏问道。 苏远山深深地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进了门，等苏不忆和苏不惟都进了院子后，把木门关上。 苏不忆和苏不惟的表情也不太好。 赵氏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到底怎么了，快点说啊，这么干站着着急死我了！” 随着赵氏的话，苏远山转过头，目光紧紧的盯着稚嫩的苏不忧，顿了顿，开口道： “不忧，你的那个梦，真的实现了。” 赵氏瞪大眼睛，震惊的屏住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 梦…成真了？意思是…苏家村被… 她的两件夹袄还没送出去呢… 赵氏艰难的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不忆和苏不惟心里的情绪猛烈的涌动着，望着苏不忧，满脸不可思议。 如果他们前几天没有离开苏家村的话，那被屠的村民中，就会有他们！ 这是真正的死里逃生！ 想到这里，苏不忆和苏不惟的腿都有些发软。 被众人盯着的苏不忧也变得紧张起来。 全家人只有苏不惊面色平常，她早就知道梦会成真，自然不会惊讶。 至于死了那么多人… 那就没办法了，他们家也提醒过，腿长在别人身上，人家不走，还能硬绑着拖着他们走吗？ 只能说仁至义尽。 前世在修真界，苏不惊见过太多死人，此时心里实在是没办法升起波澜来。 ------------ 第九章 确认 等苏家众人心情平复好后，苏不惊率先开口道：“阿爹，我们进屋里说话吧！” 苏远山点点头，大家一起进了堂屋，然后把门关上。 苏远山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望着坐在木凳上，有些坐立不安的苏不忧，道： “不忧，告诉阿爹，你后面还梦到了什么？” 苏不忧求助似的看向了苏不惊，得到苏不惊的鼓励目光后，转过头来，把之前告诉苏不惊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我梦到很多很多人往南方赶过去，密密麻麻的，路上还有很多人死了…” 苏不惊适时的补充道：“阿爹，阿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苏不惟更直接：“阿爹，我们先去南方吧！” 苏远山不说话，沉吟了会儿之后，开口道：“如果只是山匪作乱，作乱的范围不会太大，不至于有很多人往南方逃，顶多就是从一个州逃到另一个州，就像我们这样。” “可，不忧说的是很多很多人，都往南方逃。” 苏远山不再说话，苏不忆眼眸略深的说道： “小弟之前说，他看到屠村的人，扛着个旗子，旗子上有个“龍”字，再加上后面有很多人逃往南方…应该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只是普通的山匪山贼作乱。” 苏远山“嗯”了一声，“如果真像不忧做梦的那样，瑞国北方，估计是要乱了。” 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往南方跑？ 天下哪有百年的和平？如今瑞国的周氏皇朝，官家年纪大了，却迟迟不立太子，皇子们又正值壮年… 迟早会出事！ 而且如今苛捐杂税众多，时不时闹一下暴雨或者干旱，百姓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再加上南面的雍国虎视眈眈，兵强马壮，前几年就听说在骚扰瑞国的边境。 唉！ 苏远山突然长叹一声，道：“静娘，明日你去把你手里的庄子、铺子，能脱手卖了的，尽量卖了吧！” “好，明日我就把北方的这些铺子给卖了，不过铺子庄子有些多，要卖的话，需要一段时间。”赵氏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有些危急。 赵氏做生意是把好手，为人虽然温柔贤惠，却是个精明的，不然也不会把手里铺子给盘活。 如今，最需要的是多准备现银。 苏远山拿了几十个大钱，递给苏不忆，道： “不忆，你为人稳重，又有急智，你去外面茶楼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到，屠村来的那些人，是山匪还是别的什么人。” 苏不忆听懂了苏远山的意思，接过大钱，道： “阿爹，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和阿娘一定不能慌，弟弟妹妹们还指着你们呢！” 苏远山欣慰的笑着点头，赵氏也微笑着道：“去吧，注意安全，回来阿娘做红烧肉给你们吃！” 苏不忆脸上扬起笑容，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看着苏不忆离去后，苏远山这才对苏不忧说道：“不忧，这次的事，幸亏有你提前预警，否则，我们也活不到现在了。” 苏不忧红着脸蛋，双手放在腿上绞来绞去，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你们是我家人，这…这是应该的啊。” 苏不惟大笑着叉着腰道：“不忧，走！二哥带你去摸鱼去！这次你可是救了二哥一命啊！” 苏不忧轻哼了一声，“哼，让你之前不相信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赵氏无语的道：“这是镇里，哪还有什么小河让你们摸鱼啊！而且都这种时候了，哪儿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看着苏不惟耷着脑袋的样子，苏不惊笑着说道：“阿娘，等会儿我和二哥一起去买米面粮食吧！” 正好让二哥出去透透风。 赵氏摇头拒绝道：“不行，你年纪小，不惟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我可不放心！” 出乎意料的是，苏远山帮着苏不惊，他道：“好了，千华镇现在还算安全，不用草木皆兵。我看，让阿乖带着她二哥一起去买点东西回来，是可以的。” “先不说阿乖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聪明伶俐又懂事，现在如果不经点事儿，以后怎么办？我们还能护一辈子？” 苏远山的话让赵氏黯然的低下了头，幽幽的叹道：“想要平淡的日子，怎么这么难呢？” 赵氏的叹息让大家陷入了沉默。 虽然后面的事情还没发生，但是生养他们的村子被屠，总是让人心有戚戚。 苏不惟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勺，调和气氛道：“要不等大哥回来了再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些屠村的人是不是扛了个龍字旗呢！” 苏远山和赵氏点点头，一家人就这么坐在堂屋里等消息。 苏不惊看了圈还心存侥幸的家人们，偷偷的叹了口气。 唉，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天，她可是真真的感受到了蕴含着因果气息的灵气啊！ 不忧做的梦，就是有预言的作用！ 众人一起等到午后，这才把出门打探消息的苏不忆等到了。 苏不忆推门而入，步履急促的走到堂屋里，对着苏远山和赵氏说道： “阿爹，阿娘，我去镇上的致远茶铺，跟那里的茶博士打听到，去屠村的那伙人，听说是一路从齐州北面的元州而来，号称真龙军，手上确实扛了个龙字旗！那是他们的标志。” “我还听一个从元州而来的老翁翁说，那些真龙军人数十分庞大，如今，县里已经找齐州的州主求支援了！估计再过不久，全镇的人就都知道了。” 苏不忆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场面一瞬间陷入了沉静。 一切还真如同苏不忧说的那样！这就由不得他们继续心怀侥幸了。 苏远山深叹一声，道：“你们都记住了，关于不忧做的梦，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都记住了吗！” 苏不惊几个孩子乖乖点头，他们知道，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不忧就会有危险。 他们只有守口如瓶，才能保护好家人！ 赵氏眼神沉郁的看着苏不惊，勉强笑道：“阿乖，去吧，和你二哥一起去镇上买一大块猪肉，晚上阿娘做红烧肉给你们吃！至于米面粮食，等会儿下午阿娘和阿爹去买。” “我也跟着去！”苏不忆担忧的说道。 “你就别去了，出去大半天还没歇口气儿呢，在家里把晾晒在外面的桂花收拾好，然后照着之前买的那本武书，学点腿脚功夫！” 苏远山没好气的开口道：“以后每天早晨，早点起来，跟着你妹妹一起扎马步！不止你，我们全家人都要扎马步！” ------------ 第十章 准备 对于苏远山说的话，苏不忆郑重的答应了。 他们一家子都不会武，如果后面真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赵氏看着时间还早，当即起身去处理自己的那些铺子庄子，得赶紧卖了换成现银。 苏不惊和苏不惟在外面肉摊上买了块猪肉，然后提溜着往家走去。 一路上，苏不惊听到路人交谈着“屠村、山匪”的事，想来，是真龙军这件事还没彻底传开。 百姓们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山匪入侵。 苏不惊抿了抿嘴，扯了扯苏不惟的衣袖，道：“二哥，我想吃酱肘子！” 唉，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咯！ 苏不惟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行啊，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前面买去！再给阿爹买甜滋滋的米酒！” 苏不惊闻言，也笑了起来。 她那个阿爹，烧刀子喝不惯，梨花白也不爱，就爱喝点甜甜的水酒，被阿娘说了很多次人不可貌相。 苏不惟领着苏不惊去千华镇最大的酒楼里，买了一份外带的酱肘子，又带了两瓶米酒，这才归家。 路过粮铺时，苏不惊并没有看到一堆人哄抢粮食，想来，大家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晚上，苏不惊一家人吃了丰盛的一餐，那两瓶买来给苏远山的米酒，被他一个人喝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苏远山轻嗅着院子外传来的桂花香，道： “明天开始，我们家每个人早晨都要扎马步，练练腿脚功夫。家里的要紧东西，明天要归放到一处地方，确保一赶路就能拿完。” 苏不惟吃饭时，偷喝了几杯米酒，此时脸蛋红红的说道： “阿爹，我们赶紧收拾了东西，逃到南方去吧！宜早不宜迟啊！” 苏不忆摇头，头脑清晰的分析道：“现在不是赶路的时候，我们要去到南方避难，现在一不知道去到南方哪里，二不知道该走哪些线路去南方，就这么带着大包粮食，锅碗瓢盆的，太过引人注目了！” 苏远山点头赞同：“不忆说得对，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等，如果我们单独行动，目标太大，引人注目不说，如果路上遇到土匪山贼，只能等死。” “想要隐藏一粒沙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那粒沙子融入沙漠，赶路逃命，最忌张扬。” 苏不惟表示明白了，又问道：“那如果到时候，赶路的队伍不去南方，我们该怎么办？” 苏远山轻哼一声：“那都不是事儿，到时候停下来休息休息也行啊！你真以为赶路很轻松，能够一走就是不到南墙不死心？” 苏不惊脆生生的接话道：“一乱就是全乱，如果北方真的要乱了，上面的官人商贾、下面的百姓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能溜到南方避难去。” 苏远山斜乜了眼苏不惟，“你还没你妹妹想的明白，这么多问题自己也不动动脑子，去，去外面给我扎马步去！” 苏不惟感叹似的道：“扎马步好！只要不是罚我写大字就行！” 苏远山：…… 他这个傻儿子哟！ 苏不忆虽然没有被罚，但是他也很自觉的站在苏不惟身旁，认真的扎马步。 赵氏带着最小的苏不忧去洗漱睡觉，睡前特地叮嘱了一声：“如果晚上再做了什么梦的话，一定要记清楚了告诉阿娘！” 苏不忧乖巧的点头。 现在他也被家人需要了，他很开心。 苏不惊跑到自己房间里，进入仙府，走到一处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前，想要接点水拿到外面。 却发现仙府里没有装水的容器，那些碗状的法宝灵器又不能拿出去。 于是，苏不惊又到外面去拿了个碗，然后进入仙府舀了大半碗水出来。 蕴含着浓郁灵气的仙府之水被放在木桌上，升腾着迷濛白雾，凑近一点，仿佛还能听到水中传来轻浅仙音。 苏不惊赶紧把这碗水倒进屋里的大陶罐里，然后又加了五大碗水井里打的井水，那浅浅的仙音和白雾这才消失不见。 苏不惊尝了下稀释过的仙府之水，发现对人体的好处远远大于之前的野花野果，决定把这一陶罐水给家人们喝了。 既然知道不久的将来要逃命，苏不惊自然得想办法提高家人们的身体素质才行。 接着，苏不惊像是想到什么，手里拿着空碗尝试性的想要收进空间。 只见空碗在苏不惊手中凭空消失，然后她又把手伸向屋里的木桌和大柜子，两件大东西也凭空消失了。 然后苏不惊又把手伸向屋子里的其他家具。 她发现，随身仙府现在只有五平米左右的空间能用来储存现实世界的东西。 “是因为我目前修为太低？所以不仅限制了我从仙府取东西，更限制了我拿东西？” 苏不惊有些头疼的推测道，本来她还想着，如果随身仙府可以大量储存东西，那她就能大肆采购食物衣物等东西，为之后的赶路做准备，让家人们之后的逃命少吃点苦头。 毕竟天下一乱，物价就会高得离谱，银子就不值钱了，手里有粮食布料这些硬通货才行。 “这五平方米的空间也要利用起来，装点米面…还有水，盐也要装点。”苏不惊嘀嘀咕咕的琢磨着。 食物的话，在野外怎么也能找到能吃的东西，但是水和盐就不一样了。 虽然仙府里有很多河流瀑布，但是因其生长于仙府成千上万年，其中蕴含的灵气对于修真者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催命的毒药，得加入清水稀释后才能喝。 做好打算，苏不惊调整好心情，重新把仙府里的家具物什取了出来。 过后，苏不惊端起大陶罐，跑到厨房去，找了六只干净的碗，把陶罐里的水倒了进去。 “阿爹、阿娘、大哥、二哥、小弟，快来喝水了！” 说着，苏不惊亲手端着两碗水先去了院子，看着苏不忆和苏不惟喝下后，又回去端了两碗水给了苏远山和赵氏。 苏不忧还没睡着，也喝了一碗水。 苏不惊满意的点点头，把剩下的最后一碗水倒进了院里的水缸，这样大家平时用水多少能沾点灵气，对身体大有好处。 家里平时用水，也是把水井里的水倒进水缸里舀来用的。 跟爹娘说了声睡觉后，苏不惊钻进仙府，大喝了几口没有稀释过的水后，开始按照上一世的传承功法修炼。 ------------ 第十一章 意外 第二天一早，苏不惊发现，自己身体表层溢出了一堆恶臭难闻的黑色污垢，油腻的粘在身上，熏得苏不惊头脑发昏。 实在是太臭了！ 苏不惊知道，应该是昨日她喝了很多，没稀释过的仙府之水的原因，让她意外的洗筋伐髓了。 仙府之水的洗髓效果，自然没有修真界的洗髓丹的效果好，但好在把她体内的大部分杂质排了出去，对之后的修炼大有好处。 等日后的修为上去些了，再服用洗髓丹就是了。 苏不惊在仙府清洗了下身体，彻底干净后才从仙府出来。 出来时，苏不惊又拿了三颗碎灵石随身携带。 苏不惊对着远方的日升紫气进行吸收后，又在房间里拿着木棍当做剑，练了一下前世的剑法。 等出了一身汗之后，苏不惊收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就在此时，屋外穿出几声惊呼声。 “啊！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臭！” 苏不惊抬步出门，瞬间被屋外的臭味熏得两眼一抹黑。 老天！怎么这么臭啊！ 苏不惊面色难看的捂着鼻子，走到隔壁两间屋子门前，臭味就是从这两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苏远山和赵氏一间，剩下的三个兄弟一间。 只听赵氏在屋里大喊道：“苏远山！快起来！我们俩身上有黑泥！好臭啊！” 旁边那个房间里也传出苏不惟大呼小叫的声音：“大哥！你怎么这么臭啊！昨晚上扎完马步没洗澡吗？” 苏不忆难得有些激动：“不是我臭，是我们都臭！你离我远点！我要去洗澡！”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苏不忧的哭声。 苏不惊满头黑线。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这么臭了。 看来，她还是高看了普通人的身体素质！ 昨晚上给家人们喝过的仙府之水，明明已经稀释过五倍了，却还是让他们的身体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 那水还算不上真正的宝贝呢！只是日积月累沾了点灵气而已！ 好在浓度没有达到爆体而亡的程度！不过这样也好，大家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以后练武就能事半功倍了。 同时，苏不惊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再要拿仙府里的东西出来给家人吃，自己一定要亲自试一下。 苏不忆率先冲进院子，从水缸里舀了水，大声说了句：“妹妹，先别出门，哥哥要在院子里冲个澡！” 苏不惊答应之后，就听到还在房间里的赵氏说道：“哎呀！这天气变冷了！怎么能直接用冷水冲呢！” 可是苏不忆管不了那么多，他囫囵的脱掉里衣，一瓢瓢水从头顶冲下。 等到全家都洗干净之后，苏不惊出来，就看到全家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皮肤变得光滑细致，眼眸清亮，就连年纪稍大的苏远山和赵氏，也好像年轻了几岁一样。 “真是神奇啊！我感觉我现在身体轻盈多了！能一蹦三尺高！”苏不惟轻快的蹦哒了两下，满脸的迫不及待。 苏远山清洗干净后，心情很不错，他笑呵呵的动了动双腿，“哈哈哈，前些年我还有点腿疼的毛病，如今好像没有了！真是好事啊！” 苏不忆眉眼含笑的提醒道：“阿爹，今日我们还有马步没有扎，赶紧开始吧！” 苏远山点头，一家人很自觉的站成一排，其中甚至包括赵氏。 苏不惊招呼苏不忧过来，道：“小弟，你感觉怎么样？” 苏不忧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老实的说道：“阿姐，我没有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眼睛看东西清楚了很多。” 苏不惊拍了拍苏不忧的小脑袋，拉着他的手一起过去扎马步了。 过了一个时辰，赵氏就和苏不惊一起出门去了。 苏不惊和赵氏先是去买了五大袋盐，然后去肉铺买了一担子猪肉，又去粮食铺子买了几袋粟米、番薯和豆子。 买的种类不多，但都是扛饿耐放的东西。 接着，苏不惊又催着赵氏去东市的车马行，挑了一匹棕色的马，花了八十五两银子，连车厢带马一起买了下来。 “店家，能不能帮我们把轮子加粗加厚一点啊，还有这后面的车厢，能不能多一层油布啊，下雨淋湿怎么办？”赵氏敲打着马车车厢，仔细看过后说道。 店家利落的收了银子，话自然就好听了：“娘子请放心！这车厢外面刷了好几层桐油呢！绝对不会漏水进来的！如果你急要的话，车轮子就来不及改了，不过在里面多垫几层褥子垫子什么的就行了，不会颠簸的！” 苏不惊凑过去打量了一番车厢内部，里面十分宽敞，可以同时坐四个人进去，中间还有个空隙，可以用来放烤火的炉子之类的。 车厢两边还有又长又宽的夹层，可以在里面放一些小物件。车顶也结实，可以把一些粮食放在上面赶路，这样既不占空间，又方便取用。 总的来说，苏不惊非常满意。 那边赵氏还在说话：“不行，多加点银子也成，车轮子一定得尽快改好！” 店家咬咬牙，“行！多加五两银子！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取就是！” 赵氏点头同意，预先付了一两银子定金后，拉着依依不舍的苏不惊离开了。 因为东西买了太多，苏不惊先跑到家去，叫了苏远山等人过来一起搬，来回两趟才把东西全部搬回家里。 赵氏简单的把今天买的东西说了一遍：“东西买的差不多了。” 苏远山点头，左手有规律的敲打着桌子，过了半晌说道：“今晚就先收拾些东西，明天我再去铁铺买几把斧头。” 苏家的几个孩子听话的开始收拾起来，因为只铺了三张床，剩下的一张被褥就被装入了一些厚衣物，不用的锅和两个碗，还有几块腊肉，几个番薯和一包盐，用布条子捆好放在堂屋门口。 晚上，苏家众人简单的吃过饭后，就上床睡觉了。 苏不惊照旧用几块碎灵石摆了个阵，辅助修炼。 四更天（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人们睡得正熟的时候，就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寒光闪闪。 她抿抿唇，放平呼吸，沉下心神静静的侧耳听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大变，倏地站了起来，一把捞起地上的碎灵石塞进腰间的荷包，一边大喊一边往外跑去。 “阿娘！阿爹！快起来！有危险！” ------------ 第十二章 危机 “大哥！二哥！快点把小弟叫起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苏不惊稚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一下子就把熟睡的苏家众人叫醒了。 苏不忆反应最快，一听到苏不惊的声音，他就利索的穿好衣服，一把推醒正在呼呼大睡的苏不惟，然后手脚麻利的给苏不忧穿好了衣服。 “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吗？”苏不惟睡眼朦胧的说道，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呆傻可爱。 苏不忆头也不回的催促道：“妹妹说有危险，我们赶紧收拾好过去看看！” 苏不惟一听这话，睡意顿时消失不见，用比苏不忆更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火急火燎的往外跑，道： “妹妹！妹妹！出什么事了？二哥这就来保护你！” 苏不忆满头黑线的看着苏不惟的背影，继续给苏不忧穿衣服。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把隔壁屋子的苏远山和赵氏吵醒了，他们先是张嘴询问： “怎么了？阿乖，出什么事了？” “阿乖！是不是睡不着，或者害怕了？” 苏不惊有些着急的打开苏远山他们的房门，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 “阿爹阿娘，快别多说了！赶紧把衣服穿好，我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可能是外面的那些真龙军杀过来了！” 实际上，是她刚刚修炼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残暴嗜血的气息，还听见了外面有大批量的人马走来走去的声音。 之前就听说镇上的人去找县上，县上的人又去求助州里。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功夫，援军还没来，刚屠了苏家村的真龙军就追杀来了。 苏远山和赵氏闻言，立即穿好衣服。 苏远山深吸了几口气，咽了咽唾沫，声音略显紧张的说道：“事发突然，大家赶紧把吃的塞在身上，不要耽搁时间，去门口集合。” 赵氏想要拉住苏不惊往外走，却被苏不惊一下子挣开，“阿娘，你去抱小弟出来，我去厨房一会儿就来！” 说完，不等赵氏同意，速度飞快的跑到厨房，一下子就把堆放在灶台旁的一袋袋盐放入随身仙府。 刚放完盐，就听到院子的大门被砰砰的敲响了。 “砰砰砰” “里面的，真龙军降世普度众生，赶紧给爷把门打开！”一道粗犷狂放的笑声大喊道。 一边大喊，还一边用手脚踢门。 苏家院子旁边的那户人家，已经被人粗鲁的撞开，一道女声哭喊着，刺耳的让人心惊。 “姐！不要啊！你放开我姐姐！你这个畜牲！”女声痛苦的嚎叫着，声音里饱含的绝望，让人不禁感同身受。 “急什么？等我兄弟来了，你就好好伺候他！你们姐妹俩应该感到荣幸，能够伺候我们真龙军，那是能够得到真龙祝福的！”说话的人听声音不过十几岁，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放了我女儿！我跟你拼了！”一个中年男子悲愤的冲上去，想要救自己被人侮辱的女儿。 可是他赤手空拳的，空有一身怒气，又怎能打得过手握武器的真龙军呢？ 真龙军的人狞笑着，“噗嗤”一声把手里的刀插进中年男子的肚子，末了还用力的搅了搅。 “你个老头儿真是不知死活！把你的女儿供奉给真龙多好！还能加入我们真龙军呢！” 中年男子瘫倒在地上，手还不忘扯住真龙军的人的裤管子，“珍儿，玉儿，快…快逃啊！” “哈哈哈！真龙军降世普度众生！小娘子！不如你和你姐姐一起伺候我？” 真龙军的人一脚踢开中年男子，脚狠狠地在中年男子胸膛处揩了一下，像是在擦什么晦气东西一样。 珍儿和玉儿看着绝了气息的中年男子，眼神瞬间空洞起来，被真龙军的人控在手上的玉儿一个发狠，用力往刀上撞去。 顿时，鲜血如喷洒的石榴一样，浸染了脚下的泥土。 全家只剩下珍儿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她的家人都在下面等着她呢，她继续留在这污秽的人间干嘛？ 趁着真龙军的人怔神之际，珍儿学着她的姐姐，猛地往刀尖撞去。 然后，满脸满足的带着笑容扑倒在地。 整个过程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那个十几岁的真龙军的人皱着眉头，道：“娘的，真是晦气！呸！” 说完，他四处张望了下，找到了正站在苏家院子门口的同伙，道：“诶！张二哥！我这里的人不知死活，不知道侍奉真龙的好处！你那里呢？不介意我加入吧！” 张二哥“切”了一声，嘲讽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做事倒是积极！别忘了多找点年轻力壮的人皈依真龙军！” 十几岁的真龙军少年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讪讪的没有说话，跟在张二哥的身后，使劲的踹着木门。 院子隔壁发生的事只在瞬息之间。 院子里的苏家众人自然听到了，他们面色发白的看着摇摇晃晃的木门，不禁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正在厨房里的苏不惊耳力极好，也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危急，当即把放在厨房门口的大缸，连水带缸的收进空间里，然后几步跑到苏家众人身边。 苏远山只是个读过些书，有些远见开明的普通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腿都有些发软了。 不过想到他身边的家人，他的妻子儿女，苏远山死死的掐了把手心，强作镇定道： “不忆，等会儿你和我一人拿一把锄头，等门一打开，就使劲的砸他们！不惟，你去厨房里把菜刀拿出来！” “阿乖，你去把院子里的牛牵过来，静娘，你抱着不忧先坐在牛身上。” 苏不惟闻言，如飞奔的兔子一般把菜刀拿了过来。 苏远山手里掂着一把锄头，道： “不惟，你力气大，等会儿你拿着菜刀见机行事，记住，砍的话一定要往脖子上砍，如果他们叫来人就不好了！” 苏不惟握紧菜刀，面色紧绷的把苏不惊护在身后，“放心吧，阿爹，我知道的，如今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苏远山深深地点点头，然后和苏不忆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的开了门。 被动不如主动，再说，这个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 第十三章 一场空 就在门外的两个真龙军已经准备用武器暴力破门时，那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木门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打开了。 张二哥张开嘴，态度轻慢的抬着头道：“里面的人，真龙军降世普渡众生，还不快出来迎接真龙的圣…” 话音还没落完，苏远山和苏不忆各自朝着一人而去，手里的锄头迅速的往他们的脑袋砸去。 张二哥感受到朝着面门而来的寒风，赶紧正眼看去，就看到近在眼前的锄头。 他当即睁大双眼，利落的往左边一闪，锄头挥了个空只堪堪碰到了张二哥的右手臂。 那个真龙军少年到底经验不足，躲避不及，被锄头整个砸中，闷哼声不断，头上顿时流下了血液。 张二哥只瞟了一眼站在自己左边的真龙军少年，接着怒气冲冲的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苏远山，大声呵斥道： “你个老不死的家伙！居然敢打杀你张爷爷我！活腻歪了吧！” 说着，张二哥右手抬起，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苏远山握着的锄头，一个用力往身前一拽，左手握着的刀，就要劈上来。 苏远山左手赶紧包住张二哥握刀的拳头，死死的拽住，不让他动。 在一旁伺机行事的苏不惟抓住这个空档，握着锋利的菜刀，眼睛都不眨的朝着张二哥的脖子砍去。 张二哥双手被控住，想要转身躲避，却被苏远山紧紧的拖在原地。 眼看菜刀就要落到脖子上了，张二哥左手一个用力，猛地抖开苏远山，手里的刀顺势就要往苏远山身上劈去，身子一边往侧边躲去。 就在苏远山快要被张二哥的刀劈中时，站在苏远山身后的苏不惊一个劲步上前。 只见苏不惊一把夺过苏远山拿着的锄头，高高的跳起，运起自身储存不多的灵气，眼疾手快的砍向张二哥即将劈向苏远山的手臂。 “噗嗤”一声 是利器进入血肉的声音 张二哥的左手被苏不惊齐根砍断。 张二哥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一个女娃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张二哥还来不及大声喊痛，就被苏不惟一刀砍断了脖子。 “…啊、啊…”张二哥的头颅骨碌碌的掉在地上，左手臂“啪”的一声掉到了他头的旁边。 苏不惊此时正双手握住锄头柄，双膝微微蹲起，调整着呼吸。 半大的孩子虽然个子矮小，但周遭的气势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呼…”苏不惊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杀人，说实话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些手生了。 不过，她的二哥倒是让她刮目相看，第一次见血，就能脸不红手不抖，直中要害，好苗子啊！ 苏不惟砍下张二哥的脑袋后，和另一边的苏不忆联手，把那个真龙军少年杀死了。 末了，苏不忆还接过苏不惟手里的菜刀，一刀切断了真龙军少年的腿心那物。 这样的人渣，下辈子当太监去吧！ 没有人堵门后，苏远山和苏不惟赶紧抱住苏不惊，放到牛拉着的板车上，让赵氏抱住两个孩子，然后招呼着苏不忆过来，甚至顾不上里屋的几袋粮食，赶紧驾着牛车就开逃。 此时的千华镇就像是地狱一般，无数真龙军正挨家挨户的搜查着百姓，他们打着“普度众生”的旗号，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恶意。 四更天的夜晚，本来应该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夜空中零星的散落着几颗寒星，像是人们临死前流下的眼泪，凄凉而哀然。 明明就在之前，这样的星空还让苏不惊生起了“人间烟火不羡仙”的感叹… 同样的星空，不同的心情。 苏不惊被赵氏抱在怀里，苏不忧也紧紧的抱住苏不惊的腿，她嗅着空气中的腥臭味，只觉得内心一片迷茫。 一直关注着苏不惊的苏不惟，注意到了苏不惊的彷徨，安慰道：“别怕，妹妹，你刚刚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的话，阿爹就要受伤了！” 二哥是在担心她刚刚亲自动手见了血，心里承受不住吗？ 苏不惊心里暗暗发笑：二哥真是担心过头了，别说是砍手了，她前世杀的敌人和灵兽、魔修，多得说出来都能让人眼珠子吓掉。 她刚刚只是有些迷茫，这人间、这众生，到底是什么样的… 看到苏不忆也关切的看着自己，想要安慰她，苏不惊赶紧摇头微笑道：“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苏不忆抿着微微泛白的嘴唇，理了理苏不惊因为赶车有些凌乱的鬓发，道： “别担心，我们先逃出千华镇，镇子外面应该有很多逃出来的百姓，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就是了。” “刚刚妹妹做的很好，所以不要有负担，错的是这个世道，不是你。” 苏不惟也在一旁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苏不惊听着苏不忆的话，心头狠狠一振。 错的，是这个世道吗？ 因为一路听到的哀声痛哭，苏家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默默无言。 之前听说过的屠村，虽然会因此而感到胆寒，却没有现在这么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生命的脆弱和流逝。 秋日的夜晚已经有些偏寒了，赵氏把苏不忧的衣服裹得严实了些，把孩子们抱得更紧了。 眼看就快离开千华镇，苏不惊仿佛又闻到了香甜的桂花味，还有院子里那棵喷香的金黄桂花树…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闻到了… “阿爹，我看到前面有人群，应该是从镇子里逃出来的人，我们跟上去吧！”苏不忆眼尖的看到前面有一群拖家带口的人，正步履匆忙的往前走着。 苏远山狠狠地抽了下牛的屁股，道：“看到了！你们把衣服裹好，不然着凉了可没药喝！” “没呢，快到二哥这里来！”苏不惟闻言，紧张得就差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苏不惊穿了。 牛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马，但是今晚事发突然，没有条件骑马。 而且牛跑起来，怎么着都比人快。 没一会儿，苏远山就驾着牛车追上了前面的逃命的百姓。 今晚从千华镇逃出来的百姓并不多，只有四五十个人。 因为是大半夜急匆匆赶出来的，他们有的还穿着里衣，外套都来不及披上，有的甚至光着脚。 每个人都面带苦色，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刀伤，运气好的拖儿带女逃了出来，运气不好的，就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 第十四章 艰难 当他们看到身后赶来的牛车时，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吓得抱头逃窜，嘴里还大喊着：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苏远山停下牛车，下来行了一礼，解释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不是真龙军，我们一家人也是千华镇的人，只是侥幸坐了牛车逃出来。” 那些村民闻言，抬起头来打量了番苏远山，以及苏远山身后板车上坐着的几个孩子和女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瞄了几眼牛车，一个个心有戚戚的继续往前赶路。 现在可停不得，说不定多停留一会儿，千华镇上的那些真龙军就会追赶上来赶尽杀绝了。 苏远山说完话后，回到牛车上默默赶车，跟在队伍的中间偏后的位置。 众人一直赶到天色大亮，这才在路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家互相没有什么交谈，神色痛苦而麻木的找了个歇脚的地方。 有的是几个人一起逃出来的，他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更多的是只有一个人逃出来的。 他们为了活下去，很有默契的围坐在在一起，神色恹恹的说着话，应该是在商量暂时合伙逃命的事。 苏远山把牛车赶到一块大石头旁边，这里离赶路的人群有些距离，却又不是太远，只是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罢了。 苏不惊给苏远山递了一个水囊，这是昨天她从堂屋里拿出来的，一直挂在腰上。 苏远山接过水囊，咕噜咕噜的灌了口水后，说道：“昨晚阿乖很勇敢，阿爹要好好的谢谢阿乖呢，要不是阿乖，阿爹可能就…” 苏不惊堵住苏远山的嘴，抿着嘴角道：“阿爹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她怎么可能让阿爹出事呢？ 苏远山眉眼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又夸奖了下苏不惟昨晚的果断表现后，转头对赵氏道： “静娘，你看看我们这次逃出来，一共带了多少东西。” 赵氏昨日一逃出来，就已经清点过了全部家当，现在被问到了，张口就来： “一口锅，两个碗，一张被褥，三件夹袄，两块腊肉，十个番薯，一包盐…还有你们拿在手里的菜刀和锄头，还有刚刚那个水囊…” “因为太过突然了，昨日买的那些吃食，都没来得及装好带走，还有昨日约好的马车…都怪我，如果能够提前把食物放到牛车上就好了！” 买来的番薯粟米放在里屋，当时情况紧急，迟一分都有可能逃不出来。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意外会来的这么突然，苏远山甚至连斧头都没来得及去买。 苏不惊忽然想到了自己灯节那晚，挂在墙头的那个兔子纱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被砸坏了… 苏不忆劝解道：“阿娘，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是想着第二天把东西放到马车上…谁又能未卜先知到这个份儿上呢？” 赵氏神色黯淡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好在前几天我卖了一些铺子和田庄，银子都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就这么点东西，一家六口每天都要吃要喝，这可怎么办啊！ 苏远山道：“唉，我们一家人能囫囵个儿的逃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就盼着早点到县城，或者村子也行，只要有人，我们就能用银子买到东西。” 苏家众人齐齐点头。 接着，苏远山又说道：“我们之前虽然准备充分，却因为事发突然，东西带的不多，我们更不能坐吃山空。” 苏不忆赶紧接话：“阿爹，我去这附近找点野果子和野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动带的这些吃的。” 苏不惟也跟着说道：“我跟大哥一起去！把这菜刀给我，我去这附近找找竹子，砍下来装水用。” “去吧去吧，不过别去太远了，注意安全，小心真龙军！”苏远山摆摆手。 苏不惊也站了起来，“阿爹，我也要跟着二哥一起去，他的力气可能还没我大呢！我去帮着砍竹子也能快一点！” 苏不惟：…… 说这话的人是他亲妹妹，不能生气！ 苏远山见过昨晚苏不惊的利落身手后，很放心的就让苏不惊跟着一起去了，不过还是嘱咐了句： “注意安全，别去太远，有重活儿让你二哥干！” 苏不惊：…… 苏不惟：…… 这是亲爹！ 留下赵氏看着行囊和苏不忧后，苏远山走到队伍最前面，对其中貌似队伍领头的中年男子行礼，道： “在下苏远山，是前不久搬到千华镇的，想问问，你们这是打算往哪儿赶路。” 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留着一把保养得当的胡须，皮肤微白，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身穿一身靛蓝色圆领缎子衣袍，腰间坠着一块上好的貔恘玉挂坠。 他回了一礼，道：“在下陈万里，是千华镇土生土长的人。我们一行人决定一路往南，去挨着齐州的永州，不知你们是否也要同行？” 苏远山大喜，“没错，我们也打算去永州！冒昧的问一下，我们能否加入你们的队伍呢？” “苏兄不用客气！既然都是从千华镇逃出来的人，自然可以一路同行！”陈万里大方的摆摆手。 接着，陈万里有些难为情的张了张嘴： “苏兄，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让家母和我的小儿子坐到你们牛车上去，他们一个老了一个还小，实在是受不住日夜奔波赶路啊！” 陈万里叹了口气，指着身后的五十多岁的老妪，和年仅四岁的稚童，摊手无奈的道： “不过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白帮忙，这是我现在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陈万里将自己腰间的那个貔恘玉挂坠摘下来，递给苏远山。 “我们牛车上还能空出两个位子来，只是举手之劳，东西我不能收下。”苏远山连连摆手。 不收，那就是情分，收了的话，那两家的来往关系就扯平了。 苏远山坚决不收东西，陈万里感激的说道：“苏兄，以后这路上如果有需要某帮忙的地方，某一定竭尽全力！” 苏远山望着陈万里，两人相视一笑。 另一边，在逃难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寻找食物时，苏不忆已经找到一些可以吃的野菜了。 苏不忆看着苏不惟，还有苏不惟怀里的苏不惊，第一万零一次的叮咛：“二弟，用刀的时候小心，别划伤了手，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看着妹妹。” 苏不惟笑嘻嘻的掂了掂坐在他手臂上的苏不惊，道：“大哥！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苏不忆：…… 他还真不怎么放心！ ------------ 第十五章 永州 苏不惟告别依旧担心不已的苏不忆，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苏不惟今年虽然只有十岁，个子却是蹭蹭蹭的长，远远看上去，就跟一棵挺拔笔直的白杨一样。 苏不惊抱着苏不惟的脖子，脆生生的说：“二哥，昨晚你好厉害啊！我都没有看到你手抖呢！” 苏不惟得意洋洋的挑着眉，语气有些嘚瑟的吹嘘道： “哼哼！你二哥昨天晚上啊，那是手起刀落，唰唰几下就干掉一个人，妹妹，你说，二哥是不是像话本子里的游侠一样厉害啊！” 苏不惊捧场的点点头，道：“二哥一定是个练武的好手！” 苏不惟看着自家妹妹毫不含水分的夸赞，难得的有些觉得脸红，“嘿！其实，昨天晚上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下子能跳起来很高一样。” “那是因为二哥是练武奇才啊！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阿爹阿娘给二哥找个武师傅，好好的教一下！” 苏不惊心里暗暗想到：可能是因为喝了仙府之水后易筋洗髓，排出了二哥体内的杂质，让他突然开窍了。 看来，以后她得有意无意的指导一下二哥的武功了。 她当年可是修真界打架的一把好手，多年历练得来的战斗技巧可比普通的武师傅精炼多了。 而且她的仙府之中还有很多强身健体的拳法、枪法呢，等暂时安定下来后，誊抄下来拿给二哥就是。 之后，苏不惊和苏不惟总算在这方圆二十米内，找到了几根疑似发育不良的竹子。 苏不惟并没有嫌弃竹子小，把挂在腰上的菜刀取了下来，“妹妹，你一边看着就行，二哥来砍！” 苏不惊没有推拒，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苏不惟砍竹子。 苏不惟哼哧哼哧的砍了大半天，总算是把两根竹子扛在了肩膀上，招呼着苏不惊，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去。 此时已经是未时了。 苏家休息的地方处，苏不忆已经把自己摘到的野菜放进锅里，生了火，又倒了水进去，在做吃食了。 苏不惊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笑弯了眼睛。 她就知道，她家大哥最是贤惠能干！ 赵氏和苏远山看到平安归来的苏不惟和苏不惊，齐齐松了口气。 接着，赵氏拿着菜刀，开始劈竹子做装水的简易竹筒，她有几分做手工的天赋。 此时，因为闻到了苏不忆做饭的味道，周围的那些人也意识到应该吃东西了。 但他们并没有去附近找野菜野果，而是就着昨日逃难时慌忙带出来的东西吃。 大部分是半袋子粟米、番薯、豆子，或者是随手从灶台上拿的吃剩的麦饼子，就着水就是一顿。 “不惟，不惊，这是陈万里陈伯伯，这几天我们就要跟着他一起去永州，快过来认识一下。”苏远山指着陈万里，笑着说道。 “陈伯伯好！” 苏不惊和苏不惟乖乖的打了个招呼。 “好！好！伯伯这里还有一点糕点，可别嫌弃啊！”陈万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和气的递了过来。 应该是吃剩下的，已经彻底凉了。 “妹妹吃！甜甜的吃了心情好！”苏不惟喜滋滋的接过来，掰了一小块凑到苏不惊嘴边。 苏不惊张嘴含住。 说到桂花，她荷包里还有一袋子干桂花呢，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也能做成桂花糕。 “还不谢谢你们陈伯伯！”苏远山语气轻缓的笑道。 陈万里连连摆手，“这谢来谢去的干什么？以后我们两家互相照应就是了。” 苏不惊发现，自家板车上多了两个陌生人，一个年纪看上去和苏不忧一样，还有一个年纪偏大的婆婆，应该是这个陈万里的亲娘儿子。 “哎哟，这就是你家丫头啊！真是长的水灵儿！”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声，在苏不惊耳边响起。 苏不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没有插戴任何发簪首饰，身着姜黄色对襟窄袖襦裙的妇人正用眼睛，从头到尾的扫视着她。 赵氏正忙着劈竹子，闻言，右手拉过站立着的苏不惊，道：“孩子腼腆的很，温婶子快别说了。” 然后，赵氏又支开苏不惊：“阿乖，快去看看你大哥饭做的怎么样了。” 苏不惊飞快的瞄了一眼温氏，然后去找苏不忆去了 身后还传来一声声：“孩子看上去结实，应该多走走…”之类的话。 苏不惊在一旁看着苏不忆把菜汤做好，起身去板车处拿了盐和唯二的碗来，盛了两碗菜汤后，先端给了苏远山和赵氏吃。 “阿娘不急，阿乖，你先吃吧！”赵氏笔划了下手里做了一半的竹筒，微笑着道。 “好了，静娘和阿乖先吃吧，我们只带了两个碗出来，别浪费时间了，等会子汤凉了。”苏远山把自己手里的碗，递给赵氏。 赵氏只好停下手里的活计，和苏不惊一起，当着苏家众人的面喝起菜汤来。 苏不惊现在才练气期，还没达到辟谷的境界，又经过彻夜赶路，现在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苏不惊咬着略微苦涩的野菜，心里想到： 幸好之前记住把碗带走了，不然，他们全家现在就只能抓着锅，一人喝一口了。 “我打听到，这些人的目的地在永州，陈万里他们一家是千华镇有名的富户，有些声望，是这些人的领头的。”苏远山趁着苏不惊和赵氏吃东西的档口，开口道： “我想着，反正我们也是要往南边走，永州又正好是南下的必经地，倒不如跟着这些人一起过去。” 赵氏抬头赞同道：“我爹娘早些年在世时，带着我去永州暂住过，那里的州主听说为人和善，乐善好施，说不定会收留我们这些难民。” 都是没了家的无根浮萍，若没有地方收容，时间久了就会被朝廷打成流民了。 良民和流民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众人意见一致后，苏远山又给苏不惊倒了点野菜汤。 等苏不惊吃完后，苏远山父子几人才稀里呼噜的把锅里剩下的野菜吃完。 赵氏紧赶慢赶的做出了两个小竹筒，苏远山拿着竹筒去附近的小溪里装满水，仔细的放在板车上。 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竹子也被放在了板车上。 刚喂完老牛吃完草，陈万里就发话了。 ------------ 第十六章 追兵 “今晚我们还是通宵赶路，早点赶到永州，大家也好早点安定下来，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陈万里看了看天色，大声说道。 虽然千华镇的众人已经身心俱疲，但是一想到身后凶残的真龙军，都强打起精神彻夜赶路。 他们巴不得一夜八百里，远离这个噩梦般的地狱。 陈万里吩咐好后，转身对苏远山道：“苏兄，家母和幼子，就麻烦坐在你的板车上了。” 苏远山大方的摇摇头，“应该的，接下来的路还要麻烦陈兄呢！” 说着，抱着苏不惊坐上板车上，紧挨着苏不忧，自己赶着在前面牵着老牛。 “一会子你们走累了，我就下来替你们。”赵氏搂着苏不惊和苏不忧，对苏不忆和苏不惟说道。 “我也是！”苏不惊探着头紧跟着说道。 适当的长途跋涉最磨练人的意志，要不是怕阿爹阿娘担心，苏不惊恨不得跟着一起下地走路。 “好啊好啊！苏家这丫头真是懂事，等会子婶子过来坐你的位子！”温氏拍着手，见缝插针道。 赵氏皱着眉头，轻声斥责道：“阿乖，你年纪小，哪会有人要求你下来，赶路最是累人，好好睡觉就是了！” 明面上是斥责苏不惊多话，实则暗暗指桑说槐。 他们家的牛车，哪有自家人不坐，净便宜别人的道理！ 温氏有些微恼，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刚想张嘴说话，就被陈万里打断道： “丫头，你阿娘说得对！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呆着！” 说完，陈万里暗暗瞪了下温氏，道：“男人间说话，你还想多嘴？还不快去收拾东西！” 温氏哼了一声，低声埋怨道：“哪还有什么东西收拾！就几件换洗的衣裳，一点米和番薯，连个装水的杯子都没有！” 陈万里面色微怒，就要发火，温氏就一溜烟的去收捡番薯去了。 坐在板车后面的陈家老母和孩童缩成一团，没有吭声。 “苏兄，让你见笑了，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头脑，别跟她计较！”陈万里不好意思的苦笑道。 “不碍事儿！万里兄，我们赶紧收拾好赶路吧！”苏远山等到陈万里教训过温氏后，才缓缓开口道。 言罢，苏不忆和苏不惟把锅和碗收好，从被褥行囊里掏出一件男性成人穿的夹袄，搭在苏不忧和苏不惊的身上。 这是苏家仅存的三件夹袄之一，两件成人大小的，一件小孩子穿的。 赵氏左右手各揽一个孩子，背靠在行囊上。 陈家老母和孩子因为穿的厚，并不用盖东西在身上。 就算需要，他们也不好意思找苏家借。 “陈源，路上记得照顾你阿奶。”陈万里对儿子嘱咐道。 陈源抓着陈家老母的衣袖，坚定的点点头。 陈万里看着呆愣愣的母亲，心里的悲愤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他们家昨晚逃离时，院里的家丁为了护着他们一家人安全，全部都死在了真龙军的刀下。 才堪堪让他们一家四口得以虎口脱险。 陈万里长叹一声，领着身后的几十人上路了。 这次，苏家的牛车跟在队伍的最前面，其余逃出来的人一个跟一个的走在后面。 本来有人反对苏远山一家子走在最前面。 但是陈万里亲自发了话，苏远山是他的友人，既然是他带队，那他和自己的友人走在最前面就是理所应当，如果反对，就自己一道，别跟在他后面。 这才按捺下了其余人的心思。 不少人看陈万里态度强硬，也暗自歇下了想要抢夺牛车的心思。 陈万里提溜着一袋子番薯和粟米，步行在最前方。 苏远山牵着牛车不急不慢的跟在旁边，苏不忆和苏不惟紧跟在板车边上，一左一右护住车上的苏不惊等人。 只有温氏恨恨地坠在板车后面，盯着坐得满当当的板车，想要伺机坐上去。 她以前在千华镇上，人人都恭维，她哪里受过这些苦头！现在居然连个牛车都坐不上了！ 陈万里也是！居然也不帮着她！她才是他媳妇儿啊！ 凭什么那个赵氏就能坐上？都是女人，凭什么就她在用自己娇贵的脚走路！ 温氏越想越不服气，心里的火蹭蹭的上涨，越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 却没想过，这个牛车本来就是苏家的，他们想让谁坐就让谁坐。 温氏想着刚刚陈万里给她的那个略含警告的眼神，到底忍住了。 她忍不住瞟了几眼苏不惊，准备等着她一下来，就挤上去。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昏黄的天空恍若厚重的沙石一般，沉沉的压在赶路众人的心上。 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后还随时有追兵赶来，苏不惊没有办法修炼静下心，只是微闭着眼睛，想要眯一会儿。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家一直忙于奔波逃命。 苏不惊不仅用了体内储存不多的灵气，还没能有机会吸收碎灵石，或是打坐恢复。 她现在的身体到底只是六岁的孩子，修为又不高，连辟谷都做不到，想要恢复精力和体力，必要时还是得依靠传统的睡觉入眠才行。 因为害怕走官路会被后面的真龙军撞个正着，苏远山和陈万里专门挑了山间的小路。 土路里有很多凸起的小石子，坑坑洼洼的，颠簸得苏不惊根本无法入睡，只能闭眼假寐。 突然，后面隐约的抱怨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声声尖叫求饶。 “啊啊啊！真龙军来了！不要杀我啊！” “军爷饶命啊！” 苏不惊立马睁开眼，回头定睛看去，发现队伍后面只有五个真龙军的人。 呼！吓死她了！ 听那些人叫得起劲，苏不惊还以为是真龙军大部队追上来了。 凭他们现在的人数武器，实力远远比不上真龙军，如果追兵多的话，那真就九死一生了！ 走在最前面的苏远山皱了皱眉，把牛给苏不忆牵着，拿过锄头，苏不惟也拿起了菜刀。 陈万里的手摸向腰间，掏出一把短匕，随着苏远山和苏不惟一起冲过去。 后面那真龙军正捏着一个男人的衣领，逼道：“真龙军降世普度众生！不加入真龙军之人，杀无赦！” 其余四人张狂的说道：“女人都自觉的过来！军中还差不少妓子呢！” ------------ 第十七章 温氏 听到说要抓女人回军当妓子，温氏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提起襦裙往前跑去，生怕被人抓去一般。 “苏家郎君，等会子可得好好保护我啊！”温氏把身子躲在苏不忆身后，大言不惭的让一个半大的孩子保护她。 看也没有看在板车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陈源和她的婆母。 “阿娘，我怕！”陈源颤着声音，眼睛里满满的惊恐，右手还不忘紧紧握住阿奶的手，祈盼的看着温氏。 “怕什么怕？！你好好的坐在牛车上，有这么多人在你前面挡着，怕什么！要怕也是我怕！”温氏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只觉得这个儿子烦人得紧。 赵氏不赞同的看了眼温氏，却没有多嘴。 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干涉家事的地步。 “阿娘，大哥，我也过去帮忙！”苏不惊在苏不忆和赵氏的担忧目光中，利索的跳下牛车，拿起比她还高的锄头，毫不犹豫的追着苏远山等人而去。 如果只靠苏远山他们三人，想要解决掉那五个真龙军，难度还是不小的，她跟过去至少还能补补刀。 而且，坐着被人保护可不是她的风格。 赵氏忍不住大声道：“阿乖啊！你可一定要当心啊！阿娘真是不放心！” 苏不忆也皱着秀气的眉头，想要跟上去，可看看坐在板车上，毫无自保之力的阿娘和小弟，到底没能走开。 苏不忆心里暗想：看来以后，一定要加紧锻炼才是。 “阿姐！呜呜呜…大哥，我也要习武，我要保护阿姐！”苏不忧瘪着嘴，可怜巴巴的说道。 苏不忆揉了揉苏不忧的头，勉强笑道：“嗯，大哥也要好好锻炼。” 温氏一看到苏不惊走了，眼珠子转了转，一屁股坐到空出来的马车上，嘴里装模作样的叹气： “唉，哪有让一个女娃娃出去的道理啊！阿源，快来阿娘这里！阿娘可舍不得你遇到危险嘞！” 赵氏和苏不忆现在没心情理会温氏，他们着急的看着前方的苏不惊。 前面，两方已经战在一起了，除了苏远山等三人，还有几个青壮年也加入其中。 刀光剑影中，苏远山手里拿着的锄头，到底不敌对方的刀，胳膊上已经被划出了长长的口子，被迫步步退后。 苏不惊赶紧上前，锄头毫不拖泥带水的挥向真龙军的脖子，一锄头扎了进去。 鲜血如泉涌般，淋了苏远山满脸。 解决完这个人，苏不惊喘了口气，又朝着右手边的真龙军杀去。 有了苏不惊的加入配合，众人三下五除二，战斗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陈兄且慢，我们先审问一下再动手不迟！”苏远山拦下陈万里的动作，他手里的匕首可锋利得很。 陈万里闻言，停下动作。 “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也是被迫加入真龙军的…不加入他们就杀人，我也没办法啊！”不等苏远山逼问，那个真龙军就哭着求饶道。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杀了吧，这人刚刚还想抓女人去当妓子，我看他适应得挺好的。”苏远山冷笑着说道。 陈万里不再犹豫，手起刀落间，用匕首结束了那个真龙军人的性命。 然后他底下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苏不惊，道：“小丫头，想不到你的身手这么利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苏不惟用袖子擦了擦苏不惊手上的血迹，代替苏不惊回答道： “这个世道，就是娃娃也要有自保能力才行，我妹妹也努力克服了许久。” 苏远山心疼的看着苏不惊，一把抱了起来，在逃难众人的畏惧目光中，朝着牛车走去。 一直担忧等待的赵氏、苏不忆和苏不忧，一看到满手是血的苏不惊等人，立即冲上前去。 “阿乖，怎么那么多血呢？哪里受伤了？快让阿娘看看！”赵氏检查着苏不惊的身体，紧张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苏不忆也着急的看着苏不惊。 “我没事儿，阿娘，这都是那些真龙军人的血，你别哭啊！”苏不惊有气无力的安慰。 眼看赵氏还要抹眼泪，苏远山赶紧夸张的叫道： “哎哟喂，我这手臂上的口子才疼啊，静娘快来给我包扎一下，让阿乖他们去休息就行了。” 赵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过去，她从自己内衫上撕下一条布，红着眼眶给苏远山包扎起来。 苏不惊松了口气，歪在苏不惟的身上。 她现在真的没力气安抚阿娘了。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今日这一出，把她体内的灵气全部耗空，她现在真的必须得好好休息了。 苏不惊半眯着眼睛，右手紧紧握住腰间挂着的荷包。 这个荷包里，有三颗逃难之前就装进去的碎灵石，她得赶紧补充灵气。 苏不惟小心翼翼的走到板车前，想把苏不惊放上去躺着，就看到温氏正四仰八叉的仰躺在板车上，陈源和陈家老太太都被她挤到车边上了。 “温婶子！快起开！我妹妹需要休息！”苏不惟心情着急，语气有些冲。 温氏眉毛一竖，“这旁边不是还有空吗？你把她放过去不就行了？我今日走了一整天的路，坐会儿怎么了。” 苏不惟毫不留情的张嘴道：“我妹妹刚才累着了，需要躺着休息，你一个人就占了大半，婶子也是当阿娘的人了，不会还要和孩子抢吧！” 温氏如炮仗一般蹭起来，屁股却不离板车，嘴里的骂声还没蹦出来，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不远处的陈万里，当即歇了火。 “嗐，婶子和你开玩笑呢，婶子也是走累了，说话才急了些，快过来躺着吧。” 末了，温氏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似是开玩笑般，道了一句： “还没听过让长辈给让位的，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惯着妹妹啊，哈哈哈！” 苏不惟没有理会，他轻手轻脚的把苏不惊平放到板车上。 板车上的苏不忧赶紧把宽大的夹袄，盖到苏不惊身上。 “妹妹睡吧，二哥守着你的！”苏不惟手轻放在苏不惊的眼皮处，眼里满是认真。 苏不惊轻轻的嗯了一声，倒头就睡着了。 “二哥放心，我会看着阿姐的！”苏不忧握着小拳头，挺着小胸脯道。 ------------ 第十八章 因祸得福 因为途中偶遇真龙军，逃难的众人受到了惊吓。 根本不用陈万里催促，他们就飞快的收拾好包袱，日夜兼程的跟在陈万里身后赶路。 苏远山的手臂被赵氏包扎好后，赶着牛车，冲着依然流连在板车旁的温氏，笑道： “陈兄刚才有些崴到脚，夫人赶紧过去看看吧，我看陈兄提溜的那袋子番薯，还挺重的。” 言下之意就是：别在这待着了，板车没你位子，赶紧过去帮忙提东西去！ 温氏讪讪的扯了扯嘴角，“重什么呀，家里嘴多，没几天就吃完了，到时候想重都没办法。” 说着，温氏抚了抚陈源的衣领，意有所指的道：“阿源啊，等会子要是坐累了，记得告诉阿娘啊。” 苏不惟在一旁冷笑：哼，真是笑话，头一次听说坐着困觉还能累的。 恐怕是她自己想坐着休息！ 温氏交代了陈源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陈万里身后，哀怨的提起装着番薯和大豆的袋子一角，道： “等我们到县城了，可一定要买一匹稳当宽敞的马车！要比苏家那辆牛车贵重好几倍才行！” 陈万里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温氏，“你少说点的好，这里可不是千华镇，大家都敬着你让着你，那苏家的人，就连个女娃子，都能拿刀杀人！” “本来我是想着，他们家男丁多，逃难队伍上人多些，队伍也能更安全点。现在，却是我们跟着他们能够更安全些了！” “再说了，那牛车本来就是他们的，他们想给谁坐就给谁坐。能够让娘和阿源坐，还不收我的玉，人家想的就是希望借着我们在队伍里的势，能够少些人去惹他们。” 末了，陈万里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的脾气，可是出门在外，情况特殊，不是你发脾气耍性子的时候。” 温氏愣愣的看着陈万里，眼里慢慢凝聚出委屈，“可是我只是走累了，我从来没走过这么久的路，他们让让我又不会少块肉…” 陈万里叹气：“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唉，你记住，以后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多照看下娘和阿源就行了。等我们到了永州，一切都会好的。” 温氏还不死心，嘴里埋怨着“娘就算了，我是不敢让她跟我一样走路的，不过阿源怎么就不知道关心我这个娘呢？他下来走走又怎样？” 陈万里失望的沉了沉气，语气有些强硬的道：“阿源年纪小，身子骨娇弱，他必须得坐在车上！你别想着占了阿源的位子！” 温氏恨恨地瞪了眼陈万里，往队伍后方走去，离远了苏家的牛车。 眼不见为净！ 陈万里摇了摇头，靠近正在赶车的苏远山，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苏不惊沉沉的倒在赵氏怀里，右手握着荷包的力道并没有放松，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有淡淡的雾气从右手溢出。 因为这两天的竭尽全力，苏不惊体内的灵气荡然无存。 可这反而令苏不惊的骨骼和肌肉变得更加坚韧。 碎灵石内的精纯灵气如涓涓细流般，缓慢且全面的滋润着苏不惊的筋脉，无形中打通了原本堵塞的晦暗筋脉，扩宽了原本窄小的筋脉。 相信等苏不惊醒来，就能发现体内惊奇的意外了。 逃难众人从傍晚，一直赶路到第二天的辰时。 苏不惊一直睡到辰末才醒。 “妹妹，你醒的正是时候，快来，今日可是我去摘的蘑菇！二哥给你做蘑菇汤，再给你烤个番薯吃！” 苏不惟一直盯着板车，苏不惊一醒他就看到了，高兴得跟个二傻子一样。 苏不惊刚醒，正暗自惊讶自己的体内的筋脉更加宽阔，灵气流动的更加流畅，就连骨骼都轻盈了几分。 就听到苏不惟跟她说的话，张嘴就来，“二哥摘的蘑菇能吃吗？不会中毒吧！” 苏不惟：…… 这是他亲妹妹，不能生气！ 苏不惟抿着唇，眨巴了下眼睛，道：“妹妹，二哥很靠谱的，一定不会中毒，而且，就算有毒也来不及了，汤已经快做好了…” 苏不惊看着像奶狗一样，莫名惹人怜爱的二哥，干巴巴的说：“哈哈，二哥很自信呢！” 苏不忆凑过来，笑着拍了拍苏不惟的脑袋，道： “妹妹放心吃！这蘑菇是我看着二弟摘的，没有毒的。阿娘他们正在给你烤番薯，等会儿妹妹可以在路上边走边吃。” 苏不惊这才拍了拍胸脯，道：“那就好，还是大哥做事让人放心！” 苏不惟：…… 苏不惟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玩笑似的作势打了下苏不忆的肩膀。 这时，赵氏拿着一个番薯，用一片大叶子包着过来，哽咽的说道：“阿乖，你可算醒了，下次可别让阿娘这么担心了！” 苏不惊在一家人关心瞩目的目光下，吃了蘑菇汤，又啃了半个番薯，这才捂着肚子拒绝了投喂。 然后，苏不惊借着如厕，跑到一处无人的草丛，从仙府里拿了三颗碎灵石装进荷包里。 再把变得黯淡的三颗用过的碎灵石，随手丢进仙府里。 做好一切之后，苏不惊蹦跳着活动了下身子，对自己如今的根骨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苏不惊满意的看着双手，这一世，自己的基础打得极好，长此以往的下去，她一定能走的比前世更远更长！ 苏不惊的醒来，让陈万里也特地过来关怀了一番。 后面跟着的那些逃难的人，也满怀善意的送了些自己摘的野菜、或是从溪流里盛的清水。 只有温氏暗地里撇了撇嘴。 真是的！一个小孩子贪睡而已，怎么搞得跟起死回生了一样！ “苏家丫头，你醒了就好啊！我们大家都担心得很啊！” “是啊是啊！昨晚那些真龙军真是吓人哟，要不是你们家出手，我们这些人，早就被他们硬抓去充军了！” “真是好险啊，我女儿昨日差点就被他们…唉！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水还能解解渴，你们收下吧！” 逃难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把那些吉祥话颠来倒去的搬弄。 那一幅幅热情的态度，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 苏不惊挑着眉头，心里透亮，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 第十九章 教导 苏远山摇头，笑着谢绝了众人的东西，“心意领了，东西就收回去吧！我们只是跟着陈兄的同行之人，谈不上多大的恩德。” 看着众人拿着东西失望而归，苏远山摸了摸下巴，转过头轻哼一声： “不忆我就不问了，不惟，你来说说，这些人拿着东西来相送，所求为何？” 苏不惟歪着头想了想，道：“他们都说了，是来感谢我们的，昨日要不是我们，那几个真龙军早就大开杀戒了！” “没了吗？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想更深层的东西！”苏远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苏不惟求救的看向了苏不忆，挤眉弄眼的可怜姿态，逗得苏不忆忍不住笑出了声。 眼看没人能帮自己开腔，苏不惟皱着眉头苦想，模样比便秘还一言难尽，半天才挤出一句： “阿爹，您觉得呢？” 苏远山：…… 他没什么好觉得的，他只觉得心累。 “他们拿东西过来，就是想要一个保证，保证之后我们会继续庇佑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承诺一旦应下了，就脱不开身，他们会有更多的要求，这是其一。” “其二，昨日我们只是顺手解决了几个追兵，更多的是为自保，算不上真心相助，东西受之有愧。” “再说了，昨日那几个追兵得以解决，不仅有陈万里协助，还有其他人的帮忙，我们若是堂而皇之的收下东西，他们会怎么想？隔阂就会产生。” 苏远山悠悠的说着话，“不惟，你心思单纯，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想想，要用脑子！” 苏不惟：…… 行了行了，已经说了他很多次没脑子了，不用再提醒他！ 真的很扎心的！ 苏不惟听了苏远山的教训之后，被布置了作业，每日观察逃难众人的行为举止，推敲其背后的深意。 苏不惟听的摸不着头脑。 人家吃个野菜、喝个水，还能有什么深意？ 菜有点苦？水喝了跑肚子？ 苏不惟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看了看天色，距离赶路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苏不惟准备继续去劈竹子，好给阿娘做竹筒子。 可是苏不惊叫住了苏不惟，道：“二哥，我想去附近找点吃的储备起来，你有事做吗？没事跟我一起？” 苏不惟立马放弃自己的计划，很没原则的道：“没事做，二哥闲得很，二哥可以陪你去摘野果子，我们还可以摸鱼！” 苏不惟越说越兴奋，拿起一根被削得尖锐的细长竹竿子，就要抱起苏不惊开走。 “二弟！妹妹才刚醒！你消停点！”苏不忆出言制止，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没事的，大哥，二哥知道保护我的，你放心吧，等着我们带吃的回来！”苏不惊咧开嘴，笑得肆意。 “嘿！阿娘，小弟，等我和妹妹给你们插鱼回来！”苏不惟扬起胳膊，一下子就跑没影儿了。 “唉，这个不惟，真是让人操心！”赵氏攥着衣角，有些微怒的自言自语。 只有苏不忧一脸羡慕的看着苏不惊的背影。 真好！他也想跟阿姐一起去抓鱼玩儿！不过他还小，等他长大了就可以了！ 另一边 苏不惟抱着苏不惊，直直的往西边的溪流走去。 路上，苏不惊仰头看着苏不惟，道：“二哥，前几日我们在千华镇的时候，我去书肆买了本武书，里面有一套剑法，我看了之后觉得特别适合你！我比划给你看！” “哦？妹妹还能看懂剑法？”苏不惟讶异的挑了挑眉。 苏不惊心里暗自道：那是！她前世可是在修真界最负盛名的剑宗，苦修整整十年呢！ 若不是后面发现，她更擅长使鞭，她的本命武器就会是一把剑了。 “二哥少瞧不起人！我就算看不懂，可是我记性好啊，我记下来了不行吗？”苏不惊故作生气，跳下苏不惟的怀抱，就要比划。 “好好好！二哥信你！妹妹就好比那女大王，一拳就能打倒真龙军！”苏不惟赶紧哄道。 苏不惊：…… 有的时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接二哥的话！ 苏不惊平复呼吸“二哥，你去给我找一根树枝，我做一遍给你看。” 苏不惟挠挠头，到底没有再质疑，找了根细长且轻的树枝给苏不惊。 算了，自己的妹妹就算是吹牛，他也要找一头听话的小牛，让她吹起来！ 苏不惊接过树枝，按照记忆里剑宗的基础剑法，舞动了起来。 刺挥挑挡抽，苏不惊招招不落，得心应手得仿佛手里的轻飘飘的树枝，是一把锐不可当的宝剑。 从起势到收势，苏不惊缓缓停下动作，额头上流下汗珠，轻喘着气。 苏不惟从苏不惊已经看呆了，他愣愣的张大嘴巴，“妹妹，你刚刚真的像个女大王…好威风！” 苏不惊将手里的树枝丢给苏不惟，道：“二哥，你来试试！” “？试什么？” 苏不惊：…… 二哥不仅傻，还呆！ 最后，苏不惟是在吃了苏不惊一拳头后，才兴奋的比划起来，一招一式，照猫画虎的模仿着刚刚苏不惊的动作。 看着苏不惟笨拙的手舞足蹈着，苏不惊叹了口气，看来，还有的苏不惟学的！ 前两次行动，苏不惊看中了苏不惟握刀对敌时的沉稳，想着反正苏不惟也易筋洗髓过，资质有了，他本身也对武功感兴趣。 他们一家人正好需要个懂武的门面，大哥文质彬彬，小弟还小，就二哥最合适。 前几次是运气好，他们遇到的尽是不入流的小喽啰。 如果以后遇到个懂行的人，真刀真枪的话，他们这一家目前还真是在劫难逃。 “二哥，我们家现在需要你！” “嗯…我懂的，妹妹放心，大哥一定努力。”苏不惟认真的说着。 他没有多问苏不惊是怎么做到，舞剑如同行云流水。 他的妹妹，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 再说，就连不忧那个小鬼都能做点预知梦，救了全家人，妹妹会剑也没什么的。 两人在树丛里练了半个时辰，然后又去小溪里摸了两条小鱼，路上摘了几个野果子，就回去交差了。 回去之后，两人默契的没有在苏家众人面前多话，浅谈几句后就开始赶路了。 ------------ 第二十章 隐忧 幸亏千华镇处于齐州的边角地，逃难的队伍一路连着三日没有休息，星夜兼程的逃离了齐州的地界。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不用担心在齐州肆掠的真龙军冒出来了。 陈万里脸色青白，强撑着身体的疲惫，站在领头吩咐道：“诸位同乡，今晚大家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明日一早我们再启程继续赶路。” 话毕，陈万里转身数了数仅剩三个的番薯，豆子早就吃完了，这是他们家最后的食物了。 “六娘，你和我一起去外面找点吃的。”陈万里声音有些沙哑。 他一直在赶路，消耗了很多体力，原本半袋子的番薯豆子吃得很快。 “又要我和你一起？你叫阿源吧！我今日不舒服！”温氏这几日食不果腹、睡不安寝，人都仿佛苍老了几岁。 “我说了，阿源还小！你这个当娘的要多关照！”陈万里拉着温氏，走进一旁的树林里。 连陈万里一家都尚且如此，逃难队伍中的其他人，更是艰难。 他们当初逃得匆忙，只顾着保命，食物衣服什么的根本没有拿多少，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只有苏家众人情况稍好一些。 他们抓住每日休息的两个时辰，装水的装水，找野菜的找野菜，如今板车上的食物不少反多，竹筒也放了整整一排。 苏不惊照旧和苏不惟一起去找野菜，顺便练习一下剑法。 今日外出找食物的人变多了，到处都能看到人。 苏不惟也不扭捏，自顾自的拿着一根树枝重温着剑法。 相比前几日的生疏，苏不惟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 等苏不惟练完后，苏不惊就去找野菜，却发现，这里翻来覆去的都找不到什么可以食用的东西。 “奇怪，昨日还能找到一些野果和菜根子，运气好还能摸到几颗鸟蛋，今日怎么就什么都找不到了？”苏不惟疑惑的说道。 苏不惊皱眉一想，拉着苏不惟往西边跑去，昨日还能看到的浅浅溪流已经不见了。 “二哥，溪水到这里就断流了，看来我们要进入永州界了。” 齐州人都知道，齐州隔壁的永州，只有易县有河流经过。 苏不惊心里庆幸：还好他们家之前赶做竹筒，装了很多水储备着。 苏不惟又道：“就算到了永州，也不至于连点野菜都找不到吧！” 苏不惊沉了沉，没有接话，而是拉起苏不惟往回走，找到了正在喂牛吃草的苏远山，把她发现的事讲了一遍。 苏远山沉吟片刻，道：“多半是元州逃难的人听说齐州也沦陷后，也改道去了永州，正好走在我们前面了。” 旁边走过来的苏不忆担忧的道：“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才能把这片地吃得这么干净！” 苏远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的东西还算够，两块腊肉和三条腌鱼都没动，番薯也还有六个，大家忍耐点，应该能坚持一阵子。” 苏不忆和苏不惟愁眉苦脸着，他们之前明明做足了准备，却没有预料到，所有的准备全是瞎忙活。 苏不惊心里盘算着，她的仙府里只有一缸子水和一些盐，省着点的话，只能保证苏家人不渴死。 至于吃的，她的仙府里只有仙草灵药，先不说能不能拿出来，就是拿的出来，大家也不能吃。 仙府里长的野花野草野果子又不能管饱。 唉…可惜上一世她早早辟谷，对吃食又不热衷，并没有放辟谷丹进仙府。 现在还真是麻烦啊！ 苏不惊提议道：“阿爹，我们往回走点，摘点东西储备着吧！” 苏远山点头：“可以，让你二哥陪着你去。” 得到同意后，苏不惊和苏不惟往回走找吃的去了。 苏远山背着手，慢慢踱步到陈万里身前，把目前暗藏的危险告诉了他。 “我建议大家先找点东西储备起来，越往后走，能找到的东西就越少了。” 陈万里严肃的点点头，号召众人往回走，专门用一天来收集野菜采摘果子。 不过，人群中还是有不少人偷懒，嫌事多，没有跟着一起往回走，大剌剌的躺在地上休息。 他们认为陈万里是多此一举，今日没找到吃食只是巧合，明日一定能找到，完全没必要又捯饬回去。 直到日落时分，众人才赶回来。 去了的每个人都用衣服前摆装着东西回来，看样子，省着点还能撑几天。 众人简单的收整好吃的后，各自找了个可以靠着的地方，倒下就睡觉。 如今用水艰难，别说洗脸洗澡了，就是每日喝的水都是计算到每一口的。 苏不惊和苏不惟带了不少野菜和蘑菇回来，苏不惟还抽空练了剑法，此时疲惫不堪，倒头就睡。 苏不惊却是睡不着。 四五十个人同时在一块地方睡觉，可想而知有多嘈杂。 磨牙、说梦话、打呼噜，间或传来一两声孩子的哭闹，吵得苏不惊越睡越清醒。 天气有些转凉了，陈家阿奶和陈源蜷缩着身子，在板车的角落处休息，苏家人也睡得沉。 这毕竟是众人逃命到现在，睡的唯一一个安稳觉。 苏不惊睡不着，干脆抓着荷包修炼。 荷包里的碎灵石吸收完了，就从仙府里拿新的出来，一直修炼到天边隐隐泛白，苏不惊才睁开眼睛。 经过一夜的修整，众人的脸色明显好多了，赶路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也许是知道食物不怎么够，大家个个都卯足劲儿走着，希望能够早些到县城去。 吃饭也从原本的每日两顿，变成每日一顿了。 原先吃饭时的客气谦让，“你送菜，我回些菇子”的和谐氛围完全消失。 大家做饭时互相防备着，生怕别人过来争抢自己的吃的。 另一边 苏不忆生了火，赵氏掰着数了六颗野菜放进锅里，然后用手捻了搓盐，又拿了四个果子出来。 “等会儿一人一根野菜，喝了汤再吃个果子。” 那野菜汤，说好听点叫汤，说直白点就是清水野菜，有点盐味而已。 可这在逃难众人中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人逃跑时根本没想起盐的重要性，这几天连咸味都没尝过，嘴里淡出个鸟来。 ------------ 第二十一章 爆发 赵氏把两个碗装好野菜汤，众人稀里呼噜的喝完汤后，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 四个孩子还能分到四个野果，苏远山和赵氏没有。 苏远山看着吃的香甜的苏不惟，道：“不惟，你说说，阿爹为何要告诉陈万里，让他带领众人往回走找吃的储备？” 苏不惟舔舔唇，知道今日的考校开始了，“这个我知道，如果后面在大家都吃不上东西的时候，我们家还能生火，太张扬了，阿爹你说过，赶路最忌张扬！” 苏远山满意的摸了摸下巴，道：“不错，有些长进，看来是动了脑子的！” 苏不惟：…… 在阿爹心里，他到底有多蠢啊！ “不忆，你也说说。”苏远山看向苏不忆。 “二弟说的对，如果我们太张扬，就会被群起而攻，抢之夺之，不患寡而患不均。”苏不忆微笑着说道。 “阿爹阿爹，你怎么不问我啊！”苏不惊出声抗议道。 苏远山笑呵呵的摸了摸苏不惊的脑袋，“因为我们家阿乖很聪明，这些问题一定难不倒阿乖啊！” 苏不惊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扬着有些脏兮兮的脸蛋笑着。 逗的苏不惟直夸“妹妹天下第一聪明”。 接下来几天，直到众人从小路转移到官道上，也没有找到水池，天也一直没下雨。 此时，众人之前找的吃食还有剩，却是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喝水了。 刚开始众人还能忍受，可等到第三天午时，看着苏家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筒，连日的辛劳赶路让他们彻底忍不住了。 “苏家的，你们水还有这么多，应该分给我们点！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一个性子直冲的青年拿着铁锹，大声说道。 “就是，我在千华镇可没有听说过你们，你们这些外乡人想要跟着我们走，就得把水和吃的交出来！”一个嘴皮干的起皮的老翁眼神贪婪的盯着牛车上的水。 “把水交出来！不然就滚出去！” 四五十人齐齐声讨，气势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陈万里想要出面制止，却被温氏一把拉住袖子。 “你不准出面！他们有这么多水，就应该分点出来！” 陈万里头疼的说道：“可是那是他们自己的水，而且他们之前帮过我们！娘和阿源都还在他们板车上坐着呢！” 温氏不屑道：“你别跟我扯别的，我只告诉你，我们家的水也没有了！” 听到这话，陈万里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到底没有站出来。 面对众人的声讨，苏不惟双手抱胸，冷笑道：“外乡人？前几日我们帮忙击杀真龙军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我们是外乡人？这会儿倒是记起来了！” “诶！我看你们的野菜也挺多的，怎么不见你们把自己摘的野菜交出来？” 为首的青年梗着脖子反驳道： “你们家的野菜不是挺多的吗？又饿不死！我们不一样，我们已经两天没喝水了！你就打算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渴死吗？！渴死我们，到时候这一条条人命，都得算在你们家身上！” “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呸，见死不救的渣子，就该被那真龙军杀死！”一个老妇人坐在地上口水横飞的叫骂着。 逃难的众人附和着，说话来的话越发不堪入耳。 苏不惟到底年纪小，就算再混不吝，也说不过这么多人，当即想要动手。 苏远山瞟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陈万里，嘴角往下撇了撇，正想说话，就看到身后坐着的苏不惊站了出来。 “我们家自己装的水，哪有分给外人的道理！就是乞儿讨饭，那也是端着饭碗跪在地上的，还没见过有人脸皮儿厚到，想站着吃软饭！” “让我们家帮你们？凭什么？大家都不好过，帮你们是情分，不帮你们是本分，就算今日你们一个个都渴死了，那也跟我们没关系！” 苏不惊巧妙的以“情分本分”，震住了声讨的众人。 青年顾忌着自己男人的身份，不屑开口和一个女娃娃说话。 那个坐在地上的老妪，就没这些讲究了，她两眼一翻，哭天抢地的撒泼道： “哎哟喂！这么狠毒的女娃娃究竟是哪个王八犊子教养出来的！竟然欺辱长者，连人命都不顾了啊！就是借点水，人命的事，可比天还大啊！” 苏不惊听到有人骂自己的爹娘，正想回嘴，就感受到身旁有人拍了拍她的头。 “阿乖回去，这些事让大人处理就行了。”苏远山含笑着说道：“可没有让阿乖一直保护阿爹的道理！” 赵氏走上前，轻轻环住苏不惊的身子，苏不忧抱住她的腿。 苏不忆和苏不惟也默契的挡在身前。 苏不惊看着守在自己身前的家人们，慢慢笑了起来。 前世自己孤军奋战，习惯了自己应对所有事，这一世，她很幸运，能够有这样的家人相伴，哪怕前路渺茫，她也不怕。 “为人长者当有长者之风，像你这样老而无德的人，还没资格倚老卖老教训我的女儿！” “今日，我苏家把话撂在这儿，我们绝对不会把保命的水交出来！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也是命，大家过得都艰难，最好自扫门前雪，互不相干！” 苏远山右手一甩，态度坚决，末了，还若有所指的看了眼陈万里和温氏。 逃难众人看着手拿锄头和菜刀的苏不忆等人，他们是见过苏家人有多凶猛的。 那是真的杀过人的！ 就连刚刚那个女娃娃，身手也不弱！ “呜呜呜…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女儿已经不行了，你们就发发善心吧！你们都是好心人啊！”硬的不行，就有人来软的。 苏远山叹了口气，道：“我们家的菜也不多了，你们可愿意可怜可怜我们，送我们点野菜呢？” 跪着求人的妇人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着。 苏不惊满眼放光的看着苏远山，“阿爹，今日的你格外俊俏！” 苏远山哭笑不得的摸了摸苏不惊的脑袋。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分食了四个果子，收拾好后，跟在队伍后面赶路。 ------------ 第二十二章 暗处 逃难的众人没有抢到水，此时个个嘴唇干燥的赶着路，时不时还用阴狠的眼神看眼队伍后面。 陈万里和温氏走在队伍得最前面。 “你看！你还说那苏家人不错，这会子我们艰难了，他们连水都不愿意送给我们！真是狼心狗肺！” 温氏口渴得很，对苏家人越发不满起来。 牛车不让她坐，水也不让她喝，一家子都是狠心肠啊！ 陈万里面上也不好看，“人家的水，不给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去抢吧！再说了，娘和阿源还要靠人家呢！” “你只知道娘和阿源！他们这不是没把人赶过来吗？他们要是想跟着我们一起走，就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温氏不耐烦的说道。 温氏实在是口渴的厉害，她想着，今晚一定要偷摸去拿几个竹筒来喝！ 她真的要渴死了！ 苏不惊那里，苏远山正不快不慢的赶着牛车，苏不忆和苏不惟用两条腿走路。 其实，就冲着刚刚陈万里的冷眼旁观，苏家人已经可以让缩在板车角落的陈家阿奶和陈源，离开他们的板车了。 可是苏家没有人提这个事。 陈家阿奶和陈源一直很老实，待在板车上缩成一团，生怕多占用了一点空间，也从来不会多嘴。 虽然陈万里和温氏有些不厚道，但是老人和孩子没有错。 只是坐一下板车，苏家人还没小气到要和老人孩子计较。 一路上，因为苏远山刚刚毫不留情的言语，逃难的众人有意的孤立他们。 苏家的牛车旁，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大家都没有在意，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 到了傍晚，一行人找了个空地休息。 为了节约水，苏家人不再用水煮东西吃，而是用菜刀削了几根木棍，把野菜串到木棍上，生着火烤着吃。 烤的时候撒一点猫猫盐，虽然比不上用水煮的涨肚子，但是也能饱腹了。 看着苏家人围着火堆烤野菜，苏不惊趁人不注意，从仙府里的水缸舀了两竹筒水。 这几日她有意无意的给自家竹筒续水。 因为做的竹筒多，苏不惊行事又小心，目前苏家人还没发现竹筒的水，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变多点。 秋日，夜里已经有些凉了，赵氏走过来，牵着苏不惊的手过去烤火。 等野菜烤好之后，苏远山上手，给每个苏家人都分了一串，然后他又拿了一个竹筒过来，一人喝了一口水。 肚子里有东西后，苏不惟的话又多了起来，“妹妹，二哥好想给你买酱肘子吃啊！” 苏不忆笑出声：“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少拿妹妹当幌子。” 苏不惟：…… 赵氏道：“等到了县城，我们就去酒楼好好的吃上一顿，阿娘请客！” 苏不忧年纪小，这几日的逃难之行让他受了苦头。 此时他一听到有大餐，马上就开始咽口水，一边咽口水一边舔着竹签子。 看着苏不忧舔竹签子的模样，又看看一家子饿得脸都消瘦了两圈，苏远山到底不忍心，从被褥行囊里拿出了一颗番薯。 “我们今日烤个番薯吃吧！” 苏不惟和苏不忧惊喜出声，苏不忆也两眼亮亮的看着番薯，赵氏和苏远山心酸的掖了掖眼角。 苦了这些孩子了！ 一家人喜滋滋的又烤吃了个番薯，这可馋得周围逃难的人不停止流口水。 他们都已经一日只吃一顿饭了，苏家人还能一日两顿 这几日先不说他们滴水未沾，就是吃的也都是烤得干巴巴、没有咸味的野菜，就这还不敢吃饱呢！ 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凄惨，他们倒还能忍受，可是这苏家人偏偏不和他们一样！ 当自己身处泥沼时，总是见不得有人站在岸边平安无事的。 恨不得拉着那人和自己一起挣扎，这是人心中最不能言语的黑暗。 人群中，温氏揪着陈源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人家吃饭，你就不知道贴上去吗？分给你的吃的还能拿回来大家一起吃！” 陈源红着眼眶不吭声，右手紧紧的牵着自己的奶奶，那乖巧的模样让陈万里心疼得很。 “拿孩子发什么火！我们还有口吃的就不错了！队伍里有的人已经在啃树皮了！” 那些啃树皮的人，都是之前嫌事儿多，没有跟着往回去找东西的人。 别处的争执和苏家人无关，他们吃好东西后就休息了。 不过今日，苏远山特地醒着守夜。 因为队伍里的人，已经不能完全信任了。 秋日的夜晚里，木头生起的火“噗嗤”的燃烧着，不仅可以驱散野兽，还可以保暖。 苏远山半垂着头，倚在老牛身上，看不清表情。 朦胧黑暗中，有人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朝着苏家的牛车走来。 李狗蛋之前躲懒，没有跟着往回走找野菜，这几日不仅口渴，还饿得直啃树皮，已经啃得眼睛都冒绿光了。 他知道队伍里有牛车的苏家人，是个有东西吃的，他晚上偷偷的去偷两竹筒水和一点番薯，应该不会被察觉出来的。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态，李狗蛋拿着一根木棍壮胆，蹲着身子，贪婪的把手先摸向了竹筒。 结果，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带着温度的软东西。 李二狗定睛瞧去，就看到一双女人的手正和自己碰在一起。 李二狗吓得正想尖叫，就看清了面前的女人是谁。 原来是陈万里他媳妇儿啊！ 李二狗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用眼神示意温氏合作。 温氏也被李二狗的出现吓到了，好在她并没有尖叫出声，只是眼睛瞪的有些大。 两人对视之间，很快就默契的决定合作偷苏家的东西。 温氏瞟了眼睡在板车角落的陈家阿奶和陈源，就头也不回的伸手去抓竹筒。 她真的要渴死了，她要喝水！把苏家人的水全部喝完！让苏家人也跟他们一样口渴！ 李二狗为难的看着被赵氏枕在头下的被褥行囊，心一横，拖住被褥行囊就要不管不顾的开跑。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 “阿爹，这里有人想找死！” ------------ 第二十三章 闹剧 苏不惊悠悠的睁开眼睛，道：“阿爹，这里有人想找死！” “啊！”李二狗被苏不惊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苏不惊的话音还没落下，苏远山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推开李二狗，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苏家人身前。 苏远山的脸上满是怒意，半丝睡意也没看到，“快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因为动静很大，直接把正在熟睡中的赵氏、苏不忧吵醒了。 苏不忆和苏不惟赶紧起身，神色警惕，抓着锄头菜刀直面李二狗。 这一直面，二人瞬间看到半佝着身子摸着竹筒的温氏。 “婶子，难道陈家的家训就是偷鸡摸狗吗？”苏不忆冷声开口嘲讽道。 温氏被这一连串动静打得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众人发现了。 当即，她破罐子破摔的夺过面前装的满当当的竹筒，摇晃了下，满意的点头道： “这哪里算得上偷鸡摸狗？我们两家也算有些交情，之前我们陈家庇护你们加入逃难的队伍，那可是帮了你们大忙啊！” “如今我们陈家只是缺了点水和吃食，你们就当报恩，分给我们一半水和食物就行！” 温氏心里洋洋得意：之前陈万里不让她招惹苏家人，是怕再遇到真龙军，可如今真龙军远在齐州，她终于可以不再受气忍耐了！ 说着，温氏仰起头，就要开喝。 苏不惊眯着眼睛，小小的身子如炮弹一般冲了过去，反手把温氏手里的竹筒拿了回来。 温氏喝了口冷风，愤怒的瞪着眼，右手握成爪，抓向苏不惊的脸蛋，尖锐的指甲眼看就要碰到苏不惊的脸颊。 “你个死丫头，真是不懂感恩，信不信我喝你的血止渴！” 苏不惊半点不怕，身子一蹲，小手握成拳头，一下子打在温氏的腹部。 苏不惊这一拳动用了点灵气，看着轻飘飘软乎乎，实际上打得肉疼。 温氏硬生生的挨了一拳，惨叫着捂住肚子向后倒去。 “哎哟！杀人啦杀人啦！陈万里你还不快过来救我！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 温氏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额头上冷汗直冒，嘴里还不忘招呼陈万里过来帮她。 苏不惟恶狠狠的看着温氏，这个女人居然还想抓伤他妹妹，真是蛇蝎心肠！ 妹妹刚刚那一拳还是太轻了！ 苏不惟抬腿，就要冲上去补几拳，却被苏不惊抓住衣袖，“二哥，不要再去了，你再去捶几下，人就要没了！” 苏不惟：…… 虽然他妹妹剑法使得不错，可这也太自信了吧！ 苏不惊可没有说胡话，刚刚她那一拳头，蕴含着灵气，有温氏受的了！ 苏不惟因为苏不惊的阻拦，到底没有冲过去，不过眼神恶狠狠的，恨不得从温氏身上剜一块肉下来才解气。 此时，逃难众人早就醒来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哀嚎的温氏，被刚刚那一幕狠狠震住。 苏家女娃娃不好惹啊！ 白天和苏不惊对骂过的老妪，心里愕然着，看向苏不惊的眼神中，掺杂了丝后怕。 站在最前面的陈万里见此情况，赶紧过来搀扶起温氏，敢怒不敢言的看了眼苏不惊。 陈源看到温氏受伤，松开阿奶的手，一下子扑到温氏腿边，呜咽着道：“阿娘！你没事吧，没流血就好…” 这一边的事情，发生不过十几个呼吸，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另一边的李二狗仍然站在原地，看到瘫倒在地的温氏，不屑的撇嘴，心想到： 呵，女人就是女人，那个小女娃的拳头可能就比棉花重点，居然能痛成这样！ 装过头了吧！！ 李二狗瞄了眼板车上的被褥行囊，眼神一厉，一个旋步绕过苏远山，撞开苏不忧，双手抱着被褥就跑。 却不想，正好迎面撞上了苏不惟。 “滚开！”李二狗右腿一踢，就要往侧面跑，结果又正好撞上了苏不忆。 李二狗：…… 今晚没看黄历啊！怎么这么倒霉！ 苏不惟此时正憋着一肚子火，看到有人偷自家东西，当即挥舞着菜刀，向李二狗劈去。 苏不惟之前的训练多少有点成效，这气势汹汹的一招，至少吓住了李二狗。 李二狗生怕丢了命，一个心急，抬起手里的被褥去挡。 “噗嗤”一声，是菜刀划破被褥的声音。 苏不惟：…！！ 苏不惟表情都凝固了，他看着破了个大口子的被褥，又惊又怒。 救命啊！被褥被他划烂了！阿娘要打死他嘞…呜呜呜！ 苏不惟内心疯狂尖叫着，手下的动作更加迅猛，势要抓住害他的罪魁祸首。 李二狗看着泛起寒光的菜刀，腿直打颤。 要不是他没怎么喝水，他都觉得自己要尿出来了。 李二狗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他捡起地上的尖锐石块，一咬牙，狠狠地朝着老牛的屁股肉扎去，想要剜一块牛肉。 老牛：…… 你们人类自己打自己的，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个拉板车的！ 拖着板车的牛吃痛的哞叫一声，蹬着腿就开跑。 速度之快，不仅李二狗没能如愿划到牛肉，就连站在一旁的苏远山也追赶不及，只来得及匆匆卸下了板车。 看着老牛如磕了五石散般，发疯似的跑没了影儿。 苏远山长叹一声，只觉得这日子越过越回去了。 原先，他们早早的就买好了粮食，结果没来得及搬，真龙军就杀来了。 好在还有辆牛车赶路，如今也快走到永州界儿了，本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谁知道，牛车又没了。 唉，这生活真是一波三折啊！ 苏不惟又惊又怒的抓住李二狗，一把拖过划了个口子的被褥，道： “你抢被褥干嘛啊？！这里面就几件儿夹袄，一点儿盐，你图什么啊！图我们垫着脑袋睡觉舒服？” 李二狗不相信，他可是一直看到苏家人抱着这被褥子睡觉，里面没点吃的，至于这么宝贝吗？ 可是，他扭头之际，突然看到了几块腊肉和腌鱼，还有一个竹子编的篓子，这些东西被草绳穿过，稳稳当当的悬挂在板车边缘处。 李二狗：…… 怎么着？这意思是他东西抢错了？！ ------------ 第二十四章 震慑 “不会吧！你不会以为腊肉腌鱼被放在被褥里吧？不嫌有味儿吗？” 苏不惟痛心疾首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那牛会便宜了谁。 李二狗此时的心情，就好比老牛，他愣愣的看着篓子里的番薯，一个跃起，朝着板车扑了过去。 “嘿！你居然还贼心不死，这次我可不会让你跑了！” 苏不惟扯住李二狗的衣领，手里的菜刀紧贴着李二狗的脖子。 “我们现在牛被你扎没了，你说，你该怎么跟我们赔罪？” 李二狗恶狠狠的抬脚，向苏不惟的裆下踢去，“这样赔罪可还行？” 苏不惟微微侧身避开，手里的菜刀猛地切下了李二狗的右手。 “我记得刚刚就是这只手动手的，既然这样，就拿这只手赔罪吧！” “噗嗤”，是刀划破血肉的声音。 “啊啊啊！你个疯子，我只是跟你们借点吃的…啊！要怪就怪你们过得比我好！”李二狗嘶吼着，疼得不能呼吸，却还不忘用牙齿来咬人。 “哈哈哈！现在你们也得跟我们一样靠腿走路了！这才公平！” 旁边的苏不忆冷眼看着挣扎的李二狗，看到他断了一臂后，还在出口挑衅。 他走上前，扯住李二狗的衣领子，和苏远山一起用力，把人拖到了驻地旁的草丛里，苏不惟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一旁的苏不惊微眯着眼睛，心想： 还真是任何小角色，都不能小看啊！哪怕是个一事无成的混子，一抓住机会，也会狠狠地咬人一口。 她当时注意力都在温氏身上，等回过神来时，牛就疯跑没影子了。 看看，刚刚还一事无成的人，这下不就成功做成了一件事吗？ “前几日还争抢着要报恩，现在就变了嘴脸……”苏不惊嘴里轻喃着，再次感叹人心难测。 仅仅是因为自己过得差，就不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好，这种念头，在处境艰难时并不少见。 这时，林子里传出一阵求饶声，苏远山等人回来了，他们一反常态的走到队伍中间，开口道： “今晚那李二狗偷东西不成，被发现后还放跑了我苏家的牛，我们自认咽不下这口气，诸位乡亲，如果以后还有人跑到我苏家面前挑衅，下场就如同此人！” 话毕，苏远山特地撇头看了看一脸怒容的陈万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陈兄，失敬。” 陈万里脸皮抖了抖，余光看到苏不惟手里那带着血迹的菜刀，识相的没有出声讨公道。 温氏还在哭天抹地的喊痛，吵得陈万里的耳根子嗡嗡嗡的响，他吼了一句“闭嘴！活该！” 陈源被吓得不敢哭出声，小手死死的抓住陈家阿奶的衣袖，双眼里净是对未来的彷徨。 呜呜呜…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逃难众人面色难看的看着苏远山，没想到只是偷他们家东西，那李二狗就被砍了手… 有些人偷偷溜去树丛，看到了瘫倒在地的李二狗，那血淋淋的断臂，和面目全非的脸庞… 回来之后，腿都被吓软了，惊悚的看着苏家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苏家人都是狠人！ 之前希望苏家分粮食的刺头们，紧闭着嘴，心里暗暗祈祷苏家人不要记着他们才好。 苏远山转过头，看着光溜溜的板车，破了个大口子的被褥，满身疲惫的赵氏和苏不忧，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下，他们也要徒步逃难赶路了！ 他倒是能走，不过，孩子们和静娘可怎么办啊？ 都怪他低估了人心险恶！ “阿爹，都怪我，是我大意才让李二狗得逞，我…”苏不惟声音饱含愧疚，难得有些哽咽的说道。 苏远山打断道：“这关你什么事，要怪也是怪阿爹，阿爹守夜却没有防备到人心，唉！阿爹犯了大错啊！” “阿爹，二哥，你们别怪来怪去了！我们现在还有被褥呢，虽然破了个口，但好在如今不算太冷，保暖够用。” “我们还有一些吃的喝的，虽然不多，但省着点吃，总不会饿死，最要紧的是，我们一家人都没出事啊！” “阿爹，我们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呢。”苏不惊笑着说道，神色淡然沉静的不像个孩子。 苏远山看着苏不惊，眼角隐隐含泪。 他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教书人，一朝惊变，带着一家子四处逃难。 他自觉没有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如今还要他的女儿来安慰他。 “阿乖说得对！是阿爹魔怔了，只要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强！” 苏远山是个开明的人，他从来都愿意倾听孩子们的话。 “阿爹！我们把东西放在板车上，板车就由我推着走吧，让我将功赎罪！”苏不惟拍着尚且单薄的胸脯，神色认真的说道。 苏远山有些犹豫，苏不惟到底是个十岁的孩子呢… “阿爹，你就答应二哥吧，推车能让二哥练练力气，力气变大了以后才能更好的保护我们啊！”苏不惊开口劝道。 苏不惟猛点头。 没错，他要变强保护妹妹，保护家人！ 苏远山这才点头，“不过累了记得休息，不要逞强，慢慢来。” 商议好后，苏家人围着板车休息了。 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不休息的话撑不住的。 逃难的其他人也怀着复杂的心情入睡了。 今日他们看了个现成的报应，这下，他们是真的不敢挑衅招惹苏家人了。 就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只有温氏仍然在呜呜呜。 “行了！没人在看了，你装够了吗？赶紧睡了，不然明日赶路又要作妖！如今可没牛车让你惦记了！”陈万里不耐烦的低吼着。 他刚刚看过了，温氏身上连淤青都没留下，一个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 温氏有苦难言，她是真的很痛，怎么大家都认为她在装呢？ 温氏的心声没人听到。 大家都睡着了，苏远山仍然睁着眼睛，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苏不惊歪在她二哥怀里，手里捏着碎灵石荷包，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枯燥的修炼。 今晚的闹剧，让她似有所得，她得好好的梳理一下。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 第二十五章 饥饿 天亮时分，苏不惊照旧睁眼吸收了日出时的天地灵气，然后借着如厕，更换了荷包里用完的碎灵石。 启程赶路时，并没有人去找李二狗，任由他躺在地上哀嚎，自生自灭。 因为昨晚的变故，逃难众人见识了苏家人的狠戾手段，此时个个恨不得离苏家八丈远。 苏家周围得以空出一片空地来。 苏不惟拉着板车，板车上放了被褥、锅碗和食物等东西。 苏家其他人也分散开来，紧紧包围着板车，越过陈家，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远远看上去，不像是一路同行的人，反而像是苏家人身后跟了一群乞儿一般。 突然，陈万里上前快跑几步，追上苏家人，拱着手客气道： “苏兄，我有个不情之请，我那小儿子和家母身子骨弱，不知能不能再让他们坐在板车上…” 苏远山反问道：“哦？可是陈兄没看到我家牛跑了吗？如今连我家最小的孩子都是用腿走路，我儿子拉车，拉的也是一些杂物。” 陈万里又道：“家母和孩子又不重，再说，我愿意代替小兄弟拉车。” 苏远山脸上没了笑意，“陈万里，你这话就有点自以为是了，谁稀罕你帮忙拉车？” “昨晚温氏跑过来偷我们家水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就厚着脸皮过来跟我提要求？” “要知道，不止你家有长辈孩子，大家都能忍的事，你们不能忍？就算忍不得，干我屁事！？” 没出事之前，这个人热心热肠，出了事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唯唯诺诺的。 就这样的人，还净喜欢给人添麻烦。 苏远山心里暗暗吐槽，面上一片冷意的拒绝了陈万里。 反正如今他们家已经和逃难众人彻底摊开了，干脆就刚到底，绝不委屈了自己人！ 陈万里被苏远山说的面色发红，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你…净说歪理！”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从来没吃过这些苦头，他的母亲年纪也大了…他只是想让他们过好点！有什么错？ 说完，看着苏远山面无表情的脸，没有挽留的意思，陈万里一甩袖子，跺着脚走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温氏的哭喊：“他们家的崽子把我打成这样，他们就要负责！你再去说说…” 苏远山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继续赶路。 之后十几日，越往后走，路上能找到的吃的就越少。 不仅野菜野果没了，就连目光所及的杂草树叶，也被人摘了个精光，一眼望去，光溜溜的就差反光了！ 可想而知，前方的逃难之人有多少！ 逃难众人没办法，为了活命，只能开始挖土刨树根吃，苏家人也不例外。 他们之前找的食物要喂六张嘴，每日又要赶路，就算再省着吃，也撑不了几天。 水倒是还有，毕竟苏不惊时不时就会从仙府里的水缸补充点。 如今苏家还能每日吃上几口东西，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逃难的其他人，不说每日一顿了，两天能吃上一顿就不错了，就这还不敢敞开肚子吃。 幸好赶路的时候下了一阵雨，逃难的众人又收集了点无根水，这才没有被渴死。 因为那一阵雨，树丛里长了一大堆蘑菇，有不少逃难的人喜出望外，摘了堆自认为眼熟的蘑菇来吃。 苏家人本来也想去摘点来吃，被苏不惊阻止了： “如果蘑菇有毒怎么办？我们刨点杂草来吃也能过，没必要冒这个险。” 苏远山很赞同苏不惊的话，就是看着孩子们饿得消瘦的脸颊，心里很不是滋味。 全家人中，苏不惟的消耗是最大的。 他不仅要推车，还总是把自己那份吃的分些给弟弟妹妹。 苏不忆想替他推车，却被苏不惟拒绝了，“大哥，你别帮我，牛跑丢了有我的责任，这是我该做的，你帮忙照看阿爹阿娘就行了！妹妹弟弟我看着！” 赵氏听到这话，欣慰的抹眼泪，直说不惟长大了。 苏家人没去摘蘑菇，多的是人去摘。 但是，果然出了问题。 饿极了的人看见什么东西都恨不得去啃上一口。 有些人甚至不等烤好，就啃了口生的蘑菇。 不出所料，生啃了蘑菇的人立马口吐白沫，浑身发抖，没几个呼吸就断气了。 看着中毒而亡的人，苏家人心里止不住的庆幸着。 心里更是决定，就算吃树根也不能去摘这些不认识的毒蘑菇。 可是逃难众人并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是没有煮熟，所以才会中毒。 “阿源，你快去多摘点蘑菇回来，我们烤着吃没事的！” 温氏此时已经饿得脱了相，颧骨高高凸起，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燥起皮。 自从温氏被苏不惊打了之后，她的肚子就总是隐隐作痛，可是却没有任何红肿青淤，搞得她想去讹诈苏家都没有借口。 人家只会说她是在装痛！ 陈源惊恐的看着毒死的人，干瘦的身子止不住的发颤，“阿娘，这…这蘑菇有毒，不、不能吃啊！” 温氏皱眉大吼：“不吃？不吃我们就要饿死了！每日你爹都要给你吃一大块树根，我们家已经没东西了！” 那个陈万里，心里只有他的儿子和老娘！ 陈源死死的拉住温氏，用尽全身力气，不让温氏去烤毒蘑菇。 温氏气得要给陈源一巴掌，就看到旁边有人吃着熟透的蘑菇，一口下去就断了气。 温氏：！！！ 温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把甩开陈源，劈头盖脑的把毒蘑菇丢了出去。 这个害人的玩意儿！ 逃难众人看着被烤熟蘑菇毒死的人，一个个绝望的瘫在地上。 “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啊！”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苏远山看着这一幕，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最后半块烤熟的番薯分给苏家人，一人只得了拇指大小，还有四根野菜，全家一起分吃。 “妹妹吃。”苏不惟将手里的拇指小的番薯拿给苏不惊。 苏不惊摇头，“二哥，你吃吧，你还要推车呢！” “二哥不饿…”苏不惟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苏不惊伸手接过苏不惟的番薯，一下子喂到他的嘴里，“二哥最喜欢骗人了，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苏不惟牵着苏不惊的手，仔细的咀嚼嘴里的番薯，恨不得一口嚼一天。 苏不忆和苏不忧一点点掰着吃，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食物。 苏远山和赵氏只吃了一半，然后就找了块布，把半个拇指大小的番薯揣在了身上。 他们这些大人少吃点没事。 ------------ 第二十六章 村子 接着，苏家人分着吃了四根野菜，然后又一人喝了两口烧过的水。 因为之前下过一阵雨，他们目前是不怎么缺水的。 不过还是省着点，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县城。 苏不惊从略带泥土的荷包里掏出了六朵小花。 “阿爹，阿娘，大哥，二哥，小弟，我这里还有一些之前摘的野花，我们一人吃一朵吧，多少胀点肚子呢！” 这六朵花是苏不惊从仙府里摘的，虽然不管饱，但是其蕴含的灵气可以滋润身体。 苏家人没有推拒，接过来一口就吃了。 这些天，他们每隔几日都能吃到一朵花，略带苦涩的味道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好歹吃不死人。 吃完花后，苏家人靠在板车上休息了一会儿，没有去理会后面的混乱。 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每日又要消耗大量的体力，应该抓紧时间休息。 就连苏不惟原本的练剑计划，也跟着暂停了。 他每日吃得少，还要推车，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干别的事了。 光是每日忍饥挨饿的赶路，就是个很好的磨练机会。 苏家人休息了一会儿，就收拾妥当准备接着赶路。 前一阵子的秋雨，虽然缓解了众人的喝水问题，但是雨水也让不少人着凉，得了风寒。 如今夜里越来越冷，如果不快点找到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迟早会冷出病来的。 苏远山望了望身后，依然混乱不堪的逃难队伍，摇了摇头，领着苏家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直在观察着苏家的陈万里，刚瞅到苏家启程，急忙招呼着陈家人跟上。 苏家人是有本事的，他得紧紧跟着才行，至于身后那些人，他是管不着了。 大家各自保重吧！ 陈万里经过这段时间的艰难逃荒，心里情感已经发生了微妙，以前他顾忌着大家乡里乡亲的，如今他只求自保。 于是，在逃难众人哭天抢地，大骂老天不公时，苏家连带着陈家都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陈万里踌躇着跑到苏远山面前，掏出腰间的玉石挂坠，流露出和好的意思： “苏兄，温氏那人就是这个怪脾气，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地道…我在这给你道个歉，我们两家能不能继续…” “别，我们苏家高攀不上你们，还是继续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好！”苏远山连连摆手道。 碰了一鼻子灰的陈万里，心里的懊悔自不用说，指着温氏骂了几句，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跟在苏家身后。 苏远山瞄到紧跟在后面的陈家，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这路又不是他家的，别人爱走哪儿走哪儿。 一直走到傍晚，苏不惊目力极好的看到前方不远处，有袅袅炊烟升起。 “阿爹！我看到前面有炊烟！我们应该是找到村子了！”苏不惊惊喜的跳了起来，手指着前面，开心的说道。 “哪儿呢？阿爹怎么没看到？”苏远山的目力没那么好。 苏不惟也道：“妹妹，你不会是饿出幻觉了吧！” 苏不惊气的给了苏不惟邦邦两拳，道：“二哥只管看着！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了！” 苏家人将信将疑的快速赶了过去，直把身后的陈万里等人甩在了身后。 没多久，苏远山果然看到一个村子。 “哈哈哈！太好了！有村子就好！”苏不惟开心的差点蹦哒起来了。 “嗯，阿乖眼神真好！”苏远山也开心的笑眯了眼。 赵氏拍了拍苏不惊的脑袋，喜洋洋的道：“只要能看到人，我们就能花银子买东西，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有了奔头，苏家一行人速度更快的朝着村子前进，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子门口。 只见，这个村子的外围竖着一人高的木栅栏，木栅栏上缠绕着尖锐密集的木刺，只有大门是平整光滑的。 苏不惊打量着这个村子，心里暗暗想到：这样一个村子，看上去格外的安全可靠。 苏远山理了理因为逃荒有些脏乱的衣袍，高声道： “在下和家人从齐州逃难而来，不知道村里的各位可否…” 苏远山的话还没说完，村子的大门陡然间被打开，从里面冒出了二十来个手持柴刀的青壮年。 他们面容凶狠，浑身的腱子肉胀鼓鼓的，手里拿着的柴刀仿佛下一秒就要劈砍过来。 “你们这些外地逃荒过来的人，不准进村子！” 苏不忆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一个疑似领头的青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因为你们不知感恩！” “人不能一概论之，我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只需要一个能休息的地方。” 苏远山诚恳的行了个礼，接着道：“你们放心，我们不会白住的，我们会提前付银子给你们！” 说着，苏远山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布囊，从里面掏出一把碎银子递过去。 “孩子们一路逃荒累得很了，请兄弟通融通融。” 苏不惊赶紧眨巴水润润的眼睛，无辜的看着面前的村民，扯着苏不忧装可怜。 我们是没人要的小猫猫！叔叔伯伯们收容我们吧！ 领头的青年看着苏不惊和苏不忧瘦弱的小脸，双眼满是惊瑟，心里软了一下。 唉，到底是孩子！ “虽然你们付了银子，但我们村子没有多余的空屋给你们住，这样吧，你们跟我们进村子，看看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你们，如果没有的话，只好请你们离开。” 可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领头青年的语气和缓了些，手里的柴刀也放了下去。 苏远山忙点头答应，并把银子交给领头青年。 村民们团团围住苏家人，领着他们进了村子。 这个村子不大，村子里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此时，村子里的村民们全都闻讯出来，满脸戒备的看着外乡人。 领头青年简单的跟村民们介绍了几句。 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逃荒者对这些村民们的作为，村民们都不愿意收留外人，甚至很多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最后还是苏远山和赵氏用一颗绿豆大的金豆子，找了一户看上去十分朴实的老夫妻。 “你们要是早点说收留你们有金豆子拿，肯定很多人乐意收留你们的！我们家就怕委屈了你们啊！”老婆婆一脸喜色的领着路，满是感慨的说道。 ------------ 第二十七章 插曲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有人肯收留我们就行！孩子实在是受不住颠簸了！” 赵氏叹了口气，怜爱的摸了摸苏不惊和苏不忧的头。 老夫妻住的是茅草屋，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和一个小厨房。 “我们这里条件不好，家里儿子儿媳都去县城伺候富人老爷了，刚好空了两间睡觉的地方，我和老婆子就睡堂屋，你们自己决定怎么睡吧！” 老翁翁佝偻着身子，咳嗽不断的说完了话。 苏远山忙上前搀扶着老翁翁，“怎好让老人家睡堂屋呢？我们占用一间卧房和堂屋就好。” “那怎么行！你们可是给了颗金豆子呢，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睡堂屋呢！”老婆子慌乱的搓了搓手，语无伦次的说着。 苏不忆道：“我们之前也说过，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最后，在苏家人强硬的态度下，老夫妻妥协了。 “好了，这么晚了，我给你们做点肉和菜吃，给孩子们好好补补才行！” 老婆婆笑得脸皮皱成老橘子，从屋里取了一块肥美的猪肉，走进了厨房。 老翁翁坐在堂屋的木凳子上，倒了几杯茶给苏家人喝。 “乡下人家，喝的都是外面摘的柳叶儿泡的水，客人将就着喝些吧！” 苏不惊喝了一口，是一股微微苦涩的味道，不是很好喝，但是老翁翁喝得很起劲儿。 “老翁翁，能跟我们说说这里吗，我们从齐州来，对永州的情况很是模糊。”苏远山抿了口茶水，问道。 “唉，你们这些外地逃荒的，我们村子遇到过很多次了，你们也别怪村里的人冷漠，实在是被之前那些逃荒的人给整怕了，进来就是抢吃的，见人就打杀…” “好了，老头子我扯远了，永州如今涌入了很多逃荒的人，大半儿都是元州来的，早你们十几日去了白县。如今永州应该还是接受外来人的，你们要是想清楚了，就早点赶去永州城里吧。” 苏远山点头，又道：“去永州城落户要准备些什么吗？” “黄册带了吧？拿着黄册去永州城落户就行了。”老翁翁喝完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来喝。 黄册就相当于是户口本，里面详细记载着一家人的住址面貌年纪之类的。 如果没有黄册，在瑞国会被定义为流民，被拉去充军开荒都是有的。 两人又接着闲聊了几句，老婆婆就招呼众人过去吃晚食。 苏家众人历经月余，终于吃上了一顿热乎新鲜的饭菜。 苏不忧年纪小，激动的差点哭出来了，赵氏也感性的流了几滴眼泪。 待众人吃饱喝足，烧了点水细细的擦洗了身子，这才和老夫妻道了别，进入卧房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接下来就去永州城里吧！”苏不惟一马当先的提议道。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过明日我们先在村子里修整下，看能不能找个带路的人或者车，后日一早再走。”苏远山说道。 苏远山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因为实在太累，大家也没有多说，各自分好房间就去睡了。 苏不惊躺在拥挤的炕上，头挨着赵氏，手里捏着碎灵石，闭眼修炼着。 月上中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安静的村子里响起。 “咚咚咚”，是敲击铜锣的声音。 “阿娘，快醒醒，外面好像有事情！”苏不惊听到动静，立即推醒赵氏。 赵氏抱着苏不忧，和苏不惊一起去外面，看到堂屋里睡着的苏家父子也警醒的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不会是真龙军又来了吧！老天啊！让我休息休息吧！” 苏不惟夸张的抚着额头，一脸承受不起的样子，逗笑了苏不惊。 “别贫嘴了，安静点，把家伙什收好，随时准备开跑！”苏不忆捶了下耍宝的苏不惟，语气严肃的说道。 众人立马把东西收拢好，一边还把耳朵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一边把在卧房睡觉的老夫妻叫了起来。 刚准备出门开逃，门就被敲响了。 “里面的开门！永州官府上门核查人口。”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苏远山和赵氏对视一眼，眼里的疑惑和警惕半分没有减少。 老夫妻一听是官府的人，脸色骤变，急忙跑出去打开了屋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苏不惟和苏不惊握在身后的菜刀微微一动。 “官爷，这大半夜的，怎么来核查人口了呢？是我们家犯事儿了吗？”老翁翁颤抖着说道，害怕的手都在战栗。 进来的官爷穿着青色圆领窄袖衫袍，面容年轻，他进屋后打量了下众人，开口道： “上面吩咐的，尽快查清永州人口数量，好收安年税和人丁税。” “什么？安年税是什么？人丁税？可是之前不是才交过吗？”老婆婆有些语无伦次，被老翁翁一把拉住。 “这位官爷，这位衙内，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翁翁有些胆怯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是上面安排的，你们想要安心过个好年，就交安年税，若是不交，下个月就要被拉去都城修缮宫殿。” “至于人丁税变成三个月交一回了，这不是九月了吗，顺道儿提前把下个月的收了。” 年轻官爷神色有些不耐烦，他让老夫妻把黄册交出来，按着人头收了四个人的税后，登记了一番，看向了苏家众人。 “你们是哪儿来的？”年轻官爷挑着眉头问道。 他刚刚在黄册上，可没有看到这些人的面貌特征。 苏远山作揖，道：“我们是从齐州过来的，在这里暂住一日，后日就走。” 官爷勾唇，手摸着下巴道：“齐州？呵，逃荒来的？告诉你们，你们一踏进永州，就得按我们永州的规矩来，你们也要交税！” 说着，官爷点了点人，说道：“因为你们是外来人，所以安年税和人丁税要贵一些，一人一两银子，给我六两银子。” “给了就没事，若是不给…那就随我去官府吧！” 苏不惊在身后，听到这话不禁暗暗皱眉。 他们一家才到永州的村子半日不到，这里的官差就狮子大张口，一人就要一两银子。 真是黑啊！ ------------ 第二十八章 白县 不过再黑，也是要交的。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 先不说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是这里的原住民，也没有和官府对着干的道理。 苏远山面上露出勉强的表情，转过身子，从荷包里数了六颗一两的银子，故作心痛的交给官爷： “官爷，这可是我们家一直攒着的银钱啊…真的不能再少点吗？” 官爷看到银子，眼睛都亮了，他手上速度飞快的夺过银子，眼睛还骨碌碌转着，盯住了荷包里剩下的银钱。 官爷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其实，你们这些从别的州逃荒过来的外乡人，要在我永州安家，还有一些规矩要知道…” 说着，官爷停下嘴，眼睛不停的瞄着荷包，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远山一咬牙，把整个荷包交给官爷，声音恭敬的说道： “我们一家子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还需要小官爷多多指教，这点银子就当是我们一家子的心意，还请一定要收下！” 官爷满意的笑了笑，掂了掂荷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谈不上指教，就是你们得尽早去县城登记，如果晚了说不定就不接收难民了。” 苏远山忙点头，斡旋一会儿后，送走了官爷。 “客人，你们也别心痛那些银钱了，如今苛捐杂税众多，时不时就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税来，能保平安就行。”老婆婆语气戚然的说道。 “唉，家里是一点余钱都挤不出来了，这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老翁翁叹了口气，转身回去睡觉了。 苏远山脸色也不好，虽然他们家银子多，但被人一下子坑了一袋子银钱，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赵氏拍拍苏远山的手，“没事，大额的银票在我这里，后日我们去县里钱庄，把钱换了就是。” 苏不忧打了个哈欠，赵氏赶紧催着去睡觉。 隐隐约约间，苏不惊好似听见了外面传来温氏的痛哭声，和陈万里的叫声。 苏不惊心里没有多管，他们一家子没事就行了。 这一夜，村子里此起彼伏的悲声就没停过。 苏家众人因为太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苏不惊也勤勤恳恳的修炼到天亮。 直到午时，众人才悠悠起床，洗漱好后，在老夫妻的招待下食了午饭。 饭后，苏远山和苏不忆出门打探消息去了，赵氏出门去找村民们买粮食，苏不忧还窝在床上。 苏不惊拉着苏不惟在院子里，先是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然后找了跟木棍比划，练了下剑法。 经过前段时间的负重前行，苏不惟的力气变大了，心性也更加坚韧，已经能够静下心来专心练剑。 再加上易筋洗髓过，此时他已经成了个练武奇才，只要稍加打磨，就能从璞玉变成美玉。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到了日落黄昏时分。 赵氏找村民买了一袋子粟米，番薯，几块腌好的腊肉，额外花重金买了两把锋利的柴刀，还打听到村子里打水的水井在何处。 他们之前的那些东西，经过逃荒历程后，已经分毫不剩了，不管后面要去哪里谋生，手里都得有粮食和武器。 苏远山和苏不忆也回来了，他们打听到这里离白县不远，每日清晨，村子里都有一辆牛车载着村民去县里采买，只要一个人付一个大钱就行了。 晚上吃过饭，苏不惊从仙府里的瀑布处，盛了半杯仙府之水，稀释后让苏家人每人喝了一杯，当做日常滋养身体。 第二日天一亮，苏远山和赵氏就带着四个孩子告别了老夫妻，在村门口坐上牛车，慢慢往白县摇去。 牛车驶出一射之地后，远远的，苏不惊好像又听到了温氏的声音： “陈源！你爹被官…抓走…你得立起来才…种地…” 虽然话音断断续续的，但是苏不惊还是能依稀猜到陈家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官府的人来收税时，他们家交不出来巨额的税收，身为壮年的陈万里被拉去干苦力。 只是可怜了陈源一个小孩子，就要被逼着长大了。 在这乱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苏不惊想了一通后，不再去念陈家的事，坐在牛车上悠闲的靠在苏不惟的肩膀上，不急不慢的看着沿途的风景。 村子离白县大概就一个半时辰的车程。 牛车到白县后，车上的村民们稀稀拉拉的背着自家的东西，去叫卖了赚点零钱花用。 苏远山和赵氏领着四个孩子，去了白县的县衙处，向门口值守的衙吏禀明了来意，被带到里面的一个办事处。 屋里坐着个年过四旬的男子，留着一把保养得当的胡须，身着茶褐色宽袖交领官服，腰间带着一枚成色透亮的玉佩，神色倨傲。 “你们从何处来？”官服男子扬着下巴问道，眼睛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苏远山。 苏远山上前一步，作揖道：“草民一家受真龙军迫害，从齐州逃难而来…” 官服男子厉声打断：“什么真龙军？无知老汉可别乱说！那是叛军！” 苏远山忙改口道：“大人说得对，是叛军！那些叛军害人不浅，我们被逼背井离乡，心想着永州富庶安康，就历经千辛万苦，逃难来到此地，希望得到永州的庇护啊！” 官服男子满意的摸着胡须，点头道：“嗯，我们永州确实太平民康，就算夜不闭户也不会遭贼，秦州主又乐善好施，广纳难民，你们也算来对了地方。” “把你们的黄册拿出来看看。” 苏远山拿出黄册，呈递给官服男子。 官府男子随意的瞅了几眼，翘着胡须意有所指道： “黄册没问题，不过你们来的太晚了，永州周边的村子，已经被之前那群元州来的难民住满了…” 苏远山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孝敬银钱，推到官府男子手上，“大人通融通融，我们一家子只想在永州住下。” 官服男子掂了掂手里的重量，从容的把银钱揣在怀里，嘴角的笑容真心了几分： “看你们一家子都老实，这样吧，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手里若是还有闲钱，就赶紧在县里赁个落脚的院子，然后再找个活计，这有了营生，就可以到此处找我登记，你们也算在白县安家了。” 苏远山心里有了主意，领着众人向官府男子告别离去。 ------------ 第二十九章 运气 苏远山和赵氏领着四个孩子，先找了个分茶铺子，叫了几色点心吃食，又请茶铺里的会分茶的师傅给分了四杯茶。 苏不惊看着茶碗里明明淡淡的松间冷月，稀奇的喝了口，就好像把茶面的水丹青给喝下肚了一样。 “这家茶铺子里有擅分茶的人，我想着你们都没看过，就带你们过来尝一尝了。”赵氏笑着解释道。 “一嘴儿的茶沫子，有什么好喝的！”苏不惟不解的瘪着嘴，连喝了好几口白水。 “你懂什么，这喝的是意境！”苏不惊白了眼苏不惟，气定神闲的开口道。 身旁的苏不忧跟着苏不惊一起，嘻嘻哈哈的嘲笑着苏不惟。 “好了，不说这个了，阿爹阿娘他们还有话要说呢！”苏不忆两手各拍了拍苏不惊和苏不惟的脑袋，温和的开口道。 苏远山赞赏的看了眼苏不忆，还是他这个大郎有眼色、会来事儿啊！ “我和你们阿娘现在要出去找房子，你们兄妹四人就在这茶铺子里耍，乖乖等我们会来。”苏远山开口道。 苏不忆笑着道：“阿爹阿娘放心，我会看着弟弟妹妹的。” 走之前，赵氏叮嘱道：“阿乖，不惟，不忧，你们要听你们大哥的话，知道吗？” 等大人走了后，苏不惊眼珠一转，扯着苏不惟跑到茶铺里说书先生的地方，津津有味的听起了最近的新鲜事儿。 苏不忆拦阻不及，只好牵着苏不忧跟了过去，好看护弟弟妹妹。 “那叛军一路攻占了元州，如今盘踞在齐州作威作福，之前好多元州逃来的难民呢！真不知道齐州那些兵能不能降伏了那些叛军！” 一个身着翠绿色绣青竹圆领宽袖罗衫的中年商贾开口感叹道。 “唉，我看悬！一个州才多少州兵，两千！那叛军可是有足足好几万人呢，隔壁的齐州迟早也要来我们永州避难的！”和商贾同桌喝茶的一个老翁摇头说道。 商贾又道：“说不定齐州主私底下还藏了兵呢？” “哼！那能藏多少？就是多加个零也难以抵挡！就看朝廷什么时候派兵镇压了！”老翁不屑的冷哼一声。 “反正远在齐州，只要不波及我们就行！” 苏不惊认真的听着周围行脚商人的谈话，心里暗道： 看来如今还没有大规模的齐州人赶过来，估计还对齐州州兵和朝廷抱有希望，不太愿意背井离乡。 唉，也是人之常情。 听了一下午的闲话后，赵氏和苏远山终于带着尘土匆匆赶来。 “我们在县里的北面找了个院子，地势挺高的，不大，但收拾收拾也有四个卧房，院儿里还有口井，我们每日打水也方便。” 赵氏嘀嘀咕咕的说着，众人很快就到了北面的那个院子。 院子是白墙青瓦，简约大方，门槛不高，门房处还有一颗粗壮的枣子树。 “赁院子给我的人说，这院子四周的邻里都是本分的老实人，事儿少，就图个清净。” 赵氏和苏远山推开木门进去，里面很整洁，中间有一口井，正中间是待客的堂屋，两侧是卧房，厨房在堂屋后面。 苏不忆和苏不惟赶紧把手里大包小包的提溜着的，之前从村子里买的吃食工具放了进去。 “你们爷几个去外面买点褥子回来铺好，我去厨房做晚食。”赵氏忙的头也不回的说道。 苏远山带着苏不忆、苏不惟和苏不惊出门，不仅买了四床厚厚的被褥子，还买了一辆宽敞结实的马车，两把锋利的柴刀，还去药材铺子买了几盒制成的止血膏药。 众人这才归家。 苏不忆牵着马车刚进院子栓好，就听到厨房里的赵氏惊呼一声，接着她欣喜异常的跑出来，语气激动地说道： “天呀！我…我好像…”赵氏面容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静娘你怎么了？不忧呢？你是餐了风、着了凉吗？”苏远山焦急得连连发问，抬起手往赵氏的额头抚去。 “不忧在打盹儿呢，他最近觉多，我没事啊！哈哈哈！我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事跟你们说！” 赵氏兴奋的举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道指长的刀伤，“我方才做晚食时，不小心用菜刀划伤了手…” 苏不惟赶紧着急的打断道：“那赶紧上药啊！” 赵氏难得不耐的打断了苏不惟：“不惟，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当时心急，揩来揩去的，手上的血不小心就碰到了我左手的玉镯，然后，我手上的菜刀就消失不见了！” 说着，赵氏摊开自己的右手，继续说道：“就是在我手上倏地消失的，然后我心意一动，那菜刀就又出现在我手上，像这样…” 只见，赵氏的右手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厚重的菜刀。 看到这离奇的一幕，让苏家众人大惊失色。 “静娘，你的身体有没有任何不适？” “阿娘！你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啊！” “我是吓出幻觉了吗？” 在全家人都担心赵氏得了怪病之时，苏不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阿娘，你说的那个玉镯是什么来头，能给我看看吗？” 赵氏摸着手腕，疑惑的道：“怪了，我手上的镯子不见了！那镯子是我赵家的家传之物，这一代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就在我出嫁时把那玉镯给了我…” 苏不惊道：“那镯子应该是古物，时日久了有些灵气，里面应该有个芥子空间，阿娘的血沾在镯子上，应该是让镯子认主了。” 赵氏听的胆战心惊：“什么灵气？什么芥子…啥的，还有认主，什么意思啊！阿娘不会是遇到妖怪了吧！” 苏家人也稀里糊涂的摸不着头脑。 苏不惊安慰道：“没事的阿娘，不是妖怪，是好事！” “你就当外翁他们给的家传玉石沾了仙气儿，有灵性，镯子里面的那个空间就当是外翁他们给你的嫁妆礼物吧！” 这个说法让赵氏接受了，她眼眶红红的念了顿父母对她的好，然后抹了眼泪，道： “我感觉这里面还挺大的，估计有十亩那么大呢！” 苏不惊提议道：“阿娘，你试试能不能把活人收进去！” 修真界用的储物袋，就类似于赵氏现在的镯子，不过储物袋不能装活物。 高级点的芥子空间倒是可以装活物，就是不知道赵氏这个镯子是不是也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就可以在空间里养一堆猪鸭鸡羊牛兔子，这样他们家就随时可以吃到新鲜的肉了！对了，还可以种菜… ------------ 第三十章 落户 苏家人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是受到苏不惊的殷切火热的目光的影响，也全都期待的看着赵氏。 赵氏闭上眼睛，手指着院子里的马，默念了“收”字。 “不行，活的东西都不能装进去。”赵氏遗憾的叹了口气。 苏不惊了然的点点头。 看来阿娘手里的镯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储物器，不能跟她的随身仙府相比。 她的随身仙府自成一方小世界，别说装活物了，里面甚至还繁衍了灵兽，生长着灵草。 可惜苏不惊受修为影响，随身仙府的能力目前并不能被使用。 之前苏不惊还一直担心，他们家之后的逃荒路上，要怎么储存更多的食物和水。 毕竟，她的随身仙府，当下只能容纳五平方米的外来物。 就算他们家未雨绸缪，提前储备了很多衣食住行用的物资，却用人力或者马车来拉的话，不仅十分不便，而且过于显眼招摇，容易引来有心之人的窥视。 现在好了，刚刚阿娘说空间有十亩那么大，装些一家人吃用的东西那是绰绰有余的。 苏远山等人赶紧出声询问情况。 苏不惊简单的说了下赵氏玉镯空间的用处，“我们现在可以去买很多很多食物，储备在阿娘的空间里了！就算以后我们又逃荒，也不用再饿肚子了！” 听到苏不惊的话，苏不忆眼光闪闪，有些不解的说道：“妹妹怎么知道这些的？” 赵氏和苏远山也转头看着苏不惊，只有苏不惟无所谓的撇撇嘴。 哼！他的妹妹可是天才呢！不仅无所不知，剑法还使得很好嘞，大惊小怪了吧！ 苏不惊淡定的张嘴糊弄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可能是晚上做梦梦到的吧！” 苏远山：…… 赵氏：…… 苏不忆：…… 这个解释也太荒谬随性了吧！就算要编瞎话，也要有点逻辑啊？！ 苏远山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不忧都能做个预知梦，救了我们全家人性命，静娘现在也有了传说中的仙物，能够储存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阿乖如今能无师自通的说出这些来历，想来也是和你们一样，有了奇遇吧。” 他们一家子遇到的稀奇古怪事太多了！他都有些麻木了。 呵呵，就算以后再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想他都能淡然接受了。 想到这里，苏远山眼里不禁火热起来，他有些兴奋的开口道：“静娘，我们先去粮铺买些粮食回来！还得买些菜，去肉铺切点肉…” 赵氏好笑的看着苏远山，道：“如今这个时辰，外面那些小贩商铺早就关门了，明儿再去买也不迟！” 苏不忆也笑着开口道：“阿爹，我们先把晚食吃了再说吧！不急于一时的。” 苏远山怅然的叹道：“我这不是被之前的真龙…叛军给打怕了嘛！就怕今晚又生变故！” “唉，是我草木皆兵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待会儿我们列个单子，明日照着单子，挨着挨着采买！” 之前因为赵氏伤了手，发现了空间，做到一半的晚食就没能做成。苏家人齐心协力，热热闹闹的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苏不惟胃口大，一口气吃了十个白面馒头，烧肉剩下的汤汁儿都被他下着馒头吃了个干净。 饭后，苏远山、赵氏和苏不忆在堂屋里商议着要买些什么东西。 苏不惊带着苏不惟和苏不忧在院子里扎马步，完了之后又让苏不惟教苏不忧练剑。 一时间，小院里喜气洋洋，前几日的艰难逃荒仿佛成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入睡前，苏不惊照例给全家人喝了碗加了仙府水稀释后的井水后，带着对未来的期待，苏不惊开始了晚上的修炼。 第二日一早，苏远山就领着苏不忆出门找活计去。 昨晚商量好了的，他们父子尽快找个糊弄得过去的营生，购买物资之类的事情，交给了赵氏和苏不惟他们。 要知道，苏家人现在还不能算是在永州落户，只有他们找到在县里做的活计，才能去县衙找人登记。 否则，也只能算是暂住永州的齐州人，随时可能被赶出去。 所以，哪怕苏家人如今的银子多得不用另外找钱，但也一定要有个营生才行。 苏远山是个秀才，苏不忆的字也写得好，想找到个营生很容易。 他们在白县的一间书肆里，找了个佣书的活计。 约定明日再来后，苏远山回家拿了黄册，健步如飞的去衙门找人登记，又花了点银钱孝敬，当场就签字画押，拿到了新的黄册。 这下，苏家算是彻底在永州里落户了。 另一边的赵氏也起床洗漱妥当，叮嘱苏不惊轻易不许准外出后，带着苏不惟外出，去钱庄子换钱，在县里采买起来。 米、面、粮、油、肉、盐样样不落，赵氏还去酒肆把那里的好酒都买了，尤其是桂花酿和米酒。 买完吃的东西，赵氏还去药铺买了治跌打损伤的膏药，治风寒发热的草药，还有一些温补的药材，让药童分装好，写上用途才算完。 接着，赵氏在布庄买了葛棉麻布、绫罗绸缎，又挑着买了些成色好、适合做冬袄的毛料，这才离去。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买。 路上，赵氏看到胭脂铺，停下了脚步，想到她家阿乖长大后，说不定要用到，于是进去狠狠地买了个够。 末了，赵氏还去铁匠铺打了两把刀一把剑，付了定金，约定十五日后过来取。 这时，已经快日落西山了。 苏不惟感叹的说道：“阿娘，今日买的这些，怕是够我们家吃上一年半载了！” 赵氏摇头：“这哪里够？我们一家六张嘴，你又是个能吃的，这点东西只够个把月呢！” 今日只是买的种类多，数量算不上惊人。 赵氏和苏不惟赶着马车，齐心协力把东西全部拉到家里。 院子里被堆的满满当当，就连堂屋和卧房都被放满了东西。 赵氏给这些东西分好类，吃的和吃的放一起，用的和用的放一起，最后才按照顺序挨个收进了空间。 ------------ 第三十一章 生辰 晚上苏家人围着桌子吃了饭，苏远山率先开口道： “今日我和不忆找了个佣书的活计，去衙门顺利的登记落户，如今算是安定下来了。” 赵氏大致的讲了一下今日和苏不惟一起去买了多少物资，对照着单子细细的数了个遍，最后说： “我没买太多，怕引起别人注意，过几日，我想去外面村子或者其他县城买点东西，空间没装满，我心里不踏实。” 赵氏的话，让苏家人震惊又担心，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让赵氏改变主意。 “不用担心我，嫁人前我和我爹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哪儿没去过？什么事没见过？” 赵氏自信一笑，“你们个个都能拿着刀保护家人，我也想为这个家做点什么。” 见赵氏心意已决，苏远山长叹口气，并没有过多阻拦，只道： “好歹等不忆的生辰过了再去吧，家里我看着，让不忆跟着你一起去，不忆做事有分寸，他跟着你去，我们也放心些！” 赵氏担忧的道：“你们不是要佣书吗？怎么走的开？再说，白日你要去书肆，晚上才回来，白日家里就不惟看家，这怎么让人放心？” 苏不惟：…… 有被冒犯到！！他真的很靠谱的！ 苏不忆浅笑着拍了拍面色不服的苏不惟，对赵氏道： “让阿爹一个人去就行了，反正我们家又不缺佣书赚的大钱，有个营生糊弄就行。” 苏不惊也开口道：“阿娘，家里有我呢，我会看着二哥，不让他到处发疯胡闹的！” “县里又没叛军，我和二哥、小弟哪里也不去，就等着阿爹回来！你要是想去，就放心去吧！” 苏不惟出声抗议道：“阿娘，其实我很可靠的！你就信我一回吧！” 苏不忧：“我听阿姐的！” 苏不惟：…… 他要笑不出来了！ 看着家人殷切关怀的面庞，赵氏忍着喉间的哽咽，重重的点了头。 她的家人们没有责怪她不守妇道，身为一个女子，却妄想四处行走。 他们很宽容，用他们的真心包容她的一切。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辜负了家人的信任，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她虽身为妇人，也一定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事情说通后，一家人喝了杯稀释过的仙府水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苏不惊一个人回到房间，进入仙府挑了十几块碎灵石，摆了个聚灵阵，盘腿而坐。 丹田内，传承功法运转起来，苏不惊勤勤恳恳的修炼着。 这一修炼，又是第二日了。 早晨。 赵氏招呼几个小的吃好后，自己出门采买东西了。 昨日买的东西全部作为未来要用的储备粮，被她收进空间，今日要用的还得出门现买。 苏远山早就出门去书肆了，走的时候还带了几个馒头，当做中午的饭食。 苏不忆从水井里挑水，打进水缸。 自从喝过仙府水之后，他的力气比以前大了，做起事来更有劲儿。 苏不惊坐在门槛上，手撑着头，歪着脑袋看着苏不忆，道：“大哥，你的生辰还有三日就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让我想想，妹妹能不能给我做一碗长寿面？”苏不忆温温和和的笑了下，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揉碎的阳光。 苏不惊瞪大眼睛，“就一碗长寿面？大哥你真的不再想想吗？我还能做到很多事情的！” 苏不忆被苏不惊的表情逗笑了，放下水桶走过来，蹲在苏不惊旁边，拉着她的小手，道： “只要妹妹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陪着大哥，大哥就别无所求了。” 金澄澄的阳光，斜斜的轻撒在少年如玉的面庞上，好似能看到脸上细小的绒毛。 少年柔软的唇瓣含着浅浅的笑，阳光很暖，少年眼里的暖意却比斜阳更浓。 苏不惊愣愣的看着苏不忆，心脏一角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她的大哥永远都这么温柔… “哼哼，现下是不行的，大哥你生辰后要陪阿娘出去。”苏不惊故作遗憾，耸耸肩。 苏不忆道：“没事，等我和阿娘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永远不分开。” 兄妹俩正交谈着，苏不惟精气十足的冲了过来，“妹妹，我们快过来练剑了！还要扎马步，可不能偷懒！” 苏不惟双手叉腰，看到苏不忆，顺嘴说道： “大哥也跟我们一起吧！学好腿脚功夫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苏不忆认真的颔首。 苏不惊笑呵呵的拍手道：“大哥是君子，比二哥更适合使剑！” 苏不惟：…… 论每日被家人打击一万次这件事… 兄妹三人嬉笑着把苏不忧拽了起来，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比划起来。 苏不惟给大家演示了下剑法，苏不惊在旁边监督指正，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日子就这么飞快的过去了，直到苏不忆生辰这天。 苏不惊这一天起了个大早，在赵氏的指导下，从擀面开始，认真仔细的学着做长寿面。 那认真劲儿，比修炼功法还要严谨。 等长寿面端到苏不忆桌前时，苏不惊的额角甚至渗出了薄汗。 “大寿星，快尝尝！提前说好，就算再难吃，你也必须捏着鼻子哭着脸，给我吸溜完！我可是要检查的！” 苏不惊故作凶狠，扬着小小的拳头威胁道。 苏不忆用衣袖擦了擦苏不惊的汗，哭笑不得的吃面。 这个傻妹妹，下的面怎么这么…实诚呢？ 苏不忆看着眼前冒尖的长寿面，硬着头皮，连汤带面的吃得干干净净。 苏不惊检查过后，满意的扬眉，道：“这下好了，大哥这一整年都会平安健康！” 苏不惟和苏不忧一起走上前，两人手里都端了个碗。 苏不忆咽了口唾沫，心里突然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不惟他开口了。 “大哥，我和不忧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就照着妹妹学，给你做了碗长寿面，你看…” “大哥！不忧亲手做的，尝尝嘛~” 苏不忆：…… 看着恶意卖萌的弟弟们，苏不忆觉得，自己也要流汗了。 最后，苏不忆是扶着墙走到院子里的，他撑得慌，得躺躺休息会儿。 ------------ 第三十二章 不忆 苏不惊和苏不惟在院子里，舞剑给苏不忆看。 为了多陪陪家人，今日苏远山特地跟书肆告了假。 一家人将就着苏不忆，一起席地坐在院子里，天南海北的闲话聊天，一直闲聊到晚上吃饭。 饭后，苏远山摸了本书给苏不忆，“阿爹知道你喜欢读游记，这本大月志是阿爹前几日佣书时看到的，讲的是海那边的月国的事，挺有趣的。” “过几日你带着它一起出门，无聊时还可以看看。” 苏不忆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赵氏道：“阿娘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这些钱你拿着，出去以后看到什么想要的书，自己买了就是。” 苏不忆无奈的接过钱。 他这个阿娘，最喜欢的就是塞银子。 “好了！生辰礼都送完了，我们今晚都饮一杯桂花酿吧，就当是替阿娘和大哥践行了！” 苏不惊拍着手站起来，小大人似的建议道。 “阿乖说得有理，不过你们几个小的，可不能贪杯！”苏远山指着苏不惊的额头，笑骂道。 苏远山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桂花酿，上好的桂花酿在杯口处泛着一丝金黄，粘腻的仿佛是蜂蜜一样，丝丝酒香，引人垂涎。 就像之前逃荒时，大家共用碗吃饭一样，苏家人就着这个杯子，一人一口的传着喝完了。 “愿阿娘和大哥这一趟远行，一帆风顺，早点回来！” 月上梢头，平日苏家人都已经入睡了，今日却不一样，大家难得的聚在院子里，吹着渐凉的秋风，珍惜着离别前的安宁。 人总是在快要离别时，才知道珍惜和不舍。 平日里随时都能见到的时候还不觉得，临了分别，竟希望时间在此停留。 入睡前，苏不惊找上苏不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水囊，还有一个荷包。 “大哥，荷包里是用茱萸、胡椒、芥末、生姜磨的粉，前几日我特地找人给磨的，遇到难缠的王八蛋就撒他脸上，保准有用。” 苏不惊一本正经的说着。 苏不忆：…… 他光是听着就觉得眼睛疼！妹妹…好猛！ 苏不惊看着苏不忆木呆呆的脸，继续说道：“水囊里的水，每日和阿娘喝一口，对身体有好处，但是不能喝多了。” 苏不忆回过神，看着苏不惊，嘱咐道：“这水可不能拿给外人喝，防人之心不可无，宝物总是引人觊觎的…” “大哥不问你这水从哪儿来的，你也别告诉别人，好好保护自己就是。” 苏不惊眼眶有些酸涩，“大哥就不觉得我奇怪？不怕我害你们吗？” “你怎么会奇怪呢？每个人都有秘密，总不能因为有所隐瞒，就认为别人心怀不轨吧！”苏不忆低头轻笑了一声，对苏不惊道： “不止你有秘密，其实，我也有秘密呢，难道就因为我不告诉你，你就不要大哥了？” 苏不惊出声否认：“当然不是！” “这就对了，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从这么点大…长成现在这样会说会笑，能跑能跳的模样，大哥心里欢喜得很！”苏不忆伸手比划着。 “大哥和你做个约定，等你什么时候决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时，我才把我的秘密告诉你！”苏不忆粲然一笑，“所以，不要愧疚了。” 苏不惊点头：“嗯，我知道了，一切顺其自然。” 苏不忆的笑比月光还柔和，“多谢妹妹的东西了，这一趟肯定能顺利的，等着阿娘和我回来！” 这一晚，苏不惊没有修炼，她呆愣愣的躺在炕上。 苏不惊看着窗外的圆月，心里百转千回，突然想起了前世。 那时，因为她得宗门看重，师兄妹们都不与她亲近，只觉得她抢了他们的资源。 她不以为意，整日埋头苦修，虽孤身一人，却心有目标，与鞭为伴，从不觉得孤单。 如今转世，她有了家人，一切好像都变了。 “只是暂时的分别，就这么不习惯了吗…” 等苏不惊一觉醒来，赵氏和苏不忆已经走了。 想来，也是不愿意面对离别，不如悄悄离开，大家一起期待重逢。 赵氏和苏不忆离开后，日子过得平静又平淡。 白日里，苏远山要去书肆佣书，家里就三个小的，其中一个还最喜欢睡大觉。 苏不惊每日除了修炼，就是拉着苏不惟练剑。 最开始还是用木棍、树枝来练剑，等到赵氏走前定制的武器拿回来之后，两人终于开始用真刀真剑练习了。 苏不惊还抽空，从仙府里找了卷更适合苏不惟的剑法，临摹了下来，拿给苏不惟。 苏不惟如获至宝，每日勤加练习，一遍不会就十遍，练剑百遍，其义自见。 自然也是有效果的，再加上苏不惊的监督和指导，苏不惟的剑法进步不小，就是力道不足，发挥不出剑法的威力。 为此，苏不惊特意做了四个沙袋，让苏不惟绑在四肢上，除了沐浴都不准摘下来。 苏不惟每日，都十分痛苦的戴着沙袋挥剑，吃饭的时候，连握着箸子的手都在发颤。 对于小弟苏不忧，苏不惊也有安排。 苏不忧能够感知到灵气中稀薄的因果气息，体内是有灵根的，有灵根就不能浪费。 为了不让苏不忧整日睡觉无所事事，苏不惊专门运导自身的灵气，每日上午帮苏不忧疏通经脉。 为的，就是让苏不忧记住，灵气在体内经脉运行时的轨迹，为以后的修炼打下基础。 等苏不忧能够记住后，苏不惊再引导他练气入体。 闲暇时分，苏不惊总喜欢出门，去茶铺子里点一杯香片茶，再来点花生毛豆之类的零嘴，听茶铺里的人侃大山。 茶铺的店家对她很好，看她年纪小，每次都让她坐在最里面。 茶铺里每日都有行脚商人，来来往往的，有从抚州、宝州来的，也有从瑞国的都城瑞州来的。 消息最是灵通。 “前不久，上面派了秦大将军协助昱王，去齐州镇压叛军，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就是啊，刚打起来那会儿，衙门那儿还能隔几天贴个告示，现下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了！” “唉…就怕那叛军跑到我们永州来，真希望早点打赢啊！” “怕什么！我们瑞国男儿个个铁骨铮铮，到时候真杀过来了，我第一个跟着秦大将军去杀敌！” “就是！昱王和将军都还在齐州浴血奋战，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 第三十三章 阴云 苏不惊听着交谈声，低着头啜饮了口茶，心里思绪翻飞。 如今，距离赵氏和苏不忆出门已经半个月了。 就在赵氏和苏不忆出门的第二天，朝廷就指了昱王领兵出征齐州，又派了秦将军从旁协助，正式剑指叛军。 战争，算是彻底在齐州爆发了。 幸亏他们家之前及时的逃离了齐州，不然，哪怕没被叛军杀死，也会被这场战争所波及。 昱王领兵五万，叛军只有四万人，仗还没打起来，瑞国的百姓就已经开始欢欣鼓舞，仿佛已经获得了胜利。 白县的衙门外有面墙，每隔几天，都会有衙门的人在墙上糊一张告示： 昱王杀了多少叛军、昱王夺回了齐州的哪个县、昱王解救了数万百姓…如此种种。 百姓们看了心里舒坦，对昱王的称赞也多了。 可前不久，不知什么原因，衙门突然不贴告示了。 前方的战事瞬息万变，百姓们又两眼摸瞎，完全不知道齐州到底打得怎么样。 一时间，人心惶惶。 永州的人都害怕昱王大败，齐州顶不住了。 可看着白县的县令都没心慌逃跑，他们自然也没有逃。 时间久了，百姓们也习惯了，每日照常上街叫卖，养家糊口。 苏不惊想着，一口喝完茶，结了帐后，去了趟药铺，买了些艾草回家。 刚一进家门，苏不惊就被苏不忧一把抱住腿，“阿姐！你又偷溜出去玩！下次要带我！” 苏不惟跟了过来，接住苏不惊手里拎的艾草包，对苏不忧道：“你不准出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然我就跟阿爹告状！” 苏不忧嘴巴一瘪，大喊道：“二哥耍赖，只会告状！我…” 眼看两人就要开吵，苏不惊赶紧出声转移话题，道：“好了，小弟，快把艾草放到厨房去，晚上我们烧了水拿来泡脚用。” “二哥，你快去做饭，今晚我要喝鸡汤，等会儿阿爹也要回来了。” 苏不惟和苏不忧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扭头去做事了。 苏不惊哭笑不得：这俩人还真是鼻子不对眼的！ 天空，铁块般密集的乌云厚厚的铺在天上，一丝日光都没有透出来，直压的人心里发闷。 时不时还能看到群鸟发疯似的窜来窜去，尖锐的叫声，直扰的苏不惊心里烦躁不堪。 苏不惊坐在门槛上，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奇怪…这天都阴了好几日了，怎么还不下雨呢？” 算着时辰，如今太阳虽然快要落山了，但是天色也不该黑得像是要入夜了一般啊。 这样古怪的现象，不禁让苏不惊陷入沉思。 修真者亲近灵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点感知，虽然比不上苏不忧的预知梦，但是却极为精准。 苏不惊最近，确实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心总是砰砰砰的乱跳个不停。 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苏不惊眯着眼睛，竭力的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右手紧紧握住荷包里的灵石。 心里暗暗决定，晚上一定要进入仙府修炼。 现下，只有修炼才能稍微缓解她的烦躁心情。 因为，只有变强才能无所畏惧。 过了一会儿，苏远山就从外面回来了。 苏不惟心灵手巧的做了两菜一汤，一家人围在桌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今日遇到的事情。 苏不惊听着家意浓浓的对话，压下心里的不安，对苏不惟夸赞道： “二哥，想不到你看上去毛手毛脚的，做饭的手艺还能这么好！这个鸡汤太香了！” 苏不惟得意的挑眉，笑道：“那是，二哥可不讲究那些君子远庖厨的歪理，二哥就想着，这是我妹妹要吃的东西，那必须得够好吃才行…呃，还有阿爹和小弟。” 苏远山：…… 懂了，他和不忧是顺带的，这可真是他的大孝子啊！ 苏不惟赶忙给苏远山舀了碗汤，讨好似的说道：“阿爹，你吃！” 苏远山哭笑不得的拍了下苏不惟的手，依言喝汤，“你戴着这个沙袋还习惯吗？” 苏不惟故作不屑的摆摆手，道：“呵，小意思而已！” 苏不惊适时开口道：“懂了，明日我再给二哥加重，加点铁砂进去吧！” 苏不惟笑容凝固，欲哭无泪的说道：“妹妹对我真好啊。” 苏远山和苏不忧被逗得哈哈大笑。 虽然天气不好，一家人也不全，可是大家还是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 饭后又烧水泡着艾草烫了个脚，闲话几句。 苏不惊回到房内，越过木窗，再次看向外面的天空。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仔细凝眸看去，还是能看到天上泛着灰白的云密密麻麻的汇聚在一起。 苏不惊撇过头，呼出一口气，当即进入仙府修炼。 仙府里的灵气浓度更高，在里面修炼的速度也是一日千里的。 第二日起来，苏不惊本想吸收天边的日出紫气来修炼，抬头却看到，本该是蒙蒙亮的天空，仍然被乌云笼罩着。 就算到了日头最盛的正午时分，也只是多了点昏黄色的微光。 整个白县就好像被笼罩在一团浓烟之中，不见太多光明。 苏不惊上午和苏不惟对练了会儿，又帮着苏不忧疏通了经脉。 下午照例外出，去了茶铺打发时间，听到这些行脚商人的话题已经从齐州叛军，变成了如今的怪天气。 “这阴了多少天了，怎么还不下雨，要下就快点下，真是的！” “不止白县这样，那易县也是这种怪天气！” “哎哟，看来是要下场大雨了！” 听了一耳朵抱怨后，苏不惊喝完茶，往家归去。 走街串巷时，也听到街坊们讨论，这几日不能洗被褥，不然干不了。 大家显然把这些异常，归类于即将到来的大雨了，严重点可能就打几个雷。 苏不惊心里不由得发慌，思索片刻，回家拿了银子，拉着苏不惟先去了布庄，买了鹿皮、羊皮、狐皮制作的裘衣，一人各三件。 还有厚实的棉布和夹袄，内里柔软温暖的靴子，冬日穿用的斗篷披风、还有一些宽大的皮毛料子。 然后又去买了一整桶生姜。 看着手里被花完的银钱，苏不惊和苏不惟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回到了家。 ------------ 第三十四章 突破 路上，苏不惟双肩挑着个担子，担子两侧沉甸甸的堆满了皮毛料子和厚实衣物，扁担都被压的弯曲。 因为他们买的东西太多，仅靠双手根本拿不完，店家就赠了个担子，让苏不惟能够挑回家。 “妹妹，你怎么买这么多御寒的东西啊！我们家之前买的还有呢，这个冬天都够了！” 苏不惟面不改色的挑着担子，疑惑的问道。 苏不惊手里拎着装生姜的木桶，微蹙眉头：“半个月前，这天还正常，现在却变成这样了…过几日可能就要冷了。” “二哥，我心里慌得很，就想着多买点东西，先储备起来。” 苏不惟呐呐道：“这天顶多下几日大雨，又冷不到哪里去，买这么多储备…” 苏不惊“唉”了一声，“二哥，你就当我是小心谨慎吧！反正这些以后也能用。” “妹妹买的好！都是二哥太想当然了，妹妹别心慌，赶明儿我们再出来买就是！” 苏不惟心疼的看着苏不惊，想要伸手去揉揉她脑袋，却发现自己没有空余的手，只好冲苏不惊咧嘴一笑。 苏不惊转忧为喜，转过头对苏不惟道：“二哥，我们先去买铁砂吧，你昨日不是说沙袋太轻了吗？” 苏不惟：…… 妹妹怎么现在还记得这茬儿啊！！ 苏不惟牵起嘴角，有些勉强的笑道：“呵、呵，妹妹真关心二哥啊…” 算了，妹妹高兴就好！铁砂就铁砂！戴就戴吧！ 回家前，两人拐道去了铁匠铺，预订了十斤铁砂后，这才回家去了。 苏不惟一到家就烧水做饭，苏不惊把生姜放好后，跟着在一旁打下手。 等做好饭菜之后，苏远山也从书肆回来了。 蒸蛋、炒笋片、青菜汤，还有苏远山从外面买的卤肉，摆了满满一桌，算是十分丰盛的一餐了。 苏远山喝着菜汤不停感叹： “不惟真是懂事啊！现在都是你在照顾一家子人，真是长大了啊！” 苏不惊笑着拍手，补充道： “二哥真是心灵手巧，是我们家最贤惠的人了！” 苏不忧只会说：“阿姐说的对！” 苏不惟：…… 行叭！好歹是在夸他！ 虽然感觉怪怪的… 苏不惟面色古怪的和苏远山一起收拾了碗筷。 完毕后，苏不惊叫住苏远山，和他说了自己今日的想法： “阿爹，这天阴成这样，太古怪了，就怕之后下的雨也一样古怪。” “我心里慌得很，明日我想再去买些取暖的东西。” 苏不惟也在一旁帮腔道：“阿爹，妹妹说的有理啊，就怕万一啊！” 苏远山一脸愁容的看了眼头顶古怪的天，转念说道：“行，明日我抽个空，去买些木炭火炉子回来。” 苏不惊这才露出了个笑脸。 说定好后，三人回到房休息。 今晚苏不惊照旧进入仙府修炼。 第二日，苏远山果然在中午时，赶着一板车的木炭回来，手里还拎着几个火炉子。 之后的十天，苏不惊每天都会和苏不惟出门买木炭木柴。 碰到院门口偶尔经过的卖柴翁，也会把卖柴翁背的木柴全部买下，反正也花不了几个大钱。 不知不觉的，堂屋和厨房已经堆满了木柴，因为买的太多，甚至把木柴堆到了卧房里。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苏不惟现下已经换上了铁砂沙袋，每天绑着铁砂在院子里练剑，一练就是一上午。 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里，穿着一身短打，硬是能练出一身汗来。 刚开始，苏不惟还不太习惯，练剑的动作总是迟缓又笨拙。 不过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 如今，苏不惟已经能熟练的使出招式了，手稳了，力气也比之前大了很多。 夜晚，苏不惊静静的盘腿坐在仙府里，仙府内的灵气有序的朝着苏不惊流去。 隐约还能看到灵气形成了个一个小小的漏斗。 突然，苏不惊气息一紧，浑身气势骤然发生变化，灵气在苏不惊体内一节节向上攀升。 “呼，练气境二层了。” 苏不惊淡淡的吐出一口气，不急不缓的检查了下身体情况，又凝神巩固了下修为，这才站起身来。 苏不惊率先去仙府里存放丹药的地方，拿了颗洗髓丹服下。 经过痛苦且煎熬的洗髓过程后，苏不惊看着浑身布满了恶臭难闻污垢，淡定的用河水清洗干净。 之前虽然阴差阳错的通过仙府之水洗了次髓，但到底不如洗髓丹的效果并不好，只是浅浅的清除了身体表层的杂质。 为了以后修炼之途顺当一点，苏不惊这才又服用了一颗洗髓丹。 苏不惊清洗干净后，想到如今自己修为有了点提升，不知道现在仙府的使用限制有没有变宽些。 于是，苏不惊便去看了看可以储存外物的地方，发现已经从原来的五平方米，扩展到二十平方米了。 苏不惊大喜，又去挑了颗滋养身体的凝元丹，自己服下一颗后，又试着拿了一颗带到现实世界。 苏不惊惊奇的发现，那颗凝元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哈哈！看来可以带一些基础的丹药出来了！” 虽然凝元丹只是修真界最普通的养身丹，可如果经常服用还是能固本培元的，苏不惊准备拿给家人吃。 不过，苏不惊并不准备一下子就让家人们一人一颗的吃。 凝元丹再普通，那也是针对修真者强健体魄而言的。 对于没有任何修为基础的苏家人，还是要循序渐进。 就像之前给他们喝的仙府之水，刚开始也只能喝稀释过的，等他们慢慢习惯后，现在已经可以不怎么稀释了。 苏不惊又试着拿了一把灵剑，想要把灵剑带给苏不惟。 可惜，灵剑并不能离开仙府。 不过苏不惊并不气馁，只要她的修为上去了，总有一天能够把武器带出来的。 整理好心情，苏不惊从仙府里出来。 清晨，苏不惊把凝元丹碾碎，混入水中，给家人服用。 三个小的目送着苏远山离开家去书肆后，在院子里锻炼了一上午。 下午，苏不惊出门去茶铺子消磨时间，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听着茶铺里的人谈天说地。 顺利晋升后，苏不惊情绪稳定了许多，看着天上依旧暗沉的乌云，也能笑得出来了。 就在这时，苏不惊耳尖的听到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是雨来了。 ------------ 第三十五章 雨来 “滴滴答答” 这场雨来的突然，本来在茶铺里高谈阔论的人们，都被雨声吸引了，一个个都感叹道： “阴了这么多天，这场雨终于下了！” “等雨停了，天也该放晴了！” 听着人们满含期待的话语，苏不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因为，苏不惊敏锐的察觉到，在雨滴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四周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 这种温度下降，不是一般的凉风入怀的清爽，而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不正常的冷颤。 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普通人现在应该难以察觉。 苏不惊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安下来，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 苏不惊心神更加紧绷了，她直觉这雨不一般。 异常的温度，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只当是骤雨的原因。 毕竟如今已经十月了，下了场雨，冷点也正常。 苏不惊抬头瞧了下茶铺外，雨已经有些大了。 她匆匆结了帐，高声说了句：“要下大雨了，叔叔伯伯们快点回去吧！” 然后就顶着雨，往家跑去。 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茶客，他们随意的笑谈了几句“小孩子就是胆小，连雨都要怕！” 然后一个个诗兴大发，对着连绵细雨吟诗作对起来，并没有把突来的雨当回事。 苏不惊提醒众人后，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去，回家途中，路过药铺时，进去买了些艾草。 可就这短暂的停留，雨下的更大了，从刚刚的绵绵细雨，变成现在的瓢盆大雨。 倾盆而下的雨水，像是要把整个白县淹没一样。 一路上，苏不惊看到小摊贩们收了摊，溜到茶铺屋檐下躲雨，一边跺脚一边唠嗑，等着雨停继续摆摊。 这场雨，在众人心中好像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雨过了就没事了。 但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苏不惊不敢停留，她现在就想快点回到家中，好像迟了一步就会陷入危险一般。 等苏不惊硬着头皮跑回家时，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的头发紧紧的贴着头皮，衣服沾了水，沉重的就像背了坨铁块，看上去狼狈不已。 苏不惟看到淋成落汤鸡的苏不惊，心急的迎上去，嘴里不停的念叨： “雨这么大，干嘛不找个地方避避？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说完，苏不惟赶紧跑到厨房去烧了锅热水，示意苏不惊去泡下热水，生怕入了风寒。 苏不惊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看到外面的雨依然很大。 可值得一提的是，温度下降得更厉害了。 原先只有苏不惊能敏锐的发觉变冷了。 可现在，温度就像是从十月步入了一年中最冷的冬月一样，冷的让人浑身发抖。 要知道，这才只过了一刻钟啊！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转头对苏不惟急声道：“二哥，我去接阿爹回来！” 虽然苏不惊不清楚，这场雨后还会发生什么。 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能让阿爹继续待在外面了！ 苏不惟冷得耸着脖子，双手伸进衣袖，不停的跺着脚，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苏不惊，说道： “什么？！这么大的雨，去外面干嘛？等雨停了阿爹自己就回来了！” 因为冷，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 苏不惊目光沉沉的看着苏不惟，反问道：“二哥，先不说这场雨下得多大，光是现在的温度，你不觉得奇怪吗？” 苏不惟迷茫的眨巴了下眼睛，张嘴想要反驳，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嘴里冒出了一缕白气。 这是冬天，冷到一定程度时才会有的现象！ 妹妹说的对！太冷了，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冷成这样，是不正常。 苏不惊继续说道：“今日突然就这么冷，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们必须得赶紧把阿爹接回来，阿爹今日穿的不多，如果冻着了怎么办？” 照着这个降温情况持续下去，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冻死也是可能的！ 苏不惊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她从屋里找到两把大大的油纸伞，就要往外走。 苏不惟拉住苏不惊的手腕，语气认真道： “我是二哥！要去也是我去！妹妹你和不忧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接阿爹！” 说着，苏不惟夺过苏不惊手里的两把油纸伞，回屋里拿了两件棉布斗篷，疾步而出。 苏不惊目送着苏不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回卧房找了件厚厚的兔毛斗篷披在身上，又叮嘱苏不忧穿上斗篷，这才转身去厨房烧热水。 等阿爹和二哥回来，肯定要用热水泡一下身子的。 苏不忧亦步亦趋的跟着苏不惊。 姐弟俩烧了两锅热水后，齐齐坐在堂屋里，听着哗啦啦的雨声，等着家人回来。 等了半晌功夫，苏远山和苏不惟才举着油纸伞推门而入。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飞快的进入堂屋，他们身上披着的棉布斗篷已经被打湿了，湿漉漉的坠在身上。 不过好在只是斗篷湿得彻底，身体并没有被雨打湿。 两人泡完热水后，换了身干爽的厚实夹袄，披上温暖的狐皮披风，这才坐在堂屋里说起话来。 “不惟，你去把里屋的火炉子拿出来，再去拿点炭火，这天可真是冷啊！”苏远山呼着冷气说道。 这鬼天气，穿着厚衣服都觉得冻手！ 苏不惟依言取了火盆炭火，放在堂屋中间点上，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前取着暖，舒服的叹了口气。 苏不惟搓着手取暖，道：“妹妹，我跟你说，外面的雨好大啊！我们一路走来，看到好多人在外面躲雨！” “现在这么冷，他们穿的又不多，躲久了肯定要冻出病来！” 苏远山感叹道：“幸好不惟来书肆接我，否则，我怕是还在书肆里，和那些躲雨的人一起遭罪呢！” 谁能想到，这阴沉的天不止会下大雨，还会突然降温啊！ 苏不惊不禁想起了茶铺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没有心情吟诗作对。 “也不知道阿娘和大哥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雨，还突然降温，可别染了风寒啊！” 苏不惊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担心的说道。 听到这，苏远山和苏不惟都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苏不忧也瘪着嘴喊“阿娘、大哥。” 赵氏和苏不忆已经外出许久了，他们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遇到了什么危险，什么时候回来，是否平安… ------------ 第三十六章 温暖 一家人忧心忡忡的沉默了一会儿，苏远山突然开口道： “你们阿娘身上有仙物，是个能得仙人庇佑的，不忆心思谨慎，见微知著，他们一定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苏不惊也跟着说道： “没错，阿娘他们本来就是出去买物资的，空间里肯定储存着很多皮毛料子厚衣服！肯定冻不着他们的！” 苏不惟和苏不忧握拳道：“嗯！我们就在家里好好等阿娘、大哥回来就行了！” 一家人掩下浓浓的思念和忧愁，围着火盆子聊起了别的事来。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外面的雨下的更磅礴了。 哗啦啦的雨声之大，离得远了甚至听不到对方在喊什么。 天上就好像漏了个大洞，所有的雨水都从那个洞倾泻而下。 苏不惊从窗户向外看去，因为雨幕的遮挡，甚至不太看得清外面的东西了。 豆大的雨水击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石块砸在屋顶上一样，听得一家人的心口发闷。 他们甚至担心，如果雨再下久点，这样的屋子能不能顶住泼天大雨。 寒风呼啦啦的从窗外吹了进来，苏远山想到今日大家多多少少的都受了凉气，赶紧去厨房拈了几个生姜，烧水熬姜汤。 “还好阿乖之前买了一大桶生姜回来！大家喝了姜汤，也好去去身上的寒气！” 苏不惟想起晚食，流着口水提议道：“我们今晚吃锅子吧！吃锅子暖和！” 苏远山难得赞同苏不惟的话，点头同意。 这个天气，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锅子，配着姜、胡椒、茱萸之类的香料调味，确实很美！ 姜汤熬好后，一人喝了两碗才算完事。 然后厨房就交给苏远山和苏不惟了。 趁着苏远山和苏不惟在厨房忙活，苏不忧在一旁跟着打下手的功夫。 苏不惊进入仙府，摘了六株流火阴阳草，然后又在卧房里找了六个小小的香囊，把六株草依次塞了进去。 之后，苏不惊运起周身灵气，右手在六个小香囊面上轻轻拂过，在香囊的表面渡了一层薄薄的灵气。 做完这些之后，苏不惊拿起其中一个香囊，放在手中细细感受了一下。 确定香囊的温度只是保暖，并不烫人之后，苏不惊这才轻呼口气。 这流火阴阳草是修真界最常见的灵草之一。 特点是能不停的散发热量，保持温暖，使佩戴它的人不惧寒冷，是制作法衣的原材料之一。 可是摘下后，流火阴阳草只能维持两个多月的温暖，两个多月后，流火阴阳草会枯萎成灰烬。 修士大都看不上，毕竟大家的修为上去了，肉体自然能抵御寒冷。 若是遇上修士都抵御不了的寒冷，单靠流火阴阳草也无济于事。 可以说，流火阴阳草在修真界非常鸡肋，属于杂草一类的存在。 但是用在这个时候，却是正好合适。 她的仙府里因为没人打理，还长着成片成片的流火阴阳草呢！ 一家人就算两个月一换，也不愁用得完。 苏不惊把香囊做成可以挂在脖子上的样式之后，自己贴身戴上一个。 戴上的一瞬间，苏不惊就感到胸口处传来阵阵温暖。 暖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上下，舒爽得让她长叹了口气。 苏不惊扬着嘴，心里赞叹道：效果不错，真暖和！ 然后，苏不惊将剩下的香囊分发给了苏家人。 正在片肉的苏不惟、掌勺的苏远山，还有帮忙打下手的苏不忧，一人一个。 剩下的两个香囊，苏不惊妥善的放进了仙府，免得遗落后被外人捡到。 苏远山等人把香囊挂在脖子上后，立马就感受到这个香囊的神奇之处。 纷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捂住胸口，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胸口处那个热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什么时候一个香囊能这么拽了？！比烤火和手炉还暖和！ 那种仿佛全身处于春日暖房里的感觉，绝不是手炉和烤火能相提并论的！ 苏远山左手捂住心脏，右手捂住胸口处佩戴的香囊，惊愕失色道： “阿乖，此等神物，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了！不然会有大祸的！还有，不惟、不忧、你们可千万不能说给别人听！” 苏远山并没有追问苏不惊从哪里得到的东西。 要是要追问的话，早在苏不惊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头脑后，就追问了。 更何况，有了苏不忧莫名的预知梦、赵氏的随身空间在前，他早就麻木了。 一家子六人，就有三个都表现出了不同寻常！ 他要是想追根问底的话，一天天的也甭做别的事了！ 就可着劲儿抠着头，冥思苦想吧！ 再说，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在他看来，只要他的女儿没事就好，只要他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看着苏远山隐含担忧的眼睛，苏不惊抿唇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其实，早在苏不忆离开前说出那些话时，她就知道一家人的态度了。 大家都不是傻瓜，只不过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她不想多说，就都装作不知道，没有捅破窗户纸而已。 “妹妹，这玩意儿晚上睡觉的时候，捂着脚肯定很舒服啊！”苏不惟突然开口，打破了满室安静。 苏不惊回过神来，提醒道：“二哥，你平日还要戴在脖子上的。” 苏不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没事，我的脖子肯定不嫌弃我的脚的！” 苏不惊：……二哥好不讲究啊！ 苏远山：……这个逆子真是够了！ 苏不忧：……二哥真是恶心心！ 最后，苏不惟是在挨了苏远山一拳头后才老实下来的。 苏远山指着苏不惟的脑袋，道：“你个逆子！不准把阿乖给的香囊用来捂脚！” 苏不忧也气鼓鼓的拽着苏不惟的衣袖，道：“二哥不准欺负阿姐的香囊！” 苏不惟：……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苏不惟立马改口道：“阿爹和小弟说的句句在理！妹妹的香囊就应该当宝贝供起来！使用前还得举行个仪式！” 苏不惊：…… 好好的煽情气氛，硬生生变得奇奇怪怪，真是够了！ ------------ 第三十七章 担忧 一家人没有就捂脚这个问题展开讨论，毕竟一会儿还要吃晚食。 苏不惟用菜刀片好肉后，苏远山也紧跟着做好了别的菜。 几人坐在堂屋里，把火炉子放到桌下，撸着袖子先喝了碗热乎乎的肉汤，然后热火朝天的吃锅子。 “二哥刀工越来越好了，这片的肉薄如蝉翼，一烫就熟，蘸着吃真香啊！”苏不惊吃的满嘴流油。 虽说修士不应该重口腹之欲，可她如今一没辟谷，仙府里也没有辟谷丹，二又打不过仙府里的灵兽，没办法吃灵兽肉。 虽然吃下这些凡俗五谷会在体内留下污垢杂质，可是她不吃就会死啊！ 大不了吃完后，每晚修炼把杂质排出去就是了。 虽然有些费时间，可是苏不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而且，人间的美味太多了！ 想起前世自己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食，苏不惊悔恨的泪水不禁从嘴角流出来。 “妹妹吃的高兴就好！明日我们还这么吃！”苏不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 苏不惊满眼发光的点点头，苏不忧也举着碗嬉笑着夸苏不惟“二哥厉害！” 苏远山宠溺的摇头微笑，这几个小的再怎么能干，也是孩子啊！ 一家人吃的热闹。 仿佛外面的磅礴大雨和古怪天气，都消失了一样，只余下屋内令人会心一笑的温馨。 饭菜吃完之后，苏远山用艾草烧了水，一家人泡了个脚。 “呼，真舒服，泡完脚后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苏不惟伸了个腰，恢复了精气神。 苏远山拍了下苏不惟的肩膀，说道： “所以别惦记用香囊捂脚了，把它好好的戴在脖子上，那是阿乖的一片心意啊！” 苏不惟：…… 他开个玩笑，怎么全家人都当真了！？ 他是那种会把妹妹的香囊用来捂脚的人吗？别太离谱啊阿爹！ “我知道的，阿爹，我就是把你的拿来捂脚，也不会用我的啊！我又不傻！” 苏远山：…… 很好！还是他的那个大孝子！ 苏不惟是在挨了苏远山一拳头后，才老实改口认错的。 苏远山看着窗外的瓢盆大雨，在睡前对几个孩子嘱咐道： “晚上睡觉一定要贴身戴着香囊，火炕都给你们烧好了，盖好被子！就怕晚上又冷了！” 几个孩子乖乖点头。 苏远山看着孩子一个个躺好后，才转身离开。 苏不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听着窗外嘈杂的雨声，打起精神，进入仙府修炼去了。 第二日一早，苏不惊准时睁开眼睛，先看了眼窗外。 苏不惊发现，相较于昨日，今日的雨水更猛，已经是那种油纸伞都撑不住的地步了。 因为佩戴着香囊，又躺在暖洋洋的火炕上，苏不惊没有感觉到多少寒冷。 她起身，闭眼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灵气，发现温度也下降了很多。 可非常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天气，雨竟然没有结冰。 苏不惊想不清楚为什么，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天地自然的神奇。 苏不惊出门和醒来的家人们打了个招呼，去厨房烧水洗漱。 像这样的天气，谁也不愿意将就着冷水洗漱。 一家人洗漱好后，一人一个馒头，配着辣萝卜吃了起来。 “等会儿我出门看看外面的情况，顺便买点食材，还有柴火生姜这些零七八碎的东西，你们几个在家不要出门，免得着凉了！” 苏远山不厌其烦的叮嘱着。 “阿爹，我们家里不是还有很多吗？不要出门了吧，在家里陪着我们！”苏不忧仰头俏生生的说道。 “那也不能坐吃山空啊！我出门还能看看城里的情况！”苏远山说完话，拿了把油纸伞就出门去了。 对于苏远山的外出，苏不惊没有太多担心。 苏远山今日披着个灰鼠皮斗篷，内里穿着厚实的驼色夹袄，脚上穿的是带毛的鹿皮靴子。 一身装备可以说是非常温暖的了。 再加上他还戴着保温保暖的香囊，应该不会冷出毛病来。 苏不惊安抚的捏了捏苏不忧的脸蛋，“别担心，阿爹身上有香囊，不会冷的，买完东西就会回来了。” 苏不忧撒娇似的扒住苏不惊的小手，说道： “阿姐，今日我们还要练剑吗？这天这么冷，要不…” 要不算了吧！ 一旁坐着的苏不惟义正言辞的接嘴道：“要不我们在屋里练吧！先扎两个时辰马步！” 苏不忧：…… 最后，苏不忧欲哭无泪的跟着苏不惊和苏不惟练武，一直练到午时苏远山回来，才停下。 苏远山风尘仆仆的回来，手里拎着几块肉，还有几捧时兴的蔬菜果子，苏不惟赶紧把东西接了过来，放到了厨房。 苏远山把油纸伞放在堂屋外，脸色有些沉重的招呼着孩子们过来，几人围坐在火炉前，他说道： “因为昨日大家都轻视了这大雨，没防备到骤降的温度，现在城里的情况很不好，听说昨日有人直接冻死在了街上。” “我去药铺看了，本来想抓点治风寒的药，但是很多人都在那里抓药看病，根本排不上，我连生姜也没买到，被抢完了。” 苏不惊接话道：“没事阿爹，我们家现在的生姜还够用。” 苏远山点点头，“幸好阿乖之前买了一大桶生姜，不然，我们现在连喝碗姜汤都不行了。” 顿了顿，苏远山又继续说道：“城里的物价现在高的离谱！原本三个大钱就能买到一整挑木柴，现在十个大钱都没有人卖！” “后面人越来越多，我赶着买了些肉和菜，就回来了，虽然没去布庄看，不过估计冬衣也卖完了。” 苏远山长叹了口气，前天的生活还一切正常，今日就变成这样，连书肆都关门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苏不惊转了下眼睛珠子，说道：“阿爹，等会儿我要出去转转！” 光是听别人描述，还是不够的，有些时候，得自己用眼睛去看才行。 苏远山还没表态，苏不惟就不愿意了，他站起来说道：“这怎么能行呢！这么冷的天，妹妹不能出去！” 苏远山也皱眉道：“你二哥说得对，现在外面乱得很。” ------------ 第三十八章 雪上 可是苏不惊态度坚决，一阵软磨硬泡之后，还是磨得苏远山松了口。 “今时不同往日，平日里你自己偷溜出门去玩就算了，今日我必须得跟你一块出门才行！” 苏远山头疼的看着苏不惊，无奈的说道。 苏不惊状似乖巧的点点头。 只要能出门就行！ 说定好之后，苏远山又道：“不惟在家看着不忧，不许出门！” 苏不惟：…… 苏不忧：…… 他们也想出去！ 在苏不惟和苏不忧暗含羡慕的目光中，苏远山抱着苏不惊出了门。 苏不惊举着把大大的油纸伞，被苏远山仔细的抱在胳膊上。 才一出门，就听到雨滴“哐哐哐”的砸在伞面上，一丝间隙也没有。 行走在雨中，就恍如撑着伞过瀑布一样。 苏不惊暗暗心惊：雨势这么凶猛，若是茅草屋的话，岂不是根本扛不住？ 苏不惊想起，来白县之前的那个村子，那个村子里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住的茅草屋啊… 苏不惊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油纸伞，催促着苏远山先去了一趟药铺。 一路上能看到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人，那也是从头到脚裹得跟头熊一样，步履匆匆的奔来跑去。 还没到药铺，苏不惊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直从药铺延伸到另一条街。 “想不到才这么会儿功夫，队就排了这么长！”苏远山叹道。 “阿爹，我们不买药，我们就去药铺里瞧瞧吧！”苏不惊道。 苏远山闻言，抱着苏不惊艰难的往药铺走去。 经过排队的长龙时，还有人不明情况的指责道： “前面的，怎么不排队呢？我们可是排了那么久的！懂不懂规矩啊！” 苏远山赶忙解释道：“误会误会！我只是去药铺门口瞧一瞧，不抓药的！” 说着，苏远山加快步伐，飞快的走到药铺门口处，举高怀里的苏不惊，让她看个够。 苏不惊瞄到，里面只有一个坐堂大夫正在给人看病，药材处有几个药童正在手忙脚乱的抓药。 明明屋里有几个火盆子烧着，众人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不停的搓手跺脚来取暖，地上也湿漉漉的。 苏不惊心想：只有一个坐堂大夫…不出一天，这个药铺应该就会没有药材了。 因为有太多人染了风寒，甚至发热。 不过好在，他们家的人喝过仙府里的水，还有凝元丹化开的水，身上又戴着保暖的香囊，应该是不会得风寒的。 苏不惊扯扯苏远山的头发，示意可以走了。 接着，苏远山和苏不惊又去布庄看了看。 不出所料，布庄的厚实衣料全部卖完，店家已经在准备关门了。 经过茶铺时，苏不惊没有看到有人在里面。 想来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没有谁会有喝茶、侃大山的闲情逸致。 大家除了外出必要的采买，都恨不得在家里猫着，等雨停了再出来才好！ 街道上，很多铺子都关了门，摆摊的小贩们也不见踪影。 苏不惊和苏远山又去了趟衙门，看到门口处站着两个内里穿着皂色夹袄、外面笼着吏服的人，显得臃肿不堪。 此时他们正神情不耐的嘀咕着什么，隐约能听到“晚上、冷…”之类的词语。 因为不能进入，苏不惊也只能在门口看看，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也这么懒散。 苏不惊心想：看来衙门的人还没意识到，后面的事情会有多严重，只当北方提前步入寒冬了。 雨越下越大，苏远山抱着苏不惊赶紧回家去了。 之后几日，天气果然不见丝毫好转。 雨势磅礴滔天，竟是一连下了整整五日！ 雨幕上空，天依旧阴沉晦暗，月亮在厚厚的乌云层间若隐若现。 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佝偻老人，用他那混浊的眼睛，在暗中盯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在这样一个滴水成冰的阴霾环境下，雨哗啦啦的落着，诡异的是，雨水并没有冻成冰块。 人都快要冻成冰块了，雨水竟然还能落得欢快，真是荒诞得可笑！ 这五日里，因为书肆关门，苏远山就没有去书肆佣书，每日就守着家里的孩子。 每日，苏不惊和苏远山外出，都会看到有人在家门口的墙根上，挂着白布，听到屋里传来细碎的哭声。 悲痛给这本就灰暗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无望的黑纱。 白县里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平日里若是不小心生了病，一整年都要过得紧巴巴的。 如今却是碰到了这种意外。 家里个个都着了凉，要钱抓药不说，御冬的厚衣服又不够，城里的物价又突然飙升… 这些日子过得本就艰苦的百姓，为了活命，只能用被子裹着身子保暖，缩衣减食，整日里连床都不敢下。 没有柴火了，就焚烧家具取暖，就连门窗都拿来烤火了。 看着在暴雨的冲刷下变得一片狼藉的白县，苏不惊心里一片怅然。 昔日白县的人声鼎沸，仿佛还近在眼前，可转眼一看，只留下满地创伤。 世事无常，众生皆苦。 苏不惊心里默默想着，在浩淼的天道自然下，所有的人都是蝼蚁，包括自称逆天而行的修士。 苏不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敬畏天道自然。 这些她前世不曾见过的景象，给了她一场福至心灵的明悟，以及一颗敬畏自然之心。 突然“轰隆”一声，是房屋倒塌的声音。 苏不惊的思绪也因这响声，被拉了回来。 “阿乖，怎么了？刚刚我叫你，你一直没回应我！”苏远山有些担心的问道。 苏不惊晃晃头，扬唇笑道： “没事，阿爹，我就是在想，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啊！” 苏远山闻言，望着对面倒塌的屋子，叹气道： “希望能早点停吧！有些人的房子都被雨水冲垮了！也不知道我们家会不会也…” 雨一直都在下，理所当然的在城里形成了积水，有的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被水淹没了。 还有些屋子，因为做工不夯实，哪怕不是茅草房，也会被来势汹汹的暴雨冲垮。 苏远山的担忧不无道理，苏不惊赶紧催促着回家去，结束了这一天的外出时间。 这暴雨一连下了五日，苏家院子里也堆积了不少雨水。 不过好在，屋子还算坚固，并没有被雨水冲垮。 为了避免院子里的雨水灌入里屋，苏远山每个时辰都要领着苏不惟在院子里铲水。 今日也是如此。 苏远山到家后，看到院里的水又涨了很多，赶紧把苏不惊放到屋里，叫上苏不惟就开始铲水。 一铲就是一个时辰，铲完之后他们浑身都湿透了。 ------------ 第三十九章 又来 不过好在苏远山和苏不惟身上都佩戴着保温的香囊。 每次铲水时，他们就会把身上厚厚的夹袄披风脱下，赤着脚去铲水。 不然，一天不知道要换多少套干爽的厚衣物才算完！ 幸亏没人看到苏远山和苏不惟如此行事，否则怕是少不得噫吁嚱几番： 这样的天气，穿那么少，还光着脚铲水玩儿？ 看样子是被冻傻了，就快要驾鹤西归了啊！ 在苏远山和苏不惟铲水的时候，苏不惊就已经把水烧好了。 两人收拾一番后，坐在堂屋前的门槛上吃着馒头。 每次铲水都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妹妹，我们家的木柴还够吧？”苏不惟叼着馒头问道。 苏不惊道：“放心吧，绝对够了！” 苏远山叹道：“现在柴火不好买，能省就省吧！” 苏不惊看着窗外的大雨，心里又开始想念赵氏和苏不忆了。 唉！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阿娘和大哥他们所在的地方时不时也下这么大的雨啊… 他们有没有找到地势高的地方暂时避避… 晚上，苏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锅子。 因为大家都戴着保温香囊，并不感觉冷，所以就没有多此一举的烧火炉子。 毕竟现在外面买不到木柴，而剩下的木柴还要拿来烧水吃用，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家一起吃了锅子，每个人又喝了碗姜汤，一起用艾草泡了个脚。 这才准备上床歇息。 不过，就在这时，苏不惊发现，他们家屋顶破了个洞！ 准确的说，应该是屋顶薄弱的地方，被雨水砸穿了几个洞。 那几个洞的位置，正好处于堂屋的两个侧边的角落。 此时，那几个小洞刚掉落了几块碎瓦，然后就如同拧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呼啦啦的喷射着雨水。 有几滴还溅到了离得最近的苏不惟嘴里。 苏不惟：…… 苏不惟生无可恋的怪叫了两声后，去厨房拿了几个木盆子，放到洞下面接水。 可这样被动接水也不是办法，得主动把洞补上才行。 不然，谁也不能保证，那几个洞会不会越来越大，然后屋子被水淹没。 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苏远山转身去寻找添补工具，可找来找去，只能找到一堆布料，和喂马吃的草料。 没办法，苏远山硬着头皮上，在苏不惟的帮助下，成功用布堵上了那些洞，塞得严严实实的。 “今晚大家一起睡，不惟，你去把大家卧房里的被褥全搬过来，大家挤一挤！”苏远山后怕的拍着胸脯。 想想，刚刚要是阿乖没发现屋里漏雨的话，他们可能就在睡梦中被雨水淹死了！ 绝没有危言耸听！ 还是大家一起睡吧，如果半夜遇到危险，也能互相照应，不至于直接睡死过去。 这一晚，苏家人躺在同一张炕上，盖着厚厚的被褥，享受着胸口处的香囊不断散发着的热量，沉沉睡去。 只除了苏不惊。 她右手握着荷包，不厌其烦的吸取着碎灵石的灵气。 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早就刻进苏不惊的骨髓里了，不管转世多少次也不会忘！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 苏家人起床后，最先做的，就是把院子里积了一晚上的水给铲清了。 吃了早饭，就听院子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一听到敲门声，苏不惟心一紧，倏地窜到众人身前，从旁边拿起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如今外面不仅冷，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呢，谁会冒雨来找他们？ 他们家在白县里，可没什么相熟的人。 苏远山也紧张的抱住苏不忧，脚步微分，随时可以开跑。 别怪苏家人仅凭一个敲门声，就如此大阵仗。 要怪，就怪当初在千华镇时，被半夜突袭屠杀的叛军给吓到了。 苏不惊及时扯住苏不惟，“二哥，别急，先去开门看看再说！” 苏不惟小心的点点头，手里的剑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拿了把油纸伞，大步前去开了门。 “怎么动作这么慢！不知道有大事儿吗？” 只见门口站着个官吏打扮的男人，腰间别着把弯刀，正扯着嘴角埋怨道。 前去开门的苏不惟松了口气。 是官府的人就好！ 官府的人总不至于大白天的杀人放火吧！ 堂屋里，苏远山也瞄到门外的人，看到那身吏服，心里空悬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随即上前作揖，把官服男子迎进堂屋，道：“官爷勿怪，这天冷得很，我们总得穿上衣服才能来开门不是？” 幸亏苏远山等人并没有因为保温香囊，就放开自我，少穿衣服。 苏家一家人都很谨慎的裹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内衫夹袄，末了还披了个毛茸茸的斗篷。 从穿着上看去，和怕冷的普通人一样，只不过气色更红润些。 “不知官爷来找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什么？”苏远山继续说道。 官服男子乜了眼苏远山，嘴角一边勾起，“没什么，就是说两个事，办完我就走。” “这第一件事，你们刚到永州落户，还不知道，你们要交安年税和人丁税…还有前几日朝廷那边新定下来的慰军税…” 苏远山瞪大眼睛，反驳道：“官爷，那安年税和人丁税，我们之前就交过了！” 再说，他们逃荒刚刚落户，不应该先免三个月税吗？ 官服男子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不悦得喊道： “交了？交给谁了？在哪儿交的？谁给你作证？我告诉你，躲税可是要关大牢的！” 苏远山噎住，他怎么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就算知道，又有谁肯替他作证呢？ 他们之前还没在永州落户，就把两个税都交了，说出去谁信？ 此时，苏远山要是再不知道，是之前村子里的官吏摆了他们家一道的话，就真是傻到家了！ 那个官吏分明就是看他们人生地不熟，所以狠狠地敲竹杠！ 可即便他们知道事实真相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起那个官吏贪婪的嘴脸，苏远山强笑着，说道： “官爷勿怪，你说要交多少，我们交就是了。” 苏不惟有些愤怒的动了动背后的剑，想要出手，却被苏不惊狠狠拉住，阻止了。 虽说杀了这个官吏很简单，可他背后代表的可是官府啊！ ------------ 第四十章 腐败 官服男子冷哼一声，让苏远山拿出黄册，然后对照着黄册一一数过去。 他正想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院子的马车，顿了顿，说道： “你家一共六口人，怎么就看见你们四个？其余两个呢？” 苏远山叹了口气，“内子和大郎去走亲戚了，这不突然大雨嘛，他们就推迟回来了。” 官服男子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又道： “人不在，但是也要算在税里面…我看你们家还有牲口，这马也该算在税里面的。” 苏不惟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马也算在我们家身上，怎么不见黄册上写着我家马姓甚名谁？” 官服男子眉毛一竖，怒目而视道：“哪儿来的混小子！竟敢跟我顶嘴！” 说着，就要上前一步。 苏远山赶紧挡在苏不惟身前，道： “犬子说话口无遮拦，不过请官爷看在他年纪尚小，饶过他这一回吧！” 顿了顿，苏远山继续说道：“该交多少银钱，我们交就是了！” 说完，从袖子里摸出点银钱，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官服男子的手心。 官服男子的脸色好转了些，碍着面子，又板着脸说了句“下不为例”。 然后，他按成人一百二十个大钱、幼童二十个大钱、马匹一百二十个大钱收了税后。 拿出一本册子，找到苏家人的那一页，让苏远山确认后画押。 画押后，苏家人才算是交了人丁税和安年税。 他们之前在村子里交的六两银子，没有签字画押的流程，根本就是被那个官吏自己昧下了！ 整整六两银子啊！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 苏不惟握紧拳头，只觉得浑身的怒气快要喷涌而出了。 官服男子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这第一件事就算办完了，还有第二件事，今晚听到有人敲锣的时候，就赶紧出来，到衙门门口，县令大人有重要的话要说。” 因为如今不管白天黑夜，天上都是一片浓稠乌云，通知事情的时候，怕人弄错时辰，都是用铜锣示意。 说完，官服男子转身离开，走之前还顺走了苏家两件夹袄，和一件灰鼠皮斗篷，跑到另一户人家收税去了。 气的苏不惟差点拔剑。 苏远山叹息道：“以前我只当瑞国河清海晏，没想到是我太无知、太片面了。” 之前各种税收，都是由保长来收，自从皇帝病重后，就变成官府派人下来收。 那些个官吏，就像是闻着腥味的猫儿一样，不管穷富，都要榨点油。 做派不像是官府派来收税的，反而像是地头蛇过来收保护费，一个个把贪婪写在脸上。 人丁税以前是一年一次，现在却变成了三月一次。 而且以前，六岁以下的孩童是不用交人丁税的。 现在，恨不得妇人怀在肚子里的都要加上去！这回连马都算在里面了！ 真是荒唐！ 苏不惊感慨般的说道：“我们家还算富裕的，都尚且觉得心痛。” “这要是换在清贫点的人家，可怎么熬的过去啊！” 苏远山忍不住冷哼一声：“这还没算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税种呢！” “前年，土地税还改成了十税一，一年两次，这可算得上重税了！” “这么多！如今下了这么大的雨，怕是收成要不好，那些人还怎么交？”苏不惟吃惊的张大嘴巴。 苏远山面无表情的说道：“呵，交不出来就找地主借，借多了还不了就卖田！” “若是还交不了税，就只能跑路了。能跑掉，就变成流民，跑不掉，就被抓去服徭役。” 现在瑞国交不起税的百姓，都成了流民，要么就是投靠了叛军。 众人顿时沉默了。 瑞国如今的情况，可以说得上是风雨飘摇了。 百姓们这几年本来就过得艰苦难熬，现在还遇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 不说别的地方，至少这永州太平不了多久了！ 难怪有人在元州揭竿而起，自称真龙，响应之人多不胜数。 他们都是想要推倒腐败的周氏皇朝啊！ 要不是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哪儿会有老百姓想要造反啊！ 可那真龙军也不知道是军中治理不严，还是上行下效的原因。 所过之处无不烧伤抢掠，行事之暴虐残酷、嚣张至极，和周氏皇朝成了一样的存在。 本来应该是民心所向的起义军，却被朝廷打成了叛军，百姓们也不信服。 好好的一手牌，最后被打得稀烂。 苏家众人怀着沉重且迷茫的心情，一时久久不语。 苏不惊突然开口道：“阿爹，二哥，小弟，我们继续练武吧！” 苏远山和苏不惟齐齐点头，就连苏不忧也没有抱怨辛苦。 在对未来极度没信心时，只有实力才能保全自己。 众人也不挑地方，把堂屋里的桌子椅子搬到一旁，就在堂屋里练武。 先是扎了一个时辰马步，然后由苏不惟教导剑法，苏远山和苏不忧拿着树枝跟着比划。 苏不惊则是回到卧房，摆了个聚灵阵，闭目修炼。 午后一家人吃了饭，把屋顶堵洞的布料拧干再填上，接着继续练武。 一直练到听到敲铜锣的声音，苏家众人才停下。 苏远山认真的拍着苏不惊的肩膀，道： “阿乖，你是个懂事知轻重的，在家里看着你二哥和不忧，等阿爹回来！” 苏不惊状似乖巧的点点头。 苏不惟：…… 阿爹你是多不放心我啊！ 看着苏远山披着斗篷撑着伞出门后，苏不惊扯住苏不惟的衣袖，笑了笑，说道： “二哥，今日那个来收税的人真是过分！居然把我们家马都算进去了！还把我们给大哥留的衣服拿走了！” 苏不惟愤愤不平的接话道：“就是！一匹马又没入黄册，简直是欺人太甚！而且，我们明明交了税钱的！六两银子呢！” 苏不惊跟着说道：“对！我们怀着交税的心情，在永州地界儿上交了税，不管他们收没收到，都是尽了责！” “今日居然又来找我们要，分明不是收税，是抢钱！” 苏不惟闻言，呼吸更加粗重，恨不得马上给今日那人邦邦两拳！ 苏不惊趁热打铁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出门去揍他！” 苏不惟：……？ 出门揍人不带他？ “妹妹，你力气才多大啊？能行吗，要不二哥替你去！” 苏不惊故作深沉的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去，是我们两个一起去！” 一旁的苏不忧：…… 阿姐和二哥是不是忘了他啊！ “阿姐！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那个人好坏，抢了大哥的夹袄！”苏不忧举着拳头皱着眉，稚声说道。 ------------ 第四十一章 出气 “小弟你太弱了，不能去！我和二哥去正好！二哥还能找活人练练剑呢！”苏不惊满眼放光的说道。 她已经好久没打架了！ 二哥也是，每日就自己一个人练剑招，是时候找个活人练练手了！ 闭门造车不行的呀！ 安抚好郁闷的苏不忧，并让他在阿爹面前保密后。 苏不惊拉着兴奋的苏不惟，撑着伞、拿着剑出门去了。 虽然如今的天空依然晦暗不明，苏不惊却像是有心中有数一样，毫不犹豫的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不对啊，妹妹，那个人走了那么久了，我们怎么找到他啊！”苏不惟疑惑的问道。 这才反应过来？ 苏不惊按捺住无语的心情，解释道：“我今日在那个人身上下了点东西，留着味儿呢，我能闻到！” 其实真相是，苏不惊在官服男子顺走苏不忆的衣服时，用灵气在他身上做了个标记。 只要那个人不再走动，苏不惊隔的再远也能感受到。 苏不惟还有些不相信，不过想着是他的妹妹，所以并没有继续质疑。 “总之，二哥你跟我走就是了！”苏不惊催促着苏不惟，两人握紧油纸伞，加快了脚步。 走街串巷后，没过一会儿，苏不惊就停在了一个宅院前。 宅院不大，但胜在精致玲珑，门口处有一棵二人合抱的榆树，苏不惊赶紧拉着苏不惟爬了上去。 苏不惟以前摸鱼上树惯了，动作竟然比苏不惊还迅速。 两人爬上树之后，把伞收了起来，因为雨还在下，难免弄脏了身上的夹袄。 “二哥，回去之后就说我们在院子里练剑，摔了一跤，砸到土坑里了。”苏不惊苦着脸想借口。 苏不惟慎重的点头同意。 如果被阿爹知道他们这么胡来，肯定会被说教一番，说不定还会给他送一套邦邦铁拳！ 两人在树上观察了下宅院里的情况后，苏不惊开口道： “二哥，我感应到那个人应该在左边那个暖阁里，等会儿你跟在我后面，我一停下来，你就提剑攻击！” 说完，苏不惊一下子跳进院子里，不顾瞬间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去。 苏不惟依言跟在苏不惊的身后，眼神四下注意，警惕的贴身保护着苏不惊。 几个转步，苏不惊就领着苏不惟到了暖阁附近。 暖阁只有几个下人守着，不过他们贪暖，全部都躲到偏房的屋檐下躲雨聊天。 想来也是看这么冷的暴雨天，主人家暂时应该也不会出来。 所以此时，暖阁的门无人在旁。 真是个好机会！ 苏不惊心里暗暗想着，用气声说道：“二哥，做好准备！” 苏不惊说完，轻声把门打开，然后猛地蹲下身子，往旁边一滚。 同时，还顺手把门关上，左手“噗”的一下，朝着官服男子的眼睛洒了把粉末。 紧跟着，苏不惟很有默契的从越过苏不惊，暴跳而起。 手里的铁剑沾着雨水，朝着屋里还没反应过来的官服男子刺去。 官服男子只看到自己眼前一阵白烟飘来，然后他的眼睛就被辣得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眼泪模糊了官服男子的视线，他狼狈的从软榻上滚了下来，张嘴就要喊人。 可是却被苏不惊眼疾手快的塞了团布，到嘴边的惊呼声被彻底堵上。 苏不惟抓住这个机会，提着手里的剑，行云流水的对着他使起了剑法。 抽、刺、劈、压、挑。 苏不惟戴着铁砂沙袋的手渐渐不再发抖，动作越来越流畅，一招一式之间，已初现风范。 苏不惊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如果二哥有内力或是灵力加持的话，威力会更大。 要是再多历练几番，磨练出自己的剑心，领悟出自己的剑意，就更好了！ 几番利落动作后，苏不惟收起剑，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只见，官服男子头发乱糟糟的扑倒在地上，紧闭着眼睛，身上的狐皮斗篷上布满了剑痕，嘴里呜咽着“来人、救命”。 看上去狼狈不堪，实际上只有他的右手见了血，受了伤。 身上只有他的衣服被剑划烂。 苏不惟很有分寸，他只是来出气的。 连一匹马都要算进人头税里的官吏，可想而知，他平日里揽着收税这个活计，贪污了百姓多少税银。 简直欺人太甚！ 他既是用这只手拿的污钱，那就让他这只手以后都不能再用！ 至于为什么不痛快的杀了他。 苏不惟表示，如果是杀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人的话，倒是简单。 眼睛一闭，人头落地。 不过，他毕竟是官府的人，而且，能住的起宅院、用的起下人，背后一定有后台。 如果对他赶尽杀绝，难保官府不会严查，说不定就会挨家挨户的找到他们！ 他们家现在不能惹麻烦！ 既然出气的目的达到了，苏不惟就不想再节外生枝。 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为别人抱不平这种事情，一点都不适合他。 想必有了这一番经历，也一定能让官服男子记忆深刻。 苏不惟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狠狠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用眼神示意苏不惊可以开走了。 苏不惊摇摇头，表示还没完。 这个人还拿了他们家给苏不忆准备的衣服，这个仇可没有报。 可是，如果明目张胆的把他们家的衣服拿回来，就太有辨识性了。 直接就把“是我们苏家做的”几个字写脸上。 苏不惊思肘一番，抬手就开始脱官服男子的衣服。 他不是手贱拿他们家夹袄吗？那就把他身上的衣服给扒了！ 一件又一件，光是数，都要数半天！ 苏不惟哪肯让自家妹妹动手，也不问缘由，直接简单粗暴的，一把撕开了官服男子身上本就变得破烂的夹袄。 然后在苏不惊的催促下，把官服男子的衣裳扒光了。 苏不惟：…… 这个男的身上全是赘肉。好辣眼睛！妹妹不能看！ 苏不惟转身就要挡住苏不惊眼睛，却被苏不惊一下子躲开了。 “快来帮忙！把他抬到外面去！”苏不惊不敢叫二哥，粗着嗓子对苏不惟说道。 最后，两人合力，将赤条条的男子丢到暖阁外面，让他全方位感受了一把徜徉在雨中的冰冷。 苏不惊临走前，使劲的踩在他满是伤口的右手上，让他伤上加伤。 然后又对着他的眼睛邦邦两拳，直到变得青紫肿胀，才和苏不惟一起离开。 总算是出了口气！ ------------ 第四十二章 噩耗 没走多远，两人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家丁惊惶失措的声音。 以及官服男子气急败坏，打杀奴才来泄火的暴怒呵斥。 苏不惟抱着苏不惊跑得飞快，来时的两把油纸伞，被苏不惊拿在手上。 两人连伞也不撑，就怕后面的人追上来。 苏不惊和苏不惟的衣服，自然就都被打湿了。 不过好在，他们身上随时随地都戴着保暖的香囊，身体四肢还是暖洋洋的，并没有觉得有多冷。 不然的话，今日这一番淋雨狂奔，穿着湿衣，外加天气严寒，肯定会着凉发热的！ 两人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生怕晚于苏远山回来，被发现私自外出了。 万幸的是，苏远山还没有回来。 走进院子，只看到苏不忧坐在堂屋里，等苏不惊和苏不惟回来。 苏不惊和苏不惟齐齐松了口气。 “阿姐！二哥，你们终于回来了！阿爹一直没回来，你们也不在，我好害怕啊！” 苏不惟安慰了句“小弟别怕”后，就去厨房烧热水去了。 他和妹妹今日淋了雨，不管冷不冷，都要泡泡热水才行！ 不然身上的湿气进到身体里就不好了。 苏不忧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阿姐，我好好练功，下次也带我一起吧！” 苏不惊摸摸他的脑袋，“好，你好好练，等你有二哥这么高的时候，我就带你一起去！” 苏不忧：“阿姐也不高，为什么阿姐可以去啊？” 苏不惊：“因为是阿姐找到的那个人啊！” 苏不忧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阿姐准备什么时候去找那个，骗了我们家六两银子的坏人啊！” 苏不惊欣慰的摸了摸苏不忧的脑袋，“小弟真是聪慧！不过那个人阿姐也不知道在哪儿。” 苏不忧失望的道：“那怎么办啊！” 苏不惊轻声道：“不怎么办，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不定那个人，之后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 苏不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苏不惟烧好两锅热水后，和苏不惊一前一后泡了个澡，换好干爽柔软的衣服，喝了杯热乎乎的姜汤，这才坐下歇了口气。 苏不惊等人，一直等到蜡烛燃烧殆尽，堂屋里变得一片漆黑，也没有等到苏远山回来。 平时的这个时候，他们家已经准备开睡了。 苏不惟皱着眉头，道：“阿爹怎么还没回来？那个县令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苏不惊面色难掩担忧：“我去县衙门口看看！” 苏不惟赶忙说道：“我跟妹妹一起！小弟，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苏不忧：…… 呜呜呜，怎么又是他留下来看家啊！ 苏不惊和苏不惟穿上斗篷，撑着伞，急急往县衙赶去。 因为苏不惊之前在白县四处转悠过，所以非常熟悉县衙在哪里。 雨依然在下着。 晦暗的乌云加重了苏不惊不安的心情，她的脚步不禁加快，苏不惟赶紧跟上。 还没到县衙，就听到一阵激昂的鼓声。 鼓声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在嘈杂的暴雨声中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衙门处的台阶上，嘶声力竭的吼话： “元州和齐州的百姓，凄惨的死在了叛军刀下，要不是昱王至今浴血奋战，早就让那凶残的叛军打进我们永州了！” “如今齐州战事艰难，我们永州人难道要坐视不管，等着叛军欺凌践踏到我们永州人身上吗？” “如今瑞国需要我们啊！” “为了瑞国的安宁，为了永州的平安，我们义不容辞！儿郎们，拿起手里的武器，跟着昱王一起杀敌吧！” 台阶下听话的人全是男子。 此时，他们被台上之人的话语，激得面红耳赤，热血沸腾的握紧拳头，气势冲天的高呼： “踏平叛军！扬我国威！” “踏平叛军！扬我国威！” 苏不惊被这直冲云霄的口号声，激得一个踉跄，后面的苏不惟甚至差点撞到苏不惊。 “怎么了妹妹？快走啊！我好像看到阿爹了！”苏不惟疑惑的扶住苏不惊。 苏远山就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把抓住想要上前喊人的苏不惟，道： “二哥…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苏不惟一头雾水的皱了皱脸。 都到地方了，为什么要走？收东西？收什么东西？ 苏不惟想要问苏不惊，但是看到她脸色不太好，就收起满腹疑惑，和苏不惊打道回府。 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到了院子后，苏不惟刚想发问，苏不惊打断道：“二哥，先把放在卧房里的衣服都收起来，等阿爹回来再说。” 苏不惟只好去收拾衣服，一件件的叠好放在被褥里，胀鼓鼓的，就像是一块巨石。 等收拾好后，苏远山也冒雨从外面回来了。 苏远山的脸色很不好，步伐也有些沉重，身上的斗篷都被雨打湿了，也没有在意。 他进来，先是喝了一碗桌上放着的姜汤，然后叹了口气，道： “唉，事情不太好了！” 苏不惊赶紧追问：“阿爹，白县是要…征兵吗？” 苏远山无奈的说道：“不是白县，是整个永州。” “齐州顶不住了，昱王禀报朝廷，希望能在距离齐州最近的永州征急兵，皇上当庭下了旨意，快马送到了永州。” “县令把白县的成年男丁都叫过去了，说每家每户的男丁，凡是会走路的，都必须过去衙门登记，十日后出发去齐州，助昱王拿下叛军。” “啊？会走路的都要去？莫非还要让几岁的娃娃上战场？”苏不惟急得拉住苏不忧，怒气冲冲的说道。 苏远山一筹莫展的说： “唉，走之前，县令挨个念了每家每户的黄册单子，说衙门都有记录，希望大家能老老实实的去衙门登记。” “那可以用银钱抵吗？”苏不惊问道。 他们家可是有整整四个男丁啊！ 阿爹、大哥、二哥和小弟… 而且小弟还那么小…怕是连兵器都拿不起来！ 如果他们真被征去齐州打仗，那就指定回不来了！ 因为那个昱王，肯定会让这些从永州招来的杂牌兵当肉盾！ 他们家不会就这么散了吧！ ------------ 第四十三章 决定 “不能用银钱抵，所以我才说，出大事了啊！”苏远山忧心忡忡的说道。 “这不就是强征吗？朝廷怎么能这样不顾我们死活？”苏不惟咬牙切齿，拳头握紧。 “我不要跟阿姐分开！我要阿娘！我要阿姐！”苏不忧带着哭腔说道。 苏不惊没有说话，抿紧嘴唇。 想起之前在衙门门口看到的战意隆隆的人群，苏不惊只觉得心底发凉，有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从心口涌出。 官府的人故意用激昂慷慨的鼓声，来鼓舞激发人们剩余的斗志。 这个腐败残朽的国家，想要把人们的最后一滴血都榨干。 但他们还能舞着拳头，意气风发的喊口号。 他们冲动的以为，过去齐州就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可是，这种连几岁孩童都收的急征兵，只能是过去当人盾啊！ 她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像永州一样，阴雨连绵，日月无光。 毕竟讯息不通畅，千里之外的朝廷下发了什么旨意，也只能通过衙门贴的告示知晓。 但是这里接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死了那么多百姓，朝廷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们非但不拨款赈灾，安抚百姓。 反而想拉了永州的无辜百姓们，去给他们当踏脚石，还美其名曰：扬国威。 他们口口声声说，害怕瑞国的子民被叛军屠杀。 可实际上，那些皇室权贵们，明明是怕他们的江山地位会被叛军打垮，然后他们会沦落到和百姓一样的低贱地位。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心急火燎的出兵，哪怕强征也要降伏叛军。 而永州的官吏们，面对连日大雨，也没有任何作为。 他们不管有多少人被这泼天暴雨和暴涨的河水所吞没。 也不管有多少人因为没有足够多的木柴，和保暖的衣物，最后只能活活冻死家中。 更不管有多少人被崩塌的山石活活掩埋。 他们关起门来，揣着手炉烤着火，每日赏雨作乐，好不快哉！ 至于脚下蝼蚁的死？ 呵，不过是蝼蚁无能罢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加赋税、强征兵、多贪官，百姓的日子已经濒临崩溃。 至于叛军？ 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行猪狗不如之混账事！ 这样的瑞国，有什么值得让他们拿命去拼的勇气？ 这样的叛军，又有什么值得让他们去投靠的威望？ 苏不惊想到这里，兀自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一起的苏家人，正要开口，就看到大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远山打开话来，道：“你们觉得，这种情况，我们家该怎么办？” 虽然在别人看来，身为一家之主，却低头去询问三个孩子的意见有些可笑。 可在苏远山看来，只要是家里的一份子，就能在全家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有说话的权利。 无关男女年龄。 苏远山的话刚落下，苏不惟头一个笑了出声，想要说话的样子。 “哈哈，看来我们都有答案了，那大家就一起说吧！”苏远山面色恢复了往日的随和。 “我们跑路吧！”大家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大家都很有默契啊嘛！ 苏不惟笑着开口道：“哈哈哈，笑死个人了！我们千里迢迢的从齐州逃过来，就是为了避战，结果这些人居然还想把我们送回去！那我们不是白跑了吗？” 苏不惊咧着嘴笑得大声。 苏远山站起来，走到苏不惊等人的面前，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顶，柔声说道： “虽然你们阿娘和大哥不在，但是他们的想法，肯定和我们是一样的。” “这样荒唐的瑞国和叛军，都不值得我们去送命，我们一家子，一个都不能少！” 众人相视一笑，只觉得他们的心紧紧相连起来。 苏不惊心里也暖洋洋的。 不管前路在哪儿，哪怕颠沛流离。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苏不惊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虽恰逢乱世，却心向光明。 苏不惊默默想到：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既然决定全家一起跑路，那他们就要等赵氏和苏不忆回来后，才能开走。 苏远山沉吟片刻，说道：“算着日子，你们阿娘大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我们先把院儿里的东西收拾下，厚衣服要全部带走，还有生姜艾草，锅和碗也要拿…全部装进被褥里打包捆起来。” 他们现在戴着香囊，并不感觉冷，所以暂时就不用担心柴火的问题了。 苏不惟自告奋勇的说道：“阿爹，我去装东西！” 苏不忧兴冲冲的接着道：“我去帮二哥！” 苏远山宠溺的点点头，叮嘱了一句“把打包好的被褥放到堂屋”后，就去马车处捯饬车厢的布置。 既然要赶路，那马车里一定要垫厚厚的皮毛褥子，免得睡在里面颠簸得很。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要装进去… 至于那些打包好的被褥，等赵氏回来后，一个念头就能收进她的空间，所以就不用专门放到马车里占位置了。 苏不惊没分配到任务，若无其事的甩甩头。 她走到厨房里，把放在厨房角落的几袋子米装进了空间。 然后又把房梁上挂着的腌肉收进空间。 还有背篓里的鲜肉、番薯、豆子，以及一些价格昂贵的香料，还有照明用的蜡烛，全部都收进了仙府。 此时仙府里的二十平方米已经所剩不多了。 想起还有她阿娘收集的物资，苏不惊满意的点点头。 相比上一次逃命，这次，他们家的准备可是相当充分啊！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进步明显。 一家人没忙活多久，就被苏远山赶去休息了。 他们全部睡在苏远山的卧房里，躺在同一张被褥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衙门派人挨家挨户的敲门，催促着赶紧去登记征兵。 苏远山不急不慢的去衙门登记好，和官吏交谈了一番，言语间充满了要踏平叛军的坚定信念。 听到这些话的官吏们，都笑意盈盈的点头称赞。 好样的！有了这些冤大头去齐州凑人头、当肉盾，他们的绩效又可以提一提了… 同时，他们也有意无意的放松了对苏家人的监视管控。 苏远山每日都会带着苏不惊等人，低调的在白县附近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哪怕冒着大雨也没有放弃。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隐蔽的路。 ------------ 第四十四章 重逢 一家人连续在那条路上踩了五日的点，面上稳如老狗，实际上心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 “阿娘和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啊！再有五日，衙门那边就要出发了！”苏不惟焦急的说道。 “噤声！在家里也不能随意说话，免得隔墙有耳，我们这次可容不得差错！” 苏远山皱着眉头提醒道。 苏不惟讪讪的闭上嘴。 苏不惊一脸平静的说道：“别慌，二哥，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阿娘和大哥一回来，我们马上就能走，现在慌也没用。” 苏远山无奈的点点苏不惟的额头，“你啊！还没你妹妹淡定，给我好好练你的剑，别转来转去的。” 就这样，苏家人一直等到衙门准备出发的前三天。 这日，衙门的人召集白县的所有男丁，去县衙门口听训话。 苏远山、苏不惟和苏不忧再不情愿，也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撂挑子不去，引起上面的人的注意，可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整个院子只留下苏不惊一人。 苏不惊守在堂屋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大门的方向，心里默念着： 阿娘，大哥，快点回来吧！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不惊赶紧凝眸去看，就看见了她盼望多日的人。 迎面走来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赵氏和苏不忆。 只见，他们身上穿着厚衣，面上披着缎面狐皮斗篷，头上还戴着兔毛帽子，脚上蹬着双绣祥云的鹿皮靴子，看上去十分防冻。 苏不惊心里默默想到： 嗯，不错！看来阿娘和大哥把他们自己照顾得很好嘛！ 赵氏和苏不忆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苏不惊，顿时喜笑颜开起来。 “阿乖啊！阿娘好想你啊！”赵氏激动的直抹眼泪，就差捂着心口喊一句“吾心阿乖”了。 “妹妹，快把斗篷披上！怎么能就这么站在外面呢？着凉了怎么办？” 苏不忆看到苏不惊，顿时柔和了面庞，不过嘴上还是习惯性的关心说教起她来。 两方人还没靠近，心却在打照面的一瞬间，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仿佛他们不曾分开过一样。 哪怕是在这样一个湿漉漉的雨天里重逢，他们也丝毫不被影响。 相反，只要见到了想见的人，再糟糕的天气都会变得可以接受。 “阿娘！大哥！欢迎回家！”苏不惊开心得忘了撑伞，就这么扑腾着冲到了赵氏的怀里，右手还不忘拽住苏不忆的胳膊。 赵氏赶紧把伞往苏不惊头顶遮去，自己的半边身子被雨打湿了也毫不在意。 “哎哟！阿娘的阿乖啊！这么多日不见你瘦…呃，好像还胖了不少。” 赵氏眼眶红红的摸着苏不惊的脸蛋子，看着圆鼓鼓的脸颊，到嘴边的“日渐消瘦”硬是吐不出来。 “哈哈哈，看来阿爹和二弟把妹妹照顾得很好啊！”苏不忆笑意盈盈的在一旁接话道。 “才不是！明明是我照顾二哥！”苏不惊佯怒，鼓鼓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变得通红。 “好好好，妹妹休恼，是大哥说错话了！”苏不忆一边说，一边带着苏不惊就往堂屋走去。 “咦？你阿爹呢？还有不惟和不忧，这是还在歇息吗？”赵氏奇怪的四处望了望。 虽然如今永州各地都是乌云密布，日月无光，但是也不至于睡到现在吧？ 苏不忆也疑惑的望着苏不惊。 苏不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然后正色道：“阿娘，大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 苏不惊详细的把永州被朝廷强行征兵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苏不惊顿了顿，接着说道：“最麻烦的是，不能用银钱来抵…我们家整整四个男丁啊。” 一阵沉默。 赵氏和苏不忆竖起眉毛，此时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谁愿意和自己的骨肉至亲分离？更何况去战场那样凶险的地方。 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朝廷是昏了头了吗？那些才会走路的娃娃怎么上战场？上去送死吗？”赵氏气得面红耳赤。 “阿爹他们已经…去了吗？”苏不忆艰难的开口问道。 赵氏也紧张的看着苏不惊，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消息。 苏不惊摇头，“没有，县令只是召集了白县所有应征的男丁，应该是想在临行前敲打敲打吧。” 白县前几日都没有管得很严，今日应该是要出发了，所以才把人都叫了过去。 苏不忆眯了眯眼睛，转念一想，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留下来为瑞国战死？还是…” 苏不忆后面的未尽之言，意味深长的拖了拖尾音。 苏不惊直言不讳道：“疯了吧！这么个病入膏肓的国家，还不值得我们一家子付出骨肉分离的代价。” 苏不忆笑了笑，非常赞同苏不惊的话，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离开这里？” 赵氏也强打精神，“事不宜迟，等你们阿爹他们回来了，今晚就走！” “东西不用带多少，我空间里装的东西够我们一家子吃喝的了，我们一切从简就行。” 话正说到这里，大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苏远山等人。 苏远山没想到会看到赵氏和苏不忆，满脸难以置信，激动的说话直结巴。 半天才吐出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苏不惟一个箭步上前，抱住苏不忆的肩膀，“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你们等得好苦啊！” 苏不忧踉踉跄跄的抱住赵氏的手臂，脸蛋通红的喊阿娘和大哥。 明明大家才分开一个月左右，却好像已经有一年没见过一样。 真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日月无光，接着是暴雨连绵，然后是骤降的寒冷气温，还有突如其来的强征… 太多太多，不过…至少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苏不惊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心里希望这久别重逢的喜悦，能够多维持一会儿。 一家人见过面后，苏远山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开始说正事：“静娘，现在我们要…” 赵氏打断道：“阿乖方才都跟我们说了，你也不用再赘述了，我们的想法跟你们一样，不能去打仗！” 苏远山顿了顿，笑着道：“既然我们一家子都齐整了，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出发！” ------------ 第四十五章 开溜 一家人说干就干。 赵氏把苏不惟之前整理的东西装进空间，走前检查了下院子里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确认没问题后，赵氏特地在堂屋留下了下个月赁院子的租子钱，算是感谢院子主人的屋子耐造，这么大的雨，只有屋顶破了洞。 苏远山和赵氏招呼着苏不惊等人，进入温暖结实的马车车厢。 苏远山坐在车沿上，右手一甩马鞭，马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朝着白县外驶去。 “我们这几天找到了一条还算隐蔽的路，地形也摸熟了。”苏远山认真的驾着车。 “那就好！”赵氏说着话，迎面吹上了一股寒风，冷得缩了缩脖子。 “阿娘，这个给你！戴在脖子上很暖和的！” 苏不惊掀开马车帘子，把手上的香囊递给赵氏。 这两个香囊，是她之前特意给阿娘和大哥留着的，大哥的那个刚刚已经戴上了。 赵氏惊讶的看着手上的小香囊，好奇的捏了捏，将信将疑的戴在了脖子上后，顿时惊为天人。 浑身的凉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绒绒的暖意，仿佛徜徉在春天的怀里。 那种由内而外的温暖，是烤火炉、穿厚衣怎么也比不上的。 赵氏欣喜的香了一下苏不惊，“阿娘的好阿乖！真是厉害！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再冷也不怕了！” “好了，快进去吧，免得等会儿雨灌进车厢里去了。” “我们马上就要出白县了，等会儿我会加快速度，你们坐稳了！”苏远山提醒道。 苏不惊回到车厢，懒洋洋的坐在柔软的皮毛褥子上。 车厢里褥子垫得厚，再加上马车速度不快，所以即使马车行走在泥泞不平的路上，也没有太颠簸。 车厢角落固定着一个红泥炉子，此时正咕噜咕噜的烧着水。 苏不惟和苏不忧已经倒在一处，昏昏欲睡了。 苏不忆刚把毯子盖在苏不惊的身上，突然，整个车厢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苏不惊被这一颠簸抖得差点跌出马车，好在苏不忆及时拉住了她。 苏不惟和苏不忧也被晃醒，两人撞到一起，捂着额头鼻子直喊痛。 苏不惊还以为是车子驶出白县了，所以阿爹才会突然加快速度。 可就在这时，苏不惊听到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 “嗖” 一根带着羽毛的铁箭矢直直的射在马车壁上。 把坐在车沿的苏远山和赵氏吓得一个激灵，惊魂不定的四处张望。 此时，马车后面传来一个警告声：“前面的马车快停下，上头有令，今日起，白县只进不出！” “违令者，死！” 是白县的官兵！ 苏远山听到这话，不仅没停下来，反而捏紧了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 马吃痛的鸣叫一声，蹬着蹄子，速度飞快的往前冲去。 白县的官兵们见状，二话不说抄起武器，骑着马就追去。 一下子，苏不惊等人的马车后就跟了五六个白县官兵。 他们一边追，一边用弓箭射杀。 好在马车是逆风而行的，再加上暴雨、狂风的天气影响，他们的箭多半都落了空。 “静娘，你进去顾着孩子们！车外我一个人就够了！”苏远山逆着风喊出了这句话，一拽马头，朝着原先找到的小路逃去。 就这么一张嘴的功夫，苏远山就餐了不少雨水，可见马车的奔驰速度有多快。 此时，车厢里已经乱作一团了。 堆放在车厢里的毯子凌乱的散落着，红泥炉子里烧的水也溅落一地，打湿了角落那一块的褥子。 苏不惊想用脚抵住车厢壁，来稳住身体，可是马车有些大，她的脚怎么也够不着。 赵氏赶紧把苏不惊抱在怀里，自己死死的抓住车沿，扑在马车上。 苏不忆和苏不惟也紧紧的护着苏不忧。 马车的窗户帘子呼啦啦的往车厢里倒吹着，灌进来了很多雨水，整个马车都变得潮湿了起来。 苏不惊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寒风吹得紧贴着头皮，脸都被吹木了，也不敢挪动半分。 这样的速度，如果不小心跌下马车，不死也是半残。 这条路他们之前走过很多次，所以对周围地形很是了解。 苏不惊估摸着时间，再往前点就是荆棘林了。 “阿爹！再往前就是一片荆棘林了，记得掉头！”苏不惊的话音被淹没在嘈杂的雨声和风声里，几不可闻。 没办法，苏不惊只能扯着嗓子大声的又喊了一遍，直吼得嗓子发麻。 苏远山这才大声的喊了句“放心”，然后直直的往前冲去。 身后追赶的白县官兵仍然紧追不放，他们身下的马儿健壮有力，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就在这时，苏远山忽的一转马头，马车一个急拐弯，斜斜的往左边驶去，将将避开了近在眼前的荆棘林。 而后马车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左边奔驰过去。 后面的官兵们因为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再加上光线晦暗不明。 所以就没有看清前面有一片密集危险的荆棘林，正敞开怀抱等着他们。 等他们看清的时候，再勒马已经来不及了。 马被尖锐的荆棘刺刮得遍体鳞伤，吃痛的高高跃起。 而马上的官兵们因为惯性，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冲冲的跌进了荆棘林。 一时间，惨叫声甚至比雨声还要大。 马车飞快的略过荆棘林，向着一片积水淌去，马蹄溅起一片水花，惊吓到了树上的鸟儿。 苏远山一边赶车，一边不停回头张望，注意到追兵已经不在后，他松了口气，然后一挥马鞭，拐了个弯后，朝着原先找到的路，往西南方向赶去。 其实，要是那些官兵还敢追过来的话，积水塘前面还有一处险地… 唉，可惜了！ 窗外吹进来的大风，吹得苏不惊眯起了眼睛，冲散了她眼底的遗憾。 可能是因为劫后余生，苏不惊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已经是他们家第三次逃难了。 从最开始的苏家村被屠村，到千华镇偶遇叛军，再到如今的永州强征…… 才几个月时间，他们就已经逃了三次了。 这世道已经艰难至此了吗？ 接下来他们又要去哪里呢？ 按照小弟的梦，等去了南方，真的就能彻底安顿下来吗？ 苏不惊摇摇头，不想那么多。 反正只要一家人一起，在哪里都是她的家。 ------------ 第四十六章 赵氏 马车一路颠簸了一日，一直到了一个残旧的破庙前，才缓缓停下。 “吁，好了，我们先在庙里歇息一下吧，马也累了！”苏远山的腿打着摆，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老天啊！终于到了。 他刚刚赶车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啊！生怕这马车受不住颠簸直接散架了。 苏不惊牵着腿软的赵氏从马车里走出来。 身后的苏不忆和苏不惟并排拉着苏不忧的两只手，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 一家人脚步虚软的走进了破庙。 破庙的左半边已经被雨水冲垮了，只留下右半边顶着石块，在强撑着。 因为地势凹凸不平，周围尽是因为积水形成的深深的水塘。 虽然破庙已是残垣断壁，但好歹能停停脚，喘口气儿。 一家人走进破庙后，连火都没生，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赵氏从空间里拿出的做好的热乎汤面。 这些做好的吃食，都是赵氏之前收集物资的时候买的。 她偶然间发现，把熟食放进空间里居然不会变质。 于是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和苏不忆一起去当地的酒楼订菜，多付了点碗的钱，连碗带菜的收进空间。 如今，赵氏空间里的熟食多不胜数，从家常小菜到酒楼招牌，就连小摊贩们卖的小吃零嘴儿也有很多。 不仅有菜，赵氏还去买了很多包子、馒头之类的方便又抗饿的熟食，够他们一家子吃一段时间了。 胃里有点东西垫着后，大家这才开始说话。 “静娘，你和不忆出门在外，顺利吗？有没有受什么伤？”苏远山面露忧色，眉头紧皱。 赵氏笑着摇头，“路上遇到几个尾随的夯货，被阿乖做的粉末给药倒了，总的来说，很顺利。” “我和不忆去了永州大大小小八个县，还有很多村子，收了很多东西，我的空间都快要装满了！” 赵氏说话时，眼里闪烁着如星星一样的亮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一样。 苏不惊愣愣的看着赵氏，只觉得，这一瞬间，她的阿娘好像年轻了不少。 看来，她的阿娘很喜欢到处走走逛逛啊！ 苏不惊说道：“阿娘，以后我们有空了，就周游瑞国吧！我跟你一起！” 赵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儿用等以后啊，现在我们就能了，这才几个月？我们就从齐州到永州了！” 颇有苦中作乐的意思。 苏不惊拧眉，有些沮丧的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啊！我们从齐州过来，一路上尽为吃喝逃命忧愁，都没有好好的看下沿途风景。” “就好比在永州，我只在白县好好逛过，连永州最出名的易县长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呢！” 苏不惊只知道白县的张家铺子里的卤肉最对味儿，是二哥最喜欢吃的一家。 还有茶铺子里的分茶师傅手艺很好，店家对她很照顾… 赵氏脸上的笑意凝固，突然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什么易县了…” 一旁的苏不惟疑问道：“怎么了？不是说易县很繁华吗？” 苏不忆神色平静的接话道： “再繁华那也是以前的事，如今整个永州都在下暴雨，易县因为紧挨着一条河，涨了洪水，整个易县如今已是一片水泽了。” 苏不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当时我和阿娘刚从璋县买完东西，在去易县的路上，听过路的行脚商人说，易县如今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人…都死了吗？”苏远山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唾沫。 “不知道，应该也有活着逃出来的，不过，就算逃出来了，这也才刚刚开始。”赵氏怅然的答道。 苏家人纷纷沉默。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苏不惊心里还是暗暗庆幸，幸好他们家是在白县落的户。 白县地势较高，四周也没有河流经过，山石也多是坚硬的石块。 虽然大家过得也艰难，可到底没有到易县那样的地步。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苏不忧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去哪里能逃开这些纷纷扰扰？ “你自己做的梦你不知道？当然是继续往南逃咯！”苏不惊理所当然的点着头。 永州的南面是扶州。 “阿乖说的没错，接下来，我们就去扶州吧，不知道扶州…如今是什么境况，唉，希望能在那里多囤点东西吧！” 苏远山头疼的想了想被暴雨冲刷得百孔千疮的永州，衷心的希望除了永州外的其他地方，都能太平一点。 既然决定了要一路南下，路上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储备粮食的。 最好是能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能攒到点东西。 “我空间里还能挤出一点位置，没问题的。”赵氏赶紧补充道。 “静娘，我们一家多亏有你在啊！不然恐怕只能一路啃草根去南方逃难了！” 苏远山一脸幸福的笑了笑，他能娶到静娘这么好的妻子，真是他苏远山的福气啊！ “一家人，哪儿有什么多亏不多亏的，都是互相扶持走过来的。”赵氏一脸温暖的笑着。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逃难的话，就算她有仙物相随，她也活不了现在这样坦然。 那是面对未来所有未知的坦然！ 她很庆幸，她能够跟自己最爱的家人们一起逃难。 虽然前路依然看不清，但有家这个指路明灯在，他们一定能找到一处世外桃源。 然后平平安安的、一个不少的好好过日子！ 温馨的气氛正在弥漫，苏不惟脸上流了几滴猫尿，正在用衣袖去揩。 苏不惊眨眨眼睛，正要调侃二哥，就突然感觉到… 大地，居然在轻微震动！？ 苏不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整个地面忽然开始剧烈摇晃。 苏不惊赶紧离开破庙，来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蹲下身子，双手紧紧的抱住头，并同时大声喊道： “大家快从破庙里出来！庙子倒了要砸死人的！” 苏家其他人半点不慢的跑了出来，面色惊恐的蹲在地上，无措的抱着脑袋，内心的慌乱难以言喻。 “天哪！是地龙翻身！” 刚刚的马车颠簸，在地龙翻身面前都是弟弟！ ------------ 第四十七章 地龙 那种仿佛天塌了、地崩了的惊天动地，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切体会的。 马儿嘶吼着，蹄子狂躁的动来动去，眼看就要甩断绳子，丢下车厢跑路了。 苏不惊赶紧扶着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抱住马的前腿，开始释放灵气安抚马儿。 没一会儿，马儿不再红着眼睛发疯了，渐渐平稳下来，还温顺的蹭了蹭苏不惊的脑袋。 “阿乖！那马没踹着你吧！” “妹妹！快抱住头啊！” 苏家人焦急的喊着苏不惊。 从远处看，就像是苏不惊不小心被地龙翻身给摔到马那处的一样。 所以苏家其他人才会这么担心。 “我没事！”苏不惊一边回应，一边扑倒。 就在这时，那个破庙终于承受不住猛烈的地动，“轰隆”一声倾倒在地，掀起了大片泥土和雨水。 离得较近的苏远山被波及到，浑身一下子被雨水浸湿了。 眼看着破庙的石块就要滚落下来，苏远山想要站起来跑路，可是因为摇晃得太厉害，根本没办法站稳。 苏远山顾不了那么多，一咬牙，就着泥水就地一滚，惊险的逃过了一劫。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破庙周围的积水塘处，不知道是因为被水浸湿了变得松软，还是因为本身的地质原因，竟然整块凹陷了下去！ 就像是地上凭空生出了一张饿兽的大嘴，大嘴直通地底，想要吞噬掉一切靠近它的东西。 大洞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恍若通向地底的门，塘内的积水，无声无息的流了进去。 而这只是地震的开始。 苏家人看到这一幕，腿都有些发软，一时之间，竟然被吓得迈不动步子。 苏不惊前世经事儿多，反应速度最快，她身形一动，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嗖”的一下跳到马车上，同时大声预警： “大家快上车！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这个地方能塌陷一个大洞，就能塌陷第二个、第三个洞！ 这里很不安全！ 雨争先恐后的从乌云密布的天空落下，调皮的遮挡着人们的视线。 因为雨声的干扰，苏家人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苏不惊的预警。 不过，他们看到苏不惊在马车上招手，马上回过神来，一个个飞奔过去，手脚哆嗦的跳上了马车。 苏远山熟练的坐在车沿上，看着马儿完全没有受到地动山摇的影响，还十分温顺的甩了甩尾巴。 连马都这么镇定，他又怎么能慌了呢？ 苏远山当即稳住心神，竭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绳子一拉，鞭子一扬，马儿就撒开蹄子，听话的往远处跑去。 这边，苏家人刚刚赶车离去。 那边，破庙的废墟就被地下陡然间出现的大洞，一口吞掉了。 只留下“轰隆隆”的令人惊心的响声。 而破庙，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不见了。 苏不惊透过车厢内的窗户，看到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怔怔的盯着逐渐远离的深洞，恍然间觉得，那个洞就像是一只幽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的凝望着他们的离去。 苏不惊想到这里，脸皮不受控制的抽了抽，随即转过头，不再看它。 苏远山驾着马车，受地动的影响，一路跌跌撞撞的沿着地势较平坦的地方赶去。 可在这惊天般的山摇地动下，又怎么可能有一条平稳结实的路给苏家人留着呢？ 短短几个呼吸间，不远处的山上，就滚落下几块巨大的山石。 山石携带着大量的树枝和土块，重重的朝着山下的马车袭来。 “抓紧车壁！” 苏远山大惊失色，大声提醒了一句后，不等车里的人回应，极速的转了个大弯，向着山石滚下来的侧面，奋力赶车而去。 马儿也好像感受到了危险，朝天嘶鸣一声，风驰电掣般带着苏家人从侧面一路逃离。 不一会儿，山上的巨石就滚落下来，正好和苏家人的马车车厢的后壁，擦肩而过！ 巨石裹挟的树枝穿过窗户，掉进凌乱不堪的车厢内，吓得苏家人纷纷惊慌的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苏不惊心有余悸的大口喘着气，拿起那截树枝往窗外丢去，像是要把晦气狠狠地丢掉一样。 丢下树枝后，苏不惊眼角的余光瞄到马车的侧面，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在晃动。 她本来就没彻底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因为，她又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头要滚落下来了。 “阿爹！还有石头！”苏不惊瞪大眼睛，大声疾呼。 苏远山这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巨石，脸皮子一抖，赶着马车，极速的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紧张的气氛，让车厢内的苏家人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电光火石间，巨石在马车后面呼啸而过，发出了打雷般的“轰隆”声。 苏家人的马车，又惊险的躲过了危机！ 苏不惊和苏家人狼狈的瘫倒在车厢里，惊魂不定的大口喘着气，手和脚死死的扒住车厢。 苏远山速度不慢的赶着车，满眼警觉的左右环顾，丝毫不敢松懈。 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大家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之后，前方终于没有了高地山石，但是地动仍然在继续。 突然，苏家的马车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马车的四个轮子应声开裂，车厢也不堪受重的从中间拦腰断开。 苏家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苏不惊倒是提前反应过来了，可凭她现在的实力，也没办法在一瞬间做出改变。 苏远山拽着马，被迫停在原地，一抬头，就看到了令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就在刚才，马车行进的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那裂缝长若巨龙，深若陡崖，像是一道大大的伤疤，深深地嵌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如果刚才不是马车忽然散架，他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跌进那个恍若悬崖的裂缝了！ 苏不惊从地上爬起来，步若蹒跚的走到前面，后怕的咽了口唾沫。 马车裂得真是时候啊！ 如果不是他们家运气好，就差一点点，他们一家就要命丧于此了！ ------------ 第四十八章 不息 苏远山一把抱住苏不惊，猛地朝后退去，仿佛那曲折蜿蜒的裂缝，会自己变大来吞人一样。 后面跌倒在地的苏家人，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们紧紧的牵住彼此颤抖的手，搀扶着站立起来。 生怕下一秒，他们站立的地方，就会突然出现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地龙翻身！”苏不惊喃喃自语道。 普通的地龙翻身，怎么会让大地上，凭空出现如此巨大的裂洞呢！？ 再加上此时晦暗不明的天空，狂风疾厉的暴雨，还有地动山摇般猛烈的地动… 苏不惊苦笑的勾了勾唇，心想：还真是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 这些异常的灾害，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而像是灵气匮乏的结果… 苏不惊一边想着，一边感知空气中的灵气。 可越是感知，苏不惊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因为她发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灵气！ 苏不惊心里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灵气很稀薄，可也万万没有到这个地步啊！ 之前，她还能自主吸取空气中的灵气，可现在怎么就没了？ 苏不惊脑海里惊疑不定的转过几个念头，忽然恍然大悟。 是了，上次她吸取这个世界的灵气，已经是在苏家村云山的时候了！ 那时，她的随身仙府尚未开启，她为了早日引气入体，所以日日去云山吸收灵气。 后来仙府开启后，她每日都利用碎灵石修炼，偶尔进入仙府修炼，不再专门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只在清晨时分，吸取一些日出时泄露的灵气。 可是，自从天上的乌云出现后，她就再也没有吸收到日出的灵气了。 而一切的异常，就是从乌云出现后开始的！ 也就是说，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起，灵气就突然消失了？ 苏不惊一下子缕清了思路。 每个世界都是需要灵气来维持运转的。 所以，灵气可以说是世界的根基，对于每个世界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灵气可以少，但绝对不能没有，否则长此以往下去，世界的根基就会受损。 如果一个地方灵气浓郁，天地大道的法则力量就会更加雄厚，洞天福地、天材地宝也会应运而生。 可是，如果一个地方灵气稀薄，或者没有灵气的话。 大道的法则力量就会非常薄弱，气运也会慢慢流失。 严重的话，甚至会出现灭世！ 所以是因为灵气消失了，这里才会如此频繁的爆发极端的天灾吗？ 就是不知晓，是不是只有永州这个地方没有灵气。 毕竟，因为苏不惊如今身处永州附近，只能感知到永州这块地方没有灵气，别的地方目前她也不清楚。 苏不惊想着，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的雨珠从她的眼角滑落至下巴，看上去像在垂泪。 大地仍然在晃动，耳边是山石剧裂的声音，目光所及之处，飞鸟尽散。 “呜呜呜…”苏不忧两脚颤抖不停，要不是一直有苏不忆和苏不惟牵着他，他早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苏不忧年纪小，经历几次死里逃生后，情绪终于崩溃了。 听着苏不忧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开，站在一起的苏家人也受到了苏不忧情绪的影响，绝望的阴霾渐渐浮上众人的心头。 暴雨来了，他们还能找个地势高的屋子躲雨。 碰到强征，他们也能拼了命的连夜逃路。 就算是艰难的逃荒，他们也能尽最大的努力收集物资。 虽然一路险象环生，不得安宁，但他们至少还有路可走。 可面对这声势浩大的地龙翻身，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地上有松动的山林巨石滚落下来，地下是随时会出现，将把他们一口吞没的巨洞… 苏不惊一把抹开黏在眼皮上的湿发，望着眼前恍若地狱的人间。 为今之计，只能逃到天上才能躲过地动。 可她现在还不能御空飞行，更不能带着一家子人全部逃到天上去。 上天无门，遁地无路，难道，他们一家就到此为止了吗？ 赵氏认命的叹了口气，挺起脊梁上前一步，将身前的苏远山，和苏远山怀里的苏不惊一左一右的牵住。 “地动一日不停，不管我们逃到哪里都没有用…为了活下去，我们已经尽力了。” “如果真的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要死，我们全家也要守在一处！咱们一起投胎，下辈子，我们再做一家人！” 苏远山眼中泪落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狼狈的家人，笑着说道：“你们阿娘说得对！到时候掉下洞去了，阿爹给你们垫背！” 苏不惟狠狠地揩了揩眼角，没好气的嘟哝道： “阿爹你只会说谁谁谁说的对，这个说得对，那个也说得对！” “阿娘刚刚明明说错了！我们全家要是一起去投胎的话，你们就当不了爹娘了，到时候，咱们就是只能当兄弟姐妹了！” 赵氏和苏远山被气笑了。 这个不惟，满嘴胡话，可这句话听来，倒是有点歪理… 苏不忆神情柔和的望着哭笑不得的家人，嘴唇轻抿，心里前所有未有的平静。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哪怕天幕将塌，大地将倾，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苏不忧嘟着嘴，不再流泪，反而紧紧的抓住了他的两个哥哥。 苏不惊愣愣的看着面前说笑的家人，一瞬间，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有些痒酥酥，酸涩得很。 看着看着，苏不惊突然感觉眼眶一热，泪水的重重滴落到地上，和脚边的泥水混在一起。 咦？她是哭了吗？ 真是奇怪，她又不是没死过，有什么好哭的？ 能和这些人一起死在这里，她该笑才对！ 何必拘泥于世俗？ 他们一家人会合葬在一起。 以天为盖，以地为棺，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物，都是他们的陪葬，就连那天上遥不可及的日月星辰，都将是他们的黄泉指路灯！ 嗯…和家人一起，死在这么个地方，好像也不错！ 苏不惊想着，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心境陡然变得豪壮起来，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广阔许多。 在她眼里，浩淼的天地能小到一粒沙，微小的蜉蝣能广阔若汪洋！ 苏不惊抬头挺胸的注视着世间万物，心头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 第四十九章 永夜 苏不惊感受着心境的变化，淡淡的笑了下。 如果苏不惊这次能活下去，以后的仙途也能坦荡些了！ 一家六人紧紧的牵住彼此的手，围成一个小小的圆圈，眼眶湿润，嘴角含笑的站在一起。 地动山摇间，呼啸的狂风席卷起地面上的小石子。 忽然，苏不惊的右脚处，凭空凹陷了一个洞！ 好在，那个洞并不大，只有巴掌大小。 可这巴掌大的黑洞，还是让苏不惊的右脚猛地腾空。 踉跄间，眼看苏不惊就要踩空跌倒了。 赵氏和苏远山赶紧一左一右拉住了苏不惊的手，他们咬紧牙关，一口气将她拉扯到后面，远离了那个黑洞。 看着不远处的小小黑洞，苏不惊心里叹道： 好险！幸好这个洞不大。 不然，我命休矣！我家人们的命也休矣啊！ “阿乖，脚没事吧？”苏远山和赵氏担忧的询问道，一旁的苏不忆等人也担心的看着他。 苏不惊摇摇头，示意没事。 苏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家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站在原地，尽管地面仍然摇摇晃晃的摇摆着，可到底没有再出现大型的黑洞。 没过一会儿，地动稍缓，狂风暴雨也有了减弱的倾向。 原本狂躁暴乱的世界，就像被神按下了暂停键，慢慢平和下来。 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四周，苏不惊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是…结束了吗？ 哈！他们家明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临到头，却又生生止住了。 苏不惊心中喟叹不已，虽然很戏剧性，但不得不说，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无绝人之处，就在于事无绝对，哪怕一切天已注定，也仍有一个变数，那就是天机！ “这…这是震过了？”苏不惟将信将疑的自言自语道：“呼，吓死我了！我刚刚腿都是软的啊！” 苏不忆用肩膀撑住半软下去的苏不惟，“二弟，慢点，你还牵着小弟呢！” 苏不忧听到苏不忆叫他，整个人顿时从惊慌的状态下反应过来，呜哇一声大哭了出来。 哇哇大叫的清脆童声，给这安静的山野增添了些许活力。 苏远山和赵氏也喜极而泣，他们将苏不惊等四个孩子抱在怀里，颤抖着嗓音轻喃道： “没事了，孩子们，我们都还活着！” 苏不惊抬起手背，擦了擦赵氏脸颊上的眼泪，可是她的手上全是逃命时沾的污泥，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把赵氏的脸擦成了花猫。 “噗嗤！” 苏不惟看着赵氏滑稽的脸庞，实在没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氏：…… 苏不惟是在挨了赵氏一拳头后才老实下来的。 “你妹妹还知道给阿娘擦脸，你就会在一旁傻笑！”赵氏用自己的裙衫内侧给苏不惊擦手，瞟着苏不惟说道。 苏不惟：…… 傻笑？他吗？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傻？！ 全家人里最聪明的就是妹妹，其次就是他了。 苏远山捏着拳头，放在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咳咳，如今不仅地动停了，就连恼人的雨也没下了，我们抓紧时间找处歇脚的地方吧，这天也该亮…” 他们一家子从永州逃出来以后，一路上连个说闲话的空闲都没有。 苏远山说着，抬头看了下天，却愕然的发现… 天，突然彻底黑下来了！ 之前的天，虽然乌云密布，相当暗沉。 可不管白日黑夜，到底能有些微弱的日光、或是月光渗透厚重的云层，勉强能让人看得清人脸，分得清昼夜。 但是现在的天空就像是被天狗一口吞进肚子，只留下一片黑黝黝的巨大空缺，仰头看时，直让人心里发慌。 苏家人心里惊疑道：暴雨都停了，这天，难道还不能恢复正常？ 苏不惊眯着眼睛，看着陡然间失光的天空，暗自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怪事。 毕竟，没有灵气孕养的地方，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结束天灾！ 苏不惊把手放在眼前，上下挥了挥，什么也看不到，跟瞎了没什么两样！ 接着，她将体内的灵气聚集于双眼处，刹那间，苏不惊的眼睛一下子就能看到周围的事物了。 苏不惊看着惊慌失措的苏家人，准确的拉住赵氏的手，道： “阿娘，你空间里有没有蜜烛啊，快拿出来照明吧！”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心神一动，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两支蜜烛和火石。 苏不惊接过火石，在苏家人的担忧声中，轻松的点亮了两根蜜烛。 蜜烛的光不强，但是照亮周围绰绰有余。 苏远山和赵氏一人拿一根蜜烛，紧紧的护住苏不惊等人，神色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动静。 苏不忆轻声宽慰道： “阿爹，阿娘，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会儿吧！现在可能是晚上了，明天一早说不定就没事了！” 苏远山稳住心神，“那我们就慢慢的赶路吧！” 苏不惟出声阻止道： “诶，别慌啊，我看那匹马还跟在我们后边呢！” “哈哈哈，真是奇了！刚才那么凶猛的地动，居然都没有把这马给吓跑！” 苏家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向不远处。 果然，只见马儿正甩着尾巴，温顺的打了个响鼻，一点要跑的迹象都没有，乖巧的停在苏家人身后。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乖巧的跟在苏不惊身后才对。 苏不惊之前在破庙的时候，用灵气安抚过马儿，最后还专门标记了一下，让它不会发疯乱跑。 “唉，马虽然还在，但是我们没有车厢，一家六个人根本坐不下，还是得靠腿走路。”苏远山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决定，这马就让四个孩子和静娘轮换着坐。 前路还不知有多远呢，长途跋涉最是累人，让他们骑马也能少吃点苦头。 至于他自己，累点也无妨。 “哼！谁说我们没有车厢的，我和不忆在永州四处收集物资，怎么可能会忘了车厢这种重要的逃命家伙什？” 赵氏佯怒叉腰，语气轻快的说道。 苏不忆嗓音温和的解释道： “阿爹，我和阿娘收集物资的时候，买了十几个马车的车厢，都很结实，装上马就能用。” 苏远山：！！！ 他家娘子好能干！ 苏不惊、苏不惟、苏不忧：！！！ 阿娘是家里的顶梁柱！ ------------ 第五十章 心练 苏不惊扑过去，抱住赵氏的腰，“阿娘万岁！” 赵氏小心的把蜜烛拿开，嘴上轻责道：“小心啊，别被火烧着了！” 眼里，却是抹不去的宠溺。 “阿娘，不惟对您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啊！能当阿娘的乖乖儿子，是不惟前世、前前世当牛做马积攒的福气啊！” 苏不惟双手交叉紧握，放在胸前，睁大眼睛拍着马屁。 赵氏：…… 有这么个缺心眼的儿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赵氏无奈的斜了眼苏不惟，从空间里掏出一辆做工结实的宽敞马车厢。 一家人齐心协力，把车厢套牢在马儿的身上。 接着，赵氏又拿出一些厚实的褥子和毛毯，与苏远山一起铺在了车厢上。 车壁上有两个凹槽，赵氏将之前的两只蜜烛放在上面固定好，做车厢内部的照明用。 苏不惊则跑到已经破裂的老车厢旁，挑挑拣拣的在木料废墟里，找出了脏掉的皮毛褥子和毯子，抱成一团拿给赵氏： “阿娘，这些都没坏，我们先收起来，以后洗洗还能用呢！” 这些东西，以后还不知道够不够用呢，丢了怪可惜的，能省就省吧！ 赵氏把一整团褥子毛毯收进空间后，捏了捏苏不惊的鼻头，夸赞道：“阿乖真是懂事，阿娘奖励阿乖一颗糖吧！” 这是在哄小孩儿啊！ 苏不惊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手里的梅子糖，在赵氏期待的目光下一口含住，“谢谢阿娘！” 算了，梅子糖还挺好吃，酸甜酸甜的，哄小孩就哄小孩吧！ 苏远山和赵氏布置好马车后，叫苏不惊等人挨个进去，换上从赵氏空间里拿出来的干净衣物。 等一家人都换好后，他们围坐在一起，开始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唉，天这么黑，还怎么找得到扶州的路啊！”赵氏怅然叹气，对如今的处境担心不已。 这一路为了逃命，他们的马车早就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此时他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苏不忆道：“如今可能是晚上，所以才会这么黑。先别慌着赶路，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下。” “等大家休息好之后再走，那时候说不定天也亮了，路也好走些。” 之前一连串惊心动魄的逃命，让苏家人的身心都疲惫不堪。 苏不惊说道：“大哥说的有理，雨都停了，说不定明日一早天就能亮，到时候我们就对比日出的方向，往南走就是。” 苏远山和赵氏点头同意。 不说别的，光是冲着不远处还有一个大裂缝，他们也要赶紧离开这里。 一家人决定好之后，坐上了马车。 苏远山和赵氏给苏不惊等人盖好毛毯，让他们背靠在车厢里，然后他们坐到车沿上，驾马离去。 “静娘，你也和孩子们一起进去吧，外面我看着。”苏远山说道。 赵氏从空间里拿了一个火把，点燃后坐在苏远山旁边，婉声道： “我陪着你，外面黑黢黢的，我给你照路，免得看不清前面的路，不忆在里面看着的，放心吧！” 苏远山微笑，体贴的给赵氏披上件兔毛斗篷，不再喊她进去。 一家人找了处地势平坦，地面没有裂洞的草地，从空间里拿了些干燥的木柴，在地上生起火。 然后他们烧了锅热水，往里面丢了几个生姜，喝了一碗祛寒的姜汤后，围着火堆，一口包子一口香菇鱼片粥，算是填饱了肚子。 吃饱后，苏不惊等人没有闲聊，上马车休息去了。 苏远山和赵氏不敢松懈，两人披着斗篷，守在火堆旁，轮换着守夜。 荒山野外的，谁知道有没有野兽，还是谨慎些好！ 苏不惊躺在厚实的褥子上，等到睡在她旁边的苏不忆等人睡着后，她才捏住荷包里的碎灵石，开始静下心来修炼。 今日苏不惊在生死之际，似有所感，她应该抽点时间，好好的沉下心来感悟领会那时的意境。 若是能抓住机会，找到她自己的道，对她以后的修炼将很有帮助。 伴随着周围轻微的呼吸声，苏不惊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前世，她一心扑在提升实力上，一直没有时间和机缘感悟玄之又玄的大道众生。 可以说，她之前仅仅空有元婴的实力，却没有与元婴实力相匹配的意境。 而没有意境支撑的元婴修士，就像是纸做的老虎，对比同期有意境支撑的元婴修士而言，不堪一击。 机缘巧合之下，她转世重来，如今成为一个凡人，被迫和家人一路逃难，艰难至此。 苏不惊以前认为，这些磨难都是天道对她的考验，考验她在逆境中如何生存，如何坚守本心、不忘修炼。 如今看来，这些磨难却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是她的机缘。 让她能有机会，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众生最质朴真实的一面。 以一颗平常心感悟众生，重新看待和审视自己。 这样的过程，不是艰险磨难，而是一场心练。 一场属于她苏不惊的练心之旅。 一夜就这么静静的过去了。 五个时辰后，车厢的门被拍响了。 “嘟嘟嘟” 苏不惊听到声音的瞬间，右手松开荷包，马上睁开眼睛。 睁开眼时，只见她的眼底内闪过一丝乳白色的光，转瞬即逝。 “孩子们，快点醒醒！出事情了！” 门外响起苏远山和赵氏饱含担忧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知所措的惊骇。 苏不惊闻言，皱着眉头拍醒了睡在身边的苏不忆等人，然后她打开车门，朝外走去。 令她诧异的是，马车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睡前的火堆和蜜烛已经燃尽。 此时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就连之前一直存在的满天乌云也消失不见。 抬眼望去，只有一片虚无。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又睡到晚上了？” 苏不惟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看到一片漆黑的场景，呆呆的怔住了。 “……”苏远山沉默以对。 赵氏捂住莫名慌乱的心口，咽了口唾沫，“不是，是…是从来没亮过！” 她昨晚上拿了带有刻度计时的蜜烛，两根蜜烛能燃一个时辰，她和苏远山接连点了十根计时的蜜烛。 换算来看，已经过了整整五个时辰了，可这五个时辰里，却不见丝毫光亮！ ------------ 第五十一章 大蛇 后面出来的苏不忧看着黑黢黢的空地，害怕的抓住苏不忆。 苏不忆抿紧嘴角，摸了摸苏不忧的头发，可宽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家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苏不惊沉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问道：“阿娘，我们大概睡了多久？” 赵氏道：“整整五个时辰，别说太阳了，就连星子都没有看到一颗！” 五个时辰！就算睡觉的时候是晚上，这时候也该天亮了！ 苏不惊心里暗暗叹息，知道新的天灾出现了，又问道：“那这五个时辰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没有，就黑乎乎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过！安静得…有些骇人！”赵氏嗓音有些颤抖的回答道。 就好像…只有自己存在，而暗处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危险，在偷偷盯着他们一样！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抱着这样的心情，任谁都会心惊胆战，这是人之常情。 苏不惊故作轻松的呼了口气，笑着说道： “那还不算最差！至少只是天黑，没有地动就好！” 听着苏不惊调节气氛的安慰话语，苏远山勉强勾了勾嘴角，笑道： “对，我们家柴火蜜烛多，点上火就能照明，黑不到我们的！” 苏不惟问道：“阿娘，计时的蜜烛我们还有多少？” “挺多的，不过如果天天用，也坚持不了多久…”赵氏面色苍白的回答道。 “没事，我们省着点，在马车里的时候就用蜜烛照明，外面照明的话，就砍树来烧火就是！” 苏不惊出着主意。 过了会儿，苏不惟为难的说道：“这下子我们还怎么去扶州啊？” 他们之前还计划通过日出的方向，来分辨东南西北，可如今一片漆黑，又该怎么办呢？ “问题不大，我们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总会走到有人烟的地方的。”苏不惊摆手回答道。 于是，一家人整理好慌乱的心情，点上蜜烛挂在马车壁前。 接着又点燃了一根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找了个有树木生长的地方赶路。 有树的地方，就能砍树来烧火，也能找到可以食用的野菜野果。 一家人就这么开始了新一轮的逃荒。 他们谁也不敢问太阳和月亮去哪儿了，也不敢问什么时候会天明，以后会不会一直都这么黑下去… 反正只要他们一家人能活着就好！ 马车行进的声音，在沉寂的黑夜下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苏家人也没有一路保持安静，各自找些事情来做。 太过安静的话，反而会放大人们心里的恐惧。 车厢内 昏黄的烛光下，苏不惊圆鼓鼓的脸颊泛着如珍珠般温润的光泽，细腻又柔和。 此时，她正练习着将灵气长时间的聚集在眼睛上，确保以后她能不受环境影响，看清黑夜中的事物。 如果苏不惊能做到的话，他们一家人，就会避免掉很多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 苏不忆就着车壁上的灯光，骨节分明的手上捧着本厚厚的书，用珠落玉盘般动听的嗓音念道： “月国无国君，以大国师为尊，所有月国子民皆奉月神为主…” 这书正是之前苏远山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月国志。 趴在他腿上的苏不忧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苏不忆，听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还用他稚嫩的嗓音询问出声。 苏不惟盘腿靠坐在一旁，一边闲闲的听苏不忆念书，一边用细布擦拭手中的锋利铁剑。 他的四肢此时还带着铁砂沙袋，之前的逃命，也没有把沙袋取下来。 车厢内一片温馨，车厢外也有谈话声。 正在驾车的苏远山和赵氏，坐在车沿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说的也不是很沉重的话题。 而是一些日常的琐事，什么等会儿大家要吃什么、大家什么时候锻炼身体、睡前要给孩子们念什么杂书…诸如此类。 总之，不能安静下来，也不能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 苏家人慢悠悠的行进了半个时辰后，正式进入了一片树林里。 “进林子里了，孩子们别随便把脑袋凑出来，小心撞到树枝了！” 苏远山语气的温和提醒道。 到这个时候，他和赵氏已经接受了永夜的现实，恢复了平常心态了。 苏不惊睁开眼睛，打开车门，头没有探出去，坐在马车里对车外的苏远山说道：“阿爹，我想出来透透气！” “出来有什么好看的？黑不溜秋的，车厢里暖和，快进去温着！”赵氏一点也不放心。 虽然他们一家人，都戴着苏不惊给的保暖香囊，绝对不会冷着身子。 可是母亲的担心从来不是多余的。 “阿娘，我裹着斗篷呢，暖和得很！我就想出来透透气儿。” 苏不惊声线绵软的撒着娇。 最后，赵氏还是受不住把苏不惊的软磨硬泡，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黑夜下的树林里，潜藏着太多危险。 苏不惊不敢赌，他们家的情况，经不起再来一次的意外了。 苏不惊坐在赵氏的怀里，将灵气聚集在眼睛上，凝神看着周围密集的树林子。 马车行进了一会儿，并没有遇到什么变故，可苏不惊没有丝毫松懈。 突然，苏不惊瞄到了马车的左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深棕色的土块，在微微的蠕动。 苏不惊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这一看，直接把她吓得深吸一口冷气。 “阿娘，阿爹，别往前了！我看到前面有蛇！”苏不惊用气音说道。 “什么？在哪儿？”苏远山赶紧勒住马，把马车停在了原地。 赵氏顺势把右手的火把高高举起，往前伸去，照亮了更前方的路。 车厢内的苏不忆等人也好奇的探出头来，和苏远山和赵氏一起看去。 吓！ 这时，苏家人终于看到了前方隐藏在树林子里的大蛇。 那蛇长有三米，粗壮非常，蛇身攀附在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上，蛇尾绕在树枝上打着圈，蛇鳞在微弱的烛光下泛起金属般的光泽。 好大一条蛇！ 苏家人惊骇的看着不远处的大蛇，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空气瞬间沉静了下来。 大蛇嘴里发出的咝咝声清晰可闻，听得苏家人从脚底板升起了股寒气，恍若坠入了阴冷的冰窖。 ------------ 第五十二章 路上1 苏远山紧张得不敢说话，用眼神瞟向身后，示意要立刻回转马车，离开这里。 赵氏吓得嘴唇发抖，手里举着的火把慢慢退回来，并一把把怀里的苏不惊塞进后面的车厢。 车厢里的苏不忆和苏不惟赶紧接住苏不惊，放到他们身后。 他们眼神惊慌的盯着车门，双手死死的抓住毯子，一动都不敢动了。 车厢外，苏远山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牵住马头，动作轻缓的掉了个头。 马儿听话的跟着苏远山转头，后面坠着的车厢跟着发出了车轮转动的“咕噜”声。 赵氏和车厢内的苏不惊等人紧张的捂住口鼻，生怕这点动静把树上的大蛇惊动了。 可不幸的是… 大蛇注意到了马车的动静，蛇头倏地转了过来，豆大的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远山。 它慢悠悠的从树上爬下来，身体摩擦着粗糙的树干，发出“飒飒”的声音。 让人听了无端得起鸡皮疙瘩。 苏远山呼吸一窒，心头生起一丝寒意，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手中的缰绳蓦地被握紧，苏远山幅度不大，但动作迅速的拉着马，将马车彻底调转过去。 等马跑起来之后，苏远山一个跃起，一下子跳到车沿上，右手熟稔的一拍马屁股，速度飞快的跑开了。 跑远后，苏远山还不时回头查看情况，可是他没有照明的火把，根本看不清那大蛇有没有追上来。 只能听到身后有若有若无的树叶摩擦声。 苏远山咽了口唾沫，不敢深想，闭着眼睛只管往前冲。 赵氏从车厢里出来，改为双手握住火把，坐在苏远山旁边给他照路。 一家人就这么半声不吭的往回疯跑。 直到赵氏手里的火把都要燃尽了，这才慢慢停下了速度。 “孩子们都没事吧？没被吓坏吧！”苏远山着急的看着车门，问道。 “没事的，阿爹！我们跑到哪儿了？”苏不惊开口回答道。 苏远山听到后，松了口气，接过赵氏手里的火把，“一处空地，这次没有树林子之类的东西了！” 他算是被搞怕了！ 这一路惊心动魄的经历，让苏远山彻底麻木了。 想要活命没那么简单，试错成本太大了！ 马车渐渐停下来，苏不惊头一个从车厢里蹦出来，“阿爹，刚刚那个大蛇，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地动，把山石都震塌了。” “山石里的动物就这么被震出来了。” 那么大的蛇都能被震出来？！ 苏不忆紧跟着出来，他喉结微动：“这么说的话，就不止蛇了，毕竟山石里的动物也挺多的，如果都被震下来了的话，那我们…” 后面的话，苏不忆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苏远山思索一番，道：“之后赶路，我们尽量避免树林草丛这种地方。” “静娘，你有没有收集雄黄、艾草之类的东西？” 既然知道了地动会把很多山上的东西震出来，那他们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蛇鼠虫蚁，蜈蚣蝎子这些都有可能会出现。 如果不提前预防，临到头了就来不及了！ 赵氏闭上眼睛点了点数，点头道：“有的，还有很多！尤其是艾草。” 本来之前她也不想手里雄黄的。 可是不忆劝她，说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毒蛇，买些回来没有坏处，反正也不占多少地方。 幸好！ 多亏苏不忆做事妥当稳重，只要他能想到的，都能做到周全。 苏不惊等人闻言，陡然松了口气。 “阿娘，那我们赶紧在马车上洒点雄黄吧！蛇太恐怖了！刚刚差点没把我送走啊！” 苏不惟苦着脸，在说到“蛇”字的时候，不自觉的抖了下身子。 他苏不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爹娘的拳头、妹妹不理他，还有就是冰冷冷的蛇了。 “阿爹，阿娘，不如我们在这里停会儿吧，先把马车布置妥当再出发！” 苏不惊脆生生的提议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们只有把马车布置完善了，才能事半功倍的、没有后顾之忧的赶路。 于是，苏家人把马车停在原地，拿起赵氏手里的雄黄，围着马车洒了起来。 从车顶到车轮，就连车厢的门缝隙都被洒上了雄黄，以确保蛇能离他们三丈之远。 然后，他们又在马车四角处挂上了四个镂空的小炉子，炉子里面烧着满当当的艾草。 浓浓的艾草味熏满了整个车厢，以此来防范有其他鼠虫的靠近。 同时，苏家人每人身上都佩戴了一个装着艾草的香囊。 做好这些之后，苏不惊等人挨个检查了个遍，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之后，才重新踏上路途。 路上，虽然味儿大了些，可苏不惊等人却觉得格外的安心。 呜呜呜…只要没有毒虫毒蛇，再难闻他们也能接受！ 就这样，一家人在黑夜中不知疲惫的赶路。 等蜜烛燃尽后，他们才停下来吃东西。 “这次你们想吃什么？”赵氏扬眉询问。 “阿娘！你有买羊头签吗？我想吃羊头签！” 苏不惊两眼发光的问道。 赵氏点头，“有！知道阿乖喜欢吃，阿娘怎么可能不买呢？” 于是，这一顿饭，苏家人一人吃了一碗热乎的汤饼面食，下着羊头签，稀里呼噜的就吃了个干净。 末了，赵氏还拿了一小碟子青梅蜜饯，让众人调了调腻乎的口味。 苏不惊揩揩嘴，拿了别在自己腰间的小水壶，给家人一人倒了小半碗仙府水，看着他们喝完，才算完。 虽然他们是在逃荒赶路的途中，可这小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啊！ 一家人吃饱喝足后，又接着赶路。 虽然没有方向感，也毫无目的地，可他们却不觉得难熬。 有些时候，没碰到人比碰到人要更好…… 路上，苏不惊等人因为赶路无聊，还在车厢内玩起了骰令。 就是猜数字的游戏，一人摇骰子，其他人在纸上写上猜的数字，猜错了的要么吟诗一首，要么高歌一曲。 苏不惟的运气最差，猜错数后，又半天憋不出一句歪诗，于是就给大家唱了个山间小调。 低音高唱，高音破调的歌声逗得苏不惊等人笑得直捶车壁。 就连车厢外的苏远山和赵氏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 第五十三章 路上2 马车上传来阵阵愉悦的笑声，火光摇曳间，黑夜似乎也不再瘆人。 马车一路寻着平坦的路走，时不时会遇上杂乱的断树碎石挡路，一家人绕路几次后，苏不惊觉得麻烦不已。 确认赵氏的空间还有剩余之后，苏不惊就出了个主意。 凡是遇到挡路的障碍物，就让赵氏先收进空间，等马车通过之后，再把挡路的东西放出来。 这样既不用绕路，又方便了许多。 赵氏欣然同意。 一家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停，路上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地动时裂开的大洞。 凡是遇到，苏家人就只能离得远远的绕路行进。 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在黑夜中行动。 今日，又到了停靠休息的时候。 苏远山牵着马去一旁喂草，顺便清洗打理一下马车外面沾染的污泥草屑。 赵氏和苏不惊举着火把去附近捡树枝，苏不忆和苏不惟动作迅速的在原地生起火。 停靠的地方霎时亮堂起来，至少在这一刻，黑暗被驱散了。 炙热的火焰，带来阵阵温暖和安全感，苏家人围坐在火堆旁，一人拿着一个烤芋头，望着火堆，安静的吃着。 苏不惊一边吃，一边抬头望天。 也不知道天空还存不存在？或者如今只剩下地了？ 毕竟黑成这个样子，真的跟虚无没什么区别… 一片安静中，赵氏拍着手，笑眯眯的提议道： “咱们这样呆坐着不行呀！得找些事儿来做。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很多生姜，我们一起熬姜汤吧，这样以后喝也方便些！” 一家子没人拒绝，他们确实应该找些事儿做。 苏不忆从马车上把锅拿了过来，架在火堆上，开始烧水。 等水烧开之后，赵氏从空间里掏出一大把生姜，丢进锅里，准备做热姜汤。 虽然如今没有下雨了，可是这天气丝毫不见温暖，反而变得比下雨那会儿更冷了！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如果没有取暖的炉子维持温度，沸水会在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里，变成结实的冰块！ 大家解决生理问题，都得把烤火的炉子放在旁边才行。 在这样严寒的环境下，就算苏家人都戴着苏不惊给的保暖香囊，身体并不会觉得寒冷难捱。 可他们身上穿着的厚衣服，难免会在外层形成浅浅的水渍。 所以苏不惊等人，还是会在赶路的时候，喝热姜汤祛寒，以防寒气入体。 熬热姜汤的间隙，赵氏就和苏远山一起收拾了下行囊。 他们把常用的锅、碗、盆子和几个装着水的密封大竹筒，还有一些番薯、菜饼、萝卜和芋头，几袋粟米、几块处理过的猪肉、兔肉和鱼挨个包封好，放在一个塞满棉花的厚实褥子里。 然后把褥子放在马车顶上，用布条捆绑在马车顶上，最后再盖上一层轻薄的油布。 这样就不会占车厢里的空间，取用也便利。 行囊收拾好，火堆上的姜汤也熬出味道了。 苏不惊等人拿了几个大碗，分装好姜汤后，由赵氏收进了空间。 这样，下次需要他们喝姜汤的时候，从空间里拿出来，也是热乎乎的。 做完这些之后，苏不惊等人上马车休息。 而苏远山、苏不忆和赵氏三人每人守夜一个时辰，大家轮换着休息，监视着黑暗中，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和危险。 黑夜里的火源一定不能熄灭。 所以在睡前，苏远山和苏不忆一起去捡了些树枝回来，确保休息期间，火源不会断。 苏不惊等人紧挨着平躺在一起，车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平缓呼吸声，显得格外静谧。 苏不惊抿着唇，认认真真的汲取着荷包里的碎灵石的灵气。 积少成多，相信过不了多久，苏不惊就能再突破！ 黑暗中，只余下火堆里的树枝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寂静非常。 不过休息了三个时辰不到，苏家人就全部醒来了。 在这样陌生又紧张的黑夜下，大家的睡眠都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苏不惟和苏不忧睁开渗着血丝的眼睛，软绵绵的靠在车壁上，他们感觉很困乏，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没事，等会儿赶路的时候，马车摇着摇着可能就睡着了。”苏不忆宽慰道。 赵氏下了马车，去把火堆旁剩下的树枝收进空间，储藏了起来。 苏远山把车厢里的火炉子重新烧好，在上面温了个红泥茶壶，又点上了一根蜜烛。 苏家人就着昏黄的烛光，闲聊着吃了几个肉包子，喝了点热水，算是解决了吃饭问题。 苏远山坐在车沿上，借着赵氏手里的火把亮光赶路。 赶路的时间总是格外无趣，苏不惊每日吃喝完毕后，就是躺在车厢里修炼，顺便用灵气给苏不忧捋捋经脉。 要不就是一边看着苏不惟比划铁剑，一边倾听苏不忆念书。 没有灵气的地方待久了，苏不惊的修炼只能通过碎灵石，可她又不能直接进空间，自然而然的，修炼进度慢下来不少。 一家人就这么夜以继夜的赶路，赶久了甚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移动过地方，一直在原地踏步。 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人烟，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苏家了。 他们经常失去方向感。 每当这个时候，苏不惊就会拉着家人一起玩骰令。 不弄诗词歌赋，只论各人运气，一般都是苏不惊来做令官掷骰子，掷一回骰子，猜一回点数。 猜错的就要被罚酒，猜对的可以免自己的酒，同时可以要求猜错的人做一件事。 当然，喝的酒也不是什么高度数的烧刀子，而是赵氏之前收的甜腻的桂花酿。 不醉人，却又带着点酒味，用来排解焦虑最合适。 苏远山为了多贪几杯最爱的甜水酒，经常在赢了之后，要求总是输的苏不惟把酒让给他。 气得苏不惟差点摔杯子，直呼“阿爹欺负人！”。 玩过之后，苏家人的情绪稍微好转些，睡眠也正常了，少有再出现焦虑失眠的现象。 每次吃饭的时候，赵氏都会带着苏不惊等人多做些饭食。 六人份的就做成十二人份，多的那些就装进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苏不忆还准备了个空的册子，把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写进去，睡前读给一家人听。 苏不惊等人听后，也会说一些自己当日的感受，让苏不忆添进去。 一家人就这么尽力充实着自己的赶路生活。 他们已经不记得赶了多少天了，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 要不是中途没有更换过保暖香囊里的草，苏不惊都要以为，如今已是沧海桑田了。 这里没有日月，没有人烟，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瘆人的黑暗。 苏家人只能通过家人，来判断自己依然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 ------------ 第五十四章 路上3 苏不惊等人每吃八次饭，就会清洗一下身体。 当然，他们没有奢侈的用上浴桶，而是每个人排队进去烧着火炉子的马车里，用沾了热水的帕子擦擦身体而已。 至于头发，全家只有苏不惊受不住头上油腻瘙痒的不适。 每吃个六七顿饭，苏不惟就会专门烧热水，让苏不惊洗头发。 苏不惊洗完后，躺在车厢里，长长的湿发就这么坠在脑后。 如果不是车厢内有火炉子烧着，温度正好合适，苏不惊的头发早就冻成冰块头发了。 “阿乖啊！你的头发这么晾着，也不擦擦，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啊！”赵氏看得担心不已。 苏不惊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的，阿娘，车厢里这么捂着也能干的！” “唉，这怎么行？捂干的可和烤干的不一样！这天气这么湿冷，你头发又一直湿着，万一湿气进入你脑袋怎么办？” 赵氏一边叨叨不休，一边掬起苏不惊的湿发，放到车厢里的火炉子旁，细致的烤着。 苏不惊也不拒绝，乖巧的赵氏躺在的腿上。 这是黑夜下难得的温馨暖意。 在外面，虽然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虽然有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连个说话的对象也没有，时间长了也会成哑巴。 这样的日子，足以把正常人逼疯。 幸好苏家人身边还有彼此可以依靠，再不济，也能互相说说话儿，就是艰难也能坚持下去。 日子就这么单调无味的过着。 这日，苏不惊等人在睡觉时，陡然被马车外的一声嘶吼给吵醒了。 苏家人闻声，“嗖”的一下蹭起来，神情谨慎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苏不惊熟练的将灵气聚集在眼睛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到黑暗中，有一头小野猪正直直的冲马车奔来。 “二哥！外面正前方有一头野猪往我们这里冲过来，个头不大。” 苏不惊语气略带兴奋的握住苏不惟的铁剑，想要自己冲过去解决野猪。 天知道这么多日，她是怎么过来的！ 每天除了吃喝，就是躺着吸纳灵气，苏不惊觉得自己都要无聊得长毛了。 这下子好不容易遇到一头野猪，终于可以过去活动活动腿脚了！ “知道了，妹妹看着吧！今日我们就能喝上猪骨汤了！” 苏不惟比苏不惊更加激动，他一把拿起苏不惊手中的铁剑，不由分说的打开车门，越过车沿上坐着的苏远山和赵氏，冲向前方的黑暗。 “不惟！你快回来！前面那么黑，万一受伤了怎么办？”赵氏和苏远山焦急的喊叫出声。 苏不惟没有回应，将就着马车上挂着的火把的光线，提着剑一跃而起，剑尖对着小野猪的背部刺去。 野猪受到了惊吓，哼叫一声后，前腿抬起，朝着苏不惟的胸口踹来。 苏不惟侧过身子，戴着铁砂的右手没有丝毫颤抖的回转偏回，铁剑宛若游龙般，刺进野猪的皮毛里。 野猪嚎叫一声，张开大嘴，露出里面的尖锐獠牙，狠狠地向苏不惟的右手咬去。 苏不惟左手上前抵挡，一把握住野猪得獠牙，不让它动弹，同时右手的剑使劲捅下去。 野猪坚硬的皮毛终于被刺破，鲜血顿时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淋在了苏不惟的手上。 它的蹄子无力的动了动，断了气息。 苏不惟抽出铁剑，举起右手朝着马车挥了挥，满脸的得意洋洋。 “妹妹！快看！二哥厉不厉害！” 苏不惊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说厉不厉害，“二哥记得给我熬汤喝！” 唉，明明她也想动动手的！ 苏不惟一点也不嫌脏，左手扯着野猪的獠牙，右手提着沾血的铁剑，向马车快步走来。 看着神气十足的苏不惟，苏远山和赵氏狠狠的揪了他的耳朵，耳提面命教训了一顿。 多了一头野猪，苏不惊等人觉也不睡了，停留在原地，齐心协力的打理了野猪的皮毛内脏。 他们把肉和皮子剃了下来，清洗好之后分类装好，再由赵氏收进了空间。 只留下熬汤用的几排猪骨。 苏不惟果然认认真真的请教了赵氏，亲自动手给苏不惊熬汤。 泡、烧、煮、炖等一系列工序之后，苏不惟一样不落，又用苏不惊提供的仙府水，最后熬出了一锅奶白色的鲜美猪骨汤。 “话说，妹妹，为何你竹筒里的水不会结冰啊？”苏不惟好奇的问道。 全家的水，只有赵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水没有结冰。 就连马车顶上放着的大竹筒，里面装的水都是冰块，每次取用都要用利器凿开才行。 “二哥，我一直把水放在车厢里，哪能这么容易结冰？”苏不惊故作得意的扬起眉。 “妹妹说的有理，都是二哥笨！”苏不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一家人喝了汤后，好评不断，吃不过瘾，又就着猪骨汤下了点面来吃。 最后把汤和面吃了个精光。 “不惟啊，你这手艺很不错啊！以后我们家的伙食就靠你了，阿娘可没你这么厉害！”赵氏笑眯眯的夸赞道。 苏不惟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胸脯直说“交给我就是！”。 一旁围观的苏不惊同情的看了眼苏不惟，心道： 她的傻二哥哟！ 这下子，一家人每天的饭都是他来做了！ 多了这么多活计，还能这么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 吃饱喝足后，一家人又开始顶着夜色上路了。 不过，之后的路上，苏家人遇到野兽的概率大大增加！ 遇到大型的、难以对付的动物，比如棕熊、老虎这些野兽，苏家人就头也不回的开溜。 如果遇上些好对付的，比如狍子、鹿子、体型不大的野猪之类，苏家人就轮流拎着铁剑柴刀，上前刺杀。 不仅能增加他们的肉食储备，还能锻炼自己的胆量和力气，一举两得。 苏不惊也得偿所愿的活动了下手脚。 次数多了，苏远山等人的反应力大大提升。 虽然他们对付不了高手，但是碰到些空有力气的地痞无赖，也不会怕了。 吃饭休息时，苏不惊等人发现，半空中飞着一些黑色的不知名小虫。 因为不知道有毒没毒，众人都没有轻易去触碰，只是远远的离着。 幸好马车里一直熏着浓浓的艾草，洒着雄黄，所以并没有虫子飞进马车里。 自此之后，苏家人赶路时更加警惕了。 ------------ 第五十五章 时局 黑黢黢的天空下。 苏家的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后，坐在车沿上的苏远山终于看到了前方有光亮。 只见，前方空地上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橘红色的火苗，繁多得恍若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地上一样。 时不时还能看到丝丝缕缕的烟火飘上半空。 前面有人！ “呀！孩子们，静娘，你们快看，我们找到人了！” 苏远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胡须密生的下巴被剧烈的动作，摇得一阵晃荡。 苏远山激动的敲着马车门，想要让车里的人赶紧出来。 “你们快出来看看！看看我有没有看错！这些天，我都感觉自己要瞎了，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其他活人了？！” 苏远山的话，让苏不惊等人好奇不已的探头出来。 果然，一探出头来，苏不惊就看到了前方星星点点的火苗。 仔细听，好像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交流声。 “阿爹，这么多人聚集在前面，我们没有走错路！”苏不惟惊喜的开口道。 这么多人都聚在一起，可想而知，他们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大家都认为安全可靠的地方！ 苏不忆高兴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阿爹，这么多人，我们可得小心些才是。” 他们如今不缺吃、不缺喝，穿衣保暖的，之前趁夜赶路虽然辛苦，可更多的是心里的疲累。 如果之后碰到了其他人，他们家的东西难免不会被人惦记。 不说食物、衣物这些寒冷天中的硬通货，光是这辆马车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赵氏微蹙眉头，道： “那我们过去之前，先把车顶的两个行囊收进我的空间，放在上面容易被拿。” “以后吃饭就在车厢里解决，尽量不让别人看到！” “嗯，是该如此。而且，不管出于防身也好，震慑也罢，我们必须人手一把武器！”苏远山面色谨慎的补充说道。 经过之前路上对野兽的厮杀锻炼，苏家人里，包括赵氏在内，如今都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拔刀了。 就这样，苏家人拿了些武器出来，有刀有剑。 年纪小的苏不惊和苏不忧，一人分了一把小刀，贴身放在袖口处。 苏不惊头上还额外插了一只细长的银钗子。 银钗尾部细如针尖，微微弯曲，也是一件防身的好东西。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车厢里坐着的是苏不惊、赵氏和苏不忧。 因为不远处已经有人烟了，为了安全起见，车厢外守着的变成了苏远山、苏不忆和苏不惟三人。 他们全部手提铁剑和砍刀，神情严肃。 苏家人还没和前面的人碰面，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 马车没走多久，苏家人就在不远处遇上了一堆人，他们正好处于前方人群队伍所在的末尾位置。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像是一个小村落的村民。 全部人围坐在一个小小的火堆旁，神情萎靡不振，眼神麻木呆滞，身形瘦弱不堪。 他们满是污渍的夹袄上，用灰扑扑的碎布打着补丁，补丁上又打了补丁，针线粗糙的衣角处，甚至渗出些枯黄的树叶来。 死寂的沉默笼罩在他们头顶。 这时，村民们也看到了走来的马车。 他们瞟了眼苏远山等人手里的武器，神色畏惧的往后退了退，仿佛看到了夺命的修罗。 苏不忆冷眼看着村民们眼里的戒备，顿了顿，脸上扬起一抹和善的微笑，上前道： “贸然打扰诸位，我们一家初到此处，想向诸位打听下如今的情况。” 村民们闻言，依然没有动作，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佝偻老者身上。 显然，他们是以老者为主。 苏不忆注意到后，调整身子的角度，礼貌的作了一揖，道：“还请这位老先生不吝赐教！” 那个佝偻老者骨瘦如柴，眼光锐利如鹰。 他似是看出苏不忆等人不会轻易杀人，眼角迅速的瞥了瞥马车，说道： “赐教谈不上，就是老头子看到那刀，就想不起要说什么来了。” 苏不忆面色不改，温润出声： “老先生海涵，如今这世道，没点刀剑武器傍身，我们一家子还真不敢同人打招呼。” 看到苏不忆死活不愿意放下刀来，老者垂了垂嘴角，没有多劝，只声音沙哑的说道： “呵，说事儿倒是简单，就是老头子饿得很，怕是一下子说不完呐！” 一边说，老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苏不忆身后的马车，意思显而易见。 不给吃的，他就一个字都不说！ 苏不忆和一旁的苏远山眼神对视了几息，然后苏不忆故作不舍的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说道： “唉，我们的吃的也不多了，老先生吃了后，可得好好的给我们说说情况才行啊！” 竹筒里装了个带泥的生芋头，这玩意儿顶饿得很。 老者动作迅速的夺过竹筒，无视了身后一干眼红的村民，旁若无人的把竹筒别在腰间。 “唉，说来话长啊！自从那场地动后，整个瑞国北边儿也算是乱了！”老者一边贪婪的瞄着马车，一边开口道。 原来，地动前夕，瑞国的老皇帝病重仙逝，大行前下诏书，传位于一直在瑞州监国的景王。 又将外出平乱的昱王，指到了瑞国最北端的元州，命他平乱后立马去元州，无诏不得离开。 防人之心显而易见。 景王要登基，大臣的内心是否真心臣服，暂不言说，只说瑞国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皇权更迭与百姓们无关。 他们才不管谁当了皇帝，应付暴雨和天寒就让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要不是每个县城都有完善的排水沟，只怕雨水都能淹到人的头顶了。 他们只希望朝廷能赶紧派人赈灾，发救济粮和衣物，好让他们在暴雨寒天中多活一日。 可是，还不等景王举办登基大典，下令大赦天下、拨款赈灾、安抚百姓，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第二天，就出现了惊世骇俗的地动！ 原来，这场地动不仅仅只在永州附近发生，而是波及了瑞国的整个北面。 景王心里苦，地动来时，他正在宠妾身上给皇室散播希望的种子。 响天动地的地陷声差点没把他给送走，穿上衣服跑出来一看，就看到他的半边皇宫掉进了地上的黑洞里。 景王吓得腿都打不直，赶紧连夜收拾包袱，带着宫眷住到了近臣府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景王的登基大典，也只能一切从简。 至于百姓的死活，当然与他无关！ 反正平民贱民这种东西，就跟野草一样，春风一吹，就会长出一大堆来。 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会关心杂草死了多少？来年又会新长多少？ 反正只要有人给他种地，能缴各种税就行了。 ------------ 第五十六章 昱王 皇帝住的地方尚且顶不住凶猛的地动天灾，百姓们本就被雨水泡烂的屋子就更不消说了。 万屋将倾只在刹那之时。 化为乌有只在一瞬之间。 有被山石活活掩埋而死的、有被随时出现的黑洞给吞没的、有被暴涨的河水淹没而死的…… 很多人甚至在睡梦中时，就被地上出现的黑洞无声无息的吞没了。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大地之上，一片惨不忍睹！ 好在，地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可时间再短，也对百姓造成了难以言喻的重创！ 无数人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更别说，地动过后紧接着的是永夜。 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百姓们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 先是密不透风的乌云，然后是暴雨、天寒接踵而至，还有刚刚的地裂山崩… 他们好不容易熬到地动停了，现在是连天也要一起崩塌消失了吗？ 那他们岂能有活路？ 百姓们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不停的磕头，希望得到上天的原谅。 一定是因为他们内心不虔诚，所以上天才会降下天罚！ 可是，跪地磕头又有什么用呢？ 求无所用，百姓们只好裹着湿漉的夹袄和树皮叶子，在恐慌中等待天子的示意。 可他们侍奉的天子陛下，却根本不顾他们死活，完全没有任何举措，只一味地自保享乐。 百姓们苦不堪言，悲愤之下，毅然背井离乡，带着本就所剩不多的家当开始逃荒。 随着天灾的无情发酵，瑞国北面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荒。 元州、永州、齐州…甚至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瑞州百姓，也忍无可忍的逃了。 可天大地大，目及之处全是黑暗，脚下丈量的土地布满创伤，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难道，只能逃去千里之外、路途遥远的南边吗？ 就在这时，身处齐州的昱王终于等到了机会，振臂一呼。 他派人四处传出消息，声称新皇是弑父夺权篡位之人，实属大逆不道，乱了人伦纲常，为天道所不容！ 所以，瑞国才会在新皇登基后的第二天，接连降下天罚！ 那惊天动地的地动，和如今匪夷所思的永夜，都是拜大逆不道的新皇所赐！ 百姓们本来就对新皇心怀怨怼，有了昱王故意传出的流言，更是把一腔的愤懑泼洒在新皇身上。 一时间，民间怨声载道，百姓们都非常不满新皇的即位。 这时，昱王又站出来宣布，他不和叛军打了！ 叛军良心未泯，愿意辅佐他替父报仇，扫除为天道所不容的昏君。 昱王亲自为叛军正名，称其是瑞国真正的真龙军！ 同时，他毫不客气的把真龙军攻占的元州、齐州纳入自己麾下，还把被他强征过后内部空虚的永州收入囊中。 之后，昱王又火速赶到永州的南面——扶州自立为王。 并有意对逃荒的难民们示意，可以去扶州避难，他很欢迎所有无家可归的难民过去安家落户。 因为整个瑞国北边，就只有他待的扶州没有受到天罚！ 真龙军大肆赞扬道： 昱王是受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是个有仁慈之心的正人君子，他们真龙军弃暗投明，心甘情愿辅佐明君！ 一传十，十传百。 说的人多了，百姓们自然开始拥护昱王，相信昱王是个得天庇佑的好人，对扶州的太平安然深信不疑。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去扶州的！”老者咽了咽唾沫，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苏家人等人听得眉头紧皱。 因为交通讯息不通畅，苏家人从永州出逃时，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瑞州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血色政变。 他们也不知道，原来暴雨等天灾不止发生在永州，而是整个瑞国的北边都遭了难！ 噢，除了昱王声称安全的扶州。 现在的情况是，北边几个州的人听信了昱王的话，如今都赶到一路逃难了！ “为什么你们不去瑞国的南边呢？”苏远山问道。 如今还没有南边受害的消息传到北边来，想来应是无事发生的。 “南边？太远了，不仅要翻山，还要涉水哟！能在北边就安定下来，是最好不过的！”老者冷哼道。 “那前面可有带路的人？如今黑灯瞎火的，大家可别都迷路了！”苏远山担忧的说道。 “不会迷路！前面带路的是昱王身边的秦将军家的公子，还有永州的官兵相随，是专门护送我们这些难民去扶州的！” 老者身后的一个男孩子抢话道。 他穿着棕色破夹袄，外面还披着两层树叶做的披风。 因为没有吃好，长得头大身子细，显得有些头重脚轻的，看上去很是怪异。 “哪儿有你插嘴的地方！枣子！”老者不悦的挑挑眉。 “三位贵人老爷！我也知道很多事儿，你们问我吧！我只想要一点点吃的…一点点就好！” 枣子睁大眼睛，努力的展现自己的精气神儿。 苏远山看着半大孩子的枣子，善意的笑了笑，“那我问你，带路的官兵每日会发吃的给大家吗？” 枣子认真的摇头，“不会的，官爷们能送我们去扶州已经很不得了了，路上的一应吃喝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那我们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扶州啊？”苏不惟忍不住询问道。 “嗯…这、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村子离前面的官爷们太远了，也没人愿意告诉我们，只让我们跟着走就是。” 枣子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 “如果逃难的时候，把黄册弄丢了怎么办，还能去扶州吗？”苏不忆问道。 他们家的黄册没弄丢，不过他们一家逃了强征，那本黄册就不能再用了。 说难听点，如今他们就是流民的身份。 老者不甘示弱的抢答道： “当然能！我们这些破落户有几个的黄册还完好无损？不是被水泡烂不能用了，就是逃命的时候弄丢了。” “人家昱王大发慈悲，不看黄册，只要人能过去，就能重新在扶州落户。” 苏远山等人长舒一口气。 原来大家现在都是流民啊！ 不看黄册就好！ 就是不知道，他们之前逃了永州的征兵，永州是否对他们下了海捕文书？ 如果下了海捕文书，又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扶州去。 他们就这么去扶州会不会被抓啊… 苏不惊甩甩头，心里破罐子破摔的想道：不管了！如果运气不好，真的被通缉了的话。 那他们到时候就把脸抹黑画花点，只要能顺顺利利的从扶州过，去到南边就行。 苏远山等人又问了些细节，这才结束了对话。 苏不忆给了枣子一把路边摘的野菜，无视了老者厚脸皮的再次讨要，离开了这个村子的驻地范围。 ------------ 第五十七章 混入 苏远山牵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到前面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 然后停下马车，小声的和车厢里的苏不惊等人说话。 “静娘，你们怎么想？”苏远山轻声开口道，繁密的胡须遮住了他微动的嘴唇。 车厢里坐着的苏不惊说道：“阿爹，那真龙军一会儿是叛军，一会儿又是正义之师，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啊！” 那真龙军吹得再好听，但是他们之前的确做过猪狗不如的混账事！ 烧伤抢掠，个个不落，这些都是他们凶残暴虐的不争事实！ 难道仅凭昱王的三言两语，就能被抹平不成？ 还有那昱王，之前还和真龙军打得你死我活、难舍难分的。 甚至还强征百姓，一副不把真龙军打趴求饶，就不罢休的悲壮架势。 怎么转过头去，眼睛眨巴两下，就开始演君臣情深，相见恨晚的戏码了？ 别太离谱好吗！！ 赵氏跟着点头，“要我说，这朝廷不是什么好东西，真龙军同样也不是好东西！” “那我们还要跟着昱王的人，一起去扶州吗？”苏不惟说道。 苏不忆不假思索的点头，道： “那是当然，我们要去南方，就必须要先去扶州，正好，有人带路去扶州，也免了我们迷路的风险呢！” “不是我们跟着昱王走，是我们自己决定去南方，刚好顺路而已！” “阿娘，阿爹，扶州真的跟昱王说的那样，是得天庇佑的地方吗？那里真的很安全吗？”苏不忧向往的睁大眼睛。 如果真的很安全的话，他们家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奔波逃命了？ “呵！那昱王还说真龙军是好人，你信吗？” 苏不惟没好气的戳了戳苏不忧的脸蛋，无语的回答道。 苏不忧：…… 呜呜呜…大人为什么这么喜欢骗人呢？！ 赵氏笑着道：“我们现在就跟着前面的人去扶州，等到了扶州之后，看看能不能采买些东西，为日后的南下做准备。” 他们才不惧南下的跋山涉水！只要能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全家一起安稳度日就行！ “就是不知道永州那边有没有下通缉我们的海捕文书，我们可是逃了昱王的征兵啊！”苏不惟苦哈哈的叹气。 唉，真是烦死了！ 他们就是想平安无事的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远山表示问题不大，“没事，如今天灾人祸全撞到一起了，谁知道上面有没有心思下榜文，抓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真下了海捕文书，不一定就能传到扶州去！ “如果运气不好，真的传到扶州官府手里了，我们就乔装打扮一下，把面貌特征遮挡住就行，反正我就没见过几个画得像的！” 横竖他们不看黄册，他们灰头土脸的往难民堆里一钻，谁还认识谁啊！ 还真是！ 苏不惊之前见过贴墙上的逮捕画像，那画的真的是一言难尽！ 只能说，勉强能看出是个有眼睛鼻子的人。 其他的，连是男是女都要连蒙带猜。 能抓到人，一靠文书上描写的几处外貌特征，二靠的就是玄之又玄的运气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爹，到时候我们把脸画成花猫，跟着人群混进去，肯定没问题的！”苏不惊说出自己想法。 一家人商量好后，就着马车上挂着的火把光线，不急不慢的走到逃荒队伍的中间偏后的位子，随大流的在原地生起了个火堆。 火堆生起后，赵氏带着苏不惊和苏不惟去附近捡散落的树枝、找吃的。 苏远山和苏不忆提着刀，小心的守在马车旁边，在附近拾掇了些零散落在地上的木柴，捆在车顶，苏不忧也跟在后面捡木柴。 这附近有一大片被地动震倒的树林。 苏不惊和苏不惟恍若仓鼠看到了粮仓，干劲十足的薅秃了几棵大树的枝丫。 赵氏则更猛，她趁着没人过来这里，直接用双手碰触大树的树干，十分干脆利落的连土带树，把整棵大树收进空间里。 虽然她的空间里储存了很多柴火和木炭，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了！ 可物资嫌少不嫌多，这些东西储备得越多，她心里越踏实！ 一旁围观的苏不惊和苏不惟：……！！！ 阿娘好生威猛！ 苏不惊心里感慨道：还好有阿娘的随身空间在，他们才可以大范围的收集物资。 唉，不像她的仙府，现在只激活了二十平方米装外来物… 不过，她有预感突破在即，到时仙府应该就可以激活别的东西了。 苏不惊和苏不惟被震惊的一脸麻木，默默对视一眼，默契的一左一右去外围把风了。 他们弯腰捡半天，还比不上他们阿娘几个抬手的！ 他们还是把风吧… 有了苏不惊和苏不惟的把风，赵氏一鼓作气，接连收了二十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进空间里。 收完之后，才满足的叹了口气，脸颊微红，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 “先暂时收这点吧，等会儿吃了饭再来！我们还可以顺便收点土进来，赶路的时候种点东西也好！” “还有还有！我看到前边好像有金银花和蒲公英，我们先去摘点吧！” 苏不惊和苏不惟赶紧跟上去，帮着赵氏，把路边的蒲公英和金银花拔了个干净。 不过这蒲公英和金银花看上去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个头非常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永夜无光，再加上天气寒冷，植物发生了变化，以此来适应恶劣的环境。 一路上见到的动物也是如此，就连他们家的马，身上也长起了又厚又长的绒毛，看上去暖和得很。 赵氏把草药收进空间后，没有找到吃的，只好带着苏不惊和苏不惟回到了马车处。 苏不惟拎着手里装样子的一捆木柴，添进了渐渐微弱的火堆里。 接着，赵氏简单的讲了下刚才收了些什么东西，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只找到点金银花和蒲公英，量不多。这附近常见的吃的都没看到，应该是被之前先到这里的人给收了，这倒没什么，反正我们吃的还有很多，之前在路上也打了很多猎。” “不过，这里的树枝木柴倒是挺多的，我们可以趁机在这里多收点，免得之后的路上没有了。” 苏远山舒了口气，“那等会儿我们吃了饭，就接着在周围收树枝和木柴吧！” 苏不惊等人欣然同意。 如今瑞国的北面一片黑暗，天气也冷。 先不说去南方，当下，光是要逃到扶州去，他们一家人路上肯定会用到很多木柴。 虽然赵氏说过她的空间里有很多，可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 不管出于烤火保暖，还是烧火照明，木柴树枝都是越多越好的。 ------------ 第五十八章 闲事 因为担心之后收木柴的过程中，队伍会突然出发，一家人都没有耽误时间。 留下苏远山、苏不忆守在马车外戒备后，其他人就上马车吃东西填饱肚子。 赵氏看了看车门处烧着艾草的炉子，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盆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一锅喷香的海带猪蹄汤，还有十几个白生生的馒头。 马车静静的停在原地，焚烧着的艾草炉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艾草香，掩盖了车内的食物味道。 就算这时外面有难民经过马车，也不会察觉到里面的人在享受美食。 苏不惊、苏不惟和苏不忧三人，无视了艾草焚烧时产生的味道，左手抓馒头，右手握箸子，一口菜一口馒头吃得起劲。 苏不惊闭着眼，专心致志的感受口腔内的美味。 软糯香甜的馒头配上汁水丰盈的咸香牛肉，再喝上一口暖到人心尖儿上的鲜美猪蹄汤，简直让苏不惊满足得不想说话。 苏不惟啃着猪蹄，不停感慨道：“还好阿娘有先见之明，一早就买了现成的菜，让我们在逃难的路上也能大饱口福啊！” 苏不忧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点头。 赵氏没有急着动箸子吃东西，而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吃得餍足的三个孩子，眼里泛起一层暖暖的柔光。 苏不惟是最先吃完的，他吃完后，就去马车外面守着，换了苏不忆进来吃东西，等苏不忆吃好去外面守着时，苏远山才最后一个进来吃。 吃饭期间，苏家人没有让马车，有一时半刻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直到苏远山也吃好后，赵氏才带着苏不惟去附近收木柴了。 本来苏远山也嚷着要去帮忙的，可由于他之前在路上一直赶车守夜，都没怎么好好的休息，眼睛都熬红了。 于是在苏不惊等人的强烈要求下，他没有跟着赵氏去收木柴。 苏远山喂了马儿之后，就进马车里闭了会儿眼睛。 至于马车外，则换了苏不忆和苏不惊守着。 寂静的黑夜下，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苏不惊躺在苏不忆的大腿上，发呆似的望着空荡荡的黑夜，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不忆一边轻摸着苏不惊的头发，一边眼观八方的注意周围的情况。 经过天灾人祸的巨变，大家似乎都对彼此有所防备。 每家每户之间都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不过线，也不越界。 前面逃荒的队伍，离他们家马车有着段不远的距离。 苏不忆眯着眼睛，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些蜷缩着身子的人，正团团围着火堆，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时间慢慢的流逝而去。 赵氏和苏不惟依然没有回来，苏远山和苏不忧也睡得正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不惊突然瞧见黑夜中有个巴掌大的不明物体从远处一闪而过。 苏不惊怔怔发呆的眼神倏地一凝。 待她快速的转头望去时，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灰色的影子，正速度飞快的掠向无尽的黑幕。 那是什么东西？飞得竟然那么快！ 是飞鼠吗？还是别的什么蚊虫？ 苏不惊心里暗自猜测，却没有定论。 “怎么了？妹妹，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吗？”苏不忆看着突然蹭起来的苏不惊，俯身关切的询问道。 苏不惊微张嘴唇，正想开口说话，就看见右侧有人来了。 正是赵氏和苏不惟！ 只见赵氏正一脸虚弱的被苏不惟搀扶着走来。 “二哥，阿娘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是遇到什么野兽了吗？还是半路被人抢了？” 苏不惊看到脸色苍白的赵氏，赶紧放下心中对黑影的疑惑，凑过去担忧的看着赵氏。 苏不忆也紧跟了上来，搀扶住赵氏的另一边胳膊，小心翼翼的扶着赵氏坐进马车里。 赵氏泛白的嘴唇勾起一抹和煦的微笑，“没事的，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不舒服，阿娘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 “这次我和不惟跟着一些难民去了稍远的地方，我看他们挖了很多我之前没见过的野菜，也照着样子挖了很多回来，想来都是寒天黑夜下新长出来的食物！” “还收了很多木柴和大树，够我们用好几年的了，我还装了些土进空间里，等赶路的时候，我们可以试着种些茱萸。” 听到赵氏的话，苏不惊等人齐齐松了口气。 呼！他们还以为是赵氏使用空间太过频繁，身体出现了问题。 原来是赵氏来癸水了，身体并没有受伤，这样就好！ 天气寒冷，为了防止赵氏受寒受冻，苏远山让她平躺在车厢里，用厚厚的毯子给她盖了一层又一层后，掖好被角，才放下心来。 接着，苏不忆出去给火堆添了些木柴，让它烧得更旺更亮堂，好避免遭到野兽的袭击。 马车里的苏不惟，则把车上的蜜烛重新点燃。 然后，他又往红泥炉子里添了些炭火，从车角摸出一个装着冰的竹筒放进去。 等里面的冰融化成水后，苏不惟丢了几颗红糖和生姜进去，给赵氏熬暖身的红糖水喝。 苏不惊把车窗关严实，乖巧的躺在赵氏身旁，用自己捂得温热的手给她按肚子。 她一边按，一边释放灵气，以此来缓解赵氏的疼痛。 苏不忧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笨手笨脚的给赵氏揉腿按肩。 家人的体贴关爱让赵氏眉眼舒展，气色缓和了许多。 待喝了苏不惟熬的红糖水后，赵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远山轻手轻脚的想过去车沿守夜，被外面坐着的苏不忆阻止了。 “阿爹，这次我来守夜，你去歇会儿吧。”苏不忆用气音小声的说道。 苏远山实在是很累，就没有多嘴推让，上了马车，靠在赵氏的旁边休息。 苏不惟和苏不忧也在车里闭眼睡觉。 看到家人都入睡了，苏不惊裹上毛茸茸的兔毛斗篷，坐在苏不忆的旁边，温暖的左手牵住他的右手，微微一笑，道： “大哥，我陪你守夜。” 苏不忆回握住苏不惊的小手，温和的笑了笑，“怎么，是怕大哥一个人守夜害怕？” 苏不惊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天这么黑，大哥你一个人呆着多孤单啊，人孤单了，就会害怕的。” “可是大哥不是一个人啊，你们都在我后面休息呢。”苏不忆把苏不惊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对了，妹妹，刚刚你看到什么了，你还没告诉大哥呢。”苏不忆微微侧过身子，用自己的背给苏不惊挡风。 苏不惊默了默，如实答道：“我刚刚看到有个黑影从天上闪过，应该是飞鼠吧，有我手掌这么大。” 苏不忆望了望天，又看了看苏不惊的小手，宽慰道： “嗯，是有这个可能，别怕，我们车子熏过药的，连蛇都不敢过来呢！” 苏不惊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 第五十九章 意外 苏家人没休息多久，苏不惊和苏不忆就注意到前面逃荒队伍的人群开始攒动了，一团团火堆被人扑灭。 是要开出发了吗？ 苏不惊和苏不忆皱着眉头，他们家才休息了一会儿功夫，就又要上路了吗？ 可能是听到了外面渐渐嘈杂的人声，车厢里的苏家人都因此醒了。 “怎么了？是前面出事了吗？”苏远山睁着微渗血丝的眼睛，扶着车壁就要下来。 其他几人也无精打采的斜靠在车壁上，半眯着眼睛就要起身。 苏不忆隔着车门，回答道：“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面的人灭了火，可能要启程赶路，你们继续睡就是，我来赶车，有情况再叫你们。” 既然他们家决定了，要搭昱王的顺风车去扶州。 那么不管他们现在有多累、多不情愿，也必须要跟上才行。 苏不惊跳下车，去把烧得正旺的火堆扑灭了。 然后她靠坐在苏不忆的身旁，右手拿着苏不惟的铁剑。 苏不忆驾着马车，随着缓慢前行的逃荒队伍向前走去。 人多了赶路比较好的一点就是，赶路的途中不会太过死寂冷清，让人有种天大地大，独余自己的错觉。 人言声、交谈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恍若天灾根本没有降临，一切如常。 只有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麻木，昭示着和平盛世不再。 有的只是在永无止境的黑夜下奔波逃命，和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无可奈何。 苏不惊坐在车沿上，抬头极目远眺。 前方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般的逃荒队伍，简直一眼望不到头。 而他们一家，现在就身处其中，仔细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有种全世界都在流浪逃命的不真实感！ “大哥，这去扶州的逃荒队伍，怕是有几十万人了吧！”苏不惊瞠目咋舌道。 “不止，毕竟北边好几个州的难民都赶到一起了，就算有很多人已经死在之前的天灾之下，估计也还有百万人。”苏不忆眯着眼睛回道。 这么多人，如果大乱的话… 他们怕是不会先死在动荡的天灾下，而是会先被骚乱的人群踩踏而死！ 苏不忆心里暗暗担心。 苏不惊坐在车沿上，两条腿轻轻荡悠着，一会儿抬头看看空荡荡的天，一会儿眺望前方稀稀拉拉的火把。 看着看着，苏不惊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怎么了？妹妹。”苏不忆收回自己的思绪，疑惑的看着笑意盈盈的苏不惊。 “哈哈哈，我就是觉得地上那些火把亮堂堂的，就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一样。” 苏不忆笑着回道：“那我们家一定是所有星星里，最亮最温暖的一颗。” 苏不惊拍着手补充道：“而且一定是亮得最久的一颗星星！” 苏不惊和苏不忆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苏家的马车处于逃荒队伍里偏后的位置。 在他们后面也能看到很多马车。 甚至有些马车是四马并驾，护卫侍女相随，其精致程度令人咋舌，应是逃荒前有所准备的人家。 苏家的马车只是外表结实，混在其中并不打眼。 逃荒队伍的后面，果然没有官兵跟随。 想来应该是在队伍的最前面，护着那位身份尊贵的秦家公子。 后面的难民们想要知道前面的动静，就只能看靠前些的难民在做什么。 前面些的难民停下休息了，后面的难民就跟着停下休息，前面的要出发了，后面的又跟着一起出发。 这样一个看一个的，才不至于让最末尾跟着的难民掉队。 燃尽六个火把的时间后，逃荒的队伍再次停了下来。 难民们趁着修整的功夫，就地寻找吃的用的。 女人孩子们在周围捡树枝，和找结实有韧性的草茎编制草鞋。 因为天天赶路，他们的鞋子磨损非常厉害。 逃荒前穿的布鞋已经全穿烂了，为了不光着脚走路，他们只有编制粗陋的草鞋。 可草鞋不结实，走几天路就烂了、散了。 所以，难民们一有空就会编草鞋，把多出来的草鞋串成一串儿，缠在腰上。 因为草鞋的实用性，难民们不仅可以自己穿，还可以用来和别的难民交换东西。 男人们就在附近寻找能吃的东西。 或是倒在地上的树叶子，或是在寒天依然生长的野菜野果。 如今虽然是永夜，但是多了很多之前的没见过的可食用野菜。 这才没让一路逃荒的难民们饿死。 他们还会去附近冻成冰块的河流上凿冰取水。 凿冰的利器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没有工具的人家只能付出一定的代价找别人借。 不然，总不可能不喝水吧！ 至于体弱的老人，就守在原地观察前方的动静。 一旦他们察觉前面的人，有要离开的迹象，他们就会马上通知其他人，免得掉了队。 因为一直在赶路，每次停下来找食物的地点都不一样，再加上每家每户都会存些路上多找的食物。 所以目前逃荒队伍里，还没怎么出现因为争抢食物，而有难民互相残杀的事情发生。 苏家人也分工明确。 苏远山负责捡木柴，苏不忆和苏不惟负责找食物，甚至连苏不忧也跟在后头帮忙。 马车处只留下了苏不惊来照顾身体不适，正躺着休息的赵氏。 没过一会儿，苏远山就背着一捆木柴回来了，他“嘿哟”一声，把木柴结实的捆扎在车顶上。 赵氏空间里的东西，是他们家暗地里的物资，这些放在车顶的，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 正当苏远山转身，准备继续忙碌的时候，前方传来一番不小的动静。 “哎哟，这是又要开走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这才停了多久啊！” “就是，吃的都没找多少呢！前面的贵人们就不能多体谅我们吗？” 难民们嘴上抱怨不停，手上的动作却很快。 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家伙什收拾齐整，或背在背上，或提在手里，整装待发准备出发。 苏不忆几兄弟还没有多远，就全部赶了回来，和苏远山一起迅速的坐上了马车。 这次依然由苏不忆赶车，苏不惊坐外面陪着他。 苏不惊坐在车沿上，侧耳倾听前方的响动，疑惑的对苏不忆呢喃道： “大哥，听声音有些不对劲啊…” 苏不忆不解的看着苏不惊。 因为四周很暗，苏不忆看不到前方的具体情况。 不过，他见苏不惊一脸严肃，按着性子仔细去听，也马上发现了前面的不同寻常。 声音确实不对劲。 那声音猛烈得像是土地在震动，间或还能听到几声孩子的凄厉惨叫声。 响动一声高过一声，恍若翻滚的巨浪，直向队伍后方袭来。 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赶路，动静怎么会这么大？ 莫非是又地动了？ (本章完) ------------ 第六十章 血蛾 是又地动了吗？！ 他们才混入逃荒队伍没一会儿呢，就这么倒霉？ 苏不惊和苏不忆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脸色刹那间煞白起来。 之前那股毫无生路的绝望感，仿佛又蒙上他们的心头。 暴雨、天寒这些天灾，在地动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 地动是真正的在劫难逃啊！ 不管你为了活命，有多么努力的四处奔逃，全都是无用功。 因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只要你的脚还踩在这片大地上，就随时可能坠入无尽的深渊！ 苏不惊脸皮子不停抖动，心里忌惮不已。 苏不忆想起地动时天摇地晃的眩晕，甚至有些反胃想吐。 “阿爹！阿娘！不好了，可能又要地动了！” 苏不惊尽量保持自己声线的平稳，向马车里的苏家人说道。 苏远山头一个探出身子来，脸色焦急的把苏不惊和苏不忆拉进马车，自己坐在车沿上，下意识就要开跑。 可临到头，却不知道他们可以跑到哪里去。 地动时，哪里都不安全，不管跑到哪儿，都是在等死。 可让苏家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直接等死，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一时间，苏家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苏不惊看到了远处的长龙散开，密密麻麻的人点从四面八方涌来。 没一会儿就跑到了近处。 只见他们面容憔悴，像是在急于躲避什么未知的危险似的，恨不得手脚并用来逃命，眼里满是惊慌与无措。 有些小孩子追不上身旁大人的脚步，手忙脚乱的栽了一跟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来不及等他们重新爬起来，立马就被后面紧跟着的难民推倒在地。 血肉模糊之间，那些孩子彻底倒地不起了。 孩童的哭泣声、大人的悲痛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没有一刻停息，宛若地狱再临。 有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生出灵魂出窍的错觉。 恍若能用肉眼看到的，又恍若一切都是缥缈幻觉。 人间不再！ 如果这时，有人问苏不惊，上百万的人同时向她跑来会有什么感觉呢？ 苏不惊表示，就跟地龙翻身一样！ 原来，刚刚苏不惊和苏不忆感觉到大地在轻微震动，并不是地动再起，而是前面的难民在同时逃命！ “呼！不是地动！不是地动！”坐在马车里的苏不惟激动得扯着苏不忆，不停的重复说着话。 赵氏重重的松了口气，大口的喘着气，仿佛从溺水状态下被人救起。 苏不忧被吓得眼泪汪汪，知道不是地动后，反而默默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吓死他了，地动太可怕了！ 他宁愿再来一次暴雨，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地动了！ 苏远山面色微微和缓，只要不是地动，他们就还有退路！ 他顾不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迅速的拉着马绳，驾着马车往左后方跑去。 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避开前方来势汹汹、堪比另一个天灾的难民群。 苏不惊和苏不忆紧张的心情没有松懈下来，他们并肩趴在车窗前张望后方，眉头紧皱。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前面的难民又在逃避什么呢？ 会有什么东西，让这么多人同时仓皇逃跑呢？ “妹妹，那是乌云吗？”苏不忆拍了拍苏不惊的肩膀，手指着半空中的一片黑雾，不甚确定的说道。 苏不惊赶紧透过窗户往后望去。 只见黑幕中，有一片浩淼若烟云的黑雾，正飘浮在难民们的头上。 黑雾？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起雾呢？而且还是古怪的黑色！？ 苏不惊心里惊疑不定。 待她再次凝神望去时，就发现天上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黑雾，而是成千上百的蛾子汇集而形成的巨型虫风！ “那不是雾！是虫子…不，应该说是蛾子！” 苏不惊声音骤然变大，让车里的苏家人和车外的苏远山都听到了。 “能够让这么多人闻风而逃，这些蛾子肯定不简单，说不定…会咬人？或者有毒？”苏不忆推测道。 说话间，蛾子群恍若蝗虫过境般，嗡嗡嗡的振着翅膀，奋力的追赶着难民们。 只靠双腿逃命的难民们，怎么跑得过速度飞快迅猛的蛾子呢？ 被蛾群吞没，只在眨眼之间。 领头的那个蛾子，是蛾子群中个头最大的。 它的身体黑白两色相间，溜圆的眼睛散发着隐隐红光，足部略长，个头足有蒲扇那么大！ 看上去不像是蛾子，反而像是一只变异发狂的天鼠。 领头的那个蛾子飞行的速度最快，只见它扑棱两下，一下子就飞到了一个难民的面前。 接着，领头的蛾子“啪”的一声，整个儿糊在难民的脸上，欣长的足部死死的缠绕住难民的后脑勺，不让他的头动弹。 那个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部都被蛾子毛茸的身躯盖住。 光是在一旁看着，就很令人窒息。 他的呼吸变得困难，急忙伸出手，想要把脸上的蛾子撕虏开。 可是，哪怕他用尽全力，也不能撼动蛾子半分。 那只硕大的蛾子，就像是长在他脸上了一样，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然后，也不知道领头的那个蛾子做了什么，难民全身仿佛被人抽干了骨血，霎那间就变成了焦黄枯槁的人干！ 全程不过花了三个呼吸的功夫！ 那个难民的惨痛声渐渐微不可闻，整个人的生气消失不见，最后无力的跌倒在地。 粘在他脸上的大蛾子这才满足的，慢悠悠的飞离他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食了刚才那人的骨血，大蛾子的身形隐隐变壮实了一圈。 天哪！ 这个蛾子长这么大个头，到底吸食了多少人的精血生气！ 真是令人细思极恐啊！ 饱餐一顿的大蛾子悠悠的转了个圈后，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前方目睹了全程的苏不惊和苏不忆，手不禁抓紧了身上盖着的毯子。 接着，苏不惊毫不犹豫的把马车的三扇窗户给关紧，不让车厢内留有一丝缝隙。 苏不忆把刚才看到的经过，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家人。 “也就是说，后面那些蛾子，是要吸人精血的怪物！” 苏家人齐齐惊愕道。 难怪有这么多难民要逃命！ 后面那么多吸血蛾子，要是不幸粘到一个，离死就不远了！ “我去外面看着阿爹啊！” 苏不惟接过苏不惊手里的握着的铁剑，“唰”的一下将车门打开一个缝，就要溜出去。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 火烧 “二哥，等等！拿个东西把脸遮住，免得被外面的蛾子粘在脸上了！” 苏不惊四处找了找，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于是就把自己的内衬撕了一块下来，帮忙系在苏不惟的脑后，只让苏不惟露出了一双眼睛。 “还有，二弟你记住，等会儿遇到吸血蛾，一定不要用手去碰！只能用你的铁剑！” 苏不忆皱着眉头叮嘱道。 他们家中就属二弟的力气最大，身手最好，所以让他去最合适。 妹妹虽然也机敏，可她年纪那么小，他又怎么放心让她单独去面对这么危险的东西呢？ “二弟，辛苦你了！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苏不惟郑重的点点头，接过苏不惊给的另一块捂脸的布条。 这块是给苏远山的。 在赵氏等人担忧的目光中，苏不惟动作迅速的把车门推开个缝，从缝里溜出去后，门马上被关紧。 外面的情况暂不可知。 不过，苏远山和苏不惟有了遮挡面部的布条，还有苏不惟的身手在，相信他们可以撑过去。 “阿娘，你现在还能使用空间吗？我们再拿点艾草出来熏熏马车吧！”苏不惊询问道。 “阿娘现在只是有点不舒服，又不是快不行了，怎么会连空间也没法用呢。” 赵氏半躺在马车里，心念一动，很轻松的就从空间里拿了一捧艾草出来。 苏不惊和苏不忆随即把艾草丢进车里挂着的炉子内。 没一会儿，浓浓的艾草味就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呛人得很。 虽然苏不惊等人都不确定焚烧艾草有没有驱赶吸血蛾的作用，可聊胜于无嘛！ 万一有用呢，总比呆坐着强！ 车厢里才刚刚布置稳妥，车厢外的苏远山和苏不惟，就迎面遭遇了一只吸血蛾。 那只吸血蛾没有领头的那只壮实，却仍然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 只见它扑扇着浓墨色的翅膀，眼睛散发着微弱的红光，足部微微舒展，环抱成一个半圆，向苏远山的脸袭来。 苏远山正飞快的赶着车，往难民行进方向的侧面跑去，企图远离后面已经失控的人群。 见苏远山腾不出空来抵挡，苏不惟右手握剑，铮的一下格挡住吸血蛾，剑尖灵巧的对着吸血蛾的腹部刺去。 吸血蛾察觉到危险，想要往后躲去，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相较于之前迅猛的速度，这会儿笨拙了许多。 苏不惟甚至没用上什么花活儿技巧，铁剑轻而易举的就挑破了吸血蛾的浅黑皮毛，猩红的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噗呲” 吸血蛾外表黑黢黢的，想不到它的血竟如此鲜红，在黑夜下仿佛在闪着妖红的光。 “不对！这血好像真的在发光！”苏远山紧皱眉头，语气严肃认真。 他的眼睛顺着血迹看向了苏不惟手里的铁剑，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喊道： “不惟，快把铁剑丢掉！” 苏不惟十分相信苏远山的话，连看都没有看，就把手里的剑丢下。 噼啪一声，剑掉在地上的一瞬间，竟然破碎成数块黑色的铁渣。 妖异的鲜血沾在剑身上，冒着黑烟，发出细密得恍若蚂蚁啃噬铁块的声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这把剑挺结实的啊！才杀了一只蛾子呢，就报废了？！” 苏不惟回过头，愣愣的看了看已变成渣子的铁剑，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血竟是能把铁剑也腐蚀掉！ 若是刚才有一滴血落在他的手上，以刚才剑腐蚀的程度和速度，怕是他的整条手臂都要废吧！ 苏远山驾着马车，迎风叹声，“你没听之前不忆他们说，这鬼东西能一下子就把人吸干吗！这么歹毒的恶物，它们的血又能安全到哪儿去？” “下次动手要谨慎、谨慎、再谨慎才行！幸好这次没有溅到你的右手，不然就…唉！” 苏远山言语未尽之意，苏不惟自然能懂。 他不再去惋惜被遗落在车后的铁渣子，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说道： “阿爹，我记住了，下次一定谨慎些！” “不过这玩意儿看来不能用利器来击退了，不然一个不小心，被尖锐东西戳破后，血一飙起来，直冲人脸也不是没可能啊！” 苏不惟想象了下，他的俊俏脸蛋被毒血沾上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凄惨模样。 他很有代入感的颤了颤身子，身上披着的毛斗篷的下摆，因此而荡起微微波浪。 “嗯，不能被它们近身，也不能直接戳爆，要防止它们的鲜血喷溅到我们身上。” 那…他们该用什么抵御吸血蛾呢？ “阿爹，要不我们用火烧吧！”苏不惊在马车内出声建议道。 苏远山方才说话的声音并没有特意减弱，车厢里的苏不惊等人都能听到。 “好主意！” 苏远山和苏不惟赶紧把放在车厢外面，用来照路的两个火把取了下来。 接着，他们就近找了两只个头很小的吸血蛾，分别将橘红色的火焰对准它们。 火焰瞬间将它们吞没。 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后，小小的吸血蛾恍若白纸遇到烈火，没一会儿功夫就被烧成了一摊黑粉末，飘落在地上。 没有喷涌的毒血，也没有强劲不息的生命力，吸血蛾的天敌好像就是火。 “有用！有用的！妹妹，快！再给我一个火把，我两只手各拿一个，我要为小铁报仇雪恨！” 苏不惟叫嚷着，看着半空中数不胜数的吸血蛾群，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行了，你拿我的火把就行了，车里得留两个。我要赶车，没空搞这些。” “把脸上的布遮盖好，这些灰也不知道有什么害处，不要吸进去了。” 苏远山把自己手里的火把拿给苏不惟，继续往侧面赶去，将全家人的性命交付在他的手中。 苏不惟两手紧握火把，炽热的火苗不断将靠近的吸血蛾烧成灰，没有一只漏网之鱼。 跳跃着的火苗，还能顺便给苏远山照路。 无数吸血蛾丧命于苏不惟手上，甚至还有两只拳头大的吸血蛾，这两只烧成的灰的颜色要浅一些。 可能是察觉到苏家马车的危险，这下子，个头较大的吸血蛾不敢再靠近。 只有一些细小的吸血蛾会不知死活的凑过来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饿慌了才会如此。 这么小的吸血蛾，还不够给苏不惟烧两下的呢。 (本章完) ------------ 第六十二章 蛾灰 就这样，前方被苏不惟硬生生的烧出一条路来。 面对火焰的威慑，马车两边的吸血蛾只好飞离此处，去找别的目标填饱肚子了。 有了火把的守护，吸血蛾的危险性一下子降低了不少，苏家人的马车没有受到太多阻碍，畅通无阻的前行着。 马车一路不停，一直行到远离后方用双腿逃命的人群的地方后，才徐徐停下。 这里虽然没有了人山人海的难民推挤，但恼人的吸血蛾仍然还有许多，且大多是一些速度很快的小吸血蛾。 它们为了吸食到足够多的人的精血，爆发力很强，以至于开始用身躯撞击马车外壁。 砰砰砰的响声，直扰得人心慌不已。 外面的苏远山和苏不惟，不仅要应对前方的吸血蛾的骚扰，还要驱赶马车壁上的吸血蛾，一时半会间，都有些手忙脚乱的。 苏不惊和苏不忆见此情况，赶紧用内衬捂好口鼻，安抚好苏不忧，又让赵氏捂着毯子不要着凉，这才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并同时把车厢关得死紧。 两人分别拿了两根火把，小心翼翼的用火把顶端的火焰撵走吸血蛾。 扫了一圈后，马车外壁上，就再也没有吸血蛾趴着了。 做完这些，苏不惊和苏不忆加入到苏远山和苏不惟的行动中来。 四人不断烧灭袭来的吸血蛾，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的。 一时间，细若尘埃的灰烬就像面粉被打翻了似的，在空中漫天飞舞着。 而这些灰烬，都是吸血蛾身体的一部分。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吸血蛾们就这么消散于天地间，死得还挺有意境的嘛！ 不过再有意境，它们应该也是不情愿的。 苏不惊忙里偷闲的想着，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大哥，等会儿可以帮我一起收集些吸血蛾的粉末吗？”苏不惊隔着棉布说话，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 “要那些干嘛？”苏不忆轻皱眉头，对于内含隐忧的东西，他都不赞同苏不惊去碰。 “当然有用啊！它的血都这么厉害，说不定那些蛾粉也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呢！” 苏不惊手上动作不停，两眼放光的看着吸血蛾，仿佛看到了金光闪闪的宝藏。 说实话，要不是吸血蛾的血液不好收集的缘故，再加上没有合适的容器用来储存。 她都想把这些吸血蛾全部榨干，用他们的血来防身呢！ 灭哈哈！那效果一定杠杠的！ 一出手就能毒死一大片人！绝对是出门在外的绝佳防身利器啊！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苏不忆想拒绝。对于所有可能伤害到妹妹的东西，他都恨不得抱着妹妹退避三舍才好。 可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他实在不能否认苏不惊的话语。 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更好的活下去！ 苏不忆思索后，折中道：“这样吧，妹妹你先不要碰，大哥收来看看，如果没问题，你再动手？” 苏不惊知道她回绝也没有用，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把这个想法告诉苏远山和苏不惟。 在他们的掩护下，苏不忆的双手套上三层棉布，脸上也戴了两层面罩。 苏不惊驱赶着一只拇指大的吸血蛾飞到苏不忆的身前，然后眼疾手快的把它烧成灰。 墨色的蛾粉稳稳的落到苏不忆两手抓握的白色布兜上，只有一小撮，颗颗分明，格外显眼。 一息过去了，两息过去了，十息过去了…无事发生。 确定蛾粉不会突然腐蚀或是自燃后，苏不忆终于允许苏不惊动手，和他一起收集从苏远山和苏不惟火把上掉落的蛾粉。 没过一会儿，两个布兜就装了大半灰黑色的蛾粉。 收集多了，苏不惊和苏不忆就发现，凡是个头越大越壮实的吸血蛾，燃烧成蛾粉后的颜色就越浅，越小的反而越黑。 也不知道两者到底有什么差别。 就在苏家人有条不紊的收集蛾粉时，周围窜出了许多辆马车。 那些马车上或多或少的有着焦黑的斑驳，有的焦黑处甚至破开了个洞，勉强用布料隔离好，并堵住。 还有些马车的轮子都烂了半截，根本跑不动，车里的人只能拖家带口的弃车而逃。 车沿上的护卫车夫们应该也是发现了吸血蛾的血有问题。 所以并没有用利器攻击，而是跟苏家人一样，用火把来焚烧所有想要靠近的吸血蛾。 他们跟苏不惊等人一样，都有用较厚的布条遮挡住脸部，只在眼睛处留出一条细细的缝隙视物。 可相比于游刃有余的苏家人，他们仍是忙手忙脚，有些狼狈不堪。 有些马车外还围着一群娇滴滴的侍女。 她们惊恐的用脏污的衣袖捂住脸，缩着身子，往护卫们的身后躲去。 马车是用来坐贵人的，她们这些伺候人的侍女，能跟着一起逃去扶州就不错了，又怎么会有资格跟主人家同坐呢？ 临到头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主人家们当肉盾，抵挡外面的危险罢了。 苏不惊眼角的余光瞄着这些人，心里暗道： 这些人应当是从吸血蛾群和人群中，侥幸逃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吸血蛾挑食，对动物视若无物。 不肯吸食马、驴等拉车动物的精血，只肯在人脸上进食。 不再观察其他人，苏不惊开始目不转睛的收集蛾粉。 待收集好一整个布兜后，苏不惊打好结，放在脚边，转头专心致志的对付起周围慢慢变多的吸血蛾。 如今不会再面临被人群踩踏而死的风险了。 他们只要静静的待在这里，守住马车和家人。 苏远山站在原地，趁着空处往侧方望去。 依稀看到，后面有些难民直接放弃挣扎，不再逃跑，绝望的抱着头匍匐在地上，连动手都不敢，一副等死的样子。 这些人还没被吸血蛾粘上，就被后方紧跟着的慌乱人群踩死了。 一人一脚，脚脚到肉。 也许对他们来说，就这么死去，不用再面对日后的种种未知磨难，也是一种幸运。 还有些难民心思活络，发现吸血蛾的血有危险后，反应迅速的举起照明用的火把，将近在眼前的吸血蛾烧成灰，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而再前面些的情况，因为距离太远，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应该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时间，百万人的逃荒队伍皆在奋力自保中。 而有着坚定求生信念的人，一定能发现克制吸血蛾的方法，平安的活下去。 (本章完) ------------ 第六十三章 好歹 大家忙得不可开交，这样的天气都能累出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苏家人左前方处的一辆马车上，一个用碎夹袄捂住头脸的年轻男子冲着苏远山挥了挥手： “哎！那边的，快分个人过来帮把手啊！” 苏远山装作没听见，头也没回的继续火烧吸血蛾，半步没动的守着马车。 车里有他最在乎的人，身旁有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是发癫了才要去搭理别人吗？ 各有各的难处，最好还是自扫门前雪！ 苏不惊倒是瞥了眼男子，然后淡定的别过眼去。 苏家人没有一个理会那个年轻男子。 他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一边举着火把烧吸血蛾，一边状似指责的嘀咕些什么。 不过因为隔着夹袄，再加上耳边充斥着各种杂声，男子说出来的话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苏家人就当这人是个插曲，眉眼不动的继续忙碌着。 可是，火把终有燃尽的时候。 就在火把上的火苗逐渐减弱，隐约有要熄灭的意思的时候。 苏不惊把装蛾粉的两个布兜，放在离她最近的苏不惟脚旁，道： “二哥，我和大哥去烧火堆续火，你和阿爹看着一下。” 接着，苏不惊拽着苏不忆，躲到马车壁和苏远山站位的夹角处。 苏不忆个子高，脚尖轻轻点起，轻松的从马车顶上拾掇了一捆捆扎好的木柴，提溜到一旁，用火折子点火。 可木柴似乎受天寒影响，有些潮湿，半天都没能引燃。 苏不惊看着只剩火星子的火把，再看看蠢蠢欲动的、想要重新趴上人们露在外面的眼睛的吸血蛾，不禁咽了口唾沫。 她急中生智，捏着手里的火把，把火把顶端的火星子使劲地杵向眼前的吸血蛾。 这吸血蛾不是怕火吗？火星子再小，那也是烫人的火啊！ 戳！戳！戳！我戳死你！ 身旁的苏远山和苏不惟有样学样，在身前大力挥动火把，吸血蛾这才没有彻底扑上来。 一时间倒也还能再拖延点时间。 苏家马车周围的人们，也同样面临着火把燃尽的问题。 正当他们心急如焚，恨不得能自燃起火的时候，他们眼尖的瞅到苏不惊等人的做法，也跟着如法炮制，暂时逃过一劫。 可问题依然存在。 如果没有办法让火重新燃起来，面前的吸血蛾迟早会爬到他们脸上。 就算有布料遮挡，但是他们的眼睛处，依然会被吸血蛾见缝插针的爬进来。 另一边。 苏不忆沉了口气，自一捆木柴中仔细挑了一根较为干燥的，从中折断，在木柴内芯上试了许久，终于使它燃了起来。 苏不忆压下心中的喜悦，把木柴堆叠成三角尖形，然后小心的把燃起来的木柴丢进去。 霎时，滚滚黑烟升起，呛得离得最近的苏不忆猛地咳嗽出声。 苏不忆被呛得直流眼泪，同时还不忘把没用到的湿润木柴放到火堆旁，进行烘烤，确保下次再用能够方便一些。 旁边的苏不惊见到火升了起来，赶紧捡了两根烧得正旺的粗长木柴，递给苏远山和苏不惟，并同时接过他们手中燃烧殆尽的火把。 重新手拿火源的苏远山和苏不惟恢复了自信，气势十足的把飞到近处的吸血蛾烧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打虎呢！ 看着越来越得心应手的苏远山和苏不惟，再瞧瞧马车的安全范围，苏不惊松了口气。 “阿乖！怎么样？火燃起来了吗？你们都没事儿吧！” 赵氏心急火燎的拍着马车门，想要出来，却又担心如此做法会令家人分心着急，只能在车里坐立不安着。 “没事的，阿娘，大哥很厉害，我们又有火来烧吸血蛾了！”苏不惊软声宽慰着赵氏。 赵氏放松下来，浑身无力的瘫倒在车上，右手死死的抱住苏不忧，激动得差点落泪。 仿佛是她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样。 苏家人这边有了火堆，算是避过了危机。 可周围的其他人仍然处于失火的危机中。 没有了火光的照耀，四周的环境慢慢陷入黑暗中。 在一片黑暗中，苏家人的那堆火就显得格外醒目，个个都眼热得不行。 有人竭力抵挡吸血蛾，颤抖着嗓音，大声询问道：“敢问可否借个火，事后必有重谢！” 苏家人都没有回应，只专心眼前的吸血蛾。 只有苏不忆开口回道：“附近的木柴、树枝都有很多，俯拾即是，你们自己去捡来，堆成三角尖形烧就是，耽误不了多久！” 说完，苏不忆重新站到火堆旁看守着，一边收集着掉落的蛾灰，一边暗中提防会来争抢的其他人。 如果这一次给了别人，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难道要把他们辛苦升起来的火全让给别人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 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这些火可都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啊！ 他已经把方法告诉他们了，有手就行的事情，只要肯做，总归还来得及。 可若是一会儿有人以为他们家好欺负，直接过来抢的话… 苏不忆想到这里，眼眸略深，看着烧得火热的木柴，开始认真的挑选等会儿该用哪根来捶人最合适。 没有了火源，其他人的处境一下子艰难起来。 本来想蹭蹭别人家现成的火来用，可人家态度强硬，很多人只好作罢。 此时就算他们想要争论动手，也要分轻重，当下他们可耗不起时间！ 再加上苏不忆讲了方法，他们只能咬咬牙，火速于旁边捡了几根木柴，在同伴的掩护下生火。 生火确实没有浪费太多时间，速度快些的人已经避过了失火的危机。 原本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吸血蛾，也被火所驱散，像烟火般扩散开来。 可仍然有人嫌麻烦，没有立即动手做。 之前叫喊过苏远山的年轻男子，就是其中一个。 只见他一边用带有余温的火把挥斥着身前的吸血蛾，一边牵着马车向苏不惊等人所在的位置赶来。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苏家人的马车，然后就近停住，把他的马车紧紧的贴在苏家人旁边。 做完一切之后，他向着火堆伸手，一边自认为有礼貌的作了一揖，“在下不问自取失礼了！” 说完，就要去拿带火的粗大木柴。 (本章完) ------------ 第六十四章 杀鸡 马车周围的苏不惊等人，正忙着焚烧靠近的吸血蛾，根本腾不出手来制止他。 苏不忆离那年轻男子最近，在家人细密的保护下，是最方便出手的一个。 眼见男子的手就要碰到木柴了，苏不忆当即伸手阻止，并道： “不问自取视为偷，这可不是说句失礼就能算了的！” 说着，他眼疾手快的抢先男子一步，自火堆中熟稔的拿了一根冒着浓烟、半燃着的木柴。 然后“啪”的一下，将木柴燃着火星子的一端拍打在他的手背上，以做警示。 年轻男子吃痛的苦着脸，面罩外露出来的眼睛虚成一条缝，右手手背上顿时烫出一块红印。 但是他没有放弃，而是速度飞快的改换左手去捡。 显然，想占便宜的心思半分不减。 一边捡，还一边瓮声瓮气的训诫道：“你们还有这么多，拿一根应应急而已，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不成？” 苏不忆直直的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右手握着的木柴突然一个发力，径直朝男子鼻梁戳去。 噗呲，噗呲。 是火苗燃烧布料时发出的声响，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细微的焦糊味。 苏不忆将木柴松垮的杵在男子戴着面罩的脸上，过了半晌，右手才轻轻抬起。 苏不忆指着火柴尖端，语气轻讽道：“见死不救？你不知道就在刚刚，我就救了你一命？” 原来，在火柴顶端处，赫然有一只指甲盖大的吸血蛾正半死不活的黏在上面，深墨色的身躯上依稀可见血丝。 火星子把它的墨色翅膀烤焦了，上面还冒着缕缕黑烟。 它欣长的足部微微蜷缩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紧缠住男子的侧脸，饱餐一顿。 也不知道这只吸血蛾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到了年轻男子的脸上去的。 年轻男子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木柴上传来的股股热气，满眼后怕的盯着那只挣扎不休的红眼吸血蛾。 他知道，自己刚刚确实是被眼前之人所救下，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他并不感激苏不忆，反而用双手捂住自己被火烧得破了个洞的面罩，躬着身子往苏不忆身后的苏家人那里钻去，并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快救我们！不然，整整两条人命就让你们家背着了！” 两条人命，应该是旁边的马车里还躲了一个人。 听到男子不知可畏的话，苏不忆眼眸中，往日和煦如春风的温润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有莫名的寒意。 只见，他的左手轻而易举的逮住了年轻男子的衣领， 年轻男子慌乱之下，竟然像是被苏不忆牵木偶似的生生拉住，不能前进半分。 接着，苏不忆右手拎着那根滚烫的木柴，将其上半死不活的吸血蛾凑到男子眼前，意味不明的笑道： “不保护你，人命就让我们家背着了？呵，我一个人背着就够了。” “对了，你之前是说，我们见死不救？哈哈…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苏不忆猛地把木柴戳到年轻男子的左眼皮上。 炽热的火温没有任何阻碍的，碰到了年轻男子的皮肉，直烫得他嚎叫出声。 紧接着，吸血蛾的血开始在年轻男子的脸上生效。 连铁剑都能腐蚀的血液，哪怕量再少，又岂是人的血肉之躯能抵挡得住的呢？ 这下子，男子完全没有心思去捞木柴、占便宜了。 他痛呼着，死命的扯着苏不忆的手，想要推开他。 苏不忆也没有强硬的反抗，反倒顺势松开手，后退半步。 然后，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在地上痛得翻来覆去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面罩此时已经不知所踪，苏不忆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左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着。 原本紧实的皮肤，须臾间就变成焦干的老橘皮，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和他完好的右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过一会儿，年轻男子就痛得大汗淋漓，眼睛一翻，生生晕了过去。 苏不忆看着失去意识的男子，悠悠叹了口气，呢喃道：“不知感恩的东西…” 话毕，苏不忆瞄了眼正享受着苏家人保护的陌生马车，眼都不眨一下，就把这辆姜黄色的马车牵到年轻男子的旁边。 嗯，算是物归原主了！ 苏不忆抿着嘴，看着大剌剌停放在蛾群中的人和车，满意的笑了笑。 这个微笑，把周围偷偷打量的其他人吓了个不轻。 他们都是被刚才年轻男子翻滚喊痛的动静吸引过来的，苏不忆的所作所为，自然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吓！ 这个小郎君瞧着面善心慈，想不到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竟然这么狠得下心来！ 幸好！他们刚刚忙着生火保命，都来不及去挑衅他。 不然的话，现在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头顶阴阳怪脸的倒霉蛋，恐怕就是他们了！ 注意到周围人惧怕的目光，苏不忆不以为意，反而抬起头，冲他们笑了笑，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别来惹他们家哦！ 与苏不忆对视间，不少人暗自咽了咽唾沫，拽着马车脚下生风，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惹上这个煞神。 经过此事，苏家人旁边倒是宽敞了不少。 苏不忆向马车里的不明所以的赵氏说明情况后，又拿起一个雪白的布兜，若无其事的继续收集蛾粉。 嗯…妹妹要的蛾粉，只能多，不能少！ 旁观了全程的苏不惊，不甚在意的略过姜黄色马车内传来的叱喝呼救，满意的对苏不忆点点头。 大哥真棒！ 这段插曲后，没有人再不识相的来找苏家人的麻烦。 苏家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专心应对恼人的吸血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待众人接连着续了两次火，手臂酸软得已经抬不起来时。 漫天的吸血蛾终于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可这会儿，先前那只领头的黑白色吸血蛾，不知从何处飞到了半空中，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哇叫声。 它的声音宛若啼哭的婴孩，又像是砂纸在摩擦。 刺耳的叫声过后，原本略显颓势的吸血蛾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发出振翅的嗡嗡声附和着它。 (本章完) ------------ 第六十五章 劫后 是又要来了吗？ 那可是磨盘大的吸血蛾领头啊！ 就算因为其个头大，飞的速度变慢了，可再慢也一定不好对付！ 光是用撞的，怕是都能撞倒一堆人来摆在地上，供它享用。 更别说，它能成为蛾群之首，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想想它之前出现时，还是蒲扇大小，也不知道吸干了多少人，才能变得这么大… 苏不惊等人强打起精神，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吸血蛾领头，每个人都攥紧了手里的木柴。 宛若蓄势待发的满弓，紧绷着身上所有的神经。 就在众人以为吸血蛾，又要发起迅猛的攻击时。 领头吸血蛾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慢腾腾的回转了个圈，率先飞离这里。 蛾群自然紧紧的跟着它们的领头，一齐朝东北方飞去了。 它们就跟来时一样。 仿佛一阵随风而来的黑雾，面上无害，内里却危险重重。 那是死神衣角的飘带，被它掠过的人，都凶多吉少。 也不知晓，接下来它们要飞去哪里，又会有哪些倒霉蛋遇上它们… “老天保佑啊！” “该天杀的蛾子，终于走了！” “呜呜呜…太好了！我还活着！” 蛾群的离去，带来的是成千上万的难民们的欢呼。 他们还以为这场虫灾会没有止境的进行下去！ 他们还以为下一刻就要惨死在蛾群口中了！ 还好这贼老天没有把他们逼到死路，他们终究还是咬着牙熬过来了！ 看见渐渐飞远的吸血蛾群，众人的双臂颤抖不停，脱力的摊倒在地，仰头看着空荡荡的黑夜。 明明天上什么也没有，众人却好像看到了漫天繁星。 因为有星光倒影在众人眼里，让他们的双眼朦胧含泪。 有的狂士狂喜之下，竟然撕开自己的衣物，激动得当众跳起舞来，任由他的胸膛裸露在外。 吓得有些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小娘子，害羞的又躲了进去。 可那狂士到底没能狂多久。 寒风无情的拍打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没一会儿，他就打着喷嚏拢好衣物。 要是再慢上一时半会的，人怕是就要冻得失去知觉了。 苏不惊看着远去的吸血蛾群，长长的舒了口气。 终于挺过来了！ 一直捂着口鼻，又在不停的行动做事，差点闷死她！ 马车里的赵氏和苏不忧听到车外的动静，知道应是危机过去。 两人立刻跳出来，三步化作两步的跑到苏不惊等人的面前，左摸摸、右看看的检查家人们有没有受伤。 “呜呜…脸上没事，我看看腿和手…好好好！都没事就好！” 赵氏脸颊上满是泪痕，顾不上给自己擦眼泪，先是挨个把在车外灭蛾的苏不惊等人检查了个遍。 最后才开心的用衣角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她和不忧在马车上躲避蛾子，心里却一直都在担心车外的家人们是否平安无事。 他们娘儿俩急得就差挠墙了！ 好在，现下危机都过去了，大家都没受伤！ 只要他们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静娘，别哭了，你没戴面罩，快进车里烤火歇着去，在外面待久了，就怕脸上的泪要结冰碴子啊。” 苏远山心疼的想用手给赵氏擦泪，可他的手如今满是黑灰污垢，怎么下得了手呢？ 他只好先把手擦干净后，拉住赵氏的衣袖，把她带进马车里半躺着，给她盖好毯子后，又把手炉塞进去，这才放心下来。 苏不忆是几人中相对比较干净的一个。 他让苏不忧帮着，用炉子里烧着的热水，打湿了一块棉布。 然后蹲下身子，给苏不惊仔细的擦了擦脸和手，以及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 重复擦洗三次，拍了拍身上的灰后，苏不忆才让苏不惊进马车里烤火歇息。 接着就是苏不惟了。 等苏不忆和苏不惟两人都擦洗干净后，一家人在马车里坐了下来。 至于换干净的衣物，还是算了。 在外面的人都灰头土脸的时候，他们太过干净反而不好。 耳边是成千上万之人欢呼声，雀跃的气氛也让苏家人跟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脸。 “看到你们大家都没事，阿娘就放心了！”赵氏手捧着一杯滚烫的红糖水，宽慰的微笑道。 苏不惊拉着赵氏的袖子，“阿娘，你别担心后怕了，我们在外面也没有很累！喏，我和大哥还有功夫收集燃尽后的蛾粉呢！” 苏不忆适时的掏出六个不大不小的布兜子。 当赵氏知道这些灰粉是吸血蛾烧成的之后，吓得就要收进空间藏起来。 生怕下一秒，这些灰粉就会重新变成吸血蛾来咬人。 看着赵氏的反应，苏不惊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不用这么害怕，我们虽然在外面把口鼻掩好了，可摘下面罩的时候，肯定多多少少的吸了些进去。” 烧死了那么多的吸血蛾，可想而知，地上堆积的、和空中漂浮的蛾粉有多少。 置身其中的难民们闻了那么久，照样活得好好的，刚才不是还有人精神抖擞的脱衣跳舞嘛！ “那这粉末到底有什么用啊？”苏不惟困惑的看着装蛾粉的布兜。 “谁知道呢！也许我想多了，只是普普通通的灰粉吧！” 众人又细细的检查了下身体的状况，发现蛾粉好像确实没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影响。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苏家人索性不再去想，准备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之前恶心的吸血蛾一点也没让苏家人的胃口不好，反而吃得比往日更多。 毕竟烧蛾子也是个体力活儿啊！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各自喝了碗赵氏拿出来的热姜汤祛寒，再配着爽口的辣萝卜和酱肉，就着鲜嫩多汁的肉包子，和绵软白嫩的馒头吃下肚。 最后用热茶水漱了个口，压下了嘴里的味道。 浑身疲累后吃上这么一餐，虽然简单，却并不简陋，反而格外让人享受。 吃饱喝足后，苏远山准备带着苏不惟出去，教他赶马车的技巧，还可以顺便在车外把守。 等苏不惟学会后，他们一家就有三个人轮替着赶车，苏远山和苏不忆的压力也会少许多。 (本章完) ------------ 第六十六章 余波 苏不惟对于马车很有兴趣，迫不及待的抢先苏远山一步走到车门处，手一抬，就要打开车门。 可他刚一打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粉末呛了个喷嚏连连。 “阿嚏…阿嚏！” 苏不惟不适的甩甩头，赶紧把车门关上，退回到马车里坐下。 但是车门关得再快，还是有些许粉末吹了进来。 车里的苏家人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呛了个正着。 他们赶忙捂住口鼻，顺手把之前戴过的面罩重新戴在脸上，这才觉得好些。 可没过一会儿，苏家人又感觉眼睛干痒难耐，好像有十数只蚂蚁同时在眼球上爬行似的。 刚开始，苏家人眨巴眨巴眼睛，勉强还能忍受。 但是没过多久，那股痒意就好像长了腿一样，一直窜到了眼球背面。 痒得让人恨不得把手指伸进眼球背后，好好的用指甲抓挠几番才好！ 除了苏不惊以外，苏家人所有人都开始用力的揉搓眼睛，直把眼眶磨红了都没有停下。 实在是太痒了！ “别用手揉了！小心把眼睛揉坏了！”苏不惊的手紧紧抓住腿上的毯子，通过不停眨眼睛，来缓解痒意。 可是，苏不惊的劝说效果，微乎其微。 大家一边点头说“不挠了”，一边又使劲的揉搓着眼睛，动作半点没慢下来。 苏不忧最离谱，他甚至想要用指甲轻轻抠眼球了。 苏不惊一个激灵，赶紧抓住苏不忧的右手，“小弟，你疯了！要是你手下没个轻重，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苏不忧憋得脸都红了，他瞪着血丝遍布的眼睛，欲哭无泪的瘪嘴道：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越抓越痒，实在没忍住…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估计是刚刚打开车门的时候，飘了些外面的蛾粉进来，刚好被吹进我们眼睛里了，我们用水清洗一下吧！” 苏不惊也忍得很煎熬。 她一边颤着嗓音说话，一边从车角上架着的红泥炉子中倒了热水，淋在干净的棉布上。 然后把干净的湿布递给苏不忧。 苏不忧接过棉布，盖在眼睛上。 微烫湿濡的触感稍稍缓解了瘙痒，舒服得苏不忧不禁呻吟出声，之后又仔仔细细把眼处，可能粘着的蛾粉拭去。 眼睛果然不痒了！ 看着苏不忧眉开眼笑的模样，苏不惊等人就知道，这么做确实有用。 于是，他们也相继照此方法，解决了眼睛瘙痒难耐的问题。 “这蛾粉真是奇怪！之前我们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怎么那个时候就不痒呢？”苏不惟心有余悸的说道。 要是在那个紧张危急的时刻，他们还要额外承受蚀骨的瘙痒。 那还有什么好反抗的？简直可以直接抹干净脸，投降等死了好嘛！ “不清楚，会不会是刚烧出来的蛾粉不会致痒？需要过渡一段时间后才有这个作用？” 苏不忆摸着下巴，语气不确定的回答道。 苏不惊眼珠子一转，抓起一块薄布，从脑袋往下罩去，在脖子处用一根线缠住，把整个脸都遮挡住了。 然后她伸手拿了一个装蛾粉的布兜，背对着家人们，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无视掉身旁家人们的着急呼声，苏不惊把自己的手埋进蛾粉中，静静的等了半晌。 过了许久后，手上也没有丝毫的痒意。 “我的手不痒，看来，这粉应该只能作用在人的眼睛上！我们就用来防身吧！正好之前磨的茱萸粉用完了。” 哼哼！万一以后有人擅自闯进他们家马车，她就用这一兜蛾粉来招待他！ 苏不惊冲洗干净手后，把这兜蛾粉系好，挂在车壁上，方便随时取用。 剩下的五个布兜，则全被赵氏收进了空间。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眼睛瘙痒，苏家人在苏不惊的建议下，分别用两层四指宽的轻透纱布蒙在了眼睛上。 如此一来，既能预防蛾粉接触眼睛，又不妨碍大家视物。 就这样，苏家人脸戴面罩、眼蒙纱布，全副武装的下了马车。 苏不惊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家马儿清理了下长毛上的蛾粉，抖落下来的蛾粉也没有浪费，被妥善装进了布兜里。 这场天灾一开始，动物和植物就拼命的适应恶劣多变的环境，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 反而是人类落了下乘。 马儿没有受到太多蛾粉的影响，长长的毛发多得快遮挡住它的眼睛了。 苏不惊拿了把菜刀，帮马儿把多余的毛修剪了下。 一旁的苏不惟看的直呼：“妹妹！马不能杀！” 苏不惊：…… —— 在火把的映照下，空中弥漫着的细小蛾粉隐约反射着微光，清晰可见。 蛾粉不上不下的漂浮着，四周都仿佛被笼上了一层黑灰色的薄纱。 吸血蛾群带来的危机，还没有完全结束。 苏不惊隔着薄纱，看到原本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庆祝劫后余生的难民们跪伏在地，面上似哀似泣。 他们的眼角有水擦拭过的痕迹，看上去安然无恙。 可是仔细看去，有些人的衣袖和指甲上却带着淡淡的血痕… 他们充血的眼睛无神的凝望远方，像是那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苏不惊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可远方只有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明。 苏不惊默了默。 逢生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众人不由得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途，该怎么走下去。 仅仅才到这里，他们就已经有疲惫感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走多久，他们能坚持到目的地吗？ 没人知道… 死去的人不用再想这些难题，但是活着的人，却得为了生存竭尽全力。 为了活下去，不少难民振作精神，摸找了身上轻薄点的内衬，学着苏家人蒙在眼睛上。 虽说如此赶路不太方便，可只要熬过这一段遍布蛾粉的路程，他们就能摘下面罩和眼罩了。 你看，希望不是还在吗？ 后面的情况说不定会越来越好的！ 也许不用等到南方，他们真的就能在扶州安顿下来呢！ 苏不惊被自己异想天开的乐观想法逗笑了，索性丢开沉重的心思，转头看着苏不惟学赶车。 赶车并不难，苏不惟上了几次手后就学会了，并兴致冲冲的表示，接下来的路途由他来赶车。 苏远山自然一万个不放心。 他们当下都蒙着眼睛，虽然能凑合着视物。 但在昏暗的火把下赶车，还是需要谨慎的。 就怕一个走眼，掉进之前地动时产生的黑洞子里去，那就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赵氏等人调整好心态，气定神闲的看着苏不惟不服气的和苏远山理论。 不过因为他们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知道是笑是嗔。 (本章完) ------------ 第六十七章 胡搅 为了尽快逃离防不胜防的蛾粉，众人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开始往侧面的逃荒大部队汇合去。 来时，逃到此处的人都算有些家底儿的，家家户户都有至少一辆车具傍身。 可回去时，许多人家的车厢被吸血蛾或是撞击、或是血液腐蚀得摇摇欲垮，不能乘坐庇身。 不少马匹动物，也受到惊吓跑没影儿了，这类人只能自己扛起所有。 还有部分人家有幸存的马匹，他们就将最重要的食物驮在马背上，由主人家亲自牵着。 剩下的金银细软，就让幸存的护卫侍女们一人背一点。 因为苏家众人紧围着马车，把车厢保护得好，马儿又温顺听话，所以他们家的马车还能用。 苏不惊等人迅速的坐进车里，只留下苏远山和苏不惟在外面。 这次是由苏不惟牵着马绳赶车，苏远山在一旁指导着，一路尽量避开地上有血迹的地方。 坐在马车里的苏不惊等人关紧门窗，摘下眼纱面罩，四平八稳的斜躺在车厢里闭目休息。 马车慢悠悠的行走在队伍尾部，往前方的难民群汇拢。 途中，有不少人家找上苏家人，询问可否将马车卖给他们，他们愿意花高价买下，甚至愿意出金子。 可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金银。 苏家又不缺钱，苏远山自然态度坚决的拒绝了旁人的要求。 被拒绝的人想要发难强抢，可他们身边的护卫家丁在蛾群中死的死、伤的伤，没有足够的人手不说。 光是回忆起苏家人先前的雷厉风行，就足矣让他们止步了。 没看见之前那个想要占他们便宜的人，不仅半分便宜没占到，反而自己被吸血蛾吸得干瘪如柴吗？ 尸体都没凉透呢！谁还敢来撩拨老虎的胡须啊！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的离去。 赶走烦不胜烦的外人后，没多久，苏家的马车跟前，又跑来了一个年轻女子。 她长相秀美，披头散发，眼蒙黄色的绢丝，脸上没有戴面罩，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阻挡了马车前进的路。 “请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苏不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看着挡住去路的女子。 “你们家人害死了我的夫君，就没什么要补偿给我的吗？” 女子抬起头，精明的目光透过绢丝，掠过苏远山和苏不惟完全被遮挡住的脸，游移不定后直直的盯着苏远山。 嗯…应该是这个人主事儿！ “呃…你夫君就是那个硬要占我们家便宜的那个男的吗？”苏不惟不太确定的歪着头。 “什么叫占便宜？我夫君不过是找你们借点火！这算什么大事？大家都是因缘同行，一路上自然应该互相帮衬、守望相助！” “反倒是你们，为了一根木柴就置我们于死地，你们这么冷血无情、丧失人性，难道良心就不会痛吗？”女子理所当然的反驳出声。 苏不惟和苏远山：……？ 当时的情况，人人都自身难保，凭什么要和你守望相助？ 那不叫守望相助，那叫善人扶贫！ 再说，他们也没有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快速燃火的方法。 没看到那些手脚勤快、能分清是非的人全都靠自己活下来了吗？ 这是乱世，没有谁必须为你的侥幸和懒惰买单，也别抱怨旁人对你的坐视不理。 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 别说是乱世，就算在太平年间，你又凭什么要求一个陌生人为了你，而不顾自己的死活？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有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谢谢，我们的良心不仅不会痛，反而非常痛快！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该轮到我出手了！” 苏不惟注意到周围的人停下脚步看热闹，故意比划了两下锋利的大刀，高声说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骤变。 他们大多向苏家人提过买马车的事，被拒绝后心里自然不痛快。 本来想看看苏家人吃瘪的，听到这话，知道热闹是看不成了。 再不走的话，恐怕自己就是那个热闹了！ 于是他们不再停留，各自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女子看到身旁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自己帮腔，只好硬着头皮，以长辈的话腔斥责道： “你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你的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见死不救的人，小心死后掉进阿鼻地狱，下辈子当牛马畜牲！” 苏远山冷笑一声，拉住蠢蠢欲动的苏不惟，道： “我觉得我教得很好！我宁愿我的孩子被人骂心狠手辣，也不希望他们在乱世因为过分的善良，而被你们这种人拖累死！” “闪不闪开？再不让路，我们就直接冲过去了！” “我不让！你们现在要么把这辆马车和所有的食物补偿给我，要么就收留照顾我！” “不然就算你们把我撞死了，我也要化作鬼魂一直跟着你们！” 女子似是拿定了苏家人不敢横冲直撞，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远山面无表情的扯过苏不惟手里的马绳，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马车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不过一瞬就近在眼前。 女子被苏远山“说到做到”的举动给吓住，赶忙手脚并用的滚到一旁，继而狼狈的反扑过去，抓住车沿，稳当的吊在马车上。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带着我夫君的尸体一路跟着你们走！我晦气死你们！” 说着，女子就要拱着身子爬上马车，一副赖定苏家人的样子。 苏不惟被气笑了。 他用刀背狠拍了下女子的手背，把她打落下去，“那你就跟着吧！看是你走的快，还是我们马车跑得快！” “对了，提醒夫人一句，死者为大，你夫君的尸体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就别一路拖着走了。” 说着，苏不惟和苏远山不再理会身后叉腰追赶的女子，驾着马车，一溜烟跑到了人群的前方。 这对苏家人来说，仅仅是个转头就忘的插曲。 他们甚至连那个女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把她的胡搅蛮缠放在心上。 没有多久，他们这边的人就瞧见了对面人群密集的逃荒大部队。 相比起对面的人头攒动，苏不惊这边的难民就少了许多。 不过逃荒大部队并没有在先前吸血蛾肆虐的地盘上待着，而是全部挪动到了其右侧。 应该是知晓吸血蛾的血很危险，所以不敢多做停留。 (本章完) ------------ 第六十八章 波澜 而这就导致，左边的苏不惊等人要想和对面的逃荒大部队汇合，就得横渡那片被吸血蛾肆虐过后，变得面目全非的土地。 其上数不清的干瘪尸体、断肢残骸，杂乱无章的浸泡在结了层薄冰的血水里，散发出腥臭甜腻的气味，让人闻得直想干呕。 “行了，先别往前了！前面全是吸血蛾的血，要是就这么淌过去，把我们的车轮子弄坏了就糟糕了！” 苏远山沉着脸，让苏不惟停下了马车。 旁边也有很多残破的马车，和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停了下来。 这边的难民，不管有无马车，都不敢再往前走了。 而对面的难民，情况则更不妙。 光是被踩踏而死的难民，就堆成了小山，更不用说死在吸血蛾口中的人了！ 他们大多没有马车遮蔽，在无片木遮身的情况下，孤身面对势如浩烟的吸血蛾，自然伤亡惨重。 就算后续他们发现了吸血蛾的弱点，改用火把来防身反击了，也还是双拳难敌四腿。 保得了自己，却保不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和行将就木的老人。 如今，没有主事的人，双方又都过不去对面，事态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一个侍卫打扮的高壮男子举着火把，冲着苏不惊这面的人挥挥手，道： “我是代替我家公子传话的，那边的人，等会儿你们跟着我们这边的火把走，一直走到中间没有血了，你们再赶过来和我们汇合。” “公子吩咐了，一个人也不许掉队！” 是秦公子身边的侍卫！ 那个秦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来不及，竟然没走，就待在对面。 苏不惊还以为，他早就带着亲卫溜到前面去了。 一听到是秦公子的吩咐，苏不惊这面的人，立即就跟找到了指路明灯一样，忙不迭地应下声来。 事不宜迟，为了早点赶到扶州，秦公子下令马上启程。 两方就这样隔着中间那块血地，并排往前赶去。 途中，众人遇到过几次大洞，大家全都习以为常的绕开行走。 若是遇到碎石，众人就齐心协力的清理好路面，耽误不了赶路的时间。 万一运气不好，遇到巨石挡路这种情况，不论是行人还是马车都过不去，大家也没有办法，只能绕更远的路。 万幸不管绕路还是转弯，大家都是一起的，不存在掉队的风险。 大概燃尽了六个火把的时间后，两方的人才顺利走出中间那块血地。 甫一汇合，这边的人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眼纱和面罩取下来，好大口的呼吸下新鲜空气。 对面的官兵就鱼贯而出，举着长刀长枪冲了过来，把苏不惊这方本就不多的难民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情况？ 眼看周围没有蛾粉，情况慢慢好转起来，怎么现在又突然把他们围起来了？！ 是他们犯了秦公子什么忌讳吗？ 可他们什么也没干啊？！ 难民们错愕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官兵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远山和苏不惟绷紧神经，警觉的握住刀剑斜挡在身前。 车内的苏不惊披盖着毯子，蹭起来悄悄打开车窗，将就着橘黄色的火光，观察了下周围的官兵们手中拿的什么兵器。 扫视一圈后，苏不惊确定围住他们的官兵中，无人手握弓箭，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呼，只要没有弓箭之类的远距离武器就好办！ 苏不惊可没有忘记，之前他们家被迫提前离开永州，就是因为昱王的强征指令！ 这个昱王，可是个能在一夜之间就和敌人携化敌为友的狠人！ 秦公子是他的心腹大将的亲子，昱王肯定十分重视他的安全。 搞不好这些护送秦公子去扶州的官兵中，就有凶残的叛军的人！ 思及此，苏不惊打开车窗，小心的冲苏远山比了个手势。 扶州不扶州的另说，保命最要紧啊！ 反正他们家别的不熟，就躲官兵逃命最熟练！ 苏远山的表情被面罩和眼睛纱遮挡住，看不见，只看见他微不可见的点头，并接过了苏不惟手里的马绳。 苏不惟深吸了口气，默默退坐到车厢门口，把柴刀抵在身前做好了防备。 站在正中间的官兵发话了：“车上的人，全部给爷出来，爷有事儿要问！” 下车？苏不惊皱了皱眉。 平时他们远远的坠在逃荒队伍后面，根本不用和官府打交道。 如今正面相见，万一对方还有永州官府的官兵相随，手握海捕文书…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通缉他们家，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不惊放心不下，在车内找了炭灰抹了脸，又让车上的其他家人把脸抹花，重新把面罩和眼纱戴上。 这样的打扮并不惹眼，难民群中，基本上个个都是这种打扮。 外面的其他难民叽叽喳喳的推辞着： “官爷，我家老母亲被之前的蛾子吓病了，实在起不来啊！” “官爷通融通融，我儿子受了伤，不方便下地啊！” “下来干嘛啊，这黑灯瞎火的！官爷有事吩咐一声就行了！我们都听你们的！” 领头的官兵不耐烦的皱眉，轻啧了一声，粗声粗气的喊道： “让你们下来就下来！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难道还要爷来请你们不成？”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百姓往日里，就畏惧这些个配刀剑、吃皇粮的。 听到官兵头子强硬的话语，难民们知道没法推脱，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捏着鼻子拖家带口的下了马车。 “阿娘，把车上的东西收捡下吧！”苏不惊下马车前，拉着赵氏的手，若有所指的说道。 赵氏心下了然，心神一引，车上多余的褥子、手炉、蜜烛、红泥炉子等引人眼红的东西，一应收进了空间。 只留下了条装样子的毯子。 赵氏临下车前，又细细的检查了遍，确认没有出格的物品出现在马车上后，才慢悠悠的下了马车。 待所有人都下了马车后，官兵头子把众人引到对面，命令男人站在他的左手边。 女人、孩子和老人站在他的右手边。 难民们自然不情愿。 谁也不想和亲朋好友分开，转而和一些陌生人站在一起，这会令他们很没有安全感。 可对方是昱王的人呐！ 能好心护送他们去扶州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苏不惊却不这么想。 他们家一路走来受到的欺压逼迫，除了天灾意外，最多的就是兵乱人祸。 她可不会像这些难民一样，盲目的尊崇官府！ ------------ 第六十九章 妙缘 万幸，左右两边的距离并不远。 苏不惊拉着赵氏和苏不忧，低调的站到了右手边后面的位置。 而这个位置，最靠近他们家的马车。 站好后，苏不惊有意撇过头，冲苏远山等人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等会儿如果情况不对，他们就跑路！ 不过要等合适的时机。 若是此时他们就这么大剌剌的跑了，太过打眼，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看着难民们听话的分批站好，官兵头子满意的摸了摸下巴。 随即叫来一些小兵耳语一番，看着小兵们离去后，官兵头子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们这些人当中有没有谁会医术？” “有的话就站到前面来，等到了扶州，我们家公子重重有赏！” 难民们听到这话，略微松了口气。 他们还以为是要把他们这些难民驱逐出队伍，不让他们跟着去永州呢！ 接着又七嘴八舌的交谈了起来。 可大家伙儿嘀咕了半天，也没有谁敢站出来，承认自己懂医。 官兵头子浓眉紧蹙，声音宛若洪钟般厚重，“一个个装孙子骗爷呢？你们这些个有家底儿的人家，怎么可能没人带着大夫逃命的！” “赶紧给爷站出来！不然别怪爷不客气！” 要大夫？他们家公子病了？ 苏不惊眉眼微动，面上半分情绪也没露出来，乖巧的低着头充当背景板。 难民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的沉默着。 “罢，既然我耐着脾性跟你们说软话，你们不识相，那现在就按照爷的方法来问问好了！” 官兵头子看着无人上前，怒极反笑，信步走到右手边，随手抓了一个齐膝高的男孩，残忍的勾唇道： “小娃娃，你跟爷说说，你爹娘是做甚的，逃难的时候有没有带着大夫一起？” “没有，呜呜呜…阿爹阿娘赶路病了，现在都没有好！呜呜呜放了我。” 小男孩害怕得挣扎起来，隔着面罩和眼纱哇哇大叫。 “哦？真的吗？可是爷不怎么信呐…”官兵头子眼疾手快的把男孩提溜起来，凑到自己眼前，高高悬空。 “这个小娃娃长得真好…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一边说着遗憾，官兵头子却毫不迟疑的拿起身旁的火把，就要往男孩蒙面的脸上烧去。 周围的难民见此情况，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惊恐的往后退去。 却被身旁围守的官兵挡住去路。 一时间，人心惶惶。 “啊！官爷手下留情啊！我们家真没人会医术啊！不过…不过我们家还有些温养身子的老参，还请官爷放过幼子啊！” 眼看火舌就要舔到男孩的脸，左右两边立时有人跪倒在地，咚咚作响的磕着头。 显然是这个孩子的家人们在求情。 “呵！我就说！你们这些人不老实，藏着掖着的，你看爷一出手，这不就老实交代了吗？” 官兵头子随意的将男孩丢在地上，没有收敛的力道把男孩的额头都磕破了个血红口子。 他洋洋得意的示意身后的官兵出列，去取那家子人藏起来的老参。 没一会儿，去取药材的官兵就捧着个木盒回来，手里还额外提溜了一篮子满扑扑的嫩黄色野菜。 “宋大人，这是在他们马车上找到的甜野菜。” 这种黄色的野菜，是在永夜出现后突然疯长出来的植物。 其味道清甜，不易发烂，能在这样恶劣的寒冷环境下大量繁殖。 被难民们发现可以食用后，就成为了他们常吃的食物之一。 逃荒大部队的人，一路上多是摘的这种野菜饱腹。 宋大人满意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先是转身在册子上给自己记上了一笔功劳。 然后把装人参的木盒子，亲自送到了身后不远处的一辆木棕色马车内。 至于那一篮子甜野菜，则被他私人收入囊中。 这场一开始只为寻找大夫的会面，彻底变了味儿。 有了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发生在眼前，其他难民自然心有戚戚，看着官兵的眼神都变了。 连他们这些走投无路之人的保命物资都要搜刮，这些人怕不是牛马畜牲生的吧！ 难民们心里骂天骂地骂畜牲，脑瓜子却是门儿清。 反正这买命钱早晚都要交的。 与其等那宋大人一个个的威胁过来。 倒不如他们提早就把宋大人想要的东西交出来！ 还能免受些惊吓和皮肉之苦。 难民们苦笑着说服自己，只觉得他们为了去扶州，一路走来太不容易。 竟连这官府的人都靠不住！一副喂不饱的饿兽嘴脸。 果然，之后不等宋大人如法炮制，一个个从右手边抓妇孺老人以命威胁。 难民们就强颜欢笑着，万分不情愿的把自家的草药无偿贡献了出来。 宋大人身后的官兵们，则挨个下去收，每收一个，都会仔细的做好记录。 从三七人参到艾草薄荷，只要有用的，官兵们来者不拒。 遇上药材数量少的，官兵还不认！ 面对官兵的不依不饶，难民们只好从牙缝里省下些食物交出去。 其中，还有几户富人家的随行大夫，被官兵们强硬请走了。 苏不惊、赵氏和苏不忧排在后面，苏远山等人站在他们并排的左边，此时，还没轮到他们交物资。 几人趁机打着眉眼官司，低声细语的交流着。 “怎么样，要现在逃吗？”苏不惟挑着眉，嘴巴往外努了努。 可惜没人能看见他面罩下的表情。 赵氏虚着眼睫，轻轻的摇摇头，“交物资好说，我们可以随便用车上的东西糊弄过去，反正真正有用的物件儿都收好了。” 苏远山思索了片刻，也微微摇头。 如今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只有跟着这些官兵，他们才能尽快到达扶州，到了扶州，他们才好继续向南进发。 苏不惊等人也支持留下来。 看到前面挨个收物资的年轻官兵走了过来，苏家人停止了交流。 按照计划，苏远山把车里存放的一袋子艾草，和车顶放置的一些沾着蛾粉的木柴，交给了下来收物资的官兵。 物资不多不少，刚好够交路费。 那个官兵收了东西，临走前瞅见马车里还有一条毛茸茸的毯子，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你们交的东西不够，得拿那条毛毯来抵。” 苏不惊嫌恶的皱眉，抬头看去，却发现眼前这人格外眼熟… ------------ 第七十章 得果 咦？ 这人，不就是那个在永州收了他们家六两银子的污吏吗！？ 这么巧，居然在这里又遇上了！？ 因为年轻官吏把面罩取了下来，所以苏不惊才能一眼认出。 这个人实在是让她印象深刻！ 那是他们家第一次被人坑了整整六两银子啊！ 想不到这么久不见，这人还是如此贪婪无度。 “呵呵呵…”苏不惊望着左面的官官，意味不明的轻轻笑出了声。 站在她旁边的苏不忧疑惑的抬头，牵着苏不惊的手，小声的问道：“阿姐，你在笑什么啊？” 苏不惊仗着脸上蒙着面罩和眼纱，肆无忌惮的咧着嘴笑。 直到笑够了，苏不惊才悠悠的吐了口气，“没什么，只是在笑造化弄人的缘分，真是妙啊！” “小弟，你之前在永州的时候，不是一直想和阿姐一起外出办事吗？机会来了哦…” 苏不忧听得更加困惑，显然已经记不清，那个坑了他们家六两银子的人的脸了。 他歪着脑袋，想要再问，却被侧面苏远山的话音打断了。 “天气酷寒，毯子是我们家用来遮身避寒之物，实在是没办法交出来啊！”苏远山苦难的说道。 “少来！谁还管你们怎么办！快点给老子拿出来，不然我就记你们家一个劣，让你们都去伺候人当奴才！” 年轻官吏说着，不管不顾的冲上马车，用力的把车内的毛毯抢到怀里，两指摩挲了下柔软的面料，满意的笑了起来。 苏远山似笑非笑得看着他，不言语，只觉得这副贪得无厌的嘴脸格外眼熟。 可能是他们一路上，看到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恶人的脸总是千篇一律的丑恶。 苏不惟起身就要去讨公道，却被跑来的苏不惊一把拉住。 “妹妹？他抢我们…”苏不惟义愤填膺的挥着拳头。 苏不惊淡定的把苏不惟拉扯回来，打断道： “急什么！有咱们出气的时候！临死之前的蚂蚱，让他多蹦哒几下怎么了？” 苏不惟闻言，被眼纱遮住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语气轻快的低声道： “我明白了，妹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他聊聊心…嘿嘿！” 苏不惊：…… 二哥怎么说得这么猥琐啊！ 得了好处，年轻官吏迅速按照程序做好记录。 他还赶着去找别的人家，继续捞好处呢！可半点耽误不得！ 看着离去的年轻官吏，苏远山开口道： “为了防备官府那里下了海捕文书，有备案，我报的是舒姓，名字按大郎、二郎、三娘和四郎拟的，在外叫人可别记错了。” 苏不惊等人齐齐点头，表示知晓。 “对了，阿爹，刚刚那个人就是之前在永州收了我们六两银子的人。” 苏不惊看到家人们没一个提起六两银子的旧事。 知道他们恐怕都不记得那人的脸孔了，语出惊人的提醒道。 苏家人全都震惊了。 要不是有眼纱蒙着，怕是眼珠子都能诧异得突出来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绕了一圈，本以为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还能再遇到。 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到的。 “哈！没想到再遇到他，我们竟然还是在被他坑！从永州被坑到扶州？”苏不惟气笑了，拳头却越来越紧。 “等会儿休息的时候，我准备和二哥一起找他聊聊心。” 苏不惊更是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想要发泄的心情。 “…记得带上我！”苏不忆顿了顿，没有阻止苏不惊的意思，反而要求自己也加入聊心的行动中来。 苏不忧见哥哥姐姐们都要去办事，当即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 这次他不要留下来守马车！ 苏远山和赵氏自然是担心不已。 不过他们的担心并不管用。 两人稀里糊涂的劝说了苏不惊等人半晌，希望他们能明白，忍忍海阔天空。 可劝来劝去，最后竟演变成由他们俩来望风。 苏远山：…… 赵氏：……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劝了个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下来收物资的官吏们才把这边的难民全部搜刮完，同时禀报了宋大人还有很多人没物资上交。 对于这些没有药材、食物等物资上交的落魄难民，那位宋大人另有打算。 没有价值，那就用人来凑！ “你们既然没有食物上交，那就每家每户挑些机灵能干的人出来，跟在公子身边当仆从，赶路的时候就洒扫伺候着，修整的时候就外出找食物回来。能去服侍公子，那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难民们有口难言：倒八辈子血霉，才让他们这辈儿碰到百年不遇的天灾，你管这叫前世修的福分？ 那他们前前世造的孽，估计不止杀人放火、灭人九族那么简单了！ 许是看出了难民们的不以为然，宋大人冷着脸说道： “哼！你们要去扶州避祸，还得靠公子的人引路呢！不然你们没有方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了，也还是躲不过狗皇帝带来的天罚！” 事实确实如此。 要不是难民们想着扶州安全，为了少走些弯路，他们也不会扎堆同行。 有仆从的人家还好，至少可以用奴才去抵，不用赔上至亲朋友。 可那些没有奴才的人，他们又为什么要把亲朋好友，送给人家当呼来喝去的仆从？ “凭什么只有我们这面的人要被你们这样搜刮？你们那面的人呢？不会是故意针对我们的吧！” 有人忍不住抗议出声，不少人跟着附和。 宋大人环抱胸口，扬声道：“呵！什么叫搜刮？没遇上蛾灾倒也罢了，我们如今物资严重不足，收点东西怎么了？你们找镖局护送不需要花钱？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 “当然不止你们这边的难民，只不过那边儿的，早在我们两方汇合之前，就处理妥当了！” “要知道，我们可是会一路护送你们去扶州呢！只让你们交点野菜野果已经非常便宜了！等你们平安到了扶州，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宋大人一个闷棍一颗糖的威胁十分有用。 有苦难言的难民们箝口侧目，终究没有爆发。 宋大人说得对，只要他们能活着跟去扶州，以后的日子就还有盼头。 现在生活不易，那是先苦后甜，他们总能等到苦尽甘来的。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 乱世 最后，那个宋大人在难民堆里带了上百个年轻力壮的人离开。 带走的人中有男有女。 苏不惊还在那堆人中，看到了之前那个拦住他们家马车，想要赖上他们家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趾高气昂的走在最前面，紧紧的跟在宋大人脚跟后。 离去前，她撇头看向苏不惊等人时，眼里带着莫名的优越。 哼！人呐，得像她一样学会变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爬上去。 跟着那位公子，不比跟着那群卑贱的难民强吗？ 只要她孙七娘好好在公子面前表现，得了公子青睐，说不定路上还能吃好穿好，免受惊扰。 这不比跟在后头，苦巴巴的吃水煮野菜，时不时还得防备周围发生意外要来得强？ 等到扶州安定下来了，她和这群难民，可就是天上白云和地下污泥的区别了！ 到时候，这些人就算想巴结讨好她，恐怕都没机会了。 孙七娘想着，越发觉得自己聪慧睿智，心思敏捷。 她矜持的抬起下巴，踩着小碎步，一步一扭腰的离开了这里，完全忘记了她那才死不久的夫君。 仿佛之前为她夫君流的泪，都是从嘴角流出来的。 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看得苏不惊满头黑线。 过去伺候人而已，就嘚瑟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改嫁，当了那秦公子的亲亲媳妇呢！ 之前还扬言要拖着她夫君的尸体一路不放，现在怎么不见她带着她夫君的尸体，一起去伺候那贵人公子了？ 她之前可是瞅到了的，这个女人把自己的所有物资都拿去打点宋大人了。 那些物资交路费绰绰有余，后头路上再省着点、勤快些，总不至于被饿死。 偏偏她想走歪门邪道，估计是想在秦公子身边搏一搏前程。 有这个想法的人还真不少，那上百个人中，有大半是自己塞好处强插进去的，其中不乏一些交过路费的难民。 想得可真美啊！ 一个仆从而已，跪着的人，又怎么希望那些站着的人，给你尊重和脸面呢？！ 不过，这是别人的选择，只要那女人不来招惹他们家，她爱怎么嘚瑟就怎么嘚瑟，苏不惊才懒得去多管她的眼睛抽没抽筋。 —— 宋大人把人带走后，收路费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 两方难民在官兵们的驱赶吆喝下，终于正式聚拢在一起。 不过相比起之前宛若长龙般蜿蜒曲折的逃荒队伍，如今却是少了许多人，就像是粗壮的巨龙饿瘦了一圈。 减下来的“脂肪”，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在这场接连的天灾中，他们最先被淘汰，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当万事万物都在前进的时候，就算你原地不动，也是在退步。 如今活下来的难民，为了适应更加恶劣的环境，身体也在自发的发生着细微改变。 只不过这个改变，是悄无声息、不被人肉眼察觉的。 从人们如今的抗寒、夜视再到身体忍耐性，进步可谓不小。 虽然远远比不上动植物的进化速度和自保能力。 可只要一点一滴的积累下去，相信过不了多久，人们就能完全适应恶劣的环境，继而能在这乱世活得如鱼得水。 逃荒大部队正在前进，中途路上遇到了个深坑，众人面色如常的绕开洞往前走。 他们已经习惯了，凡是遇到障碍物的时候，能绕则绕，至于其他巨石障碍物的问题，自有前方领路的官兵来解决。 绕路或是清理，他们这些后面跟着的人没必要知道，他们只要知道，一直往前走，能到扶州就行了。 苏远山没有闷着头往前面赶，而是把马车拉到了队伍的侧面，暂时停留在这里。 他们家准备先把凌乱空荡的车厢收拾妥当后，再出发，并不急与一时。 说干就干。 赵氏走近车厢，趁着周围无人注意，一个恍神的功夫，就把之前收进空间里的褥子、毛毯、手炉和烤火炉子等物品，统统放回了车厢里。 苏远山和苏不忆则动作麻利的铺好褥子，叠好五条毛毯，把炉子烤上，再把车壁上的一根蜜烛点燃，并把车窗重新关紧，不让内里有一丝光线漏出。 接着，一家人将身上穿着的斗篷抖了抖，把上面的灰尘泥土拍打下去。 然后，在苏不惊的建议下，一家人把斗篷，按照中间长、两边短的排列顺序，挂在了车门口处，使门口额外多了条厚重的“窗帘”，一直拖到车板上。 这样的话，外面的人即使突然打开车门，率先看到的也是几件长长的毛斗篷，而不是直接看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算是除了车门外的第二道“门”。 不仅具有私密性，还不占车里的位置，开门时还能防止有寒风倒灌进来。 苏家人满意的多看了两眼，随即撩开“斗篷窗帘”，一起进了马车。 只留下了苏远山在车沿上看守，随时注意逃荒队伍的行进变化。 车厢里 苏不惊等人进来后，总算能把面罩摘下来透口气。 喘过气后，苏不惊细心的把仙府里带有灵气的水放进红泥炉子里烧煮，等烧开后又丢了四颗红糖进去。 这些日子以来，苏不惊经常暗中补给自己竹筒中的仙府水，常常给家人们服用。 因为长期给家人服用仙府水，现在家人们对仙府水适应良好，不会再出现排泄体内污垢的意外情况。 所以苏不惊已经开始，给家人们喝没有稀释过的仙府水了。 他们一家人如此高频率的逃来逃去，身体也没有出现问题，都是仙府水缓慢滋养着他们身体的原因。 苏不忆给赵氏盖上两层毛毯，又给她的脚边塞了个温热的炉子。 待红糖水熬好后，苏不惊给赵氏倒了一碗，让她一边喝红糖水，一边闭目休息。 剩下的红糖水，则被苏家人一人一碗的分食了个干净。 期间，赵氏在苏不惊的陪同下，去了草丛里换了干净的卫生带。 换好之后，赵氏由于之前精神过于紧绷，歪着头就睡着了。 “妹妹，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六两银子谈心啊！”苏不惟瞅着入睡的赵氏，小声的用气音问道。 那条毛毯是他专门用来捂脚的，现在还在那人手里呢！ “不急，等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我们再行动也不迟。”苏不惊淡定的回道。 “这么多人混在一起，到时候，我们还能找到他吗？”苏不忆有些担心。 苏不惊自信的扬头，“大哥放心！只要那个人还在队伍里，就一定能找到！我们跟他可是相当有缘的呢，嘿嘿！” “二哥，你也别急，就当那毛毯给你捂脚捂累了，如今出去透气散心了，等腾出空来，咱们就去接毛毯毯回家。”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 适应 苏不惊等人在原地，停留了大概一只蜜烛燃尽的功夫，逃荒队伍依然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我们这次是要插进队伍的哪个位置啊？中间还是后面？” 赵氏忧心忡忡的瞅着前面绵延不断的队伍，仿佛又看到了人群暴乱的情景。 越看越觉得不安全。 如果在靠前些的位置赶路，消息相对就要灵通些。 万一前面又有什么新情况发生，他们也能早点知晓，及时做出反应。 不过越靠近那些官兵，做事就越拘束。 如果跟在队伍后面，好处也有。 首先就是可以不用和官府的人打交道，行事相对来说，要自由便利许多。 但是，这也会让他们对队伍前方的消息有延迟，若是有突发情况，只能靠一个传一个才知晓，行动上难免会被动。 而且难保不会有意外，从后面开始爆发。 要是那样，还真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不忆回答道：“其实，不论处在哪个位置，都没什么差别，若是天灾要来，不管在哪里都躲不过去，只是发现的早和晚罢了。” “我看，不如我们就跟在最后面吧！不管前面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远远的避着，然后顺利去扶州就可以了。” 苏不忆的话得到了苏家全部人的赞同。 于是，为了退回到队伍的后方，苏家人又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在等待的过程中，苏家人并没有干等着，而是各自找事情做，尽量不浪费宝贵的时间。 苏远山带着苏不忆去附近捡了散落在地上的木柴、树枝之类的东西，然后稳当的捆扎在车顶上，直到把车顶堆满了才停下。 他们家之前放在车顶上的明面上的木柴，已经全部用来交带路费了。 木柴是属于时刻都要用到的消耗型物资，自然要重新捡些存着，放车顶上平时取用也方便。 至于赵氏空间里储备的物资，苏家人一致认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尽量不用。 万一越往后走，地面上因地动和暴雨而掉落的木柴越少，甚至没有了，他们好歹还能有一条退路。 不至于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摸黑赶路。 苏不惟则带着苏不忧一起，去不远处摘野菜等食物。 那些野菜，都是在寒冷的永夜环境下，新长出的食物。 他们家之前初来乍到，一路寻找食物的时候，没有看到常见的野菜，还以为是全部被人捷足先登了。 殊不知，那些被人所熟知的野菜植物，是因为不能适应突变的恶劣环境，而全部枯死了。 留存下来的植物，因为逐渐适应了外部的环境，也大变模样。 他们当时自然认不出来。 幸好苏不惟和赵氏之前看到过难民们摘的菜的样子，知道那些东西是当下可以食用的，特意记了下来。 不然，只怕他们家到现在还以为，路上的野菜等食物，是全被早到的难民们摘空了。 苏不惟和苏不忧跑到较远的地方，过了许久，才带着满当当的六篮子野菜回来。 那些野菜有黄有紫有红，颜色鲜艳夺目，在黑夜下还隐隐泛光，就没一个正常的。 要不是苏家人亲眼见到，难民们在赶路时生吃过这些奇形怪状的野菜，吃完后还活蹦乱跳的。 他们还会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毒草。 果然，能在天灾下生存繁殖的东西，都不能以寻常角度来看待。 苏不惟和苏不忧摘的六篮子野菜，被放置在车外门口处，一家人准备将之作为下一顿饭食。 不管是烤着吃，还是煮汤喝，想来都是别有一番滋味。 南行之路，路途遥远，他们一家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在外面还能寻找到吃的、用的的时候，空间里的物资能省就省。 苏不惊留守在原地。 她先是从仙府里，取了满满两竹筒仙府水，稀释过后喂给马喝。 末了，还给它三分之一枚补元丹服用。 这马作为他们家以前，乃至未来的交通工具，自然应当好好保养。 苏不惊之前也是，一有空，就会亲自给马喂稀释过的仙府水，还会用自身储存的灵气给它温养经络。 确保马儿不会在半途中猝死。 赵氏则躺在车里，用意念整理了下空间里的物资，按照衣食住行进行分类。 待这些事情全部做完后，苏家人还是没有看到逃荒队伍的尾巴，他们索性又去摘了些野菜，还挖了一些长在土里的黑色菱形野果。 直到车壁上挂着的火把续过两次后，苏不惊等人才依稀看到了逃荒队伍的尾巴。 见此情形，苏家人知道是时候出发了。 于是，苏不惊、苏不忧和苏远山麻溜的打开车门，脱下外出时穿身上的毛斗篷挂在车门处，然后一人披盖了一条毛毯。 仅留下苏不惟和苏不忆在车沿上赶车。 走近队伍的途中，苏远山从红泥炉子里倒了些煮好的红枣枸杞茶，用六个竹筒分装好，给家人们一人一杯。 红枣枸杞茶里面放了些糖，还没开喝，就闻到了股甜丝丝的味道。 入口后，苏家人苦涩沉重的心情，仿佛也跟着甜蜜了起来。 车外的苏不惟一边赶车，一边用得空的左手喝甜水，惬意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直看得一旁的苏不忆捂嘴偷笑。 二弟这模样，好像阿爹偷喝甜酒时的样子啊！ 苏不惊一边喝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象。 那些在火光下隐约不可见的事物，以及压抑空洞的黑夜，都变得不再难以忍受了。 苏不惊的内心短暂的平静了下来。 众人喝完茶水后，还把竹筒里的红枣枸杞挑来吃了，半点没浪费。 看着空了的红泥炉子，苏不惊不等苏远山往里倒冰坨子，就动作飞快的把自己竹筒里融了补元丹的仙府水，倒进炉子里，点火开煮。 全家人都得给她好好补补！ 没多久，马车就不声不响的融入了逃荒队伍的末尾。 苏不惊从车窗往外瞧去，看见队伍最后面的难民们，大多都是形单影只。 只见他们面如土色，眼神呆滞，嘴唇青紫，恍若行尸走肉般，步履机械性的往前走着。 他们脚下的草鞋都磨烂了，脚趾都冻出血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别的其他的不重要的东西。 也许，在他们心中，只有扶州那片充满希望的净土了。 ------------ 第七十三章 难民 他们的眼睛，只有在抬头望着前方时，才能恢复神采，不再死气沉沉。 只要路上还能找到食物，只要他们还能凿冰喝水，只要他们还没被冻得走不了路。 他们就还能撑下去。 而支撑他们走下去的，正是传闻中安定平和、没有天灾降临的扶州。 所以，即便秦公子身边的官兵们仗势欺人，搜刮走了他们本就不多的野菜帮子。 还把他们的至亲带走为奴，让他们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可若付出这些代价，就能让他们顺利到扶州，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只要在难民们走投无路时，给他们指明一条生路。 他们就能怀揣着希望，豁出一切，以自己的骨血为刃，披荆斩棘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不惊默默的抿抿唇，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陌生得令她胆寒。 人若只能靠心中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强撑着…那要是希望破碎了呢… 苏不惊也开始默默祈祷，祈祷扶州真如昱王所言，是个可以安顿下来的福地。 否则，她真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还能用什么来麻痹自己… 或者发现骗不了自己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失去理智和希望的人，到底会有多可怕，苏不惊永远也不想知道。 —— 路上，可能是因为苏家人看到了后面这些难民的困境，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苏家的马车经过他们时，他们眼里的警戒和防备毫不掩饰。 恍若看见了臭不可闻的潲水，退避三舍的远离了苏家人的马车。 难民们的反应倒是让苏不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们家又不会吃人，这么怕他们干嘛啊… 苏不惟心里默默吐槽，顺势把马车赶到了个隐蔽的角落处，低调的开始往前走了。 马车内 苏不忧昏昏欲睡的倒在赵氏的臂膀上。 苏远山虽身在车内，却总是撩开面朝后方的车窗，随时注意着后方的情况。 生怕下一秒，后面就会窜出又一群吸血蛾，或是其他的一些意外。 苏不惊没事干，干脆把家人身上戴着的保温香囊取了下来，重新往里面塞了些刚摘下来的流火阴阳草进去。 说来，也是多亏了这草的特性，两个月左右才会枯萎，失去温度。 现下他们戴着的香囊还能保暖，想来应该还没到两个月。 要不然，苏不惊估计都要以为，他们已经逃了一年多了。 他们家在永夜下赶路这么久，早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每一天都好像永无尽头。 苏不惊有些无奈的想道： 居然才两个月不到…真是难熬啊！ 这些日子发生的糟心事，真让苏不惊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赶路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尤其是当你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的时候。 时间久了，甚至会有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只有当人停下来修整的时候，才会因为食物等物资，而暂时不去想前路。 当火把燃尽三次后，前方的难民再次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下来，苏家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下车收集物资、做饭生火。 而是警惕的探出头来，手握马绳随时开逃的架势，并用火把往前照明，想要知道是否又是发生了某种天灾意外而停下。 待发现前面的难民如常的生火、烤野菜、外出采摘野菜，而没有仓皇的回跑时，苏不惊等人才松了口气。 呼！没出事就好！ 确定一切正常后，车沿上的苏不惟和苏不忧一起外出摘附近的野菜。 苏远山和苏不惊拿着锋利柴刀，手上脖子上挂着几个篮子，跟着后面的难民群一起去冰河，凿冰取水。 苏不忆则在马车停留的附近，寻找散落的树枝，一边生火，一边把受潮湿濡的木柴堆积在火堆旁，做烘干作用，方便之后添柴。 不管他们是否会在此处过夜休息。 只要身处野外，就应该把火堆生得旺旺的，以防有野兽突然袭击。 嗯…希望这些野兽现在还害怕火吧！ 苏不忆一边注意火堆，一边看守马车的安全。 毕竟车里还有他的阿娘呢！ 另一边，苏不惊和苏远山也抵达了冰河。 这条河很长，但并不宽，与其说是一条河，不如说是一条略大的溪流更合适。 溪流表面被冰冻得恍若明镜，坚固异常。 其上还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闻着有些清爽冷冽。 来这里取冰的难民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利器用来凿冰的。 为了能喝到水，有的人付出了一捧野菜的价格，找别的人借了工具。 他们奋力的敲击着厚重的冰面，凿下的大块的冰，被放进他们用杂草树枝编织的篮子里。 没一会儿，就塞满了篮子，压得篮子几乎要散架了。 还有些人舍不得用食物去借用凿冰工具，他们也不讲究，竟然就这么趴在冰面上，低头直接开舔，舔着舔着，舌头就黏在冰上，撕扯不开了。 一时间，不少猩红的舌头血淋淋的开在白茫茫的冰面上，就像是朵朵肉花。 看得苏不惊心里一阵腻歪，和苏远山一起去了另一块人少的冰面取水。 苏远山刚想让苏不惊退后站着，看着他凿冰，她在一旁捡碎冰块就行了。 结果一转头，他就看到苏不惊拎着柴刀，“哐哐哐”砸碎了一片冰面，飞舞的冰屑糊了他一脸。 阿乖…怎么也这么猛啊！ 苏远山默默放下想要阻拦苏不惊的手，不甘示弱的甩把子力气，“阿乖，你悠着点，别用力太猛，到时候胳膊疼！” 苏不惊甩甩头上的冰碴子，“阿爹放心，就算把冰换成石头，我也一个顶俩！” 不一会儿，父女俩就把篮子装满了。 不远处的难民看到收货满满的苏不惊和苏远山，双眼放光的看向了他们手中的柴刀。 嘿！这柴刀真锋利！若是能借到这户人家的柴刀，他们也能少费些力气吧！ 当下，普通人家能有一把钝刀用来防身、砍冰、挖菜就很不错了，更别提其他锋利得能杀人的刀剑。 身处乱世，锋利的武器贵比食物。 渐渐的，有人抵抗不了柴刀的诱惑，纷纷上前借刀。 苏远山并没有果断拒绝。 不过，他一次只借一把刀，且使用柴刀凿冰的全程，必须要在他的眼皮子下进行，不能拿着刀跑远了。 租金也不高，只要半捧蔬果或是三两块冰坨子意思一下就行。 苏远山所图的自然不是他们的物资，而是这些难民们口口流传的小道消息。 比如目前逃荒队伍的具体情况如何、当下还有哪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以当做食物来吃、队伍后面哪些人蛮横不好惹…诸如此类。 这些难民在逃荒队伍里摸爬滚打许久，自然知道很多事情。 ------------ 第七十四章 美味 仅借给两个人用刀过后，苏远山和苏不惊就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方说，难民们发现，只要是颜色艳丽的植物，一般都是无毒可食用的，而且其颜色越鲜艳夺目，味道就越好。 再比如，越靠近逃荒队伍的后面，难民们的日子就越不好过，大家多是以小家庭为单位，互不干扰，各顾各的。 …… 探听到足够多的消息后，苏远山不再借刀，转而牵着苏不惊回去了。 这一趟，苏不惊和苏远山可谓是收获颇丰。 他们不仅带回了五篮子冰块，还有其他难民付的两捧赤色野菜，而且还了解了逃荒队伍中的一些情况。 马车处，外出采集野菜的苏不惟和苏不忧已经回来了。 此时，他们正焦急的围着火堆探头张望，试图找到苏远山和苏不惊的身影。 苏不惊赶紧挥挥手，“二哥，我和阿爹回来了！” 苏不惟听到苏不惊的声音，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接过苏不惊手里装冰的篮子，道：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被人刁难了呢！差点要去冰河那里找你们去！” 苏远山把手上提溜着的篮子放在车沿上，开玩笑般道： “就知道帮你妹妹拎东西，都没看到我手上没空？” 苏不惟理直气壮的回道：“妹妹年纪小，若是把手勒出血来怎么办？阿爹就不一样了，皮糙肉厚多提提怎么了？” 苏远山一听这话，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自家女儿力大如牛、挥斥冰块的威武模样，不禁抽了抽嘴角，“嗯…知道心疼妹妹就是好哥哥！” 不惟说的对，不管阿乖力气多大，总归是他女儿，怎么心疼照顾都没错。 一家人协力把装冰坨子的篮子分别盖上了一层细细的棉布，以防有灰尘污垢吹进冰上，将他们未来的水源污染了。 接着又把这些篮子全部堆放在车顶处，和几捆木柴紧挨在一起，没留下一丝缝隙。 至于苏不惟和苏不忧摘的野菜，则被赵氏收了一半进空间。 不管有多少，都是作为以后的储备粮。 剩下的一半野菜，苏家人决定当即煮来吃了。 顿顿吃赵氏空间里的现成菜，苏不惊等人觉得也该换换口味了。 路上找点事情来做，哪怕是做吃的，总比一个劲儿发呆睡觉来得强。 赵氏拿着鲜红色的类似树叶子一样的食物，就着炉子里煮好的热水洗了一下，然后浅尝了一口。 知道味道和硬度后，又接着洗了四把菜，在其面上刷了一层油，分别串在几根竹签上，平放在炉子上烤了起来。 并吩咐苏不忆在炉子边看着火，“注意不要让菜烤糊了。” “阿娘！这个果子好好吃！”苏不忧两手抓着黑乎乎的果子，吃得喜滋滋的。 苏不惟捻了个拳头大的果子递给苏不惊，“妹妹也尝尝，这个果子吃着不甜，但是却咸香绵软，比酱肉吃着还有滋味，一点儿也不腻歪，下馒头吃肯定很美！” 苏不惊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 咸香味的果子？完全没听过？又是天灾下异化的食物吗？ 苏不惊轻咬了一口，充盈的汁水窜进口中。 果肉弹爽有嚼劲，每个颗粒接连在口腔内爆发，每一颗都带着充沛的香味，饱满丰富的味觉层次感冲击着苏不惊的味蕾，舌尖的每一块地方都沉浸其中。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果子摸着是冰凉的，吃进嘴里确是温烫合适。 犹如刚刚出锅的卤牛肉，可又自带着一股芬芳清香。 好神奇！她从没在这个世界吃过这么诡异又美味的果子！ 苏不惊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只能瞪大眼睛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阿娘，我觉得等会儿我们可以用这个包着野菜来吃！最好再蘸点芝麻！”苏不惊越说，两个眼睛越亮。 看着孩子们都喜欢，赵氏和苏远山就把篮子里剩下的所有黑果子洗干净，用菜刀切成指甲盖大的碎末，装在一个木碗里。 待苏不忆那边的野菜烤成金红色后，苏不惊自告奋勇，把竹签上串着的菜囫囵扒拉下来，齐整的放在一个小盆子里。 这边的锅空出来了，赵氏夹了几块冰进去融化，又挑了一些生吃起来清脆可口的嫩黄色野菜，用来做汤喝。 待所有菜做好之后，一家人就这么一口野菜包黑果子，一口热汤，满足的吃完了这一餐。 “我们下次可以试试用黑果子来做汤，不知道熬出来的味道会是什么样的！”苏不惟舔着唇角，充满期待的想着。 诶？等等，那到时候熬出来的汤，究竟是素的，还是荤的呀？ 吃饱喝足后，也该想想正事了。 苏不惊擦擦嘴角，正了正神色，道：“怎么还想着吃的？难道二哥忘了，我们还没有去找那个六两银子算账吗？” 苏不惟一听这话就来劲儿了，他的眼睛不舍的从锅中离开，热切的看着苏不惊，说道： “妹妹，终于要开始行动了吗？你带路我垫后？” 一旁的苏远山、赵氏和苏不忆看着莫名熟稔的两人，额头不禁留下满头黑线。 怎么感觉这俩孩子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不用，这次我们人员充足，我俩走前面，大哥垫后，阿爹、阿娘就和小弟一起待在车里吧！” 苏不惊眼也不抬的说完后，从脚腕处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轻轻的掂了掂，随手塞进衣袖里。 赵氏突然出声：“不行！你们三个半大的孩子去太冒险了，阿娘不放心，让你们阿爹一旁跟着才行！” “那就只剩下阿娘和小弟守马车了！多不安全啊！”苏不惊皱着眉毛，不太赞成赵氏的话。 “有什么不安全的，这后面的难民许久不沾一次油荤，都瘦弱得很，阿娘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他们，别忘了阿娘之前在路上还宰过几头鹿子呢！”赵氏自信的抬起下巴。 她可不是那些不敢拿刀见血的人。 苏远山也放心不下苏不惊等人，表示要跟过去把风。 于是，去“聊天”的人中就多了一个苏远山。 “啊？阿姐，你之前不是说会带我一起吗？”苏不忧失望的拖长语气。 “对啊，可我又没说是这一次，阿爹不在，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照顾阿娘，好吗？”苏不惊哄小孩儿似的摸了摸苏不忧的脑袋。 苏不忧看着苏不惊，到底没有对他最亲的阿姐耍赖，乖巧的点点头。 当然，若是说这话的人换成苏不惟，就绝对是另一个结果了。 看着准备妥当的苏不惊等人，赵氏知晓，她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不能冲动，早些回来。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 行动 临走前，苏不惊瞄到车壁上挂着的一布兜蛾粉，眼睛一转，笑着把布兜揣在了怀里。 嘿嘿，到时候把这些蛾粉洒在那人的眼睛里，一定很过瘾的！ 一家人互相拥抱后，苏不惊等人借着微弱的火光，摸黑往前方走去。 “那些官兵应该在最前面的位置才对，我们这么走得走多久啊？”苏远山头疼的看着一望无际的人群，只觉得心累。 早知道他们就该先跟着队伍的前面走，等把人解决了，再退回后面去就是。 唉，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一个人，难度何其大啊！ 他们四个，可别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不会的，我之前就闻到那个人的气味了，离我们不远。” 走在最前面的苏不惊作为带路人，一边感受之前特意在那人身上布下的灵气，一边耸着鼻尖闻来闻去。 仿佛真的是她因为嗅觉灵敏，所以能闻到那个人所在何处一样。 不会有错，那个人一定就在前面不远处！ 她就是感觉到周边有熟悉的灵气波动，所以才决定立时行动的。 “怎么可能？不是都说官兵们守在秦公子身边吗，那就应该是在最前面那堆人里啊？”苏不惟左右观察情况，颇有些不太相信。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路上忙着如厕去了。”苏不惊耸耸肩膀，一拍脑门的胡诌道。 反正她确实感觉到那个人待在一块地方，小范围的动来动去。 苏不惟闻言，立马皱了皱鼻子，好像已经身临其境的看到五谷轮回的情景了。 “妹妹，等会儿你离远些，二哥一个人上就行！”苏不惟代入感极强，上前捂住苏不惊的口鼻道。 “二哥，我瞎说的，你怎么就急得上手了？”苏不惊无语的扯下脸上的手掌。 苏远山没好气的瞥了眼苏不惟，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拎到自己身后，“少说两句吧！” 苏不惟：…… 他未雨绸缪，提前担心演练一下怎么了！ 这个话题太有味道，苏不惊等人白了一眼苏不惟，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论。 众人举着火把，状似赶路的行走了半晌，走在最前面的苏不惊蓦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阿乖，是不是找不到人了？找不到也没事…”苏远山安慰道。 苏不忆看着苏不惊，没有说话，脸上却是满满的信任。 “谁说找不到的？就在那个树林子里，喏，叉腰的那个就是！”苏不惊指着斜前方一个臃肿的背影，语含激动的说道。 苏远山等人赶紧望去。 以苏不惊等人的角度望去。 只见那人身上穿的衣物之厚实，少说有三件夹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毛领子，末了还披盖着一床棕色毛毯，正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从多少难民手中搜刮来的，看上去好不暖和！ 苏不惟突然捂住额头，哀嚎一声：“嗷，那个该天杀的，不会披着我的毯子放水吧！” “小声点，二哥，快！过去给他一闷棍，妹妹我来补刀！” 苏不惊捏着匕首，跃跃欲试的一下子冲到了树林子里的一棵枯树旁边。 苏远山和苏不惟赶紧跟上，苏不忆趁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查看周围是否有人出没。 万一中途有那官兵的同僚来，他也好及时预警。 就在苏不惊准备倒数三声，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时，一个噗通声猛然间响起。 什么情况？她还没开倒数呢，二哥不会就这么直接莽上去了吧！ 苏不惊错愕的怔住，定睛一看，发现苏不惟老老实实的蹲在她的左边，像只小狼狗似的，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不是二哥？那是怎么回事？ 苏不惟狠狠眨了眨眼睛，“不是我，好像是前面传来的…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放完水了，现在要来大的了…” 苏不惊：…… 苏远山：…… 我天！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要啊！画面太那啥了吧！他们招架不住啊！ 就在苏不惊捂着鼻子，谨慎思考，“这个仇真的还有必要报吗”的时候，前面陡然出现的阵阵呻吟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呃…不会是在用力吧…”苏不惟默默说道。 苏不惊：…… 苏远山：…… 服了，这个话题还能不能结束了！ 最后，苏不惟是在挨了苏远山一拳头后才安静闭嘴的。 “二哥，你人傻就少说话，这声音明显是女子在哭！”苏不惊皮笑肉不笑的晃了晃手里装蛾粉的布兜，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不惟瘪着嘴，从漆黑的树干旁探出个头，想要看看前面的人到底在干嘛。 他们此行是专门来敲黑棍的，冲过来之前自然已经将火把灭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苏不惟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个官兵自己手里拿着个通亮的火折子，这才让苏不惟隐约看见前面的情况。 “哎呀，前面好像有两个人被他给捆了！”苏不惟眯着眼睛，小声的惊诧了一下。 苏不惊、苏远山对视一眼，一起探头看去，果然看见两个女子被人堵了嘴，神色哀切的磕着头，没一会儿，额头就青紫了一片。 原来，官兵并没有在如厕，而刚刚他们听到的噗通声，就是她们在是磕头的声音啊！ 苏不惊和苏远山不禁分别逮住苏不惟的两只耳朵，狠狠地揪了一下。 苏不惟捂着嘴不敢吭声，一副认命受罚的委屈样儿。 真是的，他只是提出一个猜测可能，只不过猜错了而已，怎么妹妹和阿爹都这么生气呢？ 若是苏不惊知道苏不惟的想法，一定会说： “二哥，那是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匕首和眼睛鼻子吵了多大的一场架！” 苏远山用眼神示意，“什么时候冲上去？” 苏不惊扶着枯树，轻轻摇头，用气音低声道：“先别急，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再说。” 看这样子，接下来估计还有隐秘，若是能偷听，自然是最好的！ 苏不惊话音刚落，那边的官兵就动作粗鲁的提起两个女子的后脖颈，把她们装进一个大麻袋里，像是拖着不值钱的货物似的，二话不说就要开走。 看着官兵的背影，苏不惊抽了抽嘴角。 太打脸了吧！刚刚还说要看看接下来情况，谁知道人家一句话不说，就要走了！ 怎么事情的发展这么不按套路来呢？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 排队 眼看官兵就要走出小树林了，苏不惊赶紧丢下满心郁闷，拽着苏不惟和苏远山，一个箭步冲到官兵的身后。 苏不惟左手遮住官兵的双眼，右手飞快的在地上掏了一大团腥臭的泥巴，塞进官兵的嘴里，堵住可他还没出口的大喊大叫。 “好了，这下他叫不出…”苏不惟拍拍手上的污垢，话还没说完，就瞥见官兵的胀鼓鼓的大嘴已经空了大半。 苏不惟：……？ 怎么回事？ 苏不惟眼睛迅速往下瞄，疑惑的神色在看见官兵不停蠕动的喉结时，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苏不惟：…… 震惊！这官兵居然真的在吃土！ 这…太狠了吧！什么都吃只会害了自己啊！ 苏不惟满眼“看傻子的怜悯”看着吃的“真”面如土色的官兵，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眼见着官兵就快腾出嘴来大呼小叫了。 苏不惊眼疾手快的又给补了一块泛着油光的黑石头，“嘿！我就不信他还能把石头给吞下去！” “喏，这不就哽住了嘛！”苏不惊一边压着嗓子说话，一边用沾着黑泥的右手蹭了蹭苏不惟的胳膊。 嗯…得再搓几下才能干净吧。 吃土的官兵：…… 我就是想叫几声救命！ “嘿嘿，我是真没想到，有人竟能咽下这么臭的土…” 苏不惟嘿嘿笑着，手法纯熟的拽着官兵的脑袋，以脸着地的姿势，一下子给砸到了泥里。 咔嚓咔嚓…是鼻梁断裂的声音。 接着，苏不惟跨坐在官兵的肩膀上，两脚踩着地，揪着官兵的头发，狠狠地按进泥里，不让他的眼睛到处乱瞟。 官兵突然被打，手里抓着的麻袋下意识的松开，里面的人趁机手忙脚乱的爬了出来。 两名女子穿的姜黄色衣服都不叫衣服，而是用冬日用的被子改装成的破袋袄子，胡乱的捆扎在身上，除了保暖没有任何美观性。 她们眼眶泛红，嘴唇微紫，脸颊黄中带白，显得萎靡不振。 脸上的白，不是那种肤色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诡异的死白色，就像是经久失修的墙壁的死寂感。 经常不见光的人，皮肤确实会发生变化。 就连苏不惊等人也未曾幸免。 不过因为他们经常食用有灵气的东西进行温养，日积月累下，倒也没有多严重，顶多就是皮肤白得透亮，却并不诡异。 “多谢几位出手相助！要不是你们，我和我女儿恐怕已经被这胡老五给捆走了！” 年纪稍大的那个女子用衣角揩了揩眼角，拉着她的女儿就要再跪下磕头。 苏不惟和苏远山一看，这还得了？ 当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们，不让她们跪下。 “快别跪了！我们不是特意来救你们的，受之有愧啊！” “就是，我们跟这个叫胡老五的有仇，救下你们也是一不小心…不对，就是凑巧而已，用不着下跪的。” 苏不惊看着一副狗吃屎模样的官兵，唯一的想法就是： 原来这个吃土的杂碎叫胡老五啊！ 他们家念叨了这么久的人，居然如今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姓名。 “好，既然恩人们不要我们跪，那我和我女儿就听恩人们的，不知恩人们姓甚名谁？一般在队伍里哪个位置赶路…” 年纪较大的女子面容憔悴，语气豪爽，只是有些嘴碎，嘴巴半点儿没停过。 “好了，互报家门环节等会儿进行，还是正事儿要紧…我先来！” 苏不惊拍着恢复干净的手，谨慎的把袖袋里装的眼纱拿出来戴上，再将腰间别着的布兜解开，随手抓了一把蛾粉。 苏不惟默契十足的揪住胡老五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扯，胡老五的头就跟着抬了起来，蛾粉随之落下。 他惊恐下瞪大的双眼，正中了苏不惊的蛾粉攻击。 低低的呜咽声从胡老五的嘴里发出，等了一会儿，蛾粉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只见，胡老五先是难耐的猛眨眼睛，身体不适的扭来扭去，直晃得骑在他背上的苏不惟脑袋发晕。 可能是后面越来越痒了，胡老五想要伸手去扣。 但是他的双手被苏不惟牢牢地制服在背后，没法用手去抓挠。 悲愤之下，他只好用头来撞地面，连带着发痒的眼睛一起撞，通过撞击时产生的疼痛来缓解眼睛的痒意。 有些时候，痒比疼更可怕。 看着胡老五生不如死的蠕动着，想喊话，嘴被堵，肚子里还装着满满的臭泥，眼睛都忍得发红起血丝了。 哎哟，看着就痒啊！ 苏不惊等人感同身受的猛眨了眨眼睛，似是又回忆起之前的瘙痒感了。 身后的母女俩不禁上前几步，只觉得看得不过瘾，恨不得去踢几脚才好。 恩人们这么折磨胡老五，真是大快人心啊！ 就有如在寒天雪地吃了一整锅暖洋洋的羊锅子，直熨烫到人的心窝去了。 而这只是第一步。 若是一下子就把人给抹脖子了，就太没意思了。 在乱世下，活着远比死去更煎熬痛苦。 那…接下来就应该见血了。 苏不惊摩拳擦掌，手里的匕首已经饥渴难耐了。 她拿着黑色的匕首，刀锋眼看就要碰到胡老五的右臂膀时，旁边把风的苏不忆突然折断树枝，发出阵阵咔嚓声来预警。 怎么回事？ 苏不惊等人刚把胡老五拖着要要躲起来，就听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让我…” 啥玩意儿？ 这狗东西，还能有骨灰级追随者保护他的安全？ 不会是他的同僚，知晓他许久未归，特意来查看情况的？ 低调站着的母女俩听到后，惧色当即如阴云般布满脸颊，脚步微微分开，身体向左倾斜，一副随时开跑的模样。 她们实在是被自胡老五为代表的官兵，给整怕了！ 对于如今的难民们来说，已经到闻兵色变的地步了。 苏不忆刚带着苏不惊等人回跑半步，那个人影一下子跑到了面前来，“呼、呼！刀下留人！这个人我守了许久了，你们就算要撒气报仇，也应该排在我后面！” 苏远山：…… 苏不惟：…… 苏不忆：…… 苏不惊：……啊？ 不是吧，这个胡老五仇家这么多，报个仇居然还有插队的？！ 怎么着，每次报仇是不是还要排个顺序来，你一腿我一拳的出气？(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 欠虐 来人渐渐靠近。 人影在火折子的照映下，终于清晰可见。 这人是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满脸的胡子遮住了下半边脸，头发一绺绺的紧黏在头皮上，泛着油光，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洗过了。 他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塞满树叶的衣服，针脚粗陋，有些树叶还露了出来，像是临时赶做的。 不过那树叶甚为奇怪，叶面居然有一层浅浅的白色绒毛，看上去比天灾之前的树叶要保暖许多，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摘来的。 “老伯，插队是不可能的，我们先来，怎么着也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苏不惟拖拽着胡老五，往后退了退。 那警惕护食的样子，就像手里拖着的是引人眼红的大白菜。 “大白菜”胡老五：…… 你们都排队想打他了，能不能在打他之前，让他先抠抠眼睛啊！ 真的要痒疯啦！ “叫什么老伯啊！我还没及冠呢！”男子的侧重点显然格外不同，不再纠结谁先打胡老五，反而无厘头的纠结起自己的年龄了。 苏不惊等人：…… 骗谁呢！先不提胡子都白完了，光是脸上的褶皱多得都能当楼梯爬！ 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真的，我才十六呢！这愁人的世道啊！我不过是日日忧虑如何活下去，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男子见苏不惊等人一脸不信，激动之下撩开胡子，露出一张沧桑的脸来。 苏不惊默默看了眼男子的糙脸，暗道，此人说的若是真的，那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不过，就算他长着一张入土的棺材脸，也和她没关系，只要不是来救胡老五的就行！ 苏不惊的眼神在男子脸上打了个转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崩溃的胡老五身上。 此时，胡老五趁着没人注意他，正拼命的用粗糙不平的地面磨擦眼角。 眼睑处已经被磨出了道道血痕，他却犹不知痛的大力蹭着，好像要把那块皮肉给蹭下来，才肯罢休一样。 苏不惊用脚踢了踢胡老五的背，只感觉脚下一片柔软。 嗯…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可不好下手啊！ 就跟面上多长了三四层皮一样，一刀下去，血怕是都见不着！ “二哥，上！脱光他的衣服！”苏不惊用脚摁住胡老五的头，固定住他的身形。 苏不惟“噢”的应了一声，随即就手法熟练地剥胡老五的衣物，一层又一层，就跟剥洋葱似的。 就算碰上了撕扯不开的死扣儿，他也能迅速的解开，直看得一旁的母女俩和苏远山等人眼花缭乱。 没几息功夫，胡老五就被脱得光溜溜的，那几件夹袄、毛毯和裤子也完好无损的堆放在旁边。 胡老五风中落泪：…… 啊啊啊！干嘛脱他衣服啊！ 苏远山和苏不忆面上一言难尽： …不惟给别人脱衣服，怎么比脱自己的衣服还熟练啊？ 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花活儿了？！ 苏不惊看着趴倒在地上、冷得打抖的胡老五，毫不犹豫的一刀扎进他的右腿里。 只听噗呲一声，血肉飞溅。 浓重的血腥味让杜氏母女和男子干呕起来。 这一刀，苏不惊格外用力，匕首穿透血肉，牢牢地扎进黑土里，把胡老五钉在地上。 嘿！这下就跑不掉了！ 胡老五疼得腿直打颤，却还不忘用坚硬的泥块磨蹭眼睛，仿佛魔怔了一样。 血水和着泥土模糊了他的视线，涎水不受控制的从下巴处，慢慢凝结成薄冰，狼狈得像条狗。 “呜呜呜…” 胡老五的惨叫声被泥土和石块堵住，只余下微弱不可闻的阵阵呜咽，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小郎君，你下手也太快了吧！我们正聊着呢，你就抢先一步！” 男子震惊于苏不惊出手的快准狠，再加上苏不惊捂得严实，难辨男女。 所以男子就下意识认为，她是个胆大的男孩。 苏不惊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让苏不惟等人过来。 这个胡老五，往前算，骗了他们银子，往后数，还带走了他们家明面上唯一保暖的毛毯。 明知道天冷，他还强硬的把毛毯收走，虽没直接杀人，却间接的没管旁人死活。 最主要的是，同时被一个人抢两次，真的太憋屈了！ 苏不忆闻言，走了过来，几人轮流拿着匕首，分别在胡老五赤裸的双手和左腿狠刺了一刀。 不过刺的地方并不致命，胡老五并没有马上断气。 只是他身上混乱的鲜血和涎水，慢慢凝固成了浅浅的薄冰，强撑着口气在受苦。 死去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苏不惊等人已经出手了，男子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甘示弱的举起自己的破锄头，闭着眼就要用力砸下去，可临到头又退缩了。 这世道虽然大乱，可当下还能找到些食物，不说饱腹，至少饿不死人，且前面还有个扶州作为奔头。 仍然心怀希望的难民们，心里的道德底线终究没有被打破。 对于普通人来说，用利器杀人需要胆量，第一个要过的，就是自己心里那关。 男子到底没有勇气伤人。 哪怕他面对的是鱼肉难民的人渣杂碎，也难以用血反击。 男子恨恨地跺了跺脚。 这个人把他的衣服、两篮子野菜和木柴都拿走了，还言明接下来会继续找他索要东西，让他多准备些。 都这样了，凭什么最后是他下不了手？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胡老五，干脆捏起拳头，猛地捶到胡老五脆弱的眼眶上。 一拳又一拳，男子仿佛打开了开关，越打越上瘾。 拳拳到肉的触感让他心里舒了口气，眉眼都和缓下来。 明明他用手捶打的力道也不轻，多来几下也会打死人。 可比起直接用锄头，心里的负担别扭好像少了很多，真是奇怪啊！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番自己的报复感言，就被胡老五阵阵疑似舒爽的轻叹给震住。 “呜呜呜~” 男子：……？ 啥玩意儿，为啥别人打你，你就一脸痛苦，轮到他打你，你就一脸“继续”的表情？ 他力道很轻吗？应该没这么弱吧！ 男子不信邪的又挥了几拳头，得到的依然是胡老五的舒气声。 “…这什么情况？胡老五还有这癖好？”男子风中凌乱，感觉自己受到了打击。 苏不忆面色怪异的瞅了瞅胡老五的红眼睛，“呃…你换个地方打，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男子看着脸上满是冰口水的胡老五，嫌恶的皱了皱脸，实在找不到地方下手。 搞不懂！他这个气儿出的怎么越来越憋屈了！ (本章完) ------------ 第七十八章 阿兰 看着男子不再动作，苏不惊扭了扭手腕子，正准备再补几下时，就瞥见一旁围观的母女上前一步。 “几位恩人，小妇人能不能借用下你们的刀？”年纪较大的女子牵着她的女儿，恳切的看着苏家人。 不等苏不惊等人回答，女子继续说道： “小妇人姓杜，这是我女儿阿兰，夫家为了保护我们，不幸死在蛾灾里了，一家子就这么散了，只留下我们母女俩。” “我本来想过，要带着阿兰一起赴死，一家子在地下团聚的。可是在我下定决心，准备一把火自焚时，阿兰跟我说，阿娘别怕，天亮了就好了，阿爹会在天亮的时候回来的。” “呵…我死不死的无所谓，但是我的阿兰还那么小，她还没见过十年一次的国典，没尝过元州首屈一指的豆腐脑，没遇到会陪她共度一生的人，她不应该跟我一样死在绝望里。” “所以，我决定带着阿兰继续活下去，一直活到天亮的那一日。可胡老五那个混账，看到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趁我们过来摘嫩叶，偷摸跟过来把我们给绑了，还说要找个无人的地方，把阿兰给…让我们不要反抗。” “要不是几位突然出现，恐怕我们已经折辱而死了…” 杜氏的话，让苏不惊等人一阵沉默，周围的冷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 尤其是男子，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这胡老五居然这么无耻，不仅坑害难民，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苏不惊不禁抬眼看了看阿兰。 及腰高的女孩腼腆的站在她阿娘的身后，肤色苍白，身形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 她时不时蹭出头来，怯怯的看一眼苏不惊，眼里满是单纯和好奇。 苏不惊注意到后，冲着她善意一笑。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当瞥到自己破了个洞的草鞋时，眼里闪过一丝难为情，略微羞涩的扭了扭身子，红着脸往她阿娘背后躲去。 看着这样干净的阿兰，苏不惊哑然。 这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啊！ “欺负女子的人算什么东西？！来，杜娘子，用我的锄头吧！虽然破了点，但是杀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男子气愤的鼻孔直喷气，不等苏家人反应，一把将手里的锄头塞给杜氏。 杜氏无措的握住锄头，看着趴倒在地奄奄一息的胡老五，眼里的犹豫渐渐被坚定取代。 她不能怕！ 她还要保护她的阿兰，她这个做母亲的，若是连伤害她们的人都不敢杀，那她们之后还怎么活下去？！ 杜氏深吸一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胡老五的胸膛，手下发力砍下去。 噗的一下，锄头狠狠的穿进了胡老五的肋骨处，血液喷溅了杜氏一身。 胡老五半死不活的呻吟了一声，眼睛已经开始流黑血了。 杜氏一边砍一边吐，仿佛要把自己受的惊吓统统发泄出来。 杜氏擦眼泪时，余光看见苏不惊走到她的身后，牵住她的女儿，两人一起走到胡老五的跟前。 “小恩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杜氏不解的停下动作。 苏不惊没有回答她，反而面色严肃的将自己手里的匕首递给阿兰，轻声说道： “阿兰，你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多大了，但是不管多小的孩子，想要在乱世中活下来，必须得有足够多的勇气。这个勇气不单单包括面对未知灾难的勇气，更多的，是要做到举起武器不低头。” “你的阿娘能保护你一时，却不能保护你一世。无论你有多害怕，你都应该站出来，和你最重要的人一起面对。” “这个人想要伤害你和你的阿娘，现在，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 阿兰红着眼睛，颤抖的小手接过苏不惊的匕首，在杜氏担心的目光下，蹲下了身子。 “阿兰，你别勉强自己，阿娘会永远在你身前保护你的！” 阿兰回过头，惨白的小脸笑了笑，“阿兰也能保护阿娘的！” 说完，阿兰心里鼓励了下自己，闭上眼睛，猛地朝着胡老五刺去。 可是她到底是头一次伤人，又闭了眼睛，下手没有准头，匕首落了空，扎进黑泥里。 看着阿兰睁着湿润的双眼，不知所措的回望她，苏不惊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而是无声的拉着阿兰的手，手把手的带着她的手，来到了胡老五的两腿之间。 “你看，对这种欺凌你的人渣，不能只是随便砍个地方，见了血就算完的。” “你得让他知道痛，要在这里剜下一块肉才行。” 一边说着，苏不惊一边握着阿兰的手，毫不迟疑的刺了下去。 血肉模糊间，胡老五凄厉的呜咽几下，被捅了个窟窿的手吃力的想要去摸。 苏不惊眼睛都不眨，用匕首挑着坨血肉，一下子塞进了胡老五的嘴里。 “喏，得这样做，这种渣滓才不会继续祸害你和其他女子。” 阿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己动手，用匕首朝着胡老五的空荡荡的两腿之间搅了搅。 “是这个地方吗？” 苏不惊点头，语气略含欣慰的道：“对，阿兰真厉害，比旁边那个老伯强多了。” 一旁莫名躺枪的男子：…… 喂！都说了他不老！ 杜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阿兰，母女俩泣不成声。 面对苏不惊和阿兰的举动，没有人提出反对。 对待这样的人，怎么过分都不过分。 苏不惊转头看向胡老五，“还觉得痒吗？” 胡老五的目光像是要杀了苏不惊一样，阴狠得吓人。 苏远山等人赶紧上前，挡住了胡老五的视线。 苏不惊恍若未觉的继续道：“看你这么痒，我也难受，这样吧，我就好心帮你挠挠。” 说着，苏不惊的匕首一个用力，毫不客气的扎进了胡老五的左眼球。 胡老五疼痒之下，竟然诡异的笑了出来，想要说话，被嘴里紧塞的石头堵住。 “舒服吗？像你这种只会把目光放在弱者身上的渣滓，为什么要长眼睛呢？果然还是挖了的好。” 苏不惊戳爆了胡老五的双眼，然后嫌弃的在他的脸上刮蹭了下匕首上的血污。 “来，阿兰，这把匕首就送给你了。” 阿兰如获珍宝般接过匕首，重重的点头，“谢谢恩人，我会和阿娘一起好好的活下去的！” 杜氏看着匕首，感激得差点跪下去。 这可是能保命防身的东西啊！ 苏远山和苏不忆一把扶住她，“快别跪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处理了胡老五。” 男子和杜氏齐齐点头。 ------------ 第七十九章 结束 此时，胡老五的眼球爆裂，只留下两个空空的眼窝。 眼眶处流出来的透明液体，混合着嘴角的涎水，凝结成混浊的冰碴。 他的嘴里塞了一团血淋淋的烂肉，四肢和胸膛处满是污浊的鲜血，到死都没叫喊出一句话。 几人协力，把活活痛死过去的胡老五丢到枯树旁，让他就这么光溜溜的曝尸于此。 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胡老五，不管是苏不惊等人，还是杜氏，都觉得心中舒畅万分。 只有那个男子不对劲，他一言不发的盯着胡老五的尸体，眼神空荡荡的，像是在懊悔着什么事情。 男子就是因为形单影只，所以才会让胡老五盯上，被他一个劲儿的薅羊毛。 但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他知道，要是再被这么压榨下去，根本就不用为自己活了，他直接奉胡老五为主得了！ 他虽说没胆子杀人，但是最起码的反抗还是会的。 于是，他一路盯着胡老五的行程。 知道胡老五每吃八顿饭，就会避开官兵同僚和难民群去路边随处可见的小树林里，大约待半个火把燃尽的时间才会出来。 摸出规律后，他选定在今日去解决后患。 可好巧不巧的，他居然还能碰到同样来找胡老五寻仇的人，连打人都要排着队来。 可见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后来出过气后，男子又听了杜氏的自白。 他这才知道，前几次胡老五去小树林是在做什么混账事！ 他虽然一直盯着胡老五，可他怕打草惊蛇，惊动了胡老五和他那堆官兵同僚，从来没有跟着去过小树林，只是远远的望一眼。 所以他并不知晓，小树林里还隐藏着这等腌臜事。 若是知道的话，他哪里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就算被那群官兵打死，也要去出头的。 男子想起之前胡老五接二连三的去到小树林。 其背后的深意，令他不寒而栗。 胡老五究竟祸害了多少人！ 男子心里头无端的生出闷火，即是气自己，也是气胡老五。 他觉得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突然，男子冲到胡老五的尸体前。 在苏不惊等人惊愕的目光中，毅然举起自己的破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捶打在胡老五的胯部。 男子一边打一边吐，空空如也的胃里只能吐出酸水。 “你…没事吧？” 看着陡然间肥了胆量、变了脸色的男子，苏不惊等人疑惑的问道。 刚刚不是还不敢杀人见血吗？ 怎么一下子就跟开了窍似的，直接略过杀人，开始鞭尸了？ “没事，我就是就觉得，这种人渣，就算死了也不能留全尸。” 男子牵强的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只低着头，一锄头一锄头的，把胡老五的尸体砸了个粉碎。 看着尸骨稀烂的胡老五，男子肩头忽地一滞，竟生生的跪了下去！ 只见，男子面朝着空洞洞的天空，眼眶不自觉红润，下半张脸丛生的胡须微微抖动。 应该是在念叨着什么，不过太小声了，大家都听不到。 然后，男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力道之大，额头都被磕肿了。 苏不惊等人虽然不知道男子的行为举止有什么深意，可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静静的看着胡老五的尸首。 也许之后会有野兽过来啃食他的尸体，也或许他会变成滋养黑土的肥料。 总之，世间再也没有胡老五这个人了。 苏不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摘下眼纱，冲苏远山等人笑了笑，准备回去。 这次敲黑棍，虽然过程中多了些意外，可结局依然是好的。 “诶，等等，一起待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一家的名字呢！我叫韩矩，以后队伍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结伴去找食物吗？”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就是在逃荒队伍里，势单力薄总会被人挑刺儿。” “人多力量大，跟你们这些人一起去，总比我单独去要保险些，至少不会再被那些污吏逮着搜刮了！” 这些人下手狠，难得的是又有底线。 若是能跟他们一路结伴去到扶州，他一定会少很多麻烦。 “我们一家姓舒，你管这三个孩子叫大郎，二郎和三娘就成，乡下人家没正经名字。”苏远山没有反对，和善的笑道。 “什么？你说这个小娃娃，是个女娃？好家伙！什么时候女娃都这么猛了…”韩矩难以置信的指着苏不惊。 “怎么？女娃惹你了？别忘了刚刚你个大老爷们儿，还没我胆子大、力气大呢！”苏不惊插着腰满脸嫌弃。 “没没没！女娃好啊！都说巾帼不让须眉，舒三娘子这么小就力能扛鼎，简直是让吾等男儿汗颜！” 韩矩一边说话，一边去捡堆放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的穿起来，“对了，还好你们把他衣服剥了才落刀的，不然我这两件夹袄就彻底报废了，真是多谢了啊！” 韩矩将自己之前穿的树叶夹袄穿在最外面，把胡老五身上扒下来的夹袄牢牢遮住。 以防被胡老五的同僚们认出来。 苏不惟半点不嫌弃的捡起地上的毛毯，拍了拍系在腰间。 浪费是不可能的！洗洗还能用！ “还有，这个毛领子和夹袄不知道是胡老五从哪儿抢来的，要不杜娘子你们捡了来穿？” 乱世中可不讲究犯不犯忌讳，别说是扒死人衣服，只要能保暖，哪怕是烂泥里掏出来的也能穿。 杜氏闻言，赶紧接过毛领子和夹袄，欣喜的把阿兰冻得红肿的手捂进夹袄里，“阿兰，暖和吗？” 阿兰乖乖的点头，捧起杜氏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阿娘总是咳嗽，阿娘戴这个毛领子吧。” 杜氏没有拒绝，揉了揉阿兰的手，脸上是平和的笑意。 胡老五的问题已经解决，几人没有在这里多待，互相告别后就离开了。 苏不惊牵着苏不忆和苏不惟的两只手，心情很好的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曲。 苏远山笑呵呵的跟在后头，举着重新燃起的火把，帮前面的兄妹照明。 回去的路上格外安静，难民们已经休息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带路的秦公子就要出发，所以会抓紧一切时间养足精神。 毕竟，睁开眼就要赶路，若是没有足够的力气，就是累死在路上也是有可能的。 ------------ 第八十章 冰湖 苏不惊等人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闪着火光的熟悉的马车。 还有坐在车沿上，等待他们回家的赵氏和苏不忧。 苏不惊宛若归巢的乳燕，嗖的一下飞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赵氏的腰肢。 “阿娘，你怎么还没休息呢？” 赵氏看着齐齐整整回来的家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阿娘哪里睡得着，你们去了那么久，阿娘能不担心吗？” “都没受伤吧？还顺利吗？没被人发现吧！” 苏远山笑道：“放心吧，事情很顺利，大家都没事，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苏不忧跺着脚，满脸好奇的等着苏远山的后文。 苏远山却摇头不语，示意进去说话。 外面寒冷，苏不忆和苏不惊牵着赵氏坐进马车，苏不惟抱着苏不忧跟着进去，只留下苏远山呆在外面。 车内，苏不惊和苏不惟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个明白。 赵氏听完后，对杜氏和阿兰的遭遇暗暗叹息，却没有过多评论，只是挨个摸了摸苏不惊等人的脑袋，“好了，出去半晌了，快擦擦休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开走呢！” 苏不惊等人乖巧的点头。 苏不忧一边帮哥哥姐姐们擦手擦脸，一边兴致勃勃的问他们是如何教训胡老五的。 正当他们聊得起劲儿时，马车外的苏远山打开车门，撩起斗篷帘子，“这马车的轮子开裂了，估计要坏了，你们快先下来，免得等会儿摔着了。” 车里的人闻言，赶紧排着队下车查看情况，果然瞧见马车的轮子裂开了几条粗大的缝隙。 看这架势，估计再跑一会儿，就会半途散架。 “把这车拉到无人的地方，我们换了就是。”赵氏空间里还有很多车厢备用。 苏远山和苏不忆小心翼翼的牵着马头移动，尽量不惊动周围休息的难民。 苏不惟在后面稳着车厢，不让马车受到颠簸。 幸好路上的凹凸不平之处，都被前面赶路的人给踩平了，挡路的石子也被人踢开，路面相对平坦。 马车一步一缓的行到一根巨大枯树的遒劲树根后，才停下。 确定周围没人后，苏不惊等人有条不紊的把车里的东西收捡干净，然后由赵氏换了个新车厢。 一家人将放置在旧车厢的物件儿，全部转移到新的车厢里来。 末了，苏不忆还心思谨慎的把新车厢的外表做旧，使它看起来陈旧破败，不那么显眼。 待收拾妥当，一家人牵着马车，悄无声息的回到原地，开始休息。 马车旁的火堆烧得旺旺的，噼啪作响的声音反而衬得永夜更加寂静无声。 这一晚是由苏远山、苏不忆和苏不惟轮换着守夜和休息的。 苏不惊照常修炼，只不过因为外界的灵气已经消失殆尽，她又时刻和家人一起待在马车，没有机会进入仙府修炼。 目前，苏不惊的修炼进度受到了严重的阻碍，每天只能依靠一点碎灵石来补充灵气，仙府里的物品也受到极大的限制。 不过她并不气馁，积土成山，积水成渊，只要每天坚持，就一定有所收获。 燃尽三个火把后，逃荒队伍又有了新动静。 是前面的人开始出发了。 周围的难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奔波不息的日常。 他们彼此间互不接触，仅能听见每家每户行进的沉重脚步声。 苏不忧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歪倒在赵氏的腿上。 赵氏闲着没事，从空间里掏出针线，就着壁间的微弱烛光给家人们纳鞋垫。 苏不忆拿出一个厚厚的小册子，提笔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写了上去，并附上自己的想法。 末了，苏不忆郑重的在这一页的末尾添了句，“绝不能让妹妹和阿娘落单”。 看到苏不忆写完停笔，苏不惊赶紧接过册子，喝口热水润润嗓子后，小声的把之前记下的文字，一页页读给车里的人听。 即是消磨时间，也是回忆过去。 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画面，每一段平淡如水的日常，仿佛都历历在目。 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他们并没有停留在同一天里，时间仍然存在，日子仍然在往前走。 —— 这次途中一切顺利，苏不惊等人没有碰到意外。 逃荒队伍行进许久后，再次停了下来。 正当苏家人准备外出收集物资时，就瞧见队伍后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跑向他们跑来。 此人正是韩矩，他先是冲着马车里露出头来的赵氏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对苏远山拱手道： “舒大伯，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收集物资的时候咱们搭个伴儿！” “嗯，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仅限于收集物资。”苏远山不咸不淡的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你们厉害着呢，我就是沾沾你们的光，我可不想再被…” 韩矩未尽之意，在场的人都懂，无非就是不想再被下来捞油水的官兵搜刮奴役了。 “那杜婶子她们呢？她们没跟你一起来？”苏不惟疑惑的问道。 “嗐，我让她们来，她们死活不肯，说是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韩矩晚间是和杜氏母女俩一起回去的，如今他们三人也算是一路同行，互相为伴。 “走吧，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多找点吃的呢。”韩矩挥了挥用路边的树枝编成的篮子，肩头扛着他那把破锄头。 苏不惊等人知道轻重，不再多言，跟着韩矩外出寻找物资。 只有苏不忆留在原地。 他一边给马修剪又变长的毛发，一边守着马车内的赵氏和苏不忧。 另一边 一路上，多亏了有韩矩这个人形辨菜机，他们一路走、一路挖，找到了不少新奇的食物，有翠绿色的菱果、紫红色的拇指菜… 出来还没多久，一行人就已经收获满满了。 可寻找了片刻，他们也没有发现有水源的存在。 本来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靠之前存下来的冰块解渴。 幸好，途中他们遇到了一群难民，跟着他们穿过了一片枯树林，来到一块冰湖泊前。 这块冰湖泊占地不大，面上散发着浓浓的白雾，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冰块味。 此时，冰湖泊上分散着一群或趴或跪的难民。 他们神情激动，手脚并用的拍击着冰层，仿佛里面有令他们疯狂的东西。 是什么呢？ 苏不惊走近一看。 原来，是这块清澈见底的冰湖泊下，冰冻着数以万计的银色鱼儿！ 鱼啊！不管是熬汤喝还是烤着吃，那都是难得的美味。 尤其对于许久未沾染荤腥的难民们来说，更是大补之物。 不光难民们激动得手舞足蹈，就连苏不惊等人也是兴奋得很。 ------------ 第八十一章 飞鱼 韩矩最是激动，他迫不及待的越过前面的苏远山，举起锄头就要开凿冰取鱼。 哼哧哼哧间，冰屑飞舞，冰块凿下来不少，鱼倒是一只也没摸到。 “我们在上面用肉眼看着，觉得鱼离我们很近，实际上却相距甚远，有点耐心凿深些，总能挖到鱼的。”苏远山拍拍韩矩的肩膀，算是安慰。 韩矩半点不沮丧，笑呵呵的道：“哈哈，没事，反正凿下来的冰又不会被浪费，我就当凿冰取水的同时，顺便抓鱼咯！” 看着韩矩心态良好的继续挥锄头，苏不惊等人也不甘示弱，各自在岸边就近找了个空处，就开始用随身携带的利器凿冰取鱼。 凿冰很费力气，尤其是当你劳累半天也挖不到一条鱼时，心情会变得焦躁不耐。 之前还兴奋的难民们，此时也过了兴奋劲儿，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望鱼兴叹。 这种看在眼里，却吃不到嘴里的感觉，非常折磨人。 不过大家失落片刻后，终究敌不过鱼肉的诱惑，又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破冰。 苏不惊蹲在岸边，看中了一条手掌长度的银鱼。 韩矩手下动作一直没停，再加上运气好，选了个距离冰层较近的鱼，所以他第一个成功挖到鱼。 “哈哈哈！我挖到了！哎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鱼呢！”韩矩丢开锄头，蹲下身子去捞鱼，开心得就差直接生啃一口了。 可就在这时，韩矩手里的银鱼渐渐变成半透明状。 透过柔韧的鱼皮，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鱼儿冷白色的纤细鱼骨。 鱼身在火把的照耀下隐隐发光！晶莹剔透的恍若一件精美的琉璃艺术品。 韩矩不可置信的痴看着大变模样的鱼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突然，鱼儿的背上缓缓的舒展开一对手臂之长的亮白色鱼翅，薄如蝉翼，质地却格外坚韧有力。 只见它的鱼翅微微颤抖后，倏地一个用力，鱼尾轻拍着韩矩的手掌，忽然间腾空飞起！ 韩矩感受着手掌心的冰凉湿滑，大惊失色的跌坐在冰上，失声叫喊道：“天哪！这鱼竟然还活着！还会飞！这是什么怪物！” 世上哪儿有会飞的鱼啊！？ 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下，这鱼居然没被冻死！而且还能在冰块融化后的瞬间活过来！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苏不惊等人距离韩矩最近，所以正好看见了银鱼展翅飞翔的画面。 刚才那鱼在变色发光的刹那，苏不惊等人的目光就被吸引了过去。 只可惜鱼飞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鱼的头和尾，那鱼一转眼就高高的翱翔在黑夜中了，向着左手边飞去。 鱼身上散发的银白色光芒点缀在黑幕中，就像是天边陡然间亮起了一颗寒星。 这边动静那么大，冰上挖鱼的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他们震惊的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飞在天上的鱼，语言已经不能用来描述他们此时激动的心情了。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跪倒在地上，狂热又虔诚的呼喊着： “是会飞的神鱼！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希望！” 周围的难民们仿佛也受到情绪的感染，纷纷跪在地上感谢上天，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冰湖上空回荡不停。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除了火把之外的光。 原来光并没有从世界上消失！上天也没有彻底抛弃他们！ 这点光虽然微弱，但它就像是一滴雨水，抚慰了人们日渐干涸的内心，让人们更加有信心走出困境。 韩矩被这个阵仗吓住，手脚并用的爬到苏远山旁边，担忧的问道： “舒大伯！这鱼会飞会发光，还能吃吗？我们吃了会不会也跟着发光啊？” 搞了半天，韩矩最关心的居然是能不能吃鱼这个问题！ 苏远山哭笑不得的看着韩矩，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年迈苍老，可实际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心思跳脱也不奇怪。 “不急，先看看其他人怎么做，而且，不管鱼能不能吃，都不耽误咱们凿冰，多挖点总是没错的。” 这次他们外出，并没有在附近发现宽广的冰河，要不是跟着难民群找到了这片冰湖，他们就只能吃之前的老本儿了。 若是之后的路上依然没有冰河，甚至连湖泊等水源也没有了，那该怎么办？ 他们必须未雨绸缪，趁着现在多储备一点冰，以防不时之需。 韩矩点点头，重新找了个冰面开始挖冰。 这回他并没有把鱼从冰里凿出来，而是避开有鱼的部分，只挖冰。 苏远山等人也闷头挖冰，并不多理会冰里的会飞的银鱼。 只有苏不惊停下了挖冰的动作，她低着头观察银鱼，心里暗自猜测： 这些鱼能在冰中不死，还能破冰而飞，体内说不定存有细微灵气… 苏不惊心中微定，背对着众人，右手拿着柴刀轻轻的敲了敲冰面，冰层就宛若蛛网般裂开。 整个过程轻巧的就像是信手敲碎了个脆弱的鸡蛋。 只见，冰块里的银鱼一触及空气，鱼身就变为半透明，银白色的光芒渐渐浮现，霎时间，就照亮了苏不惊的脸庞。 眼看它就要振翅飞走，苏不惊左手微微一拉，牵动身体里储存的灵气于指尖，凝聚成丝线，将微微发光的鱼儿扯到手里。 鱼儿躲避不及，还没飞起来就落入了苏不惊的掌中。 入手是冷玉般的温润，鱼身上的冰碴融化成水，显得有些湿濡粘腻。 捏着鱼翅的一瞬间，苏不惊就察觉到了遍布在鱼身上丝丝缕缕的灵气。 这些灵气格外纯粹天然，比碎灵石内蕴含的灵气更加精纯。 而且难得的是，这些灵气相当温和细腻，就算是普通人食用，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苏不惊大喜之下，左手立马发力，顺势就要吸收鱼的灵气。 可令她失望的是，这些鱼体内的灵气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吸纳获取。 看来只能用嘴吃了！ 苏不惊心思一转，“阿爹，大哥，二哥，这些鱼可以吃的！咱们多挖点，越多越好！” ------------ 第八十二章 收获 “阿爹，大哥，快！你们负责凿冰，我和二哥负责挖鱼。” 苏不惊兴冲冲捏着左手的飞鱼，冲苏远山等人挥了挥。 苏远山等人闻言，想要细问，可看见苏不惊催促的神情，只好一边挖鱼，一边询问道： “阿乖，你怎么知道这鱼可以吃？” “妹妹，可别是你自己生尝了一口呀！赶紧吐出来！” 眼看苏不惟和苏不忆担心得就快要放下手里柴刀走过来了。 苏不惊赶紧阻止道：“没有，我怎么可能生吃鱼啊！我是看见那边有人在生吃鱼。” “喏，就是那边，一大堆呢！” 苏不惊说着，右手的柴刀指了指不远处的难民。 苏远山等人和韩矩抬眼望去。 雾白色的冰面上，那群难民已经没有跪趴着了。 只见他们手舞足蹈的大声呼道：“吃了这些鱼，我们就能顺着上天赐予的神光，顺利到达祥和安定的扶州！” “神鱼乃上天恩赐，我们应当顺应天意！” 这些具有针对性的话十分鼓动人心，没一会儿，冰湖上的难民就你抢我拖的凿冰挖鱼。 他们为了加快挖冰鱼的速度，一大群人分成十几人一组，合伙凿开个大冰洞，协力将里面的鱼挖出来。 可冰敲开的瞬间，鱼儿就颠颠鱼尾，滑不溜丢的飞走了。 难民们的懊悔叹息声抑扬顿挫的响起。 一时间，冰湖上空银光乍现，虽不至于灿若白日，粗略看去，却也是群星闪耀。 以飞鱼的飞行速度来看，仅靠普通人的反应速度很难抓住它们。 难民们为了顺利抓到鱼，只能尽量不把鱼表层的冰敲碎，连冰带鱼的收集物资。 有些急迫些的人，抓着刚到手的冰坨子，咔嚓咔嚓的啃咬，直接将冰里面的鱼生吞下肚。 看着那些难民吃得一脸享受满足的表情，苏远山等人和韩矩就是再笨也知道，这些鱼吃不死人，反而格外美味。 他们赶紧加快手下的动作，站好位置，有条不紊的分工协作。 苏远山和苏不忆卖力的在冰湖上挖冰块，再由苏不惟和苏不惊搬运到岸边的石块旁码放好。 当然，苏远山和苏不忆也会时不时的把冰层敲裂，导致很多飞鱼破冰而出。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由苏不惊牵动灵气抓住飞鱼，再把它的翅膀打个死扣，不让它振翅飞走，然后趁人不注意，眼疾手快的将飞鱼收进仙府里。 韩矩没有硬贴着苏家人，他独自找了个地方，默默的挥着锄头奋力干活。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没多久，湖面就下凹了一大截，冰面上层的鱼也被人们挖空了，看上去像个坑坑洼洼的大池子。 此时，如果大家想要再挖到飞鱼，只能继续往冰湖深层挖去。 不过，挖了这么久的冰，大家的力气已经消耗一空，手臂酸软得连抬起来都费力，凿冰的家伙也变钝了。 而且接下来还要赶路，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他们再继续深挖。 不过难民们已经非常满足了。 因为他们每个人至少都挖了二十条飞鱼，再加上挖鱼时凿下来的冰块，这些都是宝贵的食物和水源。 这一趟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了。 于是，他们不再停留，摘了些坚韧的草根编织成粗绳，举着照明的火把，合力拖拽着沉重的冰和鱼，打算回去驻地再细分物资。 隔了很远还能听见难民们的欢声笑语，好比过年般喜气洋洋。 只有苏家人和韩矩还留在原地。 “我说你们挖了这么多，要怎么搬走啊！”韩矩看着苏家人收集的冰和鱼，感叹道。 舒家这些人看上去文文弱弱、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一个两个力气这么大，挖的冰和鱼是他的三倍之多，而且鱼多冰少。 “多搬几次就搬回去了呗！反正我力气大！”苏不惟拍着胸脯道。 “你？小胳膊小腿儿的，能行吗？”韩矩瞅了瞅苏不惟稚气未消的脸蛋，语气明显不信。 “这有什么？多拉几次就习惯了。”苏不惟不再多言，用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装鱼，不让外人看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斗篷装不下的鱼，就被苏不惊压在野菜上，双手挎着篮子搬走。 剩下的冰块则用草绳绑着，被苏不忆和苏远山提溜在肩膀上，苏远山还有余力，走在众人的最前面，举着火把给大家照路。 一旁的韩矩看得啧啧称奇。 这么多东西，居然真被他们全部搬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众人遇到了几批拦路抢劫的难民群，他们三五成群的搂着怀里的飞鱼，眼睛却热切的盯着苏不惊等人。 好呀！他们明明有了物资，却犹不知足！ 苏不惊放下手臂上揽着的篮子，一个跳跃冲到难民们身前，挥动柴刀三两下就把他们打趴在地。 “我们后面这些难民，这次明明都有很多收获，怎么还有人想着抢别人的！”苏不忆皱眉说道。 “唉，贪心不足蛇吞象呗！我真是怕了他们了！”韩矩头疼的埋怨道。 这次要不是和苏不惊等人同行，他恐怕早就被人多势众的难民洗劫一空，重新变成穷光蛋了！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特意将所有飞鱼藏了起来，只留下冰块暴露在外面。 众人在草堆里歇过几次脚后，才到达了驻地。 苏不惊等人和韩矩告别，拎着大包小包的物资上了马车。 苏远山三言两语的把冰湖发生的事情，跟赵氏说清楚。 赵氏稀奇的看了看冰里的鱼，实在想不通这东西为什么破冰就会变色，还能长翅膀飞走！ “阿娘，快！看看能不能把这些飞鱼收进空间里！”苏不惊指着被冰冻着的飞鱼，心切的对赵氏说道。 赵氏点头，微闭双眸。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苏不惟斗篷里装的飞鱼，和苏不惊压在篮子底部的飞鱼全都凭空消失了。 “太好了！看来这鱼在冰里的时候，被空间断定为死物，可以进行收纳！”苏不惊开心的笑道。 “阿娘，待会儿我们再去冰湖一趟，把冰湖里的飞鱼全部带走吧！哈哈！够我们家吃好久呢！”苏不惟兴冲冲的接着说道。 赵氏却摇摇头，“收集物资不能雁过拔毛，说不定后面还有难民会经过这里。” “而且，无论东西多宝贵，适当就行，谁知道我们之后的路上会不会遇到更好的东西？如果这次我们把空间全部用来装鱼去了，那不就没给我们留有余地吗？” ------------ 第八十三章 眼睛 赵氏的话很有道理，一家人听后很是赞同。 他们就算不为之后经过这里的难民们考虑，也得多想想，空间的容量够不够他们随意使用。 “我知道了，那我们就不去冰湖抓鱼了？”苏不惟说道。 苏不惊接话道：“呵呵，鱼还是要抓的，不过我们不必全部抓完，抓一部分就行了。” “万一哪天恢复光明，冰块融化成水，我们总得给这湖留点鱼种吧！” 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是不可取的。 若是哪一天冰湖融化了，这些飞鱼得以继续生活在湖里繁衍生息，长此以往，它们体内的灵气一定会渗透进湖水里。 说不定，就能让这片地方少些祸害。 就在这时，苏不惟的肚子发出咕咕响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嘿嘿，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挖冰和鱼都挺费力气的，我都饿了！” 赵氏二话不说的从空间里掏出六只飞鱼，说道： “那今晚我们就喝鱼汤吧！再加点茅木根进去提味儿，还有这个塔塔菜，口感有点像脆脆的馒头，吃下肚比芋头还管饱呢！” 苏不忧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红色的圆形果子，说道： “水果就吃红皮果吧，我跟你们说，这个果子可神奇了！” “光吃果子，就是寡淡无味，但是吃了这个果子后再喝水，嘴里就会有一股花香味！一点都不腻人。” 苏不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们怎么突然就什么都知道啊？！” 最初的时候，大家都是靠自己带的食物果腹，或者在路边找一些眼熟的野菜。 路上长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没人知道，更没人在意。 后来赶路久了，难民们的携带的食物自然而然的变少了，路上眼熟的野菜野果也消失不见。 饿得狠了，难民们就把目光放在这些路上随处可见的东西身上，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大家就发现了食物的规律。 凡是颜色招摇鲜艳的东西，都是吃不死人的，颜色越亮眼，味道反而越好。 苏不忧咬了口红皮果，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和阿娘整日在车里待着，总得找些事情来做啊！所以我们就去找别人打听，这些菜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吃、口感如何。” 苏不惊和苏不惟闻言，赶紧抓着苏不忧不放，让他把这些东西给他们解释清楚。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做饭。 苏不惊把红泥炉子撤下来，放了口锅上去，然后将飞鱼囫囵的连着冰块丢进锅里，盖上锅盖，用火加热。 “这样真的不会很腥吗？毕竟都没处理过…”赵氏有些担忧的说道。 苏不惊两手压着锅盖，语气轻快的回答道：“不会的，这鱼连生吃都很美味，绝对不会有怪味儿的！” 飞鱼全身都遍布灵气，别说鱼腥味了，怕是连鱼胆都是清甜的。 “哎哟，飞鱼动了！看来是冰块融化了！”苏不惊使劲压着锅盖，不让里面活过来的飞鱼从锅里逃出来。 旁边的苏不忆赶紧凑过来帮忙。 没一会儿，锅就恢复了平静。 苏不惊轻轻掀开锅盖，扑鼻的鲜美清香顿时充满整个车厢，闻之令人心旷神怡，还没开喝就已经流口水了。 赵氏拿了几片茅木根泡进去，盖上锅盖闷了会儿，然后将锅里的三条鱼倒在碗里，又如法炮制的把另外三条鱼做好了。 苏远山和苏不惟也已经把塔塔菜清洗干净，然后拿了几个之前吃过的酱肉味儿的黑果，捏碎后包裹在塔塔菜里，叠成一个个小方块。 苏不忧擦洗了一碗红皮果，给家人一人倒了一杯热水。 准备妥当，众人就开始吃饭。 所有菜中，最受欢迎的就是飞鱼了。 银白色的鱼肉鲜嫩多汁，鱼刺、鱼骨入口即化，一口鱼肉一口汤，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舒服得苏不惊不禁长叹出声。 淡淡的精纯灵气恍若一股温热的清泉，缓慢的注入苏家人的体内，滋养抚慰着身体里的经脉和暗伤，一路奔波的疲劳也全部一扫而空。 真是好东西啊！ 还有新奇的红皮果、咔嚓清脆的塔塔菜，滋味简直不要太好！ 待一家人吃饱后，苏远山和苏不忆收拾碗筷桌子，赵氏和苏不惊、苏不惟一起又去了趟冰湖取鱼。 三人避开难民，摸着黑把冰湖下层的半数飞鱼收入空间。 回来的路上，苏不惟还在回味飞鱼的美味，恨不得一次吃个三五十条，好一解口腹之欲。 苏不惊也非常满意，这次收的飞鱼，够他们家吃上很久了。 回到车上，又到了休息的时候。 苏不惊闭上眼睛，正准备修炼，可这时，她眼尖的瞄到苏不惟的后肩上有一个指甲盖大的黑色东西。 苏不惊仔细看去，“二哥，你身上好像有一只虫子。” “哪儿呢？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苏不惟扭来扭去的寻找，可找了半天也没发现。 赵氏也看了过来，细细的看过后，摇头道：“阿乖，我也没有看到，你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看错！”苏不惊直接上手，一把逮住苏不惟身上的黑虫子，摊开手给他们看。 “喏，这么明显，你们真没看到？”苏不惊疑惑的皱眉。 赵氏和苏不惟一看，果然是条虫子，照理说，他们不应该发现不了啊！ 苏不惊沉思了会儿，余光看到车壁上燃着的一根孤伶伶的蜜烛，突然瞪大眼睛，道：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昏暗的环境下看东西，所以眼睛不好了？” 哪怕有火把、蜜烛等物照明，可四周太黑，光线又太暗，平日里大家只能勉强看清个大概，对眼睛的伤害非常大。 “那里，你们看，车窗那儿有个八条腿的虫子，你们能看清吗？”苏不惊指着车窗说道。 车里的众人凝神去看，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虫子。 只有苏不忆开口说道：“嗯，是有一个虫子，腿很细很长，看上去跟头发丝一样。” 说着，苏不忆右手轻弹，把虫子弹出到窗外。 苏不惟脸色难看的说道：“你们说，我们在黑夜里待久了，眼睛会不会…变瞎？” 赵氏艰难的咽了咽唾沫，没有接话，苏不忧害怕的捂住自己的眼睛，瘪着嘴呢喃着： “我不要瞎，瞎了就看不见阿姐你们了…” ------------ 第八十四章 虫子 “嗐，别太担心！我们少做费眼睛的活儿，以后在车里多点几支蜜烛就是，不会瞎的！” 苏不惊拉着苏不忧的小手，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阿姐，我真的不会瞎吗？我不想瞎…呜呜呜，黑不溜秋的太可怕了，我还想再看看日出呢！” 苏不忧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苏不惊。 “当然不会啊，顶多就是看东西模糊。你看大哥的眼睛不就没事吗？”苏不惊瞟着苏不忆，示意他赶紧帮忙安抚苏不忧。 不过这次苏不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柔声细语的宽慰，反而面色严肃的望着苏不忧，说道： “小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我没事不代表你也会没事。既然你怕眼睛坏掉，那以后就多点几支蜜烛，少看些书，我念给你听。” 苏不忧擤了擤鼻子，凑过去抱着苏不忆的手臂，软乎乎的说：“大哥，我想听话本。” 苏不忆：…… 这孩子就等着他最后那句话吧！ 赵氏哭笑不得的看着苏不忧，内心中无处安放的焦虑被磨灭殆尽。 接着，赵氏振作起来，叫苏不惟用匕首把马车内壁凿了四个凹处，然后从空间里拿出四只蜜烛，一一点燃放置其中。 孩子们说得对，既然眼睛渐渐习惯黑夜，那他们就重新回到“光明”！ 反正空间里储存的蜜烛，够他们家霍霍很久的了。 再说，蜜烛用完了就用完了吧！大不了他们在车内燃火把照明。 点火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看见东西，若是他们为了节省蜜烛，反而亏了眼睛，最后甚至失明，那不就得不偿失、本末倒置了吗？ 不论如何，眼睛是绝对不能坏的。 没过多久，车里就点燃了五根蜜烛，亮堂堂的暖黄色光线把车里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见。 苏不惊和苏不忆甚至眼尖的发现了隐藏在车顶的一个墨绿色的蜘蛛。 背部生长着的花纹，就像是在背上横空长了一张表情怪异的鬼脸，一点也不让人怀疑这只蜘蛛的毒性会有多凶猛。 它的体型足足有婴孩拳头那么大，粗硬的黑毛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此时它正一动不动的待在那里，恍若睡着了一样。 苏不惊二话不说，用匕首将蜘蛛挑出车窗，用力往外一甩，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撇头就见赵氏和苏不惟抱着苏不忧挤在车门口，惊慌失措的随时准备开逃。 “二哥，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怕吗？怎么这会儿还抱着阿娘啊…你抱得可比小弟还紧嘞！”苏不惊挑着眉毛调侃道。 “蜘…蜘蛛不一样啊！你想想它恶心的触手，黑黢黢的毛…” “诶，妹妹，你说这只蜘蛛在车里多久了？它会不会趁我们睡觉的时候，爬到过我们脸上啊！哎哟！” 苏不惟代入感很强地打了个抖，鼻子眼睛嫌恶的皱在一起。 “嗯，说不定二哥你睡觉的时候还吃了几个呢！”苏不惊面不改色的添油加火道。 苏不惟听到这话，风中凌乱，捂住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会吧！这么大的玩意儿要是真吃下去了，真不会把我呛死？我先吃的是它的毛腿还是…” “好了，你别一惊一乍的了，连阿乖都不怕，亏你还是当哥哥的，还要妹妹来保护你。”赵氏无奈的说道。 “快去，去外面给你阿爹多点几根火把，外面看东西是最亏眼睛的。”赵氏递给苏不惟个火折子，催促道。 苏远山正在外面守夜。 苏不惟闻言，不再纠结蜘蛛问题，听话的拿了两根火把，去车沿上帮苏远山照明。 苏不惟离开后，苏不惊和苏不忆担心车里还有蜘蛛，就把车厢重新收拾了一番。 收拾过程中，他们果然发现了很多角落里的小虫子，有半透明的蜘蛛、绿豆大的飞虫、还有和木头一样坚硬的带壳虫子… 自从进入了逃荒大队伍，他们家顾忌着味儿大，就没再用雄黄药粉驱过虫蛇了。 一想到和这些东西共处一室，赵氏就浑身不舒服。 “这些虫子是打哪儿来的？我们的车窗明明没有打开啊！”赵氏瞄着车厢，心有余悸的说道。 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有没有趁他们休息的时候到处乱爬，万一有毒的话，怕是他们已经死了三五次了！ “可能是我们外出的时候，衣服上粘着带进来的。下次我们上车前都多抖抖衣裳，检查一下吧。”苏不惊推测道。 他们一家人外出搜寻食物的时候，难免会挂着路边的树枝，衣服上粘着虫子后再带到车里来，也是有可能的。 最后几人又细细的将车厢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虫子后，没有再做费眼睛的事消遣时间，闭上眼睛睡觉了。 可能是当晚吃了飞鱼的缘故，这一次苏不惊的修炼格外顺利。 香囊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被她吸纳，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要重新从空间里换灵石。 苏不惊已经感觉灵气快要爬到三层了，突破只在早晚之间。 就在苏不惊闭眼修炼时，马车轻轻一个晃动，缓缓向前移动，耳边萦绕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不甚分明的交谈声。 应该是逃荒队伍又开始赶路了。 苏不惊眼睛都没有动一下，见怪不怪的翻了个身，继续沉浸在灵气的怀里。 行进途中，马车里的苏不忆坐了起来，深深看了看苏不惊的后背，轻手轻脚的打开车门，换了苏远山进来休息。 静静的黑夜下，一条长长的队伍缓缓向着南方前进。 若站在空中向下俯视，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到尾，队伍中点缀着星星火把，壮观至极。 待队伍再次停下时，已经燃尽了七个火把的时间了。 苏不惊起身，跟苏远山、还有特地跟在他们家马车后面的韩矩、杜氏和阿兰一起外出找食物。 “唉，我们母女真是麻烦你们了！”杜氏难为情的低头说道。 “哪有什么麻烦的，我们只是结伴找食物而已，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嘛！” “有你和阿兰在，我们肯定能多找些新的食物回去的。”苏不惊拉着阿兰的小手，语气轻和的说道。 杜氏和阿兰自从胡老五事件后，就性情大变，如今她们母女二人和韩矩结伴同行，路上遇到的找茬儿的也少了，赶路的日子好过许多。 找食物的时候，苏不惊随口提醒了韩矩等人要注意火把照明，光线暗了眼睛容易坏掉。 韩矩等人郑重的点点头，把这件事牢牢地记在心里。 一路走去，韩矩和杜氏向苏不惊等人分享了许多他们所熟识的东西。 小到能用来引火的夕树红粉，大到能用来做车板的钩铁枯木，让苏不惊等人大开眼界。 原来遍地都是能用的宝贝！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 三层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收，不一会儿就把两手的篮子，和背上背的木筒子装得满满当当。 这些食物苏家人并不会一次性吃完，只会吃一半不到。 剩下的一半多食物，就和其他新奇有用的物资，一起存放进赵氏的空间里。 所以赶路的这些日子，苏家人的物资不仅没少，反而多了许多，撑个三五年完全是轻轻松松的。 路上也有遇到几批难民抢劫，不过都被苏不惊一人打趴在地。 俗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 有了苏不惊的强力震慑，其他难民纷纷都避开他们，不敢上前挑衅。 回程的途中，苏不惊等人看见前面的那些官兵，又落到队伍后面来了。 他们耀武扬威的挺着腰间的佩刀，宛若在菜场挑选肥肉白菜一样，挑了一些面容哀愁、形单影只的难民进行搜刮抢劫，对结伴而行、有棍有刀的难民却视而不见。 被选中的难民们哭喊着饶命，满心苦涩的将自己存下来的物资交出去。 看着这一幕，苏不惊等人没有多管闲事的去伸张正义，他们如今只求保自保。 而且根本管不过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团结起来，一起抵御官兵的勒索。 可逃荒大部队这么多人，大家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 没有人乐意当出头鸟，他们只想风平浪静的捱到扶州，根本不想多生事端。 就算有人为他们出头，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只有在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疯狂。 除非是把他们逼到极点，否则他们只会忍耐，不会反抗。 苏家人告别韩矩三人，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马车驻地。 一家人各自选了些外观奇特的新食物做吃的。 如今用路上找的新鲜食材做饭吃，已经成为了苏家人日常的娱乐方式了。 有艳红色的蜂窝莓果、红蓝两色的心形嫩叶、甚至还有杜氏母女送的亮金色细树干，听说用来泡水喝有助于睡眠。 这边，苏家人照常在马车里做吃食。 那边，韩矩和杜氏带着两捧长毛叶过来，“来来来，这些长毛叶是我们一片片选的，叶子上的毛最长最软，你们拿去铺在鞋底，暖和着呢！” “这天气可不能让脚冷着了，不然入了凉气，可没有条件喝药治病嘞！” 赵氏没有拒绝，含笑着接了过来，作为回报，给了他们一堆生火的干木柴。 东西都不贵重，但胜在心意。 送完长毛叶，韩矩和杜氏转身离开。 苏家人吃完饭后，一起围着马车挥刀练剑，锻炼筋骨。 一直练到逃荒队伍再次出发，他们才挨个上车休息，由苏不忆和苏远山在外赶车。 苏不惊闭着眼睛歪躺着修炼，突然，熟悉的灵气波动又来了。 一圈圈灵气从丹田处运转至四肢，全身的毛孔仿佛浸入温泉般舒畅，直引得苏不惊轻叹一声。 是突破练气三层了！ 突破的瞬间，苏不惊还没来得及为修为进一步提升而欣喜，就感觉到与自己心神相连的仙府“嗡”的振动了一下。 紧接着，仙府里的一些下品灵器一下子飞到仙府半空，明亮的光晕斑驳的闪耀着，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 苏不惊心神一动，趁着大家都在休息时，将其中一把轻薄的青铜色古剑拿了出来。 只见车厢里青光一闪，青铜色古剑就乖乖的躺在苏不惊的手掌上。 成了！ 仙府里的下品灵器，现在已经可以拿出仙府使用了！ 然后，苏不惊尝试性的取出一叠低阶的符箓，符箓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手心里。 苏不惊右手捏起一张符箓，丝丝缕缕的灵气聚集于指尖，一个用力，只见那张符箓竟然凭空燃烧了起来！ 苏不惊笑呵呵的看着手里的赤红色火焰，不慌不忙的掀起车窗，微微用力，燃烧着的符箓就变成灰烬飘散在空中，不复存在。 还好她上一世搜集了许多灵器符箓放进空间，虽然中高阶占大多数，可其中不乏也一些低阶下品的物品。 虽然现阶段只能用低阶的符箓，不过应付当下的情况完全绰绰有余了。 就是每次使用符箓，都要动用苏不惊体内的灵气，这一点有些让她头疼。 如今北边已经没有灵气了，苏不惊想要充盈、恢复自身的灵气，只能借助灵石来补充。 可现在她暂时还拿不出质量上乘的上品灵石出来用，只能凑合着灵石碎末。 而碎灵石携带的灵气纯度自然比不上一颗完整的灵石… 这也导致苏不惊的修炼进度格外缓慢。 而且，就算以后她想要用符箓，也会因为自身灵气不足受到限制… 唉，平日里能不用灵气解决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吧，灵气得用在关键的时候保命，能省就省！ 心里打定主意后，苏不惊又查探了下仙府，发现用来储存外物的空间已经从二十立方米变成了四十立方米了。 虽然空间依然不够大，但用来装一些东西应应急还是可以的。 苏不惊开心的咧开嘴。 太好了！有了这些东西傍身，他们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就得到了强有力的保证。 只要不是遇到地动这种灭绝性质的天灾，他们家就能全身而退，保住一命！ 按捺住心中的雀跃，苏不惊收回青铜古剑，往香囊里重新换了把碎灵石，一心沉浸在修炼中，将练气三层的实力进行稳固，并重新积攒灵气。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赶着路。 “醒了？这次你睡的可真够久的。”苏不惟正躺在她的旁边，微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比划着他的大刀。 “久吗，我感觉才睡了一会儿，队伍前面还没停下休息？”苏不惊瞅了瞅车壁上燃着的蜜烛，揉了揉眼睛道。 “挺久的了，我们都已经停下休息了两次了，阿乖你才醒过来。”赵氏递给苏不惊一个嫩粉色的小花，示意她尝尝。 她居然修炼了这么久！ 苏不惊错愕的张大嘴巴，顺势含住赵氏递到嘴边的小花，入口的沁凉甜意，一下子就让苏不惊仍然处于迷糊的脑瓜清醒了过来。 哇！好提神！ 许是看苏不惊一脸疑惑，赵氏开口解释道： “之前我分了两条飞鱼给阿兰她们母女，她们过意不去，硬是塞了一篮子醒神花给我们。” “这花不太好找，长在树缝里，但是吃了很提神，泡在水里颜色也很看。” 苏不惊点头，并没有多问为什么要分给她们飞鱼，她现在有另一个事情要做。 “阿娘，其实我有个事想跟你们说…”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 靠谱 苏不惊望了望车里的赵氏、苏不惟和苏不忧，双颊突然浮起一抹酡红。 “阿娘，二哥，小弟，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 “哎呀！妹妹，你脸怎么这么红啊！莫不是染了风寒？” 苏不惟一看到苏不惊脸上的红晕，立马凑过来摸她的额头，想确认她是不是发热了。 苏不惊满头黑线的甩开苏不惟的手，“我日日在车里待着，就差捂出汗来了，怎么可能发热啊，我就是有些激动而已。” 苏不惟讪讪一笑：“二哥这不是担心你嘛，说吧，有什么事要说的？” 苏不惊看着车里的三人，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淡定平和的语气说道： “嗯…就是我睡醒之后，感觉丹田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说着，苏不惊右手摊开，心神自仙府里，牵引出一把朴实无华的黑剑。 黑剑非金非银，似木似铁，看不出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剑尖在烛光下伴着寒光，十分锋利，轻轻一挥，车厢里顿生寒气。 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剑！ 苏不惊耸耸肩，语气轻快的解释道： “挺不可思议的，只要我想，就能把那些东西从体内拿出来，喏，就是类似这种兵器，刀枪剑戟鞭环应有尽有，看上去都挺锋利结实的。” “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觉得我们应该人手挑点称手的兵器防身，来，你们选选看吧。” 苏不惊一边说着，一边把黑剑放到车板上，又拿了些其他灵器展示给赵氏等人看。 对于把仙府里的灵器拿出来，给家人们使用这件事情，苏不惊并没有丝毫的迟疑。 灵器对苏不惊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 如果这些灵器不能保护好她的家人，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和废铜烂铁又有什么区别？ 即使一旦拿出灵器，就势必要向家人们解释其来源，可她还是没有犹豫的拿了出来。 虽然她私心里，并不想隐瞒家人什么事情。 可是仙府的事情牵扯太多，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家人们解释她两世为人这种不可思议的荒唐事。 他们会觉得她奇怪吗？会觉得她异界的外来者吗？ 算了，顺其自然吧，说不定以后就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家人们说明清楚。 到时候不管他们怎么看待她，都没关系，反正她不后悔。 苏不惊心里思绪翻涌，双手摆弄着车里的灵器，没看见赵氏等人已经震惊至极的表情。 “咦，怎么不说话？是都没有合适的吗？不应该啊，这把剑我看就挺适合二哥的呀！” 苏不惊把最开始拿出来的那把黑剑递给苏不惟。 “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阿乖，你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什么不舒服？” 这么离奇的事情，阿乖是怎么用那么平淡的口气说出来的啊！ 赵氏担心的拉着苏不惊的手，从头到尾的仔细检查。 苏不惟和苏不忧也凑过来左看看、右摸摸的，那副紧张的模样，生怕苏不惊因为能拿出灵器而会少一块肉似的。 他们最先关心的不是武器因何而来，而是她的身体。 苏不惊感受着家人们对她的关切，红着脸摇头，安慰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也许我和阿娘一样，也得了仙人的机缘，只不过阿娘得到的是随身空间，我得到的是防身的武器。” 苏不惊的这句话，让赵氏等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相比起无往不利的神兵利器，他们更关心、更在意的，还是苏不惊的身体。 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会比苏不惊这个人更重要的了。 当他们再三确定苏不惊身体无碍后，这才为灵器的出现而心喜愉悦。 苏不惟眼巴巴的看着苏不惊说道：“妹妹，你有什么获得神通的秘诀吗？日日睡觉就能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要一睡不起，觉醒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神通，把咱们家所有人全都送到天上去享福，远离地上的天灾！” 苏不惟说着说着，胸膛神气的挺了起来，仿佛已经获得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绝世神通，能脚踢巨蟒，拳打叛军似的。 赵氏轻拍了下苏不惟的头，笑骂道：“呸呸呸，混说什么呢！还一睡不起，这种福分可是求不来的，我看你就是耍得太安逸了。” “我家阿乖那是有大福缘的有福之人！老天一定能保佑阿乖顺利躲过天灾，长命百岁，觅得良人！” 这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母亲，对儿女最大的期愿。 苏不惟不服气的撇嘴道：“阿娘，妹妹还那么小，说这些做甚？” “再说，我们如今在乱世尚且艰难求生，朝不保夕的，还管什么良人不良人的啊！我看呐，还是长命百岁靠谱点！” 哼，妹妹有他这个哥哥护着就够了！ “好好好，阿娘说错了，阿乖能一生顺遂、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大的福分了。”赵氏笑着改口道。 苏不惊笑着催促道：“别说我了，赶紧选吧。” 可是赵氏等人别说灵器了，就是普通凡器都认不全，又怎么可能挑选出最适合自己的武器呢？ 所以最后，还是由苏不惊亲自为他们挑选的。 考虑到赵氏身负空间秘密，苏不惊给赵氏挑了一对可以供凡人使用的攻击性武器--紫竹重环。 紫竹重环上刻着五道金线，代表在危急关头可以释放五次雷电防身，每用一次少一道金线。 且用完之后的手环还能起到静心宁神的功效，平时戴着，也可以用来遮盖赵氏手腕上因随身空间幻化而成的水波印记。 赵氏非常满意，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许久。 接着，苏不惊给苏不忧挑选了柄袖珍版的五毒袖里剑。 这袖里剑虽然个头小，可藏匿于袖中取用很方便。 用途虽然比不上刀剑之类的武器广泛，可它身上淬炼的毒足以在一息之内药倒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十分适合用来出其不意的反击。 至于苏不惟的武器，他一早就盯上了最开始拿出来的黑剑，不用苏不惊再多选，他已经抱着剑叫“亲亲”了。 苏不惊放弃刀剑，选择了一节冷白色的骨鞭，熟稔的系在腰间，远远看去就像是在腰间系了一条白蛇一样。 鞭子是她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 第八十七章 疑惑 待车里的四人挑好武器之后，苏不惊叫了车外的苏远山和苏不忆进来，换了车里的苏不惟出去赶车。 接着，赵氏开口，把苏不惊睡醒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话尾特意言明，苏不惊的能力和她的空间一样安全，不会对苏不惊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让苏远山和苏不忆不要担忧。 不过苏远山不担心这，就会担心那，他皱眉提醒道：“阿乖，你记住，武器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能告诉外人！人心不可测啊！” “还有你们，绝对不能多说一个字，要跟保守你们阿娘的秘密一样，保守阿乖的秘密！” “这是我们全家人共同的秘密！” 车里的苏家人齐齐郑重的点头。 “大哥，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苏不惊对苏不忆说道。 苏不忆面上一片淡定从容，望着苏不惊的眼睛，轻笑着说道： “没有，大哥只要知道，我的妹妹平安无事就够了。” 他什么都不关心，他只关心他的妹妹。 —— 有了苏不忧的预知梦和赵氏的随身空间两件稀奇事为先例，苏远山和苏不忆对于苏不惊能凭空拿出武器这件事接受态度良好。 他们在苏不惊的催促下挑选武器。 “我拿把刀吧，刀砍人爽利些。”苏不忆嗓音柔和的说道。 苏不惊：……！ 她还以为像大哥这样温柔秀气的人，会选君子剑，真没看出来，大哥居然这么威猛！ 最后，苏远山和苏不忆各拿了两把大刀。 苏远山拿的大刀坚韧无比，刀尖微微向后弯曲，刀身带着血槽，一旦砍中人，再想要把刀抽出来就难了。 苏不忆手里的大刀则更加神奇，挥动刀时能带动周围的空气，引起无形的风刃，一挥手就能砍一大片人，杀伤力十分大。 倒是符合了苏不忆对“砍人爽利”的要求。 看着全家人都有了件下品灵器防身，苏不惊满意的摸了摸下巴，又从空间里取出六张防御符箓，分别塞进大家的保暖的香囊中。 这种符箓，是可以不用灵气驱动就能使用的。 即佩戴者若是受到了攻击，符箓就会自主开启防护罩，减少佩戴者所受到的伤害。 不过这种符箓，低阶之中苏不惊只攒了防御功能的。 数量不多，只有七张，全家人顶多一人一张。 而且不能重复使用，用完一次之后，符箓就会报废，变成一堆灰烬。 虽然数量不多，可苏不惊丝毫没有因此而吝啬、心疼。 在这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外的乱世里，时刻做好充足的准备，说不定在下一刻就能保命。 一张符箓换一条命，值了！ 苏不惊面色严肃的提醒家人们道：“这个香囊绝对不能离身，就算是沐浴也绝对不行！” “什么沐浴啊，如今这个条件，我们还能用帕子擦擦身子就很不错了。”赵氏哭笑不得的说道。 苏不忆轻轻的捋了捋苏不惊的头发，温和的调侃道： “妹妹放心吧，我们把香囊挂在脖子上的，只要头没掉，香囊就不会丢。” 苏不忧也乖乖保证，不会随意将香囊取下来玩。 一家人笑聊了几句后，苏不惊揽过一根火把，让苏不忆帮她撩开斗篷帘子，打开车门走出车外，帮外面赶车的苏不惟举着火把照路。 车外，苏不惊在昏暗中咬破指尖，利用自己的血液，在马车壁上勾画了个简易的小型防御阵法，以防马车不经用，出现半路破裂的情况。 阵法完成后，红色的血液缓缓渗进木头，消失至不见。 马车的外表和之前别无差别，不过内里却变得更加结实了。 这下，就算是不间断的在乱石滩上跑个三两年，也不会散架。 然后，苏不惊又掏出一块散发着隐隐幽香的翠绿色玉牌，悬挂在车门和斗篷帘子之间。 这块拇指大的玉牌，是一块具有驱蚊虫、避蛇蝎作用的避虫玉，属于一件低阶的灵器。 想来，有了这块玉牌，烦人的蚊虫就不会再出现了。 就是可惜了，她上一世没有特意收纳照明的灵器。 否则，困扰他们家的“灯光昏暗费眼睛”的问题也能一次性解决了。 苏不惊拢了拢脖间的毛领子，轻声呢喃道：”知足吧，如今已经很好了。” 想清楚后，苏不惊举着火把给苏不惟探路，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过了许久，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苏不惟宝贝的把腰间的黑剑取下来，回忆着脑海中的剑法，一招一式的比划着。 苏不惊从仙府里掏了颗补元丹放在掌心，就这么直接喂给马吃。 如今马儿已经完全适应了丹药内蕴含的灵气，所以苏不惊不再稀释丹药，而是整颗喂给它吃。 马儿吃了后，浑身的精气神瞬间就恢复，被长毛半遮住的眼睛扑棱扑棱的眨巴着，温顺的望着苏不惊。 苏不惊理了理它的毛，右手以掌为刃，唰唰唰的帮马修剪过长的毛发。 修剪下来的毛柔软纤长，被苏不惊全部收集进仙府。 她准备攒够之后，用这些毛做一张毯子，垫着睡肯定很舒服很贴身。 马车后面的韩矩和杜氏走了过来，两方人碰面之后，寒暄了几句，就一起外出在附近找食物。 日子就这么规律且枯燥的过着，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每当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苏家人就和韩矩等人外出找物资，多找的物资就被赵氏悄然的收进空间。 之后就是生火、喂马、检查车轮、做饭…偶尔吃点赵氏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美食小吃。 每次看着桌上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食物，苏不惊都会觉得莫名好笑。 艳红色的菜汤、绿得发光的果子，冒着紫烟的野菜…怎一个“毒”字了得呀！ 就算哪天开始吃虫子了，她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吧。 吃过饭后，当其他难民都在休息的时候，苏家人并不休息，而是把马车拉到路边，各自熟悉新到手的武器，或是对打，或是练招式。 他们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尽全力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待到队伍开始出发，苏家人才进马车休息，由苏远山、苏不忆和苏不惟轮流驾车。 火把一根根燃尽，虽然不辨天日，但是苏不惊知道，时间过去很久了。 可为什么他们还没到扶州呢？ 苏不惊疑惑的皱眉，心里暗暗道： 永州和扶州离得再远，凭他们这样昼夜不分的赶路，也早该到了啊！ 莫不是大家走错路了？ ------------ 第八十八章 动静 但是前面带路的是昱王的人，他们手里肯定有十分详尽的舆图，照理来说不可能走错路。 可话又说回来，凭他们的脚程，不应该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苏不惊心里猜测不定。 不过因为她没去过扶州，所以不敢妄加断言，只好压下心中的疑虑，没有说出来。 这日，马车跟着人群行进着，苏不惊等人在车厢内休息，一切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可就在这时，逃荒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嘶声力竭的惨叫声，声声惨叫忽远忽近，恍若浪潮一般，不断向队伍后方袭来。 后面包括苏家人在内的所有难民，纷纷踮起脚跟极目远眺，想要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这么黑，别说看远处发生了什么，就是近处发生的事情都看得不甚分明。 大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前面应该是又遇到了怪物！我们快逃命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出声。 难民们这才恍若惊醒，想起之前他们遇到的意外，都是从前面的异常开始的，全都惧怕的往后退去。 苏不惊等人怕被周围的难民们拥挤推压，也跟着速度飞快的往后逃命。 直到和前面隔离出一段空旷的地方后，众人才慢下脚步，停在原地焦急的等待。 带路去扶州的人还在前面，他们就像是被牵住绳子的风筝。 只要他们还想去扶州，就不可能真正的离开，只能受制于人。 后面的难民围聚在一起，抱团取暖。 大家几乎人手一根火把，橙红色的火焰将此处照得通亮，亮堂的火光稍稍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这里人数众多，四周却静悄悄的，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急促的呼吸声，紧张的气氛让人止不住的冒冷汗。 为防止意外，马车里的苏不惊走了出来，硬是拉着苏远山和苏不忆进了马车，转而和苏不惟一起守在车外。 “妹妹，别怕，二哥的剑可利索了，一定能保护好你的！” 苏不惟举起剑比划了两下，脸上扬起大大的微笑，一副“万事有我，不要害怕”的模样。 苏不惊没有说话，微笑点头后，继续凝神观察前方的动静。 大家都在等一个注定不好的结果。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煎熬，叫声大概持续了半根火把燃尽的功夫，众人才依稀看到有人影向这边跑来。 他们面色惊惶，浑身沾满腥臭的鲜血。 有些人的草鞋半路跑掉了一只，跌倒后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拼命的往此处跑来，仿佛背后有恶灵在追赶似的。 众人赶紧上前，七嘴八舌的询问前面的情况。 那些难民仿佛魂魄都被人摄走了，空洞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后怕，“前面有兔子…不！是怪物！怪物要吃人…快逃啊！” “呜呜呜，怪物吃了人就会离开，可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怪物，这次要死多少人啊！” 跑来的难民有男有女，他们情绪激动下言语颠倒，绝望的气氛在慢慢蔓延。 血气方刚的青年们愤怒的举起锄头，愤慨道： “那些官兵呢？他们都死完了吗？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耀武扬威的炫耀手里的家伙吗？危急关头为什么不用刀剑保护百姓！” 人群中有人跟着附和道： “就是！不是说昱王最是宅心仁厚吗？他手下的兵怎么能不顾我们死活？” “我们可都是不远万里赶来追随他的人啊！” 逃来的人群中，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语气苍凉的说道： “哈哈哈，保护？他们的武器可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们手中刀剑所指的方向，只会是我们这些最无辜的人！” 魁梧男子顿了顿，冷笑着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那些官兵对前面的人做了什么？” “那群官兵丧尽天良，他们发现那些怪物吃饱后，就会离开。” “所以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尽快结束这一切，竟然把我们这些难民抓起来，押送到那些怪物的嘴边！” 众人闻言，齐齐色变。 出现怪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可令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那些官兵为了自保，竟然会把他们当做饵料，喂给怪物吃！ 这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难民们惊惧之下，再次匆忙后退，有的人甚至不管不顾的朝着反方向开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里。 剩下的难民们坐立不安的留在原地，满心焦虑无从说起，“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不想死啊！” 若不是他们还心怀希望，顾忌着要去扶州，恐怕早就跑没影儿了。 魁梧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雪白色的剑，对众人高声道： “大家现在先别自乱阵脚，当务之急是要抵挡住追赶过来的怪物！” 汉子话音刚落，就见前方有上千只形状怪异的东西正朝着此处窜来。 凑近一看，就看到它们有着长耳朵、三瓣嘴，毛茸茸的白毛，再加上那一蹦一跳的动作，难怪会被人叫做“兔子”。 不过，它们和兔子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们没有眼睛！ 只见，它们拥挤的脸上空荡荡的，只生着一个鼻子一个嘴，本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却长满了细细的白色绒毛。 它们的两腮生长着一团妖异殷红的触手，形似喇叭花，花心却有一条红线般粗细的触手在迎风招展。 仔细听还能听见触手发出“呵呵”的声音。 难民们没有时间感春伤秋，如临大敌般拿起了手中破败的武器，严阵以待。 这可是会吃人的东西啊！ 打斗一触即发。 “阿爹，大哥，你们顾着车里的阿娘和小弟，车外有我和二哥呢！” 苏不惊攥着腰间的骨鞭，两脚分开，背脊弓起，宛若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直直的对着前面涌来的兔子。 一只兔子站立着跳起来，嗖的一下，率先朝着苏家人的马车而来。 苏不惊嘴角轻勾，骨鞭一扬，鞭子快如雷霆，犹如灵蛇般缠绕住兔子的耳朵。 然后苏不惊用力一挥，将兔子高高抛在空中。 在兔子的触手还没来得及反击之际，瞬间就把兔子整个捏爆。 兔子的血肉随风飘到远处，丝毫没有沾染到这片土地。 苏不惊特意凝神看去，确定兔子的紫红色血肉没有像吸血蛾一样引发其他意外后，这才松了口气，对苏不惟说道： “二哥，这兔子的血肉没问题，可以随便杀，不过要小心它的触手。” ------------ 第八十九章 野兽 语毕，苏不惊没有丝毫停滞，右手的骨鞭借力游荡到另一只跳到近处的兔子身上，干净利落的发力、缠绕、捏爆。 看着苏不惊熟练的挥鞭，一口气就解决了三五只兔子，苏不惟哇哇大叫： “妹妹，你怎么会这么多花活儿啊，都说好了是二哥保护你的！” 一边说，苏不惟一边提剑而起，迎面对上了一只跳到马车旁边的兔子。 苏不惟手中的黑剑迅速半旋过来，绕开兔子的触手，对着它的脖子刺去。 可他的动作，终究没有兔子的反应速度快。 兔子左腮上生长的喇叭花触手，宛若水蛇般追上了黑剑。 接着，喇叭花触手就好像吃了激素一样，绕着黑剑一圈又一圈的疯长。 如此一来，触手不仅硬挡住了苏不惟的攻势，还反客为主，迅速的朝着苏不惟的手臂袭来。 苏不惟不敢分心，赶紧用力甩开。 可顾得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在苏不惟没有察觉的时候，触手中间生出来的细微红线，悄无声息的绕到苏不惟背后… “二哥，小心背后！”苏不惊出声提醒道。 苏不惟闻言，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的黑剑就条件反射的背了过去，刚好抵挡住了红线的偷袭。 “锵”的一声。 是利器劈砍金属时发出的尖锐声音。 想不到兔子的肉身上长得跟线一样的东西，硬度居然堪比金属！ 苏不惟手中动作不断，一剑把兔头斩断，嘴上后怕的感慨道：“好险！幸好妹妹提醒我了。” “不过真是奇怪，这兔子明明没有眼睛，可怎么好像什么都看得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苏不惊眼观八方，警惕道：“二哥，我感觉，与其说那是触手，不如说那触手就是兔子的眼睛。” 换而言之，就是兔子的眼睛里长了双手。 苏不惟恶寒的皱了皱眉，眨了眨眼睛，手下动作越来越顺手，大开大合之间，没有一剑落空。 “怪不得说是怪物！” 这边，苏不惊和苏不惟渐渐上手，那边，难民们正艰难的抵挡着兔子的攻势。 兔子本身倒是没什么难对付的，跳得不高，浑身血肉也不像吸血蛾一样危险。 可它们似乎开了灵智，竟然还会声东击西、出其不意的偷袭人！ 兔子趁着用触手正面攻击众人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将红线绕到人的背后，然后迅速插进人的脑袋，一瞬间就能将头切割成一块块豆腐状的小方块！ 不过，这一招用多之后，难民们也有了防备，死亡人数骤减。 两方僵持之下，渐渐也有兔子死在难民们手中。 韩矩和杜氏母女也手拿锄头和匕首，将彼此的背后看护得严严实实，阿兰则见缝插针的把一些钻空溜过来的兔子用木棍打退。 虽然目前看来，难民们勉强抵住了兔子的攻势。 可长此下去，难民们的体力终究是比不上这些变异的怪物的。 待他们的体力消耗殆尽后，等待他们的依然被兔子分食。 就在难民们各自艰难自保时，之前那个魁梧的汉子突然扬声说道： “大家听着！这些怪物来势汹汹，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死个精光的！” “只靠个人的力量，我们连自保都难，可要是我们团结起来，齐心协力的对抗怪物，咱们大家一定全都能活下来！” 魁梧汉子的话语，恍若给难民们注入了一支强心针，他们的心思渐渐浮动，开始顾盼左右的查看周围其他人的情况。 可看是一回事，想要抽身过去帮忙却是根本腾不出手。 魁梧汉子一咬牙，双手分别逮住两只兔子，然后迅速碰撞在一起，力气之大，竟然把两只兔子的脑袋整个儿挤爆。 紫红色的血液带着淡淡的芬芳，流淌了汉子的双手，触手中探出来的红线无力的垂在汉子的手腕上，更显得他的手臂遒劲粗壮。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江岳先来帮大家一把！” 说着，汉子大跨步上前，率先把他离他最近的韩矩和杜氏母女身前的兔子杀死。 韩矩等人感激的说道：“多谢兄弟相助！” 魁梧汉子江岳爽朗一笑，一边继续往前击杀兔子，一边冲韩矩等人道： “真要谢谢我，就赶紧跟过来搭把手！大家一起渡过难关！” 韩矩和杜氏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可最后他们还是把心一横，跟随在江进岳的两侧，一起去帮助其他被困的难民。 随着江岳解救的人越来越多，跟在他身后的难民也聚拢在一起。 只见，他们站成一个半圆形，体弱年老的孩童和老人被包在半圆以内，剩下的男人和女人则在外围奋力击杀兔子。 半圆形队伍所过之处，没有兔子能活着逃出去，地上铺满了紫红色的“地毯”。 过了许久，他们就把上千只兔子杀得只剩零星几只。 人群中的江岳赫然有了领头人的风范，他右手一挥，带领众人朝着苏家人的马车而来。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难民们一人一棍棒，就把苏不惊等人面前的兔子全部打死在地。 苏不惊和苏不惟赶紧点头致谢。 虽然他们尚有余力，根本用不着别人过来帮忙，可面对难民们的善意示好，他们也没有理由冷下脸来。 “哟呵，你爹娘怎么让你们这些毛孩子出来杀怪物了？”江岳笑呵呵的问道。 苏不惊等人没有答话，故作腼腆的朝着他们笑了笑，站在原地不动，并没有加入到江岳身后的人群中去。 江岳也不在意，乱世里能活下来的人，就算是个孩子也能不小瞧，人人都有保命的法子。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还以单薄之力，在兔群中屹立不败之地，可见他俩是有几分实力傍身的。 总之，只要不和他对着干就行。 当最后一只兔子被杀死后，难民们激动得失声痛哭，恨不得仰天长啸。 苏不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苏不惟也松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 就算他们杀得再轻松，可压力还是有的。 外面结束战斗后，苏远山和苏不忆从车里出来，两人手里各提溜了三只兔子。 “之前有些兔子从车窗里跳进来，都被我和阿爹解决了，嗯…那把刀果然好用！”苏不忆扬了扬眉，对自己腰间的刀很是满意。 “阿姐！大哥手里捏的一只兔子是我杀的！阿姐我厉害吗？”苏不忧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兴致勃勃的说道。 苏不惊摸摸苏不忧的头以示鼓励后，眼睛亮亮的看着兔子说道： “你们说这兔子…能吃吗？” 苏家人：…… 糟了！阿乖/阿姐/妹妹吃怪东西吃魔怔了！ ------------ 第九十章 江岳 这边，苏家人就兔子“能否下锅吃”这个问题而沉默。 那边，难民们正激昂的踩踏、砍杀兔子泄愤。 为心中的无处发泄的怒火，也为他们惨死的亲人。 直到把兔子的身躯蹂躏成紫红色的肉泥，难民们才停下动作，跪倒在地上低声哭泣。 江岳看着满地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碎肉块，沉重的叹了口气： “唉，这么多人丢了性命，看得我心里真是难受…我们一起把他们埋了吧，好歹让他们入土为安。” 难民们听得眼眶发红，连连点头，看着江岳的神色，满是感激和尊崇，恍若看到了活佛降世。 接着，众人协力在地上挖了个巨大的土坑，苏不惊等人也走过来帮忙。 尸块太多，若不是帮忙的人很多，怕是一个晚上都搬不完。 然后，众人一边吐一边哭，把地上的碎肉块尽量拼接成人形，放进土坑里，待全部尸块都放进去之后，再用泥土掩埋。 江岳砍了一根粗壮的枯树干，然后削成一块长长的木板子，一口咬破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正面题字刻碑，背面写了句： “终其一生，望得安宁。” 有识字的人念出声来，周围的难民们听到后，不禁湿红了眼眶。 是啊，他们只求安宁，这辈子求不得，希望下辈子有那个福分吧！ 待江岳立好碑后，周围的难民全都站直身子，默默的看着木碑和土坑。 几十万人集聚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庄重得让人难受。 苏不惊等人也笔直的站在原地，和难民们一起将沉重的目光放到木碑上。 土里埋葬的生命有多重，大家不敢想象。 长久的哀悼后，江岳怅然惭愧的叹息道：“唉，可惜江某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老妪擦着眼泪，哽咽的说话：“江大人可别怪自己，大人能顾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已经非常难得了。” “怪只怪我们自己，若是我们能早点想通，戮力同心，说不定就能少走些弯路！” 老妪的话得到了周围所有难民们的认同，他们七嘴八舌的懊悔着，恨不得时光能倒流，他们在一开始就结盟同行。 却不想想，若是没有江岳的破冰尝试，恐怕他们现在还是各顾各的，对旁人的生死离别，冷眼旁观。 听着难民们的话，江岳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他没有再开腔，只是默默的让难民们释放压抑许久的情绪。 韩矩和杜氏看到苏家人，赶紧走上前询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苏远山和赵氏回道：“我们不碍事，你们呢？阿兰还好吗？” 韩矩和杜氏赶紧点头，表示一切都好，阿兰也怯生生的望着苏不惊等人笑。 确定对方都没事后，众人这才开始寒暄，只是周围难民们的说话声有些嘈杂，他们也跟着加大音量。 韩矩感叹的拍着胸脯说道：“唉呀！那江大人真是个心胸宽广的善人啊！这次若不是他带头，恐怕还得死不少人哟！” 杜氏也跟着叹道：“是呀，要是领头带路的是他这样的人的话，那可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苏远山和赵氏笑呵呵的附和着，没有发表自己的言论看法，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叹息。 大家说着说着，就发现前方已经没有惨叫声传来。 过了这么久，想来是兔子吃饱离开了，前面的路也应该恢复安全。 至于是吃什么吃饱的呢？ 一想到前面那些兔子的离开，是用无数难民的生命换来的，大家的心情就轻松不起来，反而更加沉甸甸的。 兔死狐悲的哀愁，与不知何去何从的彷徨感填满了众人的心头。 大家就这样静静的沉默着，脸上的神情皆是怪异无比，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继续赶路。 突然，人群后面有人打破沉默，弱弱的说道：“我们跟着那些官兵走，路上真的会没事吗？” 全场安静，没有人开腔接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些官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吃人的野兽？ 只不过披了一层人皮罢了。 与野兽同行的人，迟早也会成为野兽的食物和饵料。 他们已经完全不信任官府的人了。 可他们能怎么办呢？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要让他们就这么放弃扶州？ 没有谁会甘心。 “我听江大哥的！江大哥刚才救了我一命，还把我弟弟的尸首埋了，江大哥就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一个身裹棉被的壮年男子举着锄头说道。 有一就有二，其他难民想起刚刚的江岳的举动，纷纷拥护道： “对！江大哥走哪儿我们就走哪儿！” “只有跟着江大哥，我们才放心！” “江大哥若是要离开逃荒队伍，我们也跟着走就是！咱们不稀罕那些狗官污吏！” 难民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信赖拥护，再到后面对官吏的憎恶唾弃。 他们越说越来劲，隐隐有以江岳为主的意思了。 江岳状似感动的抿了抿嘴角，高举握紧的拳头，放大嗓音正声道： “咱们要想去福地扶州，就必须得跟着那秦公子，可他们那些贵人欺人太甚，将咱们欺压至此，完全没把我们当人看！” “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些会找吃食柴火的牲畜！我们每日腹背受敌，不仅要罹受天灾怪物，还要面对同胞鱼肉？凭什么？” “路途遥远，我们还不知道能忍多久，为今之计，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干倒秦公子，拿到他们手里的舆图。” “对方不过数万官兵，咱们人多，就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给淹死，做甚要忍那些苦头？一路平安顺遂的去到扶州不好吗？” 前面的难民们把听到的话传给后面的难民，所以虽然人数众多，可大家都知道江岳说了什么。 他们听的浑身都是劲儿，本来就满肚子怒火，如今更是满愤填膺的道：“就是，咱们一人一拳头，捶死那些该天杀的贱畜！” “我们听你的！江大哥，你带领我们的话，我们可是干劲满满！” 听着难民们的支持声，江岳声音有了一丝哽咽： “多谢各位信任！江某在此发誓，只要咱们大家团结一心，江某一定能带大家伙儿顺利到达扶州的！” 说完，江岳对着前面一挥手，大声道：“走！咱们去找那些贵人们算账去！” 事情发展的水到渠成，快得不可思议。 吓！ 想不到这个江岳竟然还有这个想法啊！ 苏不惊惊讶的微瞪眼睛，看着几十万难民大张旗鼓的拎着手里的破铜烂铁粗棍棒，朝着前方奔去。 战争，一触即发！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 群起 看着手拿家伙，气势汹汹往前进发的难民们的模糊背影，苏不惊暗自说道： “这江岳倒是个妙人！从一开始言明前面官兵的所作所为，激起大家对官兵的憎恨反感，到带领大家联手灭兔，把难民和他之间的关系拉近。” “再到亲自埋尸题碑，激发大家内心的柔软温暖，一步步引导大家对他产生信任和依赖…好像最后率领难民群众，跟着他去干倒那伙官兵也是顺理成章，民心所归呢。” 一旁的苏不忆听到苏不惊的喃喃自语，轻声补充道： “还有，若是他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于心不忍，就不会在这边的兔子杀完之后留在原地不动了，而是应该早早的就拿着武器冲过去帮前面的难民才对！” 江岳按兵不动，等前面的兔子吃饱后再过去，无非就是想要趁虚而入，捡灾后的便宜。 苏不惟挠挠头，无奈的开口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能把那群官兵干倒就行。” 苏不惊等人点点头，没有人反驳。 这些官兵日益嚣张，迟早有一天会把屠刀和爪牙伸向他们，早点解决了也好。 “那…我们要跟着过去看看吗？”赵氏望着已经不见踪影的难民群，皱眉问道。 苏远山摇摇头，说道：“之前蛾灾爆发的时候，头一个死的人可不是被蛾子吸死的，而是被后面的人群活生生给踩死的！” “再说，几十万的人呐！多我们六个不多，少我们六个人也不少，咱们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别到时候敌我不分，反被他们给误伤。” 苏不惊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已经想象出前面大混战的场景了。 敌军伤友军，友军伤友军，怎一个乱字了得啊！ “咦，韩矩和阿兰他们呢？怎么没看到他们啊，也跟着江岳去打官兵了吗？”苏不惟望了望四周，疑惑的说道。 “唉，估计是了，希望他们能平安活下来吧！”赵氏忧虑的叹气道。 他们几人也不知道是被鼓动得头脑发热，还是打心眼里恨透了那些官兵，竟然淌了这么一趟浑水。 周围也有一些和苏家人一样没跟过去的人，大家围成一个圈子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比起之前的点头之交，大家如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距离拉近了不少，兴许是刚刚共患难的缘故。 战争总是避免不了死人。 前方渐渐弥漫过来的浓重血腥味，混合着地上兔子香甜的血味，令苏不惊等人难受的皱起了脸，只觉得犯呕。 “阿娘，阿爹，你们说那些官兵会输吗？”苏不忧不安的语调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苏不惟语气肯定的接嘴道：“肯定会的，小弟你不知道，那可是几十万人呐！一人踩一脚，都能把山坳给踩成平地嘞！” 苏远山摸着苏不忧脑袋，安慰道：“别担心，就算我们这边的武器比不上官兵的刀剑锋利强韧，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一定会是我们这边赢的。” 不说别的，就是车轮战也能把那些官兵给磨死。 苏不忧擤擤鼻子，重重的点头，心里因为家人的安慰而沉静了下来。 听着耳边若隐若现的冲锋呐喊声，全家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凝重的气氛。 这时，苏家人旁边的一圈难民走了过来，语气友善亲和的说道： “几位，待前面的战事平定，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过去。别误会啊，只是大家同去，人多点的话，就算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也能有几分还手之力。” 苏远山故作为难的叹气道：“我们一家拖家带口的，会不会太麻烦大家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干瘪瘦弱的女子上前一步，语气振奋的回道： “怎么会呢，江大人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越是这种时候，咱们更应该齐心协力、守望相助才行！” “你们看，之前那么多怪物不就被咱们一起联手杀完了嘛！连我这样的弱女子都活了下来。大家团结起来的力量，总是比一个人要强上许多的！” 说着，女子混浊的眼眸里，迸发出一道亮光。 女子铿锵有力的回答不禁让苏不惊等人侧目而视。 想不到那江岳的鸡汤这么管用，竟然还能起到开化人心向善的作用！ 难得啊！难民们糊涂了一路了，现在才明白理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在冰冷无情、朝不保夕的乱世里，听到这么充满希望的暖心言语，还是令苏不惊等人会心一笑。 真的很奇怪，越是陌生人的善意，越能让人莫名其妙的开心，甚至生出感动。 “你们若是再推辞，我们就要以为是嫌弃我们拖后腿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翁咧开嘴，露出一张只剩三颗牙的嘴。 赵氏和苏远山对视一眼，赶紧回答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诸位放心，咱们一定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那一圈难民们笑得合不拢嘴，为队伍的再次壮大喜出望外，直呼“尽管麻烦，不碍事”。 苏远山和赵氏闻言，只当听了个笑话，笑了笑没接话。 他们的话现在是这么说，可你若是当真，就输了。 难民们热切的看了眼苏家的“破败”马车，识相的没有讨要，只是蹲在一起，一边等待前面的战事结束，一边畅谈着到扶州之后的美好日子。 “哎呀，到了扶州，我可得给我家闺女儿找户殷实的人家，这该死的天灾尽耽误我闺女儿的大事儿！” “等到了扶州啊，我就要找一块干净向阳的地儿，最好旁边能有一棵桂花树，我每日就坐在那里，等哪日不行了，闭了眼睛，就麻烦各位动手把我埋在桂花树下…” …… 火把一点点燃尽，然后又一根根被点燃。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动静终于停止了。 是难民和官兵之间的战事结束了。 苏不惊等人和那圈难民住了嘴，同时屏住呼吸，仔细探听前面传来的呐喊声，是属于哪一方人。 苏不惊耳力最佳，最先听到有人喊叫“江岳威武”之类的吉祥话，“放心吧，赢的是我们这边的！” 苏家人和旁边的难民们闻言，齐齐松了口气，只觉得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山，突然就消失了，就连呼气都顺畅许多。 接下来的路途中，没有了灭绝人性的官兵，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些的。 美好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 秦贤 “太好了！江大人果然神武非凡啊！” “我们再也不用受官兵掣肘，呜呜呜…终于可以攒点物资了。” 难民们喜极而泣，望着前面黑黢黢的路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有希望的曙光在闪闪发光。 苏不惊等人也转忧为喜，笑意盈盈的和身旁的难民们说着话。 大家简单的感叹了一番，就准备出发去混战发生的地方，生怕去晚了会掉队。 一行人学着江岳的做法，围成一个半圆形，将年老体弱的老人小孩包围在圈内。 苏家人的马车则行进在左后侧，把左边的半圆形的空缺给堵上。 混战发生的地点离得有些远，众人紧赶慢赶，朝着血腥气最浓郁的地方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难民的尸体，大家自发的停下来，敬畏的将他们埋在土里。 走了一会儿，众人依然没有看到难民队伍的身影，他们不禁焦急的说道： “怎么会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人影？难道他们已经走了？” 之前和苏家人说话的干瘦女子摇头断然道：“不可能！江大人走前事先言明，不勉强大家提着脑袋跟他一起杀官兵，还说会在原地等我们的！” “江大人不可能骗人！” 众人闻言，就像是找到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不停的嘀咕着：“对，江大人菩萨心肠，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的！” 大家心里有事担忧，路上不再交谈，全都加快脚步，快速朝着前方赶去。 没跑多久，众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高昂的呐喊声，声音直冲云霄。 众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无形中松了口气，眼里满是庆幸。 看来大部队就在前方，他们只是没有追赶上去，并没有被抛下。 一行人来不及去细听前方的人在呐喊些什么，一个劲儿的往前冲去，没一会儿就摸到了前方大部队的尾巴。 只见，成千上万的难民正围挤在一起，比肩接踵，他们高举火把，神情激愤的冲着人群中间怒吼： “杀了他！杀了他！” 中间有什么人吗？ 众人满头雾水，疑惑不已的走近去看。 苏不惊等人跳下马车，顺手将之系在一棵隐蔽的灰色枯树干后，然后赶紧跟着难民，挤开着人群向前方走去。 走到近处后，苏不惊等人借着四周通亮的火光，清楚的看见了人群中间有个衣着单薄的清瘦少年。 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面容苍白清隽，眼眸如寒星般明亮，唇瓣粉嫩的如同含了一朵春花。 此刻，哪怕他被人粗鲁的捆绑在一根深插进土里的树干上，浑身上下也依然散发着矜贵清雅的气质。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光鲜亮丽的皮囊的人，现在却被千人指万人骂，人人欲杀之后快。 他的双腿双手被粗粝的草绳束缚着，动弹不得，冷白的脸上布满道道血污。 单薄的衣物根本抵御不了寒风，只轻轻一吹，就能看见衣物下的皮肉。 若是让一些不明情况的心软的小娘子、小媳妇看了，怕是会忍不住咬手绢，心疼得掉眼泪。 苏不惟好奇的拉住身旁的男子，询问道：“请问一下，这人是谁啊？咱们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被拉住的男子也不恼，看着同为难民的苏不惟，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左手举火右手指着少年，怒不可遏的说道： “这人就是那个人面兽心的秦公子！这么个畜牲，在我们杀过来时，竟然还不慌不忙的宰杀最后一个仆从来喂食自己的宠物！” “这种人谁不想杀了他？！” 苏不惊等人闻言，全都惊愕得瞪大眼睛，嫌恶的皱着眉头。 等等，宰杀仆从… 原来，之前被官兵抓去充当贵人仆从的难民们，只是公子爱宠的口粮！ 亏他们还大大方方的解释，说是只用替贵人端茶倒水，搜集物资，活计轻巧着呢。 呵呵，是挺轻巧的，轻巧的送了一条命罢了。 想起当时不少人自愿前去，甚至不惜用宝贵的食物贿赂官兵，主动送人头的难民们… 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男子还待再说，却被突然出现的江岳给打断了。 江岳站在正中间，嗓音响若铜铃，震如洪钟，“诸位也看到了，这人就是逃荒队伍里带队的秦公子，秦贤。” “此人狼心狗肺，一路上若是没有他的放纵，那群官兵也不至于嚣张至此！之前所有过来服侍他的难民，也全都被他杀了喂狼，实在天理不容…” 江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贤打断，“呵，你们这些人真是…我都说很多次了，我的雪狼不喜欢吃野菜野果，我总不可能委屈了它吧。” 众人听得满头黑线，不能委屈了它，就得用活人来喂？ 苏不惟情绪激动下，出言反驳道：“你的意思是，人还比不上一头畜牲金贵？” 秦贤用一种“难道不是吗”的表情看向苏不惟，理所当然的挑眉道： “反正你们这些人交不出物资，半路上迟早会饿死，我只不过是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一些，有错吗？能进雪狼的肚子，可是你们这些俗人求不得的福分。” “哦，对了，之前路上总是有小孩和妇女失踪，其实都是被我手下的官兵抓来给雪狼当零嘴儿的，偶尔也得换换口味嘛，女人和孩子的皮肉细腻紧实点。” 这次不待苏不惟回答，周围有难民用悲愤的嗓音怒吼道：“原来我的女儿不是走丢了，是被你们喂狼了！” “杀了这个畜牲！” 人群中的苏不惊抿抿唇，突然想起之前胡老五抓走杜氏和阿兰的举动，说不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他比较禽兽，想在喂狼之前自己先泄泄火。 而且，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人肉的味道… 苏不惊深深地看了眼秦贤。 江岳见难民们激愤至此，心思一转，顺势将手里提溜着的一条白狼丢到秦贤脚下，“呵，既然你舍不得让你的爱宠茹素吃苦，不如你就亲自喂喂它吧！” 接着，在秦贤惊惧的目光下，白狼耸动着鼻尖，毫不犹豫的一口咬在秦贤的脚趾上，吭哧吭哧的进食起来。 “啊啊啊！雪狼，不要、不要吃我，我是你的主人啊！你们这些人，快点放开我！” 秦贤疼得直冒冷汗，挣扎着想要摆脱白狼的狼嘴，可无济于事。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 哗然 雪狼吃得起劲儿，狼嘴周围的一圈白毛被鲜血染红，大开大合之下，还有一根疑似脚趾的东西从嘴里掉出来。 在秦贤痛苦哀嚎的时候，围着他的难民对他评头论足着： “贵人的肉就是跟我们这些贱民的肉不一样，你看那狼吃得多欢啊！” “呵呵，那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秦公子也能张嘴咬它两口，哈哈，跟条狗一样！” 江岳瞄了下众人的反应，觉得时机到了，接过身旁之人手里的火把，就要往秦贤身上烧去。 就在这时，苏不惊出言阻止道：“江大叔，若是杀了他，我们还怎么找路去扶州？” 秦贤哆嗦着嘴唇，用尽全力大声喊叫，可出口的声音却细微的跟猫儿一样，“没错！这个女孩说的对，你不能杀我，你若是、若是杀了我，你们就…就永远去不了扶州了！” 周围的难民闻言，脸上畅快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秦贤的话死死的抓住了他们的死穴。 江岳冷笑一声，扯住秦贤的下巴，“呵，江某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就对你下死手，你且睁眼看看，这个是什么！” 苏不惊等人和难民们闻言，不禁抬眼去看，只见江岳的手里捏着一卷羊皮纸，赫然是舆图！ 一旁的苏不忆和苏不惊眼眸略深，心里暗道： 舆图啊，若是他们家有了舆图的话，就不用跟这些人扎堆赶路了… “哼！在把你绑起来之前，我就已经从你的马车里找到了舆图了！”江岳目光炯然，神气的挺起胸膛说道。 难民们一听，原来舆图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全都松了口气。 可他们还没来得赞叹江岳的行事缜密，就见秦贤诡异低下头，哈哈大笑起来。 垂落着的黑发半遮半掩住他隽秀的脸庞，透过发缝，隐约可以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夸张的弧度，皮肤在黑发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死白，阴沉诡异得就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哈哈哈，你应该还没看过里面的内容吧！其实…哈哈哈！” 秦贤像是被自己要说的话给逗乐了，笑了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 放肆的狂笑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毫不掩饰的嘲讽，在这片土地上空回荡不止。 众人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再加上他临死前奇怪的态度，心头不由得谨慎几分。 江岳在大庭广众下被秦贤笑得脸皮发红，只觉得被人下了面子，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吓人，出言恐吓道： “笑什么？你这个畜牲，被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看我怎么代表难民收拾…” 秦贤面无惧色的打断江岳的话，嗓音都笑得粗重了些： “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扮凶是没用的，本公子软硬不吃，要想让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把我的雪狼从我脚上拿开！” “哦对了，再给件狐皮斗篷来，本公子冷得很！” 江岳就像是被人戳破了面皮一般，脸上阵阵发红，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眼看江岳碍于面子进退两难之际，苏不惊上前一步，正要开腔，就被她身旁的苏不忆拉住。 苏不忆给了苏不惊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己走上前，“江大叔，小子认为应该把狼给挪开。这舆图有什么问题和内幕，总得问问它的原主人吧，不然咱们难民路上走着也不放心不是？” “小子知道大人为民除害的迫切心情，可还是请大人看在我们难民的份上，先不急这一时，听听那畜牲怎么说的吧，等他说完之后再出气解决也不迟啊！” 意思是，要立威风也别急这会儿，等问完之后，随便大叔你怎么折腾，都没人管你！ 有了苏不忆给的台阶，江岳面色和缓下来，和蔼的看着苏不忆夸赞道： “没错，别的不说，就算是冲着大家之后路上的安全，我也得放下心中的仇恨。” 江岳悲悯的话语，听得苏不惊嘴角直抽搐。 这人戏真多！ 江岳有了借口，十分从容的将进食的白狼扯开，丢到了一边去，随手取了件草席子披在秦贤的肩上。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这舆图怎么了？” 秦贤眼角泛着点点泪光。羽睫上轻挂着两滴泪珠，因为时间过长已经结成了小冰碴子，他不甚在意的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带着笑意，嘲讽的说道： “你们这些愚蠢无知的人呐！谁跟你们保证过，我是带你们去扶州的？” 什么？！ 苏家人和在场的所有难民闻言，脑袋一瞬间空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江岳用力的抓住秦贤纤弱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 秦贤毫不在意的大声喊叫道：“永州往西南方向走，是谓扶州，可永州往东南方向走，是去琳州的方向！哈哈哈！” “你猜猜，我们现在是不是快到琳州了！” 苏不惊等人闻言，全都怔在原地。 他们从永州一路南下，遇到永夜的时候就忧心过方向问题，最后随便选了个方向走，碰巧遇到逃荒大部队… 她就说嘛，他们家的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 任由马儿随便走的路能是正确的。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又正好碰上同样走错路的逃荒大部队。 苏不忆轻声呢喃道：“怪不得！我记得当初那些飞鱼破冰而出的时候，都是往左边飞的，我们是往右边走的…和我们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原来如此！” 如果他们往右是去琳州的东南方向，那飞鱼飞去的方向才是去扶州的正确方向才对！ 苏不惟哭兮兮的仰天长啸：“怎么会这样啊！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原来一直走错了！去个扶州怎么这么难呐！” 他们的命也太苦了吧！ 苏不惟的话，说出了众人心中的苦涩。 赵氏和苏远山无奈的对视一眼，若是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的心情，那就只能是：无了个大语了！ 难民们恍若丢了魂魄般，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任由手里的火把熄灭，眼里的光也跟着一起熄灭了。 他们耳边嗡嗡作响，噪声不断，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眼泪却跟掉了线的珍珠一样，无声无息的低落，绝望的令人窒息。 他们心中对扶州有多向往，现在就有多绝望。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 真相 看着难民们失魂落魄的绝望状态，秦贤宛若在看戏班子唱戏似的，看得兴致盎然，腿脚的疼痛也不能减弱他的兴致。 江岳眼神一厉，嗖的一下上前，使劲抓住秦贤的下巴，“秦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昱王殿下不是希望大家去扶州落户安顿吗？” 秦贤睁着双眼睛，疑惑的对江岳道：“骗骗你们而已，怎么还真信了？不这么说，你们能乐意跟我们走吗？再说，我本人也没跟你保证会带你们去扶州啊！不过人云亦云罢了。” “这么多的人，扶州城绝对容纳不下的，可一旦到琳州，由我父亲加以训练，再直接北上，挥师瑞州，有了百万雄兵，殿下大业还用愁吗？哈哈哈！” 江岳和难民们闻言，气得脑袋直嗡嗡作响，握紧了拳头。 真是入魔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个狗屁倒灶的昱王心心念念谋划的，还是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 瑞州的新皇是否还活着都不一定呢，还想着内斗！ 苏不惊等人更是无语的满头黑线。 他们以为他们逃过了昱王的强征，却没想到，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强征在等着他们。 这次更猛，直接强征了个上百万难民！ “呸！狗屁昱王，跟那新皇一样，居然还骗我们！都是鱼肉百姓的昏君暴君！谁要替他打仗啊！” “我们一路吃了这么多苦头，一定都是拜他们所赐！” “上天就是看不过这样的杂碎称帝，才会降下天罚的！” 难民们指天跺地的破口大骂，恨不得能上去给他俩一人一个大耳巴子。 江岳看了眼把柄在手的秦贤，又瞄了瞄手里的舆图，不愿意相信，却又不敢打开来看接受事实。 秦贤动了动伤残的脚，好整以暇的说道：“呵呵呵，“江大人”怎么这么不相信呢？你要是不信，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这份舆图是从永州到琳州的。” 江岳在众多不愿相信的难民们的催促声中，倏地打开舆图，怀着侥幸的心情，定睛去瞧。 江岳识得字，认得图。 他一看手里的这张舆图，就知道这应该是军中专人绘制而成的。 其中不仅有天灾前的地形情况，还额外添补了些较新的内容，中间间或穿插着一些山脉冰河的名字，还有一些可食用的植物的介绍。 应该是天灾后，因为地形发生了变化，重新补充上去的，显得有些复杂。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针对目前天灾乱世而言，相当详尽实用的舆图。 但是江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舆图两端分明的写着“永州”和“琳州”几个字。 秦贤说得没错，这张舆图确实不是从永州到扶州的，而是从永州到琳州的。 他们借着这份舆图，顶多只能从此处返回永州，重新回到原点后，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扶州。 所以，就算这份舆图详尽的给每一棵树都取了名字，对他们来说，也是无用之物。 看着江岳难看的表情，秦贤勾唇一笑，说道：“从这里去扶州的路，只有我知道，你们想要去扶州，只有跟着我走才行。” “快点把本公子给放了，不然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去扶州。” 江岳和难民们脸色难看的看着秦贤，直恨得牙痒痒。 苏不惊心里暗自猜测： 州与州之间的路又不是从村头到村尾那样简单，七转八拐的，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以前还好，大家可以靠着官道来往各州县。 就算不走官道，也有堠、界碑等物来判断大致方向，实在不行了，还可以去官道上的茶摊驿站里，向来往的行脚商人打听。 可是地动天灾之后，地形肯定有新的变化。 比方说官道，就已经全部毁坏，有些甚至消失不见。只能走原来不是路的路，而仅凭借人的记忆，是绝不可能记住这么复杂的路线的。 能让秦贤这么有恃无恐，他身上肯定藏了一份去扶州的舆图。 苏不惊的眼睛仔细的扫视着秦贤，从头到尾的看过去。 最后，苏不惊细心的发现，每当秦贤说话的时候，左边腮帮子那一块会莫名鼓起，当他不说话时，也会无意识的用舌头去顶，使之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苏不惊眼睛一亮，她知道秦贤把舆图藏在哪里了！ 这时，江岳从失魂状态下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掐住秦贤的喉咙，逼问道： “不对！你身上肯定有另一份舆图。这么复杂的路，你又没去过扶州，你不可能记得，就算你记得，你也肯定会留一份舆图备用，以防自己记错。” “说！你藏在哪儿了！” 一边说着，江岳右手捏成拳头，猛地打在秦贤的脸上。 力气之大，甚至将他的牙齿给打下来了！ 苏不惊暗中瞥了眼江岳的举动，拇指轻轻的敲击着大腿，没有说话。 她能猜到的事情，其他人动动脑子也能想到，并不奇怪。 永远不要把其他人想得太笨，更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牙齿混合着鲜血掉落在地上的瞬间，秦贤脸上的从容微笑消失，他愣愣的盯着地上的“大牙齿”，嘴唇轻微颤抖。 苏家人和周围的难民们发现了秦贤的异常，视线移到牙齿上，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那颗牙齿明显是人为的，因为它一颗就抵五颗牙齿那么大，中间微微裂开，从中露出乳白色的一个柔软小角… 这难道就是秦贤藏在身上的舆图？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五六颗牙给拔了，就为了顺利镶嵌一颗假牙用来藏住舆图？ 苏不惊的脸皱成一团：这人表面看上去风光霁月的，没想到居然耐造，他吃着饭时若是想查看舆图… 呃，真的不嫌恶心吗？ 苏不惊等人这么想着，再看向舆图时，眼里已经失去热切。 不待周围的难民们上前查看，离牙齿最近的江岳一马当先的蹲下身子，也不嫌弃牙齿上沾染的血水，喜出望外的掰开牙齿，捻出了一团轻薄的细纱。 江岳小心的打开一看，赫然看到了细纱上写着的“扶州”二字。 “哈哈哈！江某运气不错啊！去扶州的舆图，这不就被我找着了嘛！” 苏不惊等人和周围的难民们回想着江岳的那一拳，心里不禁感叹道： 真是大力出奇迹啊！ 趁着周围的难民欢欣雀跃的围着江岳跪拜，高呼“天神庇佑”之际，苏不惊抬头，略微怜悯的看了眼秦贤。 这男的真是倒霉，还没嘚瑟两下呢，倚仗的宝贝就被人一拳头打出来了！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 雪狼 苏不惊本以为会看到秦贤慌张失措的表情，结果却看到他表情怪异，眼角的余光小心的围绕着雪狼打量。 嗯…有古怪。 苏不惊悄悄拉了拉身旁的苏不忆，轻轻朝着雪狼努努嘴，并给了苏不忆一个眼神。 大哥，这人身上可能还有货！ 苏不忆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不自然的秦贤和蹲在原地不动的雪狼，眼睛轻轻阖上，示意他知道了。 苏不惊没有把她发现的异样说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朝雪狼蹲着地方挪动了两步。 秦贤和雪狼之间有什么秘密，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知道，不过就算他们知道，现在也不是表现出来的时候。 耳边是难民们难以抑制的呼声，江岳面色红润的的仰天长笑，“哈哈哈，上天庇佑我，大家伙放心，在下能看懂舆图，一定尽心尽力的把各位带到扶州！” 难民们听到这番话，又是一顿猛夸，再看江岳时，眼里已经不单单是崇拜那么简单了，简直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怕是现在江岳要带着众人造反，众人也会屁颠颠的为他鞍前马后。 耳边排山倒海般的声响直震得苏家人的脑袋嗡嗡作响。 江岳一个抬手，难民们就听话的安静了下来。 “秦贤，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就算不用你带路，也能顺利去到扶州。” 秦贤眯着眼睛，语气阴森森的反问道：“那到时候你要怎么跟殿下交代？毕竟他们知道，我不会带难民去扶州的。你就不怕到时候殿下不放你们进去？” 江岳无动于衷的耸耸肩，突然凑近秦贤耳边，小声的说道：“那你要不要猜猜，是你们殿下的兵多，还是咱们这里的难民多？” “你刚刚那句话说得对，有了这些人，别说是扶州，就算是把瑞国的天给反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江岳的这番话几不可闻，只有离得最近的秦贤和耳清目明的苏不惊听到了。 苏不惊抬眸，细细的看了看江岳的背影，心里暗道：原来这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他想要趁着乱世，改朝换代登基为帝！难怪这么热衷于在难民面前做戏表现。 秦贤瞳孔地震，惊悚的看着江岳，不可思议的大声喊叫道：“就你这种平民，居然还敢妄想…呜呜！” 秦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岳野蛮的堵住嘴，只余下声声意味不明的咿呜声。 江岳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调整好表情，转过头语气激昂的呐喊道：“如今舆图已经被我找到，我们不用再受秦贤挟制了！” 难民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此时有了舆图，再看秦贤的眼神已经是赤裸裸的杀意了，挥着拳头，异口同声的叫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 江岳自然不会拂了民意，当下把手里烧的正旺的火把凑过去，一下子点燃了秦贤的头发。 秦贤呜哇乱叫着，眼神急切的看着江岳，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江岳冷笑一声，不为所动的又往秦贤的脸上、胸前、大腿等地方烧去。 秦贤疼得瞳孔欲裂，脚趾死死的扣住泥土，脚趾上流下的鲜血渗进黑腻的土里，粘稠的恶心。 苏家人离得很近，此时闻着秦贤身上隐隐传来的肉香味，不由得反感的往后退去。 周围的难民们却有截然不同的反应，他们神色激动的盯着秦贤，使劲吸溜着鼻子，一脸陶醉的嗅着空气中的肉味，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肉味儿啊… 他们有多久没有吃过肉了呢？原来人肉烤着这么香啊… 难民们心思诡异的琢磨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没一会儿，秦贤身上就被火苗吞没，不再挣扎，叫声也渐渐微弱。 江岳随即表示，有想要继续出气的难民可以自行上来，然后他转身，捏着手里的宝贝的舆图，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难民就像潮水一般涌来，苏不惊等人赶紧趁乱离开，顺便想过去拖走被人遗忘在草堆里的雪狼。 苏不惊一靠近雪狼，雪狼就警惕的呲着尖锐的狼牙，前腿向前伸出，两条后腿微曲，尾巴缩在两腿之间夹着，一副准备进攻的状态。 苏不惊脸不红心不跳的举起拳头，“砰”的一声捶在狼头上，雪狼低呜一声，眼睛一闭昏倒在地。 “二哥，愣着干嘛？赶紧麻溜的扛着走啊！后面的人跑过来了，再慢点咱们就要被挤成肉饼了！” 苏不惊催促着苏不惟，转头拉着苏远山和赵氏，一家人一溜烟跑到了刚刚系马车的地方。 一到地方，苏不惟就一脸嫌弃的把怀里搂着的雪狼“啪嗒”一声丢到泥里。 “妹妹，这狼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呢，就算杀了吃也膈应得慌，拿来有什么用？” 苏不惟纳闷的嘟哝着：“先说好了，这狼的肉我可不会吃，我宁愿吃之前杀的那些怪兔子。” 苏不惊嘴角微微抽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二哥又自己脑补好了结尾。 苏不忆笑着替苏不惊回答道：“这狼捡来不是吃的，之前秦贤暗中关注这条狼，我和妹妹觉得有古怪，所以才会带回来的。” 一家人一听这话，纷纷好奇的打量瘫倒在地的狼，摸来摸去也没摸出什么不同来。 苏家人想着雪狼的主人有过藏秘密于牙齿的前科，又将雪狼的嘴扒开，挨个把狼牙检查了一遍。 可苏不惊把狼所有的牙齿都拔掉之后，得到的只有满手的腥臭口水，还有一地的狼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妹妹，会不会是弄错了，这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狼，哎哟，不行，太臭了！”苏不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苏不惊和苏不忆面色不变，见狼牙没问题，转而又去看其他地方。 可这时，因为苏不惊等人的动作过于用力，雪狼醒来了。 苏不惊眼疾手快的抽过苏不忆身边的刀，利落的抹了雪狼的脖子。 雪狼死后，苏不忆随意的瞄了眼半空，似乎是在放松眼睛，可能在火光下看东西很费眼睛的。 待他重新低头时，就看见苏不惊正在细细的拨开狼毛，满脸惊喜的观察着狼背。 “大哥，我知道这匹狼身上的秘密了！”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 珍贵 苏不惊惊喜的说话声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力。 原本在打理兔子皮肉的苏远山和赵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 蹲在一旁挖野菜根的苏不惟和苏不忧也竖起耳朵，一脸期待的看着苏不惊。 “妹妹，狼的背上有什么东西吗？”苏不忧瞄了瞄狼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茂密雪白的长长狼毛。 苏不惊红着脸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查看了下狼背，确认无误后，脸上的喜色减少，冲苏家人解释道：“这狼背上还刻了一副舆图。” 说着，苏不惊撩开雪狼厚重的白毛，露出里面的皮肉给家人们看。 只见，狼背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墨色的线条文字，在火把的照耀下，隐约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张和之前江岳拿到的一样详尽的舆图。 吓！真是万万想不到，竟然有人会在狼的身上纹身，且纹的还是重要的舆图！ “那个秦贤的身上居然有三份舆图！一份在车里，一份在自己嘴里，还有个就放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真是狡兔三窟啊！”赵氏感叹的说道。 难怪秦贤平日里那么宝贝那头雪狼！ 苏不惊摸了摸狼毛，没有接话，而是叹了口气：“现在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坏消息？ 苏不惟困惑的挠挠头，嘟哝道：“哪儿来的坏消息，咱们如今意外发现了一份舆图，这是好消息啊！” 苏不惊翻了个白眼，语气无奈的解释道：“没错，狼背上确实纹了份舆图，不过我刚刚仔细看过了，这份舆图是从扶州出发到宝州的。” 苏不忆一边摩挲着狼背，一边接着苏不惊的话，继续说道：“嗯，确实如此，狼的脖子那处皮毛下，写着的就是扶州。” 可他们现在还在临近琳州的地界儿，根本就不在扶州，拿着这份舆图也没用啊！ 苏不惟怪叫一声：“嗷，怎么会这样啊！好不容易有份舆图，结果还是只能看不能用的啊！” 赵氏哭笑不得的纠正道：“也不能说没用，这份舆图等我们到扶州之后就能用上了。” 苏不惟苦着脸说道：“那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还得跟着江岳那伙人一起去扶州？” 苏远山安慰道：“没事，只要江岳不跟秦贤一样故意绕远路、带错路的话，很快就能到地方的。” 苏不惟悻悻点头。 跟这些难民群赶了这么久的路，临到头也不差最后同行的这几天。 苏不惊跟着提了一嘴，“刚才我听到江岳跟秦贤说悄悄话，听他那意思，估计到了扶州，还会撺掇着这些难民去反了昱王，自己称王。” 苏远山啧了一声，皱眉道：“以现在难民对江岳的信服程度，说不定还真会听从他的安排，在扶州打起来。” 昱王那边的人只要动动脑子就能知道，难民们能顺利到扶州，肯定是知道了真相，并且从秦贤手里抢到了舆图。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赵氏道：“这趟浑水咱们可不能淌，一到扶州地界儿，就赶紧离队，赶路也跟在最后面，少跟前面的人接触。” 全家人都很赞同。 顺风顺水的到达扶州，才是他们的目的。 大家说定之后，赵氏火速将雪狼收进空间里，一行人又匆匆将马车赶到后面，安静的等着前面的人发泄完心中的怒火，解决完秦贤的尸体后出发。 期间，为了不浪费时间，苏远山和苏不忆还把之前杀的兔子处理干净，血、皮、肉分开放好。 说来也奇怪，那兔子的血闻着不仅不觉得腥臭，反而自带一股清甜的香味，让人想要生饮几口。兔子的皮毛在剥下来之后，从雪白色变成了暗紫色。肉新鲜白嫩，其中却生长着像鱼一样的细刺。 苏不惊想起一路上所见所尝，往往都是越怪异的东西，味道反而越美味，嘴里的口水就止不住的咽。 待她跟家人们说好，下一顿饭吃兔子肉后，苏不惊就瞅见前方的江岳出现在人前，张嘴叽里咕噜的说了些话。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苏不惊等人并没有听清。 但是从江岳说完之后，难民们兴致勃勃讨论的模样来看，应该是好消息。 前面的难民慢慢把消息传到了后面来，后面的众人才知道，原来方才江岳研究了下舆图，发现依据逃荒队伍之前行进的脚程，从这里出发去扶州，最多停下休息十五次后就能到达。 江岳没有让众人在此停留过久，说完之后就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一行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前面带路的江岳，动作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毕竟按照秦贤的话，前面不远处就是琳州的地界，而他的父亲正带兵镇守在琳州。 若是被他发现难民不仅已经到了，还胆大的把他儿子给杀了，怕是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所以此处不宜久留。 至于秦贤的死，没人在意，只有一滩烂肉腐泥混着微微凝固的血水，证明他曾存在过。 逃荒队伍再次像之前一样，排成长长的队形赶路。 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 大家之间的距离因为共同经历过“反秦贤”这件事，关系亲近真切了不少。 比起之前队伍里冰冷防备的氛围，如今和谐得就像是同族人举家外出游玩似的。 再加上野菜、木柴等物资不断，江岳又特意宣扬“万千难民为一家”的口号。 难民们都很配合，像是回到了天灾之前的盛世，个个都笑脸迎人，这次你送我一捧菜，下次我还你一篮冰，少有人红脸。 逃荒队伍后面的人熟悉彼此后，自发的组成小团体结伴赶路，韩矩和杜氏母女俩也混在其中。 他们也曾过来询问苏远山，是否要跟他们一起，路上也好有照应，不过被苏远山委婉的拒绝了。 苏家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坠在队伍末尾，低调得难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听着前方热闹喜悦的交谈声，中间夹杂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稚嫩笑声，苏不惊不禁感叹： 现在和之前真是判若云泥啊！头上没有官兵压迫的日子，大家都好过太多了！ 听，笑声是乱世里比金银玉器还要珍贵的东西，此时不也是提耳便是吗？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 天冰 冰握久了，连触碰冷水都是暖的。 在心冷身冷的永夜里，是江岳及时给难民们的内心点燃了一把火。 大家都很感激江岳能在危急关头站出来，是他将大家凝聚起来，带领大家共同前往新家园。 所以如今在难民们心中，江岳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每次停下休息，去找野菜等食物时，总会有难民自发的将自己找到的东西，送一些给江岳。 东西不多，更多的是个心意。 他们已经对江岳心服口服。 苏不惊等人和韩矩一起找吃食的时候，也总是听到他和杜氏俩赞叹“江大人是善人”，“世间男儿当如是”之类的话。 阿兰也经常崇拜的望着最前方，口头禅都是“江大人说的对…”，听得杜氏直微笑摇头，却并不阻止。 一旁围观的苏不惊看得满头黑线。 江岳的所作所为确实功不可没，可大家是不是太崇拜他了… 以江岳的野心，难民们在他心中，恐怕只是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 “阿兰，江大人若是要利用你们造反呢？你也要去帮他打仗？这可是会死人的！”苏不惊提醒道。 阿兰腼腆的笑了笑，“若是真这样就好了！江大人心胸宽广，要是他能为王，那不就是我们百姓的福气吗？我们都是自愿的，怎么能叫利用呢？” 苏不惊默默无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她。 难民们的心思最是淳朴，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信谁。 在他们看来，到了新家园，能有个仁慈善良的君王统治他们，就是他们最大的福气。 再多的，他们想不到。 连个小孩子都这么想，那么那些大人呢？ 苏不惊心里思索了番，便想通了： 难民们荒芜了许久的内心，需要有一点温暖和阳光注入，而江岳恰巧就成了这么个存在。 苏不惊低头，微微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了句： “可不管怎么样，你千万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别忘了，你和你阿娘还得活着去看日出呢。” 阿兰笑了笑，头一次没有回答苏不惊的话，只是睁着亮亮的眼睛望了望前方。 苏不惊注意到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堵的，很不舒服。 找野菜回来后，苏不惊一边嚼着嘴里的兔子肉，一边喝了口飞鱼汤，对苏不忆和苏远山说：“阿爹，大哥，雪狼背上的舆图，有空了抄几份下来吧。” 苏远山擦擦嘴，“是该如此，以后用舆图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次次都拨毛来看，太不方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个个都有怪病，不然干嘛每走一步路，就捧着狼尸看个不停？ “妹妹说的极是，那狼总有腐烂的一天吧，到时候臭气熏天，满是蚊虫，我可不会看舆图啊，要看让大哥看去！”苏不惟皱着鼻子吐槽道。 一旁的苏不忆：…… 他招谁惹谁了！ 最后，苏不惟是在挨了苏远山一拳头后，才乖乖闭嘴喝汤吃肉的。 “要兄友弟恭，你个不孝子就这么敬重兄长的吗？到时候要看也是你看！”苏远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苏不惟：…！ 不要啊！大哥、阿爹，你们快抄录舆图吧！不惟真的承受不住啊！ 接着，赵氏忍笑着从空间里拽出雪狼，苏远山和苏不忆在车厢里一起描摹舆图，苏不忧和赵氏在一旁打下手，苏不惊和苏不惟就趁着队伍修整，在车外耍剑挥鞭。 待到队伍重新出发，苏不惊和苏不惟就并肩坐在车沿上驾车，没有打扰家人描摹舆图。 嗯…主要是苏不惟不敢打扰。 时间飞逝而去，队伍没有绕路，迅速的往扶州赶去，江岳也渐渐不再出现在队伍的后面，一切又恢复如常。 途中风平浪静，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在众人赶路的时候，天空中突然掉落了很多拳头大的冰块，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一地。 要不是难民们及时躲避，怕是很多人都会被直接砸死。 冰块晶莹如玉，散发着阵阵寒气，掉落到地上后，久久不化。 因为那时附近寻不见冰河，大家已经开始喝之前的老本儿了。 所以天冰的出现，难民们不仅不怕，反而欣喜若狂的提溜着篮子竹篓疯狂捡冰块。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水源啊！说不定和之前的飞鱼一个效果，喝了就能清除疲惫，强身健体呢。 可最后证明，天冰并没有特殊功效，除了许久不化之外，就是些最普通的冰块。 就连许久不化这个特点，说不定也是在寒天里的缘故。 不过难民们并不气馁，依然拼命收集地上的天冰。 就算冰块没别的用处，好歹也能用来烧水喝啊。 苏不惊混在人群中跟着捡了些天冰，然后再暗中丢进仙府里。 现在她的仙府里，杂七杂八的物件儿多不胜数，半点没有把仙府储存外物的空间给浪费。 赵氏等人也捡了很多，粗略数去，估计有上百颗。 虽然目前苏家人的水非常充足，可东西嫌少不嫌多，多备些总不会有坏处。 有了天冰补充大家的水源后，一直走到临近扶州地界的边缘，众人都没有再出现过缺水的问题。 当队伍再次停下修整时，最前方带路的江岳破天荒的走了下来。 这次，他的身边跟了四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衣服虽破旧，却个个身段柔软，娇媚动人。 五人周围还有一群身强体壮的男子，作保护姿态跟随着江岳和女子。 后面的难民一看见江岳，激动得难以抑制，神情兴奋的呼喊着：“江大人来了！” 江岳放下揽住女子的手，神色亲和的微笑着，“我此来是特意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快到扶州了。” “从这里再往前走个几里，就到扶州地界了，可是，我们目前却面临着一个问题…” 说着，江岳面色为难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难民们焦急的询问道：“江大人，不知还有什么难题？” “说出来大家伙好一起解决呀！” “就是，咱们如今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当同进退！” 江岳在众多难民们的催促声中，眼含泪光的说道： “我们本来该去哪儿，大家心里也清楚，如今扶州有昱王坐镇，咱们大家若是想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去，怕是不行啊！”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 家园 江岳满脸苦涩的摇头道：“昱王怕是不会放我们进去，可能还会押送我们重新去琳州。” 难民们一听，顿时暴怒而起，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这边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江大人莫急，我们都听你的，你就像之前那样，再带领大家伙一起干倒昱王就是了！” “能成功一次，我们就能成功第二次！” 看着义愤填膺的难民，江岳心里松了口气。 他先前一路从最前面走到最后面，得到的尽是难民对他的拥护。 群蚁尚且能咬死大象，有了这么多人，他的大业还愁不成吗？ 先攻进扶州，然后人海战术磨死昱王，最后他在大家的拥戴下迫于无奈、自立为王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而且还可以顺便接手昱王建设的扶州… 江岳面色感激的朝着难民们作揖：“感谢大家伙信任江某，大家放心，待会儿攻打扶州时，老幼妇孺就安心的待在后方，前面就由我等男儿冲锋陷阵！” 心里却想：哼，反正上去也是添乱送死，倒不如让我做个人情。 难民们不知道江岳心中所想，听到江岳这番考虑周到的话，面上一片感动，个个热血沸腾的举起拳头，声称誓死效忠江岳，势必攻下扶州。 杜氏和阿兰眼眶红红的对视一眼，觉得跟对了人。 苏不惊冷静的看着这激情澎湃的一幕，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人逼到极点。 难民们其实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他们饿不死渴不死，能有片瓦遮身，谁又会吃饱了没事去干造反的事呢？ 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大家又怎么可能举起武器反抗。 身旁的家人拉住苏不惊，很有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人声鼎沸中，赵氏轻声开口道：“别怕，东西都是收拾妥当了的。” 言下之意是，他们随时可以拍马走人。 全家人沉默着点头，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人群中的江岳激励民心后，又带着跟随他的女子和青年离开了。 江岳的离去并没有让后面的难民们平静下来，他们激动的眼眶湿润，跪下磕头，满是哭腔的说道：“太好了，咱们就快要到扶州了，我们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大家没有在原地耽搁太久，前面的难民出发后，后面的难民也相继跟上。 苏家人的马车却是无声无息中落后了一大截。 逃荒队伍行进了半晌，就到了扶州地界的边缘。 江岳沉了口气，招手示意身边的青年过来，耳语几番后，青年就朝着逃荒队伍后面走去，应该是去动员难民了。 动员非常顺利，大家一听扶州近在眼前，顿时浑身是劲。 “舒大伯，你们要去吗？”韩矩向苏远山问道。 苏远山摇摇头，“我们家就不去了，等跟着大家到了扶州，我们就继续南下。” 韩矩和杜氏理解的点点头，人家不想在扶州安顿，总不可能硬逼着他们去为了扶州拼命吧！ 苏远山拍着韩矩的肩头，“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韩矩点头，拎着手里修补过的锄头，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为了他心中的新家园，他一定会竭尽所能！ 没一会儿，身强力壮的难民们就听令列队站好，老幼妇孺全都站到了两侧，把中间的路给江岳等人空了出来。 领队的江岳兴奋得涨红了脸，大口的喘着粗气，竭力控制住自己快要喷涌而出的喜悦。 他的梦寐以求，如今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江岳一马当先，拿着锋利的宝剑往前一指，率先往前奔去，后面的难民紧跟着相随左右。 山雨欲来风满楼，暗沉沉的火光照耀着漆黑的前路，紧张且急迫的气氛重重的笼罩在众人心头。 成败在此一举。 难民们拿着破旧迟钝的锄头木棍，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气势如虹的朝着扶州进发。 留在原地的妇孺们摸着胸口，一脸希冀的望着难民们冲锋的背影，轻声呢喃道：“恶梦终于要结束了…” 他们的新家园就在眼前。 车沿上坐着的苏不惊顿了顿，一挥鞭子，牵着马头往旁避了避，准备等前面的战事稳定后，再从扶州而过去宝州。 可下一瞬，意外发生了。 只听面朝扶州那边的方向，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因为众多人踩踏而微微颤抖的大地也平静了下来。 是前面的人停下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面的人怎么会临到头就停了呢？ 莫不是前面的昱王准备充分，兵力充足，他们不战而败了？ 众人疑惑不解之时，刚才那群意志高昂的难民就尖叫着狼狈跑来。 他们面色疯癫，状若入魔，手里的武器也丢弃在地，衣衫不整的拉扯着头发疯跑而来，就像是整个人的世界观瞬间崩塌了一样。 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他们绝望的呐喊：“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车外的苏不惊和苏不惟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凝重。 没过一会儿，疯癫的难民就跑到了近处，留在原地的妇女老人们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以前不管前方发生了什么，每次询问都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次不同以往。 跑过来的难民们恍若未闻，用力推开挡路的妇女老人，一溜烟就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后面又断断续续的跑来了一群人，不过他们的反应都和之前的人一样。 他们就像是疯了。 “到底怎么了？”大家异口同声的皱眉说道。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走到这，现在扶州就在前面，为什么反而往回跑？ 为了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了，众人鼓起勇气，成群结队的往前走去。 看着眼前忽然反转的一幕，苏不惊心底无端的阵阵心慌。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苏不惊跳下马车，跟着大家往前走去。 坐在苏不惊身旁的苏不惟见状，随即跟车里的苏远山等人打了个招呼，担心的跟上了苏不惊的脚步。 没过多久，众人就看见了人影。 “发生什么了？”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苏不惊等人就看到了令他们触目惊心的一幕。 ------------ 第九十九章 空了 苏不惊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她透过前方蚁群般密集的人群，望见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空洞！ 只见，原本应该遍布土壤枯树、城墙楼房的大地，此刻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居然凭空消失不见。 一眼望去，这片空洞看不到尽头。 再加上永夜下的黝黑环境，模糊了天与地的边界，天地两界就好像融为成一体，变成了一片幽暗的虚无。 只有脚下踩着的真实大地，提醒着人们，前面不是最初的混沌。 陡峭的裂缝恍若高耸的悬崖一般，众人此刻就孤伶伶的立在那里，再也不能踏出一步。 刺骨的寒风呼啦啦的拍打在众人的脸上，冷得像是能吹进了人的心里，让人心底止不住的发凉。 如此荒诞的一切就这么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让人不想相信也不行。 苏不惊想起之前举止怪异的难民，心里忽然明悟：“难怪之前那些人跟疯了似的…” 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人，破防只在一瞬间。 苏不惟脸皮抽搐，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哈、哈…我们是不是又走错路了？真是离谱，居然走到悬崖来了呢…呵、呵！” 苏不惟的声量不大，不过在此刻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情况下，周围的难民自然都听到了这句话。 苏不惟的话就像是一块石子，打破了满湖的平静。 难民们仿佛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脸上浮起一层皮笑肉不笑的面具，纷纷朝着人群中间的江岳催促道： “江大人，你是不是看错舆图了呀哈哈…” “哈、哈就是啊，我们这次居然还拐到悬崖来了，这还不如去琳州呢！” “这悬崖可真大，想不到扶州附近还有如此奇景，以后咱们在此安顿后，有机会可得来此吟诗一首啊！” 怔在原地的江岳被众人推醒，这才手脚发抖的掏出怀里的舆图，心急的平铺在地上，也顾不得脏，借着明亮的火光焦急的求证。 众人心里苦苦哀求，希冀的盼着江岳宣布，他们确实是又走错路了。 他们宁愿再次重新赶路，也不愿意接受残酷的事实： 他们的新家园，掉进洞里去了！ 江岳眼睛瞪得溜圆，一寸寸的扫视着舆图，直到眼睛都看得生涩的流眼泪了，才舌头拌牙齿的结巴道： “没有，我看了十四遍，我们没有…走、走错路！这里就是扶州的地界，再、再往前走个几里就、就能到枫县。” 枫县？ 苏不惊闻言，聚集灵气于眼睛，抬头望去。 可别说几里远的枫县了，苏不惊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暗。 万丈深渊都不足以形容的黑暗。 苏不惊想着可能是因为天黑，看不太清远方的东西，于是她越过人群，朝着虚无的空旷边缘踏去。 苏不惟紧张的牵住苏不惊的右手，不想让她再往前，“妹妹，别…别去！小心被吞进去了！” 苏不惊安慰似的点了点苏不惟的手心，“二哥你别担心，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天洞有多深！” 苏不惊想了半天，只想到用“天洞”这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所见。 和天一样宽阔无垠的大洞！ 苏不惟听后，依然不放心，死死的抓住苏不惊的右手，带着她一起小心翼翼的走到陡峭的边缘地带。 苏不惊任由苏不惟牵着她，猛地低头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脚下只有漆黑，望不见洞底。 看久了，甚至会产生眼睛瞎掉的错觉。 苏不惊拿了一根火把，使劲往洞中一抛。 火把宛若一根细微的火柴掉进了巨兽的大嘴，从皮球大的光芒，慢慢缩小成了遥远空中一颗孤星的大小，最后逐渐消失不见，全程没有一丝回声。 苏不惊和苏不惟暗暗吞了口唾沫，忙不迭地远离了天洞，生怕一阵猛烈些的风就会把他们吹进洞里。 这个天洞已经可以用深不见底来形容描述了。 若是从这里掉下去，怕是没摔死在洞底，就会在掉落的过程中生生渴死。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洞底连接着什么呢… 苏不惟打了个寒颤，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洞底有什么东西！ 一旁的难民也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吓得哇哇乱叫，“天呀！这里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吧！我们都要死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双眼充血的哀嚎道：“没活路了！连扶州都掉进地府里去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也许这就是命！老天这是要告诉我们，不要白费力气，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先是跟错人走错路，现在又这样…老朽认命！老朽认命！恳请天神不要降罪于我！” 一片悲怆的哭天喊地间，苏不惟也迷茫的搓着手指，说道：“这一路走来，咱们处处不顺心，每当觉得日子要好过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更大的危险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真的就该等死吗？” 苏不惊挑眉反驳道：“这是什么歪理？世间哪有什么必死无疑的事。二哥还记得之前发生的地动吗？那时不就经常出现类似这样的地陷地洞吗？” “这个天洞一定也是因为之前的地动而引起的！只不过天洞的规模，比咱们之前见过的所有地洞都要大而已。” “扶州呢，只是运气不好，正好碰到了个千载难逢的大洞，整个州的土地都凹陷了下去，不是天罚，这是倒霉！” 苏不惟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他甩甩头，笑着说道：“是二哥魔怔了，妹妹说得对，怎么可能会有命中注定必死一说呢？有的只是事在人为，绝不认命！” 苏不惊微笑着点头。 天命可逆，乘风可驭！ 他们一家逃难至此，所经历的天灾人祸一桩桩一件件的，有哪一个是小事？ 若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稍微大一点的地洞就轻言放弃，绝望等死，那之前的所有努力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苏不惊和苏不惟调整好心态，重新举起手中的火把，准备回去把“扶州因地动整个凹陷下去”这件事告诉苏远山等人。 回去之前，苏不惊和苏不惟特意找到了韩矩和杜氏母女，把天洞形成的原因告诉了他们，然后才回去。 到马车后，虽然苏不惊尽量用最平静淡然的语气，把事情解释给苏远山等人听，可苏远山等人还是听得心惊胆战。 ------------ 第一百章 何去 “能把整个州吞没的天洞，该有多大啊！”赵氏忍不住感叹道。 苏不惊笑眯眯的接话道：“阿娘若是好奇，咱们一路去看看就是，反正就在前面，抬腿就能走到。” 只要小心些，不掉进去就没事。 别的不说，除开天洞造成的不良影响，还是一处挺壮观难见的景象，看看开开眼界也不错！ 赵氏哭笑不得的点了点苏不惊的额头，“你啊！别人都怕得要死，巴不得逃离八百里远，你倒好，竟撺掇着阿娘去看热闹！” 苏不惊笑着不接话。 最后，因为苏不忧和赵氏实在好奇的紧，再加上苏不忆想过去看看情况，所以一家人中只留下苏远山守车，其他人则再探天洞。 赵氏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苏不忧，苏不忆和苏不惟则一人抓一只手的牵着苏不惊。 这次的路上看不见有人往回跑路。 甫一临近天洞，苏不惊等人就听见嘈杂乱耳的人言声，还有步履匆匆的脚步声。 苏不惊抬眼望去，就见一群人排着竖队，正朝着天洞右侧走去。 大家这是又在玩什么花样？ 苏不忆赶紧上前抓住一个排着队的年轻男子询问。 男子眼里混浊黯淡，被拉住后也没太大反应，而是慢了半晌才呆呆地回道： “江大人说舆图画的不准确，扶州一定在洞的附近，要带我们去找扶州…你们要一起吗？” 苏不忆礼貌的摇头拒绝。 这些人还没接受残酷的事实，但是他已经接受了。 没有就是没有，梦该醒了。 男子被拒绝后也没说什么，机械的转身继续往右走去，宛如行尸走肉。 他们一直把扶州当做逃难的终点，而苏家人则一直将之视为另一个起点。 所以苏家人能够快速接受事实，而难民们不行，这对他们来说打击太大了。 可能他们心里也明白，扶州只能存在于虚无缥缈的美梦中，如今梦破了，他们却仍然不愿意睁眼… —— 跟着江岳去附近查看的人还挺多的，目前留在原地的难民，粗略看去只有几万人了。 可这几万人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 他们就像失了魂魄般，麻木地坐在原地，无神的双眼怔怔的盯着前方，嘴角的弧度却诡异的向上扬起，时不时发出几声莫名的嘿嘿声。 有的人还神叨叨的东张西望，嘴里发出忽大忽小的怪叫，“祂在天上，在看着我们呢！祂的眼睛可真大…哈哈，祂到我旁边来了，一定是天神！无处不在的天神大人，请带我去到您的身边吧！” 说着，就浑身发抖的瘫倒在地，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没多久，就满脸笑意的停止了呼吸。 可哪里有什么天神大人啊！举目四望，一片漆黑。 苏不惊皱皱眉，看着一张张怪异的笑脸，只觉得心头猛地升起一股难言的压迫。 她极力忽视掉心里的不适，领着赵氏、苏不忆和苏不忧走到了天洞前。 “好大啊！”苏不忧害怕的捂着眼睛，透过手指缝隙往下看。 赵氏的好奇劲儿过了，煞白着脸，抱着苏不忧不断往后退，“快走！万一我们踩的地方也塌陷下去怎么办！” 乖乖啊！这洞就和深渊一样，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就在赵氏催促苏不惊等人赶紧离开时，忽然，一道黑影横冲直撞的朝着苏不惊等人的位置冲开。 苏不惊等人动作飞快的往两侧躲去，堪堪避过来人。 躲避后，苏不惊就听见从天洞的方向，传来一阵尖叫声。 苏不惊立马回头往天洞看去，凭借极好的目力，隐约看清是一个人… 有人掉下去了！ 趁着那人掉下去的时间还短，苏不惊来不及多想，眼疾手快的一甩鞭子，把掉进天洞里的人给拉上来。 鞭子恍若灵敏的小蛇，准确无误的缠住了那人的腰，然后右手发力，猛地拉了上来。 原来掉下洞的人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啪的一下坠在地上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正双手呈拥抱状，神色带着病态的狂热，嘴里的尖叫依然持续着。 “见鬼的乱世…我来了！扶州！” 喊完后男子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地面，马上变了脸色，张牙舞爪的向着苏不惊跑来，愤怒的叫道： “哪来的小娃娃，这么多事！居然敢阻拦我去扶州！我的扶州啊！因为你都没了！” 说着，男子满是污垢的尖锐指甲，狠狠地朝着苏不惊的脸蛋袭来。 站在苏不惊身侧的苏不忆和苏不惟亮出武器，正要上前反击，就见被他们护在身后的苏不惊舞动骨鞭，唰的一下缠住男子的脖子。 “噢，真是抱歉！救了个傻子上来…放心啊，我这就把你送回你的扶州去。” 苏不惊面色平淡，无所谓的说着抱歉，下一瞬就用力甩动骨鞭，把男子扔向深不见底的天洞。 男子被苏不惊一言不合就丢人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叫，四脚朝天的消失在深渊中。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旁边的苏不忆和苏不惟看得僵在原地，心里直呼：妹妹真聪明！ 原来救了人还能这样反悔啊！学到了！ 男子的声音逐渐听不见后，苏不惊活动了下手腕，转头道：“这下他就如愿以偿了，我也算日行一善，做了件好事！” 苏不忆和苏不惟：…… 既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怪怪的是怎么回事啊！ “好了好了，阿娘看够了，咱们赶紧走吧。”赵氏开口道。 苏不惊等人乖乖点头，听话的往回走。 路上，苏家人找到了落在队尾赶路的韩矩和杜氏母女俩，询问他们是否要和他们家一起南下。 杜氏和韩矩拒绝道：“不了，我们要跟着江大人。江大人说要在附近找扶州，我们就跟着一起找。” 赵氏反问道：“若是找不到呢？你们要怎么办？” 杜氏回道：“若是找不到扶州，江大人说他先前还在秦贤身上找到了去瑞州的舆图，要带领咱们顺势北上，去瑞州杀了狗皇帝，以谢其罪！” “这一切灾祸都是因为昏君当道。狗皇帝死后，上天就平息了怒意，到时候，乱世就能消失。总之，跟着江大人是不会出错的！” 好嘛！这是要堂而皇之的去弑帝，然后好坐龙椅吗？ 苏家众人闻言，纷纷默然。 从之前他们对江岳的推崇程度来说，听到这样的回答，苏不惊并不惊讶。 只是，转头北上，是不是太荒谬了？！ 瑞州的情况只会更糟，只有继续往南才能看见希望。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 离队 苏不惊想了想，郑重的说道：“你们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去扶州吗？不就是因为瑞国北方大乱，想着往南逃吗？” “瑞国的北方如今很不安全，瑞州说不定已经空无一人了，全都逃了，你们确定要在全部人都南下的时候，逆流而上往北走？” 苏不忆接着说道：“有可能到了瑞州，结局会比现在还要糟心。” 看着苏家人面色严峻，郑重其辞的样子，韩矩和杜氏两人一时如鲠在喉。 阿兰颤抖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一个劲儿的喃喃着“不会这样的。” 杜氏牵强的勾了勾唇，接过话道：“不会的，江大人说了，天神给他托梦，安全的地方不在南边，而是在北方。我们觉得很有道理，你们瞧，扶州不就是个例子吗？” “好好的地方，就因为靠近南边，这才遭遇不幸。” 苏不惊惊讶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天神托梦？你们连这种话都信？” 韩矩略微尴尬的揉了揉鼻尖，“可瑞州好歹是皇帝待的地方，那里有真龙之气庇佑，是真正的大福之地，一定会比其他地方好些吧。” 他们真是入魔了，越活越回去了！ 苏不惊无语，大家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眼看就快到南方了，结果临门一脚，就要返回北方，这不是瞎闹腾嘛！ 赵氏叹了口气，“瑞州是不可能幸免的，现在只有南方还有点希望，你们…唉！” 韩矩和杜氏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我们还是想跟着江大人一起去瑞州碰碰运气。” 苏不惊思索再三，从袖兜里掏出一份之前誊抄描摹的舆图。 正是从扶州到宝州的舆图。 “你们自己考虑清楚，若是回去了，那你们一路走来所受的辛苦，就全都打了水漂。”苏不惊把舆图塞到阿兰手里。 “这是从扶州去宝州的舆图，你们若是跟着江岳没找到扶州，反悔不想跟着他去瑞州了，就可以依照着这份舆图去宝州，然后爬山过河到南方。” “别的我不多说，我只提醒你们一句，江岳也是人，是人就有欲望和野心，你们不能太盲目的尊崇信任他。” 最后，苏不惊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矩三人，跟着赵氏等人离开了。 到了马车后，苏不惟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妹妹，原来你说让多临摹一份舆图，是要给他们的啊！” “妹妹就是心善，话都直白成那样了，他们还不相信你。” 苏不惊抖抖身上的灰尘，脱下披着的斗篷挂在车门处，从容的进了马车后，才悠悠的说道： “二哥反应真慢，现在才想明白啊。这次江岳可不是一心为民，他估摸着是想要打倒新皇，在瑞州当土皇帝！” 毕竟扶州没了，他总得找块地，打个昏君，才能顺理成章的称帝。 听到这话，苏不惟冷笑道：“哼！皇帝若是也跟着往南边逃了，他们过去瑞州岂不是一场空，到时候有的他们哭的！” 苏不忆摸了摸苏不惊的头，淡淡的说道：“该说的能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他们执意如此，是生是死就皆是他们的选择，我们不要再多想了。” 苏不惊笑呵呵的道：“大哥放心，我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命都是自己的，他们错信他人丢了性命，只能怪他们自己。” 他们家总不可能硬拽着韩矩等人一路南下吧！ 总之舆图是给他们了，他们仍然有机会反悔。 这时，车外的苏远山敲着车门道：“不忆，你出来替阿爹看舆图，阿爹赶车空不出手来。” 苏不忆赶紧应声，临走前冲苏不惊笑了笑，“累了就休息。” 苏不惟枕在双臂上，无聊的伸了个懒腰，“唉，咱们又要赶路了，真无聊啊！” 赵氏笑着点燃马车内的五根蜜烛，“这是好事！证明咱们离南方越来越近。等到了宝州，再翻过北山，跨过南河，咱们就能到南方了。” 苏不惊听到“南河”，想到如今的寒冷天气，心思一转，道： “现在的南河，说不定都冻结成南冰河了！到时候也省了咱们琢磨过河的船，直接走过去就行了，多方便啊！” 若是南河没有结冰，他们家要想横渡宽阔的河流，可得费一番功夫啊！ 马车悠悠的驶离了人群，悄无声息的朝着天洞的左侧赶去，正好与江岳带领难民寻找扶州的方向截然相反。 左边，才是去宝州的路。 苏家人与难民们就这样彻底分开，两方人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 离开如山如海般的逃荒队伍，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苏家人一瞬间就觉得浑身一轻，心头的压力倏地消失，呼吸都顺畅多了。 只是难免会有些怅然。 车里的苏不惟松懈的伸了个懒腰，歪倒在车厢里，闭眼假寐。 因为苏不忆在外面没空，所以赵氏和苏不忧拿起苏不忆的册子，从空间里掏出文房四宝，提笔写下“扶州、天洞”一事，末尾处添了几个名字： “韩矩、杜如梅、阿兰。” 这三个人虽然走了，可他们得记住，不管以后还会不会见面，这都是他们一路走来不可磨灭的回忆。 苏不惊半掀起车窗，一边凝眸查看外面的情况，一边慢慢汲取灵气。 车厢内只有细微的毛笔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浅浅的呼吸声。 车厢内的火炉子噼里啪啦的响着，车壁上的蜜烛微微晃荡，烛光摇曳间，淡淡的温馨盈满车厢。 马车外的苏远山全神贯注的赶着车，同时眼观八方的注意周边的情况。 而他身旁的苏不忆则举着火把，仔细的研究舆图。 这份舆图和去琳州的那份舆图一样，其上都有很详细的注解，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明显的东西作为参照物，参照物上作有标记，标记朝着哪个方向，就朝哪个方向走。 其中，对食物的描述和分布情况尤其多，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舆图的背面。 应该是有人借助罗盘先去了宝州，一路上边赶路边记录，才得到了这么一份难得的舆图。 秦贤留用应该也是想着，若是发生意外，他还能有一条退路。 从琳州到扶州，又从扶州到宝州，还有去瑞州的舆图，这个秦贤真是谨慎啊！ 不过兜兜转转的，去宝州的舆图反而落到了苏家人手里。 这倒是方便了苏家人赶路和收集物资。 苏不忆一旦发现了岔路，或是有舆图上标记的野菜等物资，就会叫停马车，下车收集物资。 如此一来，虽然大家行进的速度变慢了，可物资确是越来越多。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 荒凉 不知不觉间，从地上捡的木柴已经把车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被收入赵氏的空间。 即使他们没能如愿在扶州补充物资，有银子也没地儿使，可有了一路走一路收集的物资，也够他们家吃用很久了。 一时间，苏家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加入逃荒队伍之前的模样，规律且枯燥。 虽然枯燥，可枯燥也意味着安全、平静。 苏不惊想，如果能这么一直枯燥下去，也挺不错的，至少没有危险发生。 —— 这一天，苏家人赶路累了后，找了个背靠巨石的地方，准备休息下再继续。 这块巨石又大又光滑，既能挡风，又能遮挡马车，很适合驻扎修整，于是苏远山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停下后，车里的苏不惟第一个跳下车，帮着车外的苏不忆捞车顶的木柴，并在马车旁升起高高的火堆。 同时，他们还细心的将车顶剩余的湿润木柴堆放在火堆旁，做烘干作用，方便下次使用。 苏远山仔细的收整好舆图，贴身放在胸前，然后和赵氏一起去驻扎地附近寻找食物。 有了之前在逃荒队伍里，难民们所教授的寻找物资的规律，还有舆图上的标注，如今苏家人对永夜下的物资有了新的认识。 而这些宝贵的经验，都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所以，和逃荒队伍同行并非没有好处。 苏不惊见家人们都找到事情做了，她也不甘示弱，逮着马儿给它修剪变长的毛发。 说来奇怪，这马的毛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歇个四五次就得重新给它修剪，否则它的毛就会遮住眼睛，影响走路。 苏不惊认真的剪好过长的毛，然后将其统统收进仙府。 如今仙府里的毛，已经堆了一人高了，苏不惊准备让赵氏给她些针线布匹，她要找个时间学做毯子，做好后把这些毛塞进去。 收完毛后，苏不惊又拿了颗丹药给马儿吃。 看着马儿精神抖擞的嘶鸣不断，苏不惊满意的摸了摸马头。 接着，苏不惊绕到车厢后面，一口咬破食指，循着前世对阵法的记忆，用鲜血画了个加固阵法。 阵法完成后，微微发出白金色的光芒，然后黯淡，只见阵法慢慢渗进马车，消失不见。 随后，苏不惊和车里的苏不忧仔细检查了下车厢，发现没有虫子跑进来。 苏不惊感叹道：看来那块玉还挺管用的，比雄黄药粉之类的有用多了！ 苏不惊和苏不忧下车帮着苏不惟烧火，苏不惟得以空出手来烧水做饭。 这段时日，一家人吃的饭基本上都是苏不惟做的，他的手艺因此进步了很多。 而且，苏不惟对稀奇古怪的食材兴致高昂，一有空就会研究怎么做菜好吃，每一种新奇的食材都会让他眼前一亮。 这次也是如此。 苏不惟熟练地拎起马车内的小锅架在火堆上，再从车顶上敲了块冰下来，囫囵个儿的塞进锅里。 等冰慢慢融化烧开后，苏不惟用自己的剑串了十个绿莹莹的泥块状果子，让苏不忆帮他倒热水淋在果子上。 苏不忆依言照做，热水浇在果子上的一瞬间，原本就绿的果子变得更绿了，甚至还隐隐发绿光。 “好了好了！大哥，果子熟了可以吃了！”苏不惟喜气洋洋的说道。 一旁围观的苏不惊见此，不禁抽了抽嘴角。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可每次看到这绿得发光的粘稠果子，苏不惊还是会无语凝噎。 看上去真的好恶心啊！ 可谁能想到这么个卖相丑陋的果子，吃了不仅能保暖，还能够保养眼睛呢！ 如今还成了他们家顿顿必吃的一道菜了。 苏不惟提溜着串的跟糖葫芦似的剑，率先摘下顶端的两个递给苏不惊，“妹妹，你先吃，吃了眼睛舒服！” 苏不惊心里嫌弃，手上动作可不矫情，双手接过就开啃。 果子看上去虽如泥般软烂，口感却很硬，很考验人的牙齿，牙口不好的根本咬不动。 就在苏不惊啃得嘎巴作响时，苏不惟又摘下四颗果子，妥善放在火堆旁。 这是给外出找物资的苏远山和赵氏留的，一人两个。 “大哥，你真不吃？”苏不惟望着苏不忆道。 “我真不用，你把我的那份分给妹妹和小弟就是。”苏不忆看着绿果子，眼里满是拒绝。 苏不惊一边啃一边想：大哥一定是觉得这玩意儿卖相不好，所以才不吃的。 最后，苏不惊把苏不忆给她的那份让给苏不惟，苏不忧和苏不惟两人为了自己的眼睛，就跟喝药似的皱紧眉头吃完了果子。 吃完后，外出找物资的苏远山和赵氏也回来了，可他们的手中却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 苏不惊等人疑惑的走上前，“阿爹，阿娘，这次怎么空手而归？是遇到抢劫的难民了？” 苏远山苦涩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若是被抢倒还好了！我们一路走过去，根本就没发现能吃的东西。” “别说食物了，就是以前随处可见的枯树枝也没找到一根！” 赵氏眼眸微沉，跟着说道：“而且，我们先前还发现了一条冰冻的小河，本以为终于可以补充下咱们的水源，结果走近一看才知道，那冰河竟然被人凿得通底了，一块冰都没见着！” 苏不惊等人闻言，愕然得险些惊呼出声。 水、食物、生火的树枝竟然全都没见到！ “那这火堆…”苏不忧一直坐在车里，所以他还以为火堆是捡外面的树枝烧的。 苏不惟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解释道：“当然是用的我们家车顶的存货。” 苏不忧：…哦。 苏不惊随意的摸了摸苏不忧的额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炽热的火焰，想了想开口道： “这应该是正常的情况，你们想，如今扶州那样…你们也看到了。扶州若是有幸存的百姓，他们总不可能在天洞旁边安顿，肯定是要逃的啊！” “还有部分先我们一步南下去宝州的人…这舆图不就是被那些人画出来的吗？他们一路上那么多人要吃要喝，周边的食物被吃光也是理所当然。” 苏不忆笑着接话道：“我们家走别人走过的路，自然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东西来用了。”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证明我们这次没有走错路！”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 林子 以前，他们在路上没有缺吃缺喝，主要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走其他难民走过的路。 毕竟队伍一开始是往反方向去琳州的，琳州偏僻，少有人前往，野菜野果得以疯狂的生长，所以一路上的物资不断。 而当他们发现走错路后，立即从琳州附近赶往扶州，再次完美避开了被大规模难民行走过的路。 所以在他们出发去宝州之前，都没遇到过物资短缺的情况。 听了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解释，一家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苏远山怅然的叹气道：“唉，既然如此，那我们之后就不用再特意停下收集物资了。” 赵氏苦中作乐的安慰道：“没事，至少咱们不用停下耽搁时间，去宝州的速度就能快上不少。” 没有办法，要去宝州就必须要走这些路，经历这些磨难。 众人只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万幸的是，他们家之前早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的储备了许多食物和木柴。 所以，就算接下来不能在路边找到野菜等物资，对苏家人来说也没有太大影响。 不论外面的情况有多糟糕，饭还是要吃的，调整好心情，赵氏招呼着大家把肚子填饱。 苏远山和赵氏先是把苏不惟给他们留的绿果子吃了。 然后赵氏从空间里拿出一盆热乎乎的芸豆蹄花汤，一盆馒头，还有两盘香味四溢的荤菜。 主菜有了，赵氏又拿出一碟软糯细腻的桂花糕作为饭后甜点。 这些熟菜都是赵氏天灾前去酒楼摊贩处买的，因其储存在空间，存放到现在都没有变冷变质，放进去什么模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模样。 赵氏不改其乐道：“不管接下来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 “之前在逃荒队伍里，人多眼杂的，这些东西也不方便拿出来吃，现在好了，至少吃东西这一块咱们可以稍微肆意些。” 看着面前美味可口的饭菜，苏不惊等人不禁流下幸福的口水。 一家人就着苏不惟用野菜做的食物，混着赵氏拿出来的熟食，吃了个八分饱。 吃完后，赵氏从空间里放出两棵粗壮的枯树，全家人拿着武器哼哧哼哧的砍起树来。 树干会被砍成适合焚烧生火的大小，再由赵氏重新收进空间。 虽然他们目前仍然有许多长度合适的木柴用来生火，可若是这些木柴用完了，他们总不能直接烧树吧！ 所以苏家人吃饭时就决定，要把赵氏之前一路收集的大枯树趁着休息的时候，全部处理完毕。 每一根树干、树枝都要切割成半臂长短，方便以后使用和收纳。 待把他们两棵枯树切割完后，一家人中除了苏不惊和苏不惟，全都累得直喘气。 苏不惟生龙活虎的挥着拳头，一副尚有余力的模样，“嘿！这么砍树还能锻炼力气呢，你们可别偷懒啊！” 苏不忆等人懒得理他，一个劲儿的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心里却是非常认同。 一家人没有在原地休息太久，恢复力气后就收整好东西上了马车，像之前那样一边赶路，一边轮替着休息。 之后的路上，他们眼见着路边的杂草、枯树上的叶子从丰盛繁茂到寸草不生。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有被人抓挠的痕迹。 应该是被饥饿的难民吃了。 苏家人有储备的食物，就算不能在外面补充物资，也不会被饿死，可看到这一幕还是难免心有戚戚。 他们真切的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饥荒悄无声息的来了。 一路上，苏家人怀着急迫的心情，快马不停，循着舆图的路线向着宝州赶去。 一直赶到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一片宽阔的林子跟前。 只见，前方的林子树木丰盛，百草丰茂，与之前路上寸草不生的荒凉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眼望去尽是灰白色的树叶，在黝黑的夜色里，叶面甚至还会发出不易被人察觉的浅灰色微光。 明明是代表着生命的树木，却并不生机盎然，反而阴冷森然，死气沉沉，就像是一座座坟墓矗立在地上。 幽然的林子宛若一只张开巨嘴的庞大凶兽，慵懒的坐立在那里，等着猎物进它的嘴里。 “奇怪，舆图里根本就没有显示这片林子啊！难道我们又走错路了？”苏不忆皱着眉头，面色严峻，仔细的比对舆图。 虽然他谨慎万分，走一步看一步，可四周漆黑一片，火把又只能照亮近处的路，万一他们打眼走错了路，也不是没可能的。 再加上地面处处都是裂缝，他们为了躲避裂缝，绕了不少弯路。 苏远山闻言，停下马车，把身后马车壁上挂着的火把拿起，在一旁帮着照明。 “应该不会有错，我们每每绕开洞走，都有再三确认方向。”苏远山道。 苏不忆没有接话，专心致志的查看舆图上标记的地标，寻到一个黑洞前，俯身摸了摸橙红色的泥土，凑近能闻到一股腥味，和舆图上描述的参照物特征一样。 苏不忆捏着泥土回到车前，展示给苏远山看，“嗯，是没走错路，可又怎么解释这片林子呢？这么大，绝不可能被画舆图的人遗漏掉。” 苏远山哑然沉默。 是啊！他们既然没有走错路，那眼前这片莫名其妙出现的林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车厢里的苏不惊发现车停下后，马上从车里探出头来，询问道：“怎么突然不走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不忆将这片森林的诡异之处讲了出来。 苏不惊沉思了片刻，接过舆图看了看，突然语出惊人道：“你们说，这片林子会不会是在短时间内，一下子长出来的…” 苏不惊的话引起了苏远山和苏不忆的讶然，“这么多树，得长多久才能长这么壮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长起来。” “若真是如此，拔苗助长都没这厉害啊！” 苏不惊耸耸肩，无奈道：“我也知道这很不可思议，可咱们一没走错路，二来舆图又没问题，按常理推，就只能是这片林子在画舆图之前没出来，舆图画好后才凭空冒出来的咯。” “咱们连吸血蛾、飞鱼、天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碰上了，再来个一夜疯长的林子，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事情都怕对比，有了之前那些荒诞的奇妙经历，之后不管再遇见什么，都能坦然的接受。 ------------ 第一百零四章 进入 众人听了苏不惊的话后，再看眼前的诡异的灰白林子时，心境已截然不同。 如此违背自然常理的林子，他们进去了还能平安出来吗？ 车里的赵氏、苏不惟和苏不忧不停催促道：“快上车，我们快离开这里！” “咱们绕路吧！绕过这个林子，大不了多走点路。” 苏远山依言，调转马头，往林子的走去，苏不忆则将舆图的内容讲给一家人听。 按照舆图所画的内容，右侧一里的位置有一个月牙形状的小湖泊，湖泊旁还有一棵巨若伞盖的蘑菇树，特征十分明显。 顺着月牙湖泊往左走，依然可以去到宝州，只是途中多陡坡少平地，行走相当不便，而且远了不少。 如果要走那条路，马车怕是就不能用了，到时候只能将车厢收进赵氏的空间里，再牵着马走。 苏不惊心里默默想着，面上仔细的观察路上的地形情况，生怕错过了那个月牙形湖泊。 一里路并不远，可马车硬是走了两根火把燃尽的功夫才到，途中还有很多坑坑洼洼的拳头大小的洞，虽然不会跌落，但是颠簸得让人想吐。 “大哥！我看到了，月牙湖泊就在那里！”苏不惊推开车窗，眼睛亮亮的指着前方。 苏不忆等人赶紧凝神望去，可惜周围太黑，大家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地上有片凹陷，至于是不是月牙形状，就未可知了。 车里的苏不惟率先跳下马车，左手举火把，右手谨慎的捏着剑，往苏不惊所指的方向走去。 没过一会儿，就听苏不惟大声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不过这个湖泊的冰被人挖完了。我看看…哎呀！这底下好多手啊，！血淋淋的…” 什么！？ 空了的湖泊下长出血手来了？一听就很不安全！ 苏家人生怕苏不惟遇到危险，紧张之下全都忘记苏不惟手持宝剑，身手不错这件事，一个个都弃车跑来。 “二哥，你没事吧，这些手会攻击人吗？”苏不惊抽出腰间别着的骨鞭，神色严肃的俯身看向湖泊。 “没事，其实我刚刚话还没说完！湖泊下的确有手，不过都是死人的手…并不会动弹。”苏不惟挠挠头，难为情的说道。 他刚刚一下子看到成堆的死人手，实在是被吓住了，话就没有说清楚。 苏不惟的话音刚落，低头观察的苏不惊也看清了湖泊之下的情况。 月牙湖泊占地面积不大，冻成冰块的湖水已经被人挖空，只留下了湖底黑黢黢的干硬土壤。 此时的土壤上错乱的堆放着一截截乌黑的手臂，手指根根凝固着棕褐色的鲜血，其上还有很多米粒大的黑虫子在缓慢蠕动，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因为堆放的手臂太多，湖泊隐隐有重新被填满的趋势。 但是即便很多，这些手也不会飞起来偷袭攻击人！ 苏不惊后退半步，皱皱鼻子道：“二哥，你说话说半截儿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啊！” 不过…真是奇怪，这里又没有大规模的尸体出现，怎么会有这么多手堆在这里呢？ 难道是有人特意搬过来的？ 苏不惊甩甩头，不再深想。 苏不忆和苏远山嫌弃的看了看湖泊里的死人手，示意欲上前的赵氏与苏不忧退开，不让他们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苏不惟求饶似的双手合十道：“好妹妹，快别说了，你没看到阿爹想要教训我的眼神吗？呜呜呜，我下次一定说清楚重点！” 不过，家人们在他有可能遇上意外的时候，全都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保护他，还是令苏不惟很感动的。 苏远山无语的敲了敲苏不惟的脑门儿，“总是说下次下次，我看你说定的下次，满当得已经排到下辈子去了！” 说完，苏远山独自转身，过去牵马车过来。 苏不忆没有过多关注其他事，他在赵氏举着的火把照耀下，朝着月牙湖左侧行去。 如今月牙湖已经找到了，虽然湖水不在，可它作为参照物的作用依然存在。 立在原地看手的苏不惊和苏不惟，赶紧拉住落后的苏不忧跟了上去。 “嗯…往前走应该是一片洼地。”苏不忆一会儿看舆图，一会儿看前路，嘴里喃喃自语道。 没走一会儿，之前那片灰白色的林子又重新出现在苏家人眼前。 它就这么静静的呆在那里，微风轻轻吹过灰白色的树叶，发出细微的“飒飒”声，仿佛是在嘲笑人类的不自量力。 至于舆图里标记的洼地，根本没看见。 就算是有，应该也被繁茂的林子遮挡住了。 后面牵着马车追上来的苏远山愣愣的指着林子，脱口而出道：“这林子怎么还在？还会变宽不成？” 苏远山的话，正是苏不惊等人心中所想。 他们赶往月牙湖泊时，因为害怕靠近林子会有危险发生，是特意远离了灰白林子的，所以并不知道林子一直延伸到了月牙湖泊所在地。 若是早知道，他们就不会一直走到这里才停下了。 “可能不是变宽了，而是它就有这么大，估摸着咱们再往前走几十里路，也还是会看见这林子！”苏不忆捏着舆图说道。 这凭空冒出来的林子到底有多大，估计没人知道，恐怕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深切的体会吧！ “不忆，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路去宝州。”赵氏不死心的说道。 苏不忆重重的摇头，“没有，要去宝州就必须往南边走。” 而林子就在南边。 “唉，真是愁人呐！”一家人不禁惆怅道。 苏不惊是最快振作起来的，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的林子，语气坚毅的说道： “再愁人也必须进去，只要到了宝州，我们离南方这个目标就又近了一步！再说了，不过就是一片大点的林子而已，咱们有吃有喝的，闷头往前走，还怕走不出去不成？” 想要跨过它，就必须战胜它！ 轻易言败不是苏不惊的作风。 苏家人听了苏不惊的话后，纷纷从彷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再望向林子时，眼里的信念坚定了几分。 一路走来他们什么怪事没见过？ 都走到这里了，他们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破林子就丧失信心？ “没错，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那么多坎儿咱们都迈过来了，也不差这个！” 赵氏爽朗的挺起胸脯，右手向林子一指，一家人就这么走进了林子。 苏家人没发现的是，在他们走进的瞬间，林子里的枯树在眨眼间快速的闪烁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那闪烁就像是树叶表面自发的散了下光，没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 向前 进入林子后，苏不惊等人就瞧见地面上尽是凹凸不平的小洞。 这些洞说不上深和大，完全不能和扶州的天洞相提并论，但是人若是不小心踩进去，就会被绊倒在地，十分恼人麻烦。 而且这里的树非常多，马车根本没办法正常行进。 无奈之下，赵氏只好将车厢收进空间，一家人被迫改为徒步行走。 他们围成圆圈，苏不惟牵着不能收进空间的马儿落在圆圈的后部，其他人分散两侧，苏不惊则站在圈内举着火把照明，远的不说，至少脚下和近处的路是能看清的。 每走几步，繁杂的枝丫就会勾住苏家人的衣服，用力一扯就会把衣服挂出个洞来，灰白色的树叶甚至还会拍到大家的脸蛋，格外逼仄迫人。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用手臂掰扯开拦路的树枝，紧闭嘴巴，同时保护火把不会被树叶扑灭，尽量笔直的朝着前方行走，希望能够早点走到尽头。 走了许久后，道路逐渐开阔起来。 “呼！终于走出来了，刚刚在林子里面我都不敢大喘气儿！”苏不惟一踏出树枝密集的林间路，就马上开始抱怨不停。 苏不惊回道：“二哥高兴得太早了吧！我看前面还有很多枯树，只是没刚才那么多，我们应该还在林子里，没有出去。” “唉，这林子到底有多大啊！待在里面真的好压抑，感觉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赵氏难受得捂住胸口。 苏远山探头看了看阴暗的前路，提议道：“要不咱们就在原地休息下吧！正好这里空旷，要是再往前走，还不知道会不会跟刚才一样逼仄难行。” 苏远山的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他们也不讲究，席地坐在粗糙冷硬的地上，简单的生了个火堆，然后架着锅烧水喝。 苏不惊想起之前一路上遇到的奇怪食物，顿时对周围随处可见的灰白树叶十分好奇，信手摘了一片含进嘴里。 叶面上仿佛涂了层黄连水一样，入口又苦又涩，嚼着也干瘪无味，一点汁水也没有，在嘴里含久了还会有轻微的头晕目眩。 苏不惊皱着脸，呸呸的吐了出来，就着锅里还没烧化的冰水喝了一口，将嘴里的味道冲淡。 “这叶子不能吃。”苏不惊开口提醒道，生怕家人跟她一样因为好奇嘴贱去尝。 这么难吃的叶子，就算吃不死人，也肯定没人会摘来吃的！ 锅里的水烧开后，赵氏往里加了些蜜糖，让包括马在内的所有人都喝了一杯温热的甜水。 待他们的体力恢复后，又重新朝着前方出发。 前方的林间路依然遍布枯树，不过比刚进来时的路好走许多，至少出现了许多条平整的小路。 苏不惊等人走了许久，仍然没有走到林子的边缘，反而生出了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好了，咱们走了够久了，得找个地方休息下，否则大家都吃不消。”苏远山注意到家人们的腿都有些打颤。 而且，一味地赶路，大家的精神状态也变差了，是该适当的休息下才行。 既然决定要休息，就得找个地势宽敞平坦些的地方，不然坑坑洼洼的，大家坐着也难受。 苏不惊四处张望，寻找适合休息的地方。 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前面有五条岔路口，两侧是一些高耸入云的枯树，灰色的树干就像是一根根石柱，给人一种置身宫殿庙宇的感觉。 “阿爹，咱们再往前走走看，这里实在不适合休息，太多草丛了，地上的洞也很多。”苏不惊观察后，认真的说道。 苏不忆跟着附和：“没错，至少要找棵可以挡风的枯树吧！” 苏远山先是点头，然后看着前方五条小路，犯愁的叹气道：“走是可以走的，不过到底走那条路啊！” 听到苏远山的话，众人不禁抬头，再次凝望眼前五条岔路。 五条路并不狭窄，每条路都能让三个成年魁梧男子并肩通过。站在原地往小路深处望去，隐隐能瞅见内里灰扑扑的闪光。 闪光是树叶发出来的，虽然一片叶子发出来的光很微弱，可若是叶子的数量多了，堆聚在一起还是能起到一定的照明作用。 “来之前就说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一直笔直的往前走，咱们就走最中间的那条路吧。” 苏不惟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的盯着中间的小路。 因为，只有这条路是笔直向前的。 “行，就这么走。只要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肯定能走到尽头的！”苏远山不再纠结另外四条路，果断带着全家人向中间的小路出发。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了大概半个火把燃尽的时间，苏不惊等人终于找到了一处非常适合休息的地方。 只见，路的左侧有两棵二人合抱粗的枯树，其上茂密的枝叶互相交织在一起，拱起一个类似于半圆形的弧度，树叶重重叠叠笼罩着，正好可以遮风挡雨。 苏不惟将手里牵着的马拴在枯树上，免得它乱跑，赵氏手脚麻利的在两棵枯树之间铺了两层温暖的毛毯，以此来隔离地面的冷气，苏不忆和苏不惊生火堆，熟门熟路的烧热水做饭菜。 苏远山则独自一人在驻扎地附近查探情况。 这林子处于去往宝州的必经之路，谁也绕不过去，一定有其他难民会去宝州，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会遇见。 但是，在饥寒少食的情况下，遇见其他人并不是件好事，所以苏远山要出来查看周围是否有人存在。 大家简单的吃了个便饭，一人裹着一条毯子，躺在地上休息。 这一夜，苏家人睡得很不安宁，不是被飒飒作响的树叶声吵醒，就是被呼啸的寒风吹得脸蛋生疼。 当他们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结果半睡半醒间又骤降天冰。 拳头大的冰块从天而降，扑通扑通的砸在枯树上，再次吵醒了苏家人。 若不是他们选择驻扎的地方有树叶缓冲遮挡，怕是还会被坚硬的冰块砸得头破血流。 “真是的！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苏不惟接住一块从树叶缝隙中掉落的冰块，埋怨的说道。 赵氏右手一挥，将之前被她收进空间的车厢拿了出来，放在两棵树之间的位置。 “唉，咱们在车厢里凑合休息会儿吧！” 之前她没有让大家在车厢里休息，而是直接露宿野外，就是担心休息时有外人闯入，看见他们家的好东西会眼红硬抢。 现在想来真是她杞人忧天，凭借他们家的装备和实力，若是真有人不知死活的来挑衅，直接弄残就是！ ------------ 第一百零六章 迷路 苏不惊自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和体力很好，于是催促想要守夜的苏远山和苏不忆进车里休息，自己独自一人守在车外。 并再三保证，一旦她发现有外人靠近，就会敲响车门示警。 “记住，若是敲一次没叫醒我们，你就直接进来掐耳朵掀被子，总之，一有情况就必须通知我们…唉，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远山苦口婆心的唠叨道。 “阿爹，你相信我吧，这么些日子，你还不知道我多靠谱吗？”苏不惊说完，硬拉着站在外面的苏远山和苏不忆进了马车休息。 这一次，有了马车和枯树树叶的双重遮挡，苏家人终于能够踏实的闭眼睡觉了。 耳边是冰块砸在地上、车上、树上时发出的砰砰声，若换在以往，只会让人心生烦闷。 但是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听久了甚至觉得分外悦耳舒心，十分助眠。 感受着车里的家人逐渐平缓的呼吸，苏不惊斜靠在车壁上，望着高耸入云的枯树发了会儿呆。 她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发完呆后，趁着没有人在面前，苏不惊肆意的催动体内的灵气，不断向树林前方探去。 苏不惊也想要知道，这片林子究竟有多大。 灵气丝丝缕缕的凝聚成细微的丝线后，嗖的一下往前飞去，一眨眼便掠过半百里远。 照理说，半百里的距离对于树林来说，已经足够宽阔了。 但是随着灵气的不断深入，苏不惊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越来越严肃。 奇怪，她怎么探不到树林的尽头呢？ 而且，灵气在进入树林的腹地后，竟然犹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应，停滞不前了。 苏不惊沉住气，一边从仙府里掏出碎灵石汲取灵气，一边源源不断的将体内储存的灵气注入前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苏不惊感觉呼吸时丹田有些刺痛，才停下手来。 可她依然不知道树林有多大。 苏不惊缓缓平复着心跳，暗自心惊：这林子的大，还是超越了他们之前预估的极限！ 若是靠他们家这样双腿行走，一路磕磕绊绊，最快也要走半年多的时间吧！ 而且越是往内里查探，灵气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小。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熟门熟路的将腰间别着的荷包重新填满碎灵石。 这次行动，将她之前所储存的所有灵气消耗殆尽，她必须得尽快补充灵气。 只有在灵气浓郁的仙府里，她才能最快的恢复体内的灵气。 这么想着，苏不惊在马车附近画了个防御阵法，然后心神一动，坐在车沿上的身体凭空消失，倏地进入了仙府。 苏不惊调整好心情，用仙府里完整的灵石摆了个聚灵阵，然后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吸纳灵气。 她心里估摸着时间，待到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经过刚刚的修炼，苏不惊体内的灵气又恢复了饱满状态，修为也有所上升，只要再给她些时间，突破四层指日可待。 苏不惊心里雀跃不已，果然，在仙府里修炼的速度就是快！ 离开仙府之前，苏不惊随手装了两壶仙府水，又拿了三颗补元丹，并重新抓了把碎灵石放到荷包里。 下一瞬，苏不惊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车厢背后。 她先是走到马车前，查看了下之前画下的防御阵法有没有被启动的痕迹。 待确认她离开的时候没人闯入后，苏不惊抬起腿，随意的把地上的阵法踩乱，让它失去防御作用。 然后苏不惊走到拴马的枯树旁，细心的给马儿喂了一壶仙府水和一整颗补元丹，还一边喂食，一边用灵气给它疏通了下经络。 待马儿吃好喝好后，车厢里的苏家人也醒来了。 他们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守夜的苏不惊是否平安。 “我没事的，这里静悄悄的，我闲着没事儿做就喂喂马，喏，你们看，它的毛又变长了！”苏不惊安抚道。 苏不惟不放心，唠唠叨叨的说道：“妹妹，你真没事吗？会不会有人偷偷在暗地里偷窥我们，你没发现，现在他已经锁定咱们家…” 苏远山挥手打断道：“好了好了，咱们都睡够了，可以接着赶路了。不惟，你一路抱着你妹妹，少说话，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苏不惟：…… 苏不忆和苏不忧在一旁捂嘴偷笑。 接下来，大家等着天冰落完后，仔细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并将地上掉落的天冰收进空间里，作为他们家的备用水源，再次轻装上路。 这次的苏家人的队形，是由苏不忆牵着马走在最后，苏远山走在最前面带路，两侧是赵氏、苏不忧，以及背着苏不惊的苏不惟。 苏不惊乖乖的趴在苏不惟的背上，状似睡觉。 她的眼睛虽然紧闭，听觉和嗅觉却是格外敏锐，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同时身体自如的吸纳荷包里的灵气。 一路上，苏家人又遇到过几次岔路口，这次他们没有犹豫，全都选择了走最靠近中间的小路。 他们走着走着，给火把续了几次火，可仍然没有走到林子边缘。 周围的枯树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看久了眼睛都有些发晕。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苏远山猛地停下脚步，满眼惊恐的看着左手边，举着火把的手都隐隐发抖。 苏远山身侧的苏不惟和赵氏、苏不忧疑惑的抬眼望去，待他们看清楚后，纷纷变了脸色，惊慌的指着前面，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苏不惊察觉到苏不惟背部的僵硬，睁开眼，刚想询问情况，就顺着家人们的视线看到了左侧的东西。 是两棵枯树！ 当然，如果仅仅是两棵枯树的话，自然不会引起苏不惊等人的侧目，因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枯树。 不过，这两棵枯树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们的树冠交叉着，微微拱成一个半圆形，就像是枝叶拼接成的木桥一样。 树叶与树叶之间密密麻麻的繁杂交错，仿佛本身就是同根生长的。 可不正是他们家之前停下歇脚的驻扎地嘛！ “太巧了，这林子里居然有模样完全相同的树啊…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都有！”赵氏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干巴巴的说着话。 没有人接嘴，全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只有苏不惊跳下来，三步化为两步，快速的走到了枯树前。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带着碎木屑的土壤，又看了看右边那棵枯树的树干，用干涩的嗓音说道： “阿娘，应该不是碰巧又遇见了这种类型的树，而是咱们又重新走回了这里。” “我们应该是迷路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 被困 “你们看，这是二哥拴马时留下的痕迹，还有这里，这是我和大哥生火堆留下的木灰碎屑。” 听着苏不惊的话，苏家人不禁走近去看，待看清后齐齐长叹一声，面上的忧愁浓郁得消散不开。 其实，早在他们看见那两棵造型奇特的枯树时，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们内心难以接受现实，仍然抱有侥幸心理。 谁也不想迷路。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他们骗不了自己。 苏不惟疑惑不已的皱眉，“不应该啊，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怎么可能走着走着就倒回去了。” 难道他们一直在绕圈？ 但是他们走的每一条岔路的方向都是在往前，根本就没有拐弯啊。 就算有点偏离，也不会偏离这么多吧！ “其实…我们一路上完全没有参照物，所以究竟是不是在往前，并不能确定。”苏远山想了想，说出了他的想法。 向前只是他们主观的感觉。 在毫无参照物的情况下，他们哪怕是在不停绕树跑，也不会察觉到。 要不是苏家人运气好，看见了这两棵拱起连接的枯树，他们怕是还在继续原地打转。 “那现在怎么办？”苏不忧看着周围几乎长的一模一样的枯树，一时间，脑袋竟有些晕乎乎的。 这些枯树都有着光滑的树皮，灰白的树叶，遒劲有力的树根，以及高耸入云的规模。 “这样吧，我空间里还有些红布，我们从这里出发，每走一段路，就在高些的枯树上绑根红布，这样万一我们再次迷路，也能够马上察觉到。” 赵氏之前买了很多布匹，本来是准备用来做衣裳的，结果在逃荒路上害怕眼睛坏掉，所以就没有用上。 虽然这个办法很笨，但是为了不迷路，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一家人说干就干，他们拿出六匹红布，并用匕首切割成一条条两指宽的红绳，每个人腰间别了沉甸甸的一把。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赵氏从空间里掏出一盆温热的肉包子，还有三壶滚烫的热茶。 肉包子是用来填饱肚子的，而热茶是用来提神的。 大家走了这么久的路，再加上遭逢迷路的打击，身心俱疲。 他们背靠在树干上，就这样一口热茶一口肉包子的吃完了食物。 吃完后，他们朝着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方向出发。 这次，苏家人每走十几步路，就会找一棵路边附近最高的树，在树干上系上红布，打结的方向面朝着他们准备前进的方向。 之所以用红色的布，就是因为它在灰白基调的树林里格外显眼的特点。 苏家人走了许久，一路上都没有见到绑了红绳的枯树。 他们的内心稍稍有了点谱，心里重新升起希望的火苗。 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能顺利离开这里。 手中的火把燃尽又点燃，就在他们以为已经到达林子腹地，正向着林子边缘进发时，苏不惊突然眼尖的瞅见了一抹红色。 “阿爹，阿娘，我们好像又迷路了。”苏不惊紧抿嘴唇，直勾勾的看着左侧枯树上系着的红绳。 苏家其他人闻言，纷纷顺着苏不惊的视线望去。 凭借着微弱的树叶灰光，他们也看见了枯树上那根亮莹莹的红绳。 那抹妖异的鲜红仿佛是死神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将目光锁定在苏家人身上，令人脚底发凉。 怎么会这样？ 树上的红绳出现在身前，就意味着他们又回到了走过的路。 他们如今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只知道，他们又迷路了！ 苏远山面色发白的结巴道：“我、我怎么感觉，不管咱们怎么走，永远都在…在绕圈子？” 没看见红绳时，苏家人的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没有走弯路，可一看见红绳，他们就明白，原来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其实，我一直想说，我们一直都没有进入林子的腹地，现在看到这根红绳…我想，我们应该还在林子的外围打转。”苏不惊接着补充道。 她之前将灵气探入林子深处时，就发现这里很不对劲。 林子的腹地好像有股神秘的力量，阻挡了外界的所有查探，甚至连灵气都能阻隔，让她想要探清方向的算盘落了空。 他们如今已经身处林子，想要出去又不能借助外物，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苏家人望着红绳一筹莫展之际，天上又开始掉落天冰了。 灰扑扑的冰块砸在泥里，发出沉闷的噗通声，声音一下比一下快。 苏家人顾不上心中的彷徨，赶紧捂着脑袋躲到枯树下。 可那些天冰来势汹汹，比上一次的更加凶猛，就连蓬松的层层树叶也不能减缓天冰落下的力道。 没有办法，赵氏只好从空间里拿了车厢出来，一家人挨个躲进车厢里。 在这之前，赵氏还另外拿了个新的车厢，让苏不惟将车门强力拆卸下来，好让马儿也能够缩进去躲避。 苏不惊则速度飞快的在马儿躲避天冰的车厢上，画了个简单的防御阵法。 车厢内 天冰噼里啪啦的拍打在车厢上，要不是有阵法保护，车厢的木板就算再坚硬，也会被打得稀巴烂。 凝重的气氛在车厢内蔓延，车板被冰块砸出的声音，就像是大家急促的心跳一样。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每个人心神都乱糟糟的，满腹愁绪间，冷凝安静的气氛在车厢内慢慢蔓延。 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是一根火把燃尽的时间，也有可能是两根火把燃尽的时间，天冰终于停下来了。 苏不惊距离车门最近，她率先跳下车厢，避开散乱分布着的小洞和冰块，朝着绑着红绳的枯树走去。 这棵树的绳结面朝着前方，证明他们绑红绳的时候，就是站在现在所处的位置绑的，前进的目标就是枯树的前面。 “阿爹，这次我们朝右边走试试！”苏不惊取下腰间的一根红绳，在那棵枯树上又系了个结。 不过这个结与前一个结不一样，表明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了，以此作为区分。 接下来，苏家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枯树的右边赶路。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见新的红绳，就在他们快要松口气时，红绳又出现了。 不过这棵枯树不是之前绑了两根红绳的那棵。 苏不惊等人不信邪，在此处做好标记后，再次出发。 如此反复了五次后，他们次次都遇见了红绳。 而且到了最后，连他们都分不清这些红绳是什么时候绑的，路是什么时候走过的。 他们终于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心里的疲惫，甚至生出永远走不出林子的感觉。 一切都乱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 诡异 苏不惊眯着眼睛，体内的灵气不断向周围探去，得到的结果却比之前更加糟糕。 若是说之前，她的灵气只是被林子深处的神秘力量所干扰，阻隔在外不能深入，这次就直接连周围的情况都不能查探了。 她体内的灵气一离开身体，向外界弥漫，就会被瞬间打散，然后微弱的打着漩消散于空气中。 苏不惊循着灵气消散时的波动轨迹，目光紧紧的锁定在枯树身上。 这些枯树居然会吸食灵气！ 这下好了，她的能力被枯树林子给限制了，根本不能用！ 苏不惊嘴里溢出一声轻叹，右手缓缓摸上树干，喃喃道：“真能吃啊！” “妹妹，你摸树干嘛？快过来，等会儿走丢了怎么办！”苏不惟高高挥动双手，大声的催促苏不惊。 苏不惊赶紧回到家人们的身边。 “红绳根本就没有用，我刚刚和阿爹顺着红绳走了走，发现红绳东一根西一根的拴在树上，根本就连不成一条完整的路！” 苏不忆语气微微急促的说道，应该是刚才去附近查探情况，走得有些急。 苏远山拍着苏不忆的后背，一脸深意的缓缓补充道：“而且，拴了红绳的枯树旁边，根本就没有可以走的路。” 苏不惊等人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们明明是在选定的路边找的枯树来绑红绳，怎么可能会没路呢？ 苏不惊重重的喘了口气，不禁和身旁的苏不惟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同时往红绳处跑去。 赵氏双手颤抖的抱着苏不忧，紧跟在他们俩身后，只有苏不忆和苏远山沉默的站在原地。 苏不惊和苏不惟跑得极快，所以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眼前密密麻麻的红绳。 只见，枯树上沉甸甸的树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光芒积少成多，就像天上的一颗颗明星，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目力所及之处，至少有五十棵枯树树干上绑着红绳，看不见的远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红晕闪过。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只只猩红的眼睛，用最恶劣的态度嘲讽着他们。 “妹妹…我怕！”苏不惟双手猛地抱住苏不惊的身子，语气颤抖着呢喃道。 苏不惊表情也不好看。 听别人描述，总比不上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她清楚的记得，他们家绑的每一根红绳，都是沿着林间小路旁生长的枯树绑的，绝对不会毫无章法的乱绑！ 若事实就摆在眼前，苏不惊咽了口唾沫，心里不由得想到： 他们当时走的，究竟是什么路？ “阿乖！不惟！你们快回来！别离那些树太近，太邪乎了！”是身后追赶而来的赵氏在催促。 苏不惊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回话，苏不惟却回过神来，一把抱起苏不惊，二话不说的就往回跑。 跑路时带起的凉风微微吹拂着树干上的红绳，飘荡摇晃间，红绳仿佛在笑。 待苏不惊等人刚回到原地，一家人甚至还来不及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黝黑的天空又开始落下天冰了。 噼里啪啦的，把苏家人砸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赶紧躲进还没收进空间的车厢，缩成一团，围在一起，沉默的等待天冰落完。 突然，苏不忆开口道：“你们觉不觉得，天冰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了？” 苏不忆用和煦的嗓音，说出了让苏家人全都下意识忽略的事情。 确实，天冰虽然可以作为他们的候补水源，可落下的频率是不是变得太高了！ 这样下去，若是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降下天冰，就算是被砸死也不是没可能呐！ 赵氏牵强一笑，声音沙哑的说道：“没事，我们就一直躲在车厢里，正好大家都累了，可以趁机休息休息。” “去宝州也不是那么急的，咱们慢慢来就是。” 苏不惟和苏不忧干笑着附和道：“对，这几日我们在林子里转来转去，都没有好好的睡个好觉呢。” “等休息好了再出发，说不定就能一下子走出去呢？” 大家保持着默契，没有一个人提起刚刚出现的诡异的红绳事件。 就好像有一个禁忌，大家明知有大问题，却顾忌着心里的不安和慌乱，不敢开口提一个字。 仿佛一提起，就会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逃离不出。 苏不惊几次张口，可看见一家人颤抖着的发白嘴唇，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这次的事情对家人们来说打击有些大，还是先让他们缓缓，等他们休息好了，恢复精气神了再说吧！ 时间漫长得仿佛过了十年，等到外面的天冰停下后，除了苏不惊以外的苏家人全都昏昏欲睡。 苏不惊无奈之下，只好亲自上手，给每个人都灌了半壶仙府水。 林子里充满未知的危险，必须得赶紧让家人们赶紧恢复良好的状态。 喂完之后，苏不惊仔细的在车厢内画了个静气凝神的阵法。 然后去另一个车厢里给受惊的马儿喂了仙府水，好好的安抚之后，这才悄悄摸进仙府之中回复自身匮乏的灵气。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苏不惊心里暗暗估摸着时间，掐着点离开了仙府。 离开前，照例将荷包里的碎灵石补充好，带着三壶满当当的仙府水回到车厢前。 苏不惊眼光不经意扫过地上的冰块时，脚步顿了顿，右手一个抬起，将地面上三分之一的冰块收进了自己的仙府。 苏不惊轻轻的打开车门，发现家人们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没有吵醒他们，而是独自一人朝着不远处绑着红绳的枯树群走去。 苏不惊低头观察，这些结打的是死扣，想要解开必须要割裂红绳才行，而这些绳子完好无损。 所以，红绳应该没有被旁人拆下来，然后又重新胡乱的绑过。 脚下的草丛郁郁葱葱的生长着，苏不惊俯身拨开来看，并没有发现草丛下覆盖着的路，只看见杂草的草根，低头轻嗅，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泥土腥臭味。 这些草应该不是被人为的添盖上去的，而是自然生长的。 那就奇怪了，她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系红绳时是特意挨着路边绑的，就是生怕看漏了红绳，迷路而不自知。 迷路后重新回到此处，为什么这些红绳就变成杂乱无章的了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 无计 那若是把这些树全部摧毁掉呢？路不就有了吗？ 说干就干，苏不惊将灵气聚集于右手掌心处，灵气形成了个拳头大的圆形光弹，雾白色的灵气弹表面微微泛着浅金色。 接着，苏不惊猛地一挥手，手里的灵气弹朝着前方的枯树林使劲拍去。 灵气弹先是气势汹汹的飞射而去，表面升腾起股股白雾。 可是不过几 白珊珊想起来，花太医是有说过有事可以去花府找他，没想到花太医真的放在了心上，主动派人过来了。 不可能，萌萌已经失踪了他派那么多人不也都还没有半点消息么。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现在，宴会开始！”听见身后的提示，江俏耳在心里窘了窘，但是表面上还是很镇静的按照宁顾说的宣布了宴会开始。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基多拉的胸口顿时一片焦糊，甚至能够透过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里面正在跳动的心脏。 若惜哪能那么脸皮厚，跟她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但一本正经的写了欠据给她。 而叶尔若确实是故意的，她笑的非常妩媚妖娆，当着他面换上他衬衫然后去洗漱。 这种理智，让慕筱夏下意识的就阻止了自己想要直接冲出去的打算，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直到那一行人离开，才终于转身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萨挈斯鹅的鹅肝口感远超普通鹅肝，但同时也是出了名的难以料理，曾经一度被称之为奶油肝，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将之弄破弄碎。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衣物都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身搞笑的公鸡布偶服！？ 几乎是所有巨兽同时在口中喷吐出了像高能炮弹一般的远程攻击，闪着诡异光芒的攻击密密麻麻，足足上百个，而这些每一个毁灭人类的航母是足够的。 野鸭回答说：“您忘了一句谚语了吗?‘山与山不能相逢，但生灵彼此总有再会的时候’。”男孩听了野鸭的话笑了笑，就走了。 她被卢意遗落在鬼屋里，也同现在一样，身边被不确定的因素困扰着，也同样地，因为看不大清没法自由脱身。 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个个接受扫码，云岫等在旁边，李卉如就非得跟她说话。 “你说反了，你是个色鬼，但她不是，她是个姑娘。”林晓彤瞪了眼周扬道。 “徐依涵？”吕海喃喃着重复了一句，忽然面色大变，再不敢多说一句，只是匆匆走着。 秦可欣生气的样子，让脸颊泛起两坨粉红，柳眉横竖，粉面含煞，职业套裙加身，精致的面孔映衬下，真是格外诱人。 冷哼声刚落，只见这树林之中突然狂风大作，原本浓重见不到五指的瘴气突然散开，常年不见日月的自杀森林竟然头一次迎来了一米阳光。 “你想断手指吗？”慕容初雪气道，她觉得周扬言语有些不妥，但王八度一样语气恶劣，只是一旦周扬答应了，那手指肯定就保不住了。 南方防线边境，战事比较松弛的地方，一大批的难民步履蹒跚的艰难前进着，严重的营养不良和虚弱使得大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生命科学将发展成为新一轮自然科学革命的中心，并将跨越物理世界与生命世界不可逾越的鸿沟，使之统一起来。 “让几位久等了。”老者来到近前，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而后一杯杯的开始沏茶。 ------------ 第一百一十章 大虫 看着苏不忧欲哭无泪的表情，苏不惊急忙放下心中的万千念头，疾步和苏不忆、苏不惟一起走了过去。 苏不忧两侧的苏远山和赵氏听到了苏不忧的声音，心急之下，赶紧把苏不忧抱离地面，动作飞快的和朝他们走来的苏不惊等人站在一起。 苏不惊谨慎的捏着骨鞭，下意识用灵气覆盖在骨鞭表面，向蠕动的土壤攻击而去。 可灵气刚刚在骨鞭上铺了一层，就马上溢散开来，完全不成型。 这诡谲奇怪的林子真是够了！ 苏不惊轻轻“啧”了一声，她用骨鞭已经习惯了借助灵气增加威力了，让她一下子改过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苏不惊心里默默吐槽，手上动作一点也没有减慢，凭借着精巧的力道，控制着鞭子打向土地。 鞭子顶端碰到土壤的刹那，瞬间就被一个巨大的力道拉住。就像是河里一条上了钩的大鱼，死死的咬住鱼饵不松口。 要不是苏不惊底盘够稳，怕是直接就会被硬生生拉过去。 “大哥，二哥，土里有东西！快点动手！” 苏不惊大声预警，右手猛地拽住骨鞭，身体向后仰倒，脚下发力，不断后退，和土里的东西玩起了拔河。 就算苏不惊没有灵气协助，可她的身体到底经过滋润淬炼，再加上一路艰难的逃难，她的体力和心性都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所以最后，终究是苏不惊的力气更胜一筹。 苏不惊一下子就把死死勾住骨鞭的不明物体，从土里拖了出来。 尘土翻飞间，一条长长的东西被苏不惊拉了出来。 树叶的浅浅微光照耀在它的身上，让苏家人能够隐隐看见它。 半空中，它的身体的弧度弯曲成横着的“s”形，婉若游龙，优雅得令人心醉。 慢慢的，它从半空落到了地面，全家人这才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东西似蛇又不是蛇，它大约有七尺长短，中间粗，两边细，表皮上没有布满鳞片，皮肤细腻冰凉，其上还有五彩斑斓的美丽花纹，像是一条危险的毒蛇。 可它和蛇不同的地方在于，它身体的中后部格外肥硕，就像是在里面塞了棉花似的，胀鼓鼓的，不像是蛇，反而像是变异了的大虫子。 比起它在半空时的婉约优雅的作派，和回到地上后的样子大相径庭，多看几眼还会觉得它呆傻的可笑。 可就是这样一只看上去笨拙的大虫子，速度却是极快。 它被拉扯出地面的一瞬间，虫头用力一扯，想要把骨鞭另一端的苏不惊扯过来。 虫子的力气很大，为了稳住身形，苏不惊右手拽得直冒青筋，脚后跟狠狠地钉在原地，这才没有被拉过去。 但就在这时，大虫子细长的尾巴忽然向前伸展，目标明确的袭向苏不惊的手臂。 苏不惊右手不得空，灵气也不能使用，身旁的苏家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帮把手。 就在这危急时刻，苏不惊左脚踢了块陈列在地上的粗短的枯树枝，腿部一个用力，把枯树枝踢到半空中，正好挡住了大虫子来势汹汹的尾巴。 只听“咔嚓”一声，大虫子的尾巴准确无误的绞住枯树枝的上半端，然后尾部肌肉使劲的将枯树枝绞断。 接着，大虫子的嘴巴松开，转头一口咬住破裂成两半的枯树枝，不再看苏不惊，嗖的一下窜进地下的小洞里，没有丝毫留恋。 大虫子的身体蠕动着离开后，小洞附近的地面也跟着微微颤抖，没一会儿，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树叶草丛的摩擦声，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呼，虫子终于离开了！ 再看面前这些分布密集的小洞，苏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他们进入林子后所看见的小洞，都是刚才那种大虫子穿行林子、捕食猎物时留下的。 亏他们还以为，是因为之前的地动所产生、遗留下来的大地的“伤疤”。 万幸他们之前没有因为好奇，从小洞里探头去打量，否则，一个运气不好，就会被路过的虫子一口吞掉。 “还好刚才我和你们阿娘反应够快，不然，不忧怕是已经被那个东西叼到嘴里吃了！” 苏远山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额头上滴落了几滴冷汗，都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擦。 赵氏咽了口唾沫，把怀里的苏不忧抱得更紧了。 就在刚刚，她差一点点就失去她的儿子了！ 苏不忆和苏不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得眼里看到了小心。 苏不惊突然开口道：“你们还记得咱们进入林子之前，看见的那个月牙形湖泊里堆积成山的手臂吗？就是那个把二哥吓得不轻的湖泊。” “刚才那个虫子是朝着我的手臂攻击的，从它绞断树枝的部位来看，湖泊里堆积的那些手臂，多半就是它们干的了。” 至于它为什么要把人的手臂搬运到那么远的地方，苏不惊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这类东西就喜欢吃人手？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血腥恐怖的湖泊，苏家人心里对大虫子的忌惮又深了几层。 那么多手臂，这些虫子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凑出来啊！ “那些手的主人，应该都是要去宝州的，没想到，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这么多人都命丧于此了…”赵氏语气干涩的说道。 他们这一路走来，自以为没见过外人，却没想到，在他们进入林子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刚才那条虫子的眼神可能不好，拽着根木柴就跑…哈哈哈，到时候人手变木柴，你们说它会不会发现啊！” 苏不惟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笑呵呵的调节气氛。 若是大虫子还在，让它听见苏不惟这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怕是会直接吐苏不惟一脸口水。 你才眼神不好呢！ 苏不忆笑着接话道：“那是你眼神不好，你就没发现，刚刚那条虫子没有眼睛？” 苏不惟：……！ 原来眼神不好的那个，真的是他。 苏不惟苦着脸，“怎么永夜之后，很多东西都变成没眼睛的了！还有，它怎么不和之前的兔子一样，用别的东西代替眼睛？” 虫子离开后，苏不惊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催促道：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不跑快点，等大虫子发现自己被骗，恐怕还会重新追赶回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石洞 苏不惊的话提醒了众人，他们马上敛神，回到驻扎的地方，把车厢收进空间，然后牵着马儿离开了这里。 可就算离开了，接下来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他们本来就处于迷路中。 就在他们愣在原地之际，苏不惊把心一横，朝着没有红绳出现的左后方走去。 “反正都已经迷路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就走这条路试试吧！” 至于引路用的红绳，反正已经映证了没有作用，还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至少还能稳住家人们的心态。 家人们对视一眼，全都没有反对，紧紧的跟上了苏不惊的脚步。 这次的路上，苏不惊等人不再纠结岔路，而是看哪条路顺眼就走哪条，一路上也没有用红绳捆绑标记。 还别说，这么一来，大家的表情都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心里那根弦了。 途中，苏家人没有停下休息，走了许久后，最前方带路的苏不惊瞅到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石壁。 “你们看，那里没有树！我们过去看看！” 苏不惊惊喜万分的指着石壁，回过头冲身后的家人们说话，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过去。 他们走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除了枯树以外的东西，实在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 苏不惊飞快的跑到石壁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下石壁的规模和构造。 这面石壁表面呈现出诡异的灰绿色，面上像是糊了一层潮湿黏腻的青苔，带着一股腐朽的厚重感。抬头看不到石壁顶，左右望不见石壁边缘。 真是大啊！ 苏不惊抬手敲了敲，石壁非常坚硬，就是不知道尽头有什么。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右边看看。” 说着，没等家人们反应过来，苏不惊就飞跑没影了。只有苏不忆反应的最快，跟在苏不惊身后追去。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沿着石壁跑去。 “妹妹，你看前面，石壁好像要拐弯了。”苏不忆跑得气喘吁吁，眼睛却很明亮。 苏不惊丢下一句“大哥慢些，我先过去看看”后，就朝着石壁拐弯处跑去。 苏不忆无奈的叹了口气，动作非但没慢，反而加快了速度，没让苏不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靠近拐弯处的地方，空中氤氲着一层浅薄的白雾，在微光下显得阴森森的，如临鬼城。 苏不惊谨慎的停下脚步，没有用身上的衣服布料，而是飞快的从仙府里掏了一条白炼布，撕撸成两半，分给了苏不忆一张。 “大哥，捂在脸上，这些雾来的诡异，咱们还是小心一些。” 苏不惊的声音在白炼布的遮挡下，有些瓮声瓮气的。 苏不忆没有犹豫，十分干脆的学着苏不惊的动作，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左手覆盖在布上，一直没有放下来。 白炼布盖在脸上，有一股淡淡的花草的芬芳，戴久了并不会觉得闷，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苏不忆心里清楚，这肯定不是普通的布料。 不过，他没有多问这布是哪儿来的，只当这布是从妹妹身上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苏不惊和苏不忆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苏不忆摸着厚实的石壁，眼里带着思虑，“不知道沿着石壁走，是不是就能走出树林了？” “走走看就知道了。”苏不惊接过苏不忆右手的火把，作为领路人走在前面。 转了个弯后，白雾变得更加浓郁，树叶的微光渐渐变弱，四周又变得黑漆漆的。 苏不惊举起火把，趁着蒙蒙雾气遮掩，食指轻轻在火把顶端一点，火把就重新燃烧了起来。 看到苏不惊又要先走，她身后的苏不忆赶紧拉住苏不惊的后衣领，生怕两人走散。 雾中走散可不是说着玩的，面对面可能都看不见对方。 兄妹俩就这样摸着石壁，手牵手，走一步、看一步的缓慢前进着。 时间过去了很久，路倒是没有走多远。 这时，苏不惊终于发现了前方的异样。 “大哥，石壁前面是不是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啊，是…有个石洞吗？”苏不惊把火把往前探了探，看到石壁中有一团深色，脚步不由得加快。 苏不忆的目力一向很好，所以苏不惊才会问他。 “应该是，看样子挺大的。”苏不忆借着苏不惊往前伸的火把，眯着眼睛肯定道。 苏不惊大喜，转头语气欢快的道：“大哥，我们先过去看看，若是洞里地面平整，没有洞，咱们家就在那里过夜吧！” 苏不忆微笑点头。 两人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确认了果然是个石洞。 这个石洞呈椭圆形，其上有纤细的枝叶缠绕而上，洞口边有三两块光滑的巨石矗立着，稍微挡了些顺势而下的寒风。 入口很大，大约有五人张开手臂加起来的长短，苏不惊刚想迈步进入，再次被苏不忆拉住。 “你跟在我身后。”苏不忆眯着眼睛，眼神虚虚的盯着一处不动，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神情却带着少见的严肃。 苏不惊看着苏不忆沉重的表情，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算了，就听大哥的吧！反正她站在后面一样可以保护大哥，顺便还能殿后呢！ 虽然不管站前站后，有危险的话，前后都逃不过，可她跟在苏不忆后面，就能让苏不忆安心。 大哥安心最重要了！ 苏不惊心里暗自想着，把手里的火把递给探路的苏不忆，自己腾出手来替苏不忆将掩口鼻的白炼布牢牢地固定在脸上，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然后，苏不惊以同样的方式固定好自己脸上的布料，两人置换了个位置，小心的朝石洞走去。 石洞内不算安静，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洞内移动。 苏不惊和苏不忆只有一根火把照明，能见度极差，只能依靠发出声音的方向，来判断物体的大概位置。 洞内，淡橘色的火光照亮了苏不忆的脸庞，苏不惊看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左边，仿佛那里有东西在吸引他。 “大哥，你看见什么了？”苏不惊顺着苏不忆的视线看去，凭借着优秀的目力，苏不惊隐约看见黑暗中，似乎有寒光一闪而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障眼 苏不惊瞳孔地震，不等苏不忆回话，手里的骨鞭眼疾手快的对着寒光抽去。 “噗嗤”一声。 是骨鞭抽到皮肉的钝痛声，紧接着是几声急促尖锐的嘶鸣。 然后，苏不惊和苏不惊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直接引得苏不忆犯呕吐出来。 苏不惊赶紧拍打着苏不忆的后背，想让他缓过来。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迸射出一道寒气，准确无疑的向苏不惊的位置袭来。 在这危急时刻，却见苏不惊脚下一顿，挺身站在了苏不忆身前，蓦地紧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后，苏不惊眼前变成真正的黑暗。 没有了令苏不惊分心的视觉干扰，她的其他感官突然变得敏锐。 苏不惊耳朵微动，头微微转过，锁定了方向，骨鞭随即恍若一条有生命的游龙，灵活的缠绕住了袭来的不明物体。 苏不惊右手发力，借着巧劲，把正嘶鸣不已的不明物体拉到自己近处，然后猛地朝地一甩，左手夺过苏不忆手里的火把，唰的一下丢到了地上。 不明物体受到了炙热的火焰侵蚀，猛地挣扎起来，可是全都被苏不惊强力制止住，只能煎熬的忍受炙烤。 火把上淡橘色的火是苏不惊引的灵火，比普通凡火的温度更高，烧死个活物易如反掌。 唯一的问题，就是灵火在树林里被限制了，并不能燃烧太久。 火焰一寸寸的将地上的不明物体点燃，也让苏不惊看清了脚下是个什么东西。 它居然就是之前见过的大虫子！ 不过，比起之前那条虫子，这条的花纹要相对简单些，颜色也只有黑白两种，中间鼓起的弧度却更大。 看来，这种虫子在树林里分布极广，数量很多啊！ “大哥，又是刚刚那种虫子！”苏不惊大声提醒道。 此时，苏不忆咳得眼尾泛红，眸光水润，闻言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虫子挣扎的身体，突然发问道： “妹妹，你说虫子的腹部究竟有什么东西，才会这么胀鼓鼓的？” 会是人吗？ 苏不忆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苏不惊闻言，顿了顿才开口道：“要不，咱们剖开看看？” 虽然是疑问句，可苏不惊话音刚落，就接过苏不忆别在腰间的大刀，毫不犹豫的往虫子的腹部砍去。 大刀还没落下，虫子身上点缀着的火苗倏地消失。 是灵火在树林里燃烧的时间到了！ 眼前重新陷入黑暗，苏不惊却不受半点影响，眼里的毅然没有褪去，手中的刀稳稳的朝虫子的头砍去。 刀落下的一瞬间，苏不忆同时反应迅速的摸出火折子，将丢在地上的火把重新点燃。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极快，全程不过三息时间。 三息之后，火光下，虫子的头部被砍断，咕噜噜的滚落到旁边，没有再动弹。 头虽然被砍断了，虫子却没有马上失去生命，腹部的几条小腿在拼命蠕动，尾巴也飞快的转着圈，像是在求救。 苏不惊冷笑一声，手起刀落，转手就把摇晃着的细长尾巴从根部斩断。 看着只剩下中间身体的虫子，苏不忆接过大刀，踏步走了过去，慢慢的比对着虫子奶白色的腹部，确认再三，找准了位置，将虫子开膛破肚。 虫子的皮又厚又粗糙，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破开。 苏不忆并不心急，心态平和的一点点磨着皮肉，没一会儿就破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 经过苏不忆的细致的切割，虫子肚子里的东西终于显露了出来。 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丝线从虫子的肚子里掉了出来。 丝线细若头发，杂乱无章的搅在一起，隐约还可以看见半透明的块状物体连接在黑色丝线的根部。 原来就是这些黑线塞满了虫子的肚子，所以才让它们的肚子看起来跟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胀鼓鼓的。 虫子的腹内还有一些未知的乳白色的液体，带着酸臭的气味，粘稠的混在黑线之间，让人看了恶寒不已。 眼前这一幕虽然比不上血肉模糊的血腥，可却带着独有的恶心人的力量。 “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人的头发啊！” 苏不惊看着一团团揉巴成丝球的东西，皱着脸。 “也有可能是肚子里的虫卵，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不忆也恶心坏了，嫌弃的在虫子干净的皮肤上蹭了蹭刀，然后站立起身。 “妹妹，你看虫子的尾巴！它居然还在动！” 苏不忆吃惊的指着正往洞口处逃去的尾巴，难以置信的说道。 苏不惊赶紧转头去看，就见虫子的尾巴果然如苏不忆所说的那样，一颠一颠的在往出口逃。 苏不惊赶紧追上去，一把捉住细细的白色尾巴。 “嘿！明明都被开膛破肚，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尾巴居然还能动来动去，真是奇怪啊…” 苏不惊自言自语着，双手使劲的握住挣扎的尾巴，想了会儿向苏不忆说道：“大哥，这尾巴有古怪，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不惊话尾微微拖长，带着浓厚的耐人寻味。 苏不忆赶紧询问：“什么想法？” 苏不惊勾唇一笑，出口惊人道：“我怀疑它才是大虫子的真身！” “你想，我们刚才明明把虫子的肚子剖开，里面的丝线都被咱们薅出来了，照理来说，虫子已经死透了。” “可脱离了身体的尾巴却生龙活虎的四处蹦哒，还很聪明的知道要往洞口逃命，这可不是没有脑子的死物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苏不惊一字一句的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以分身作为掩盖真身的做法她前世见过不少，许多修士将此称为“第二条命”。 在危机时刻舍弃示人的躯壳，断尾求生，逃出生天后再休养生息，伺机报复回来。 苏不惊的话虽然格外不可思议，但是却又句句在理，让人不得不信。 苏不忆惊愕的看着精神抖擞的“尾巴”，呢喃道：“真没想到，这么小的东西，居然才是虫子的正主，也不知道虫子靠着这障眼法躲过了多少次危险…”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不起眼的尾巴才是虫子本身！ “这样吧，咱们再把这根尾巴剖开看看，就知道我的猜想对不对了。” 苏不惊拎起“尾巴”的一端，轻轻一捏，对照着火光仔细查看。 苏不忆也好奇的凑过来看。 两人的眼神都好，哪怕是在晃晃悠悠的烛光下，依然找到了尾巴顶端的一个针孔大的小点。 “喏，大哥你看这个针眼大的口子，不知道是虫子的屁股还是口器。”苏不惊把虫子怼到苏不忆眼前，向他展示。 苏不忆：…… 其实真的不用离他这么近啊！ “嗯…应该是嘴，我看到里面米粒大的牙齿了，屁股应该不会长那玩意儿。”苏不忆的头不断后退，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也不一定啊，这虫子本来就长的奇奇怪怪，说不定它的屁股…”苏不惊本着实事求是的求知态度，继续推测道。 苏不忆赶紧打断：“好了，我剖开看看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话题还是不要说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克 苏不忆的手非常稳的将刀沿着口子割开，直到把虫子分成两半才停手。 只见，口子一圈遍布着细密的针尖般的牙齿，以及一条奶白色的圆锥形软物，应该是类似舌头之类的东西。 果然如苏不忆所说的那样是嘴，而不是屁股。 “唉，居然真的是嘴啊…”苏不惊叹了口气道。 苏不忆赶紧转移话题道：“果然如妹妹说的那样，这根尾巴才是虫子本体，真是狡诈啊！” 也不知道这虫子凭借这个本事，躲过了多少次死亡危机，要不是运气不好，被他和苏不惊给逮着了，恐怕还能苟很久。 果然，能够在天灾下存活的东西，不管是大是小，是动物还是植物，都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能活到现在的，都有其独特的保命手段。 所以，永远也不能小瞧了任何不起眼的人和物。 “有了这次的经历，恐怕以后斩杀怪模样怪的东西时，都要谨慎很多了。”苏不忆无奈的说道。 谁知道它有没有两条命？！ “本来就该如此，谨慎些没坏处的！”苏不惊说着，手上轻松的将分成两半的虫子打了个蝴蝶结，随手丢给呆愣在原地的苏不忆，“大哥，快把它烧了！” 苏不忆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接住虫子，然后毫不迟疑的拎着一端，将之架到火把顶端炙烤。 没烧一会儿，虫子的表皮就被火烧的褪了色，由黑白两色变成了嫩黄色。 褪色后，虫子猛地缩水，最后变成了一截食指长的小虫干。 虫干散发着喷香的焦味，还另外带着一股奇特的味道，像是灼人的炉上热茶，又像是清冽的松间白露。 矛盾又和谐。 苏不惊吸着鼻子，眼睛蓦地发亮，“大哥，你把虫子给我！” 看着焦香酥脆的小虫干，苏不惊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吃过的兔子，瞬间不觉得虫子恶心了。 苏不忆嘴角的笑容僵了僵，谨慎的往后退了退，似乎是知道了苏不惊的意图，“妹妹，你…你不会是想要吃这东西吧！” 天哪！妹妹不知道这虫子多恶心吗？怎么能下得了嘴的？ 苏不惊挑挑眉，理所当然的道：“闻着这么香，为什么不能吃？” 看着苏不忆一脸难言的纠结表情，苏不惊理解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再恶心那也是它的分身恶心，咱们是吃这个烤熟了的。” “刚刚你也瞧见了，这只虫子的本体可干净了，肚子里什么脏东西都没有…嗯，就是没有用水清洗过，会不会有腥味啊。” 看着苏不惊先是安慰，接着就自言自语起来，苏不忆表情凝了凝，有些呆呆的问道：“咱…咱们？” 怎么说着说着，就从妹妹吃虫子变成了大家一起吃虫子的？！ 苏不惊没有多想，重重的点头道：“对啊，一起尝尝，刚刚我闻到虫子烤熟后的味道，还别说，真是香气扑鼻啊，连戴着面罩都闻到了！” 苏不忆一贯和煦的微笑顿了顿，“还是让大哥先尝吧，若是好吃的话，妹妹再吃。” 好吃是不可能好吃的，光是想想这虫子活着时的模样，苏不忆就不禁沉重的闭了闭眼睛。 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吧！ 苏不惊没有注意到苏不忆语气里的悲壮，轻松的将夹在苏不忆两指间的小虫干夺了过来，咔嚓一声掰成两半，开玩笑般道： “不用了，我们一人一半就行，这虫干的味道肯定不错，我怎么能让大哥一人独享？” 苏不忆：…… 其实有些时候，独享至少能让其中一个人不受罪。 就在苏不忆默默无语时，苏不惊捏着手里的虫干，啊呜一口吃进嘴里。 咀嚼了片刻后，苏不惊咧嘴笑道：“大哥，这虫干果然不一般，你快尝尝！” 苏不忆将信将疑的看了眼手中半截干巴巴的虫干，动作缓慢的将之送进嘴里。 虫干口感酥脆，外焦内嫩，自带盐味，没有一点腥味或是怪味。 若不是提前知道吃的是变异了的虫子，苏不忆简直要以为嘴里的是正常的食物。 而且，虫干还有别的功效。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吃了这虫子之后，头脑清醒了许多？”苏不忆不确定的按了按额角，隐隐袭来的睡意一下子被抚平。 苏不惊解释道：“这些虫子能够在树林里一直存活，还能不受迷路影响，到处游走，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目前看来，吃了这玩意儿，别的不说，至少精气神儿会好些。” 苏不忆点点头道：“那之后再遇到这种虫子，咱们可千万不能放过了。” 要是能顿顿吃到虫干，相信他们家就算不吃妹妹给的药丸子，也不会再出现萎靡不振、久睡不醒的现象。 苏不惊和苏不忆说好后，按照原先的计划，摸着石壁在洞内检查了下地面情况，以及洞内有无其他怪物隐匿。 确定地面皆平整无洞后，苏不惊道：“这个石洞不深，里面大概一射之地就是尽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可以作为休息的地方。” 想来，之前在洞里遇见的那只虫子，应该是从洞穴外面钻进来的。 苏不忆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只是洞外白雾很浓，出行有些不方便，而且，洞里很潮湿啊，到处都是青苔，洞顶也有冰柱。” 苏不惊回道：“不碍事的，我们又不长住。” 苏不忆点头同意。 接下来，两人就决定回去找家人们汇合。 他们俩出来挺久的了，若是再不回去，阿爹阿娘他们一定会很担心的。 可苏不惊和苏不忆刚迈步离开洞穴，就遇到了天冰。 突如其来的天冰阻断了苏不惊和苏不忆往回走的计划，无可奈何的停留在洞穴里，准备等到天冰落完之后再回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尤其是在归心似箭的时候，更是度日如年。 听着噼里啪啦砸在石壁上的撞击声，苏不惊有些烦躁的在洞口走来走去，苏不忆温和的拉住苏不惊的手，将刀递给了她。 “妹妹，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剔下石壁上的青苔，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苏不惊：…… 最后，苏不惊把整个石壁上的青苔全部剔除干净后，天冰才不情不愿的停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驻扎 天冰一停，苏不惊和苏不忆马上就离开了石洞，依着来时的路，手牵手，小心谨慎的摸着身侧的石壁往回走去。 途中，空气中弥漫着的白雾渐渐退散，离石洞越远，视野越清晰。 也不知道是因为靠近石洞才有白雾，还是因为石洞正好处于白雾浓郁之处。 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有多话，专心致志的看路，许久后就依稀听见了苏不惟的喊叫声。 “妹妹！妹妹！你到底去哪儿了，听见我说话就快点回我一声，噢！还有大哥！” 苏不忆：…… 噢…他就是个顺带的，真是他的好弟弟啊！ “我和大哥回来了！放心，我们没事！你们站在原地不要动！”苏不惊双手拢在嘴边，言简意赅的报了平安。 听到苏不惊的回话，那边的苏家人高兴极了，全都忍不住开口询问有没有受伤。 “我们都没受伤，具体情况，等我们见面了再详细说吧。”苏不惊打断道。 毕竟，这样说话，不仅没办法简短的说明情况，还会影响她和大哥走路。 苏远山等人这才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安静了下来。 两方人本来就离得不远，再加上有苏远山和苏不惟大力挥举火把，给了个参照物，苏不惊和苏不忆没脚步加快，迅速的摸着石壁走了过去。 一家人顺利汇合。 苏不惟和苏不忧一左一右的围住苏不惊和苏不忆，一个大笑，一个大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担心死我了”之类的话，直缠得苏不惊一个头两个大。 赵氏和苏远山心急如焚的打量着苏不惊与苏不忆的身体，左摸摸，右看看，反复确认没有伤口后，才夸张的松了口气。 “还好你们没事，林子里那么多危险，你们怎么就这么不让阿娘省心呢？阿娘多担心你们啊…这么久都不回来，阿娘还以为你们…呸呸！总之，你们没事就好啊！” 赵氏担忧的叨叨不停，两只手颤抖的抚摸着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头，眼里渗出泪花，满是庆幸。 苏不忆右手托住赵氏放在他头上的手，语气温和的安抚道：“我和妹妹这不是没事吗，没有万一，一路上可安全了。” “对了，我和妹妹还在前面的石壁拐角处，找到了一个地面平整的石洞，石壁坚固，里面宽敞，很适合遮风挡雨。” 苏不忆笑意融融的话，仿佛有着使冰雪融化的能力，让仍旧惊魂不定的苏家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看到家人们心情平定后，苏不忆和苏不惊两人对视一眼，仔仔细细的把之前在洞内遭遇的事情讲了个清楚。 …… “也就是说，咱们之前遇到的大虫子，实际上真身只有巴掌长？差距这么大的吗？”苏不惟难以置信的比划着自己的手掌，瞪大了眼睛。 苏不惊笑着纠正道：“准确的说，烤熟后只有食指长，很方便食用，一口就能吃一个。” 苏不惟：…… 妹妹现在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吃了？！ 若是食物正常倒也罢了，毕竟吃乃人生大事，挂在嘴边也正常！ 可这么挑战心理素质的虫子，是怎么做到垂涎三尺的呢？ 他光是听大哥描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想到咱们之前遇到的那条虫子，真身竟然是不起眼的尾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苏远山感叹道。 以后可得把怪物全身上下，全部烧成灰烬，才能令他们安心了！ 一家人汇合后闲聊了几句，稍作休整，由苏不惊走在最前面带路，苏不忆走在最后，全家整装待发，一起朝着石洞出发。 路上，随着苏家人离石洞越来越近，四周又逐渐生起冷白色的浓雾，苏不惊赶紧把白炼布分给家人们戴上。 末了，还贴心的帮马捂住口鼻。 雾气浅薄时，苏家人中的苏不惟和苏不忧还能一路嬉笑游玩，好奇的四处打量，欣赏着雾下若隐若现的唯美微光。 可当白雾变浓后，他们脸上的轻松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小心谨慎。 不仅是对白雾的谨慎，更多的是害怕走散。 为了防止有人中途走散，苏家人又拿出赵氏空间里的红布，将长长的红布拴在每个人的腰间，马儿则由殿后的苏不忆牵着。 苏家人就这么一个牵连着一个，宛如被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样做，他们就不会有人掉队走散了。 一行人缓慢而笨拙的走了一段距离，才走到了石洞面前。 接着，一家人一人举了一个火把，确保光线充足之后，有条不紊的进入了洞内。 他们先是细心的检查了下洞内的情况，确认没问题后，就开始分工收拾、打理洞穴。 苏不忆把马绳压在洞穴口的巨石下，然后领着苏不忧在洞穴口生了三个火堆。 带着暖意的火堆驱散了永夜里的寒冷和孤寂，同样也带来了温暖的火光。 三个火堆烧得旺，即便洞外白雾弥漫，可若是有人或是动物靠近洞穴，洞内的苏家人就会马上看见，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苏远山和赵氏则井井有条的收拾车厢。 羊毛毯、手炉子、蜜烛，以及属于马儿休息的车厢，全部收拾妥当。 苏不惊跟着苏不惟凿冰烧水，处理食材。 食材有去往琳州时挖到的飞鱼、能保护眼睛的绿果子、还有杜氏母女送的醒神花。 这些食材都是对人体有益处的好东西，很适合现在的苏家人食用。 苏不惊将腰间别着的仙府水倒进锅里，混合着各种食材烹调。 苏不惟如今的手艺越来越好，对于处理食材、做饭煮汤这一块，有了自己的见解。 因为有三个火堆，所以他一个火堆架一口锅，先是从赵氏那里抓了十二条飞鱼，一口锅煮四只，只简单的加入仙府水，没有用任何香料调味。 待飞鱼全部煮好后，苏不惟又往每口锅里加了几块茅木根闷了闷，然后腾出火堆来烧水，处理好绿果子后，又用醒神花给家人们各自泡了一杯粉嫩嫩的茶。 最后，赵氏从空间里拿了几盆香气扑鼻的热菜和馒头，一家人坐在洞内垫着的毯子上，享受了丰富的一餐。 期间，苏不惊和苏不忆感慨了一番虫干的美味和功效，一家人就决定饭后在附近寻找虫子，以作为他们每日菜单上的新菜。 凡是对他们身体有好处的东西，都是他们每顿必吃的菜。 不指望这些东西填饱肚子，只希望能滋养身体。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中 待他们吃完后，就各自进车厢休息。 留下苏不惊和苏不忆披着毯子，围着中间的火堆守夜。 树林中的风有些大，就算洞穴不在顺风口，还是有些风会灌进来。 虽然不至于直面寒风那般严重，可吹在脸上，还是会刮得脸生疼。 苏不惊的头靠在苏不忆的肩膀上，双手抱住膝盖，毛茸茸的毯子遮盖住口鼻，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火堆。 苏不忆似有心事，微微转头看了眼苏不惊，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突然开口道：“妹妹，你说我们能走出林子吗？” “肯定能！之前咱们还认为，林子里除了枯树就没别的东西了，接着不就被我们发现了石洞嘛？” 苏不惊语气坚定的回道。 “而且，我们连林子里当下唯一已知的怪物都能杀死，还怕什么？说不定最后我们能摸着这片石壁离开呢！” “那等咱们休息好后，就沿着石壁探探路吧！”苏不忆轻笑几声。 兄妹俩闲得无聊，从车顶上取下两担干燥的木柴，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添火，还拿了几根玉米，烤熟后一颗颗掰着吃，一边吃一边闲聊。 吃完后，苏不惊站起身，“大哥，你在这坐会儿，我去给马喂些水喝。” 说完，苏不惊走进了洞内。 苏不忆没有回头，只是脸庞微扬，轻声叮嘱道：“看着路，小心别摔着了。” 马被安置在洞内。 洞内没有洞口明亮，有些阴暗的地方若是走快了，很容易摔倒。 苏不惊戴着面罩，含糊的回道：“知道了。” 苏不忆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洞外迷蒙的白雾，右手有意无意的轻抚了下心口处，像是在挠痒。 “好多雾啊，一点也看不清…。” 另一边。 苏不惊把马戴着的面罩取下来，将仙府水凑到马面前，看着它喝完一筒后，摸了摸马头，以手为刃，帮它修剪了下有些挡眼睛的毛。 然后，苏不惊躲在马休息的车厢里，带着一大把刚剪下来的毛，进入仙府吸收灵气修炼。 苏不惊之所以要在仙府里修炼，正是因为她随身携带的碎灵石在外面待了太久，没有被她及时吸收，灵气已经全部逸散开，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小石子。 在这片树林里，连灵石都不能完好的保存灵气，抵御住枯树的诡异能力。 没办法，为了时刻保持充沛的灵气，苏不惊只好抽空进入仙府。 进入仙府的时间还不能太久，不然会引起家人们担心，认为她失踪了。 所以，苏不惊抓紧时间，一进入仙府就盘腿而坐，全力汲取灵气。 待到她体内的灵气恢复了一半后，苏不惊甚至来不及修炼，补充好仙府水和碎灵石后，就火速离开了仙府。 “大哥，我喂完马回来了…咦，怎么还没轮到大哥去车里休息吗？”苏不惊小声的跟苏不忆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苏不忆正望着火堆，感觉到苏不惊坐下后，抬头看了看苏不惊才说道：“再过一会儿，我看二弟睡的熟，就没有去吵醒他。” 苏不忆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真是的，给马剪个毛都能剪这么久，面罩上都沾着了。” 苏不忆抬起手，动作柔和的把苏不惊面罩上粘黏着的长毛揩掉。 苏不惊话到嘴边的解释被吞下肚，眼里的纠结不在，仰起头，乖乖的把脸蹭到苏不忆面前，由着他替自己整理。 大哥这样想正好，正好她也不想说瞎话骗大哥。 苏不忆仔细的把面罩整理干净后，右手垂在衣袖中，抬起左手理了理苏不惊的鬓发，“好了，我去叫阿爹和二弟起来守夜，你要跟我一起进车厢休息吗？” “嗯嗯，我肯定是要睡觉的啊！走吧，也该轮到咱们休息了。”苏不惊笑的眉眼弯弯。 苏不忆左手牵住苏不惊，将她拉了起来，“你去叫他们，我在这守着，洞口不能没有人。” 苏不惊点头，轻手轻脚的打开车门，在不惊动赵氏和苏不忧的前提下，把苏远山和苏不惟叫醒了。 “妹妹快去睡，我和阿爹来守夜。”苏不惟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小声嘟哝道。 苏远山拢了拢苏不惟的面罩，让苏不惊和苏不忆赶紧去休息。 四人悄无声息的换了个位置，睡觉的睡觉，守夜的守夜。 而长夜依旧在继续。 等苏家人休息够了，才收整好洞内的东西，由苏不惊和苏不忆带着苏不惟去外面猎杀虫子，剩下的人就待在洞内。 路上，三人用绳子拴在腰上，连成一串，苏不忆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苏不惟腋下夹着两块地上捡的厚重木板。 这两块木板是枯树干上掉落下来的，非常结实，是他们用来抵御随时会出现的天冰的东西。 苏不惊低着头看来看去，四处寻找小洞，希望能在下一秒看见虫子从里面冒出来。 因为树林里的虫子数量极多，所以，三人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两条大腿粗的虫子。 “二哥，看虫子不能看它的中间和前面，得看它的尾巴，喏，那条虫子的尾巴才是它的真身，只有胳膊长。”苏不惊扬着下巴，指着虫子现身说法。 看着冰凉滑腻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爬行，苏不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么恶心人的东西，真的要杀来吃吗？” 就差直接说：妹妹，二哥没你重口味！二哥做不到哇！ 苏不惊没有回答他，她和苏不忆默契的一人选中一条虫。 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抓住时机，快刀斩乱麻的把虫子的前半段给斩断，同时眼疾手快的逮住欲要逃离的“尾巴”。 “二弟，咱们吃的是这个，这个挺干净的。”苏不忆捏着真正的虫子，向苏不惟解释道。 他很理解苏不惟现在的心情。 毕竟，当时的他，对眼前这一言难尽的糟心玩意儿也是这个表情，满心满眼的拒绝。 虫子继续袭来，苏不忆没有再搭理苏不惟，转而和苏不惊背对背猎杀虫子，动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苏不惟一咬牙，拿着剑冲了上去，学着苏不惊等人的做法，手脚麻利的斩杀了不少虫子。 收集的虫子全部被装在了地上的布兜里。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停留 三人身法熟练，手起刀落间毫不拖泥带水，哪怕此处的虫子再多，也经不住他们霍霍。 没多久，三人就把眼前的虫子全部斩杀干净，地上雪白的布兜被装得胀鼓鼓的，偶尔有条状物在里面拱来拱去，像是要挤爆了一样。 “这次可真是收获满满啊！这袋虫子怎么着也够咱们家吃上十几次咯！” 苏不惊兴致勃勃的说着话，揩了揩匕首上的鲜血和粘液，然后重新绑到脚腕处。 苏不忆嘶拉一声，扯了一大截衣服上的布料下来，细心的把变得松垮的布兜笼罩住，免得里面的虫子趁机逃离出来。 有了这些收获，苏不惊等人决定不在外逗留，马上回去。 一是怕洞中等待的家人们担心，二是忌惮随时会落下的天冰。 回去的路上，改为苏不惟举火把，身后的苏不忆死死抓着布兜，苏不惊依然走在前方带路。 苏不惟在途中保持沉默，时不时回头望望布兜，隔着面罩都能感觉到他满眼的拒绝。 苏不惊无奈的摇摇头。 这个二哥，明明自称天不怕地不怕，结果到头来怕这个、嫌那个的，真是言不由心啊！ 三人没有闲聊，保持着安静，迅速摸着石壁回到了洞穴。 还没进洞，就看见洞口处的苏远山等人正翘首以盼。 报了平安后，苏不惊和苏不忆先是向家人们展示了虫子的真正面目，让大家好好的开了个眼界， 然后，一家人齐心协力，把所有的虫子开膛破肚，杀了个精光，接着烧了热水，把虫子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等把虫子烧烤成虫干后，他们这才开始尝味道。 果然如同苏不惊和苏不忆所说的那样，没有一点怪味，焦酥香脆，一口一个很是满足。 最重要的是，吃了之后，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脑海变得清明，隐隐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苏不惟吃过之后改了口，大呼真香，用赵氏空间里的香料进行调味后，味道更是一绝。 大家一边吃一边吞口水，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 真是太好了，树林里还有那么多虫子… 哪怕是绝境，老天也不会一条活路都不给人留。 苏家人吃的开心，苏不忧更是吃的直吮手指头，看得苏不惊连连摇头。 之前大家看活虫子时，可不是这么爱不释手的样子呀！一个个嫌弃得就差当废物丢掉了。 要不是顾忌着布兜里的虫子数量不多，苏家人恐怕还能接连吃上个三天三夜。 苏不惟砸吧砸吧嘴，对虫干的味道回味无穷，干劲十足的撸起袖子，“要不咱们干脆再去杀些虫子回来？反正也闲的没事做。” 苏不惊调侃道：“也不知道之前是谁，一副死也不吃的模样，现在知道是宝贝了？” 苏不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妹妹记错了，二哥明明是爱的要死要活。” 苏不惊轻哼一声，没有再抬杠。 二哥说得对，趁着大家精气神正好，赶紧抓紧时间去外面杀点虫子，即能锻炼身法，又能收集食物，一举两得。 当然，这么有用又美味的东西，储存得越多越好，以后若是幸运的离开树林，也不至于吃不到虫干，只能靠回忆来过干瘾。 吃剩下的虫干全部被赵氏收进空间，等下顿饭要吃时再拿出来。这样做的话，口感不会发生改变，比放在外面保险多了。 这次出去猎杀虫子的是赵氏、苏远山和苏不惟。 苏不惟之前跟着苏不惊和苏不忆一起杀过虫子，他知道怎么应对和处理虫子，由他带着苏远山和赵氏外出捕猎，足矣。 苏不惊和苏不忆则留守洞内，时刻关注洞外是否有东西靠近。 等待苏远山等人回来的过程中，空中又降了次天冰。 此次天冰还伴随着一阵阵大风，风呼啦啦的吵着苏不惊等人的耳朵，直把三个火堆吹灭两个才罢休。 等天冰过后，苏远山等人终于平安回来，并带回了两布兜的虫子。 一家人喜笑颜开，如法炮制的将这些虫子打理、烤熟后，被赵氏收进空间里。 苏家人的生活就这么不急不慢的过着。 他们并没有心急的往外赶路，也没有焦虑的怨天尤人，而是有条不紊的以石洞为圆心，不断在周围寻找虫子，并精心做成即食的熟食。 有了虫干这道“新菜”，苏家人的过度睡眠得到了有效控制。 就算不再吃苏不惊给的丹药，苏家人也没有再出现久睡不起、提不起精神的情况，睡眠和精神状态恢复了正常。 苏不惊也会顿顿给马吃虫干，马的精神变得更加好，整日精神抖擞的在洞内走来走去。 每顿饭除开主食，苏不惊等人都会一人吃两条飞鱼和鱼汤，一人三条虫干，一人一杯粉红色的醒神花茶水，以及两颗绿果子。 当然，绿果子只有苏不忆死活不愿意吃。 天冰落下的频率越来越高，风也越来越大，每次都会吹落满地树叶。 苏家人为了不影响寻找虫子和探路，在路边拾捡了些方方正正的枯树木板，将之改造为躲避天冰的“木板伞”。 为了确保木板伞的稳固，苏不惊在其上画上了加固防御的阵法。 虽然管不了多久，但是每当阵法失效时，苏不惊都会及时补上，勉强能应付过来。 渐渐的，大家习惯了日日应对天冰，甚至觉得落天冰就跟下雨一样，看久了也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只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品。 这段时间里，苏不惊还把家人们身上的保温香囊取了下来，重新换上了新鲜的流火阴阳草。 苏不惊掰着指头，心里推测： 流火阴阳草两个月枯萎一次，这次更换，意味着又过了两个月。 可是，目前他们处在树林里，并不能保证流火阴阳草不会受到环境影响，从而加快枯萎的时间。 所以，苏不惊并不能确定，距离上次更换草一直到现在，过去的时间是两个月。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外出猎杀虫子时，苏不惊等人若是尚有余力，就会谨慎的沿着石壁往前探路。 每次探路的距离都不远，只有一射之地，不过一点一滴的积累下，苏家人还是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只要沿着石壁往返，就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 可是要想走出树林，却不是一件易事，至少目前来看，苏不惊等人依然没有办法离开树林。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雪 不知道在树林里待了多久后，苏家人探路的距离积累得越来越远，并逐渐摸到了石壁边缘。 这段停留在石洞内的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应对随时从土里冒出来的虫子，突如其来的天冰也有木板伞遮挡，心态也平稳多了。 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他们知道，是时候继续赶路了！ 这一天，苏不惊等人决定离开石洞，继续赶路。 离开前，苏不惊隔着雾气，指着黑黢黢的天，说道： “阿爹，阿娘，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落天冰了？” “确实，好像咱们都已经吃过六次饭了，天冰一直没落下过。”赵氏抿着唇，神情满是不解。 按照以往天冰落下的频率来看，基本上每次吃饭都会落个两次。 “是结束了吗？真好，正好赶上咱们出发就结束，真是个好兆头…”苏不惟开心的双手叉腰，抬腿往洞穴外走去。 苏远山还来不及叫住他，就听见站在浓雾中的苏不惟突然怪叫一声，语气满是惊慌： “啊！下雪了…等等，是黑色的雪！” 黑色的雪？ 这四个字，明明大家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让苏家人费解不已，呆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在他们的认知里，雪和白色是联系在一起的，就像提到吃饭就想到碗筷一样自然。 但苏不惟眼睛又没瞎，总不会无的放矢，连黑白都分不清了。 而且，外面虽然有浓雾，可若真的有黑色的雪，哪怕是在雾中也会非常显眼。 苏不惊疑惑的皱起眉头，她并不怀疑苏不惟的话，而是对黑雪的出现感到不解。 她率先走到洞口，打破了满洞寂静，“二哥，你先进来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让苏不惟进洞内。 谁也不知道黑色的雪有没有危险，他们最好离得远远的。 不用苏不惊提醒，苏不惟就回过神，慌张的跑进洞，嗓音微微变调的喊道：“变天了！变天了！这下子不落天冰，改落黑雪了！” 苏不惟跑进来的速度再快，身上还是难免沾染了点点黑雪，苏不惊看到后，隔着布迅速帮他抖落干净。 “不惟，赶紧进来些，不要离洞口太近了！”苏远山拉着苏不惟进来，生怕有黑雪被风吹到他身上。 “阿娘，给我个木盆，我放在外面接点雪，看看会有什么反应。”苏不忆向赵氏伸手道。 赵氏赶紧变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木碗，递给苏不忆。 苏不忆没有急着将陶碗放到外面接雪，而是先和苏不惊一起就着火光，仔细的查看了下木碗的花纹、裂缝、污点等细节，一会儿接了雪之后，好用来对比，以此确定雪是否有危险。 待他们确认好之后，手上穿戴着三层布料，由苏远山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到洞外。 细密如烟尘的白雾严实的包裹住木碗，木碗在其中若隐若现，就像升入仙境了一般。 雾气太浓，洞内的人看的眯起眼睛，依然不太看得清，只能隐约看见数颗指甲盖大的黑点在断断续续的掉落。 那应该就是苏不惟口中的黑雪。 苏不惊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纷纷扬扬撒落的黑点，就这么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突然，站在中间的苏不惊上前一步，将洞口的三个火堆之一，动作轻缓的移到外面，放在木碗旁边。 洞口外的景象瞬间清晰起来，苏不惊踮起脚尖，瞄到木碗里恍若绒毛般细腻蓬松的黑雪。 这才过了一会儿，木碗就快装满了！ 苏不惊赶紧将木碗拿进来，她身旁的苏远山和苏不忆凑过来，屏住呼吸，慎重的打量着碗内堆成尖的黑雪。 苏不惟对木碗里的黑雪不感兴趣，他戴着两层面罩，半蹲在洞口处，双臂抱着膝盖，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可外面除了雾蒙蒙的白雾，就是若隐若现的黑点，看久了甚至会眼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氏拉着苏不忧远远的避着，害怕下一瞬，黑雪就会变成怪物，蹭起来咬他们一口。 毕竟，天灾之下，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苏远山沉了口气，接过苏不惊手里的木碗，在洞内轻撒一些。 轻柔的黑雪星星点点的覆盖在土地上，就像是一朵朵黑色的绒花，柔软又无害。 苏不惊等人等了半晌，土地并没有被破坏。 接着，苏远山将碗里剩余的黑雪架在火堆上，对其进行高温烧煮。 黑雪受到火焰的侵蚀，没多久就就融化成雪水。 不过这个雪水格外与众不同，颜色呈现为浓墨色，就像是一堆磨好的墨水一样，随时可以被文士学子蘸取写字。 不过，苏不惊等人并没有这种闲情逸致。 他们把木碗里的雪水分成三份，一份随手泼洒在洞外，一份就这么放在洞口，还有一份继续架在火堆上炙烤。 待燃尽三个火把的时间后，他们分别查看三份雪水的情况。 洞外被泼洒了雪水的土地平整，其上杂草丛生，土地和杂草都完好无损。 洞口处存放的雪水重新凝结成坚硬的冰块，没有任何异常变化。 至于火堆上炙烤的雪水则被烧干了，碗里只留下几粒黑点颗粒。 应该是黑雪在落下是掺杂的杂质泥土之类的。 看到这一幕，苏不惊等人心里同时想道： 看来雪水并没有腐蚀性，也没有其他任何危险，就跟以往正常的白雪一样，安全无害。 苏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黑雪若是有危险就麻烦了，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平日不会沾染到。 “雪下得这么大，就算黑雪没问题，再这么下去，也会有雪灾的。”苏远山头疼的捂着额头，沉重的说道。 苏家人听到后，全都不禁叹了口气，洞内又恢复了安静。 他们本来打算立马离开石洞，继续寻找出去的路。 这场黑雪来得莫名，更来得诡异，让他们又陷入了深深地彷徨中。 苏不惊皱着眉头，心里暗自说道： 不能再在洞里待着了，照这个趋势，雪越下越大，万一把洞口堵住，或是把林间路堵住，可就糟糕了！ 就在苏不惊准备开口建议家人们赶紧离开石洞时，蹲在洞口的苏不惟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雪停了，黑雪停了！” 苏不惊等人闻言，心里猛地一松，快步走到洞口处查看。 “太好了，现在看来不仅雪没问题，就连雪灾也不会发生。”赵氏拍着胸脯感慨道，浑身透露着轻松。 颜色怪异就怪异吧，反正只要不会死人，就算下红色、绿色、紫色的雪也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巨大 有了黑雪这个插曲出现，苏家人临到头的赶路计划被打断，再加上奇异的黑雪带给心灵的冲击，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石洞内颓丧消极的气氛在慢慢发酵，每个人脸上都刻满了“心累”。 这一刻，苏家人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天灾没有结束，每时每刻都会有意外降临。 就算他们百折不挠，锻炼出了在树林里求生的体魄和本领，老天爷依然会布下重重困难，让大家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时刻担惊受怕，艰难求生。 可是，无论活着有多累，苏不惊等人都不想死。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管身心有躲疲惫，哪怕是跪着，也要用膝盖在死路中淌出一条生路！ 苏远山打破了沉寂，“好了，别闷闷不乐的了，雪不是没问题嘛，就是颜色怪了点…” “可咱们看到的怪事还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比不上扶州整个飞走了来得让人震惊呢！” 苏远山的调侃让苏家人不禁笑出了声，满脸化不开的迷茫微微散开。 的确，当时看到扶州变成了个大天洞时，才是真的令人心脏骤停，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黑雪跟它一比起来，只能跪地叫祖宗，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氏笑过之后，心绪平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会更顺利。 “黑雪现在虽然没发现问题，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和黑雪身体接触，接下来咱们还要赶路，我觉得我们可以把木板伞改装、加强一下。” “这样，就算是大风把雪吹过来，也近不了我们的身体，还能挡挡寒风呢。” 苏不惊等人很是赞同，一家人在原地闲话几句，唠了唠家常，恢复了往日里轻松和谐的氛围。 趁着外面没有下黑雪，苏远山、苏不忆和苏不惟打起精神，去外面枯树林里，合力抬了几块宽大的木板回来。 接着，全家人一起将木板切割打磨，借用赵氏空间里的工具，做成一个四四方方都有木板阻隔的龟形“小房子”，中间露出一个小洞，用薄纱覆盖，以此来看路。 这样一来，他们接下来能够抵挡周围的寒风和飘来的黑雪，更能抵御天冰，就算在赶路时遇到大风，也不会被雪沾染到身体，堪称终极木板伞。 看着眼前有模有样的半包裹式“雨伞”，苏不惊满意的笑着点头，心里对接下来的赶路充满信心。 困难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克服的。 有了树干做成的保护壳还不够安全，苏不惊咬破手指，暗中在保护壳的四面木板上画了四个小型的防御阵法。 等阵法失效后，苏不惊再进行添补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保护壳短时间内堪比铜墙铁壁，绝对安全！ 不过，四个防御阵法做好后，苏不惊体内积蓄的灵气就消散一空。 她赶紧握着荷包里依然蕴含灵气的碎灵石，抓紧时间把碎灵石吸收干净。 有了保护壳后，一家人信心倍增，他们重振旗鼓，收拾好洞内的家伙什，整装待发的上路了。 保护壳内 苏不忧努力的把火把高高举过头顶。 其余的苏家人则举着保护壳内部四角的四根木柱子，稳稳的将保护壳撑在他们头顶。 苏不惊没有举柱子，她负责随时应对外来攻击。 马乖乖的缩在保护壳最里面，没有嘶鸣狂奔，仿佛也知道外面的危险。 “小弟，还能坚持吗？”苏不忆低头，望着苏不忧的头顶发旋，担忧的说道。 “呼呼、我…我说不行了，你们会帮我举吗？”苏不忧累的气喘吁吁，明明才举了一会儿，双臂就已经酸软得失去了知觉。 他的家人们好厉害！一个个都能脸不红气不喘的，一举就是大半天呢！ “当然不会，大哥只是出于礼貌的关心关心你的情况，小弟可别当真了，该举还是得举。”苏不惟接嘴道。 苏不忧：…… “坚持坚持，正好可以锻炼下手臂的力量，到时候小弟力气大了，就可以捏冰块给阿姐做冰碗吃。”苏不惊语气鼓励的说道。 苏不惊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你不用举那么高的，低点也没关系，反正只是看地上的路。” 苏不忧闻言，心里暗暗咬手指头。 连阿姐都叫他坚持，看来如今木已成舟，他还是乖乖的认命举火把吧！ 等他手劲大了，他要徒手撕碎美味的大虫子！ 六人就这么缓慢且平稳的沿着石壁前行着。 离开石洞的范围后，周围的浓郁慢慢减退。 没有了白雾的阻挡，四周的树叶又逐渐恢复了照明的作用，即便苏家人不用火把照明，也能够依稀分辨出路来。 路上寒风呼啸，呼啦啦的拍打着木板，听得木板内的苏家人感同身受的耸耸脖子，仿佛那一阵风是吹到他们身上一样。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冷空气仿佛锋利的小刀，一呼一吸间激得人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非常刺激人的鼻子。 所以就算如今没有了浓雾，一家人仍然戴着面罩，没有取下来。 途中，他们遇到过无数次暗中偷袭的虫子，不过全都被苏不惊一人轻松解决，反过来成为了他们的储备粮。 有了之前猎杀虫子的经验，苏家人中就算是年纪最小的苏不忧，也能够轻松的杀死虫子。 丛林法则，适者生存，适应不了的，就会被淘汰。 赶路途中一旦下起了黑雪，苏家人就停下原地休息，顺便抓紧时间填饱肚子、补充体力。 不知不觉间，他们逐渐习惯了黑雪的存在。 黑雪和白雪没有任何区别，除了颜色不同外，没有其他任何危险。 所以他们取下保护壳，堂而皇之的行走在石壁旁。 石壁的范围很广，走了许久后，苏家人终于摸走到了石壁的边缘。 之前探路，苏家人都没有真正的走到边缘处，只是远远的看见石壁在前方消失，就回去了。 直到现在，苏不惊等人才看到前方的“风景”。 石壁的边缘处呈整齐的切割状，就像是用刀比对着一刀砍下来的，齐整的不可思议。 石壁边缘外，郁郁葱葱的树林重新出现。 不过这里的枯树相比起石壁出现之前的枯树，个头规模要更大一些。 最粗的枯树估计有五十人合抱，最细的枯树也有五人合抱粗。 苏家人的体型身高，甚至还没有某些大枯树的树叶大！高高耸起的遒劲树根，宛若一道难以逾越的陡壁，让人看了不禁流下冷汗。 还没进入，苏不惊等人就有一种即将闯入巨人国度的荒谬感。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泥 “这里的枯树怎么大得这么离谱啊！不…不正常吧？”苏不惟震惊得张大嘴巴，声音都有些变调。 “当然不正常！”苏远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世上哪来这么大的树啊！怕是长个成千上万年都长不了这么大，人与之相比，就像是一片脆弱渺小的嫩叶，只能依附其上。 他们到底走到什么鬼地方了啊！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应该…不是我们变小了吧。”赵氏迟疑的说着，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我们的问题了，若是路上突然变小，我们肯定会有所察觉的。”苏不惊强忍住心中的惊讶，轻声对赵氏说道。 赵氏听到了苏不惊安抚的话，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心中的慌张隐隐平息。 只要不是他们变小了就行！ “你们看，这些枯树最上面好像都是弯的。”苏不忆皱着眉，右手臂高高举起，遥遥的指着前方的枯树顶。 苏不惊等人闻言，赶紧抬头往上看去。 果然发现这些枯树的树顶全都朝着中间生长，灰白色的树叶无力的向下耷拉着，顽强的散发着微弱的灰光。 枯树上半截微微靠拢在一起，形成类似于圆锥体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稀疏的三角形屋顶。 就像是树林的中间有一颗无形的磁石，将枯树的树顶端吸引过去。 “那，咱们还要进去吗？”苏不惟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答案。 只有苏不惊最先从诧异中缓过来，她一把拉起地上坐着的苏不惟，坚定的对家人们说道： “这还用想吗？当然要进去！” “如果不进去，难道咱们要原路返回？后面的树林咱们走过，情况怎么样大家都知道，绕来绕去那么久，那里是绝对没有出路的，在那里待久了，怕是人的精神都会错乱。” “咱们好不容易发现石壁，眼看事情有了转机，千辛万苦赶到这里，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前面越是有问题，就越有可能是出去的路！” 苏不惊的话说服了苏家人，退缩的心情转变为无穷的希望。 其实他们心里知道，如果原路返回，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在树林里活活老死。 虽然性命无虞，可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在那里抬头不见人，低头不见物，就算能平安活下去，可他们迟早会在里面疯掉。 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不是他们数次死里逃生所追求的安宁。 苏远山沉住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路返回就是原地等死，我们有手有脚的，进入巨林不见得就是找死，危机和危险并存，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闯一闯，你们觉得呢？” “我没问题，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赵氏握紧拳头附和道，苏不惊等人也是点头赞成。 “我有问题！”苏不忧委屈巴巴的举着手，在家人们询问的目光中说道：“进去里面的话，我就更矮了！” 全家人：…… 苏不惟抽了抽嘴角，使劲按在苏不忧的脑袋上，语气微微无语，“你怕什么啊！又不是只有你矮，就连大哥进去，怕是也渺小得跟土里的蚯蚓似的。” 苏不忆尽力保持微笑：…… 说就说，干嘛拿他做比喻！ 苏不惊噗嗤一声笑出来。 大哥若是蚯蚓，那小弟就是蚂蚱！ “既然大家都同意要进去，那咱们火把要多准备几根，树干上半部分都在往中心靠，里面的光线可能有些暗。” 苏不忆深吸一口气，强硬的把话题转移到正轨上来。 苏家人赶紧拉回心神，不再说笑，从赵氏空间里拿了十二根火把，点燃了六根，一人拿一根，剩下的六根火把分别别在苏家人的腰上，方便随时补充。 接着，他们各自生吃了一把醒神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向巨林进发。 巨林看着近，中间却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走了大半天，苏不惊等人也没摸到大枯树的边角。 不过，变化还是有的。越靠近巨林，路边的植物就越大，就连杂草也跟充了气似的，足足有半人高。 苏家人的步伐被迫慢了下来，每走一步就要用刀砍掉挡路的杂草。 地上繁密的分布着一滩滩黑水，没有恶臭，只是看着吓人，那是黑雪融化后的产物。 在有条件绕路的时候，苏家人都尽量避开黑水滩。 忽然，苏不忆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盯着某处，似乎有什么显眼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等等，我好像看到前面有一大片米白色的东西？”苏不忆语气略微迟钝的说道。 他也不能确定是什么。 “妹妹，你过来看看，你眼神好。”苏不忆抱起苏不惊，把她抱在手臂上，并将她的面庞对准米白色物体的方向。 能让苏不忆注意的东西，一定不简单，苏不惊郑重的点头，伸长了脑袋，凭借肉眼仔细查看。 可因为离得太远，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团软烂状的白物。苏不惊琢磨了会儿道：“嗯…在黑雪的衬托下挺显眼的，难道是白色的泥沙？” 全家人只有苏不惊和苏不忆能看见米白色的泥巴，其他人瞪大了眼睛，也只能得到一泡酸涩的生理性泪水。 为了能够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苏家人加快脚下的脚步，动作快而不乱的朝着白泥走去。 可没等苏家人走到苏不惊和苏不忆望见的白泥的地方，他们就在近处找到了另一坨白泥。 软乎乎的白泥松散的散落在黑色的土地上，其上有点点黑雪融化后的水沾染着，显得格外刺目。 苏不惊等人先是拔了地上的草根，用粗长的草根去戳弄白泥，查看泥里的情况。 待确认白泥和黑雪一样安全无害后，苏不惟第一个好奇的凑上前，捏了一把白泥放到鼻端嗅闻。 “咦，这白泥闻着好香啊！有点像煮熟了的米饭香味…摸着软糯细腻，颗颗分明。” 苏不惟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右手捻了捻白泥，细小的颗粒松散又干燥的从他手指间滑落。 “是食物！除了像泥土之外，简直就是天灾下的大米啊！” 苏不惟惊喜的大呼，简直把白泥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夸完后没有去看苏不惊等人怪异的表情，赶紧招呼大家去捡。 “二哥，要不还是算了吧！”苏不惊嘴角莫名上扬，出声阻止道。 ------------ 第一百二十章 哭笑 “二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不惊神情怪异，嘴角似扬非扬，眼里是快要倾泄而出的笑意，连脸蛋都憋得通红。 苏不惟手里捏着的白泥顿住，疑惑的问道：“妹妹，你看上去怎么这么痛苦？脸都憋得抽筋了！” “呀，莫不是吃坏肚子了！” 苏不惟说着，担心的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苏不惊跟前，眼看就要用沾满白泥的手去揉苏不惊的肚子。 可是不等苏不惟的手碰到她，苏不惊就躲命似的拼命后退，语气略微惊恐的说道：“二哥，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你快离我远点！” 苏不惟：……？ 他只是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怎么突然就被妹妹嫌弃了？ 呜呜呜，妹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害羞了吗？ 看着苏不惟迷茫的抬着手臂，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苏不惊忍不住爆笑出声： “二哥，我没事，不过我觉得你可能有事！不怪我刚刚后退，实在是…哈哈，二哥你自己看看左前方的东西吧！” 知道苏不惊不是肚子痛后，苏不惟松了口气，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 “嗐？我能有什么事？你二哥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次运气还很好，找到了新的能吃的食物，之前都是你们找的，现在我也能找到了…” 苏不惟一边念叨，一边依言把头转向左前方。 就在他眼睛聚焦在左前方时，苏不惟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住，脸上的得意洋洋立时消失不见，浅浅的笑意像是一层糊在脸上的面具，滑稽又可笑。 突然，他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双手崩溃的捂住脑袋，语调悲壮的大喊道： “啊啊啊！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坨白泥是大虫子的粪便啊！” 天哪！杀了他吧！他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一条成人腰身粗细的大虫子蠕动着中间鼓胀的身体部位，慢慢的排泄出一堆米白色的物体。 很明显，它在五谷轮回解决虫生大事。 可不就是他刚刚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白泥”吗？ 原来地上散落的“白泥”就是这么来的，难怪地上这么多。 苏不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之前绞尽脑汁想出来、专门用来夸赞白泥的话语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耳畔，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越是回想，苏不惟越是气的心肝脑仁儿疼。 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这么草率的！ 他怎么就忘了苏不忆教他的东西呢？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就算他搞不清楚白泥是什么，可要是他当时故作深沉、微笑点头，家人们也不会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也不会出这么大一个糗啊。 这不比叽叽喳喳来的强？！ 苏不惟叫着叫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右手之前碰过白泥，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将右手远离脑袋。 看着右手沾染的星星点点白泥，苏不惟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脑袋不干净了！可不可以给个机会，砍了重新长一个啊！ “哈哈哈，二哥，你都没发现我们这次很安静？”苏不忧乐呵呵的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道。 苏不惟：…… 他只当是因为他说的话太有道理，家人们都被吸引住了！ “二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安静吗？”苏不惊拽着苏不忆胳膊，直笑得合不拢嘴，不等苏不惟回答，苏不惊继续说道：“那都是被你的举动给吓住了！” 苏不惟：…… 行了，不用家人们多说，他也能想象到当时他有多傻！换了是他的话，他也会笑得相似。 苏不忆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只是眼里闪耀的灼灼笑意与往日的和煦不同，显然心情很好。 苏远山和赵氏笑够后，一个上前把苏不惟拉起来，一个仔细的擦拭苏不惟身上的污秽，笑着安慰道： “没事，你又没真吃进嘴里，只是头上、手上沾了点，擦干净就可以了，闻着也不臭，不妨事的。” “好了，都别笑不惟了。那边的虫子可不能浪费了，快过去把虫子杀了当储备粮。”看着苏不惟可怜巴巴的模样，赵氏转移话题。 咳咳，这次笑得差不多了，等下次想起时再拿出来笑吧！ 苏不惊等人闻言，全都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憋着笑走到左前方去杀虫子。 留下苏不惟一个人呆在原地使劲的擦洗手和头发。 待苏不惊等人杀完虫子，笑够了回来后，苏不惟也从“白泥”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他捏紧拳头，从赵氏手里接过形似“尾巴”的真正的虫子，语气威胁道：“哼，今晚就把你吃了，让你随地如厕，害我出了大糗！” 有了“白泥”这个教训，苏不惟之后再碰到奇怪的东西时，不会直接上手，也不会叨叨叨的嘀咕个没完。 他学乖了，全程保持安静，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先观察周围的情况，再三确认后才动手，也算是因祸得福。 白泥事件后，苏家人留在原地休息了会儿，把刚刚捕获的虫子简单的烧来让苏不惟吃了，才继续往前赶路。 如今的路途并不轻松，地上原本孱弱纤细的杂草全都跟磕了药一样，飞速猛涨，高度全都超过了成年人的腰部位置。 行走其间还会被锋利的叶片割破身上的衣服，寒风也会趁机钻进来，很是麻烦。 若是想要畅通无阻的前行，就必须用利器斩除挡路的杂草。 所以，这一路不仅浪费体力，还很浪费时间。 可是没有办法，为了路上更加安全，苏不惊等人必须这么做，这些时间和功夫都不是无用功。 为了时刻保持充足的体力，他们每走一段距离，就会留在原地歇息。 植物变大后，苏家人不再用毯子铺在地上坐着休息了，而是直接割下随处可见的杂草垫在地上，倒也方便。 期间下了五次黑雪，苏家人见怪不怪的戴上斗篷自带的兜帽，免得黑雪沾染到身体，融化后黑一块灰一块的，不好打理。 黑雪纷纷扬扬的覆盖在地上，苏不惊等人每走一步路，就会在地上留下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脚印虽然杂乱，却整齐一致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苏不惊察觉到脸上戴着的面罩被外面的冷空气和自己呼出的气浸得有些湿润，她赶紧给家人们换了一块干净的面罩重新戴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开始下黑雪后，天上就再也没有落下过天冰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蚍蜉 这一日，枯树林里下着黑雪。 黑雪越下越大，苏不惊裹着毛茸茸的衣领，艰难的迎风睁眼，左手微微挡住眼睛，眯着眼睛看向黑点弥漫的前方，大声喊道： “阿爹阿娘，大哥二哥，你们快看！前面好像有一棵枯树啊，正好挡了我们的路。” 苏不惊明明很用力的说话，可因为戴着面罩，再加上风声很大，苏家人全都听得迷迷糊糊的，没听懂苏不惊说的话。 苏不惊久久得不到回应，知道家人们可能没有听清楚，只好再次提高音量，腹腔用力大喊道：“我说！前面好像有一棵枯树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下，苏家人全都听清了苏不惊的话，他们眯着眼睛，艰难的往苏不惊所指的方向望去。 “看到了，看到了，前面有棵枯树。”苏不惟这句话喊破了喉咙。 “阿爹，阿娘，我们先找块遮风的地方躲躲吧，雪太大了！”苏不忆也看到了前面的巨大枯树，转头对苏远山和赵氏提议道。 现在风大雪大，直立行走都很不容易了，要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还要额外爬大枯树，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赵氏此时双手紧紧的抱着苏不忧，艰难的用后背抵挡住肆意侵袭得大雪，尽力不让苏不忧吹到风雪。 她之所以抱着苏不忧走路，不是因为苏不忧娇气，而是因为他刚刚自己一个人走时，险些被大风吹倒！ 大概是由于苏不忧的年纪小，身量体重是全家人中最小最轻的，所以最容易被大力些的风吹倒在地。 赵氏隔着黑雪和苏远山对视一眼，齐齐说道：“那就在附近找一块挡风的地方，暂时避避，等雪停了，我们再出发！” 不管是因为前方有大枯树挡路，还是因为雪大不易行走，面对愈演愈烈的大雪，他们都必须停下来暂避风头。 赵氏和苏远山的话音刚落，苏不忆就早有准备的上前一步，向着他提前选好的歇脚的方向，带着家人们缓慢而平稳的走去。 这处歇脚的地方不是洞穴、枯树之类的存在，而是一捧两人高的杂草丛，繁密的杂草丛刚好可以遮蔽前方呼啸而来的大风。 杂草呈半枯萎状态，修长宽阔的叶片无力的耷拉着，拱成了一个半圆形弧度，刚好可以用来给人歇脚。 歇脚的周围，紧凑的叶片拥挤的挨在一起，即使有黑雪落在上面，也不会将之压垮。 赵氏抱着苏不忧快步走到叶片下呆着，苏不惟和苏不惊紧随其后，苏不忆和苏远山拽着马落在最后面。 到地方后，苏不忆和苏远山将马绳交给苏不惟，两人转身手脚麻利的用利器砍下几张宽大的叶片，细心的垫在湿润的地上。 这样做，能隔绝土里的潮湿的水气。 待铺满后，苏远山和苏不忆才招呼着家人们坐下来休息。 而叶片堪堪够六人一马容身，多的位置一点也挤不出来。 待全家人都安全的躲在叶片下后，赵氏注意到家人们全都一脸疲惫。 于是，她从空间里拿出两个茶壶，先是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醒神花茶，然后又拿出做好的虫干，招呼着家人们填饱肚子。 在寒冷的天气里，更应该时刻保持饱腹状态，胃里不空，头脑和思维才会一直保持清醒，即使面对危险也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 苏家人一人手捧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醒神花茶，待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头脑不再混沌后，一家人才有心情一边吃虫干，一边说话。 “外面太吓人了，那么大的风，每一次呼吸，我都好难受呀！”赵氏心有余悸的说道。 外面的空气中仿佛带着尖锐的冰刀似的，从鼻腔直接刺进眼眶处，刺激得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还好咱们戴了面罩，不然别说呼吸难受了，每次说话前都要先吃一嘴雪！”苏不惟轻啐一口，对现在的天气十分反感。 苏远山没有跟着吐槽鬼天气，而是询问之前看到的枯树山的情况，“阿乖，那树大概有多大，若是咱们绕开枯树前行，可行得通？” 苏不惊转头看了眼苏不忆，两人眼神交流了下，才回道：“当时雪太大，我和大哥都没有看清枯树的具体占地位置。” 苏不忆接着回道：“等雪停了，我们再过去看看，若是能绕开树，我们就绕路，若是不能…” 苏不忆的话没有说话，但是话尾未尽之意大家都懂。 要么迎难而上，爬山前进！ 要么知难而退，原路返回！ 摆在苏家人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别无其他选择。 而苏家人只会选择第一条路，那就是迎难而上！ “这么说来，前面不远处就是巨林了。咱们走了这么久的路，如今可算是要看见大枯树的真面目了！”赵氏感慨不已，隔着面罩都能听见她重重的叹气声。 苏远山有些担忧的叮嘱道：“等咱们进入后，还是在每个人身上绑上绳子吧。” “巨林里的植物个个都那么大，万一有人走丢，找起来就麻烦了。” 苏不惊等人很是赞同，赵氏随即从空间里拿出一条靛蓝色的布料，勾挂在马脖子上，提前准备着。 许久后，外面的风雪渐渐减退，大风变为微风，黑雪则直接消失不见。 是雪停了，风歇了。 一家人见此情况，没有马上出发，而是继续在原地休息。 直到地上的黑雪尽数融化成黑色的雪水，并被黑土吸收后，他们才有条不紊的依次在腰间捆上蓝布，一家人就这么串连成一串糖葫芦。 这下子，只要绳子不断，就绝对不会有人掉队。 数次确认绳子的可靠性和坚韧性没问题后，一家人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再次上路。 风雪停歇，苏不惊等人的视线不再受到黑雪影响，如今他们已经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矗立在眼前的巨林树群。 苏不惊踮起脚尖，伸着脑袋望着近在咫尺的巨林。 巨林外围有很多粗壮的枯树错综复杂的分布着，除了颜色怪异外，模样造型和天灾前的树没什么区别，就像是把正常大小的树同比放大了几十、上百倍似的。 人类身处其间，估计就和枯树上成千上万的树叶差不多大，更别提和树干相比了。 深处的一些枯树比外围的枯树更高更壮，细长的树顶高得像是要把天戳破，顶端微微弯曲，朝着巨林中心倾斜而去。 望着眼前荒诞无稽的画面，苏不惊等人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蚍蜉怎可撼大树？！ “这…这简直就是巨人待的地方！”苏不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慑，近乎呢喃的吐出这句话。 恐怕，也只有话本子里顶天立地的巨人，才会觉得这些枯树是正常大小了！ 所有人，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渺小的就像一粒沙，就连时间也会因它驻留。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通 一时间，苏家人全都怔怔的愣在原地。 他们睁大眼睛，努力想要把眼前波澜壮阔的巨林牢牢地刻在心里，永远不忘。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雪或浓或淡的轻洒在大枯树上，灰白色的树叶隐隐闪光，枯树之间的空隙就是适当的留白。 黑白两色之间，美好写意的就像是一副文人墨客醉酒后挥斥的山间水墨画。 景物让你欣赏，留白让你想象。 也许错过了这里的巨林，以后他们依然可以看见宽广的森林，可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的景象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不忆轻轻开口道：“其实，我们一路走来，虽然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路，但是，我们却看见了许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景象，遇到了很多啼笑皆非的稀奇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一路走来的风景，也许就是老天爷给我们的另类的奖励？” 赵氏失声笑道：“哈哈哈，阿娘之前还说要游历整个瑞国，如今看来，我也算是圆了梦了。” “可不是！之前的瑞国肯定没有现在这些奇景，我们还赚了呢！”苏不惟乐呵呵的接话道。 听着家人们的说笑声，苏不惊心间莫名松了口气。 好像，如他们这样一路走，一路看的逃法，似乎还不错？ 一路走来的经历就像是一场场动人心弦的冒险，让大家愈挫愈勇。 待大家说完话后，他们的话题回到了正轨。 “我和妹妹之前看到的枯树，就是那棵。”苏不忆右手食指指着巨林外围的一棵枯树，言辞凿凿的肯定道。 苏不惊也跟着点头。 众人赶紧朝着那棵树望去。 那棵枯树的个头虽然比不上巨林深处的庞然大物，可在巨林外围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名列前茅的了。 “我们赶紧过去看看，若是能绕开这些枯树，哪怕多走些弯路也成。”苏远山说着话，带着家人们往巨林走去。 彻底靠近巨林后，苏不惊等人更加深切的感受到，他们究竟有多渺小。 个子最高大的苏远山甚至还比不上枯树隆起的树根大！而他们手里举着的照明火把，就像一粒沙一样。 众人围着巨林外围，仔细的寻找出路。 可令大家失望的是，这里没有一条路留给人通过。 苏不惊等人不信邪，沿着地上的枯树一根根仔细的去找。 可结果终究令他们失望了。 “这…我看好像没有路可以绕啊！”苏不惟咽了口唾沫，有些头疼的说道。 苏不惊等人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们本以为枯树够大，树与树之间总会留有一丝缝隙给人通过。 却没想到枯树与枯树之间的缝隙全都被隆起的树根挡住，展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是一堵高高的墙，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诶？要不我们试试挖洞？”苏不忧歪着头出主意。 苏不惊等人听到的话后，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嘿！真别说，这个办法还真是可行，只要能把地洞挖到巨林里，他们怎么就不可以走地下通道呢？ 一家人说干就干，拿着手里称手的刀剑，哼哧哼哧的就开始刨土。 林子里黑色的土非常坚硬，里面蕴含的水分被寒冷的天气冻成冰，刀剑劈砍在上面就跟凿冰没什么区别，一刀看下去还能听见“哐哐哐”的声响。 要不是苏不惊等人的武器足够坚固，怕是多来几下刀刃都会开口翻皮了。 如今苏家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们坚持不懈的朝下挖着，即使手心都磨破皮了，依然没有怨言和放弃。 就连年纪最小的苏不忧都抿着唇，努力的帮着家人们把土坑挖深。 土下还是土，中间穿插着一些树根。 不过，非常奇怪的是，土里的树根非常细，相比起土面上巍峨雄壮的枯树干，小了几十倍不止，就连苏家人之前觉得纤细的树尖，都比它壮了至少五圈。 什么都得对比着来，与壮实的树干相比，树尖瘦弱得就像是一根枯瘦的拐杖。 虽然这个“拐杖”比人还大… 不过树尖与土里的树根相比的话，就像是吃饱了的胖孩子。 苏不惊等人心里不由得默契的想道： 真是怪了，这么细弱的树根，居然能撑起大若府邸的枯树，还没有倾倒！ 因为树根的纤细，树根与树根之间的间隔看起来就变宽了。 并且土里的树根依然带着稀疏的树叶。 苏家人面上怀着疑惑，手里动作不断，就在他们觉得可以往前挖时，苏不惊握着寒刀的手蓦地一顿，急忙松开刀柄，神色震惊的突然大声道：“等等！先别挖了！” 苏家人闻言，没有问原因，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才略带疑问看向苏不惊。 苏不惊的眼神带着一丝慌乱，“我刚刚挖了个空…土下可能是空的，再往下挖的话，我们会掉下去的！” “怎么可能！我们才挖了多久？就挖到底了？”苏不惟惊讶的说道。 “而且就算挖到底，也不该是空的啊！”苏远山等人心里存疑。 苏不忆沉思了会儿，蹲下身子，仔细观察。 苏不惊的寒刀仍然插在土里，苏不忆为了不把刀碰倒，就在寒刀周围，轻轻的用手拨开其面上的土壤。 苏家人全都低下头，凑过去看，就见到了令他们屏住呼吸的一幕。 只见，轻薄的黑土下，是一层深灰色的颗粒状气团，起起伏伏的盘桓在泥土之下。 就像之前见过的浓雾一样，静静的悬空漂浮着，透过深灰色浓雾，隐约能看见其下黑乎乎的深渊，看得苏不惊等人喉咙发紧。 天哪！他们的脚下居然不是实心的地面，而是这种虚无缥缈的气团！ “我看我们还是别挖了！”赵氏拉着两边的苏不忧和苏不惟，急急后退。 看到地面的真相后，她真是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在天上。 苏不惊、苏不忆和苏远山也迅速离开了土坑。 一家人心有余悸的逃到远处的枯树旁，坐在木疙瘩上喘气儿。 刚才那一幕太令人唏嘘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树梯 “吓死我了！你们说，这地下是不是全都空了？因为之前的地动？我的老天爷呀！我们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掉下去啊！” 苏不惟很没安全感的扒着木疙瘩，两只脚死活不肯沾地。 “不像是，如果真的空了，那些深灰色的气团是怎么漂浮着的？还有，这些树又是怎么茁壮生长的？”苏远山否定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如果地下真的空了，那他们这些日子不就是相当于一直走在浮空的陆地上？ 啊，这太荒谬了，他不想相信。 “二哥，你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点啊，若是要掉下去，哪会等到现在？在你上窜下跳的时候就该掉下去了！”苏不惊无语的抚额，顿了顿继续道： “别想那么多了，根本想不通，反正我们只要知道当时挖到地底，却没有掉下去，还完好无损的逃开了，就证明土地不会莫名凹陷，反而很坚实。” “再说，就算要掉下去，也该是这些枯树先掉，它们可比咱们重多了。”赵氏附和道。 苏不惟在家人们一言一语的安慰下，双脚终于肯放在地上了。 “唉，挖洞完全行不通，这下怎么办呐。”苏不忧忧心忡忡的皱着脸。 他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出来，结果居然行不通！ 苏不忧表示，他很受打击。 就在家人们一筹莫展之际，苏不惊四处打量周围的枯树，忽然有了个主意。 “诶！我有办法了！” 苏家人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苏不惊被面罩遮住的了冷白色脸庞扬起大大的笑容，神采飞扬的叉着腰，说道： “办法嘛，我先卖个关子，我们先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颗倾斜的枯树。” 苏家人闻言，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围着巨林外围的枯树，一棵棵的找去。 枯树很大，枝丫上枝繁叶茂，与人一般大的树叶散发着沉闷的灰光，使苏家人不用走到近处就能看清枯树的形状。 苏不惊等人就这么一棵棵枯树看去，走了半天，终于被他们找到了一棵符合苏不惊要求的树。 那棵树的枝干遒劲有力，树干蜿蜒曲折的向上生长着，其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木疙瘩，有人头那么大的，也有西瓜那么大的。 大概长到七丈高时，树干猛地拐了个弯，从向上生长变为向下倾斜，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陡坡的模样。 “真是罕见啊，这棵树的树尖竟然没有向上长。”苏远山感慨的摸着下巴的胡子，一副啧啧称奇的模样。 见多了朝巨林中心生长的枯树，突然看到这么一棵树，苏远山等人觉得非常耳目一新。 苏不惊对着弯树仔细的观察过后，招呼着家人们解下腰间的蓝布，并从仙府里拿出白炼布。 然后按照苏远山在最前，接着是苏不惟、苏不忆、赵氏和苏不忧的顺序重新绑好，苏不惊自己则绑在最后。 苏不惊在每个人的腰间系上死扣，确保绳结绝对不会松散后，又暗中掐了个诀，使白炼布更加结实柔韧，这才说道： “好了，阿爹走在最前面，我就在最后殿尾，咱们可以准备爬树了！” 苏家人：…… 不是？你想的好办法，就是爬树？！ 苏不忆艰难的支吾道：“妹妹，我们是要借住木疙瘩爬树吗？枯树这么高，万一中途有人一脚踩空，或者攀爬用的木疙瘩掉下的话，我们怎么办？” 他们现在可是绑在一根绳子上，若是有一个人掉下去，其他人也绝对讨不到好的。 掉落下去只有个死啊！ 苏不惊看着家人们满脸的拒绝，挑眉道：“谁说我们要借住木疙瘩爬树的？我的意思是，我们用刀剑在树干上凿出一条阶梯来，咱们一步步从木阶梯上走上去就行了。” 苏不忆先是松了口气。 呼，听着是比徒手攀爬安全多了。 可是紧接着，苏不忆又头疼的道：“但是枯树这么高，我们凿阶梯，很费时间的，太不现实了。” 苏不惊拉着苏不惟的手，自信的说道：“没事，我和二哥力气大，造个阶梯轻轻松松，对吧，二哥？” 苏不惟：…… 苏不惟心里尖叫：力气大也不是要他干重活的理由啊！ 面上含泪点头，“妹妹说的没错，而且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苏不惊好笑的看着苏不惟欲哭无泪的表情，右手抽出别在苏不惟腰间的黑剑，然后轻轻往树干上一划。 树干马上就被划出一道粗长的口子，轻松的就像切豆腐一样。 “喏，这么坚固的武器，你们还不放心吗？加上我和二哥，给我们点时间，相信我们，一定没问题的。” 苏不惟脸上的悲愤不在，转而目光热切的看着黑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苏不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刀，“要不再加上我吧，我的刀威力也很大，多个人干活，速度要快些。” 苏远山、赵氏和苏不忧摩拳擦掌的捏着长刀短剑，表示自己也要加入。 就这样，一家六人同心协力的在树干上一层一层的凿着阶梯，每层阶梯都尽量保持平缓，不让其太陡。 每台阶梯的台面都是宽而平，人踩在上面绝对不会站不稳。 从底部到高处，苏家人的动作越来越谨慎。 因为武器很锋利，所以他们造阶梯的速度很快，大概干了十五个火把燃尽的时间，一条粗糙悠长的阶梯就赫然出现在树干上。 苏不惊惊喜的话隔着面罩传来：“太好了，我们休息下就出发吧！” 其余苏家人也激动的看着被他们所创下的“树路”。 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家人不讲究，扯下近处的一张宽大叶片垫在地上，吃了点虫干之后，就准备爬阶梯了。 他们腰间绑着白布，由苏远山走在最前面，苏不惊走在最后面，步伐缓慢而坚定的往上走着。 途中，赵氏和苏不惟止不住的感叹：“幸好咱们把台面凿得平缓，我们现在才能走的这么轻松。” “哈哈哈，怕是皇帝老儿都没走过这么高的阶梯，就跟走天梯似的，好神奇啊！” 苏不惊在后面牵着马，缓慢的跟着前面家人们的步伐。 马似乎受到了高空的惊吓，一直在左右摇摆，想要挣脱苏不惊的手，转身逃离。 可现在让马走了，它除了从高空跌落死亡，不会有别的好结果。 所以苏不惊抽出体内的灵气包裹住马的身体，尽力安抚着马躁动的情绪，中途都没有断过。 待他们走到树干七丈位置处时，苏不惊体内的灵气也差不多消耗殆尽。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翱翔 苏不惊气喘吁吁的牵着马，站在平整宽敞的树干上。 从这里开始，树干就是往下延伸舒展的了。 “好了，咱们赶紧朝下凿阶梯吧！争取早点进入巨林。”苏不惟干劲十足的抽出黑剑，就要开动手。 苏不惊赶紧阻止道：“二哥先别急，谁说我们还要继续凿阶梯的？” 苏不惟疑惑的看向苏不惊，“不凿阶梯，那咱们要怎么下去？原路返回吗？” 苏不惊举起右手食指，左右轻轻晃动了两下，语气意味不明的说道：“二哥，从上往下凿阶梯可不像刚才那么容易。而且，你就没发现这段之后的树干很平整光滑吗？” 苏不惟听到这话，赶紧低头去看。 站到这棵枯树的最高处，就能轻松的看清这棵枯树的全貌了。 这棵枯树向下生长的部分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滑梯，只不过比普通的滑梯更加陡峭，坡面也十分宽广，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并肩站立。 “枯树滑梯”的尽头一直触碰到巨林里面的地面，而他们就是站在滑梯顶部的位置。 “嗯…是挺光滑的，可这跟咱们凿阶梯有什么关系？” 苏不忆看了看光滑如镜面的树面，又看了看苏不惊跃跃欲试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个想法。 “妹妹，你不会是想…” 苏不惊瞧见苏不忆震惊的眼神，不等苏不忆开口说完，就点头打断道： “大哥想的没错，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从这上面直接滑下去呢？这样做的速度是最快的，而且上面还有青苔呢，肯定很顺滑，不会滑到半路就卡壳的。” 苏不忆：…… 他还真希望是他想错了！ 苏远山等人：……！ 他们听见了什么？真的没听错吗？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滑下去？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看着枯树下泛着模糊的景象，还没开始滑，苏家人就感同身受的咽了口唾沫，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乖乖啊，这高度怕是有百丈了吧！ 直接滑落下去和自杀跳悬崖有啥区别啊！ 苏不忧被吓得泪花都冒出来了，“阿姐，我还不想死！” 苏不惊：…… 苏不惊轻柔的摸了摸苏不忧的头发，安慰道：“相信阿姐，从这里滑下去绝对不会出事的。” 先不说她会在滑落的途中，全程使用风翼控制力度和方向。 光是他们身上人手一张的护身符箓，就能保证他们家绝对会毫发无损的落到地面。 苏不忧擤擤鼻子，抓着苏不惊的手，不说话，就委屈巴巴的看着苏不惊，显然不太相信。 苏不惊抬头，看见家人们也是一脸艰难的表情，不禁笑道：“那这样吧，我先带着马滑下去，你们看过之后，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苏家人：！！！ “阿乖，万万不可啊！这么高，你还带着马…哎哟，你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赵氏上前一步，死死的抓住苏不惊的手，不让她走动。 苏远山和苏不惟也紧张的盯着苏不惊，生怕一个眨眼，苏不惊就拍拍屁股滑下去了。 只有苏不忆若有所思的捻了捻面罩的边角，询问道：“妹妹你有把握吗？” 苏不惊自信的点点头，言辞凿凿的保证道：“绝对不会有事的！” 苏不忆听后，理解的拍了拍苏不惊的手背，语气轻缓的轻声道：“那大哥和你一起，做什么要马陪你？” 苏不惊心里一阵感动，语气有些哽咽的反问道：“大哥就不怕我途中出意外？” 苏不忆眉眼舒展开，语调轻快的回道：“有什么好怕的，你都那么相信你自己，大哥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苏不惊握紧拳头，“大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被甩飞的。” 苏不忆：…… 不提甩飞还好，一提起他就有画面感了… 啊，像鸟一样翱翔的感觉！ 家人们也纷纷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要你和不忆两人一马的下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和你一起，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看着家人们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苏不惊哭笑不得的再次强调，“你们信我呀，真的不会出事的。” 只要家人们不作死，牢牢地跟在她旁边，她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一家人决定好后，他们赶紧在原地修整了下。 苏不惊主要是吸收荷包里的灵气。 之前爬树梯时安抚马，就已经用尽了她体内储存的灵气，现在她需要马上使灵气恢复到充沛的状态。 而除了苏不惊以外的苏家人，主要是调整心理状态。 毕竟从这么高的地方滑落，实在是非常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苏远山和赵氏不断的深呼吸，手心的冷汗哗啦啦的往外冒。 苏不惟和苏不忧紧张的抱在一起，时不时低头看看高不见底的地面，咽着唾沫互相鼓励。 他们此时的心情就像是等待科举榜文的莘莘学子，焦急中，又隐含莫名的期待。 虽然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疯狂，但是真的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激情！ 真是矛盾又奇怪啊。 只有苏不忆没有紧张、害怕等负面情绪，他的目光望着黑黝黝的天空，右手无意识的轻抚过心口处，左手牵着温顺的马，一副发呆的模样。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苏不惊就恢复了体内的灵气。 苏不惊微微沉了口气，心里盘算着： 虽然处于巨林里，她的灵气被限制住，可若是滑落的途中不断汲取荷包内的碎灵石，稳定的维持住风翼，她有十成十的把握带着家人们顺利着陆。 心里有了主意后，苏不惊悄悄的从仙府里掏出一大把碎灵石，装进一个崭新的荷包内，并同时把旧的荷包填满灵石，腰间别了两个补充灵气的荷包。 做完这些，她还不放心，又在袖袋里藏了十颗补灵丹，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苏不惊让赵氏从空间内拿出之前用过的保护壳，一家人协力将之改造为适合人坐在里面的框篮造型的木板车，没有轮子。 末了，苏不惊在木板车上重新画了十几个加固阵法，以确保其途中不会突然散架。 苏不惊满意的点点头。 有了本身材质就坚硬的枯树木板，再加上她亲手画的加固阵法，木板车就万无一失了。 接着，全家人整整齐齐的排坐在里面，把腰间的白布死死的系在木板上，以此来保证滑落途中不会有人因为惯性飞落。 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后，苏不惊迫不及待的问道：“好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苏家人：…… 现在说不行也晚了啊，他们都坐在木板车里了！ 等等，她怎么这么激动？这么迫不及待？ 苏不惊若是知道家人们心中所想，一定会回答： 没办法，她就是天生爱刺激呀！ 看到家人们紧张的不停咽吐沫的样子，苏不惊张扬一笑，双手微微发力，高声提醒道：“抓稳了，我们要启程咯！” 说完，苏不惊背后生出一对无形的风翼，风翼稳稳的将苏家人全部覆盖住。 接着，苏不惊挥动风翼，驱动木板车向下滑动，坐在车里的苏不惊等人的身体也跟着朝下倾斜。 顷刻间，风驰电掣。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刺激 一瞬间，木板车就从“枯树滑梯”的顶部下落到一射之地外。 明明没有车轮子，却还是如风驰电掣般迅速。 如此快的速度，直逼得苏家人放声尖叫。 “啊啊啊！好…快…啊！”苏远山眼皮子被风吹得直哆嗦，能睁开眼睛都是用尽全力了。 苏远山费力的吐出这句话后，就紧紧闭上了嘴。 没办法，他刚刚张嘴的瞬间，就有无数寒风穿透面罩，钻进他的喉咙里，要是再多张一会儿嘴，怕是肚子就要被风填饱了。 坐在苏远山旁边的赵氏脸都皱成一团了，她挽扎在脑后的长发被风吹散，呼啦啦的往后飘扬着，她却不管这些，手死死的掐住苏远山的手腕，活像是个女疯子。 这可苦了坐在赵氏身后的苏不惟了。 此时，苏不惟面无人色的板着张脸，感受着前方赵氏的“黑发攻击”，只想泪流满面。 他一睁眼，就会被赵氏的头发抽刺到眼睛，一抬头，入目所及就是长长的黑发，让他不禁想起之前见过的虫子的虫卵… 这还不算完，赵氏的头发瘙得他的脸好痒啊！ 呜呜呜，阿娘呀，要是儿子坐你前面就好了！还是儿子草率了啊！ 苏不惟心里不停吐槽，却一点也不妨碍他肆无忌惮的尖叫。 耳边是狂风的呼啸声，明明那么吵，他却觉得寂静的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一刻，苏不惟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不然为什么心跳声这么大？ 他这辈子都没现在这么疯过了！ 苏不惟右手紧紧的抓着坐在他旁边的苏不忧，时不时的趁机安抚他。 “小！弟！别！怕！这可是难得的体验，要好好享受！” 苏不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四周不断后退的场景，半边身子死死的扒住木板车，闻言后，头也不抬的回嘴道：“二哥，你好吵啊！安静点！” 苏不惟：…… 呜呜呜，他真的伤心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苏不惊看到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心里的痛快浓郁的快要喷涌出来。 好爽啊！这种自由翱翔、脱离大地的感觉，就好像万事万物所有的烦恼，都不值得一提了。 真是久违的畅快啊！ 此时此刻，苏不惊的头发正凌乱的四散飞舞，宛若一只浴火的黑凤凰。她无畏的张开双臂，闭眼感受风的速度。 “大哥，你现在怕吗？”苏不惊大声的问道，语气里少有的充满了恣意和率性。 苏不忆面色苍白的紧紧攥着木板车上的白布，骨节分明的指节都被攥得发白了。 明明是怕的，可他眉眼间的坚韧却丝毫不改，与他单薄的气质相对应，衬得他恍若生机勃勃的青竹般，令人炫目。 苏不忆的眼睛倔强的睁着，目光一寸寸的看过不断变幻的场景，嘴里回道：“怕，但是命悬一线时看到的风景格外不同，大哥很喜欢，很珍惜。” “谢谢妹妹，让我有机会领会到这样独一无二的风景和心境。” 苏不惊耳力好，苏不忆的话她一个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楚。 她蓦地睁开眼，仿佛不受狂风肆虐般，自如的转过头，看着苏不忆的眼睛，“大哥，你真的很不一样。” 苏不忆似乎笑了一声，不过被狂风带走，只留下若有若无的一句“妹妹也很不一样。” 接着，苏不忆左手松开白布，紧紧的握住苏不惊张开的右手腕，“这种时候，应该牵着家人才好。” 说完，苏不忆左手微微颤抖的举起，牵着苏不惊的右手，两只手交握着一起伸在半空中。 “喏，像这样，大哥的手背还能帮你挡一些风。妹妹，心情有没有变得更好了？” 苏不惊重重的点头，“没错，我现在的心情开心的要飞起来了！” 话音刚落，苏不惊就眼尖的看到木板车前方有一块凸起的木疙瘩。 “哈哈哈，这下真的要飞起来了！”苏不惊大笑出声，“阿爹阿娘，二哥小弟，你们抓紧啦！我们要起飞了！” 苏不惊一边说，身后的巨大风翼缓缓向下一振，木板车就一下子高高跃起，离“枯树滑梯”相离大概半丈距离。 这一刻，苏家人真的起飞了。 离开树面、不受重力的那一后，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苏家人尖叫的声音变得更大，他们全都不受控制的瞪大眼睛，仿佛要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尖叫呐喊上。 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一下他们心中快要溢出来的矛盾的心情吧。 明明怕的要死，却偏偏莫名期待。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在飞？”苏不惟半是兴奋，半是害怕的发出一阵阵狂笑，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 飞起只在一瞬间，没一会儿，木板车跃起又落下，坐在车里的人稍微颠簸了下，就重新稳稳的落在树面上。 木板车依然极速的往下滑去，中途因为有青苔和风翼作推助力，木板车没有半点停顿卡壳的征兆，丝滑的如同安了车轮一样。 就在苏家人从刚刚跃起时的心惊肉跳中回过神来时，就听坐在最前面的苏远山猛地狂叫出声，示警道： “不好！前面树面出现断裂，我们必须得赶紧转弯，不然，我们就要掉下去了！” 苏远山的话让车上的苏家人悚然的抓住白布，面色发白，却死死的压下欲出口的惊叫。 这种时候，慌乱只会让大家手忙脚乱，他们必须保持冷静，哪怕仅仅是面上的。 苏不惊听到苏远山的话后，没有半点迟疑，左手掐了个快诀，背后的硕大风翼飞快的转变方向，朝着树面的左方滑去。 不过，因为下滑的速度非常快，木板车仅仅只是堪堪擦着树面断裂的边拐弯滑落，苏不惊等人甚至看到了断裂下高得令人眩晕的高度。 再差一点点，他们就会掉下去了！ 赵氏脸皮不自觉的抽动，心有余悸的说着：“太惊险了，刚刚我们可是与阎王爷擦肩而过啊！” 坐在中间的苏不惟和苏不忧却一反常态的拍着手，不停的说着“再来一次！刺激！” 苏不惊没有说话，而是赶紧吃了了颗补灵丹，并默默的吸收荷包内碎灵石的灵气。 接下来，木板车没有遇到过多的阻碍，只是偶尔遇到几次凸起的木疙瘩，苏不惊次次都会很及时的使木板车腾空而起，避开木疙瘩。 让车里的苏家人好好的体会了一把飞翔于天际的自由感。 只除了马。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部 滑落到一半时，木板车上的马突然狂躁起来，它的脑袋的蹄子不停的甩动，想要脱离白布的捆绑，从车里跑出去。 可此时他们正处于高速滑落状态，若是中途离开木板车，无异于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 苏不惊又怎么可能眼看着马去找死呢？ 没办法，她只好一边分神控制风翼，一边还要腾出空去安抚马，一时间有些分身乏术。 苏不忆见此情形，右手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从里面倒出一把白色粉末，然后果断的掰开马嘴，把掌心里的粉末尽数塞进它的嘴里。 没过多久，躁动不已的马儿就平静了下来，眼睛紧紧的闭上了，瘫软在木板车后面，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大哥，你给它吃的什么啊？”苏不惊大声的问道。 苏不忆仔细的把马身上捆着的白布扎紧实，完后才抬起头，用温和的嗓音解释道： “之前我和阿娘在永州到处采买物资的时候，我从一个游方道士手里买的安神粉，安神助眠用的。” 苏不惊有些困惑的皱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量嘟哝道：“安神助眠？大哥年纪轻轻就睡不着觉？奇怪…” 前面的苏远山等人察觉到木板车后面的动静，知道可能是苏不惊那里有情况发生，于是，他们用尽全部力气和勇气回转身子，焦急的呐喊道： “怎么了？后面的木板烂了吗？你们有没有受伤…啊啊啊！”赵氏问着问着，突然被行进中的木板车狠狠地颠簸了下，问话的尾音逐渐变为尖叫。 原来是刚刚又遇到了木疙瘩，木板车倏地腾空飞起。 车里的苏家人全都心中一紧，险些把木板车四周立起来的枯树板给抓破。 虽然飞跃了很多次了，可不管来多少次，每次都会让他们的心脏剧烈的跳动。 “没事，大家别担心！注意别掉下去了！”苏不惊赶紧回道。 马安静下来后，苏不惊全神贯注的把灵气注入风翼中，木板车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 接着，苏不惊等人接连飞跃了几次木疙瘩后，没多久，木板车就滑落到树干的后半截了。 滑落全程中，他们的尖叫声半点没有减弱，一直到木板车减慢速度，缓缓的停在地面后，苏家人的叫声依然在持续。 “好了好了！我们平安着陆了，不用再叫了。”苏不惊第一个站起身，好笑的对家人们提醒道。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尖叫声顿时停歇了一刻，然后又爆发出更大的嚎叫声。 “啊！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还活着！”苏不惟夸张的抬抬腿脚，动动手臂，激动的一把摘掉面罩。 苏不惟旁边的苏不忧紧随其后，手舞足蹈的挥着小拳头，兴高采烈的嘟哝着：“再来一次，好玩好玩！” 赵氏弯腰轻敲了下苏不忧的脑袋，笑嗔道：“我们能平安无事的进到巨林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要是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住。” 苏远山把面罩拍在苏不惟的脸上，“这就得意忘形了？快把面罩戴上，小心寒风刮破你的脸！” 苏不惟悻悻的摸了摸后脑勺，依言照做。 唉，他只是死里逃生后太激动了，又不是故意的。 苏不忆走上前，细细的寻找苏不惊的身上有没有伤口，“妹妹，刚刚没受伤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不惊活动身体示意给苏不忆看，“大哥放心，我好着呢！我就说吧，咱们家肯定一个不少的全都没事！” 苏不忆眉眼温柔的理了理苏不惊的乱发，“辛苦妹妹了。” 苏不惊动作一顿，头缓缓的转过去，看着苏不忆，没有接话，苏不忆被苏不惊盯着看，并没有感到不适应，只是微笑的看着苏不惊，一样没有说话。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安静。 突然，苏不忧蹦蹦跳跳的指着黑黢黢的天空，兴高采烈的说道： “快看，下雪了！哇！好美好壮观啊！” 苏不惊和苏不忆之间的沉默被打断，他们不禁抬头远看。 只见，暗沉的天空下正缓缓的掉落朵朵蓬松的黑雪，雪花小巧玲珑，就像是被夜色给染黑的小花一样。 可能是因为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高空滑落，苏家人的心情此时都格外激动，心绪起伏不平，此时无论他们在看什么，都会觉得与之前不同。 苏不惊的面庞变得柔和，她一言不发的抓住苏不忆的手心，苏不忆也好脾气的任她牵着。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刚才的沉默，静静的享受惊心动魄后的平静。 全家人都被纷纷扬扬的黑雪所吸引，时间好像都慢了下来。 “如果是白色的雪就好了，一定更美。”赵氏感慨的叹息道。 苏不惟转头，正想跟着附和赵氏几句，就看见赵氏蓬乱的黑发毛毛躁躁的乱成一团，宛若一个鸡窝。 “噗呲…哈哈哈！”苏不惟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变成了大笑，他捂着肚子直跺脚，笑得赵氏莫名的摸了摸头。 这下，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苏不惟在笑什么了。 最后，苏不惟是在挨了赵氏一拳头才老实下来的。 苏远山和苏不忆帮着赵氏整理好头发后，一家人整装待发，朝着巨林深处进发。 …… 巨林里的枯树非常大，可相对的，枯树上的叶子也更大，叶子散发的灰光已经完全能够照亮脚下的路了。 赵氏伸长手臂，指着远在天边的枯树顶说道： “你们看，这些树尖果然都是朝着中间生长的，我们要不要顺着这个方向，去巨林中间看看？” 苏不惊等人都点头同意。 毕竟，他们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去哪儿都是去，反正都一样。 去巨林中间看看也好，好歹能有个方向，转机说不定就在那里呢！ 苏家人决定后，没有迟疑，由苏不惟用板车拖着马，大家一齐向树尖聚拢之处前进。 路上，黑雪连绵不断，风却没有很大，只是能够轻轻吹拂起衣角的程度，温温柔柔的架势和之前大相径庭。 这一次赶路，苏家人没有遇到迷路、打转等情况，仿佛沿着巨林中间走，就是此间最正确的路。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古怪 巨林内里的虫子比巨林外面的虫子体型上要大上不少。 而且，虫子腹部的凸起不那么明显了，反而是虫子的“尾巴”真身粗壮了两圈。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些虫子的真身长大、长肥美了啊！ 以前一口一个的虫干，现在一口说不定能多嚼几下了。 这可乐坏了苏不惊，她拎着苏不惟的黑剑，剑光乍现间，唰唰唰的就把从土里钻出来的虫子砍杀在地。 没一会儿功夫，苏不惊手里就攥了一把“尾巴”，她数了数储备粮的个数后，又仔细的观察了会儿，忽然自言自语道： “真是怪了，这些巨林里的这些虫子怎么…背上还长了小骨头？” 只见，虫子背部的两端处，每端分别长有四个小小的圆点，细细摸的话，就会发现，这四个圆点硬硬的，像是类似骨头的东西。 苏不惊用食指轻轻戳弄着，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四个凸起的作用，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怎么了，妹妹？虫子有问题？”苏不忆时刻关注着苏不惊，自然对她刚刚的动作有所察觉。 “嗯，虫子的背上多长了四块小骨头，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苏不惊老老实实的回道。 苏不忆接过虫子，语调轻缓的安慰道：“别想太多，也许虫子大了，都会如此吧。” 苏不惊没有过多纠结，索性把收集虫干的任务交给了苏不忆和苏不忧，她就只负责杀虫子。 后面的雪越来越大，他们行走于风雪间十分艰难。 没办法，一家人赶紧找了个躲雪的地方，并把苏不惊等人一路上收集的虫子现场烧制成虫干，再撒上香料，填饱肚子后才重新赶路。 有了赶路的目标，苏家人一路上走的飞快。 大概行走了五根火把燃尽的时间后，他们感觉到身体的疲惫，随即在路边找了处背风的大枯树，准备在那里驻扎，生火休息。 这根枯树的树干很粗壮，苏家人靠在其上休息时，就像是靠在一面城墙上一样，寒风也因此，一点也吹不过来，他们得以睡得十分踏实。 待他们休息好后，马也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 这下子，苏不惟终于不用再拖着木板赶路，苏家人行进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 在他们赶了不知道多久的路后，这一日，走在最前面的苏不惊走着走着，忽然顿下脚步，猛地跪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在听什么动静。 苏不惊身旁的家人们跟着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苏不惊。 他们虽然满腹疑惑，却没有贸然出声打扰苏不惊，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她。 苏不惊听了半晌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皱着眉头道： “前面有动静，地面振动得有些厉害，应该是有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 前面有人？ 苏不惊的话让苏家人瞬间打起了精神，他们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眼里闪过丝丝缕缕的迟疑。 他们在巨林里独自赶路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不与外人相处。 如今一下子告诉他们，前面有很多人，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该高兴？好像不应该，因为以前的种种经历教会他们，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人与人碰面并不一定是好事。 该生气？好像也不应该，毕竟能够看见其他活人，这至少证明他们仍然在原先的世界里，而不是在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就在苏家人纠结犹豫的时候，苏不惊开口道： “有人就有人，咱们怕什么？咱们一家人个个都有武器傍身，要怕也该是别人怕我们的！” 苏不惊的话听得家人们连连点头，他们没有再纠结，而是把腰间、袖袋里的武器掏出来，紧握在手中。 然后跟着苏不惊的步伐，谨慎的往中部走去。 前进途中，他们的脚步轻缓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马儿也好像知道此时气氛的紧张，没有发出大动静。 苏不惊等人走了一会儿，他们就听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人在说话，还看见了隐隐绰绰的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苏不惊对着旁边的茂密的杂草丛比了个手势，一家人静悄悄的走过去，躲在草丛里。 这个草丛的位置很好，杂草的高度刚好可以使马藏起来，不仅足够隐蔽，还能够让草丛里的人看清前方的人群，是个很适合暗中观察情况的地方。 苏不惊等人拨开杂草，从草缝中往外看去。 前方的人群数量很多，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上百人，乌泱泱的一大片。 他们每个人的背影都臃肿而粗壮，腰间出现道道深深的褶皱，像是一层厚厚的膘，整个人像是充满了气的皮球，一根针就能把他们戳破似的。 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明明衣着单薄，只在面上披了两层树叶、杂草等物做成的破衣，体态怎么会这么肥大呢？ 如今这样恶劣的环境，还有人能吃得这么富态？不可能吧！ 苏不惟和苏不忧疑惑的皱眉，想要说话，却被苏远山和赵氏打断，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继续看人群的情况。 苏不惟和苏不忧乖乖点头。 只见，前方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分散在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上，四下点燃着一些篝火，篝火之上炙烤着包裹紧实的叶片，叶片里面包裹的东西，应该就是他们的食物。 篝火中燃烧着的是枯树上生长的灰白树叶，缕缕白烟从中冒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香味，味道直冲天灵盖。 苏不惊嗅到后，眉头皱紧。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用树叶烧出来的白烟有问题。 苏不惊正想着白烟的问题，就见人群中有人神情麻木的举起一根尖锐的树枝，然后毫不犹豫的刺进身体里。 苏不惊等人看到后，瞳孔地震。 因为，树枝刺进身体的一瞬间，他们臃肿的身体突然喷溅出一股股浓稠的黄水！ 黄水伴随着的恶臭，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黏糊糊的，像是一口浓痰，还带着一股恶臭。 “呕！”苏不忧忍不住干呕一声。 这一声干呕惊动了前方的人群，他们齐刷刷的转过头，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家人隐藏的草丛，仿佛已经透过草丛，发现了躲在里面的人。 看着那一双双带着血丝的恐怖眼睛，苏家人不禁咽了口唾沫，脚底生凉，浑身僵硬得犹如坠入了阴冷的冰窖。 时间宛如停在了这一刻。 就在两方人遥遥对望，沉默无言之际。 突然，对面的人群一言不发的拿起树枝、木棍之类的武器，如潮水般的涌了过来。 苏不惊大喊了句“快跑！”后，就头也不回的牵着马往后面跑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追逐 看着苏不惊狂奔的背影，苏远山等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静娘，你快带着不忧上马！”苏远山着急的催促道。 赵氏看了圈周围繁密杂乱的大枯树，为难的说道：“这里太窄了，骑马根本施展不开。没事，我和不忧用腿跑，不会掉队的！” 苏远山长叹一声，不再多说，把全身的劲儿都用在逃命上。 苏家人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后面的人群转眼就追到了苏不惊等人刚刚躲藏的草丛处。 他们嘴巴大张，露出内里森白的牙齿，发出似野兽般嚎叫的阵阵吼声，眼睛发红，状若疯兽，飞快的朝着苏家人追去。 两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了你追我赶。 苏家人跑得气喘吁吁，两边的景物飞快的从他们跟前略过，遇到枯树，迅速绕路，路有石头，则跳跃躲开，忙碌的就差手脚并用了。 要不是有之前逃难的经历和磨练，估计早就累瘫在地上倒地不起了。 但饶是这样快速的奔跑，他们也依然能听见后面传来的沉重脚步声。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 苏家人心中欲哭无泪，憋着一口气，心一横，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冲。 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对方为什么一看到他们，就跟狗看见了骨头似的，对他们紧追不放呢？ 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遭人觊觎的宝物一样。 为了更快的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人群，苏家人净往崎岖不平的路跑去，可不仅没把后面的人群甩掉，自己个反而更累了。 苏不惟逃命时，抽空回头向他们求饶，“各位好汉！咱们无冤无仇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咱们坐下来商量一下…” 苏不惟的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有数人用他们手中细长的木棍，狠狠的向他射来。 苏不惟看着迎面而来的木棍，赶紧撇头躲开，木棍险险从他的耳畔划过，然后深深地扎进了泥里。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一言不合就开打…不对，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过话！”苏不惟骂骂咧咧的叫嚷着，气得都跳脚了。 “呼…呼，二弟，你少说两句吧，没看见…他们更起劲儿了吗？”苏不忆呼吸急促，额间的冷汗一滴滴滑落到他的眼睫处，咸咸的汗水使他的眼睛难耐的眯着，看上去格外狼狈。 苏不惟赶紧回头，果然看见那些人兴奋得脸都红了的模样，当即咽了口唾沫，抱住落后的苏不忧，一声不吭的往前跑。 跑了半晌后，后面的人仍然紧追不舍，身体状况好的出奇。 可苏家人此时都有些力竭了。 “要不我们分散跑吧，不然目标太大了！”苏不惟一边抱住腿短的苏不忧，一边冲家人们喊道。 “绝对不行！如果分开跑，到时候我们怎么汇合？这里本就古怪，我们万万不能分开。”苏远山脸色十分难看，嘴上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苏不惊逮着马飞跑，呼吸平稳的说道：“阿爹说得对，等咱们把后面的人甩开一些后，直接干倒他们！” 后面追来的人太多了，少说也有四五百人，他们一家就算人人都能以一敌十，也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对方车轮战就能把他们给磨死！ 做人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不要高估了自己，也不要低估了别人，小心行事方为上策。 更何况，他们还不能以一敌十。 全家人中，除了她和苏不惟稍微能打之外，其他人能够保住自己不被伤害就很不错了，更不要说大杀四方。 “少说两句吧，还不知道要跑多久呢！”赵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因为戴着面罩呼吸不畅，所以她就把脸上的面罩给取下来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后，苏家人累得气喘如牛，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次抬腿都像绑了铁块，他们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 可他们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慢下来，因为，慢下来就真的会死！ 在生与死之间，即使痛苦，他们也会选择生。 再次穿过一丛叶大根粗的杂草后，苏不惊扭头往后观察人群。 当看到后面追赶的人只有二十几人后，苏不惊脸色一喜，率先停下脚步，“好了，不用再跑了，是时候反击了！” 说完，苏不惊抽出腰间捆扎着的骨鞭，手腕发力，用力一扬，鞭子犹如灵巧的小蛇一样，飞射向其中一个男子的脑袋。 然后苏不惊猛地一甩，毫不客气的拽着男子的脑袋，砰的一声砸到了旁边的一颗枯树。 顿时，尸首分离，鲜血从断开的脖子处汩汩流出。 可就在这时，死去男子的肿胀面颊突然爆开，一股股恶臭的黄水向苏不惊等人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 苏不惊闻风而动，眼疾手快的捞起离她最近的苏不忆，一起躲在枯树后，并大声向家人们示警：“快躲起来！” 愣在原地的苏远山等人赶紧就近找了个隐蔽之处，堪堪避过激射而来的黄水。 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黄水噗的一声溅到地上。 接着，黑泥瞬间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没一会儿，黑泥就冒起白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滩泥泞混浊的黑水。 那黄水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威力！只要有一滴沾到人身上，怕是就没活路了。 看到这一幕的苏家人，不禁感到后怕。 原来那些人身上之所以胀鼓鼓的，就是因为他们体内充满了黄水啊！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体内生出黄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苏不惊面色严肃的说道：“杀这些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最好远距离动手，不要碰到他们身上的黄水！” 苏远山等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全都认真的点头。 待他们平复好疾跑后过快的心跳后，极力忍耐着胸腔、腿部和大脑的不适，拿起自己的武器，冲向了对面的二十来人。 苏不惊首当其冲。 她凭借着灵活的骨鞭，轻巧的身体，敏捷的穿梭于人群中，抬手一挥间，就能将一个壮汉甩飞。 其余苏家人没有她身法老练，动作非常谨慎，三两人合力围杀一个人，但好在配合默契，再加上手中的武器给劲，围杀一个人费不了多少时间。 刀光剑影间，苏家人游刃有余的把二十来人一一杀死。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生命 “呼…呼，累、累死我了！可算是都杀…杀光了！”苏不惟毫无形象的半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苏远山累得两条腿都打着摆子，扶着一棵枯树不停摇头，没有余力接苏不惟的话。 赵氏和苏不忧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间，一阵阵白雾从嘴里冒出来。 他们的头脑一阵阵发晕，脸也是木木的，嘴里还若有若无地嘀咕道：“真跑不动了，腿都没知觉了。” 苏不惊的状况是全家人中最好的，她搀扶着沉默不语的苏不忆，扶到一块石头上坐着，看到他苍白虚弱的面庞，默默的把自己的灵气输送到他的体内。 等苏不忆面色恢复红润后，苏不惊又如法炮制的把其余的家人的身体状况调整好。 做完这些后，苏不惊体内的灵气也消耗一空，她倚靠在树干上，静静的把荷包里的灵气吸完。 她身旁的家人们也静静的闭着眼，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享受着死里逃生后难得的平静。 现在，他们可管不了躺在黑泥上会不会把衣服弄湿了，此时此刻，他们只想伸个懒腰，好好的休息下。 他们轻轻的数着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依然还活着。 …… 等一家子全部恢复过来后，他们又费了些功夫，找了处隐蔽的枯树洞，牵着马进去吃东西，补充体力。 枯树洞内，赵氏从空间里拿出一大盘虫干，三盅炖好的飞鱼汤，以及三壶泡好的醒神花茶摆在木桌上。 一家人没有交谈的心思，狼吞虎咽的把香辣可口的虫干吃完后，又美滋滋的吃了鱼肉、喝了鱼汤，这才有心情喝花茶闲聊。 苏不惊捧着粉红色的茶水，神色晦暗的问道：“你们觉得刚刚那些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 苏不惟抢先回道：“这个简单！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明明不厚，身材却很臃肿肥大。” 苏不惊点头，肯定了苏不惟的说法，“从刚刚咱们杀人时的情况来看，他们身体里应该都是因为有黄水，所以才会显得胀鼓鼓的。” 苏不惊说完后，顿了顿，又继续道：“可最奇怪的不是他们体态臃肿，而是他们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黄水，那可是个危险东西！” 苏不惟为难的皱了皱脸，嘴巴张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原因，索性不接话，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保持安静。 之前的教训他可是还记得的，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正在喂马喝仙府水的苏不忆接着说道：“而且，撇开这个不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中有男有女，却唯独没有老人和孩子，就连女人也个个都是大肚子，一副饱受折磨凌辱的模样…” 苏不忆的的话令苏家人心情变得沉重。 欺凌弱小，弱肉强食。 他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消失的老人和小孩，一定是死了。 树洞内的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只有马儿喝水时发出的声音起到了缓和的作用。 “对了，现在开始，我们还是不要把面罩取下来了。”苏不惊望着树洞外的黑夜，语气淡淡的说道。 赵氏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苏不惊抿抿唇，突然想起了他们家最先进入枯树林时，她因为一时好奇，嘴贱的去尝了下枯树树叶。 树叶苦涩难吃，吃完后还有些头脑发晕，心神恍惚，苏不惊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味道。 那些人身体里的黄水，就是因为树叶而产生的吗？ “树叶有问题，闻久了可能会让人头晕眼花，而他们那些人正好用树叶烧火，林子里可能到处都是树叶的味道，我们还是避着些好。”苏不惊不确定，但还是出言解释道。 家人们郑重的点点头，非常相信苏不惊的判断。 其实，要不是刚才跑得太激烈，呼吸实在不畅，他们根本不会把面罩摘下。 先不说树叶气味的问题，如今天气寒冷，冷空气刁钻的进入鼻腔后，能一直刺激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只有戴着面罩才会好一些。 一家人一边闲聊，一边把僵硬的胳膊腿儿活动了两下，完了之后，他们重新戴上面罩，离开了树洞。 这次赶路，苏家人十分谨慎，每走一步都会仔细打量周围，观察情况，生怕又遇见了之前那群乌泱泱的人群。 他们虽然不怕事情，可能避免麻烦是最好的。 六人没有点火把，而是借着树叶的微光，步履轻缓的行走在泥路上，朝着枯树聚拢的中间前进。 没有走多久，他们就听到不远处的右前方有一阵孩子的哭声，哭叫声清脆如银铃，宛若天籁般直击人心。 苏不惊等人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到惊奇。 赵氏表情一喜，右手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心口，语气激动的说道： “咱们过去看看吧，在这种时候还在照顾孩子的人，想来也坏不到哪里去！我们过去跟他们打听下巨林的具体情况！” 他们家刚来巨林这边，对这里的环境、植被分布等自然情况不甚清楚。 更不知道巨林里的人，是多久前到这里的，有没有人逃出去过。 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才会让之前那群追击他们的人的体态如此奇怪…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只能问先到巨林里的人才能知道。 赵氏心里琢磨不断，脚下动作没有停顿，越过前面的苏不惊和苏不忆，步履匆匆的快走几步，脸上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嘴唇微张，正想向对面打招呼。 接着，就见赵氏震惊的愣在原地，嘴唇打颤，话到嘴边的问好被她囫囵咽下。 “怎么了，静娘？”苏远山关切的上前搀扶住赵氏的手臂，温声询问道。 赵氏一把拉住苏远山，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一棵半丈粗的枯树后，才小声的道：“嘘，前面的人不是善茬，我们先在这里看看情况。” 苏不惊等人也跟着躲了起来。 一家六人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人看。 ------------ 第一百三十章 荒谬 只见，树丛里坐着三男三女。 三个男人身形壮若黑熊，一个膀子就有苏不惊三个大腿粗，脸颊胀鼓鼓的，五官艰难的挤在一起，看上去非常丑陋。 三个女人的体型也很壮硕，不过跟旁边三个男人相比，稍微要“苗条”些。 最引人注意的是，其中两个女人的肚子微微隆起，竟然全都怀有身孕！ 三个男子围坐在一个大大的篝火旁，两个怀孕的女子挤在篝火的角落，神情瑟缩的烤着火，一边摸着肚子，一边不停的瞄着男子脚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而另一个没有怀孕的女子正虚弱的歪躺在地上，腿间鲜血淋漓，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寂静的环境下，只有婴孩哇哇的哭叫声响起。 苏不惊疑惑的皱眉，心里嘀咕道： 如今这种时候，连自己都朝不保夕，居然还有人有孕在身，看这模样，怕是都有三四个月了，就不怕孩子生下来后半路夭折吗？ 就在苏不惊困惑不解之际，树丛对面的人有了动作。 一个戴着头巾的男子，从脚边提溜起一个包裹着破衣的婴孩，随意的丢给那个唯一一个没怀孕的女人。 “糟心玩意儿！你自己生的，自己洗干净，包好给我！” 女人慌乱的接过婴儿，面上浮现了一层痛苦。 她死死的抱住孩子，用力的摇头，苍白的嘴唇紧紧抿起，满身都是拒绝。 另一个两腮生须的男子不耐烦的踢了踢她的大腿，烦躁的吼道：“做不做？不做就让香娘做了！要不是看在是你生的份上，我还嫌你手脚慢呢！” 女子的下半身本就鲜血淋漓，被男子重重的踢了一脚后，血流得更加欢快，灰白色的树叶裙子很快就被浸透，浓重的血腥味在树丛间弥漫。 女子忍着痛，含着泪，双手颤抖着捧着孩子，声音沙哑的呢喃道： “阿娘的乖女儿，阿娘对不起你…你才生下来多久啊，可是阿娘没办法，阿娘也想活着…” “啰不啰嗦！动作快点，不然仔细你的皮！”头巾男子粗声粗气的催促道，蒲扇般大的右手狠狠地朝着女子的脑袋拍去。 女子被吓住，不再磨蹭，赶紧把手里的孩子用黑色的雪水匆匆擦洗干净。 然后放在一片大叶子上，团巴团巴裹成球形，“包好了，包好了！你不要打我！” 说着，女子把叶团双手递给头巾男子，动作丝毫不见犹豫，仿佛之前的心痛只是做做样子。 头巾男子满意的哼了一声，“这么细皮嫩肉的孩子啊，可惜你当家的是个没福气的，哈哈，便宜了我们！” 大笑完后，他掂了掂包着孩子的叶团，毫不犹豫的将之架在篝火上炙烤，“等烤熟了，分个腿给你！” 女子听后，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激动得连连点头，转头再看叶团时，眼里没有了慈爱，只有欲望。 另外两个女子眼红的看了她一眼，没敢出声反驳，只是抚摸肚子的频率更加快了。 枯树后的苏不惊等人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的捂住嘴，掩下欲叫出声的惊呼。 他们这是要…吃人？吃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苏不惊心里惊疑不定之际，就见三个男子捧着圆锥形的叶片，舔吃着里面储存的黑雪，应该是口渴了。 另外三个女人则一脸垂涎的望着他们，不停的咽着口水，满脸渴望。 等三个男人解了渴后，她们才迫不及待的捡了剩下的雪水来喝。 巨林里没有水源，为了汲取水分，他们一直喝的都是黑雪水。 篝火里，灰白色的树叶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没一会儿就冒起了股股白烟，孩子的哭喊声渐渐微弱，细微的跟猫儿一样。 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告别，听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赵氏和苏远山最先忍不住，他们嗖的一下从枯树后站出来，飞快的冲过去，一把拎起被叶子捂得严实的孩子，将嚎啕大哭的孩子从里面解救了出来，由苏远山轻轻的抱在怀里。 “你们是不是疯了？居然想要吃一个孩子！你们还是人吗？” 赵氏疯了似的拉扯没怀孕的女子，愤慨的质问道： “你不是孩子的母亲吗？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活生生的吃了？你就不心痛吗？啊？” 看着苏远山和赵氏怒气冲冲的背影，苏不惊等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紧跟着站了出来，紧紧的把苏远山和赵氏护在身后。 篝火旁的六人被突然出现的苏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领头的头巾男子一下子蹭起来，鼻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粗声粗气的道： “你们是谁？敢管老子的事！这女人是她当家的送给我的，现在她是我的东西，她生的孩子也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处理她是我的私事，你们凭什么管？” 被赵氏拉扯的女子也挣扎着道： “放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想活命，我有错吗？” “是我把她生下来的，我吃她怎么了？我的乖女儿一定舍不得她的阿娘挨饿的！” 赵氏听后，木着一张脸，狠狠地扇了女子一耳光，“你该想吃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看你疯得不轻！现在清醒点了吗？” 女子震惊的捂着脸，想也不想的用满是污垢的指甲挠向赵氏，“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吃个人而已，怎么了！我就不信你们没吃过人…” 一旁的苏不惟提着剑，一剑砍断了女子的手臂，同时身形飞快的拉着赵氏，两人顺利的躲开了喷溅的黄水。 “呵呵，我们还真没吃过！像你这种连亲生女儿都要吃的恶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女子痛呼出声，脸色惨白的抱着残臂，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三个男子见状，纷纷怒吼一声，拿起燃烧着火苗的火把，朝着苏家人的方向袭来。 另外两个有孕的女子惊吓之下，慌忙的往后躲去，临走之前，还不忘顺手去拖拽苏远山怀里的孩子。 “滚开！”苏远山一抖肩膀，将怀里的孩子护得好好的。 两个女子见拖抢不成，恨恨地瞪了苏远山一眼，捂着肚子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苏远山苦于腾不出手，再加上顾忌着她们怀孕在身，到底放了她们离开。 “你愣着干嘛啊，快去追香娘和九娘啊！她们也吃了不少人，凭什么你们只伤我！” 地上翻滚呼痛的女子不服气的哀嚎出声，断断续续的怂恿着苏远山去追。 苏远山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没有搭理她，反而毫不怜香惜玉的一刀砍断了她的脖颈。 女子甚至来不及尖叫，就没了气息，失去了她自认为宝贵比天的生命。 苏远山踉踉跄跄的避开女子身上的黄水，对不远处的苏不惊等人道：“孩子没问题了，你们放心就是！” 苏不惊等人自然看到了苏远山的所作所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致幻 这边 苏不惟和苏不忆正抵抗着迎面而来的三个壮硕男子，看到两个女子笨拙逃离的背影，终究没有追上去。 她们好歹大着肚子，就算她们死有余辜，可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苏不惊倒是想追上去赶尽杀绝，可看着家人们明显不忍心的表情，到底没有追上去。 算了吧，反正，就算让她们逃走，她们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死在虫子口中。 苏不惊这么想着，专心对付起眼前的三个男子。 这三个男子能够活到现在，还能虏来三个女人当俘虏，显然是有一把刷子的。 他们配合的非常默契，一个负责进攻，一个负责防守，还有一个负责随时补刀。 若面对的是别人，赢是必然的。 可他们面对的是苏不惊，自然不会讨到好果子吃，几番不敌后，他们心中升起憋屈的怒火，转而把目标转向赵氏。 头巾男子一个拐弯，绕过他正面的苏不惟后，踏步上前，率先把烧火棍挥向赵氏。 赵氏赶紧往侧面躲去，可是头巾男子看到赵氏的动作，反而得意的笑了笑，语气威胁道： “呵呵，看你也细皮嫩肉的，乖乖跟了老子，等你给老子生了娃下来，还能分你个胳膊吃！” 头巾男子话音刚落，他身侧的胡须男子用力蹬地，高高跃起，他手里的烧火棍角度刁钻的朝着赵氏的脑袋锤去。 一前一后，只花了一息不到的功夫，快得令人错目。 此时，赵氏前后夹击，进退两难，她眼珠子飞转，当机立断的就地一滚，往苏不惊等人的方向滚去。 苏不惊早有准备，看到赵氏过来后，她和苏不惟两人联手，一个用骨鞭牵制住头巾男，一个用黑剑击退了胡须男。 剩下的那个补刀的男子，则被苏不忆一刀砍断大腿根，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无法动弹。 转眼间，战斗就结束了。 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三个男子，苏不惊打了个哈欠，用腰间的蓝布把地上的三个男子紧紧的捆绑住。 然后，她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化腐丹，掰成两半，融化进仙府水里，小心的喂给孩子喝，帮助她烫伤的皮肤更快的痊愈。 苏不惊把水喂完后，又递给赵氏一个装仙府水的竹筒，“阿娘，你用水给小妹妹降降温吧。” 赵氏郑重的点点头，动作轻柔的抱起孩子，走到隐蔽之处去帮孩子处理过审的伤口了。 看着赵氏的背影渐渐消失，苏不惊这才回过头，脸色淡淡的询问道：“说说吧，你们这些人到巨林多久了？” 头巾男子冷笑一声，“巨林？呵！倒是会取名字，不过这个巨林在我们口中，可是叫坟林的。” 苏不惊等人闻言，不禁反感的皱了皱眉。 坟林？好晦气的名字！ 苏不惟将手里的黑剑抵在头巾男子的脸颊上，语气威胁道：“快把巨林里发生的事情好好解释给我们听，要是不老实的话，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头巾男子讶异的道：“原来你们不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那就难怪了…” “让我说也可以，不过，你们必须保证，我说完之后，不会动我一根汗毛，否则，我就什么都不说！” 苏远山被头巾男子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你还真是有恃无恐啊，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们了！” 头巾男子的眉毛高高扬起，得瑟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苏不惊一鞭打断。 苏不惊骨鞭利落的捆住头巾男子的脖颈，用力一扯，十分果断的把头巾男子的脑袋扯掉了，同时熟练地躲避了喷溅而出的黄水。 “还给你脸了是吧，你不说有的是人说，你们说是吗？”苏不惊满脸从容的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地上剩下的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被苏不惊的举措给震住，惊恐的打着颤，两腿之间顿时传出一股腥臊味。 苏不惊嫌弃的皱了皱眉，骨鞭狠狠一甩，重复了一遍，“你们会说清情况的，是吗？” 两个男子忙不迭的点着头，“没错没错，我们都知道！大英哥知道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求求你们，你们不要杀了我！” “我们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的！” 苏不惊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那就要看你们表现了…” 听到苏不惊的话，胡须男当即上道的说道：“我们都是从扶州逃过来的，毕竟扶州降下天罚，我们都是因为外出游玩，才堪堪躲过了天灾。” “侥幸存活下的我们聚在一起，想着一起去宝州看看。途中，我们还遇到了昱王，不过他们行进的速度太快，我们根本赶不上，所以，我们就沿着他们一路留下的脚印，来到了这里。” 胡须男咽了咽口水，正想要继续解释，他身旁的一字眉男人抢着接话道： “后面的我来说！我们走到这里之后，就没有再看见前面的脚印了，只有枯树林挡在那里。” “因为脚印是在枯树林外面消失的，所以我们没有迟疑，全都进了林子…” 说到这里，一字眉男人哭着脸说道：“可一进这林子，我们所有人就迷路了！我们找不到脚印在哪里，还有很多虫子要吃我们的手，好多人都死了…” “其实一开始，我们都没有想过吃人的，我们靠吃树上的树叶，还有天上天冰，充饥解渴。” “可是，慢慢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身边的人散发着食物的香气，特别诱人，我们后面实在顶不住了，晕乎乎的就吃了人…” “我们都是吃完了人才回过神来的…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们也不想的。” 呵，第一次还能说是意外，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呢？无非是打破了那层禁忌，尝到了“甜头”，将错就错、愿打愿挨罢了。 苏不惊打断道：“你说，你们一路吃的都是树叶？那烧火呢？也是用的树叶吗？” 一字眉男人老实的颔首，“对啊，而且就只有叶子能吃。” 苏不惊心下恍然：果然，他们并不知道虫子的尾巴可以食用，更不知道树叶的危害。 在礼法秩序井然的环境下长大的普通百姓，正常情况下，就算是活活饿死，也不会做出吃人这种事情的。 只有当礼法崩坏，社会秩序长期失控，人们总是吃不上饱饭，生活又没有盼头，吃人这种离谱又恶心的事才会大规模发生。 而这，还仅仅是有可能。 殊不知，苏家人之前跟着逃荒队伍一起赶路时，就算后面有难民走着走着突然就饿得晕倒在地，也没有发生过吃人事件。 毕竟吃人这种事情，普通人到死可能都没胆子尝试。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叶雪 苏不惊自言自语道：“可如果有了树叶的毒素推波助澜，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不说别的，光是一直闻树叶的味道，人都会变得精神恍惚，性情大变、行为不受道德纲常控制都是有可能的。 更别说他们这些人在枯树林里，即是吃树叶填饱肚子，又是焚烧树叶烤火取暖，体内有意无意的摄入了太多的树叶毒素。 吃人，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而他们家的人之所以没受树叶影响，一是因为他们没有食用树叶，二是因为他们随时都戴着面罩。 苏家人心里暗自庆幸道：还好他们一直谨慎，顿顿都会吃有提神作用的虫干和醒神花，也没有摘下面罩。 不然，他们可能也会糊里糊涂的越过那道底线，做了吃人这种恶心事。 苏不忆面色沉静的追问道：“还有，你们身体变得臃肿，是在什么时候？吃了树叶后，还是吃了雪水后的？” 这次，不等一字眉男人回答，胡须男人急忙开口道： “雪水！我们自从喝了黑色的雪水，身体就开始浮肿，身上还开始生出很多黄水，每天都胀鼓鼓的，难受得很，需要不间断的割破皮肤放黄水出来才行！” “之前…我看到有个女人，因为不敢割开皮肉放水，最后活生生被黄水给胀爆的！好多人都被黄水烧死了！” 苏不惟疑惑的反问道：“你们既然知道黑雪有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 胡须男人和一字眉男人苦楚的叹了口气，摸着发胀得跟馒头一样的手背，“有什么办法，坟林里没有水源，只有黑雪，咱们不喝就得渴死。”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无所谓。” 苏不惊等人闻言，心里不禁再次松了口气。 真是没想到，黑雪竟然这么危险！还好他们之前储存了丰富的水源，这才没有口渴到对黑雪下手。 “有人从这里出去过吗？”苏不惊问道。 一字眉男人怅然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出去？你以为这里为什么叫坟林？” “当时一起进林子的人不说有几十万，十几万人还是有的，如今巨林里估计只剩一万人出头了，你们觉得那些不见的人去哪儿？” 苏家人喉咙发紧，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哈哈哈，他们全部死在这林子里了！有被虫子吃了的，呵呵…还有被我们吃了的。这里没有出路，我们只能等死，林子就是我们的坟场！” 一字眉男人说着说着，神情逐渐癫狂起来，眼白变成殷红色，粘腻的舌头刮蹭着森白的牙齿，配着肿胀通红的皮肤，看上去格外瘆人。 模样与之前追赶过苏家人的那群疯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胡须男人惊悚的看着忽然魔怔的一字眉男人，语气急促的催喊道：“快！快把朱三丢远点，他马上就要爆了！” 危急时刻，离朱三最近的苏不惟一脚把他踢到半空，同时，苏不惊甩动骨鞭，把他抛掷到远处的巨树树干上。 “砰”的一声巨响后，一字眉男人的身体整个爆开，身躯破碎成稀碎的肉块，落到黑油油的地上后，瞬间被土里钻出来的虫子叼走。 黄水喷射在树干上，却没有引起半丝波澜。 黄水的腐蚀性对巨树没有作用。 这些枯树真是生是顽强啊！ 苏不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心里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追逐的人群、疯狂如野兽、怀孕的女人、还有那个孩子、食物… 突然，苏不惊转过身，一把扯住胡须男的衣领，“刚才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你们故意让她们怀孕，等她们生下孩子后，好把没有染上黄水的孩子作为食物吃掉？” 就算同类相食，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黄水，身上的肉根本不能吃，一个不小心，还会发生刚才的爆炸。 所以，他们只能把主意打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刚才那两个怀着孕的女人，并不是因为意外怀孕，而是所有人的蓄意而为。 苏不惊的话掷地有声，让苏家人都错愕不已。 这些疯子为了活下去，居然这么残忍，他们把女人和孩子当成什么了？填饱他们肚子的食物？ 苏不忧一下子吐了出来，苏不惟和苏远山愤恨的举起刀剑，毫不犹豫的朝着胡须男的胸腔劈去。 “啊！你们不能杀我，你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把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就会放了我！”胡须男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吓得直哆嗦。 “呵呵，我说了，要看你表现，我现在觉得你的表现很糟糕，必须得死才行啊！” 苏不惊皮笑肉不笑的一脚踩在胡须男的头顶，语气悠悠的说着，任由苏不惟和苏远山动手。 胡须男尖叫着躲避，可他双手双脚被束缚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躲过刀剑，只能像一条蠕动的毛虫，可笑至极。 噗嗤一声，是刀剑分别用力刺进皮肉的钝声，紧接着，鲜血混合着粘稠的黄水喷涌而出，胡须男人被自己身上的黄水弄伤，吃痛的嚎叫出声。 苏远山和苏不惟早有先见之明，飞快的往两侧躲开，没有沾到一滴黄水。 看着胡须男人渐渐化为一滩血水，苏家人才有心情闲聊。 “看来，之前那群人追杀我们，就是为了我们的肉…因为我们没有被黄水感染。”苏不惊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真是奇了！这剑竟然一点也没有被腐坏！”旁边，苏不惟稀奇的把玩着黑剑，小心翼翼的把剑身上的残留的黄水擦在树干上。 苏远山也是一脸喜悦，刀剑坚固耐用，他们的生命也能得到了更大的保障。 树丛里的赵氏也出来了，她抱着女婴轻声细语的安抚，并小声的对家人们说道：“孩子没事，擦了水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全家人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都乐得喜气洋洋。 “诶，怀胎十月生下孩子，他们才在林子里待了多久？怎么就有新生儿了？”苏不忧歪着头问道。 “也许是在进林子前，就已经怀上了吧。”赵氏回道。 这边，一家人在说话，那边，苏不忆正皱着眉头，俯身把掌心贴在地面上细细感受，顿了顿，他面色严肃的催促道： “不好！地面振动得很厉害，有很多人正赶往这里里，人数比之前追击我们的人恐怕只多不少！” 苏家人闻言，纷纷脸色大变，当即起身，没有丝毫停顿，赶着马往前方逃去。 但是还没跑出几步，跑在最前面的苏远山和苏不惊就猛地停了下来，他们脸色阴沉的看着前方，嘴唇紧抿。 “阿爹，怎么不跑了？”苏不忧焦急的问道。 苏远山没有回答他，捏紧了手里的寒刀。 苏不惊眯着眼睛，轻轻抬眼打量了下四周，替苏远山回答道：“跑不了了，我们被包围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正面 包围？！ 苏不忧、苏不惟、苏不忆和赵氏听到苏不惊的回话，惊惧之下纷纷转头环顾四周。 此时，他们处于一块地势平坦的土地，周围错综复杂的围聚着粗犷的大枯树，树缝间有树叶的微光渗透，莫名显得阴森可怖。 透过微光，可以隐约看见每棵树的后面，都藏着数双幽深的红眼，那双眼仿佛带着浮夸的笑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苏家六人。 虽然苏家人看不见人脸，却能通过眼睛，感受到赤裸的贪婪和恶意。 “吓！好多人…他们什么时候围过来的？”赵氏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冷噤，忍不住开始后退。 一想到被这么多人暗中窥视，她就有种后知后觉的害怕，手心紧张得都出汗了。 明刀明枪反而不可怕，可怕的是黑暗中隐藏的危险。 苏远山安慰的抚了抚赵氏的手背，上前一步，扬声冲四周的人群道：“各位，我们不欲干涉你们的行为，也请你们不要拦了我们的路！我们互不相干。” “若是一定要与我们为敌，我们手里的刀剑也不是泥捏的，砍断你们的脖子还是轻轻松松！” 苏远山半是商量半是威胁的话，不仅没让树后的人退缩，反而逗笑了他们。 此起彼伏的咯咯笑声回荡在林间，无端的让人想起白骨敲击木碑的阴寒场景，惹得站在中间的苏家人不适的缩了缩肩膀。 笑声持续时，突然，有两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从枯树后站了出来，一手托举肚子，一手指着苏远山的鼻子，语气饱含激动： “就是他们！他们是才进林子的正常人，肉质紧实、份量也多，而且身上没有黄水，绝对比婴儿好吃！” “咱们快把他们杀了吧，燕娘生下来的孩子就在他们手里，可不能浪费了！哈哈，他们还有马！好多马肉啊…” 这两个神态激动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苏远山放跑的孕妇！ 想不到，这两个女人这么会来事，也不知道是因为记恨在心，还是想要吃肉，竟然去外面找了其他人过来围杀他们。 苏不惟气得头顶冒烟，怒气冲冲的跳脚道：“嘿！你们这两个疯子，我们明明放了你们一条生路，居然还敢跑来送死！当我们是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吗？” 说着，苏不惟动作迅速的捡起脚边的一根食指粗细的尖细木枝，运气发力，一下子朝那个名叫香娘的女人心口处戳去。 可苏不惟的力道比不上苏不惊，手法也没有技巧，木枝风声大雨点小的掉落在香娘的脚边。 苏不惟这一招激怒了枯树背后的人群，他们发出一阵阵野兽般的咆哮声，嘴里还叫喊着“吃肉！吃肉”，势如破竹的向苏家人袭来。 苏家人看着密若蚁群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跑。 人少些就罢了，他们还能正面硬刚，可这么多人，还是开溜吧！ 苏不惊等人撒开丫子拼命跑路，面上欲哭无泪：真是要命，他们居然又开始逃命了！ 他们懂了，被人追杀是他们的命！ “呼、呼！都怪阿爹，若是阿爹做事周全，斩草除根，咱们现在就不会被这么多人追杀了！”苏远山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言语间满是懊悔和愧疚。 苏不惊轻缓的安慰道：“就当长个教训吧。那些女人已经昏了头了，为了活下去，自愿怀上…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对她们下手不要有心理负担。” “下次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还免得那些孩子生下来还要被吃。” 苏不忆的语调难得有些低沉，他握紧拳头，补充道：“不仅如此，你们可别忘了，之前我们第一次在巨林遇见他们时，他们正在围着篝火烧叶团…” “呵呵，现在想来，那个叶团里包裹着的东西，个头挺大的呢…” 苏远山等人闻言，又是一阵沉默。 那些孩子，生于火塘边，死于火堆上，何其可怜。 赵氏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女婴。 四周的枯树在迅速后退，苏家人娴熟的奔跑于林间。 待周围重新平坦开阔时，赵氏抱着女婴，和苏不忧一起骑上了马。 没一会儿，就越过了用腿跑的苏不惊等人，远远冲在前面，苏不惊等人赶紧加快速度，稳稳的追在后面。 马跑了没多久，巨林杂草重新出现，没有办法，赵氏和苏不忧迅速下了马，改为拽着马和苏不惊等人一起跑。 待他们跑得头晕眼花时，终于看到前面有个易于甩人的岔路口。 但苏不惊等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岔路口中冒出来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该死！人怎么这么多！”苏不惟恨恨的咬牙切齿，同时脚下加快速度，飞快的和家人们一起急忙拐了个方向，与岔路口的人群擦肩而过。 岔路口的人怎会放过到嘴边的食物？ 就这样，跟在苏家人身后追击的人群，规模变得更大。 保守来说，估计整个巨林里活着的人都在这里了。 足足有上万人呐，群蚁还能咬死大象呢！他们又凭什么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以一当万？ 寒风呼啸着吹拂着枝丫，双方都在拼命的四处逃窜，中间却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忽然间，苏不惊前方的土里，突然钻出三四百只大虫子，它们背部长着两对小小的肉翼，扑棱棱的扇动着翅膀，直直的向苏不惊等人飞来。 吓！这些虫子原来还会飞！ 惊慌之下，苏不惊等人想要往回跑，却看见如打了鸡血般亢奋的人群，想往两侧躲，却次次被半空中的大虫阻拦了去路。 他们顿时陷入了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境地。 苏不惊一咬牙，干脆停在了原地，发狠的一甩骨鞭，狠狠地抽向了身后欲上前的人群，人群最前方的领路人唰的一下被抽翻在地。 苏不惊手中动作没有停顿，借着骨鞭的力道，顺势转了个弯，目标明确的往半空中的大虫抽去。 骨鞭所到之处，激起一片片血色花朵，还有阵阵黄水。 “既然跑不了了，那我们就跟他们正面干，杀出一条血路来！”苏不惊举起右手，势若惊天的说道。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围攻 看见苏不惊英姿飒爽的动作，苏远山和苏不惟忙稳下心中的急切和不安，鼓起勇气提着刀剑，义无反顾冲进了两边的虫群和人群。 苏不忆提着风刀留在原地，仔细的看顾着苏不忧和赵氏，以及赵氏怀里的女婴。 “大哥，你注意安全，阿娘身上有护身的手镯，不用太过担心。”苏不惊说完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人群。 苏不惊身形灵敏的来回穿梭于人群中，敏捷的躲开黄水的喷溅，右手一挥一扬间，不知道收割走了多少人的生命。 四周鲜血弥漫，苏不惊瞧见一颗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心里没有一点负担，反而还觉得十分痛快。 一进一退的旋身之际，苏不惊把身前拦路的人尽数屠尽，一路遇人杀人，势不可挡，身上却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血迹。 她的脚步没有迟疑，毫不犹豫的对着告密的两个女人走去。 冤有头债有主，这两个女人竟然想找死，那她当然得满足她们！ 以为大着肚子她就不敢下手了？ 她已经放了她们一次了，也算是给了她们一条命。 如今，对方如此有恃无恐，都撩拨到老虎的胡须了，苏不惊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有一无二，这次，她必然要杀了这两个女人！ 苏不惊身影快若闪电，右手挥打着骨鞭，不断扫清周围涌来的人群，喷射而出的黄水全都被她灵巧的躲过，身法优雅若游龙。 躲避黄水的同时，苏不惊背脊微微弓起，左手从脚腕里抽出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匕，匕尖直直的对着香娘而去。 看着香娘惊恐的不断后退，慌乱之时，她为了活命，赶忙拉了一旁呆愣的九娘当肉盾。 苏不惊无所谓的笑了笑，并不在意刺杀对象从香娘变成了九娘。 呵！反正都是要死的，不过是先和后的区别罢了。 苏不惊心里这么想着，体内的灵气流转，透过指尖，于匕尖化为一道雾白色的冰气，冰气之冷，令人望之生寒。 她没有改变匕首的方向，就这么笔直地向香娘身前的九娘刺去。 匕首刺进她身体的一瞬间，九娘兀自哀嚎出声，尖细的嗓音仿佛要把人的耳朵震聋。 苏不惊不受半点影响，眉毛都没动一下，将冰雾凝聚为尖刺，于匕首尖端之处开放。 接着，苏不惊用力把冰刃往她的心口一摁。 眨眼间，九娘就僵硬着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黄水也在快要涌出的刹那，被匕首上雾白色的冰气，飞快的包裹住，瞬间就使伤口处的黄水和血水冻结成冰，没有喷发伤人。 不过，令人瞩目的是，九娘死去后，肿胀的皮肤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像是一架骨头披了人皮，诡异又恶心。 她体内的黄水从她的眼睛、鼻孔、双耳流出来，而刚刚结成冰的伤口，也慢慢融化成浓稠的黄水。 没一会儿，她就被自己的黄水腐蚀成了一滩红黑的水液，最后慢慢渗透进土里，没有留下痕迹。 苏不惊瞟了一眼红黑色的水液，她心念微转，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九娘身后的香娘。 香娘看到苏不惊杀意凛然的眼眸，心神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忙不迭的撅着屁股，手脚并用的就要往后逃。 可苏不惊怎么会放她离开呢？ 苏不惊轻盈的跳起，匕首尖端倏地冒出一层细密的冰晶，在灰光下隐隐反光。 在严寒冷酷的环境下，冰晶受到环境的加持，变得更加凝实，匕首带着锐不可当的寒气， 苏不惊高高跳起，下一瞬，香娘嘴里的大喊大叫戛然而止，她的心口被冰晶匕首插了个对穿，最后，她无力的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不过，与九娘尸体不同的是，她的整个身躯都被一层薄冰笼罩，黄水被牢牢地锁在里面。 薄冰不是天然结成的冰，其表层覆盖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按理说是能不受黄水影响的。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通过灵气形成的薄冰竟然抵挡不了黄水的强烈腐蚀，只听噗呲噗呲的声音，薄冰伴随着刺鼻的气味开始融化。 没一会儿，香娘面上的薄冰连带着她的尸体，一同化为混浊的血水，渗透进泥里，并被土里拱出来的虫子啃食殆尽。 看着这一幕，苏不惊心里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 虫子能飞… 苏不惊忽然想到，之前她在巨林里收集的“虫尾”食物时，就发现了虫子真身的背部，生出了四个小小的凸起。 难道，那四个硬硬的凸起，其实就是虫子没长出来的肉翼？ 还是说，虫子的肉翼，就收缩于四个凸起圆点里？待它们需要起飞时，肉翼就会从四个凸起里绽放？ 可是，一个生活在土里、在陆地上活动的虫子，身上为什么会长翅膀呢？ 苏不惊心里的猜想很多，可再多都是无济于事。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从此处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不惊拉回浮动的思绪，认真的对付起周围的人群。 苏不惟和苏远山背对着苏不惊，三人背靠背的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互靠后背的三角形队形。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把后背放心的交给可以信任的家人，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面向眼前的敌人了。 苏不惟的黑剑实力不俗，每一个尝试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整齐的拦腰斩断。 相比起迅猛硬刚的苏不惊和苏不惟，苏远山则抵挡着密密麻麻的虫群。 因为知道虫子的尾巴才是其真身，所以苏远山下手没有丝毫犹豫，刀刀朝着虫子的尾部攻击。 不过令人头大的是，长出肉翼的虫子移动速度变快了，苏远山挥刀时，它们就高高跃起，远远避开，苏远山放下刀时，它们就趁机扇动肉翼，用头部和尾部狠狠缠绕撞击。 一时间，人群那面的攻势得到了控制，反而是虫群这边有些棘手。 就在留守原地的苏不忆想要起身相助时，苏不惊阻止了他。 “大哥，你守在原地，万一有混进来的虫子和人，就得靠你稳住才行。这里交给我们！” “阿爹，我们换个位置，我来杀虫！” 苏远山没有故作逞强，他利索的和苏不惊换了个位置，“阿乖，这些虫子敏捷得很，会飞得很高，若是能用鞭子缠住就好办了。” 苏不惊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末了，她叮嘱道：“阿爹，要小心这些人身上喷出来的黄水！一点也不要沾染上！”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起 换了位置后，苏不惊把匕首放下，右手紧握骨鞭，气势汹汹的挥甩着，不断把半空中的虫子缠绕住，然后借力一扔，狠狠地将这些虫子甩到人群中去。 一拖一拽之间，苏不惊的动作流畅得没有丁点停顿。 苏不惊越打越顺手，比起之前一条一条的抓捕，现下她一次性就能缠绕住十几条虫子，并将虫子作为间接的武器，狠狠地向人群扔掷而去。 虫子也不分敌我，不管飞到哪里，只要看见人就冲上去，甩着尾巴挤断人们的脑袋。 人群那边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那些人不仅要面临苏远山和苏不惟的刀剑砍杀，还要时时防备从空坠落的虫子的攻击。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哈哈哈，妹妹厉害！看这些糟心玩意儿狗咬狗，我的心情都舒畅了！”苏不惟看着这一幕，不禁爽朗一笑，手下的力道更大了。 苏远山一声不吭的挥着大刀，虽然没有说话，可从他的眼里，能看到浓浓的笑意，显然是极为开怀的。 三人的防御和进攻迅猛无比，配合默契，三角队形堪称严防死守，牢牢地抵挡住了两边密集的人和虫。 可不管他们多么卖力，还是有漏网之鱼钻进苏不忆等人留守的地方。 但苏不忆也不是软柿子，看见涌来的人群，和空中飞来的虫子，当即拎起肩上的风刀，猛地朝着人虫密集之处劈去。 人和虫子虽然尚离苏不忆有些距离，按理说大刀是不能砍到他们的。 可苏不忆手中的刀挥动时产生的风刃，却能轻松做到。 无形的风刃宛若狂风暴雨，呼啦一下就把隔的老远的人群给掀翻，虫子也像是被风吹起的麦子，掀起阵阵虫浪。 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苏不忆会妖术。 苏不忧虽然年纪小，却不甘示弱，抿紧嘴唇，攥着袖袋里的小剑舞的虎虎生威，把赵氏和赵氏怀里的女婴护得严实。 苏不忆的风刃所过之处，在枯树树干上留下道道白痕，可是转瞬间，白痕就消失不见，树干恢复原样… 饶是风刃再威猛有力，也不能破坏枯树半分。 看到这一幕，苏家人的内心止不住的发寒。 身处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 随着时间的推移，围杀苏家人的人群数量骤减。 虽然地面没有一具尸体摆放，可从地面泥泞不堪的模样来看，就可以猜到，他们的尸体全都已经化为混浊的血水，无声无息的融入土里了。 站在最前线的苏远山和苏不惟喘着粗气，脸上戴着的面罩在嘴巴和鼻孔处一会儿深深凹陷，一会儿有高高鼓起，可想而知他们此时有多累。 不仅如此，他们的手肘、胸腹之处还有红褐色的斑驳血迹，就连眼角都有青紫色的伤痕。 就算再能干，可他们终究是人，是人就会有失误的时候，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好在这些伤都是皮外伤，苏远山和苏不惟时刻保持警惕，没有被黄水沾上。 上万人群在慢慢减少，只有虫子不减反多。 它们就像是闻着味儿的猫儿一般，源源不尽的从土里钻出，张牙舞爪的振翅袭来。 苏不惊也不气馁，看着越来越多的飞虫，眼睛越来越亮。 这可是食物啊！不仅美味，吃了还能抵御林子的致幻影响。 那些飞虫最好能拖家带口的飞过来，也方便她一招端一窝！ 苏不惊一边往嘴里塞丹药补充极速消耗的灵气，一边借助绝佳的寒冷天气，于鞭子顶端凝聚出冰球、冰针、冰刃，再运用灵活如蛇的骨鞭，将咄咄逼人的虫子杀得节节败退。 这些冰系术法虽然基础，攻击力也不大，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威力过大的术法，先不说苏不惊现在能否支撑其所需要消耗的灵气。 光是冲着他们目前所处的逼仄的环境，就不方便动用，不然术法的余波就会伤到自己人。 如今这样刚刚好。 无数“尾巴”从空中坠落，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又被苏不惊混水摸鱼的收进了仙府里。 慢慢的，四周的视野开阔起来。 苏远山和苏不惟杀的人再多，眼前还活着的人依然不少。 毕竟是上万人，不是几个人动动手、卖卖力就能解决完的。 就在苏家人筋疲力尽之际，突然，最前方的苏不惊三人猛地被大风吹倒，全都朝着前面一个踉跄。 苏不惟还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幸好被两边的苏不惊和苏远山扶住。 与此同时，前方有人抓住机会，挥动着尖锐的木剑，用力的对着苏不惟的脑袋劈来。 “大哥，你怎么回事啊！你挥刀的时候注意点啊，风刃的尾巴都扫着我了！” 苏不惟大声嚷嚷道，脑袋灵敏的侧头一偏，自如的躲开了攻击，右手顺势抬起，一下子把刚刚偷袭的人砍了个对半，身子一退，避开了那人身上的黄水。 苏远山和苏不惊也跟着附和了一声。 他们只当刚刚的事，是苏不忆没把握好刀的方向和分寸，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过了好一会儿，后面的苏不忆才语气艰难的说道：“可是…我刚刚没有动刀。” 没有动刀？那刚才的风是怎么回事？ 苏不惊等人不禁疑惑的转身，面对着苏不忆等人。 但就在他们转身之际，一股狂风从苏不惊三人的后背呼啸而来，直吹得他们头发乱飞，衣服鼓鼓。 风力之大，竟然将身后陷入癫狂的人群吹得脚离地面一尺之高， 苏不惊等人震惊的瞪大眼睛，感受着身体隐隐有要被风吹走的架势，不约而同的把刀剑插进土里，以此作为支撑点。 苏不惊手握骨鞭，两脚分开，牢牢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啊呀，后面的疯子被风吹过来了，快逃啊！” 苏不惟先是惊疑不定的咋咋呼呼道，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人群正被风吹得飞速朝他们的后背奔来，吓得甚至破了音。 再不跑的话，他们就要和那些有黄水的疯子来个背对背拥抱了！ 真是代入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啊！ 苏不惟嚎完之后，赶紧撒丫子开跑。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乘风 苏不惟跑动之时，双脚时不时的离开地面，漂浮在距离地面半尺之高的空中，就像是在空中跑步一样，滑稽又可笑。 一个重心不稳，就会摔倒在地，继而被风重重的吹倒在树干上。 苏远山的衣服被风吹得胀鼓鼓的，他艰难的眯着眼睛，扯开糊在脸上的头发，竭力稳住身形转了个弯，想要跟着苏不惟往侧面跑。 他们每一次笨拙的抬腿都像是被按下了慢动作键，仿佛时间都停下了脚步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苏不惊真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看着不知所措的苏远山和苏不惟，苏不惊赶紧收敛心神，扬声道：“快！松开插在土里的刀剑，我们顺着风跑！” 既然逆风而行格外费力气，那他们就顺着风跑。 “阿娘，大哥，你们先跑，记得一定要手拉手，千万不要被风吹跑了！”苏不惊说完后，拉着一旁苏远山。 接着，她一个踏步，用骨鞭将不远处晃晃悠悠的苏不惟拉到身旁，三人就这么手牵手，一齐顺风而行。 苏不惊等人困难的眯着眼睛看路，尽力控制身体的重心，做到脚不离地。 他们顺着风，没一会儿就追上了走在前方的苏不忆、赵氏和苏不忧，还有瑟缩着躯体的马儿。 赵氏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苏远山，自己从空间里掏出了一大堆长长的布匹，面对着大家张嘴说了些什么。 但是因为风声太大，大家根本听不见。 看着赵氏伸手比划着布匹，苏不惟嘶吼道：“阿娘，你是想说，让大家把布匹绑在身上？” 赵氏听后使劲的点头。 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 苏家人心中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们没有迟疑，准备一边跑，一边互相帮助的在腰间绑布匹。 可布匹刚刚拿手上，还没来得及绑，就被后面一支锐利的木矛所打断。 木矛嗖的一下穿透布匹，借着风力，深深地射入土里。 苏不惊等人顺着木矛射来的方向，逆着风往回看，就看到在半空中跌跌撞撞的人群正双眼通红，张牙舞爪的朝苏家人凑过来。 大风把他们臃肿的肉体吹得不停颤动，让人看了心里直腻歪。 该死！都这个时候了，后面的人不想着逃命，竟还没放弃对他们家的围杀。 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吗？吃人肉吃傻了吧！ 苏不惊恨恨的咬咬牙，心中憋着火，当即不管不顾的将体内全部的灵气凝聚于胸前，迅速将之压缩成一个米粒大小的灵气弹，然后猛地朝着人群中心掷去。 别看这颗灵气弹个头小，但是它体内压缩了苏不惊所有灵气。 灵气弹高速运转间，一旦碰到物体，就会瞬间爆炸，方圆十丈之内都会被波及。 放在之前，苏不惊根本不敢这么做，因为他们家的人绝对不可能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跑出十丈之远。 但是，如果不及时解决后面的人群，他们一定会在之后的路上，不断给他们家添乱，一直拖着早晚会铸成大错！ 基于这种顾虑，苏不惊想也不想的出手了。 好在，米粒大的灵气弹因为是逆风而行，速度不快，苏不惊心里衡量之后，估计还要五息才会爆发。 趁着灵气弹没有爆发之际，苏不惊急忙大声吼道：“快！大家手拉手，放松身体，我们必须马上跟随着这阵风离开这里！” 单靠他们的人腿来跑，根本就来不及躲过灵气弹的爆炸范围。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这五息的功夫，顺风而行，最好一飞冲天！ 苏家人看到苏不惊严肃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全都没有多话，照着苏不惊的话做。 他们默默的抓紧彼此的手，手牵手团成一个圆圈。 马被苏不惊用骨鞭缠绕住躯体，让它远远的坠在她的腰后。 苏远山手里的女婴被他仔细的揣在衣服内，再用衣服遮盖起来，只要苏远山的衣服没有破大洞，女婴就不会被吹跑。 苏不惊却还是不放心，她想再说些什么，可由于时间紧迫，她只能匆匆从仙府里掏出最后一张护身符箓，一指拍在女婴的额头上。 至于马… 苏不惊一咬牙，想想这匹马一路上载着他们家颠簸至此…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箓拍在了马头上。 这样的话，他们就算在风中意外出事，至少所有人的性命无虞。 至于她？她本就有灵气庇佑，只要不是太大的灾祸，根本奈何不了她。 苏不惊做完这些后，飞快吞了颗丹药，背后瞬间生出两对无形的风翼。 最后，六人对视一眼，同时一个跳跃，双脚离开地面的瞬间，他们的身体被大风吹起。 苏家人没有反抗挣扎，而是极力放松肌肉，就这样乘着大风，一下子飞射而去。 六人的身影快若闪电，眨眼间就飞离了三丈之远，且速度还在越来越快。 风驰电掣间，众人的面罩被风吹得紧紧的贴在脸上，都能看到面罩上印着的嘴唇轮廓和鼻梁了。 苏不惊感受着身后逐渐聚拢的灵气波动，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甩头发，露出冷白色的额头和亮晶晶的眼睛。 “大家坚持住，死也不要松手！”苏不惊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腹腔中用力发声道。 嘶声力竭的喊完这句话后，苏不惊背后的风翼倏地一振，七人一马以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激射而出。 不过两息功夫，他们就飞出了九丈之远。 苏家人双脚腾空，身体如脱离了重力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前冲去。 极速飞驶时，整个巨林，有一瞬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呼冽的风声混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差点把苏家人耳朵给震聋。 啊！世界是要毁灭了吗？ 感受着身后的剧烈振动，脚下不真实的腾空感，发丝在疯狂的瘙刮着他们的面皮，苏家人双眼瞪得快要凸出眼眶，只感觉这一切像是在做梦。 苏不惊赶紧回头看去，就见后面被爆炸摧毁的枯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恢复原样。 它们就那样屹然不动的立在那里，树叶依然散发着迷蒙的微光，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仿佛刚刚的爆炸只是苏不惊等人的幻觉。 树木完好无损，只有地下的土壤，混乱不堪。 苏不惊心中对枯树的坚固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平 爆炸始末只在眨眼间。 爆炸结束后，苏不惊背后无形的风翼徐徐收拢，全家人的脚正慢慢的触碰到坚实的土地。 接下来，他们只要待在一处无风的地方，耐心的等着大风过去就行了。 苏不惊心里暗自盘算着。 可就在脚触土地的下一秒，大风倏地变得更大，狂风急骤间，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小型的漩涡。 那是寒风高速旋转所形成的。 小型漩涡跟上了发条的陀螺似的，疯狂的向四处席卷，连带着直行肆虐的狂风，一齐把整个巨林搞了个凌乱不堪。 风中，大家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每一次吸气，都是在与风相争。 苏家人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极力把重心放在脚上，恨不得能把脚插进土里才好，希望能借此站稳住。 全家人都不敢松手去动用身上的武器，因为一旦松手，他们就立马会被四周无处不在的狂风，彻底吹散。 可是，人类自身渺小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大自然的磅礴之力呢？ 终究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的身体就脱离了重力的控制，双脚重新离开地面。在强大的气流吹拂下，全家人都被风托举在空中。 他们之前的努力，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因为他们再次飞起来了！ 而这次与之前不同，他们直接窜到了与枯树树顶齐高的高度。 若是此时风力突然消失，他们从这个高度坠落的话，简直是太“刺激”了！ 苏不惊欲哭无泪。 救命啊！她之前虽然想过要一飞冲天，但是大可不必真的冲天啊！ “疯…了…吧！”苏不惟的脸蛋被风吹得狰狞，竭力迎风睁开眼，惊悚的看着脚下模糊不清的地面，只觉得双腿发软。 真是绝了！之前巨林里虽然也时常有大风发作，可之前的那些大风，都没有这次那么凶猛啊！ 这是妖风吧！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赶紧稳住身体…抓着树！”苏远山慌乱的握紧家人们的手，双腿使劲的往下勾着，看样子是想要勾住身旁的枯树树枝。 他们自身的重量不足以抵御狂风，但是这些树的个头这么大，想来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他们现在正在高速移动状态下，每一秒看到的枯树都是不同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苏远山又怎么可能顺利用脚勾住枯树呢？ 退一步说，就算他顺利勾住枯树树枝，以他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同时拖住七人一马的重量呢？ 果不其然，苏远山三息之内，试了不下十次，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就在苏远山失落之际，赵氏和苏不惊同时仓皇开口道：“不好！前面有…飞来的巨石！” “要撞上来了、赶…赶紧躲开！” 苏家人闻言，不禁顺着苏不惊和赵氏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一块重若千钧的巨石，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滑来。 大家看着这骇人的一幕，有一瞬间，他们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动弹不得。 苏不惊看到没有反应的家人们，忍不住疾声催促道：“愣着干嘛？快跑啊！咱们虽然在半空中，可也不是不能动的…” “我们可以通过改变双手双脚的动作，从而改变飞行的轨迹！像这样，大家一起侧着身子，往左边用力躺，一定行的！” 不行也得行！ 苏不惊的话虽然说得极快，却又说得极为大声，让家人们都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看着苏不惊拼命的侧着身子，努力向后仰躺，他们也回过神来，不再害怕发愣。 而是学着苏不惊的动作，一齐用力，试图避开近在眼前的巨石。 嗖！ 巨石擦着苏不忧的耳朵而过，飞过时所产生的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回荡在他的耳间，久久不停。 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苏不忧只能听见耳边嗡嗡嗡的噪声。 “再多用点力往左边躺！”苏不惊说道。 在全家人的齐心协力下，他们终于艰难的改变了高速飞行的既定轨迹，惊险的躲避开了巨石。 看着苏不忧欲哭不哭的委屈表情，苏家人都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安慰他。 因为，前方的空中，又出现了一棵带着泥土的巨大枯树。 苏不惊等人惊惧的看着横着向他们飞来的枯树，眼皮子不停的抽搐起来。 风力摧枯拉朽的力量，竟然连路边的大枯树，都被狂风连根吹起。 苏家人还没彻底放下去的心，又高高的悬了起来。 有完没完了？又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不用苏不惊再提醒家人们该怎么做，苏家人简单的吼了几句话，商量好接下来一起往哪里用力。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一起往上边用力！”赵氏一锤定音的总结道。 考虑到这棵枯树飞来的方向是横着的，他们就算把头发丝儿的力气都用上，也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左右两边躲开。 现在的生路，除了往上，就是往下。 而相比起往下，往上则要容易许多。 赵氏的话音刚落，一家人就卯足了劲儿，努力用弯曲双腿，蹬着空气，做出一副在游水的模样，想要往上悬浮。 可这次，老天爷都不想帮他们。 因为，风速变了。 在这危急时刻，一点点变化都会导致结局改变。 本来按照原本的速度和轨迹，苏家人是能够顺利赶在枯树撞击到他们之前，升高悬浮的高度的。 但就是因为风速骤变，他们上升的速度有一瞬间变得迟缓。 就算他们及时的调整好力道和方向，也无济于事。 晚一刻也是晚，而结果必须自己承受。 枯树细弱的树根上裹挟着的大量黑土，无情的拍打着苏家人的面罩、眼睛、头发等身体部位。 没一会儿，就把他们的视线遮挡住。 而这时，枯树已经擦着苏不惟和苏不忧飘动的衣摆了。 苏不惟大口的喘着粗气，苏不忧则绝望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枯树顶端。 因为，那枯树是直直的对着他来的！ 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在这危急关头，苏不惟左手猛地松开握住苏不惊的手，想也不想的用自己的后背抱住在他右手边的苏不忧，替他挡了致命一击，苏不忧也得以安然无事。 若是没有苏不惟的及时阻挡，苏不忧可能就会被撞飞了。 可就是这一松手，苏家人的圆圈队形就被迫散开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离 “不惟！你身体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苏远山等人看着苏不惟活动自如的身体，着急的询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衣服穿得厚，所以没太大的感觉，痛了一阵后就没事了，放心，我皮糙肉厚着呢！”苏不惟挺着胸膛，高声安慰道。 一家人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只有苏不惊眯了眯眼睛。 她知道，一定是因为二哥身上佩戴的护身符箓，主动替他抵消了枯树带来的大部分伤害，这才让他毫发无损的。 就是不知道二哥身上的符箓有没有失效… 就在苏不惊心思翻涌之际，她左手边的苏不忆竟突然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不止是他，赵氏和苏不忧也干呕两声，摘下面罩吐了出来。吐出来的呕吐物被狂风凌乱的吹向后方，转眼间就不见踪影。 速度之快，连一点味道都没有让苏家人闻到。 就连没有吐的苏远山和苏不惟，脑袋也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因为之前一直在空中转来转去的逃命，导致他们的眩晕眼花。 再加上长时间处于空中高速移动状态，大家都不好受。 可是再不好受，他们也必须强撑着精神，来应对眼前的危机。 全家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只有苏不惊面色如常，她自如的调整了身体的姿势，接着，她语气急促的说道： “快打起精神，前面还有有一片小石头群，正向我们靠近！” 她真是服了，之前那棵险些撞到他们的枯树后面，竟然还紧紧跟着一大片细碎的尖锐石子。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石子密密麻麻的排列分散着，每颗石子之间的间隔很近，人若是置身其中，根本无法从石子间的间隔空处活动。 而且石子质地坚硬，四角尖锐，就像是河滩上的石头被吹到了这里似的，同时，巨大的风力也增长了它们的危险性。 苏家人听到苏不惊的警示，赶紧抬眼望去，看后只觉得浑身发凉，内心止不住的心灰意冷。 面对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他们真的心身俱疲了。 但是不管多疲惫，现在都不是松懈的时候，因为，这片石群前进的方向，正对着苏家人半圆形队伍被吹散的豁口之处。 “这要怎么躲啊…”苏不惟哆嗦着身子，绝望的看着石子群。 他心里很明白，空中失去平衡感的他们根本没办法敏锐的躲过。 苏不惊和苏远山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张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旁的苏不忆打断。 “先别管前面的石群了！快看我的右手方，那里正有一个风漩涡向我们这里移动！” 什么？！ 苏不惊和苏远山遥遥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悚。 接着，苏家人扭头，果然看到了一个灰白色的风漩涡！ 风漩涡粗壮巍峨得仿佛连通了天与地，移动的速度虽然缓慢，可却带着让人无法躲避的架势，向苏家人悬空飞行之处徐徐而来。 其规模之大，连陆地上的枯树与之相比，都变成了火柴与古树的差距。 苏不惊等人光是远远的瞥上一眼，就深切的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那是蜉蝣与大树、沙砾与高山、滴水与汪洋的无法跨越的区别！ 地面上无数根枯树被风漩涡连根拔起，再被它冷酷的甩到远方。 那闲适的姿态，就像是在宣告：它来了哦！ “完了！”苏不惟呆愣愣的看着风漩涡，颤抖着嗓音呢喃，为自己的渺小而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是人类面对庞然大物时，与生俱来的恐惧！ 风漩涡行进时发出的咆哮声，混杂着时有时无的雷鸣声和狂风呼啸声，让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为之震撼。 仿佛世界都在为之战栗。 若说刚才，苏家人面对细碎密集的石群还能提起生的希望的话，那此刻看见这势比天地的风之漩涡，则是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以凡人肉体之躯，怎么可能躲得过？ 一切发生的都太让人始料未及了，苏不惊也有瞬间的无措，她的脑袋脑袋里一片浆糊，没有立即作出反应。 眼前的风漩涡，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都不能抵抗，更何况是她如今的实力？ 大自然的力量，永远都不能小觑。 “别浪费时间了，那风漩涡看上去离我们还有些距离，我们赶紧抓紧时间，往漩涡的两边躲，只有这样才可能不被波及！” 苏不惊没有恍然太久，很快就重燃了内心的动力，并提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最后半是安慰自己，半是安慰家人的说了句：“一定会没事的！” 就算脚无实地、漂无定处，他们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 苏不忆也强打精神道：“嗯！我们一起往左后侧使劲儿吧！右侧有风漩涡，前面有碎石群。” 在苏不惊和苏不忆双重安慰下，一家人说干就干，身体拼命的往左后侧倾斜，脸都给憋红了。 可能是因为远处的风漩涡带给苏家人很多压力，他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力气，随着奔驰的狂风，一点点的偏离原本的飞行轨迹。 可人算不如天算，远处的风漩涡看上去距离远，实际上，只要靠近风漩涡的范围，就会被它强大的吸力卷起来。 苏家人刚移动片刻，就被风漩涡周身的风力给吹了回去，半圆形的队形也一点点被吹散。 尽管苏家人死命的紧抓彼此的手，可是如此大的风力，连枯树都能连根吹起。 加上他们因为紧张的情绪，手心溢满了汗水，越是用力紧握，越是分开的更快。 “不要啊！”赵氏惊慌的连连摇头，手指尖都在使劲儿，拼了命触碰苏不忧的手，可最后，她还是和苏不忧的手分开了。 带着强大吸卷力的狂风，把大家的头发吹得胡乱飞舞，苏不惊艰难的眯着眼睛，看见苏不忧和苏不惟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天外飞去。 她的心中突然猛地一震，右手想也不想的从腰间掏出骨鞭，精准的将远处的苏不惟和苏不忧缠绕住，再用力甩到赵氏和苏远山的方向。 看到苏不惟和苏不忧重新和家人们团聚，苏不惊心口一松。 可她刚才的动作幅度过大，自己的身体反而被风力裹挟着向苏家人的右侧飞去。 就连绑在她腰后的布料都被吹断，马嘶吼着，被风无情的吹向了远方。 速度之快，连赵氏、苏远山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不惊就飞离了他们的视线。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颠倒 除了苏不忆。 因为苏不忆察觉到苏不惊松开他的手后，就一直定睛关注着她。 当他看到苏不惊被风吹走时，苏不忆毫不犹豫的松开苏远山的手，一个猛扑，腾空而起，紧紧的抱住苏不惊的身体。 力气之大，连风都无法把他们分开！ “妹妹…别怕！大哥陪着你的。”苏不忆艰难的开口安慰道，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仔细听，就能听到话语中细微的颤抖。 他也在害怕。 苏不惊感受着后背温暖的触感，听着近在咫尺的咚咚心跳声，喉咙不知不觉的干涩起来。 “嗯！我不怕！” 只要有家人陪着她，她就不怕！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苏不惊和苏不忆就在飞速旋转中，彻底飞到了巨林上空。 混乱中，苏不惊极力扭着身子，虚着眼睛，模糊的看见苏远山等四人同样被狂风吹到别处。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四人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的，并没有被风分开。 没有分开就好！ 苏不惊心里庆幸的想道：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佩戴有护身符箓，就连苏远山衣服里的女婴也有，结果再糟糕，至少性命无虞。 就算现在他们家被迫分开，可只要大家都平安活着就好！ 还有马… 虽然她不知道马被风吹到哪里去了，但是它身上有她那一份护身符箓，就算跌落到万丈悬崖之下，也一定能活蹦乱跳的起来找草吃的！ 想来，以动物自身对天灾环境的强大适应能力，它一定能继续存活下去的！ 活着就好！ 苏不惊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尽管现在他们家被迫分开了，可只要还活着，他们就会不停的寻找彼此，终有机会再次重逢的！ “妹妹！你看…原来巨林长这个模样啊！” 混乱中，苏不惊听到身后苏不忆惊讶的声音，语调里的恍然和震撼令人无法忽视。 巨林怎么了？ 她赶紧拉回心神，转头四处张望。 看了半天，才发现巨林就在他们脚下。 而眼前的那一幕，让苏不惊猛地瞳孔地震，一声惊叹溢出唇间。 原来，巨林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的！ 只见，枯树光秃秃的树顶粗壮有力的立在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脚下。 视线向下转移，就看到越来越细的树干，一直延伸到枯树的树根。 树根下有层厚厚的黑土，而黑土之下，就是一层暗灰色的颗粒状雾气，缓慢的盘亘在黑土的底部，像是一道不可触碰的禁忌。 就是这层“禁忌”，承载起了“地面”上所有的黑土，让人有地可走。 之前苏家人在巨林中挖土凿洞，挖到最后却发现黑土之下是雾气。 便理所当然的猜测，雾气之下应当是虚无的深渊，就跟之前遇到的地洞一样。 此时，多亏苏不惊和苏不忆立在高空中，这才看全了巨林的真实模样。 暗灰色的雾气之上是承载众人行走的“土路”没错。 可雾气之下并不是虚无，而是一段段长而细的深绿色根茎。 绿色根茎固若石柱，稳若磐石，根茎的底端，肆意的开着朵朵颜色艳丽且绚烂的糜烂大花！ 大花都是倒着长的，个头比枯树根部粗壮三倍不止，有银红色、妖蓝色、墨紫色，每一朵都在张扬的释放着它的光芒，宛若天上的女仙在争奇斗艳，美得如同梦境。 花瓣表面蠕动着诸多虫子，那些虫子背脊处生长了两对肉翼，可不正是苏家人在枯树林中见过的虫子吗？ 苏不惊的眼神好，她隐约看见有些虫子在花心间飞行，而更多的则是穿过深灰色雾气，冲破黑土层，进入到枯树林里… 原来它们真正的老巢，就在黑土之下的花朵中！ 难怪它们生了肉翼，那背部的四个奇怪凸起，就是肉翼收缩之后的模样。 倒垂着的花朵之下，大概三丈的距离，是一片宽阔松软的土地。 土地上的植物都是正常的大小，也没有大得诡异的枯树，苏不惊甚至还细心的看到了眼熟的火堆残留的痕迹。 在距离巨林所处位置的二里地之外，有一片凹凸不平的洼地，其上分散着大小不一的细密脚印，脚印一直蜿蜒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看到这里，苏不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土地上的路，才是前往宝州的路！ 他们家从踏进枯树林的那一刻起，就脱离了地面，与颠倒的枯树林一起悬浮在空中。 亏他们在枯树林里走了许久，全程一点都不自知。 其实当时，若是苏不惊等人没有放弃挖掘，继续深挖土地，就能通过黑土层，进入花朵层，最后掉落到真正的地面上。 花朵之下，才是出路！ 苏不惊难以置信的呢喃道：“难怪了，原来整个林子都是颠倒着的…花朵在地下，树根在地上！而且还是漂浮在空中的。” 她在林中时，就觉得奇怪。 为什么此间枯树都头大尾细，为什么枯树树尖都朝着中间生长，还有无处不在的会飞的虫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原来出去的路，一直就在他们的脚下。 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被风吹到了空中，窥见了巨林的真面目。 恐怕就算是在巨林里转到老死，他们也绝对不会发现巨林的真相。 这叫什么？ 这叫穿着鞋子找鞋子，背着娃娃找娃娃！ 除了不知道因何原因，这些花、树体型变大了之外，苏不惊已经全都想明白了。 “这些花都要上天啦？这么大！还浮在空中倒着长！”苏不惊忍不住大声感叹道。 “往好处想，我们也算因祸得福了！只要这次我们能平安在狂风中活下去…”苏不忆心思复杂的说道。 “一定会活下去的！” 两句话的功夫，狂风骤然改变了轨迹方向，他们赶紧抱住彼此，生怕又被风吹散了。 呜呜大作的风声充斥在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耳边，他们紧闭双眼，如同一叶小舟，被风浪带到远方。 脚下的巨林慢慢消失在视野中，漆黑的天幕下，能隐约看见空中有两个微若尘埃的小人，正朝着高不见顶的黑山而去。 他们就这样和苏远山等人分开了。 一家人因为狂风，被迫失散。 而浮空着的颠倒巨林，依然稳稳的屹立在原地，被风席卷侵蚀过的枯树重新恢复原样，树叶有气无力的耷拉在树干上，散发着微弱的灰光。 一切又变成了苏家人进入枯树林前看到的模样。 它就那样安静的呆在那里，耐心的等着赶路逃命之人，走进它的世界… ------------ 第一百四十章 无灵 在距离巨林千里之外的远方，有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脉。 山脉群大体呈东西走向，山群的最中央，是所有大山中最高最陡峭的高山。 它的山形像个大大的三角形，山巅隐藏在冷白色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宛若戴了一层轻薄的面纱。 其上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黑雪，黑黝黝的雪衣像是死神的衣角，在永夜下，显得神秘又幽深。 砰！ 只听一声巨响，有两个人重重的掉落到空旷寂静的山上，激起地上的层层雪花，也打破了山间的平静。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家人失散的苏不惊和苏不忆。 经过颠簸的飞行，他们俩一路上强撑着精神，艰难的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空中坠物的撞击。 在他们齐齐掉到地上后，终于不受控制的昏迷过去。 雪地上，苏不忆仰躺着垫在苏不惊身下，用自己并不宽广的后背，替苏不惊抵挡了坠落时会产生的疼痛。 同时，他还细心的用手捂住苏不惊的脑袋，生怕坠落途中有杂物碰到她的头，让她受伤。 哪怕此刻苏不忆已经失去意识，身体依然会自如的保护妹妹，即使会让自己受伤，也在所不惜。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苏不惊也没有动弹，眉头微蹙，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副忧愁不已的模样。 只有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苏不忆的的臂膀，害怕与他分离。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在一起，半是昏迷、半是沉睡的躺在雪地上。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直紧绷的心弦需要适当的舒缓一下。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好久，两人还没醒来，不过山上却开始飘黑雪了。 冰凉的雪花落到苏不惊的疲惫不堪的小脸上，有些沁人的凉意，又有些痒痒的，让昏迷中的苏不惊很是不适。 过了几息功夫，苏不惊忍不住抽动了下脸皮，呻吟一声后，困难的睁开了眼睛。 想要坐立起来，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动不了。 苏不惊吃力的扭过头，这才发觉，自己正被苏不忆从头到脚的抱在怀里，脑袋更是固定在苏不忆的胸前，半分都动弹不得。 看着苏不忆抱得手骨突出的手背，苏不惊心里暗叹一声： 大哥这么用劲儿，怪不得她起不来！ 苏不惊不再纠结起身，转而细细的检查了下苏不忆的身体，确认没有血迹，且呼吸平稳后，她的心里兀自松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漫无边际的黑色雪山，苏不惊无奈的叹息，“也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愣了会儿神，苏不惊抬起手臂，摸进了苏不忆的胸口，胡乱的在他的衣服里掏弄了会儿。 直到摸到了一撮细密干燥的灰烬后，苏不惊才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道： “呼，看来护身符箓已经失效了。” 虽然这张护身符箓已经作废，不能再用。 但也正是多亏了它的自主防御机制，才能让他们即使是从高空坠落，也能毫发无损的平安落地。 不然，他们肯定已经尸骨无存了！ “大哥，谢谢你啦！要不是你一直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给我垫背，恐怕这次，我不死也要重伤。” 苏不惊静静的享受了会儿来之不易的安宁，盯着苏不忆温润平静的脸庞，轻笑着说话，一点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听到。 幸好她之前在冰湖时，基于对家人们的安全考虑，给每个人都佩戴了一个护身符箓防身。 要是她当时有一点舍不得，犹豫不用的话，他们家现在估计只能一起去排队投胎，下辈子当兄弟姐妹了。 果然，保命的东西永远都不嫌多啊！ 看着掌心处黑白相间的灰烬，苏不惊心中却不由得为一家人的分离、失散而感到惆怅。 他们一家六口人，还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分离的这么彻底过！ 天大地大，有些人穷尽一生都不能再见第二面，他们家真的还能团聚吗？ 正在伤感之际，苏不惊忽然感觉身体一阵激冷，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严寒传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她就手脚僵硬的歪倒在苏不忆的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家的人不是人人都佩戴了保温香囊吗？照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冷啊！ 难道…时间又过了两个多月？该换草了？ 苏不惊哆嗦着手指，神识进入仙府，随意掠过生长着流火阴阳草的地方，薅了一把出来。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流火阴阳草在接触到现实世界的空气后，瞬间枯萎衰败，火红色的细长草茎焉答答的垂落。 周身没有一点热气，反而冷冰冰的，宛若长在世俗界最普通的杂草一样，平平无奇。 流火阴阳草衰败的整个过程快得出奇，就好像此处有什么东西抑制了它的能力一样。 苏不惊皱眉，不信邪，抛开手里的草，转而继续从仙府里掏。 可掏了一堆出来，依然没有一颗草能自如的散发热量。 苏不惊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牙关不停打颤，强撑着寒冷去感应荷包里的碎灵石。 但结果让她目瞪口呆。 她感觉不到碎灵石里蕴含的灵气！ 这种情况，连在枯树林里都没有发生过。 那个时候，枯树顶多就是限制、吸食她的灵气，多多少少还是会给她留一点的。 现在倒好，直接一点儿都不给她剩下了！ 苏不惊的眼角抽搐了两下，放弃了对碎灵石的探究。只当是碎灵石的灵气，在飞行途中被她无意识的吸收完了。 她心怀希望，继续从仙府里掏东西。 有金光闪闪的符箓、珠圆玉润的丹药、锋利灵巧的武器，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零碎物件儿。 然后，她挨个仔细查看。 但结果令苏不惊大失所望。 她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下场全都和流火阴阳草一样。 它们在来到现实世界的刹那，就会失去其自身蕴含的灵气，变成普通的东西。 本该金光灿灿的符箓，失去了它应有的光泽，暗淡的躺在地上，皱巴巴的就像是一张被人遗弃的手纸。 圆润饱满的丹药变得干涸，丹身上甚至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龟裂，有的甚至直接对半裂开，模样比泥巴丸子强不到哪儿去。 更别说灵器了，不仅其特殊能力被限制住，锋利程度更是与柴刀没什么两样，连杀人都嫌磕碜。 至于仙府内的灵草灵花，也无法避免失去灵气的下场，沦为普通的野草野花。 ------------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本 看着这一幕幕让人心凉的画面，苏不惊心里猜测不断。 是否是因为雪山上有特殊的东西压制了灵气？ 可是雪山上有什么东西，会限制灵气呢？ 这里除了有使人产生幻觉、让人长黄水的黑雪，就只有稀稀疏疏的三两根银白色大树。 根本就没有之前在巨林里遇到过的，会限制灵气的枯树。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些眼生的银树同样能吸收灵气，但也不至于吸得这么彻底呀。 那可是一点都没留啊！ 之前在枯树林里，那宛若排兵布阵般严密的枯树群同时吸收灵气，尚且还能给苏不惊留剩下很多。 如今雪山上就这么几棵树，就算要吸，能吸多少？ “吃”不下的灵气，总不可能还被它们打包带走吧！ 苏不惊内心欲哭无泪。 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对她来说，这里是个比枯树林更糟糕的地方。 苏不惊苦着脸想了一会儿，随即有了新的决定。 既然无法借住外力补充灵气，那她就进仙府！ 她心神一动，想要进入仙府恢复灵气，身体消失不见，可结果就在下一瞬被仙府弹开，回到现实世界。 苏不惊双目瞪大，崩溃的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咽着唾沫。 她不能进入仙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她身死道消，重新轮回转世，仙府也能跟着她的神魂追随至此。 哪怕因为她现在修为有限，仙府制约了她使用中高阶丹药、符箓、灵草的权利，但至少从来没有不让她进去。 现在就因为她来到了雪山，仙府就不让她回去了吗？ 呜呜呜，不带这样的，太过分了，这个雪山到底是什么邪门的地方啊！ 苏不惊郁闷的瘪着嘴，由于她之前在飞行途中展开风翼，耗尽了灵气，再加上得不到灵气的滋润，她的丹田经脉皆枯竭干涸。 所以现在，她体内毫无灵气。 在灵气得不到补充时，既不能不能用灵石，不能用基础的术法，更不能磕丹药、用符箓，也不能进入仙府… 好嘛！什么都不能，当下，她除了身法灵敏外，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苏不惊心里乱乱的，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眼神不聚焦的望着黑雪，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糟糕的状态面临未知。 是因为她来到这座黑雪山，所以才会如此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黑雪山真是比之前的枯树林，还要来的诡异恐怖。 忽然，一阵刺骨的凉风带着冷意吹向了苏不惊。 苏不惊条件反射的一个激灵，双腿倏地弯曲，就要站起身来，想要通过改变肢体动作，乘风逃命。 可起身起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 如今，他们已经脚踩实地，平安着陆了，这里也没有狂风。 苏不惊吸着鼻子，双手环抱住肩膀，缩着脖子苦笑道： “是我草木皆兵了…真希望这个时候能再来一阵大风，把我们吹离这片怪雪山才好！” 这么大的山，他们用腿走，得走多久啊！ 苏不惊一边用嘴哈气，努力给冰凉的小手取暖。 他们的衣服在飞行途中多多少少有些损耗。 在这么冷的环境里待久了，迟早要冻死在这。 苏不惊摸着脖子上光秃秃的毛脖，忽然想到自己仙府里，好像还存着些普通物资… 那些普通物资都是她逃荒路上东一点、西一点收集的，虽然零散，可吃穿尤其多，而且都是没有灵气的。 既然有灵气的东西不能拿出来用，那她仙府里的储存的普通物资呢？ 苏不惊想到这里，忍住心中的喜悦和忐忑，心神一动，迅速的从仙府里拿出一件柔软厚实的兔毛斗篷。 兔毛斗篷完好无损的呆在她的手心里，过了半晌，也没有发生不好的变化。 苏不惊又试探着低头，用脸颊触摸绒毛，感受到真实细腻的毛料柔软的触感时，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路没被彻底堵死，普通物资能正常拿出来使用。 苏不惊琢磨了下仙府里的普通物资的数量。 粗略合计后得出结论： 省着点的话，绝对够她和大哥在雪山撑三个多月的。 幸好她之前没嫌麻烦，每当仙府扩大了容纳外物的空间时，她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尽往里面添杂七杂八的吃穿嚼用，就连木柴也有一些。 接着，苏不惊二话不说，赶紧从仙府里拿了两件毛斗篷、四件夹袄，还有两双鹿皮靴子。 然后苏不惊摸了摸苏不忆逐渐僵硬的手臂，急忙叫醒他。 “大哥，快醒醒！起来把衣裳穿上，不然该冻僵了！” 苏不惊连着推了三下，才把苏不忆叫醒。 苏不忆醒来后，先是打了个喷嚏，痛苦的揉了揉额角后，双手撑着地，半坐起身，着急的看着苏不惊道： “妹妹，身上有没有哪里痛得很？手怎么样？有没有脱臼？还有腿呢？” 苏不惊赶紧活动四肢给他看，“没事，多亏了大哥护着我…” 苏不忆又急急追问道：“那脑袋有没有被东西撞到？头还晕吗？” 苏不惊：“不晕不晕，好着呢！哎呀，快别说我了，咱们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大哥你刚刚都冷得打喷嚏了！” 苏不忆一边追问一边用眼睛扫视苏不惊的身体，亲眼确认她无碍后，才放心下来。 “咦？怎么突然这么冷？香囊被风吹走了吗？”苏不忆不由得打了个冷噤，摸着冻得僵硬发白的身体道。 真是怪了，他刚刚昏迷的时候也没觉得冷呀！ 苏不惊把夹袄斗篷等衣物递给苏不忆，嘴里回答道：“保温香囊在这里根本就没用！” 同时还把自己取出来的香囊扯开，露出内里冰凉衰败的草给他看。 苏不忆瞄了一眼后，当即凝重的皱眉，心中思绪万千。 他们家一路走来，都是靠着妹妹给的保温香囊取暖，不管穿多穿少，都不会觉得寒冷。 如今一下子脱离了它，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原来外面已经这么冷了。 苏不忆看了看苏不惊手里捧着的衣物，问都没问这些衣服从哪儿来的，拿起就往身上套。 现在保暖最重要。 两人也不讲究，在原地快速的穿上两件夹袄和一件斗篷，顺带把走路走得破烂的鞋子也换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扇叶 穿好厚实的衣物后，苏不惊和苏不忆不停跺着脚，在附近找了处平坦的雪地，并肩坐在一起。 此时没有黑雪掉落，黑漆漆的天幕深沉得就像是不见底的深渊，看久了会产生自己不能视物的错觉。 刺骨的寒风轻柔的吹拂起地上的黑雪，莫名给人一种寂寥萧瑟的孤独感。 若是独自一人流落到此，不知道该有多无助。 苏不惊双手抱着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斗篷上的毛领子严实的裹着她的脖子。 她的眼睛无神的盯着一望无际的黑雪，有些呐呐的说道： “大哥，你就不问问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为什么毫发无损吗？还有这些衣服…” “有什么好问的？你既能凭空拿出武器，拿出衣服又有什么奇怪的？”苏不忆把自己的手搓热后，轻柔的放在苏不惊的脸上给她取暖。 “如果…如果不止是衣服呢？”苏不惊直起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苏不忆的眼睛，反问道。 “那大哥就当你和阿娘一样，用空间收集了很多东西。” 苏不惊恍若未闻，依然看着苏不忆的眼睛。 苏不忆温润的眼睛静静的回望着苏不惊，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没有接话。 两人的气氛渐渐凝固，跟刀一样刮人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虽然不大，但是把人的头发吹乱绰绰有余。 过了许久，久到苏不惊想要叉开话题时，苏不忆才有动作。 只见他放下停留在她脸上给她捂热的手，轻缓的从左手的袖袋里，捻出了一片枯萎焦黄的扇形树叶。 “妹妹，你看，这原本是一片金黄色的树叶，模样跟个小扇子一样，很有趣是吧。” “树叶很薄，但是摸着却很舒服，上面好像有层浅浅的白金色绒毛，闻着还有一股清冽冽的水汽味儿。” “之前没有枯萎的时候，它很漂亮，我看了非常喜欢…它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苏不忆眉目柔和的看着手里的叶片，眼眸里尽是回忆，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的描述非常细致，仿佛他曾经在无人的时候，细细的观察摸索过无数次，把叶子的每个特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不惊听着苏不忆意味不明的话，抬眼去看。 苏不忆两指间夹着的树叶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但能看出主人把它保管得很好，边角没有一点褶皱，舒展的像刚刚摘下来的。 可就算再平整，也改变不了它已经枯黄凋零的事实。 随便在一棵树上摘片叶子下来，怕是都比它招人喜欢。 苏不惊不禁疑惑的皱眉。 大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嘛？牛头不对马嘴的。 虽然苏不惊心里很是不解，可她并没有打断苏不忆的话，而是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苏不忆从回忆中抽身，继续说道：“这种叶子在天灾降临之前，随处可见，但这片叶子，却是我在枯树林里拿到的。” 苏不惊挑眉反问：“枯树林？那里的叶子尽是会发光的灰叶子。”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模样造型，全都正常的树叶？” 苏不忆注意到苏不惊眼里的讶异，笑了笑，用语不惊人的语调淡淡的吐出一句话：“这是从妹妹身上拿到的呢。” 苏不惊猛地瞳孔放大，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 她的身上？ 苏不惊盯着扇叶看。 难道是她之前进出仙府时，无意中沾了仙府里的东西并带出来的。 只不过她没发现，却被一直心细如尘的苏不忆给察觉到了。 苏不惊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浮现起他们家之前从巨树上滑落疾行时，苏不忆对她说的那句。 辛苦妹妹了。 她的风翼无形无影，绝对不会被人看到，可若是没被看到，大哥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大哥早就有所察觉了？ 看着苏不惊惊疑不定的表情，苏不忆面色不变，用温和的态度，轻柔的抚摸了下她变得温热的脸蛋，说道： “大哥不傻的，大哥不问你，是因为…如果保持沉默能让你觉得很自在、很舒服，那你就永远不用顾忌我，什么都不用跟我解释。”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不说的权利。大哥就当你和阿娘一样，有随身空间，我们保持现状就很好了。” 看着苏不忆眉眼舒展，笑意盈盈的模样，苏不惊的嘴唇开开合合，张了半天也没说话，最后闭上嘴，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雪山给她的打击有点大，她的心现在很乱，一切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且，就算她告诉大哥了，仙府现在不能展示给他看，说了也没什么信服力。 一切都等离开雪山再说吧。 空气又沉默起来，这次连风都好像消失不见。 “妹妹，你说，我们现在是在瑞国的哪个山上啊！”苏不忆轻声询问，开口打破了满地的沉默。 苏不惊喉间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大哥还是那么温柔。 “我也不清楚，这里被雪覆盖，还长了很多之前没见过的植物。” 苏不惊顿了顿，语气不确定的继续推测道： “不过，我们被风吹跑的方向，大致是在偏南边的位置，再从我们飞的时间长短来看…希望我们是被吹到了北山吧！” 苏不惊的推测不是无凭无据，这一路颠簸飞行，途中她一直都有张开风翼，努力控制他们飞行的方向，让他们的身体尽量往南边靠。 所以，他们俩就这么直接被吹到北山，也不是没可能的。 就算不是北山，也一定是靠近北山的地方。 而北山附近，距离南方只差一条通天南河。 如果他们真的被吹到了北山，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坐了趟“顺风车”。 就算这里不是北山，至少他们趁机飞离了危险的枯树林，也省了不少精力和时间。 苏不忆摇了摇头，“不管我们是不是在北山，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里那么多黑雪，待久了难免会步入巨林里那些人的后尘。” 记得巨林里靠喝黑雪水存活的人，他们满身黄水，疯癫可怖的模样，他现在还历历在目。 苏不惊抿着唇点头，“等我们稍微喘口气儿，恢复些力气了就下山看看情况吧，至少先确认这里是不是北山。” 他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一边往南方逃，一边寻找家人。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自在 苏不忆看了看周围，思量片刻后，说道：“我们不熟悉雪山的地形，一路上可得小心。” “妹妹，你还有之前用过的白布吗？我们把手和腰都栓在一起，免得走丢了。” 若是他们俩再走散，那就麻烦大了！ “嗯，还有的，就是…白布已经没那么坚韧了。”苏不惊微微失落。 “聊胜于无嘛，大不了我们一路牵着手走，还暖和些呢！”苏不忆没问白布为什么会变得不坚韧，摸了摸苏不惊的头安慰道。 “等咱们下山之后，看看山下的情况。据记载，北山的阳面有很多浅色的奇石，其中有一个是龙形的，上面还有各路诗人题的诗文。” “如果山下是如此情形的话，那这里就是北山无疑了。” 苏不惊点头赞同。 北山和通天南河分别横亘在瑞国的中央腹地。 一山划开南北，一河分割两方，山的正面怪石嶙峋，山的背面依傍着河，河之大可通天。 辨识度很高，人尽皆知。 说完正事，苏不惊看着天地一色的雪山，怅然叹气，“唉，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雪山，虽然不是圣洁的白色，但还挺壮观的，要是阿娘他们也在这里就好了。” 想起失散的家人们，苏不忆心情也变得沉重，他如玉的喉结微微滑动，涩然的说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不管是苏不惊、苏不忆，还是不知身在何方的苏远山四人，他们心里都清楚，南方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所以，尽管大家中途失散了，但是都会心存默契，千方百计的往南方赶。 说不定赶着赶着，有一天他们就会在路上相遇。 苏不惊和苏不忆眼神坚定的看着遥远的天际，不约而同的捏紧了拳头，心里充满希望。 既然决定要下山，他们就得赶快恢复精力。 苏不惊和苏不忆找了处背风的雪地，利用苏不惊仙府里之前装进去的普通斧头，协力砍了一棵矮小的银树。 雪山上的银树质地没有大枯树坚硬，看上去结实稳固，实际上只要人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松砍倒。 要是搁在以前，苏不惊一人就可以搞定。 可是现在，却要她和苏不忆联手，吭哧吭哧的卖力半天，才能做到。 “这些活儿我来就是，妹妹去看下待会儿吃什么，顺便在地上铺点布，我们好躺着休息。” 苏不忆抬手阻止了苏不惊的动作，自己抡着斧头，将砍下来的树干均匀分段。 他掐着生火需要用到的木柴数量，将这些木柴堆放到一旁，剩下的木柴、树枝则被他用草绳捆扎起来，足足捆了四担才算完。 这边，苏不惊熟练地把木柴码放成三角形，信手从仙府里拿出火折子，递给苏不忆。 树干受到雪水的侵蚀，内里十分潮湿，被火点燃后先是生出一阵呛人的浓烟。 苏不忆见怪不怪的一边咳嗽，一边将待用的木柴，以及捆扎好的四担木柴放在火堆旁烘干，方便下次使用。 木柴烧了会儿后，浓烟不再，火堆烧的亮堂堂的，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地上的黑雪，宛若在一张细腻的黑丝绒布上，点缀了一颗火红色的闪烁宝石。 苏不惊从仙府里拿出两条带着冰块的飞鱼，六个番薯，一捧粉嫩的醒神花，还有两个陶锅和一大坨干净的冰块。 看着晶莹剔透的飞鱼，苏不惊心里忽的一动。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些飞鱼体内是蕴含灵气的，煮熟后说不定还能残留些呢？ 这么想着，苏不惊迫不及待的把冰块敲成两半，分别往两个陶锅里加去，然后把六个番薯丢进火堆烧熟。 待陶锅里的冰块融化成清亮的水后，苏不惊用手指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后，把飞鱼和醒神花各自放入两个陶锅。 没过多久，飞鱼就熟了，苏不惊满怀期待的打开锅盖，捻了一块软嫩的鱼肉吃下肚。 但生活都不是顺遂人意的。 飞鱼虽然依旧美味，可却没有一丝灵气，就是一锅普通的鱼汤。 苏不惊悻悻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接受了事实。 没什么值得沮丧的，现在的情况无非就是保持原样，最差也就这样了。 即使飞鱼没有灵气，可好歹是食物。 在这样冰寒的环境里，吃一些热食，喝点热水，不仅会让他们更快的恢复体力，还会让身体变得暖和，好处很多。 苏不惊和苏不忆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吃东西，两人各自喝了三杯醒神花茶，分食了两条飞鱼，还把飞鱼汤喝的一干二净。 剩下的六个番薯则作为赶路时的干粮，被妥善放在他们的衣服里。 烤熟的番薯带着火热的暖意，熨烫着两人的肚皮，即能充当手炉，还能保持番薯的温度，不让它那么容易变凉。 填饱肚子后，两人摸着怀里的番薯暖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坐着闲聊。 “啧，可惜我没有存甘茅根儿！不然放鱼汤里，还得再鲜点呢！”苏不惊遗憾的摇头，不再故意遮掩仙府的存在。 既不说破，也不掩饰。 苏不忆捂嘴笑道：“有口吃的大哥就知足，这还多亏了妹妹呢。” 这些烟火气十足的谈话内容，让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温馨。 就好像他们还在永州时一样，虽然背井离乡，但没有天灾人祸，没有家人分离，虽然有恼人的官兵贪吏，日子却还算平和且安宁。 突然，苏不惊披散着的头发一下子被风吹到前面，糊了她一脸。 浓密的发丝调皮的瘙刮着她的脸皮，惹得她无语的把头发撩开，撩了好几次才把头发固定在脑后。 结果她刚把头发撩到后面，身上披着的斗篷就被风吹掉。 这可要不得，现在一针一线都是要紧的物资，千万不能丢了！ 苏不惊赶紧起身去追，可每次手要碰到斗篷时，斗篷都会凑巧的再次被风吹起，顽皮的就像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逗弄着追它的人。 苦追它的苏不惊就不那么欢快了，她狼狈的像只不断弹跳的青蛙，站起又蹲下，蹲下又站起。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饭后的热身运动了。 “呵呵…哈哈哈！” 苏不忆捂着嘴角，噗呲一声笑出声。 笑了半天，也没有停下，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笑 看到苏不忆笑得那么高兴，苏不惊心里微微一动，指尖轻轻松开，到手边的斗篷再次被吹远。 喘着气追了半晌，苏不惊捏着“好不容易”抓住的斗篷，重新披在身上，蹲在地上，故作羞恼的抬头，“嗯？大哥你在笑什么？” 苏不忆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摇头发笑，周身尽是令人愉快的氛围。 苏不惊看着看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也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笑了半天，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哥你究竟在笑什么啊？”苏不惊不管地上湿润的黑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雪地，满眼亮晶晶的望着苏不忆。 苏不忆笑得眼角微红，“先不说我，妹妹你在笑什么？总不可能是看见大哥笑，就跟着笑吧！” 苏不惊闻言，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抬起头，对着广袤无垠的天际将那口气呼出来，“我吗？我是在笑捉摸不透的命运。” 仔细想来，他们历经重重困难，一路披荆斩棘走到这里，已经看过了太多生死，见过太多闻所未闻的奇观奇景，还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无非就是有感而发，对他们家一路跌宕起伏的人生、起起落落的命运付之一笑。 若是这次，她还能在没有灵气的状态下，顺利跨过雪山，那她都会想给自己一个亲亲了。 苏不惊想着，又笑了出声，“大哥呢？在笑什么？” 苏不忆的眼眸略带回忆的望着火堆，“还记得小时候，妹妹你不爱笑，二弟为了逗你开心，就学猴子、牛还有猪这些动物给你看。可你次次都不笑。” “呵呵，记得有一次，二弟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妹妹你轻轻的笑了一下，二弟就记住了。” 苏不惊有些困惑的皱眉，“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还有，谁说她不爱笑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她有三百六十六日都是咧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 苏不忆摆手道：“可能是你忘了吧，小孩子忘性大。” 苏不惊还是有些不解，不过没有紧抓着不放，转而追问道：“也许吧…然后呢然后呢？二哥记住之后怎么样了？” 苏不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从那之后，二弟每日按三餐去爬树，每次去爬树还要抱着你去。他爬树的时候，就把你放在树下，然后故意掉在你面前，做怪相，摔给你看。” “那夸张的模样，阿娘看了都担心二弟腿折了。” 苏不惊捂着嘴笑道：“哈哈哈！二哥好笨…大哥，你说我现在不笑还来得及吗？我想看二哥屁股开花！” 说着，苏不惊板起脸，努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里闪闪的笑意，和郁闷、伤心等不好的东西完全搭不了边。 苏不忆忍俊不禁道：“屁股是开不了花的，阿娘担心他摔出毛病，检查过他的腿，结果发现…” 苏不忆话尾微微拖延，有点卖关子的意思。 苏不惊很配合的问道：“发现什么？” “结果，阿娘看到二弟腿上、腰上、还有屁股上，都用薄棉垫了底的，里面的肉白生生的，就算再摔个百八十回也不会出事。” 苏不忆学着赵氏的语气，“我还以为你多笨，每日按三餐去啃泥，幸亏你没蠢到家。” 苏不惊哈哈大笑出声，“哼，等我再见到二哥的时候，我定要狠狠地笑他…” 苏不惊笑着，突然想起苏不惟之前将虫子排泄的“白泥”当作食物，直呼美味的悲催样儿，一个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二人笑够之后，火堆也差不多快熄灭了。 于是，苏不忆收拾好火堆的残渣，苏不惊则把地上铺着的布裹在四担木柴上，并将木柴全部收进仙府。 说来奇怪，虽然苏不惊不能进入仙府，可普通的物资却可以随意进出。 这样也好，跋山涉水已经很不容易，若是再有拖累，难度更是大大提升。 她还可以一路收集木柴，以后要用到木柴的地方还很多。 然后他们分别把属于自己的三个番薯揣进怀里，各自戴着一层面罩，沿着下缓的雪坡开始赶路。 下山比上山容易，苏不惊和苏不忆半是用走，半是用滑的往下赶路。 其实，他们也不想用滑的方法下山，实在是因为他们的鞋子底部不怎么防滑。 有些时候滑得猛了，经常出现刹不住脚的情况。 “大哥，我们先停一下，在这里砍点木棍子当拐杖吧，地上有些地方结了冰，下脚滑溜得很！”苏不惊拍了拍满身的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先不说滑倒会不会扭伤脚，光是雪水会浸湿衣服这一点，就很令人头疼了。 这种天气若一直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绝对要染风寒，甚至发热。 就算她仙府里还有一点治风寒发热的药，但他们终究不是大夫，这里也没有常见的草药由得他们随意摘。 那些药是吃一副少一副，能省则省。 苏不忆没有开腔，只是重重的点头。 他抡起斧头，就近找了棵相对较细的银树，哐嗤一声拦腰斩断，然后做了两根简易的木拐。 木拐外皮倒刺横生，粗糙不平，十分膈手。 为了不让手受伤，苏不惊从仙府里取了布，剪了四块白布，和苏不忆一起将整只手包裹严实。 这样做的话，手心既不会被倒刺划伤，还能给手挡挡风，起到保暖的作用。 至于做木拐后剩下的银树木材，秉持着不浪费一丝物资的原则，苏不惊和苏不忆决定将之作为储备烧火的资源，全部拾掇好收进仙府，这才重新出发。 他们被狂风吹落到雪山上的位置，不是很靠近山腰，而是接近山脚的位置。 两人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大概持续五次后，才看到了山脚的影子。 苏不惊和苏不忆强忍住心中的喜悦，手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摸索走过去。 离开了雪山，脚下堆积的黑雪渐渐消失，路面上能看见泥泞的土壤。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速逃 “大哥，你看那里，有个好大的石头立着！”苏不惊指着山脚不远处的巨大石块说道。 前方有很多若隐若现的阴影，应该是有很多石头在那里。 “会不会是北山特有的怪石群？” 苏不忆拉住苏不惊几欲加快的脚步，“别急，石头又不会跑，咱们慢慢走过去，不然又要摔跤。” 苏不惊这才慢下来。 两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走近一瞧，才知道，前方林立着的阴影，正是一片怪石群。 怪石或大或小，或弯或斜，造型奇特各异，诡谲多变，表面皆凹凸不平，每个洞都出现的恰到好处。 石头与石头之间重重叠叠，精美的宛若一件件艺术品，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大哥，那个就是龙形石吧，好大啊。”苏不惊右手的火把高高举起，借着微弱的火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怪石群中央，那雄伟瑰丽的巨石。 苏不忆牵着苏不惊的手，一齐朝龙形石走去。 龙形石姿态霸气，体态蜿蜒若山脊，石头的头部高高扬起，像是下一瞬就要腾空起飞，“龙身”上镌刻着首首绝妙诗词。 苏不忆轻轻摩挲着石头上刻画的诗文，看得目不暇接，“嗯，这些诗确实是在描绘、感叹北山的壮丽风光。” “这里就是北山无疑了，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北山的阳面，只要翻越北山，就能到达背面的通天南河。” “果然没错，大哥，我们这是到北山了！嘿嘿，那风一吹，直接省了我们万八千的路程呢。”苏不惊拉着苏不忆的手，心情有些激动。 哈哈哈，他们现在离南方只差一山一河，终于快要到地方了！ 趁着苏不忆看诗文的空档，苏不惊没有惊动他，转身朝着之前她指的那块石头走去。 这块石头长约七尺，宽约三尺，石头正面平整，背面坑坑洼洼，颜色呈较浓的月白色，在黑漆漆的环境下十分醒目。 它屹立在雪山四五丈的位置，不管是下山的人，还是上山的人都能够一眼看见。 “我看看，这上面好像还有人用血写字！写的什么呀…”苏不惊踮起脚尖，勾着脑袋看石碑上的文字。 啊…多久没见过字了？ 多亏了苏不惊小时候跟着苏远山学过这个世界的文字，此时才能顺利把上面的血字读出来。 “此为北山，万不能入，速逃，速逃。”苏不惊一字一句的念出声，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此时，苏不忆发现苏不惊的动作，走到苏不惊身旁，同样也看到了石头上的血字。 “妹妹，留字之人提醒我们不要进山，赶紧离开这里…你说，里面究竟有什么危险才能让前人放弃？” 看着石面上潦草的鲜红字迹，苏不忆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能走到这里的人，想必都是为了赶往南方安顿，可临门一脚时，却又逃离，还留下了这段血字。 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写字之人一定是在遭遇极大危险的情况下，仓皇的咬破手指来书写的。 文字不会骗人，文字背后所蕴含的情感，同样不会骗人，他从血字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懊悔和警示。 因此，苏不忆并不怀疑石面上的血字的准确性。 书写血字之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警告后来之人，千万不要上山去自寻死路。 听到苏不忆的问话，苏不惊摸着冰凉的石面，语气不确定的推测道：“寒冷？饥饿？或者是…迷路？” 苏不惊心里默默补充： 还有无缘无故压制灵气的神秘力量，专门克她！ “唉…就怕不止这些，而且这几样，也都不好办。”苏不忆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是老三样，可个个都相当棘手。 苏不惊抿了抿唇，“但这里是北山，是我们前往南方的必经之路，绕不过去的。” 顿了顿，苏不惊又牵起嘴角，安慰道： “大哥别忧心，我们先前不就是从北山下来的吗？里面什么样儿你也知道，除了雪和树的颜色怪了点以外，和普通的雪山没什么区别。” “而且，别的危险我不敢保证，至少咱们不会忍饥挨饿，我仙…空间里的物资虽然不多，但是省着点吃用，坚持个两个多月不成问题的。” 对别人来说，进入雪山就意味着失去食物和水源，用命去搏那一线生机。 可对于苏不惊和苏不忆来说，并不能构成致命的问题。 他们不用依赖黑雪就能有水喝，也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更不用害怕没有足够的木柴，他们手里的武器再钝，砍个银树取柴烧火还是轻轻松松的。 苏不忆的面容这才稍稍缓和些，“迷路的话…唉，不知道这些银树会不会像之前在枯树林里那样，做了标记会自己移动打乱。” 苏不惊立时拿出一捧白布，“那我们先绑在树上试试看。” 这些白布是失去灵气的白炼布，虽然不再刀枪不入，但也不会被风一吹就碎。 又因其颜色在黑雪中醒目亮眼，用来作为探路标记的工具非常好。 苏不忆摸了摸略显粗糙的白炼布，没有多嘴询问，为什么和之前的手感不一样，而是走到雪山脚下的数十根银树旁，依次用白炼布系好。 且每根银树的拴系方式都有所区别。 最前面的银树，白布系于其树干的最上端，中间的银树则逐渐降低系白布的位置，一直到最后面的银树，白布系在其树干的最下端。 如此看去，银树的位置有没有发生变化，就一目了然了。 做完这些，他拉着苏不惊的手回到血字石碑附近，安静且耐心的看着银树的变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不惊和苏不忆一直等到手脚冰凉麻木，才停止了等待。 “大哥，我们过去看看吧。”苏不惊跺了跺略微僵硬的脚，拉着苏不忆的手，两人怀着谨慎的心情，走到绑了白炼布的银树前查看情况。 “呼！” 看着树干上一如既往的白布，以及没有任何变化的白布拴系顺序，苏不惊和苏不忆松了口气。 看来，银树没有大枯树那么邪门，迷路问题也解决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整装 “妹妹，白布还有多少？”苏不忆询问道。 苏不惊摸着下巴沉思了会儿，答道：“数量挺多，一匹布撕裂成一条条的带子的话，就更够了。” 苏不忆了然的点头，“那我们就重新上山了？” “先别急！我们先摸清楚雪山的地形情况后，再爬也不迟。”苏不惊摇头道。 接着，苏不惊和苏不忆两人往雪山外围走了半晌，找到了一棵高大的银树。 苏不惊搓了搓掌心，轻车熟路的一个助跑借力，一下子就蹦到了树干的中间。 “慢点，妹妹，你的手可要抓稳了…哎呀，那根树枝那么细，万一折了怎么办？抓旁边那根！” 苏不忆急得在树下走来走去，不停的言语指导，同时两只手呈拥抱动作，“妹妹，摔下来也别怕，大哥在下面接着你呢。” 苏不惊扭过头，嘿嘿一笑道：“大哥，你都不会爬树，怎么还指导起我来了。” “放心吧，我跟二哥别的没学，单就这爬树，哼，连他都比不过我呢！” 苏不忆往日柔和的嗓音，此时带着罕见的严肃和焦急，“别分心啊，赶紧转过头去，专心爬树。” 苏不惊小声嘀咕道：“专心爬树…要是我小时候爬树的时候，你也这么说就好了。” 苏不惊瞄着苏不忆担忧不已的脸庞，还是乖乖的回过头去。 然后她双手双脚并用，左手扒拉树杈，右腿抵住树干，动作灵活的跟猴子似的，嗖的一下就爬到了树顶。 “到顶了，我看看啊…哇！这雪山好大啊，左右两边根本望不到尽头。” 苏不惊扒着树叶，两脚使劲踮起，眼睛亮亮的感叹道。 真别说，这黑乎乎的雪山倒还有点看头的，比起白雪皑皑的雪山，更多了几分诡异的神秘。 要不是这怪雪山克制她的仙府和灵气，她估计都要泡上一杯茶，好好的欣赏一下此番美景才行。 “妹妹，你的脚站稳了，别晃来晃去的，大哥看了心里瘆得慌！” 苏不忆没太关注苏不惊话里的内容，而是跟个老妈子似的，不停的唠叨苏不惊不安全的行为，只恨不得是自己在树上。 苏不惊只好站稳，两手紧紧的抱住树干，“好了，大哥快别念叨我了。” “我跟你说，这个雪山好大好高啊！像个勾股形，山巅好像要戳破天一样，云都没它高。” 苏不忆道：“嗯，雪山左右两边的坡，缓不缓？” 苏不惊眯着眼睛细细对比了下，才回道：“肉眼看的话，我个人感觉右边更缓一些，左边好多凸起的阴影啊。” “嗯…那右边的银树多吗？能看清吗？”苏不忆继续问道。 苏不惊想也不想的答道：“不多，但是比左边的要多一些。” “很好看清的，银树的颜色在黑雪上多显眼啊，就跟那些商人炫耀夸赞的金刚石一样。” “这样的话，我们就走右边吧。快，赶紧下来，树上冷风多，吹多了仔细头疼，我在下面接着你。” 苏不忆催促道，生怕苏不惊多吹了一丝冷风。 苏不惊毫不费力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并拍掉手上的沾染的木屑。 “大哥别担心了，我这不是下来了吗？既然决定好，要走雪山的右半部分，那大哥给我点时间，我休息好了就出发。” 实际上是，她好不容易从雪山上下来，可得抓住这个机会，进入仙府把灵气恢复完。 “不用你说也该这样，你先在这里待着，大哥去周围看看还没有类似这块石碑的存在。若是有，碑文能给我们提供很多线索。” 苏不忆不厌其烦的叮嘱道：“你就乖乖待在石碑旁边，一定不要离开这里，哪里都不许去，大哥去去就来。” 苏不惊背着手，乖乖点头。 嗯！她哪里也不去，就去仙府里转转，保证出来的时候是在石碑旁边。 看到苏不忆渐渐消失的背影，苏不惊眼珠子一转，二话不说就往仙府里钻。 老天保佑啊！她现在已经不在雪山里了，一定要让她成功进仙府呀。 苏不惊心里念念有词，再次睁眼时，她已经身在仙府。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的仙府怎么可能不能进，如今看来，果然就是雪山的问题。” 苏不惊叉腰大笑，心里格外舒畅。 啊！ 每口呼吸都有浓郁的灵气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苏不惊感叹完后，没有耽误时间，飞快的调整好状态，盘腿而坐，迅速汲取仙府里的灵气。 汲取灵气的速度之快、威力之猛，甚至在她的丹田处形成了个小小的半透明漩涡。 因为只是练气期，丹田、经脉容量有限，没过多久，苏不惊的丹田就恢复了灵气。 苏不惊没有太过欣喜，而是摸着自己的腹部，嘀咕道： “现在是恢复灵气了，可万一我进到雪山里，灵气又突然消失怎么办？” 苏不惊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在雪山时的经历，她仍然记忆犹新。 “嗯…干脆趁着现在还没进雪山，我将体内的所有灵气，借助前世修得的秘法，尽数封印于我的心尖上。” “这样的话，只要我不解开封印，灵气就不会溢散。” 苏不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这样做，只要她不死，灵气就定会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她的身体里。 若是他们在雪山上遇到了极大的危机，她就能随时取用封印于心尖上的灵气，力挽狂澜的救他们一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封印了灵气后，她就跟之前一样，暂时成为了没有灵气的普通人。 不过与保命相比，成为普通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一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最关键的是，要给她和大哥留个保命的必杀技兜底儿。 说干就干，苏不惊当即闭上眼睛，手中快速的掐诀。 丹田里待着的灵气就乖乖的跟随苏不惊的引导，缓慢的进入到苏不惊的心尖上，成为其上一个小小的红点。 紧接着，苏不惊周身忽然发出红色的微光，衣摆衣袖皆无风自起。 苏不惊额角的碎发也被微微吹起，露出她稚嫩的面庞。 一切在无形中，好像发生了变化… 抱歉，今天周末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发迟了，下一章12点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进山 “呼，搞定了。”苏不惊轻轻的吐出一句话，睁开眼眸的瞬间，眼底仿佛有一丝红芒闪过，转瞬即逝。 封印好心尖处的灵气后，苏不惊没有继续在仙府停留，马上就离开了仙府。 仙府外，苏不惊的身体凭空出现在石碑旁。 苏不惊仔细的拍了拍衣服，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下，生怕身上沾了仙府里的东西带出来，再被苏不忆看见。 虽然苏不忆并不深究，但是在她没和盘托出之前，还是不要再暴露了。 苏不惊感受着心尖处里封印的灵气，顿时觉得踏实不少。 她放松身体，肆意的靠在石碑上，远眺雪山。 近在眼前的雪山巍峨壮丽，雄伟壮观，神秘的黑雪覆盖其上。 半山腰往上隐隐有白雾涌动，黑与白之间，透露出一股幽暗的朦胧感，让人想要揭开面纱，一窥“黑美人”的全貌。 但这些奇景，都不能掩盖它的神秘莫测。 雪山陡峭挺拔，一眼望去渺无人烟，连绵起伏的坡度令人望而生怯。 苏不惊越看越觉得没谱儿。 他们赤手空拳，就算仙府里有足够的物资，可是山的另一头那么远、那么冷、那么高…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隐藏其间。 对别人来说，闯雪山是九死一生，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爬山的基础条件完备些，可难度依旧很大。 就在苏不惊暗自愁苦时，苏不忆踏着干净的鞋面，踩着黑雪，嘎吱嘎吱的回来了。 “妹妹，我去附近看了下，没有碑文了。从这里出发，大概几里的位置，是雪山坡度相对较缓的部分，我们就从那个位置入山吧。” 苏不忆抚了抚苏不惊有些微凉的手，轻轻的说道。 苏不惊站直身子，面色红润的说道：“那…我们就出发吧！” 苏不忆正了正神色，心里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干劲。 即使前方危险重重，他们也要走下去。 因为只有翻越雪山，他们才有机会重新见到家人，才有机会找到世外桃源。 苏不惊和苏不忆临走前，先是心怀感恩，态度真诚的对着石碑拜了拜，然后固定好脸上的面罩，一人手持一根粗糙的木拐，朝雪山走去。 不过这两根木拐，与之前已有不同。 两根木拐的底部，都用轻薄的白色纱布，捆绑了一大包亮盈盈的枯树叶。 那些枯树叶，全都是苏不惊在枯树林时收集的。 在她还不知道枯树叶的致幻作用时，就想着叶子既然能自主发光，那就该多少收集点。 就算离开枯树林了，他们还能用它来代替火把，作为一家人赶路时的照明工具。 苏不忆语气含笑的夸赞道：“还好妹妹有先见之明，及时储备了枯树叶。” “不然以我们现在的状况，连稳定身形都要小心，更别说还要空出一只手来举火把，维持火苗了。” 为了避免摔倒，两人脚步缓慢行走，腰间还牢牢地系着白布，防止途中走失。 他们以木拐为身体的支撑点，每走一步，都要让木拐先去探路。 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雪地上，凡是看到地面有反光，他们就挪动脚步，绕路前进。 目前这里的雪还不多，只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若是雪再厚点，那他们行进的速度，还要慢上不少。 虽然速度缓慢，但一步一步的积累之下，苏不惊和苏不忆还是无惊无险的进入了雪山的范围。 到达山脚后不久，雪山上就起了一阵风。 风不大，但是会吹起山上堆积的黑雪。 黑雪纷纷扬扬的飘洒弥漫着，和寒风宛若恋人般难舍难分。 同时还无情的遮挡了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视线，让本就视物模糊的他们只能被迫龟速前进。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风雪声，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禁屏住呼吸，用空出来的手使劲捂住面罩，生怕吸一口雪进身体里。 一时间无人说话，雪山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呼啦啦的风雪声。 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了，所以他们决定先停下来，等风停了再继续行走。 刚开始，苏不惊和苏不忆想着风应该吹不了多久，所以只是匆匆找了根银树，直接席地而坐，躲在银树背后来躲风， 两人也并未生火，而是互相抱着取暖。 他们心里默默的数数，祈祷这场风雪赶紧过去。 然而，这风一吹就没完没了的。 苏不惊和苏不忆等得手脚都发凉了，风雪依然没停，他们俩反而还傻愣愣的吹了一身雪。 “大哥，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吧！”苏不惊用衣袖捂住嘴巴，生怕说话的时候张开嘴，把黑雪吃进去。 苏不忆同样有此顾虑，他没有开腔，而是点头表示同意。 这种关头，能用肢体交流，就别用嘴说话。 苏不惊和苏不忆意见统一后，当即想要互相搀扶着起身。 可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起不来了！ 苏不忆面容苍白的用衣袖捂住口鼻，瓮声瓮气的道： “我怎么会站不起来？臀那里就好像被粘稠的麦芽糖给黏住了，妹妹，你呢？” 苏不惊深有同感，她用手摸了摸屁股旁边的雪，咽了口唾沫，道： “约莫是因为我们坐在这里等的时间太长，屁股的那块布料已经和雪地粘连着结成冰，冰黏着裤子才站不起来。” 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不过说实话，这个原因，真是够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皆风中凌乱，欲哭无泪。 看来，以后在寒冷的雪山里还不能随随便便坐地上咯。 “我们必须赶紧起来，再多吹会儿冷风，肯定会发热的！” 苏不忆全身不停的挣扎，可是依然纹丝不动。 “啧，时间不能再拖了。”苏不惊眼珠子一转，出了个主意。 “这样吧，我们内里还穿了两条裤子，面上的这条既然被冰粘住了，那我们就把面上的裤子给划烂。” 既然裤子阻挡了他们，那就舍弃它，只要他们能从地上站起来。 听到苏不惊的话，苏不忆学着苏不惊的动作，用手去摸了摸被黏着的裤子，建议道： “可以是可以，那…妹妹，你先拿两条裤子出来备着，好方便我们立即换上。” 苏不惊一个劲儿的大幅度的点头，生怕苏不忆没看清。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雪屋 苏不惊从仙府里精挑细选了两条带绒毛的裤子，然后冲着苏不忆眨了眨眼睛，表示准备好了。 苏不忆了然点头，先是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苏不惊，表示自己先来，苏不惊随后。 苏不惊点头同意，把脚腕上绑着的匕首递给苏不忆。 接着，苏不忆捏着匕首，小心的打量了下裤子，然后控制力道，沿着裤子接触冰面的边缝划开，苏不惊则在一旁举着枯树叶木拐给他照明。 好在匕首还算锋利，裤子很轻易的就被划开了，苏不忆也得以从冰面上脱身。 然后他迅速穿上搭在苏不惊肩上的一条较长的裤子。 轮到苏不惊时则更快，她眼睛都不多眨一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面上那条裤子给划烂，并把肩上的裤子麻溜穿上。 直看得一旁的苏不忆干瞪眼。 妹妹真是的…就不担心力道太大把皮肉划伤了吗？ 他并不知道，苏不惊手感纯熟，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两人换好后，并没有马上松懈下来，而是站起身，有条不紊的找了片银树林立的地方。 “就这里吧，面前这四棵银树正好形成了一个四方形，我们可以把布系在树杈上，做一个简易的幄帐。”苏不忆指着银树说道。 苏不惊眯着眼睛观察了下，觉得苏不忆的想法很不错。 于是，她依言从仙府里拿出几块宽大的深灰色布料，又随手薅了一把干燥坚韧的草茎，和苏不忆一起，捻了草茎编制草绳。 由于之前跟着逃荒队伍学了编制草绳的方法，苏不惊和苏不忆皆在较短的时间内，手法熟练地编制了数十根草绳。 做好草绳后，他们联手把布料四角各戳个洞，再用三根草绳拧为一股粗绳，穿过布料四角的洞。 苏不忆将布料上端的洞牢牢地系在其中两根银树的树杈上，布料下端的洞则系在树根上。 接着，两人又如法炮制的系了另外三块布料，直到布料形成四块包裹紧实的“墙面”。 这还不算完，苏不忆背着苏不惊，让她在头顶罩上两块布，如此，一个有墙有顶的幄帐就做好了。 不过谨慎起见，苏不惊又在幄帐的最外层挂了第二层布。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幄帐不会露雪吹风进来。 看着与黑夜、黑雪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幄帐，苏不惊和苏不忆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这个幄帐做工简陋，十分粗糙，比不上行军之人的军事幄帐精致牢固。 但用来作为暂时休息的地方，却是绰绰有余，而且幄帐的颜色与环境相近，若是有外人闯进，也极不容易被发现，具有一定的隐蔽效果。 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有在外面欣赏太久，马上进入幄帐里躲风雪。 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进去，他们没有急急坐下，而是先在幄帐内的雪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皮料。 苏不惊噗通一声瘫倒在皮料上，感叹道：“唉，真是不容易啊，在这里行差一步就会有致命危险。” 苏不忆苦笑着说道：“还好我们穿的厚，若是只穿了一条裤子，刚刚的举动足以让我们的双腿瘫痪不起，冻得失去行动力。” “我们又没爬雪山的经验，有些细节问题要临到头才会察觉到，会犯错是必然的。” “下次注意些吧，别再犯就行了。”苏不惊躺在皮料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回话道。 苏不忆嗯了一声，顺手把放在幄帐外的两根木拐拿进来，用力倒插在幄帐门口处露出来的土里，将之作为照明的灯具。 树叶的微光渐渐在幄帐内弥漫开来，幄帐内的漆黑一下子就被光明驱散。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眼前唯一的光亮，似是发呆，又似是在平复内心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幄帐内一片安静，耳边充斥着寒风拍打幄帐发出的噪音，显得格外刺耳。 苏不忆手臂枕在脑后，开口打破沉寂，“也不知道这场风什么时候能停。” “哪怕风下一刻就停，我们也不走了，幄帐都做好了，不好好的休息下、睡个觉怎么说的过去？” 苏不惊拿出两床厚厚的被子，丢给苏不忆一床，自己脱下微微湿润的靴子，就要窝在被子里休息。 “先别睡，我们得先在幄帐里生个火，不然睡着了会生病的。” “生病了的话，人遭罪不说，我们赶路的进程也会变慢。”苏不忆贴心的提醒道。 苏不忆的话很有道理，苏不惊打起精神，从仙府里拿出一部分之前收集存储的银树木柴，堆叠成大小适中的三角形火堆，摆放在幄帐正中间。 由苏不忆用火折子点燃火堆。 干燥的木柴遇火则燃，木头与火舌噼里啪啦的燃烧，带来了滚滚热气，橘红色的火光交映着死寂的灰光，把幄帐内照得亮堂堂的。 幄帐内部空间虽然不大，但是躺两个人加一个火堆，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不忆把自己怀里的两个番薯放在火堆里加热，顺手在旁边随便捡了两块光滑圆润的石头，丢进火堆里炙烤。 “等火堆燃尽，这两块石头也该热乎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抱着石头取暖。”苏不忆解释道。 “那我们多放些石头进去吧，我们还可以用来抱着睡觉、捂脚，比火堆实用多了。”苏不惊跃跃欲试道。 毕竟，火堆可不能抱在怀里。 苏不忆笑着点头，又挑了几块没有尖角的石头丢进火堆。 苏不惊掏出一块冰坨子，装到一个小锅里，准备烧点热水来喝。 在寒冷的时候喝些热水，有助于身体更快的恢复温暖。 看着火堆周围还有空隙，苏不惊建议道： “大哥，咱们把鞋子和足衣脱了，放在火堆旁烤烤，这么穿着怪不舒服的。” 走了许久的雪地，他们的鞋子和足衣或多或少的有些湿润，虽然不妨碍走路，但是脚很不舒服 苏不忆动了动脚趾，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鞋子里确实很不舒服，又湿又腻的。 于是，苏不惊和苏不忆脱下鞋子和足衣，放在火堆旁炙烤，赤裸的脚则裹在被子里，倒也不冷。 苏不惊和苏不忆双手并排挨着，凑近火堆取暖，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找闲话说，尽量不让氛围变得安静。 没过多久，番薯和热水就可以吃了。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迸射 “山上真冷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现在这么冷了…” 苏不忆小口小口的掰着番薯吃，边吃边喝热水，才觉得身体从内而外的变暖和了。 “以前多亏了香囊，不过现在也不错，等会儿睡觉的时候穿着暖洋洋的足衣，还有石头可以抱着取暖…嘶，好烫。” 苏不惊嘴里的番薯烫得她直吐舌头。 苏不忆语气略带责备的说道：“吃这么急干嘛，小心舌头被烫伤。” 苏不惊用手不停扇风，可算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笑眯眯的回了句，“下次一定。” 苏不忆无奈的摇摇头，把手里的番薯掰一块下来，吹凉后放到苏不惊的嘴边，“喏，大哥喂你吃，太烫的东西不能急着吃下肚，对肠胃不好。” 苏不惊叼过温热的番薯，一边嚼一边口齿含糊的道： “谢谢大哥，作为报酬，待会儿就由我先守夜，大哥休息。” “不用，我不困，我的睡眠一向浅，妹妹先睡吧。”苏不忆温和的拒绝道。 “大哥不要这个报酬，那就没办法了，我只好给大哥一个抱抱了。”苏不惊故作苦恼的歪着头，下一瞬就起身抱住苏不忆的身体。 苏不忆被苏不惊的表情逗笑，纵容的摸摸她的头，“好了，吃好了就把脚擦擦，去被窝里躺着。” 苏不惊喜滋滋的点头，吃完手里的番薯后，将陶碗中的热水一饮而尽，裹紧被子乖乖的躺好。 “你忘了穿足衣了。”苏不忆温柔的把苏不惊的脚从被子里掏出来，是用锅里剩下的热水擦了擦脚，然后动作轻轻的帮她穿上足衣。 苏不忆从欲燃尽的火堆里捞出三块石头，用薄布裹好，在苏不惊的脚边放了两块石头，剩下的那块则被他塞进苏不惊的怀里。 “好好睡吧。”苏不忆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 苏不惊感受着苏不忆的体贴和温柔，内心一片滚烫，她闭上眼睛，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大哥真好。 人在吃饱喝足，过度劳累的状态下，很容易入眠，所以没过多久，苏不惊就沉沉睡去。 永夜下的雪山，其寒冷程度比之冬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不忆坐在被窝里，借着微光，看着苏不惊恬静的睡颜，喉间溢出一丝叹息。 他穿好足衣，瞄了眼彻底熄灭的火堆，没有继续点火，而是从中捞出一块石头，裹好揣进怀里。 剩下的石头，则全部被他塞进苏不惊的被窝里。 苏不忆安静的坐在原地，一会儿望望木拐上的光，一会儿瞧瞧苏不惊，一旦她有翻身的迹象，就会及时替她盖被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不忆拿出一个小册子，用石墨在上面写字，待写完后，他把写了一半多的册子妥善放好。 外面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周围寂静无声，苏不忆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外面爆发出阵阵刺眼的白光，白光穿透幄帐的布，激得苏不忆一个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外面。 怎么忽然有光了？ 苏不忆心里暗自惊疑，强忍住出门的欲望，谨慎的在幄帐内等待了片刻。 苏不忆心里数着数，一直数到两百时，外面依然一片锃亮，没有消失或是发生别的怪事。 苏不忆知道，他该出去看看情况了。 “大哥，你怎么不叫我，轮到我守夜了…咦？外面怎么这么亮？”苏不惊揉了揉眼睛，就要起身。 “不清楚，我正准备出去看看。”苏不忆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一起去。”苏不惊睡意不再，面容严肃的掀开被子。 苏不忆赶紧把夹袄和斗篷递给她，两人穿好衣服鞋子，戴好面罩后，快速走出幄帐。 此时，幄帐外亮堂一片，雪地上迸射出道道刺目的白光，一直射到半空中才算完。 眼睛循着白光的尽头看到它的根源，才知道这些白光的源头，竟然是银树！ 苏不惊吃惊的看着面前充当幄帐支柱的四棵枯树，“这…这树怎么一下子这么亮啊，会爆炸吗？” 这么说着，苏不惊捂住眼睛连连后退，可退了两步又停下，自嘲道： “嗐，该炸的话，早在我睡着的时候就炸了，我现在退有什么用？” “过了这么久都没事，至少爆炸是不可能发生的了，至于别的危险…暂时还不知道。” 苏不忆以手遮额，眯着眼睛向远处的光柱看去，“如果是银树在发出光线，那山上的银树还真不算少。” 连绵起伏的山上不断有白光迸射而出，距离苏不惊或远或近的光柱在雪地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就像是在灯塔在发射信号。 同时，光柱的光线强度很大，能把银树周围的地面照得一清二楚，连一块拇指大的拦路石头都清晰可见。 永夜多久无人可知，但是活在永夜阴影下的人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恍若白昼的场景了，他们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习惯在模糊不清的火光下看东西。 也正是多亏了这些光柱，让他们头一次在永夜下看见如此清晰的东西。 苏不惊顺着苏不忆的视线远眺。 风景奇特，壮观非常，但是苏不惊的心却悬了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像之前的枯树林和黑雪就是如此。” “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银树有什么古怪，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之后烧火，还是别砍银树来用了。” 苏不忆无奈的叹气，“若是不用银树，我们的木柴储量够吗？一次最少都要一担木柴。” 他不是反对苏不惊的提议，相反，他非常赞成。 可是现实情况同样需要考虑和顾忌，他们总不能不点火做饭取暖吧，这样真的会冻死的。 苏不惊沉思了片刻，试探性的动了动手指，她想要将仙府里的灵树连根拔起。 仙府里生长的树是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灵树，一根够他们烧很久的了。 只要能把灵树拿出仙府，哪怕它们失去灵气，也并不影响。 因为作为烧火的木柴不需要灵气，只要能被点燃，以及烧火时的烟气没有毒就行。 ------------ 你一百五十章 追光 苏不忆见苏不惊一脸深色，知道她有主意，于是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没有出言打扰。 下一瞬，苏不惊右手虚空一抬，手中凭空扔出一根遒劲粗犷的大树丢到雪地上，激起阵阵雪花。 大树的个头比不上巨林里的枯树，可也算粗壮，至少比银树大上许多。 树干原本呈墨绿色，掉到地上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表层慢慢变成浅浅的草绿色。 这是失去灵气，变成普通大树的征兆，不过树的大小没有变化。 “哈哈！果然没问题，大哥，我们就暂时用这棵树吧，用完了我再拿。”苏不惊得意的双手叉腰。 虽然仙府里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没有灵气，可依然对他们有用。 “类似这种树，数量够吗？”苏不忆俯身，好奇的用手去抚摸树身。 苏不惊挑了挑眉毛，“绝对够，就算我们一天烧一百棵树，活个一百年，也是没问题的。” 苏不忆被苏不惊的话语逗笑了，“呵呵呵，一天半棵树都够了，而且大哥可活不了一百年。” 苏不惊皱眉，“一百年又不长，谁说你活不了一百年的，大哥少胡说。” 苏不忆只是笑笑不说话。 太平盛世年间，普通人能活四五十岁已是不易，更何况现在天灾频频，他们居无定所，说难听点就是有今日，无明日的，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虽然很残酷，可这就是事实。 见苏不惊不高兴的瘪着嘴，一副还想反驳的模样，苏不忆不与她争执，赶紧转移话题： “好，是大哥说错了，大哥争取活个一千岁，日日唠叨妹妹才好。你再去睡会儿吧，我把这棵树处理好就进去。” 苏不惊噗呲一声笑出来，然后道：“休息也该轮到大哥休息了，我来劈木柴，大哥进去眯会儿，不然接下来赶路该没精神了。” “算了，哪有让你独自干活的道理，我们一起吧，速度要快点，等树劈好后，我再去睡也不迟。” 苏不忆拿起斧头劈砍在大树上，吭哧吭哧的声音在雪山上回荡不停，苏不惊跟着帮忙。 因为视野开阔明亮，一棵大树很快就被两人协力劈完，再放进苏不惊的仙府里存放。 树劈砍完后，幄帐的四个银树支柱依然在发光，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光相较与之前的刺眼，如今变得柔和不少。 白光温凉如水，柔柔的铺撒在黑沉沉的大地上，把雪山妆点的如铺了一层糖霜，唯美又高雅。 难怪那么多人愿意追光而行。 此刻，世间所有的忧愁都被它抚平，沐浴其中的人也获得了难得的安宁与平和。 苏不惊和苏不忆皆眉眼舒展的看着这一幕，飘然的白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仿佛他们是乘风而来、身带云雾的世外之人。 一直到银树不再发光，白光渐渐消失，苏不惊才开口道：“大哥，快去睡吧，我在外面待一会儿。” 苏不忆点头，叮嘱一番后，没有硬抗，进入幄帐休息了。 苏不惊脚步微抬，细腻的手指轻轻抚上银树，“你究竟是什么呢…” …… 趁着苏不忆休息之际，苏不惊在幄帐外生了个火堆，把已经凉透了的石头丢进去炙烤。 紧接着，苏不惊找出四个竹筒子，把四个竹筒子全都装满仙府水，再往里放了一把醒神花，架在火堆上加热煮沸。 仙府水拿在手里后，就变成了普通泉水，可用来喝水解渴还是可以的。 等待的过程中，苏不惊心里默念数数，每数到五百，就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一个圆圈，以此来估摸时间。 没过多久，竹筒里的花茶水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是煮沸了。 苏不惊动作飞快的把四个竹筒一个不落的收进仙府，这样的话，以后赶路时口渴或是全身僵硬发冷了，就可以随时喝到热水。 中途，苏不忆醒来了，他戴着面罩出来，询问道：“要开始赶路了吗？要的话，我好把这个幄帐给拆了。” 苏不惊摇头，“我们暂时不走，先停留在这里，我想再看看刚才银树发出的白光。” 苏不忆不傻，脑袋一转就知道苏不惊的想法，“妹妹是打算找出白光发生的规律，然后借助发光时的明亮视野赶路？” 苏不惊点头道：“嗯，枯树叶的光比不上银树的白光，亮些赶路不容易踩到冰面，稍微安全一些。” 而且黑暗中赶路，不管有没有危险隐匿，都会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趁银树发光的时候赶路，若是途中遇到外人或者野兽，也能早点发现，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苏不忆了然的点头，兄妹俩就坐在幄帐门口，一边给火堆加柴，一边数数。 一直画到第五十个圆圈时，银树再次发出亮眼的白光，又照亮了雪山。 苏不惊在雪地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接着数数，这次是要记下白光会维持多久。 两人反复多次进行验证，确定了白光发出的规律，以及白光维持的大致时间。 “好了，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我们终于可以继续赶路了，接下来我们就去那棵树吧。” 苏不惊扭动了下僵硬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看着远方发光的银树。 “嗯，我去把幄帐拆了，你把石头捞四块出来，剩下的就收起来吧。”苏不忆一边拆解布料，一边转头对苏不惊说道。 苏不惊乖乖点头，把四块火热的石头用布包裹好，分了两块塞进苏不忆的怀里。 收拾好的布料和粗绳则被苏不惊一个抬手，收进了仙府，下次驻扎要用时再拿出来。 两人重新在腰间绑上白布，防止途中走散，并稳固好脸上的面罩，然后把火堆用雪扑灭后，一人手持一根木拐，一前一后的朝着苏不惊所指那棵树赶去。 一路上，因为视野明亮，苏不惊和苏不忆的速度快上不少，若是地出现冰面，也会受到白光的折射，被两人及时发现，避免了滑倒的危险。 发光的银树看着近，实际上很远，两人不停不休的一直赶到白光消失殆尽，才将将走到银树附近。 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苏不惊和苏不忆欲哭无泪，他们明明有努力在走啊！ 没有办法，剩下的一点路途，他们只能借助木拐上的树叶灰光，勉强赶到，好在有惊无险。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雪球 此时，空中开始稀稀落落下雪。 苏不惊气喘吁吁的拄着木拐，身子微弓，“趁着没光，咱们休息下吧。” 苏不忆伸手接雪，“行，正好下雪了，我们就在这棵银树旁边扎营休息。” 苏不惊瞄了眼斜前方的阴影，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的点头同意。 两人站在原地平复好呼吸后，步履缓慢的走到银树背后躲雪。 这棵树不小，树干遒劲有力，位置刚好处在背风口处，是个很适合避风雪的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附近只有眼前一棵银树，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借助四根银树搭建四角幄帐。 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有失落太久。 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苏不惊心思一动，从树上折了四根长长的粗枝丫，把其上的树叶扯掉，隔了，分别插进左右两边的冻土里。 然后拿出之前用过的深灰色长布，上端绑在粗枝丫顶端，下段则深深地摁进土里，用石头盖住，形成一个斜面。 “好了，虽然不怎么挡风，但是遮遮雪不成问题。”苏不惊从苏不忆的背上下来，拍拍手，拉着苏不忆躲进斜面躲雪。 “喏，大哥喝点水，暖暖身子。”苏不惊从仙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滚烫的醒神花茶，递给苏不忆。 苏不忆没有多言，摘下面罩后，仰头一口饮尽，“妹妹，放点木柴出来，我们得在外面生个火才行，太冷了。” 苏不惊一边点头一边喝水。 接着，两人联手在斜面幄帐外生了个大大的火堆。 做完这些，苏不惊和苏不忆从怀里掏出变得冰凉的石头，丢进火堆里，然后摸出五六个番薯放在火堆上炙烤。 等番薯烤熟的时间里，苏不惊和苏不惊并肩坐在斜面幄帐里，捧着一个陶碗，小口小口的啜饮碗中的热水，“大哥，刚才光消失的时候，我看到我们斜前方有一个很大的雪球。” 苏不忆惊讶的从碗中抬起头，“雪球？有多大？平面上的还是坡上的？” 苏不忆焦急的询问，不等苏不惊回答，又道：“唉，咱们还是快走，离这里远点儿，万一雪球滚下来怎么办？” 苏不惊放下陶碗，两手赶忙拉住欲起身的苏不忆，解释道：“放心，是在平地上立着，不会滚下来的，不然我也不会放心在这里搭幄帐歇脚。” 苏不忆抬头远望，朝苏不惊所指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眼神一暗，“等银树再发光的时候，先别急着赶路，我想过去看看究竟。” 苏不惊注意到苏不忆语气里的深沉，摇了摇他的手臂，“大哥，你看到什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苏不忆任由苏不惊摇晃手臂，若有所思的怔了怔，才回过神来，“没什么，这里黑黢黢的，我能看到什么？等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苏不惊眼神略带疑惑的打量了下苏不忆。 大哥看上去心神不宁，明显是心里有事瞒着她。 苏不惊想要张嘴询问，可大哥话里话外显然不想说，她只好咽下话头，端起地上的陶碗喝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懂，她自己也有事瞒着大哥，可大哥从来不逼她说出来。 每个秘密都有不说的理由，将心比心，她会等到大哥愿意说为止。 “嘶…”苏不惊呲着牙吸了口冷气，表情扭曲的缩了缩脖子，感受到苏不忆担忧看来的视线，她急忙回道：“没事没事，就是水凉了，冰牙。” 苏不忆轻笑着接过苏不惊手里的陶碗，“凉了就别喝了，小心凉了胃，到时候肚痛难忍。” “这种天气，什么东西都得趁热吃，不然放一会儿就冷了。” 苏不惊依言点头，秉持着不浪费水的原则，把陶碗收进仙府，然后双手蜷缩进衣袖，头靠在苏不忆的肩膀上安静的看雪。 说实话，如果忽视掉他们现在的处境，她还挺享受的，哪怕暂时失去修士的身份，她一样能活得好好的。 苏不忆从火堆里捞了两块热石头，包好后塞了一块给苏不惊，“累了就眯会儿，脚放在火堆旁边烤烤。” 苏不惊紧紧抱着温暖的石头，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两只小脚听话的挪动了位置。 雪一直在下，好在没有变大的趋势，等银树再次发出白光时，苏不忆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雪地上，立着的一团阴影。 苏不惊说它是雪球，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它的形状是直立的不规则椭圆形。 他目光定定的看了半晌，赶紧叫醒昏昏欲睡的苏不惊，两人裹紧斗篷，冒雪过去。 哪怕心中再焦急，他们也没有用跑，而是一步步缓慢走路。 “大哥，它看起来好像一个放大后的蚕茧啊。”苏不惊好奇的用树枝去戳，一戳一个小坑。 苏不忆夺过树枝，皱眉道：“别戳，里面可能有东西。” 东西？ 苏不惊不解的歪歪头，就见苏不忆捏起腰间的风剑，动作轻缓的刮“雪团”上的雪。 被他刮落的黑雪宛若铁块，结实的落在地上。 苏不惊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苏不忆拦住，“你离远些，我来就好。” 苏不惊瞄了眼苏不忆的神情，顺势移动到苏不忆的身后，两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苏不忆的动作。 苏不忆从黑雪“蚕茧”的头开始除雪，“蚕茧”一点点被剥落，渐渐露出内里的面貌。 借着后方迸射的白光，苏不惊踮起脚尖，眼尖的看到一团漆黑的丝状物，麻乱的像是个鸟窝。 “是枯树林里的虫子吗？这些是它们肚子里的卵？”苏不惊看着露出一角的黑色细线，突然想起之前剖开虫子身体时发现的虫卵。 苏不忆表情忽然变得淡淡的，他没有说话，手上除雪的动作不停，“妹妹，这可不是虫卵，而是头发。” 苏不惊闻言，猛地抬头瞧去。 如果黑线是头发，那这个不就是一颗人头？雪团里居然埋了个人吗？ 仔细看去，这个“蚕茧”雪团的个头比苏不忆还高，露出黑线的部位在雪团的上半部分。 如果苏不忆的话属实，以人的身形来估计，里面应该就是一个站立的成年人。 苏不惊想到这里，从脚腕处摸出匕首，帮着苏不忆一起除雪。 苏不忆这下没有阻止，两人沉默不语的刨开了雪团。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尸体 渐渐的，雪团的顶端被苏不惊和苏不忆联手除去，露出内里僵硬的东西。 苏不惊正待凑近去看，就被苏不忆拉住，“不用怀疑，是颗人头，妹妹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苏不惊耸耸肩，故作夸张的说道：“害怕？不可能的，我还庆幸里面是颗人头，不是其他什么怪物呢。” 她连活人都不怕，更别说是一个死人了，反倒是怪物令她感到棘手。 她现在丧失灵气，成了普通人，若是真有怪物出现的话，她才不会在这里研究雪团呢，恐怕早就拉着苏不忆拍拍屁股走人了。 苏不忆好笑的揉了揉苏不惊的头发，“好，是大哥低估你了。既然不怕，那就和我一起把这个人从雪团里挖出来看看。” 苏不惊嗯了一声，目光转向雪团，隔着白布用手扯住尸体的头发，然后往后拉扯，焦枯凌乱的黑发下露出一张死白色的脸。 苏不忆惊呼出声：“妹妹，这是死人啊，快松手！” 心里尖叫道：大哥知道你不怕，但是你也不必直接上手吧！ “无碍，我隔着布呢，我就是想看看这张脸有没有奇怪的地方。”苏不惊低头仔细打量死人脸。 苏不惊鼻子凑近了去闻，然后皱着眉抬起头，“好奇怪啊，这人明明死了，怎么闻着一点也不臭呀…反而清冽冽的，一股子冰雪味儿。” “还有，你看，这个人脸上是笑着的，看样子，他死的时候还挺满足的。”苏不忆努了努下巴，对着死人嘴角扬起的诡异弧度。 怎么会有人笑着死呢？ 虽然含笑而终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在冰天雪地下活活冷死的人，怎么可能会露出这么幸福的微笑呢？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尸体的脸皮和嘴角，强迫他笑一样。 看着尸体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苏不惊甚至觉得，他根本没死，只是睡着了。 也许会在他们下一刻眨眼睛的时候，悄悄睁开他的混浊的眼睛…然后反扑过来！ 看着看着，苏不惊忍不住皱眉。 “别自己吓唬自己，他确实是死了的，我们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半晌都没见他大喘气。赶紧把他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苏不忆用温暖的手心牵住苏不惊的手腕，柔和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柔声细语的安慰，让苏不惊从不适中回过神来，她定了定神，看着苏不忆平静的眼眸。 死人笑意盈盈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活人，整日里为了多活一时半刻而愁眉苦脸。 倒是讽刺！ 苏不惊想着，脸上不禁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哼！她要笑得比这个死人还要灿烂。 对雪团里的尸体有了心理准备后，苏不惊和苏不忆动作加快，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尸体面上的雪除干净。 尸体身上的衣服有被人整理过的痕迹，却仍然显得凌乱不堪。 支撑尸体站立的雪团被清除后，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苏不惊和苏不忆赶紧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尸体的皮肤、耳朵、嘴巴等地方。 苏不惊说道：“确实是冻死的…会不会是有人不希望他暴尸野外，特地把他埋在雪里，只不过因为山上一直在下雪，不知不觉的就把雪团堆高了？” 苏不忆一边回话，一边从头到脚的仔细看了下尸体： “嗯，有这个可能。还有，进山的人应该都是靠喝雪水活命，可这具尸体皮、肉、骨相连，并没有像之前枯树林里吃过黑雪的人一样，浑身黄水，死后皮骨分离，血肉消融…” “也许是个例，之后我们多查看些尸体再下定论。可惜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死了多久，不过这也证明了，雪山上有别的人，我们之后可得小心。” 苏不惊面色谨慎的说道。 最后，苏不忆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抓紧时间赶路。” 两人把尸体重新埋在雪里后，才返回斜面幄帐。 苏不惊迅速把幄帐拆下收进仙府。 苏不忆则手脚麻利的灭了火堆，把里面的石头拿给苏不惊，只留下两块石头，兄妹俩一人一块的揣在怀里取暖，作为路上的食物的番薯也被平分好。 一路上，苏不惊和苏不忆拄着木拐，不断朝前方的一棵又一棵银树进发。 白光亮起时，两人不停不休，只有狂风大雪能阻止他们的脚步。白光消失时，他们会就近找个树丛驻扎休息。 两人紧赶慢赶，每次都能在银树彻底黯淡时赶到目的地。 值得一提的是，途中遇到雪团的次数变多了。 大概是因为越往山上走，撑不住倒下的人就越多。 每次看见雪团，苏不忆都会停下脚步，一语不发的挖开雪团，仔细观察后才又把尸体重新埋好，并附上一个写了“墓”的石头，放在雪堆旁边。 苏不惊也会帮着挖雪埋尸体。 通过对尸体的观察，两人发现，被埋在雪团里的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饿得头大身子细，尸体上却并没有黄水、骨肉分离的现象发现。 女人的肚子没有高高鼓起，更没有剖开的痕迹，孩子的胳膊腿儿也没有残缺，都是正常冻死的。 显然，先进山的那些人并没有吃人。 “奇怪…他们靠喝什么走到这里的？”苏不惊疑惑的说道。 若说第一次发现的尸体是个例，那后面这么多尸体皆是如此，就不能用个例来解释了。 这些尸体看上去就跟普通冻死的人一样。 “不，他们就是喝的雪水，只不过死了之后，身上的黄水消失了，你看他们的脚底。”苏不忆反驳道。 苏不惊扭头去看，就见他们的脚底上黏着蜂蜜色的水液。 不过因为山上寒冷，黄水被冻结成冰，残留了一些粘连在脚底。 这些尸体全身上下都没有黄水的痕迹，只有脚底有。 看来他们死后，不知道因为什么，黄水从脚底流出，没有发生爆炸。 “我记得，每个尸体的脚底都是这样的。至于为什么尸体保持皮肉骨相连的状态，我也不知道。” 苏不忆半分不嫌弃和害怕，伸手在尸体上按了按，又道：“还挺紧实硬朗的。” 顾忌着快要消失的光亮，两人只好收起心中的思虑，埋了尸体后继续往上赶路。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困顿 日复一日的走了许久后。 此刻，雪山重新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苏不惊和苏不忆两人坚持不懈的赶路下，他们已经走到半山腰处了。 黑暗时分，就算有木拐上的枯树叶照明，可为了安全考虑，最好还是不要摸黑赶路，所以苏不惊和苏不忆停下来休息。 两人娴熟的找了四根银树，用布料裹好四个面，封好顶，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幄帐，并在幄帐内外各生了个火堆。 外面的火堆是用来做吃的和守夜的，内里的火堆主要作用是散发热气，把幄帐变得暖暖的。 至于幄帐里的照明问题？有枯树叶就够了，反正都是在里面闭着眼睛睡觉。 苏不惊在幄帐外面铺了一张灰色的长毛垫子，和苏不忆并肩坐在垫子上吃鱼。 飞鱼现在已经成了他们俩的主要食物之一。 为了御寒，苏不惊和苏不忆头上各戴了顶灰扑扑的圆筒长毛帽子。 帽子把苏不惊的两只耳朵遮盖住，下巴被毛茸茸的毛脖簇拥，只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小脸，看上去保暖又可爱。 这顶灰毛帽子是苏不惊在驻扎守夜时，想到仙府里有许多从马身上剪下来的长毛，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就想做一顶挡头遮耳的帽子。 毕竟雪山上风大雪大，不管怎么保暖，还是免不了被冻伤。 比如说，每次赶路后，敞在风中的头发都会凝出一层薄薄的水汽，若是不尽快烤干，水汽就会慢慢结成冰碴子，去挠头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冰声音。 裸露在外的耳朵更是重中之重，殊不见她和苏不忆的耳朵都冻红了吗？ 可是苏不惊空有想法和针线，却没有这个手艺，捯饬半天后，最后还是苏不忆看不过去，接过原材料，替她做了两顶帽子。 苏不惊一顶，他一顶，平时除了烘烤帽子外的水渍外，连睡觉都不会取下来。 马身上的毛又长又暖和，做成帽子戴在头上后，不仅能给头部保暖，顺便还能把耳朵挡住，不让耳朵被风吹到，也算是废物再利用。 苏不惊嘴里嚼着鱼肉，口齿含糊的说道：“呼，这样赶路还挺不错的。” “每个赶路阶段设立一个近距离的小目标，在规定的时间内就会拼了劲儿的去达成，期间什么外物都不会去多想，效率高了不少呢。” 苏不忆的左手靠近火堆取暖，右手端着鱼汤小口小口的喝，“呵呵，是啊，不知不觉的就走到这里了。” 黑黢黢的雪山上，只有两人吃东西时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四周安静的可怕。 苏不忆不喜欢现在的气氛，当即开口打破沉默：“来之前，我看见前面的坡度开始变陡，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了。” “一会儿吃完了早点去休息，一定要把体力恢复好。” 苏不惊吃完鱼后，又接连吃了两个番薯才算完。 “哎呀，大哥，我头好痒啊，真想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好好的洗个头！”苏不惊烦躁的挠了挠头，感觉快要被头上的瘙痒折磨疯了。 “再忍忍，这种天气下，如果不迅速烤干头发，头上的水会变成冰碴儿的，对身体不好，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戴帽子了？” 苏不忆耐心的安抚道，同时用左手隔着帽子帮她挠痒。 苏不惊把脑袋蹭过去，躺在苏不忆的大腿上，惬意的闭上眼睛，像只吃饱后求抚摸的猫儿一样，享受苏不忆贴心的“头皮按摩”。 “大哥，你就不觉得痒吗？你头发也挺多的呀。”苏不惊语气放松的说道。 “怎么可能不痒，但越是心浮气躁的去挠，反而会更痒，只要心静，则处处静，身外一切不顺都不是问题。”苏不忆眉眼温和，没有半点不耐烦。 “挠痒的时候力气不能大，不然把头皮抓破，到时候被倒灌的寒风一吹，会很难受的，记住了吗？” 听着苏不忆风轻云淡的话，苏不惊不禁睁眼去看，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大哥不说他痒，她真看不出来他与她的感受一样。 苏不忆给苏不惊挠完痒后，招呼她赶紧进幄帐休息，自己在外面守夜。 幄帐内，火堆因为没有及时添柴，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满室温度适宜的融融暖意。 苏不惊没有继续将其点燃的打算，她双手捏着滚烫的石头，看着幄帐外在火光倒映下若隐若现的身影，抬起右手摸了摸头。 摸着摸着，苏不惊转过头，盯着木拐上的枯树叶看了半晌，倏地一笑，然后脚步轻快的躺在地上的被褥上休息。 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苏不忆盘腿坐在外面，手里拿着针线，细致的做着帽子。 一顶帽子太少了，被风雪打湿后没有替换的，反正毛还有很多，他打算再做两顶。 每当火堆有熄灭的倾向时，苏不忆就会及时添火。 过了许久后，苏不惊起来去外面守夜，把苏不忆做了一半的帽子收进仙府，换了苏不忆去休息。 待苏不忆休息好后，白光再次出现。 兄妹俩迅速拆下幄帐，扑灭火堆，重新戴上面罩，穿好斗篷，怀里揣着暖洋洋的石头出发了。 走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了一个陡峭的斜面，目之所及皆是高地。 从这里开始，地上堆积的雪变多了，发光的银树则处于雪坡的中程位置。 “你看，就是前面，不太好走啊！”苏不忆左右环视，无奈的说道。 苏不惊看着陡峭的雪地，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木拐，“我们走慢点，注意脚下。尽量在白光消失之前，走到一半的路程，那里的地面稍微平整些，方便我们扎营休息。” 即将出发之际，苏不忆停下脚步，把手中的木拐插在雪地里，检查了下他与苏不惊腰间绑着的白布，并重新打了几个死扣，两人这才上路。 这里的雪更厚，足足有膝盖那么高，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再加上呼吸莫名变得急促，苏不惊和苏不忆走的很是艰难。 走了一会儿后，苏不惊就开口道：“大哥，我裤子、鞋子都湿了，你呢？” 他们的裤子、鞋子只是普通的布料，即使穿得再厚再保暖，也不防水，长时间蹚着雪走，自然会出问题。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攀登 苏不忆也不好受，他感受着冰凉的下半身，当即说道：“先停下，把裤子鞋子换了再走，不然雪水冻结成冰，就不好处理了。” 一个弄不好，连腿也要冻坏的。 苏不惊急忙点头同意。 但是环顾四周，尽是一片黑茫茫的陡峭山地，哪儿有让他们暂时歇脚的地方？ 没有办法，两人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再往上走了一段距离。 行进途中，风渐渐变大，吹拂起的黑雪无情的拍打在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脸上。 如果没有戴面罩，他们的脸和耳朵一定会被刺骨的寒风划伤。 苏不惊用手阻挡眼前的飞雪，顶着寒风前行，双腿冻得几近麻木，周身恍若掉进了冰潭里，冷得要人命。 她尽量保持身体直立，可脚趾还是受不住冰寒，死死的抓紧，右手握着的木拐一下下戳进雪里，留下一个个小洞，再被沉重的脚步覆盖。 苏不忆眼观八方，时不时回头看看苏不惊的情况，确定她没有掉队或是跌倒。 这路可真不好走啊！ 兄妹俩没有说话，全神贯注的走路，与时间赛跑，希望能争取早一刻到歇脚的平地。 紧赶慢赶的到达平地后，苏不惊赶紧拿出一张略显脏污的粗布，平铺在地上，把处理好的两担木柴放在其上，以防木柴湿润后不好点燃。 苏不忆熟稔的搭起篝火，点燃火堆。 同时苏不惊双手颤抖的把四根木桩插进土里，四根木桩围绕着燃起的火堆。 生好火后，苏不忆赶紧过来帮忙。 两人齐心协力，把木桩插牢固，再按照以前搭建幄帐的方法，快速把简易的幄帐搭建好。 搭好后，兄妹俩没有丝毫犹豫，缩着身子躲进了幄帐。 他们把怀里彻底变凉的石头丢进火堆里，发白的嘴唇轻微的颤抖着，开始脱冷硬的鞋子、裤子。 这种情况，他们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要是晚上一刻，就有可能把腿冻坏。 苏不惊哆哆嗦嗦的把干燥柔软的裤子、鞋子以及足衣从仙府里拿出来，丢了一套给旁边的苏不忆。 苏不忆眼不动，头不抬的背过身子，迅速的把湿濡的鞋袜和裤子脱下，换上干净的衣物后，依然没有转过身。 “妹妹，你换好了吱一声。” 苏不忆话音刚落，苏不惊就回道：“吱，我好了，大哥，快过来烤烤火吧。” 苏不忆哭笑不得的转过来，拎着换下后略显沉重的裤子和鞋袜，放在火堆旁边烘干。 “还冷吗？快，把帽子摘下来烤烤，都被雪打湿了。” 苏不惊摘下帽子丢给苏不忆，右手支在火堆旁边炙烤，“怎么可能不冷？刚刚我的脚都没知觉了，走在地上完全没感觉。” “就好像我的脚是木头做的一样，麻麻的，踩在地上的触感一点都不真实。” 苏不忆用一根干净的木柴，把他们两人所有换下来的衣物都架在上面，一齐用火炙烤，嘴里无奈的说道： “唉，之前在山下，雪积得不多，如今越往上面走，雪就变多了。” “之后少不得再发生这种情况，费精力不说，我们的赶路速度也要慢上许多。” 苏不惊轻轻“啧”了一声，“可惜我空间里没有油靴，不然就方便多了。” 真是不逃命不知道，一逃命才明白，很多不被重视的小物件儿，能在危机关头发挥多大的作用。 比如锅碗瓢盆，若是忘记带了，没有工具，吃饭就会成为问题，比如针线，虽然不起眼，可用处很大。 再比如现在防水的油靴… 纵使苏不惊和苏不忆再不甘，可他们也只能抱怨两句，然后继续忍耐赶路。 等待衣物干燥的期间，苏不惊取了满满两竹筒的仙府水，抓了半把醒神花，置于火堆上烧煮，烧开后，又倒了很多糖进去。 然后和苏不忆一起，一口番薯一口花茶甜水，以此补充体力。 甜甜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吃了后不仅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和体力，心情也变好了，整个人不再消极。 待架在木柴上的衣物全都烘干后，苏不惊挨个收进仙府，独留下两顶灰扑扑的帽子。 那些烘干的衣物，会在下次要换时拿出来。 戴好帽子和面罩，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给予对方眼神鼓励后，迅速收拾好临时搭建的幄帐，然后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进。 这一次，兄妹俩趁着刚刚休息好，身体状态还不错的时候，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最后擦着白光消失的时间点，总算赶到了山坡中程段。 至于立在山坡最高处的那棵银树，只不过是肉眼看上去离的近，真要走过去的话，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更别说接下来的路更加陡峭艰险，行差一步都会跌落到百丈之下的山底，苏不惊和苏不忆只会更加谨慎小心的前进。 他们倚靠在山坡中程的那棵银树旁，搭建了个简易的四角幄帐，换好干爽的衣服鞋袜，联手做了一锅飞鱼汤、两筒花茶甜水、四个番薯，还有一块腌肉和一捧塔塔菜。 待吃完后才把湿濡的衣物架在木柴上烘烤，并准备利用这段功夫睡觉，真正做到了没浪费一点时间。 两人轮替着守夜，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因为下次白光再起之时，还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们。 …… 轻松的休息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才过了一会儿，紧挨着幄帐的银树就倏地爆发出亮眼的白光。 白光一发出，就亮醒了沉睡中的苏不忆，和正在守夜的苏不惊。 外面一亮，他们知道，该出发了。 虽然经历了长途跋涉，让苏不惊和苏不忆格外困乏疲惫，可他们起身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苏不忆飞快的把斗篷披上，然后戴上帽子和面罩，拄着木拐就要出去收拾东西。 “大哥，等等，先把茶水喝了，暖暖胃，提提神。”苏不惊拉住苏不忆说道。 苏不忆动作一顿，取下面罩，温柔的摸了摸苏不惊的头，一口将竹筒里温热的甜水喝尽。 苏不惊也跟着喝了一杯。 喝完之后，苏不惊负责收拾地上铺着的被褥和毛毯，还有木架上的衣物等东西。 苏不忆则负责拆幄帐和灭火堆。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后，苏不惊和苏不忆朝着更高的地方前进。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处变 经过一场大风的侵蚀，外面的雪地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好像空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悄无声息的把人来过的痕迹给掩埋。 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禁回头看，来时的脚印已经消失不见，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黑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风漩，看得苏不惊和苏不忆咽了口唾沫。 风漩让他们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沿着我的脚印走，这样要省力些。”由于身处这样的环境，苏不忆的眼眸里止不住的担忧。 苏不惊一边点头，一边抓紧两人腰间连接的白布，“嗯，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抓着布呢，不会走丢的。” 苏不忆牵强的勾了勾唇，抬手按了按苏不惊的头，把帽子给她戴的更严实了。 “等我们爬到了上面，我再把帽子改改，下面加一条细布绳系头上才好，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这样容易被风吹掉。” 苏不惊安慰似的用头顶了顶苏不忆的手，“走吧。” 一路上，令人庆幸的是，雪山上不再刮寒风，只有雪还在陆陆续续的下。 两人冒着细雪，哆哆嗦嗦的才爬到一半，白光就消失了，四周陷入令人恐慌的黑暗。 而苏不惊和苏不忆所处的地方，距离银树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 若是山路不陡峭还好办，他们可以原地修整，等白光再次亮起时，再赶路也不迟。 可关键是这里的地形不仅陡峭，不易扎营，附近也没有银树让他们落脚躲雪，在光秃秃的雪地上，只能直面无情的黑雪。 站在原地干等着雪停也不是事儿，没办法，苏不惊和苏不忆决定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行进。 反正刚才借着白光，他们大致看清了前面的地形，并没有突然横亘在地面的断崖、大坑之类的危险存在。 只要他们走慢点，每次都用木拐去试探后再落脚，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苏不惊和苏不忆迈着沉重的脚步，呼吸急促的在冰川雪地上行走。 他们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 再多走一步，马上就快要到了。 每当他们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总能咬牙迈出下一步。 煎熬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漫长，苏不忆和苏不惊凭借着惊人的毅力，硬撑着身子走到了地方。 他们到地方的下一瞬，银树再次发出白光，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此时他们的身体僵硬不堪，嘴唇被冻得没有血色，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中透露出紫色，显得格外可怖。 苏不忆一把扶住银树，借此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神微微恍惚，“妹妹，快…烧火、取暖，别冻着了。” 都这个时候了，苏不忆最担心的还是苏不惊。 苏不惊使劲晃了晃头，让大脑恢复了些清明，然后眼疾手快的搀扶住欲跌倒的苏不忆，同时从仙府里拿了一筒温热的花茶水，凑到苏不忆的嘴边。 “大哥清醒点，千万别睡！来，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苏不惊把苏不忆的面罩扯到下巴处，把温热的竹筒递到苏不忆苍白颤抖的嘴唇边。 “妹妹先喝…”苏不忆抿着唇，轻微的摇了摇头。 苏不惊急了，一把揪住苏不忆的下巴，把他的嘴掰开，硬是把水给他灌进去。 “大哥，快看着我搭幄帐，还有生火，我一个人不行呀，你得看着我才行。” 苏不惊不断说着话，希望能够让苏不忆多撑一会儿，在露天雪地里晕倒的话，情况真的会很糟糕。 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苏不忆声音沙哑低沉的说道：“你去生火就行，我来搭幄帐。别害怕，大哥没事的…我只是有点困。” 看着苏不忆虚弱成那样了，还极力的宽慰她，苏不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的厉害。 这个时候，她真希望困的人是她。 因为害怕苏不忆闭眼睡觉，苏不惊给他安排了事情做，让他在地上生火，自己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搭了个幄帐。 幄帐搭好的一瞬间，苏不惊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手在剧烈的打颤。她顾不得多想，连忙拽着苏不忆进去。 “这是干净的衣服鞋袜，我来给大哥换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担心，苏不惊的语气有些冷淡。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来…你快去烤火。” “我说，我给你换。” 苏不惊一反常态，波澜不惊的吐出这句话后，右手一挥，在幄帐内光秃秃的雪地上铺了一张青石色的被褥。 苏不惊虽然语气冷淡，但是并没有放任苏不忆不管。 她双手并用的脱下苏不忆身上阴冷的鞋袜和裤子，帮他换上干燥的鞋袜裤子，然后让他平躺下来，最后在其面上又盖了两层厚厚的被子。 “大哥，接下来我要熬姜汤了，我一个人害怕，你要时刻跟我说话，不然我会哭的，知道吗。” 苏不惊嘴里说着害怕，面上却一派沉静，她左手把木拐插在苏不忆躺着的被褥旁，右手麻利的在火堆上架了口锅。 “呵呵，哪有你这样害怕的…”苏不忆声音暗哑的轻笑道。 苏不惊回应道：“大哥不信吗？那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苏不惊嘴上说哭，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摸出绑在脚腕上的短匕，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姜切成姜块，放在一旁，等锅里的水烧涨后再丢进去。 “呵呵…你这副模样，还真是和小时候相差无二，那会儿你可'沉稳'的很呐，不过…幸好现在不是那样了。” 许是因为苏不忆身体不适，话变得多了起来，竟然念叨起小时候的事情。 苏不惊把冰冷的石头丢进火堆后，终于想起自己湿濡的下半身依然没有换下，她一边换衣物，一边挑眉道： “这不好吗？也许阿爹给我起不惊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长大后，处事能做到波澜不惊、处变不惊。” “可惜我现在长歪了，真真是辜负了阿爹的期盼呀~是吧。” “呵…这个你就要自己去问阿爹了。”苏不忆温柔的眼眸似是能说话一样，望着苏不惊，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行，那就等咱们家团聚的时候，我一定当面问他。”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苦药 苏不惊捏了一把香料，连带着姜块一起丢进煮沸的水里，“这些香料辛辣得很，和着姜汤一起喝，肯定能祛寒生热。” “真是浪费啊…这么一把香料就用来煮汤喝了，等会儿我可得喝半锅才行。”苏不忆略带调侃的说道。 “没问题，我巴不得整锅都给你喝了。” “不过香料得多闷会儿，我先做点鱼来吃，还有腌肉、馒头和糖水儿呢，大哥你可别眨眼。”苏不惊叨叨不休的说道。 苏不忆嗯了一声，一声不吭的看着苏不惊的动作。 不过，当苏不忆注意到苏不惊时不时撇过头来，他笑了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馒头和腌肉可别和鱼肉放一块去了，鱼肉本源的鲜味可不能被破坏了。” “诶，要不我们试试酸辣口的鱼肉？感觉会很开胃爽口呢。” “我看可以，不过鱼汤还是要喝的，这样吧，我做两份就是了，一份是清炖，一份是酸辣口的，吃了出出汗。” “喏，先喝点甜水润润喉，大哥你声音好沙哑哦。” …… 幄帐内不时有轻微的说话声响起，和着呼啦啦的风声，反而显得此刻的氛围格外宁静。 其实苏不惊和苏不忆心里都清楚，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身心都很疲惫，两人都只是强撑着精神做事。 可他们没有说破，依然喋喋不休的聊着天，聊天的内容也可有可无。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示自己目前的身体没问题。 他们不怕自己担心对方，就怕对方会担心自己。 这个时候，他们更需要的是彼此的鼓励。 食物就在一字一句的说话声中做好了。 苏不惊没有马上去端食物，转而迫不及待的捞了四块热乎乎的石头出来，用布包裹好后放了两块在苏不忆的怀中和脚边。 另外两块则自己揣在怀里。 “来来来，吃了我亲手做的饭菜后，咱俩一定能睡个舒舒服服的好觉。” 苏不惊拿了匕首，把冒着热气的腌肉，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夹在馒头里，递给苏不忆。 另外还有一碗鲜嫩可口的清炖鱼肉汤，和一盘酸辣口的煮鱼。 因为厨具和原材料有限，鱼肉的卖相不好，不过香味还是很足的。 两人望着香气扑鼻的食物，不由得咽下唾沫，在美味的食物面前，之前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待吃完食物后，苏不惊给他们各自舀了两大碗辛辣刺激的姜汤。 端着姜汤，还没喝下肚，光是闻着那味儿，就让人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 想着它能祛寒，苏不惊和苏不忆只好捏着鼻子，一鼓作气的一口饮尽。 饭饱喝足后，苏不惊虚着眼睛给自己铺了床柔软的被褥，脚上穿着干燥绵软的足衣，双手双脚分别捂了个圆润的热石头，以此保持温度。 苏不惊抱着石头，如徜徉在如春天般温暖的怀抱中，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舒缓下来。 她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压不住越来越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睡去时，还用脚划拉被子，使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身体。 不行了，她人不洗了。 苏不惊心里暗自说道：她就闭一会儿眼睛，眯个一刻钟就起来守夜！ 苏不忆因为身体虚弱，本来就困倦，这下更是一点停顿都没有，转眼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幄帐内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时不时发出“噗”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兄妹俩平缓的呼吸声。 时有时无的寒风唰唰刷的拍打在幄帐上，发出类似衣服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苏不惊眯了一会，果然在一刻钟后睁开了眼睛。 “嗯…”苏不惊用手抹了把脸，意识昏沉的坐起身来。 她先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双手猛地拍打脸颊，让自己快速恢复清醒。 继而穿好靴子，去火堆旁摸了摸湿润的衣物。 嗯…还没烤多久，湿漉漉的也正常。 苏不惊把木架上的衣物摊开烘烤，然后掀开幄帐，去外面看了看情况。 四面八方发出的白光把黑茫茫的雪地照亮，连路上若隐若现的树叶都清晰可见。 苏不惊张望片刻，没有看见异物闯入的痕迹，附近也没有石头、树丛等藏身之所，想来是没危险的。 确定外面没有危险后，苏不惊重新进入幄帐。 虽然目前是光亮之时，可他们兄妹俩经过刚才的冒雪赶路后，非常疲惫，实在无法做到立马起身出发。 还是休息好再走吧，反正路就在那里，又不会跑，不管拖多久，他们迟早会翻过去的。 ，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些难耐的皱着，脸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一副很不好受的样子。 苏不惊抿抿嘴角，蹲下身子凑近了他，用手背抚了抚苏不忆的额头。 入手滚烫，果不其然，发热了。 许是因为湿衣服换的及时，再加上喝了些祛寒的姜汤，所以苏不忆在发汗，额角、鼻尖，乃至头发都变得湿润。 苏不惊搜寻了仙府，找了一副配制好了的治风寒的药包，用陶碗装了三碗水，倒进锅里，准备煎药给苏不忆喝。 这些药包是她在永州时买的，那会儿还没有天灾，只是天无端的阴沉。 她仅是因为担心药材不好买，所以专门去药铺，找大夫配制了些治风寒发热等的。 不过后来因为有保温香囊在，他们家别说是风寒了，连冷都没有过。 苏不惊也没想到，几经辗转，他们会流落到雪山上，而那个时候买的'无用'的药包，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待三碗水煎得只剩一碗水时，苏不惊把锅里的黑乎乎的药汤倒进碗里。 “大哥，醒醒，咱们该喝糖水了。” 苏不忆嘴唇微微翕合，“唔…好热、水。” “水，水在这儿，大哥张开嘴就能喝到了。”苏不惊语气轻柔的哄道。 苏不忆虽然处于半睡半醒间，可大概是熟悉苏不惊的声音，所以他听话的张开嘴喝药汤。 浓郁的药汤入口，苏不忆本就皱着的脸就更苦了，“骗人…明明不是、不是糖水。” “嘿嘿，先苦后甜嘛，大哥喝了之后身体好了，我再给大哥做甜…”看到苏不忆苦兮兮的表情，苏不惊不禁抿嘴一笑。 “甜的妹妹喝。”苏不忆细弱的声音打断了苏不惊的话。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千钧 苏不惊默了默，快速眨了眨眼睛道：“嗐，甜水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等大哥醒了，我做两锅，一锅用来喝，一锅给我俩看！” 苏不忆似有似无的勾了勾嘴角，把汤药喝完后就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睡去。 看到空荡荡的陶碗，苏不惊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随之垮了下来。 “真是的，睡的怎么这么快，刚刚不是还说苦吗，连糖都不吃就睡了。” 苏不惊帮苏不忆掖了掖被角，悠闲的躺在自己的被褥上，时不时起身去外面看情况。 这一觉，许是喝了汤药的关系，苏不忆睡的格外久。 待他睁开眼睛时，苏不惊正在熬姜汤。 “妹妹，你一直没休息吗？”苏不忆喉咙干涩不已，嗓音也不似以往那般和煦，显得有些低沉。 苏不惊闻言，急忙转头去看，“大哥，你可算醒了！我一个人可无聊了，都没人陪我说说话。也不算一直没休息，我困了会儿觉的。” 苏不忆哪里不知道苏不惊的“困了会儿觉”是多久？分明就是彻夜未眠。 “唉，你快过来躺会儿，我来熬汤，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不急的。” “不用，就差放东西进去了，等我放完就睡，到时候就由大哥来看着锅。”苏不惊头也不回的拒绝道。 苏不惊追问道：“对了，你刚醒来，我还忘了问你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浑身有没有劲儿？” “哎呀，你不知道，当时我发现你发热，可吓到我了，幸好之前在永州的时候，我让阿爹、二哥陪我去买了配制好的药包，这才有汤药煎给你喝。” 苏不忆病弱的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他垂眸，耐心的听着苏不惊念叨不停。 “嘿嘿，可能是太久没人陪我说话，我很不知不觉就话多了…”苏不惊说了半晌，直说得口干舌燥时，才有些讪讪的住嘴。 “太久？我睡了多久？”苏不忆疑问道。 “嗯…火堆续了有八次，外面的雪下了有两次，白光亮了四次，是挺久的了。” 苏不惊说不出具体过了几天，只能这么举例，“唉，你不知道，你没醒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话，四周好安静啊，我只好自言自语。” “我想，如果一个人长期独自一人，且没有人陪伴，肯定会忘了怎么说话，变成哑巴的。” 苏不忆愧疚的摸了摸苏不惊的脑袋，“辛苦你了，现在开始，我们就一直说话，不要停，有大哥跟你说话，妹妹不会变成哑巴的。” 苏不惊重重的点头。 天灾困境之下，家人的意义不仅在于互相依靠，更在于陪伴。 也许爱人、朋友、师徒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前者绝对没有家人之间的感情来得纯粹。 而这份彼此所给予的温暖，一定能够支撑着苏不惊和苏不忆走出困境。 接下来，苏不忆果然不停的说话，一直到两人喝下姜汤，苏不惊睡下时，他才住了嘴。 苏不忆扭动了下僵硬的四肢，披着斗篷站起身，在幄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片刻，算是把腿脚活动开了。 原本架在木柴上烘烤的衣物已经消失不见，苏不忆想，应该是烤干了，被苏不惊收进空间里。 苏不忆一边喝甜水润喉，一边静静的透过深灰色的幄帐看向外面乍亮的白光，眼里若有所思的想着些什么。 ……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 待苏不惊睡醒起来，雪地正恰逢光亮，苏不惊和苏不忆对视一眼，没有一刻耽误，赶紧收拾好东西，穿戴好保暖的衣物，向着更高处前进。 翻越雪山宜早不宜迟，他们心里明白，若是再在雪山上蹉跎消磨下去，他们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肯定会变得更糟。 以那样的身心状态，又怎么可能成功翻越雪山呢？ 一路上，雪路越来越难走，坡度也更为陡峭，仅靠一根木拐已经很难稳住身形了。 没办法，苏不惊和苏不忆又各自做了根坚硬的木拐，并给鞋底了些凹凸不平的裂纹，以此来避免滑倒。 一根不行就两根嘛！用爬的也要爬上去。 值得一提的是，兄妹俩为了防止双脚再次被雪水浸湿，由苏不忆剪裁了几块炮制好的鹿皮料子，包裹在足衣的外层，以此起到防水的作用。 同时，走在前面的苏不忆和紧随其后的苏不惊的腰间，被三根坚韧的布条缠绕在一起，三根布条皆是打的死扣。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走散。 苏不忆每走一步，都会用两根木拐插在前方的雪里，双脚借助木拐的支撑力前进。 苏不惊低着头，沿着苏不忆的脚步上前。 经过一次次艰难的爬行，他们终于爬到了雪山的三分之二的路程了。 爬到这里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不惊和苏不忆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晕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苏不忆的情况尤为严重，他不用鼻子呼吸，改用嘴巴大口的呼吸，想要以此汲取更多的氧气，可终究无济于事。 苏不忆只觉得眼前渐渐发黑，耳边不停充斥着嗡嗡嗡的噪音，脑袋也一片浆糊。 苏不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每一次迈开腿，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懵懂模糊之际，忽的一下，苏不忆一脚踩在藏在雪地下的冰面上。 隐藏在雪里的冰面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滑溜，苏不忆右脚踩在其上，重心立马不稳，整个人猛地朝后坠落！ 唰的一下，苏不忆的身体就已经滑坠到苏不惊的旁边了。 眼看苏不忆还要继续往下滑，这样下去，不仅他会坠落雪底，就连与他绑在一起的苏不惊也扛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力。 苏不惊一咬牙，丢开左手的木拐，一把纂住两人腰间相连着的布条上。 “大哥，快用脚抵住雪地！”苏不惊急促的提醒道。 苏不忆经过刚才惊骇的变故，正茫然得不知所措，听到苏不惊的声音后，赶紧把左右摇晃的两条腿稳住，并用力抵在雪地上。 苏不忆用力的咬紧嘴唇，双腿死死的摁进雪地里，想要借助坚实的雪地，来控制住自己不断下滑的身体。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奋力 可他目前的状况本来就不乐观，自以为的用尽全力，也只不过是徒劳的。 苏不忆紧皱眉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竭力保持身体平衡，不让其滑坠，脚下的雪地被苏不忆的脚后跟抵压出两道深深的竖线。 “妹妹，不行了。”苏不忆费力的吐出这句话。 “什么不行？！我们俩还有力气说话，腰间绑着的绳子都没有断，怎么就不行了！”苏不惊想都不想的反驳道。 “你且看着，你妹妹我力气可大了呢！我数三下，三下之后，我们一起向上用力，只要再爬一会儿就行，前面就是平坦的雪地了。” 苏不惊极目远眺，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平坦之地，那里有三棵银树立着，很是耀眼。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 苏不忆重重的“嗯”了一声。 “三、二、一！” 苏不惊数完三下后，惯用手死死的攥紧腰间的三股布条，一个用力，竟然生生拖着苏不忆往上走了一大截。 苏不惊趁胜追击，整个人呈半匍匐状态，身体的上半部分猛地向前窜去。 苏不忆也没拖后腿，他一听到“一”，紧绷的肌肉就开始发力，碍手的木拐被他扔掉，改为用双手双脚爬行。 既然仅靠脚无法固定身形，那他就再加上双手，一定能行的！ 好在苏不忆体态清瘦，再加上在雪山赶路途中食欲不佳，瘦了不少，体重更是轻了许多。 否则，凭借苏不惊现在的力气，想要拉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苏不惊感觉自己的腰就要断了一样，布条受到不断拉扯，紧绷得像古琴上的琴弦似的，勒得她眼角直冒泪花儿。 太痛了！她感觉她的腰都要被勒断了。 虽然她能拉动苏不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是轻松的，想把一个大活人拉上去，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不过她还能坚持，如今尚有生机，封存的灵气还不到用的时候。 苏不惊回身去看苏不忆时，眼角的余光往雪山下方看去，那宽广无垠的雪地直让人心底发凉。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堪堪爬到北山的三分之二处，一路上的雪路有广、有多陡峭，他们最是清楚。 若是从这里掉下去，就正好应了那句“站的越高，摔得越狠”的话。 一定不能掉下去！ 苏不惊奋起直爬，手和脚牢牢地攀附在雪地上，整个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韧劲儿。 在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共同努力之下，兄妹俩速度缓慢的朝上爬动。 从远处看去，能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的匍匐前进，像是两只掉队的小猫，无论多累，也只能互相舔舐安慰，然后继续迎风前进。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银树的白光渐渐黯淡之际，兄妹俩才勉强摸到平地上的银树。 “呼…到、到了。”苏不惊吐出几个字后，就再也提不起力气说话了。 此时，苏不惊的双手笼罩的布料在长久的爬行中被磨破，露出内里冻成紫红色的十指，十指尖端甚至磨出了殷红的鲜血，血液滴落在暗沉的黑雪上，无端的生出几分诡异。 苏不惊气喘吁吁的摸到平地后，终于压抑不住满身的疲惫，顾不得地上湿润，噗呲一声趴倒在雪地上。 接着，紧跟在她身后的苏不忆也到了平地。 到达平地后，他紧紧的抿着嘴唇，双膝跪在雪地上，像是对刚才的事情惊魂未定，他的额角上不断渗出冷汗，有些久挂在额发的汗水，甚至隐隐有结成薄冰的迹象。 汗水与薄冰在他的额头上交融，衬得跪在地上的苏不忆格外狼狈。 因为苏不忆戴着面罩，不大看得清他的脸色，只能看见他闭着眼睛，上半身佝偻着，面朝雪地背朝天，一副极力平复心情，和忍耐不适的模样。 苏不惊隔着面罩，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缓了半晌才撑起身子。 “大哥…你、没事吧？”苏不惊转过身子，有气无力的询问道。 苏不忆没有回话，只是右脚以轻微的不停颤抖。 苏不惊立马反应过来，苏不忆这是在爬山的过程中受伤了。 “大哥，你脚怎么了！该死！怎么连汗水都结冰了…我看看你的脚。” 苏不惊步履蹒跚的走到苏不忆面前，把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在内层夹袄里擦了擦，帮苏不忆拨开薄冰。 “唔…没事，我就是爬累了，呵呵，可惜大哥现在累得很，只能辛苦妹妹去生火扎营了。”苏不忆语气温和，仔细听却能听出话里细微的颤抖。 苏不惊闻言，不禁抬手摸了摸他鸦黑的睫毛。 睫毛上凝结着不知是泪是水的水珠，水珠隐隐反光，已有结冰之势，像是他在垂泪哭泣。 苏不惊赶紧抹去。 “对，辛苦死我了！等休息的地方搭建好了，我可得罚大哥给我做一顶新帽子！” 苏不惊用力的扬起笑容，把自己头上的破帽子戴在苏不忆的头上，露出自己有些油腻的黑发。 苏不忆的眼眶被苏不惊手中残留的鲜血糊了一眼，衬得他更像是红了眼眶在哭泣一般。 “嗯，大哥还要、要给你做双捂手的…” 苏不惊笑着点头，随即转身，右手一扬，放了许多干燥的木柴出来，然后摸出火折子，熟稔的堆放好木柴，然后引火。 现在最重要的是烧火取暖，而不是搭建幄帐。 干燥的木柴受到火舌侵蚀，一点即燃，原本只有半个拳头大的火苗，不过一会儿，就窜的有手臂那么高了。 “大哥，你先烤烤火，我去搭幄帐，等搭好了咱们就换衣服，吃东西！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苏不惊叮嘱过后，拖着力竭的身体迅速围绕着火堆铺张起灰布。 因为这里有三棵银树，所以苏不惊并没有多此一举的再凿一根粗木桩进土里，这样太浪费时间了。而是因地适宜，利用三棵银树做了个三棱锥体的幄帐。 灰布拴系好，苏不惊又在内里铺了几床皮料，然后又在皮料上垫了两层柔软的被褥，确保地上的雪水不会被人体的温度融化，从而变得潮湿，并顺手把木拐倒插在被褥旁。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停滞 “大哥快过来呀，咱们把湿衣服换了，赶紧上床躲寒去！” 苏不惊一边催促，一边拿出一口装满冷水的锅，并丢了几块成片的姜和一把辛辣的香料，架在火堆上烧煮。 做完这些，苏不惊注意到苏不忆既没有回话，也没有走过来，这才奇怪的道：“怎么不动啊？” 苏不惊眼神扫视了下苏不忆的身体，目光一滞，停留在苏不忆的右腿上。 她没记错的话，先前苏不忆的右腿可是一直在发抖呀！ 苏不惊猛地上前，拉着苏不忆的右腿就要看，“是爬山的时候冻着了？还是骨折了！” 苏不忆想要避开，可他的力气尽失，又怎么可能避得了苏不惊呢？ 苏不惊右手一摸，就知道他这是腿骨错位了。 “幸好，只是骨头错位，腿疼怎么不说！不痛吗，什么时候折的？”苏不惊一边责问，一边把苏不忆拖到被褥上平放。 怪不得大哥方才一直跪着，原来是根本使不上力起身走路。 “嘶…刚踩滑的时候就扭了，我那个时候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啊。” 苏不忆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脸上布满因疼痛而流下的细碎汗珠，嘴唇表面似蒙上了一层白粉，看上去羸弱不堪。 “唉，你忍着些，我给你正骨…幸好错位不严重，只是轻微的，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只听咔嚓一声，在苏不忆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苏不惊就手法纯熟的正了骨。 苏不忆后知后觉的倒吸一口凉气，强忍住到嘴边的呼痛，只低低的呻吟。 “好了，先把湿衣服换了，不然又要发热，我去找块木板给你绑腿上固定，这样好的快些。” 苏不惊一边说，一边按下欲起身的苏不忆，淡定的把苏不忆面上的衣服换了。 因为穿的厚，最内层的衣服裤子还是干燥的，所以苏不惊只是把面上湿润的衣服给他换下。 苏不忆换好衣服后，声音沙哑的开口道：“木板由我来固定，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 苏不惊也不强求，顺势点头同意后，转身去换自己的衣服。 待两人都穿戴收拾妥当之后，苏不惊又检查了番苏不忆固定的木板，“哎呀，刚刚怎么忘了用锅煮东西啊，不然现在就能直接开吃了。” “大哥你坐着，我来做就好，现在你腿不方便，应该好好静养，这样才好的快，骨头也不会二次错位。” 苏不忆无奈的叹气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副模样，若是真的要静养，那还怎么赶路？岂不是要耽搁了。” 苏不惊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耽搁呗，又不是有意拖延，待大哥休养个十来天，我们再继续走也不迟。” 苏不惊随手往火堆里丢了四个番薯和五六块石头，然后在火堆上架起一口锅，倒了水后等待水烧开。 苏不忆坐在被褥上，虽然不能动，但也找了些事儿做，他仔细的把衣服上的黑雪抖落干净，然后平铺在火堆旁烘烤。 过了二刻钟，锅里的水咕噜噜的开始冒泡，苏不惊随即放了片状的姜和半把香料，闷了会儿后倒在碗里。 “咦，这姜汤喝着怎么不太烫啊。”苏不惊惊奇的说道。 在锅里时明明都咕噜咕噜的冒泡，怎么喝到嘴里就没有之前那么烫呢？ “嗯…或许是因为雪山太过寒冷？我也不是很清楚。”苏不忆盯着姜汤推测道。 苏不惊忙道：“那就得快点喝完，不然一会儿就凉透了。” 兄妹俩赶紧把姜汤一饮而尽。 喝完后，骨头缝儿里的寒冷被稍稍驱散，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禁舒畅的呼出一口气。 “喏，今日太累了，咱们吃了早点休息，我来守夜。”苏不惊递给苏不忆两个巴掌大的番薯，自己又去烧了锅水。 苏不忆摇头，“不行，你先去睡，我来守夜。反正现在我的腿疼得厉害，闭眼也睡不着。” “你也别推辞，不仅我累，你难道就不累？放心，续三次火后我就叫醒你，不会让你多睡一刻的。” 苏不惊呐呐的张了张嘴，“现在还很疼吗？” 苏不惊说的是苏不忆的腿。 苏不忆勾唇道：“无碍，你亲自给我正的骨，你还信不过？快睡觉去。” 苏不惊回头瞄了眼火堆，“续三次火后一定要叫我，还有，若是幄帐外有动静，记得…” 苏不忆无奈打断，“知道了，有情况第一时间叫醒你，锅里的水我看着呢。” 苏不惊点头，这才躺下睡觉。 她确实很累，尤其是她的腰和四肢，浑身酸软不说，刚刚她换衣服时，还看到身上有很多青紫色的痕迹。 虽然受了点伤，不过性命无虞，而且封存的灵气也还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待在原地好好休整，然后继续进发，若是再遇到逃无可逃的险境，至少有一次保命的机会… 苏不惊心里混混沌沌的想着事情，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苏不忆见苏不惊睡着，移动上半身，从自己内衬上撕下块布，沾了点水，动作轻柔的擦拭苏不惊的十指。 “唉…” 看着皮破血流的白嫩手指，苏不忆不禁放轻手下的力道，一点点擦拭掉血迹。 擦拭三次后，再用布一根根的包扎好。 “可惜没有烧刀子…”苏不忆轻轻的把苏不惊的手放回被窝里，掖了掖被角。 苏不惊全程没醒，即使苏不忆用布碰到裸露在外的血肉，她也只是皱皱眉。 想来应该是很累，陷入深度睡眠中了。 苏不忆苦笑的看了眼不争气的右腿，左手摸着胸口，大口的深呼吸，似是喘不上气。 他轻轻阖上眼睛，侧耳倾听幄帐外的动静，许久后，幄帐里传来一句，“确实安静的可怕…” 火堆燃燃灭灭，苏不忆倾斜身体，往火堆里丢柴，接续三次过后叫醒苏不惊。 苏不惊被叫醒后，猛地睁开遍布血丝的眼睛，背部倏地弹起，坐立在被褥上。 她的眼神不聚焦，空洞洞的，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眼中倒映的事物，只是浅浅的浮在面上，不入眼也不入心。 ------------ 第一百六十章 助眠 “怎么了，被梦魇着了？”苏不忆担忧的看过来。 苏不惊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只是刚醒过来有些恍惚而已。”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我们爬到这里之后，就总是莫名的喘不上气儿？还总是头晕眼花的，尤其是头，跟一片浆糊一样。” 苏不忆抿唇道：“嗯，而且会使不上劲儿。” 他之所以踩滑，就是因为腿脚无力，本以为是踏过冰面了的，谁知只是他以为。 实际上他的脚根本就没有踏过冰面，而是直直的踩在了冰面上，再加上昏沉的意识和模糊的视线，让他做了错误的判断。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苏不忆没有爬过雪山的经验，以往在苏家村时，爬的云山山顶也没北山的山腰高。 苏不惊扭扭僵硬的脖子，“不提这个了，也许只是环境原因，等我们待习惯了就没事了，大哥快躺下睡觉吧，被子薄了吗，要再加一床不？” “合适的，再多就臃肿了。”苏不忆一笑，依言躺下。 “喏，抱着石头睡暖和些…咦，大哥给我包扎手了？真是贴心啊！”苏不惊摸了摸十根手指，显然才发现。 苏不忆没否认，下巴朝锅的方向努了努，“水是热，你赶紧去喝两口，我睡了。” 苏不惊摆摆手，信手用碗舀了一半碗温热的水润嗓子。 喝完后，苏不惊用袖子揩了揩嘴角，一屁股坐在被褥上，闭目养神。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而煎熬。 苏不忆这一觉睡的极沉，苏不惊连着续了六次火，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苏不惊也不特意叫醒他。 熟睡能让他忘记腿上的疼痛，这是好事。反正她不想睡，让大哥多睡会儿吧。 她摸了摸仍旧微微湿润的衣服，长长的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 “唉，在雪山上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才到三分之二…唔，怎么总是喘不上气儿，好难受啊…” 苏不惊拍了拍胸口。 她想要深呼吸，结果总是临到头来差了一口气，次数多了还让她反呕。 苏不惊呼吸得越发急促，眼眶变得微红，嘴唇微张着吸气吐气。 “真是…真是怪了，怎么越临近山顶，越是难以呼吸呢？” 苏不惊竭力平复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整个人如失力一般仰躺在被褥上。 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和下来。 苏不惊用手撑地，撩开苏不忆的被子，想要捡里面变得温凉的石头出来，重新丢进火堆里炙烤加热。 结果这一掀被，直接把苏不忆给吵醒了。 “唔…” 苏不忆紧皱眉头，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没意外吧。” 苏不惊点头，从善如流的捡出石头，“外面除了风雪刮到幄帐的沙沙声之外，安静得很。” 苏不忆摇晃了下头，抬眼看了下幄帐的布帘，外面有些许光线透露进来，此时外面应是散着亮光的时间段。 苏不忆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当自己真的只睡了三个火堆接续的时间，“真是好久没睡这么踏实过了，真舒服啊。” “对了，把之前我做了一半的帽子拿出来吧，反正现在闲着没事，拿出来我好一并做了，之前你也说了让我给你做一顶新的。” 苏不惊看了看幄帐内亮堂堂的光线，没有拒绝，大哥伤的是腿又不是手和眼，总得找些事儿做吧。 就这样，苏不忆端坐在被褥上，眉目温和的勾织帽子，苏不惊歪躺在被褥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不忆说话。 每日就是吃东西、睡觉静养，若是要如厕，就拎着个小火炉去外面迅速解决。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来次白光骤停骤出的时间。 苏不惊和苏不忆因为各自身体原因，被迫停留在北山三分之二处休养调整。 这段时间里，雪越下越大。 兄妹俩逐渐习惯了处在高处时的一些不良反应，比如喘不上气、头晕眼花，虽说不能与在平地之时的状态相提并论，却也是有大大的进步。 可虽然他们克服了身体的不良反应，却也产生了新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的睡眠不好了。 此时，苏不惊瞪着双干干的眼睛，目光无神的盯着某处看。 “大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困很累，但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越闭反而越清醒…你也会这样吗？”苏不惊眼皮虚虚的搭着，语调充满了无可奈何。 苏不忆道：“我也是这样的，不过我比你稍微好点，大抵是因为我之前经常彻夜难眠，所以已经习惯了。” 苏不惊叹气，“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习惯啊…” 苏不忆从胸口处摸出一包小小的药粉，“这是仅剩的助眠的药，按照服用的量，大概还能吃十次左右，和水吃了吧，去睡个觉。” 苏不惊没有立即接过，“你呢，你不吃吗？” 苏不忆笑着安慰道：“我不困。” 苏不惊皱眉，大哥和她一样，都是彻夜难眠，连她都那么困了，大哥又怎会有精神？ “快吃了，正好我守夜。放心，我真不困，而且这种药我吃腻了，对我来说，助眠的效果一点都不好，我吃了也浪费。” 苏不惊想也不想的反驳，“什么叫你吃就是浪费了？”顿了顿，又抿了抿唇，“我不管，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我也不困！” 苏不忆失笑道：“我不一样…你吃吧，现在我还不想睡觉，等我想睡了再吃，行吗？” 苏不惊这才勉强点头。 哼！就算大哥的话是诓她的，到时候她也会把助眠的药塞到他的嘴里，可由不得他想不吃就不吃的。 心里这么想着，苏不惊从装药的布中抖落下半指甲大的粉末，和着温水服用下肚。 吃了助眠的药，没多久，苏不惊就呼吸平稳的陷入了沉睡。 苏不忆看了会儿，突然听到幄帐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神色一凝，双手和左腿蠕动，身子移动到幄帐布料的旁边，撩起灰布往外一看，就看见黑黢黢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处。 那是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搬离 苏不忆拔出插在土里的木拐，右手拿着它往幄帐外探去。 如今雪地正逢光亮之时，再加上苏不忆眼神向来就好，自然清楚的看见了凹陷处的真面目。 这个凹陷略长，大概有一掌之大，正头对着他们的幄帐，像是人的脚印。 可令苏不忆感到奇怪的是，幄帐周围，只存在这一个脚印，雪地的其余地方，皆是平坦无坑。 这个“脚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出现了多久，“脚印”的主人是谁？ 苏不忆不敢大意，赶紧叫醒苏不惊，“妹妹，快醒醒，外面有脚印。” 苏不惊吃了助眠的药，照理说应该睡得很沉，光用喊是不能叫醒她的，可偏偏苏不忆一出声，她就嗖的一下蹭起来了。 苏不惊像是从泥沼中逃出来般，大口大口的喘了会儿气，“什么…脚印？” 苏不忆道：“我刚刚照例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就看到距离我们幄帐大致一尺的地方，有个凹陷。” “凹陷大概比我手掌大两圈，模样像一个脚印，尖尖的那头正对着我们的幄帐，不过我不确定。” 苏不惊掀开被子，撒着靴子就往外冲，果然看到了那个脚印，孤零零的出现在雪地上。 苏不惊脑袋突然清明，马上从脚腕处摸出匕首，一边俯身，一边谨慎的环顾四周。 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目光一扫，一望无遗，只有连绵起伏的黑雪，苏不惊没有任何发现。 苏不惊视线随即下移，目光定定的落在脚印上，只是一看，便瞳孔倏地一震，“大哥，确实是脚印。” 苏不惊用自己的脚去对比了一下，“看样子是男子的脚…可是，怎么会只印出一只呢？难道他是单脚走路？附近也没蔽身之所啊…” 就在苏不惊暗自疑惑之际，苏不忆撑起身，催促道：“快进来，莫要在外面待着了。” 虽然现在外面没有可疑之人，但此刻任谁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外面不安全。 苏不惊顺势走开，三两步就走进了幄帐，“大哥，那个脚印出现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一掀开布就看到了，然后就叫了你。” 空气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脚印的头对着他们的幄帐，这就表明脚印的主人曾经面对他们，两方距离不过一尺之遥… 可是对于这个发现了他们，却不出现，甚至可能在暗中窥视他们的陌生人，他们兄妹俩毫不知情。 试想一下，在他们闭眼休息时，外面一布之隔的雪地上站着一个人，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脚一抬，就能闯进来… 沉吟片刻后，苏不忆压下倒竖的汗毛，深吸一口气，“我可以确定，我醒着的时候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看到人的倒影出现在布上。” 言下之意是：那个人的出现无声无息，没有影子、也没有动静。 “嗯…而且奇怪的是，只出现了一只脚印。”苏不惊用手比划，“我的意思是，脚印前后四周的雪地上干干净净，没有显示来路和去路，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苏不惊顿了顿，盯着苏不忆的眼睛道：“那真的是人的脚印吗。” 苏不忆眼睫颤了颤，“嗯，也有可能是那一块的土相比其他土要松散些，恰巧被厚重的雪压下去了也不一定。” “不是人的脚印还能是什么东西的？这里可没有动物。” 苏不惊没有接话，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用拳头来解决，可如今她失去灵气，大哥也腿脚不便，说难听点，他们现在整个就是一弱小加残疾的典型例子，拿什么拼？ 当下是敌在暗，他们在明，他们根本不清楚对方实力如何、人数多少，若是那个人只是过来探路，这下离去是为了带雪山上的同伙儿来呢？ “我们必须马上从这里搬离。”苏不惊一锤定音道。 苏不忆默了默，不再纠结脚印的主人，“那事不宜迟，赶在光消失前，马上走人。” 换位思考，若是要偷袭，最好就是选在黑夜笼罩之后的时间段里，那时人是最慌乱无措的，在看不见东西的情况下，定能一击制胜。 苏不惊略微迟疑，“可是你的腿…” 苏不忆抬了抬两只健全的手，“我还能用两根木拐架着走，没问题的，就是…走不了太陡的路。” 苏不惊捏了捏苏不忆的胳膊，笑道：“那我给大哥两根木头，你打磨下就能用，我就去收拾幄帐里的东西。” 之前的千钧一发之际，苏不惊和苏不忆为了顺利爬上这里，早就把碍手的木拐给丢了，如今还需得重新做几根才行。 说定后，两人不再耽搁，一个做木拐，一个整理东西，没一会儿，苏不惊就收拾妥当待在一旁，准备等苏不忆做好后，抬手收了幄帐、灭了火，马上拍屁股开溜。 苏不忆细致的把把手上分叉尖锐的小刺挑干净，自己两根，苏不惊一根。 时间急迫，只来得及做这三根。 苏不惊从熄灭的火堆里捞了两块石头给苏不忆，收了幄帐的布后，两人就开溜。 不过这一次，兄妹俩没有继续往上爬，而是朝东北方向平行移动，一处靠近山脊的相对平坦的地方，四周有起伏的小雪丘遮挡，较为隐蔽。 苏不惊捂着热气腾腾的石头，满意点头：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俩如今根本就没心力继续往上。 “走吧，我看那块地儿可以，我们去那里扎营吧。”苏不忆速度缓慢的移动到苏不惊的身后。 苏不惊急忙用左手扶着他，“慢点，脚有没有被浸湿？” 苏不忆安慰道：“没有，腿脚干爽着呢，足衣上裹一层鹿皮就是好一点，就是腿还有点疼。” 苏不惊转而叹气，“唉…好不容易见好了，偏偏又要挪地方。” “快别想这些愁事儿了，赶紧搭幄帐去，生了火我才好给你做套手指的。” 苏不惊会心一笑，拉回心神，结结实实的踩了踩蓬松的雪地，压实后才开始打木桩。 苏不忆则在一旁观看。 他若是去帮忙，就是在添乱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雪崩 打好木桩后，苏不惊手脚利落的在其上蒙上两层布，并罩了两层顶，“大哥，你可以慢慢走过来了，顺便帮我生个火呗。” 苏不惊理所当然的吩咐并没有让苏不忆不舒服，相反，他被面罩遮挡住的脸庞上扬起一抹微笑。 兄妹俩齐心协力，很快，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型四角幄帐就搭建好了。 “啊，还是躺着舒服呀。”苏不惊噗的一下，仰躺在皮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揉弄自己的腰。 苏不忆撩起幄帐的一角，人就坐在那里，面朝雪地，“你把皮垫子移一下，我要坐这儿守夜，仔细待会有风灌进来。” 有了刚才的经历，苏不忆不再放心呆在幄帐里守夜，宁愿吹冷风也要守在外面。 苏不惊瞄了眼，乖巧的挪到苏不忆的最右边，“大哥，你这样最好在外边也生个火，不然怪冷的。” 苏不忆挑眉，“不用，风大的话没几下就吹没了，我要是冷了，就进来捞几块石头取暖便是。你睡吧，刚才搬离这里让你没睡成。” 苏不惊苦恼的叹了口气，“这里吵嚷得厉害，我耳朵嗡嗡嗡的响…但又好像是脑袋里发出的声音，唉，总之根本睡不着，方才吃了药也只是浅眠。” 苏不忆没有说话，在高山上待久了，他也不习惯。 说来也怪，明明四周没有活物发出噪音，按理说应该很安静才对，可他们的耳朵却总是听到噪音，宛若蜜蜂在耳边发出的嗡嗡声。 “浅眠也比睁着眼睛好，喏，再吃一点，好歹眯一会儿。” 苏不惊点头，右手接过后，仰头就要生咽下去。 就在药落进嘴里的一瞬间，她突然听见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像是打雷前的蓄势，低沉又厚重。 那是什么声音？ 苏不惊心中疑惑刚起，转头去看苏不忆，就见他的眉头紧蹙，眼神四下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大哥，你也听见了？”苏不惊问道。 苏不忆点头，印证了苏不惊没有听错。 “嗯，听声音，似乎离我们有些距离。” 轰鸣声还在持续，虽然距离苏不惊等人的幄帐很远，声音有些若有若无的。 但是距离这么远，都能传到此处，可想而知，若是离声音源头近的话，该是多么的气势惊人。 苏不惊的心莫名跳的飞快，“会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有银树群集体倒塌了？” 苏不忆喉咙发紧，刚想说话，下一瞬就听见更加迅猛的声音，轰的一下在他和苏不惊的耳边炸裂开，宛若晴天霹雳，令人心中猛地一抖。 苏不惊和苏不忆当即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借着透亮的白光，他们看见距离幄帐六十丈左右的地方，有一片黑蒙蒙的烟云从高处的雪山上坠落。 黑色的烟云像是变了色的白雾、面粉一般，极广、极密，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滚落。 气势之惊人，隐隐有铺天盖地之势，银白色的光芒照耀在烟云上，使之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仔细推敲，竟是高山上的雪崩塌落下来了！ “那是…是山上的雪掉下来了！”苏不惊惊呼出声，顾不得睡觉，一个跃起，倏地抓住苏不忆的手臂，就要后退。 “别急，我们这里离推山雪有些距离，应该不会波及到我们的。”苏不忆右手抬起，轻抚苏不惊握着他的手背。 虽然苏不忆话里有安慰的意思，可从他不停颤抖的嗓音，以及眼里多得快要溢出来的骇然，就能知道他心中的同样不平静。 因为，崩塌的雪坠落的方向正是他们之前扎营休息的地方！ 苏不惊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刚才他们若是没有出于警惕，搬离那里，此时恐怕就会和泼天的雪崩正面相遇了。 他们距离这么远，身心都能感受到雪崩的恐怖，若是身临其中，是绝对不可能跑得掉的，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被黑雪掩埋。 万一运气好，雪崩很快就停了，还能有一线生机；可万一运气不好，不是被雪活活埋死，就是不小心吃进很多黑雪，最后被黄水涨破而死。 “大哥，还好我们跑得及时…”苏不惊感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大风所打断。 是雪崩席卷而来时带来的大风，伴随着的还有细碎的黑雪颗粒。 苏不惊赶紧捂住口鼻，紧闭眼睛，右手狠狠的抓了一把苏不忆，示意他赶紧闭眼，同时屏住呼吸。 苏不忆心思一转，理解了苏不惊的意思，急忙屏住呼吸，却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一下子把苏不惊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拉着苏不惊就要躲进幄帐。 苏不惊赶紧跟上苏不忆的脚步。 进入幄帐后，苏不惊脚步不停，转身把幄帐内燃着的火堆扑灭。 这是为了防止风把幄帐吹散后，布被火点燃，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苏不忆则把门口处的布摁进土里。 然后兄妹俩顾不得在腰间绑上布条，只紧紧的抱在一起，缩在被窝里。 耳边是呼啸而来的雪风拍击幄帐时发出的飒飒声，还有恼人的白噪音，明明十分吵嚷，可苏不惊和苏不忆此刻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们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扑通、扑通。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兄妹俩谁都没有说话，仅靠怀中抱着四五块火热的石头，给他们源源不断的提供热量，手心甚至冒出细密的汗水。 忽然，唰的一下，幄帐的几块布被大风吹垮，轻飘飘的飞向远方的黑夜中，徒留下几根孤伶伶的木桩立在雪地上。 紧接着大风朝趴卧在地上的苏不惊和苏不忆涌来，苏不惊只觉浑身一凉，仿佛手中握着的热石头都不再暖和，呼吸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屏住了。 她感受到腰间的力道加大，勒得她有些难受，是大哥抱紧了她。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又似乎能听见彼此在心中的呐喊和尖叫。 雪崩带来的大风没有持续太久，没过一会儿，风力就逐渐变弱。 四周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狼狈的雪地和孤伶伶立在原地的木桩，能证明刚刚的经历并不是一场梦。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幻觉 风停了，雪停了，可苏不惊和苏不忆并没有马上起身，兄妹俩保持着卧趴的姿势，持续了半晌，才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苏不惊的脑海一片浆糊，刚刚风涌来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现在也想不起刚刚想了什么。 苏不忆的身体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他机械性的喘着气儿，一直喘得头脑发昏、脸颊麻木才放缓了些。 “大哥、我…我们没事！哈哈哈！”苏不惊劫后余生的笑道。 苏不忆死死的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苏不惊的头顶蹭起来，“呼、活着就好，活着…呼、就好！” 兄妹俩静静的躺在地上，调整心中的仍旧波澜未平的心情，只觉得大难不死后的空气，每一口都是那么的鲜活又珍贵。 良久，直到地面的白光慢慢减弱，苏不惊才从苏不忆的怀里出来。 “得赶紧搭个幄帐，哎哟，真是太冷了，还得生个火才行。”苏不惊抖落身上的黑雪，手缩进袖子里，哆哆嗦嗦的说道。 苏不忆从被褥下摸出两根木拐，撑着木拐艰难的站起来。 刚才雪风刮来时，苏不忆眼疾手快的把木拐垫在他们身下，这才没有被雪风刮跑。 “我来生火，呵呵，妹妹的力气还挺大，布都被吹跑了，木桩居然还在。” 苏不忆行走间，两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落脚的步伐也有些蹒跚，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苏不惊放了一堆大小合宜的木柴出来，“证明在这里搭幄帐很安全嘛，嘿，我还得再压一压木桩！” 苏不惊使出吃奶的劲儿，抱着木桩不断用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拖在木桩上了。 待几根木桩全部压好后，苏不惊拿出布裹好封顶，这才算完。 苏不惊搀扶着苏不忆，坐在火堆旁换衣服。 苏不忆声称腿脚没问题，拒绝了苏不惊的好意，自己换好了衣服。 苏不惊也没强求，背对着苏不忆换好面上的衣物后，把湿衣服和之前用过的被褥码放在火堆旁烘烤。 之前的被褥、皮料受到风雪的侵蚀后，变得湿润不已，需要烘干后才能用。 苏不忆把几块石头丢进火里后，打了个招呼就去幄帐外面守夜了。 苏不惊从仙府里摸了几个番薯，埋在火堆里后，紧跟着苏不忆出来了。 “你出来干嘛？赶紧进去烤火，外边儿多冷呐。”苏不忆皱眉道。 苏不惊拱了拱脖间的毛脖，一屁股坐在苏不忆身旁，“你还知道冷啊，我还以为你既不困，也不冷，是个铁人呢。” 苏不忆被噎，顿了顿才道：“少调侃我，我还不是关心你。” 苏不惊挑眉，“那就不允许我关心你？你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啊，而且万一有外人来了，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 苏不忆无奈，“行，大哥错了，感谢妹妹心里记挂我。”目光一转，看着之前驻扎的地方，“刚才真是太险了，我们若是没有逃离，现在恐怕已经葬身雪地了，哪还能斗嘴玩儿？” 苏不惊顺着苏不忆的视线看去，可惜银树的光芒已经消失了，入目只有一片黑暗。 “嘻嘻，咱们运气真好，说明我们命不该绝…唔，至少不该在这一刻绝。”苏不惊笑意盈盈的说道。 苏不忆眸光变柔，轻笑了一声：“那我们的命还真大，这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死里逃生了，像做梦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命运予我以绝境，却不会一条生路都不留，而他们次次都能找到生路。 苏不惊噗呲笑道：“没错，我们肯定能翻过雪山的。”随即话头一转，“唔，希望那个发现我们的外人已经被雪掩埋了吧，我不想在这里见到外人…”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同类可不是好事，她也受够了逃命与追击。 “说来，要不是那个人的脚印，我们恐怕也不会搬离那里。”苏不忆感叹道。 本以为是坏事，谁曾想，竟还能因祸得福。 “怎么，感激他？若是那个人来找我们麻烦，大哥会放他一条生路？”苏不惊看着远方，语气悠悠的道。 “呵，我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若是那人敢来找死，我就是用咬的也要把他咬死。”苏不忆眉眼淡淡。 苏不惊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兄妹俩并肩坐在一起，吹了会儿冷风后，苏不惊去捞了几块石头出来取暖。 “好了，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快进去困会儿觉，你睡过了我才好睡。”苏不忆话尾调侃道。 苏不惊没有推拒，站起身，“行，有情况叫我。” 待苏不惊进去后，苏不忆轻叹一声，环顾四周，眼里满是警惕。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里随时都会发生雪崩，随时都有人暗中窥视，危险就隐藏在黑暗中，一刻也松懈不得。 许是刚刚惊心动魄的雪崩，苏不惊吃了药后很快就沉入梦乡。 她梦到了上一世的师父、师兄师姐，还有那个栽培她的宗门…很多很多。 啊…真是好久都没有想过前世了，真的应了恍若隔世这个词。 苏不惊半睡半醒间，细数往事，陡然间，身体被人推了一把，她乍然睁眼，身体如鲤鱼打挺般坐立起来。 “大…大哥？”苏不惊的眼球布满血丝，眼神呆愣愣的望着苏不忆，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苏不忆的面罩被摘下，露出一张惊骇的脸庞，“刚刚…我…” 苏不忆神色难以置信，措辞半晌才说清楚：“我看到阿娘了，可是没过…” 苏不惊闻言，猛地打起精神，蹭起来追问道：“在哪儿？阿娘有没有受伤？她和阿爹他们怎么样？” 苏不惊说着，一边左右张望，“怎么不让她进来烤火？外面多冷啊！” 苏不忆拉住欲起身去外面叫人的苏不惊，无奈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后面还有呢，可是没过一会儿，阿娘就突然凭空不见了。” “是真的凭空不见，跑都没跑就原地消失了，然后我在附近仔细寻找，周围别说人了，满地只有黑雪，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阴影 苏不惊肩膀松垮，语气难掩失落，“啊，是看错了啊。” 亏她还以为，是阿娘他们四人同样被吹到了北山，他们一家能团聚了呢！ 苏不忆摇头，“唉，我也希望是真的，不过，我真的没看错，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觉呢？所以我这才把你叫醒，就是想让你看看，那东西到底是错觉幻觉，还是…” 苏不忆话尾拉长，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苏不惊随口道：“大哥是困了吧，再加上极度思念亲人，所以就有了幻觉。” 苏不忆喉间溢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最好是我的幻觉吧…” 既然醒了，苏不惊立即起身，把怀里变凉的石头取出来，温热的手心触碰到冰凉的石头，顿时凝出水汽，石头表面变湿了，苏不惊的指尖也沾了水。 苏不惊赶紧把石头丢进火堆里，顺手在衣服把揩了把水，跟着苏不忆走出幄帐。 “我就坐这儿，大哥去休息便是。”苏不惊摆手赶人。 苏不忆果断摇头，“不行，我也得坐在这儿。你别管我，我弄明…总之，我自会去睡的。” 苏不惊嘴巴微张，想了半天还是闭上了嘴。 算了，大哥想坐就坐呗，反正在这地儿确实不易睡觉，闭上眼睛和干瞪眼也没什么区别，睡不着的话，闭久了还会眼睛疼。 他们俩聊聊天，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说着说着，瞌睡就来了呢。 苏不忆坐在苏不惊旁边，明显有些紧张，他的喉结不停的上下蠕动，时不时的会陷入沉思。 苏不惊心思一动，从仙府里拿了一团长毛出来，塞到苏不忆的手里。 苏不忆回过神，定睛去看，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之前他做到一半的帽子。 苏不惊朝长毛努努下巴，“大哥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如今既然闲的没事儿做，不如把我这顶帽子给做完。” “对了，还有大哥说的套手的。” 苏不忆手指轻轻摩挲半成型的帽子，轻轻点头。 看到苏不忆眉目专注的做帽子，苏不惊悄悄松了口气。 呼，总算给大哥找了点事儿做了。 苏不忆有了事情做，苏不惊反到才是那个没事做的人，于是她干脆在幄帐外面生了个火堆，又从仙府里拿了一口装满水的锅，有一把细长的竹签子，以及各色香料。 “嘿，大哥，我们烤番薯吃吧，嗯…我看看，有了，我们还可以烤飞鱼吃，还有之前逃荒路上攒的菜，还有虫子呢。”苏不惊兴冲冲的报菜名。 苏不忆眉眼不动，“嗯，那大哥就等着尝妹妹的手艺了。” 苏不惊说干就干，生火、串签、架火堆上，还有洒香料，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哎哟，真香呐，我闻着都流口水了。”苏不惊语气故作夸张。 苏不忆晃了晃脑袋，尽量忽略耳鸣，“可得烤熟了才能吃，还有…” 苏不忆话说到一半，倏地停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不惊的左手边。 苏不忆瞳孔微缩，咽了口唾沫，微微启唇：“妹妹，你的左手边的地上…有脚印。” 苏不惊听到后，立马转头去看，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大哥，什么都没有，你是把火堆倒映的阴影看成脚印了。”苏不惊解释道。 苏不忆抿抿唇，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借着木拐，艰难的走到“脚印”面前，“可我刚刚明明…” 苏不忆语气满是不相信，他俯身用手去摸，入手确实是平坦无坑的雪地，“唔，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苏不惊有些担忧的跟过来，扶起苏不忆，“大哥，要不你先进去睡会儿，刚刚经历了雪崩，之后你又一直没有休息，应该是累出幻觉了。” 苏不忆这次不再坚持，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那我进去幄帐闭会儿眼睛，外面就辛苦妹妹了。” 苏不惊展露笑颜，搀扶着苏不忆的胳膊走进幄帐，“先等等，外面的吃的烤得差不多了，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吧。” 待苏不忆吃饱，苏不惊盯着苏不忆吃了助眠的药，这才放心的走到外面。 苏不惊歪歪扭扭的坐立在垫子上，一会儿看看黑漆漆的天，一会儿又望望橘红色的火焰，略微有些烦躁的皱眉叹气。 “唉，怎么这么吵嚷啊！嗡嗡嗡的，吵得我的脑袋好不舒服。” 苏不惊硬生生的睁着眼睛，一坐就是白光再次亮起之时。 但就在这时，苏不惊听到幄帐内传来苏不忆的低声的梦呓：“来、金，唔…花。” 声音断断续续的，让人听得不甚分明，苏不惊侧耳倾听也只听到了几个连不成句段的字。 因为担心苏不忆是发了热才说胡话，于是苏不惊毫不犹豫的走进幄帐查看情况。 身体没入幄帐布料之前，苏不惊特意回身张望了下，雪地在白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待苏不惊确定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物后，才转身进入。 幄帐内，火堆早就熄灭殆尽，只留下点点深灰色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味，熏得苏不惊面罩下的脸一皱，扬手掀起门口的布，散了会儿气。 苏不惊走近苏不忆，俯身查看了下，右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嗯，温度没问题，应该没有发热。 看苏不忆一会儿紧皱眉头，一会儿又勾唇浅笑，苏不惊自言自语道： “这是魇着了？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梦，这么纠结，要我说，还不如做个吃东西的梦，那才叫美呢。” 苏不惊刚嘀咕到这里，苏不忆就叫了声“妹妹…回、回家。” 苏不惊挑眉，原来是跟她有关的梦吗？ 回家？估计是她和二哥一起去摸鱼、爬树、捉弄隔壁家的“小恶霸”铁蛋的时候，被大哥发现了吧。 确定苏不忆身体无碍后，苏不惊又替苏不忆换了两颗暖和的石头，起身离开这里。 苏不惊的手放在布上，还没掀开，就被其上突兀出现的一大团阴影止住动作。 那个阴影略显欣长，有些瘦高瘦高的，依稀可辨头、手、腿等部位，疑似是个人影。 外面有人！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折磨 奇怪，她进来之前明明有仔细看过附近，在没有容人藏身之处，且她进来的耽误的时间并不长的情况下，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这么跑到幄帐前了？ 缩地成寸也不过如此吧！ 苏不惊心里暗自道：“是之前那个脚印的主人吗？跟着我们跑到这里来，所以正好避过了雪崩？” 不敢轻视，苏不惊微眯眼睛，右手拔出脚腕上的匕首，左手撩开布的下一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嗖的一下朝前刺去。 苏不惊一个箭步冲向外面，却被所见之景深深震惊，因为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怎么会这样？她方才明明看见人影的，怎么一出来就不见了？ 匕首逆风行之，发出有如破空的飒飒声。 来不及收手了，只听嗤的一声，匕首直直的刺进冷硬的土里，握着匕首的苏不惊则半跪在地上。 苏不惊拔出匕首，环顾四周，四处寻找刚刚出现在幄帐外的“人影”，最后却一无所获。 从她冲出幄帐到匕首刺进土里，前后不过两息功夫，那东西莫非会飞天遁地不成？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站直身体，围着幄帐周围转悠起来。 幄帐外只有几棵孤伶伶的银树，地上只有如墨般的飞雪，一块容人隐身遮蔽的石头都没有，杜绝了有人藏起来的情况发生。 苏不惊又检查了下布，灰布上干干净净，没有污渍残留。 所以，刚刚的阴影到底是什么？苏不惊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啦啦的寒风仿佛带着刺一样，每一口呼吸都在刺激鼻腔，让太阳穴生疼生疼的。 真是够了！ 她眼睛随意一瞟，一眼就瞅到了银树上随风摇摇欲坠的树枝，心里一动。 莫非，刚才的阴影就是树枝？ 树枝被风吹离银树，顺着风的轨迹出现在幄帐跟前，再被银树所发出的白光倒映在布上，最后在她出来前，再次被风吹走… 嗯，一定是这样的。 苏不惊心中微定，站在原地思索，其实仔细想来，刚刚雪地上并没有出现脚印等痕迹，所以肯定不是外人闯入。 苏不惊沉住气，没有待在外面，而是进入幄帐，然后一屁股坐在幄帐门口，眼睛一瞬不瞬的隔布看去。 一旦再出现可疑的阴影，她手一掀，就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前后连一息功夫都不要。 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有意和苏不惊开玩笑，她一认真对待，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一切恢复如常。 苏不惊眼睛睁得干疼，鼻腔内也感觉干干的，耳鸣情况极其严重，她有些难受的闭了会儿眼睛。 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待到白光消失，苏不惊也没有看见阴影出现，她第无数次叹气后，忽然，一阵阵悲戚的呜咽声被风吹了过来。 “呼呼…呜呜呜…” 是有人在哭吗？ 苏不惊的头向左侧方向倾斜，凝神细听，呜咽声起起伏伏，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 想要去看，却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却步。 苏不惊不敢怠慢，扬声叫醒了苏不忆。 “大哥，你有听到有人在哭吗？声音尖细且稚嫩，像是…像是个女孩子在哭。” 苏不忆醒来后的精神也不太好，面容憔悴不堪，眼底闪过一丝张皇，如受尽风雨摧残的残花。 他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看到苏不惊急切的表情，只好咽下，侧耳细听片刻，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没有，只有风声，应该是和我之前一样，出现幻觉幻听了吧。” 是她幻听了吗？ 苏不惊面色苍白，“我…我刚刚，算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换个地方休息几日，说不定就好了。” 刚才的阴影只是树枝，还是不要多此一举的说出来了。 苏不忆很赞同，“待白光出现，我们就继续往上走吧，现在就算了，摸黑走容易出事。” 苏不惊略微迟疑的看了看苏不忆的腿，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的腿慢些走没事的。” 苏不惊这才重重的点头。 两人就这么直愣愣的坐在原地，面朝雪山，一动不动，各人心思翻涌复杂。 “嗯…其实，刚刚我在幄帐里看到一个人…”寂静的雪山上响起苏不忆略微涩然的声音。 苏不惊心头一跳，“是在什么时候？是不是方才白光亮起的时候？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我是说…我那个时候刚好进来待了会儿，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苏不忆沉默了会儿，“嗯，应该吧，我虚着眼睛看了下，背影和你挺像的。” 苏不惊有些呐呐，“呵呵，我是进来看大哥睡的怎么样的，没想到反而把大哥吓到了。” 苏不忆摇头道：“没有吓到我，可能是在山上待久了，思虑过多，多少有些草木皆兵。” 苏不惊连忙道：“就是，什么幻听、幻觉，还有嗡嗡的噪声，觉也睡不好，真是太折磨人了。” “总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兄弟俩小嘴叭叭不停，有话没话的闲聊，好像一停下来，雪山上的寂静就会把他们吞没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白光一起，苏不惊和苏不忆立即停嘴，毫不犹豫的收拾好东西，步履缓慢却坚定的往上走去。 这一走，就是十几次白光亮灭。 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已经快到雪山的顶端了。 这里的空气更加稀薄，雪坡也更陡峭，之前所见的雪球在此处已经绝迹，只有来来往往的寒风黑雪与两人做伴。 两人为了适应稀薄的空气带给身体的不适，每往上爬三十丈左右的距离，他们就会在原地驻扎休息。 短则十次出头，长则二十几次白光亮灭，待身体逐渐适应后，他们才会继续往上前进。 这会儿，正是苏不惊和苏不忆适应环境后，继续赶路的时候。 苏不惊双腿机械性的抬起又放下，眼神不聚焦的四处张望，右手挽着苏不忆的胳膊，兄妹俩互相帮扶着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走着走着，突然，苏不惊目光一定，直勾勾的看着正前方。 她看到了一个…哦，不，是一群熟人。 竟然是她前世的那些师兄师姐！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见吾 苏不惊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抓着苏不忆的右手不自觉用力。 怎么会这样？！她上一世死的不能再死，骨灰怕是都生灰上灰了，如今重新轮回，又怎么会再看到前世的人呢！ 总不可能一个宗门都被团灭了吧！ 嗯，这一定又是幻觉！ 苏不惊急促的呼气吸气，使劲的摇晃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苏不忆有些吃痛的扭了扭手臂，“嘶！妹妹你怎么了？” 苏不惊这才恍若初醒，倏地松开手，有些勉强的勾唇：“呵呵，我想事儿呢，不好意思啊大哥，抓疼你了。” “你…你又出现幻觉了？”苏不忆没把手上的疼痛放在心上，转而心切的询问道。 苏不惊顿了顿，“嗯，看到我们正前方站了一些人，你有看到吗？是一些相貌年轻的人？” 苏不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空无一人的雪地，他摇头，表示没看到。 在雪山上待了那么久，苏不惊和苏不忆已经习惯耳边时不时的幻听，还有路上莫名出现的幻觉。 这些幻觉千奇百怪，有人有物。 人的话，活死皆有，有他们之前相熟的杜氏等人，甚至还有已经死去的秦贤。 物的话就是脚印、野兽、食物等等，各种各样。 刚开始，苏不惊和苏不忆还会一惊一乍，但见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幻觉有些时候能被苏不惊和苏不忆两人同时看到，有时候就只能被一人看到。 苏不惊不禁想起了之前见过的脚印，那个脚印来的古怪，不见来路去路，有且仅有一只。 会不会，那也是个幻觉，是假象？ 苏不惊有些缺氧，脑袋晕晕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深想下去。 现在她不宜动脑啊。 不管那个脚印是不是幻觉，现在都不重要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幻觉产生的原因，可是他们知道，这些怪异的东西与他们自身无关，却与北山脱不了干系。 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他们迟早会被这些不可捉摸的幻觉给逼疯的！ 苏不忆见苏不惊面色复杂，有些小意的道：“怎么了？那些幻觉有问题？是…认识的人？” 苏不惊眼睫颤了颤，还是点点头。 说实话，这辈子能再次以肉眼看到上一世的人，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明白。 “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人，都只是假象，一戳就破的那种。”苏不忆牵着苏不惊的手，就要带着她往前走，方向正是苏不惊眼中“人群”所站立的方向。 苏不惊手有些瑟缩，她侧着头，不断用余光瞄向前面的“人群”。 看着那一张张或蔑或厌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苏不惊的内心十分抗拒，还有一丝浅浅的违和。 奇怪，她为什么会那么抵触？ 在她的印象里，她就算没和他们交好，至少不该是这种心理啊… 而且，她怎么感觉心里面怪怪的…仿佛她不小心遗漏掉了什么似的。 咦？原来宗燕师妹不是瘦高个儿啊，竟是个泡酥酥的甜妹，还有至逸师弟，哈哈，怎么比她矮这么多呀，像只地鼠嘞！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记错了？ 苏不惊脑海里有的没的想了一堆，苏不忆也拉着她走到了“人群”的跟前。 虽然苏不忆不能看到前面的“人群”，不过注意到苏不惊停滞不前的脚步，也能猜到已经到地方了。 “妹妹，我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是幻觉这种东西，不管幻化成人树还是牲畜，都是假的，我们可以像这样…” 苏不忆一边说话，一边以不可忽视的力道，拉着苏不惊向“人群”撞去。 苏不惊瞳孔猛地放大，跟随苏不忆的步伐，唰的一下就从宗燕师妹的身体中穿过。 穿过幻觉没什么感觉，只有习习凉风吹拂她的发丝，不过这一刻，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 “现在再回头看，你看到了什么？”苏不忆低头看着苏不惊。 苏不惊蓦然回头，刹那间，眼里生出浓浓的震惊。 因为，她看到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这一世里长大后的自己。 吓！ 苏不惊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幻觉“苏不惊”，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匮乏的语言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嗯…脸蛋柔和秀丽，个头挺高的，看模样应该有十几岁了，眉眼含着闲适温和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心中轻快，不自觉的会跟随她的笑容而笑。 嘿嘿，即便知道这是自己想象的幻觉，苏不惊还是忍不住心中自得。 哼，真不愧是她！ 不过，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又像照镜子，又不像照镜子。 “嗯？妹妹你看到什么了？幻觉是否破了？”苏不忆见苏不惊久久不回话，扬声问道。 苏不惊回过神，眼睛微动转向苏不忆，语气难掩激动的道：“是我自己，大哥，我看到我自己了？” 苏不忆挑眉，视线顺着苏不惊的目光移动，虚虚的看着前方，“呵，真稀奇，这里的幻觉居然还能有本人吗？” 苏不惊扯着苏不忆的衣袖，乐颠颠的道：“大哥，这个幻觉可比你现在高哦！我以后就照着这个样儿长，让你只能仰视我。” 苏不忆：…… 妹妹这是被神出鬼没的幻觉逼疯了吧！ 苏不忆被噎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语调温和的劝导道：“哪怕幻觉是你自己，也不能被其所困，只有你才是真实的你，这些假的、虚的都该被…” 听着苏不忆的温声细语，苏不惊不禁抬眼去打量站在自己身前的另一个“苏不惊”，视线从头顶，一直慢慢下移到脚尖。 这真的是假的吗？ 苏不惊正想说话，就见面前的“苏不惊”眼眸微动，忽然望着她粲然一笑，微微俯下身，轻轻的在她的眉心处烙下一吻。 这一吻很柔、很暖，却又很重，仿佛包含了很多苏不惊不懂的东西。 苏不惊的脑瓜子忽的一下炸开，呼吸却情不自禁的屏住了。 她心有所感，慢慢阖上眼眸。 就算她知道这是幻觉，却也并不妨碍她内心的震撼。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唯一 天地永寂。 紧接着，苏不惊只觉耳边似有一阵微风拂过，再次睁开眼时，“人”已消失，幻觉已破。 徒留下失语的苏不惊，以及在一旁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苏不忆。 这么快就没了？ 苏不惊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直到苏不忆出声叫她，她才如梦初醒般 “幻觉破了吗？” 苏不惊抿抿唇，轻轻的点了下头，尽量忽略心中莫名其妙的失落。 “呼，那就好，雪山上的幻觉越来越离谱了，之前我还看见了阿娘他们，这下连自己都能成假的了。” “哈哈，可千万别让我看到幻觉的你，不然我真要被搞混。” 苏不忆随口调侃道，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牵起苏不惊略微湿润的手，继续往山上爬去。 苏不惊走一步回三步，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对刚才所见之事仍然耿耿于怀。 …… 没过多久，白光黯淡，苏不惊和苏不忆就近找了处靠近山脊的平地，齐心协力搭了个幄帐。 到了这个高度，兄弟俩每往上走百步，不仅是要与雪山的极端环境抗争，更要与自己相抗。 为了尽快适应环境，他们选择适当停下脚步，逐步适应，待适应好后才会继续前进。 这是他们行走雪山的途中，摸着石头过河换来的经验。 苏不惊头上戴着帽子、面罩，手上缠绕着一团毛茸茸的灰线毛布，十根手指没有露出一块肌肤，脖间还拢着一条粗粗的围脖，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冷飕飕的寒风勾弄着肆意张扬的火苗，而苏不惊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垫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随风妖娆的火堆。 苏不忆把幄帐内的床铺好，一出来就看到苏不惊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面上一顿，随即脚步有些沉重的走过来。 “还在想刚刚看到的幻觉？” 苏不惊恍若初醒般抖了一下，她使劲眨了眨被风吹得有些酸涩的眼睛，“是也不是，我是在想，如果它是真的，而我是假的，会怎么样。” 苏不忆扶着垫子坐下来，摆出一副“谈心”的姿态，“怎么突然想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苏不惊扯了扯嘴角，“你就当我是受雪山和幻觉的影响吧。” 苏不忆失笑，“照你这么说，看来你心底还蛮希望自己能长得高高的嘛！至少比我高。” 苏不惊：…… 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的话，还真是！ 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以后若是再遇到幻觉，就当它是独属于你眼中的风景，是老天对你的厚爱。” 苏不惊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最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外面的风渐渐变大，火苗被吹得张扬起舞，烧了一会儿就有减弱的趋势，苏不忆赶紧拉上苏不惊，起身进入幄帐。 到达这个高度后，山上的温度变得更冷，苏不惊和苏不忆就算是守夜也不会在外边待着了，而是窝在被窝里，捏着兵刃警惕外面的动静。 因为若是在外面守夜，吹两阵寒风就会让人一病不起。 可是，就算在幄帐里休息，同样不好受。 别的不说，光是嗡嗡作响的耳鸣和缺氧的大脑，就足够令人发疯。 “妹妹，你先睡吧，刚刚你受了些惊吓，睡一觉起来头脑就清醒了。”苏不忆下半身埋进被褥里，上半身笔直的挺着，右手使劲的攥着一把寒光乍现的匕首。 苏不惊的状态确实不好，所以并没有多加推辞，点了点头就窝进被褥里，整个人的身体缩成一团。 “大哥，到点了记得叫我。” “好。” 待苏不惊的呼吸渐渐平稳时，火堆已经燃烧殆尽，温暖的火光彻底消失，幄帐里只有几根木拐上的枯树叶在努力的发光。 终于睡着了。 细细听了半晌，苏不忆心里暗自说道。 接着起身，往苏不惊的被窝里摸了摸，果不其然发现石头已经变凉，随即早有准备的把一旁包裹好布的热石头，放进苏不惊的怀中。 脚边两块，怀中三块。 看到苏不惊脸上的面罩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又凹陷下去，鼓起时还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白气渗出，苏不忆想了想，帮她把面罩取了下来。 如今幄帐里的空气不算太冷，不会刺激到鼻腔和太阳穴，摘下来应该没事。 毕竟戴着面罩真的很不利于呼吸。 触手有些湿凉，是面罩上有些水。 苏不忆走过去，啪啪两下重新把火堆点燃，然后把面罩，连带着一堆湿漉漉的衣物放在一块木板上，凑近火堆烘烤。 并顺便把从苏不惊那里得来的石头丢进去。 做完这些，苏不忆去幄帐外查看了下情况，忽视掉若有若无的幻听，外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转身进入幄帐后，苏不忆眼睛一瞟，注意到苏不惊的眉头紧皱，脸颊似有似无的抽动着，他当即走近抚摸她的额头。 嗯…没有发热，是做噩梦了吗？ 看到苏不惊越来越痛苦的表情，苏不忆忍住心疼，叫醒了苏不惊。 唉，妹妹好不容易睡着的。 苏不惊一个蹭起，眼眶发红，布满血丝，气若游丝的说道：“呼、呼、呼，大哥，我梦到…” 她又梦到前世的事情了！ 这次是她小时候的事。 在她还没踏上仙途时，她总是被其他同龄的小孩欺负，别人说她是个“不知喜乐的傻子”。 真是搞笑，她前世虽说不像现在这般开朗，但也绝对不会是冰块脸的傻子呀。 就离谱！ 苏不惊咽下嘴里欲脱出口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平复跳得过快的心脏，内心深处的异样久久不散。 看着惊魂未定的苏不惊，苏不忆叹了口气，抬手摩挲了下她冰凉的脸颊，从胸口处掏出一朵嫩绿色的小花。 小花有六片细弱的花瓣，花瓣呈现为半圆形，底部牢牢地镶嵌在白色的花心上，花茎有食指那么长，看上去格外惹人心怜。 尤其是在满目皆墨黑的时候，这一抹喜人的嫩绿，绝对是比食物还珍贵的存在。 因为它象征着生命。 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忐忑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虚实 “这…这是什么？”苏不惊捏着嫩绿色小花，心中不知为何倏地一动。 好久没见过这么鲜活的植物了。 “这是我小时候捡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所以无名。我一直存放到现在。” “说来奇怪，它一直没有枯萎凋零的迹象，陪了我…六七年了吧，每当我心有郁结的时候，看看它就会好很多…” “怎么样，喜欢吗？这可是当下除了黑色外，唯一的一抹亮色哦。” “喜…喜欢的。”苏不惊的语气莫名微颤，捏着小花的两根手指冒出细汗。 “喜欢就好，在这地方待久了，眼睛看多了黑色，总得看看其他颜色才行，这样精神才不会那么紧绷。” 黑色主沉闷，再加上迫人的雪山，艰苦的环境，身处其中之人就算哪天郁闷得想自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谢谢大哥，以后你若是想见它，我一定双手奉上，绝不阻拦。”苏不惊眨眨眼睛，半开玩笑道。 苏不忆揉了揉苏不惊的脸蛋。“这可是你说的。” 苏不惊郑重的点头，然后就要起身。 “该你休息了，我起来活动活动，哎哟，睡个觉怎么还腰酸背痛的，胸腔的骨头也酸胀得厉害！” 苏不忆没好气的给了苏不惊得额头一个轻栗，“还不是因为你喜欢缩成一团睡？若是姿势端正，就绝不会出现你这种情况，早就让你改改了…” 苏不惊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理所当然的说道：“睡觉就是放松，是休息，休息哪有规定姿势的？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总不可能我睡着了还得睁一只眼，注意我躺着的背有没有伸直，这样我更累！” 苏不惊叨叨叨的一顿念叨，让苏不忆直抚额。 “好，妹妹说得有理，过来吧，我给你揉揉再睡。” 苏不惊闻言，干脆的歪趴在苏不忆的大腿上，两只脚丫轻快地左右晃荡，“嘿嘿，就等大哥这句话呢。” 苏不忆摇摇头，满眼纵容，手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苏不惊的背。 “嘶，好舒服呀，大哥手法真厉害，下边一点，我可能落枕了，就是这里疼得厉害。” 苏不忆依言下移，一揉一捏间，苏不惊的小嘴叭叭叭的就没停下过，夸赞就跟泉眼喷涌而出的泉水一样，一浪接一浪。 按着按着，夸赞声逐渐减弱，苏不惊困意渐起，趴在苏不忆大腿上的头无力的垂落。 苏不忆注意到苏不惊的安静，赶紧低头去看，就发现她已经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呵呵，真是小孩子，这么快就睡着了，睡着了好，大哥就不用按咯。” 苏不忆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动作轻柔的把腿上的苏不惊抱起来，平放在带着余温的被褥上，再用两床被子盖好，嫩绿色的小花被他小心的放在苏不惊的耳畔。 “这次要做个好梦哦。” …… 苏不惊睡着了，可她的意识却格外清醒，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亦或者说是意识在不断的后退、下沉，呜的一声后，潜入了幽暗的湖水中。 好暗，好冷啊！ 苏不惊冷得牙齿不停打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体不自觉的又蜷缩成一团。 怎么会这么冷？是她掀被子了吗？或者是取暖的石头凉了？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且无论苏不惊怎么努力，都无法醒来，也无法摆脱这样的状态。 好黑…她快要窒息了。 这个梦好真实… 不行了。 就在苏不惊冷得快要受不住的时候，苏不惊倏地沉入湖底，接着又从暗潮中脱离开来。 “呼…呼，终于出、出来了，梦可算是醒了。”苏不惊气喘吁吁的弯腰喘气，双手环抱着胸口，企图抓捕到一丝温暖。 苏不惊右手抹了把脸，费力的把眼睛睁开，“大哥…” 话头刚出，苏不惊就止住了，她惊讶地瞳孔地震，嘴巴大张，似是看见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青山绿水，柳絮纷飞。 间或夹杂着带着俚语方言的招呼交谈声，那是村门口槐树下围着的一群大娘老妪在嘀咕村里人的八卦。 没有悲痛，没有麻木，阳光灿烂，温馨如水。 竟是一副天灾前的安稳太平样！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应该和大哥一起在北山上吗？ 难道她还在梦里？ 苏不惊不知所措的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有些眼熟，可让她说出这是哪儿，她也不知道。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说不定是她受幻觉影响，做的梦不经意的按照幻境中出现的东西所幻化，所以才会让她熟悉。 既然自己不知道情况，那就去问问别人。 “大娘，请问这里是哪里呀。”苏不惊上前攀谈。 围成一圈的大娘们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不曾理会苏不惊，自顾自的捻了瓜子磕在门牙上，三两下就去抓下一颗。 苏不惊不气馁，又扬声询问几句，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苏不惊感到奇怪。 就算大娘们不愿意回答她，但也不至于把她当个透明人，怎么着也该给个反应啊。 来到这里后，苏不惊这才第一次低头看自己。 穿的衣服还是雪山上那套，有些湿润，帽子、手套、围脖一个不少，地上还有一道斜斜的宽大影子。 “喂，你们能看见我吗？能理理我嘛，我好歹是个大活人啊喂。”苏不惊蹦蹦跳跳的叫嚷不停，希望得到大娘们的注意力。 同时抬手，想要去拉扯其中一个大娘的衣袖。 可她的手指在碰到大娘的一瞬间，居然从大娘的衣袖上穿透了。 苏不惊看着没入大娘身体的半截手指，有些发愣。 是了，她在做梦，梦中的一切，包括她在内都是假的，碰不到也说得过去。 苏不惊极力忽视心中的不安，勉强安慰自己。 就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她又该怎么才能从梦中醒过来。 苏不惊曾听人说起，若是深陷梦魇，只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或是让自己产生疼痛，就能从梦中苏醒。 苏不惊稳住呼吸，在自己的梦里，自己则为梦中主宰，一个心念就能永生永灭，只要她想象自己拥有超级大能的实力，把这天给捅破，一定就能从梦中醒过来。 “哈！” 苏不惊右手指着天空，发动全身的意念，想象刚才那一指的惊天威力。 鸦雀无声。 天空一片澄澈，别说捅出个窟窿，天上飞着的鸟儿好像都给苏不惊翻了个白眼。 傻货！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入梦 苏不惊气得跳脚，悲愤欲绝的指着老天骂道：“我的梦还要限制我的能力，你怎么这么能啊？我就是想醒过来啊。” “行，我就不信我伤我自己，我还能继续在梦里困着！” 苏不惊抿紧唇瓣，眼睛一闭，使出全身力气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揪起来的软肉还被她狠狠地旋转了下，直痛得她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 哎哟喂，可太疼了！ 她都这么拼了，梦也差不多该醒了。 苏不惊吸吸鼻子，睁开眼睛，希望自己已经从梦中苏醒。 可结局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她傻愣愣的立在原地，温暖的风吹起她帽子中散露出来的发丝，挠得她眼角痒痒的，身旁的大娘们和天上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唠叨个不停。 她仍然在梦里。 苏不惊不信邪，一个劲儿的对着槐树上撞头，直撞得额头青肿、眼冒金星了，梦境依然没有破碎的征兆。 “行行行，我认了，我倒霉，我命该如此行了吧，我就这么躺着，你看梦什么时候醒合适，就什么时候吧！” 苏不惊破罐子破摔的瘫倒在地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跌宕起伏的命运付之一笑。 反正她是没辙了！ 那群大娘神色不变，头都没有扭的继续嗑瓜子唠家常，反而衬得一旁的苏不惊像一个傻子。 苏不惊闭着眼睛，耳朵没有耳鸣，非常好使，她听到人群中一个穿着酱色布裙的矮胖女子妇人吐掉瓜子壳： “呸，那张寡妇整日里穿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的，也不知道穿给谁看。” “可不是吗，那眼睛珠子勾人的哟，恨不得把路过她家的所有男人都勾走才好嘞！” 一身穿姜黄色布裙的尖脸妇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呵，不知羞耻的玩意儿，当谁不知道她功夫好，连隔壁村的杀猪匠都能被勾得来给她献殷勤。” “好了，不提那个败人兴致的玩意儿，对了，苏远山那家的是在这几日生吧。” 听到阿爹的名字，苏不惊眉头一皱，仗着没人能看见她，干脆整个人怼到大娘跟前，凝神细听。 难道她是梦到自己回到苏家村了？ 尖脸大娘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人家有钱，想生多少就生多少，可不像咱们，家里四个小的等着张嘴吃饭。” “哎呀，我就盼着我那四丫头赶紧长大，我好把她卖给县里富人老爷家去当个丫鬟，给她家里三个哥哥攒点娶媳妇儿的钱。” 一妇人接着道：“呵呵，你家四丫头长的可俊了，指定能被选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大家公子哥儿当个姨娘什么的…那可就是走了大运咯，不像我家那两个，切，指望不上的东西！” 尖脸妇人眉梢微挑，面露嘚瑟的道：“呵呵，可比不得人家赵静命好，两个半小伙子，还能顿顿给吃鸡蛋。” “哼，希望她这一胎生个不带把的出来，个赔钱货，最好把他们家的钱全部败光才好！” 一圆脸妇人急声催促道：“好了好了，人家现在还在村里教书呢，这些话背地里说说就行了，面上还是得恭敬着，我家铁蛋还指着他们识字儿呢。” “可不是，万一人家撂挑子不干了，我们哪儿有余钱送孩子去县里头读书？” 尖脸妇人小声嘀咕了两句，到底没有再开腔，因为她家三个儿子也在跟着苏远山识字。 大娘们岔开话题，又开始聊那张寡妇和杀猪匠的二三事，反正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平日里聚在一起，唯一的消遣就是这些闲言碎语。 苏不惊气愤得挥起拳头，使劲的捶着那个尖脸妇人。 “嘴里吃了粪吗，这么见不得别人好，这么看不上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把里爬出来的呢！” 可惜她的拳头根本不能碰到尖脸妇人的一根毫毛，苏不惊打了半天，自己累了不说，反而还吃了一肚子气。 眼不见心不烦，苏不惊朝尖脸妇人吐吐口水，没有心思再听大娘们说话，她循着细长的乡间小路，往记忆中的家走去。 反正她现在不能从梦中脱离，干脆故地重游，回家去看看呗，说不定还能重新看到家人。 来都来了嘛。 苏家村不大，苏不惊走了一会儿就行到了家门口。 苏不惊站在大门前，竟有些紧张起来。 “有什么好紧张的，不过就是一场虚无的梦而已。” 苏不惊给自己打气，推门而入。 左脚跨过门槛，右脚紧跟着走进来。 双脚踏进院子里的一瞬间，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变成一片漆黑。 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灯火通明。 是到黑夜了。 苏不惊诧异的抬头，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是白天，下一刻就天黑了。 “兴许是梦的缘故吧，颠倒错乱本身就是梦的特点…”苏不惊自言自语道，紧接着眼睛就被院中的三个人所吸引。 “唉，这还得生多久呀，从白日一直发作到现在，真是急死我了！” 说话的人眉眼温和，气质隽逸，挺拔的身躯恍若一干青竹，浑身散发着书卷气，十分醒目。 此时他却有些愁眉苦脸，不停的踮起脚尖，想要打量屋内的情况。 正是年轻了几岁的苏远山！ “阿爹莫急，屋里有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我们家还特意请了县里头的女医，阿娘一定会没事的。” 年幼的苏不忆虽然尚小，可行事已然有了之后的沉稳。 只是苏不惊看到他两指不停的转圈，就知道他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放心了。 “嘿嘿，大哥，如今我可是比你高了哦！”苏不惊得意的站直身体，站在苏不忆身旁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会是妹妹吧！一定是妹妹吧！我想要妹妹！”一旁只有三尺高的苏不惟抓着苏远山止不住的询问。 “哎呀，别烦我，烦你大哥去！”苏远山拂开苏不惟，满心满眼的看着屋门口。 “大哥…一定是妹妹的，我做梦梦见了，是吧！”苏不惟可怜巴巴的拽着苏不忆的衣袖，企图得到兄长的赞同。 苏不忆：…… 弟弟能不能一边呆着去，谁也别烦。 看着这一幕，苏不惊眼里含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出声来。 这个梦还挺真实的。 可是，她怎么没看见她自己和小弟呢？ ------------ 第一百七十章 初见 等等，他们刚才说阿娘在生孩子…生孩子！ 一、二…第三个出生的不就是她嘛！ 难道在这个梦里，她还没被生出来？也就是说，小弟还没影儿呢。 苏不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她竟然梦到了这么之前的事，感觉好怪啊。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觉得一定是妹妹，阿娘答应我了的，她说她有预感，肯定不会错。” 苏不惟瘪着嘴嘟哝出声，见阿爹和大哥都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整个人扒在门板上念念有词。 苏远山没好气的扯住苏不惟的后衣领，“你可少折腾些吧，安静一点行不行，静不下来就去给我抄字。” 苏不惟：…… 立马安静如鸡。 站在旁边围观的苏不惊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面对眼前这一切，苏不惊已经不想把它当做虚无的梦来看待了。 他们那么真实、那么鲜活…就跟之前在雪山上看到的另一个她一样。 苏不惊默然。 她和家人们的初次见面，到底是在她生下来之前，还是在她生下来之后呢… 苏不惊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一个跃步走到苏不惟身后抱住他，“好了好了，妹妹抱了你了，别念叨个没完了，不然小心阿爹捶你。” “啊！好痛…我…” 忽然，屋内传来赵氏的痛呼，引得屋外的苏远山等人和苏不惊急忙齐齐上前。 “阿娘，留着劲儿，别全用在喊上了。”苏不忆显然做过功课。 “静娘啊，哎哟，我真是对不起你，这么遭罪的事儿还让你经历三次…”苏远山急得额冒冷汗，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 “阿娘，阿娘，我…” 苏不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一声严肃的女声打断了，“外面的人安静点，嘴巴给我闭紧咯，走远些，别在这里碍事儿！” 碍事的苏远山等人：…… 走是不可能走的，大不了他们当哑巴就是。 “呜呜…呼呼，嗯…女儿啊，快…快点出来吧。”屋里的赵氏隐忍的呻吟着，不用进入室内，就能想到她此时有多难熬。 “加把力，已经快看到头了，咱们再坚持坚持。”这是稳婆坚定的鼓励。 苏不惊静静地站在门口，与赵氏仅一墙之隔，她面对着门板，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 她还没生下来，就让阿娘吃了这么多苦头吗… 赵氏的呻吟持续了多久，没人知道，对于院子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度秒如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日出破晓之际，屋子里终于传来一声满怀喜悦的喊叫声： “生了！生了！” 院子里等了半宿的苏远山、苏不忆和苏不惟闻言，大喜过望，纷纷上前询问赵氏情况。 “婶子，静娘/阿娘她没事吧？孩子呢？孩子怎么样？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苏远山三人七嘴八舌的追问不已，就连往日里性子不急不缓的苏不忆也难得的露出了惊喜。 其中一慈眉善目的稳婆回答道：“大人没事，孩子也没事，生的是个俊俏的女儿，母女平安！” 听到“母女平安”这四个字，苏远山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大人孩子都没事就好！ “哈哈哈，我就说吧，阿娘生的一定是个妹妹，这个妹妹一定是为我而来的，她知道有个很好的哥哥在盼着她，所以她就来当我妹妹了！” 苏不惟又惊又喜，双手叉腰，扬着下巴的嘚瑟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苏远山满脸喜色，笑骂了苏不惟一句，“得了吧你，刚刚不是还说是你阿娘告诉你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为你而来了？” “她若是知道一生下来就有你这么个蠢哥哥等着她，肯定会拍拍屁股走人的。” 苏不惊：……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二哥真自恋！ “有这么个蠢哥哥，确实挺头疼的，可惜现在跑也来不及了。”苏不惊语气嫌弃，眼里却是融融笑意。 不过她说的话，也只有自己知道，至于苏远山三人，是听不到的。 “既然有了妹妹，以后弟弟可得好好照顾妹妹，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到处闯祸了，得给妹妹做个榜样。”苏不忆温和的说道。 苏不惟板正脸色，语调正经的反问道：“大哥你怎么这么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顶多带着妹妹去爬树摸鱼，这些娱乐活动怎么能叫闯祸呢？ 苏不忆略微无语的看了眼苏不惟，他还能不知道弟弟的话外音？ “诶？怪了，这女娃娃生下来怎么就不会哭叫呢？”屋里另一个稳婆惊讶的出声。 院子里站着傻乐的苏远山三人听到后，全都着急的走进屋里。 “怎么会不哭呢，打屁股了吗…” “打了的，唉呀，不哭可是会被憋…唉，乡里头的说法你们也知道，哭了就代表孩子健康，将来定会结结实实的长大。” “啊？妹妹，你快哭一个呀…你不哭，二哥就要哭了。” 屋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交谈声，苏不惊站在外面，心脏砰砰乱跳，怎么都没有迈出步子走进去。 这里面，那个被大家围着的刚出生的女婴，就是她…吗？ 真是匪夷所思，她本人竟然作为一个旁观者，全程旁观、等待自己的降生，还能有幸亲眼看到刚出生的自己。 苏不惊想到这里，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太荒诞了，换在以前她可绝对不敢这么想的。 听着屋子里一声比一声高的催促声，苏不惊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大步走进屋内。 不管怎样，她都该进去看看。 屋里灯火通亮，虚弱的赵氏正躺在床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满脸虚汗的抬头，焦急的看着被苏远山抱在怀里的女婴。 周围的其他人也全都看着女婴，她现在是大家关注的中心。 苏不惊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就看到那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瘦弱得跟幼猫儿似的女婴。 目光定住的一瞬间，苏不惊彻底失语了。 这一年，这一日，这一时，这一刻，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由她本人亲自见证。 “你好，苏不惊，我是…苏不惊。”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惊 听着屋里众人的交谈声，苏不惊心里疑惑，她以前有这么木讷吗？连哭都不会。 婴儿时期的记忆太过久远，苏不惊也不记得刚出生时的事了，她只知道，从有意识开始，她就有前世的记忆，是转世投胎之人。 前世她是怎么死的、活着时遇到过什么人等等，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远山和苏不惟或是扮鬼脸，或是捏孩子的胳膊，可别说哭叫了，女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苏不忆望着女婴，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微光，右手轻柔的在女婴的眉心处抚了抚，嘴唇微动，没有说话，似在安抚。 苏不惊也急啊，可她再急也没用，因为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碰到幻境里的人或物。 最后还是赵氏把女婴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低哄，孩子才断断续续的哭叫出声。 听到细弱的哭声，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苏不惊也有心情仔细看襁褓中的“她”。 这就是她刚出生的模样吗？ 苏不惊走到苏远山身旁，踮着脚看缩小版的另一个自己，嘴角不自觉上扬。 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红红的，皱皱的，跟个没毛的猴子似的，实在看不出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不过苏不惊的眼睛就跟带了滤镜似的，那是看鼻子，觉得鼻子漂亮，看嘴巴，觉得嘴巴可爱。 嗯，不愧是她苏不惊！ “诶，妹妹怎么长得这么丑啊！”结果苏不惟张嘴就来。 苏不惊：…… 呔，二哥，吃我一拳！ 苏不忆眼底似乎带着一丝异样，皱眉轻拍了下苏不惟的脑袋，“不许这么说妹妹。” 赵氏没好气的瞟了苏不惟一眼，笑骂道：“你刚生下来那会儿，还没你妹妹好看呢，还好意思嫌弃你妹妹。”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等长几天就好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说女孩子，知道吗？” 苏不惟大喊冤枉：“我哪有嫌弃妹妹呀，等妹妹长大了，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些话说给妹妹听，我是个好哥哥。” 正好在旁边的苏不惊：…… 论说别人坏话正好被正主听到这件事… 二哥，不用其他人转告，她已经听到了！ “我、其实我只是担心妹妹长的不好看，长大以后没有人喜欢她。”苏不惟挠挠脸，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哈？就算她长的不好看，也没必要担心这种事吧！ 苏不惊一言难尽的望着苏不惟，二哥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歪理啊。 还不等苏不惊做出反应，苏远山就猛地给了苏不惟一个爆栗，“小小年纪说的什么胡话？跟谁学的？” 苏不惟吃痛的捂着后脑勺，“我听隔壁肖婶子说的，她说她家的四丫头，就是那个苏红姐姐，长得好看，指定能给富人家做媳妇儿。” “苏红姐姐也说，她长的漂亮，很多男人都喜欢她，让肖婶子不用担心没人要她。” 苏远山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惟，一个人并不是要长的好看，才能够有资格被别人喜欢。我问你，若是你妹妹真的生的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认她了？” 苏不惟听到这话，头也不痛了，跳着脚急声道：“当然不是！妹妹就是妹妹，怎么还能反悔呢。” “若是没人喜欢她，那就我这个当哥哥的喜欢她！” 苏远山脸色稍稍缓和，“现在你知道刚刚那句话错在哪儿了吗？” 苏不惟重重的点头道：“我懂了，长的好看不是为了嫁人的。” “以后没人喜欢妹妹，就由我来喜欢她，若是没人要妹妹，我就养她一辈子。” 苏不忆余光瞟了下女婴，转移话题道：“别说这个了，妹妹还没名字呢，我们先给妹妹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真新鲜！ 苏不惊坐在地上摆好姿势，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苏不惟第一个来劲儿，他左手成掌，右手握成拳，两手拍打在一起： “我来取，我来取！就叫翠花吧，我妹妹一定会比花儿还漂亮！” 苏不惊：……？ 不是，当她是死的吗？ 既然是给她取名字，能不能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啊喂！ 想象一下，以后有人询问她姓名：“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而她面无表情，一派高人姿态的轻轻吐出三个字，“翠花。” 救命！ 苏不惊一脸郁闷，举起拳头恨不能给苏不惟一拳。 “二哥，这么好的名字可别在我身上浪费了，要不你以后改名儿叫苏翠花？翠花哥哥！” 砰！ 苏远山手一扬，啪的一下打在苏不惟的脑袋上，直把他打得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阿爹打得好！”苏不惊捏着拳头两眼放光，“再来一拳！” “你个当哥哥的，瞎取些什么名儿？满肚子墨水就憋出个翠花来，能不能含蓄点。” 苏不惟：…… 呜呜呜…可是他觉得没直接叫美丽，就已经很含蓄了呀。 苏不惊双眼含泪：阿爹懂我！ “取名得慎重，阿爹是怎么想的？”苏不忆说道。 苏远山眯着眼睛沉吟片刻后，道：“我的女儿虽是女子，可我不希望她受世俗束缚，长大后只能走嫁人这一条路，终其一生被夫家桎梏。” “前有镇国公主上阵杀敌解救上万万百姓于水火，后有商贾之女点石成金嫁给贵不可言的王公贵戚。” “这个时代本就对女子有诸多限制和约束，让她生在这个时候，阿爹很抱歉，可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 “我的女儿虽是女子，但她也应该有选择自己道路的权利，不管她将来怎么走，我都会陪着她。”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的女儿不管在哪里，我相信她都会如此，她合该叫不惊！” 苏不惊！ 初闻这个名字时，她还以为是取自波澜不惊的“不惊”，原来不是。 她的名字承载着家人对她最深切的爱。 苏不惊忽的回想起之前和苏不忆的谈话。 “我肯定辜负了阿爹的期待，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看得出处事不惊的淡定样儿啊。” “呵呵，到时候你亲自问问阿爹就知道了…” …… “原来我这个名字，是这样来的…”苏不惊愣在原地，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在涌动。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感谢 苏远山的视线转向其他人，“不惊这个名字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想法？” 苏不忆含笑点头：“我觉得很好，虽是女子，也能做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妹妹一定不比男子差。” 赵氏也同意道：“寓意不错，当大名儿很合适。” “既然如此，那咱们闺女儿就叫苏不惊了。不惟，待会儿去把你妹妹的名字抄个百遍才许出门去玩。”苏远山一锤定音道。 “为什么啊，我也觉得不惊这名字取得好呀，为什么就让我抄，不让大哥抄。”苏不惟探头探脑的问道。 “怎么？抄你妹妹的名字不乐意？”苏远山斜眼看着苏不惟。 苏不惟：…… 乐意，他乐意还不成嘛。 好在不是抄他自个儿的名字，妹妹的名字笔划不多… “你也别不情愿，刚刚你先是说不惊生的难看，哪有人这么说一个女孩子的，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你妹妹，万一你把这话挂在嘴边，你妹妹以后当真了，生出自卑怎么办？” “罚你抄字就当是给你妹妹赔罪了，长长记性。” 苏不惟摆正脸色，正声道：“不惟明白了，女子长的好不好看和有没有人喜欢没有任何关系，更没必要卑躬屈膝的去迎合别人。” 苏远山欣慰的摸摸苏不惟的肩膀，眉眼舒展，“懂了就好，以后可得有个哥哥样儿了。” 苏不惟立马咧开嘴笑了，心中那一点点被罚抄字的悲愤消失不见，整个一没心没肺的模样。 “如今大名儿是有了，可还得给不惊取个小名啊…” 赵氏湿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温柔，“我的女儿那么乖巧，就叫她阿乖吧。阿乖，阿乖，喜不喜欢这个小名呀？” 苏不惊，阿乖… 苏不惊轻启唇瓣，默念了几遍，神色温柔的轻声回答道： “嗯，喜欢的。苏不惊和阿乖，我都很喜欢。” 苏远山笑呵呵的把孩子放在赵氏枕头边，温声道：“静娘，知道你想多看会儿孩子，你看困了就直接睡，我去外面把事情打点好，到时候我再把孩子抱出来。” 赵氏连连点头，她就是想再多看女儿几眼。 苏远山独自一人出去了，外面还有稳婆和女医在，他需要过去把酬劳给付了。 屋里有赵氏、苏不忆和苏不惟在，两个苏不惊也在。 “阿娘，你真的好厉害，说生妹妹就生妹妹！”苏不惟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崇拜。 赵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小苏不惊，掩唇一笑：“厉害什么，都说了是预感，阿娘做梦梦到过是女孩子哦。” “阿娘想呐，一定是阿乖感应到我们很喜欢她，非常期盼她的到来，所以她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最后来到我们家，阿娘也很感谢阿乖呢。” 苏不惟有些呆呆地反问了一句：“感谢什么？” 赵氏的眉眼散发着慈爱的微光，“感谢她也喜欢我们，愿意和我们成为一家人。” 苏不惟仿佛懂了什么似的，凑到床前，用袖子揩了下唇，然后吧唧一声，亲在了小苏不惊的脸蛋上。 “谢谢妹妹愿意让我当你哥哥，我一定会是个好哥哥的！” “你呀！”赵氏疼爱的捏了捏苏不惟圆嘟嘟的脸蛋。 苏不忆周身洋溢着淡淡的暖意，如水的眼眸含笑看着赵氏和苏不惟，视线最后落在小小的苏不惊身上。 苏不惊喉咙有些发紧，她站在三人旁边，仿佛局外人一般，没有上前去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只是哽咽的说了句： “彼此彼此。” 正值破晓时分，天边金灿灿的阳光穿透门窗，泼洒到屋内，正好照在小苏不惊的身上，宛若应光而生。 活力、新生、朝气、未来…所有与美好有关的词汇，都能堆积在小苏不惊的身上。 她被世间最温暖的东西所包围着。 苏不惊看着看着，眼眶不自觉红了。 忽然，周围的景象再次模糊，时间仿佛在前进，又仿佛在后退，苏不惊两眼发昏的捂住脑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苏不惊心中疑惑不已，胃中翻滚难受，她强忍住呕意，紧闭眼睛，耐心的等待摇晃停止。 好像就在下一秒，又好像过了千百年，剧烈的摇晃终于停止了。 苏不惊睁开眼，首先把周围的景象迅速探了一圈。 这里不是在屋里了，四周树木丛生，杂草众多，她的右手边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浅浅的，正哗啦啦的向东流去。 苏不惊站起来，下意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拍完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体状态，苦笑两声后，就打算四处走走。 不知道阿爹阿娘他们去哪儿了，她又是怎么莫名其妙到这里的。 正当苏不惊暗自困惑时，她正对面的一棵树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妹妹，这回我指定给你把果子摘下来！等摘完了，二哥带你去摸鱼玩水去！” 咦，是二哥？他在树上…哦，看到了，小苏不惊就在树下乖乖的坐着。 苏不惊赶紧走上前。 她第一眼看的是坐在地上的小苏不惊。 也不知道这次时间跃动是过了多久，相比起方才皱巴巴模样的小苏不惊，如今的她已经大不一样了。 白嫩的皮肤，黑溜溜的眼睛和娇嫩的嘴唇，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还有脸颊处略微鼓起的婴儿肥，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去掐上一把。 明明是这么活泼俏皮的打扮，可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她有所触动。 虽然漂亮，可却跟个精致的人偶似的，美好却并不真实。 苏不惊皱眉，她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在她的印象里，她明明就是整日笑呵呵的，哪怕有前世的记忆，也不是如眼前这般冷淡沉默。 果然，幻境就是幻境，再怎么真实，也不能做到和现实绝对的一样。 “妹妹，快抬头，你看看想要哪个果子，二哥就给你摘哪个！”苏不惟左手扒拉着树枝，右手大力的拍打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若是再挠挠头，就跟灵活的猴子没什么两样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野果 苏不惟的话没有引起小不惊的注意力，反而是苏不惊抬头朝他看去。 苏不惊心里暗道：原来二哥去爬树就是要给她摘果子呀。 这棵树结的果子是乡里小孩最喜欢的一种野果，味道清甜爽口，苏不惊还记得她以前吃过很多。 “诶，妹妹你倒是看我一眼呀，你二哥爬树可厉害了！”苏不惟闷闷的看着小不惊，转而指着树顶道： “妹妹你看着，树顶那颗果子又大又红，一定是这棵树上最甜的一颗，我去摘了给你，要是甜的话，可得叫我一声二哥哟。” 小不惊还是没有反应，一声不吭的低头看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仿佛一只蚂蚁比苏不惟还重要。 一旁的苏不惊扭头看了眼小不惊，代替她回答道：“好呀，但要是不甜的话，二哥可得给我们捉条大鱼煮汤喝哟！” 小不惊不爱说话，没关系，她替她说，反正她们是一个人。 可惜，苏不惊的话并不能被苏不惟听见。 苏不惟瞧见他的妹妹没理他，脑袋失落的垂下来，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就像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小狗狗。 “二哥你别难过，等你把果子摘下来了，我们不惊肯定会叫你的。”苏不惊叽叽喳喳的安慰，说的话也只有自己能听见。 苏不惟没有失落太久，独自郁闷了一阵后，扬声嘱咐了句“不要乱跑”，接着就卯足了劲儿，窸窸窣窣的往树顶爬去。 就算妹妹不叫她，果子也还是得摘，那么大的果子，合该给他妹妹吃。 “二哥加把劲，妹妹给你鼓劲哦！”苏不惊坐在小不惊的旁边，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哪怕没人听见，她也要说。 小不惊不愿意说的话，就由她来，二哥也不是没人理，她在陪着他呢。 苏不惟没有吹牛，他爬树的功夫确实不错，双手双脚有力且敏捷的窜来窜去，身法之熟稔，猴子看了都要跪地拜师。 没过一会儿，苏不惟就窜到了树顶。 苏不惟的身体死死的扒住树枝，整个人随着晃悠悠的树枝而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掉下去。 而他还犹不自知，右臂冲着树下苏不惊的方向大幅度地挥了挥。 “哈哈，我爬上来了，二哥快不快？妹妹且看着，我要开始摘咯！” 见苏不惟如此大胆的行为，苏不惊不禁满头黑线。 这树虽然不高，可从树顶掉下来还是会受伤，不说摔死人，摔断个腿还是轻轻松松的。 “二哥，万一你掉下来摔伤了腿，可别想我们小不惊背你回去！” 苏不惊喊了句话，小不惊依然没有反应，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爬到她脚边的蚂蚁。 苏不惊的话没人能听见，小不惊又保持沉默，周围顿时安静非常，一切就好像只是苏不惟一个人的独角戏。 苏不惟也没有指望小不惊给他反应，说完话后就全神贯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红野果。 虽然他现在已经爬到了树顶，可距离红野果所在的位置仍然有截差距。 苏不惟左半边身子傍在树上，右手探出去，试图够到红野果。 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指尖和红野果之间总是差了一点距离，让他只能望“果”兴叹。 “嘶，气死我了，就差这么一点，怎么就是够不着呢！”苏不惟满脸憋的通红，从牙缝中吐出这句话。 如果差的多，倒也不会让苏不惟如此憋闷，可偏偏就是这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的距离，最是抓人心肺。 “不行，果子一定要摘到，我答应了妹妹的。” 苏不惟暗暗说道，把心一横，牙一咬，左半边身体彻底脱离树干，身体猛地朝半空跃去。 唰，是树叶与树叶之间摩擦发出的声音。 嘿，抓到了！ 苏不惟内心大声喊道，面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右手使劲的纂紧果子。 下一瞬，苏不惟的身体就倏地一下从空中坠落，眨眼间就“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我的屁股好痛呀！” 苏不惟后知后觉的捂着臀部叫嚷出声，稚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活该！谁让你要松开树干的，这下面若是万丈悬崖，你这次就没命了！”苏不惊迈开腿，走到苏不惟身旁。 二哥疼得一点不冤！ 苏不惊情急之下，忘记自己现在不能触碰到幻境中的事物这件事，想要去扶苏不惟起来。 当她的手从苏不惟的手臂上穿过时，她才恍然过来，一时间有些发怔。 “妹妹，来，快吃果子，这果子实诚，汁水儿一定多着嘞！” 苏不惟没有看见与他并肩的苏不惊，更没有对屁股的疼痛给予太多关注，而是冲身前的小不惊喜气洋洋的搭话。 苏不惊闻言，抬眼去看小不惊的反应。 苏不惟落地时产生的振动，把爬到她脚尖旁的的蚂蚁吓得四下逃窜。 这下，小不惊终于有了反应，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苏不惟。 苏不惟感受到妹妹的目光，激动得脸颊涨红，舌头和牙齿都打结了，“妹妹…我、果子，果子好吃！” 小不惊眼睛下瞄，瞥见递到自己嘴边的红果子，鼻尖轻嗅。 很清香，有一股阳光浸透朝露的清冽味道，小不惊嘴唇微微蠕动，在红野果光滑的表皮上咬了一口。 咔嚓 是果皮和果肉混着汁水发出的清脆响声。 小不惊红唇嚼巴嚼巴，不辨表情的脸上似有喜悦一闪而过，但还不待苏不惟去确认，就恢复平静。 “怎么样，妹妹，这果子好吃吧，二哥就瞅着长得最高的这颗呢。”苏不惟右手举着果子蹲在地上，满含笑意的眼眸和小不惊平视。 一旁的苏不惊看的直吞口水，“我也想吃一个！” 她在雪山上待了那么久，好久都没吃这么新鲜的水果了。 呜呜呜…看得见吃不到，太痛苦了！ 可惜，果子再好吃，小不惊也没有吃第二口，她咽下果肉后，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发呆，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不惟看着手里几乎完整的果子，小意劝道：“要不再吃一口？不吃多可惜呀。” 小不惊没有反应，苏不惊却热切的举手，“我要我要！” 她不嫌弃自己的口水，我爱我自己！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疼 遗憾的是，苏不惊想吃，可幻境里的苏不惟不知道。 苏不惊的言语与动作宛若被隔绝了一层屏障，根本不能被旁人听见和看见。 于是，在苏不惊殷切的注视下，他苦着脸，委屈巴巴的把手里的果子吃完了。 苏不惊：…… 都有吃的了，干嘛这么不情愿？ 要不是知道幻境里的人物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她真的要以为苏不惟是故意在她面前吃的了！ 苏不惟三下五除二的把果子啃了个精光，用衣袖揩了揩嘴巴，转身指着另一棵结了果子的树道：“这棵树没摘过，我去给你摘这棵树的！” 苏不惟固执的认为，妹妹一定是喜欢吃生长在果树最高处的野果，他一定要让妹妹再吃到。 却不知道小不惊兴许只是一时兴起，亦或是一时无聊，才吃的那一口果子。 吃过了，就没兴趣了。 苏不惟特意挑了一棵与小不惊发呆所看之方向重合的果树，挽起衣袖裤脚，对着双手呸了一声，助跑后开始爬树。 嘿咻嘿咻。 这棵树有些难爬，苏不惟看上去有些吃力，他调整混乱的呼吸节奏，双腿蹬得卖力，每一次发力都在树干上留下道道白痕。 “二哥，你慢点啊。” 苏不惊瞅见苏不惟的右腿有些打颤，略微思索就知道，一定是刚刚从树上摔下来时，把踝骨给扭着了。 虽然苏不惟在坠落时很有先见之明的以背部着落，把撞击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再怎么样，身体也是肉做的，掉落时心慌意乱的，扭伤脚也是情有可原。 “真是的，脚都扭伤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苏不惊皱眉，虽是在责备，话语里却满满的担忧。 苏不惊身旁的小不惊仍然在发呆，眼睛不知道是在看着苏不惟的背影还是怎样，总之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根本没有察觉到苏不惟的腿伤。 这棵树枝丫不多，可以落脚的地方很少，苏不惟需要凭借脚部的技巧，还有极快的速度，才能不断往上爬。 为了让妹妹再吃一口果子，苏不惟那叫一个拼命啊。 只在须臾之间，就再次爬到树顶，摘到了那颗位于顶端的野果。 爬上去倒是容易，憋着气儿使劲儿就行，可要爬下来就难了。 苏不惟小心的把果子揣进怀里，低头一看，脚下距离土地，估计有近二丈之高。 乖乖咧，这要怎么回到地面啊？ 这边，苏不惟的内心在尖叫，另一边的苏不惊也直叹气。 救不了！救不了！ 反正她是没辙的，说难听点，她在幻境里就是一个看客，还是一个随时都会醒来的看客。 而且，就算她想接住人，她也没这个条件啊。 苏不惟似乎也明白，如今这种情况还得靠自己，所以他没有苦恼太久，灵机一动，在地上找了块草木长得相对旺盛的土地，调整姿势朝对应的树枝移动过去。 苏不惊看出苏不惟的意图，自顾自嘀咕道：“还算没蠢到家。” 至少还知道草木长得厚实点，屁股不会开花。 “妹妹，待会儿我要是惨叫得厉害，你可千万别怕，你…你就当我在吊嗓子。” “一定不要乱跑，二哥掉下来不会撞着你的，也别担心二哥，我会没事的，嗯…会没事的。” 苏不惟临到头反而唠叨起来，末尾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苏不惊。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说的那番话，妹妹根本没听进去，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叮嘱了。 哥哥关心妹妹，天经地义。 再说了，说不定哪一天，他的妹妹就能听到和理解他今天的这番话。 即使现在妹妹不会给他反应，但苏不惟相信，爱是可以跨越时间的，而他对妹妹的关心，迟早可以让她感受到。 不得不说，苏不惟真相了。 时隔多年，时光颠倒错乱，多年后的苏不惊得以进入幻境，听见他今天的这番话。 此时的她，已经会笑着叫他二哥了。 苏不惊看着苏不惟脸上悲愤的表情，有些不忍的抿紧唇角。 “乖乖呀，你怎么不理二哥，咱们二哥得多伤心呐。” 苏不惊蹲在小不惊的旁边，声音如潺潺的溪水，语气满满的纵容。 唉，这要换了别人这么欺负二哥，她指定会给对方一记梆梆铁拳，再免费附送进宫一条龙服务。 可要是换成小不惊… 咳咳，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她怎么忍心骂自己呀，相信二哥一定也能理解的… 苏不惊心里有些讪讪的想道。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小不惊的脑袋突然轻轻抬起来，澄澈的双眸仿佛看到了苏不惊一般。 “哎哟，不愧是我，真是惹人疼爱呐，快给我亲一口！”苏不惊双眼呈桃心形，动作浮夸的虚虚搂住小不惊。 就在这时，树上的苏不惟做好了心里建设，忽地纵身一跃，从树顶跳下来，啪嗒一声猛地掉在地上。 也是在一瞬间，苏不惊的吻恰巧落了下来。 这个吻，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一丝飘渺虚无的韵味，落在了小苏不惊的眉心的半寸之距，并没有真正的碰到她。 过了良久，苏不惊的唇才微微后退，“开心点，好吗。” 她对小不惊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像她现在一样每天笑呵呵的就成。 此时，一阵秋风吹过，缱绻的留恋于小不惊和苏不惊之间，氤氲了时光，抚平了忧愁，温柔得不可思议。 苏不惊离得近，她看见小不惊的眼睫在轻颤，平直抿紧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 她笑了。 苏不惊蓦地瞪大眼睛，惊呼还没出口，就听身后的苏不惟大喊： “哈哈，妹妹笑了，妹妹是喜欢看二哥摔跤嘛！早说呀，二哥别的不行，就皮厚。你等着啊，二哥再摔给你看！”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苏不惟手脚并用的继续爬树，脸上满是笑意，喜庆的跟过年似的，身上的痛意都不能让喜悦削减半分。 “哇，好痛呀，二哥的屁股都要散架了，啊，二哥死了。”苏不惟夸张的捂住臀部，脖子一扭，两眼翻白的倒在地上，直逗的一旁的苏不惊掩唇而笑。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寿面 笑着笑着，苏不惊嘴角的弧度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 这一幕有些眼熟，不正是之前大哥说的那件关于苏不惟的糗事嘛！ “记得有一次，二弟爬树的时候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妹妹你轻轻的笑了一下，二弟就记住了。” “之后就可着劲儿的爬树，然后故意掉下来逗你笑呢。” 苏不忆调笑的话语犹在耳边，苏不惊眯起眼睛，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的…” 呵，亏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待她再次见到苏不惟时，定要狠狠的笑二哥一顿。 真看到这一幕时，不知为何，苏不惊的嘴角怎么也勾不上去。 她笑不出来，内心反而难受得紧。 耳边是苏不惟傻乎乎的呼痛声和跌地声，看到的是苏不惟费力爬树的背影，苏不惊心口有些堵得慌。 她一下子扑过去，想要抱住苏不惟，结果只抱住了粗糙的树干。 噢，她忘了，她不能碰到实物，能抱住的只有自己。 苏不惊只好不断的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只是个幻境，梦醒了就没事了，真正的二哥还等着她去找呢。 苏不惊抑制住汹涌的情绪，眼里掠过一丝落寞，又很快就被眼中的笑意掩盖。 “哎呀，二哥快别爬树了，再这么摔下去，你倒是没事儿，地上的坑估计都能把你埋起来了。” 苏不惊叉着腰自言自语着，丝毫不在意没人搭理她。 大哥说，她当时的反应十分平静，听起来，估计和眼前的小不惊一个样儿。 那当时的二哥，是否也和幻境里的二哥一样，为了讨得一个笑脸，那么的让人心酸？ …不管是不是幻觉，她都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当时的人和事，以及自己的心。 哪怕做的这些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之后，苏不惟每一次从树上跌倒，苏不惊都会很捧场的哈哈大笑，一边叫一边脆生生的叫二哥。 直到外出寻人的苏不忆找来，苏不惟才停止了愚蠢的动作。 苏不惊：…… 大哥看上去好吓人。 苏不惟：…… 糟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不惊：发呆… 面对苏不忆的责备，苏不惊、苏不惟和小不惊三个小萝卜头排成一排站着，全都默契的低下头，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怎么能这么胡闹！真当你自个儿是石头做的泥捏的？就算是石头也有碎的时候，怎么，摔断腿了想当一辈子瘸子？” 苏不忆明显生了气，他眯着眼睛，温润的面庞下压抑着怒火，“皮痒了就去找阿爹的拳头！” 苏不惟：…… 代入感极强，想着阿爹的拳头他就已经唯唯诺诺了。 “哥，你可千万别跟阿爹阿娘告状，我就是不小心磕绊着了，擦点药就好了…” 苏不忆语气淡淡：“阿娘他们又不是傻子，你身上的伤一看便知，我是瞒不住的。” 苏不惟苦着脸，“我有分寸的…” 他又不是蠢蛋，真摔出问题了，他还怎么能接二连三的爬上去？ 苏不惊好心的虚空拍了拍苏不惟的肩头，神态自若道：“没事，二哥以后就聪明了，知道要垫薄棉。” 嗯，言下之意就是，现在确实二傻二傻的。 “分寸？你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吗？赶紧跟我回家，路上好好想想怎么跟阿娘他们解释吧。” 苏不忆沉着脸，牵起小不惊走在前面。 苏不惟摸了摸右腿，缓慢的跟在最后。 唉，他命苦呐！ 苏不惊急忙跟上去，想要旁观一场“二哥被揍记”的精彩好戏，结果幻境在这一刻再次模糊。 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树开始扭曲，白昼渐渐变为幽不可测的混沌，黑暗中隐隐有拇指大的漩涡在旋转。 经历了这么多次，苏不惊也摸出些规矩来了，知道这是与之前的两次一样，幻境发生了异变，于是紧紧的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安静的等待一切恢复正常。 一阵天旋地转、日月无光后，异变消失。 苏不惊的身体仿佛受到巨大的推力，一下子被弹到远处，骨碌碌的滚了一段距离，最后用手脚才堪堪止住。 苏不惊睁开眼，率先被刺眼的日光灼得直流眼泪，赶忙紧闭眼睛，“嘶，天气可真好，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太阳了？” 前几次，苏不惊只见过日出时的旭日，秋日里的昏昏日光，再有就是此刻了。 在永夜下生活久了，骤然沐浴在日光下，还真有些不习惯呐，浑身上下都烧得难受，眼睛也分泌出泪水，啪嗒啪嗒的粘连在面罩上。 “这又是在哪里呀，人呢？” 苏不惊眯着眼睛，没有见到人，只好一步一缓的往前走去。 前方的路，正是回家的路。 可才刚踏出两步，熟悉的院门就赫然出现在她跟前。 “呵，果然是幻境，我还会缩土成寸了。” 苏不惊用左手心捂着眼，利用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看路，右手直接推门而入。 甫一踏进院里，就听见堂屋内传出来的交谈声，其中就属苏不惟的声音最大： “这碗长寿面可是我和哥哥天不亮起来做的，喏，里面的面条颜色稀奇吧，是我用菜捏成汁儿和面得来的，嘿嘿，还卧了个蛋呢。” 苏远山无情的戳破了苏不惟的话，“你就和了面，其他的全是你哥哥动手，你顶多递了汤勺碗筷什么的。” 苏不惟不服气，“和面也很讲力气的好嘛！” “好了，快别说了，待会儿面糊了就不好吃了。”赵氏打圆场，继而温柔的对小不惊道： “阿乖，快尝尝，你大哥准备了很久的…还有你二哥。” 苏不惟：…… 他怎么听出了一丝勉强！ 诶，今天是小不惊的生辰吗？话说幻境里的小不惊几岁了来着？ 苏不惊循声而去，就见小不惊端坐于木方桌前，桌上摆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 面条很是奇特，是黄绿相交的浅浅的颜色，满扑扑的装了一大碗，面上洒了碎葱花和鲜嫩的鸡肉丝，冒着热气，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至少苏不惊本人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吉乐 苏家从来都有生辰日吃寿面的习惯，不管是谁生辰，总能在当天的正午饭时吃到寿面，一般是由一家人一起做的。 苏不惊每回生辰都能吃到一碗。 不过她还真不记得这一次吃寿面的情景了，也许是幻境根据她的记忆杜撰的吧。 赵氏话音刚落，苏不忆跟着递过去一双筷子，眼含笑意，“妹妹快吃吧，仔细烫嘴。” 小不惊低头嗅了嗅，接过筷子吃了半碗，喝了口汤，然后就再也不肯动筷子了，静静的坐在木凳上，一句话也不说。 赵氏和苏远山耐着性子问道：“阿乖，怎么样，好吃吗？” “吃饱没呀，要不再多吃点。” 小不惊眼睛都没多眨一下，一声不吭，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苏不惟还待再催，被苏不忆给阻止了。 在一众家人愁眉苦脸时，只有苏不忆面不改色的摸了摸小不惊的头发，并送上自己的祝福：“妹妹，生辰吉乐。” 小不惊照样没反应。 赵氏和苏远山对视一眼，默然的叹了口气，苏不惟也闷闷的低着脑袋，眼里似有泪光浮动。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妈耶，感觉小不惊好欺负人呐！ 见此情形，苏不惊抿着唇，毫不犹豫的凑上前，猛地吸了一口面汤的香气，随即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好吃，特别好吃！谢谢大哥二哥，不惊很喜欢。” 苏不惊的话没有人回应，堂屋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过说了这句话后，至少她心里舒坦些了。 过了一会儿，赵氏拾起失落的心情，抱起小不惊的身体，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语态温柔的说道： “阿乖，今日过了就算环岁了，阿娘给你做了几套衣服，料子很好，颜色也很俏丽，尤其适合你这样的孩子穿。”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阿娘没别的想法，就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点，打扮的漂漂亮亮，无忧无虑的长大就成。” 小不惊像是不适应赵氏过近的距离，直接闭上眼睛，对赵氏的话没有半分多余的反应。 苏不惊心里道：噢，原来这时的小不惊已经有一岁了！ “算了，孩子还小，慢慢长大了兴许就活泼好动了。”苏远山安慰道。 赵氏摇摇头，没有接话，抚了抚小不惊的鬓发，只以为她闭眼睛是因为困了，当即抱着她进入里屋的床上。 小不惊睁眼看了下，发现是回房的方向，就没有反抗。 小孩子觉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氏坐在床边凝神端详了半晌，才恋恋不舍的轻声离去。 “行了，阿乖只是困了而已，都去做事吧，晚上我露一手，做一桌子好菜庆祝一下。”苏远山摆摆手道。 苏不忆等人只好散去。 明明该是喜气洋洋的生辰日，最终却以沉默无言落幕。 围观了一切的苏不惊无奈的不停叹气。 她能怎么着？她也没办法呀。 不过，既然知道了今日是小不惊的生辰，作为另一个“她”，她怎么也应该送一份生辰礼吧。 于是，苏不惊撇下堂屋里的家人们，身体穿过木门，脚步轻快的来到床前。 看着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小不惊，苏不惊隔空抚了抚她的眼角，轻声道： “今日是你生辰，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太过突然，我根本没准备什么东西…” 苏不惊身上的衣物又厚又实，笨重得很，笨手笨脚的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却什么也没有。 心酸！她浑身上下只有这一身脏兮兮的衣物…哦，还有油腻腻的头发！ 她总不可能把这些衣物送给小不惊吧。 “唉，我身上也没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唔…这是什么东西？？” 苏不惊又摸索了半天，最后在自己的袖袋里摸到了一条细软之物。 捏出来一看，竟是现实世界中的那朵嫩绿色小花！ 一时间，苏不惊有些发愣。 这朵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记得自己有把花放进袖袋里啊！ 嗯…也许是幻境根据她的记忆幻化出来的？ 不管了，就算是幻觉，好歹是朵像模像样的花，能送的出手，不太离谱就行。 小不惊的生辰不送点东西，她心里真过意不去。 “喏，我只找到这朵花，可别嫌弃呀，这朵花可重要了，是我大哥送给我的，今日你生辰，我再转送给你吧。” “幻境之人送幻境之物，它幻化到我身上，也算是缘分了。” 苏不惊虚虚地捏着花梗，轻轻的放在小不惊的额头上。 嗯，给自己送上一朵花！ 说来奇怪，花没有穿透肉体的迹象，居然稳稳的留在小不惊的身上， “诶？不仅我能碰到，连你也能吗…” 苏不惊疑惑的伸手去触摸花朵，手刚一捻住花瓣，就被一声轻响所打断。 她转身去看，原来是里屋的木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赫然正是苏不忆。 苏不惊眨巴眨巴眼睛，凑到苏不忆跟前，脆生生的叫了句：“大哥！”，手中轻捻的花朵一不小心就被拖离了小不惊的额面。 小花轻飘飘的打着漩，飘离床上，最后无声无息的落在了苏不忆的脚边。 苏不忆自然注意到了，他俯身查看，接着又左右看看紧闭的门窗，视线回到小花时，眼睛微微眯起。 以苏不惊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她的手劲使花朵滑落。 但苏不忆看不见苏不惊，以他的眼光来看，自然就认为花朵是无风自起的，会感到奇怪也很正常。 苏不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莫名的期待，她想知道幻境里的大哥会怎么应对。 不过，让苏不惊失望的是，苏不忆根本没有对无风自起的花有过多关注。 却见苏不忆直直的走到床边，抬手轻抚了下小不惊的额发。 他微微垂眸，目光专注的看着熟睡中的小不惊，以淡淡的语气说出平地惊雷般的话语： “不知道妹妹上一世是什么样的人，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在这一世养成如此性格…” 站在苏不忆身旁的苏不惊闻言，瞳孔地震。 大哥…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魂色 什么叫上一世和这一世！ 是在开玩笑吗？ 不，大哥的语气那么正经，眼神里还透露着思索，一点也不像随口开的玩笑话。 他是认真的。 “妹妹应该不知道吧，其实大哥的眼睛异于常人，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每当有人或是动物死去，我都能看见从他们身体上浮现的光团，光团是烟灰状的，浓得很，像是一团火。” “我想，如果一个人有三魂七魄，那我看见的，估计就是大人们口中的灵魂了，虽然我看见的和大人们口中的鬼魂完全不一样。” 什么？灵魂！ 听到这里，苏不惊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她早就注意到，苏不忆之前在逃荒途中遇到死物时，总是会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的。 还有，之前他们一家还在永州暂住时，苏不忆就跟她说过，他也隐瞒了一个秘密。 当时她还以为是苏不忆随口一说的，如今听到苏不忆剖白的话语，苏不惊才知道，原来苏不忆没有骗她，他真的有秘密。 大哥竟是个罕见的通灵体质！ 正当苏不惊错愕之际，就听苏不忆继续说道：“其实妹妹出生当日，大哥看到你的眉心处，就有一团白金色的光晕漂浮着。” “光团明明灭灭的，一会儿融进身体，一会儿又溢散出来。大哥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妹妹的灵魂吧…很漂亮的魂色呢，耀眼又夺目，一看就非同一般，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拥有的。” 苏不惊脸皮抽搐起来，猛地伸手触摸眉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事，就算她之前亲眼见证过小不惊的诞生，她也没有注意到！ 兴许是…因为她前世是修士，灵魂强度过高，与凡人的肉体不能迅速契合，所以转世投胎时才会出现灵魂与肉体短暂分离又合一的现象。 她懂了，小不惊情绪漠然、情感淡漠，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我心里有个疑惑，别的人都是身死之后，灵魂才会浮出身体，轮到妹妹，居然是在出生之时…” 苏不忆面露思索，顿了顿继续道：“灵魂在活人身上闪现，颜色也罕见…妹妹会不会是有所奇遇的转世投胎之人。” “毕竟连灵魂这种东西都存在于我的世界了，那再来个转世投胎，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苏不惊：…… 幻境里的苏不忆竟然能猜到这个地步！ 若按照幻境里的时间来推测，那苏不忆岂不是早在她出生时，就看透了她的身份！ 苏不惊不禁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这幻境里的东西越来越离谱，真是什么都敢拿来迷惑人了。 苏不惊紧张的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的盯着苏不忆，就听他苦笑了声，“妹妹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对前世的亲人、友人、爱人念念不忘，所以才始终不愿意融入我们这个家吗？” 苏不惊摇头大声反驳道：“不是的！” 能来到这个家，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其实我们没有恶意，能成为一家人很不容易的，我…我只是希望妹妹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辈子，如果能把我当哥哥就更好了，以后不管出了什么意外，都能来找我撑腰做主。” “唉…大哥又啰嗦了，可是不说的话，我一个人憋着真的很难受…好在妹妹睡着了，听不到大哥这些唠唠叨叨的废话，不然肯定要嫌我烦人。” “呵呵，这花是从妹妹的额头上滑落的，我就当是妹妹补送给我的生辰礼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说着，苏不忆把脚边的小花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腰间的荷包里。 苏不惊却怔在原地。 这朵花…不仅她能碰到，就连幻境中的人也能触碰。 看着那朵独立于幻境中的花，她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幻境来开脱、说服自己了。 苏不惊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就在苏不惊心里乱成一团时，突然感应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空中飘去。 同时，她的身体从脚尖慢慢往上，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消散，消散的部分逐渐化成光点。 苏不惊低头瞥见，短短几息内，她的身体已经消失至脚踝了，她也浮在半空中。 苏不惊心里猜测：应该是幻境要结束了。 她就要回去了。 若是早些时候，她肯定乐意至极，因为她心底深处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幻境中发生的事的。 不管遇到了多么意难平的事，她都会安慰自己，梦而已，醒来就好了，不用太放在心上。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路不在这里。 可是现在，看着苏不忆面庞上略显失落的笑意，再看看床上睡着的小不惊，苏不惊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冲动。 如果…如果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真的回到了过去，那么她能做些什么？ 通过苏不忆的话，苏不惊知道了小不惊对任何人、物都很冷漠的缘故，是因为灵魂与肉体的不统一。 若是能让小不惊的灵魂与肉体迅速融合，一定能让她恢复七情六欲，成为一个正常人的。 苏不惊记得自己曾封印了一部分灵气，之前爬雪山时再艰难困顿，她都没有动用过，就是为了在更危机的关头能让她至少有一样防身的东西… 也许她能做的，就是用灵气辅助小不惊的灵魂快速与肉体融合。 可是如今，她真的要为了一个可能是虚无的存在，用掉自己的仅存的灵气吗？ 其实她并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虽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实，可还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几率是她想错了，她面前的小不惊和家人们其实是假的，是幻境中以假乱真的假象。 她若是用了，那以后遇到危险又该如何是处？ 可是，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舍不得看着小不惊这样长大。 因为她就是她啊！ 苏不惊想了很多，这一刻，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千千万万次，尽管她只是捏着一根稻草，她也绝不放弃自己。 不管再来多少次，她都不后悔。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传递 苏不惊心中做出决定后，不再犹豫，麻利地解开封印，并将全部灵气凝聚于口中。 苏不惊两腮微微鼓起，憋着一口气，在空中调整好方向，两腿轻轻一蹬，身体猛地往下坠去，眨眼间就从半空中坠到了床的左侧。 紧接着吧唧一声，苏不惊一口亲在小不惊的眉心处。 就是这里会溢散出灵魂，从这里灌输灵气事半功倍。 找准地方后，苏不惊闭上眼睛，将口中的灵气尽数呼出，没一会儿就在眉心上形成了一层膜。 有了灵气的加入，熟睡中的小不惊显然很舒服，紧皱的眉眼都舒缓开，仰躺在床上，像只晒太阳的猫儿似的。 苏不忆没看见小不惊面前的苏不惊，只道自己的妹妹做了好梦，看着她圆嘟嘟的脸蛋，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要是醒来也这样就好了…” 苏不惊眼睫轻颤，嘴唇紧贴着小不惊的眉心，抬眸看着站在她对面的苏不忆，心里默默回道： “嗯，醒来就会好了。” 外面的暖阳如文人手中的笔墨，肆意泼洒在屋内，虽张扬，却温柔的轻吻小不惊的脸蛋，也柔和了苏不忆的眉眼。 若是时间在此刻停留，该多好啊！ 苏不惊微微合眼，吸了吸鼻子。 啊，她好像闻到了桂花香味，甜而不腻，浅浅的，却能恰好钻进她的心窝，让人记在心里，时不时就能想起。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突然就想吃桂花糕了。 想到这里，苏不惊抿唇一笑。 脑海里思绪翻涌，苏不惊输送灵气的动作却没有半刻停歇，心神全神贯注的引导灵气的运行。 灵气源源不断的从苏不惊的口中呼出，徐徐汇于眉心，丝丝入扣的缠绕住小不惊不稳定的灵魂，再将之与肉体相连。 巩固灵肉的同时，苏不惊还顺带推动灵气深入小不惊的体内，尽量以温和无害的方式滋养她的经脉，为她以后的修炼打下基础。 由于灵气外泄，苏不惊的身体短时间内被灵气包裹，消散的身体渐渐凝固住，不再继续化为光点。 苏不惊心中一喜。 亏她之前还一直在担心，若是她身体全部溢散，巩固灵肉的活儿没有做完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想多了。 只要她的灵气没有用完，她就能暂时留在这儿。 也就是说，她有足够的时间细致入微的改造小不惊的身体。 苏不惊低头瞄了眼消失不见的大腿，抽了抽嘴角。 好家伙，她现在这副尊容一定很惊悚吧！ 因为她现在就剩个屁股和上半身了。 幸好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不然肯定有人大喊“呀，有鬼啊！” 回到正题，当下小不惊的灵肉融合，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算小不惊拥有了七情六欲，她一样会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 痛苦不堪的回忆会一直困扰着小不惊，这一世的天性也不会得到释放。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小不惊恢复了七情六欲，性格却与前世相差无二。 那这样又和上一世有什么区别？ 而且，一味地被过去影响的苏不惊，永远只是上一世的苏不惊，不会成为苏家人的苏不惊。 苏不惊觉得，既然都转世投胎了，那自然应该活出点不一样来。 别的不说，至少得开开心心的长大吧！ 苏不惊心中微动：前世，她偶然修习过一宗秘术，能在保证记忆不缺失的情况下，选择性的淡化一个人的部分记忆，使之重获新生。 若不然，她就动用上一世的秘术，掐个诀淡化小不惊所拥有的不好的回忆，尽量让她以崭新的面貌对待新生活、看待新世界？ 苏不惊越想越觉得可行，可这秘术虽然不难，对灵气的用量却有极大的需求。 以她目前的灵气量来看，光是用来稳定灵肉就已经很勉强了，根本分不出哪怕一丝多余的灵气用在秘术上面。 之前她就试过了，幻境与雪山一样，没有灵气存在，更不能进入仙府吸取灵气，拿灵石出来吸收也不行。 这可怎么办呐… 钱到用时方恨少，灵气同理。 就在苏不惊一筹莫展之际，突然间就觉眉心一热，像是有一团火凭空在眉心燃烧了起来。 这是什么，难道她的身体不从腿开始消散，转而从脑袋开始消散了吗？ 不对！这个感觉… 苏不惊瞪大眼睛，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是灵气呀！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眨巴着眼睛，伸出右手去摸。 入手一片温润，那玩意儿像是无形的光团，却带着炽热的温度，昂首挺胸的向苏不惊昭示着它的存在。 果然是灵气无疑！ 可是幻境中没有灵气存在，她储存的灵气也只有口中的那一点。 那这灵气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应该不是她身上残留下的，因为这灵气非常不一般，十分精纯雄厚，与她从仙府中吸取的灵气质量相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打个比方的话，这突然冒出来的灵气就像是被人为的提纯过，虽然不多，虽然量不多，可胜在质，用来结印绝对绰绰有余。 而以苏不惊目前的能力，还无法提纯压缩到这一地步。 震惊！难道是心软的老天爷知道她现在急需灵气，所以大手一挥特意送给她的？ 啊，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苏不惊开玩笑似的这么想，心中却莫名觉得这份灵气有些奇怪… 不仅出现的奇怪，更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苏不惊心中怀着疑惑，闭上眼睛一心二用，一边往小不惊的眉心输送灵气，稳定灵肉，一边静心感受跳跃于自己眉心的灵气。 …… 等等！ 不过一会儿，苏不惊就猛地瞪大眼睛，震惊得险些被口水呛到，口中输送的灵气都差点破功。 不怪苏不惊这么惊讶，因为那团莫名涌出的灵气内… 竟然有她的气息！ 震惊，老天爷竟是我自己？！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被爱 难道灵气还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不成！ 苏不惊：……慢着，这个思路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知为何，苏不惊忽然又想起进入幻境前，她在雪山上见过的那个“幻觉”。 那个长大后的苏不惊，在消散前，曾亲了她的眉心… 苏不惊眼里掠过阵阵惊疑，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眉心处的灵气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幻觉，这点她可以肯定。 气息也错不了，她还不至于连自己的气息都能认错。 从幻觉出现，再到进入幻境，全程只有那个“她”触碰了她。大哥虽然也有与她接触，但他没有灵气，所以排除。 这么想来，灵气的主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既是她自己，也是另一个她。 “她”也不是幻觉，她真的来过！ 若真是如此，那眼前的小不惊，又凭什么不是真实的呢？ 原来，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此刻，苏不惊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脑筋飞快的复盘过往经历。 先是在雪山，她遇见十几岁的“苏不惊”，她和“她”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 紧接着她就莫名进入了幻境，正赶上小不惊的出生，看到了小不惊不辨欢喜的模样，以及一岁的小不惊。 离别之际，她动用自身封印的灵气，帮助小不惊稳定灵与肉，因为不舍她忧愁，想让她淡忘过去，重获新生，无忧无虑的长大，所以她想要发动秘术。 可她苦于实力低微，灵气不足，根本没办法将自己的想法付出行动。 谁曾想，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那个她以为是幻觉的“苏不惊”在帮她，或者说是帮她们。 “她”跨越时间，跨越时空，给现在的她送来了帮助小不惊重获新生的灵气。 如降甘霖！ 她心疼小不惊，雪山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苏不惊，也心疼她们。 这场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救赎，让她有些无措，又有些悸动。 不管身在何处，她们从来都不孤独。 “真是的…来都来了，怎么不多呆会儿。”苏不惊的眼眶发红，隐隐有些湿润，话语里满满的笑意。 她还想问问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灵气的温暖渐渐从眉心向全身转移，熨贴得甚至让苏不惊想伸个懒腰。 如此感受，苏不惊很享受。 “呵，既然有你助我，那我可得撒开手大干一场！” 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得做到最好！ 苏不惊努力抑制住雀跃的心情，垂眸看了看熟睡中的小不惊，心中溢出万千柔情。 不惊，你一定会在欢声笑语的童年中，无忧无虑的长大的，她发誓！ “不能再耽误了！”苏不惊忙稳住心神，调动眉心处跳动着的精纯灵气，按照脑海中秘术的记忆，单手熟练的掐诀，速度之快，只能看见手指的残影。 掐诀的时候，苏不惊还一心二用的输送灵气，使灵与肉迅速融合。 两个动作同时进行。 三息之后，秘术的结印完成，苏不惊凝聚心神，引导眉心的灵气，小心缓慢的探入小不惊的脑海深处，她也因此看到了被她淡忘的记忆。 “诶？原来宗门这些狗屁倒灶的师兄这么欺负过咱们呀！这段淡忘淡忘！” “哼！这个臭师叔，竟然给咱们这么大的压力，还想吸咱们的修为，太可恶了，淡忘！以后有缘咱们一起去找他算账去！” “哇！这些功法、心得可千万不能忘，我给加深一下！” “噢，这不就是我这次给你使用的秘术吗？看我帮你划一下重点，以后要用的！” 一点一点，一滴一滴，苏不惊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拾起了前世的全部记忆。 这时的苏不惊，已经不是前世的苏不惊了。 她已经能以包容的心态来看待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经历。 以前的记忆和性格也不能影响到现在的她一分一毫。 可以说，此刻的苏不惊才是完整的苏不惊。 …… 待看到自己身死道消后，苏不惊对小不惊施展的秘术也进入收尾阶段。 苏不惊指尖微微划动，在小不惊的脑海深处烙下隐晦的印记，这才算完。 苏不惊心里松了口气，“呼，结束了。” 这些被人为淡忘的记忆并不是真的永远不能记起，一旦触发了关键点，印记就会消失。 喏，这会儿她不就全记起来了吗？待小不惊走到她这一步的时候，定会与她一样全部记起来。 苏不惊放下一件心事，心无二用的把全部精力放在灵与肉的融合问题上。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又仿佛只在眨眼间。 苏不惊恍若徜徉在光的怀抱中，耳边是苏不忆自言自语的轻喃，眼前是令她心软的小不惊，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格外放松。 她不禁喟叹一声，若是时间能在此刻停留就好了。 终于，小不惊的灵魂彻底与肉体相融，此后绝不会再出现灵肉分离的情况了。 “嘿嘿，本来我以为会很累，但是我帮我自己，一点也不累！”苏不惊喜笑颜开的活动了下手关节，摘下面罩大口大口的呼吸。 苏家村的空气都是甜的，不像雪山上剌嗓子、呛鼻子的空气，难受死了！ “唔，这次我可能真的要走了…唉，还真有点舍不得，好想看着你一点一点的长大呀。” 苏不惊看了看开始消散的身体，有些无奈的叹道。 可是她不能，先不说外面有等着她的大哥，和不知去向的家人们要去寻找。 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也许多年之后，她也能走到雪山上那个缘起的位置。 “你一定会想我的吧。” “不出意外，我还能与你有一面之缘。” “待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能就是站在我现在这个位置，看见这个时候的你了。” “呵…有点绕，算了，反正我们都是同一个人，没必要分的那么清。” 苏不惊声音有些哽咽： “你要好好长大，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不知道，阿爹和阿娘可疼你了，阿爹会教你识字，阿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的衣裳呢。” “还有二哥，只要你能笑一笑，二哥一整天都会笑得傻乎乎的。大哥他呀，很温柔呢，从来没跟你发过火，是我最喜欢的大哥。” “你看，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在爱着你呢，有阿娘阿爹，有大哥和二哥…” “还有我…” 所以，请一定要幸福的长大。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章 将来 “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过两年…呃，不对，应该是一年，你就会有个弟弟，那个弟弟很乖巧，非常粘着你，还会甜甜的叫你阿姐嘞！” “不过没几年呢，小弟就会梦见一个坏事，到时候你们就会离开这里，去千华镇，去永州，然后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北山…呵，也许用飞来得更准确些吧，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你也许就能再次看见我了！” 虽然如今她们处于不同的时间里，但是眼前的小不惊会慢慢长大，然后一步步淌过时间的长河，走到千里之外的这里，追着她的脚步，来到她面前。 而她也会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等。 现在不管走到哪里，苏不惊这个人都不会觉得孤独了，因为她知道，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自己相陪。 “时间过得真快，我就要走了…真是舍不得呢。” “好想看着你跟阿爹学写字，呵呵，我记得你第一个会写的字就是'苏'呢…” “阿娘特别喜欢看你笑，有事没事要记得多笑给她看，出去玩也要记得跟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想吃什么就告诉她，咱们阿娘的手艺可好了，看你吃的高兴，她就满足了。” “还有啊，别太捉弄二哥了，他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对了，一定要记得跟他学爬树，以后要用到的…哈哈。” “大哥和小弟…”苏不惊话刚开头，就看见自己已经消散到胸口的身体，终是止住了念叨。 “唉，有太多的话想跟你说了，这点时间真的来不及说完，总之，等你长大后，自然就会懂我想说什么了。” “不惊，几年后，你就会踏上颠沛流离、不知何方为终点的旅途，不过千万不要彷徨害怕，你不是一人，你身边有非常爱你的家人，你很幸福。” “将来会有很多困难和挫折在等着你，但是无论以后的日子有多么艰难困顿，请一定要坚持走下去…我会一直爱你的。” 就算没有人爱你，也会有我来爱你。 苏不惊抬起自己的手，想要隔空摸摸小不惊的脸颊，却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从指尖滑落，轻柔的在不惊的脸上。 “哈，没办法，只能用吻来告别了，可不是我要亲你的哦，实在是我现在只有个头还在了。”苏不惊自言自语的调侃道。 苏不惊已经不再觉得说这些话是演独角戏了。 因为她知道，五六年后，眼前这个小家伙一定会站在她现在所站之地，遭遇与她一样的处境。 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中注定。 苏不惊笑着在小不惊的眼睫处烙下轻轻的一吻。 这个吻很轻，很虚，却是跨越了漫长的时间而赶来的，虽轻，却重。 良久，才缓缓分开，苏不惊温柔的眼神望着小不惊，轻声说了句：“苏不惊，生辰吉乐。” 真的很感谢你来到这个家，我们全家人，包括我在内，都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今日的生辰有我陪你，下次就换你来陪我了。 说完这句话后，苏不惊微微阖上眼眸，心中隐隐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呼！ 屋内无风自起，掀起了一阵微弱的清风，阳光洒在屋里，给屋内布上了一层破碎的金光。 那股清风带着若有若无的暖意，像是挚友细嫩的指尖一般，轻柔的拂起小不惊的额发，又吹过苏不忆的衣袖，然后消失不见。 熟睡中的小不惊皱着眉头嘤咛两声，苏不忆目光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窗，心中莫名有些怅然。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另一边 虽然身体已经化为光点，可苏不惊却感觉自己还拥有一个无形的身体。 这个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吸扯力往后拖拽着，一下子就远离了白昼，坠入深不见底的泥沼中。 咕噜咕噜… 苏不惊感觉自己吃了好几口黑泥，可是真奇怪，她现在明明就没有具象的身体，哪里又有嘴巴来啃泥呢？ 唔，好难受，她不能呼吸…咕噜咕噜… 呜…要窒息了，她不会就这么死在幻境里吧！ 不要啊！ 她还要和大哥一起活着走出雪山，去找家人们，还有和小不惊的约定… 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苏不惊胸膛处似有明火升起，心里活下去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苏不惊眉心中残存的精纯灵气仿佛察觉到了主人的想法，开始隐隐发光。 不过一瞬，灵气恍若有形之刃，利落地破开包裹住苏不惊的浓稠泥沼。 紧接着带着苏不惊向上窜去，飞快的逃离了这个噩梦。 “呼！终于逃掉了！”苏不惊从睡梦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倏地一下从被褥上蹭起来，急促的大口喘气。 注意到她身下的被褥，还有眼前的幄帐，苏不惊心道：看来她的飞回过去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了。 “妹妹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快先喝杯水压压惊。” 苏不忆正在门口守夜，听到苏不惊那边传来动静，赶紧体贴的从火堆上架着的锅中倒出一碗热水。 苏不惊心中波涛起伏，接过苏不忆手中冒着热气的陶碗，仰着头就是一饮而尽。 先不管了，方才掉了两滴猫尿，还说了那么多话，她好口渴！ “慢点儿喝，这水烫着呢，仔细烫着喉咙和舌头了。” 苏不忆抬起手，欲制止苏不惊狂放的喝水动作，可话还没说完，苏不惊就已经把空碗递给他了。 “大哥，我还想喝一碗，我口渴得很。”苏不惊眨巴着眼睛望着苏不忆，眼里扑棱扑棱的闪烁着微光。 苏不忆：…… 他怎么感觉妹妹一觉起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是错觉吗？ 对于苏不惊想要喝水这个简单的要求，苏不忆哪有不答应的。 只是这次倒水，他往碗里倒了些凉水，两相冲和，使之变成温度适宜不烫人的阴阳水。 苏不惊再次哐哐哐的就把水喝完了。 直到喝了四碗后，才摇头说不用了。 她已经喝饱了。 “睡醒了吗？怎么忽然这么渴。”苏不忆随口问道，心中却道： 那一锅热水全被妹妹一人喝完了！真的不胀得慌？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坦白 苏不惊打了个隔，右手有意无意的抚了抚眉心处的温润，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答道：“自然是睡醒了的。” 不仅睡醒了，现在她的精气神儿还非常好。 她进山前封印的灵气虽然已经消耗殆尽，但是她还有另一个自己送给她的灵气。 因为灵气十分精纯，施展秘术只用了那团灵气的十之五六，剩下的灵气依然生机勃勃封印于她眉心。 只要苏不惊不用，灵气就会一直存在。 那团灵气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 眉心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不惊，“她”来过，而她，也回去过！ 有了这团灵气，苏不惊和苏不忆走出雪山，只是时间问题了。 苏不惊喟叹一声，“她”明显是知道她如今的处境，所以才会给她这么一个厚礼。 果然还是自己最靠谱啊！我靠我自己什么的，感觉不要太爽。 苏不忆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一直这么熬着，迟早会出事的，你刚刚没睡多久，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大哥，我大概睡了多久呀。”苏不惊摇头，转而问道。 苏不忆想了想，“唔…我只添了三次柴火，不是很久。” 苏不惊心道：才过去了这么点时间？好歹是回到五六年前，亏她还以为自己这次睡了十天半个月呢。 “诶，我放在你床前的花呢？怎么不见了？”苏不忆眼尖的看到苏不惊的枕边空荡荡的。 苏不惊闻言，呼吸一顿。 花不见了？ “被褥里没有花，唔…也没夹在帽子里和衣裳里。” 苏不惊左摸摸右摸摸，把浑身上下都仔细的摸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花的踪迹。 “不应该啊…我记得很清楚，我在你睡着后就把花放在你枕头边，期间没有风吹进来，你也没有动，花应该还在啊…” 苏不忆半跪在被褥上翻找，眼睛一寸寸的扫视幄帐，一副不找到就不罢休的架势。 若是在之前，苏不惊肯定不能理解大哥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一朵花。 可进入幻境后，苏不惊知道了这朵花，是苏不忆第一次向她讨要的生辰礼。 于是苏不惊也跟着四处搜寻。 火堆边、被褥旁、幄帐的四角、就连幄帐外的雪地里也翻找了片刻，凡是能藏物的地方，都被兄妹俩找了个遍。 可还是没有！ 苏不惊撇过头，看着苏不忆那张略带失落的脸庞，心中微微一动。 有没有可能，这朵花是跟随着她一起回到了过去… 也只能是这样了，不然怎么解释放在她脑袋边的花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还有之前莫名出现在她身上的花。 在一个地方消失，只能是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了。 这么说来，花是留在了幻境里…不对，应该说是留在了过去！ 苏不惊的脑筋仿佛一下子就被打通了似的，瞬间有了新思路。 先是现在的大哥在雪山上将这朵花送给了她，然后她进入幻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其实那朵花也跟着一起来了。 因为苏不惊记得自己睡前并没有揣着花睡觉，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她身上找到的那朵花，也是幻境幻化而成的。 然后，她借花献佛，把这朵花作为生辰礼送给了小不惊。 可谁曾想，幼年时的苏不忆突然进房间里来，捡到了掉落在他脚边的花朵，并作为妹妹送给自己的生辰礼，宝贝的收捡好。 苏不惊：…… 照这么想，过个五六年，待小不惊长成现在的她后，苏不忆还会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境地，再把由她送回过去的花，送到苏不惊手中。 接下来就是一个循环。 而且有没有可能，她回到过去就是因为那朵花？ 简直离谱！ 苏不惊抚额半晌，才把事情捋清楚。 虽然她依然不知道这朵花最开始是由谁送出去的。 但她知道，这朵花将会带着美好的期愿，永远在过去与现在之中穿梭，生生不息，永远不朽。 “咳咳，大哥，那个…我有个事儿要和你说。”苏不惊抓了抓痒，有些讪讪的看着苏不忆。 苏不忆掩下眸里的焦急，转身看着苏不惊，“什么事？”，待注意到苏不惊眼里的小意，苏不忆嗓音放柔： “别紧张，就算那朵花真的不见了，也怪不到你身上。” 苏不惊苦笑一声，“还真可能是我搞的！” 说着，苏不惊抬头望着苏不忆，眼神坚定。 她要把回到过去这件事，和转世投胎这件事，全都告诉家人。 这没什么好瞒的，左右大哥也猜到了。 而且，家人是最值得相信之人，她现在不想隐瞒了。 看着一本正经的苏不惊，苏不忆似是想到什么，突然不再说话，眯起眼睛静静等待下文。 苏不惊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的把前世之事说了，然后无视掉苏不忆的震惊得眼睛都快要掉下来的表情，继续把她方才回到过去这件事，简单的讲了一下。 “所以，那朵花可能是我弄丢的，大哥…”苏不惊眨巴着眼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能不能别怪她！ 要是她知道她送出去的花是正主…呃，她可能还是会送，不然大哥又从哪里捡到的花送给她？ 唉，不想了，太绕了！ 半晌，苏不忆都没有开腔。 幄帐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布与布发生摩擦时的飒飒声。 就在苏不惊紧张得手脚出汗之际，苏不忆终于开口了。 “你是说，你是能飞天遁地、与天同寿的仙人？” 飞天遁地倒还可以理解，可是与天同寿…不敢想！不敢想！ 苏不惊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离成仙的路还长着呢，只是个普通的修士而已。” “再说了，前尘往事都已过去，这一世，我只是你们的苏不惊。” 苏不忆定定的看了会儿苏不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虽然知道你前世一定不是寻常人，却不知道，原来我的妹妹还有成仙的资格。” 苏不惊笑着摆手，“我有什么好说的，大哥才厉害，居然能看见一个人的魂色，先天通灵体呢！”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风 “厉害？唉，妹妹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可是被这双眼睛给害的不轻。”苏不忆故作忧愁地叹气： “我每晚觉都不敢睡，就怕醒来眼睛瞎了，不然怎么别人没事，就我一人总是能看见。” “后来我仔细观察，知道其实我的眼睛没有问题，只是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已。可惜那时我已经习惯了晚上醒着，闭着眼睛也只能浅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我吵醒。”苏不忆继续道。 “噢，怪不得你时常备着助眠的药粉。”苏不惊恍然。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啊！ “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眼睛要坏掉的征兆，说实话，那时我都已经做好这辈子看不见光明的准备了。” 小时候的大哥还真是可爱。 苏不惊咯咯笑出声，“那大哥有没有告诉阿爹阿娘？他们会觉得奇怪吗？” 苏不忆舒然一笑，右手抚上苏不惊戴着帽子的脑袋，“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苏不惊：……！ 原来大哥也没有把自己异于常人之处告诉家人。 看着苏不惊瞪大了眼睛，苏不忆摇头轻笑，眨了眨眼睛道：“怎么，觉得意外？我也是人呐，是人就会有难以启齿的事情。” “最开始不说，只是怕他们担心我，后来就觉得没必要多嘴了，左右我还好好的活着。” “哼，亏大哥能忍这么久，明明早在我出生时就知道的事，偏偏要等到现在才肯说破。”苏不惊双手叉腰嗔怒道。 “呵呵，我那不是看你为难吗，索性就当没看见，反正不管你前世是谁，我都认定了你是我妹妹。” 苏不忆顿了顿，接着道：“之前我还道奇怪，为何你环岁那日，只是睡了一觉，灵魂就突然变得稳固，原来是…” 苏不惊也叹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我能回到过去，看到了小时候的我，还有你们。” “大哥，我现在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你知道吗，我是亲眼看着你们给我取的名字呢！” 苏不忆问道：“是嘛，那你喜欢吗？” 苏不惊一言难尽的摆摆手，“比起二哥给取的翠花，我真是太喜欢阿爹取的'不惊'这个名字了！” 苏不忆纵容的摸摸苏不惊毛茸茸的脑袋，笑道：“二弟可能都不记得了，你却记住了。” “哼，待我找到他，可得好好的教教他，什么叫做含蓄的名字！”苏不惊捏起拳头，“就是可惜了那朵花，可能真的拿不回来了…” “怎么能说可惜呢，拿不回来就算了，它不是被弄丢了，它是留在了我们的过去。” 苏不惊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说不定这个时候的小不忆已经把花贴身放好了呢！ “对了，妹妹，你现在还在修炼吗？我是说…嗯，还想要追求你的大道吗？” 苏不惊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两下头，“嗯，想的，就是修炼速度慢得很。” 苏不忆喉间溢出一声轻叹，带着似有似无的忧虑。 苏不惊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不忆，“大哥是不想让我修炼吗？” 苏不忆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悠悠的说起别的话来，“你还记得吗，我们村里活的最久的人，是一个无儿无女、无妻无友的卖糖翁，活了整整六十五岁，在我们这儿已经算是高寿的了。” 苏不惊接话道：“我知道！那个翁翁人特别好，卖的糖人也很甜，花样也多，我和小弟没事就喜欢去找他买糖吃！” 苏不忆仿佛沉浸在回忆中，“对啊，他把妹妹捏得也很像呢，就跟活的似的。” “每次过年的时候过去他那儿，总能看见村里的其他孩子围着他，让他给捏个金元宝出来，翁翁每次都笑着答应，最后把捏出来的元宝糖送给我们。” “嗯，那糖真的很甜。”苏不惊砸吧砸吧嘴，也开始回想小时候的事。 那时她在苏家村，整日无忧无虑的，不是去云山转悠，就是和二哥一起到处疯玩。 现在想来，幼时的她能拥有这么快乐肆意的童年，也是多亏了自己… 日子平淡且温馨，就跟杯白水似的，喝了尝不出个名堂来，可那样的平淡和稳定，却是现在的求而不得。 “后来，大概是在你三岁的时候吧，翁翁死在了家中，直到五日后才被买糖的孩子发现。”苏不忆语气有些平淡，顿了顿又继续道： “被大家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村里也没有人愿意替他收尸安葬。” 苏不惊沉默下来，她知道这事，因为发现尸体的人是她。 最后是村长看不过去，召集大家，每家每户出点力，一起把卖糖翁埋在了云山的山脚下。 可半年不到，木雕的碑就不见了。 苏不惊道：“大哥，你是想让我陪着家人吗？” 苏不忆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道： “我这一辈子，若也能活六十五年，那我就…有两万余天的时间，可这是对于像我一样的普通人而言，而你…” 苏不忆说着，黝黑的眼眸望着苏不惊，道：“之前听你讲你的前世，修真者闭关都是按年来算，弹指一挥间，出关后沧海变桑田也不是没可能。” “大哥不想当你修行路上的绊脚石，我只是觉得很抱歉，只能陪你两万多天…” 苏不忆轻笑一声，转头盯着火堆看，“可能你闭一次关，出来的时候，我就成了冷冰冰的墓碑了，不能陪你笑，不能听你哭…” “死亡如风伴长生，你接下来要走的路那么长、那么难，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吗？” 他不是阻止，他是心疼。 孤身一人的寂寞和愁苦，看看村里的卖糖翁就知道。 生时没知心人陪伴，死后也没有人哭上两声。 生和死，平静得惊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苏不惊怔在原地。 是啊，要是她选择追求大道，虽不至于寿比天高，但是活个几百年还是不成问题的，若再有个大造化，成千上万年也不是空想。 可她能活这么久，那她的家人们呢？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愿为 若是她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意味着她会在百年内，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最后独剩她一人留在原地，却不见半点苍老，依然风华正茂，仿佛他们只是她漫长人生中的过路人。 这是她想要的吗？ 事到如今，她真的能坦然接受家人的离去，然后独自一人踏上旅途吗？ 苏不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我不能！” 苏不忆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不能？” 苏不惊心中微定，掰着指头数道：“我说我不能照顾好自己，第一，我挑食得很，第二，我洗了头发也不会用火烤干。” “而且我还喜欢听大哥念话本，喜欢吃二哥做的饭，还喜欢看小弟怼二哥玩，没有你们在，我不行的！” 苏不忆哭笑不得的说道：“怎么尽是玩，都是修士了，就应该好好修炼。” “那万一我外出历练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想告状都找不到人。”苏不惊又道。 苏不忆正色道：“这些人都是你的绊脚石，自然应该一脚踢开，最好能挫骨扬灰，让他们没办法报复你，靠别人是不行的。” 苏不惊扭过头，直看进苏不忆的眼眸深处，最后一字一句的吐出一句话：“这些我都懂，但是若绊脚石是你们，那这路，我不走也罢！” 家人怎么能是绊脚石呢？ 她一出生，就被他们的爱包围。 她有阿爹阿娘，大哥二哥，还有小弟。 她的每个家人都很爱她，她可以不用害怕背叛、离心，也不用害怕分道扬镳。 因为不管她走到哪里，家一直都在她身后，她一点都不孤独。 在这个家里感受了这么多的温暖，谁又舍得从中离开？ 也许之后的日子里，她会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又或许会遇到适合当道侣的人。 可这些人，无论怎样都比不上家人。 这一生可以有很多友情、爱情，可对苏不惊来说，只有家人之间的亲情，永远无解。 “成仙是我的毕生追求，是没错，可你们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若是硬要我选一个的话，我的答案始终不会变。” 阖家得团圆，我愿为凡人。 试想一下，要让她亲手送走一个个家人，经历一次又一次悲痛，最后再孑然一身地踏上看不到终点的旅途… 呐，这么一想，真没盼头啊！ 苏不惊小小的手牵过苏不忆冰凉的手，凑近火堆烤火，“其实当一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好好的享受之后的两万余日光阴，也不算白活。” “这一家人在一起呀，我心里才踏实。” 苏不忆有些动容，开口道：“可你的本心还是想要…” 苏不惊随口答道：“嗐，哪儿来那么多本心不本心的，我只图自己高兴，反正我不后悔，你也别把自己比作拦路虎了，到时候大哥若是成亲了，可别想赶我走！” 苏不忆心里再多想法，也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转而笑道：“谁敢赶你走？只有你自己呆腻歪了想出去转转的。” 顿了顿，苏不忆瞅了瞅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咱们休息下，待亮了再出发，你要接着睡吗。” 火堆隐隐有熄灭了架势，苏不惊随手添了几根木柴，“你睡吧，我才睡醒，现在一点也不困，精神着呢。” 苏不忆仔细查看了下苏不惊的面容，确定所言属实后，才躺到被窝里。 苏不惊动作轻缓的把火堆上的锅拿下来，倒了几大碗热水，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呼，明明才过了一会儿，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半年似的。 苏不惊右手抬起，抚摸着自己的眉心，红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暖暖的笑意。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为了这样的生活，她可以放弃一些原本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了。 只要他们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就好。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待苏不惊添了三次火堆后，外面没亮，苏不忆却已经醒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我没吵到你吧。”苏不惊皱眉道。 才睡这么会儿，接下来还有那么难的山路要走，又累又冷的话，怎么能坚持住？ “要不再睡会儿？哪怕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苏不忆摇头，捂着头换了一会儿，才道：“不是你吵到我了，是我自己睡得浅。” “算了，不用睡了，我起来咱们收拾一下，吃些东西，再准备点吃食，路上饿了好歹能啃两口。” 苏不惊见苏不忆态度坚定，也没有多劝，从仙府里拿出几块飞鱼和番薯，还有一块腌制好的肉出来。 接下来，就是处理食材，准备热食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两人有条不紊的处理飞鱼，两条煲汤，两条烤着吃。 番薯被埋在火堆里。 而腊肉则被苏不惊用匕首宰割成一块块肉丁，这是用来一会儿夹着烤鱼吃的。 做饭期间，苏不忆问了下食物和兵器的具体来由。 苏不惊想着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差别的事情，三言两语的把仙府的来历和用处讲了个清楚。 “原来之前的兵器竟然是你们修士用的东西，我说那刀怎么这么好用呢！”苏不忆惊叹道。 苏不惊抿唇笑道：“呵呵，那算什么，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可惜，真正的好东西我拿出来也用不了，不然，我指定把咱们从头武装到脚，连牙齿都不放过！” 到时候别说什么狂风雪山了，就是火海刀山，他们也定能毫发无损的闯出来。 “不用了，之前那把刀就很好用。”苏不忆没什么想法，兵器不在多，只要能护住性命就行。 “可惜，我们现在呆着的雪山诡异的紧，我的灵气根本就不能用，不然我们一路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苏不惊恨恨地就差咬手绢了。 苏不忆腾出手，抽空揉了揉苏不惊的脑袋，“不管怎样，我们都走到这里了。” 苏不惊点点头。 这次的经历告诉她，灵气不是万能的。哪怕没有灵气，她依然能和大哥一起走到这里，这证明了，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做饭，气氛不见之前的沉闷紧张，雪山带给他们无形的压力在慢慢减弱。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碰壁 幄帐内，食物的香味一点点扩散开，苏不惊和苏不忆情不自禁的咽口唾沫，对视一眼后，一人舀了一碗鱼汤，闷头就是一口。 温热鲜美的鱼汤顺着喉管而下，缓缓流进空瘪的胃里，身体各处都在慢慢的变暖。 兄妹俩舒畅的呼出一口气。 呼！真舒服啊！ “大哥，你要哪条？”苏不惊小口的喝着热汤，右手还不忘把两条煮熟的飞鱼分了。 苏不忆指了条个头小一些的飞鱼，说道：“我不饿，这条就可以了。” 苏不惊瞅瞅小了一圈的飞鱼，没有多说什么，把大点的飞鱼倒进自己碗里，用汤浸泡着。接着侧身拿起火堆上烤着的一只飞鱼，递给苏不忆，“先吃烤的吧，待会儿烤焦了就不好吃了。” 苏不忆低头，这条烤鱼比火堆上架着的要肥一点。 “看什么？我不喜欢吃长得肥的，不行吗？”苏不惊眼含笑意，话音略带调侃。 苏不忆失笑：“当然可以。” 兄妹俩就着鲜美的鱼汤，啃着热乎的烤鱼，吃的十分满足。 “虽然没放香料，但是也挺好吃的，一点也不腥。香料贵，我这里也没存多少，咱们省着些…等我们吃虫干的时候再用来调味。”苏不惊一边说一边咽唾沫。 好馋呐… 该死，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苏不忆细细咀嚼，吞下嘴里的鱼肉后才开口道：“虫干偶尔吃下就行，那东西不顶饿，吃了也管不了多久，先留着吧，我们要爬山，还是得吃点抗饿的才行。” 苏不惊没有固执的一定要吃虫干，觉得苏不忆的话有道理，就同意了。 碎肉沫才刚刚洒在烤鱼的表面，两人就注意到外面骤然间亮起了白光。 他们该出发了。 兄妹俩二话没说，同时加快手上的速度，三两口就把飞鱼和腌肉吃了个精光，喝完汤后，赶紧就把火堆扑灭。 苏不惊收拾好幄帐的布、被褥等东西，妥善放进仙府，以便下次使用。 苏不忆则把火堆里的几个番薯和石头掏出来，用布包裹成两份，其中一份塞进了忙碌的苏不惊的怀里。 “好了，木拐拿稳了，这是我新做的，比之前的结实点。”苏不忆帮苏不惊戴好面罩，又把头上的帽子使劲往下扯了扯。 “要绑绳子吗？”苏不惊问道。 苏不忆想想之前他一脚踩到冰面的情景，再次生起后怕，“以防不测，必须得绑。” 苏不惊点点头，从仙府里拿了三根白布，三股编成一股，再将变粗的绳子绑在她和苏不忆的腰间。 “路上跟着我走，感觉不舒服就扯两下绳子，若是有发现情况，就扯三下，可以吗？”苏不忆耐心的问道。 “可以！” 苏不忆抱了抱苏不惊，没有再多言，捏着木拐就往前方的雪路走去。 苏不惊听话的跟着苏不忆的脚印走。 白光亮起的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争取早点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休息。 两人虽然速度慢，但确实是在一点点往上进发，只要不出意外，到达山巅只是早晚问题。 一步一个脚印，身后扎营的痕迹已经被风雪遮掩， 走到这里，周围的银树明显变多，树干齐齐迸射出的白光晃得人眼疼，恍若在雪地上铺满了油灯，已经不再需要借助木拐下面绑着的枯树树叶来照明探路了。 在黑暗中待久了，苏不惊和苏不忆起初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么明亮的视线，眼睛有些不适的眯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眼睛好点了吗？”苏不惊脚步不停，扬头冲身前的苏不忆道。 “没问题，刚刚看东西有些模糊，现在已经好了。你呢？”苏不忆隔着面罩瓮声瓮气的回道。 “我也没事，赶紧走吧！趁着这么亮，多走点路。” 这倒确实，雪地里分布不均的小型冰面经过白光反射，晃眼得很，兄妹俩一眼就能看到。 虽然能看清路了，不过地形却变得更陡峭，一路上并不轻松。 冷硬的地面被厚厚的黑雪覆盖，每踩一步，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脚就会凹陷下去，走起路来十分费力不说，还很容易把鞋子弄湿。 走了半晌，白光有了减弱的架势。 兄妹俩没有不自量力的以为自己能摸黑走山路，当即默契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很快就决定把他们左侧方的一片雪地作为暂时休息的地方。 踩实雪地，生火扎营，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黑暗才将雪山吞没。 待两人换下穿在表层的湿衣，一边烤火，一边简单的把肚子填饱，轮换着休息过后，苏不惊和苏不忆静静的围坐在火堆前，等待白光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个更大的挑战。 …… “呼、呼…大哥你看！前面…”苏不惊气喘吁吁的弓着腰，咽了口唾沫，“前面没路了。” 只见苏不惊的前方矗立着一座恍若天堑的陡壁，巍峨且雄伟，高度之壮观，仿佛是在北山上还长了一座山。 黝黑色的细雪铺撒在陡壁上，山体过于陡峭的部分没被黑雪覆盖，露出了内里冷硬的黑土，看得苏不惊的牙直发酸。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头仰到底，鼻孔朝天了也看不见山巅的尊荣。 这种仰头只能看见云雾的震撼，所有的形容词用在它身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切感受。 苏不惊和苏不忆对视一眼，心里不由得想道： 这要是跌下去了，他们就跟那豆腐脑摔地上一样，只能落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苏不忆默然不语，顿了顿才叹道：“这可怎么走啊！” 不是，应该是说，这还有路走吗？ 他们既不会飞檐走壁，又不会腾云驾雾，面对如此高山，只能望而退却。 苏不惊眼睫微颤，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也不是没办法，我看右边好像没此处这么陡，要不我们去右边看看，寻一个相对平缓好走些的路段？” “我现在还有一些灵气，到时候大哥就死死地抱着我，我带你跳到山巅去！” 不管怎么样，路还是要走完的…不对，是要跳完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起跳 苏不忆眯着眼睛左右瞄了瞄，凭借着亮若白日的银树光芒，大致看清了此山的结构地形，心中微定。 看样子，眼前的山应该就是北山的最高处了，若是不出意外，翻越这里，就是下山的路。 过了北山就是通天南河。 此时天寒地冻的，就算是再湍急的河流，也顶不住日复一日的寒冷，如今指定被冻成冰坨子。 到时候他和妹妹再在冰河附近搜寻一下家人的踪迹。 若是能找到，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找到，要么是人去了南方，要么是还没到冰河。 他们留下标记，往南方走，总能找到人的。 苏不忆咳嗽了下，心中默道：扯远了，这些都是之后才应该想的事。 方才妹妹提出的办法倒是可行。 若是能借助玄而又玄的灵气，那他们两人成功越山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心中有了主意，苏不忆也开始调侃道：“跳着上去？呵呵，听着可比上次坐板车有趣多了。” 他柔和的嗓音说出的话，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一样，让人听得进去。 苏不惊轻哼一声，“你要是还想坐板车，之后的下山就让你滑个够！” 苏不忆：…… 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走下去才适合他。 苏不忆又道：“你的灵气还有多少，这里离山顶还有些距离，会不会中途…” 他倒是不怕高空跳跃，也不是不相信苏不惊的能力，而是对未知感到不安。 这要是跳到一半，突然就没了灵气，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坠入万丈之下的深渊，碎成块的尸体只能浴雪长眠了。 苏不惊本来想直接开口说“没问题！”，可看着苏不忆谨慎中透露着淡淡的焦虑，她顿了顿，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苏不惊静心闭眼，专心地感受了下封印着的灵气，通过精纯程度，以及对爬到顶端所需要的最多的灵气量，细致地估量后，才道： “我可以保证，绝对够用，甚至可以来往两三次！” 苏不忆得到苏不惊的保证后，没有再追问不休，当即松了口气，“好，你说可以就行，大哥信你。” 苏不惊拍了拍苏不忆的肩头，率先往右侧走去，“嗯，这次就先不跳了，我们走了这么久也累了，等休息好后再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苏不惊才走没几步，兄妹俩腰间的粗绳就有些绷直了，苏不忆赶紧跟上。 “待会儿先把幄帐扎好，趁着黑透之前，我们去附近踩踩点，到时候就算要跳上去，心里好歹有个谱子。” 苏不惊一脸嫌弃地把腰间揣着的石头提溜出来，“行啊，我也想试跳一次，正好看看哪个地方好落脚。哎哟，这石头冷透了，浸人得很呐！” 苏不忆接过石头，挂在自己拄着的木拐顶端，转而把自己怀里的石头拿给苏不惊，“试跳也不急，睡一觉再说。” 苏不惊没有接过石头，牵着苏不忆的手，道：“这样就可以了。行，等我睡醒了再试就是。” 苏不忆轻笑着“嗯”了一声，重新把石头揣进怀里，并把苏不惊的小手塞进自己的衣袖。 “这样才暖和。” 兄妹俩沿着山体的右侧走了片刻，都没有发现适合扎幄帐休息的雪地。 眼看银树就要暗淡无光了，苏不惊和苏不忆不敢大意，不由自主地小跑起来，紧赶慢赶才在黑透之时找到了地方。 “啪嗒” 苏不惊从仙府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和两根火把，示意苏不忆赶紧点燃。 “幸好之前我知道火的重要性，存了一些现成的火把，不然我们现在只能摸黑生火了。” 苏不惊说着话，略显稚嫩的嗓音驱散了黑夜带来的恐惧和胆寒。 “应该是说，幸好我是和你一起走散的，不然我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从雪山里活着出去呢？”苏不忆把点燃的两根火把递给苏不惊，自己俯身开始生火。 火把只是用来照明的，论驱寒保暖，还是得生火才行。 苏不惊双手各举一根火把，凑近生火的位置，“也不能这么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肯定还是有很多能人异士有办法翻山越岭的。” “这叫山人自有妙计！” 苏不忆把火堆摆放好，嘴里回道：“可你的大哥既不是山人，也没有妙计，能做的努力就是临死前拼命地挣扎。” 苏不惊皱眉，“这些都不是没影没边的事儿，大哥快点把火生好，我们得快点把幄帐扎好，外边冷得很。” 苏不忆好脾气地笑笑，没有说话，把木柴上的火苗稳固好后，在火把的指引下，搭好了一个暂时休息的幄帐。 换湿衣，吃东西、如厕等等一系列琐事做完后，两人捂着热石头聊了会儿，没多久苏不惊就去睡了。 苏不忆坐在被褥里，时不时掀起布看看外面。 “唉，这么高的山…”苏不忆话尾拖长，有些意味不明。 虽然他知道有妹妹在，不管怎么，至少他们兄妹俩性命无虞。 可到底还是有难度的，难度不是来自身体上的害怕，主要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之前坐木板车滑到巨林里，就已经够惊心动魄了。 如今更离谱，行为和跳悬崖有什么区别？ 苏不忆的右腿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他赶紧把热乎的石头捂在右脚上。 待轮到苏不忆睡觉的是时候，苏不惊外出走了走，确定幄帐周围没有人迹。 一片风平浪静。 待到白光亮起时，苏不惊和苏不忆裹好衣物，并肩去到陡壁前。 “妹妹，一定要小心，不能大意！”苏不忆皱着眉提醒道。 “放心，我有分寸！” 苏不惊说完后，活动了下脚腕骨和手腕骨，右手掐了个诀，心念一动，眉心处开始发热，隐隐有金光闪烁。 “大哥，你的腿应该没有好全吧，我顺便给你治治。”苏不惊右手一挥，一团无形的气流向苏不忆飞去，转眼间就将他包裹住。 苏不忆只觉浑身一暖，全身就像是被春天的生机所拥抱，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然。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苏不惊猛地蹲下，然后倏地起跳！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 霜花 运气，提气，起跳！ 接着就是“嗖”的一声离开地面。 呼啦啦…呼啦啦！ 因为速度过快，苏不惊的帽子掉了下来，及腰的黑发肆意的随风舞动。 她尚且瘦弱的身形宛若一根挺拔的青竹，笨重的衣物都无法遮掩内里飘逸的气质。 一个跃起，脚尖点地，苏不惊就直挺挺的落在距离地面五丈之高的崖壁上。 “慢点！”苏不忆手忙脚乱的接住掉下来的毛帽子，大声的喊叫道。 喊完才想起之前因为大声说话，导致雪崩出现，又急忙紧闭嘴巴，站在原地干跺脚。 苏不惊扭头，冲山下的苏不忆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一切顺利。 苏不忆也使劲挥手，把自己的急切和担忧通过这个动作表达出来。 安抚好苏不忆后，苏不惊把脑后绑着的面罩拴紧。 虽然她脚下踩着的雪地松软，可她站在其上却没有留下半点脚印。 苏不惊的眼睛四处扫视上面的陡壁，因为灵气解封，她当下的视力格外好，很快就锁定好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唰” 是衣服被风吹拂发出的声音。 这次起跳更高，苏不惊脚尖轻点，一眨眼就从原本站立的地方跳到十丈之外的陡壁之上。 而陡壁下的苏不忆已经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只能在原地来回转圈来舒缓焦急的心情。 另一边 苏不惊落地后，赶紧调整呼吸。 有了这两次的起跳经验，她心里大概有了底，再攀崖壁时，自然能做到得心应手。 她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把刚才站立的位置用石头做了标记，并记在脑里，然后再次朝上跃起。 唰、唰、唰！ 几个旋身点地，苏不惊身法灵活地就跳到陡壁的中部位置。 说是跳，苏不惊全程却只在几处陡壁上借力弹起，一跳能跃数十丈，其实和飞也没什么两样了。 “呼、呼…” 到这里后，苏不惊明显能感到胸腔变得不适，喘不上气、头晕眼花。 耳边充斥着嗡嗡嗡的噪声，混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风雪，让人心神恍惚，仿佛脱离了肉体，灵魂飘到了空中，以第三者的视角俯瞰雪地。 这种熟悉的感觉，苏不惊立刻反应过来，她不再节省灵气，赶紧调动灵气覆盖全身。 直到完全将身体和外界隔绝出椭圆形屏障，苏不惊才觉得活了过来。 正当苏不惊准备记下位置，再次跳跃时，突然听见似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奇怪…在这种滴水成冰的雪山里，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水声？ 难道又是幻觉？ 不，她的身体现在被灵气包裹，与雪地相隔两界，绝不可能像之前一样分不清虚幻，看不透真假。 这么说来，难道陡峭雪山之中，还有流动的活水？ 苏不惊怀着疑惑停下脚步，蹙眉向水声的源头望去。 通往雪山的路虽说都是陡峭难行的，可这处陡壁却有不同，本来应该是实心的山壁，它却有一片地势宽敞的雪地，可以容人行走。 苏不惊选在这里落脚，就是看中了其地形平坦，又恰好处在陡壁的中部。 若是跳跃时中途有变，他们也不至于毫无希望，还能有一丝余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去看看吧。 苏不惊很快就做好决定，边走边谨慎的四处张望。 脚下的黑雪很厚，踩起来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森冷又有些让人牙酸。 几个瞬息，苏不惊循着水声来到了平地深处，然后就看见了令她哗然的一幕。 脚下的的黑雪铺撒在地上，在白光的照耀下，细腻的就像是上贡给皇宫的精致黑丝绒，神秘又华贵。 可这些不过是陪衬。 苏不惊仿佛第一次看见黑雪似的，脚尖捻了捻地，一抬头就看见雪地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潭。 圆形水潭紧挨着半边山壁，另外半边则被挺拔的银树覆盖。 水潭约有一亩宽，潭水清澈透明，隐隐泛着冷白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的骨头，或者久不见天日的人的肤色。 可令苏不惊讶然的不是颜色异常的潭水，而是水潭之上盛开着的朵朵墨色小花。 水上生花，稀奇啊！ 苏不惊挑眉，这可是她在雪山上第一次看见除了黑雪、银树和高山以外的东西呢！ 苏不惊加快脚步走到水潭边，俯身查看，却发现眼前的墨色小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 竟然是冰雪凝聚而成的霜花！ 霜花由一根根尖锐的墨色“花瓣”围聚，“花瓣”与“花瓣”之间紧密挨着，层层叠叠的热闹出一朵小巧的花来。 霜花表层被白光照耀的泛起点点寒芒，晶莹剔透的，耀眼的就像是天上的漫天星光所组成，不切实际，却又实实在在。 虽然每朵只有拇指大小，却精巧的像一件用琉璃做的艺术品，美轮美奂。 更妙的是，墨色的霜花遍布冷白如森骨的潭水中，就好比文人墨客醉酒后尽兴，以水为纸、以花为墨所作出的一副水墨画。 真美啊！ 苏不惊喟叹出声，不禁好奇地碰了碰霜花。 “好凉…好小！”苏不惊白嫩的指尖戳了戳霜花，正要顺势去搅一搅潭水，就发现霜花竟然黏在了自己指尖。 “咦？怎么不会化？” 苏不惊用手指去捻，想要把霜花揉搓掉。 可令她诧异的是，由冰雪凝聚而成的霜花此刻就像是凝固的铁水做的，不仅不能揉搓掉，就连大力甩手也不行。 “嘿！”苏不惊来了脾气，指尖霎时生出赤红色的火苗。 她就不信了，冰雪做的玩意儿还能有不怕火的！ 火焰跳跃于苏不惊的指尖，转眼就把霜花吞没。 苏不惊得意的扬眉，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 反而是拇指大的霜花嘚瑟的长大了两圈，就跟五十岁老翁吃了补药似的，一下子重回巅峰。 苏不惊恶寒的撇撇嘴，这种特性让她想起了之前的枯树，还有现在的雪山…这俩东西可是让她吃了好些苦头呢。 等等！ 苏不惊猛地瞪大眼睛，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起 这些霜花会不会和之前的枯树一样，能够吸食灵气？否则怎么会遇灵则盛？ 北山抑制灵气，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些霜花的存在？ 若真是如此，她的灵气是不是就是被这些小东西给吃了？ 可是…很奇怪呐，她的直觉告诉她，霜花没有危险。 为了证明这个可能，苏不惊想也不想的就要撤离灵气。 但她并没有大大咧咧的解开身上的灵气罩，而是只将手指尖的灵气撤掉，末了还细心的掐了个防御诀，以备随时反击。 这样的话，即使出现意外，她也能及时反应过来，不至于自作聪明吃了亏。 指尖没有灵气遮蔽后，霜花立刻有了变化。 针形的花瓣徐徐转动起来，暗芒微动，随即就化为一股涓涓细流，顺着指尖，缓慢地流淌进苏不惊的身体里。 不好！原来敌方不是攻击肉体，而是要进行精神上的毁灭！ 哼哼，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可是早有准备的！ 就在苏不惊欲奋起反抗之际，却猛然察觉到一阵温流淌入她的四肢百骸。 苏不惊身体内经历过数次颠簸流离的逃命，一直隐忍不发的暗伤被一点点抚平，筋脉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宛若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全身舒服得让人想伸个懒腰。 十息之后，一切都平息下来，只有身体里残留的恢复痕迹证明那不是梦。 咦？这是…大自然的馈赠？ 苏不惊诧异的挑了挑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来以为会是生死大战，结果是却一场单方面的给予。 害怕是偶然情况，苏不惊又戳了另一朵霜花，结果依然如此。 看来，雪山之所以会出现抑制灵气的现象，就是这些霜花，是它们吃了灵气。 潭水中有这么多霜花存在，想来是因为北山在天灾之前生养的灵气，全部被用来上供养霜花了。 而它们和枯树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枯树吃了不吐，霜花吃了会吐…呸，那叫反哺！ 不过让她有些疑惑的是，这些霜花开了这么久，照先前那个吞噬灵气的利落劲儿，就算霜花的量多，也不应该只长这么点儿啊？ 整个北山供养出来的霜花，至少得有一个是食人花的级别啊！ 还有，指尖的灵气罩不会被它吸食，怎么先前的火焰就被拿捏得跟个孙子似的，难道吃个灵气还挑食起来了？ 苏不惊疑惑着，十指同时发力，一根手指戳住一朵霜花，吸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苏不惊暂时放下心中的的不解，心中暗道：吸食了那么舒服，不吃白不吃，吃了还能强身健体，就当吃补药了。 就是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吸食呢？ 苏不惊心里默默想道，手上动作猛地停住。 糟了，不能再吸食了，她还得去前面探路，若是再耽搁下去，大哥在下面该等着急了。 苏不惊不再多看霜花一眼，果断转身，循着来时的路，身影如无痕的风一般向上飞掠而去，没一会儿就跳到了接近山巅之处。 她并没有继续往上爬，而是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复盘了下一路走来的踩点标记的位置。 待确定无误后，苏不惊纵身一跳，往山下而去。 …… 须臾后。 临近山底，为了不让苏不忆被她狂放的跳山姿势所吓到，苏不惊象征性的停在最开始站立的地方，整理了下自己的凌乱的衣领，面上小心谨慎的跳到了苏不忆身旁，落地无声无息。 “怎么去了这么久…怎么样！中途有没有出意外？腿有没有崴着、上面有没有别的危险…” 苏不忆抓着苏不惊，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上下查探身体情况，一副急昏头的狼狈样。 苏不惊淡定的拍了拍苏不忆的肩膀，挨个回答苏不忆的问题：“路上有事耽搁了，没有坏的意外发生，我的腿好好的，上面也没有危险。” “大哥放心，安全得很，就跟咱们去市集买肉一样，抬个脚的事儿！” 苏不忆听了苏不惊的回答，还有些不放心，待他亲自确认没有伤口后，才松口气，“安全？我去买肉可不会从齐州赶到琳州吧。” “对了，你刚刚说没有坏的意外，怎么，妹妹的意思是上面有好的意外？就是这个意外耽搁了时间？” 苏不惊嘿嘿一笑，“是极好的意外，人生难得一回见呐！走，大哥，我带你跳上去。” 苏不忆纵容的看了苏不惊一眼，“不是说好这次只是踩点吗？” “上面真的有好东西，我们早点上去，没坏处的！放心，你使劲抓着我，肯定能安然无恙的。” 苏不忆：…… 安然无恙倒是相信，可是真的太高了啊！ 最后，苏不忆还是没挺过苏不惊的软磨硬泡，再加上心中确实有些好奇，于是就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 “呃…这要怎么抱啊。”苏不忆为难的看了看他与苏不惊的身高，实在想不到他用要怎样的姿势才能抓稳。 若是他抱着妹妹倒还行，但他又不能像妹妹一样弹跳力惊人，一个箭步就能直接起飞。 可若是妹妹抱着他… 算了算了，这是什么魔鬼想法啊！ 苏不忆猛地摇头，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剔除。 接着就听苏不惊淡定的开口道：“这很简单啊，我抱着大哥不就行了。” 苏不忆：…… 他刚刚剔除出脑海的念头，它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看着苏不忆一脸难言的表情，苏不惊叉腰怒道：“怎么，大哥不信我的力气？” 苏不忆：…… 不，就是因为太相信了，所以才他才会这么纠结。 苏不忆抬头瞄了眼高不可见的陡壁，又看了看苏不惊，心里的那丝纠结很快就消失了。 呵呵…他瞎想什么呢，当务之急难道不该是抓紧时间，赶紧下山吗？ “大哥方才就是矫情了一下，妹妹你就原谅我吧，我就是想着我是哥哥，却要靠妹妹才能活下去，觉得自己有点没用。”苏不忆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了自己的别扭，没有半点勉强。 苏不惊笑着点头，“没关系，以后努力给我讲话本，做好吃的就行了，我可就靠着大哥的饭菜续命！”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赠花 苏不惊毫不费力的一把抱住苏不忆，周身的灵气罩慢慢蠕动，将两人从头到尾的包裹住。 灵气笼罩的这一刻，苏不忆感觉自己虽仍处于雪地险境，可他就像是跳脱出了这个世界，刺骨的寒风、凛冽的黑雪和无处不在的高压统统被隔离开来。 苏不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是他自上山以来第一次如此舒畅的呼吸。 一口气，吸到尾，呼到头。 进山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如巨石般的压力陡然消失。 苏不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默默惊叹道： 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吗？世间居然真有如此神奇、脱离常识的东西。 单靠那虚无缥缈的灵气，竟就能在陡崖上如履平地，视外界狂风大雪为无物。 果真是他少见多怪了。 一个人若是能掌握这等力量，那和仙人还有什么区别？难怪能引得无数人为之疯狂… “要来了！” 苏不惊出声提醒了一句，把苏不忆越飘越远的心神拉了回来。 “嗯，我准备好了。”苏不忆的身体绷紧，浑身僵硬得跟石头一样，说完这句话后就一言不发的抿紧嘴唇。 苏不惊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接着猛地一跃而起，整个人如离弦的箭般，飞快的朝第一个标记之地激射而去。 因为速度过快，苏不忆的头发被狂风糊了一脸，发丝调皮的搔刮着他的眼皮。 他强忍住脸上的瘙痒，只能通过不停眨眼睛来缓解控制不住的痒意，身体却仍然保持不动，生怕一个闪失拖了苏不惊的后腿。 飞跃可比用双腿爬山要来得快，不过两个呼吸，兄妹俩就到达了第一个标记之地。 苏不惊没有停顿，脚尖碰地借力后，动作连贯的再次往上跳去。 本以为要落地休息一会儿的苏不忆一个没注意，喘到一半的气一口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再加上餐了风，突然就咳嗽起来。 “咳咳咳！” 苏不惊眼角的余光一瞟，就知道大哥这是紧张了。 这很正常，在这么高的地方跳来跳去，脚也没有踩着实地，可比之前的巨林滑梯更刺激。 不过苏不惊并没有说闲话来转移苏不忆的注意力，因为再跳个三四次，就差不多要到霜花之地了。 她怕她话还没说完，就到地方了，那样就太尴尬了。 一次、两次、三次… 不过一恍神的功夫，兄妹俩就跳到了陡壁中部。 “飒飒” 苏不惊抱着苏不忆从空中徐徐落地，灵巧的身形就像是一片柳叶似的，落地无声，连地上的雪花都没有惊扰。 “呼…好了，到地方了。”苏不惊掂了掂手臂，示意苏不忆可以下来了。 苏不忆回过神来，急忙从苏不惊的身上下来，有些愣愣的说了句，“到…到了？” 看着苏不忆呆呆的反应，苏不惊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大哥这模样可是很少见的！ “算是吧，我们先在这里修整一下，我估摸着时间，银树差不多要暗下来了。” “接下来的路很好跳，顺利的话，下次银树发光的时候，我们就能登顶了。” 苏不惊眼睛亮亮的看着苏不忆，“大哥，期待吗？这么高的山上会有什么风景。” 苏不忆面色略微恍惚地回望苏不惊的眼眸。 风景…是在说他头顶上的高山风景吗？ 苏不忆顺着陡壁抬眼去看，却被所见之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他透过云雾依稀看见陡峭的雪山，再往上看是山巅… 等等！ 一阵风吹过，把那片云雾吹散，苏不忆才发现，刚才以为是山巅的地方，只不过是半山腰。 该怎么来形容此山之高对他的内心造成的震撼呢？ 真正的高山，站在其下，不是抬头颔首去看的。 而是仰着头去看。 是那种哪怕把脖子伸得笔直，五官面对天空的夸张姿势，也依然望不见此山的山巅。 这才是真正的高山！ 不知不觉把头仰到底的苏不忆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温润的嗓音带着些微颤抖，“这山…实在是太高了，我想象不出来。” 苏不惊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象不出来就算了，待会儿我们站在上面用眼睛亲自去看就知道了。” “这么高…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会不会死在上面啊！ 苏不惊轻甩了下两人相握的手，扬眉道：“大哥忘了有我？只要我的灵气不断，我们肯定能活着看到那一幕。” “嗯。”苏不忆面容苍白的点头。 信是信的，只是一想到待会儿要去那么高的地方，他实在是放松不了。 “走吧，这里还有好东西呢！”苏不惊拽着苏不忆的手，蹦蹦跳跳的往水潭走去。 走出一射之地后，苏不忆耳尖的听见水流声，当即皱眉道：“妹妹说的好东西，是这里的活水吗？” 能饮用的水在雪山上确实很珍贵，但也到不了让苏不惊心喜的程度啊… 她自己的仙府里就有很多储备水呢。 苏不惊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大哥看了就知道了。” 因为好奇，苏不忆刚才因为飞跃而紧绷的情绪舒缓下来，好奇的跟着苏不惊不断深入平地内里。 当脚下出现丝绒般细腻的黑雪时，苏不忆才明白，苏不惊话里的“好东西”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黑雪怎么和外面的不一样？前面那是…幻觉吗？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墨画！” 苏不忆的平静随着白水墨花的水潭的出现而变化不定，眼里是盖不住的浓浓震惊。 “我们现在绝不可能出现幻觉，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苏不惊晃了晃相握的手提醒道。 “喏，大哥之前送过我一朵花，如今我也送大哥一朵，虽然是霜花，大哥可不能嫌弃，以后出去了我给你摘一朵最美的花。” 说着，苏不惊用被灵气包裹的手指，从水潭表面捻了一朵精巧的墨色霜花。 苏不忆正了正神色，接过霜花，“不用，这朵就很好了。” 凉丝丝的，好像琉璃做的贡品… 能用手碰到，看来确实不是幻觉。 苏不忆心中下了结论后，正要将霜花收下，就见指尖的霜花微微一动。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己用 苏不忆愕然的看着手上的花“诶？这花怎么突然化成水了？” 难道是被他手上的热气儿给融化了？ 苏不忆喉结微动，心里复杂得很。 唉，这可是妹妹主动送他的花，竟然就这么被自己搞没了，真是太让人郁闷了。 苏不忆有些愧疚的把指尖的霜花抬起，欲放到苏不惊的手中。 但是令他更郁闷的事情出现了，霜花仿佛长了牙齿，死死的咬住他的手指，不肯掉到苏不惊手中。 苏不忆：！！！ 这花不正常。 他的手在哪儿，霜花就跟着在哪儿，跟狗皮膏药似的，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黏乎上了。”苏不忆疑惑道。 苏不惊淡定地把苏不忆另外几根手指的灵气撤掉，嘴里安慰道：“大哥别急，这是要吃补药了。” 嗯，看来是个人就能吸收，这是好事。 苏不忆不解的望了望苏不惊，正想询问，下一刻就被体内涌出的汩汩温暖，生生止住了话头。 四肢百骸仿佛浸泡进温泉里，热乎乎的，疲惫感一扫而空，舒服得就好比夏日里乘凉吃番瓜，冬日里烤火吃锅子，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愉悦。 苏不惊笑眯眯地说道：“这下懂我意思了吧！” 苏不忆愣了愣，继而点头道：“怪不得妹妹这么稀罕。”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感觉他右腿残留的暗伤已经完全好了。 不仅如此，他此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动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通了任督二脉不成？ 看着精神饱满的苏不忆，苏不惊努努嘴，“大哥另外几根手指不是还空着嘛，要不多吃几个？来都来了。” 不用苏不惊提醒，苏不忆就明白，霜花是宝贝。 他俯身取花，专心致志的吸收霜花里的力量。 不求别的，至少他的身体得赶紧恢复，绝不能拖累妹妹。 这边，苏不忆在努力让自己有自保之力，另一边，苏不惊却没有立刻动手。 她仔细回想了下，之前霜花吞噬灵火后陡然变大的体型，突然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苏不惊摸着下巴，嘴角轻勾，自言自语道：“究竟可不可行呢…” 话音刚落，苏不惊右手一打响指，食指上赫然升腾出一缕幽红色的火苗。 然后她扯过苏不忆的手，细心地控制火苗，在不让苏不忆被火烧伤的前提下，将苏不忆手指上的霜花吞没。 沉静的火苗化为张狂的火舌，眨眼间就把霜花吞没。 噗呲。 一声轻响后，原本看似处于劣势的霜花猛然变大，瞬间就把火舌吸收。 吸食了火焰后，拇指大的霜花刹那变大一圈。 就是这个时候！ 苏不惊急忙出声道：“大哥，赶紧把手指戳进去，看看能不能顺利吸食。” 苏不忆闻言，并没有多问，苏不惊话刚说完，手指就毫不犹豫的插了进去。 “咝咝咝…” 是大霜花化为水，流进苏不忆身体时发出的声音。 苏不惊目不转睛的盯着苏不忆看，不错过他脸上的丝毫细微表情。 看着苏不忆苍白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苏不惊的眼睛越来越亮。 北山之行，虽然他们一路上并没有缺吃缺喝，但也只能说是没饿着肚子，至于其他的保养，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然他们的体力和身体状态也不会越来越差。 可现在有了霜花，情况就不一样了。 霜花虽然没有蕴含灵气，也不能补充灵气，但是它的强身健体，治愈暗伤的作用却比灵气实用。 而且，她还可以用自己的灵气把霜花催化得更大，大霜花的作用明显比小霜花的作用大，治疗的效果也会更好。 苏不惊抑制住心中的喜悦，感叹道：这可是真正的好宝贝！ 必须得多带走点！ 这样的话，就算他们离开雪山，去到外面后遇到了强敌或者野兽，身受重伤，依然可以用霜花进行治疗。 想来，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害，总不至于白眼一翻就一命呜呼。 说干就干，苏不惊右手一捞就是一把霜花，她心念一动，想要把手中的霜花收进仙府。 她在赌，这些霜花看上去没有灵气，说不定仙府能让其进入。 呼的一下，苏不惊手中的一捧霜花消失不见。 成了！ 苏不惊不禁把心里的话说出声，心神一沉，就要往仙府里瞅一瞅，查看霜花情况。 只见霜花轻飘飘的掉在地上后，倏地化为一滩死气沉沉的黑水，渗透进土壤里。 奇怪，为什么能顺利进去，却不能顺利存放？ 苏不惊脑海里思绪翻滚。 能进入仙府就意味着她的计划是可行的，但是进去却不能完好无损… 苏不惊愣愣地望着水潭发呆，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道：“有了！” 苏不忆抬眸询问：“怎么了？” 苏不惊摆摆手，把自己要收集霜花的想法说了后，才解释道： “我太笨了，这些霜花是生长在潭水上的，若想让它们完好无损的去我仙府做客，自然应该给它们睡的地方，总不可能让它们睡土里呀！” 苏不惊从仙府里掏出一堆盛水的家伙什，“快！先别吃了，帮我舀水，等我把霜花安置好了，我让你吃一朵、看一朵、扔一朵！” 苏不忆：…… 妹妹这么节省，怎么可能扔。 嗯…扔？扔二弟嘴里那种？ “哐”，两个大大的水缸砸在雪地上。 “计划一，先把这两个水缸装满！” 苏不忆：…… 这水缸大的能装三两个人了…妹妹究竟是什么时候收进去的。 在苏不惊的指导下，苏不忆把所有容器装满潭水，再往里填满霜花，由苏不惊收进仙府。 嗯…请客却让它们睡大通铺，这很行。 这还不算完，苏不惊见仙府没有合适的容器装潭水和霜花后，又把目光转向仙府里茂盛的树。 树：…… 又要用我烧火，还要让我做碗装水，它命运多舛的一族啊！ “呵呵，大哥，我记得你手上活儿很好，我觉得做几百个木碗对你来说肯定不成问题。” 苏不忆：…… “嗯…没问题的。” 最后，由苏不惊劈柴，苏不忆则任劳任怨的用劈好的柴雕碗。 …… 几百个木碗只是说说而已，待兄妹俩把潭水之上半数的霜花收入囊中后，就果断停手了。 他们还记得捕捉飞鱼时，赵氏说的话。 万物存在自有其道理，可以拿，却不能拿完。 反正他们收集的霜花已经足够多了。 不说这辈子不缺霜花，起码十年内是不用愁的。 ------------ 第一百九十章 天瀑 收集好霜花后，苏不忆再次把重心转移到吸收霜花上来。 之前忙着装潭水和霜花，他手上还有十几朵没有吸收完呢。 现在把这些吸收了，好为接下来的下山做好完全准备。 这边，苏不忆一门心思扑在霜花上，另一边的苏不惊一屁股坐在原地等他，右手无聊地搅拌着潭水，脑海里却止不住的想道： 等找到阿娘他们，还可以把霜花给他们用。 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上窜下跳一定也在他们的体内留下了后患。 虽然现在没有爆发，但日积月累下，一旦爆发就是致命的危险，一定得早点解决隐患。 唉，也不知道她和大哥什么时候才与其他人重逢。 “哗啦啦…” 苏不惊耳尖微动，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喃道：“不是这里，水流声像是在附近发出来的，这里应该还有其他水源…” 水潭里的水是静止的，照理说是不会发出响声，所以苏不惊才会有如此判断。 其实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听到这种水声，不过因为要赶着踩点，回去给苏不忆报平安，所以她并没有循声去查看。 苏不惊很好奇，光是在水潭这里，她就发现了神奇的霜花，不知道另一处水源还有什么宝贝。 一定要去看看！ 苏不惊心里暗自决定道。 很快，苏不忆就把手中的霜花吸收完，苏不惊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提议在水潭附近走走，查看下情况。 苏不忆凝神听了听，水声听起来距离他们并不远，就同意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这个大哥就没有拒绝过妹妹的。 仔细听了会儿后，兄妹俩确定了水声发出的大致方向，一齐朝水潭的里面走去。 一路上，苏不惊和苏不忆挨的得紧紧的。 也许是吸收了霜花里的力量的缘故，苏不忆的面色十分红润，步伐也不再缓慢，一副精气神十足模样。 他们不再借助木拐行走，也不再狼狈地弓着腰爬行，而是呼吸平顺的走路。 两人身前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灵石罩，就是这层灵气罩让他们即使在高山上行走也能如履平地，不受环境的恶劣影响。 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脚下的雪路突然中断，苏不惊和苏不忆跟前被一条宽宽的河流所阻挡。 苏不惊和苏不忆被迫停下脚步。 到地方了，水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兄妹俩抬头对视一眼后，视线齐齐从地面望向河流对面，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打动。 只见，不远处如月光般轻透的水透着灿然的寒光，从上空激射而下，形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 像是月中仙的飘逸裙带，揉尽了月色的全部皎洁，最后在落水的瞬间又激荡出如白云般蓬松且绚丽的水花。 散开的水花于水面上洒出点点涟漪，水面上宛若盛满了寒星，在银树发出的白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烁着醉人的璀璨。 如梦似幻，如坠仙境。 “竟…竟然是悬泉！” 苏不忆眼底漾起波澜，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激动的喘气声会惊扰到眼前如梦般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在书中读到过赞叹悬泉之美的诗词，本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去见识，却没想到能够在这里亲眼见到。 果然，那些诗词还是太谨慎了，千言万语都无法把如此壮美的景象描绘出十之一二。 苏不惊不顾脚下的寒水，淌着水，径直走近悬泉，苏不忆赶紧跟上。 因为距离过近，两人甚至感觉隐隐有水汽喷溅在脸上，鼻腔里溢满了水汽的清冽味道，很好闻。 “大哥，先前的那个水潭里的水就是从这里分流出去的，你看！”苏不惊指着悬泉的左侧说道。 苏不忆顺着苏不惊所指的方向看去，蜿蜒曲折的水道一直延伸到十丈之外的地方，与圆形水潭相接。 地面上的黑雪与冷骨色的水形成鲜明对比，黑白二色，两界分明。 “那边的水潭生长了霜花，不知道这里又会有什么东西。”苏不惊背对着倾泻而下的悬泉，低头四处查探。 “妹妹，你的衣服都打湿了。”苏不忆无奈的无声提醒道。 “随它随它，反正我们现在在水里，全身湿了都很正常。”苏不惊头也不抬的回道：“掐个诀的事儿，别担心。” 苏不忆只好闭上嘴，跟着苏不惊一起寻找。 可是两人找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除了寒水以外的东西。 正当苏不忆认为妹妹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就见她身形一顿，继而猛地沉进水里，头都没有露出来。 苏不忆：…！！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出来，仔细呛着…”苏不忆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脚踝上有手在拉扯，似是想要拉他下水。 是妹妹在拽他！ 苏不忆立刻意识到，水下的那只手是属于苏不惊的。 唔…妹妹总不会害他的。 苏不忆当即放弃挣扎，尽量放松身体，任由身体随手下的力道沉入水中。 噗呲…咕噜咕噜… 转眼间，苏不忆的身体就消失不见，悬泉旁再次变成无人之境。 水下 苏不忆艰难地眯着眼睛，水下能见度很低，他只见到苏不惊游在他身边，正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如的在水下说话：“大哥，可以呼吸的，我们身上有灵气阻隔水。” 他居然能在水下听见妹妹说话？ 苏不忆立马反应过来，他忍住水下的恐惧，尝试性的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嘶… 没有水进入他的鼻腔，他呼吸到了空气。 苏不忆瞪大眼睛，双手试探地往前摸了摸，像是想摸到保护他们的灵气罩。 “妹妹，我们…” 他们跑到水下是要干什么？ 苏不惊抬手一个动作，制止了他的话，“我感觉水下有东西。走吧，抓紧时间去瞅两眼，咱们还得在白光消失前跳到上边儿去呢！” “水下面黑不溜秋的，怎么看路？算了吧，别勉…”虽然知道不会被水呛到，但苏不忆还是不习惯在水下说话，话语变得简短。 “嘿嘿，你忘了我们的老朋友了？”苏不惊咧嘴一笑，手中凭空出现两把灰溜溜的枯树树叶。 浅淡的微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庞，把苏不忆略微紧张的神情显露出来。 苏不忆：…… 他们能不能跳过潜水这个步骤，直接上山啊…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入水 因为在水里，苏不忆不想说话，纵容的点点头，接受了现实。 算了，就陪妹妹走一趟吧。 妹妹的感觉不会出错，之前的水潭霜花和悬天瀑布就是如此，左右他们能在水里自如的呼吸和活动，去就去吧！ 苏不忆安慰好自己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以，但是先说好了，若是一会儿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苏不惊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总不可能让我们俩在原地等死吧。” “快牵着我，咱们速度加快点，再耽误下去，外面该暗了。” 苏不惊抓住苏不忆的爪子，双腿轻轻一抖，整个人如入水的鱼儿般灵活的朝更深处游去。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用跳的方式赶路花不了多少时间，苏不惊根本就不敢这样到处瞎逛。 苏不忆不会游水，再加上穿着的衣服笨重厚实，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这种身体徜徉在水里的感觉，让他想起了之前被风吹到空中，一样的失重感，一样的漂浮感。 要不是苏不惊牵着他游走，他指定会在原地打转。 水下空无一物，没有细密的鱼群，没有茂盛的植物，连一块石头都看不到，空荡得让人害怕。 苏不忆抿抿唇，不自觉抓紧苏不惊，“妹妹…” “大哥别怕，有我呢。我们只是去下面看看，没事的。” 苏不惊能感受到苏不忆的无助，出言安慰道。 人面对未知时，都会如此。 苏不忆轻轻的嗯了一声，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一时间，死一般寂静的水下只有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双腿划动发出的声音，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心理上的压力。 苏不惊游动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她就带着苏不忆游到了深处。 此时，因为水面上的白光照射不到这里，周围黑漆漆的，兄妹俩只能凭借各自手中的两把枯树树叶看清方向。 “游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苏不忆皱眉说道。 “不应该啊，我真的感觉水下有东西的…”苏不惊不解的歪歪头，正想放弃回到岸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似的，倏地睁大，划着水的双腿猛地僵住，整个人竟就这么直直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是灵气不够了吗？”苏不忆担忧的看了过来，在水里呆久了，他也逐渐习惯说话和呼吸，并不像刚开始，只会用眼神表达意思。 苏不惊脸皮不停抽搐，捏着树叶的手有些打颤，不经意间掉落了几片树叶。 “不…很够的，你快看看我们脚下！” 脚下？ 苏不忆疑惑地皱眉，脚下能有什么，不就是水吗？ 可待他的视线触及到脚下那近在咫尺的深邃巨眼时，困惑的面容瞬间变为惊恐，到嘴边的惊呼最后只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咽。 那是什么，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眼睛！ 原来害苏不惊和苏不忆失了心神的，就是脚下赫然出现的一只幽黑的巨眼。 巨眼有多大呢？ 身形粗笨的苏不惊和苏不忆在巨眼面前，渺小得像是一直刚出生的游鱼。 而这还仅仅是一只眼睛！ 看着这双巨眼，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脑海里不禁想道： 拥有这么一只大眼睛的东西，本体该是多大的怪物啊！ 要知道，他们甚至还没有对方的一只眼睛大。 面对如此巨大的怪物，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巨眼黑洞洞的，没有瞳仁，没有眼白，就这么直勾勾的凝视着两人，像是猛兽锁定了它的猎物。 被凝视的苏不忆喉结微动，浑身犹如灌了铅般，连逃跑都费劲。 “快跑！”苏不惊反应及时，她抓紧苏不忆的手腕，迅速的转身向水面上冲去。 就在这时，之前从苏不惊手中掉落的几片树叶晃晃悠悠的向下落去，微弱的光芒将脚下的那只巨眼照亮了一些。 “等等，那好像…不是眼睛。”苏不惊脚步一顿，探究的朝“巨眼”看去。 “别管了，我们上去再说吧。”苏不忆不太愿意留下，不管脚下的那个巨眼是什么，现在的他只是迫切的想和妹妹一起脱离危险。 “大哥，是洞！那个黑乎乎的玩意儿不是眼睛，是一个大洞。”苏不惊松开苏不忆的手，“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看看就来，很快的。” “胡闹！”苏不忆赶紧抓住欲离去的苏不惊，温润的嗓音难得带了些怒气，“你自己去我能放心？我们一起！” 苏不惊知道苏不忆是认真的，没有多言，当即回握住他的手，三两下就游到了“巨眼”旁边。 走近了看才知道，原来刚才他们只是误把深渊当眼睛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巨兽的眼睛，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渊洞。 “真是稀奇啊，水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洞，下面会有什么呢？”苏不惊停站在渊洞前的沙石上，勾着脑袋往下望。 周围的水是浅灰色的，只有这个洞黑不溜秋，两者的颜色对比确实把洞衬得像眼睛。 苏不惊看了看，却根本看不见洞里的景象。 “站进来些，仔细掉下去！”苏不忆严肃的板着脸，拉着苏不惊不停后退。 “大哥，我要进去看看。” 苏不忆：…… 苏不忆张嘴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苏不惊诚恳的辩解道：“只是个洞而已，又不会吞人，我真的感觉下面有东西…就一次，行吗？” 她只说这一次，要是大哥不同意，那就算了。 苏不忆撇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黑洞，沉默良久。 “就一次，而且速度必须要快。” 苏不惊笑了出来：“好！” 苏不忆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妹妹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想过多干预。 再说了，他也挺好奇下面这个洞里会有什么，还是空空如也吗？ 苏不惊和苏不忆决定后，没有耽误时间，他们眼睛一闭，两手相握，紧接着纵身一跃，身体犹如飞鱼一般，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渊洞跳去。 为了确保速度够快，苏不惊催动灵气，兄妹俩如水下疾行的箭矢，迅速的向更深处游去，没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被黑暗吞没，失去踪迹。 元旦快乐哦！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庞然 渊洞内一片漆黑，树叶的微光只能照亮身前的东西，再远的就不行了，无形中给人沉重的压力。 即使知道身前有苏不惊支撑的灵气罩，苏不忆仍然紧张的屏住呼吸。 不知不觉间，苏不忆的手心里生出细密的汗水，湿润了两人相握的手。 “别慌，有我呢。”苏不惊握紧了苏不忆的手，淡定的加快了下游的速度。 苏不忆点头，沉默不语。 慢慢的，兄妹俩的下游的速度有所减缓，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隔了他们继续向前一样。 苏不忆轻轻扯了扯苏不惊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眼神望着苏不惊，似是在疑惑为何突然变慢。 “不是我变慢了，应该是我们到地方了。”苏不惊眯着眼睛，眼角的余光不停打量，仿佛能透过黑暗看清内里的情况。 苏不忆闻言，心不由得咯噔一下，“到…到了？” 苏不惊点头，刚想说话就被斜前方的一个阴影吸引注意，当即把手里攥着的枯树树叶抛过去。 “大哥快看那里！” 苏不忆想也不想，目光朝苏不惊所说的方向看去。 幽暗的光线恰好落在那里，一点点照耀出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呲…呲…呲。 是树叶与什么东西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因为光线太暗，苏不忆只能靠灵敏的耳朵和猜测来推断。 只有苏不惊能不受环境影响。 她看见被微弱光线照亮的部位，是一坨死白死白的东西，个头虽大，却有些眼熟，仔细想又想不起来，而且好像还有些反光… “那是什么东西，好大…好熟悉啊。”苏不惊轻喃出声。 “是什么？是之前咱们见过的？”苏不忆问道。 在水下，即使苏不忆再不受影响，可他终究是普通人，虽然目力极佳，却还是不能突破凡人的极限，自然是没有苏不惊有能耐。 苏不惊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困惑的皱了皱眉，茫然的思索了片刻。 直到树叶缓缓下落，缓慢的将下面的景象照亮时，她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道： “我知道了，那是银树！那个大家伙是我们在岸上见过的银树！” 难怪她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在雪山上随处可见的银树啊！ 只不过水下的这一棵，比地面上的银树大得多，根本就是同比放大后的产物。 “银树？树还能在水下活着？还专门长在水洞里？”苏不忆有些出乎意料。 他有想过，水下的渊洞里可能会有大型森蚺群，可能会生存着巨大的怪物，也可能会是空无一物。 可他再怎么想，也没有想过那东西竟然会是在雪地上比比皆是的银树。 可以说，银树对于他们而言，除了会发出白光照亮来路，其他什么用都没有。 要知道，他们害怕焚烧银树会发生之前在枯树林里遇到的幻觉危险，甚至连烧火都是用的苏不惊仙府里的树木。 苏不惊右手食指覆在苏不忆的眼皮上，轻轻一点，“是银树没错，不信大哥自己来看。” 苏不忆先是觉得眼睛一凉，转而又有些热乎乎的暖气从眼眶溢出，再次睁眼时，他就能自如的看清黑暗中的东西了。 “真的是银树，这叶子好大，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大上不少！”苏不忆被眼前的巨树所震惊，他仿佛忘了先前的紧张，不敢置信地上前，抚上一片宽大的树叶。 此刻他渺小得就好比树上的一只虫子，正因如此，他才感到莫名的不适。 不是因为黑，也不是因为害怕树叶有危险，而是单纯的因为它的大而不适。 只是一片叶子就这么大，那这银树的本体，该有多骇人呐！ “照理说，这么大的银树，应该会发光的呀，怎么它黑乎乎的，难道已经过了发光的时间？”苏不惊摩挲着叶面，猜测道。 要是渊洞里的这根银树之前就发起光来，他们肯定离老远就看清水下的东西了，更不会错把水洞当兽眼，闹了个乌龙。 “也许吧，反正外面已经黑下来了，要不我们干脆再游下去看看。”这次是苏不忆提议的。 “大哥不怕了？”苏不惊挑眉问道。 “呵呵，刚开始是有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只是一棵树而已，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去。我们都游到这儿了，就这么走了也说不过去。” 苏不惊抓着树叶道：“好，就这么决定了，待会儿我们上岸前，顺便带点水下的银树枝上去。” “这么大的银树，哪怕只是一小节树枝，发起光来也一定亮得很，呃…就是不知道树枝脱离了本体，还能不能发光了。” 苏不忆拍了拍面前的粗枝，宽慰道：“不碍事，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上了岸再等等，只要你的灵气够耗就行。” “大哥放心，我有分寸，咱们绝对能毫发无损的回去。”苏不惊挺着胸脯保证道。 苏不忆点点头。 妹妹又不是不靠谱的二弟，她说能行，他就信。 因为害怕之后的路走散，苏不惊从仙府里拿了一根粗大结实的绳子，绑在两人腰间。 接着，兄妹俩紧贴银树，摸索着树枝，笔直的向下游走。 “若是在水下迷失了方向就糟糕了，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松开银树，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方向没有偏离。”苏不忆解释道，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苏不惊。 许是刚才兄妹俩站立的地方是在银树树顶，所以枝叶并不繁茂。 可随着他们逐渐往下，遇到的枝丫变多，宽大的叶片重重叠叠的堆在一起，阻挡了兄妹俩的路途。 要不是苏不惊和苏不忆身前有一层灵气罩庇护，多少减轻了些阻碍，再加上两人的视力不受影响，在水中也能活动自如，怕是还要耽搁不少时间。 游走期间，兄妹俩腰间的粗绳一会儿绷直，一会儿又松垮的漂在水中，给这孤寂的水底增添了几分灵动。 越是往下，银树的真面目渐渐在两人面前显露出来。 银树往下的部分，其规模比树顶更大，枝叶与枝叶相互缠绕，有的却相距甚远，一眼望去甚至不知道银树究竟有多宽、多粗。 游走其间的苏不惊和苏不忆被衬得就像两只生在树上的蝼蚁，一片叶子就能把他们掩埋。 远远看去，它就像是一座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精心修建的高塔，最后却沉入水底的一个奇迹。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果 咕噜咕噜…啪嗒！ 苏不忆游着游着，突然感觉自己划水的双腿踢到了什么硬物，可又不全是，脚的触感告诉他，那东西硬中带了点软。 那是什么？ 他猛地顿住，一把抓住苏不惊的手腕。 “妹妹，我后面有东西。”苏不忆又补充道：“是除了树枝和树叶以外的东西。” 苏不忆的话在死一般寂静的水底格外清晰，苏不惊自然是听到了的。 苏不惊眯起眼睛，面色凝住。 往下游的过程中，她一直在用灵识向外查探情况，一刻也不停，并没有发现周围存在有危险的东西啊！ 可是大哥总不会骗人呐… 苏不忆话音刚落，苏不惊脑海思绪翻飞，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整个人倏地灵活旋身，同时身体飞速后退。 她的左手一把把落于她身后的苏不忆推到前面，右手瞬间凝聚出数十支透明水箭，朝苏不忆所指的方向齐齐激射而去。 呼呼呼！ 水箭在水中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飞快移动，不一会儿就发出阵阵闷声。 在苏不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身后突然爆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就是一道亮眼的绿光迸射而出。 绿光哗的一下就把周围照亮。 苏不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回过头，发现刚刚那道幽绿色的光竟然是火焰。 为什么能确定那是火呢？ 因为在光芒爆发的一瞬间，苏不忆就感觉周围的水温迅速上涨。 这种感觉就好比从沁凉的寒水中，一下子跳到温暖如春的泉水里，十分明显。 但是还真别说，泡在里面还挺舒服。 苏不忆看见火焰先是绿色，继而缓慢褪成亮黄色和宝蓝色，火焰边缘还有些妖异的桔色和圣白色，炫目的有些晃眼。 苏不忆：…！！ 你们修士玩儿的还挺花？！ 这火放出去，怕是还没等烧着对方，对方的两只狗眼就能被闪瞎，直接就跪地认输大喊花王了。 “妹妹，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五彩斑斓的颜色，而且还能在水里燃，你们修士的手段真是五花八门啊！”苏不忆真诚地赞叹道。 苏不惊有些讪讪地挠挠头，觉得受之有愧，“呃…其实我也不知道火是怎么变成这么花里胡哨的，我先前只是把火包在水箭里，没有施其他术法，就是一种很普通的灵火。” “灵火本来就不惧凡水，能燃起来也很正常。” 苏不忆迟疑地说道：“那这些颜色是…” 他还以为是妹妹显露几手是想秀秀技术，好得意一下。 苏不惊眨巴眨巴眼睛，猜测道：“兴许是水下有特殊的气体，或者这里的水有所不同，与灵火接触后会变色？” 苏不忆：…… 这色变得有些狂了啊。 但不管如何，也正是因为这样晃眼的光线，瞬间就把周围的景象照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刚刚水箭射中的就是银树的叶片。 此时射中目标的水箭已经消失，只在枝丫上留下一个个磨盘大的窟窿。 不过水箭内里裹挟的灵火并没有不见，仍然执着的舔舐着银树。 变色后的灵火并没有变得更加凶猛，那一处的树叶、枝丫被烧得厉害，不过树干却保持原样，连一点白痕或焦痕都没有，坚固得有些异常。 “大哥，你刚刚踩到的东西，就是枝丫吗？”苏不惊淡定地游到那处的枝丫前，无视穷追不舍的灵火，右手把弄着一根大腿粗的“小”枝丫。 苏不忆用手摸了摸，又闭着眼睛回想了下脚上的触感，摇头否定道：“不是，我踩到的东西是软的，但又不是很软，应该说是有点弹性。” 苏不惊挑眉，然后目光一转，一下子就看到火焰燃烧之处的右方，有一大坨椭圆形的物体正一动不动的悬挂在枝丫上。 因为角度的关系，苏不惊和苏不忆不能确定那东西的真实身份，看着倒像是一颗成熟的长果子。 那个东西既不是树枝，也不是叶片，难道那就是大哥所踢到的软硬之物？ 苏不惊察觉到一丝异样，丢下手中把玩着的枝丫，拽了拽腰间的粗绳，径直往前游去。 苏不忆被粗绳所带动，赶紧跟上。 兄妹俩大概游了一射之地才游到地方。 这下子他们终于看清了枝丫上的悬挂之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东西有头有脚，头悬挂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脚悬空晃荡在水里，就像是一个从枝丫上长出来的果子。 虽然这个果子还没有它旁边的叶片大… 有头有脚…看到这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那“果子”分明就是人的模样！ 看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明显已经失去了呼吸。 竟然还是个死人！ 不过也是，普通人在这么深的水下，又怎么可能还有活路呢？ 他身上穿了厚实却残破的烂衣，烂衣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一块布接连着一块布，东拼西凑出来的，生前一定既不保暖，还显得身形臃肿不堪。 不仅如此，最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双腿双手呈现不自然的白色，皮肤有些粗糙，表面还泛着神秘的纹路，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 苏不忆牵着苏不惊的手，肯定道：“那是一个男子，看到他头上的黑头发了吗？还有他脸上的五官，虽然有些模糊，可是还能隐约分得清嘴巴和眼睛。” “真是没想到，这么深的水下居然还有人的踪迹，他是自己跳进来的？为了自尽？” 苏不惊先是摇头表示不知道，然后问道：“你刚才踢到的就是他？” 苏不忆皱眉，用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臂，又对比了下来时的距离，回道： “就是类似这种…人，不过这个不是我踢到的，这里距离我们先前的位置有些距离，我的腿不可能一蹬蹬那么远吧！” 苏不惊只是点头，并没有回答。 她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那抹微笑，突然一拍脑门道： “大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和我们刚进雪山时遇见的那些人有些相似之处，就是那些包裹在雪球里的死人，嘴角的微笑、立着的姿势…” 苏不忆赶紧回头，看见那抹诡异的微笑，愣了愣又补充道：“确实，而且他身上没有黄水肿胀过的痕迹，是正常的体型！” 眼前这个挂在枝丫上的死人，除了身体表面凸显出来的纹路和粗糙的皮肤外，简直可以说是和雪球里的死人一模一样。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囊中 之前雪球里的死人也是如此的。 苏不惊摸摸下巴，“就算是有人自尽投河，也不该落到这么深的水里呀，而且尸体还长在树上…” 怀着疑惑，苏不惊和苏不忆同时上前，仔细的查探了下尸体的情况。 “他的身体确实是肉做的，有鼻子有眼，不是银树结的果子。”苏不忆捏了捏尸体的后背，眼里满是困惑。 这尸体奇怪就奇怪在，他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深水区，身体还黏在树上。” 水下的这具尸体和雪球里的那些尸体有什么关系呢？ 苏不忆转头瞧了瞧附近，提议道：“我们在周围找一下，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尸体出现。” 一个尸体仅能代表个例，谁知道有没有其他尸体在这里。 苏不惊点点头，和苏不忆一起，紧贴着树干，笔直地朝下游去。 不过这一次兄妹俩有了目的，他们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扫视紧挨在一起的枝丫，时不时还掀起堆叠的树叶。 没一会儿就被兄妹俩找到了另一个挂在枝丫上的尸体。 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有恐惧，赶紧上前查探，最后发现这一具尸体和先前找到的那具尸体，基本特征完全一样。 苏不惊眼里闪过思索，不过因为没有想出主意，所以没有多言，拉着苏不忆继续往下游。 往下游的途中，兄妹俩又遇上了许多挂在枝丫上的尸体，数量之多，不下百个。 他们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立在那儿，仿佛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那里了一样。 不过这次，苏不惊终于有了新的发现。 “大哥，你快看这根枝丫。”苏不惊勾勾手指，冲苏不忆喊道。 “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苏不忆凑上前，低头朝苏不惊所指的方向看去。 苏不惊食指轻点枝丫，转眼间就把枝丫表面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你看，树枝里面有一层明黄色的凝胶…但又比凝胶清一些，这种液体让你想起了什么？” 苏不忆皱着眉头，想要伸手去碰，临到头又想起什么似的，从一旁的树枝上撕下一小块树叶，谨慎的往凝胶上触碰了一下。 咯噜一声，树叶与凝胶相触。 明黄色的凝胶有些粘稠，沾染到树叶上后，一下子就发出轻微的咕噜声，树叶表面开始冒泡，颜色变得焦黑。 树叶竟然被腐蚀了！ 苏不忆瞪大眼睛，再看凝聚在枝丫上的液体时，眼神已有不同。 “这些黄色的东西，是从那些尸体身上流出来黄水的…和我们在巨林里见过的那些人一样？” 虽然是疑问句，可苏不忆心里已经很清楚问题的答案。 进入雪山的人，为了生存，肯定少不了水和食物。 可是一路走来，苏不惊和苏不忆根本就没有发现一个活物，整个雪山都是静悄悄的，只有照亮用途的银树，还有漫山遍野的黑雪。 民以食为天，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吃东西，但他们不是苏不惊和赵氏，没有储物的仙府空间，更没有先人一步准备好的物资。 所以雪水和树叶就成了解决他们困难的最佳解。 虽然苏不惊和苏不忆不知道吃了银树树叶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喝雪水的下场，他们还是知道的。 身体膨胀臃肿，一触即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以此类推，死在雪山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正常人的体型呢？ 即便是死了，尸体也应该和巨林里的那些变态一样，皮肉分离坍塌，尸骨不成样子才对啊。 本来苏不惊和苏不忆还有些纳闷，搞不懂为什么水下的尸体会是这样的。 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尸体身上的那些黄水原来都是被银树所吸收了。 至于岸上的尸体就不得而知了。 苏不忆捏着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树叶碎片，盯了许久后，缓缓松开手，任由它飘游到远处，突然开口道： “不管怎么样这都证明了黄水的威力，刚刚即使是在水下，它的腐蚀性依旧很强…”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银树里的黄水竟然不是纯粹的清液，而是有些凝固的形态。这倒是有些方便呐…” 苏不惊立马会意了苏不忆的话，接口道：“没错，这么厉害的东西，可不应该多收集一点存起来，以防不测嘛！” 苏不忆含笑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先前在巨林时，他们就曾有过将黄水收入囊中的想法。 只不过苦于没有合适的工具，妹妹的能力也被压抑，所以才没有付诸行动。 不过现在嘛，倒是有办法了。 “这些黄水能长时间存于银树中，说明银树材质坚固，能抵御黄水的腐蚀，不如，我们砍点下来把它做成收纳黄水的容器吧。”苏不惊活动双手，跃跃欲试道。 她没有动用武器，以手为刃，看也不看的就选中了身前的一根粗壮枝丫。 苏不忆想要上前帮忙，被苏不惊阻止道：“我来吧，水下面你不好使力气，我来的话速度要快些。” 咔嚓…咔嚓！ 苏不惊话音刚落，面前那一截树枝就应声而断。 树枝内里的半凝固黄水松松垮垮的悬挂在开口处，并没有流出来。 一旁的苏不忆赶紧上前一步，以开口朝上的方式接住树枝，同时轻声建议道：“我看这么着就行了，不用再特意把里面的黄水挤出来，省的耽搁现在的时间。” “到时候要用的话，再剖开树枝取黄水也来得及。” 苏不惊琢磨了下，点头同意了。 别的不说，这种树枝用来劈人、砍人还挺合适。 有黄水的那一端虽然粗钝，但是威力可能比剑尖还猛呢。 一戳一个准，绝对比烧火棍子好使！而且还不易引起对方怀疑，很适合用来偷袭呢。 试想一下，谁会把一根粗笨的树枝当作大杀器？ 苏不惊想着想着，嘴角不禁上扬，手一抬，就把苏不忆手中的树枝收入仙府。 “大哥，这次水下也不是完全没收获，等我收集够了就上去吧。” 苏不忆抖了抖双手，接过苏不惊从脚腕上抽出的匕首，一边动作一边回道：“我也一起吧，虽然没你快，但让我干等也不是事儿。” 苏不惊抿唇一笑：“大哥注意安全。” 他们身上有灵气罩护着，黄水近不了他们身，所以苏不惊很放心。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化为 咔嚓咔嚓的钝声响了半晌，一把又一把的树枝被兄妹俩砍下。 直到身前的繁茂树枝都被苏不惊和苏不忆砍了个精光后，声音才逐渐减弱。 苏不忆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右手，面朝水下的树枝，“还要继续吗？下面的树枝还没砍过。” 苏不惊掂了掂手里的五六根树枝，说道：“算了吧，差不多了，刚才我们怎么着都砍了近片把了。” 说完，苏不惊把五六根树枝从手心抛了起来，然后树枝眨眼间消失。 “走吧，咱们也该上去了，估计再游下去也是银树，没什么看头。” 苏不忆游动两步，把两人腰间的粗绳再次系紧几分，“走吧。” 兄弟俩牵着手，安静的向上游泳去。 上去时，两人还是顺着银树生长的方向，笔直地沿着树干上游。 为了让前路更加明亮，苏不惊想也不想的打了个响指，两人头顶立时出现三团青绿色的火焰。 幽幽的光芒亮眼却不刺眼，柔和的在他们的头顶闪烁。 也许是在水下呆久了习惯了，又或许是有灵火照明的缘故，苏不忆不再紧张，面容坦然的笑着。 苏不惊本以为路上不会出现意外，可就在这时，她和苏不忆的左上方却忽然有了动静。 苏不惊五感灵敏的抬头去看。 绿幽幽的光线衬得四周阴森可怖，苏不忆握紧苏不惊的手腕，迅速向右边改道。 就在两人向右移动时，左上方的响声仍然在持续。 噗噗…飒飒。 紧接着就是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似的。 苏不惊一直在观察左上方的情况，她猛地瞪大眼睛，拉住不断扯着她右移的苏不忆，说道：“大哥，尸体动了，她…她在往上移！” 尸体上移？ 可是那些尸体不是挂在树枝上的吗？ 他之前查看过，黏得十分紧实，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尸体从树枝上“摘”下来。 苏不忆心中一边想，一边回头去看，就见头顶不远处的一根遒劲的树枝上，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一摇一晃的脱离银树，速度不快不慢的向水面上移动。 依稀能辨出是个女尸。 诡异的绿光仿佛泛着荧亮，照得那个尸体恍若千年古尸复活，简直能把活人给吓死的程度。 苏不忆的身体一瞬间就像过了电流一般，僵硬的滞在原地，“妹妹，那东西不是活的，她没有灵魂，空荡荡的，只是个躯壳。” 而这样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是未知。 苏不惊很快就从惊疑中回过神来，她冲女尸努努嘴，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不管是人是鬼，她都不怕。 “大哥，她也想上岸呢，看来她跟我们目标一致，真有缘啊，死了都能同行，不如我们跟她走一段？好好的保护她？” 苏不忆：…… 他不知道什么有缘无缘，其实他们可以绕路的。 即使苏不忆心中不太情愿，可这也改变不了苏不惊的想法。 而且女尸的路线真的有和他们的方向重合，若是再特意绕路，反而迷路就不好了。 于是兄妹俩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本来苏不忆还要担心下女尸会不会攻击人，可他们跟了半晌，也不见女尸有什么反应。 她就像是一个傀儡，只能机械性的往上、往上、再往上，仿佛那是她的使命。 兄妹俩不禁对视一眼，隔着一段距离，用眼睛仔细的把女尸从头到脚的观察了个遍，最后却没有任何发现。 她就和之前的所有尸体一样，僵硬的肉体、模糊的五官、以及身上的神秘纹路。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具尸体身上的纹路更加深刻，仿佛用笔墨描摹过一样。 一时间，水下只有划水时发出的声音。 越是往上游去，女尸移动的速度就越快，苏不惊只能催动灵气，加紧速度，才能不被落下。 “哗啦” 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有个东西破水而出，正是长久浸泡在水里的女尸。 紧接着又是几道破水声，这次出来的人是苏不惊和苏不忆。 此时兄妹俩头顶的灵火不灭，继续充当指路灯的存在，将外面漆黑一片的环境给照亮。 白光果然消失，这里已经暗下来了。 “唔…呼、呼。”苏不忆刚离开水面，就捂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右手指着飞到岸边的女尸，“在那里，她要飞走了！” 苏不惊牵着苏不忆飘然落地，紧接着动作不停的朝女尸追去。 不能放过！ 苏不惊打起精神，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追逐战，可只听啪嗤一声，那女尸竟突然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哎呀，怎么突然就给她下跪了？多不好意思啊。 呃…不对，原来是女尸的下半身插进了土里。 “咦？这是想通了，比起水葬，更想入土？”苏不惊挑眉，一下子落在女尸旁边。 苏不忆步履蹒跚的的跟了过来，一把捉住苏不惊蠢蠢欲动的小手，“消停点，先别轻举妄动。” 苏不惊乖乖的“哦”了一声。 几句话的功夫，插进土里的女尸就发生了变化。 她的身体逐渐硬化，原本还有些肉色的皮肤倏地一下变为白色，个子也拔高许多，猛地窜到半空中去，会让人联想到石柱之类的存在。 在兄妹俩惊讶的目光中，女尸的变化还在继续。 她的脚变为遒劲有力的树根，扎根泥里。 她的身体变为粗壮结实的树干，支撑起偌大的树冠。 她的两只手化为无数枝丫，交错排列在树干上。 丝丝缕缕的黑发犹如烟火般爆发散开，然后飞快的化为一片片树叶，长在缠绕交错的树枝上，迎风飘扬。 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棵屹立挺拔的银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在苏不惊和苏不忆咋舌时，只听“嗖嗖嗖”几个响声发出，两人赶紧循声望去，就见水里又爆射出几个尸体。 这些尸体有男有女，身上的纹路皆深刻入骨，与那化为银树的女尸一般无二。 他们有的飞向看不见的远方，有的飞到飞瀑附近，眨眼间就变成了银树，与周围的树群融为一体，成为了雪山上的一道永不磨灭的风光。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登顶 看到这一切，苏不惊和苏不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这些银树都是这么来的啊！”苏不忆走上前抚摸树干上的纹路，温润的嗓音里蕴含了一丝惊叹。 再看树时，眼神已有不同。 难怪他之前觉得尸体上的纹路有些眼熟，原来就是银树的树纹啊！ 苏不惊神色难辨，语气不明的说道：“难道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银树，都是人变的？” 雪山上竟然有那么多人死了！ 亏她和大哥还一直以为没有见过外人，原来人一直就在他们眼前，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一想起她和大哥之前差点用银树烧火取暖，或许之前还有很多人吃过银树的树叶，苏不惊就紧皱眉头。 虽然人彻底变成树了，用来烧火和填饱肚子并不算杀人，可她还是感觉怪怪的。 他们是靠银树的光走上来的，最后却还要伤害它们，这样做总让她有种兔尽狗烹的愧疚感。 苏不忆默然不语，安静了会儿后开口打破沉寂：“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不惊缓缓朝天瀑走近，“谁知道呢，也许死在这座雪山的人，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然后被巨树同化。” 水底的巨树上还挂着很多没有化树的尸体，她可不信有那么多能人异士爬到这里，最后却甘愿跳水自尽。 回想起一路走来，时不时听见的幻听声，苏不惊心道：估计就是这些散落在雪地上的尸体移动时发出的声音吧。 不过不管怎样，她和苏不忆都应该感谢这些曾为同胞的银树，他们能顺利走到这里，真是多亏了它们。 那一点点光，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苏不惊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寒水，双手背在身后，“大哥你看，现在这些水不是白色的。” “看来刚刚我们看到的水之所以是白色，就是因为水下那棵大树在发光，把潭水给照亮了。” 苏不忆点头，他明白苏不惊的意思。 也许等银树再次发光时，这片澄澈的潭水又会变成水墨画的“白纸”，一切都会恢复成他们刚来的模样。 “走咯，我们可得加紧时间上去，我的灵气就快要用光了。”苏不惊俯身掬起一捧清水，一下子泼在水边的银树上。 虽然从另一个苏不惊那里获得的灵气格外精纯，很是耐用，可是雪山抑制灵气的情况并没有消失。 自她解开封印到现在，她的灵气就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为她所用，剩下的一部分则无时无刻不在被雪山吞噬，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万幸之前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上个山还是绰绰有余。 苏不忆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语气有些不确定：“这么黑，真的没问题？” 苏不惊拍拍胸脯，自信的说道：“放心，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不然先前的踩点不就成笑话了嘛！” 见妹妹如此淡定，苏不忆也按捺住不安，“行，听妹妹的。” 苏不惊笑了笑，一把挽住苏不忆的手，体内灵气运转，一个蹬地，高高跃起。 嗖嗖嗖！ 在极速的跳跃下空中传来几声尖锐的风声，速度之快，肉眼甚至无法看清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身影。 不过须臾间，苏不惊就带着苏不忆轻盈的落地。 此时距离山巅，只要再跳个两次就能登顶了。 苏不惊趁着点地的功夫，抬头看着山巅上的隐雾，心中喜滋滋的道：“终于快到了！” “诶，妹妹你看，那里好像有个山头？” 苏不忆的话把苏不惊的心神拉回，她微微弯曲的双腿倏地一顿，动作停滞下来，转过头，朝苏不忆所指的方向瞧去。 因为距离太远，加上周围漆黑一片，不太看得清。 所以苏不惊立时将头顶的三团灵火分了一团出来，往远处推去。 灵火高悬半空，驱散黑暗，显露出一块略微平坦的雪地，雪地前大概五丈之外却陡然下落，通过明亮的火光隐约可见，那里是个可以下行的陡坡。 原来苏不忆嘴里的山头，不过是看错了。 其上还矗立着二三十棵挺拔的银树，银树紧紧的围聚在一起，像是一座里程碑，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妹妹，翻越那里好像就可以下山了。”苏不忆目光灼灼的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温和的嗓音下隐藏着淡淡的喜悦。 苏不惊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两只眼睛一会儿看看头顶，一会儿又看看下行的陡坡，一时间没有接话。 “嗯…要过去看看吗？”苏不忆似是看出了苏不惊的犹豫，小心的措辞道。 苏不惊嗯了一声，抓着苏不忆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落到银树群旁。 苏不忆急走两步，凑到陡坡边上往下看，惊喜道：“果然，从这里走就能下去！” 苏不惊驱动头顶的两团灵火随着坡度往下滑去，瞄了眼下面的情景。 下面坡度较陡，黑雪很厚，途中没有看到一根银树，却有比较多的石头凸起，若是小心点走的话，不出意外确实能够顺利下去。 可是苏不惊眼波不动，深深地望进苏不忆的眼眸里，坚定的道：“大哥，我想登顶。” 言下之意是，她不想从这里下去。 大风吹起苏不忆头上的帽子，他望着云雾中飘渺的山巅，问道：“其实我们不用登顶也能下山的，为什么这么执着？” 苏不惊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指着头顶的山巅，说道：“有些东西是只有站在山顶才能感受到的。我们一路费尽辛苦，若是不能站在最高处眺望山下的景象，那不就亏了？” “既然我们有这个能力登顶，为什么不呢？反正来都来了。” 苏不惊掷地有声的话，让苏不忆不禁抬头望去。 那么遥不可及的山巅，如今也将被他们踏足？ 沉默半晌后，苏不忆轻笑几声，“我又没有拒绝，这么紧张干嘛，左右我是靠妹妹走到这儿来的，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谢谢大哥！”苏不惊开心的抱住苏不忆。 谢谢大哥纵容她的各种胡闹。 苏不忆摸了摸苏不惊的脑袋，温和的说道：“好了，我们赶紧走吧。” 苏不惊点头，走之前回头看了看陡坡，然后毫不迟疑的离开了这里。 兄妹俩回到刚刚的标记点，调整好呼吸后，再次一跃而起。 而这次，他们的方向直对着山巅。 两息后，只听轻微的啪嗒一声。 苏不惊挽着苏不忆的手臂，两人齐齐落地，来到了北山之上的巅峰。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希望 哗哗哗！ 寒冷刺骨的风裹挟着黑雪，肆意的在山顶起舞，却又安静得可怕。 没有人踏足过这里，这里是真正的禁区。 “呼、呼…到了吗？”苏不忆率先开口道。 “大哥低头看看就知道了。”苏不惊笑着道。 苏不忆撇头，眼神略过脚下连绵无际的云雾，心脏倏地狂跳，脑袋也晕乎乎的。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竟然能把云踩在了脚下！ 这该多高啊！ 苏不忆心里暗暗惊叹，赶紧拉着苏不惊往前面走动两步，生怕一个不慎掉落下去，“是我废话了，我现在可是在腾云驾雾呢，咳咳…” “大哥，你难受吗？”苏不惊担忧的问道，同时调动灵气，把两人身前的灵气罩增厚几分，以此来抵御高山上恶劣的环境对人造成的不良反应。 “现在呢？舒服点了吗？” 苏不忆大口的喘了会儿气，左手抚上胸口，笑着安慰道：“好多了，多谢妹妹。” 不用想也知道，刚刚一定是妹妹动用了所谓的灵气，所以他才能在转瞬间平复下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这么高的地方，若是没有苏不惊的话，凡人还真没那个命走到这里来，更不可能有机会看到山下风光。 似是感受到苏不忆心绪的起伏，苏不惊握紧他温热的手，牵着他走到一处平地上，对着空中努努下巴，“喏，大哥快看，那里好像有亮光呢！” 亮光？ 苏不忆收起心中的复杂，循声望去。 在距离他们极远的前方，有一抹淡淡的粉色亮点缀于黑夜中，晃眼看去，就像是天上破了个洞，把天之外的亮光透射下来。 等等，那亮光居然是从天上泄出来的，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啊！ 苏不忆呼吸一窒，握着苏不惊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么说来，一切都要结束了？黑夜就要消失了，白天将会到来！ 望着天幕上圆圆的粉光，苏不忆用和煦的嗓音轻声道：“是…白日要降临了吗？” 他们终于熬到头了吗？ 苏不忆话音刚落，苏不惊还来不及回话，两人的脚下就白光乍现。 道道白光激射而来，穿过脚下浓浓的云雾，一瞬间就把整个雪山给照得透亮。 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太过突然，苏不惊和苏不忆都被吓了个激灵。 应激之下，苏不惊带着苏不忆迅速腾空而起，想要躲避白光。 结果低头一看，就见脚下一片平静，山地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反而是山下阵阵柔和的白光将雪山从下到上的照得通亮。 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而这种熟悉的色泽和亮度，是山下的那些银树在发光！ “呼，虚惊一场，是下面的银树又发光了。”苏不惊带着苏不忆回到地面。 苏不忆疑惑的看向山下，“不应该啊，我记得我们下水没花多长时间，银树不应该这么快就又亮了啊。” “嗯…也许是记错时间了吧，毕竟我们在水里又是砍树枝，又是找尸体的，实际上可能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我们却没有感知到。” 苏不惊找了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苏不忆点点头，不再纠结。 他们脚下的云雾被光照得圣洁又宁静，宛若清透的薄纱，薄纱下隐约可以看见山下的风光。 山下的银树好比一根根发光的柱子，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激射出的光直冲云霄，灿烂的就像烟火，仿佛在恭贺苏不惊和苏不忆登顶一般。 语言在这一刻失去力量，再华丽的辞藻都不能描绘出眼前的震撼，只能用心记住，才不会忘。 苏不惊和苏不忆都没有说话，兄妹俩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们一会儿看看脚下的景象，一会儿又抬头眺望天边泄出的光线。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把注意力重点放在哪里。 “呵呵，从这里往下看真美啊！妹妹说的没错，有些东西只能在顶峰才能感受到。”苏不忆笑着说道。 这种世间万物皆为蝼蚁微尘的渺小感，让苏不忆心中豁然开朗。 与庞大的高山相比，萦绕在他心头的忧愁此刻都不值一提。 苏不惊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哈哈大笑道：“大哥喜欢就好。”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粗细合宜的树枝。 这根树枝正是从水下的银树上折下来的。 “没有发光，看来折下来的树枝没有用。”苏不惊眼睛一瞄手心，并不感到意外。 她之前还抱有幻想，若是水下的银树特别，折断树枝后依然能定时发光，那他们以后就不用摸黑赶路了。 毕竟，银树的光芒远非枯树树叶能比。 两人静静的站在原地，此刻他们的内心非常平静。 “对了，有光的那个方向，是在南边吧。”苏不忆已经平复好心中的情绪，提起可能是一线生机的天光，也依然面不改色。 苏不惊回道：“也许吧，不过就算不是，我们也要过去。” 光在那边，希望就在那边。 苏不忆很是同意，他心中估算了下，道：“亮光之处距离我们很远，我们即使是下山了，也还早着呢。” “没关系，这次咱们好歹有目标和方向了。”苏不惊很乐观。 “看够了吗？够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苏不忆眸光一凝，细细地打量脚下的风光，像是要把它映入脑里，一辈子都不忘一样。 半晌，苏不忆轻轻的说了一句：“嗯，可以了。” 托妹妹的福，他才能活着看到这些奇景，说实话，这辈子都值了！ 临走前，苏不惊和苏不忆走到山边，对着山下那连城一片的银树，恭敬的鞠了一躬。 “多谢各位前辈为我等照亮前路，今日我和大哥能顺利走到这儿，多亏了你们，我们不会放弃，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不管这些银树是自愿还是无意，一路给他们照亮去路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苏不惊更喜欢自愿这个说法。 苏不忆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下去？” 苏不惊扬唇一笑，抓紧苏不忆的手，朝山下走去。 “还能怎样？当然是跳下去咯！” 若是用走的话，得走到猴年马月才能摸到山脚啊！ 说完，苏不惊带着苏不忆一头扎进云雾中，一下子就不见踪影。 一如来时。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赴雪 下落的速度比上行的速度更快，苏不忆竭力控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屏住呼吸，在穿进云雾时，猛地闭上眼睛。 呼！ 苏不惊和苏不忆感觉他们的身体一瞬间被冷密的云雾包围，然后一下子就朝山下坠落。 云雾过后，兄妹俩的身体从山巅显露出来，他们眯着眼睛往雪地看去。 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没有任何区别，无非就是这里没有银树林立，以及地上的黑雪变得有些薄。 “大哥抓稳了，要起跳了。”苏不惊提醒一句，抓紧苏不忆的手，身形忽而落地，脚尖轻点雪地后，轻快的往下而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苏不惊就带着苏不忆降落到半山腰上。 行到此处，苏不惊额头开始流下细密的汗水，身前的灵气罩已经摇摇欲坠，头顶的三团灵火也若有若无，眼看就要熄灭。 不行了，眉心的灵气已经完全耗尽，他们不能再用这样的方法下山了。 迫于无奈，苏不惊停下动作，把苏不忆稳稳的放在地上，然后扛不住浑身的压力，一屁股就要坐在雪地上。 苏不忆一把扶住苏不惊，把腰间的粗布解开，平铺在地上后，才搀扶着苏不惊坐下。 “小心把衣服弄湿，是灵气耗尽了吗？” 苏不惊勉强勾唇，笑着道：“也该用完了，本来就是用的残留的。不过我们好歹跳到这了，情况也不算太糟。” 苏不忆眼里划过一丝心疼，轻柔的抚了抚苏不惊的脑袋，“我们在这儿休息下再走吧。” 苏不惊没有反对。 这里没有银树，头顶的灵火也消失，四周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要想赶路的话，又得借助枯树树叶了。 黑暗里总会让人心有不安，这里是下山的路，难免会有一些野兽出没。 苏不惊心神一动，从仙府里掏出一堆码放好的干燥木柴，然后就要起身烧火。 苏不忆赶忙阻止，手下用力，把苏不惊按回原地，“好了，之前辛苦妹妹了，你坐着休息便是，这些活儿大哥来就行。” “若是什么都要你出力，那我这个大哥多失职啊。” 说完，苏不忆熟稔的堆放好木柴，拿出衣袖里的火折子生火。 这里的风雪没有上山时那么大，再加上兄妹俩没打算歇息很久，于是就没有搭幄帐。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烤火取暖，啃着软糯香甜的番薯，一边喝水，一边抬头眺望远方的天空。 那个方向正是露出光亮的地方。 天地一片寂静。 上山的时候，四周至少还有呼啸的风雪声和银树作伴，此刻却安静得吓人。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苏不惊突然开口打破沉默：“等我们到了那里，就能安定下来了吗？” 苏不惊指的是光亮之下的土地。 苏不忆捏断一根树枝丢进火堆点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天上有亮光的地方只有一小片，不是一整个大亮的样子。” “那我们再往前就会大亮吗？”苏不惊指的是朝亮光的前方走，会不会遇见天整个大亮的情况。 苏不忆也不太确定，“或许吧，再远的地方我们现在也看不见不是。” 他只知道山的后面就是通天南河，渡河后就是南方，而天上有亮光的方向，正是那里。 登顶之前，他们不是还对南方是否安全抱有怀疑的心态吗？ 此刻他们亲眼看见山的背后有光泄露，那就表示南方真的有希望。 有希望就好！ 苏不惊和苏不忆怀着激动的心情，珍惜的把手中的两个番薯吃完。 刚刚跳跃和登顶的兴奋劲儿还没有褪去，待兄妹俩把表面湿润的靴子烤干后，就满怀希望的收拾好东西，开始赶路下山。 下山的路上，兄妹俩行进步的速度有些慢，他们人手举着两根捆绑了枯树树叶的棍子，一边探路一边行进。 速度变慢的原因，不仅是因为苏不惊失去灵气，体力不支，更是因为光线昏暗。 这里地上的黑雪没有上山时那么厚重，凸显出嶙峋冷硬的土地，每一脚踩下去都是坚实的触感，不是蓬松。 很显然，这里的黑雪变少了。 也许是灵气消耗过度，此时的苏不惊有些体弱，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 苏不忆担忧的望过来，弓下身子，道：“下山没有上山累，我背你走吧。” 苏不惊摆摆手，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那怎么行，这里挺陡的，你背着我走万一脚滑，滚落下去怎么办！” 苏不忆见苏不惊决意如此，没有再多劝，只是搀扶着苏不惊走得更慢了。 下山免不了下坡陡峭，一路上连走带滑的，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裤子都被黑雪打湿，黏糊糊的粘在腿上，有些难受。 待兄妹俩一直走到抬不起腿时，才停下脚步，安营扎寨。 生好火、搭好幄帐后，苏不惊和苏不忆赶紧把裤子脱下，用火烤干，同时迅速填饱肚子。 然后由苏不忆先守夜，苏不惊窝在厚厚的被褥里入睡。 这里已经没有耳鸣和幻听，再加上苏不惊身心俱疲，闭上眼睛后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苏不忆把湿润的衣物平摊在火堆旁，拿起针线，继续之前没做完的帽子，临近换班时，简单的收了个尾。 苏不惊睡醒之后精神好了一些，可全身依然绵软无力，虽不至于走不动，但是行动难免有些吃力。 苏不忆温柔的把刚做好的帽子戴在苏不惊的头上，“要不再睡会儿？大哥不困。” 苏不惊摸摸帽子，毛茸茸的触感把她的心都柔软下来，“不用，本来就该我守夜了，等大哥休息好就出发吧。” 苏不忆只好听话的躺下休息。 苏不惊歪坐在外面，谨慎的四处打量，一刻也不曾松懈，生怕有意外发生。 所幸一切风平浪静。 休息好后，在苏不忆的强烈要求下，苏不惊被他背着走了一段路。 “我们不着急，走慢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直背到苏不忆体力不支，才把苏不惊放下来。 “好了，现在大哥和你一样了没力气了，我们继续吧。”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行踪 苏不惊无语的瞟了苏不忆一眼，“都没力气了还要继续？” 苏不忆笑着回道：“我不能代替妹妹受累，那就和妹妹一起受累。你别管我，虽然这样没什么用，可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见苏不忆脸上的笑意，苏不惊无奈的溢出一声叹息。 她知道，大哥这是对之前事事依靠她而感到抱歉，或者说是难为情。 明明他是哥哥，照理说应该是他保护妹妹。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在绝境之下，再怎么拼命也比不得苏不惊一个抬手。 “大哥有这癖好早说啊，那之后大哥就要一直背我，直到没有力气为止哦。” 苏不惊故作不知，叉着腰命令道。 虽然被大哥背着，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可既然这样做能让大哥舒服，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大哥觉得舒服，好过她自己觉得舒服。 苏不忆纵容的拍了拍苏不惊的肩膀，兄妹俩拄着木拐，并肩向下走去。 一路上，他们尽量沿着相对平缓的雪地走，还会避开黑雪较厚的地方，避免滑倒。 走累了就在附近找地方搭幄帐休息、修整，休息好了就继续赶路。 这里和上山的路上完全是两个世界。 那边至少还有银树发出的白光，让人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这边却只有黑暗，苏不惊和苏不忆常常忽略时间的存在，要不是火堆燃了会尽，人走累了肚子会饿，他们估计真的要以为一直在原地踏步了。 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离开这里。 这种想要摆脱黑暗的心愿，激励着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日没夜的赶路。 走着走着，兄妹俩不知不觉就行到了北山的山脚处。 “大哥，我们终于快要下山了！”因为这里坡度很缓，苏不惊就撒开脚丫，兴冲冲的就往前跑。 她在雪山上简直就要呆吐了！ “慢点，注意脚下的石块。”苏不忆亦步亦趋的跟在苏不惊的后面。 虽然这里坡度很缓，但是依然一片漆黑。 苏不忆赶紧将手上的两根木拐举起来，把发光的两端对准苏不惊，以此为她照明。 “哈哈哈，大哥，我好开心啊，我们终于要到南边了。”苏不惊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此间山石回荡。 “别高兴得太早了，咱们还有一条冰河要过呢…”苏不忆的话顿了顿，目光突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前面的土地，语气变得凝重： “妹妹，先别笑了，这里有人走过的痕迹。” 苏不惊马上止住笑声，面色严肃的朝苏不忆所看之处望去。 昏暗的微光把脚下的路照亮，只见那里清晰的印出一个人的脚印。 苏不惊警觉的直起身子，四下查看周围有没有人。 同时小声的对苏不忆说道：“这个脚印不是我的，大小不合适，看脚印的深浅，这个人身量应该很轻。” 苏不忆补充道：“也不是我的，因为我还没有开始走那处雪地，就发现了脚印。” 末了，又不太确定的推测道：“嗯…会是幻觉吗？” 苏不惊用脚踢散脚印，努努下巴，道：“幻觉会这样？” 苏不忆低头，就看见被踢毁了一半的脚印，他捻起一小撮黑雪，洒在半个脚印上，脚印慢慢被掩盖。 幻觉可不能随着人的心意而改变形态。 这里有活人！ “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的，这里临近山脚，说不定是南边的人来过，也有可能是有人比我们先一步爬到这里。” 苏不惊嘴里安慰着，心中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没说的是，能够历经重重危险走到这里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不说武功盖世，至少人人都有保命的绝活和家底儿，绝不好对付。 她和大哥现在精疲力尽，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拿不出十成十的本事与真正有实力的人抗衡。 苏不忆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当即和苏不惊背靠着背。 兄妹俩手中同时攥着银树树枝，用渗透出黄水的那一端对着外面。 这是刚刚从苏不惊的仙府里拿出来的武器。 两人傻愣愣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四周却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动静。 “呼，这附近应该没有人，我刚刚笑得那么大声，如果有人，早就被吸引过来了。” 看来那个脚印并不是刚被踩出来的，而是凑巧印在雪地上面，并残留了下来，再被路过的他们发现。 而脚印的主人已经走远了。 苏不忆眼里的担忧不减，说道：“就怕之后撞上人…唉。” 逃命的时间越久，他们越是不想遇见同类。 因为他们明白，这种情况下遇见同类，一定不是两眼泪汪汪的相认，而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这不是没办法嘛，大不了我们之后谨慎点。”苏不惊叹气道，她也不想遇见外人。 “其实这也算得上是好事，至少我们现在心里有底，心里有所防备，不会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打个措手不及了。” 因为脚印的出现，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心情都有些凝重，赶路时的轻松的氛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言一行的小心。 紧赶慢赶之下，这一日，兄妹俩终于走出了北山。 踏出北山的一瞬间，苏不惊立刻从仙府里掏出半块灵石，停在原地进行吸收。 她已经离开抑制灵气的北山范围，照理说，她现在已经可以无限度的吸收、使用灵气才是。 苏不忆看到苏不惊手中凭空出现的晶莹的石头，到嘴边的询问咽了下去，站在一旁等她。 心里道：那东西，就是妹妹口中的灵石？真稀奇啊… 苏不惊没有看见苏不忆眼里的新奇，她旁若无人的将灵石中的灵气调入体内，循着经脉，熟络的将之汇于丹田。 灵气缓缓盘亘于丹田内，没有逸散的趋势。 能成！ 苏不惊面露喜色，赶紧叫住苏不忆，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大哥，我们先在这里修整一下，等我把灵气补充完再走。这样就算之后遇到外人，我们也能有自保之力。” 苏不忆没有问“灵气可以用了？”这种傻问题，而是指着早已选好的位置，体贴的说道： “那里有块大石头挡着，比较隐蔽，我们去那儿可以吗？” 苏不惊笑眯眯的点头，挽着苏不忆的手臂，嗖的一下就冲过去。 ------------ 第二百章 磨砺 “好了，你抓紧时间，我帮你守着…”苏不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不惊打断了。 “不用守着，我准备进仙府修炼，这样速度要快些。一会儿就只有大哥一人呆在外面…”苏不惊挠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唉，要不是现在仙府还不能容纳外人进入，她保准要把大哥带进去参观参观，见见世面才好！ 苏不忆微微一顿，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有些愧疚的苏不惊，低声宽慰道：“进去吧，好好恢复，待会儿大哥可还要你来保护呢。” 苏不惊把手里的树枝，连带着脚腕处绑着的匕首交给苏不忆，交代道： “等会儿要是有危险，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匕首上有我的气息，不管你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的。” 苏不忆捏紧匕首，认真的点头道：“你安心进去吧。” 大哥不会在外面拖你后腿的。 深深的看了眼苏不忆后，苏不惊一下子就在苏不忆的眼前消失，进入了仙府。 雪地上只留下苏不忆半倚在石头的身影，还有他在黑暗中发出的轻浅的叹息。 另一边 苏不惊顺利进入仙府，她喜滋滋的闻闻花，再摸摸树，然后掬起一捧清澈的河水饮入肚中，舒爽的伸了个懒腰。 “终于进来了！” 感受着周身洋溢充沛的灵气，苏不惊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纵身一跳，转了个弯就跳到生长着流火阴阳草的地方，然后扑到上面开心的打滚。 “好暖和好暖和啊！有了这些草，我和大哥就不用受寒挨冷了。”苏不惊把头埋在草堆里，声音里充满了信心。 说干就干，苏不惊甚至没用武器，心念一动，空气中就好像形成了一把无形的剑刃，唰唰两下就把草收割了一大把。 苏不惊把这堆草用细绳捆扎好，放在一边，平躺在地上，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发了会儿呆。 好久没晒过太阳，好久没看过这么蓝的天了。 长期呆在压抑黑沉的环境下，物极必反，让苏不惊这个不喜欢晒太阳的人都变得喜欢晒太阳了。 发了会儿呆呆后，苏不惊这才想起正事。 “先不管那些了，我得赶紧恢复灵气，大哥还在外面等我呢。” 苏不惊嗖的一下蹭起来，行到河边，随即右手一抬，无数灵石从远处飞了过来。 苏不惊没有费力去摆阵，心念一动，灵石就按照她的心意，听话的摆成一个巨大的聚灵阵。 苏不惊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进入仙府，她感觉控制仙府的能力变强可。 虽然还达不到前世的随心所欲，至少不用事事亲为，处处受限了。 灵石有条不紊的于半空和大地上，形成了两个对称的聚灵阵。 两个聚灵阵两相辉映，功效倍增，其间隐隐有淡雾形态的灵气溢出，灵气之浓郁，竟然已经化为了实体！ 虽然比不得浓稠的水液，但是有雾气也很不错了。 苏不惊很是满足，赶紧踏进两个聚灵阵里，盘腿而坐，心神沉浸于灵气之中。 聚灵阵中的灵石发着微光，仙府里的灵气也不断涌入，把坐在于 阵中的苏不惊衬得不似真人。 一呼一吸间，苏不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咔嚓…咔嚓！ 过了半晌，位于头顶的聚灵阵有灵石发出破碎声。 破碎后的灵石化为细小的微尘掉落下来，再被轻风吹散。 苏不惊不受其影响，反而还加快了吸收灵气的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在雪山上，她的肉体突破上限，历经淬炼，经脉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变得更加宽阔，有些阻塞逼仄的地方也流畅起来。 还有骨骼深处和边缝里，连洗髓丹都无法排出的杂质，现在却随着苏不惊吐纳运气，缓慢的从体内排除，浮现于皮肤上。 等这些杂质全部排出，她的骨骼一定会变得更加坚韧强劲。 感受着身体发生的变化，苏不惊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说一定要吸收、吐纳灵气才能修炼的？ 因祸得福，之前在雪山的艰难求生不仅仅是对她心智的磨练，更是对她肉体和信念的修行。 修炼不敢大意，苏不惊连忙收回起伏不定的心绪，敞开心神，将自己浸入灵气的怀抱。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身旁潮湿的水汽裹挟着淡淡的花香，涌入苏不惊的鼻腔，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臭味。 山林间有一只兔子模样的灵兽似是好奇，一蹦一跳的来到苏不惊身旁，嗅到她身上的臭味后，一个激灵就要开溜，结果刚起步，就被一股汹涌的灵气给冲倒在地。 灵兔白眼一翻，蹄子摊开，露出肚腹处白生生的绒毛，竟就这么直接晕死过去了。 灵气还在持续翻滚，待到两个聚灵阵耗尽之时，苏不惊才徐徐睁眼。 “呼！” 苏不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里闪过缕缕金光，头上的毛帽子应声裂开，略显油污的黑发迎风而舞。 苏不惊摊开手掌，又缓缓握紧，轻笑道：“呵呵…居然一下子就突破了六层。” 没错，经过灵气堆砌，苏不惊这次恢复灵气时，还顺便提升了修为，如今已经达到练气六层的修为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突破七层完全轻轻松松啊…” 苏不惊深吸一口气，继而慵懒的伸了个腰，活动了下筋骨，“若是没日没夜的修炼，七天也能成，不过我还要赶路，不能把精力全部放在这上面。” 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执着，抓着时间碎片拼命修炼，究其原因不过是她已经没把修炼长生放在心底了。 能修炼到练气九层，拥有和凡人差不多的寿命，同时又有自保护之力，她就很满足了。 不求活多长久，只要能陪着家人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然后相差不久的离世就行。 闻着身上恶臭的味道，苏不惊忙不迭地脱下衣服鞋袜，就近在河边把身体冲洗了个干净，再使劲的把头发洗了个遍。 完事后身体里灵气蒸腾，不过转眼，身体就恢复了干爽。 舒服！她早就想洗澡洗头了！ 苏不惊穿好崭新的衣物后，捞起一把流火阴阳草，离开了仙府。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一章 冰河 仙府外 苏不忆正警惕的站在石头后面。 他的右手举着两根树枝，树枝表面沾染着不明的黄色凝液，左手背在身后，于暗处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虽然附近没有危险，可他依然全副武装，没有一丝懈怠。 呼…呼… 周围隐隐有一股微风吹来，苏不忆灵敏的抬头，循着风声看去，手中的树枝蠢蠢欲。 定睛刚看到一个身影，正想冲过去先发制人，就被一清脆的女声叫道：“大哥，是我！” 苏不忆动作一顿，脚步不仅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大踏步走到苏不惊面前，面露喜色的询问道： “一切顺利吗？” 苏不惊点点头，自信的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妥妥的，咱们现在也算是有绝活儿的人了，妹妹我肯定能好好保护你的。” 苏不忆宠溺的捏了捏苏不惊的脸蛋，注意到她换整洁衣服，以及焕然一新的面貌，没有多问原因，而是挑眉道： “这么干净可不行，要是遇到人怎么办，太惹人注目了。” 苏不惊懵懵的眨了眨眼。 是啊，她现在不说香喷喷的，那也绝对是干干净净，不像是在天灾下摸爬滚、打艰难求生的难民，明眼人一看就能觉出问题。 苏不忆蹲下，在土里抹了把黑泥，轻轻的涂抹在苏不惊的脸上。 苏不惊皱皱鼻子，“这泥巴怎么一股腥味儿啊，别往我鼻子那儿抹，味儿太冲了。” 苏不忆忍不住笑出声：“臭点才好，你的脸太干净了。忍着点，我只抹脸。” 苏不惊面上虽然嫌弃，但是还是老实的一动不动，任由苏不忆动作。 直到她的脸布满黑黝黝的污泥时，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苏不忆才停手，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转而又把污泥往帽子、围脖等衣物上抹。 “不是说只抹脸的吗？”苏不惊嘟哝道，嘴上抱怨，身体却很配合的抬起，以方便苏不忆涂抹。 待把苏不惊从头到尾的用污泥处理好后，苏不忆才道：“好了，这下是真的好了。” 苏不惊：…… 再不好，就得往她眼珠子里抹了！ 苏不惊无语的瞥了眼苏不忆，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指着极远处的天空，说道： “喏，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儿，接下来的路上，我们就得在路上做点标记了。” “万一阿爹阿娘他们没走到这儿呢？循着标记好歹能找到我们。” 苏不忆远眺远方黑幕中的光亮，想着办法，“还是用之前我们在巨林里做标记的方法吧，自家人系熟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不惊歪头想了想，补充道：“绳子颜色得够显眼，附近也得多系几棵树，万一被后来人破坏了呢。” 苏不忆很是赞同，又问道：“布还够用吗？” 苏不惊开玩笑般咧嘴笑道：“如果不够用，我就把我身上的帽子给拆了系树上，实在不行，我们就拆衣服！” “拆衣服？不怕冷了！”苏不忆轻轻弹了个脑蹦子。 苏不惊双手呈捧花动作，变魔术般的变出了满满一捧流火阴阳草，“锵锵锵，有这些东西，咱们就算是裸奔也不会冷了。” 苏不忆：…… 不行，画面感出来了… 苏不忆摇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莫名其妙的画面晃荡出去。 不过眼前的草，他还是很眼熟的，他们家之前就是靠着这些宝贝，轻松的度过一个个寒冷的永夜。 接着，苏不惊把两团草分别塞进他们的荷包里，右手轻点后，才把其中一个荷包给苏不忆佩戴上。 戴上荷包的刹那，无处不在的寒冷就被隔绝开，苏不忆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春天般的暖意包裹，温暖却不灼热，冻得僵硬的两只脚也放松下来。 该说不说，这草还真是实用的宝贝。 他们之前穿的再厚，也比不上这个荷包的一个线头啊！ “嘿，可真舒服啊！大哥牵着我，我们走快点。”苏不惊活动筋骨后，一把拉扯住苏不忆，身形先是一顿，继而如离弦的箭般，嗖的一下朝远方掠去。 远远的还能听见一道轻润的嗓音询问道：“妹妹，这草一定很珍贵吧，我们还是省着点…” “没有呀，随便用，我仙府里多着呢，跟杂草似的，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 啊？他没听错？ 果然，修士的东西，就算是废物，对于他们凡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苏不忆心中哭笑不得的感叹道。 …… 从北山下来后，并不是抬脚就到通天南河。 此处距离通天南河，依然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苏不惊和苏不忆靠着灵气，每时每刻都在飞速移动。 因为速度过快，苏不忆起初还有些不适应，时不时会犯呕，可飞得久了，他也习惯了，无聊时还会对脚下模糊的景象进行点评。 每当他们掠过一个地方，都会停下脚步，用白色的细绳在周围的枯树或是巨石上做标记。 这样赶路的好处就是速度很快，半日的进程能抵得上他们之前用双腿走一个多月了。 可再怎么样，苏不惊只有六层修为，充其量不过是比凡人强。 说难听点，只要没到筑基，就不算真正踏入修炼的门槛。 所以，苏不惊并不能毫不歇气，一口气儿瞬移到目的地。 每当兄妹俩飞掠半日后，都会在原地修整半日。 苏不惊进入仙府恢复体力，苏不忆则在外面做吃的喝的，分工明确。 修整好后，才继续上路。 不知道飞掠多久后，这日，兄妹俩终于见到除雪地以外的东西了。 “等等，先停下，前面好像有东西。”苏不忆扯了扯苏不惊的衣袖。 苏不惊眯着眼睛，驱动头顶的一团灵火先自己一步飞去，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灵火的光线将其下照亮，显露出冰雾色的景象，晶莹剔透的冰面隐隐反光，晃到了苏不忆的眼睛。 兄妹俩定睛一瞧，可不正是一片宽广的冰河嘛！ “哈哈，太好了，我们到南河了！”不做他想，苏不忆敢肯定前面无边无际的冰河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通天南河。 苏不惊赶紧带着苏不忆落回地面，两人站定后，又疾走两步，行到冰河面前。 ------------ 第二百零二章 冰上 面前的冰河与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们想象中的冰河是平整、坚厚的，站在冰面上就可以清晰的看见对岸。 而他们只要小心些走路，避免滑倒，就能顺利渡过冰面，去到对岸，然后顺理成章的继续南下。 而眼前这片冰河范围确实很广、很宽，甚至不用低头看，就会被冰面的阵阵寒气袭面，可想而知冰面有多坚固。 黑暗中本应看不见具体景象的，可多亏了头顶明亮的灵火，将冰面上笼罩的浓浓冰雾照亮。 冰雾迷乱了人们的视线，加之冰寒的气息，让苏不忆和苏不惊还没进入就已经感到不适了。 “千想万想，偏偏没想到这冰河上会有这么浓的雾气。”苏不忆眯着眼睛紧盯冰雾，可惜冰雾太厚，不说一眼根本望不到河的对岸，更是连冰河里长什么样都看不见。 苏不惊轻啧了一声，手中变出一根粗绳，手法熟练的在她和苏不忆之间系上。 冰雾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就是麻烦得很，不仅要预防有人走丢，还要小心有可能会在原地转圈迷路。 “拴紧点，这么浓的雾，比之前在巨林里遇到的还要难搞啊。”苏不忆不放心的又系了个死扣。 唉，可惜她现在还不能御空飞行，否则区区冰河又算得了什么？她一口气就能带着大哥来往两趟。 苏不惊按下心中的遗憾，示意苏不忆先别动，自己走上冰河表面。 脚下的冰层结实又坚固，除了光溜溜的触感外，简直和陆地上冷硬的土地没什么两样。 苏不忆使劲的在冰面上踩了两脚，冰层纹丝不动。 嗯…还挺耐造，应该没问题。 心中估计好冰面的承受力后，苏不惊又抬头看天。 想要在冰雾弥漫的冰河上不迷失方向，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永恒不动的参照物。 而天上那个遥远的亮光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不惊眯着眼睛左跳又望，也没有看见头顶的黑幕，她赶紧一扯腰间绑着的绳子，“大哥快来，你比我高，快来看看能不能看见天上的那团光。” 苏不忆随着力道走近苏不惊，依言垫脚抬头远眺。 可冰河上的雾气范围太广，苏不忆跳起来都不能看见冰雾之外的黑夜。 苏不忆失落的回道：“不行，看不见。” 苏不惊叹了口气，想了想后，脚尖轻点，整个人如踩了高跷般，一下子穿过层层冰雾，窜到了半空中去。 这一次，苏不惊如愿看到了黑夜中那遥远的亮光。 “哈哈，看到了，一会儿我们稍微往左走一点，这是距离最近的路。”苏不惊跳起一瞬间后，就要又落地。 “砰”的一声，在苏不惊落地前，反而是苏不忆先摔倒在冰面上。 “哎呀！”苏不惊捂住嘴巴，惊呼出声。 她起跳的时候，居然忘了她和大哥现在正绑在一起呢，想来方才大哥也是随她一起脱离了冰面的吧… “对不起啊，大哥，我忘了把绳子解下来…”苏不惊挠头，语气讪讪地道。 “唔，没事，我穿的厚，摔得不是很痛。”苏不忆捂着红红的下巴回道。 苏不惊心中暗道：下次跳起来看路时，可一定得记住，要带着大哥一起跳才行。 “走吧，往左边点走，慢着些，路滑得很。”苏不忆抖抖衣袖上沾染的水珠，牵着苏不惊一步一步的前进。 苏不惊给自己戴好面罩，迈着小碎步，动作和缓的跟在苏不忆身旁。 冰河上一片寂静，一呼一吸间尽是冷冽清爽的冰气，四周也空荡荡的。 冰面很滑溜，要是不小心，摔倒之后连爬都爬不起来。 好在苏不惊下盘稳当，别说走的慢了，就算用跑的也不会滑倒。 但是苏不忆就没这么轻松了。 哪怕他走一步停三息，也还是步履蹒跚，要不是有苏不惊扶着他，怕是早就摔的鼻青脸肿了。 不过才走出十丈左右的距离，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看看一望无际、不知还要走多久的前路，苏不惊毫不犹豫的决定休息过后再走。 因为冰面上不好点火，兄妹俩就没有点火的打算，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会感到冷。 为了照明，苏不惊咔嚓一声，把捆绑着枯树树叶的木棒牢牢地插进冰层。 微弱的光芒无法照亮远处，但是近处却萦绕着点点微光。 苏不忆晃晃头，低头观察脚下模糊不清的冰面。 苏不惊看着苏不忆疲惫的脸庞，打了声招呼后，身形在冰面上消失。 “唉…” 苏不忆本以为这次妹妹会像上次一样消失很久，谁知叹气声还没落下，苏不惊就回到了他身边。 不等苏不忆出声询问，苏不惊手里就拎着一只翻着白眼、四肢抽搐的兔子，兴冲冲的说道：“大哥，这是我在仙府里抓的兔子，我们拿来烤着吃吧。” “这兔子傻得很，竟然在我面前睡觉，应该是觉得活够了。” 苏不忆：…… 不是，他怎么觉得这兔子没活够，是被吓晕的？ 苏不忆咽下到嘴边的疑惑，就看见苏不惊迅速的剥皮。 剥完后，手指间喷出汩汩凉水，清洗兔子表面的血污，然后手中升腾起细微的火苗，兔子则在火焰中翻滚受热。 如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苏不忆看得有些发怔，还没看够，兔子就烤熟了。 “没放香料，将就些吧。喏，大哥吃这条兔腿儿。”苏不惊似是感受不到兔子炽热的温度，眼都不眨的掰下一块肉，递给苏不忆。 苏不忆接着滚烫的兔子，在两手颠来倒去的捯饬凉些后，才沉默的啃了一口。 “嗯，妹妹手艺很好，好吃的。” 心中却纷乱成麻。 苏不惊只当苏不忆的沉默是因为劳累，没当回事。 两人吃完兔肉后，苏不忆又恢复了往常的和煦，兄弟俩闲聊几句后就继续上路了。 这次之后，苏不惊尝到了灵兔的美味，每次停下休息时，都会进入仙府捕猎实力低微的小型灵兽。 这些灵兽本身实力很弱，死了之后可以顺利拿出仙府。 烤制成熟食后，不仅细滑有嚼劲，吃了后还能迅速恢复体力，比普通的肉有益处多了。 配着之前收集的野菜一起吃，也算是有荤有素了。 ------------ 第二百零三章 人来 因为吃的不错，所以哪怕是在冰面上行走许久，苏不忆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不知走了多久，兄妹俩凭借着起跳辨清方向，一路上虽然进度缓慢，但是却丝毫没有走错方向的往对岸而去。 待走到冰河的中部时，走在前面的苏不忆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猛地往下跌去。 苏不惊赶忙拉住苏不忆。 “呼…呼，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踩空了，这块冰好脆！”苏不忆忍住欲呼出口的叫声，惊魂未定的看着前面破了一个洞的冰面。 苏不惊心还在狂跳，刚才那一下真把她给吓到了。 稳下心神后，她赶紧凑过去看，凭借着敏锐的视力，她清晰的看见冰面下暗流涌动、流速极快的河水。 河水清澈见底，似是松间融化的清泉，清新却凛然，让人看的口齿生津，想要俯身喝上一口才好。 啧！ 苏不惊顺手把树枝丢下去。 树枝坠入冰河的刹那，其表层一下子就被寒凉的河水冻出一层细薄的寒冰。 就连树枝顶端半凝固着的黄水都被冻成凝固的黄色冰坨子。 然后树枝嗖的一下就消失在冰层下，恍若未曾出现过。 这速度…好家伙，这要是掉下去了，要捞上来就难了！而且就算捞上来了，身体肯定也被冻坏了。 谁也没想到，初入冰河时坚固的冰面，随着逐渐深入内里，竟然会变得如此脆弱。 之后的路可不好走了，因为没人知道，哪一步下去会跌进冰河里。 一时间，两人竟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过了会儿，苏不忆的手握上苏不惊的手，冰凉的触感把苏不惊从思虑中拉了出来。 “别太担心，我们之后赶路注意点就是，刚刚怪我粗心。” 苏不惊双眸盯着那个破开的冰洞，良久后才轻轻点头，说道：“接下来我走前面吧，我的反应比你快些。” 苏不忆却并不赞同，“如果冰层要破碎，绝不是走在后面就可以避开的。” “还是我走前面吧，我走前面如果踩空了，你也好赶紧把我拉上来。” 望着苏不忆信任的眼眸，苏不惊低头“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路上，兄妹俩行进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不过速度变慢，并没有一路平顺，他们有十数次无意中踩碎了冰面。 遇到的次数多了，面对随时可能掉下去的冰面，苏不忆渐渐坦然，苏不惊捞人的速度和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这日 苏不惊和苏不忆正坐在冰面上吃东西恢复体力，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人声。 “啊、救…不要啊！” 有人在附近？！ 苏不惊抬眼，和对面的苏不忆对视一眼，当即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烤鱼，一个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苏不忆也站起来，一把把苏不惊护到身后，自己眯着眼睛四下打量。 可待两人凝神去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 苏不忆紧闭嘴巴，右手做了个手势，下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努，询问要不要过去查看。 刚才那个声音似是在呼救，想来那里应该发生了争执，人也肯定不是一个人，至少是两个，甚至可能人数不少… 所以，要不要去呢？ 苏不惊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摇头。 她是傻的吗？管人家要死要活。 这一路，最好一个人也别碰到，就这么平平顺顺的到对岸才好。 苏不忆了解的点点头，拉着苏不惊朝声音发出的相反方向而去。 期间，兄妹俩谁都没有说话。 那一声惨厉的尖叫就像是平淡生活的一个插曲，出现后就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苏不惊和苏不忆心中却不再悠闲，心神时时紧绷，哪怕是休息时，也没有放下武器，预防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偷袭。 在这样略显紧张的氛围中，苏不惊和苏不忆又往前走了很远。 苏不惊捏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树枝上散发着昏暗的微光，把周围弥漫着的冰雾显现出来。 之所以不用亮堂的灵火照明，是因为自己看得清四周环境的同时，也会让隐藏在冰雾中的人明确他们的方向。 万一对方有所准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不好了。 就在兄妹俩缓慢行走的时候，突然，走在前面的苏不忆脚步一顿，继而猛地一踩，然后迅速后退。 注意到苏不忆的异常举动，苏不惊询问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看过去，就听苏不忆急促的说道：“前面一步左右的距离，有东西！” 兄妹俩何等默契，苏不忆话音刚落，苏不惊就眼疾手快的一个箭步，手中的树枝用力往下戳。 哪怕此时她还没搞清状况。 嘶…这个触感软软的，是人？ 就在苏不惊暗自揣测之际，树枝尖端半凝固的黄水毫不留情的侵蚀了脚下的东西。 “啊！好烫，快、快放开我！” 苏不惊挑眉，抬头和苏不忆对视一眼。 果然是人！ 知道脚下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后，苏不惊手中的动作不仅没停，反而更加大力的往下戳。 是人就更不能放了。 “啊！该死的，快放了我，我后面还有很多同伴呢！他们来了你们就死定了。” 脚下的人哀嚎着，嘴里还不停朝后面喊叫，似是想把他所谓的同伴吸引过来。 “呵呵…不用等他们来，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苏不惊冷笑一声后，手中的树枝猛地往脚下之人的喉管戳去。 树枝内里的黄水源源不断的流下来，再加上苏不惊的力气十分大，不过眨眼间，脚下之人的喉管就被树枝和黄水腐烂穿透，没了呼吸。 完事后，苏不惊动作不停歇，拉着苏不忆转身就跑。 可他们还没跑出两步，前方的路就被一面“人墙”给挡住，粗略数去，估计有二十多人。 苏不忆心中一紧，如此寒冷的环境下，他拉着苏不惊的手还能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不惊脸色不变，下半身用力抬起，双腿就朝那“人墙”踹去。 那些挡路的人穿得厚实，显得魁梧不凡，实际上却虚弱不堪，苏不惊甚至还没用力气，他们就无力的瘫倒在地。 接着，苏不惊拉着苏不忆直接踩在地上那些人的身上，就要开跑。 “哟，终于有一个能打得了。” 就在这时，苏不惊和苏不忆身后传来一道嗓音低沉的调笑声。 ------------ 第二百零四章 细小 听到这声音，苏不忆心神微恍，眼神都焕散了，苏不惊却恍若没听见似的，调转方向后，脚尖一个点地，然后倏地跃起。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极快的速度把苏不忆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表情微凝，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脚下的冰面上。 “哎呀，怎么跑的这么快啊，明明我没有恶意的…” 明明苏不惊已经跑出老远了，身后的声音音量也没有减弱，就好像那个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似的。 苏不惊依旧不理不睬。 身后话音刚落，苏不惊就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细密的灰雾。 这是什么？！ 苏不惊心中疑惑，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一边往侧边避开，一边提醒苏不忆，“快捂住口鼻！” 是另一种冰河上隐藏的危险吗？ 应该不是后面那个人干的吧，他毕竟在他们后面，如果要放毒，也不能从后面洒到他们前面去啊… 不用苏不惊提醒，苏不忆早就屏住呼吸，一言不发起来。 苏不惊手脚利索的一个拐弯，明明反应十分快，照理说应该轻轻松松的避开那片灰雾才对。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随着苏不惊的移动，那片灰雾仿佛有意识般，竟然跟着追了过去。 两方相距不远不近，若是苏不惊动作迟缓了一下，瞬间就会被灰雾吞噬。 苏不惊不用回头就知道她依然没有摆脱灰雾，不过她并没有慌张，把拽在身后的苏不忆一个用力，就将他给提溜到自己的前面。 “大哥，待会儿我数三二一，完了之后你记得捂住脑袋。” 声音微弱，语速极快，只有他们兄妹俩自己听见了。 苏不惊嘀咕完后，不等苏不忆点头，身形就调转了个方向，竟开始往后跑。 一回头，苏不惊就看见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男子。 不过只看见了他的身形，却没有看见他的面貌。 他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袭黑色的长袍里，头上戴着的兜帽一直遮盖到他的鼻子，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眸，只露出鲜红如血的红唇，以及难辨男女的精致下巴。 若不是刚才他说的两句话，恐怕苏不惊还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这是想好了，要跟我好好谈谈？” 好了，这是第三句话了。 苏不惊面色不动，眼角的余光不停往后瞄，不过须臾间，她就带着苏不忆冲到了黑子男子的身前。 “三、二、一…” 苏不惊数完后，一下子就把苏不忆往右侧丢去。 苏不忆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没想到妹妹会把他丢出去，不过他心中牢记着苏不惊之前的叮嘱。 虽然疑惑，但苏不忆还是迅速的捂住脑袋，整个人如滚落的石头般，朝冰面砸去。 那里恰好是他们兄妹俩走过的路，冰面十分坚固，并不会被撞遂，苏不惊早就看好了的。 “居然是个小孩子，还是个女的。”看着反过来朝他冲来的苏不惊，黑子男子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惊讶于苏不惊的年龄和性别。 苏不惊丢下苏不忆后，冲撞的速度更快，一下子就来到男子跟前，右手狠狠地扯开男子的兜帽后，身形一顿，继而从男子头顶跃过。 而身后紧追不舍的灰雾也随之将男子的身体包裹在内。 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那边的苏不忆砸在了冰面上。 全程只花了两息功夫，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原来苏不惊之所以要往后跑，是要借助那片冰河中出现的灰雾，把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子男子解决掉。 “大哥，身体没事吧。”苏不惊落地后，马上向苏不忆走去。 苏不忆揉了揉腿，晃了晃脑袋，轻声宽慰道：“没事，我们快走吧。” 本来还存于心中的疑惑，在看见被灰雾笼罩的黑子男子后，瞬间就懂了苏不惊的举动。 苏不惊也不想多做停留，把苏不忆拉起来后，就要朝反方向而去。 可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响起了一声低柔的轻笑：“呵呵，反应挺快，可惜你打错主意了，小妹妹，方才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谈谈而已。” 话里虽然饱含商量的语气，但是那片灰雾却瞬间袭来，不过刹那就将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前路挡住，同时无情的把他们的身体吞噬。 “真是的…小孩子就是冲动，我明明不想下手的，希望别被吓晕了。” 黑子男子苦恼的说道，被兜帽遮住的眉毛似是蹙了蹙，语气隐含淡淡的遗憾。 看那灰雾的反应，原来竟是这个黑子男子洒出来的。 “唉，还真是寸步难行啊，之前那些人都是废物，什么都不会，还要我来探路…” 黑子男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朝刚才苏不忆砸过的冰面走去。 突然。 “咯吱咯吱…” 冰河上突然接连发出几声闷闷的响声，冰雾中还伴随着浅浅的焦臭味道。 黑子男子猛地转头，就见势壮的灰雾居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火给烧着了！ 而本应该被灰雾所吞噬的苏不惊和苏不忆，正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 黑子男子抬起右手，做了个动作，似是想把灰雾给吸过来，可灰雾却没有回应，依旧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黑子男子有些惊慌的呢喃道。 “你的虫子？呵呵，真是脆弱啊…一点火星子都经不住。”苏不惊冷笑一声，牵着苏不忆，徐徐朝黑子男子走来。 早在她和大哥被灰雾包围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这些灰雾不简单，它们似是有生命，有意识一般。 待她和苏不忆凝神去看，就发现这些个头奇小的东西，不是由一颗颗灰尘组成，而是由一只只长着细弱翅膀的小虫子组成。 那片灰雾竟然是虫群！ 若是别的东西，苏不惊和苏不忆估计还要想想怎么解决，不过是虫子的话，那简直不用过脑都知道该怎么办。 苏不惊只是引出一点火星子，那群气势汹汹的虫子就被烧着了。 “不可能，我的蛊虫怎么会没反应？你做了什么…不对，你哪儿来的火！”黑子男子厉声质问，身形却没有后退。 ------------ 第二百零五章 合作 他看的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小妹妹点火啊！ 所以，为什么他闻到了一股烧焦味？ 这小妹妹怎么这么邪乎啊！ 蛊虫？ 刚才那片灰雾组成的虫子，就是蛊虫？ 就是书上说的那种可以控制人心的虫子？ 苏不惊心中暗道，却没有回答黑子男子的话，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抓狂。 后方的蛊虫仍然在消失，且速度不慢。 它们被一团无法扑灭的火给缠绕住，连哀嚎都没发出，就接连燃烧殆尽，灰烬洒落在光滑的冰面上。 “别了别了，你快住手，这些可都是我的心血。” 真是造孽啊，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不惧严寒的蛊虫，一下子就被烧死这么多！ “我真不想和你们硬碰硬的，刚才也只是想吓吓你们，我是诚心想跟你们谈谈的。” 黑衣男子双手划出一个个奇怪的手势，见那堆蛊虫依旧没有朝他飞来，这才有些慌乱的上前阻止，言语里有求饶的意图。 “你刚刚应该也感觉到了，我的蛊虫根本没有对你们下杀手。”黑衣男子知道苏不惊人小本事大，不敢托大，摘下兜帽以示诚意，继而道： “我若是想对你们下杀手，方才早就指使蛊虫进入你们的身体了。” 黑子男子兜帽之下的面容十分年轻，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除了皮肤有些死气沉沉的白之外，和普通人家的少年郎没有任何区别，完全看不出他使得一手诡异的蛊虫。 就连那身肤色，也不是很怪异。 在永夜下待久了，别说这个男的肤色透着诡异的白，就连苏不惊和苏不忆也同样如此。 苏不惊心里清楚，这个年轻男子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他没好脸色。 “你一直说要好好谈谈，你倒是直接说啊，怎么，我是聋子，你这么说出来我会听不见？” 黑子男子：…… 还真是，他大声嚷嚷的话，就算这个小妹妹不想听，不也还是能听见？ “呵呵…那我就直说了。”黑衣男子清清嗓子，“你们走到这里应该也发现了，这冰河不好走，越往后走，这冰面就越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冰河里。” 苏不惊挑眉，没有反对。 这个确实，要不是她反应快，大哥估计早就掉进河里，要么淹死，要么冻死了。 “那这些蛊虫？”苏不忆问道。 黑子男子轻笑一声，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能走到这儿的人，都有各自的保命手段，而我的保命手段，就是这些蛊虫，它们可都是我的心血。” “你们不也是吗？” 黑衣男子说着，抬起头来，用晦涩的眼神望着只到他腰间的苏不惊。 言下之意是，这个小妹妹不就是个大杀器嘛！比他的虫子还厉害呢。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宝贝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被烧死，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这个小妹妹干的！ 苏不惊牵着苏不忆的手没有一刻松懈，“所以，你想说什么？” “所以，我就是想邀请你们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这儿有六十多个人，咱们轮换着往前探路，每走十步换一人，这样就算前路有脆弱的冰层，也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有人跌进去。” “咱们人多力量大，每个人只用走十几次，就能走出这里了。” 苏不惊斜看了眼倒趴在地上的“人墙”，“你这么想不开，要跟他们一起？你亲戚？” 这得是多铁的关系，才能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拖着这些拖油瓶啊… 黑衣男子：…… 什么跟什么啊！ “我孤儿，这些人都不是我亲戚，之前在北山的时候，我是和他们一起走出来的。” “他们中有一位高人会堪舆术，我跟着他们绕近道，都没怎么爬山，就顺利逃出来了。” 黑衣男子垂下眼眸，语气突然有些哀伤，“不过，那位救过我的堪舆前辈，轮到他探路的时候，不幸掉进冰河了…唉，我顾念着他们的一路扶持之恩，就想带着剩下的人一起离开这里。” “虽然他们是很麻烦，但是我之前很受他们照顾，麻烦就麻烦吧。” 黑衣男子苦笑一声，眼里溢出无可奈何。 苏不惊看向苏不忆，随即开口道：“行啊，反正这么做对我们又没坏处。可是这些人都被我踢伤了，这可怎么办？” 黑衣男子高兴得扬起嘴角，“你们同意了？没事，我们后面还有不少人呢，咱们一起把他们抬回去，等他们醒了，我跟他们解释。” “咱们结伴同行，走出冰河的几率又大上不少了呢。” “我力气小，我大哥刚刚也受伤了，抬不起这些人，这怎么办啊？” 黑衣男子：…… 糊弄谁呢，你力气小？抬不起这些人？他的虫子第一个不同意！ 肯定是还在记仇，真是的，这些小孩子就是小心眼。 黑衣男子看了眼苏不惊，“那你们就空着手跟我回去，我带些人过来抬就是了，正好你们也互相认识一下。” “这样啊…你不能用蛊虫抬人？”苏不惊又问道。 黑衣男子只觉心口一疼。 他怎么说？难道他要说他的虫子刚刚被你烧得元气大伤，别说抬人了，就是还能喘口气儿，都该谢天谢地？ “小妹妹说笑了，不过是些虫子，怎么可能抬起这种重的人？” 不管怎么样，面子不能丢！ “这样啊…行吧，那你走前面带路，我和大哥走后面跟着你。”苏不惊说道，“希望叔叔伯伯们不要怪我，刚才确实是我冲动了…” 苏不忆揉揉苏不惊的脑袋，“怎么会呢，叔叔伯伯他们应该也能理解的，就算不能，不是还有这位…呃，你叫什么来着？” 黑衣男子：…… 你们终于记得问他名字了！ “我叫重思羽，重新的重。”重思羽重新把兜帽戴上，含泪抬起一个粗犷的大汉，步履蹒跚的走在兄妹俩前面。 他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哦，重大哥一定会从中帮我们说和的。”苏不忆接着说道。 苏不惊乖乖点头，回头看看倒了一地的壮汉，然后牵着苏不忆离开。 兄妹俩跟着重思羽走向了冰雾深处。 ------------ 第二百零六章 没死 冰雾渐漫，其间若隐若现着几个身影。 “就快到了，我记得再走十几步就能找到其他人了。”重思羽的声音从冰雾中传出来。 苏不忆微微撇过头，看了看逐渐模糊的后路，牵着苏不惊的右手轻轻一扯。 看不到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了，可以行动了。 苏不惊眼睛一瞄，无声无息的从脚腕上抽出匕首，然后倏地一闪。 突然，只听“铮”的一声。 冰河上突然爆发出一声钝钝的撞击声。 不过眨眼间，苏不惊就到了重思羽的身前，而刚刚那声撞击声，就是苏不惊手中的匕首发出的。 她明明是对着重思羽的后心窝而去，但是却没有命中。 重思羽刚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匕首刺上来的一瞬间微微动了一下，那把匕首就插在了重思羽肩上扛着的壮汉胸膛处。 壮汉虚弱的呻吟一声，浑身抽搐，没一会儿就断了气。 “哎呀，小妹妹杀人了，怎么这么残忍啊。”重思羽嘴角勾出一抹微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苏不惊的突然袭击。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逼你拿这人当挡箭牌似的。”苏不惊的匕首落空，她却并没有抽出匕首，手中灵光一闪，反而更大力的往下刺去。 重思羽掂了掂肩膀上的挡箭牌，扯扯嘴角，“没用的，你这匕首绝对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穿透到我身上。 重思羽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肩头一重，似是有一尖锐之物隔着血肉冲出来。 我去，这小妹妹怎么这么邪门！ 他脸色凝住，小声的念了句什么。 然后苏不惊就感觉入体的匕首被东西阻拦，细细的去感觉，像是被细密的虫子之类的东西给挡住了。 也是，这人饲养蛊虫，身边的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没有他的手段？这个壮汉就算是死了，身上也肯定遍布蛊虫。 哪怕是一具尸体了，也能为蛊虫主人发挥最大的用处。 “小妹妹，和我合作很亏？做什么还要对我下杀手，我明明很有诚意的。”重思羽故作苦恼的蹙眉道。 “诚意？当我不知道你那点把戏？要不是我时刻防备，估计我大哥现在已经被你的蛊虫控制了吧。” 苏不惊冷笑一声后，手中动作没放缓，继续道：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自以为做的不露蛛丝马迹，实际上蠢得我都没眼看了。” 说着，苏不惊空着的左手轻轻一挥，往重思羽的脑门上吹了一把烧成黑炭的蛊虫。 重思羽：…… 这算不算扬他一脸蛊灰？ 重思羽嘴巴吐气，把面前的灰烬吹散，“我就说怎么半天都不见你大哥杀你，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可惜… 等等，他怎么突然觉得很痒！ 是错觉吗？ 重思羽脸皮抽出几下，表情都僵住了。 他的蛊虫死了可不会致痒，肯定是错觉。 “别整这些没用的，赶紧滚下去，不然不止你的匕首要报废，就连你的手也要残。”重思羽板着脸，眼睛不停眨动，嘴上却放着狠话。 “那可不一定。”不用多想，苏不惊也知道重思羽倚仗的是什么。 她个头不大，整个人如同趴在树上一样的趴在壮汉身上，重思羽的话刚说完，她就感觉壮汉的伤口处突然迸射出汩汩寒意。 苏不惊手腕微动，插进伤口处的匕首一下子爆发出比刚才更寒冷的寒意。 “呵呵，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但是我特意将蛊虫放进雪地培养过，十分耐寒，就连这样的天气都不可能把它们冻死。” 重思羽一边说，脸却开始往壮汉尸体上蹭。 呜呜呜，好痒啊！这真的是错觉吗？ 刚刚那个小妹妹究竟洒的什么玩意儿啊！ 没用？呵呵。 苏不惊挑挑眉，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让他看到结果。 她倏地一下抽出匕首，也带出了里面冻成细小冰块的蛊虫。 重思羽还没好好嘚瑟两下，就在蹭脸时候看见了小冰晶一样的物体，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他的小宝贝嘛！ 重思羽：…… 老天怎么这么喜欢打他的脸啊！ 不是吧，他的蛊虫又死了？！ 刚刚被火烧死还好理解，毕竟他的蛊虫很怕火。 可是这下怎么突然被冻死了。 他也没见眼前的人做什么啊？ 重思羽这下不止脸皮抽搐了，他的整个心都在抽搐。 “诶，这不就死了吗？”苏不惊抽出匕首后，整个人开始后退，而那个壮汉尸体就砰的一声爆裂开来。 正扛着尸体的重思羽：…… 别问，问就是一整个懵逼。 苏不惊后退之际，顺手拽了苏不忆，兄妹俩顺势躲开了壮汉尸体爆开的范围。 “妹妹，先别急着走，还得过去补刀。”苏不忆眼睛直直的盯着掩在冰雾的重思羽。 “那是当然…”苏不惊想也不想的回道，正想再冲过去，就听冰雾中传来呼声。 “好痒啊…你们、你们做了什么！刚刚你洒的不是蛊灰…是什么！” 重思羽身上的黑袍尽数破碎，头上戴着的兜帽也不翼而飞，露出一张被虫爬满了的苍白脸庞。 虽然十分虚弱，可性命无虞。 在他的身上，还隐约可见一些黑灰色的小点在飞舞，仿佛与周围的冰雾融为一体。 看到这里，苏不惊和苏不忆暗自猜测： 应该是他饲养的蛊虫替他抵挡了尸体爆开的冲击。 “解药呢？快给我，否则别怪我拉你们同归于尽！” 重思羽状若癫狂的扯着衣领，并没有去挠脸，可他身上的蛊虫却爬得更欢快了。 它们不停从他的脸颊爬进他的眼眶，再从他的眼眶里爬出来，很多虫子还从他的脖颈下方爬上来。 他似是在以这种方法解痒。 洁白秀丽的脸庞被爬来爬去的蛊虫衬得诡异无比，宛若从土里蹦出来的鬼怪，旁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难受。 “行，这就给你解痒！”苏不惊五指凝出细密冰针，只在一瞬间就戳进重思羽的脑袋。 从眼睛，到下巴。 “啊！” 重思羽先是舒爽的长叹一声，然后就痛苦的哀嚎起来。 “够了，够了，解痒了！快滚开！”重思羽捂着脸怒斥着，整个人狼狈不堪。 这痒解得过头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七章 臭虫 “你不会真这么好心的以为，我是在帮你解痒吧。”苏不惊一脚踩在重思羽的胸膛上，手中忽然出现一节银树树枝，然后往重思羽的心口戳去。 “我还嫌你死慢了呢！” 噗呲 不算尖锐的树枝竟然刺透了心口，可想而知苏不惊用了多大的力气。 “啊！” 重思羽痛苦的呻吟出声，声音喊得有些沙哑了，双手痛得死死的插进土里。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断气。 “诶，你的心脏居然不在左边，真稀奇啊…”苏不惊搅了搅重思羽的胸腔，感觉到里面没有异物，当即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右胸口，果然在那里感受到了阵阵跳动。 “呵呵，想杀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我…”重思羽一边说话，眼眶内突然飞出一堆细小的虫子。 虫子振翅的声音十分微弱，虽然数量很多，可依然没有嘈杂的嗡嗡声，悄无声息的向苏不惊的眼睛袭来。 苏不惊却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原本好好摸着他右胸口的左手一个用力，竟直接掏了个心窝。 重思羽：…… 嘶！ 这人怎么这么不按常理来？！ 怎么都不用武器，直接就用手抓！ 重思羽的脑袋虽然还没裂开，可他的整个人的状态却要裂开了。 看着速度极快的蛊虫，苏不忆忍不住叫出声：“妹妹，快躲开！” 苏不惊当然看见了来势汹汹的蛊虫，苏不忆的提醒还没落下，她的身前就升腾起一片浅红色的火墙。 来呀，来了就把你们全部烧死！ 苏不惊勾唇一笑，左手抓着心脏的力气更大。 就在她要一掌捏爆时，原本飞到她眼前的蛊虫竟忽然一顿，然后就调转了方向，一下子就回到了它们主人的身体旁。 这是？ 苏不惊有些疑惑，她马上把身前的火墙化为一条隐秘的丝线，朝重思羽的身上涌去。 行，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本以为重思羽召集蛊虫是要发动大招，苏不惊都做好了准备。 可谁能想到，那些蛊虫并没有涌进他的身体，而是趴在他的身上，然后他的身体居然忽的浮空！ 啊这…这是打不过要开逃了？ 苏不惊满头黑线，那飞逃的速度在她看来简直和散步没什么区别。 “哈哈，想不到吧，我还会飞！”重思羽狞笑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在蛊虫的作用下慢慢治愈，残缺的身体虽然没有恢复得完好如初，至少他右胸处的心脏是不可能被治愈的。 可他仍然顽强的活了下来。 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鲜血，胸腔不断上下起伏，像是受到了极重的内伤。 他看都没看空了一个洞的身体，仿佛心脏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空了的胸腔处不断有红色的虫子从里面露头。 就好像，比起心脏，遍布身体的蛊虫才是他的生命之源。 这是什么打不死的臭虫啊！人虽然没啥能力，但是凭着打不死的体质，难怪能苟到现在。 “喂，你这样的速度根本就救不了你，得这样的速度才行，知道吗？”苏不惊无语的撇了撇嘴，身形一下子从冰面，移到了重思羽逃跑的前路。 吓！ 这人速度怎么这么快？！她是鬼吗？ 重思羽看到挡在他面前的苏不惊，一个没忍住，唰的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 这人一定克他！ 苏不惊皱眉看了看他吐出的鲜血里爬来爬去的几只虫子。 这个男的不是肉做的，是虫子做的吧。 看到重思羽生不欲死的模样，苏不惊很好心的隔空扇了他两巴掌，“该死了吧。”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苏不惊拍飞了。 重思羽：…… 这下真该死了。 重思羽的脑袋飞出去后，苏不惊和苏不忆并没有拍屁股走人。 苏不忆最先走上前，他从苏不惊手中接过匕首，眼都不眨的一下子刺进了重思羽的脑袋。 这人的命跟臭虫似的，谁知道他的脑袋会不会在飞出去后又自己接到脖子上去啊！ 如果重思羽还活着，他一定会喷苏不忆一脸口水。 你家头断了还能自己接回去？ 离得最近的苏不惊的身上被溅了一身血水。 苏不惊面色不变，眯着眼睛，心中想道： 刚才重思羽之所以觉得瘙痒难耐，无非是她把之前收集的蛾粉混着烧成灰的蛊虫，一起洒了出去。 当时她还不知道这个重思羽这么难杀死，不过是想着有备无患。 就算他还有后手，只要被蛾粉给沾上，也绝对松快不了，痒都能痒死他！ 这边的苏不惊面不改色的把脸上的血迹擦掉，眼睛一刻也不离脚下的尸体。 那边的苏不忆把匕首刺进重思羽脑袋后，又用力在里面搅拌了一下，直到血肉模糊了才罢手。 唰。 苏不惊手间的火苗瞬间袭上破碎不堪的脑袋，燃烧不止，一直烧成灰才熄灭。 这还不然完，接着苏不惊和苏不忆又把目光转向缺了个头的身体。 心口、双手、双脚和腹部，兄妹俩没有一处放过，每一刀刺进去都会带出不少蛊虫的尸体。 它们的宿主死后，这些蛊虫就像是失去养分的花草，甚至不用苏不惊去烧，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可能是之前在巨林里见过有“两条命”的虫子，所以这一次，苏不惊和苏不忆相当谨慎。 一刀、两刀、三刀… 待把重思羽的要命之处全部戳得血肉模糊后，苏不惊又用一把火把他烧成灰烬，再洒进冰河之下。 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下，就算他的命再大，也绝不可能还能活着。 “好了，我们走吧。”苏不忆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看着那些骨灰沉入冰河底，完全消失不见后，他才转头对苏不惊说道。 苏不惊点头，没有再朝刚才由重思羽带路的方向走去，而是跳起身，从半空中确定了对岸的方向，然后与苏不忆一起，一边做记号，一边走过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重思羽之前带的路，肯定是朝他的“大本营”而去的，那里有很多被他的蛊虫所控制的“傀儡”，只要他们过去，他就能重新手握武器。 然后再把他们变成和那些“傀儡”无二的工具，替他探路。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八章 飞往 不知因何原因，越是靠近对岸的冰面，就越是脆弱不堪，走着走着就会突然有冰面破开，而且破开的洞越来越大。 哪怕苏不惊和苏不忆尽量放轻脚步，也依然避免不了。 那么冷的天气，苏不忆硬是走的起了一身冷汗。 他的心神一直紧绷着，一路走来，若是没有苏不惊时刻扶持着他，他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诶，大哥你看，这冰洞里有鱼呢！” 苏不惊看见左前方破开的冰洞里有水花闪过，凑上前一看，就发现里面有东西，就想要去抓。 苏不忆赶紧扯着苏不惊后退两步，“别离这么近，万一冰洞又裂开了怎么办…我们又不缺吃的，不用去冒险的。” 虽然心里清楚苏不惊不会蠢得跌进冰河，可他这个当哥哥的还是忍不住担心多虑。 “不是，大哥你等等。”苏不惊撇下苏不忆的手，右手一个指引，冰河里翻滚的鱼儿就被她这么凭空勾了出来，“喏，你看，这鱼你不觉得眼熟？” 什么眼熟？鱼不都那个样儿吗？ 苏不忆轻蹙眉头，往苏不惊捧着的双手看去，定睛一看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鱼背部的鱼翅轻盈，内里晶莹剔透，略微宽大的鱼尾像是一把纱做的扇子，浑身隐隐发光，精致的宛若艺术品。 “这不是之前我们凿过的飞鱼嘛！” 难怪这么眼熟！ 可是这里离发现飞鱼的地方那么远，怎么会在这里呢？ 苏不惊沉醉的把脸埋在飞鱼半透明的鱼身上，嘟哝的回道：“之前它们破冰飞走的方向就是往南方的嘛，飞来这里定居也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通天南河可是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这里又是冰河，很适合飞鱼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啊。 “真是太好了，我们的飞鱼才吃完没多久，就又有存粮了！” 苏不惊激动的在飞鱼上吧唧了一口。 苏不忆失笑道：“妹妹最喜欢吃鱼，这下我们可得多带点走才行。” “说不定离开这里后，就再也遇不到了。” 苏不惊重重的点头。 一点得多抓点鱼。 等他们找到阿爹阿娘他们了，就在南方买处宅子安定下来，这些鱼就养在院子内的池塘里，全家人每天吃一条，再加上北山上收集的那些霜花，一定能让家人们延年益寿的。 灵气充沛的苏不惊可不需要用手去抓，只见她指尖翻飞，灵气化为无数丝线，唰的一下坠入冰河，就像是无数鱼钩落下，带着意识去绑了飞鱼上来。 冰河之下的飞鱼受到巨大的惊吓，速度飞快的四处逃离，有些甚至想破冰而出。 可洞口却被苏不惊牢牢地给挡住，它们无处可逃。 相比第一次捕捉飞鱼的费尽心机，这一次可算是轻而易举，苏不惊连衣角都没弄湿，就成功抓了数十条飞鱼出来。 苏不惊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就全部收进仙府，把他们和霜花放在一起。 一直到仙府里的河里装满了飞鱼，苏不惊才罢手。 “你能感觉到这里的飞鱼还剩多少吗？”苏不忆问道。 “能，还有很多，我刚刚那点还没把它们家族谱给捞个三分之一呢。”苏不惊回道。 若是她想全部带走，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她是故意留了这么多的。 “那就足够了，我们继续走吧。” 一路上，苏不惊没有再特意停下来捕鱼，可若是遇到冰洞，还是会去抓一两条上来。 兄妹俩速度适中，准确无误的朝岸边而去。 苏不惊感官灵敏，她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隐隐变高了。 但是变化不是很大，普通人很难察觉到，只有苏不惊这种时刻关注四周环境，以及自身感应灵敏的人才能隐约察觉。 她抬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对岸，心中猜测不止。 越是往对岸走，冰面破开的情况就发生的越多，这么说，是前面的温度变高了。 苏不惊心里有些开心，温度慢慢变高，这就意味着对岸的天气可能是正常的。 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个天上的光亮，苏不惊心里更加有谱了。 这么好的消息当然应该告诉大哥，苏不惊喜气洋洋的说道：“大哥，我感觉越往前面走，温度就越高，对岸一定是好地方！” 苏不忆闻言，也笑了出来，“你这么说大哥可就不累了，我们加快点速度，争取再停下休息个两次，就到对岸吧。” 苏不惊却不太赞同：“可别这样，越往后走，这冰河就越难走，万一走快了掉下去怎么办。我们慢慢去就是，反正对岸又不会跑掉的。” 大哥现在这速度都走得提心吊胆的，要是再快点，怕是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不忆本来也只是说说，见苏不惊不同意，就没有再多言。 兄妹俩一路闲聊，走累了就站在原地休息，并没有坐着或是躺着。 实在是冰层随时都会破裂，若是坐着躺着，很容易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冰河吞没。 站着虽然累了些，但至少方便跑路。 幸好有苏不惊从仙府里抓的小猎物补充体力，不然苏不忆的身体和精神一定扛不住压力。 途中，苏不惊和苏不忆又在冰面上发现了有人行走留下的痕迹。 每当这时，兄妹俩都会默契的绕路离开。 不是怕了别人，而是不想多招麻烦。 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离开冰河，去到对岸。 其他的人，不管是好是坏，都不重要，互不相遇就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他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在破开的冰洞旁出现的抓痕、头发、破碎的布料等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曾经踏足过这片冰河里的人数不胜数，而现在他们大部分都永远沉睡于冰河之下。 苏不惊和苏不忆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阿娘阿爹他们不是其中一员…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不忆也察觉到四周的温度变化时，苏不惊停下了脚步。 “等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苏不惊疑惑的对身旁的苏不忆问道。 声音？ 苏不忆凝神去听，并没有听到什么杂声，“妹妹听觉灵敏，说不定等我们再往前多走两步，我就能听见了。” 苏不忆没有怀疑是苏不惊听错了，他只会想自己的原因。 (本章完) ------------ 第二百零九章 南北 “那个声音是什么样的？”苏不忆询问道。 是人发出的？还是什么物体发出的？ 苏不惊静了下来，仔细的听了会儿，似是在判断，“距离我们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像是人说话的声音，很细微。” 苏不忆心下微动。 是人啊… “前面应该没有多少路，我们就快走到岸上了吧？” 苏不惊回道：“对，天上的光亮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而且周围的温度变化很大，连你也感觉到了。” 顿了顿，苏不惊又道：“不出意外，就在这两日了吧。” 苏不惊说完，兄妹俩都沉默了下来。 这么看来，发出声音的地方，多半就是岸上了。 岸上还有人。 “我们把速度放缓点，尽量在上岸前恢复好体力。”苏不惊抓紧了苏不忆的手。 她倒还好，重要的是大哥的体力。 苏不忆没有拒绝，他知道苏不惊的意思，他也不想拖后腿。 苏不惊从仙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放到苏不忆的手中，“这是之前收集的蛾粉，你随身携带着吧，偷袭人还是可以的，就是得注意不要自己沾上了。” “喏，还有这刀。” 苏不忆有些无措的接过，他把黑袋子挂在腰间，刀被他拿在手里。 有些东西应该适时的露出来，才能起到它该起的作用，有些东西又应该放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苏不忆全副武装后，苏不惊放心的点点头。 之后还有她跟着，再不济他们也能保住命。 兄妹俩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岸边走去。 而他们所走的方向，正是苏不惊所听到的声音发出的方向。 速度放慢之后，兄妹俩大概站着休息了四次，这时苏不忆也能隐约听见那个声音了。 确实是人声，但又不尽然，人声中混杂着一些物体发出的或钝或尖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做事情一样。 兄妹俩对视一眼，接下来的路上更加谨慎了。 苏不惊心想道：不知道能不能避开他们… 想是这么想的，可若是实在避不了，苏不惊也是不怕的。 …… 再怎么放慢速度，终究有上岸的一天。 苏不惊和苏不忆一路走，一路修整，走到这里时，脚下的冰层已经全部破碎，兄妹俩是踩在水里走的，也因此，他们的裤子都弄湿了。 好在身上的荷包依然在发挥作用，倒还不至于把他们的身体冻僵，除了抬步有些重之外，湿了和没湿没什么两样。 当他们的肉眼可以看见对岸时，苏不忆的体力已经恢复好了。 苏不惊更是灵气充沛，就算岸上的人再凶残，她也能带着苏不忆全身而退。 “哗啦哗啦…” 苏不忆踩在水里，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浅浅的水声，“妹妹，前面的雾快散了…” 苏不忆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苏不惊猛地拉了一下，“有人过来！” 苏不忆右手提起大刀，严阵以待的挡在苏不惊身前，嘴唇紧闭。 “哎哟，这鱼真是不好捉哟，希望今天的运气能好一些，多捉一点回去，我闺女儿可能吃了，呵呵。”一个略带沧桑的男声含笑说话，听声音，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你任务可艰巨着呢，那么多人要养活，我嘛…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个声音是女声，语气里含着浓浓的落寞。 “唉，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你别总是想…” 远处的人还在交流，这边的苏不惊和苏不忆互相使了个眼色，眼里的警惕并没有减退。 兄妹俩没有改变方向，直直的迎着交谈声而去。 “我没事，我已经很满足了，这里…啊！前面有人！”女声先是在安慰，继而发现了淌着冰河走来的苏不惊和苏不忆，声量陡然加大。 苏不惊和苏不忆也能够清楚的看见说话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他们果然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年龄很大，花白的胡子布满了他的脸颊，身上穿着破旧的厚衣，手上拿着一根被削减得很尖锐的木棍。 女的年龄不大，应该有二十多岁，头上的长发被利器砍断，露出亮得惊人的脖颈和瘦削的脸庞，以及眼里还没褪去的愕然。 她手里同样拿着一根尖锐的木棍，应该是用来叉鱼的。 “你们是从山上下来的人？居然活着出来了！”女人不可思议的喊道。 苏不忆看着那两人手中的木棍，眼睛微眯，没有回答女人的话，只是把手中的刀露了出来。 果然，看到这把刀，那两个人有些恐惧的往后退了退，害怕的腿都在打颤了。 “诶，你们…你们别激动，我们打不过你们的，你们别杀我们啊！” “求求你们了，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我…他们还小啊…求求你们了！” 苏不惊拦住苏不忆，“大哥，先别急，我们先问问他们岸上的情况。” 要是他们就这么大咧咧的冲上去，指不定还要吃点亏。 如果能在去之前摸清楚情况，也能提前做好计划。 苏不忆很听妹妹的话，高高抬起的刀被他放了下来，只是板正的脸庞依然严肃。 “上边什么情况？有多少人，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男人有些萎缩的瞅了瞅身旁的女人，又偷摸摸瞄了眼一身杀气的苏不忆，半晌没有开一句腔。 反倒是那个女人有点胆子，干咽了口唾沫后，声音沙哑的回道：“你们刚来不知道，其实…其实我们都是南边翦州那些地方来的，我们那儿…呃，人有点多…什么都有。” 她看着泛起寒光的刀刃，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的。 但是几个关键字还是被苏不惊和苏不忆抓住了。 南边，翦州。 “你们是南边来的！”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喊道。 南边不是应该没问题嘛，那里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而且听她那意思，人还挺多？ “是、是的，我是翦州人，这个是越州人。”女人指着瑟缩的中年男人说道。 还是两个州的人… 苏不惊和苏不忆眉头越皱越紧，“你们南边来的人很多？岸上的人都是你们那边来的？” ------------ 第二百一十章 畜牲 苏不惊和苏不忆紧紧追问。 女人往兄妹俩身后瞄了一眼。 这片冰河有多难走，她是知道的，这两个人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能走到这来，已经可见他们的能力。 他们肯定杀过人！ 女人竭力压下心里的骇然，道：“是的，很多州的人都在，只有少数是从冰河那边过来的，我们的人被他们杀了好多…他们都好吓人，不是抢就是杀的。你们…” 你们不会也像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吧。 女人越说越害怕，手里的木棍一下子掉下来，竟直接跌跪在地上。 她旁边的男人也是一副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连举起木棍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一看就是没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眼神里带着天真的愚蠢。 这两个人不像演的，不足为惧。 苏不惊给了苏不忆一个眼色，然后又问道：“南边发生什么了？这里不见天日的，那儿还能比这儿差？” 苏不惊的话似是勾起了那两人的不堪回忆，那个男人终于开腔了，他颤抖着嗓音道：“热…好热啊！没有晚上了，越州没有晚上了！河流干了，呜呜呜，我的媳妇儿被热死了，我的老娘被渴死了…” “我给她们喝我的血，可是没用，我的血止不了渴，我不能死…我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 “我还真宁愿不见天日！这样的话，或许她们也不会死了。” 男人的话听得一旁女人直抹眼泪，似是也想起了一些痛苦的事情。 苏不忆喉结微动，眉头不自觉微蹙，自言自语道：“没有晚上…是指和我们这儿的情况相反吗…” 北方失去青天白日，只有满目黑暗和寒冷的天气，而南方是只有白日和炎热？ 难怪他们看见南边方向的天上隐约有光亮出现… 怎么两方都这么极端！ 话都说到这里了，男人和女人也没有再隐瞒，一人回一句的道：“我们成群结队的逃了出来，本来想去瑞州的，那里好歹有皇上，一定会顾念我们的。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这里没有白天，只有晚上。” “太邪门了，南北两边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而且这里好冷，我们过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太少了，好多人就这么直接被冻死了。” 说着，男人和女人珍惜的摸着身上的破衣，这些都是他们从一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从衣服的数量来看，显然是死了不少人。 冷到极致的时候，他们甚至满怀恶意的期待有更多同行的人死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虽然有些不耻，但是为了活命，没人能控制的住。 不提起屠刀杀人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 苏不忆问道：“那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怎么没有继续走了？” 女人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冰河，叹气道：“我们也想啊，可是这片冰河太宽了，雾气又重，我们绝对过不去。” “而且冰河后还有山要爬，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没有办法，我们就只好在这里住了下来，我想想…应该挺久的了。” 男人凄然的道：“呵呵，过不去也好，这里虽然也不正常，但是有水有鱼，有吃有喝，我们把衣服裹严实点，至少冻不死…能活着就行了。” 听到这，苏不惊和苏不忆大概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南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南边的百姓就寄希望于北方，大规模的往这里涌来。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北方的人也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往南方涌，于是，披荆斩棘来到这里的北方人就和南方人碰上了。 两方只需要简单的交流下，就能知道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非是从石头做的锅里跳到铁做的锅里，都是在挣扎求生，水深火热。 进一步天寒地冻，雪窖冰天，退一步烈日炎炎，火伞高张。 “唉，这里还行，听说再往北走，就会更冷。我们已经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岸上的人都是这个想法。” 苏不惊心道：确实还行，这里的温度已经非常温柔了，习惯了后总不至于睡着睡着就冻死。 女人试探性的问道：“你们要不要也住下来，我们可以带你们过去。” 苏不忆面色微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和煦，只是手中的刀依然没有落下。 “我们就这么上去，会不会被…” 听出苏不忆话里的顾虑，女人马上回道：“不会，我们遇见过很多个从冰河对面过来的人，只要你们不杀人，我们绝对不会不欢迎的。” 苏不忆故意松了口气，“你们放心，我们兄妹俩这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一路上遇到了太多恶人，若是我们不狠，早就被人杀来吃了…” 女人眼底掠过一丝惊恐，拍着胸脯道：“吃人…太恐怖了，幸好我们有昱皇治理，不然肯定也会发生这种事。” 苏不惊和苏不忆闻言，不禁挑眉：“昱皇？现在他是你们领头人？” 男人满怀希望的接着说道：“没错，昱皇心胸开阔，宽厚仁慈，这些日子一向体恤我们，我们一定会在昱皇的带领下，在南北之际建立新的家园的。” 一看就被洗脑得不清。 看着男人一脸崇拜的模样，苏不惊道：“他是谁？有什么资格管你们？” 嘶…这称呼听着这么耳熟，不会是她想的那个畜牲吧。 女人露出了笑容，“他就是昱王啊，出身顶顶的尊贵，由他统领也是名正言顺啊。” 好嘛！ 听到这里，苏不惊和苏不忆满头黑线，转头对视一眼。 看来确实是他们心里想的那个人了，那个阴险狡诈，人面兽心的畜牲！ 苏不忆心道：他应该是先人一步，赶到这里，遇到了这些南方的难民后，清楚了南方的情况，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表明身份，想在这里当土皇帝。 百姓对皇权天生的敬畏让他的想法得到了实现。 苏不惊轻啧一声，心道： 不是吧，都这个时候了，那个傻子居然还想着称皇划地盘？！接下来该不会又是征兵，然后给他建宫殿，还要开后宫吧？！ 看着一脸尊崇的男人和女人，苏不惊和苏不忆心里腻歪得不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老者 看这两人的样子，若是苏不惊和苏不忆明晃晃的表现出厌恶和不屑，上去说不定就是一场血战。 血战也就罢了，大不了闭上眼睛就是干。 可是刚刚他们说，这岸上有一些从冰河这方过来的人。 这就值得苏不惊和苏不忆犹豫了。 因为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苏远山和赵氏他们呢。 现在还不能撕破脸，一切等上去了再说吧。 苏不惊和苏不忆不过两个眼神，就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们故作激动的说道： “若是可以的话，我们也想暂时住下来！” “太好了，有昱皇镇着，老天爷一定不会再降下天罚了，我们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是不可能的，这个昱皇就是个扫把星，信他者，必倒霉！ 苏不惊皮笑肉不笑的想道。 他们这一路可谓是被那个该天杀的昱王从头坑到尾啊！ 苏不惊的夸赞和对未来的期盼显然打动了一身困苦的男人女人，对苏不惊和苏不忆也不再害怕，转而热切的介绍前段日子昱皇做的“丰功伟绩”来了。 “昱皇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又有本事，这鬼日子肯定很快就能结束了！”简氏嘀咕道。 牟三瞟了眼苏不惊和苏不忆，笑着道：“老天爷不会让我们没有路可以走的，昱皇就是那个会带我们活下去的那个贵人！” …… 苏不忆忍着脾性，听了一耳朵的废话，顺便探听了他们的姓名。 男人叫牟三，女人只让人叫她简氏。 接着，苏不忆态度友善的跟他们闲聊了一下，想请让两人带路，却被两人拒绝。 “这有什么好带的，你们直接走上去就能看到人了，最前边有个草棚子，你们去那里登记一下，刘大人会先给你们分配活儿，男的多半是砍树凿石这些体力活，女的嘛…”牟三话尾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 “若是要住下来，就往右拐，那里才是我们住的的地方，不过昱皇只提供给我们地，屋子还得自己盖。” 苏不惊暗地里撇撇嘴，嘁，只提供地，屋子得自己盖？说得好像地上写了他的名字一样。 还有，那牟三刚刚说的归男人干的体力活儿又是在给谁干？ 总不可能是在挖坟地做棺材吧。 苏不忆皱着眉头追问道：“牟叔叔，女人家会干什么？我妹妹年纪小，我担心…” 牟三刚才的未尽之言，让苏不忆有些不安。 一旁的简氏摆着手解释道：“嗐，女人家无非就是做做厚衣服、编编草绳箩筐之类的精细活儿，还有一些做饭腌鱼的活儿。” “他刚刚只不过是看你妹妹年级小，瘦弱得很，不知道她会不会干这些才不好说的。” 苏不忆面上放心下来，心中的疑惑依然没有减退。 不过又想想苏不惊的本事，心底的不安也稍微缓和了些。 “你们自己去吧，我们还要抓鱼呢，不然今天就没东西填肚子了。”简氏举起木棍示意，有些无奈的说道。 牟三道：“对了，你们过去登记的时候可以报我的姓名，就说是我的家人。你们北边儿来的容易被这的人欺负，有好几个被你们那儿的人给打伤呢，现在都还走不了路。” 说完，牟三提起木棍，走在简氏前面，去叉鱼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站在原地看着牟三和简氏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兄妹俩才转身离开。 “妹妹，我总觉得他们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们。”苏不忆的语气有些凝重。 苏不惊握着苏不忆的手紧了紧，宽慰道：“没事，他们打不过我。对了大哥，那个昱皇…就是那个扫把星，怎么又叫我们给碰上了啊！” 苏不忆：…… 可能这就是他们一路倒霉的原因吧。 “唉，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多呆会儿？先打听下有没有阿娘他们的下落，若是没有就再等等，唉，现在也不知道南边要不要去…” “嗯…我觉得还是要去看看的，若是南边真没活路，我们就继续走下去！” 苏不惊看着周围黑黢黢的环境，实在是不想在这里长住，最后死了埋在暗不见光的腐烂泥土里。 “呵呵，行，大不了我们跑去雍国去，瑞国找不到活路，我就不信雍国也没有活路！”苏不忆失笑道。 其实走到现在，苏不忆对于国与国分的不那么清了。 只要能有个地方住，能平平安安的活到死去，不管是瑞国还是雍国，都没什么差了。 更何况瑞国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 苏不惊点点头。 反正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兄妹俩一路走一路谈，没过多久，果然就看到了牟三说的草棚子。 草棚子很简陋，只用四根粗糙的木桩子扎进冷硬的土里，上面搭了一片片细密的草叶子，最后用小块小块的木头压在上面。 草棚子下有一个半人高的石头，石头表面略微光滑，应该是以此作为桌子，可上面却没有摆放纸笔。 桌后坐了一个衣衫破旧却干净的老者。 他应该就是牟三说的刘大人。 苏不忆细细打量了下老者，脸上适时扬起一抹惊慌无措，拉着苏不惊走了过去。 “我…这位大人，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听说这里有昱皇坐镇，正在建立新的家国，不知能否把我们也收容了？” 苏不忆没有提牟三的名字。 既然觉得他有问题，还是不要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才好。 “也不是不行，凿石头、找食物、砍树什么的总有事情做，我们现在很缺人的…” 刘大人的眼睛仿佛勾子一般，先是把说话的苏不忆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注意到了没有刀鞘的刀，然后又撇过眼，瞅了瞅苏不惊。 苏不惊故作腼腆的往苏不忆身后躲了躲。 “她是我妹妹，胆子小得很，大人勿怪。”苏不忆作揖赔礼道。 “女的？多少岁？能干什么活儿啊？”刘大人右手不自觉握成拳头，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厉声问道。 “她编草绳很厉害，还有…会做吃的，手脚很麻利的。”苏不忆代替苏不惊回答道。 刘大人也没有多问，只提了一嘴就要开始登记。仿佛刚才的厉声音询问只是例行公事。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木牌 因为没有纸笔，刘大人登记的方式格外与众不同，他既没有问姓名，也没有问擅长什么，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两块巴掌大的木牌子出来。 “这个木牌子拿好了，你们平时捉到的鱼，或者是砍到的柴火之类的东西，凭着这个木牌子可以拿到秦将军那里去交换衣服、盐巴、肉之类的紧缺物件儿，千万不能弄丢了。” “若是木牌子被弄坏了，一律打为杀了人的奴隶，更不能去抢别人的，多一块牌子对你没好处。” 看来，这东西的作用就相当于暂居证，应该是昱皇为了维护秩序，防止杀人、吃人这些事情发生，特意做的东西。 若是犯了错就会被剥夺木牌子，然后会被拉去当奴隶、做苦力。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确实有用，可苏不惊没由来的觉得有些怪怪的。 想了半天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只好丢下心思，只当是自己多虑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一人手中捏着一个做工粗糙的木牌子，互相瞟了对方的一眼。 苏不忆发现苏不惊手中的木牌子和他手里的不一样。 苏不惊手里的木牌子是近似于圆形的模样，中间用刀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图案，其上还写了“元亨利贞”四个字。 而他自己手里的这块牌子，也是圆形模样，中间显着一个方形图案，只是方形四角没有“元亨利贞”这几个字。 除了方形图案，什么都没有。 这有什么说法吗？ 苏不忆有些疑惑，当即问道：“大人，敢问这两块牌子为什么不一样？” 刘大人脸色有些变化，马上反问道：“你识字？” 苏不忆心中千转百回，到嘴边的“是的”，不知为何变成了“不认识”。 “呵呵，我们乡下人有没几个大钱，怎么会有钱去书堂识字呢，我只不过是看这两块牌子上面的东西有些不一样…”苏不忆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 苏不惊也在一旁帮腔：“大人，所以我这块牌子上写的是字吗？好漂亮啊，我还以为是画的花儿呢。” 刘大人悄悄坐了回去，既没否认也没肯定，只道：“小孩子家家的，别这么好奇，反正跟你们解释不通，你们老实听着就行了。” 说完刘大人淡淡的看了眼苏不惊和苏不忆，眼里暗含威胁，“总不可能还要我教你们识字儿？” 苏不惊立马低下头，缩着身子躲在苏不忆背后，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苏不忆连忙道歉：“我们哪里有这个胆子啊！我们泥腿子就没有识字的命，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就是，求大人消消气儿。” 刘大人瞧见苏不忆头上的冷汗，心中有些得意：“哼，我总不会坑害了你们，你们只管放心，只要你们拥护昱皇，以后有的是识字的机会！” 刘大人说了一连串话之后，又指着苏不忆腰间的刀，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还有，平民不能拿利器，你这把刀必须得上交了。作为补偿，你们可以在阳街选个宽敞点的地皮。” 阳街？ “阳街是哪里啊？”苏不忆问道。 刘大人看着刀的眼睛隐隐发光，回答时也有了些耐心：“这地方修建的时候，被粗略的分出了阴阳两街，阴街就不说了，这阴街呢就是你们居住的地方。” “阳街挤得很，一块巴掌大的地儿一般要住下七八个人呢！你们有那个运气，若是交了刀，我就能给你们兄妹俩划拉块敞亮的地，怎么样…” 刘大人眼神幽幽闪了闪，威胁之意更浓了，像是在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不忆还没说话，他身后的苏不惊就脆生生的开口道：“太好了，大哥，我们快把刀献给大人吧！我想住大房子！” 然后，苏不惊一把夺过刀，喜晕头了似的，啪嗒啪嗒的朝刘大人送去。 “大人，现在我们能住大房子了吗？” 刘大人哈哈大笑，抚着胡须道：“可以可以，你们自己去选块地出来，选好之后拿着你们俩的牌子来找我就是。” 哎哟，这个小娃娃真会来事儿！ 苏不忆拉回苏不惊，感激的谢恩后，就带着苏不惊往阳街走去，抬步却不知该往哪里走。 “阳街在你们的右手边，过去的时候跟人说是我安排的就行。”刘大人喜滋滋的摸着新鲜到手的刀，头也不抬的嘱咐道。 “还是右手边…看来那个牟三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划拉在右手边的阳街里的。”苏不忆突然说道。 “嗯，这句话是没错的。”苏不惊说道。 苏不忆问道：“对了，你真这么好心，像都不想的就把刀送出去了？” “呵呵，这有什么，不过是一把破铜烂铁，丢了就丢了。”苏不惊哼笑道。 破铜烂铁… 苏不忆若有所思起来。 那把刀明明好用着呢，砍人贼利索。看来妹妹刚刚亲自送刀，做了点手脚啊… 这就好，只要他们没吃亏就行！ 用一把烂刀换一个暂居之处，挺划算的。 苏不忆没有多问刀什么时候会破，他一门心思的牵着苏不惊，小步小步的走着。 地上撒着一些发光的灰烬，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兄妹俩就是沿着这条痕迹在黑暗中一分不错的前进的。 苏不忆好奇的停下，俯身捻了把灰烬，“原来是用枯树树叶磨成粉末，混着烧火剩下的灰烬做成的。” 虽然不亮堂，但是用来照路还是很合适的。 “应该是从北边逃来的人弄的。”苏不惊也停了下来，站在旁边道。 “对了，你说木牌子上的元亨利贞是什么意思啊？” 苏不忆对于两块牌子的不同仍然有些狐疑，他拿过自己的牌子和苏不惊的牌子，思绪有些恍惚。 方才那个刘大人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四个字，搞得跟踩了他尾巴似的就变脸，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苏不惊看到，四方图案的四个角上，右边上下刻着元亨，左边上下刻着利贞。 她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可是却有些不解这样普通的四个字，为何会只在自己的牌子上刻着。 若是和大哥的交换，会怎样呢？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栅栏 苏不忆摸了摸那四个字，念叨道： “元亨利贞…有循环往复的意思，元是慎始，亨是正当的追求利益，利，和也，是获得，贞通正，是要守正，可这些有什么见不得人吗？值得他那么一问？” 思来想去，这四个字都非常普通，他实在想不通标记了这四个字的牌子会有什么不同的意味。 苏不惊从苏不忆左手里抽出那个没字的木牌子，道：“我们的牌子交换一下吧，那四个字听上去挺吉利的，你拿着吧。” 虽然她不知道里面的深层含义，但是这四个字显然寓意很好，也许是好东西？ 苏不忆当然不肯同意，想也没想的就把自己的牌子拿了过来，“这样就更不行了，你自己拿着。” 能带来好运的东西应该给妹妹。 苏不惊见苏不忆态度坚决，面色郑重，到底没有坚持，依言点头。 “待会儿去问问这里的其他人有没有牌子，他们比我们在这里待的久，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呢。” 苏不忆一边把牌子塞进袖袋里，一边回道：“嗯，在没弄清楚前先别露出来。”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坑呢！ 呃，他是说他自己的牌子… 待兄妹俩把牌子放置好后，拍拍衣角，再次顺着地上发着光的灰烬而去。 “诶，妹妹快看，之前我们看到的光亮，居然离我们还有那么远的距离！” 苏不惊赶紧望去，看着远方黑幕的尽头中，那如斗般大的亮处，说道：“想不到看着挺近的，真要走过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呢。” 用眼睛看的话，还看不出来有多热。 也许还要再往前走走才能感觉到炽热吧。 苏不惊和苏不忆一路走，一路闲聊。 还没聊几句呢，就看到了前面的一个个火堆正噼里啪啦的烧得起劲儿。 兄妹俩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后，走了过去。 前方竖起了一个两人高的栅栏，又宽又广，直接把整个阳街围了起来，应该是起防护作用的，而火光就是从栅栏里透出来的。 透过栅栏的宽大缝隙，苏不惊敏锐的看见栅栏里搭建着或矮或陋的草屋子，样式与门口那位刘大人的草棚相差不大，只是在四周糊了泥巴之类的东西，用来挡风保暖。 虽然屋子简陋，但是分布却格外整齐，就像是有人用尺子划了界限似的。 每个屋子相差的距离都很近，要是在家里闹腾个事儿，怕是都能传的整条街都听见。 阳街虽然带了阳字，可是却和阳光半点不沾边。 想来也是，这黑灯瞎火的，真想要透亮的话就只能往火堆里钻。 这种逼仄的环境显得有些压抑，苏不惊和苏不忆牵着手，步伐不自觉变得轻缓，走到了栅栏门前。 栅栏门前有两个守门的人，穿着破布缝破布的衣裳，耸着脖子围着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两位大人，我们是刚从北边逃过来的人，之前门口那位刘大人说，让我们过来找地方住。”苏不忆作为看上去能做主的男子，自然是由他来交涉。 听到苏不忆的话，那两个唠嗑的人嘴巴一搭，没有先回答，而是先用被毛发遮挡住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苏不忆和苏不惊，似是在判断什么。 苏不惊和苏不忆被人盯着看，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外表适时的露出一些拘谨。 看了半晌后，其中一个满是胡须的男人打破了沉寂：“先把你们的牌子拿出来瞅瞅。” 苏不忆依言拿出，又接过苏不惊的，然后一齐拿给了他。 胡须男人仔细核对了木牌的真伪，当他们看到苏不惊的牌子时，先是对视一眼，然后说道：“那个小孩子出来看看。” 苏不忆不禁皱眉，苏不惊却眼睛都不眨的低着头站了出来。 一顿打量后，胡须男子的同伴摆摆手，道：“可以了，你们进去里面之后在左手边那条街上住，挨着顺序来啊，其他人家把屋子建在哪儿的，你们就挨着他们的隔壁…” 苏不忆赶紧打断道：“大人，刘大人说我们可以自己选地方，我和妹妹想选宽敞点的。” 被苏不忆打断后，守门的两人也没有不悦，很是上道的说道：“噢，你们交了东西吧。” “行，自己去划拉地方，不过最宽不能超过其他人住的地方的三倍，还有，别挑太远了，到时候不方便。” 苏不忆忙点头称是。 然后在胡须男子的带领下，走近了栅栏里的世界。 “呵呵，你这妹妹多少岁了啊，真不容易啊，这个世道这么个小孩子竟然能活到现在，我们大人活着都磕绊呢。” 路上，胡须男子没话找话的问道。 苏不惊没有搭腔，她紧紧的拽着苏不忆的衣袖，把腼腆的柔弱女孩演绎的活灵活现。 苏不忆惆怅的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谁还知道过了多少天？就算知道，谁又有心情过生辰啊，有今天没明天的。” 这是他的真话。 现在他还真不知道苏不惊多少岁。 天灾前有六岁…苏不忆自我感觉时间过了挺久的，想来妹妹应该有七岁了？ 胡须男子脑补了下兄妹俩父母惨死，家人尽亡，仅靠彼此相依为命的悲惨身世，也跟着叹道： “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够尽责了…可得好好保护你妹妹啊，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给她买吃不完的糖！” “孩子是我们这儿最珍贵的宝物，他们是希望啊！” 苏不忆微微动容，就连苏不惊都正眼看了胡须男子一眼。 哟，想不到这个外表粗犷的壮汉，居然还能有这觉悟！ 苏不忆和胡须男子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苏不惊则斜着眼观察四方。 里面的街道，说是街道，实际上逼仄拥挤得很，三个人并肩走路都有些费力。 要不是靠着路上铺撒的树叶灰照亮，踩在地上怕是都要踩着自己的脚。 更别说街道两边的草木屋子了。 屋子紧挨着屋子，每家每户家破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几家门户里歪躺着几个老妪。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宽窄 年轻力壮的男人、女人、孩子应该都外出劳作了。 这些老妪应该是实在走不动道儿，只好围在火堆旁烤火，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等死。 突然，苏不惊感觉有一道逼人的视线锁定了自己，她急忙看去，就见一个老翁眼光厉如独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漆黑的夜色下，苏不惊看到他勾唇一笑，竟是有些高兴的意味在里面。 可不知为何，苏不惊却莫名觉得心乱。 明明是个手无寸铁、骨瘦嶙峋的老人啊… 察觉到苏不惊停在原地，脸色恍惚，苏不忆转过身，语气担忧的道：“怎么了？” “呃…那个老翁在看我，我…我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什么。” 苏不忆眸光一转，果然看到一个老翁，不过他却并没有像苏不惊说的那样在盯着人看。 但是苏不忆知道，苏不惊不会说谎骗他。 能让她感觉不舒服的视线，绝对是很奇怪的那种。 “嗐，这里的人喜欢小孩儿，小孩儿多稀罕啊，谁看见了不想多看两眼！”胡须男人笑着解释，腮边的胡须因为他的大笑而颤动起来。 苏不忆没有相信胡须男子的解释，转过方向，抬腿就要朝老翁的草房子而去。 “诶，别去了，有什么好过去瞅的，咱们赶紧去把地儿给选了，我还得赶紧回去守门呢！” 苏不忆恍若未闻，直到苏不惊阻拦了，他才罢手。 “行了，人家看看你妹妹而已，你总不可能过去把人眼睛给剜了吧！”胡须男子见苏不忆不给他面子，语气变得尖酸。 苏不忆死死的瞪了状似无辜的老翁一眼，“还不是这世道，我这个当哥哥的若是路上有半丝松懈，我们兄妹俩都不可能完好无损的投靠昱皇啊！” 胡须男子小声的嘀咕了两句，招呼苏不惊和苏不忆继续往前走。 经过刚才那一个插曲，胡须男子没有再多说话，他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就把苏不惊和苏不忆带到了草房子的尽头处。 “选吧，左边和右边，范围可以多一点，不过必须紧挨着前边的门户。” 胡须男子大手一挥，声音大如铜钟声。 苏不忆和苏不惊：…… 原来先前说好的随便选，就是指街道左右两边随便选啊！ 苏不惊抽抽嘴角，左右观察了下后，扯了扯苏不忆的袖子，眼神往左边扫了扫。 大哥，选左边！ 苏不忆会意，指着左边的空地对胡须男子道：“我们选左边吧。” 胡须男子无所谓的点点头，走过去用脚丈量了下距离，划出五丈之宽的地，扬着下巴道：“就到这儿，你们自己建屋子的时候不能超过这个范围。” 苏不惊：…… 苏不忆：…… 这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宽敞？ 这么窄？ 蹬个腿都嫌磕碜吧！ “不是说好随便选的吗？”苏不忆忍不住开口了。 胡须男子眉头一挑，粗声粗气的道：“怎么？这还不够？你们这地都比别的人家大出两倍了！” “偏偏人家还是四五个人一块住，你们两个人分这么多还不满足？地方本来就不够用，你们要是嫌弃，那就别在这扎堆了！” 苏不惊凉凉的看着胡须男子，一言不发。 苏不忆最先缓过来，他眼睛一撇，两张对比之下，他们兄妹俩两个人占地确实比周围的人家多。 算了，将就一下吧。铺两张床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满足满足，我们就要这块了。” 胡须男子轻哼一声，“叫什么名字？” “我叫舒大，这是我妹妹舒三。” 胡须男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然后挥手，“行了，你们去拾掇拾掇吧，建房子的材料自己去砍。” “大人，我们还得先去和刘大人讲一声。” “不用了，我自去寻他说。提醒你们一句，柏哥我的记性好着呢，这阳街的一家一户，住在哪儿、每家多少人，我可都是一清二楚，劝你们别自作聪明，改了主意要从这搬到别的地儿去。” “定了是这儿，就一定是这儿！懂了吗？” 自称柏哥的胡须男子冷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用脚尖捻地，把刚才丈量距离时留下的小坑捻得更深了。 因为环境阴冷，土地都有些冷硬，轻易是无法把地蹬出小坑来的。 这个柏哥能做到，足以见得他的力气之大。 当然，其中也不乏警告的意味。 苏不惊和苏不忆面不由心的乖乖点头，那老实的模样，就像是书堂里的学生见到了先生一样。 “柏叔叔好厉害啊！我想问问您，您知不知道这里还有哪些人家有小孩子的啊？”苏不惊睁着眼睛问道。 她这是在旁敲侧击的打听赵氏和苏远山等人的下落。 他们身边有苏不惟和苏不忧，还有一个半路捡回来的女娃娃。 身边带着这么多孩子，应该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若是靠她和苏不忆自己去找，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呢。 既然眼前有一个捷径可走，自然要利用起来。 柏哥对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识相比较满意，回答时也多说了两句，“你们打听这个干嘛，这里有孩子的人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呢。” “那些屋子比较宽的，就是有孩子的人家。你们也知道，孩子这玩意儿珍贵，我们昱皇又是个心慈的，对他们多点优待也正常。” 真的是这样吗？ 苏不惊有些怀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已经知道有孩子的人家的特征了，还是就别多问了。 要是把赵氏他们的详细特征说出来，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不惊和苏不忆笑眯眯的赞扬了一番畜牲昱皇，送走了柏哥。 “呼，我们先把房子笼统的搭起来，然后再去找阿娘他们吧。” 看着柏哥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苏不惊才低声道。 苏不忆摇摇头，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地是搭不好的，今晚我们要睡哪儿？” 去找附近的邻居借住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家的地儿统共就这么多。 人家自己睡觉都还嫌伸不开腿儿呢，怎么可能同意别人住进来。 再说了，就算那些邻居同意，苏不惊和苏不忆也打心里不愿意去。 这里的人他们又不熟，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邻居 也许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幽暗，苏不惊和苏不忆对附近的所谓的“邻居”的非常谨慎。 再加上苏不惊刚才遇见的那个老翁，更是让他们的警惕心上升到了极点。 虽然目前来看，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合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心里总是不得劲儿。 不管是不同的木牌子，周围人的态度，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大哥，你饿吗？” “还行，这里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冷，但是我们还是得先搭个遮风的地方。” 苏不忆左右看了看。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得找到砍树的地方，不管是生火烤暖，还是搭草房子，都要用到。 说干就干，苏不惊和苏不忆牵着手，循着左边的街道一直向下而去。 说来奇怪，后面明明还有很多空荡的土地，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柏哥的人不允许他们继续往下选。 难道后面的土地容易塌陷？ 苏不忆狐疑的四下查看。 前面的街道好歹地上铺了一条长长的树叶粉末来照明。 走到后面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黑不溜秋的，人就算站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到的那种黑。 “嗯，总感觉有点眼熟…”苏不惊轻声呢喃，两只眼睛左右看看，左右两边的街道互呈现为飘逸的鱼弧形。 而他们刚刚选的地，正好是处于这个鱼弧形的末尾。 也许，之后若是还有人从冰面走过来，或是从南边赶过来，就会接在他们的后面，成为新的“鱼尾”吧。 “唉，这里连住个人都拥挤，我们估计得出去找树来砍。”苏不忆说道。 “那就出去吧，正好我们往外走的时候，还能看看这里有多少个占地大的人家。” 在这里苏不惊总不好明目张胆的从仙府里拿木头出来。 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地在阳街的最里面，从这里走出去会经过阳街的所有门户。 除了耗费时间长的缺点外，也没有太不方便的地方。 苏不惊和苏不忆一个人看左边，一个人看右边，挨个记下所有符合特征的门户。 可惜现在没有人在屋里，全都出去干活了，不然他们就可以直接上门去问了。 走了半晌后，两人终于看到了栅栏门。 “嗯…左边有而是二十四个。”苏不惊说道。 “右边我数了下，有二十五个。” “这么小的地方，居然住了这么多人！真是…”苏不忆摇头道。 要是他们没有上交刀的话，估计就要挤一挤了。 呃…好像也不会，因为有苏不惊这个孩子在，他们肯定也能分到个宽敞的地方。 “等我们砍完树回来，住在这里的人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走到栅栏门处，那个柏哥并不在这，另一个守门的人拦住他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不忆阐明去意，“这不是要建草房子嘛，里面没有树可以砍，我们打算出去找木材。” “噢，往右边走，那里的树多，之前的人多是去那里的。” 苏不忆道谢后，带着苏不惊往右边走去。 一路上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却能听见挥刀凿石的声音。 想来人群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苏不惊和苏不忆加快步伐，匆匆的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叱叱…” “叮叮叮…” 砍树凿石的声音伴随着树叶摩擦和人走路的声音传进了苏不惊和苏不忆的耳朵里。 “这块石头你们小心着点，一定不能磕着绊着了！” “朴娃呀，你帮阿爹把这块一起背了吧，阿爹累得直不起腰了…” “哎哟，你们使点劲儿啊！我怎么感觉全是我在出力？” 走近后，兄妹俩就清晰的听到了人声。 他们躲在暗处看了下，悄无声息的，没有惊动对面正辛苦劳作的人。 前面简直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大乱场啊！ 有老人挑了一担子粗木，吭哧吭哧的驼着背行走。 小孩子不是很多，他们肩上用草绳绑着大石头背着，双手还提溜着满当当的碎石，身上背负的重量恐怕比他们自己还重。 其中最多的当属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女人。 他们把砍好的树和凿好的石块囫囵个儿的堆放到一处空地上，由几个抬头挺胸的人守着。 这种时候，完全是男人干了畜牲干的活，女人干了男人干的活，更别说小孩子和老人了。 只要有手有腿的，估计都在这儿了。 至于之前在阳街上看到的零星的老妪和老翁，也许是腿脚不便，也许是他们家的人不让他们出来受累。 不过终究只是少数。 “对了，我们没有东西砍树啊！”苏不惊恍然道。 苏不忆努了努下巴，朝堆放木材和石块的的地方道：“喏，那边应该可以租赁，就是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里的人肯定和他们一样没有家伙什，现在能干的如此热火朝天，想来这里一定有租赁利器的地方。 能被这些人接受的代价，应该不会太重吧。 苏不惊和苏不忆从暗处走出，拉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小弟弟，你们凿石头的东西哪儿来的啊，是在那里赁的吗？” 小男孩肩上的草绳把他的肩膀勒出道道血痕，可他恍若未觉，木木的瞄了眼苏不惊和苏不忆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朝侧方看去。 苏不惊和苏不忆顺着看过去，那个地方果然就是苏不忆所指的地方。 待苏不惊和苏不忆回过头去时，那个小男孩就身形滞缓的离去。 “谢谢啊！” 苏不惊扬声道了句谢，因为声音过高，吸引了周围的人。 “你们是谁？”有人问道。 “呵呵，我们是刚来这儿的难民。”苏不忆拱手道。 “刚来的啊…”人群中有人低声重复道。 苏不惊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莫名的诡异，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 “大哥…” “来这儿砍树造房子？可以，我这儿的刀不贵，只需要把你们所砍的木材上交三分之一就行了。”守在木材石块堆旁的男人走上前。 口中的“不贵”，却是让苏不忆咋舌。 什么都不干就想平白得三分之一的好处，胃口真大啊。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命危 苏不忆干笑了两声，看那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故作害怕的抖了抖，瑟缩的点头称是。 把一个无力却又无可奈何的难民演绎的栩栩如生。 男人满意的丢了两把破败的短匕到地上，“搞快点，等我们这收工的时候，你们就得把东西还回来。” 苏不惊和苏不忆各自捡起短匕，吭哧吭哧的就开始砍树。 可短匕粗苯得很，仅靠一个人是很难把树拦腰切断的，于是苏不惊和苏不忆只好联手，一人砍一半。 “呼、这匕首挺钝的，不知道是故意防着，还是他们的武器只到这个地步。”苏不忆一边用力，一边猜测道。 若是他们的武器只是这个水平的话，那之后就算有意外发生，也是不足为惧的。 苏不惊掂掂匕首，扯了扯嘴角道：“估计都有吧，等我们确定这里有没有阿娘他们的下落后，我们就走，房子倒是没必要建得太大，意思意思得了。” 这边，兄妹俩干得卖力，站在另一旁清点物资的男人看到后，嘴角的笑容张得更大了。 他能不高兴吗？苏不惊和苏不忆干得越卖力，他最后分的好处就越多。 他是恨不得苏不惊和苏不忆能一个顶俩，把这周围的树全都砍光才好。 哐嗤、咔嚓… 砍树凿石头的声音不断，可却没有一句多余的交谈声，有的尽是催促别人快来帮自己干。 苏不惊和苏不忆为了不引人注意，手上的动作变缓，就像是被累着了一样，最后收工的时候，只得了三挑子木柴。 借武器的男子有些不满意，收好处的时候，呼啦一下多抓了两捧，就这还有些挑刺儿： “就你们这速度，等你们的房子造出来啊，怕是都冷死了！” 苏不惊故作无辜的道：“要是真是这样，那就怪我们命该如此吧。” 反正他们又不在这里长住，身上又不冷，真费劲儿造了个房子出来，开走的时候就得便宜别人了！ 挑刺儿的男子：…… “冷死是不可能的，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小妹妹你要是冷的难受，在阳街外边儿随便找棵树给霍霍了，用来生个火堆，总不至于被冷死的。” 男子干巴巴的给了个建议，却没有把放弃好处的意思，“嘿嘿，你的命不该如此啊！”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苏不忆皱眉，还想再问，就被人给打断了。 “哎哟！有孩子流血了！” “倒地上了，倒地上了，李大人快来救救人命啊！” 刚才还在跟苏不惊说话的李大人脸色骤变，人如一阵风般，迅速的跑了过去。 苏不忆咽下话头，跟着苏不惊一起走了过去。 算了，也许是他多想了吧，人命关天，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孩子。 出事的地方已经被人群围住，赶过去的“大人”拨开层层人群，挤了过去。 “天！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赶紧把人抬起来，送到国师那里去。” 刚才还偷奸耍滑的李大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女孩，马上变得面无人色，招呼着周围的人行动。 原来是这个女孩子在背石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背部被尖锐石头的边缘给挂出了道道血痕。 本来就没吃什么好的，那血流了会儿后，女孩子的呼吸都微弱了，此时已经血肉模糊，看上去离断气也差不了多少了。 听到李大人的吩咐，人群中只有苏不惊和苏不忆最快反应了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的抬起女孩子的左右两臂，入手的瞬间，苏不惊只觉得阵阵心惊。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轻了！ 仿佛她一个用力，就能把她的胳膊给捏碎一样。 纤细又脆弱，宛若蝴蝶。 苏不惊手下的动作不由得变得更加轻缓。 其他人看到苏不惊和苏不忆的动作，当即回过神来，众人一人抬起女孩子的部分身体，将她快速而轻柔的抬离了这里。 “你们轻着点，我去禀报秦将军。”李大人匆匆说完后，跌跌撞撞的往一个高大的木屋而去。 苏不忆小声的问旁边的人，“刚才不是说要去找国师救人吗？怎么这下李大人又说要去找秦将军了？” 一个土衣青年回道：“国师是谁？那个李老大怎么会有资格直接去找他，当然得去让秦将军去请人才行的。” “那这国师又是…” 问到这里，土衣青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得不到回答的苏不忆心中暗自道： 国师…听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大夫？ 可大夫又怎么会称呼其为国师呢？不该叫神医之类的拍马屁嘛，还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苏不惊和苏不忆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国师有问题。 正当兄妹俩思绪翻飞之际，那边的秦将军就从木屋里快步跑出。 秦将军年龄较大，但是肤色白皙，五官端正，哪怕衣衫破烂，依然难掩他的风华。 他的儿子秦贤估计就是随了他的样貌。 秦将军面容板正的指了几个有力气的人，把昏迷不醒的女孩儿抬着走远。 中途半句废话都没有多说，一心只为救人。 看着远去的背影，苏不惊心中暗自祈祷，真心希望那个女孩子能够活下来。 “走吧，我们用这点儿木头先去阳街把屋子的右边铺好，风是往那儿吹的…” 苏不忆拍拍苏不惊的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虽然我们现在没办法把房子建好，但是至少要先把挡风的板子弄好才行，不然我们久吹风而不病，会被人怀疑的。” 苏不惊轻轻的拱了拱苏不忆的手心，“嗯，就听大哥的。大哥，这些人对小孩子的态度真的很怪，口口声声说孩子很珍贵，却偏偏要让他们干不适合他们干的重活。” “那个小妹妹太瘦了，显然是平时没有吃饱的。可要是说他们只是口头上说说，那刚才秦将军的反应和李老大的反应，还有其他人的反应，明显又很看中小妹妹。” 回去的路上，苏不惊空着手低声说话，苏不忆则肩上扛着满当当的木材，往阳街而去。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分离 苏不忆同样很疑惑，“就像是…他们在乎的是那个孩子的命。” 只是在乎命，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对，就是这个感觉！”苏不惊瞪大眼睛，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变大。 “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苏不惊激动过后，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赶紧减轻音量。 苏不忆边走边想， 是为了吃人？ 可要是想吃孩子的话，他们刚才为何这么紧张女孩子的性命，生怕她死了似的。 若是真的想吃人肉，人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区别？就图新鲜不成？ 方才那些人眼里的惊慌失措绝不是做戏，若是用吃人来解释，完全说不通。 而且这里的其他人也很担心孩子的命… 退一万步来说，昱皇若是真敢明目张胆的吃百姓们的孩子，百姓们也不该这么拥护他。 要知道，这些孩子里可是百姓们自己的孩子，这些人又没丧心病狂，哪儿会有人会拥戴吃自己孩子的人？ “那个国师…又是怎么一回事。”苏不惊突然道。 从来没听说过把治病的大夫称作国师的。 “国师，一般是主管祭祀之类的人吧。”苏不忆把背上的木材往上掂了掂，继续道：“而且看上去还是这里的座上宾。” 苏不惊和苏不忆猜测不断，快到阳街的时候，兄妹俩赶紧闭上嘴。 他们同门口守门的柏哥打了个招呼后，就准备做挡风的木板了。 从街头到街尾，之前还只有零星几人的草房子已经有人烟了。 不少在外劳作辛苦的人于草房子里燃起了火堆，不仅驱散了寒冷和黑暗，食物的香气也渐渐传开。 苏不惊嗅了嗅，闻出这些食物无非是烤熟的鱼和一些略微奇怪的草木味。 透过火光，苏不惊和苏不忆眼尖的看到有些门户里明明没有小孩子，可他们的房屋占地却比其他人的大上不少。 这就是奇怪了，守门的明明说过，那些占地稍宽的人家，就是有小孩子的人家。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然啊。 一直走到街尾，苏不惊发现，那些占地稍宽的人家里，有些能看到屋子里的孩子，有些却又没有孩子。 苏不惊还看到了在冰河边有过一面之缘的牟三，他带着他的三个孩子，正在吃鱼汤，四人的表情充满了满足。 苏不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兄妹俩来到他们的土地前，开始商量挡风板要怎么做的，没过一会儿，就决定了作法。 由苏不忆打头，苏不惊从旁协助，兄妹俩齐心协力的把挡风板牢牢地插进右手边的土里。 末了，还剩下不少木材，苏不忆就决定把这些剩下的边角料拼拼凑凑，又在前面做了个简易的木板，以此来遮挡别人的视线。 地上湿漉漉的，苏不惊用宽大的树叶铺在上面，又在树叶前方生起了个烧得旺旺的火堆，前方和右方都被木板阻隔，虽然仍是有些寒酸简陋，但也算有模有样。 苏不惊和苏不忆缩着身子，围坐在火堆旁，他们没有睡觉休息，就这样呆坐到四周邻居再次外出劳作。 “走咯，该去凿石头去了！” “哎哟，我都没睡醒呢，又要去干活儿了。” “哈哈哈，我虽然没睡醒，可是我干劲十足啊！” 这些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街头走去，苏不惊和苏不忆赶紧跟上。 几个走不动道儿的老翁老妪就歪躺在原地，昏暗的微光把他们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气氛又回到了初来时的诡异。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 “咚咚咚！” “先别慌着走，昱皇和国师有大事吩咐！” 昨天见过的那个“李大人”用两把钝刀互相敲击着，声音洪亮的叫住了众人： “昨日那个吕家小娘子命不好，已经死了，国师和昱皇非常心痛，所以从今日开始，阳街的所有小孩子，必须移到另一个地方妥善保护起来！” 语气里满满的不容人拒绝的命令。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脸上原本的恬静忽地一下消失，他们先是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下，然后有人问道： “李大人，干嘛突然要我们这儿所有的孩子啊！” “就是！你们之前明明说好了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卦了！” “大人呐！让贡娃一个人去可以吗？” 苏不惊转头望着那个喊“贡娃”的男人，正是牟三。 “给老子闭嘴！这是昱皇的决定，国师亲口说了的，只有这样，这些孩子才能平平安安的！你们还敢跟我闹？我们这是为了谁好，你们能不知道？” 李老大一发飙，众人就有些气弱的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李老大叉着腰又道：“之前说的不会变，昱皇和国师只是想让所有的孩子都没事儿，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把你们的孩子放了。” “我的话你们不信，难不成昱皇和国师还能骗你们不成？” 牟三鼓起勇气，于人群中开口道：“那我们能去看他们吗？” 不少人跟着附和。 这架势，竟是已经妥协！ 李老大压下心中的窃喜，回道：“看什么看！又不会杀人，你们还怕个啥？” “放心吧，这些孩子是我们的希望，昱皇和国师肯定不会饿着他们的！你们就老实干活就行。” 得到李老大的保证，众人明显松了口气，不再死抓着不放，嘱咐了自家孩子要听话懂事后，就把他们交到李老大手里。 孩子们哭泣着，却没有一个逃离，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分离，还是信任他们的昱皇和国师。 苏不惊眯眯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就是小孩子中的一员吧… 也就是说，她要和大哥分离了？ 苏不忆猛地抓住苏不惊的手腕，面容焦急的道：“不行，我们不能分开，要不，我们直接逃吧…” 苏不惊摇头，没有把自己的手腕从苏不忆的手中抽出，而是反手回握住苏不忆，“不要担心我，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正好，我也想去搞清楚，他们耍的究竟是什么把戏。” 呵，居然还要把所有的孩子关在一起，关键是还能让这些百姓没有生起反抗之心，反而还处处维护。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冰寒 “那边的，你也过来！”李大人冲苏不惊催促道。 “我一有情况就过来找你，别急。” 苏不惊快速而小声的说完后，给了苏不忆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走了过去。 和她站在一起的孩子有很多，粗略数去，有将近七十个，密密麻麻的。 “不准大声吵闹，给我把嘴巴闭紧了，跟在我身后。”李老大冷声威胁了一句，又朝面含不舍的其他人道： “行了，干活儿去吧，东西就快弄好了。哦，对了，还有你，从现在开始，你得和其他人一样的干法，至于房子，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现在就你一个人住。” 苏不忆眼角的余光紧紧的盯着苏不惊，嘴里问道：“那我要干什么？” “你去凿石头去，现在没有小孩子帮着干了，活儿多着呢。” 说完，李老大看都没多看苏不忆一眼，吆喝着苏不惊等孩子离开了阳街。 苏不忆往前追了几步，最后无奈的留在原地。 这是妹妹的决定。 苏不忆呆呆地怔了一会儿，直到看到牟三的身影，他赶紧冲过去抓住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 牟三一脸平静的笑了笑，扯开苏不忆的手，“没什么，跟你没关系，会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赶紧去把今天的活儿干完，然后去冰河那儿抓点鱼回来吧，这才是正经事。” 苏不忆见牟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一把丢开他，转而去询问别的人。 可他们就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一看到苏不忆过来，一律打着哈哈，硬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苏不忆的心头憋着一股火。 他直觉这些人有事情瞒着他，但可能因为他是刚来的，这里的人都和他不熟，他根本打听不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苏不忆调整好心情，跟着众人去了昨天干活儿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苏不忆这次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活儿，所以他终于不用额外交好处给上头的“大人”。 凡是他所凿下来的石头，全都必须上交。 呵呵，这不就是奴隶吗？而且还是最卑贱的那种。 苏不忆心里冷笑，这就是所谓的仁慈宽厚？ 这些人莫非也中了蛊不成？做着这种苦差事还能拥护始作俑者。 苏不忆抡起有些破损的利器，吭哧一声砍在一块巨石上，趁着抬头的瞬间，他却看到周围干活的人满脸干劲儿的神色。 瞧那模样，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呵，看这样子，还是自愿的。 苏不忆斜视了下旁边的牟三，强烈压住自己的不安，一声不吭的干活。 另一边 带着苏不惊等孩子的人已经从李老大换成了秦将军。 苏不惊走在人群的中间偏后的位置，低着头默不作声，和身旁的孩子一个反应，让人难以察觉到她。 秦将军并没有绕路，朝侧面拐了个弯，又直走了半晌，这才神色平静的把苏不惊等人带到一个空旷的土地前，然后用脚使劲朝地面一踹。 哐！ 明明是冷硬的土地，却偏偏发出了类似于金属碰撞时的咔嚓声，尖锐得让不少孩子捂住了耳朵。 苏不惊赶紧跟着捂耳朵，顺便朝左右两侧看了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直往右侧走，就能走到阳街。 苏不惊又往左侧看去。 那里会不会就是昱皇和国师住的地方？ 答案是未知的，除非她亲自过去一探究竟。 正当苏不惊想事时，一路闭口不言的秦将军终于开口了： “进去之后老实点，更不准哭闹。” 淡淡的一句话硬是把躁动不安的孩子们给震住了。 他们接二连三的点头，把已经蓄到眼眶的泪水狠狠擦去，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 咕咚一声，秦将军刚才踹的地面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地洞，其下的石阶也随之出现。 幽深的地洞再次把孩子们吓住，秦将军却头都没回，拾阶而下，“还不快跟上。” 孩子们互相对视一眼，腿打着抖跟了过去。 虽然他们现在非常害怕，但是他们更害怕反抗。 苏不惊混在人群中，顺着台阶往下走，看着手边光滑的壁面和脚下平整的阶梯，心中忍不住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建造的这个密室！ 这种程度的密室，显然不是一日之功！ 再看周围的孩子们也是一副惧怕惊奇的表情，苏不惊知道，逆来顺受的百姓们，应该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台阶不是很长，众人走了一阵后，就来到了地洞的底层。 底层的地面平坦，但并不开阔，有些狭窄。 可就是这么狭窄的地方，却有一个占地十分大的铁牢。 看着冰寒无情的铁栏杆，孩子们害怕的跌倒在地，有孩子壮着胆子问道：“大人，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秦将军恍若没听见似的，面不改色的用钥匙打开铁栏杆的门，手一挥，“进来吧。” 人群中大部分孩子一脸麻木的走了进去，仿佛不管秦将军说出什么命令，他们都会遵守。 苏不惊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还有一些孩子没有进去。 有孩子崩溃的哭喊道：“大人，您不是说过孩子够了吗？为什么我还要和贡娃一起被关啊！” 说这话的人，苏不惊见过，正是牟三的孩子之一。 “我不要进去，我要出去！” “他们进去就可以了，我要上去！我可以干很多活儿的。” 有一就有二，留在原地的孩子一个个都哭喊着，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秦将军皱眉，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哭闹的那些孩子，声音沙哑的道：“我说过，不准哭闹。” 短短一句话，竟是直接让哭天喊地的孩子们闭了嘴，可他们仍然没有动作。 “只有在这里，你们才不会受到伤害。放心，你们不会死的。” 听到秦将军说他们不会死，憋着眼泪的孩子们这才稳定下来，最后无可奈何的进去了。 苏不惊也在其中。 进入铁门前，苏不惊不动声色的往门口的秦将军身上移动了些，像是腿软，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进入铁牢里。 秦将军锁上铁门，临走前数了数人数，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转身离开。 ------------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苏不惊就算再不清楚原因，她也知道这些被关在此处的孩子，多半走不出去了。 苏不惊活动了下手腕，现在正是询问情况的时机。 在这之前，她和苏不忆也曾想过打听情况，可他们兄妹俩刚刚到这，别人不眼熟他们，根本不愿意搭理他们。 再加上时间紧急，直到此时，苏不惊才有机会打听情况。 这些孩子的口风一定没有大人严实。 苏不惊找了个小声啜泣的孩子，正打算询问，就感觉衣角被人扯动。 “阿姐？阿姐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把苏不惊的思绪拉回，她赶紧回身去看，就见一个瘦弱的孩子站在她身后，脸上黑乎乎的，难辨五官。 苏不惊硬是辨认了好久才把他给认出来。 “小弟！你…你先过来。”苏不惊强忍着喜悦，拽着苏不忧往铁牢的角落走去。 这个角落人很少，大部分孩子都聚在门前。 “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我和阿娘还以为你…对了，大哥呢？大哥怎么样啊？” 苏不忧哽咽的泣道，脏兮兮的小手抓着苏不惊布放。 天知道他看到阿姐的时候有多激动，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秦将军走了，他才敢叫住苏不惊。 “我和大哥都没事，我们一路都在找你们，别哭了，阿娘和阿爹他们怎么样，还有二哥呢？赶紧跟我说说。” 苏不惊用衣袖轻柔的擦拭苏不忧脸上的泪珠，语速极快的和苏不忧交换信息。 “呜呜呜…阿爹、阿娘和二哥他们被国师给关起来了！呜呜呜…我找不到他们，每天还要干很多活儿，我好没用啊！谁也保护不了。” 苏不忧一抽一噎的，言语顺序因为激动而有些错乱。 什么！他们一家现在除了大哥，都被关起来了？！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为什么被抓起来的，什么时候被抓的，还有，这里的人到底想干嘛？！” 苏不惊冷静的制止了苏不忧的哭泣，“现在最重要的是脱困。” 不管是她的，还是阿爹阿娘他们。 苏不忧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人也成熟不少，短暂的哭泣后马上一五一十的解释给苏不惊听。 原来，赵氏和苏远山一行人和他们分别后，直接就被风吹到了冰河对岸。 …… “不忧，不惟，你们有没有事！快给阿娘看看！” 赵氏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匍匐着向倒在地上的苏不忧和苏不惟爬去。 “呜哇哇！” 一旁的苏远山从怀里把哭喊不停的女婴抱出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已经没事了，乖啊。” 一边哄女婴，苏远山还一边以关切的眼神向地上的两个儿子看去。 苏不惟最先醒来，他撑起身子，夸张的摸遍自己的全身，“阿娘，我居然还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居然没死！哈哈哈！” 他真是福大命大啊！ 赵氏仍然不放心，待她自己确认苏不惟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后，也没顾着对他翻白眼，而是去检查苏不忧的身体。 东摸摸，西看看，直到苏不忧睁开眼睛，赵氏整个人才跌倒在地上，有些崩溃的哭道：“太好了，咱们都没死，没死就好啊！” “哈哈哈，看来老天也没办法把我们杀死！”苏不惟笑呵呵的拍着胸脯，一脸得意。 “话说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赵氏笑嗔了一句，却没有责怪的意味。 “这个娃娃都没死才是奇迹啊，我看，估计是阿乖给咱们的东西起了作用。” 苏远山从身上掏出一把灰白相间的粉末。 粉末被一阵风吹散，缓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赵氏和苏不惟也学着苏远山的动作，从身上摸出一把莫名出现的粉末。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摸出灰的地方，正是他们揣着符箓的地方。 符箓变为灰烬，再结合他们从好处坠落而毫发无损的情况来看，一定是苏不惊给的符箓起了作用。 “阿姐好厉害！她肯定是仙人！”苏不忧拍着手，笑得一脸傻相。 赵氏和苏远山松了口气，“看来阿乖和不忆他们俩多半也无事！” “人活着就好，虽然咱们现在走散了，但是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他们的！” 话是这么说，赵氏脸上的忧虑却怎么也挡不住。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可哪有做母亲的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的。 苏不惟就是个没眼色的，一张嘴就是：“唉，瑞国这么大，谁知道妹妹和大哥他们被风吹到哪里去了，我们还能不能团聚还真是个问题。” 赵氏听后，表情更是忧愁，叹气叹得苏不忧也一起了。 “不惟胡说什么呢，咱们都要往南边儿去，路上迟早能遇到的。对吧，静娘。” 苏远山握着赵氏的手，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会崩溃掉一样。 苏不惟暗暗打了自己一巴掌，改了话头安慰道：“我刚才魔怔了，妹妹本事大着呢，大哥也聪明，只要我们往南边儿走，肯定能碰上的。” 赵氏的手拨开苏远山的手，转而各自拉住苏不惟和苏不忧，脑袋小幅度的点着，“没错，肯定能找到的，肯定能找到的。走，我们快走吧，去了南边儿就好了。” 赵氏踉跄的站了起来，一跌一撞的就要往前走。 “诶，等等，我们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先别乱走啊，万一越走越偏呢？”苏远山连忙阻止道。 赵氏停下脚步。 是啊，他们被风刮得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这下又该怎么办呢？ “我看旁边有一条冰河，我先过去瞧瞧。”苏不惟瞅着大家全都恹恹的，一拍脑门想去看看能不能捞一把鱼出来。 “诶，带把刀过去啊，不然怎么破开冰。” 苏远山追上去给了他一把刀，没有跟着一起去，只是嘱咐道：“有问题记得马上大叫，细心点，知道吗？” 苏不惟嗯了一声，提着刀走了。 只留下赵氏和苏远山一左一右的牵着苏不忧，往附近查看了下情况。 ------------ 第二百二十章 来人 远远的，苏远山和赵氏看见前面好像有一群人。 他们急忙停下，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 “哎，他们在说什么啊？”苏不忧好奇的问道。 “太远了，不太听得清楚。” “等不惟回来了，我们一起去问问吧。” 赵氏和苏远山不敢在这里久留，他们担心女婴不受他们控制的哭出来，反而会把别人惊动。 于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里，走了半晌后，回到了原地。 那边的苏不惟手脚麻利，发现冰河里有眼熟的飞鱼后，三下五除二的就抓了四条飞鱼上来，一股脑儿的串在刀刃上。 “阿爹，阿娘，我抓着鱼了，那片冰河里的鱼就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飞鱼！” 苏不惟飞奔回来，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嘿嘿，这鱼可好吃了！我想喝新鲜的鱼汤。” 赵氏接过鱼，从空间里拿了一口锅出来，右手凭空出现一个装着水的陶罐，哗啦啦的往锅里加水。 “想吃就吃，对了，你说话小声点，我们刚刚去附近查探情况，发现前面有一堆人聚在一起。” 赵氏生了火，把锅架在火堆上，面容微沉的提醒道。 “什么？这有人？我们赶紧过去问问路吧。” 苏远山不太赞同，“急什么，我们先把体力恢复好了再去，万一人家来者不善，我们至少还能跑路。” 苏不忧眼巴巴的盯着锅，一边吸溜口水一边附和：“先吃鱼，阿姐最喜欢吃鱼了。” 短短一句话，让苏不惟闭紧了嘴巴。 四人简单的把飞鱼吃入肚中，赵氏又伺候着年幼的女婴吃了点空间里储存的面糊糊和新鲜的鱼汤。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了，才捏紧手里的武器，在苏远山的带领下向人群聚集之处而去。 “一会儿不要大意，能用嘴问清楚就别动手，万一不得已要动手，别久留。能跑就跑，知道吗？” 苏远山一通叮嘱听得其余三人连连点头。 就这样，苏远山和苏不惟一人手握一把剑，苏不忧跟在赵氏身旁时刻保护她，并改为赵氏抱着孩子。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没过多久，一行人就到了地方。 临近地方，苏远山一行人这才看清了这里的情况。 一大群人正围聚在一起，他们面朝中间，像是在聆听什么人说话似的。 而人群中间，一人高的石头上，站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头，他沙哑着嗓音，对下面的众人说道：“只要用这个办法，一定可以成功使老天息怒，不出一天，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人群中有一个黄衣男子扬声问道：“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不少人跟着附和：“对，我们只听昱皇的话！只有跟着龙子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看你这个老头就是骗人的，我们快把他抓下来！” 一时间，人群愤愤不平，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苏远山等人屏住呼吸，忙把身体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他们刚来，之前的谈话没听到，此时有些迷迷糊糊的。 “呵呵，我骗你们干嘛？只有按照我说的方法，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大家就一起等死吧。” 老人不屑的态度反而把众人震住，他们犹豫的不敢上前，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最前方的黄衣人身上。 “昱皇，您说怎么办吧！” “我们已经把屋子建好了，干嘛要听这妖人妖言惑众！” “我看，凭我们自己的本事也能活下去！” 人们虽然犹豫，但是心里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听老人的话。 黄衣男子面色不动，只是叫了老人下来，“你先过来，我们详细谈谈吧。” 老人知道这里做主的人是这个干净的青年，没有再拿乔，枯槁的身形迅如闪电，唰的一下就落到昱皇面前。 “放肆！”昱皇身边的秦将军厉喝出声。 老人轻蔑的看了秦将军一眼，手中抛掷出一物，直直的朝秦将军射去。 秦将军武功极高，反应很快，当即就要躲开。 可谁曾想，这个老人看上去其貌不扬，手脚却半点不含糊，趁着秦将军旋身之际，一下子踢了他的膝盖。 秦将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年轻人，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呵呵，你是打不过我的。” 秦将军脸庞涨红，他这一生戎马天下，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当中侮辱过？ 感受着身后众多百姓赤裸裸的视线，秦将军捏紧拳头，站起来就要反击，却被黄衣青年给拦住，“好了，你退下吧。” 听到昱皇发话，秦将军哪怕在不甘心，也只能退下。 “你现在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能力，我姑且听你一言，你的办法是什么？赶紧说吧。” 老人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波澜不惊的道：“我们这些凡人想不到逃出生天的办法，那就向老天爷问。” “噗呲…哈哈哈！” 听到老人大言不惭的话，不少人大笑出声，就连一本正经的昱皇都皱了眉头。 这是什么鬼话！ 众人的反应明显在老人的意料之中，他面不改色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浓痰，清了清嗓子：“老天爷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就像我知道，再过不久，南边儿就会有很多难民跑过来。” “他们南边儿应该也不好过，成群结队的想要去北边儿避难，正好会和我们这些人撞上。” 昱皇沉了口气，眯着眼睛，心中思绪翻飞。 他历经千辛万苦，本来由秦贤带领的后备军现在也联系不到了，这让他非常恼火。 没办法，为了扩充自己的兵力，他只好在一路收留往南边走的难民，再许以微薄好处，来到这里时，已经让这些人对他马首是瞻。 他本来打算在这里建造一个小城，再在这里练兵，等到时机成熟时，再继续南下。 南边的兵力肯定很足，他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也就是说，他和这些从北边来的人，如今都不知道南边儿的情况， 本来大家都满怀信心，就等着休养生息后，一举拿下南方。 可是老人的话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混入 众人不禁低声谈论起来。 “这人妖言惑众，他应该是从南边来的人，提前知道了些事就敢拿来招摇撞骗了。” “呸，神棍而已！” 昱皇也不太愿意相信老人的话，可是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睛，他的心神不由得咚咚乱跳。 鬼使神差的，昱皇认为，这一切最后都会如老人所说的那样。 “我不是从南边过来的，我这一路都是跟着你们的，你们中不少人应该也眼熟我，何必这么自欺欺人？” 老人转了个身，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若是不信，那就等着瞧好了。不过奉劝一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死人的。” 若是老人声嘶力竭的解释反驳，反而不会让众人相信。 可正是这轻狂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意动。 尤其是会死人，更是让众人生了退意。 至少昱皇已经不敢轻易去南边，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惜命的人了。 “来人，把他请去圆屋，命人严加看守。” 秦将军领命，想要上手钳制，老人却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我不会跑的，我就坐在这，我们拭目以待吧。” 看老人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秦将军没法，看向昱皇。 “算了，就让他在这儿吧，你就负责在这看着他。” 秦将军点头称是。 “好了，大家都去忙活吧，接下来会不会如他所言，我们等着便是，但是千万别慌，一切有我！”昱皇冲人群高声喊道。 先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光是这气势，就足以令人信服。 众人欢呼一阵后，连忙投入到自己的活计中。 砍树造房子的有，生火的有，更多的人是用尖锐的树杈去冰河上叉鱼。 冰河里的飞鱼才是他们的主食。 察觉到有人要来，苏远山和赵氏赶紧往后退，等那些人走过之后，他们才出声商量： “看来这里里南边很近，我们竟然被风吹到了这里！” “不知道不忆和阿乖他们现在在哪儿，会不会被吹到南边去了吧。” 刚才听了老人的话，他们心中对南边也有了怀疑之心，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南边了。 赵氏皱眉打断：“肯定不会，我们先在这里等等，说不定后面就能等到他们。” 苏不忧弱弱的开口：“那我们要混进去吗？还是就在这儿等着？” 苏远山沉吟一会儿，建议道：“一直在外围呆着也不是不行，只要隐蔽点藏起来，但是我们这里还有个孩子，什么时候会哭，我们谁都不知道。” 苏远山的意思，大家都懂。 如果只是他们藏起来，那多半能藏住。 可是他们中还有一个不知情况的女婴，这要是在他们睡觉时哭起来，还藏什么藏，直接面对面硬刚吧！ “唉，直接混进去吧，反正我们确实是从北边逃来的，听口音也知道我们没骗人。” 赵氏叹气，她并不想跟那个昱皇扯上关系。 那个倒霉玩意儿！ 但是要让她这么放弃女婴，她也做不到。 好歹是个孩子。 其他人看看熟睡的女婴，全都赞同了赵氏的话。 “这娃娃怎么说也是妹妹救下的，不能这么丢下她不管。” 赵氏哭笑不得的纠正道：“就算她不是你妹妹救下的，我们也不该不管她。” 既然决定要混进去，苏远山抹黑了一家人的脸，让赵氏把武器收进空间，跟着去冰河那些人的尾巴，消失在了石头后面。 冰河叉鱼的人们果然对突然冒出来的苏远山一行人没有太大反应，看着怀抱女婴的赵氏，好奇的询问了一番。 “嗐，我们一直跟在最后面，你们没注意到我们很正常！这不是怕小孩子哭闹吵到别人了嘛！” 众人点点头。 这家人还算细心，知道顾及别人的想法。 两方人随意的说了三两句，就全神贯注的叉鱼去了。 比起少见的婴儿，还是冰河里的飞鱼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看到众人不再关注他们，苏远山等人心里松了口气。 这下他们家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就这样，苏远山等人混在人群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叉了几条鱼，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跟着人群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也没人对苏远山等人的出现表示疑惑。 驻地里，虽然说是造了很多房子，但是房子可不好造，不仅需要大量木材，还需要很多时间精力，所以大部分百姓还是露天席地而睡。 苏远山等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很正常。 “哟，这个老哥是谁啊，怎么看着这么面生？” 苏远山笑呵呵的回道：“什么生不生的，我们这脸脏兮兮的，每天都是不同的脸！” “哈哈哈，那确实！” 有惊无险的越过众人，苏远山和赵氏带着几个孩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低调的生火烤鱼。 “来，吃点鱼。” 赵氏体贴的把飞鱼最嫩的肉挑给女婴吃。 苏远山和苏不惟坐在外层，时刻关注周围人的反应，一旦有人意图不轨，马上就能抄起火棍反击。 同时还听了一耳朵闲聊。 这才知道，昱皇一路带着这些难民翻山涉水，披荆斩棘的来到了冰河对岸。 而这里距离南边已经相当近了。 可他们才刚来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个口出狂言的老人。 苏不惟悻悻的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光亮，突然好奇那个老人说的话会不会真的实现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老人所说的南边逃难者并没有来。 就在大家对老人的说法嗤之以鼻，昱皇也准备叫秦将军手刃了这个蛊祸人心的贼人时，变故忽然降临。 “昱皇，快把这个人给宰了吧！我们每日累的要死要活的，凭什么他就能坐着吃现成的？” “我看他就是饿疯了！凭他一张嘴就在那里叭叭叭的！” 秦将军神色沉沉的看着老人，也向昱皇提议道：“陛下，杀了他能平复民心。” 昱皇抿着唇，没有发话。 事到如今，把他杀了确实能巩固他的地位。 昱皇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手一抬，继而往下一压，就要命令人将他处死。 可就在这时，地面开始振动。 昱皇倏地回头，就见去往南边的方向传来阵阵脚步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些嘈杂的人声。 有人来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信服 远处的动静并不猛烈，是那种沉闷而冗长的声音，来人应该不是用跑的，而是很多人的脚步声汇集而成。 老人毫不意外的勾唇，闲适的换了个姿势，虽是坐在地上仰望昱皇的，可他眼里的淡定和细微的不屑照射得昱皇后退两步。 老人深不可测的态度让距离他较近的人们都心有戚戚。 “刘承，你去那边看看…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昱皇直视老人，嘴上却是朝身后的属下命令：“如果是人，再问问他们从哪儿来的。” 刘承俯身领命。 老人瞟了眼离去的刘承，浑浊的双眼划过一丝阴翳，轻轻冷笑了一声。 “愚蠢。” 昱皇仔细的端详了会儿，倏地温和一笑，“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人一声不吭，只是随手丢了块斑驳点点的石子。 “老人家可是随我一路从北面过来的？” 老人还是不答，从土里又扒拉出两块小石子。 一旁的秦将军眉头紧锁，他哪里见过这么自恃清高的人，之前哪个人见了他们不是点头哈腰的谄媚样儿。 偏偏这个老人就是这么古怪。 要不是陛下不计较，他早就手刃了这个老家伙了。 呃… 他忘了，他好像打不过这个老家伙。 秦将军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挫败。 比他知道儿子死了还要挫败。 昱皇见老人不给他面子，暗地里咬紧牙齿，面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仁慈样。 周围喋喋不休的百姓看到昱皇这气度，也暗自夸赞，心中的惊恐也微微放下。 有这样一个头脑清醒的明君，他们还担心什么？ 只要听他的吩咐不就行了。 前去查看情况的刘承没过一会儿就跌跌撞撞的回来了。 “陛下！陛下，前…前面那些人真的是从南面过来的。” 人未到而声先来。 刘承满脸骇然，跑着跑着一下子就跪趴在地上，上半身被泥土浸染得狼狈不堪。 “昱皇陛下，属下跟他们打听了下，听他们说南面有天火降临，烈日当空，只有白日，没有夜晚…” “而且他们还反过来向我打听去北边的路线，我…我没有回答他们，知道情况后就马上过来告知陛下了。” 刘承似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说话的语序有些颠倒混乱，可到底把事情说清楚了。 前面的人听清了，又一人一口的传给后面的人听。 不过须臾，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赵氏抱着女婴，站在苏远山和苏不惟身后，空着的另一只手还牵着苏不忧。 “这下怎么办，我们想去南边定居，可南边的人却把北边当救命稻草…” 苏远山两眼快速看了看周围略显骚乱的人群，想也不想的带着一家子往外围走去。 苏不惟站定后，迷茫的眨了眨眼，“我们…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啊？” 是在原地等死，还是进或退？ 苏不忧摸着衣领，弱弱的道：“如果南边真的不好了，其实我们在这里住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吧…” 好？这里久不见天日，天冷风大，飞鱼不好抓，地方又小，更何况还有那个倒霉蛋子，怎么可能好？ 时间一长，不说那个倒霉蛋子，光是这些人争抢食物，就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一直以来的终点最后竟然是别人逃都来不及的起点，呵。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的思绪都乱得很。 不止是他们，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崩溃。 “南边为什么也会如此！难道老天真要绝了我们的活路？”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我做梦都盼着能够去到南边避祸，怎么现在南边的人还想往我们北边跑啊？” “有了！刚刚那个老头！他把这些都说对了，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 百姓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汇成一道道统一的呐喊： “老前辈啊！请您指明前路！” “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啊！” 秦将军也是一脸震惊。 这段时间他在队伍里找人打听了的，这个老人确实如他所言那般，是一路跟着他们的。 只不过他一直缩在队伍的角落，再加上性格孤僻，所有很少引人注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古怪的性格，倒是让走在最后面的那堆人对他有印象。 “将军是说那个老头？神叨叨的，每天就捏着他那几颗石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都没听他说过话，更别说他的名字了…将军，那个老头有问题？” …… 许许多多的话一瞬间涌入秦将军的脑袋。 待他回过神来时，再看老人的苍老面孔，那难分喜怒的神情，不禁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未知而先知，他到底是谁？ 耳边充斥着激动的喊声，昱皇暗暗皱了皱眉头。 他不允许有人比他更得民心。 “大家安静一下。”昱皇右手抬起，后又轻轻一压，原本震耳欲聋的喊声陡然一弱。 “老前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昱有幸，能得在场之人的拥戴，才得以一路走到这里，如今我们身陷囹圄，进退两难，昱也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带着这些人何去何从了。” “若是你知道些什么，还请告诉我，昱不胜感激。” 昱皇神色温和的作了一揖，诚恳的态度不禁让百姓们动容。 这就是他们一路拥护的人。 连高高在上的昱皇都如此行径了，他们又怎么没有表示？ 众人十分有默契的跪下，以头磕地，虽没说话，可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是无条件支持昱皇的态度。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昱皇的嘴角轻轻上扬。 面对众多人向他跪倒的情景，老人依旧平静，两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三块石子。 老人没有反应，众人就没有起来，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 尤其是刚才去打探情况的刘承，更是双膝发软，瘫倒在地，嘴里还喃喃着“完了，没活路了。” 昱皇也咬着牙保持半躬的姿势不动。 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这么拿乔！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远山一行人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只不过他们处于人群外围，即使跪得马虎，也没有太明显。 虽然不明情况，但是他们心中也期待着希望的出现。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留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昱皇快要忍不住发飙的时候，老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腿似是坐麻了，站起来时有些打摆子，以手捂额半晌后，才说道：“南边的人要来了，你们若是想有活路，就先把他们给拦下。” 末了，老人又乜了眼暗暗活动筋骨的昱皇：“态度要温和，不能使两边人对立。” 昱皇身子一僵，感觉自己的心思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自然，他们都是我瑞国的子民，虽然如今已经礼崩乐坏，但是事实并不能改变。” 老人对于昱皇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没有半分表示，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回头看向跪地不起的百姓。 “你们苦苦哀求，却不知道想要找到出路的办法有多难以接受。” 听到老人愿意救他们的命，百姓们纷纷表示：“只要能活下去，我们什么都能做的！” 昱皇和秦将军也一瞬不瞬的看着老人。 “呵呵，难着呢，你们现在倒是说的轻松，等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就要说我是在妖言惑众了。” 这次不等百姓们表示，那边的昱皇就信誓旦旦的道：“我们这里有那么多人，就算有天大的难事，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难道还有过不去的坎？” “正是如此！” “老前辈您就快说吧！” “只要能有一条活路，我们就算是豁出去也要干！” 一时间，热火朝天的豪言壮语响彻云霄，就连处于边缘位置的苏不惟都有些意动，可是老人却没有受到影响。 “不够，人还不够，你们若是决定了要听我的，待会儿的那堆南边来的人，就得让他们全部留下。” 老人虚着眼睛，遥遥的望向侧面。 那里有什么吗？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下一瞬，脚步声纷至沓来。 “来了。” 秦将军下盘微沉，以目光询问昱皇。 要听他的吗？ 昱皇抬头看了看天，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他不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他要逃出去。 那个老头有点本事，先不说神神叨叨的性格，那一身功夫，就足以令他拉拢了。 这么想着，昱皇撇头看了眼纯朴听话的百姓，心中有些得意。 既然他说人不够，那南边逃来的人，他就笑纳了。 骗人入伙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秦将军得了肯定的答复，当即抄起只剩半边的破剑别在腰间，带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举着简陋的火把，挡在了众人身前。 半盏茶后，果然看见了人影。 人影隐隐约约的，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不过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十人…” 老人轻声呢喃了句，眉头紧锁，快速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 “啧，刚刚好嘛…” 没人听见老人的低语，只有离他最近的昱皇听到了。 这么远他就能看见了？ 十个人，这么多影子…恐怕不止吧。 昱皇心中暗自猜测，面上却若无其事。 众人面对即将露面的同国人，心中的提防不减反增。 可再怎么紧张，众人仍是排好队，把前路稳当的堵住。 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他们留下来。 飒飒飒 人影越来越近，站在最前面的百姓们已经能够看见那些人的装扮了。 他们身上的衣物十分单薄，脚上穿的鞋底倒是厚，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苦楚，正步履蹒跚的朝众人而来。 相比起北方难民的肤色苍白，南边来的人的肤色则更加深，许多妙龄少女的肤色更是呈现黄泥般的色泽，里面最白的都是小麦黄。 根本就不用多加区分，只需看肤色就知道人是哪儿来的。 看到这一幕，以昱皇为首的众人不由得想起老人和刘承方才所言。 天火降临，黑夜消失，只余白日。 这一身黄黑皮，肯定是被晒黑的！ 这可怎么办啊… 这边的人暗自心惊，南边来的那些人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亲娘咧，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人啊！ 没搞错吧！他们明明是最早一批赶过来的人啊，其他但凡有点家底和关系的，不都是在地底下住着嘛！ 怎么会有人比他们逃得还快。 衣着单薄的他们缩着身子，还没开始，就已经想撤退投降。 “哎，你们别怕，我们是从北边来的人。” 对面有一个肤色若蜜汁的少女喜极而泣，踉跄着走上前，“太好了！一定是皇上派你们来救我们的，我们有救了！” 昱皇却沉痛的摇头，声音低沉的道：“父皇已经死了，我们也不是来救你们的。” 短短两句话，让刚才还一脸喜色的人们脸色骤变。 “那你们来这里干嘛！” “我不管，南边已经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了，你们必须把我们带回瑞州！” “我们是瑞国的子民，你们不能放着我们不管！” 他们不关心上位者是谁，他们只关心谁能带他们脱离苦海。 秦将军冷声喝道：“肃静！这位是瑞国的新皇，岂能放肆！” 不让这些人跪地磕头行礼就已经够让他们感恩戴德的了，这些人倒好，居然还振振有词的逼问他们。 “您是陛下？！您是陛下的话一定能救我们的！” “陛下啊！翦州的那些刺史连同当地望族勾结，完全不给我们平头百姓活路啊！” “陛下是皇族，只要陛下肯过去，他们肯定会怕的！” 百姓们叫苦连天，看着昱皇就像看到了再生父母，哭喊着要让昱皇给他们做主。 昱皇：…… 他疯了？ 那个老头刚才还说，去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干嘛要去？ 他还没活够呢。 昱皇强忍住不停抽动的嘴角，睁着眼睛说瞎话，借口如今修整兵力，直把这群人忽悠得听从他的命令，留在原地。 “刘承，你去安抚下人心，让他们跟我们这边的人混在一块，其他的等老前辈说了办法再看情况。” 昱皇眼底闪不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刘承很是机灵，是除了秦将军再最得昱皇看中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属下领命。”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让这些人老老实实的为他们所用。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月 “阿爹阿娘，我们要去那里看看吗？”苏不惟小眼神撇了撇这些人来时的方向。 “我不知道，这些人不会骗人，能让他们举家搬迁，说明南边的问题一定很大。” 明知有危险而去，还没有任何准备和应急措施，根本就是在找死。 赵氏既担心前路未知的危险，又不甘心在这里待着。 苏远山说道：“我去跟他们打听一下，先了解下情况再说。” 虽然他们很想离开，可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更何况，他们还要找苏不惊和苏不忆。 谁知道那两个孩子在哪里？ 若是他们之后会来这呢？这里好歹是南北必经之地，在这里重逢的概率蛮大的。 这里虽然糟心，但是并不是不能忍的，哪怕是为了家人重逢。 众人叹气：看来，至少短时间是走不了的。 就这样，赵氏带着苏不忧留在原地，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着怀里重新入睡的女婴，苏远山和苏不惟两人则神态自若的与其他人打听情况。 另一边 看着混作一团的南北两方百姓和刘承四处奔波的背影，昱皇收敛心神，给了秦将军一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老前辈，这边请。”昱皇姿态谦逊的比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屋里详谈。” 老人的胡须因为说话呼出的气而微微晃动，“不必，这里就可以了。” 昱皇挑眉，这大庭广众的，若是大点声说话很容易被人听到的。 老人一个眼神就能懂昱皇心里的想法，随即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呵呵，在屋子里说话，就算有人在外面偷听，里面的人也会因为重叠的屋子而难以察觉。” 顿了顿，老人又道：“在这里说话，但凡有一个人靠近，都能马上察觉到。” 昱皇哑然。 照他这种说法的话，以后他若是要密谋大事，反而要在光明正大的地方才好咯？ 真是歪理…可转念一想又有几分道理。 昱皇不想浪费时间和老人闲扯，叫来秦将军，吩咐他把周围的驱散开，并在一旁把风后，才冲老人道： “那现在可以告诉昱，你说的那个方法是什么了吗？” 老人满是粗茧的手掌在衣服上揩了两下，弯腰把地上的三块石子捡起来，这才不急不缓的道：“你这是信我了？” 昱皇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还没说，我信什么？” 别看他现在这么耐心，可只要这个老不死的有一点骗他的迹象他立马就能把他刺个对穿。 他的右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握着匕首的。 虽然他的匕首已经很破了，但是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老人懂了，这是要看他的表现啊… “海对面的大月国，你知道吗？” 昱皇皱眉，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刚才不是还在说解决办法吗？怎么现在又提起别的虚无缥缈的国家了？ 难道… “你是说，大月国就是我们一线生机？” 结合前后话题，昱皇不确定的反问道。 这个老不死的意思是，瑞国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只有前往大月国才能获得久违的平静和稳定吗？ 老人目光略微嫌弃的瞅了眼昱皇，否定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昱皇有些恼怒，这个老不死的既不叫他尊称，也不对他饱含敬畏。 要不是他还有求于他，他早就砍死他了！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蠢货。” 昱皇：…… 居然好说他是蠢货，他要杀了他！谁也别拦！ 心中在尖叫，昱皇的表情却丝毫没变，只有咔嚓咔嚓的握拳声表示出他的不满。 “…知道。” 老人恍若没察觉自己正在刀锋上跳舞，自顾自的说道：“大月每次要做出重大决定时，都会由他们的国师进行卜筮。” “比如开春时会举行祭典祈求今年风调雨顺，或是对外扩张领土时，也会在出发前卜问吉凶。”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 大月国是个以卜筮为中心的国家，因为它的掌权人，就是个精通卜筮之术的人，大月国的百姓也十分相信。 因为瑞国距离大月国非常遥远，普通人只能通过书知道这么个国家。 至于这个国家的组成、风俗等事情，则是一概不知。 比如昱皇就闻所未闻。 如今乍然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的话，不禁让他有些发愣。 原来这个国家…是这样的吗？ 所使用这种方式来做决定，还真是有些…嗯，草率？ 看着昱皇听得认真且不屑的脸，老人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你以为，要是卜筮祭祀没用的话，会让这个国家的人虔诚的信仰上百年吗？” 昱皇回过神，一时间不该怎么回答。 “呵呵，你可知，大月存世期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山洪干旱之灾？征战附近的小国时，也是屡战屡胜…” 昱皇瞪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那是因为他们懂得趋吉避凶。长此以往，大月子民谁人不信？他们对于能接触卜筮的国师，狂热的样子是你永远也想象不出来的。” 老人幽幽的说道，把玩石子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 昱皇思索一下，然后马上变了脸色，指着老人颤抖的问道：“你…你就是大月的国师？” “我？呵，我可没这个资格，。况且，大月已经不复存在了…” 老人想也没想的否认后，看着昱皇欲言又止的表情，又道：“这些不是关键，我只是想让你对卜筮有些了解。我可以用大月最传统的卜筮之术，来卜问我们的生路在哪里。”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昱皇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 他心头一振，原本奄奄一息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这种术法准吗？算一次就能知道？” 老人嘴角一扯，语气淡淡的道：“最传统的术法，准确率能在九成甚至九成之上。只要卜问，很快就能有准确且详尽的结果。” 昱皇赶紧追问，“要做些什么准备吗？燃香？祷告？还是仪式？” 老人倏地一笑，皱成老橘皮的瘦脸隐隐透露出诡异，眼睛在对面微弱火苗的映照下散发出恍若的鬣狗般的嗜血目光。 他说：“都不需要…我要人。” ------------ 第二百二十五章 贞人 昱皇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不仅是因为老人的反常的表情，更因为他的话。 他要人… 不知为何，昱皇心中有些发慌。 “什么人，你是说需要人来帮你打下手吗？” 总觉得被他要过去会很倒霉，一定不要把自己拖进去！ 昱皇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尤其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女人也有！她们很听话。” “帮忙？桀桀…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的是小孩子哦。” 老人偏过头，肆无忌惮的看了看远处的一些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沉醉。 昱皇又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反问了句：“他们能干嘛？搬块石头都费劲的货色。” “他们的用处可比搬石头有用多了，这些孩子可以让我的卜筮更加准确，卜筮的细节更多，我才更高推断生机在哪里。” 老人舔舔唇，露出内里满是牙垢的黄齿，“他们才是这场卜筮的核心。” 昱皇被他说的内心蠢蠢欲动，眼神炽热的望着远处劳作的孩子，“那要让他们做什么？” 老人收回视线，低哑着嗓音，平静的说道：“很简单，用锅把他们的脑袋煮熟，先祭告天灵，然后由我来卜问上天。” “最后卜问出结果后，再把上天享用过的祭品分食干净，以沾得天运…桀桀。” 煮熟？分食？ 原来大月国流传最久的卜筮之术，竟然是这种丧尽天良的办法。 就这居然还是全民推举，流传甚久的？ 昱皇忍不住勾唇，“确实很简单。” 呵呵，亏他还以为有多复杂难搞呢，结果就这？ 要再多的孩子和他都没关系，他已经成人了呢。 “要不是之前我没有足够多的孩子，我早就卜出方向开走了。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昱皇挑了挑眉毛，语气有些松快的的纠正道：“是便宜了他们…” “孩子是这些人的孩子，要走肯定不能撇下他们啊，只用一些孩子作为代价，就能寻出一条生路，可不就是便宜了他们？” 眼前这个人还真是能编… 老人突然哑笑出声：“那你可有办法忽悠过他们？” 昱皇不解的反问道：“忽悠什么？直接绑了不就完了？他们这种东西是最不值钱的，杀他们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他们出生的速度。” “我手里有兵器，有侍卫，而他们只不过是没力气没兵器的人畜。” 老人没有反驳昱皇的观点，他有另外的顾虑。 “此法要五十个孩子，男童二十五，女童二十五，用他们祭告上天后，必须分食干净。” 昱皇没懂老人的意思，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安静的等待下文。 “祭祀仪式不小，除了这些人畜祭品，还需要很多人在一旁跟着祈祷，以众人的心愿，求得答案才行。” 老人停顿了下，“并且祈祷的人数越多越好，最后由大家分食祭品后，祭祀才算圆满完成。” 什么？意思是他也是祭祀仪式的一部分？ 昱皇听到这里，脸皮都抽搐了，赶紧追问道：“那旁观祭祀的人…我是说在一旁祈祷的人，会不会有事？” 这么血腥残忍的方法，他绝对不要被之牵连！ 老人乜了眼紧张得腿都发抖的昱皇。 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是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贪生怕死和虚伪，并不意外的回道：“这种祭祀卜筮之法，只有祭品会超脱肉体，成为上天的侍婢，其他人没这个机会。” 昱皇：…… 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一脸遗憾？！ 还超脱肉体，把死而无全尸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真是没谁了！ 这些东西知道得那么详细，所以，他真的就是大月国的人吧。 虽然仍然有疑惑，但是昱皇悬起来的心确实放松下来，“那就好，若是一次祭祀卜筮就要死那么多人，实在是有伤天和。” 呵呵，只要死的人没他，就不伤天和了。 看着昱皇重新恢复温和的脸庞，老人心中有些鄙夷，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叮嘱道： “祈祷要的是诚心，愿力越大，卜出来的结果就越准越详细。所以一定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 哪怕他钻研卜筮之术多年，技发高超，但是卜问这种问题，难度还是很大的，若是代价全由他一人承受，他就算卜出出路了，也绝对不能活着走出生路。 怎么也得找一些人帮他分担。 至于这个卜筮之术，他确实没有骗人。 大月每次进行大型活动时，杀个人什么的完全是小场面。 越想知道得详尽，杀的人就越多，一旁观礼的祷者也要越多。 祭祀完后，再由主祀人和祷者分食干净祭品。 虽然他学得并不精通，但是卜问个生路，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就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的信仰。 他不就靠着小术法，一路活着走到这里的吗？ 昱皇心中得意，呵呵，别的不说，这件事肯定没问题。 要说洗脑，他可是很厉害的。 “这件事就交给我最信任的人去办。” 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先礼后兵，打个闷棍再给颗糖什么的，那些人最吃这一套了。 老人不满意了，“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去说？” 这里的人有多尊崇眼前这个虚伪的人，他是知道的。如果他亲自去的话，说不定会少些麻烦。 毕竟他不傻，这种祭祀卜筮之法很难被外人信服。 昱皇挺起胸膛，洒然一笑：“这种事就不用我出马了，绝对没问题。倒是你…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究竟是谁？大月国的国师吗？” 如果是的话，那可不能把他放过啊… “我的名字…我也忘了，不过我不是国师，国师早就死了。” 老人眼神焕散了下，似是在追忆往事，“你可以叫我贞人。” 昱皇挑眉，这可不像是人的名字。 “元亨利贞的那个贞吗？” 老人看出昱皇的疑惑，顺嘴解释了下：“嗯，贞在大月并非通正，而是主占、卜之意。后面叫着叫着，就成了真人，真正的真。” 贞人，即占卜之人。 他是大月的贞人。 ------------ 第二百二十六章 饿狼 看着若有所思的老人，昱皇按下心底的震惊，这要是真的，那就真的有希望了。 “那我现在就把他们抓起来。” 哈哈哈，事不宜迟，得把那些孩子全部关起来他才放心。 贞人小幅度的摇摇头，背手道：“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机，而且在开始之前，还要准备一些东西。这么早就把他们抓起来，不就浪费了人力吗？” 就算是小孩子，也能背动一些东西的。 昱皇赶紧追问：“还需要需要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办到的。 “一个小型的祭台，还有一些锅…这些人住的地方也要重新造，要符合方位和形态。” 开玩笑，祭祀怎么着也要有个沟通天地鬼神的祭台吧 昱皇点头，“若是现在准备，距离你所说的时机，会迟吗？” “抓紧点时间，来得及的。” “那这些孩子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让他们跟其他人一样干活啊。等差不多了就把他们抓起来，左右妨碍不了什么。” 贞人像是十分放心，以昱皇的手段一定能把这些百姓说服得妥妥贴贴。 毕竟没有人愿意死。 反正瞒是瞒不了的，这些百姓后面还要充当祷者，最后还会和他一起分食祭品… “你的人多吗？” 昱皇心里沉思了下，说了个大概的数字。 “嗯，之后划出两个居住范围，那些平民就住在阳街，你的那些人，就住在阴街。” 如此，阴阳方可平衡。 “至于祭台，就建在阴阳之间。祭台之下建个密室，祭祀开始前得那些孩子关在祭台下一段时间。” 对于贞人的安排，昱皇满口同意。 “等那些人接受事实后，就立刻按你的话去做。” 贞人颔首。 这些他都不用操心，只要最后他能如愿知道结果就好。 而剩下的这些要跟着他的人，不过是成功路上的累赘而已。 接下来，昱皇找心腹们说明了这个事。 当心腹们知道，只需要用一些孩子的命作为代价，而他们只需要吃点肉，就能活着走出去的时候，一个个兴奋得面红耳赤。 “陛下，属下保证完成任务！”秦将军信誓旦旦的领命道。 昱皇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任务并不难，他们都有信心。 另一边 赵氏低哄着睡醒的女婴，苏远山和苏不惟认真的烤着鱼，苏不忧则在一旁打下手。 才来的南方人此时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两方人飞快的交换了信息后，都心有戚戚的坐在原地。 “唉，没活路了！” “哈哈，我还这么年轻，就要等死了吗！” 通俗点说，现在往后退，是冷死；往前走，是热死… 呵呵，老天爷还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呢。 但是面对残酷的命运，所有人都无计可施。 就在大家准备烤鱼填饱肚子时，秦将军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 百姓们不禁停下交流，望向他。 是要安排接下来的活儿吗？毕竟现在他们只能龟缩在这里。 秦将军观察了下百姓们麻木的脸庞，隐秘的发现他们麻木之下的随时会点燃的疯狂，随即沉着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把贞人的办法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我们也没有办法，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唉…”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却偏偏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不禁令人作呕。 秦将军原本以为这番话会引起欣然大波，他都做好了先强力镇压的准备了。 可谁知，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静。 “大人，请问真的能卜出活路吗？” 突然，人群中有人弱弱的问道。 为了增加可信度，秦将军眼都不眨的回道：“这是当然，大月国你知道吗，此次举行祭祀卜筮的人就是大月国的国师。” “他亲口所说，只要祭祀能顺利进行，一定能带我们找到活路。” 虽然从老人的话中知道，国师和贞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但是为了达成目的，适当的夸张是没有问题的。 掌握信息的人可以选择让别人知道多少信息。 秦将军面不改色的心想道。 活路啊… 百姓们沉默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饿狼般刺眼的光。 国师说的话，真是诱人啊。 于沉默中，孩子们全都懵懂的坐在原地，他们没听懂祭品、卜筮之类的话，但是他们听懂了一件事。 眼前的人想要杀了他们，吃他们的头。 “哇哇哇！我不要啊！阿爹我怕疼！” 孩子们短暂的恍惚后，皆大哭出声。 “儿啊，爹也舍不得你啊，可是…爹也没办法啊！” “哭哭啼啼干嘛，你懂点事！” “唉，只可惜不能以我之身相替。” 大人们冠冕堂皇的借口层出不穷，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养活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 若是借此机会能摆脱累赘，倒也不算太坏。 这种世道…反正他们已经尽到了责任。 他们不断给自己找理由，心中没有忧伤不舍，有的只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这可不是他们心狠，命该如此，他们也是没办法啊。 当然并不是所有父母都是这样的。 经历了漫长的求生经历后，有的人对累赘一般的孩子怀着难以言明的诡异心思。 自然也有人对孩子的感情更加深厚。 “大人！大人！我能代替我女儿作祭品吗？” “是啊，我的肉更多，一定比二狗子有用。” 有几个人跪在地上恳求道。 能找到出路是好事，但是他们更想把生的机会留给孩子。 “很遗憾，国师强调了，必须是孩子才行。”秦将军摇头，“要不然我怎么会忍得下心？早就自己上了。” 漂亮话谁都会说，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看到有人不愿意献出孩子，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不能这么自私！又不是只有你们才有孩子！” “再说了，没了还可以再生，用他们的命换我们这么多人的命，难道不值吗？” “呵呵，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逃，我们会盯着你们的。” 恳求的几个人脸色煞白，紧紧抱着孩子不再吭声，浑身如坠入冰窖一般，冷得刺骨。 ------------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退步 秦将军的话自然也被苏远山一行人听了个全乎。 “这是什么鬼办法！？” “这些人疯了吗？” 苏远山和赵氏忍不住低骂出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明明前一刻还在商讨建房子、南边不安全的事，下一刻就要抓了孩子来祭天。 再看这些人一个个笃信的模样，又不禁心里发凉。 “他们不是相信，而是需要一个继续下去的理由。” 苏远山左手抓住苏不惟，右手拽着苏不忧，眼神坚毅的望着赵氏：“我们走吧。” 那些人的想法和他们没有关系。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对不会用孩子的命来赌一条出路，他可没这么无私。 赵氏抱紧了怀里的女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原本还想在这里一边修整一边等人，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国师说了，这里的孩子刚好够，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小孩子都过来登记一下，放心，不会把你们抓起来，但是你们也别想着跑路，大家互相监督…” 秦将军扯了扯嘴角：“毕竟都是为了活下去。” 靠其他想活下去的人的力量，应该可以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稍微老实点。 “是该如此，大人放心，我于三绝对眼睛都不错的盯着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的！” 不少人环视了一圈，细细的把有孩子的人家的样貌给记下。 其中自然包括了苏远山一行人。 “老哥，这是要做吃的？我来帮忙吧。” 有人凑了过来，状似热情的要帮忙，可却把自己的行李挪了过来，放在一边。 苏远山面色冷淡，没有搭理他。 “不用，我自己来。” 赵氏牵着几个孩子往后退了几步，浑身的防备多得已经溢出来了。 来人也不恼，依然笑呵呵的坐在一旁。 反正他也不是来干活帮忙的，只要人在就行。 相信其他人跟他是一个想法。 活下去的筹码一个都不能少。 “你们太残忍了！我整整四个孩子啊！我凭什么要用我家人的命来给你们换一条活路！” 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人嗖的一下站起来，他用手护着身后的孩子们。 看着曾经一同劳作的人们满眼淡漠麻木的样子，老人眼神一个狠戾，大喝道：“我们不是工具！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与其被你们杀了祭天，然后再被你们吃了，索性我们一头撞死在这里！” “大家谁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说着，趁着周围的人来不及反应之际，老人按着一个孩子的脑袋，就要往地上砸。 那个孩子明明已经吓得浑身打颤了，可还是听话的任由老人动作。 其他三个孩子则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 “等一下！你别激动…”秦将军大踏步上前，右手抬起阻止道。 老人仿佛掌握了把柄般，狞笑着握住孩子纤弱的脖子，“我说了，我要条自己的活路！你们别太过分！” 其他人有也只是有一个孩子，最多就两个，更多的人一个孩子都没有。 可能这些人里，就他的孩子最多吧。 凭什么要让他的四个孩子给别人做嫁衣！ 他亏得慌啊！ 拿捏着“孩子”这个把柄，老人涨红着脖子大吼道：“不能让我出这么多孩子！其他人为什么坐享其成？” 周围其他人：…… 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想道：就凭我们一个孩子都没有，总不可能现场生吧。 秦将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老人捏在手里的孩子，语气缓和下来：“这样吧，这里地处南北交界之处，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肯定有其他南北边的难民逃过来。” “我们就在自己守株待兔，只要其他逃过来的人中有孩子的话，就能抵了你们的孩子的名额，怎么样？” 听着秦将军的话，原本陷入疯狂的老人逐渐平静下来，他陡然间松开孩子的脖颈，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不骗人？” 秦将军一个箭步，把正咳嗽不停的孩子拉到自己身后，回道： “不骗人！如果后面来的孩子够多的话，在场有一个孩子以上的人家，只需要出一个，甚至一个都不用出。” 本来这番话就是要说的，软硬兼施的同时还要给予人摸不到的希望，才能让这些人懵懵懂懂的听话。 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漫天要价后突然退步，只会让其他人感恩戴德的接受。 秦将军深谙此道。 果然，人群中有孩子的其他人家听到此话后，原本还有些拘谨犹豫的神情消失不见。 能够不献祭自家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不过那些已经把孩子当做累赘的人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但这并不能掩盖大部分人的喜悦。 “希望之后走到这儿的人，每家都能有个孩子！” “对，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全都留下来才好！” 刚才暴起的老人抓着仍然在咳嗽的男孩，哈哈大笑道：“贡娃，只献一个孩子的话，舅舅就只有委屈你了…别担心，我们父子三个人会代替你的那份好好活下去的。” 叫贡娃的男孩停止咳嗽，抿着唇一声不吭，“嗯。” 秦将军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这些人真是跟狗一样听话啊，只要给颗糖，再给个方向，指哪打哪。 这么好用，可不能死光了。 而且这样做，这些人也不会再一心想跑了。 再过不久就能有一条活路摆在面前，而他们只需要把所有到达这里的后来者留下就行了。 秦将军留下几个侍卫控制场面后，去像昱皇禀报了情况。 “做的不错，先把这些人稳住，这样就算之后没有新的孩子来，我们也能有兜底的。” 而当他们把希望全都寄托于祭祀卜筮之后，一定会全力促成，哪怕奉上自己， 昱皇夸赞了秦将军的做法后，和贞人说了两句，就离开这里去附近挑选适合作为祭台的地方。 …… 尽管有了“另一条路”可选，苏远山和赵氏仍然放不下心。 “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吧。” 苏远山低声的征求大家的意见。 赵氏连忙点头，用眼神表达了对这里的厌恶。 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离开了这里，大不了就去南边，反正他们在永夜里呆久了，冷得骨头都僵了，能去热点的地方暖和暖和也好。 至少他们不会踩在人血上活下去。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动 决定之后，苏远山和赵氏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们悄无声息的填饱肚子，又找了个躲风的地方休息。 因为休息的地方不是很偏僻，所以没有人太过关注。 持续了许久的喧闹停了下来，周围恢复了安静。 秦将军在大家休息前安排了醒来后要做的活儿，就离开了。 他和百姓休息的地方是不在一处的。 而那个实为贞人，却被如今的百姓奉为国师的老人，也在人群中消失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跟昱皇他们一起住了。 待大家都休息后，苏远山给了赵氏一个眼色，又看了看醒着的苏不惟，独自一人离开了驻地，往南边查探情况去了。 从上头的嘴里知道，祭祀仪式不是马上开始的，醒来后他们还要凿石砍树来建造祭台什么的，时间应该还很充足。 苏远山准备去把路探好，这样也方便之后逃走。 留在原地的赵氏一行人则保持原样，呼吸平稳的装睡。 过了许久，苏远山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躺在地上，没过一会儿就被人叫醒了。 “好了，差不多到时间了，为了早点把祭台造好，大家加把劲儿，快起来干活儿了。” 一个侍卫一边走一边大声喊话，把沉睡中的百姓全部叫醒。 大家没有一声抱怨，心中怀揣着诡异的兴奋，在侍卫们的带领下去伐木凿石，其中不乏一些暗定为祭品的小孩子。 苏远山和赵氏带着三个孩子混在人群中跟了过去。 若是平时，赵氏怀里毫无劳动力的女婴一定会被众人忽视。 可经过之前发生的事情后，众人再看孩子时，已经有了不同的心情。 嘿嘿，这些可都是救命稻草。 赵氏皱眉，把女婴的头往自己怀里摁，这些人的目光太恶心了。 侍卫给所有人分配好任务后，就站在一旁守着，百姓们则摸黑干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驻地确实如秦将军所说的那样，迎来了一些从南北两边过来的人，其中不乏小孩子。 他们被理所当然的留下，而这些孩子也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看着孩子们无辜的脸，赵氏经常止不住的反呕。 让这些孩子亲自搭建会杀死他们的墓穴，何其可笑。 原本经常在众人眼前露面的昱皇不知道和贞人去了哪里，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了。 百姓们日常活动除了休息就是干活儿。 这样做就导致，不仅大人们疲惫，孩子们更是也累得连腿都抬不起来，大家基本都是倒头就睡。 每次趁着众人熟睡时，苏远山和苏不惟就会忍着累，轮换着往南边的方向探路。 不过因为距离太远，他们走了很久都没有摸到南边的尾巴，更别提口口相传的热意了。 每次回来看着苏不忧和赵氏满身疲惫的模样，苏远山和苏不惟都很心疼。 于是他们打定主意，就算没把去南边的路全部探个清楚，他们也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会累死，到时候逃跑也会没力气的。 最后，硬是让他们在临近南边的地方找了处可以容人休息的地方。 “那里虽然没到南边，但是挺隐蔽的，容纳下我们几个人绰绰有余。”苏不惟小声的说道。 苏不忧安静的闭着嘴，没有开腔，只是目光灼灼的听着大人说话。 赵氏警惕的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下周围，嘴唇轻翕，“知道路怎么走吗？” 苏远山微不可见的点头，他记得牢牢的。 “那就不拖了，今日休息的时候我们就走吧。” 听到这个决定，苏不惟和苏不忧俩孩子相视一笑，心中是止不住的激动。 终于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了。 …… 今日照常在外劳作后，众人前脚跟后脚的回了阳街。 自从国师和昱皇划定了阴阳两处地方后，百姓们休息的地方就统一的变成了阳街。 他们每日把祭台需要的材料砍伐好后，还要抽时间造自己的房子。 可谓是累死累活，导致他们休息时睡得更沉了。 因为早就决定不在这里久留，所以苏远山一行人对于造房子并没有太热衷。 要不是怕引人注目，他们甚至想在原地露宿。 草房子的质量不好，很不隔音，耳边尽是其他人交流闲谈的声音， 苏远山一行人全神贯注的站着，直到周围的交谈声变成沉重平缓的呼吸声后，苏远山打了个手势。 “准备出发。” 赵氏抱着女婴，苏不惟牵着苏不忧，在苏远山的手势落下后，就悄无声息的往外走去。 阳街的守门处因为时间不够，还没有搭建好，那里只有几个人缩成一团，半睡半醒的看守着。 苏远山一行人面不改色的从他们身旁走过，所过之处连个脚印都没留下，就这么轻松的走到了驻地边缘。 走到这里，赵氏从空间里拿出一些兵器。 正是苏不惊之前给他们留下的，之前因为行动不便，全都被赵氏收进了空间。 苏不惟拿着剑，正色道：“阿娘，你带着小妹妹走我旁边，我和阿爹一起保护你们！” “还有我！” 苏不忧举着把黑漆漆的匕首，小声的说道：“我也能保护你们。” 苏远山笑着摸了摸苏不忧的脑袋，没有泼冷水，“不忧长大了，不过保护好自己也很重要。” “好了，我们快走吧，不惟你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十分顺利，他们不仅看见了搭建到一半的祭台，还还看见了阳街对面的阴街。 众人加快脚步，趁着夜色离开了驻地。 可他们依然不敢放松，脚下的脚步不仅没慢，反而更快了。 虽然这里已经不是驻地范围了，可距离驻地依然很近，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心里刚这么想，意外就发生了。 “呜呜哇哇！” 是赵氏怀里的女婴醒了。 “哎呀，快闭嘴啊，这样会把那些人引来的。”苏不惟心急的想要去捂女婴的嘴。 可是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轻重，只知道醒了，想哭就哭。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女婴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离得最近的苏不惟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 这下子，别说把侍卫吸引过来，就连陷入沉睡的百姓也被吵醒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敌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孩子哭…哪家的啊，赶紧哄好，要是孩子哭断气了怎么办。” “不对，我怎么觉得哭的方向有点远啊…” “该死！不会是有人偷摸跑路了吧！” 众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把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冲。 那个带着孩子逃跑的人，就是要取走他们性命的仇人。 不不止如此，除了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外，阴街的昱皇和贞人也意识到有人逃跑了。 “该死的，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然详写逃跑！”昱皇一拍桌子，怒道：“愣着干嘛，赶紧带人去追！孩子的命留着，大人全给我杀了！”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若是这次他姑息纵容，下次就会有很多的人有样学样，那他还活不活了？！ “必要的时候，杀个鸡儆猴也不是大事。” “是！” 屋外传来秦将军领命的声音，随即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然后逐渐远去。 一阵风自东边吹来，住在昱皇隔壁的贞人摸着三枚石子，眼中波澜不惊。 “跑不了的…” 另一边 看着后方渐渐明亮的灯火，苏远山一把抱住苏不忧，冲其他人说道：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跑！先离开这里再说！” 反正已经暴露了，此时苏远山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不管不顾的带着家人往既定的方向跑去。 “哇哇哇” 一边跑，赵氏怀里的女婴的呜哇声没有停下，直叫得苏不惟额角的青筋抖动。 噢！真是糟糕透了！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配上此起彼伏的喘气声，大家都累透了，可他们丝毫不敢慢下来，咬着牙继续往前冲。 后方追来的人很多，那沉重的落地声无形中带给苏远山一行人强力的压迫。 慢慢的，身后的火光暗淡下来，苏不惟苍白的脸上不自觉扬起释然的笑容。 终于跑远了！ 可还不等苏不惟多高兴几下，黑沉沉的前方突然窜出一堆侍卫。 他们手持破了一半的兵器，就这么笔直的挡在了他们的前方。 “孩子的命留下，其他人都杀了！” 领头的一个青年高声说道，连一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苏远山一行人留，就这么一挥破刀，带着身后的侍卫杀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带路的苏不惟不退反进，寒光照人的黑剑被他横于胸前。 “咔嚓”一声，领头侍卫的兵器应声而断，一同裂开的还有他的脑袋。 苏不惟一个跃起，把领头侍卫的身体整个踢开，“快走！” 不用苏不惟提醒，他身后的苏远山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的跟在苏不惟的身后，疯狂开跑。 “他手里的刀好锋利！”其他侍卫眼红的盯着黑剑，既有些觊觎，又害怕被它所伤。 那个男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武功不是花架子，再加上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的兵器最完整且锋利，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追上去。 苏不惟等人注意到后，更是抓住机会，不要命一般的疯跑。 眼看苏不惟等人就要跑离他们的视线时，追兵来了。 “你们愣着干嘛？！都死了嘛！要是放跑他们中的任意一个，你们就都得死！” 追兵中领头的那个正是秦将军，他怒目而斥，一脚就把愣在原地的其中一个侍卫踢倒在地。 “快给我追！” 原本愣着的侍卫立马回过神来，高声应和后，和秦将军身后的侍卫一起追了上去。 那个倒在地上的侍卫抓住秦将军的腿，求饶似的说道：“将军饶命！不是我们胆子小，实在是那些人的兵器太厉害了！元小将就被那个男孩一招杀了，头都掉下来了啊！” 秦将军本要踢人的动作倏地一顿，凝眸道：“他们有没有破损的兵器？刀还是剑，还是其他的？” “是一把黑色的剑！特别锋利，就算是在天灾前也一定是把好剑！” 秦将军眯着眼睛开始盘算。 一路逃难，他们的兵器受损十分严重，别说是普通的铁器了，就连一把拿的出手的匕首都没有。 侍卫们武装的兵器也都是一些破了大半的家伙什，只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们起到威慑作用。 甚至于是昱皇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把趁手的兵器在这种环境下非常重要。 这么想着，秦将军忍不住勾唇，“这样啊…那就更不能把他们放过了。” 说完，不再理会脚边的侍卫，飞快的朝前面跑去。 不管他们的兵器是哪儿来的，他都要了。 “他们追上来了，阿娘你跑快点啊！”苏不惟大口呼气，又大口吸气，趁着呼吸间隙焦急的催促道。 “已经很快了…” 赵氏抱着女婴，只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力，可不管她再怎么用力，依然在慢慢落后。 “站住！” 秦将军一马当先，几个箭步就跃过身前的侍卫，来到了赵氏身后。 然后他抽出腰间的剑，猛地朝前刺去。 剑尖直指赵氏的后心窝。 苏远山往后看时注意到了，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一个用力，就把赵氏扯了过来。 就在下一瞬，剑尖重重的刺进土里，脆弱的剑身经不住力道，在此瞬间竟然裂成两半。 “该死！这把破剑！” 秦将军恶狠狠的呸了一口，视线往苏不惟手中的黑剑看去，想要争夺的心思更加强烈了。 他大吼一声，从袖子中掏出几根尖端消磨得十分尖锐的木棍，脚后跟一个借力，整个人就这么向赵氏扑了过去， 柿子挑软的捏，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现在谁会最先倒下。 赵氏踉跄的又往前跑了两步，艰难的躲过了秦将军的虎扑，可后背依然被木混刺伤，再想坚持就难了。 “不行了，你们别管我，再跑快点！”她眼角渗出几滴泪水，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抓到了。我命令你们赶紧停下，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女的！” 秦将军忍不住哈哈大笑，俯身把赵氏怀里的孩子抓走，丢给身后追来的侍卫，同时擒住赵氏。 孩子是不可能杀的，其他人就没这个待遇了。 而且看样子，这个女的和其他人是一家人。 只要他抓住了她，其他人也跑不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 不忧 这可怎么办？ 苏不惟和苏远山留在原地。 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放弃赵氏，他们做不到，可让他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回去等死，又不甘心。 就在苏远山和苏不惟束手无策、进退两难之时，苏不忧不小心从两人背后探出头来。 “哦？还有孩子呢，你去把另一个孩子给我抓过来！” 秦将军以胜利者的姿态，命令身后的一个侍卫去把苏不忧抓过来。 在他看来，他已经赢了这些可笑的猴子。 虽然现在驻地的孩子用来祭祀已经绰绰有余，但是为了以防不测，哪怕孩子的数量已经够了，秦将军依然不愿意在孩子身上有意外发生。 或者说，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救命稻草发生意外。 身后的侍卫领命，动作粗鲁的把苏不忧提溜过来。 苏远山和苏不惟纷纷敢怒不敢言的捏紧拳头，一副想要发泄，却又受迫于人质威胁不敢动手。 苏不忧瑟缩着小小的身体，和女婴一起被侍卫团团包围。 秦将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不惟腰间的黑剑，以不容人拒绝的口气指使道：“把剑给我丢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把这个女人杀了！”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我把东西给你了，你反手就把我娘杀了怎么办！” 苏不惟大声回道，“除非你先把我娘放了！还有我弟弟，你也要把我弟弟他们放了！” “你的要求可真多，我要是不答应呢，我把你杀了照样可以把剑拿到…”秦将军不耐烦的拒绝了，同时右手抬起： “把他们都杀了！” 他厌倦了和这些人说废话，反正他带来的侍卫很多，就算他们有兵器，也双拳难敌四手，车轮战也能把他给磨死。 总之，东西他必须拿到手！ “是！” 伴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应答，苏不惟和苏远山理所当然的被包围了。 秦将军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苏不惟一时间也有些发愣，他看着被副将擒拿住的赵氏，再看看被围在后方的苏不忧和女婴，当即和苏远山对视一眼。 事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凭借着十足的默契，苏不惟只给苏远山一个眼色，两人就手提刀剑，齐齐冲向正前方，并打算以此为突破口突出重围。 后来的侍卫们没亲眼见过苏不惟砍头的情况，心中不屑的以为这两个平民就算有兵器，也绝对提不起勇气杀人，他们也有些有恃无恐。 可当刀锋与剑刃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水花，并朦胧了他们的视线时，他们再想后悔就已经迟了。 “啊！我的手！” 原本热血沸腾的呐喊变为一声声惨叫，须臾间，挡在前面的侍卫就倒下了大半。 苏不惟面目带着少见的严肃，手中的黑剑舞得虎虎生威，一个旋身，就能收割掉一条人命。 温热的鲜血洒在他的脸上，却暖不了他的眼眸。 “小心！” 苏远山调整角度，以自己手里的刀抵挡住了朝苏不惟后背袭来的危险。 “谢谢阿爹！” 只有在和家人说话时，苏不惟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父子俩就这样相互扶持着，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没有厚实的盔甲，没有趁手的兵器，就连高高在上的心态现在也被轻松打碎。 “不要杀我！” 侍卫们都惜命怕死，看到苏不惟和苏远山愈杀愈勇的势头，纷纷起了退意。 “不准后退！谁后退，我就先杀谁！” 说着，秦将军眼睛都不眨的掐死了一个逃兵，然后一脚踹在另外一人的屁股上，“给我上！不然就看看是他们先把你杀了，还是我先把你杀了！” 本想逃跑的侍卫们看到死在面前的同伴，怕得一个腿软，再怎么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 可势头到底比不上苏不惟和苏远山。 一刀一剑在夜色里飞舞，转眼间就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处于上风的苏远山和苏不惟慢慢处于劣势。 他们毕竟是两个人，不是铁做的，而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窝更比一窝多的侍卫。 他们累了，就会有其他没有累得人顶上来。 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苏不惟和苏远山被擒住也是时间问题。 “呵呵，虽然代价有点大，但是东西能拿到就好。” 秦将军自信的背着手，以只能自己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而且，他这样咄咄逼人、誓不罢休的态度，也能让驻地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老实一些。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赵氏不经意的瞟了眼苏不忧，然后迅速移开。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个眼神，苏不忧就奋起而动，凭借着小小的身子，从袖中摸出匕首，然后朝前方的人刺去。 那人以后背对着苏不忧，可能也没想到一个只能当祭品的小孩竟然还能反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了匕首之下。 这还没完，苏不忧杀完一个人后，强忍住心中的战栗，又朝其余人扑去。 短短几息内，就有四个人失去了呼吸。 而苏不忧奔去的方向，正是赵氏。 秦将军也注意到了后方的异动。 好家伙！居然连一个破小孩都能有把像样的匕首！ 秦将军心头惊讶，同时动作凶狠的向苏不忧踢去。 秦将军动作又快又狠，苏不忧的反应不是很灵敏，眼看就要被踢中时，被人擒住的赵氏也有了动作。 只见她挣脱身后之人的大手，整个人扑通一声抱住秦将军的大腿。 苏不忧也顺势躲开了危险。 “你个臭娘们儿！给我去死！” 被一个女人阻止了动作，这令秦将军恼羞成怒，他不管不顾的抽出尖锐的木棍，朝赵氏刺去。 可赵氏也不傻，见到苏不忧脱离了危险，当即就和他一起往后逃。 苏家的两方人正在汇合。 “快过来！” 苏远山高呼一声后，一个抬腿，和苏不惟一前一后的护住了苏不忧个赵氏。 “阿娘，还有小妹妹在他们手里！” 苏不忧大口的喘着气，两只沾染着鲜血的手都在发抖。 他太怕了！ 各种腥臭的味道、血淋淋的尸体，他真的好想哭。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儆猴 “先别哭！至少现在她是死不了的！”苏不惟砍杀完一人，同时回道。 他们明明计划的好好的，本来是可以平安顺利的离开这里。 可就是因为那个女婴，导致他们现在处于这种境地。 虽然很明白，这种事情怪不了她，可苏不惟心中还是有些窝火，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苏不忧停下呜咽，勇敢的站在赵氏身前，和家人们一起往外冲。 眼看人群中被他们杀出的窟窿口越来越大，苏不惟激动的说道： “我们先把自己保全好再说吧！快走！” 苏不惟说完，率先拉着苏不忧颤抖的手离开。 赵氏和苏远山对视一眼，正要跟上他的脚步，就被身后一声巨响所制止。 “贞…国师，你来了！” 秦将军语气难掩喜悦，凑过去作了一揖。 也不知道贞人做了什么，才会使一个桀骜之人低下自己的头颅。 苏不惟等人错愕的看着贞人，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贞人没有纠正秦将军的称呼，这也正好满足了他心中难言的虚荣心。 “怎么几个平民都对付不了？耽搁了这么久，驻地里的那些人该以为你们人人可欺了。” 贞人不轻不缓的说道，眼角的余光却在仔细打量苏不惟一行人。 嗯，四个人中就有三个人有兵器，看样子兵器还很锋利好用，再看自己这边的破铜烂铁。 呵呵，难怪拖到现在还没解决。 真是没用啊… 贞人心中轻蔑的想道，对苏不惟一行人的轻视并没有减退，反而是对秦将军等人更加看不起了。 “这些人狡诈得紧，一个个又跟不要命了似的，我们也很难办…” 秦将军干巴巴的解释了两句，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是嘛…” 贞人不轻不重的反问了句，然后不等秦将军回应，就踩着脚下的尸体，走向了依旧啼哭着的女婴面前。 “小孩子就是烦人，但是，他们也是最诚实的…” 噗嗤！ 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爆开，犹如一朵朵怒放的傲梅。 烦人的啼哭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哪怕之前有些嫌女婴烦人的苏不惟，也怔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苏不惟等人呆呆的想道：之前不是还舍不得对任何一个孩子下手吗？ “毕竟，要不是她，我们还发现不了这些要溜走的臭老鼠。” 贞人毫不在意被弄脏的衣服，仿佛只是捏爆了一个浆果。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看别人，而是盯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看了半晌才声音沙哑的笑道：“熟了，可不能浪费了。” 这声音让人听了很难受，有如砂纸在摩擦，又像是有一口痰粘在喉管中，上不去下不来的隔应得慌。 然后，他随意的伸出手，在那团模糊的东西里搅弄，后又掏出什么东西，吃丢进嘴里。 紧接着，他的舌头把手指一根根的舔干净。 这么作呕的一幕，却被他演出了一脸陶醉沉迷的表情，就连他的自己人秦将军等人，都恶心的干呕起来。 苏不惟等人自然也觉得恶心。 可现在不是他们呕吐的时候。 不用人多说，苏远山和赵氏领着两个孩子，趁着贞人进食的时候，头也不回的开始跑。 那股拼命劲儿，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秦将军等人被贞人的所作所为所震惊，并没有及时追上去。 眼看苏远山等人就快要跑离众人视线。 但是贞人过来可不是表演吃肉的。 他只是不想浪费。 待他一根根的把手指缝的鲜红舔舐干净时，苏远山等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可就在这一瞬，贞人的身形就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他就已经笑着站在苏远山等人身前了。 “跑这么快干嘛？你们真要去南边送死？” 吓！ 苏远山等人一个趔趄停下脚步，堪堪停在贞人身前。 这人速度怎么这么快？！ 苏远山等人没有回答，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要再跑。 可他们刚刚转身，就感觉膝盖窝一痛，低头去看，就见贞人手中掂来掂去的小石子。 苏远山等人没有气馁，挥举着手中的刀剑就向贞人头上砍去。 飒飒飒… 明明极快的动作，却被贞人轻松躲开，紧接着他手中用力，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然后朝苏远山等人射去。 唰的一下，苏不惟站出来，替家人们勉强挡住攻势。 可再怎么挡，终究有漏网之鱼。 苏不忧第一个被石子击中，他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臂，吃痛地叫出声。 然后就是苏远山和赵氏被击中，最后连苏不惟也没能幸免。 可就算大家皆负伤了，也没有放弃。 苏远山和苏不忧手里的刀和匕首，一个向贞人的脑袋刺去，另一个向贞人的心窝刺去。 同时苏不惟一个跳跃，猛地抱住贞人的大腿，不让他动弹半分。 前后不过一息，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可谓是默契十足。 至少周围的秦将军等人是没有反应过来的。 看似十拿九稳的结果，却有意外发生。 贞人眼睛都不眨的无视了近在咫尺的杀意，先是抬腿一脚踢开苏不惟，紧接着右手一拽，竟顺手把身后的一个侍卫扯到自己身前。 若说苏不惟等人的动作很快，那贞人的动作就更快，几乎只在毫秒内做出了反应。 然后下一瞬，贞人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而他身前的那个侍卫则呻吟一声，倒在了地上。 同时，贞人敏捷的握住苏不忧和苏远山的手腕，重重的甩到一边。 “呃…咳咳！” 苏不惟等人跪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一派轻松的贞人。 站在他们面前的人，身形虽然佝偻，但是此时他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形的压力甚至迫得人们抬不起头。 太强了，他们打不过。 “好了，我不想跟你们玩，老实点跟我回去。在这种地方杀鸡儆猴真的很多余。” 就算要做，最后的戏份也要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然效果会大打折扣的。 贞人右手一拂，就要招呼人过来绑了他们。 但就在这时，赵氏动手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失效 只见赵氏整个人如野兔般，发疯似的朝贞人扑去，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重蹈那个孩子的覆辙。 贞人不屑的撇撇嘴，对于赵氏秋后蚂蚱的找死行为十分轻蔑。 毕竟没有人会在意蚂蚁的啃食。 他随意的抬手，就要用比刀还尖锐的手指把赵氏给掐死。 这种女人比不上刚才那个孩子，他没有进食的欲望。 周围以秦将军为首的人有些惧怕得站在原地，不敢过去插手。 实在是刚才贞人的行为太过骇人，那狰狞的面孔，让人提不起反抗的欲望。 秦将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个女人杀死就杀死吧。 只希望这个人不要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苏远山等人都瞪大了眼睛，她这是要干嘛？！危险啊！ 苏远山等人和秦将军等人的想法只在转瞬间结束，那边的贞人手速极快，不过眨眼就攥住了赵氏的脖子。 “很久没听过了…女人的脖颈裂开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曲子。” 贞人咧开嘴，露出内里的泛着寒光的牙齿，手也随之用力。 整个过程快得连苏远山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可令人意外的是，赵氏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是信心十足的贞人被一束亮光弹开。 “啊！” 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重物凹陷进硬土的钝声。 众人不由得凝神去看，就见贞人狼狈的陷在土里，骨瘦嶙峋的身体无意识的在抽搐，光是看着就让人牙疼。 而赵氏则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身上隐隐有光所庇。 一旁的秦将军不禁大惊失色，这个女人居然这么邪门？什么都没做，就能让贞人吃瘪？！ 苏远山等人见状，也松了口气。 “呼，你们还记得阿乖给的那个吗？”苏远山使了个眼色，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人，所以他并没有言明那个东西是什么，不过一家人懂得都懂。 是苏不惊给的镯子。 “兴许就是那个庇佑了她。” 苏不惟喜滋滋的咧嘴笑，“阿娘，快回来！我们先…” 我们先走！ 苏不惟的这句话还没说话，就被倒在地上的贞人的动作所震惊。 “阿娘小心！” 此话一出，贞人的拳头就碰到了赵氏的脑袋。 “哈哈哈！爆开吧！” 贞人状若疯癫的呐喊道，然后五指间的指甲猛地变长，每一个都比刀锋利，在若隐若现的微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赵氏也不怂，扬着脑袋直面贞人的五指刀。 倒不是她不怕，而是事到如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她很相信苏不惊。 下一瞬，出现了一道道清脆的咔嚓声，是贞人的指甲断裂开了。 赵氏笑了起来，她就知道会没事的。 可是这次的贞人，却没有太多惊慌，见到自己的引以为傲的指甲断开了，反而笑得比赵氏还大声。 笑声诡谲且肆意，把赵氏连同周围人的视线一并吸引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漆黑的东西嗖地一声迅速飞来。 唰的一下，那个东西就粘在了赵氏的脸皮上。 啊！这是什么！黏糊糊的，又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赵氏迫于熏人的味道，泪水都被熏了出来，只好把眼睛闭上，心里猜测道。 “想不到你还有点东西，如今看来，我倒是可以尝两口呢，桀桀。” 就在赵氏纳闷之际，她的脸陡然间开始发烫，隐隐还能听见发烫的地方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好痛啊！ 赵氏痛苦的呻吟，下意识的用手去捂脸。 可她的手在碰到脸颊的刹那，也开始剧烈疼痛。 “阿娘！” “静娘！” 苏远山等人焦急的上前几步，却被秦将军等侍卫拦住。 “国师想做的事，你们还是别插手。” 苏不惟不服，撸起袖子，提起黑剑就开打。 苏远山和苏不忧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当即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旁。 秦将军虽然兵器比不得他们，但是胜在人多，一时间，两方人又厮杀在了一起。 另一边 贞人狞笑着把赵氏踢到地上，用脚摁在她的手上，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怎么不动了，是快死了吧！哈哈哈！” 赵氏虚着眼睛，隔着眼睫间朦胧的冷汗看见了贞人大张的嘴里，竟然没有舌头！ 不…不完全是，应该说他的舌头只有半截。 再回想起先前脸上那滑腻腻的触感，赵氏恍然明白了什么，当即吐了出来。 这个畜牲前不久还吃过… 就在赵氏痛的快要晕厥过去时，她的手腕处忽地传来一阵清凉感。 那股清凉顺着手臂，把她的身体从上到下的笼罩。 好舒服… 赵氏身上烧灼的痛感突然消失，她的喉间溢出一阵轻微的叹息。 活过来了，这一切都是阿乖在庇佑她。 与此同时，粘在赵氏脸上的舌头如同遇火的草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团灰烬，最后又随风飘远。 “我的舌头呢？你个贱人做了什么！你给我去死！去死！” 目睹了这一切的贞人崩溃的大喊大叫，踩着赵氏的脚陡然用力，竟是要把她的手直接踩断。 可赵氏手上戴着的镯子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呢？ 发狂的贞人被镯子给弹开，再次重重的瘫倒在地上。 这次弹开的力道明显比之前那次大，他的身体足足把一棵树撞断才堪堪停下的。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么重的冲击并没有让他流血。 他的身体好像不是血肉做的，而是木偶、布娃娃之类的东西。 赵氏喘息着站了起来，倚仗着手镯，她本想过去确认贞人死了没有，可抬腿的瞬间，她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腕间似喀嚓声发出。 赵氏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抬手去观察，当她看到手腕上空无一物的印记时，心猛地跌落低谷。 果然，镯子消失了。 虽然阿乖曾经说过，镯子能护她五次。 可也许是因为这个贞人的攻击太过迅猛，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竟只在三次后就失去了作用。 一想到这里，赵氏就不打算再过去找死了。 她迅速和苏远山等人汇合，并言简意赅的催促道：“赶紧走！” 苏远山等人应声点头，一起朝后跑离。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带走 苏远山一行人跑的飞快，秦将军一声令下，就要带人去追，却被从后方爬来的贞人拦住。 “呵呵，让他们走吧。” 秦将军脸色发黑，他带来的侍卫折损了这么多，让他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不可能！ 许是看出了秦将军的不以为然，贞人心情不错的解释道：“我说过，跑不了的。” 秦将军发愣，他看着贞人满是泥土的身体，还有缺失了一半的舌头，心头有些凉意。 这样的伤势都不能把他杀死吗？ 忽然间，他想起这个贞人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武功，而是… “国师，您是算到了什么吗？” 贞人但笑不语。 就在秦将军疑惑不解之际，跑出去很远的苏远山一行人突然尖叫一声，再然后就失去了踪影。 “走吧，猎物落网了。” 贞人抖抖袖子，率先朝对面走去。 秦将军摁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带着一群伤残不已的手下跟了过去。 侍卫们高举照亮的木棍，脚下的路清晰可见。 一路上安静不已，压抑的空气甚至迫使秦将军等人放缓了呼吸。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地势凹凸不平的地方。 而令人瞩目的是，这片土地的中部有一个巨大的图案。 图案呈圆形，其上勾勒出一朵朵神秘的花纹，像是人骨，又像是不知名的花朵。 而苏远山一行人一个不落的躺在上面，没有动弹。 “去吧，把那些人给我捞上来。”贞人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圆形阵法，理所当然的对周围的人发出指令。 “他们…死了吗？” 秦将军忌惮的看着莫名出现的圆形图案，没有上前。 谁知道他过去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倒在地上？！ “出息…他们没死，这个阵法不会杀人的。”贞人鄙夷的冷哼一声，“这些人抓到我住的地方，由我亲自处理。” 秦将军的喉结微微滚动。 被这个人带走亲自处理，还不如被他一刀剜了心痛快。 在秦将军心中被定义为可怜人的苏远山一行人，就这样被众多侍卫拖到了驻地里贞人的地盘。 听到这里，苏不惊心中焦急万分，“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被关在了这里？阿娘阿爹他们怎么样？” 苏不忧啪嗒啪嗒的擦着泪，“那个老头之前多次杀我们，一次都没有成功，他就以为我们是得神庇佑的人，所以没有伤害我们，而是把我们关起来，打算把我们作为另一种祭品，准备在祭祀当天杀了我们祭天。” “呜呜呜…我更倒霉，不仅要当祭品，还被他踢出来，让我干活，然后今天又被他们关在这里。” 苏不惊满头黑线，“他为什么要让你干活？” 明明二哥看起来更能干吧！小弟这体格，一次也搬不动二两东西啊。 苏不忧比苏不惊更委屈：“我不知道啊，他把我们的兵器都抢走了，我也不敢反抗。” 苏不惊轻叹一声。 也难怪他们被关了起来，那个自称国师的人，实力一定相当不俗。 突然，苏不惊想到自己那个木牌子上写着的“元亨利贞”，自言自语道： “是大哥想错了，元不是慎始的意思，元还可以指…头！亨是有用锅烹煮的意思，利，就是好的一面，而贞…” 苏不惊眯着眼睛，“就是占卜啊。” 啧，真是如此的话，那大月国还真是恶心呀。 苏不惊嫌恶的皱眉，仔细的把苏不忧脸上的脏污擦掉。 苏不忧乖巧的仰着头，任由苏不惊动作。 终于见到阿姐了，他好开心啊！ 之前吃过的那些苦，一看到阿姐就变甜了呢。 狭小的铁牢里，只有苏不惊和苏不忧两个孩子在内里的角落，其他孩子都齐刷刷的抓着栏杆哭闹，倒是没有人来烦他们。 当白净的小脸从污泥中显露出来时，苏不惊想了想，又重新把他的脸抹黑。 “乖啊，现在干净了反而不好。” 苏不忧听话的点头，又帮着苏不惊把自己的脸抹脏。 “饿了吗？想吃东西吗？” 苏不忧渴望的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摇头拒绝。 他知道阿姐有本事，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如果被看到了不好的。 苏不惊疼惜的摸摸苏不忧的头，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姐弟俩就默默的坐着，没有再说话。 抓着栏杆哭闹的孩子渐渐失去体力，一个个跌坐在地上，开始打瞌睡。 这也正常，这里的孩子年纪那么小，哭闹过后肯定会困。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苏不惊沉住心神，走到铁门处，想要徒手开门。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从地洞里进来。 苏不惊赶紧回去，把苏不忧抱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他小小的身躯。 “快装睡。” 沓沓声后，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站定在铁门口观察了半晌，才大声喊道：“起来了，吃东西了。” 听到有东西吃，原本昏昏欲睡的孩子们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冲冲的来到铁门前叫唤。 “嘁，慌什么，饿了谁也不会把你们饿死。” 汉子右手提着一个用树枝编的篮子，里面装着为数不多的食物，是飞鱼和草根帮子。 “鱼这玩意儿不好抓，两个人一条，然后一人一坨菜。谁也别抢，听到了嘛！” 但是这种时候谁还能听汉子的话，孩子们也只是无意义的“嗯”了几声，迫切的心态没有半分减弱。 “真是便宜你们了！坐着等吃的，什么福气啊！” 汉子一边抱怨一边给孩子分食物。 等篮子空了时，孩子们恰好分完食物。 “烦死了，怎么这么扣啊，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汉子烦躁的踢了踢铁门，然后恨恨的盯着吃的香甜的孩子，到底没有做出争抢的事。 苏不惊把煮好的飞鱼分成两半，又把大些的拿给苏不忧，然后自己一边吃一边看那个汉子。 “算了，就当养猪了…” 汉子临走前的嘀咕声被苏不惊听到，她不禁冷笑一声。 可是就连养猪，他们也舍不得让“猪”吃好点。 “阿姐…” 苏不忧有些害怕的看着汉子的背影，“我们能逃出去吗？我怕。”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逃出 苏不惊低声宽慰道：“先把肚子填饱。” 苏不忧点头，然后大口把食物吃完。 食物并不多，动作急的孩子两三口就能吃完。 待铁牢里的孩子们吃完睡觉之时，苏不惊拉着苏不忧不经意的来到紧挨着栏杆的地方。 “你还记得之前被关在哪里吗？” 苏不忧悄悄的打量了下周围，见没有人关注他们，这才小心的点头，“记得的，那个房子很大，阿娘他们就被关在最里面。” 苏不惊放心下来，知道路怎么走就好办。 “你先睡会儿，等其他人都睡沉后我们再走。” 现在那些孩子还只是浅眠，一点动静就会打草惊蛇，逃跑不急于一时。 苏不忧很听苏不惊的话，苏不惊让他睡，他就闭着眼睛睡觉，双手还死死的抓住苏不惊的衣袖。 这些日子他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有了依靠，紧绷的心神松懈后，没过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苏不惊头倚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假寐，实则在探听地洞外的动静。 外面的地上还有些人在走来走去啊…不过那个最棘手的秦将军并不在这里。 这倒是好事，当下只要等那些人走开，他们就能开逃了。 许久后。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苏不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弟，快醒醒，我们可以走了。” 一片黑暗中，苏不忧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然后跟着苏不惊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铁门处。 哎呀！他们又没有钥匙，这下该怎么出去啊！ 就在苏不忧犯难之际，苏不惊面不改色的捞起锁门的链子，咔嚓一声就把它捏断了。 苏不忧：……！ 苏不忧捂住嘴，掩下快要呼出口的惊呼声。 那么坚硬的铁链子在阿姐手里就跟泥巴捏的一样，阿姐好厉害！ “走！” 苏不惊挑眉，很是享受自家小弟崇拜的目光。 她动作轻缓的打开铁门，拉着目瞪口呆的苏不忧走到了铁栏外面。 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连脚步声都微不可闻。 “阿姐，他们呢？要把他们带着一起逃吗？”苏不忧望着睡倒一地的孩子，犹豫道。 这么多人都要作为祭品死掉，太恐怖了。 “不要，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相信自己会没事，你没看见刚才他们还一脸享受？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干活，真要是带他们一起走，他们反而会把上面的人引来。” 苏不惊毫不犹豫的牵着苏不忧的手，走上陡梯，“还有一部分呢，把他们带走也治标不治本，那些死赖着不走的孩子最后会顶替他们的名额，成为祭品。” “而且，如果我们带了他们一起逃，绝对逃不出去，刚上去就要被抓回来。” 苏不忧注意着脚下的阶梯，乖乖的点头，没有反对。 姐弟俩又安静的走了一会儿。 阶梯不长，不过须臾姐弟俩就来到了最上层。 走到这里，就走不动了。 因为出口被一块疑似石头的东西给堵上了。 苏不忧两眼放光的看着苏不惊，他没有办法，但是阿姐一定有办法的。 果然，一片漆黑中，苏不惊的小手摸上石壁，看似轻松的向前一推，就把严丝合缝的石壁给推开了。 外面的冷空气乍然袭来，不由得令苏不忧打了个寒噤。 苏不惊拍拍手，并没有把石壁推完，只是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 她先把头凑出去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苏不惊才拽住苏不忧跳了出来，然后反手把石壁推回原位。 “阿姐，往左边走！阿娘他们就被关在那里。” 苏不惊摇头，“先不去那里，大哥还在阳街呢。” 大哥！ 苏不忧突然扯住苏不惊的手，“大哥现在怎么样？” 苏不惊抚了抚苏不忧的手背，没好气的道：“现在才想起来啊。放心，跟你之前一样，做活儿呢，除了累点没什么危险。” “去救阿爹阿娘之前，我们先去跟大哥通个风。” 苏不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想着大哥跟阿姐一块儿，肯定会没事的。” “逗你的，走吧，路上记得不要随便开口说话。”苏不惊笑着道。 明明个头比苏不忧高不到哪里去，却总是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像个和阿爹一样高的大姐姐！ 苏不忧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乖巧的跟在苏不惊身后。 “喏，拿好了。” 苏不忧愣愣的接过苏不惊递过来的匕首。 阿姐怎么还有东西呀！ 匕首的手柄处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入手一阵温润，哪怕是苏不忧这个门外汉也明白这把匕首的不凡之处。 “阿姐你拿着吧，你拿着这把匕首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苏不惊无所谓的回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阿姐用拳头也可以很厉害！” 说完，一股脑的把匕首塞进苏不忧的怀里，抓着他就开始往阳街冲去。 苏不惊的速度很快，途中苏不忧只能眯着眼睛看路。 但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 面对高高筑起的栅栏，苏不惊并没有放缓速度，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一个跃起。 苏不忧扯着苏不惊的手，阿姐呀，到地方了，你怎么还不停啊！ 苏不惊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就这么直直的跃过了阳街的栅栏，俯冲下去。 阿姐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已经疯成这样了嘛！ 循着熟悉的道路，苏不惊往阳街深处而去。 这个时候的阳街并没有什么人，他们应该都在外面凿石之类的。 “阿姐，忘了跟你说了，祭台就快要搭建好了…我们得快点走才行。”苏不忧小声的说道。 苏不惊沉着气，点点头。 “好了，到地方了…”苏不惊牵着苏不忧落在只有片木遮身的地方，“诶，你之前住哪儿的？” “我…我跟着别人一起住的。那户人倒是没有为难我，可能也是看在我是祭品的份上吧，而且吃的我都是自己找的。”苏不忧低着头回道。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真的太压抑了。 所有人看着他笑的时候，他都会起鸡皮疙瘩，连觉都不敢睡得太死。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留讯 苏不惊轻叹了口气，“没事了，以后都有阿姐在。” 苏不惊四下看了看，这里的光线很暗，但是她还是看到他们“家”的对面多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的土地占地也挺大的，应该也是个有孩子的人家。 许以微薄的好处，就要把这些人的命都留下。 “啧，这么看着，外面的那个栅栏，还真像是地洞记得铁栏杆啊。” 都是铁栏，只不过孩子们在地下，这些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大人则在地上。 “阿姐，大哥不在这里，我们要等他回来吗？”苏不忧傻乎乎的问道。 “等什么？等下面的人发现锁坏了，地洞里还少了两个待宰的猪仔，然后再大肆找人，好增加我们逃路的难度？” 苏不惊无语的拍了下苏不忧的脑袋，“我们在这里留下讯息，大哥回来了自然能看到。” “有这功夫，我们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去把阿爹阿娘他们救了才是正事。” 苏不忧被苏不惊的语出惊人震到，敏锐的察觉到现在的阿姐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接着，苏不惊从仙府里拿了一根木棍放在角落。 那根木棍的顶端渗透出半凝固的黄色液体，正是之前收集的银树的树枝。 末了，苏不惊用手指在木棍旁的土地上留下了一行字：不要久留，冰河再见，一路小心。 “好了，小弟你带路，我们带着阿爹阿娘和二哥一起走！” 苏不惊捞起苏不忧，姐弟俩又悄然离开了这里。 除了多的一行字和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没有任何变化。 这次的路上，也许是因为要再见到阿爹他们，苏不忧的内心格外激动，就连苏不惊行动的速度都更快了。 “再往前走，不用转弯，对，就是那里！” 苏不忧兴高采烈的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地方，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快咧到牙根了。 苏不惊心情也不错，顺着苏不忧所指的地方看去， 那里一片灯火通明，房屋虽然简陋，但是格外结实稳固，绝不是阳街那种自搭自建的“草房子”可以相比的。 “那里就是国师住的地方，听说这里叫阴街。”苏不忧解释道。 阴街？ 比起阳街的昏天黑地，灯火璀璨的这里才应该叫阳街吧。 苏不惊心中默默吐槽。 “阿姐，那里那么亮，我们这样进去会不会马上就被发现啊。” 苏不惊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们被关得地方在哪儿，挨着国师的，还是怎样？” “就在国师的隔壁，我在那的时候，国师每次都会过来送饭，没有假借别人之手。”苏不忧指着阴街里最高的房子，道：“就是那里！” 苏不惊看着高处，心中暗暗盘算。 这里很亮，确实有点不方便偷偷潜入。 而且国师住的那个地方，周围有很多侍卫把手，比起来去自如的阳街，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了。 “你们被关在地下，还是屋子里的？”苏不惊问道。 “就是屋子里，模样和我们先前待的地洞里的铁牢差不多。不过要稍微宽敞点。”苏不忧回答道。 “小弟，我带着你行动有些不方便，这样，我把你送到冰河那里，你就在那儿等着大哥。” 啊？ 苏不忧脸色一变，小嘴一瘪，有些不情愿。 苏不惊冷静的继续道：“别害怕，靠近岸边的冰河没有什么危险。你和大哥汇合后，正好还可以把我们要做的事说给他听。” “小弟，这也是无奈之举，只有这样我们成功离开的几率才会更大。就这么决定了。” 苏不惊说完，抱着苏不忧飞快的往冰河而去。 大概知道苏不惊绝不会更改心意，苏不忧还是妥协了，在去冰河的途中详细的讲了苏远山等人被关押的地方的特征。 刚讲完，姐弟俩就到了地方。 “对了，这个戴上，然后进到水里去等着，冰雾能给你打掩护，别被过来抓鱼的人看见了。” 苏不忧捏了捏苏不惊给他的荷包，荷包表面的熟悉的热度令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是之前阿姐给过的香囊！ 有了这个，别说是半截身子在水里待着，就算脱光了也不会冷的。 “好！” 苏不惊亲眼看着苏不忧躲在冰雾后，嘱咐了句“注意看岸边的来人，还有别错过大哥了。”，然后就离开了这里。 “速度得加快了。” 苏不惊喃喃自语着，按照苏不忧的话，重新来到阴街附近。 这次没了苏不忧，苏不惊动作变得大胆，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里戒备森严的，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侍卫。但是对于苏不惊来说，却恍若未设。 几个旋身转步，苏不惊就潜入了国师住的房屋的隔壁的屋子。 屋子内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除了四方石头垒起来的壁面之外，只有一些摆得奇奇怪怪的桌子。桌子上还散布着一些细碎的石子。 苏不惊一处处仔细的看过去，对于这些石子态度非常谨慎。 从苏不忧的话里，她知道那个自称国师的人就是用这个东西伤人的。 想到这里，苏不惊忍不住勾唇，既然是对对方有利的东西，那她当然要让之消失才是。 苏不惊双手去捡，起初感觉这些石子有些发烫，不过这点热度于苏不惊而言，更像是烧得旺旺的火炉，根本不是事儿。 她三两下就把那些石子攥在掌心，再无动于衷的把这些石子丢进仙府。 做完这些，苏不惊才开始四下走动。 这里没有别的大件的物件，不存在遮挡一说，照理说应该很快找到才对，可苏不惊把整个屋子走遍了，依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就连一个铁栏杆的影子都没看到。 “奇怪，怎么没有呢。”苏不惊摸着下巴，心中猜疑不定。 她寻找的过程中，踩过的土地都被她顺手探查了，地下确实如苏不忧所说，没有第二个空间存在。 地下没人，屋子里也空空如也，那阿娘他们去了哪儿？ 苏不惊想着想着，眼神慢慢沉下来，她转过头，看向屋子的北边方向。 那里正是阴街最高之处，也是国师所住的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见 虽然不知道为何转移了地方，但是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苏不惊没有多想，身形一掠，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离开了空屋。 “这里还真…挤啊。” 苏不惊有些艰难的落地。 之所以觉得艰难，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阵法之类的棘手存在，而是因为这里有太多的石子了。 相比起旁边屋子的空荡，这里的地面铺满了碎石子，落地的那一刻，苏不惊甚至感觉自己踩碎了些。 咔嚓咔嚓… 声音很清脆，但是苏不惊直觉有点不对劲。 她迅速控制脚下的力道，俯身捻了一小块查看，然后蓦地瞪大眼睛。 “不是小石子，是…碎骨！” 初来时因为带着刻板印象，苏不惊没有多加留心，下意识就判定了这些石子。 可石子和骨头毕竟大不相同，苏不惊仔细查看后就发现区别了。 此时再抬头去看周围满地的碎骨，苏不惊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 那个自称国师的，怕不是疯子吧。 谁见过在自己住的地方洒满碎骨的人啊，这跟撒骨灰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地上每一块碎骨皆只有豆粒大，十分细碎，也不知道那个国师花了多少功夫才剁成这样的… 回想起从苏不忧口中听说的，国师用把玩石子的事情，苏不惊不自觉的把那些石子代入成碎骨。 呃…好恶心啊！ 苏不惊心中思绪万分，同时下意识避开地上的碎骨，尽量不去踩到。 可难免会踩到一些碎渣，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一些诡异的嘎吱声，听得人牙酸。 噢，真是够了！ 不管了，找人要紧！ 苏不惊不再理会噪音，开始四处打量寻找起来。 国师住的地方之所以称之为此街最高，自然是有两层的。 第一层没有什么隔间，苏不惊很快就搜寻完，依然没有发现苏远山等人。 于是她头也不回的往二楼走去。 通往二楼的台阶是用打磨粗糙的石头垒起而成的，所以有些摇摇欲坠，步子跨大了还会引起阵阵灰尘。 这么大的动静，苏不惊已经不抱期待不会被人发现了，只要那个国师没来，她就不怕。 二楼的空间比起一楼来说更小，不过地上没有密密麻麻的碎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书，还有一张像桌子的方形石块。 苏不惊不敢大意，彻底进入二楼之前先是查探了一番。 说来奇怪，刚才的一楼和二楼都没有床这种东西出现，出现最多的就是桌子。 难道那个国师睡觉时用桌子拼凑出来的？ 想到这里，苏不惊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她才笑了两声，嘴角就下垂了，因为她没有看到苏远山等人。 二楼空间不大，苏不惊不用进去就这里绝对没有苏不忧所说的铁牢，更没有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苏不惊眉头紧皱，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二楼，由粗糙木头组装的墙壁到有些不牢靠的地面，苏不惊都一寸寸的抚摸过去，同样没发现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苏不惊知道，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迟早会把其他人吸引过来。 久找不见人，苏不惊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急躁。 难道是她有什么遗漏？比如说机关什么的？ 苏不惊眼神渐变，重新把二楼从头到尾的搜寻了一边，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啧。” 苏不惊轻啧一声，眼角的余光看到靠墙的桌子时，眸光一顿，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书。 那个国师擅长祭祀卜筮，听苏不忧说，他们被抓就是因为他布下的阵法。 有没有可能，苏远山等人就是被隐藏在了这里，只不过因为阵法的遮蔽，所以她才没一下子发现。 心中有了大概的方向，苏不惊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书，开始翻看起来。 令人可惜的是，这本书上的文字苏不惊很是陌生。 联想到他大月国人的身份，这上面的字应该都是取自那个国家的。 苏不惊有些为难的抿着唇，这种看天书的感觉让她又有些无措了。 叹了口气，苏不惊有意无意的把书唰唰唰翻到最后，突然眸光一凝，直勾勾的盯着洁白书面的一角。 这个字她认识！ 说来也巧了，在永夜刚刚降临时，苏不忆曾把苏远山送给他的生辰礼物，那本书作为闲暇时分的读物，读给她听过。 当时她十分好奇，私下自己翻来看过，那本书的作者应该是真的在大月待过，讲的是大月的风俗习惯很是逼真，其中就有一些基础的大月国的文字附在其上。 不过因为上面介绍的文字并不多，苏不惊也只能认出零星的几个字。 苏不惊皱着脸，呲着牙看着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写的啥啊！ 最后，苏不惊通过为数不多认识的字，连蒙带猜的知道了这一页的内容。 “…什么内容啊，简直牛头不对马嘴，算了，不看了，我只需要知道这本书是讲阵法的就行了。” 苏不惊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把书放回了原位。 虽然这本书具体的内容她不知道，但是她推测出了这本书的大致方向。 “阵法…这里有阵法吗？” 苏不惊眼睛迅速掠过二楼，再次确认没有任何可疑之物后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就在这时，外面有侍卫在说话：“你们有没有觉得国师的屋子在发出声音？” 苏不惊听到后，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是脚下的步伐变得更快、更轻。 “什么声音？人说话的声音？你是产生错觉了吧，国师根本不在这。” 那个警惕的侍卫挠挠头，“不是，是咔嚓声之类的声音。” “行了，这房子什么德行你忘了？随便被风吹两下都会响，大惊小怪做什么！小心你家的屋子被风吹垮了！” 先前疑惑的男子马上反驳道：“你家才被吹垮呢！我家屋顶上的草上垫了石头的，稳当着呢。” 他的疑心不再，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着其他侍卫走离了这里。 屋子里搜寻的苏不惊松了一口气，再次全身心的投入到面前的一楼。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想你 苏不惊看着洒落一地的碎骨，心中忽然一动。 她站在台阶上，以高处俯视地上的碎骨。 看了会儿后，苏不惊忍不住勾唇。 仔细来看，其实这些碎骨的摆放并非毫无章法呢。 苏不惊本身就对阵法有些造诣，看到地上看似杂乱实则另有乾坤的碎骨，心中有了另一个主意。 她脚下用力，从台阶上一跃儿下，身体轻盈的落在地上，衣服掀起的微风使她附近的小碎骨发生轻微的位移。 碎骨发生的最细微的变化后，苏不惊静静的感受了下。 嗯，这处空间确实有很细微的变化。 看来她的方向没错，一楼这里确实有秘密。 而这些碎骨就是打开阵法的钥匙。 苏不惊稳住喜悦的心情，循着脑海里对阵法的记忆，非常轻松的破解了地上的阵法。 一步、两步… 当苏不惊用脚把地上的三枚碎骨挪到指定的地方后，一楼的空间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空气开始扭曲，脚下的土地似乎有变大，身处其中的苏不惊抬头去看时，就见原本一眼望到头的墙壁竟然在慢慢变长…不，准确的说是在慢慢变宽敞！ 原本遍布地上的碎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溜溜的土地，周围的桌子在宽敞的屋子里也不再拥挤。 苏不惊脸上露出激动，此时屋子的变化正好证明了她的猜想。 屋中还有屋，苏不惊就如同剥开了一个壳子，来到了壳子内里的世界。 这里很大，苏不惊在这里看见了一张木床，上面还有着厚厚的被子。 难怪外面没个正经睡觉的床，看这被子凌乱的堆成小山，想来那个国师就是在这里休息的。 呵，还真是小心呢！ 寻常人一进来看到满地的碎骨，只会打心眼里害怕，哪里还会想起那些碎骨其实另有用处呢。 苏不惊自言自语道：“如果不出意外，阿娘他们应该就是被关在这里了。” 苏不惊眯着眼睛往前看，眼睛被一处亮光所闪到。 这里的壁面上应该是混合了枯树树叶粉末，在黑黢黢的空间里散发出微弱但柔和的光线，照明还算清晰。 而那寒光应该就是被壁面的光线所反射出来的。 苏不惊直觉，反光之处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她嘴角含着笑意，飞也似的直冲过去。 不过她虽然心中有些猜测，在没正式确认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过去的途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无影去无踪的。 地面有些潮湿，阴冷的气息随着苏不惊的深入慢慢将她包围，再加上狭长的地形，那种感觉，就像是主动走进一头凶手的血盆大口中。 不过一会儿，苏不惊就来到了反光之处，不出苏不惊所料，反光的东西正是铁牢。 这里的铁牢比起地洞里关孩子们的那个像是临时做的铁栏，要更加坚固强劲。 寒光锃亮的柱面上依稀可以照见苏不惊的身形，触手的感觉是冷到心里的，铁牢外还有两个一黑一白的头骨放着，看上去很是邪门。 铁牢里的环境非常恶劣，地面没有用杂草之类的东西垫着，反而被人狠心的浇了水。 严寒的天气下，水不断结冰，而后又再次被人浇了水，所以才导致铁牢里的地面浑浊不堪，还黏糊糊的。 水应该才浇了没多久。 这样做的话，身处其间的人只要与地面有所接触，就会被冰所困住。 哪怕是姿势最艰难的站着，腿也会动不了，更何况坐着、躺着之类的？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虽然简单，却是非人一般的折磨。 而被铁牢关在里面的人，就是苏远山一行人。 “阿娘！阿爹！二哥！” 苏不惊眼眶中情不自禁蓄出眼泪，她瘪着嘴，就像是个受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父母，然后还想告状的模样。 虽然苏不惊一脸哭意，但是浑身上下却洋溢着几乎化为实质性的激动和喜悦。 “唔…谁？” “阿乖！” “妹妹！” 铁牢里的三人原本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可当他们看到苏不惊的身影时，全都震惊的惊呼出声。 “我怕不是在做梦吧！阿爹，你快掐我一把！”苏不惟傻愣愣的张大嘴巴，先是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可能是没觉得多疼，就又让一旁的苏远山掐他。 “哎哟！疼死我了，让你掐你还真掐啊…等等，我能感觉到疼？哈哈哈！我不是在做梦！妹妹真的从梦里拉找我了。” 苏不惟捂着脸笑得一脸傻样儿。 苏远山和赵氏喜极而泣，眼中盛满激动得泪水。 “阿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没被之前那场大风弄伤吧…这段时间有没有饿肚子呀，休息的时间够吗？有没有累着…有没有遇到坏人啊…呜呜呜，太好了，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我死也无憾了。” 赵氏带着哭腔的唠叨每念出一句，就会令苏不惊眼眶越红几分。 这些琐碎又平常的话，不仅没让苏不惊觉得烦，反而让她的心被点点填满。 赵氏隔着铁栏，苍白的脸挤压在竖条栏杆上，微微有些变形，瘦弱得右手穿过铁栏的缝隙，颤抖着摸上了苏不惊的衣袖，“穿的怎么这么薄，会冷的，女孩子不能受寒，阿娘给你拿衣服穿，阿乖饿不饿呀，我还有很多吃的…” 苏不惊不住的摇头，双手抓住赵氏的右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下巴，又从下巴处坠落到赵氏的手背上，就像是一颗透明的珍珠开出了花。 赵氏的手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一样，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阿乖不哭，不哭啊，阿娘这就拿东西出来…” “阿娘，我…我想你。”苏不惊瘪着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开，皱着脸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她明明不脆弱，和赵氏等人分开的这些日子也没有真的吃过什么苦，而且一路还有大哥陪着她。 可是一看到赵氏，她的眼睛就不听话的发酸，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巨物噎住一样，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说一句话都费力。 “呜呜呜，阿娘也想你啊，阿娘做梦都在想你…”赵氏一边哭一边笑，捧着苏不惊的小手亲吻，就像小时候一样。 一向大大咧咧的苏不惟也狠狠眨了眨眼睛。 要不是他现在下半身不能动，他高低得抓住苏不惊的另一只手哭唧唧。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如卦 苏不惊的情绪并没有激动太久，她擤擤鼻子，呼吸也渐渐平稳。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不说他们要急着逃出去，光是赵氏三人所处的地面就不能拖延太久。 “那些人真是该死！竟然把你们这么关着！”苏不惊眼里寒光乍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拳头不自觉捏紧。 苏不惟瘪着嘴，可怜巴巴的指着自己的腿，道：“妹妹！快救我呀！二哥的腿都冻得没知觉了。” 可不是嘛！ 赵氏三人坐在地上，与地面有接触的部分身体被冰冻住，整个人都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了。 “没问题！” 苏不惊说完，两手分别握住相邻的铁栏，然后用力往两侧使劲儿。 原本坚固的铁栏瞬间被拉扯变形，长条形的栏杆缝隙也随之变成椭圆形。 坚硬不可破的铁栏在苏不惊手中就像是可以随意捏玩的泥巴，脆弱不堪。 接着，在赵氏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个足以容一人通过的窟窿在铁栏上出现。 然后苏不惊急忙踏进去，蹲下身子，双手轻放于苏不惟被冻住的双腿上。 阿乖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赵氏等人疑惑不解之际，就见苏不惊的掌心下浮现出一团耀眼却并不灼人的橘红色光线。 苏不惟好奇的伸出手去戳，苏不惊并没有阻止。 感受着指尖的温暖，苏不惟不禁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感叹道： “哇，这是什么啊，好暖和啊！。” 自从他和阿爹阿娘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暖意了，干燥、温煦、适宜，这些东西都离他们而去。 每日呆在湿冷、刺骨的地牢，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冷的。 “二哥，等会儿千万不要动。” 苏不惊严肃的提醒后，全神贯注的帮苏不惟解冻。 一旁的赵氏和苏远山也安静下来，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打扰到她一样。 就连苏不惟也放缓了呼吸。 光团下的冰块并不是很坚固的那种，而是冰与水混合的，这就导致苏不惊的解冻速度非常快。 而最麻烦的不是使冰融化，而是苏不惟的身体在长时间的冰冻情况下，已经变得和冰块差不多冷硬了。 把苏不惟冻得僵硬的身体解冻并恢复正常才是最关键的。 苏不惊心中思绪万千，哪怕再急，也没有想过手法蛮横的快速解冻。 冰块在光团的作用下渐渐融化成水，流淌到地上，也有部分残留在苏不惟的衣服上。 没有了冰块阻挠，苏不惊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摸了摸苏不惟的腿。 啧！ 苏不惊摸到腿的刹那，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果然，最大的问题不是把冰块融化，而是他们的腿。 “二哥，我这样摸，你有感觉吗？” 苏不惟脸色有些发白：“没…没有。” “先把这个戴上，可能是身体冻得失去直觉，等身体回暖后再看看吧。” 苏不惊亲手把提前做好的荷包挂在苏不惟的脖子上，然后掌心光团褪去，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团被她打进苏不惟的身体里。 苏不惊打算先借助流火阴阳草的自热保暖的特性，让苏不惟恢复体温。 至于刚才那一团灵气，会按照苏不惊的指引，在苏不惟的体内自如流淌，替他打通停滞阻塞的经脉。 如果苏不惊再晚来几天，情况还会更糟。 苏不惟的情况给了苏不惊危机感，她不敢耽误时间，因为还有赵氏和苏远山没有解冻。 “先给你阿娘解冻，我还能再扛会儿。”苏远山勉强笑着道。 虽然他并不知道苏不惊手下那团光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把坚冰给融化，但他没有多问，只当没看见。 赵氏也一样，她含着笑看着苏不惊，仿佛感受不到浑身的冰寒一般。 苏不惊没有多言，蹲着帮赵氏解冻。 苏不惟则听话的坐在原地，试探性的活动自己慢慢恢复知觉的身体。 铁牢里的解冻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在苏不惊没看到的地方，有人进入了屋子。 …… 一身短装的老人背着手，闲庭信步的走进了屋子。 他的脚踏进屋子的刹那，他的表情就凝固起来，背在身后的手一顿，指缝间的几颗白点瞬间被他聚昱掌心。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阴谲苍老的脸庞。 可不正是贞人嘛！ 贞人往后退了半步，身体离开了屋子，就这么站在门口，他眯着眼睛，轻声喃喃道：“怎么感觉有点不一样，难道有人来过？” 他站在门口，眼睛迅速的扫视了一楼的地面，他是在观察地上的碎骨。 可是看了半天，仍旧没有看出变动，地上的碎骨摆放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这是自然，苏不惊在解开阵法后，出于谨慎的心理，顺手将其复位了。 贞人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还是放心不下。 “不对…我得起一卦。” 相比起眼前所见，他更相信自己的本事。 他习惯性的于手中起局，九宫八卦在他心中清晰明了，可临到头又忘了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时日为何，排不出盘，只好愤愤的一甩袖子，右手从袖口中一抓，虚虚抓了一小把碎骨。 他认真的数了数碎骨数量，口中喃喃低语。 “离宫卦…且临勾陈，又恰好是伤门那块地方让我不安，呵，果然有变！” 贞人嘴角轻勾，手中的碎骨被他随意的撒在外面，抬腿就进入了。 “让我看看，是哪只小老鼠溜进去了…” 另一边，地牢内，只剩下苏远山仍然被冻在原地，苏不惊正在帮他解冻。 “你们的情况怎么样，我只差一点点了。”苏不惊头也不抬的询问道。 “还行，可以走，就是想跑还需要点时间。” “我们没事的。” 赵氏和苏不惟活动手脚，不停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脱离了冰块后，他们终于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相比起身体的一点僵硬这种小问题，苏不惟和赵氏已经很满足了。 苏不惊笑着道：“嗯，那就好，等阿爹脱困，我们就去和大哥他们汇合！” 突然，苏不惊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她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袭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苏不惊惊疑不定的说道。 “什么动静？” “我没有听到。” 赵氏和苏不惟静了一会儿，然后摇头回道。 可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令苏不惊放下心来。 “不，地面确实有很轻微的振荡，我感觉是有人来了。” 苏不惟苦恼的说道：“那怎么办！这里根本没有出口呀。” 他们目前处于最深处，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必须从入口出去。 而如果苏不惊没有听错，来的那个人就在入口处，他们要是就这么出去，绝对会碰面的。 赵氏的脸色也不好看：“阿乖，能来这里的人只有那个国师。” 那个国师性格阴晴不定，下手又极其狠辣，这段时间他们在他那里吃了不少苦。 “我再加快点速度，既然人已经过来了，碰面是迟早的事情，别慌。”苏不惊稳住心神安慰道。 “我身上的两把匕首，你们自己拿过去应应急。” 赵氏和苏不惟随即从苏不惊身上找出了两把匕首，然后面色严峻的站在苏不惊和苏远山身前。 沓、沓、沓… 没过多久，沉重的脚步声渐渐传来，这下大家都听到了。 狭窄的地道内，脚步声不慌不忙的走来，昏暗的光线把气氛衬得有些压抑。 这样的情况下，赵氏和苏不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颤抖的手把匕首握得更紧。 “呀，我好像看到了，你们怎么出来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远远的，一道沙哑的嗓音在地道内蔓延开来，淡淡的回音回荡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这声音说不上好听，像是砂纸互相摩擦发出得声音，听得苏不惊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苏不惊撇过头去看，就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地道，还看见苏不惟和赵氏的背脊都弯了。 “阿乖，那个人就是国师，他很强。”苏远山看着前方，低声对苏不惊说道。 不过令大家庆幸的是，他现在离苏不惊等人还有些距离。 苏不惟说道：“还好，他要过来还需要点时间，妹妹，你别分心…” 然而下一瞬，那道身影就到了他们跟前。 苏不惟：…… 苏不惟沉沉的呼出一口气，差点被突如其来的老人吓得一声尖叫。 “桀桀，我这不就来了？”贞人咧开嘴，有些玩味的笑道。 惊急之下，苏不惟手中的匕首唰的一下朝贞人的脑袋刺去。 贞人却不急不慢的丢出一颗碎骨作为回应。 两物相撞，发出一声钝钝的叱声。 可令贞人惊讶的是，往日无坚不摧的碎骨被锋利的匕首碰到后，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苏不惟不改方向，匕首力道很重的向贞人的面门袭来。 贞人赶紧往侧面一躲，堪堪躲开攻击。 “呵，想不到你这玩意儿还有点意思，强度这么硬啊。”贞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看着匕首说道。 他还以为这匕首和之前遇到过的都没差，看来是他想错了。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短短一息的交锋，把苏远山、赵氏和苏不惟的警惕提升到最高。 苏不惊手下的光团在贞人出现的刹那，就化为无形。 “就是这个臭老鼠把你们放了？”贞人发现了眼生的苏不惊，再看看变形的铁门，明知故问道。 苏不惊看着只剩下最后一点的冰块，没有说话。 “有点力气嘛，你跟他们是一家的？”贞人又问道。 苏不惟怒气冲冲的吼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贞人笑道：“是的话，就把她和你们关在一起，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举行祭祀仪式了，我还嫌你们这些祭品少了呢。” “如果不是的话…” 说到这里，贞人顿了顿，然后就一言不发的冲了过来，五指成爪，狠狠的向苏不惊的脑袋袭来。 “那就去死吧。” “小心！” 苏不惟整个人扑了过来，拽住贞人的腿，同时用匕首刺去。 赵氏也义无反顾的抓住贞人的另一条腿，学着苏不惟的动作，朝贞人的小腿刺去。 贞人的行动被苏不惟和赵氏止住，眼看匕首就要落下，他却没有心慌，反而顺着赵氏和苏不惟的力道，猛地向后退，同时两腿发力，一下子就把苏不惟和赵氏踢到石壁上。 而他自己则从容的拍了拍裤腿，继续向苏不惊而来。 “阿乖，你先躲开，先别管我！” 苏远山惊恐的看着一动不动的苏不惊，语气急促的让她快走。 他是走不了的，他的身体仍然被冰冻着，但他不能拖累了苏不惊！ 苏不惊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就在贞人靠近她时，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一眼，右腿朝后蹬去。 贞人不屑的撇撇嘴，显然对于一个女娃娃的反击十分看不上，想要躲，却发现自己根本躲不了。 贞人：…！ 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下一瞬，贞人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壁上。 因为力气很大，壁面甚至被砸的微微凹陷。 死一般的寂静。 “咳咳…” 咳嗽声后，一道凉风倏地向苏不惊而来。 竟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苏不惊右手不动，左手抬起，一阵细密的冰箭裹挟着寒气，直面贞人而去。 贞人这次有所准备，他的身体灵活的四下躲避，三两下就躲开了全部冰箭，甚至一些刁钻的角度也被他躲开了。 “咦，这是什么招式？你到底是谁？！”贞人面色凝重的看着冰箭，心中的轻视收起，一咬指尖，就要继续攻击。 谁知哪些插在土里的冰箭却从土里飞出，然后像是有生命似的，再次朝贞人袭来。 贞人没料到这种情况，虽然有些措手不及，可他还是灵巧的躲开。 他抓住一根冰箭就要折断，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自己的反而被冰箭黏住。 他面色一寒，张开嘴，吐出一股黑红色的液体，冲刷在箭身上。 “哈哈！老子我也不是吃素的！” 在液体的冲刷下，冰箭微微有融化的倾向，可到底没有融化。 “省省吧！你那点小水还想把我妹妹的箭融化？” 苏不惟忍不住讥讽道。 “谁跟你说我要融箭的？”贞人勾唇，“这才刚刚开始呢。”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 机关 贞人话说完，竟然捏着冰箭于半空中比划起来。 “妹妹小心，他这是想要借助你的东西来杀你！” 苏不惟心中一动，赶紧开口提醒，生怕苏不惊一个不察就中了招。 苏不惊却不是这么想的。 贞人拿起冰箭后，并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而是小幅度的点来点去，就像是在作画一样。 随着冰箭箭端的游走，点点光芒于其上闪烁，苏不惊看着这熟悉的起势动作，想也不想的后退，一个顺势就把苏远山退到一旁。 “阿娘，二哥，你们快走开！” 喊完后，苏不惊借着壁面，一个起跳，就这么从侧面向贞人冲了过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想画符！ 最好赶在他符成之前阻断他！ 苏不惊心中有了打算，反而不慌乱了。 “来不及了哦。” 贞人嘴角一勾，冰箭轻轻往前一推，半空中若隐若现的图案就这么朝苏不惊袭来。 杂乱无章的图案在袭来的过程中，渐渐变为实质。 它像是一张张牙舞爪的网，直朝着苏不惊的面门扑来，苏不惊灵活的一个偏头，就要躲开，可偏偏她躲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个东西。 因为太过模糊，苏不惊并不能分辨出那个东西是什么。 面对即将来临的危险，她无动于衷的抬起右手，灵气覆盖其上，在碰到那团不知名物体的时候，狠狠抓住，然后一扯，就把那团东西给扯开了。 看到苏不惊极快的反应速度，贞人也有些意动，只见他脚下微微一晃，就这么和苏不惊擦肩而过。 全程不过一息功夫，贞人的身体就和苏不惊错开。 贞人咧嘴大笑，还没来得及大放厥词，他的脑袋就被苏不惊的腿勾住。 “呃！” 贞人实在没想到，他和苏不惊已经交错开了，那个女娃娃竟然还能用腿后勾住他！ 好灵敏的反应速度啊！ 贞人有些感叹，他死死的扣住苏不惊的脚腕，只觉得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和脖子分家了。 快松手…松腿！ 贞人脸被挤得通红，眼睛珠子都凸了出来，双手拼命的拉扯着苏不惊的脚，只为了故呼吸一口新鲜气儿。 苏不惊自然不会松开，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挣扎，甚至加大了力道。 这个死老头，死不足惜！ 苏不惊这么想着，就要背过身子去，就在这时，贞人涨得有些发紫的老脸上突然露出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然后他悄无声息的把食指伸进嘴里，搅拌了两下，拿出来时，那根手指上就占满了红色。 联系到他嘴里缺了半根舌头，不难猜测这些红色就是他嘴里的鲜血。 “哈哈哈！我还在发愁没法近你的身呢…你倒是会做人！” 一边说，贞人一边在苏不惊的小腿上画符，一刻钟都没有耽误。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想要在苏不惊的身体上画符。 当他的话说完之时，符也已经画好大半了，只差个收尾就能完成。 若是普通人遇上，就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苏不惊。 “老头！你不会以为凭你的力气就能让我动不了？” 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苏不惊遇上这种情况，不退反进，被贞人擒住的右腿使劲往后一蹬，一下子就蹬在了贞人的脸上。 贞人完成到末尾的符被这么一干扰，十分狗血的画歪了。 苏不惊腿上原本已经在发光的阵法，就这样变得暗淡。 贞人：…… 气死他了！ 偏偏苏不惊的腿还踩在他的脸上，把他脸上的气愤蹂躏的像一个老掉牙的橘子皮。 “哎呀，踩着还不如一堆土呢！” 苏不惊砸吧砸吧嘴，用万分嫌弃的语气评价道：“就是脸皮厚了点。” 贞人狠狠咬牙，右手抓了一把碎骨，就要去数，也不知道也干嘛。 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苏不惊。 苏不惊踩完他的脸之后，脚后跟一个翻转，然后就用力的对着贞人的颧骨砸去。 力气之大，贞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碎骨就这么洒落了一地。 “臭丫头！你有种就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让你近不了我的身！不然你以为你能伤到我？” 贞人狼狈的爬起来，满脸不屑的放着狠话。 “同样的话如数奉还，不过现在的我想杀你一样很容易。”苏不惊冷笑道：“而且，我可没有和你废话的功夫，去死吧！” 说着，苏不惊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木棍，在贞人惊讶的目光中刺入他的眼睛。 “啊！” 贞人尖叫出声，他的双手难忍疼痛的攥着土，留下一道道划痕。 一旁的苏远山、赵氏和苏不惟清楚的看见贞人的两只眼睛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一坨坨红中带黑的腐肉从他脸上掉落。 可没有一个人觉得可惜，看着贞人痛苦的模样，他们都有种解气的感觉。 戳了眼睛还不算完，苏不惊移动木棍，又往贞人的脖子戳去。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一处血痕。 只有嘴里有。 就连他的眼睛和脖子也是如此，只有烂肉，而没有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不惊心头疑窦丛生，不敢再慢悠悠的折磨他，生怕迟则生变。 于是她丢下木棍，左右两手同时运起，两团幽暗的红火从中升起，猛地向贞人的心窝和脑袋袭去。 “去死吧！” 随着苏不惊的喊声，火焰与贞人的身体相触。 紧接着就是一阵更惨烈的哀嚎。 “你这个疯子！你居然敢杀我！” 贞人疯狂的在地上翻滚，颤抖的身体蠕动来蠕动去，但是并没有马上失去呼吸。 这么难杀的吗？ 不对，不是杀不死，这个老头现在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闭气只是时间问题。 苏不惊眉头紧皱。 不过，这个老头儿的身体强度超越了她对普通人的理解。 趁着苏不惊恍神之际，贞人一下子窜了起来，他猛地扑向铁牢前，大喝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哈哈哈！” 说完，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他手速飞快的比划来比划去，然后地道里就发出了一声闷响。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巨兽 虽然不知道贞人做了什么，但是苏不惊并不敢大意，拎着行动不便的苏远山就往外跑。 “阿娘，二哥，我们走！” 不管这个死老头了！ 这个地道是他的，谁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你这个死丫头！动作竟然这么快！” 贞人眼睛发红，吐着半截舌头，跟条疯狗似的扑了过来，抓住了落在最后的赵氏的腿。 “该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我甚至还来不及起卦，你就杀到我面前了！” “哈哈哈，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说着，贞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袖子中掏了一把碎骨出来，一股脑的丢到地上。 “在死前，让我再来一卦…” 可是苏不惊怎会如他所愿？她沉着脸，左右手同时放在苏远山和苏不惟的后背处，然后一个用力，就把他们往地洞出口推去。 “你们先出去！别担心我和阿娘！” 苏远山和苏不惟哪里肯，但是危急时刻，也由不得他们犹犹豫豫。 哪怕再不情愿，苏不惟和苏远山也还是没有回头，一溜烟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心里非常清楚，留下来才是拖苏不惊的后腿。 另一边，没了后顾之忧的苏不惊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面沉如水的走到贞人面前，赵氏在死命挣扎，可是在苏不惊面前脆弱不堪的贞人，在赵氏却展现出非同一般的韧性。 尽管赵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没办法从贞人的手中逃出。 看着贞人全神贯注的数着地上的碎骨，苏不惊毫不犹豫的就用匕首把贞人的手臂连根斩断。 她可没心情跟将死之人废话。 贞人的手被砍断，可这次他却没有痛呼出声，脸上只有沉迷和疯癫。 他的嘴里呢喃着一些苏不惊听不懂的话，对于手臂的缺失像是没有发现似的。 “疯子。” 苏不惊冷冷的吐出这句话，拽着赵氏的手就往外逃。 可还没等母女俩跑到出口处，就感觉地下一阵猛烈的晃动。 咔嚓、咔嚓… 苏不惊以为是地洞要塌陷，立刻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地洞里什么异样。 仿佛除了地洞轻微的晃动外，并没有别的作用。 但是苏不惊可不会容易放松警惕，虽然眼前好像没有危险，她也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外冲。 不管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马上出去。 跑不动的赵氏也强撑着一口气，和苏不惊齐头并进。 而变得入魔般的贞人依然待在洞里，对飞也似逃跑的苏不惊等人视而不见。 好像只有他脚下的几颗石子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妹妹，阿娘，你们可算出来了！”苏不惟搀扶着苏远山，激动的凑了过来。 “阿乖，下面那个国师死了吗？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苏远山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催促大家赶紧离开。 “没死，虽然地洞没有塌陷，但是我感觉他还有后手。” 苏不惊自然没有留在原地说话，她抓着苏远山的手，让苏不惟去扶着赵氏。 从地洞里出来，苏不惊四人依然身处国师居住的屋子的一楼里。 想要出去，只需要把门打开就可以了。 苏不惟和赵氏走在最前面，一人推开一边，苏不惊牵着苏远山的手，还在帮他舒缓身体。 “大哥和小弟就在冰河那里，我们先过去和他们汇合。”苏不惊语速极快的说话。 “哗啦！” 在苏不惊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们脚居然开始往上升。 “这…这房子怎么回事啊！竟然还会往上爬！”苏不惟死死的抓住赵氏的手，勾着脑袋往下看。 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已经离地面一丈之高了， 赵氏白着脸，双腿有些打颤，“不是房子，是地，这片地在上升！” 听到这话，苏不惊忍下心间的不安，大声道：“快跳下去！” 看来刚才贞人所做的，并不是使地洞塌陷，而是使屋子升高，难怪他能对生死无动于衷，原来是知道自己不会被掩埋。 就是不知道变高了会怎样，难道这样就能迫使他们留在原地，然后把附近的侍卫吸引过来？ 苏不惊的脑海乱乱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虽然不知道贞人的做法有何寓意，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趁着升起的高度还算可以接受，赶紧跳下去。 苏不惟和赵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哪怕他们看着脚下的高度腿软，也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阿爹，待会儿你护住脑袋，别怕，有我呢。” 苏不惊安慰完后，拉着苏远山紧随苏不惟和赵氏其后。 扑通一声，苏远山的身体重重的落在地上，好在有苏不惊在一旁搀扶，只是双脚落地，而不是身体，所以他并没有受伤。 这点高度对于苏不惊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她轻盈的身形落地无声。 苏不惟和赵氏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朝苏不惊和苏远山走去。 “你们快看，好高啊！” 苏不惟不可置信的指着升起的屋子，难掩愕然。 苏不惊呼出口气，顺着苏不惟的视线去看。 果然，原本立在土地上的屋子一跃而起，就像是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大开的门宛若血盆大口，让人两股战战。 苏不惊怔怔的看着，“这是…” 这里的动静这么大，阴街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无数侍卫如鱼涌般来到这里，甚至阳街的方向也人头攒动，一时间，永夜下固有的死寂变得热闹起来。 一切都好像活了。 看着恍若巨兽般的存在，他们无视了最前面的苏不惊等人，统统跪倒在地。 “国师显灵啊！如此奇迹竟然真的发生了！” “太好了，我们可以活下来了！” “请上天降下指示！” 不远处，一个衣着干净的男子背着手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还有一群侍卫簇拥着孩子。 “哈哈哈，终于到这一刻了！” 背手而来的男子正是昱皇，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高耸的屋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苏不惊喃喃道：“这难道…就是祭台吗？”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送死 祭台很高，其上还有八个莫名的大块头矗立着，人们跪倒在地，还真有几分即将沟通天地的震撼感。 任苏不惊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祭台一直都在他们面前。 想想也是，把苏远山等人关在这里，杀人祭祀也方便… “难道刚才那个贞人的最后一卦…就是卜的这个吗？”苏不惊自言自语道。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在昱皇身后的那些孩子都无措的愣在那里，全然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 “趁着动静大，我们赶紧走吧。不然大哥和小弟该等急了。”苏不惟拽着苏不惊就要开跑。 不然等到他们砍头，就来不及了。 妹妹肯定会被抓啊！ 苏远山和赵氏从震惊中缓和过来，赶紧跟在苏不惟的身后，不过眨眼间就混进了人群。 “抓住他们！他们也是祭品！” 一声喝令使陷入狂热的人们抬起头。 原来是贞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祭台的最高处，此时他正遥指偷摸逃跑的苏不惊等人，义正言辞的道： “把这些人抓住，仪式就可以开始了！” 什么鬼！？ 苏不惊恶狠狠的瞪着贞人，想也不想的就加快速度。 别人说的话，人们可能不信，但是贞人说的话，在此时却是天命。 就连昱皇也眼热的看着苏不惊等人。 孩子有了、祭台有了，祷者也有了，如今是万事俱备，只要抓住那四个人，一切就会明了了。 “快去，抓住他们！” 一声令下，人人暴动，虽然他们没有武器，但是凭借着尖利的指甲和人海，还有赤红的眼睛和迫不及待的激动，看着还是有些吓人的。 啧！ 苏不惊不耐烦的轻啐了一声，之前想跑是不喜欢麻烦，这些人还真以为她怕了他们？ “阿爹，你的腿可以吗？” 苏远山拍拍胸脯，“不行也得行，多活动两下就可以了。” “那就好，家伙什都是齐的，你们注意保护自己，不要恋战，晋江往外冲！” 苏不惊快速的叮嘱好后，于人群涌动间一跃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到半空。 面对如此闻所未闻之事，时间仿佛都停在了这一刻。 “啊，这个娃娃跳得好高！难道是天上来的？怪不得国师要这个女娃娃做祭品！” “一定是的，这高度和飞有什么区别！咱们拼了命也要把她逮到！” “哈哈哈，有了这个天上来的女娃娃，咱们国师肯定能把活路算出来！” 苏不惊脚下的人群仿佛吃了烟土似的，一个个激动的扑来跳去，想要把半空中的苏不惊捞下来。 这种意料之外的混乱倒是便宜了人群中奋力的苏远山三人。 他们手中的武器本就锋利，面对赤手空拳的人海，本来就势如破竹。 如今更是抓住混乱的机会，三两下就砍伤一个人，再把他们扔到一边，慢慢的杀出了一条直通冰河的血路。 见到家人们暂时没有危险，苏不惊也松了口气，心神再次汇集于被人重重叠叠护在其中的昱皇。 嘿！这个扫把星间接害了他们多少次，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这次分别后，说不定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了。她可得好好把握住唯一一次报仇的机会。 这么想着，苏不惊眼中泄出一丝杀机，以极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身体弓起，右手贴在脚踝处，飞快的朝昱皇而来。 昱皇双眼怔怔的看着苏不惊，看着她身体自如且灵活的往他冲来。 怎么会有人飞起来呢… 在她的身后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让她无视常识规律，像鸟儿一般遨游于空中。 这是上天的使童派人来接他躲避凡间灾害的吗？ 毕竟，他可是真龙天子，有龙气庇佑，是当今最尊贵的人呢。 如今世间已经乱了，上天的神使是来此带他脱离苦难吧。 昱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眼中的欲望更加强烈。 那就来吧！ “蠢货！”高台上的贞人冷眼看着这一幕，被苏不惊戳得面目全非的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和。 腐烂的肉粘黏着头骨，里面却没有一丝鲜血，就像是一朵腐烂的花，剖开后只能看见没有生命的迹象。 像人偶、像糜花、像一切虚假。 贞人还从来没见过一脸期待，张开双臂等死的人。 昱皇对他来说虽然不过尔尔，但是现在还需要他来掌控下方的人们，所以他还是出言提醒了。 “蠢货，她是来杀你的。” 因为苏不惊和昱皇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所以贞人的话音刚落，苏不惊就正好来到了昱皇的面前。 听到“杀你”这两个字，昱皇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说别的，他可能要多想会儿，可是一听到关乎自己的性命，昱皇就无法镇定的思考了。 “救命…！” 昱皇的呼救才起了个头，苏不惊贴着脚腕的手就摸出了一把又长又尖又细之物，其表面油光锃亮，像是一根手掌长的钉子。 “晚了！” 苏不惊眉眼间狠色浮现，直直的对着昱皇的喉咙插去。 这根钉子叫做镇魂钉，除了锋利无比的特点外，还携带着神秘莫测的诅咒。 被它尖端处沾染上的人，就算侥幸过了下来，这辈子也会活在诅咒中，除非能找到修为高深之人削骨剜肉，否则最后都煎熬的度过余生。 可这里不是修真界，绝对不可能存在修为高深之人给昱皇续命。 就连那个自称国师的人，也做不到，顶多在昱皇埋进土里的时候帮他做场法事，安慰下活着的人。 所以，这一钉下去，昱皇可以说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咔嚓一声，有人挡在了昱皇面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守在昱皇身边的那个秦将军。 “呃…你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救驾啊！”秦将军被苏不惊的力道震退五步。 守在昱皇周围的侍卫们这才回过神来，畏畏缩缩的围着苏不惊，一副“我听话但是我不敢动手”的怂样。 他们可不是秦将军，他们惜命着呢！ 希望眼前这个会飞的女娃娃不要杀了他们啊！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手刃 苏不惊看着秦将军，再看看吓的后退的昱皇，并没有慌乱。 与苏不惊兵刃相接的秦将军见没有人奋起反抗，一咬牙，忍着巨大的压力，想要往前移动一步。 可是就在下一瞬，钉上就迸射出一道刺眼的红芒。 红芒带着炽热的温度，离它近的人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昱皇眼热的看着苏不惊手中大放异彩的长钉，这么好的东西，就该被他所掌握！ 有了这个，他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秦将军也不由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这么冷的天气里，骨头都冻僵了，真的好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暖意了。 可没过一会儿，刚刚还令人舒服的温暖陡然间就变得滚烫，长钉上若隐若现的红芒也变为了实质的东西，一团昂扬的火。 那团火携带着大量的热气，就像是身处岩浆，烫得人的皮子都开始发红。 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见过无中生火的怪事儿！ 难道这个年岁尚小的女娃娃，还真的是天上来的？！ 秦将军心中疑虑刚起，就被火团所控制住。 “啊！快，快拿远点！” 秦将军还没悲吼，躲在他后面的昱皇就惊恐的后退。 他不断把周围的侍卫推到前面，似是想要阻挡什么。 “别在我面前…你快把她拖走！” 昱皇刚下令，想让秦将军带着苏不惊远离此处比斗，可刚抬起眼，就看见他的心腹变成了一团半焦的尸体。 “鬼啊！这个女的是恶鬼！你们快把她降伏了！”昱皇的两腿打颤，一边大喊一边用屁股缩着往后退。 “国师…对！国师！你快点把这个恶鬼杀了！” 在场的人，可能就只有国师才能勉强制住。 苏不惊转过身子，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丑态百出的昱皇，只觉得手更痒了。 苏不惊一下子冲过来，那些侍卫就跟纸老虎似的，根本不敢拦她。 所到之处，反而是侍卫们退避三舍。 苏不惊举起长钉，狠狠地朝昱皇的心窝而去。 “锵！”的一声清脆声，苏不惊的长钉并没有碰到昱皇的身体。 苏不惊微微挑眉。 原来是昱皇在危急时刻，从后腰上抽出一把寒光锃锃的大刀。 而就是这把刀在最后一刻抵挡住了的长钉。 死里逃生的昱皇跪坐在地上，满面庆幸的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见苏不惊的恼羞成怒，结果苏不惊比他笑得更大声。 “说你倒霉，你还真是倒霉到家啊！” 苏不惊看着眼前十分眼熟的大刀，眼都不眨的往前用力，这把刀就应声而碎。 “怎么可能…这把刀明明是如今保存的最好的一把了，怎么可能这么脆！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 昱皇脸皮抽搐，害怕得都失禁了。 嘴上安慰自己，可是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他如今就是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连刀都能被她弄碎，她到底是谁！ “怎么说呢，这把刀，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吧。”苏不惊心情很好，唰的一下刺穿了昱皇的喉咙，“没想到这把刀最后会到你的手里…还真是缘分啊。” 这把刀正是当初被刘大人收走的那把刀，是苏不惊给苏不忆用来防身的。 兜兜转转，最后居然到了昱皇手里，被他当做救命稻草，可惜这把刀被她动过手脚 亲眼看着他经历希望又绝望… 昱皇张了张嘴，额角上渗出滴滴冷汗，他想说话，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很痛，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洁白的脖颈处流出小蛇般的血液，而他只能在绝望中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或许也要不了多久。 “舒服吗？”苏不惊用长钉随意的在昱皇的伤口处搅拌，每搅动一下，都会引起昱皇的挣扎。 直到昱皇咽下最后一口气，才停手。 苏不惊抽出鲜血淋漓的长钉，在昱皇的脸上擦了擦，于数千人中无所谓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 一下子杀了两个人，苏不惊轻松的就像刚喝了两杯水，面不改色心不跳。 苏不惊以稚嫩的面容展现出如此狠戾的一面，更是让周围一众人群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那些脱离控制的孩子们哭喊着不断往远处逃。 “蠢货，把他们抓起来！先把孩子抓起来！” 贞人吼完后，快步到祭台上的一处块状物面前左右摆弄，看那样子似是要马上举行仪式。 本来还想要先杀了那一家子，让仪式变得更加完美，现在看来是做不成了。 贞人心里恨得滴血，可他分的清轻重，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卜算出活路在何方。 至于苏不惊那伙人…他可打不过！等他卜出方位吉凶后，还是赶紧开溜吧。 反正这里的头儿都没了。 “要是孩子跑没了，咱们哪儿都去不了！就在这儿等死吧！” 南方他是不会去的！ 早在之前，他心中隐隐不安，于静中寻动，特地卜过一卦。 卦像显示，若要彻底进入南方，于他而言乃大凶，这也就罢了，更何况，卦像中还显示出对眼大不利。 至于为何不利，贞人只能勉强推测于光、热有关，毕竟是离卦嘛…都对上了。 所以，贞人从来没去南边走过，就怕自己命丧当场。 听到贞人的严厉警告，周围的人群都回过味来。 他们不敢对上苏不惊，但是那对付些三足身的小娃娃还是易如反掌的。 众人当即追上孩群，孩子们灵活的躲来躲去，他们就三五人成众，合力抓捕孩子。 嘈杂的人声中，不少孩子哭着被大人捧到祭台边缘。 苏远山等三人也因人群大混乱跑到了祭台最外围。 “阿爹阿娘，你们先走！”苏不惊大声喊道。 苏远山等人心中很不情愿，但是他们知道苏不惊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现在纠结，只会耽搁时间。 现在不是你推我让的时候。 于是他们深深地看了眼苏不惊后，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他们约定过的，冰河见。 苏不惊肯定不会食言。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仪式 看到苏远山三人转身，苏不惊才转过身子。 那边的贞人在高高的祭台上走来走去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不断有孩子被人们抓来送上去。不过片刻功夫，之前跑得老远的孩子就都被控制住了。 “你们拦住她！不要让她过来！” 祭台上的八个大块物体里面也许是中空的，因为贞人正把孩子一个个的丢进去。 八口锅整齐划一的摆成一个圆形，而贞人就在这个圆形边缘不停来回走动。 一口锅丢了三个孩子进去就有些拥挤了，因为能看见手脚之类的肢体从锅里面冒出头来。 他丢的时候还会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儿，应该是在进行所谓的心算。 苏不惊心想：那八个大东西，就是锅吗？ 这边苏不惊还在思索，那边的贞人在忙碌中还特地命令祭台之下的人们： “不要让她过来！拦住那个女娃娃！” 苏不惊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对于贞人的警告没有任何害怕。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里，不由得转头去看苏不惊。 当看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的时候，眨眼的下一瞬，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再下一瞬，她就冲到了众人之中。 “哎呀！快躲！” 不少人下意识的惊呼躲开，完全忘了贞人刚才说出的话，要不是有人看见仪式似乎进入到了重要阶段，他们早就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 “不能跑！你们快回来堵住她！” 一阵慌乱之下，苏不惊轻松的于人群中脱身而出。 所有胆敢拦住她的人，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扯到一边，普通人根本不能拖累她一秒。 来到祭台之下，苏不惊根本不用爬阶梯，一个跳跃就来到了祭台之上。 有些回过神的人们一咬牙，也跟着爬了上去。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不能让仪式被破坏！ 不惜一切代价。 转眼间，苏不惊也看到了贞人的所作所为。 只见祭台上的孩子全都不见了。 从满满当当的大锅中依稀可以猜测孩子都被丢尽了锅中。 不过好在孩子们并没有死祭台，此时祭台上哭声震天。 贞人正站在最中间，前方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颗粒，闭着眼睛嘴唇微动，就像是陷入了什么迷雾中一样。 苏不惊眼神凝在地上的那些碎骨上，碎骨奇奇怪怪的图案让她不明所以。 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和天机联系到一起的，更别说还要用上那么多孩子了。 虽然苏不惊十分不解，但是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并没有全面否定。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并不能拍着胸脯的保证自己就是无所不知的，所以更不能保证别人的本领是子虚乌有的空话。 在别人看来，她的一些所作所为不也是如此吗？ 虽然疑惑，苏不惊却并没有一动不动。 现在是阻断仪式完成的最佳时刻，只要在这个时候给予贞人当头一棒，一切就都结束了，这些孩子也能幸免于难。 她当即对着空气出拳，拳头产生的气波速度飞快的传到贞人的胸口。 “砰”的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轻轻的闷哼。 “蠢货…快来人啊！” 贞人后胸受到剧烈的冲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虽然没有流血，但是看他痛苦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的状况非常不好。 这死丫头劲儿真大！ 贞人心中暗骂，可他的双脚并没有从原地移动过，仿佛生了根般立在原地。 苏不惊挑眉，刚才她那一拳可没有水分，这个贞人竟然硬生生抗住了。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份耐打劲儿，就很不一般了。 身后的人们这时也追了上来，他们你推我让的杀到了苏不惊跟前，手中拿着石头或是棍棒。 这是他们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武器。 只有一些侍卫能够佩上武器，不过这些武器也多是破损十分严重的。 面对涌来的人群，苏不惊没有多加理会，而是冲到贞人面前，一脚踢毁地上的碎骨图。 这下看你还算什么！ 贞人原本正计算得好好的，跪趴在地上如痴如醉的模样，一见骨图不在，先是一愣，再是愤怒。 他卜出的卦！ 贞人凶残的双眼唰的一下瞪着苏不惊，喉咙里发出声声咕噜声，像是野兽在示威。 就在苏不惊认为他要反击，都直迎上去时，他居然就地一滚，迅速的去到一口锅面前。 在苏不惊和追来的人们都没来得及转头去看时，只见他一言不发的就捏了一个孩子上来，然后使劲儿一掐。 “啪嚓！” 红色的鲜血如火如荼的渲染了贞人的身体，刚才还嘈杂的锅里瞬间死寂了下来，连一点呜咽声都没了。 然后他用沾着血的手在锅的表面画图，手速之快，不过一会儿就画了半边。 苏不惊看着渐渐成型的图案，发现这个图案和刚才被他踢毁的碎骨图十分相似。 莫非他是在复刻卦像？！ 苏不惊心中猜疑不定，又觉得不是如此。 而原本应该瑟缩着不敢上前的百姓和侍卫们看到这一幕，浑身都开始发抖了。 像是因为害怕而发抖，又像是因为抑制不住的兴奋而发抖，非常复杂的神态表情， 大概是他们知道，仪式开始了。 几个念头在苏不惊脑海中闪过只花了几息时间，她扭扭脖颈，重振旗鼓，脚踩在后方追来的人墙上，借力飞射而去。 当苏不惊离贞人非常近的时候，她右手一抖，劈头盖脸的白色粉末扬了贞人一脸。 而她也迅速后退。 贞人之前一直没有反抗，就是因为腾不出时间，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在搏一个出路。 他想着，凭借他在大月淬炼过的肉体，绝对能够抵住苏不惊的强势攻击。 只要他能忍住全身剧烈的疼痛，那么他就能快速的完成仪式。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他的胸口哪怕被掏了个洞，他也依然能够继续仪式，可就在刚刚那一刻，一切好像都变了。 “啊！好痒！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个死丫头，敢给我下毒…”贞人脸皮猛烈抽搐，只感觉裸露在外的身体正在被万虫攀爬啃食。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消息 毫无疑问，苏不惊刚才撒的粉末就是很久之前被她收集的蛾粉。 这东西别的作用没有，但是折磨活人倒是一绝。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明明百毒不侵，除了大月的几种剧毒外，外面这些毒药根本就奈何不了他的。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痒呢？ 是他的伤口在长肉吗？不，不对，他身上的伤口才出现多久，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长新肉。 “你做了什么！赶紧给我解毒，时间…时间来不及了！” 贞人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痒。 那种浸入心扉的瘙痒，让他在无意识间匍匐在地，身体使劲的和地面摩擦。尤其是脸，更是抓挠得面目全非，腐肉横生。 苏不惊在一旁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她斜眼看了下身后的人群，只是一个眼神，就使人们不敢上前，呆愣愣的站了会儿，就忌惮的往后退。 昱皇和秦将军的死，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的，本来心里就害怕的不行，这下看到连他们心目中神之使者的国师大人都不敌后，更是怂成乌龟，不断缩头后退。 苏不惊的周围就这样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苏不惊没有兴趣杀这些愚民，她脚步微转，挨个把围城一圈的锅里的孩子捞了出来。 孩子们已经没有哭了，他们目光呆无神的坐在地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直到看到在地上打滚的贞人后，他们才嚎啕大哭。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人叫孩子过去，却被孩子们无视了，他们互相抱着取暖，通过眼泪发泄心中的恐惧和彷徨。 他们已经不信自己的亲人了。 “女娃娃…你、你快过来给我解毒，我们一切好商量！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贞人实在受不了瘙痒，只忍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向苏不惊妥协。 再让他这么痒下去，他会把自己的眼睛都抠出来吧。 苏不惊慢慢的走过去，左手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粉末。 她随意的踢了脚贞人的头，“哦，什么东西。”一边说，还一边继续把粉末撒在贞人的脸上，完了还放了一丝火苗上去。 在冷热交替、疼痒折磨之下，贞人的叫声更加凄惨了。 看着这副模样的贞人，苏不惊突然觉得用真刀真枪杀了他，真有点可惜，这样就很好。 死不掉又能活受罪。 “我…我能告诉你南边的情况！你、你不是心属南边吗！”贞人口齿不清的大喊道。 苏不惊心头微动，蹲下身子故作不解的道：“什么南边北边的，你在胡说什么？” 贞人狠狠咬牙，看来不说出点真东西，眼前这个人狠心辣的小娃娃根本不会信他的话。 哪里来的这么早熟的孩子啊！ “我是大月来的贞人，精通卜筮之术，很早之前我就卜过一卦，卦中…”贞人痒得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 “卦像体用比合，本来应该是吉卦，可是我是在极寒无比的北边卜出此卦，又多现离火，实在是非常奇怪不合常理，群阴现重阳…” 苏不惊听得迷迷糊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说重点。” 知道说的太深奥晦涩苏不惊不懂，所以他只说卦像得出的结果： “离在八卦中属火和光，有热和快速的意思，又对应南边，所以我断定南边一定极热，这也就罢了，冷的热的只要能活下去就行，可是这个卦它不正常啊！” 贞人说得起劲，挣扎着跪立起来：“这么异常的卦像，我自然是继续解下去，火极旺，又有震巽两木去生它，一个阴金根本就克不了火，且离对应人的眼睛…” 许是看出苏不惊的不耐烦，贞人吞下长篇大论，直言道：“如果我们过去，除了会对我们的眼睛非常不利，而且定是凶多吉少！” 苏不惊半信半疑的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 贞人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是我现在不知道节气时日，我还能其他办法算得更准…你先给我解毒，我们能合作的！” 苏不惊挑眉，这个老头还真把蛾粉当毒药来看待了。 “我没有解药，这东西无解，你要么就等着痒死，要么就自杀。” 确实没有解药，用水擦洗干净就行了。 杀这个老头太累了，看着他要死不活才舒坦！ 贞人怒了：“我们都是为了活下去，何必搞得你死我活，我们之间的利益并不冲突啊！” 苏不惊抬起头，“是不冲突，但是你之前把我阿爹阿娘他们关起来，还想把他们当祭品给杀了吃了，我还能忍？” 贞人重重的喘了口气，下半身猛烈的与地面摩擦，他可不信真的没有解药。 “南边去不得的，你刚才也知道我的本事了，只要你给我解药，我就跟你合作，凭我们的实力，我们一定能活到最后！之前的事我可以翻篇。” 苏不惊轻轻摇头，“如果是要靠杀人吃肉来寻找出路，那我不要也罢。” 说完，在贞人惊恐的目光下，苏不惊把左手的蛾粉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了，我劝还是自杀吧，五脏六腑都痒的感觉可不好受。” 苏不惊低下身子，用长钉在贞人的脸上又划出几道深痕，以保证他脸上的蛾粉能渗透得更深入。 在贞人惨叫声下，苏不惊看了眼围在一起的小孩子，又看了看忌惮躲远的人群，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之后这里会发生什么，她并不关心。 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阿娘他们等急了没有。 苏不惊加快速度，一路飞快的往冰河而去。 远远的，苏不惊眯着眼睛就看到了踱步于冰河岸边的苏不惟。 “唉，妹妹怎么还没过来啊！祭台那边的动静这么大，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苏远山皱眉喝斥道：“你胡说什么呢！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闭嘴。” 苏不忆道：“二弟，你转得我头晕。” 苏不惟气泄的跺了跺脚，消停了会儿又道：“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赵氏左手牵着苏不忧，右手牵着苏不忆，见苏不惟冲动了，道：“你过去当阿乖的拖油瓶？老实呆着，你要相信你妹妹。” 苏不惟瘪着嘴，愤愤的撇过头，到底没再提过去找人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恢复 苏不惊几个落地，灵巧的走到了苏家人所在的地方，落地无声。 “哈哈，妹妹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一直四处张望的苏不惟最先注意到苏不惊的身影，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咧嘴傻笑。 知道祭台的危险的赵氏和苏远山也大大的松了口气。 虽然心里清楚苏不惊不会无的放矢，但是只有看到她平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阿姐！”苏不忧喜滋滋的凑过去，开心的抓住苏不惊的右手。 刚才听阿爹阿娘说祭台的情况，他就一直在担心，好在是最厉害的阿姐过去的，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不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的。 “回来了就好，国师的事和祭祀的事我都听二弟说了，你做得很好，妹妹。”苏不忆脸上再次浮现出和煦的微笑，“这下好了，我们家终于重新团聚了。” 而且最令人满意的是，大家都没有受重伤，只是身体状况有些不同程度的损伤。 不过和死亡相比，已经算是非常轻的了。 许是看出大家都有很多话想说，苏不惊立马说道： “嗯，我没事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往南边走，有什么话等离开这里后再说吧。” 苏不惊短暂的安慰了家人们后，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喜悦，率先牵着苏不忧走在前面带路。 赵氏迟疑道：“南…南边？可是，那些翦州来的人不是说南边也很危险嘛。” 苏远山也有所顾虑：“那个国师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他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在南边人来之前就提前预知了南边的大体情况，我们就这样过去了，合适吗？” 因为苏不忆不知道太过深入的情况，所以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 “边走边说。”苏不惊的眉宇间也有些凝重，“我们先离开这里，等走远些了我再跟你们详细说说。” 对于刚才贞人所断之言，说苏不惊一点也不信那是假的。 他那言辞凿凿的话术，还有自己内心隐隐的不安，以及对未知之事保留的敬畏之心，苏不惊其实已经信了六七分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不惊之所以还是选择去南边，还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从南边逃过来的人。 虽然他们口中的南边非常骇人，但是从他们能顺利跑到这里而不受重伤，只是皮肤黑了点，就可以知道，南边其实可以去。 真要是那么危险，他们哪能走到这？ 看到苏不惊讳莫如深的表情，一家人对视一眼，没有在冰河久留，沉默着跟上了苏不惊的步伐。 苏不惊走在前面，特意带着大家绕了个路，没有从祭台穿过。 “妹妹，你说他们…还有那些孩子会怎么样啊。”苏不惟有些意动，小声的问道。 “不知道，但是没了国师，那些大人杀了孩子祭天也没意义了他们又不会算命。”苏不惊没有闭口不言，同样小声的回道： “这里的屋子盖了挺多的，也许他们会在这里安家也说不定。” 毕竟前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这，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在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在这里继续苟活也不不失为一个好去路。 只是孩子和那些人之间的隔阂一定会存在。 苏不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家人就这样走了许久，一直将祭台那片地方远远的甩在身后，他们才停下来。 走了这么久，苏不惟、苏远山和赵氏的腿就有些难受了，大冷天的硬是生了一头的冷汗。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苏不惊找了处平坦开阔的空地，招呼大家坐下来休息。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了！”苏不忧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模样。 “喂，你怎么没看到二哥也很难受？眼里就没我是吧！”苏不惟调节气氛般的调侃道。 “呜呜呜，你跟牛一样壮，还用我担心啊。阿姐…”苏不忧虽然这样说，但是还是包着泪过去给揉腿，同时求助似的看着苏不惊。 阿姐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苏不惊看着哭唧唧的苏不忧，心头忍不住庆幸的叹了口气。 幸好那个国师看在苏不忧是孩子份上，把他放了出来，否则让他和苏不惟等人一起吃那种苦，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小弟别哭，坐会儿就没事了。”苏不惊摸摸苏不忧的脑袋，又对苏不忆道：“大哥，咱们先把火升起来吧。” 这里已经很靠近南边了，可是还是很冷，火堆烤火取暖的用处虽然不大，但是好歹能照明。 说着，苏不惊随手从仙府里掏了一堆大小合宜的木柴出来，苏不忆赶紧过去捡了木柴，熟稔的生火。 “你们围过来点，先把这些用了，喏，就像这样把手戳进去就行。”苏不惊紧接着又从仙府里拿了一陶罐的霜花，演示给家人们看。 这些霜花普通人也能自如的吸收，对人体大有好处，非常适合给虚弱的苏远山等人用。 苏不忧和苏不惟好奇的学着苏不惊的动作，分别用食指戳穿了一朵霜花。 苏远山和赵氏也有样学样。 感受着从食指尖端传来的汩汩热量，苏远山等人只感觉浑身的酸胀、僵硬，甚至是隐痛的地方像是被暖烘烘的温泉灌溉了一样，通身舒畅，一直紧绷着的心神也放松了下来。 “好舒服啊…”苏不惟一边慨叹，一边两手齐用的去戳弄霜花。 妹妹的好东西可真多！呜呜呜，他以后就跟妹妹混了！ 苏远山的右腿在霜花的洗涤下，微微抽搐了会儿，但是他的表情却非常开心，隐隐还能看见他轻轻动腿活动。 太好了，他刚才跑的时候一直感觉右腿有些不得劲儿，使不上什么力气，他还担心之后会瘸腿。 可是现在他感觉他的右腿的不适在慢慢减退，多来一会儿肯定能恢复如常的。 赵氏和苏不忧也满脸惊喜的默默感受身体的变化。 看着一家人精力和疲劳不堪的身体在慢慢回复，苏不惊悠悠的笑了出来。 有用处就好。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坦白 这边的苏远山等人在恢复体力，那边的苏不忆已经把火生得旺旺的了。 见火生旺，苏不惊没有再待在旁边，而是和苏不忆一起做吃的。 这一顿，苏不惊从仙府里拿了十几条飞鱼，还有四只低阶的灵兔，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番薯，有条不紊的做着饭。 “妹妹，你…”苏不忆意有所指的看着那四只两眼翻白翘腿的兔子。 这兔子的来历他是知道的，到时候她要怎么跟阿爹他们解释？ 毕竟在阿爹他们看来，妹妹能储存东西是在后面激发的，照理说兔子之类的东西是没有储备的。 苏不惊面不改色，匕首手起刀落间就把一只兔子的皮给剥了下来，“怎么了，这可是新鲜的肉，拿出来大家一起尝尝鲜啊，阿娘他们都没吃过呢，大哥不会这么小气吧。” 苏不忆笑着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 苏不惊脸上的笑容扩大，“昂，我想跟他们说实话，而且大哥你都知道了，再瞒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若说之前她还会担心阿爹阿娘他们不理解，但在见过过去的自己后，她已经不会患得患失了。 她很清楚，她是在大家的期待下出生的。 前世的事情在苏不惊眼里，已是过往云烟，现在在这里的她只是苏家的苏不惊。 前世的人和事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需要记住这一世她很幸运，她被很多人爱着，有阿爹、阿娘、大哥、二哥和小弟，还有…自己。 呵呵，也许有很多很多个自己。 而这些都是她前世所求而不得的。 有那么那么多的人爱她，她还有什么必要怅然若失的？ 看着苏不惊释然又轻松的微笑，苏不忆眼睫微颤，心口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生根发芽。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觉得眼眶泛酸，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翻滚。 有苦尽甘来的喜悦，有莫名其妙的感动，有尘埃落定的轻松，还有一些憧憬和坚定。 很复杂很复杂… 但是不可否认，他现在很开心。 “这样啊…” “嘿！妹妹你们这是打算大餐一顿啊！这么多吃的，可馋死我了。”不远处的苏不惟舔着哈喇子凑过来，“你们来给我打下手吧，说起来你们已经很久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了呢。” 苏不忆看着苏不惟神气十足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反正我们的手艺也没有你的好。” “那行，我去给二哥拿香料来。”苏不惊也乐得有人干活。 苏不惊从赵氏那里拿了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然后一股脑的放在苏不惟旁边，“二哥，这条鱼不要煮，我们烤着吃。” “好，我把我那份的鱼也分给你烤着吃，要吃饱才行。”苏不惟乐呵呵的把自己的口粮贡献出去。 苏不惊忍不住揽着苏不惟的手臂，撒娇似的把头埋在里面，“二哥真好。” 苏不惟得到“妹妹份撒娇”更是卖力，呼出的气仿佛都带着火热的温度。 啊呀呀… 头晕脑花间，苏不惟已经开始思索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吃鱼，全部给妹妹也不是不行呐… 另一边，苏不忆正在跟赵氏和苏远山说话，苏不惊听了一耳朵，无非就是一家人分开后的经历。 苏不忧也撑着小脑袋在听。 久违的安宁让苏不惊的心稳了下来，由身到心的觉得轻松。 没过多久，吃的就做好了，苏不惟神气的招呼大家过来，一家人就这样围着火堆，一边吃一边聊天。 苏不忆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断过，他瞄了一眼苏不惊，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道：“阿娘，阿爹，我要说个事。” “什么事？”一家人叼着鱼，好奇的问道。 只有苏不惊挑眉，她好像知道苏不忆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其实我一直瞒了你们一件事。”苏不忆含笑的眼眸望了望苏不惊，两人不自觉的相视一笑，自有无言的默契。 “嗯…我从小就能看见魂魄一类的东西，平常村里杀猪，或者有老人病死，我都能看到他们死的那一刻黑不溜秋的东西从尸体上冒出来。” 在全家人目瞪口呆之际，苏不忆表情平静的像是在说“鱼肉有点咸，费水”一样。 这是在说什么？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魂魄？乡里传言的通灵眼真的存在，而且就在他们身边！ 赵氏最先回过神，“那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东西会不会伤害你？哎呀，你这孩子真是，怎么憋到现在才说，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苏远山等人也担忧的望过来。 那种叫魂魄的鬼东西在话本里都是要吸人精血阳寿的妖精，苏不忆不会已经被缠上了吧。 噢，他们还听人说能看见那种东西的人阴气重，苏不忆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不忆摇头，轻声安慰道：“以前也害怕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他们并不伤人，所以久而久之的，我也习惯了。” 苏不忆用轻柔的嗓音抚平了一家人的忧虑，“魂魄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他们不会说话，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更像是一团气？只是每个人的颜色有些微不同罢了。” 顿了顿，苏不忆又道：“我想，那也许就是我们自己。” 抛却了肉体的、真正的自己。 苏远山和赵氏听到不会伤人杀人，这才松了口气，其他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那就好，你没事就行。” “你们就这么信了？”苏不忆挑眉。 他说的那些东西天方夜谭，他原以为家人们会否定的。 苏远山拍拍苏不忆的肩膀，“你的性格我们还不了解？就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而且都这个时候了，你也没必要编瞎话。” “不过，大哥你怎么突然就说这事啊？”苏不惟望着苏不忆狐疑道。 苏不忆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听得津津有味的苏不惊，“你问你妹妹。” 苏不惟：…？ 怎么又跟妹妹扯上关系了？ 听到苏不忆的话，一家人又把目光转向苏不惊，等着她解释。 苏不惊笑眯眯的冲苏不忆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苏不忆先她一步说他自己的事，就是想帮她铺个底。 都有通灵之眼了，她的事相比之下也多了点可信度。 苏不忆回了一笑，他还有一个意思，一切有他陪着她。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选择 苏不惊清了清嗓子，沉了口气，把自己前世的事，还有在雪山意外回到过去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条理清晰，没有遗漏，她自认为说明白了。 每当苏不惊表情平静的说出一句话，全家人的表情就会变得魔幻一分。 当苏不惊说完后，全家人除了苏不忆以外，一个两个都怔愣在原地，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其中以苏不惟尤其为甚。 什么转世重生？照苏不惊的话来说，那岂不是她现在还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真的有天外天的世界？！ 全家人是不太信的，但是想想苏不惊一直以来所展现的能力，还有刚才苏不忆打的预防针，又让他们不得不信，因为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得通。 毕竟苏不惊和苏不忆两兄妹总不可能一起骗人撒谎吧。 这种谎话是最容易戳破的，他们完全没这个必要。 而且她刚刚还说了她回到了过去？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回到过去吗？ 全家人：……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由于苏不惊把她出生那一日发生的详细事情、以及当时他们各自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这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尤其是苏不惟，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清小时候说过的话，偏偏当时刚出生的苏不惊能够清楚的说出来。 那么小的孩子连眼睛都睁不开，总不可能就等听懂了吧。 “阿乖，你是说，当时你出生的时候，你、你自己就在旁边？！”赵氏表情奇异的说道。 苏不惊笑着连连点头，“而且我站得可近了，啊呀，小时候的我真可爱呢。” 赵氏：…… 这种感觉还真是怪啊，她在生女儿，结果另一个女儿就在旁边看着。 这种时间错乱而让人感到纷乱的感觉… 苏不惊转过头，笑弯了眼睛，“还有，阿爹，我很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比二哥靠谱多了。” 苏不惟：…… 他真不记得了啊，怎么妹妹记得比他还清楚啊！ 听到苏不惊的话，苏远山恍惚的眼神定了定，牵着苏不惊的小手细细的看了会儿，才道：“嗯，喜欢就好，你永远都是阿爹的苏不惊。” 不是前世的修士苏不惊，而是他的女儿苏不惊。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取的名字会和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不管是因为巧合，还是其他的一些原因…他都不会因为苏不惊记得前世的事就否认现在的她。 因为他相信，从苏不惊在大家的期待下出生的那一刻起，这一世就是属于她的一个全新的开始。 几年来的相处做不得假。 苏不惟脑袋也晕晕的，妹妹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懂呢！比大哥说的还要难懂！ 苏不忧呐呐的吐出一句，“原来阿姐真的是仙人啊…” 苏不惊摇头，老实的回道：“不是，我还差的远呢，不过是个普通的修士，而且最后还死了，更别说现在了。”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苏不惟生怕苏不惊受挫，立马回道：“那也很厉害了！我们家一路能平平安安的，都是多亏了妹妹呢。” 苏不惊挑眉，笑着道：“二哥这是相信了？” 苏不惟讪讪的搅着手指，“我还能不信妹妹嘛，再说，也不只我相信吧。”说着，他眼睛四下乱瞄。 苏不惊抬头去看，就看见家人们温柔的笑意，还有家人之间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羁绊。 她的阿爹牵着她的手，阿娘摸着她的头，小弟和二哥都在眼巴巴的望着她，就连早就知晓一切的大哥也站在她旁边。 他们只是静静的听，听完后又温柔的接纳了自己看似荒谬的话。 “咳咳，这么说来妹妹现在还在坚持修炼？”苏不惟咳嗽两声，打破了温馨的沉默。 苏不忆听到这话，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暗光。 “怎么说呢，严格来说应该不算吧。”苏不惊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虽然还在吐纳灵气，但是我已经没有突破筑基的打算了。” 筑基期，听苏不惊解释，就是踏入成仙之路的第一步。 苏不惟当即不解的反问：“为什么！那可是成仙啊！妹妹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行啊！妹妹前世那么执着于修仙，可惜最后都没能实现，这一世为什么要放弃呢！ 苏不忧也拽着苏不惊的手劝说，“阿姐想做的事就去做呀，等阿姐成仙了，就能一直保护我了。” 赵氏和苏远山对视一眼，表情有些不好，只是一个眼神他们就懂了彼此的意思。 “不用成仙，我现在也能保护你们。”苏不惊别过头。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旦踏上那条路，那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长生、历练、逆天而行、还有无止尽的修行和生死难料的每一刻。 太多太多了，而除了这些，她必须经历的还有离别和孤独。 要知道，若是她选择了追逐大道，那她的家人们呢？ 只要她按部就班的修炼，在元婴之前都不出意外的话，那将来她还能有至少八百年的活头。 可之后呢？ 她的家人们都是普通人啊！她能有那么长的寿命，而她的家人们却只能有区区五六十载的寿命。 甚至按照阿爹阿娘他们的岁数来看，肯定没有那么多。 其实，这条路的开始，给她的考验从来都不是能不能走到最后，而是她愿不愿意在最开始放弃一些东西。 寿命终有尽头，这条路等待她的是家人们逐渐衰老，而自己却容颜依旧，风华正茂。 她会以局外人的身份一个个送走家人，阿娘、阿爹、大哥、二哥、小弟…最后只剩下自己。 然后独自一人转身离开，走上一条不知前方为何的道路。 这真的是她要的吗？其实苏不惊本人很郑重的思考过。 但是苏不惊并没有想很久就得到了答案，因为在她纠结的时候，内心就已经有了答案，不然她也不会纠结了。 虽然练气期的实力弱得没眼看，但是在普遍都是凡人的这里，她哪怕只是小小练气期的“废物”，也能够保护好全家人。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旋星 被家人们包围的苏不惊觉得，此时此刻的温暖就是她的答案。 “阿乖啊，就这么放弃了多可惜啊…”苏远山小心的探出话头。 赵氏也跟着说道：“你先别冲动，阿乖，你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想修仙。” 苏不惊有些不理解，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冲动啊，就是个普通的选择而已，你们放心，我真的想清楚了。”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连自己更想要什么都分不清。 说着，苏不惊望着赵氏的眼睛，道：“再说，修仙也没你想的那么好，苦着呢！阿娘一定舍不得我吃苦吧。” 苏不惊又望着苏远山，笑眯眯的道：“其实混吃等死也挺适合我的。” 一旁的苏不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巧了，这也是他的人生目标呢。 不过他没苏不惊的胆子大。 他要是这么说，一定会被阿爹阿娘“教育教育”。 苏远山和赵氏对视一眼，眼里还是残留着一些顾虑。 这时苏不忆开口了：“妹妹，阿爹阿娘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意思？”苏不惊没听懂。 说话怎么突然绕来绕去的。 苏不忆撇头看了看赵氏和苏远山，沉默了会儿才说道：“你心里是不是对不能修仙有点遗憾，哪怕只有一点点。” 苏不惊没有说话。 “你别想多了，我只是这么问问，我…” 我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请不要因为我们而放弃。 “说实话，没有一点点遗憾是假的。”苏不惊摆摆手打断了，表示不在意这些： “毕竟这是我的执念，我前后两世加起来活了八九百年了，每一天都在为了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而修炼，说不想成就大道肯定是假的。” 果然… 听到这里，苏不惊看到苏远山和赵氏一脸复杂的表情，苏不忆也落魄的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因为苏不惊未来可能会离去而伤心，苏不惊的心意他们懂，她舍不得他们，他们也同样舍不得她。 …他们只是不想成为束缚苏不惊的牢笼。 她明明还有大好的将来。 修仙啊…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这些都是他们只能在话本上、瓦子里才能听到的奇事儿。 她还能遇见许多志同道合的人，看见许多波澜壮阔的世界，凡人的一生对于她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插曲。 说不定最后她真能走到最后呢？那可是求也求不得的机遇啊！ 而现在，她居然想放弃，因为他们这些凡俗的亲人而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啊… 舍不得是肯定的，可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桎梏一个有翅膀的人飞向天空。 本来还兴冲冲的苏不惟和苏不忧也仿佛明白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苏不惊抿了抿唇，“但是这些东西和你们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比起孤独一人的去追求长生大道，我更想在你们身边混吃等死。” 赵氏呐呐道：“可是，阿娘…阿娘希望你能去做你喜欢的事，你现在是做了决定，但是那只是两相比较舍其轻，其实两边都很重要，割舍一个都很难。” “如果你因为我们而放弃，以后后悔怎么办。儿女大了总要离家的，我们就当你是远嫁了，时常回来看看我们就是。” 在赵氏看来，他们这些家人不应该是女儿的绊脚石，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她能记得偶尔回来看看他们，最后再送他们一程，就足够了。 毕竟没有人会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为了这些刹那的东西放弃可能的永恒，不值得。 苏不惊用手指轻轻堵住赵氏的嘴，“阿娘，你们听我说，你们知道修真者的寿命有多长吗？远的不说，哪怕是筑基期，不出意外最少也能有一两百年的寿命，若是修为再高点，活个成千上万年的也大有人在。” “而你们呢，最多百年而止吧，如果我选了修仙，那就意味着，我会亲手把你们一个个送走，看着你们全都离我而去，全家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全家人听得有些动容。 “我不想这样…太孤独了。” 让一个习惯了温暖的人重新回到冰天雪地，那是生不如死。 “不去修仙，我没什么感觉，这条路本来就九死一生，但是如果…如果不和你们一起，我会觉得之后的日子没什么意思，哪怕我能活上千年，可那只是在加深我的痛苦。” “也有可能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会把你们忘了，然后继续重复我的上一世。但是阿娘，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虽然看上去小，但是已经能做出不让我后悔的选择了，你们不要觉得是你们压制了我的天性，实在想不通，你们就当我道心崩溃了吧。再说了，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苏不惊一字一句的说着，然后抬起头回望家人，认真的神色在衬得那张稚嫩的脸有些好笑。 苏不忆笑着打破了沉默，他捂了捂苏不惊的小手，说道：“我以前听镇上的人说过一句话，你被什么所保护，就会被什么所束缚。” “虽说妹妹你还到不了被我们'保护'的地步，但是我们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束缚了真正的你。” 苏不惊释然的笑了笑，“那不是束缚，那是陪伴。这件事你们就别劝我了，我不会改主意的，我们一家人这辈子就像凡人一样过日子多好啊！热热闹闹的，谁也不会撇下谁。” 苏不惟最先咧嘴笑：“哈哈哈，放心吧妹妹，以后二哥勤勤恳恳的的练武，到时候妹妹就负责混吃等死，二哥保护你！” 苏不忧兴冲冲的举手：“还有我，不忧会早睡早起喝枸杞，不让阿姐最后只有一个人的！” 赵氏和苏远山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苏不忆则把小小的苏不惊抱在怀里。 一家人正准备继续吃东西，突然，他们围着的火堆啪的一声熄灭了。 “哎呀，快点火，黑不溜秋的，人脸都看不清了…” 苏不惊手指上火苗涌动，可就在这时，漆黑的夜幕上忽地一亮，银白色的微光笼罩着大地。 苏家人一愣，赶紧抬头去看，就见天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星星。 冷白色的星星有规律的排列着，一圈一圈的从内向外扩散，像个漩涡，带着点瑰丽，美得宛若一幅画。 “哇，好漂亮啊！” “这里居然有星星，说明我们很快就要到地方了啊！好事啊！”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苏不惊倚靠在苏不忆的怀里。 也许被别人知道了她的选择，会说她行事鲁莽，只顾眼前，但是她真的不后悔。 因为被爱包围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苏不惊想，这世间有那么多爱，友情、爱情、师徒情…但是只有亲情，对于她来说才是无解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章 南边 烤火的光不见了，但是这一刻的星光却格外灿烂。 苏不惊脖子伸直了的仰头看天，明明这些星光没有明火的暖和，但是苏不惊还是觉得身体从里到外的舒服。 周围虽然有些昏暗，可苏不惊却像是看到了久违的白日。 赵氏忍不住叹道：“这星星长得可真怪咧。” 可不是，这些星星就跟人动手去排的一样，一圈又一圈，特别有规律。 “阿娘，喏，吃点番薯吧。”苏不惟把自己热乎的番薯递给赵氏。 苏远山提议道：“等我们吃完了就走吧，尽量早点到南边。” 苏不惊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从苏不忆的怀里蹭起来，“哎呀，忘了跟你们说了，之前那个国师跟我说，南边也有危险，嗯…好像是对眼睛不好。” “我看他说的像模像样，就记了下来，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全家人沉默了。 虽然那个国师人面兽心，但是他的本领应该是做不得假的，不然他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想要卜问出另一条生路了，早就一溜烟的跑了。 说完全不信，那是假的。 苏远山眼睛瞄向天空，沉思了会儿道：“听那些南边来的人说，他们那儿很热，没有水，没有晚上，一直都是白天，会不会就是因为阳光很刺眼，所以才说对眼睛不好？” 苏不忆跟着继续道：“我们一直在黑黢黢的环境里，一下子见到猛烈的光，所以才有对眼睛不好一说吧。毕竟之前那些从南边来的人都没有眼睛方面的问题。” 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要是每个在南边的人，都会有眼睛问题，那么最先有问题的，就该是那些从南边过来的人。 而他们却没有眼睛方面的问题，只是皮肤有些黑，身上味儿比较大。 苏不忧捂着眼睛，一脸惊慌：“我不要啊！我不要看不见！” 其他人也一脸担忧。 在永夜下待了那么久，对于目不视物的感觉最深有体会，可以说他们最离不开的就是一切可以照明的东西。 火、枯树树叶… 就这他们还嫌不够亮堂呢。 “等临近地方了的时候，就由我先过去吧，要是真有什么，我试试有没有别的化解的办法。”苏不惊见大家一筹莫展，当即提出自己去探路。 北面的情况已经明了，希望南面能有转机。 “你们别担心，要是我感觉不对劲，我就马上返回。” 苏远山定定的看着苏不惊，见她目光澄澈，没有半分勉强，才点点头，“实在不行，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能活着就行！” 这里除了昏天黑地外，没什么不好的。他们既不怕这里的寒冷，也没有缺食的危机，处境比起驻地那里的人好了太多了。 赵氏摸着苏不惊的脸蛋没有说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就是任由苏不惊的意思了。 由于苏不惊的坚决和苏远山与赵氏的默认，苏不惊去探路的决定就算是定下来了。 一圈圈的星星没有持续太久，没一会儿就隐退下去。 苏不惊等人早已填饱肚子，把余烬踩碎后，继续往南走去。 一路上的作息又恢复成之前那样，走累了就原地休息，并没有搭建什么幄帐之类的，直接找根粗数倚着眯会儿，然后吃点东西，等恢复了点体力后，又继续前行。 南方的天空，那个斗大的光亮处越来越大，这证明他们没有走错方向，且就快要到地方了。 “好了，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看看情况。” 苏不惊率先停下脚步，再往前走一段就会到南边了。 只见，南北之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那线由黑沉的北边和白亮的南边相交构成，从远处看去颇有些阴阳太极的形态。 “阿乖，把这个蒙眼睛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系上阿娘心安。” 赵氏动作轻柔的把一条透白色的条状纱布系在苏不惊的脑后，“记得快点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苏不忆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苏不惊哪里肯干，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不行，你眼睛指不定比我的还脆弱，我去就行。” 担心家人们等得无聊，苏不惊又道：“你们要是闲的没事儿干，就给我做吃的吧，等我回来就能吃了。” 一直干着急不是事儿，给他们找点事做也好，免得得空了就七想八想的。 最后，苏不惊在一家人殷切的目光中离开了。 独自一人赶路的苏不惊速度陡然加快，一眨眼就能掠过几丈之远。 随着逐渐深入，周围的黑暗被南边渗透过来的阳光驱散，即便不用火焰照明也能看请脚下的路了。 苏不惊调转呼吸，被纱布蒙住的眼睛露出一缕幽光，然后又消失不见。 苏不惊定了定神，望着近在眼前的南北交界处，一脚踏了过去。 哗！ 眼前是骤然大亮的天空，周围的燥热一下子驱散了满身的冷气，苏不惊忍不住舒展眉头，溢出一声叹息。 啊呀，光和热的感觉真是舒服啊！ 苏不惊沐浴在盛灿的阳光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先是闭紧眼睛，仔细的感受了下身体有没有不适，或者是其他的不好的变化。 从头到尾的检查了遍，依然没有什么发现，苏不惊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把眼睛睁开，直视前方。 “唔…”苏不惊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有些昏天黑地，什么东西都看不清，还酸痛得厉害，这样下去，呆久了还真有瞎掉的可能，真是应验了国师的话，于眼睛十分不利。 不过这个不利是对他们这些从北边来南边的人来说的。 在这里待久了的南方人肯定都习惯了，就像他们也习惯了无处不在的寒冷和黑暗一样。 苏不惊不敢马虎，赶紧将灵气聚集于双眼处，形成了个锅形的罩子，把眼睛牢牢地罩住，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视力也恢复了正常。 然后又直视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眼睛仍旧没有出现刚才的问题。 呼，看来只要用灵气护住双眼，就没有瞎掉的可能。 苏不惊觉得脸颊有些痒痒的，她用手一摸，就摸到了湿漉漉的东西，像是水。 咦？她没哭啊，怎么会有男类眼泪。 苏不惊往自己的手指看去，入手一片血红。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好热 苏不惊一惊，先是闻了闻味道，确定是血无疑后，双手往脸上试探，顺着湿漉的血痕一直摸到了自己的眼眶。 苏不惊：…… 所以是她的眼睛流血了！ 苏不惊一边内视自己的眼睛情况，一边想着，许是刚来的时候没有太多防备，眼睛被烈日灼伤了。 过了会儿，她就确定眼睛只是受到刺激而流出血泪，并没有太严重的问题，适应了没事了。 呼，真是太险了！ 只是那么一会儿，眼睛居然就会被逼得流血，这要是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来那么一下，眼瞎是肯定的，而且会非常快。 苏不惊心中暗暗心惊，想不到那个贞人说的还真准！ 幸好是她提前过来查看情况，这要是让她那一家子人一起过来，她也很难保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并用灵气护住大家。 苏不惊擦了擦头上的汗，不过待了一会儿，她就已经满头大汗了，初来时的温暖变为燥热。 身上厚重的衣服还有脖颈上戴着的荷包在此时都成了拖累，苏不惊甚至感觉自己油乎乎的头皮上还有汗珠在滑落。 好热啊！ 苏不惊薅了薅衣领散热，眼睛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 大亮的日光把地面上的一草一木都照得一清二楚… 呃，准确的来说，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草木，只有一根根摇摇欲坠、比她胳膊还细的枯树干。 苏不惊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枯树干前，用手摸了摸。 干巴巴的，轻轻一捏就能咔嚓咔嚓的折断。 苏不惊看着一手的灰，又看了看脚下干涸的大地，心中叫苦连天。 金乌高高悬挂在空中，凡是它所照耀的地方，皆是一片荒芜，连一点人烟都没看到。 苏不惊又往前走了会儿，依然没有看到人影，反而因为整个人都暴露在烈日下，身上出了很多汗，非常不好受。 “该回去了，不然阿娘他们该急了。” 苏不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往回走。 因为想要知道南边最真实的情况，所以苏不惊并没有用灵气隔离，只有她自己亲身感受过，她才能推算出阿娘他们能否承受得住。 苏不惊加快了回去的速度，她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沓、沓、沓… 当苏不惊的身体完全没入北边的黑暗时，气温骤降，极大的温差激得她打了个抖。 “嘶…好冷啊！” 苏不惊赶忙把薅开的衣领围好，身上出的汗水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制冷的水冰，滚烫的手在与北边的冷空气接触后，冒出了一缕缕白气。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好在她并没有把荷包取下，不然肯定会冻伤。 苏不惊紧了紧衣领，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 “妹妹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出了意外…不不不，这、这菜都热了好几次了，我这不是怕妹妹回来晚了吃不上新鲜的嘛。” 苏不惟看到赵氏和苏远山狠狠地瞪着他，赶紧转了话头，讪讪一笑。 赵氏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来来回回那么远呢，迟点怎么了，阿乖是个有成算的，肯定不会出事。” “嗯嗯嗯，阿娘说得对。” 年龄最小的苏不忧正捂着一个陶罐，一言不发的窝在苏不忆的怀里。 “诶，回来了，妹妹回来了。” 苏不惟兴奋的坐了起来，指着正朝此处跑来的苏不惊，大声提醒后，又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 “来来来，先过来喝点热汤，”苏不惟开心的一把抱住苏不惊，又用右手摸了摸陶罐，“唔，有点温了，小弟，快把你捂的面饼拿出来。” 苏不忧看都没看自作主张的苏不惟，眼巴巴的看着苏不惊，“阿姐吃。” 苏不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回来之前把血擦干净了，不然还真说不清。 苏不惊从苏不惟的怀里跳出来，啃了一口面饼，又就着温汤喝了一口，这才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 “南边确实和那个国师说的大差不差。热得不得了！附近也没看到有人，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听到此言，大家都松了口气，赵氏有些狐疑的道：“那眼睛…” 这些都和那个国师卜算得相吻合，那么眼睛呢？ 苏不惊顿了顿，还是老实的把烈日对眼睛的危害说了，只是隐去了自己眼睛流血的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平白担心。 “只要有我在，虽说不能让咱们不热，但是保个眼睛还是没问题的。” 苏不惊俏皮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喏，我不就好好的嘛。” 赵氏道：“那就好，咱们吃好了就走吧。” 苏远山笑呵呵的咬了一口热乎的面饼，“我都好久没看过光了，这鬼地方我真是呆够了。” “可不是嘛，我感觉我自己就是一只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苏不惟皱着眉嘟哝，哪怕呆习惯了，他也还是不喜欢这里。 “照这么说，等过去了南边，我们身上的衣服就得减些下来了。”苏不忆一边说，一边轻轻碰了下苏不惊的眼角，像是在擦拭什么。 苏不惊一愣，略微不自在的别过头，手背使劲的擦了擦眼眶周围。 糟了，大哥肯定发现了。 苏不惊气弱的瞄着苏不忆，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让我收着吧，好歹是衣服，就这么丢了多可惜。”赵氏表示自己的空间还能空出地方。 …… 待一家人准备妥当，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他们不再耽误，在苏不惊的带领下一齐往南边而去。 当大家看到宛若阴阳太极图般的南北交界的天空，都瞪大了眼睛。 这一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条交界线分割了两个世界，这里是永夜，那边刚好相反。 赵氏呆呆的呢喃道：“难怪从南边来的人一个个都讳莫如深的，还那么相信国师…” 任谁看到这“阴阳图”都会联想到玄而又玄的命理玄学啊！ 苏不忧有些害怕的走上前，拉住苏不惊的手，两个萝卜头站在了全家人的最前面。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快脱 苏不惊既是解释给苏不忧听，也是在跟其他人说，“小弟别怕，方才我已经去过了，除了热点以外，暂时还没发现其他的危险。” 只是看起来怪而已… 好吧，不是一点点怪！ 明明相隔不远，前热后冷的，偏偏没有一点热气传过来，那一条交界线，就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哎呀，这太阳是不是跑偏了，它要是过来点，南北两地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极端。” 苏不惟手掌放在额头上，炸呼呼的走来走去，颇有反悔的意思。 好家伙，那一眼望过去，热得空气都扭曲了！ 苏不忆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百闻不如一见，原来南边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一点夸张，“咱们家水够吗？” 赵氏为难的绞了绞手，“如果是在那么热得地方，还真不一定够，”迎着大儿子询问的目光，她思量了下，“节省点应该能撑一个多月？” 一路走来，一家人用的水也不少，就算之前存了再多，也是有尽头的。 啧，一个多月啊…有点少。 “用一个多月的前提是咱们尽量不洗澡洗头，做吃的也不煲汤，就每天喝点必要的水，一人半碗。” 赵氏说着，又叹了口气：“但是也做不得准。” 毕竟又要赶路，天又那么热，熬不住多喝点也有可能。 “要不，我们先去冰河装点水？”苏远山回过头，望着来路。 冰河那么宽大，随便舀点起来都够他们吃用很久了。 就是这里距离冰河特别远…如果真要返回装水的话，来来回回又要耽搁许久。 不过他们如今也不急着去南边，苏远山认为还是应该把水准备充足。 就在全家人意动之际，苏不惊眨巴了下眼睛，笑呵呵的道：“你们好像忘了我，我这里的水管够！” 她自己储存的水虽然不多，但是她仙府本身自带的水确实源源不尽，整整一条河呢！ “就算我们家个个都是水桶成精，也是绝对够的。”苏不惊仰着小脑袋面露得意，那小模样逗得赵氏和苏不惟一人一手的掐了把她的脸蛋。 苏不忆也捂唇一笑，“一时慌乱，倒是忘了妹妹的本事了。” 赵氏欣喜过后，又清点了下自己的空间物资，“我这儿的熟食还有不少，再加上阿乖那儿可以现抓的兔子和鱼，我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 苏不惟知道吃喝不愁后，又恢复了干劲儿，“那还愣着干嘛，走啊！” 一直说要去南边、去南边，说了半天，现在终于到了。 全家人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了坚定和期待，唯独没有迷茫和挣扎。 虽然南边对于他们来说仍旧是未知，但是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至少家人一个不少的在一起呢。 “待会儿你们挨着点我，刚过去先别急着睁眼看天，得缓一会儿。那个国师真没说错，对眼睛特别不好。”苏不惊仔细的叮嘱，尤其对着贪玩的苏不惟和苏不忧说了好几次。 苏不忧胆子不大，看到苏不惊义正言辞的样子，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连连点头。 苏不惟摸摸下巴，“我怎么感觉妹妹就这么干过呢。”嘱咐的这么 “哪有！”苏不惊反驳，收获了大哥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枚。 “总之听我的就是了，我走前面。”苏不惊强忍住检查眼眶的冲动，赶紧转移话题。 “待会儿你们闭着眼睛，等你们觉得眼睛外面凉幽幽的时候再睁眼，知道吗？” 一家人齐齐点头，他们清楚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然后由苏不惊领头越过了那条交界线。 脚踏出去的那一刻，苏不惊等人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分为了两半，前一半没入滚烫的开水，后一半仍旧处于冰窖里，水深火热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滋味十分不好受，大家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赶紧迈步，彻底进入了烈日炎炎之下。 周身的寒气瞬间化为乌有，每个人的身前都有丝丝缕缕的白气冒出，就像是揣了冰块似的。 “啊…好暖和呀！”苏不惟慨叹一声，张开双臂享受阳光。尽管再舒坦，也依然记得苏不惊的嘱咐，紧闭着眼睛。 谁懂啊！他都感觉自己身上潮得要长蘑菇了！ 苏不惟感动得都要流泪了。 南边再怎么样也比不见天日的北边好吧！真搞不懂为什么还会有人千里迢迢的逃到北边…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苏不惟一人，全家人中除了苏不惊外，都肆意的舒展着身体。 就冲着这充足的光，他们觉得完全可以在南边呆到死。 可是下一瞬，他们就反悔了。 “嘶，怎么跟在蒸笼里一样，好热啊…”苏不惟扯了扯衣领，苍白的脸皱成了一团。 赵氏和苏远山同样不好受，脚步不禁往后退了退，想要重新返回交界线后。 苏不忆牢牢地牵着苏不忧，没有移动。 就在这时，苏不惊的灵气及时运转到家人们眼前，也顺便阻隔了四周的热气。 “我睁开了哦。”苏不惟像模像样的说了句，然后睁开双眼。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干涸大地，寸草不生，水洗般澄澈的天空，万里无云。 有的只是干枯的树干，开裂的大地，干燥的空气，还有不可直视的金乌。 刚才不过一小会儿功夫，苏家人就热得出了不少汗。 “难怪那么多人要逃，换我我也逃！”赵氏心有戚戚的摇着头，深感南北两边的人都不容易。 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事，待苏家人了解了周围的环境情况后，就开始想往哪儿走的事。 “我们该往哪儿走啊？” 苏远山左右打量了下，他也没来过这里，干脆道：“直接往前吧。要是路上能遇到人，再打听打听。” 赵氏问道：“阿乖，你这灵气能坚持多久？” 苏不惊回道：“如果只遮眼睛，能坚持十来天不断，如果是全身…在不补充灵气的情况下，顶多半天。” “而且我们的眼睛绝对不能马上暴露在外面，至少得被保护个把月才会习惯这里的光线。” 赵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那就只护眼睛，身上的话…” 赵氏迟疑了下，“穿少点就是了。” 苏远山立马响应，“快，听你们阿娘的话，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脱了我们就出发。”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无人 苏不惊也不矫情，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身上厚厚的衣服脱了。 一层、两层、三层… 待苏不惊脱得只剩薄薄的一件内衬后，苏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脱。 脱下的衣服裤子则被赵氏收好。 可即便脱得只剩一件，也依然热得直冒汗。 苏不惟捞着衣服的下摆作扇子扇风，“好想把最后这件衣服也脱了啊！” “好了，头上搭着件衣服挡挡吧。”苏远山对于全部脱光只字不提，虽然他也热得没什么精神，但还是走在最前面带路。 苏不惟恹恹的嗯了一声，跟在最末尾，和苏不惊并排走在一起。 “妹妹，你往我这儿站点，我给你挡挡光。” 苏不惊笑看着苏不惟，“二哥不够高，挡不了的。” 苏不惟：…… 苏不惟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这才这么一会儿，我就想念咱们北边的凉爽了，唉。” 一旁的苏不忆抽了抽嘴角，这么快就变脸，管冰天雪地叫凉爽了？ 那是凉爽吗？那都能冻死个人了！ 不过脑子里想着在北边的日子，至少心里觉得凉快了点。 苏不忆默默闭上了嘴，牵着苏不忧的手也松开了。 嗯，牵着太热了，出汗也多。 就这样，一家人一人顶了条白布在头上，包裹了整个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 “你们有没有觉得脸疼啊。”赵氏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被布遮住的脸。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她的皮肤太娇贵了？ “是有点火辣辣的疼，还干得厉害。”苏远山附和道。 苏不忆走上前，“也许是太热了吧。” 他们长期不见光，这下又突然暴晒在炎阳下，会不适应也正常吧。 而且他的脸也挺难受的。 苏不惊迈过脚下的写满干渴的土地，尽力维持着体内的灵气徐徐输出。 远的不说，至少前几天的灵气不能断，后面再慢慢减少，得让大家都有个适应的过程。 “呼、嘶、呼、嘶…” 在热浪里行走绝对不比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容易，反而更加难以忍受。 每口呼进呼出的气都带着干燥的温度，喇得喉管鼻腔像是被砂石磨擦了一样。 “休、休息会儿吧。”苏不忧最先扛不住，头上、脸上出的汗把蒙脸的白布都浸湿了，粘连在脸上难受得很。 最前面的苏远山也停了下来，是该休息了。 可这里没有高大点的东西做遮挡物，只有稀稀落落的枯树干，就这枯树干还比他们还细呢。 “行，先停会儿。”苏远山答道。 他们走了半晌了，天上的太阳依旧没有下落的意思，高高在上的看着地下的人艰难行走。 “来，喝水喝水，这水凉着呢。”赵氏摸出一个装满水的陶碗招呼大家来挨个喝水。 从最小的苏不忧开始，再到苏不惊、苏不惟和苏不忆，最后才是苏远山和赵氏，一人两口，喝完了又从空间里拿，然后再挨个喝。 反正都是一家人，也没有嫌弃彼此的意思。 对于水，一家人一致决定先用赵氏空间里存的，等赵氏拥有的水喝完之后，再喝苏不惊仙府里的。 一共喝了十碗凉水，一家人这才缓了过来。 苏不惟拍了拍被水胀鼓的肚子，“啊，活过来了，这走得我都口干舌燥的。” 说着，就要坐下歇会儿，连带着其他人也要坐下。 苏不忆见状，赶紧阻止：“等等，你们先别坐下来！” 诶？ 苏不惟等人疑惑的望了过去。 苏不忆被白布挡住的脸有些严肃，他俯下身子摸了摸地，“你们摸，太烫了。” 苏不惊和苏不惟对视一眼，跟着摸了摸地，粗糙的沙石松散得很，每颗沙粒都好像被吸干了水分。 只是摸了一下，兄妹俩就收回了手，都沉默了。 这个温度坐一会儿肯定烫屁股呀！ 要是没有苏不忆刚刚的提醒，他们肯定刚坐下就得跳起来。 赵氏心有余悸的低头看看自己裹得厚实的鞋子。 幸好她刚才想着大家赶路累，走久了硌脚，就没有让大家把鞋子换了。 苏不惟瘪着嘴，“多垫几层布行吗？或者是袄子？” “试试吧，如果我们不能坐地上，晚上…”苏不忆顿了顿，看着光线半分不减弱的光线，又道：“就算是白天，我们总得睡觉吧。” 赵氏打包票，“行。我这儿的厚褥子多着呢，一层不行咱们就垫两层。” 接着，就是一床又一床的褥子，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直到垫了五层才罢手。 苏不惊一屁股坐在上面，上下颠了颠，试了试温感，“可以了，这样垫着估计能撑到咱们睡醒。” 苏不惟和苏不忧赶紧一左一右的挨着苏不惊躺下，双手盖住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喉间溢出一丝叹息。 “阿娘，阿爹，你们也过来吧，还躺的下。”苏不惊指着苏不忧和苏不惟的两侧，然后自己站起来，把苏不忆牵到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不用休息太久，所以苏家人并没有多垫几个，将就着喘口气就差不多了。 赵氏问道：“要吃点东西吗？” “算了，热得我没胃口，阿娘，我还想喝水。”苏不惟和苏不忧干咽了口唾沫。 “…那行，咱们再喝两口。”其实赵氏自己也渴得难受，苏不惟这么说倒是正中她下怀。 苏不惊虽然没那么渴，但是到嘴边的水也没有不喝的道理。 咕噜咕噜几碗下肚后，苏远山又用凉水给大家冲了冲手，降低了点身体的温度，这才重新上路。 实在困得走不动了，就在地上把厚厚的褥子垫上，脸上再蒙层布挡着睡觉。 头顶的光那么强，不蒙着睡不着啊！ 哪怕现在没有遇见人，但是一家六人还是轮换着休息，没有大意。 在强光下睡觉，大家都睡得不好，一个个睁着双带血丝的眼睛，大汗淋漓的。 赵氏拿出六碗脸大的陶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汤面，“多少吃点东西，喏，这面饼清淡，还有点汤，吃了再走吧，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寻到人问路呢。” 苏不惊等人抹了把汗，把汤面吸溜得干干净净。 然后又用凉水冲了冲脸和手，这才继续上路。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小用 因为没有休息好，这一路大家走得非常疲惫，前面的路在刺眼的阳光下仿佛都扭曲了。 虽然眼睛没事，但是热得不像话，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那一块是凉爽的。 “水，再给我喝点水。”苏不惟下巴处的汗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出一个拇指大的水痕，可想他有多热。 怕不是喝的那点水都拿来出汗了！ 赵氏也没有抠搜，手上的空水囊不过一瞬就装满了水，“喝吧，喝了顺便洗个手和脸降降温。” 如此奢侈的做法并没有遭到家人们的反对，甚至还破罐子破摔的想要泡个冷水澡。 于是一家人又停下，挨个喝了水洗了脸，这才重新上路，反正他们不在乎时间过了多久。 走了许久后，苏不惊眼尖的看见前面好像有人从土里冒出来。 诶？终于有人了！ 苏不惊欣喜之下，一下子冲到最前面，手指遥遥指着前方，“阿娘阿爹，我过去看看！” 只要找到人就好，他们就能打听到南边的人都在哪里了。 “我跟妹妹一起！” 苏不惟一甩头，跟在苏不惊的身后跑去。 赵氏和苏远山无奈对视，招呼着苏不忧和一起跟着，阿乖情急之下都忘了，他们现在还不能离远，不然眼睛会适应不了的。 跑出半截的苏不惊也回过神来，站在原地等了会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直到家人们都聚在一起了才继续走。 前面那个人影不断弯腰又站直，像是在捡什么东西似的，走近可才发现那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少年皮肤黝黑，只穿着一件露手臂的背心，汗腻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水珠，脏得就像是把黑油抹脸上了一样。 他的腰间兜着一个灰布，此时正不断把地上的长形物薅起来，再丢进里面，那卖力的架势，没过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站立的地方都湿濡了。 苏不忆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把少年打量了个遍，然后和善的上前搭话：“这位哥哥…” “吓！” 少年似乎是被苏不忆的叫声吓住，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兜布不小心抖落出两个长形物。 “你…你们是哪个城的！怎么会在地上走？” 这话问的，不在地上走难道在在地下走？！ 苏不惊等人无语的满头黑线。 少年注意到这一群人身上穿着长衣，虽然都被汗打湿了，但是能隐约看到薄衣下透着苍白的皮肤，顿时一惊，“你们…” 他看到跟他搭话的苏不忆眼部皮肤，白得甚至晃花了他的眼。 “小用冒犯大人们了，求大人们原谅小用的无礼，不要把小用赶出去！”少年怕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求饶，眼睛只敢盯着苏不忆的鞋尖。 噢，这个少年叫小用啊！不过怎么一看到他们就求饶？！ 他们有这么可怕吗？ 苏不惊拦住想要扶人的家人们，板着脸色问道：“小用，你先起来，我们有话问你。” 小用诚惶诚恐的瞄着苏不惊，确定她没有动杀意，才畏惧的弓着身子回道：“大人您问，只要您不把我赶出去，您就是砍了我这双手也可以！” 苏不惊不想听这些，她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砍手啊。“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吗，小用。” 看到小用一个劲儿的点头，苏不惊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不会杀人的。” 可是小用明显不信，他遇见过太多自诩仁慈和善的人了，而一旦他们信以为真，就会被这些和善人丢到地面上活活晒死。 “这些没有尊卑的人，就该让他们知道厉害。”大人们是这么说的。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这么死的。 小用稳住慌乱，额头贴在滚烫的地面，半分不敢逾矩，“大人您请问。”他就是靠这样活到现在的。 算了，也许这样他反而自在些呢？ “你把你知道的情况说给我听。”苏不惊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是说地下的情况，从头到尾。” 小用没有一丝犹豫，略微措辞后就答道：“南边很少大旱，之前大旱的时候，我们本来没当回事，想着总会下雨的，结果慢慢的，晚上就消失了，地上越来越热，我村里那条英河都干了，好多人活活热死、渴死，朝廷又不管我们…” “幸好大人们心善，愿意带着我们往地下凿洞，想要在地下建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不过因为凿的时间不长，地下还很挤，大部分像我这样的贱民只能偶尔进去，平时就继续凿地。休息的时候就到地上收草菇，每过一段时间会有官爷来收，这就相当于是我们要交的粮税。” “地下现在由翦州州牧、令州州牧和潭州州牧共同治理，很多像您这样的贵族都能住进去。至于您那边的情况，贱民就不敢打听了。” 听着过度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话，苏不惊有些隔应，她从小用的布兜里捻了一根蔫巴巴的草菇，细细看了会。 好家伙，这草菇比稻草粗不到哪里去，摸着又涩又干的，真能吃？ 苏不惟又好奇的问道：“地下真的要凉快些？你们平时睡觉也不受上面的影响？” 小用心中疑惑，像这种皮肤干净白皙的人，肯定是住在地下的有权势的贵族，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 “贱民不知道，因为贱民没有资格在地下睡觉，能在地下休息的人一定是您这样的大人。” 苏不惊听得嘴角微抽搐，这说的啥呀！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啊！ 照他这么说，那些在地下睡了成百上千年的死尸个个都是神明了！ 苏不惟小声嘀咕了句，“好好说话怎么还咒人呐。”果然，他也想歪了。 小用并没有听到，他热得浑身难受，尤其是额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不过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跪趴着。 “喏，喝点水吧。”赵氏拿了一个皮水囊出来，这叫小用的孩子看着和不忆一般大，却如履薄冰的让人心疼。 “水？！”小用一下子蹭起来，双眼赤红的盯着皮水囊，喉结不停蠕动。 啊…他有多久没喝过水了呢？ 小用低头看了看草菇。很久了，他一直是用节省下来的草菇获得水分的。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草菇 赵氏的手抖了抖，这孩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吓人。 小用两眼发光，泥块般的喉结不停蠕动，“水、水…”他好想喝。 苏不惊接过皮水囊，弯腰递给小用，“喝吧，喝了带我们去地下看看，还有你们平时在哪儿干活休息的，还有这种草菇。” 小用迫不及待的扑过来，攥住皮水囊就往下灌。 “咕咚咕咚” 小用喝得极快，但是却没有一滴水露出来，“啊…谢谢、谢谢大人。”声音不再沙哑，语气藏不住喜悦。 小用用舌头舔干净嘴边的水渍，笑了起来，露出内里洁白的牙齿，“贱民干活的地方…” 苏不惊淡淡一瞥，阿娘他们不喜欢听“贱民”这个词，它也一样。 小用很会看眼色，再加上刚刚喝了人家的水，现在对苏不惊等人更是尊崇。 那可是水啊！ 要知道，在这里，水是比食物更珍贵的存在！ 哪怕他不了解那些贵族的日常起居生活，他也没听过有人能给素不相识的贱民水的。 就冲着这个，他眼前这些人一定成州牧们还厉害！ “…几位大人可以少穿点衣服，进了地下还是很热，我见过的贵族们很少有穿两件的。” 小用神态诚恳的道：“你们白嫩的皮肤就是你们在地下最好的通行证。”因为只有不事生产的贵族才能保持着和大旱前一样的肤色。 苏不惊等人闻言，不禁抬起手，他们的手背呈现一种非常不健康的白，细细的蓝绿色血管隐没其下。手背白的反光，血管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有点发光。 所以，一开始小用就是靠他们的皮认定他们是有“身份”的人的？ 对于这个弄巧成拙，苏不惊等人没有戳破。 这个小用暗暗提醒他们肤色优势，应该是知道了他们并非“地下贵族”，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不忆暗自点头，确实是个懂变通的。 既然知道多穿的衣服是累赘，一家人也没有矫情，非常听劝的把面上的衣服脱了，团巴成一团由苏不惟抱着。 没有衣服的遮蔽，苍白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不过一会儿，众人的手臂就变得通红。 苏不惊轻轻皱眉，阳光太刺激了，她转过头看着入神的小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过来的。 小用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苏不惊等人的手臂，这些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啊，这么白的皮肤，怕是连州牧大人的女儿都没这么白！ 他是永远也想不到，北边的百姓都是这个色儿，毕竟久不见光，只要不是天生肤黑的人，都会白几个度。 只不过北边的人少有能走到南边的，就算能走到南边，也会因为酷暑燥热、无水无人，走不到深处就被逼疯。 “喂，”苏不惊冲小用道：“你们晒得不疼？” 小用回过神来，眼睛做贼心虚般转到苏不惊等人的脚尖，“慢慢的就习惯了…”希望这些大人别记恨他的冒昧。 “对了，可以吃草菇。草菇吃了能缓解口渴，不过吃着没有水的感觉，就是那种…吃了就不会渴得发疯的感觉，长期吃还能增强身体对阳光的防御，我们每次出来收草菇的时候都会偷着吃一点，不然挖地没劲儿。” 小用憨厚的挠挠脑袋，把兜里的草菇双手捧到苏不惊的面前，“大人要尝尝吗？” 他看得出来，虽然眼前六人有大有小，但明显是这个小的作主，年龄和性别反而成了她的保护伞。 苏不惊好奇的捻了一根，长得跟稻草很像，还是那种最干最枯的那行。 “就这么生吃？” 小用点点头，自顾捏了一根放进嘴里，“嗯，像这样吃。” 一旁的苏不忆看到小用的动作，再次暗暗点头。不等他们怀疑，他就率先吃给妹妹看，就能证明他没有说谎，草菇确实是安全的。 苏不惊也跟着吃了一根，咂巴咂巴嘴，嗯，这味道真怪啊… 明明干得掉粒儿渣，入喉后却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水润润的，确实如小用说得那样，虽然不是水，却可以用来解渴。 至于抵御阳光…暂时没这个感觉。 其他人也尝了几根，全都啧啧称奇。 “这草菇一般在哪儿找啊？”如果可以，他们可以收集点带走。 草菇在地下世界就跟空气一样正常，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人人都知道，小用却面不改色的答道： “遍地都是，一般都是一窝窝的长，至于具体在哪儿，没有什么特定的地方。” 苏不惊了然的点头，她有水有食物，对草菇不是很热衷，既然别人需要，她顶多薅几把尝尝鲜。 “你知道这里有哪些地方不是大旱天气吗？我是说，正常的地方。”苏不忆打听道。 小用低下头，砰的一声磕了个头，“对不起，小用每天都在干活，不知道这些。”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个地方的话，他们也不会心灰意冷的往地下跑了。 苏不忆眯了眯眼，望向家人们。 苏不惊最先有反应，她无声的比了个嘴形，“去地下看看。” 小用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也许地下的其他人能知道南边的详细情况。 先不说南边是不是整个儿变成荒地，再不济，他们可以探听去雍国得路啊。 不用言明，苏家人只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的心意，当即下了决定。 “你们什么时候去挖地？我们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吗？”苏不惟探出头问道，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小用似乎有些苦恼，想了片刻后，道：“在地下，我们正在往东边挖，你们要去看的话，不能跟我一起去，贵族不会和挖地的贱民同行的，只要你们露出皮肤，地下没有人敢拦你们的。” 因为没有人想被赶出来。 在地下，三位州牧大人拥有绝对的权利，现在就算是皇帝来了，他们也不会认的。 苏远山皱眉，“可是我们对地下不熟，就这么贸贸然进去…不太好吧。” 话说到这里，苏远山顿了顿，用不被人察觉的目光看了看小用的表情，见他虔诚的眼眸，跪下的土地被汗水打湿了都没动，遂继续道： “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走，路上就说你是我们的仆从，先不说我们会不会在地下迷路，万一有人不长眼的过来，你也好暗中帮我们解释两句。” 赵氏又道：“你只要带我们把地下世界转一圈，我们就给你一定的报酬。”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地下 小用哪有不同意的，喜悦在眼底一闪而过，他低眉顺眼的望着苏不惊，似有询问之意。 很明显，他更信服的人是苏不惊。 一般不是原则性的生死问题，苏不惊不会拒绝家人的小请求，她笑着道：“到时候多给小用哥哥一点水吧。” 话虽然是对着赵氏等人说的，但是眼睛却是望着小用，当看到他激动得以额碰地时，苏不惊才转过头。 “咱们先去东边，东边在挖地…对了，那边人多吗？” 小用答道：“很多很多，不过基本都是像我一样的人，大人们去了会很…突兀？” 突兀这个词是他跟沐老哥学的。 苏不忆主动搀扶小用起来，态度格外和善，“那就先过去看看吧，东边看过之后，再去西边看看。” 小用受宠若惊的拼命摇头，小心翼翼的躲开苏不忆的手，他的身上很脏，万一惹恼了他怎么办。 “从这里下去，大人们走在前面，小用在后面指路。” 小用指着脚旁的洞，摆出一个“请”的卑微姿态。 苏不惊不动声色的拉了苏不忆，率先走下去。 大哥胆子大，跟她一块走前面也好应付特殊情况，给后面的人打打掩护。 苏不忆挑挑眉，给了苏远山等人一个眼神，顺梯而下。 地面上的洞不大，离得远了并不显眼，刚开始苏不忆还有点担心会撞到脑袋，直到发现洞里的宽敞后，才放下心来。 标准的外窄内宽结构。 看来地下这些人费了些心思的，不像是一天两天建好的。 下面很宽敞，土堆积而成的阶梯很平滑，一看就是经常被人踩的，都踩得流油了。 苏不惊一边走，一边摸摸碰碰，“小用，其他人呢？”洞里只有他们，难道其他人不用出来收草菇？ 小用走在最后面，听到苏不惊喊他后，赶紧回道：“他们都在外面休息，每次去东边挖地的人都会控制在一百人以内，每批干五个时辰，轮换着来，东边的活不停工的。” 他是刚干完，换班后去收点草菇，结果还没收一把呢，就遇到了这些人。 “贵人们都住在东边，他们很讨厌吵闹…你们想去地上看看我们住的地方吗？” 那是个脏乱、恶心、粘稠、麻木的地方。 小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底难以抑制的期待眼前的人能跟他回去。 他们很好，心很软，也许看了他们的处境，会想要帮助他们也说不定。 “不了，”苏不惊毫不犹豫的摇头，“下都下来了，就不上去了。而且我们就打听点事。”不出意外是不会在这里长留的。 她不想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比如带领受苦的百姓奋勇反抗，干翻州牧，重建秩序。 至少目前来看，没这个必要。 她只想快点脱离这永无止境的赶路。 人生苦短，她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面。 苏不忆笑着道：“如果我们没有打听到有用的东西，或许你可以给我们指一下那些贵人待的地方。” 小用起皮泛白的嘴唇抖了抖，以不被人察觉的眼神瞄了瞄苏远山等人的表情，见他们皆没有反对的意思，头不禁低下。 赵氏冲走在最后的苏不忧招了招手，示意他挨着前面的苏不惟走。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在阶梯走完之际，苏不惊望着眼前的四个洞，停下了脚步。 洞里确实比地面清凉一些，不过该热的还是热，甚至可以说闷得慌。 土壁上并没有点火，一团漆黑，应该是舍不得浪费柴火。 苏不惊的视力却不受这个影响，苏不忆同样如此，如此漆黑的环境下，他如墨洗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阶梯之后，从这里开始分叉。 苏不惊问道：“小用哥哥，东边走哪条道儿啊。” 小用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他怀揣着恰到好处的忐忑，指着从左数第二个洞，“是这个。接下来请原谅小用的失礼，允许小用走在前面带路，因为还有很多条岔路。” 小用的声音有些沙哑，在半密闭的洞穴里却很清晰。 苏不忆不着痕迹的暗暗点头。 苏不惊态度非常自然的给小用让了道，“能看清路吗？” 小用点头，点完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他们应该没看到，随即应了一声，走习惯了，他甚至能闭着眼睛摸回去。 “那行，你速度快点。” 苏不惊说完后，小用很识相的在前面带路，一边带路，还一边介绍其他几个洞口通往哪里。 拐弯拐弯再拐弯，苏不惊和苏不忆却头脑清醒的把来路记住。 “对了，你们住地上，东边住贵人，那其他地方呢？东南西北四个角呢。”苏不惟好奇的说道，打破了洞内略微诡异的平静， 小用有问必答，“现在还没那么多地方，只有东边和西边，只不过现在重点在贵人们住的东边，西边只挖了个大点的土坑。” 苏不惟撇撇嘴，“也是，当官的那么多，怕是东边还不够住呢。” 小用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开腔，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没过多久，苏不惊等人就看到洞前有淡橘色的火光渗出。 “前面就到了，你们想问什么直接叫人就是…你们是贵人。”小用似是提醒般的说道。 “挖地的地方距离贵人们住的地方不近，不会有人打扰大人们的兴致。” 苏不惊笑着看了眼小用，得到他略微憨厚的一笑，弓着的腰像是虾子。 两方都心照不宣。 苏不惊拍了拍身上的灰，大方的露出自己白得发光的脸，踏进洞里。 洞内 一百个赤膊男女正扛着锄头吭哧吭哧的挖着土，没有一个人偷懒，因为这里有个捏着鞭子的男子在监督他们。 每当有人放慢动作，就会得到他狠狠的一鞭。 小用下意识的全身发抖，仿佛回忆起了曾经砭骨的痛。 苏不惊脚步不停，大踏步的走到手拿鞭子之人面前，扬着下巴，踹了他一脚，整个人有些漫不经心，“看到我都不行礼？” 手拿鞭子之人刚想发怒，手中鞭子蓄力，结果一看到一抹冷白，当即一愣，想也不想的就跪了下来，“大人踢得好，像我这种没有尊卑的就该教训一下！” 苏不惊轻轻勾唇，刚才二哥说东边的贵人多得住不下，小用可没有反对呢，想来一个监工，肯定认不全，肆意一些也没什么。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无路 苏不惊身后的苏远山等人沉默着走了过来，冷冷的看着一个劲儿哆嗦的监工，却没有说话。 小用的呼吸重了一瞬，然后马上恢复平静，他低头站在苏家人身后，安安静静的。 周围那些干活的人注意到监工这里的动静，不用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苏不惊等人一身白得不可思议的肤色，就畏惧的五体投地。 哎呀天哪！这肤色怕是就没晒过吧！大旱天真是绝了。 他们砰砰的磕着头，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就开始求饶了，卑微刻进了骨子里。 苏不惊摆摆手，故作不耐烦的皱眉，“该干活干活，别耽误了进度！我又不找你们。” 跪着的人们赶忙爬起来，低着头继续干活，不过动作笨拙了一些。 监工一顿，心里叫苦连天，完了，不找这些奴隶麻烦，难道是来找他麻烦的？他也没做什么吧！ 真不知道这个小祖宗是哪儿来的，反正不是他能惹的。 再怎么不情愿，监工还是强颜欢笑，弓着腰谄笑着，“大人，不知您是哪家…”哪家祖宗跑出来了啊！谭州牧的闺女儿？还是翦州牧的孙女儿？可快来把她带走吧！ 苏不惊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回答，而是微微扬着下巴，道：“我待得无聊，跑出来玩会儿怎么了？我还没见过这些奴隶呢。” 监工内心呵呵无语，不过面上倒是半点察觉不出，“哎哟，您这些奴隶只会污了小姐您的眼，赶快回去吧，不然大人们来找您…” 苏不惊勾着唇，一把夺过监工染血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到地上，激起一阵黄土，“那你陪我玩玩儿？” 这么说着，苏不惊身旁的苏不忆和苏不惟很有眼色的围过来，挡住了监工的去路。 监工：…… 要不您还是去玩奴隶吧，他这小身子骨怕是经不住一丁点儿。 看着监工难看的脸色，落在后面的小用忍不住捏紧拳头，单薄的胸膛重重的起伏了两下，又快速恢复平静。 “呵、呵呵，您说笑了，这些奴隶最是皮厚，我多给您找几个来，您也玩的尽兴些…”监工干巴巴的说道，眼里尽是退缩，一点也没有因为苏不惊年纪小就有所轻怠。 这里一向不是以年龄为尊，都是一出生就决定的东西。 苏不惊无谓的扯了扯嘴角，“这里闷得很，你跟我说说稀奇点的故事听听。”最好能把整个南边的局势说说。 那个小用听话是听话，但是他所能接触的东西太少了，可能还没那个贞人知道的多。 这么想着，苏不惊威胁似的晃了晃手里脏污的鞭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监工的小眼睛古怪的瞄了几眼苏不惊的穿着，大家小姐怎么会穿这么糙的布料？ …也许是特意穿成这样逃出来玩儿的？ 呵，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上面的人每天醉生梦死，过着和大旱前相差无几的生活！ 哪像他们…噢，真是该死！ 监工面不改色的笑着道：“稀奇事可不多，我每日就跟这些奴隶打交道，来来往往的都是土和汗。” 注意到苏不惊皱眉，监工赶忙又道：“不过过几日东市会有很多貌美俊俏的奴隶要卖，还有很多是从大雍过来的，那都是专门训练过伺候人的，容貌个顶个的绝，要不您到时候去看看热闹，买几个奴隶玩玩儿？” 就别惦记抽他小身板儿了！行吗？ 苏不惊暗自挑眉，大雍？ 苏家人也低下头，遮住了眼里的奇异。 “大雍的奴隶啊…”苏不惊喃喃低语。 可据她所知，大雍离这里很远，照理来说，就算有奴隶要卖也不该有大雍的人啊… 而且，凭借瑞国如今的实力，南北内乱，自己保命尚且来不及，不太可能会出兵大雍。 所以，那些大雍的人是怎么来的？ 心中疑惑，苏不惊又道：“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看，再说了，他们可是别国的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万一要杀我怎么办？” 监工抽了抽嘴角，只想说你想太多，嘴上却恭敬道：“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绝对不会污了您的眼。” “而且那大雍整个被海水淹没，国都没了，那些活着跑到咱们这来的蛮子巴不得能在这里落脚生根，能有人收容他们，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监工心里翻白眼，你就放心吧！知道你有富贵要享受，死不了的！ 苏不惊心中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啥玩意儿？！这才几天不见，怎么隔壁大雍直接没了？ 别太离谱啊！ 苏家人也愕然得很，眼睛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要不是一直低着头，肯定会被那个监工发现异样。 得！亏他们还对大雍抱有期望，想着跑路到人家那去避难。 好家伙，谁知道大雍的人比他们才惨，直接灭国了！ 苏不忧一把拽住苏远山的手，差点没叫出来。 被海水淹没，乖乖咧，那得多恐怖啊！ 苏不惊脸皮子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一下子就没了说话的欲望，却还是打起精神道：“没好看的人我唯你是问！” 不讲道理到极致。 监工被噎，人又不是他挑的，找他算账干嘛啊！ 苏不惊瞪了眼监工，紧了紧手里的鞭子，发泄似的挥了几下，带着苏家人离开了这里。 监工偷瞄了下离自己远去的鞭子，因着那一抹刺眼的白，到底没敢让苏不惊还他。 呼，只要能把这个小祖宗送走就行。 干活的人们见苏不惊等人离去的背影，赶紧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才继续干活。 小用则一直跟在苏家人背后。 一路上，不用小用带路，苏不惊就能丝毫不差的原路返回。 途中一片安静，大家都有心事。 对于雍国同样遇难的消息，一家人都非常心不平。 “原来这场灾不仅只发生在瑞国啊…” 回想起之前见过的自称来自大月的国师，苏不惊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直到走到来时的地方，苏不惊回过头，看着面容沉冷的家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想起了那个国师说过的话。 前路一片迷茫… 苏不惊晃了晃神，这才看见一路跟着、还没有离开的小用。 新年快乐！祝大家甲辰龙年能遇到心软的财神爷。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未知 苏不惊冲小用招了招手，“刚才你没有多话，很不错，这是之前承诺的东西。” 说着，苏不惊右手作势伸进纤薄的衣服里，实际却是从仙府里拿出两个不大的番薯。 小用眼神闪过挣扎，目光不停在苏不惊等人的脸上游移，似是在权衡着什么。 “谢谢大人。” 小用最后仍是接过番薯，低垂着眼睛，并没有去探究苏不惊的怀里为什么能装着两个番薯。 这些他都不该知道。 一旁的赵氏是全家人中穿得最“厚”的一个，她从容的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破旧的皮水囊，皮水囊里灌满了水。 “水和食物都给你了，我们的交易也算达成了。” 苏远山笑着和小用站在对立面，看样子是要在此分道扬镳。 对于离开后小用会不会告密或者宣扬，一点也不在乎，甚至都没额外提醒。 小用没有挽留的意思，“能为大人们服务是小用的荣幸。”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看上去非常老实。 “走吧。” 苏不惊跟在苏远山等人身后，走出几步后，顿了顿，回头看去。 小用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虔诚得像是信徒，炽热的阳光无情的照在他的身上，晒得仿佛有油会流下来。 “唔…”苏不惊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颗成人拳头大的灰色冰坨子，“喏，你抱着这块冰降降温吧，对了，不能吃的。” 冰坨子是之前下冰雹的时候随便收的，因为一直在北边，冷得恨不得抱着火，自然就没有把那些冰拿出来，不过如今倒是有点用处了。 至于能不能吃…她不知道，但是那颜色，最好还是别吃了，别吃死了。 不过抱着应该挺舒服的，在这样难捱的天气下。 小用诧异的抬起头，手忙脚乱的接住冰坨子。 丝丝凉气从浑圆的冰坨子上散出，缠绕在他汗淋淋的脸上，周围的热浪仿佛都退散了， 小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气，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气，“啊！” 好凉快啊！ 比在洞里还凉快！洞里还要用手扇扇风。 小用如获至宝般捧着冰坨子，整张脸都凑到它的面前，眯着眼睛满脸沉浸。 倒是没有舔。 “这真的给我了吗？” 这么好的宝贝真的给他了？ 小用试探的呐呐道，粗黑的手甚至在发抖。 他怕苏不惊还要收回去。 “嗯，你就拿着吧。”苏不惊点头，脸上不见半丝不舍，“不过你还是注意别被别人看到了。你知道的，会很麻烦。” 这之后，他们估计就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就算有麻烦，也是小用自己的。 小用赶紧点头，本以为能得到水就是赚了，谁知道还能有冰…他已经很满足了。 …太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还能有冰。 “大人，您要不要去卖奴隶的地方看看？”小用问道。 刚才他注意到苏不惊等人对奴隶有些关注。 苏不惊摇头，摆摆手做了道别，追上前面的家人们。 小用怔愣的看着苏不惊的背影，捏着冰坨子的力道更大了。 直到苏不惊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他才朝反方向离开。 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的低语：“奇怪，这么久了，冰居然还没化？” 另一边 苏不惊走在苏不忧的旁边，姐弟俩牵着手，一边说话一边走路。 “对了，我忘了这里还有之前收集的冰。”苏不惊摸出一捧冰坨子，刚才给小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些东西该怎么用才不算浪费了。 苏不惊哒哒几步，给家人一人一颗冰坨子。 “拿着降降温，贴在脸上好舒服的。”苏不惊的脸贴着一颗冰，眼睛眯在一起，显得格外可爱。 一家人也有样学样。 冰坨子虽然不大，但是凉气非常足，拿在手心里，那股凉气就会顺着流淌到心窝里，仿佛隔绝了周围的热浪，大家不由得溢出一声叹息。 “好凉快啊…呜呜，好怀念之前啊。”苏不惟哭兮兮的捂着冰块，他宁愿冷也不愿意热。 没过一会儿，苏不惊就发现了异样。 冰坨子不大，在如此热烈的阳光下，竟然还能经久不化，凉气半分不减。 苏不惊用两指捏着冰，对着刺眼的金乌比了比，冰没有融化的趋势，摸着干干的。 “哇，这冰不会化吗？”苏不忧兴冲冲的凑过来，巴着苏不惊的手，“阿姐，仙人的冰都不会化吗？” 见家人们皆好奇地望着她，苏不惊有些无奈，解释道： “你们还记得之前下冰雹吗？就是在枯树林里那次，我顺手收了好多，我也没想到这些冰不会融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怎么每遇到新东西，家人们就会以为是仙人的玩意儿啊。 苏不惊这么一说，大家就想起来了。 “真是运气啊！”赵氏感叹道。 那么久的东西，居然还能有用处。 “幸好阿乖顺手收了些，这下咱们要好过点了。”苏远山笑着抱起苏不惊，带着她走路。 苏不忆却皱眉，“刚才给了小用一颗，会不会…” 会不会出意外啊。 苏不惊搂着苏远山的脖子，两只小脚一晃一晃的，“他不傻的，只要他藏的好，没人会知道。” 暴露出去就是傻子，不仅东西会被抢，还会得罪他们，小用不会的。 “而且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苏不忆了然，“咱们不去卖奴隶的地方看？”虽是疑问，却十分笃定。 “不去不去！买奴隶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吃的呢。”苏不惊呼出一口气，正声道：“我们去被水淹没的地方看看吧。” 这里没有活路是确定的了，要是想活，只能钻地里，做苦力。 但是临近水的地方就不一定，说不定那里能有惊喜？ 苏不惊其实也不太确定，此时要是那个神叨叨的国师在就好了，还能卜卜吉凶。 脑海里随意想了些东西，苏不惊商量似的道：“反正我们也没别的线索，不如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 苏远山道：“你是怀疑那里有人定居？”有水就有人。 苏不惊摇头，“那里的水应该有问题，不然这里的人不会放着救命的东西不喝。” “我只是觉得那里对我们来说有很多未知，未知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遇。” 虽然希望渺茫…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生机 虽然苏不惊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太确定，但是苏家人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都赞同了苏不惊的建议。 “刚才我们来的地方是东边…嗯，雍国在瑞国的南边。”苏不忆言笑晏晏，很快就进入了赶路的状态，“所以大概方向有了，走吧。” 多亏了之前苏不忆看过与之相关的书，辨个大概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说着，苏不忆走到前面，左右看了看，往通往雍国的方向带路。 苏不惊坐在苏远山的手臂上，她本来想坐一会儿就下来自己走的，但是苏远山不让。 “你就坐着就行，”苏远山掂了掂手臂，笑呵呵的，“这点力气阿爹还是有的。” 苏不惊默默看了看个头比她还小些的苏不忧，他正抿唇，两条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跟着前面的家人。 “妹妹尽管坐，阿爹累了就来哥哥这里。”苏不惟蹦哒起来，挺着自己略显单薄的胸膛，像个斗胜的公鸡似的。 苏不惊又瞄了瞄苏不忧。 苏不忆善于观察，注意到苏不惊视线，瞬间懂了，“小弟，要不要大哥抱你？” 苏不忧果断摇头，“我是男子汉，才不要让人抱。” 话毕，苏不忆抚慰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累了说一声。” 赵氏落后几步，和苏不忧并肩走在一起，临了亲了亲苏不惊的脸蛋。 苏不惊看到苏不忆唇边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她能感觉到，家人们开始迫切的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哪怕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是要抓住什么，确定什么似的。 算了，这样也好，大家心里都舒坦。 而且只是一些小事。 苏不惊乖巧的依偎在苏远山怀里，走久了就换到苏不惟背上，然后是苏不忆。 有了隔离热气的冰块，大家路上也舒服了点，裸露在外的胳膊重新用薄衫遮挡住，变黑倒是其次，主要是以防止晒伤。 苏不惊察觉到眼睛的变化，缓慢的减弱了自己眼前的灵气，待确认眼睛没有烧灼感后，提醒了大家一声，就收回了灵气。 她也想不到这么快就适应了。 只能说是身体越来越…强悍了？ 一路上，苏不惊等人很有方向感的走着，一旦有偏离的迹象，苏不惊就会出声，把路线转到正轨。 等大家都抱不动了，苏不惊就自己走。 食物、水等东西是不缺的，除了睡觉有些麻烦之外，其他的大家都习惯了。 至于隔离热气的冰也不是一直不化的，只是融化的速度很慢，直到大家走出去老远后才慢慢的化成一滩水渍。 苏不惊再从仙府里摸出六颗，一点也没有耽误。 不过即使如此，大家的精神状态还是有些不好，漫无边际的白日和头顶的金乌扰得他们心烦意乱。 难怪之前哪些人会想往地里钻。 苏不惊看着身旁家人们疲惫的脸庞，心中暗暗想到。 人家图得不止是凉快，还有阴暗。 可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苏不惊只好让家人们放慢赶路的速度，睡觉时多加几层遮光的布。 虽然这样很耗时间，但是现在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家人的精神状态这才有所好转。 这一天，苏不惊蹦蹦跳跳的拽着苏不忧，指使苏不惟四处给他们摘草菇。 苏不惟乐呵呵的左一下，右一下，把地面上耷拉的草菇捡起来，“这么多，够咱们无聊的时候嚼着玩儿了。” 在别人眼里珍贵的草菇，在苏不惟眼里不过是消磨时间，让没事儿干的嘴巴动两下的东西。 苏不惊的脸上满是闲适，自从决定不修仙后，她的日子一下子空了出来，除了定时去仙府补充下灵气外，每天都清闲得很。 苏不忧接住苏不惟手里的草菇，径自含了一根进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哝，“再多摘点，不够的。”阿姐还挺喜欢吃的。 苏不惟眨巴眼，看了看笑眯眯的苏不惊，挠挠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捡远些的草菇。 也许是因为这里长期无人涉足，所以草菇格外多，一薅一大把。 苏不惟微微张开嘴唇呼气，俯身捞了一大把。 这么多，妹妹应该会多笑几下吧。 苏不惟喜气洋洋的嚎了一嗓子，“大哥，你快来帮我接一下！”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累着！ 苏不忆好脾气的走过去，先是帮苏不惟擦了擦汗，才接过一半。 就在这时，苏不忆眼尖的看见杂乱的草菇中夹杂着一抹嫩绿。 苏不忆登时一愣，凝眸细看，确定没有看错。 他双手稳稳的抱着草菇，生怕把苏不惊要吃的东西弄脏，只好叫苏不惟，“你快看，这里是不是有绿色的东西？” 苏不惟凑过来，顺着苏不忆的视线，果然看到了那抹嫩绿。 “诶？还真是！”苏不惟不管不顾的丢下手里的草菇，把那抹嫩绿捻了起来，“妹妹，你们快来看，这里有绿色的…草？” 苏不忆松了口气，他刚才不可思议的觉得自己看错了。 二弟别的不说，眼睛应该没问题… 苏不忆心里暗暗想到。 赵氏走过来，把苏不忆手里护得好好的草菇收进空间，苏不忆这才活动了下酸酸的手臂。 “嘿，真的！”苏不惊好奇的看着嫩叶，手指轻轻戳了戳，“这么热的天，居然还能有这么新鲜的叶子。” 感受着手下的生机勃勃，苏不惊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苏不惟抢着领功劳，“这是我找到的！”一边说还一边举手，幼稚极了。 苏不惊很给面子的亲了口苏不惟，直把他逗得脸红不止。 苏不忆只是细细观察，这并不是他认知里的东西，他没见过。 他把嫩叶递给家人大家挨个认。 可是一家人认了个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嫩叶是什么。 苏不惊看着嫩叶，心中微微一动，脑子里似是要抓住什么，可下一瞬，就什么念头都没了。 她晃晃脑袋，没有去深想， 现在去想没结果，说不定过几天自然而然的就想起来了。 “叶子我拿着吧。”苏不惊说道，“路上咱们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绿色。” 这是个好现象。 苏不惊和家人们对视一眼，心中默契的想到。 是不是只要他们一直往被淹没的地方走，就会看见更多的绿色？ ------------ 第二百六十章 异象 基于嫩叶的出现，接下来的路上大家有意无意的四处寻找其他绿色。 人多力量大，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不少绿色，有拇指大小的叶子，有细弱的杂草，不过数量非常少，若是不仔细去看的话，很容易被忽略。 虽然很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是旱地中久违的生命。 本来苏不惊等人还想找到绿色出现的轨迹，然后顺着这条轨迹赶路。 但是绿色出现的轨迹并不明显，或者说毫无规律，东一块西一块的。 于是苏不惊等人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要路上还有绿色的东西出现，那就是好事，至少大方向没错… 路上，每当苏不惊看到绿叶之类的东西出现，总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出发地老远了，要不是不缺吃喝，估计早就止步了。 “妹妹，这些草有什么问题吗？”苏不忆并肩走在苏不惊身旁，看着苏不惊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 他早就注意到苏不惊的探究了。 苏不惊抿了抿嘴，她的嘴里含着一块麦糖，嘴里的甘甜仿佛把嗓音都染甜了几分，道：“唔…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敷衍了。 “等我发现了再跟你说。”苏不惊又补充道。 苏不忆并没有多想，捏了捏苏不惊的小手，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因为分不清时间，我都不知道妹妹现在多少岁了。” “那就当我一直六岁呗。”苏不惊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音。 不过话说到这里，好像还真是，异像发生前，也就大哥过过生辰。 苏不忆哭笑不得的呵呵了两声，“哪有一直六岁的，过了这么久，再怎么说也有七岁了吧。” “都行，反正我还能活很久。”也能走很久。 苏不惊以前对于年龄不是很关注，现在也是，只要没死，其他的都不重要。 兄妹俩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故意减弱，所以其他人也能听到。 赵氏较为感性，叹了口气，怅然的说道：“唉，真希望还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日夜不分，时间无常的日子太难捱了，要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她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苏不惟心最大，浑身上下透露着随遇而安的味道，“问题不大，咱们现在不也过得挺不错的嘛。要我说，万一真要一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不行的。” 反正他妹妹和家人一个不少的都在呢，无非就是累点。 看着苏不惟这么乐观的心态，赵氏忍不住捂嘴一笑，一把抱住焉嗒嗒的苏不忧，“对，这里至少敞亮，不用事事拿着火把照明。”呵呵，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处了吧。 “而且安静，没有别的人来招惹我们。” 苏不惊拍掉手里的叶子，扬着头跟在赵氏等人身后。 只有苏不忆回头多看了两眼。 越往后走，绿叶之类的东西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这也恰恰证明了这条路有问题。 苏不惊看着头顶刺眼的金乌，建议大家停下来歇脚，自己则在歇脚的周围东窜西窜。 一阵热浪拂面而来，苏不惊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随手拾起一把草菇塞进嘴里，嘀咕了句：“啧，奇怪，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她从发现绿叶杂草开始，就一直觉得那东西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只不过一直没想起来是什么，所以没说过。 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一声动物的嘶鸣声，苏不惊眸光一定，确认方向后，扬声说了句“我去看看。”，就顺声而去了。 苏不惊心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这里热得寸草不生，人们都被逼得下地了。 要不是他们有之前收集的冰坨子作为避热的宝贝，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得。 可他们是意外，这里怎么还会有活着的动物在地面活动呢？ 苏不惊怀着疑惑飞速而去，站在原地休息的苏家人自然不会干站着不动，对视一眼后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跟了过去。 苏远山还高声喊道：“慢点走，等等我们。” 苏不惊想了想，还是慢下了脚步，她走在全家人的最前面，敏锐的感觉到空气变得更加燥热难耐，呼进鼻子里的热气仿佛带着钩子，直逼得人眼睛疼得流泪。 极目远眺而去，苏不惊很轻松的就看见挨着天边的远方有一团赤红色的东西正在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那是什么？ 苏不惊咽了口唾沫，她能感觉到那股股热浪正是由此而来。 “快看那里！”这时，苏不惟指着大家右侧方大喊道：“那是…啥啊！” 苏不惊应声看去，因为她的注意力被那团赤红所吸引，所以她是最后一个看到的。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长的和大象差不多，灰色的皮肤不显粗糙，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水滑，长长的鼻子，弯月似的象牙泛着皎洁的光，很是好看。 但是最令人瞩目的是它的两只耳朵，大得能包下它半个身子，不似普通大象。 不过此时它的半边身体正被火焰包裹，噼里噗呲的烧灼声折磨得它要死不活的，空气中甚至飘来一股肉香味。 “隆隆隆。” 因为离得不算远，那高亢嘹亮的嗓音差点没把大家的耳朵送走。 看着这一幕，苏远山和苏不忆生怕大象死前发疯乱踩，就要带着大家往旁边跑，苏不惊却在这时往前走了一步。 “阿乖，咱们快走！这大东西要是发现我们了，保不准会被踩死啊！”赵氏心急的说道。 “妹妹，我抱着你跑。”苏不惟蹲下身子就要开抱，却被苏不惊避开。 “你们离远点，我过去看下。”看着那头痛苦挣扎的大象，苏不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强行压下砰砰乱跳的心，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背影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兴奋。 苏不惊不走，大家肯定不会就这样丢下她，只好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逐渐变近的一人一象。 苏不惊这是要干嘛啊？ 这个疑问萦绕在苏家人心头，久久不散。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条 苏不惊飞跑的背影越来越快，心里的疑惑瞬间被解开。 没有其他原因，实在是那只燃烧着的象形生物，是她眼熟…或者说是认识的！ 路上越来越熟悉的一抹抹嫩绿，也是她认识的。 因为那是她前世见过的东西！ 准确的说，这些东西在她的印象里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出现在虚无缥缈的修真界。 苏不惊现在才恍然大悟，那种一路上令她怪异的感觉，是违和感。 苏不惊三步并作两步，无视象的狂躁，迅速检查了下它的烧灼情况，并顺便确认了，眼前的象是大耳象，确实来自修真界。 为什么？ 与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大耳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不惊暂时没有去想这些，因为这只大耳象的情况非常糟糕。 象身上无法熄灭的赤焰，烧灼至焦黑的伤口，耳边是声声悲痛的嘶鸣。 痛苦，这些伤非常痛苦。 而造成这些伤的，正是前方正紧紧相逼的赤橙色火焰巨柱。 粗壮、通天、气势、狂妄。 这是苏不惊看见这个火焰巨柱的瞬间反应。 明明刚才还若隐若现，现在就已经两相对峙了。 苏不惊一个抬眼，眼皮子一跳，然后马上就跑。 要命啊！那玩意儿居然来这么快！ 再慢点，他们就会和大耳象一个下场，变成一盘盘烤得焦糊的烂肉。 “快，往左边跑！”苏不惊一边往回跑，一边冲愣在原地的苏远山等人喊话：“看我干嘛？赶紧跑啊！”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原地的苏家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家没有一句废话，一齐朝着左边跑去，没有一个回头看。 也许是苏不惊提醒得很及时，也许是他们离火焰巨柱还保持着安全距离，最终他们还是逃过一劫。 刚才和火焰巨柱相对距离较近的时候，哪怕仍然相隔了很远，但苏远山等人还是隐约闻到一丝恐怖的焦味。 来自于他们身上的焦味。 苏不惊跑得气喘吁吁，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的力量甚至不能让她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保持一份全尸。 好在，这些随时会出现的危险，苏不惊等人已经习惯了面对。 待他们平复好心情，检查了身体有没有受伤。 “幸好只是衣服烧了个洞。”苏不惟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毫不犹豫的脱下衣服，好像是要把坏运气给丢掉一样。 “知足吧，你的手没被烤熟给我们加餐就不错了。”苏不惊踮脚远眺。 那只大耳象，她已经连肉块都没看到了。 “想不到地面上还有那种东西。”赵氏嘴唇跑得发白，“怪不得这里的人会住在地下。” 乖乖咧！ 这要是在地上住着，鬼知道哪天会被烧死！ “我觉得不能算坏事吧，我们越往这里走，看见的绿草越多，现在还遇到了那种火做的柱子。”苏不忆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呵呵，前面果然有古怪，是吧，妹妹。” 苏不惊眨巴眨巴眼睛，没错，她已经得到了心中的答案。 “我之前不是说过，这些草我觉得有点熟悉吗？”苏不惊走到前面，随手拾起一根细弱的草茎，眼里的情绪闪动的非常快。 “其实，这根草有名字的，它叫无形草，”苏不惊顿了顿，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它原本是墨绿色的，但是它有一个很特别的习性，就是周围越热，它的颜色就会越浅，从墨绿、深绿、嫩绿、浅绿，最后慢慢和周围融为一体，变成无色。” 看着苏不惊手中好似散发着微光的绿草，苏不忧突然抓住了苏不惊的手：“阿姐…” “也许从我们一开始走进这里，它就长在这里了，只是现在才发现而已。”苏不惊眯了眯眼睛，无形草侧面提醒了她，现在这里的温度真的很高！ 要是没有奇异的冰在庇佑着他们，他们或许就走不到这里。 “它不常见，哪怕在修真界…也不常见。” 苏不惊说完，一个握拳，手心里的无形草碾碎成汁，脆弱得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 “刚刚那头跟磕了五石散一样在发癫的东西，同样是修真界的，叫大耳象，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它能飞在空中，速度很快。” 苏不惊的话很简单清晰，但是却听得苏远山等人惴惴不安。 尤其是苏不忆。 “所以，我们是在越来越靠近…那里吗？”苏不忆嘴唇微动，头一次觉得无力。 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无力。 从路上看到的草，到燃烧成灰的所谓的大耳象，所有的一切，都在印证着苏不惊的话。 很显然，他们在空间层面上，是在不断靠近前世苏不惊曾待过的世界，修真界。 想一想，他们现在还只是在靠近，就已经遇到了气势磅礴的火焰巨柱，要是离得更近了呢？ 会不会连路上看到的一只小狗都是脚踩凡人草芥的强者？那就太恐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不同的世界会产生联系，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空气一瞬间凝重起来。 没有人知道，继续走下去是不是会彻底进入那个世界。 “嗯…”苏不惊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很困惑，“应该是。” 没有人说话，就连年幼懵懂的苏不忧也保持安静着。 他们的路或许没有走错，但是现在又有另一个问题了。 要去吗？ 好像没有其他选择，至少比起忽冷忽热的凡间，有山有水的修真界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苏不惊和她的家人却犹豫了。 人人趋之若鹜的修真界，而他们却有点抗拒，听起来十分矫情。 苏不惊觉得这一切就像个笑话。 明明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踏入修真界，只和家人们安安心心的过一世。 她甚至连修炼都荒废了。 可当她做出这个决定后，原本已经放弃的一切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扭着腰肢的说：“想不到吧，老娘我又来了！” 对此，苏不惊真的非常无奈。 谁知道两个世界还能相通，要不要这么戏剧啊！ ------------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选择 苏不惊把手里的草丢掉，沉默了会儿，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的问道： “要不，我们就去修真界看看？其实那里不止有修士生活，还是有很多适合凡人生活的地方的。” 顿了顿，苏不惊眨巴着眼，道：“而且相比起已经全然崩塌的俗世界，修真界的环境更稳定一些，不会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天灾的…呃，前提我们是 暖双儿向来是心软的，表现得再娇蛮再彪悍再不讲理也改变不了内里的柔软和善良，况且她的蛮横基本都是对于他，封知平很清楚她是在掩饰自己的羞喜，因为他有时也会一样。 “卧槽！”齐勇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在末世之中他也算是见过不少怪物，但眼前这一幕阴森中透着诡异，让人遍体生寒。 剩下的就是之前装好的五十斤苞米面，一块拿出来，这才背着往外走。 王秀敏翻了个白眼，也没有计较，反正缺斤少两的她得要，不然不行。 钟辉在想，如果若离醒着，若离一定会很开心，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疤了。 我点头，应该是吧，东北曾经土匪盛行，流传下来的“黑话”特别多。 “宿主，这不好吧！”系统空间中，系统和叶天的表情如出一辙。 刺耳的破空声从脚下响起，伴随着大腿一紧高凡暗道一声不妙，举起青霄仙剑就要砍下，却又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停下。 不知名看着手中的符篆，输入了一丝灵气，画面直接映射在脑海。 这回上面领导只有年尾的时候才来，但是他该做的还是需要做好。 “吹？老头子我才没有吹？以我现在的实力，灵婴期的修士也别想躲过我的神识感知。”丹老怒视着姬昊天。 还是一个点，依旧如此简单，代价是他的精神力彻底干枯，两眼一阵发黑险些晕过去，眼皮低垂，好似下一秒就会合上，近似于普通人十天没有睡觉的感觉环绕着他的全身。 时隔十年，唐僧师徒再次上路，从轮回星系出发，巨大的战船带着十几万人冲出轮回星系，冲向无边的宇宙星空。 三千僵尸倒飞而回，它们的身上都被闪电覆盖，发出了焦臭的气息。 对于他的问题，影墨蝶直接抬起手开始掐动，对于这五个法诀她今天看了上百遍早已烂熟于胸，不过为了便于尚景星记忆，她还是打的很慢。 云龙子躬身递上一储物手环。天瓜接下交与瞎眼老妪，瞎眼老妪探入一丝神识，里面到是有一堆灵金币，和一些药丹，魔晶，魔元之物。 “噗嗤！”苗轩轩这时候突然又笑了出来，目光则是瞄向了李思婕。 他很想把这事解释清楚，可是如果不说是误把她当成苗轩轩，这事根本就没法解释清楚，毕竟早上起来，两人都是处于清醒状态，他还是对苗青青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可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愧疚之意，这句话充其量只是说给方璞一人听的。 可想到这是方大少交代的事情，哪怕他心里有些忌惮，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做。 秋儿，还有花绝语一起点了点头，都是觉得这件事由水绝梳独自出面最是稳妥不过。 秋儿眼中淌着泪水，一言不发的爬上了床，把头和身子全部埋在了被子里。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坐在我后排座位上，一直像是一座雕塑一样，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张青冥，突然像是诈了尸一样，冷声说道。 ------------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进入 看着出现在天上逐渐清晰的画面，苏不惊捏紧手心的透明“石块”。 “我也只是听说的，传说在修真界有一种天生地养的神奇生物，初时是没有成形的一团光雾，不可抓、不可追。没有什么地方是它到达不了的，它的一生都在路上。” “随着光雾去的地方越来越多，它会慢慢幻化成类似蝴蝶一样的模样，在它寿命耗尽之前 这两人身上都包裹着钢铁，手中拿着一把大斧，腰上还挂着铁锏和骨朵，背上则背着硬弓。 说着话，陈亿豪对着整个公墓园区哈哈哈大笑，笑声穿的很远很远。 但是，其中一些非常危险、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或是还有一些遗漏的，可能可以寻找到好东西，但是在其他的地方，基本上就别想得到什么珍贵的物品了。 秦风往边上一闪，让出一条道给欧阳晴。但欧阳晴看着秦风这个“恶心”的样子实在是不想进来。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满脸嫌弃。 当亚波人把自己所谓的丰功伟绩还有自己的远大抱负讲给那些好奇的听众后，发现他们居然抱着嘲笑的心理。 两条水柱像是两个高压的灭火水枪，不停的在往里面灌水，杨毅瞧了一眼还在念诵咒语的福曼，就见他神情相当严肃，动作也是一丝不苟，还真有那么点魔法师的风范，起码比哈利波特帅多了。 李晓辉正准备想跟他们扯皮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此时，孙云和娜塔莎持有加特林机枪艰苦的阻击中。 看到秦风的淡然反应，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李大有直起腰笑呵呵的看着秦风。 正在闲聊的李晓辉和柯南突然从对讲机听来了一阵枪声！随后，只能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消防员灭火的声音了。 耿锋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扫了一眼，透过感染体们的缝隙和淡淡的水蒸气，耿锋隐约的看到了五个身影，看来他们就是来支援自己的人了。 让张知木没想到的是，机车试车人员，第二天就一次将四节货车的钢材，从冶场运到了窑岗。每节货车装了二十吨的钢材。 眼下刚登陆不久，陈强不敢大意，立即展开了踏天三叠浪，疾速向前飞跃而去。 李菁的师哥们也都是老江湖，不动声色的应付着，队伍继续往前走。可是这个巡逻队的头的显然感觉到了整个队伍人的神色都不对。 眼中闪过两道凶光，秦阳准备寻找美洲虎报仇，就在这时，一道簌簌声传入耳中，秦阳警惕看去。 这座城主府占地面积三万多平米，高四层，城堡结构，要不是楚河研制出水泥，也无法建造四层高，气势磅礴的城主府。 即使秦阳不带它出去，它自己在床上跳来跳去，像个傻叉一样玩得不亦乐乎，一片棕榈叶都能玩很久。。。 当天晚上，众人就在帐蓬里住下了，沈梦怡还真是愿意跟周天在一起，因为她还是很信赖周天的，感觉在周天的身边很有安全感，所以她当晚就住在了周天和白璐的这个帐蓬。 他向前高高的跳了起来，扬起一阵白色的雪沫，一个前空翻就从两颗炮弹上面翻了过去。 林烨顿时就一头雾水，而且他也很奇怪，董婉清早上还好好的向自己致谢，怎么突然一下就来找自己的茬儿了呢？ 刘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吹灭了拉住，看着空气中蜡烛熄灭后袅袅的余烟，心里空落落的。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心路 苏不惊好笑的瞥见苏不惟一脸畏缩，赶忙在地上蹦哒两下，拉着苏不惟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二哥怕什么，摔不死的！” 看到比自己年纪小的苏不惊都不怕，苏不惟胆子也大了，不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反而带着矮矮的苏不忧溜达了起来。 这里就像是独立于俗世界的一个空间，没有山川河流，也没有高屋低瓦，不辨东西， “切。谁想你。”艾娜儿撇了撇嘴说道。不过很显然是口不对心。 他微微侧身躺在她边上，睁着眼看她，神色平静无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停在空中，脸色苍白地望着下面的一切，眼眸深邃的可怕，无人能猜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我怎么不管主人？主人有难，凤凰心里难受。主人，你想要用神力控制那些人，凤凰帮你。”凤凰说着，冲向天际。 浩荡的仙威压迫而来，极乐军代表的可是极乐岛的意志在行事，无形的仙威也足够的压迫人，让人不敢有多少反抗之力。 五只黑手把林风外面的法力防御罩完全包裹了进去，可是实际上的话，也没有多大的力道。林风真要想移动的话，只要多消耗一些法力就能做到。 “我错了。以后我肯定不会在做错事了。我一定悔改。做个好人。大人你就原谅我吧。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我吧。”猛狼一边扇着。一边嘴里叨叨着。惹得大家都是大笑起來。 在远处，不久之后，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两道凄厉的喊声，接着伴随着喊声，几块切碎的尸体从高空坠落，那赫然就是天马统领与青莲统领。 动手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少人都被挤在了外面找不着下手的机会，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向那几名狗腿子。 萝拉笑了。她拔剑在手，向众人展示着自己的武器。这是一柄极其沉重的巨剑，但萝拉却把它运用自如。 赵娜那里，她不知道去了几次，但赵娜也找不到何其欢，于是郡主要急急发动自己的力量找何其欢了。 五蛊神君一口本命精气喷出，头上又现了玄阴元神，端坐千足千目蛊祖之上，就要动用玄阴法力，借由母虫之身，暗算搭救张随真之人。 修士开辟的虚空空间本就比不得大道自然生成的虚空世界稳固，虚空锁链撤出，立刻引起诸般连锁反应，虚空大幅震荡，隐隐有了崩塌之意。虚空湮灭之力，任是真仙级数亦不可硬抗，何况只是元婴、金丹修士？ 如今天下大乱，五蛊神君静极思动，欲借此势将五蛊门势力透出南疆，占据中土膏腴之地，建立基业，先后派遣央波、勾波前去中土，一则探路，一则襄助靖王造反。 一般的探险者，都会选择提前出发，先到探险之地附近的大陆逛逛。 想起邓陵墨，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赢子夜，临别之时说是北上祭奠扶苏，也不知前去或者返回与否，美人如今是否一切安好？何时能够南来和自己见面，还有便是尉缭口中的那位神秘人物，到底是什么人？ 歌特十分信任林娜和蕾妮，但看到莫尔恰挪威先生的实力，他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担忧了。无论如何，莫尔恰挪威先生也是蓝海顶层的法师，谁知道在其它地方，会不会冒出其它蓝海级来。 阮绵绵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恶作剧地直接伸手扭了一把他精壮的腰肢，看到他微微蹙眉隐忍的模样，这才松手。 ------------ 第二百六十五章 舍弃 苏不惊畅快的大口呼吸，湿润的泥土踩在脚下软乎乎的，心情很不由得放松下来。 饶是她没有继续修炼，也并不妨碍她觉得舒服，整个人自在得犹如鱼儿跃回了大海。 “哇，到了到了！阿姐阿姐，那个人长的好好看，她是仙人吗？” 苏不忧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啦跑去，兴奋的脸蛋通红。 苏不惊抬眼去看，就看到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皮肤白皙的少女正挎着篮子，笑着和身旁的老妪说话。 “走，我们去问问。” 苏不惊快跑两步，走到少女和老妪跟前，仰着小脑袋发问：“姐姐，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苏远山和赵氏等人急忙跟上，站在苏不惊身后。 少女疑惑的看了他们几眼，“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你们是？” 苏不惊眼皮子都没撩，张口就来：“我们是从碧海东隅的阆苑来的，结果传送阵出岔子了。” 少女捂嘴惊呼一声，“这么远，你们…你们是修士？可是我…我不知道这里算哪儿，我只知道我们这个村子在罗浮宗的山下。” 少女顿了顿，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要不，你们去问问罗浮宗的人。过两天就是罗浮宗开山纳徒的日子，很多修士会下山的。” 苏不惊眼珠子转溜了一下，点头道谢，随手从仙府里掏了十几枚灵石递给少女。 “请问，我们可以暂时在你们这里住几天吗？” 少女忙把挎篮塞给老妪，喜上眉梢的双手接过灵石，“大人您太客气了！哪里用得上这么多啊！” “哎哟，杏子啊，还不快带大人们家去，给好好拾掇拾掇，把咱们家的那几间屋子给收拾出来，好好招待人家。” “诶！” 杏子清脆的应了一声，双手在腰间擦了擦，略显腼腆的弯了弯眼眸，“几位跟我来，我家离得近，没几步就到了！” 苏不惊等人跟在杏子身后，一路走一路看，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用泥夯实的土屋。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苏不惟小声的嘀咕，心里很是失望。 他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住在云上的呢！ “几位大人快进来吧。”杏子推开门，给苏不惊一家倒了大碗茶，“对不起啊，杯子不够，我再去别人家借几个…” “不用不用，”赵氏连连摆手，“你直接把我们带到屋子里就行了。” 杏子赶忙答应，指着屋外的左边那间屋子，“好好好！我带几位大人过去，近着呢，转个弯就到了，屋子挺宽的，我去收拾收拾…” “不用了，”苏远山摆手拒绝，“我们自己收拾就行，今晚也别来打扰我们，谢谢了。” 杏子依言领着苏不惊一家进了屋子，然后关上门离开。 接着，苏远山和赵氏手简单的把屋子收拾了下，掸掸灰，铺了张席子在大炕上，就算清扫完了。 苏不惟当场伸了个懒腰，哀嚎一声躺了下去，“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苏不惊和苏不忧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爹，娘，大哥，你们快上来啊，我们先不谈其他的，先睡一觉再说吧。” 赵氏有些哽咽的回道：“嗯，不哭了，咱们先睡一觉，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说完，赵氏和苏远山一左一右的把四个孩子围在里面，入睡前，一滴滚烫的泪水滑进鬓发。 这一觉，就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苏不惊睁开眼睛，感受着窗外温暖的阳光，不由得叹了口气。 踏踏实实躺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因为夹在家人们中间，怕惊醒了他们，所以苏不惊并没有马上起来，反而悠哉悠哉的发起呆来。 接下来他们家要做些什么呢？ 罗浮宗啊，是个大宗门，可惜她前世和这个宗门来往不多，一点也不熟。 “妹妹，”这时，睡在苏不惊旁边的苏不忆开口了，“你醒了吧。” 苏不惊微微转头，看到平视前方的苏不忆，低低用气音回道：“是啊，大哥也醒了。” “妹妹，之前听那个姑娘说，罗浮宗最近要下山收徒，不知道这收徒有些什么要求？” “总之，那些修士会给每个小孩子测灵根，只有有灵根的才可以跟他们走。” “意思是，只要有灵根就能踏上仙途？” “那寿命几何？” 寿命？ 苏不惊皱了皱眉，掰着指头算道：“练气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百来年的寿命，修为越往上，寿命越长，像那些元婴大能，各个都过了上千岁。” “大哥，你问这些做什么啊？” 苏不忆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气，“妹妹，我想去试试。” 啊？苏不惊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反问了句：“试什么？” “测灵根。” 我去，她还真没听错啊！ 苏不惊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大哥，你怎么突然想修仙了？我跟你说，修仙累得很，一点也不好玩，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睡大觉来的舒服呢！” “我知道，”苏不忆有些无奈，“可是，这是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苏不惊一怔，停顿了会儿才答道：“但我已经有了更想做的事，跟你们待在一起我觉得很…” “阿乖啊，”这次打断她的，是赵氏。 “想做的和更想做的，都很重要。阿娘不希望你为了我们舍弃掉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东西。” ------------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是束缚 苏不惊猛地转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赵氏。 “你阿娘说的没错，我们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啊。”苏远山嗓音沙哑的说道。 “……” 苏不惊狠狠地沉默了会儿，然后笑道：“感情我才是最晚醒过来的啊！” 既然说开了，大家也都坐直身体。 憋了好久的苏不惟抓着苏不惊的衣袖，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嘀咕道： “妹妹，我们大家的意思，是让你继续修仙，绝对不要因为放不下我们就放弃，你这样二哥会特别特别心疼的。” 苏不惊心里有些闷得慌，瘪着嘴嘟哝道：“可我要是修仙的话，会离你们远远的，还有啊，说不定我闭关一次，你们就七老八十了，就剩我一个人，好孤独的。” 仙途和普通人要走的路完全不同，一旦重新踏上，就算是各奔东西了。 她舍不得。 “你看你这就想小了吧！你去修仙自去便是，我们也能跟着你一起啊！谁说我们就一定没有灵根的？”苏远山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声音变得清亮： “这不正好赶上有门派来测灵根吗？我们的意思，就是去测测身上有没有灵根，要是有呢，我们就一起修炼，以后自然能跟你一起，好歹是个办法嘛！” 苏不惊只觉豁然开朗。 是啊，谁说她家人身上就没有灵根呢？ 不说别人，她直觉她的大哥也有灵根。 还有阿娘，既然能和随身空间滴血认主，那就一定能和灵气产生感应。 苏不惊越想越兴奋，双颊红红的站了起来，茅塞顿开般叽叽喳喳：“阿爹你真聪明！我真是太蠢了！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儿呢…” “阿爹阿娘你们别担心，有灵根的话，我们就一起修炼，没有灵根的话，我们就想办法。” “修真界地大物博，什么稀奇宝贝没有的？说不定就有那种延长寿命的仙草仙丹呢！” 苏不惊说着说着，一下子抱住赵氏的腰，把脑袋埋进去，“阿娘，你们一定要陪着我才行！” 赵氏宠溺的摸摸苏不惊的头，“陪着，一辈子都陪着，不过以后看阿娘看久了，可别嫌我烦呐。” “才不会呢！” “好了，阿乖，咱们这一睡睡的时间可不短，算着日子，今天就是那罗浮宗下山纳徒的日子，如果我们要去测灵根的话，最好现在就过去。” 短暂的温情过后，赵氏说起了正事。 苏不惊干劲十足的捏着拳头，“那咱们走吧，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全家都过去测测灵根！” 苏不惊：…… 她的评价是，智商挺像的。 许是看到苏不惊眼里的无语，苏不惟哀嚎一声，心痛不已的样子捂着胸口。 然后苏不惟又跟小孩子似的高兴了起来。 事不宜迟，苏不惊等人换了身衣裳，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出了屋子，向杏子问清去处后，快速赶了过去。 测灵根的地方有些远，苏不惊等人出了村子，又拐了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然后就跑走了。 前面排队的都是些小萝卜头，苏不惊的个子混在里面并不突兀，三两下就插到前面去了。 测灵根的俊秀男子看到气喘吁吁的苏不惊，没有发火，面容和善的道：“测灵根的话要排队的。” “仙长，我来是想问问，待会儿测灵根的时候，能让我爹娘他们也测来试试吗？” “我们不白用的，我会付灵石！” 苏不惊跑得脸颊红红，圆圆的脸蛋像极了熟透的柿子。 男子饶有兴致的捻了鬓间的发丝，好奇道：“你们家有灵石？” “仙长你看，这些够吗？” 男子淡然的眉眼一下子崩掉，目瞪口呆的看着苏不惊捧着的灵石。 这小女娃的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出手这么阔绰！ 俊秀男子咽了口唾沫，同意的话是张嘴离开：“没问题，别说是你爹娘了，就算是你家里的老黄牛要来测，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开玩笑，这不答应得是傻子吧！ 行个方便的事，他自己完全做的了主。 这些灵石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自从回到修真界后，她的仙府就跟活过来了似的。 之前不能动用的灵石法宝，现在也可以自如的拿出来用了。 回到队伍的末尾，苏不惊三言两语的把好消息告诉了家人们，赵氏和苏远山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坦然的排着队。 测灵根的速度很快，排在前面的孩子一个个离开。大部分小孩的结果都不理想，毫无意外的没有修仙体质。 只有极少数的孩子测出了灵根，可惜却没有天赋极佳的苗子。 苏不惟一家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轮到苏不惊一家了。 “你们一家谁先来？”俊秀男子冲着那一把意外之财，耐心的问道。 苏不惟咬了咬牙，站了出来：“我先来吧！” “行，小弟弟你把手放到这里来就行了。” 苏不惟蹭了蹭手心的汗，依言照做。 掌心与测灵石相触的刹那，一道道五色光从中迸射开，苏不惟连忙惊恐的用手遮眼。 “唉，还行吧，是五灵根。”俊秀男子见怪不怪的说了句。 五灵根，也就是废灵根，勉强可以收进宗干些洒扫的活儿。 ------------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们的未来 苏不惟面露期待的看向苏不惊。 “……” 苏不惊沉默了会儿，嘴角有些僵的笑着回道：“有灵根就行，二哥很厉害哦！” 一旁的俊秀男子一哽，这小妹妹安慰人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好了，下一个谁来？” 苏远山站了出来，“我来吧。” 测灵根的步骤还是一样，当苏远山的手与测灵石相碰时，并没有马上像苏不惟那样，发生什么奇特的反应。 俊秀男子又静静的等了会儿，而后叹了口气，“没有灵根，下一个吧。” “……” 大家的面色都不太好。 因为，没有灵根就是不能修炼的意思。 苏不惟苦兮兮的看着苏远山，他爹比他还倒霉啊… 苏不惊攥紧拳头，眉毛微皱，平复了会儿，道：“没事，阿爹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苏远山揉着苏不惊的脑袋，宽慰似的笑了笑，“爹没事，你还安慰起爹来了！” “阿娘、大哥，你们也过去试试吧！”苏不惊调整好心情，转头对赵氏等人道。 “阿娘，让我先来吧。”苏不忆走上前，右手轻轻的放在测灵石上。 下一瞬，一阵柔和的蓝光迸射开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灿金色的光芒将其笼罩。 蓝光与金光两相呼应，煞是好看，周围隐隐有水汽浮现。 “这…这是！” 俊秀男子惊慌之下，嗖的一下站起来，嘴里的话却是抖了半晌也没能完整的说出来。 “是双灵根！”苏不惊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道。 双灵根在修真界很是难得，凡是有此灵根者，只要资源给到位，无一不是翘楚之辈，成就绝对不凡。 没想到她哥哥竟然还有这等机遇！ 不止苏不惊高兴得厉害，苏远山和赵氏等人也是一脸喜色。 此时，俊秀男子理了理衣袍，咳嗽两声后，正色道：“小友，虽然你的骨龄不符合我宗收徒条件，可是你的资质十分不凡，只要你愿意，我罗浮宗现在就可以领你去宗门挑师父！” “我罗浮宗的宗内资源在这北域虽然不能说是首屈一指，但也是名列前茅的，只要你加入本宗，是绝对不会吃亏…” 苏不忆礼貌的还了一礼，委婉拒绝了，“多谢，不过罗浮宗不适合我，还是算了吧。” 俊秀男子还想挽留，但是苏不忆意已如此，任由他怎么劝说利诱，依然不起作用。 俊秀男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不忆。 “罢，你日后若是后悔了，再来我们宗门也不迟。” 紧接着，苏不忧和赵氏也过去测了灵根。 不出苏不惊意外，皆是有灵根之人，一个双灵根，一个三灵根。 全家竟然只有苏远山没有。 苏不惊压下失落，向俊秀男子打听了下最近的传送阵的方向，然后领着全家人，拱手告别了。 “多谢仙长了。” 一家子只有一个凡人排除不算，其他的人全都身负灵根，这是多好的运道！ 难道不该欢欢喜喜组团进宗门，然后好好修炼，阖家团圆吗。 离开后，苏不惊没有直接往村子的方向走，她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咱们家运气挺好的，除了阿爹外，咱们都有灵根，也就是说都可以修炼。” “可是阿爹不行的话，那…”苏不惟瘪着嘴，心情抑抑的。 赵氏等人也是一脸愁苦。 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这造化弄人的运气。 苏不惊顿了顿，迎着一家人担忧的目光，莞尔一笑：“我有个办法。除了阿爹外，我们这些有灵根的可以修炼…” “可是，”赵氏皱眉打断道：“我们就算通过修炼，能多活些年头，可一个家都不完整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娘，你先听我说完。” 苏不惊给了赵氏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道： “我们可以修炼，只不过不去投靠宗门，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体内自带一座仙府，里面的资源非常丰富，我们修炼途中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可以从里面取来用。” “里面功法、法宝、灵石应有尽有，绝对比在宗门拼死拼活的做贡献来的快。修炼时遇到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刚才盘算了一下，咱们自己修炼绝对没大毛病。” “至于阿爹的问题…”苏不惊沉默了会儿，随即笑着宽慰道：“你们也许不清楚，修真界地大物博，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都有！” “我们可以一边修炼，一边跑遍修真界的每个地方，到处去寻能够延年益寿的奇珍异宝拿来给阿爹服用，没准还能好运的开通什么个灵窍呢。”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我们不放弃，不管怎么说，肯定比凡人活的久。只要有时间，不就有希望吗？总之，咱们家一个人都不能少” 苏远山等人闻言，顿时露出笑容，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好，阿爹听你的。” 苏不惊仰起头，笑着拱了拱苏远山放在自己脑袋上的大手，只觉得特别安心。 “阿姐，那咱们现在该去哪儿啊？”苏不忧问道。 一大家子都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指望的只有苏不惊了。 苏不惊往回去村子的方向一指，“我们先回去和杏子他们家告个别，然后去东边的传送阵，咱们先坐传送阵去最近的松乔城落脚，等帮你们引气入体后再提之后去哪儿的事。” 看苏不惊心中有成算，一步步计划得踏实，苏远山和赵氏也放下心来。 “我们现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阿爹虽然还不能修炼，但还是可以多和灵气接触，长此以往下来总归是有好处的。” 苏不惊兴致勃勃的拉着苏远山走在前面，小嘴叭叭叭的嘀咕个不停： “万一以后找到了能开灵窍的宝物，那阿爹不就可以修炼了吗，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个都不少，慢慢长生路也不会有人会孤单啦。” 苏远山、赵氏、苏不忆、苏不惟和苏不忧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朝着这样一个目标努力，也许就是他们一起选择这条路的意义吧。 其实，苏不惊心里很明白，要实现这些愿望，他们家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 也许能走到终点，也许中途就失败了，但是没有人会放弃。 在那个失败来临之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和家人一起享受修真界的自由。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