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高考时代 001学霸视野 电梯下行。 卜凡的耳中依然充斥着妈妈林丽的魔音：“你自己也清楚，你一个学渣，不参加高考对你来说，是最体面的结局！” “高考对别人来说是改变命运，对你来说只是啪啪打脸！” “你为什么不能看清事实躺平了，非要执拗地参加高考？”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吗？你进考场是一个笑话，不进考场也是一个笑话，横竖就是一个笑话！” “直接放弃高考吧！他们最想看的笑话，就是你进了考场考低分，那你就偏不给他们看！” 卜凡在心里嚷道：“我偏不！偏不！” 这个偏不，是偏不放弃高考的偏不！ 他曾经在心里重复过千万次，一定要参加高考，他的人生绝对不能少了这一次高考。 他急切地注视着红色数字在闪烁中渐次变小，感觉电梯下行太慢。 当数字变成“1”，卜凡瞄了一眼手表，八点三十二分。 电梯门开了，他看也不看，拔腿往外冲，就像赛牛场冲出栅栏门的小牛犊。 高考第一场考试将在二十八分钟后开始，他要赶时间。 可是，他刚跑出两步半，就和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 这人叫张泽春，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似乎等着卜凡前来撞他。 其实，卜凡并没有撞到张泽春身上，不等卜凡的身体碰触到张泽春的身体，就碰到了防护罩似的东西，一下子弹开了。 卜凡实实在在摔了一个屁股墩，张泽春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张泽春佯装受到惊吓，叫道：“啊哟哟，你这个小孩，走路不用看路吗？” 卜凡摔得不重，却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心扑腾得厉害。听到声音抬头看见张泽春的脸，心却立时安稳了。 这人长得真好看，还笑得那么亲切，仿佛一个相识多年的大哥哥。 只见他身穿一身白色运动休闲服，一尘不染，干净得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头扎一根乌黑的马尾辫，看上去发丝坚挺又丝滑，秒杀任何发模的头发。 他那俊朗的脸上，架着一副怪异的硕大无朋的紫色眼镜框，为他在俊雅之外，平添了几分邪气，几分痞气。 总之，这个人实在帅，也有点怪，莫名其妙就长在了卜凡的审美点上。 卜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诚意满满地致歉说：“哥，对不起，我要高考，赶时间，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不怕撞，撞撞更健康。”张泽春大度地摆摆手，摘下眼镜框架到了卜凡的鼻梁上，“相逢是缘，这个算见面礼吧。” 卜凡急忙摘下眼镜，嫌弃地说：“噫，又土又丑，我可不要！” 张泽春惊讶地问道：“你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傲娇小青年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卜凡不服气地发问：“我哪有在意别人的眼光？” 张泽春发问：“还说没有？你嫌弃眼镜框丑，不就是怕戴上以后被人笑话吗？不要嘴上说不是，戴上它才能证明你不怕！” “我才不怕，我是真的不怕！”卜凡把眼镜框重新架到自己的鼻梁上，“我这就戴给你看！咦？戴上镜框看东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看到卜凡自己戴上了眼镜框，张泽春的笑容更和煦，语调更真诚：“能一样吗？它可不是一般的眼镜框，它叫‘学霸视野’，戴着它，你会发现更多的不一样！” 卜凡望着眼前这位亲切的大哥哥，不疑有他，由衷地夸赞说：“哥哥你真是大好人，我们素不相识，你却对我这么好！” 张泽春一听，立即伸出手，热情洋溢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张泽春，弓长张，泽被万物的泽，春风得意的春，你可以叫我阿春哥。” 卜凡受宠若惊地伸出手握住张泽春的手，带着一般的郑重加一半的顽皮说：“我叫卜凡，卜凡的卜，卜凡的凡，你可以叫我凡小弟。” 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晃了晃，两人相视一笑。 张泽春说：“凡小弟，现在我们算是非常愉快地认识了。你不要误会，哥不是随便对人好的滥好人，对你的好独一份，只有你才值得这份好。” 卜凡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他说：“我妈说了，我学习不好，脾气也不好，没人乐意搭理我。阿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张泽春情真意切地说：“人与人之间有一种缘分，叫做一见如故；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情分，叫做无条件的爱。我们一见如故，我对你的好无条件。” 卜凡相信了张泽春的话，心花怒放。 少年人的友谊来得迅猛无比，两个人都因为结识了新朋友眉飞色舞。 张泽春笑着说：“你好，凡小弟！” 卜凡笑着说：“你好，阿春哥！” 张泽春说：“凡小弟，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卜凡爽快回答：“阿春哥，尽管提，就算要我的脑袋我也给！” “你的脑袋我可舍不得要。”张泽春有些宠溺地望着卜凡说，“我的这个要求很简单，这个眼镜框你必须戴够四十八个小时，中途不能摘下来，吃饭睡觉也不能。能不能办到？”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我非常愉快地答应啦！”卜凡笑呵呵地回答。 “如果你摘下来了怎么办？” “谁摘下来谁就是小狗！” “行，说好了，你要摘下来的话，你就是小狗，你要学狗叫给我听。” “行，没问题。我学的狗叫，恐怕你没有机会听！” 这算是卜凡的郑重保证了，张泽春心满意足，笑声朗朗地说：“我相信你凡小弟，你绝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卜凡被张泽春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挠挠后脑勺，不经意瞥见腕上的手表，八点四十，心跳骤然加速，急忙说：“阿春哥，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得马上走。我要参加高考考试，绝对不能迟到！” 张泽春急忙一侧身让出路来，同时献上最美好的祝愿：“祝我凡小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考个状元抱回家！” 卜凡一边快步走，一边挥手说：“阿春哥，我是大学渣，状元直接没指望。我有一个小目标，那就是高考不迟到！” 张泽春冲着卜凡的背影喊：“现在有指望了，因为你有了‘学霸视野’呀！戴上学霸视野，不但考试不迟到，还能考出好成绩！” “嘿嘿，虽然我知道考不出好成绩，但还是要谢谢你，阿春哥！三年了，你是第一个祝我考出好成绩的人。” 卜凡远远地回应。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新朋友。阿春哥是个有趣的朋友，很会套路人，自己稀里糊涂就上套了，戴上了这么丑的一副眼镜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答应了阿春哥戴够四十八个小时，那就戴够四十八个小时，一分一秒也不能少。这倒不是他羞于学狗叫的问题，而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诚信问题。 这个约定，属于朋友间的特别约定，一半嘻嘻哈哈没正经，一半认认真真很正经。 不过有一说一，戴上“学霸视野”后，看什么都觉得与以往不太一样了，色彩似乎更丰富了一些，纹理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也或许，这些只是错觉，他认可阿春哥这个朋友，便爱屋及乌影响到了对“学霸视野”的观感。 卜凡快步走出湖景苑小区北门，站在了苏城五路上，觉得浑身一震，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做过一千零九次同一个梦境，每一次都从他立足的地方开始。他觉得只要抬起脚，就会踏入第一千零一十次梦境。 ------------ 新高考时代 002一千零八次 卜凡在第十一中学读高中，上学走南门，沿苏城六路向东，至凯旋三路再向南。 而高考考场在第二中学，需走北门，沿苏城五路向西三公里。 卜凡很少踏足苏城五路，可是他对苏城五路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苏城六路的熟悉，因为一千零八个夜晚还加一个中午，卜凡都在同一个梦里，奔跑在苏城五路上。 梦境里，卜凡感觉时间很紧迫，自己很慌张。 他左顾右盼，看见了路旁停放着一排小黄车。他跑过去，拿出手机对着最边上的一辆小黄车扫码，显示开锁中好一会儿，开锁失败。 卜凡急忙换了一辆，一阵难耐地等待后，又是开锁失败。 第三辆小黄车扫码，也失败后。卜凡想，小黄车是不能指望了，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双腿，跑吧！ 卜凡开始奔跑，穿过阳光穿过法国梧桐枝叶洒下的斑驳光点。他逐渐加速，发展到最后犹如夺命狂奔。 单肩包挂在右肩上，一次次滑落，一次次被他提拉到位。 卜凡想干脆把单肩包套头斜背，一次性解决从肩上滑落的问题，可是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单肩包吊在身后，一下一下机械地拍打在他的屁股上，噼啪，噼啪，声音含混而单调，让本来就慌张混乱的卜凡越发心烦意乱。 他要赶往考场参加高考的第一场考试。如果不能在9:15前到达考场，他将失去参加这场考试的资格。 尽管他说不上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但是他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考场设在第二中学。第二中学大门外，聚集着无数的考生家长。一些身穿旗袍的女子点缀其间，姹紫嫣红，仿佛一朵朵迎风怒放的花朵。 其中，一名身穿宝石蓝旗袍的女子，妆容精致，巧笑嫣然，对着卜凡热情地喊：“小伙子，快跑，高考不迟到！” 一名瘦高个保安，穿着一身普通的保安服却穿出了一股逼人的英气，他也向着卜凡热情地喊：“小伙子，加油！高考不迟到！” 聚集第二中学门前的人们受到女子和保安的影响，纷纷为卜凡让开路，纷纷为卜凡呐喊加油，仿佛夹道欢迎凯旋的英雄。 “小伙子，快跑！高考不迟到！” “小伙子，加油！高考不迟到！” 男男女女的喊声如同经过排练似的，出奇地一致，如奔马，似奔雷。 本来已经趋近力竭的卜凡，蓦然从热情的加油声里汲取到了新鲜力量，再次发力提速。 穿行于人群夹缝，站立两侧的男男女女面目模糊，唯有两张面孔异常清晰。 一张脸艳若桃花，那是穿宝石蓝旗袍的女人。 一张脸美如冠玉，那是帅得不似凡人的保安。 卜凡进了二中的大门，将人声抛在了身后。 哒哒哒，穿过空无一人的校园。 通通通，踏过昏暗而静谧的楼梯。 百米冲刺般来到了考场门前，卜凡双手举着准考证、身份证，出示给监考老师看。 监考老师肤色黝黑，表情严肃冷厉。他手臂一横，拦住卜凡，公事公办说：“这位同学，现在是九点十五分零五秒，非常抱歉，根据相关规定，你已经不能入内。” 每一次到了这里梦境戛然而止。 每一次卜凡从梦中醒来，都像在现实中奔跑过一样，汗出如浆，气喘如牛，心跳如鼓。 正式成为高中生的那天夜里，卜凡第一次做了这个梦。 卜凡的中考成绩全校第一，那时的他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是他根本不会有高考焦虑，承载高考焦虑的梦境就粉墨登场了。 不过第一次做这个梦，他直接当成了一个笑话，说给了很多人听，听的人也觉得是一个笑话。 不承想，第二天夜里，他又做梦了，梦中的场景与前一天一般无二。 卜凡觉得还是一个笑话，说给许多人听，听的人也仍然觉得是一个笑话。这一天，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木，反应有些慢。 第三天夜里临睡前，他认为肯定不会做那个笑话梦了，可是很不幸，他又做梦了，梦中的场景和前两天夜里的梦一般无二。 他不再觉得这是个笑话梦，而是觉得这个梦有点儿怪。这一天，他觉得自己有些健忘，原先一篇课文只读一遍，就差不多能够全文背诵，现在却连续读三遍四遍，仍然只能记住一个大概。 连续经历了七个有同样怪梦的夜晚，迎来了摸底考试。 试卷上的题目卜凡曾经都会，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出不来。 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卜凡的成绩非常糟糕，排在班级中下游。有人断言他的中考成绩，全靠高明的作弊得来。 在此后的日子里，怪梦天天做，学习全然不在状态；在此后的考试中，他的分数一次比一次低，直至最后倒数第一。 用了三年的时间，他拼尽了全力挣扎，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学渣的事实，他最终也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小学、初中阶段，他是独占鳌头的学霸，曾经认为自己是为了高考而生的，必定在高考中一举夺魁，成为高考状元。 现在，高考状元他想都不敢想了，只剩下了浓浓的不甘，也是这些不甘，支撑着必须参加高考的执念。 那一天，班主任老师刘树梓公布了班内同学高考所在的学校、考场和学号，卜凡忽然紧张莫名，梦境中他的高考地点在第二中学，现实中竟然也是。 每一个夜晚，怪梦如期而至，仿佛一个从来不会缺席的不速之客。 谎言重复一千次便是真理，梦境重复一千次便是现实。 梦里的人，绝大多数面目模糊，只有三个人除外。 穿宝石蓝旗袍的女人、瘦高个帅保安、黑得异常瓷实的监考老师。 尽管卜凡在现实中没有见过他们，但是卜凡深信他们都是活在现实中的活生生的人，终究有一天在现实中遇到。 卜凡甚至有些期待遇见他们，就像期待老朋友久别重逢。 站在苏城五路上，站在一千零九次梦境的起点，卜凡忽然热血澎湃，放声高喊：“高考，我来啦！高考，我不要迟到！” 看看手表，8:43，时间紧张，但是完全来得及。 他直接调整了背包背带，将单肩包套头斜背，以防它不停从肩头滑落以及拍打屁股。 梦中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在现实中轻松做到了，他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为高考不迟到迈出了完美的一步。 路旁的小黄车排列整齐，与梦境中的一般无二。卜凡快步走过去，十几辆一模一样的小黄车，居然只有中间那辆令卜凡觉得顺眼。他对着那辆小黄车扫码，眨眼间，开锁成功。 骑行在苏城五路上，卜凡神清气爽，逃离高考迟到的魔咒，他又跨出了一大步。 苏城五路543号是苏城市第二中学。 此时的大门外人山人海、人潮汹涌，嘈杂声完全媲美蜂房里成千上万蜜蜂制造出的噪音。 今天是6月7日，云端纪年3000年高考第一天。 一人高考，全家备战，全民关注。 考生进入考场，考生家长滞留门外，踟蹰徘徊，不肯散去。妈妈们为了讨个好彩头，特意穿上旗袍，寓意旗开得胜，颜色选用各种红色，开门红的意思。 也有个别爸爸穿上旗袍，辣眼睛的同时，不免让人喟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卜凡骑着小黄车远远看见了第二中学的大门，门前的场景依稀仿佛梦中的场景。卜凡忽然有些怅然，现实已经与梦境大相径庭，那三张熟悉的面孔还会出现吗？ ------------ 新高考时代 003多此一举 卜凡在小黄车停放区归还了小黄车，穿行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他希望在现实中看见熟悉的三张面孔。 穿旗袍的女人比比皆是，却是各种红，没有看到一抹蓝。 保安也有三五个，长相普通，比较自信，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随时准备行使自己的职责。 “哟。这不是卜凡吗？你来这里干啥？”一个刺耳的女声忽然响起，卜凡望过去，看见了自家对门王雪芹阿姨。 真是的，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随时随地都能够见到。 “参加高考！”卜凡言简意赅地回答。 “你妈说你不参加高考的，你怎么变卦了？”王雪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乐意！”卜凡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抽身就走，他知道，王雪芹后面还有许多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谁呀，这个小孩，长得人五人六的，这么没礼貌！”旁边有好事者询问王雪芹。 “他是谁？我家对门家小孩呀！”这句问话真是及时雨，一下子打开了王雪芹的话匣子，“别看他长得挺好看，完全是驴粪蛋蛋外面光，学习一中用不中用，他想考倒数第一，没有人争得过他……” “你们知道一个歇后语吗？卜凡高考，多此一举，说的就是他！他常怼人说，他经常做一个高考迟到进不了考场的梦。他爸他妈也不信他的话，认为他这是怕高考，不想学习，编造出来的梦。他还说他天天晚上做这个梦。纯粹说瞎话，谁会按着一个梦做个没完没了？编瞎话也不知道编得可信一些，这么敷衍……” 卜凡隐约听见王雪芹的只言片语，无力吐槽。人都是健忘的，当年在小学、初中他的成绩可是吊打王雪芹的儿子孙永佳，那时他是王雪芹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随着考生人流，卜凡绕过办公楼，到达2号教学楼东侧楼下，爬上二层，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第22考场门外，他低头瞄了一眼手表：9:55。 他眼睛一热，视线模糊，他强力忍住，才没有让眼泪滚滚而下。 整整三年，他为这个时刻揪心了整整三年。 他终于提前到达了考场，不会重复梦境中重复了一千多次的结果：因迟到错过高考。 说什么“卜凡高开，多此一举”，我就是要来这么一举，怎么了？谁来咬我吗？ 卜凡望着那张写着“第22考场”白纸，斗志昂扬地想。 第22考场共有二十名考生，已有十九名考生落座，只差一人没到。 李峰是第22考场的监考老师，他查看花名册得知，未到的学生名叫卜凡，心想有了疑问：不会是“卜凡高考，多此一举”的那个卜凡吧？ 他走出考场门口向外张望，看见了门外发呆的卜凡，尤其看见卜凡鼻梁上巨大的紫色眼镜框，岌岌可危，给人一种随时可能跌落的感觉。 忽然之间，李峰心里产生了强烈的骚动，特别想上前帮卜凡扶正眼镜框。 卜凡也看见了李峰，认为自己看错了，监考老师怎么可能如此白净，不是应该和洗不白的黑炭一样吗？ 眼前的老师与梦中的那个脸黑心冷的监考老师相去甚远。 李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帮忙的冲动，再看卜凡，便有些火大。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高考考场！改变命运的地方！人类公平的底线！无比神圣的所在！” “你怎么敢在这里迷迷糊糊、磨磨叽叽，全然不把高考当回事？” “直勾勾的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呢！” “不用问，你的成绩好不了！一看就长着一张学渣脸！不是小学渣，是大学渣！” 碎碎念是李峰的专属技能，一经触发，开口就是一长串的输出。 卜凡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李峰，一句疑问冲口问出：“老师，你应该很黑是吧？今天面霜用多了？” “什么应该很黑？面霜用多了是什么鬼？” “老子打娘胎里出来就白，压根没有黑过，从来不用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很白！” “人人羡慕我皮肤好，肤色好，欺霜傲雪气死女人，说的就是我！” 李峰连发了一串抢白后，手一伸说：“证件拿来！” 卜凡一边把证件递给李峰，一边不死心地问：“老师，你是不是临时替换的，之前的那位老师是不是皮肤特别黑？” “一直是我，没有替换谁！”李峰已经非常不耐烦，看看卜凡的身份证、准考证，问道，“‘卜凡高考，多此一举’，说的不会是你吧？” “应该是我吧。”卜凡回答得有些含糊，又问道，“那另一位老师呢？他一定很黑！” 李峰恶趣味地调侃说：“你是说陈老师呀，陈老师人不黑，心黑！” “说谁心黑呢！”另一位监考老师陈光照探出头来，语气不善地问。他肤色偏黄，也确实不黑。 “口误，口误！话赶话赶的，对不住！”李峰急忙致歉。 陈光照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脑袋。 李峰仔细检查完了卜凡的证件，一边递还给卜凡，一边说：“我发现你和多此一举是标配呀！” “研究我和陈老师是黑是白有助于你高考发挥吗？就知道做多此一举的莫名其妙的事，如果把心思全部用在钻研学习上，什么课程学不好？什么学校考不上？” “还有，你戴这么辣眼睛的眼镜框也是多此一举！还辣眼睛！还有比它更丑的眼镜框吗？你是专业搞怪的吗？可我并没有接到通知，搞怪可以高考加分呀！” 卜凡一本正经地说：“报告老师，我对您和陈老师的黑白感兴趣，完全出于学生对老师的关心，听人说，从一个人的肤色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至于我的眼镜框，不是普通的眼镜框，它是‘学霸视野’，戴上它，我就拥有了学霸的视野！” “‘学霸视野’？‘学霸视野’是个什么鬼？摘了它吧，看着怪别扭的！”李峰笑骂着，伸手去摘。 卜凡急忙一歪头躲开了，笑着说：“可不能摘下来。我的一个哥哥告诉我，戴着它，我能考出好成绩！” 李峰坚持说：“摘掉吧！实在碍眼！考出好成绩的话你自己也不信吧？” 卜凡也坚持说：“不能摘！我和我哥打赌了，我必须戴够四十八个小时，吃饭睡觉也不能摘下来。” 李峰问：“输了又如何？” 卜凡回答：“输了学狗叫。” 李峰大方地说：“那无所谓了，不就是学狗叫吗？” “老师您不用说了，我是不会摘下来的，不是学不学狗叫的问题，是遵不遵守承诺的问题。再说了，如果输了，学狗叫的人是我又不是您！”卜凡果断拒绝，远远绕开李峰，进了考场。 卜凡走到唯一的空位上坐下。这个位置很特别，第二排第二列，展开准考证，准考证尾号赫然是222。 他的高考信息绝对和二杠上了，一二到底。一系列的二，好似巧合，又好像有人刻意如此安排。 李峰的建议被卜凡拒绝，挫了李峰的面子，于是，他借题发挥，继续实施碎碎念大法。 “你的这种坚持又是一个多此一举！” “有的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还要自作聪明，掩耳盗铃，平时不努力，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穿上破旗袍你就能旗开得胜了！” “戴个烂镜框叫学霸视野，你就成学霸了！” “真是大傻缺！” “天道酬勤，没听说过天道酬懒！” “搞怪搞怪，过程很带劲很热闹，然而……” “并！” “没！” “什！” “么！” “卵！” “用！” 随着李峰一字一句结束了疯狂输出，铃声大作，高考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一句豪言壮语在考场里炸响：“我就要戴着‘学霸视野’，做学霸该做的事，考出高分，亮瞎你的狗眼！” 考场内顿时鸦雀无声。不止考生和监考老师全部惊呆，就连始作俑者卜凡也惊呆了，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胡闹！胡闹！胡闹！ 明明是在心里嘀咕嘀咕找找平衡的话，怎么就这么大声喊出来了？ ------------ 新高考时代 004作弊神器 “行，够有种！” 李峰怒气冲冲走到卜凡跟前，用手指戳着卜凡的脑门说：“你真要考出高分，我也学狗叫给你听！” 卜凡急忙满脸堆笑硬着头皮说：“老师，我是说着玩的，您可千万别当真呀！” “可是我已经当真了，怎么办？”李峰拉长着脸把手一摊说，“我也不指望你一个学渣考出多么高的分数，600分以上算老师欺负你，那就总分过500分吧。如果你的总分过不了500分，让你学狗叫便宜了你，你就请我吃个烧烤喝啤酒，最近很火的那种！” 卜凡瞪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老师，咱们不这样玩行不行？我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李峰斩钉截铁地说：“好像不太行！咱们还是这么愉快决定了吧！让我们一起期待你的好成绩！” 这时，第九中学的学霸孙玉强站起来抗议说：“你们有话能不能出去说？高考时间，分秒必争，我们要安静，我们要答题！” 卜凡心想，完蛋了，这一次注定要破财免灾了。 看来他是学渣这件事，实在太深入人心了，是个人都敢拿他的成绩说话。 可悲的是，他们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而是对卜凡的学习成绩有信心。 无独有偶，昨天他和一中学霸贾前程打了一个赌，赌的也是高考分数，输了也是学狗叫。 沙沙沙，沙沙沙。 周遭响起了急促的书写声，对于卜凡来说，宛如四面楚歌。 他填完姓名、准考证号码等信息后，拿着笔足足发了一刻钟的呆。 满眼的文字都认识，可是空白处应该填写什么，却是似是而非，满脑子搜索不出可以填进去的答案。 李峰慢慢踱到卜凡身后，看到保持空白干净的答题卡，立时神清气爽起来，在卜凡耳边轻声调侃：“看样子，烧烤我可是吃定了！” 顿了顿，意犹未尽的李峰又补刀说：“其实，我学狗叫挺像的，也挺好听的，可惜你听不到了。” 卜凡听了，只能认命地“呵呵”，不置可否。 可能是逆反心理的作用，他心里忽然生出强烈的冲动，非常渴望听见李峰学狗叫的声音。 然而，卜凡门儿清，知道听到的可能性约等于零，除非奇迹发生。 所谓奇迹，就是可能发生能够发生的，都不能算奇迹。 胡思乱想了一通，卜凡的心思回到了考场上，他不得不下了一个决断，为了不交白卷，他必须把空白填满，不问对错。 交白卷并不是任意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事情，因为那需要强大的内心和无上的勇气。 卜凡是一个学渣不假，但是他还没有一渣到底，属于羞于交白卷的人渣。 说干就干，卜凡准备落下手中的笔，信手涂鸦。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串彩色字符： “是否开启学霸检索系统？” 卜凡下意识地用念头选择了是。 “学霸检索系统已经启动，是否检索语文单科学霸信息？” 卜凡仍旧用念头选择了是。 眼前出现了一个七彩榜单： 1.贾前程 2.孙永佳 3.孙玉强 4.熊庆林 5.王海亭 6.赵志向 7.…… 榜单文字上又跳出一串问询字符： “是否选择目标人物并切换其视野？” 卜凡心念一动，选择了排名第一的贾前程，眼前一花，出现了一张完成大半的试卷，姓名处赫然写着贾前程。 卜凡的心脏不由地狂乱跳动，下意识地抬头观望。 讲台上的两名监考老师正望向别处，可能感觉到他的注视，先后望向了他。 陈光照善意地冲他笑笑，便移开了目光。 李峰向他做了一个撸串的挑衅动作，也转移了目光。 由此推断，他所看到的，只有他自己可见。而自己所看见的，恰是此时贾前程视野里的所见。 学霸视野，原来是如此的学霸视野，可以随意切换，看见某个学霸的视野所及。 卜凡尝试切换了其他几位学霸的视野，果然，卜凡通过他们的视野看见了他们的试卷。 这时卜凡才意识到，张泽春送给他的是一件作弊神器，凭借学霸视野，他想考不出高分都难。高考状元，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唾手可得。 “要你好看！”这句恶狠狠的话是卜凡在心里说给李峰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卜凡进入了自由切换模式，心念所及，一会儿进入某学霸的视野查看答案，一会儿回到自己的视野填写答案。 沙沙沙，沙沙沙。 这个声音不再是四面楚歌，而是战斗的节奏，胜利的赞歌。 卜凡奋笔疾书，心无旁骛地答（抄）试卷。 李峰注意到了卜凡忽然间的变化，不由十分诧异。不过，李峰在略加思索后便释然了，忍不住碎碎念说：“有的同学还算没有一傻到底。胡说强似无说，不会的题目，也可胡乱填满，阅卷老师会多少给点儿辛苦分。如果交了白卷，那可是直接零分，没得商量。” 卜凡听到李峰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呵呵”，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争分夺秒笔走龙蛇地书写（抄袭），实在没有闲工夫搭理李峰。 切换到贾前程的视野，对照一道阅读理解题目的时候，卜凡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可是拿着贾前程的矛攻贾前程的盾呀，如果贾前程在打赌失败学狗叫之后，知道自己的赢有他很大的功劳，求贾前程的阴影面积有多大。 只是想一想，就足够让卜凡兴奋，多么悦耳动听的狗叫声呀！贾前程版本的，李峰版本的…… 卜凡的抄袭，可不是简单抄袭，而是高级抄袭。 虽然很多人已经忘记了卜凡曾是学霸的事实，但是卜凡实实在在做过很多年学霸。借助学霸视野，卜凡很快进入了学霸状态，激活了学霸直觉。 对于阅读题目，不论古诗词、文言文，还是现代文学，实用文，卜凡都能在广泛借鉴各位学霸观点的基础上，思考加工，确定一个最优答案。 所以，将卜凡的答案与学霸们的答案作比较，卜凡的答案明显更高级一些。 卜凡同时还发现，三年来，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灵活，那种久违了的高速运转的感觉，令人微醺陶醉。 前面的题目全部答完，卜凡进入作文环节。 【材料】一艘宇宙飞船在广袤的宇宙中航行，仿佛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这是没有归途的航程，终点也不知在何处。 公子小白是宇宙飞船上的唯一乘客，也是唯一的船员。 不过，在不久的将来，她将不再是飞船上唯一的乘客。她是一位美丽的女士，还是一位孕晚期的准妈妈。 在寂寥的太空中，肚子里萌生了象征希望的小生命，让共识小白的生命里有了光，也有了使命感。 可是，在小白做好了迎接小生命的准备后，智脑忽然发出警示：飞船上的资源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的生存所需，必须放逐其中一人，另外一个人才有希望在有限的物质消耗完之前得到救援。 如果两个人共存，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耗尽资源，机毁人亡。 公子小白略加思索，便做出了抉择。尽管抉择事关生死，但是抉择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要求】根据给出的材料，写出小白的抉择及结局，字数不低于800字，文体不限。 ------------ 新高考时代 005完美答卷 贾前程写了一篇散文，讴歌母爱，讴歌伟大的牺牲。 结局是公子小白生下孩子后，给智脑下达了养育孩子长大成人的指令，然后饮弹身亡。 王海亭写了一首现代诗，为探索宇宙的勇士献上赞歌。 孙永佳写了记叙文。公子小白生下小孩后自我放逐，而婴儿身负播撒人类文明的使命独自在太空流浪。 他在结尾处写道：公子小白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无怨无悔地牺牲，为人类的繁衍、人类文明的传播作出了重大贡献。 孙玉强也写了记叙文：早慧的胎儿了解到当前的处境，主动终止生长。经历流产之痛的公子小白，继续在太空漂泊，寻找渺茫的希望。他用华丽的文本，用排比、比喻、通感等修辞手法，论证了人性之美。 熊庆林则给出了另一种结局：成年人的世界不做选择题，而是都要。公子小白剩下婴儿，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在一起幸福生活了十年，就在他们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思想准备的时候，意外到达了某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他说，在人生的某些关键阶段，必须有赌博的魄力，向左向右，是生是死，有时候必须托付给命运。 卜凡看着他们的文字，每每看到描述母爱伟大的段落，他都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抑制不住地在心里不停地“呵呵”。 抛开了其他人想到的可能，卜凡独辟蹊径，设定了另外一种结局。 婴儿在休眠舱里在沉睡中长大，当她被智脑唤醒，智脑传输给他一些信息： 她的名字叫公子小白，目前她的肚子里怀有一个即将足月出生的婴儿。 牺牲并不存在，伟大也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智脑无比精确的运算成果，以及精准运行程序达到的后果。 为了传播人类火种的使命，在无穷无尽的太空，公子小白需要无休止地自我复制……公子小白是她，婴儿也是她，妈妈是她，女儿也是她…… 公子小白本身就是一颗人类的火种，就像风中的蒲公英种子，等待着陆，等待落地生根。 卜凡一气呵成了这篇八百多字的作文，放下笔，察觉到手腕又酸又软。 这是一种获得感满满的酸爽！ 卜凡真想仰天长啸，宣泄内心慷慨淋漓的畅快。 可是，卜凡警觉地意识到这里是神圣的考场，他也不再是那个可以破罐子破摔的学渣，他刚刚完美完成了语文试卷，他还要完美完成其他场次的试卷，向高考状元发起冲击。所以，他不能随心所欲，必须遵守考场纪律。 忽然，卜凡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的难兄难弟。 苏城市第十一中学广泛流传着“朽木三侠”的传说。 所谓“朽木三侠”，是卜凡、初炫宇、窦浩然三个人的通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三人同进同退，一起翘课，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一起垫底。 级主任张志光见他们屡屡犯错屡教不改，便送给他们这个称号。 他们三人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并一度成为他们犯错及考出坏成绩重要依据。 我们是朽木，我们不可雕，我们不犯错谁犯错？ 我们是朽木，我们不可雕，我们不考砸谁考砸？ 这样的句式一度是他们三人的口头禅，满腔热血，全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豪情与悲壮。 如今，卜凡答了一份完美的答卷，便开始操心兄弟们的答卷了。 可惜他们两个是货真价实的大学渣，恐怕“学霸视野”无法察看学渣的视野。 不过卜凡决定试试，试一试，又不花一分钱，又不掉一块肉，万一能查看，那就赚了！ 于是，他在心里默念：“搜索窦浩然。” 眨眼间，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答题卡。 卷面上的题目答了一个七七八八，字体潦草嚣张，像无数只螃蟹张牙舞爪横行无忌。 蓦然，一串鲜红的警示字符跳出来： “警告！此为学渣视野，谨慎借鉴！！！” 卜凡想笑，强行憋了回去，在心里默念一句：“搜索初炫宇。” 视野里立即出现了初炫宇的答题卡，上面的字体奇小，仿佛一只只小小的蚂蚁，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 这一次，警示字符似乎跳出来得更快一些： “警告！此为学渣视野，严禁借鉴！！！” 窦浩然的试卷是谨慎借鉴，已经足够搞笑，到了初炫宇这里，直接成了严禁借鉴，不笑简直对不起苍天对不起大地对不起阳光和空气。 卜凡直接笑出了鹅叫。 尽管卜凡及时发现，迅速捂住了嘴巴，可是已经发出去的笑声却收不回来。 李峰立即投来严厉的目光，义正辞严地痛斥：“某些同学就是不知道自觉，简直是损人不利己的典范！” “即便你自己渣，没有前途，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别的同学和你不一样，他们还有大好的前途，拼一拼，没准还能拼出一个超水平发挥。” “我郑重地奉劝某些别有用心的同学，不答题就离开，不要影响别的同学！” 虽说李峰没有提名道姓，但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刷刷刷，四十多道目光准确地落到了卜凡身上。 卜凡感觉刹那间便被照得通体透明，任何龌龊任何秘密都藏不住了。 他直接败下阵来，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试卷交到讲台上，然后落荒而逃。 李峰目送卜凡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摇了摇头，随意翻看卜凡的试卷，调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缓了缓劲，稳了稳神，李峰压低声音求助陈光照说：“陈老师，你教语文比我懂，过来瞧瞧这份试卷是个什么水平？” 陈光照四平八稳地走过来，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赶紧又扫了一眼，再看便聚精会神，表情凝重起来。 过了大约五分钟，陈光照才抬起头来，严肃认真地说：“我敢打保票，这是一份完成度很高且非常完美的试卷，估计分数能杀进全市前十，甚至前五。” “嘶——”李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这么厉害？” “绝对有！我做了三十年语文教师，这点眼光还是有的。”陈光照回答得很笃定，又故意唉声叹气，“看来某人少不了要学狗叫了，黑心的陈老师表示很期待！” 李峰猛然遭受一记重击，没人知道此事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他兀自挣扎说：“就算语文考得好，别的科未必能考好。我早就听说过这个学生，天下一号大学渣！你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了，一张响当当的学渣脸。” 陈光照笑呵呵地说：“李老师反应很大呀！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在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脑子还比你好使！” “切，我有那么肤浅吗？”李峰傲娇地一拧身子，踱到讲台另一边去了，呈现出来的肢体语言就是一句话：“不想和你说话！” ------------ 新高考时代 006再见阿春哥 卜凡逃离考场，逃得并不仓皇，反而有些从容。 他来到二中大门口东侧，等待两位好兄弟初炫宇和窦浩然。这里是他们约定好碰头的地点。 在考场上，他是真的认为两个货的试卷可笑，现在，他也是真的为两个货糟糕的表现发愁。 得到阿春哥慷慨的馈赠，卜凡看到了一个可能。凭借“学霸视野”的强大功能，他绝对能够博得一个非常高的高考总分，让三年来鄙视他、嫌弃他、侮辱他、嘲笑他的人仰视他，一雪前耻。 这个小目标，只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他热血澎湃，心潮起伏。目前看起来，实现小目标毫无难度，可以轻而易举。 可是，他觉得只有自己考好了，两个好兄弟仍然考得一塌糊涂，显得他仿佛是那种只顾自己闷声发大财，忘了兄弟不讲义气的孬种家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他来说，并不是一句只在嘴上说说的话，而是需要认真实践的话。 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小撮提前交卷出来的考生，正在对答案，叽叽喳喳，异常热烈。 “居然会有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的问题！出题的人肯定脑子进水了！”一个矮个子、圆脸厚嘴唇的男生义愤填膺地说。他叫李昀，第三中学的考生。 “是的呀！出这样的题目纯粹是文明的倒退！不过气归气，题目还是要答的，李昀，你答上了几种？”说话的是一个名叫王欲静的漂亮女生。 李昀回答：“这个题目无聊又无理取闹，我拒绝回答，以示抗议！” 王欲静吃吃笑着挖苦说：“没看出来，你还是铮铮铁汉！你可别是一举两得呀？既回避了不会的题目，又为自己的无知找了个体面的借口。” 李昀分辩说：“我纯粹是看不惯这种文明倒退，与我会不会没有关系。” 王欲静不依不饶地说：“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会几种呀？” 李昀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呀……说实话……我就会一种。” 王欲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没有乘胜追击，却问其他同学说：“你们会几种？” 又高又壮的刘凯说：“两种。” 瘦高个张凯说：“三。” “四种，我全写了。”宋其红说，引来考生的注目，她瘦瘦弱弱，脸色苍白，扮演孤魂野鬼都不用化妆。 李昀气呼呼地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题目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高考试题中，出现了我们就该拒绝回答。” 张凯附和说：“我怎么没想到，就应该抗争！” 刘凯也附和说：“我后悔回答了。有这样的题目，直接影响了高考的公平性！” 谈到高考的公平性，问题就像天一样大了。高考已经出现了几千年上万年，历来被人们称为横亘古今的公平底裤。如果连这条底裤都没有了，那么人们将彻底失去传说中的公平。 卜凡借助“学霸视野”，自然把四种写法全部工工整整写在了答题卡上。他走了过去，加入了讨论：“质疑考题的公平性毫无意义。出现在试卷上的题目，不会针对某一个考生，而是无差别地面向所有的考生。即便是这道题目确实不公平，也是针对所有考生的不公平，那么，针对所有人的不公平，何尝不是一种真实的普遍的公平？” 一时间，卜凡的公平论把一众考生唬住了。 片刻的安静后，李昀先回过神来，质问说：“你谁呀？” 宋其红说：“噫，你居然不认识他？我们十一中学鼎鼎大名的‘朽木三侠’你知道不？他就是其中之一，卜凡同学！” 张凯补刀说：“‘卜凡高考，多此一举’你应该听到过吧，他就是卜凡本凡！” “可笑，可笑！一个学渣居然冲我指手画脚！一个学渣居然在对我说教！”李昀一听，仿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看其反应，被卜凡教训远比试卷上出现烂题目对他的冲击大，“是谁给了你勇气？你如此普信，你说说你会几种？写上了几种？是一种也不会吧！” 不过卜凡对他的咄咄逼人充耳不闻，在此时，他看见远处的一个人，他知道还会遇到他，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他。 他站在那里，身穿仙意盎然的白色长袍，有点儿玉树临风，有点儿卓尔不群；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开来，随风飘拂，有点儿风流倜傥，有点儿放浪不羁。 卜凡心想，阿春哥这身打扮，看上去更帅了，也更怪了一些。 卜凡发现张泽春的瞬间，张泽春马上感觉到了，不由蹙眉诧异，随即看见卜凡鼻梁上的巨丑眼镜框，恍然大悟。 看到张泽春望过来，卜凡露出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走向张泽春。他要感谢亲爱的阿春哥，他要拥抱亲爱的阿春哥。 张泽春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向着卜凡摆摆手，又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姿势，便转身走来，迈着闲适的步伐。 除了卜凡以外，没有人看得见张泽春，但是张泽春行走的前方，热门受到无形力量的驱使，自动为他闪避。他走在人群中，犹如闲庭信步，前方始终有一条通畅的路。 “阿春哥！”卜凡叫了一声。 张泽春仿佛没听见，自顾自走着。 卜凡小跑起来，但是跑得很艰难，不时撞到别人或者被别人撞到，他又高喊一声：“阿春哥！” 然而，张泽春没有回应卜凡的意思，慢悠悠三步两步便在卜凡的视野里消失。卜凡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卜凡仿佛是一只失去了主人宠爱的小狗，失望、委屈，有些哀怨，有些彷徨。不过很快，卜凡又振奋了起来，因为他替张泽春想出了一个不见他的理由。 毕竟张泽春送给他的是一件作弊利器，而作弊是高考绝对不允许的行为，甚至是违法犯罪，张泽春拒绝和他见面，出于对他的爱护，对他是一种保护。 如此一想，卜凡对张泽春的感激更像那滔滔不绝的春江之水，恣意泛滥。 他有预感，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还会和张泽春见面，到那时候他再好好感谢阿春哥也不迟！ 此时，交卷出来的考生越来越多，等候多时的家长蜂拥到侧门附近，营造出人山人海人潮涌涌的氛围。 这边的妈妈急不可耐，询问远处的儿子考得好不好； 那边的爸爸剑走偏锋，不问女儿考得如何，却问累不累饿不饿； 前边有个考砸了的考生在妈妈怀里号啕大哭； 后边有个超常发挥的考生在爸爸面前仰天大笑…… 嘁嘁喳喳，嘤嘤嗡嗡，人声喧哗里，全部是对于高考的关切。 卜凡不禁有些失落，因为这些关切都与他无关。 他是一个被爸妈嫌弃的孩子，是一个被爸妈放弃的孩子。 那么多妈妈为孩子高考穿上旗袍，他的妈妈林丽可以穿旗袍，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他高考穿旗袍。 那么多爸爸为了孩子跑前跑后嘘寒问暖，他的爸爸卜赋可以跑前跑后嘘寒问暖，却绝对不是为他跑为他问。 卜凡心塞心寒，转念之间自暴自弃地想，自己的父母对自己不闻不问，陌生人张泽春却送给自己“学霸视野”不图回报，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张泽春将来图回报，他也只有感激，用生命回报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 新高考时代 007第二件好事 卜凡沉浸在一种想象里：凭借“学霸视野”这副又土又丑的眼镜框，他一度成为市高考状元，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不得不仰视他。 他就像一朵寂寥许久的烟花，蓦然在高空绽放。 尽管绽放之后，仍然是寂寥，但是毕竟绽放过，无怨无悔。 “老大，凡哥，你赶上语文考试没有？” 忽然，有人从卜凡身后抱住了他，急切的问话打断了他充满浓烈悲剧色彩的想象。 “赶上了，赶上了！”卜凡嫌弃地拍拍揽住自己腰的手臂，“初炫宇，怪热的，放开爸爸！” “那就好，可吓死爸爸了！”初炫宇跳到卜凡前面，没心没肺地笑着，叽叽喳喳向卜凡汇报早上发生的事情。 “早上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不是说好了吗？要保持通话畅通！我想去你家喊你，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去添乱，他们说高考多大的事呀，你家叔叔阿姨肯定留意时间，不会让你迟到。” 卜凡说：“哼，他们巴不得我迟到！” 初炫宇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我爸我妈抽什么疯，居然把老二送我二姨家去了，说是要不受干扰地专心陪伴我高考。早上他们一定要送我过来，我说不让，他们非要送，简直笑死。他们还说考完了来接，我说不用，他们就不叫我管，只管安心考试。啊！我看见他们了，他们竟然真来了，真是气死！我过去告诉他们，要他们先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回。哎哟，你是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烦人！” 初炫宇跑向自己的父母，卜凡的目光追随着他，看到初炫宇的父母向他望来，急忙微笑着招招手算是打招呼。 这时，窦浩然来到了卜凡身边，揽住了卜凡的肩膀，开口说：“可能只有我们两个倒霉蛋，人生唯一一次的高考，也没有父母接送。” “人和人就是这么不一样。有些事情，有的人什么不用做就得到了，可是有的人拼尽力气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卜凡有些老气横秋有些心灰意冷，忽然话锋一转说，“早上你也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吧？” 窦浩然说：“可不是！你怎么搞的？怎么关机了！我打了不下一百次，就差跑你家去了。是初炫宇对我说不会有事，我才忍住没有去。” 卜凡苦涩地笑笑说：“我刚才想通了，应该是我爸妈做了手脚，他们压根不盼我好。不然，四个闹钟愣是没叫醒我，我的手机满格电关了机？” “不至于吧？他们这么做图什么？”窦浩然对卜凡的话持怀疑态度，“我爸我妈也不怎么关心我，但是他们还是盼我好的。哪有父母不盼自己的孩子好的？” “可能我的爸妈是个例外吧。他们也不图什么，就是单纯地图我不好过，我不好过了，他们就舒坦了。”卜凡强作欢颜说，“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我跟你说几件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事？还几件？这年头一件高兴事都稀罕，快说说！”初炫宇回来了，“终于把他们打发回去了，唧唧歪歪，真啰唆，烦死啦！” 卜凡和窦浩然无语地望着初炫宇，他们才发现，初炫宇居然是个凡尔赛，还是大师！ 初炫宇不解地看看窦浩然，又瞅瞅卜凡，狐疑地问道：“盯着我干啥？我的脸上又没有长花！凡哥，凡宝宝，说说你的高兴事呀！” “第一件高兴的事，昨天夜里，我没有做那个梦，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说是高兴的事，卜凡说起来的时候，语气里却带着怅然若失。 “万一还会做呢？”初炫宇提出了异议。 “瞎说！你说话过过脑子好不好？”窦浩然反驳初炫宇说，“高考第一场考试已经考完，这个梦再做毫无意义了吧？肯定不会做了，一个梦，折磨了凡哥三年，也是够够的了！” “可是，凡哥的梦也没有专指第一场考试吧？第一场没迟到，第二场、第三场未必不迟到呀！”初炫宇继续理智分析。 卜凡听了心里不由一紧，初炫宇分析得太有道理了。 “呸呸呸！”窦浩然也坚持自己的观点，“小初哥，你太悲观了。既然第一场考试凡哥没迟到，后面的考试我们严防死守，坚决不迟到！至于梦会不会做？做又如何？不做又如何？凡哥都做了三年了，不差这一两次！横竖三两天高考完了，且看这个梦还做不做！？” 卜凡明白初炫宇和窦浩然的心意，不论他们持什么观点，都是真心真意替自己着急的。 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卜凡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冥冥中某个存在希望他高考迟到，于是通过梦境一再强化心理暗示，他高考必定迟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高考前夕，这个存在忽然改了主意，不希望卜凡迟到了。 “现在的关键不是做不做那个怪梦，而是现实中迟不迟到的问题。接下来的几场考试，开始前我们直接去凡哥家喊上他，看他还能不能迟到。”窦浩然说。 “我同意！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两个人都去喊！”初炫宇说。 “一言为定！”初炫宇和窦浩然击掌为誓，愉快决定了解决卜凡迟到问题的方案。 这时，卜凡在刚才的念头的基础上，又衍生出了新的想法：自己在接下来的考试中迟不迟到，不在于做不做那个怪梦，也不在于初炫宇和窦浩然的严防死守，而在于那个存在的意愿。如果他想卜凡迟到，就算他们如何防范也逃脱不了迟到的命运，如果他不想卜凡迟到，就算他们自己拼命制造迟到的机会也迟到不了。 这个想法很荒谬，也很惊悚，以至于卜凡连连摇头，极力要忘记这个想法。 初炫宇误会了卜凡摇头的意思，问道：“凡哥，你不要怕我和正气哥麻烦，为了保证你考试不迟到，就算再麻烦十倍我们也不怕。” 卜凡心里感动初炫宇和窦浩然对他的用心，点头应允说：“好，按照你们说的做，有你们，我直接不用担心迟到的问题了！” “是啊是啊，小初哥和正气哥强强联手，没有做不成的事情！”窦浩然挺着胸脯，做出秀肌肉的动作。 初炫宇问道：“凡哥，你说了第一件好事，快说说第二件。” 卜凡指指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框说：“你们看见这个了吗？” “刚才就看见了，说正事呢，还没来得及说，丑死了！我帮你摘下来扔得远远的！”初炫宇抢着说话，同时伸手去够眼镜框。 卜凡早有防备，闪身躲开了，叫道：“摘不得，扔不得，这个有大用！” 窦浩然也伸手去够眼镜框，也被卜凡躲开了，窦浩然嚷道：“这一次，小初哥的审美是在线的，我也早看着不顺眼了，的确丑，快快摘下来扔掉！” 就这样，初炫宇、窦浩然去够眼镜框，卜凡躲躲闪闪，你追我赶之间，三人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停！”卜凡非常严肃地说，“你们和我保持五米的距离，然后我给你们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下面说的话千真万确，没有一句假话。如果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 “呸呸呸！你说就说呗，发什么誓？”初炫宇责怪说。 “呸呸呸！说吧，凡哥，我们信你就是，发誓没必要！”窦浩然表态说。 于是，卜凡把如何得来的“学霸视野”如何在考场上使用“学霸视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初炫宇和窦浩然。 “……如今有了它，如果我还不能考出高分，那简直是天理难容！” 初炫宇和窦浩然听了面面相觑，忽然爆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凡哥你换个人骗吧，我和正气哥太了解你了，我们对你的谎言已经免疫了！”这是初炫宇的点评。 窦浩然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哈，凡哥又开了一个星际大玩笑，你是想高分想疯了吧？” “……”卜凡有些风中凌乱，你们言之凿凿说好的信任在哪里？ ------------ 新高考时代 008突然傲娇 初炫宇、窦浩然二人笑得如此开心，卜凡无可奈何地想，将语文试卷答得一塌糊涂的两人，还能笑成这么一副德性，也算是没心没肺的典范。 卜凡一想想不出如何说服两人，二想想不出如何让两人信自己，索性脸一沉，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他恼了，他好像真恼了！”初炫宇在卜凡身后又是笑又是叫。 “哈哈哈，凡哥有了神器，人就傲娇了。”窦浩然说着追上来，扳着卜凡的肩膀说，“让哥看看，我凡哥是不是被人换了芯！” “滚蛋！”卜凡扒拉开他的手，埋头大步赶路。 一直走到公交站，卜凡再没有说一句话。 他并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让两个货相信自己的话。 初炫宇和窦浩然一路开心地笑着挑逗卜凡说话，卜凡保持沉默的时间越长，他们越开心。 窦浩然登上公交车后，仍然不忘回头打趣卜凡说：“凡哥，你可一定保护好你的眼镜框，考高分全指望它了。” 初炫宇和卜凡搭伴走回湖景苑小区，偷袭了几次，全被卜凡机警地一一化解。 卜凡回到家，卜赋和林丽已经吃过午饭。 借助“学霸视野”，卜凡高质量完成了语文考试，心里不经意间有了许多底气，进了家门难免有些趾高气扬。 以往他回家，仿佛一只避猫的老鼠，尽量降低存在感，期望不被父母注意到，招致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和谩骂。 可惜，林丽和卜赋两口子各忙各的，谁也没有注意到卜凡如此醒目的不同。 林丽躺在沙发上，追偶像剧，感情丰富，泪流满面。 卜赋在书房里玩端游，遇到了猪队友，哭哭唧唧，骂骂咧咧。 卜凡只得高喊了一声：“妈，爸，我回来了！” 林丽和卜赋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没人分一丝注意力给卜凡。 卜凡气极，跑到电视机前面，挡住林丽的视线，蛮横地说：“妈，难道你不应该问问我考得好不好？” 林丽撇撇嘴，冷言挖苦说：“我问你考得好不好，你就能考好吗？如果能，我就问，如果不能，以后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滚蛋，耽误我看电视了！” 卜凡慑于林丽一贯的强势雌威，下意识地让来了电视，嘴上犹自发狠说：“这一次，只要你问了，肯定能考好！如果你不问，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卜凡，你最好不要给我制造虚假的期待。卜凡卜凡，你可真是不凡呢，害我开一次家长会，丢一次人。”林丽口齿伶俐地反击完，忽然有了一些母爱的自觉，“饭在厨房里，我和你爸已经吃了，你要吃的话自己去吃。哎，你从哪个垃圾桶里扒拉来的眼镜？快摘了，难看死了！” 不凡果断回答：“不摘！” 林丽恨声说：“早知道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不该给你做饭！” 不凡走进厨房，看见操作台上放着一盘蛋炒饭，卖相极差，伸手碰碰，早已冷掉了。 云端纪年3000年6月7日中午12:22，不凡在苏城市湖景苑小区七号楼三单元1202室的厨房，面对一盘冷饭，思前想后，浮想联翩，忽然莫名委屈，号啕大哭。 在哭出第一声的瞬间，卜凡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走失多年的傲娇，突然高调而强势回归了。 他做学霸的那些年，他是许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有太多傲娇的底气。 那时候的他每一天都可以傲娇。 他的温和礼貌是低调奢华的傲娇，他的矜持从容是自信满满的傲娇，他的侃侃而谈是锋芒毕露的傲娇，他的沉默拒绝是实力任性的傲娇…… 其他人似乎乐意配合他的傲娇，纵容他的傲娇，欣赏他的傲娇，容忍他的傲娇…… 可是自从开始做那个怪梦，遭遇了断崖式成绩下滑，他的傲娇成了笑话，成了作。 再后来，再后来，他几乎忘记了傲娇的滋味，只会夹起尾巴来做人。 “怎么了？切刀手了吗？”卜赋第一时间跑进厨房，发现卜凡并没有受伤，便凭着臆想问道：“怎么哭上了？上午真的迟到没能进考场？” “不……是。”卜凡抽噎着回答。 “那是考砸了？臊哭了。”卜赋又问。 “不……是。我考得……很好。” “那你哭什么呀？”卜赋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也不为，就是想哭。”卜凡经过一番宣泄后，已经可以抑制住悲伤，克制而清晰地回答。 “神经病呀！你哭，你哭，你还能哭出个毛吗？完了，完了，肯定要被队友骂小学生了。”卜赋急忙跑向书房。 林丽自始至终没有挪窝，侧耳听了听，便把注意力全部用到了连续剧上。 卜凡擦干了眼泪，心灰意冷地想，当着爸妈哭泣，相当于对牛弹琴。 草草对付了两口，味同嚼蜡，放下筷子，卜凡觉得有些困倦，回到自己的房间，却不敢睡，担心睡过了头。初炫宇给他提了一个醒，谁知道考试迟到会不会发生在下午？ 尽管初炫宇和窦浩然许诺考试前要直接来家喊人，卜凡仍然认真地设置闹钟，多几层保险始终是好的。 昨天下午天黑之前，初炫宇和窦浩然陪卜凡去了好多地方，买了三个闹钟：一个号称叫醒神器的电子闹钟，一个复古的头顶两个大铃铛的机械闹钟，一个立着小人敲锣的奇葩申冤闹钟。 卜凡说：“加上家里的那个智能AI闹钟，四个闹钟，四层保险，不知道够不够？” 窦浩然说：“六个闹钟，六层保险，足够了！” “哪来六个？”卜凡疑惑地看着窦浩然。 窦浩然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我算一个。”指指初炫宇说：“也算小初哥一个。我们俩为你提供电话叫醒服务，直到你接听为止。” 晚上，卜凡准备好考试一应物品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装进单肩包，放在书桌上。 然后，他开始设置闹钟的叫醒时间。 叫醒神器电子闹钟的叫醒时间设置为早上6:30，复古机械闹钟设置为6:45，小人敲锣喊冤闹钟设置为7:00。 卜凡在设置AI智能闹钟叫醒时间的时候，听见爸妈回来了。他忽然非常期待他们走进他的房间，问东问西，表示一下对卜凡参加高考的关切。 可是，卜凡设置完了AI智能闹钟的叫醒时间，一等再等，不见林丽和卜赋过来。 一个小时后，卜凡已经睡意蒙眬，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到了门外。卜凡立时清醒，怦然心动，紧张莫名。 他想：“爸妈终究是关心我的，他们还是不放心我的高考的。” 门开了一道缝，林丽站在门外，隐约可见，卜赋站在她身后。 林丽轻声问：“卜凡，睡了吗？” 卜凡翻身坐起，喜出望外发出邀请说：“没呢，老妈，进来说话呀。” 林丽说：“不用进屋了，我就和你说一两句话。” 卜凡说：“妈，您说，我听着呢。” 林丽说：“有件事情，我和你爸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告诉你吧。我怀孕两个月了，你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因为你自己长歪了，我和你爸不得不另做打算，以后，我们就要拿出100%的精力照顾你弟或你妹了。” 卜凡很崩溃，尖声叫道：“我明天就高考了，你非要今天告诉我这个吗？” 林丽责怪说：“干吗这么激动呀？会吓到你弟你妹的。你的成绩也就那样了，还会怕影响？” 卜赋在林丽身后说：“行，就这样吧，这算是我和你妈正式通知你了，省得以后你说我们不尊重你！你呢，也别矫情，也别拿高考说事，对别人，高考是大事，对你，高考算个屁事！” 说完，卜赋轻笑一声，林丽也笑了。 卜凡没有笑，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内心充满了绝望。 ------------ 新高考时代 009视野逆向 卜凡仿佛在水中躺平，不挣扎，不反抗，任凭自己下沉，下沉…… 不管他下面是永恒寂寥，不管下面是万劫不复。 是一阵阵电话铃声将他唤醒，他开始上浮，上浮…… 电话是初炫宇打开的，确认明天早上7:15通话。 刚挂掉初炫宇的电话，窦浩然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约定好7:20通话。 卜凡心里有了一点儿暖意。 终究他没有被全世界遗弃，还有好兄弟在记挂着他。 卜凡感觉到了困意，他想困了就睡吧，做那个梦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已经重复过一千多次了。 可是一夜无梦，卜凡睡到了自然醒。 六种闹钟的叫醒保障，一种也没能起作用，就算是一个死人，也该被叫醒，愣是没有叫醒卜凡。 卜凡醒来时，已经是8:15。一时间，他心慌意乱、手忙脚乱、兵荒马乱，好在有惊无险，最终没有迟到。 想起早上集体失效的闹钟，卜凡有些心有余悸。不过有了两个人形闹钟上门叫醒服务的约定，他又安心了不少。 他之所以一定要为自己安排一次午睡，完全出于检验中午是否还会做那个梦的目的。 13:15，卜凡躺到床上，盖上空调被。 上床前，他特意到客厅告知林丽，不要趁他睡着了关闭空调。 开空调，盖空调被，是卜凡每个夏天睡觉绕不过去的高级享受。 闭上眼睛，卜凡知道自己马上睡着了，因为他已经跌落进了一个梦境。 在现实中睡去，他在梦里醒在一张床上。床比较狭窄，是房车上的床。 显然，这不是那个他做过一千零九次的梦。 四面都是巨大的玻璃，车顶也是，便于360度无死角观赏风景。 房车在行驶，行驶在一条双车道的柏油路上。 左右看，树木苍郁，花草烂漫。前后看，道路起伏，蜿蜒蛇行。向上看，天空瓦蓝，云朵雪白。 “这里的景色，可还行？”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看见司机师傅回过头来，向他酷酷地眨眨眼点点头。 “你是帅保安大哥！上午的时候我以为能遇见你，结果没遇见，我好失望呀！”卜凡仿佛遇见了久违的亲人，喜出望外地嚷道。 “因为我是帅保安，也是帅司机、帅总裁、帅导师、帅保镖……”那人半真半假地说，“对，还有帅半仙，总之，帅就完事了！” “帅……呃、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卜凡好奇地问道。 “我们的这次旅行没有目的地。我只是为我们这次谈话准备了一个特殊的场所，不无聊的场所。在咖啡厅，在酒吧，在会议室，谈话谈得我都要吐了。”那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回答说。 “不太懂。”卜凡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我也不打算让你懂。咱们言归正传。”那人得意地笑了，卜凡的反应全部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我叫朱思远，他们喜欢叫我远生，今天我见你，身份是帅半仙，对，你没听错，是帅半仙。” “我叫……”卜凡见朱思远自我介绍了，出于礼貌，也要做自我介绍。 不想，朱思远打断了他说：“你不需要介绍，我知道你的所有事，你自己知道的我知道，你自己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呵！”卜凡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 朱思远玩世不恭地说：“不然，我如何担得起帅半仙的名号。让我勉为其难，给你透露一点儿信息。你目前得到了一件宝贝，能帮助你考出高分。你不想闷声发大财，独享这个好处，很想分享给你的两个好兄弟。问题是，你不知道如何能够分享给他们。” “啊？！你怎么知道？我得到了这副眼镜框，虽然丑但是很有用。”卜凡想把眼镜框指给朱思远看，却发现鼻梁上并没有眼镜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慌乱地在床上床下寻找。 朱思远嬉皮笑脸地问：“你在找‘学霸视野’吗？不必寻找，你醒了就会发现，你一直戴着它。” “是这样吗？”卜凡不放心地问。 “是的。”朱思远收敛了玩世不恭，很严肃地说：“我给你一点建议，供你参考。” “啥？”卜凡傻乎乎地问。 “我的建议是：不要试图和你的兄弟有难同当。原因有二：其一，你自己独享，穿帮的可能性非常小，增加一人，穿帮的风险提升一倍不止，增加两人，风险增加十倍不止；其二，人性经不住考验，经不住审视，现在的兄弟，可能是未来的敌人，如果这样，你还愿意资敌吗？”朱思远头头是道地分析。 卜凡想了想说，坚定地说：“我不管以后，只管现在。现在我特别想和他们两个人分享，可惜想也没用，实在没办法分享给他们呀！” “我有办法。”朱思远坏坏地笑。 “啊？！真的。”卜凡的喜悦一闪即逝，沮丧地说，“你不建议我和他们分享，肯定不会告诉我办法。” “错！远生的心思请不要乱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朱思远慢条斯理地说，“办法很简单，当你切换到某人的视野的时候，可以向他发出视野逆向请求，他接受后，可以逆向获得你的视野。你拥有绝对控制权，可以随时结束逆向视野，不需要征求对方同意。” 卜凡不敢相信地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是不希望我分享的！” “不建议分享是我个人意见，告诉你办法是我的工作需要。实在无聊透顶，人生处处充满了矛盾！”朱思远发完感慨，严肃地对卜凡说，“再给你一条建议：不要问太多问题。要知道，50%的人死于话多，而这些人中，90%的人死于问题多！” “……” “如此美景，谈论这些总归有些煞风景。”朱思远话题一转，忽然舒起情来，“我也曾有你这样的年纪，也曾有好兄弟。兄弟情在最初的时候很美好很纯粹，我们一起迎风撒尿，一起撒欢泡妞，一起喝酒吹牛！” 卜凡在朱思远关于美好回忆的抒情里醒来。 他知道自己做梦了，并在梦中获得视野逆向的办法。 时间是13:30，还没到闹醒的时间。出于一种猜想，卜凡检查闹钟发现，四种闹钟都被取消了闹醒，再看手机，手机也关机了。 空调也是关闭状态。 不用问了，林丽我行我素，再一次趁他睡觉关闭了空调，同时顺手帮他关闭闹钟、手机。 不过，卜凡顾不上和妈妈置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把手机开机，分别给初炫宇和窦浩然打去电话，非常严肃地告诉他们，一件大事即将发生，关乎兄弟三人一辈子的大事。 立刻马上，他们必须速度见面，刻不容缓！ ------------ 新高考时代 010说正事专用 13:40，卜凡出门，在楼下和初炫宇会合，然后一人一辆小黄车骑行。 13:50，两人到达公交站牌，等来了窦浩然。 13:55，三人来到街边小公园“绮园”。 进入“绮园”，三人往里走，看到了一条紫色长廊。 整个走廊被长藤密密包裹，枝叶繁盛，一串串紫色的花开得如火如荼，如梦似幻。 卜凡决定，就在这里与两位好兄弟谋划大事。 一路走来，初炫宇和窦浩然不时询问究竟什么事关乎他们一辈子，卜凡故作神秘，微笑不语。 他们又调侃卜凡想高分想得走火入魔，捡了破烂当神器，卜凡依然从容淡定，微笑不语。 当一个人有底气以后，就特别能沉得住气。 待到三人在长廊里的石凳上坐下，初炫宇迫不及待地说：“现在总该能说了吧？究竟什么事关乎我们一辈子？” 窦浩然则给卜凡打预防针说：“你可千万不要说，你的丑镜框给你带来了好运，你要把好运气分享给我们！” “噫！正气哥是怪物！这正是我要说的，不是开玩笑！”卜凡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超出你们的认知，你们一定不会相信，但是不管你们信不信，都不要打断我的话，不提问，不质疑。你们只需知道，我是你们的好兄弟，绝对不会欺骗你们，我只是不愿吃独食，要和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装，装，你继续装！正气哥都提前戳穿你了，你还要装！”初炫宇指着卜凡的鼻子说，“你现在一定在憋着坏，等着我们信了你，你就笑喷了！” 卜凡真的差点儿被初炫宇破防，放声大笑，不为别的，就为初炫宇那副自作聪明的小模样。 可是，卜凡知道，他不能笑，如果笑了，下面的话就直接不用说了。此时此刻，卜凡孟凡发觉，他们三兄弟说点儿正经事居然这么难，全然没有一起做荒唐事的那种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悲哀呀！悲哀！”卜凡忍不住发出喟叹，“我们兄弟之间，难道只有玩笑，没有正事吗？和你们说点儿正事怎么那么难呢？” “哪有？不是这样吧？关键是你明明没说正事！”窦浩然第一时间站出来否认。 “对，我们是真正好兄弟，哪能没有正事？”初炫宇也否认说。 “那好，我们约定一个说正事专用关键词，就是‘说正事专用’五个字吧！”卜凡提议说，“我们三人不论谁，只要说出‘说正事专用’五个字，另外两个必须认真严肃，不能打岔不能开玩笑。‘说正事专用’五个字，不准用来恶作剧，如果谁违反了，直接绝交，没得商量！” 窦浩然表态说：“我觉得可行，可是惩罚会不会太严厉？” 卜凡断然说：“不严厉！如果足够重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们需要在任何时候信任彼此，所以不允许胡乱拿着兄弟间的信任开玩笑！” 初炫宇表态说：“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同意！” 窦浩然又表态说：“就这样吧，我同意！” 卜凡说：“好，我们一致通过，不论在何时何地，不论我们三人中的哪一个，只要说出‘说正事专用’五个字，大家就要严肃对待认真对待。现在，就由我第一次启用说正事程序——‘说正事专用’。” 初炫宇和窦浩然都正襟危坐，敛声屏气，静待卜凡的下文。 卜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午饭前我告诉你们的事是真的，并不是我异想天开。就是借助这副又土又丑的眼镜框，我想抄谁的试卷就抄谁的。” “答完试卷后，我尝试搜索了你们的视野，也看见了你们的试卷。正气哥的字写得像螃蟹横着走，小初哥写的字那么小。看你们试卷的时候，眼镜框分别发出了警告。看窦浩然的试卷，警告语是‘学渣试卷，谨慎借鉴’；看初炫宇的试卷，警告语是‘学渣试卷，严禁借鉴’。” 初炫宇和窦浩然眼睛瞪得溜圆，看样子相信了。卜凡说到此处，初炫宇有些不忿地说：“停停停，难道丑镜框也搞歧视搞差别对待吗？凭什么他是‘谨慎借鉴’，到我就‘严禁借鉴’了！” “还用说吗？我比你强！”窦浩然笑嘻嘻地说。 卜凡摇摇头笑着说：“你们就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们的试卷答的很糟糕。我想帮助你们，可是想不出帮你们的办法。中午午睡，我又做梦了，不再是考试迟到的那个梦，而是一个新梦。梦里有个人自称他叫朱思远，他告诉了我帮你们的方法。奇怪的是，他也在迟到的那个梦里出现。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我说重点。” “下午，数学考试，我会分享视野给你们俩。注意，如果你们接收到是否接受视野逆向的提示，在心里想是，你们便还会看到我看到的。” “切记，此事神奇，不可大惊小怪，也不要慌里慌张鬼鬼祟祟，尽量保持自然。这一点，小初哥尤其要注意。” “此事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要知道我这样做，已经触犯法律，担着风险。”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你们可以说话了。” 半晌，初炫宇和窦浩然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卜凡诧异地问：“不至于吧？是高兴坏了，还是吓傻了？” 初炫宇有些难为情地说：“可是我不想考高分怎么办？” “为什么？”卜凡问。 初炫宇苦大仇深地说：“报复我爸妈这些年对我的忽视！你们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欺负人，自从有了老二，都不带正眼瞧我的，当我是臭屁。不对，不是臭屁，臭屁他们还能闻到，他们当我是空气，看不见，摸不着，还闻不到。尽管这两天他们表现不错，但是不足以弥补这么多年对我的伤害，我本来打算高考总分不过百，现在稍微提了提，过一百不过二百。” 卜凡看向窦浩然，问道：“你呢，不会也是不想考高分吧？” 窦浩然点头说：“正确！” 卜凡问：“你又是为什么？也是因为父母？” “很对！”窦浩然忿忿不平地说，“我们家的那两个更绝，居然早就商量好了，等我高考完他们就和平离婚。离婚后，他们肯定要各自成家，肯定还要再生小孩。炫宇的爸妈是合练一个小号，我的爸妈可是要一人练一个！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离婚给我造成多么大的伤害，我必须考砸，还要特别惨不忍睹的分数。” 卜凡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忽然知道，我们三人为什么关系这么好了。抛开其他的不说，只说一点，我们都是父母眼中的祸害，早已被父母遗弃的人。他们在物质上生活上没遗弃我们，却在精神上彻底遗弃了我们，算是非典型遗弃吧。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天晚上，高考前的晚上，我爸妈和我摊牌了，我妈怀孕两三个月了，我很快就要有一个弟弟妹妹。我让他们丢人让他们失望了，他们觉得我的弟弟妹妹能给他们带来荣耀带来希望！” 初炫宇说：“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弟，我们做亲兄弟得了！” 卜凡慷慨陈词说：“我们早就是亲兄弟啦！我们的父母看不起我们，我们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他们肯定认为我们考不出高分，我们为什么不考出高分给他们看看？你们想，当他们得知我们考了高分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新高考时代 011新鲜问候语 初炫宇和窦浩然果然认真想了想，脸上先后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意。 窦浩然兴奋地说：“还别说，这事值得一试！” 初炫宇说：“试试，试试，虽然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认为我们作弊了。” 卜凡说：“他怀疑也白搭，他们不会有证据！” 初炫宇忽然大笑起了说：“这一下一中的学霸倒霉了，他要乖乖学狗叫了。早知道我们能赢，就该让他叫爸爸。当时凡哥和他打赌，我压根没有觉得我们有机会赢！” “何止是赢了一场学狗叫的小赌呀！”窦浩然推了一把初炫宇说，“我们考出高分，命运也随之改变，是真正的改变命运！” “是我肤浅了。”初炫宇吐吐舌头说。 窦浩然一脸诚挚，满眼热忱，喊了一声：“凡哥，我郑重地决定，要考高分！后面的事全靠凡哥了！” 初炫宇也诚恳热切地说：“凡哥，我也要考高分，就指望你了！” 卜凡说：“我们做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前，有难同当过很多次了，该有一次有福同享了！” “我们以后会有更多次有福同享！”窦浩然动情地说。 初炫宇提议说：“让我们为更多的有福同享拉钩！” 卜凡说：“拉钩！” 窦浩然说：“拉钩！” 14:30，卜凡、初炫宇、窦浩然郑重拉钩。 拉完钩，卜凡做了一次视野逆向试验，却被学霸视野告知，非考试时间，不可获取他人的视野。 14:35，三人勾肩搭背走出“绮园”。 14:45，三人从侧门走进第二中学，各自去了自己的考场。 卜凡到达考场，距离考试还有十分钟，不由暗自高兴，又一次做到了不迟到。 李峰看到卜凡走进考场，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你怎么还戴着破眼镜框？这是上瘾了？如果这里不是考场，而是选丑现场，你绝对当选，绝对的最丑，没有之一！” 没人能够体会，李峰心里的火有多大，而这股火全凭卜凡一己之力拱起来的。 上去语文考试结束之后，一句疑问句莫名其妙在监考老师之间走红，成了见面必说的问候语。 李峰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他在数学考试前，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第二中学。 2号教学楼的楼梯上，一个青年教师下台阶，一个青年女教师上台阶，两人不期而遇。 男教师朗声问道：“秋香老师，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女教师高声回应：“伯虎老师，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李峰恰好走到这里，遭受了雷击似的麻了？“学狗叫”内涵谁，不言而喻。 这时，男女青年教师看到了李峰，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李峰老师，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我准备草……”李峰说出了一句国骂，拂袖而去，剩下青年男女教师面面相觑。别人如此问候，你轻松，我快乐，大家都轻松快乐，唯独这个李峰变脸骂人，他究竟是哪根筋撘错了。 李峰来到第22考场，看到早已到达的陈光照，如同看见了仇敌，目光灼灼地审视他。 陈光照浑然不觉李峰的敌意，笑着打招呼说：“李峰老师，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李峰怒不可遏，声色俱厉地说：“陈光照，你不要过分，我不过是话赶话说了一句你心黑，至于这么打击报复我吗？” 陈光照无辜解释说：“冤枉啊！李老师，我可什么也没做，也是入乡随俗，别人这么问我，我就这么问你了！” 李峰自然不信陈光照的说辞，恨声说：“如果不是你出去宣扬，发生在这间屋里的事，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陈光照露出更无辜的表情，连声说：“你不要冤枉好人！这屋里可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二十个考生呢！要怀疑你就该全部怀疑，独独怀疑我一个，不公平！” “你也不用推得一干二净。你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这事究竟是谁在作怪！” 李峰认定了是陈光照作怪，陈光照不肯承认，他们注定争论不出结果。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何况卜凡这条池鱼也不无辜。 卜凡撞到了枪口上，一见面就被李峰一顿抢白，卜凡同学却拿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胜利者往往能够包容失败者的气急败坏。尽管卜凡目前还不能说已经取得了胜利，胜利在望却错不了的。 所以，卜凡完全以胜利者的姿态对待李峰的歇斯底里。 面对李峰的语言攻击，卜凡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妙，说一句多一句，多一句错一句。 李峰等了等，见卜凡不说话，便问道：“为什么不说话？是我不配和你说话吗？” 卜凡这时才知道，有时候，不说话也是错。 他急忙赔着笑脸说：“我没有说话，是因为老师的话太有道理了，让我哑口无言！” “那还等什么？把眼镜框给我摘下来！”李峰也是顺杆儿爬的高手，伸手便去抓卜凡的宝贝眼镜框。 卜凡早有防备，一侧身躲了过去，暗中叫了一声“好险”，两手护在了眼镜框前面。 如今，眼镜框关系着三位大好青年的命运，是宝中之宝、重中之重，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 李峰觉得可惜，只差一点就够到镜框了。再抓，卜凡有了防备，便止住了动手的念头，开始动口：“某些人考好了一门课程，尾巴就翘上天了，以为天王老子老二他老大。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看你接下来怎么蒙？有本事蒙一科是一科，一蒙到底，蒙出一个高考状元来！” 卜凡听了，一个劲在心里安抚怒火和烦躁：不要上当，不要上当，千万不要上当！ 他完全能够预见到，自己一上当，肯定生气，一生气，肯定发疯，一发疯，肯定打人，一打人，肯定惹事，一惹事，肯定无法正常考试。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卜凡此时胜券在握，所以蛰伏不出，按兵不动。 直到数学考试开始，李峰才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如果不是担心其他考生有意见，他再说两个课时也停不下来。 卜凡再次看到了七彩榜单： 学霸数学单科排行榜 1.刘雪英 2.刘东峰 3.贾前程 4.孙永佳 5.赵周亮 6.梁小叶 7.…… 数学榜单与语文榜单有了很大变化，有人上榜，有人下榜，仍然在榜上的人位次也发生了变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没有谁能够在所有事上全部拔尖。 考试开始，考生们奋笔疾书。 卜凡不动声色，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看上去就是一个一道题目也不会彻底放弃自我的悲催家伙。 陈光照看在眼里，不由心里一紧，为卜凡捏了一把汗。 在卜凡和李峰的这场赌局中，作为局外人，陈光照选择了卜凡，希望卜凡能赢。 卜凡悲催的模样，却让李峰心情大爽，忽然很想学几声狗叫，以宣泄心中的喜悦。 李峰和陈光照的目光不期而遇，李峰示威似地挑了挑眉毛。 没有人知道，卜凡之所以按兵不动，是故意让各位学霸先飞一会儿。 考试进行十分钟以后，卜凡突然坐正了身子，开始在答题卡上涂抹，一口气完成了七八道选择题。 这一回轮到李峰心中一紧了，然后在心里念叨：“他是蒙的，他是蒙的，他没有答对一道题。”可是，这起不到实质性的安慰，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一厢情愿。 陈光照眉飞色舞起来，他和李峰的目光再一次不期而遇的时候，陈光照挑衅地使劲眨眼睛。 考试进行了十五分钟，卜凡搜索到初炫宇和窦浩然，准备开始第一次视野逆向。 ------------ 新高考时代 012作弊事发 搜索初炫宇、窦浩然，切换视野，视野逆向请求发送，卜凡运用意念完成一系列操作。 卜凡忍不住在心里夸赞自己，第一次操作视野逆向，便进行得如此丝滑，自己果然天赋异禀。 初炫宇、窦浩然早已等待多时，收到视野逆向请求，第一时间通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他们先是看见一个监考老师温和而激励的笑容，接着又看见另一个监考老师防贼似的目光，最后，视线定格在卜凡的答题卡上。 身在第26考场的初炫宇，考试开始，便准备好了2B铅笔，只等卜凡分享给他视野的时刻。视野中出现了卜凡的答题卡，他喜不自胜，差点儿“卧槽”出声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直到此时，他才完全相信了卜凡。人们很难相信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而卜凡所说的恰是初炫宇不能理解的。 第32考场，窦浩然看到卜凡的答题卡，不由怦然心动，他知道，已经定了，自己的高考成绩，将是他学生生涯中最好的成绩。 别看平时他口口声声不稀罕高分，对个位数分数情有独钟，但是他实实在在做过几场考高分的梦！ 而如今，高分不是梦！ 他将成为学渣秒变学霸的典范。 猛然间，窦浩然想到，一旦他和卜凡、初炫宇成了学霸，“朽木三侠”的称号便名不副实了，应该改成“檀木三侠”，不但可以雕，雕出来还非常贵！ 初炫宇和窦浩然悄悄踏上通往高分的阳关大道，卜凡的一举一动却在两位监考老师的密切关注之下，同时，他的一举一动直接遥控着两位老师的情绪。 他奋笔疾书的时候，有人欢喜有人忧。 他停下来的时候，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他的影响之下，成功为两位监考老师营造出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他们时不时互相注视，挤眉弄眼，让人捉摸不定，他们究竟是暗送秋波眉目传情，还是眼为刀眉为剑刀刀见血剑剑封喉？ 数学考试时间为15:00—17:00。整个考试过程，卜凡和初炫宇、窦浩然仿佛经过演练似的，配合得非常默契，视野切换得游刃有余。 16:30，卜凡抄完最后一个字符。 16:42，窦浩然抄完最后一个字符。 16:45，初炫宇抄完最后一个字符。 实在难为了他们，原先不知道，一些数学符号居然长得如此怪模怪样，照葫芦画瓢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心神。 卜凡悄悄松了一口气，切换视野做最后的检查。 窦浩然的试卷完美。 初炫宇的答题卡上填写姓名的位置却赫然写着“卜凡”二字。 卜凡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在试卷空白处用铅笔写了一行字： “大笨蛋，不要写我的名字，写你自己的名字！！！” 然后，卜凡注视着铅笔字，向初炫宇发出视野逆向请求。 可是初炫宇正在幻想考出高分之后如何高调做人高调做事，接受了视野逆向，偌大的铅笔字，愣是没看见。他非常纳闷，试卷打完了，卜凡还一个劲地与他分享视野，莫不是用脑过度脑子抽筋？ 终于在卜凡持之以恒的坚持下，16:54，考试即将结束之时，他才发现问题所在，用小刀刮去卜凡二字，写上自己的大名。 卜凡看到初炫宇有所行动之时，拿起橡皮正要擦去铅笔字，试卷却从眼前不翼而飞。卜凡抬头看去，正好看见李峰俯视着他，容光焕发，一脸狞笑。 李峰一手举着试卷，一手指点着铅笔字，得意洋洋地问：“这是什么？” 卜凡暗叫一声不好，硬着头皮回答：“写着玩的。” “好一个写着玩的！”李峰阴恻恻地说，“你这是作弊，乖乖告诉我，这个大笨蛋是谁？你给谁抄了试卷？” “真没有老师！我真的是写着玩的！”事已至此，卜凡除了咬紧牙关不承认，再没有别的办法。 李峰把卜凡的试卷几乎扬到了陈光照的脸上，咄咄逼人地说：“你看！你自己看！这究竟是不是作弊？他给一个笨蛋学生抄袭，那个笨蛋连他的名字也抄上了！” 陈光照看了看，觉得作弊实锤毫无问题，可是李峰小人得志的张狂样实在辣眼睛，便和他唱反调说：“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过就凭几个字，也不能证明作弊存在呀，毕竟你不能排除是卜凡写着玩的可能吧？俗话说，捉贼要赃，捉奸要双，紧靠几个字，没根没据的，你不能武断地说人家作弊了！” 李峰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抖着手里的试卷说：“你睁眼说瞎话！你居然说没证据，这就是证据！” 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 陈光照说：“请各位考生把试卷和答题卡放在课桌上，携带自己的物品离场，不要落下东西！” 考生们依言行事，准备离场，却被李峰拦住了。他说：“试卷可以交，但是人不能离开，他们里面有抄袭卜凡试卷的人！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作弊的人，是他害了大家！” 考生们上交了试卷，不情不愿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们一听李峰的话，不由自主地恨上了卜凡，纷纷向他投射不善的目光。 三年的学渣生涯，让卜凡的处事风格发生了很多改变。 以前他不屑于打架，讲究以理服人，不能以理服人而又吃亏的，讲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他讲究的是能动拳头的绝不动口，报仇不隔夜，隔夜不丈夫。 卜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越看李峰越觉得碍眼，觉得如果不揍他一顿，今夜恐怕要睡不着觉。 陈光照走到卜凡身边说：“卜凡同学，沉住气，稳住神，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没有准备好学狗叫，还不让人高考了？” 一句话把卜凡逗乐了，笑着说：“谢谢老师，回头请你吃烧烤，最近很火的那种！” 陈光照意味深长地说：“不用请烧烤，你请我听狗叫就成！你也是，闲着没事胡乱写这样的字，你是想到什么故事了？” 李峰把试卷封好，看见陈光照和卜凡说说笑笑，非常融洽的样子，一股火气上冲，他摸出了电话，做他早就想做的事，报警。 电话通了，李峰说：“我是监考老师李峰，这里是第二中学2号教学楼第22考场。在今天下午的数学考试中，有人作弊，目前控制住了一个，估计还有他的同伙。好，我等你们过来！” 陈光照听到李峰的话跑过去组织已经晚了，看着李峰挂掉电话，质问他说：“你搞清楚人家卜凡究竟作弊了没有，你就报警？” 李峰阴阳怪气地说：“不用我搞清楚，警察来了会搞清楚。” 说着，他转向考生们说：“大家不用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警察来了，很快就能查明谁作弊了谁没作弊，到时候，没作弊的同学就可以一身轻松地回家了。” 陈光照走回到卜凡身边说：“我觉得通知一声你爸妈比较好。你告诉我电话号码，我给他们打电话。” “可不可以不通知他们？”卜凡问道。凭着直觉，卜凡认为，通知了他爸妈过来，于事无补，反而添乱。 ------------ 新高考时代 013大号初炫宇 尽管卜凡犹豫再三，还是在陈光照的催促下给出了卜赋的手机号码，陈光照走到一旁，给卜赋打电话。 卜凡抬头看见李峰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想跑过去，一脚将他踹趴下，然后一顿狂踹，踹得他哭爹喊娘才好。 如此神圣公平的高考，居然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弊，惊动了第二中学一干大小领导。 作为事发学校，他们对李峰贸然报警的举动相当不满。在警察到来之前，以周海亮校长为首的作弊调查团浩浩荡荡赶到了第22考场，开始了对卜凡同学及其他同学的第一轮问询。 周海亮脑门锃亮，完全可以在夜里顶替一盏小夜灯照明。他倒背着手，打着官腔问：“这位同学，你不要害怕，说实话就好！先说一句题外话，你的眼镜框太丑了，用你们的话说，是丑出天际了。” 陪同而来的小领导们先是一阵哄笑，随后争先恐后夸奖周校长的幽默细胞既丰富又活跃，不去做笑星简直是喜剧界的一大损失，最后他们又赞同周校长的审美眼光独到，卜凡戴的眼镜框确实是少见的丑，难得一见的丑。 卜凡本来要为自己辩解的，这时候也不得不暂时咽下了要说的话，有点儿无所适从地看着大家倾情表演。 刚才陈光照责问他胡乱写想到了什么故事，明面上是责怪，其实是暗戳戳提点他尽快想出应对的说法。 卜凡听懂了陈光照的暗示，借助学霸视野，搜索了一些可能用到的咨询，以便应对接下来的问询。 等大家说够笑够，周校长才犹如当头棒喝，问了一句：“这位戴了很丑眼镜框的同学，你作弊了吗？” 卜凡正视周海亮的眼睛，恭敬而诚恳地回答：“老师，我没有！” 由于试卷已经密封，周海亮只能通过李峰的陈述了解到所谓的作弊证据，他问：“那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写下那样的一句话？” 卜凡不假思索地说：“昨晚我复习累了，想放松一下，调整状态迎接今天的考试，于是就刷视频玩。刷着刷着，我刷到一个视频：《作弊的最高境界是在试卷上抄上别人的名字》，很搞笑，我笑了很长时间。夏天下午我做完题目，忽然又想到了这个视频，便假设这个人正在抄我的试卷，我便写下了‘大笨蛋，不要写我的名字，写你自己的名字’。” 周海亮一听，急忙吩咐说：“你们快给我搜搜，有没有这个视频。” 随行小领导们纷纷掏出手机，比赛似的抢着搜索，差不多同一时间举起手机给周海亮看。 “有有有，周校长。” 周海亮从中选出一位美女小领导的手机，美女小领导仿佛得到了宠幸似的露出一脸的娇羞。 “果然有这个视频，看来这个作弊是个乌龙事件呀！散了吧，大家散了吧！”周海亮看完视频，哈哈一笑，下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论。 “周校长，这样散了可不行。”李峰急忙站出来阻拦。 “怎么？我说话不算数了吗？”周海亮脸一沉说。 “不是，周校长说话自然算数。”李峰要急哭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报警了呀，如果散了，岂不是我报了假警？横竖警察就要来了，看看他们怎么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名身穿笔挺警服的干警走进了第22考场。 卜凡看到进来的干警，不由大吃一惊，差点儿就要喊人了。然而，再仔细看去，那人虽然很像初炫宇，却比初炫宇成熟得多，卜凡可以打保票，再过几年，初炫宇必定成为眼前这个干警的样子。 大小领导以及老师们纷纷为干警介绍这次作弊事件，干警们只觉得耳边有二十多只鸭子在叫，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貌似初炫宇的干警高声提议说：“大家一个个说，这样说我啥也听不见。” 如此说了两三遍，众人才止住了话。 周海亮嗯嗯哦哦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领导，那我就勉为其难，先说说情况。据我的了解，这个作弊事件完全是一个乌龙，并没有谁作弊。这说明我们对作弊的防范工作做得是到位的，也是有时效的。” 美女小领导立时附和说：“作弊防范工作绝对漂亮，是周校长一手主管的！这个作弊事件根本不可能发生，根本不存在！” 她的话引来了一片附和的声音，嘤嘤嗡嗡，又像飞来了一大群苍蝇蚊子。 “对对对！” “不存在！” “不可能发生！” 李峰一听坐不住了，立马提出异议说：“没有调查就随便下结论，你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你们说作弊不存在，我坚决不答应！” 貌似初炫宇的干警问道：“你是报案人吧？我听声音像。那你说说情况。” 李峰便一五一十把情况说了一遍，他刚说完，美女小领导便把卜凡辩解的话复述了一遍，做出了强力反驳。 貌似初炫宇的干警说：“我需要听听作弊嫌疑人怎么说。” 大家的视线便落在了卜凡身上，貌似初炫宇的干警也看向卜凡，问道：“你认识我吗？从我进门你就一直盯着我看。” 卜凡实话实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兄弟，我想，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他几年后的样子。” 干警怀疑地问道：“真有这样一个人？还是你想和我套近乎？” 卜凡时间点着头说：“绝对有这个人，我的兄弟叫初炫宇，你和他面对面，绝对像照镜子。” 干警眼睛一亮说：“更有意思了，我也叫初炫宇。” 这回轮到卜凡不敢相信了，说道：“警察叔叔，你别闹！” 另一个干警说：“没闹，他真的叫初炫宇。” 这时，干警初炫宇掏出了警察证，递到卜凡眼皮底下，卜凡看见姓名处果然写着初炫宇，一字不差。 干警初炫宇严肃地说：“虽然你和一个非常像我的兄弟是兄弟，但是咱们还是要公事公办的，交代你自己的事吧。” 于是卜凡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人事先搜索了视频，让干警初炫宇和另一个干警过了目。 初炫宇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李峰说：“这位老师，既然你怀疑这位同学给别人抄袭自己的试卷，那你知道谁是抄袭的人吗？” 这一下，可把李峰问住了。 众人一听，也交头接耳起来。 是呀，谁是抄袭者？ 最后，大家都把雪亮的目光投射在李峰身上。 李峰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在这个考场内。” “切，你这说了相当没说！”美女小领导抢白说。 几名男性小领导也纷纷助阵美女小领导，并开始质疑李峰举报作弊的动机是否公正合理。 陈光照老师一不小心对身边一位小领导透露，语文考试时李峰与卜凡达成的赌约。小领导立时勃然大怒，向大家说明了这个问题，于是众人恍然大悟，认为洞悉了整个作弊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时，卜赋和林丽赶到了第22考场。 林丽一进门就冲着卜凡数落说：“好好的你做什么要抄别人的试卷？我和你爸又不指望你考出好成绩！” 陈光照殷勤解释说：“卜凡妈妈，人家不是举报卜凡抄别人的试卷，而是举报卜凡给别人抄他的试卷！” 林丽眉毛一拧说：“还有这事？是谁举报的？” 李峰向前走了一步，挺了挺胸脯说：“是我！” 林丽笑吟吟地看看李峰，忽然扬起手掌在李峰脸上抓了一把，立时挠出了四条血淋淋的印子。 李峰捂着脸叫道：“为什么挠我？” “你欠挠！”林丽尖声叫道，“如果你说卜凡抄别人我还信，你说他给别人抄不是冤枉他是什么？就凭他垫底的学习成绩，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抄他的！” ------------ 新高考时代 014做题能力测试 林丽的话差点儿惊掉众人的下巴，觉得她也太能胡搅蛮缠了，他儿子答得试卷如此出色，她居然说自己的儿子是学渣，这种强洗白也洗得太草率太生硬了些。 唯有卜赋、卜凡父子知道林丽绝对没有胡搅蛮缠的成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掷地有声的大真话、大实话！ 卜凡心里发苦，知道林丽这是在用她的方式维护自己，可是他恨不得立即和她脱离母子关系。 “你给我说说，有人会傻得自寻死路吗？胆敢抄卜凡的试卷就是明着作死，这也算不作不死！”林丽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喋喋不休地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你千真万确是冤枉他了！” 李峰眼泪汪汪，无辜地望着周海亮说：“周校长，你可要为我做主？” 周海亮头一扭，身一转，给了他一个背影说：“没法做，你让你无中生有自作自受！” 李峰又眼含热泪转向干警初炫宇说：“你是警察，你要给我做主。” 干警初炫宇说：“会的会的，可是在给你做主之前，我首先要弄明白，作弊嫌疑人究竟是抄了别人的试卷，还是别人抄了作弊嫌疑人的试卷。” 李峰急忙说：“是别人抄了他的试卷。他的试卷完成度相当高，质量相当好！” “你是不是觉得被挠得还不够？”林丽竖起了眼睛，恶狠狠地说，“为了要诬陷我家卜凡，这样的谎话也敢说，他不交白卷我就烧高香了，还什么完成度相当高，质量相当好！” 李峰惊弓之鸟一般向后躲了躲，辩白说：“你，你睁眼说瞎话，你儿子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菜。” “你还敢犟嘴？！”林丽作势向前凑。 “不要冲动，不要殴打举报人！” 干警初炫宇忙上前阻拦，并没有碰到林丽，林丽已经尖声大叫：“我是孕妇，不要碰我，碰坏了你赔不起！” 干警初炫宇急忙刹车，真是惊险呀，差一点就要碰到林丽了，为了安全起见，他急忙向后退了一步，表白说：“没有，没想碰你！” 林丽一看孕妇技能如此有效，便无比强势地说：“先验证这个无良老师有没有说谎！不还给我儿子清白，我和你们没完！如果因为你们让我生气受刺激，影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和你们没完！” 干警初炫宇说：“行，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听您的，咱先验证，可是怎么验证？” “好验证，这里肯定有数学老师，给卜凡同学出几道比较难的题目测试一下，如果他答对了大多数题目，就可证明他的试卷肯定答得好，反之，就是不好，就像卜凡妈妈说的，谁抄袭他的就是自寻死路。可是如此一来……”陈光照热心肠地插话说，说了一半，看了眼林丽，忽然间失去了力气，觉得林丽完全在帮她儿子的倒忙，好一个坑儿子的妈。 卜凡也非常无奈，他的妈妈不惜把他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做挡箭牌，却要证明一件对他而言两面都是坑的事。如果他通不过验证，那么他如此完美地完成数学试卷无疑要引起怀疑；如果通过了验证，也证明不了他的清白，只能证明别人很有可能觊觎他的试卷。 况且一旦接受了测试，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通过。但是，这件事轮不到他接受不接受，早有四个数学老师站了出来，其中就有那个美女小领导。 周海亮打着官腔说：“你们四个一人出两道题，让这位同学现场做，就在黑板上写出来。” 考场内的纸笔是现成的，四人拿了纸笔，各自找一张课桌，奋笔疾书。美女小领导率先出完题目，走过来，递给了卜凡。 卜凡看到题目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提示音：“叮。”然后视野里出现了一行提示字符： “是否开放已考科目题库？” 卜凡用意念选择了是。 “已考科目语文题库已经开放，你可以在搜索栏搜索并查看答案。” “已考科目数学题库已经开放，你可以在搜索栏搜索并查看答案。” 卜凡锁定美女小领导出的第一道题目，视野里立即出现了解题过程及答案。卜凡蓦然从刚才的畏畏缩缩变为胸有成竹，抬腿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刷刷刷，快速书写起来。演算完毕，他刚刚写完最后一笔，美女小领导就赞叹说：“漂亮！思路明快，答案准确。” 这一回，轮到林丽和卜赋被惊呆了。林丽说：“绝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道题恰好是卜凡会的。” 低头看看美女小领导出的第二道题目，卜凡马上开始了第二道题目的演算，演算完毕，不出意外，得到了美女小领导的夸赞，也得到了来自卜凡亲爸亲妈的质疑。 卜凡演算完第二位数学老师出的题目，许多人以为，没有必要再测试了，只看卜凡前面四道题的表现，就完全可以断定，他有能力高质量完成数学试卷，而非林丽所说的交白卷水平。 周海亮站出来表态说：“没必要继续了，做了前面四道题目，就足以证明卜凡同学的水平了。” 剩下的两位数学老师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仿佛他们出的题目能得到卜凡的演算，他们会获得莫大的荣耀。 取得这样的测试结果，李峰最得意，他振振有词地说：“我说的不错吧？如果我是考生，也会惦记这样的试卷，得到机会不抄，那就是大傻子。” 不过，李峰的话触犯了其他考生的尊严，忍耐多时的孙玉强站起身，出言反击：“这位老师，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您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有作弊的心思，但是我们没有！最起码我有不作弊的骄傲和自觉，因为我要脸！” “我也是，哪怕考砸了也不会作弊！心脏的人，会怀疑别人的心也脏！” “这位同学确实厉害，但是我没看见谁抄他的试卷。” “我也没看见，大家都安分守己，没有交头接耳的。” “这位老师就是在打击报复！是你逼着这位同学打赌的，现在看到要输了，你就打击报复，给人家穿小鞋。” “我们明天还要继续高考，你过分了，出格了！” “……” 一时间，四面楚歌声，考生们纷纷开口否认作弊的存在，尤其坐在卜凡周围的几个同学说得起劲，要知道，他们是嫌疑最大的几个，他们希望证明自己的清白。 干警初炫宇看到这种状况，也有了一个决断，高声说：“刚才的测试证明，卜凡同学非常厉害，所以他的试卷很有可能被别人抄袭，但是这只是一个假设。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有人抄袭了，他的试卷写姓名的地方肯定有涂改的痕迹。试卷现在封存了，现在不能查阅，只能等阅卷解封后再查阅。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相关考生继续高考，等将来试卷开封，再查证是否存在作弊行为。” 尽管李峰颇有微辞，但是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处理方案。 除了李峰，其他人皆大欢喜，没事最好。 最后，程序还是要走的，李峰、卜凡必须去警局做笔录。陈光照及卜凡周边的八个同学作为证人，也要去警局做笔录。 于是，人们前呼后拥赶往警局。卜凡和李峰作为作弊嫌疑人和报警者坐了警车，陈光照坐上了卜凡家的车。其他考生和前来接的家长会合，坐上自家车赶往警局。 周校长及一众小领导不在证人之列，却相当有责任感地自觉前往警局，配合调查。 到了警局后，考生、考生家长及一众小领导毫不客气地对着李峰指指点点，同仇敌忾这一只害群之马。 林丽没有加入他们，而是保持了一路沉默。她一直在想却想不通，什么时候他家卜凡的运气这么好了，考试题目好像专门挑拣他会的出题，就连各位老师出的测试题，也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不然就是这个世界错乱了、疯掉了！ ------------ 新高考时代 015废号的幽怨 大家在意识层面已经达成共识，这就是一场李峰公报私仇引发的乌龙作弊事件。 众人在进入警局后，笔录有条不紊地进行，很快结束。 干警初炫宇最后告知大家说：“只待书卷解封，消除最后一个疑点：是否有人涂改姓名。如果有，我们再展开深入调查；如果没有，证明无人作弊。好了，谢谢大家的配合，请回。” 李峰心有不甘，其他人也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纷纷散去，唯独李峰赖在警局不走，他说他担心此时离开，会被人敲黑砖。 卜凡跟在卜赋、林丽身后走出警局，正要上车，听见身后有人在身后喊他，回头一看，却是初炫宇和窦浩然。 卜凡对爸妈说：“你们先回吧，我有话要和炫宇浩然说。” 林丽鼻子里哼了一声，极其不悦地说：“就你的屁话多！今天是你运气好，让你出尽了风头，以后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啦！别得意忘形，早点回家！” 旁边的人听了，觉得林丽绝对是凡尔赛大师，卜凡却知道，林丽如此说，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初炫宇、窦浩然不等走到卜凡身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怎么了？” “没事吧？” 卜凡不言不语，定定地注视走来的初炫宇，等到初炫宇走近，抬起脚踢到他的屁股上，恨声说：“你说有事没事？你怎么没笨死呢？” 初炫宇被踢到了，不疼，但他夸张地叫着跳起来，无辜地说：“这一回出什么事你也赖不到我，我又没和你在一起！” 人多嘴杂，卜凡不好多说什么，说道：“走，咱们到紫藤长廊下说话。” 夜晚的紫藤长廊别有一番风景。每一朵紫藤花都散发出淡淡的荧光，不明亮也不阴暗，仿佛梦幻中才有的神秘场景。 卜凡对初炫宇和窦浩然说明白了作弊事件的来龙去脉，窦浩然出其不意给了初炫宇一个大大的脑门崩。 初炫宇捂着脑门，噙着泪花，没有反击。放在平时，他定要奋起报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窦浩然一击得手，出了一口气，提议说：“要不要收拾收拾这个李峰？他太欠儿了，欠骂，欠打！” 卜凡一口回绝说：“不用。今天所有受到牵扯的人都在恨他呢，我们不出手，别人可能会出手。再说，我们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赢他，必须让他好好地学几声狗叫。” 窦浩然说：“也对，他还不配我们用阴谋诡计对他，正大光明办他就足够了。” 卜凡说：“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事说完了，我们回家吧，明天还要继续考试。” 三人出了“绮园”，沉寂了好久的初炫宇忽然跑到前面，弯下腰，撅起屁股。 卜凡会意，但是不理他，绕开他继续向前走。 窦浩然奚落他说：“小初哥这是要把屁股献给谁呀！” 初炫宇说：“你真恶心，滚！” 说着，初炫宇小跑着超过卜凡，再次弯下腰，撅起屁股。 卜凡仍然不理。 窦浩然又奚落说：“脑子的错误怎么能让屁股承受惩罚呢？” 初炫宇气呼呼地说：“你能保证，你永远不犯错？” 说着，初炫宇再一次小跑着超过卜凡，弯下腰，撅起屁股。 卜凡这次停住了，神色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问道：“小初哥，你这是做什么？” 初炫宇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自己错了，现在把屁股彻底交给你，随便你怎么踹！” “行，认识足够到位！那我可要踹了。”卜凡说着，抬起右腿，作势要踹。 “你可以悠着点，不要使太大的劲呀！”初炫宇闭上了眼睛，浑身紧绷着准备迎接卜凡的怒火，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卜凡的脚底板，睁眼一看，卜凡和窦浩然已经走远了。 初炫宇追上卜凡和窦浩然，问道：“凡哥，你怎么不踹？你不踹我可是很内疚呀！” “没说不踹，先记在账上，随时支取，下次犯错，一并惩罚！”卜凡嘿嘿笑着做出老谋深算的样子。 “老阴比！”初炫宇笑骂，他知道卜凡原谅他了，这一张算是揭过去了。 卜凡忽然想起了干警初炫宇，就说：“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好事：今天我遇到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叫初炫宇，一字不差。我严重怀疑，你爸你妈不但练了一个小号，还练了一个大号，而你半大不小，所以不受重视，算是一个废号。” “什么大号、小号？”初炫宇听了一头雾水。 “来来来，看图有真相！” 在警局，卜凡做完笔录，忙里偷闲，征得干警初炫宇的同意，两人合了一张影。 合这张影的目的就是给初炫宇看。 卜凡将照片发给初炫宇，初炫宇打开一看，感觉一阵恍惚，觉得穿警服的人就是他自己，可是他想不起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卜凡拍了这张照片。 合影中，干警初炫宇不苟言笑，臭着一张脸，居然有些小帅。而卜凡举着剪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时，卜凡已经预见到，初炫宇见到这种合影，一定会呆若木鸡。 窦浩然探头看了看照片，连声感叹说：“现实远比故事更狗血！这是小初哥爸妈的种没错！这也太像了吧，就连左眼角的痣也长得一模一样。” 只看干警初炫宇的模样，初炫宇就对卜凡的话信了八九分，满腹委屈地嚷嚷说：“凭什么我是废号呀？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就是废号了？难道人生的尽头就是考大学吗？” “对，你就是一个废号！”初炫宇帮他回答，其实也是向自己回答，“我们人生的尽头就是考大学。我们是为了考大学而生的，我们成长的每一步也都是与考大学有关。” 初炫宇继续发牢骚说：“我允许他们生我了吗？生下我来不好好珍惜，养个小号伤害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背着我偷偷养了一个大号！” 窦浩然继续帮他回答：“人家凭什么不生？你不优秀，不能给你爸妈安全感。” 初炫宇情绪激烈地嚷嚷：“凭什么要我给他们安全感？不是应该他们先给我安全感吗？可是他们给了吗？” 窦浩然冷声回答：“凭你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养儿，是为了养老！” 初炫宇失控大叫：“窦浩然，我恨你！” 窦浩然冷酷地说：“你恨我我也要说！因为我说的话都是大实话，没有一句假话。” “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不妨碍我讨厌你！”初炫宇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嘴里仍然喋喋不休地埋怨，“我一直努力做一个好儿子，可是他们总也不满意！我是一个废号，是被谁练废的？还不是他们！” 没有谁比得上卜凡和窦浩然理解初炫宇的心路历程，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初炫宇突然脆弱，突然失控，突然悲伤。 卜凡心疼地望着初炫宇，心疼初炫宇其实就是心疼自己。他开口问道：“你想过没有，怎样才能不是废号？” “学习成绩好，考上好大学。”初炫宇抽噎着说，忽然破涕为笑，“如果只是这么简单，那凡哥完全可以带我们飞，好成绩好大学根本没问题呀！凡哥，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低级错误。” 卜凡会意地微微一笑说：“你呀，总归没有笨到家，还能自己拐回弯来。” 窦浩然也应声虫似的重复卜凡的话：“你呀，总归没有笨到家，还能自己拐回弯来。” 初炫宇擦擦眼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蹦一跳跑在了前头，回头挑衅说：“来呀！追我！谁追上我，我就认谁做老大！” 说完，扭头就跑，没跑出几步，却被一道雪亮的车灯耀到了眼睛，看不清路，不得不停下来，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说：“真的很像，就是嫩了点！” 初炫宇举手遮着光，看见另一个自己，逆光站在前面。 ------------ 新高考时代 016死机……重启 废号初炫宇和干警初炫宇都没想到，在得知对方的存在后，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 干警初炫宇问道：“你就是卜凡同学说的那个兄弟？” 废号初炫宇说：“应该是我。” 这时，卜凡和窦浩然也走到了近前，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车灯的照射下的两个人，实在长得太像呀。 卜凡笑着对干警初炫宇说：“你好初警官！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问我？” 干警初炫宇说：“偶遇。刚才李峰老师声称有人要敲他闷棍，执意要我们护送他回家，这不，送下他回来路过这里。” 卜凡又问：“确定是偶遇，而不是你专门来找我们？” 干警初炫宇说：“纯属偶遇，我没有那么无聊，也没那么好奇，来专门找一个只是长得和我很像的人。” 这话却刺痛了废号初炫宇的心，他尖刻地说：“我看未必，有些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两个初炫宇相见，没有兄弟相认的感人戏码，只有凉飕飕的剑拔弩张的敌对。两个人对彼此的观感高度一致，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可恨。 空气里充满了危险因子，两个人似乎随时能够出手，并且一旦出手，绝无收手的理由，直至一个人的死亡。 卜凡察觉到了这种危险，不动声色地插入两个人之间。 窦浩然后知后觉，也站到了卜凡身边。 隔着卜凡和初炫宇，两个初炫宇之间的紧张有所缓解。 干警初炫宇打破沉默说：“哎，小子，你也叫初炫宇？” 初炫宇语气不善地说：“对，我叫初炫宇。老小子，你也叫初炫宇？” 干警初炫宇说：“对，我也叫初炫宇。小子，胆子不小呀，敢用这种口气跟警察说话！” 初炫宇脖子一梗说：“那我说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干警初炫宇一滞，讲真，真的不好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怎样了初炫宇，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黑着脸严肃地说：“你们明天不是还要考试吗？别在外面胡溜达了，快快回家吧。” 说完，干警初炫宇转身走向巡逻车。 初炫宇越过卜凡和窦浩然，紧追了两步，冲着干警初炫宇的背影问道：“老小子，告诉我，你爸叫什么？你妈叫什么？” 干警初炫宇回过头来，用戏谑的口气说：“我爸叫初衡军，我妈叫谢春红。你肯定想多了，我们重名，我们的爸妈绝对不会重名的！” 初炫宇仰天大笑几声，用尖厉的声音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他们的名字也是一样的，我爸初衡军，我妈谢春红，生出一个孩子叫初炫宇。敢不敢拿出全家福对比一下？” 干警初炫宇说：“这有什么不敢的？” 卜凡莫名惊悚，预感到要出事，必须阻止他们对比全家福，他急忙上前，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干警初炫宇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全家福，向初炫宇面前一凑。 初炫宇也在手机上调出全家福，凑到干警初炫宇的手机旁边。 大小初炫宇、卜凡、窦浩然一齐探头看过去，两块并排的手机上的全家福，分明是同一张全家福：爸爸、妈妈、儿子，发型、服饰、神态，无一不是一模一样。 蓦然，所有人的眼一黑，耳边充斥着一片尖厉的声音。 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有急刹车的声音，有飓风的声音，有高楼倒塌的声音……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声音，仿佛汇总了所有灾难的合集。 有女人凄厉的哀鸣，有男人悲愤的吼叫，有老人沉痛的哭号，有孩子拼命的啼哭……许许多多黯然销魂的人声，仿佛打包了所有不幸的表达。 卜凡在这些嘈杂声音里，忽然有个声音说：“卜凡，睁开你的眼镜！” 卜凡一惊，猛然睁开了眼镜。 他看见：窦浩然和两个初炫宇维持着看手机上的全家福的姿势，静止不动；马路上的车辆、人行道上的行人也静止不动。 路灯、车灯、霓虹灯的亮度正在逐渐变弱，乃至黑暗。 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黑暗向四面八方扩散，最后黑暗统治了这座城市。 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各种刺耳的声响也归于寂静。 渐渐地，黑暗不再纯粹，而是仿佛加入了乳白色，呈现为灰白色，仿佛阳光下的阴影，又仿佛夜色混合了一缕月光。 “你果然能够看见！”还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卜凡说：“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声音说：“你什么也看不见，恰好说明你看见了。” 卜凡说：“你是谁？我认识很多喜欢故弄玄虚的老师，你非常像他们！你也是老师吗？” “我是谁？目前很难对你说。”那个声音说，“你不必费心思考我是谁，你应该思考你目前看见了什么。” “我说过，我什么也没看见。”卜凡有些不耐烦。 “不，你看见了，你看见了原初。万物开始之前的状态是为原初。当然，你看到的不是自然发生的原初，而是各种力量冲突促成的。”那个声音不厌其烦地解释说。 “不要给我讲这些玄奥的东西，我不需要！”卜凡非常抗拒地说。 “不不不，你非常需要。换一种说法，你眼前看到的是死机到重启之间的状态。你所在的世界目前处于死机状态，稍后会重启，希望你瞪大你的眼睛，至于能发现什么，发现多少，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这种说话习惯很讨厌的！”卜凡抗议说。 可是，卜凡等来等去，那个声音再没有说话。 “人呢？人呢？还真是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卜凡愤愤不平地说。 这时，他听见了和风细雨的声音，听见了草木生长的声音，听见了花朵盛开的声音。 他还听见了男子朗朗的笑声，女人泠泠的笑声，老人呵呵地笑声，孩子嘻嘻的笑声。 各种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一束强光亮起，照亮了整座城市。 卜凡看见，自己和初炫宇、窦浩然仍然站在路边，却没有干警初炫宇。 凝神回忆，卜凡记起来，这个场景发生在见到干警初炫宇之前，并且在他和他们讨论干警初炫宇之前。 忽然，卜凡看见，几个光团飘过来，其中两个直接击中初炫宇、窦浩然的脑袋，并没入其中。 另外两个光团直奔卜凡的面门而来，卜凡举手一挡，光团接触手掌之后，化作两卷纸，攥在了卜凡的手心里。 ------------ 新高考时代 017篡改记忆 “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说的透彻一些，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很讨厌的！你想让我知道什么，请你直接说！”卜凡抗议说。 可是，卜凡等来等去，那个声音却再也不发声。 “人呢？人呢？还真是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卜凡愤愤不平地说。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许多声音，他下意识地按照那个声音的吩咐做了，侧耳聆听，仔细分辨着。 和风细雨的声音，草木受到润泽。草木噼啪作响，茁壮野蛮生长。窸窸窣窣仿若挠痒，那是花朵盛开，露出娇嫩花蕊。 男子朗朗的笑声，仿若阳光普照。女人泠泠的笑声，山间小溪湍急。老人呵呵的笑声，午后的岁月静好。孩子嘻嘻的笑声，没有门牙毫无遮拦的欢乐。 忽然，各种声音戛然而止，一束强光亮起，照亮了整座城市。 卜凡看见，自己和初炫宇、窦浩然站在路边，身后是“绮园”。 “时间条前置了，为了避免两位初炫宇会面。”卜凡心想。 无数个光团从天而降，飘向全城的角角落落，其中，有四个光团飘过来，两个直接击中初炫宇，没入他们的额头，另外两个直奔卜凡的面门，卜凡伸手一挡，光团触及他的手掌后，化作两卷纸，攥在了他的手心里。 展开一张纸片，卜凡看见页眉处标着“样本编号222云端纪年3000年6月7日17:33记忆修正飞页”字样。 【苏城市第二中学2号教学楼第22号考场，日，内】 正文处只有一张照片，一名身穿警服的胖子。 下方文字说明：干警初炫宇。 页脚处标着“新高考时代项目组第11号编剧工作室出品”字样。 当卜凡阅读完最后一个字，上面的图像和文字化作点点星光，飞扑入他的额头，卜凡躲不开挡不住，只得听之任之。记忆中突然多了一段记忆，他在下午考试后的考场内，遇到一名警察，名叫初炫宇，模样却和初炫宇一点儿也不像，倒是像一个矮冬瓜。 于是，关于初识干警初炫宇，卜凡有了两个版本的记忆。一个记忆中，干警初炫宇长得和初炫宇一模一样，而在另一个记忆中，两人的长相毫无相似之处。 卜凡打开另一张纸，也没处标着“样本编号222云端纪年3000年6月7日22:13记忆修正飞页”字样。 【绮园外苏城五路，夜，外】 卜凡忽然想起那个和初炫宇同名的干警，促狭地说：“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好事：今天我遇到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叫初炫宇，一字不差。我严重怀疑，你爸你妈不但练了一个小号，还练了一个大号，而你半大不小，所以不受重视，算是一个废号。” “什么大号、小号？”初炫宇听了一头雾水。 “来来来，看图看真相！” 卜凡把照片发给初炫宇，初炫宇打开一看，愤懑地大叫说：“凡哥，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我哪里有这么丑，矮冬瓜一样！” 窦浩然探头看了看说：“你们毫无相似之处，他不如你帅也是事实。我差点儿信了凡哥的话，以为狗血的剧情发生在了你的身上，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哥哥，你们就要团聚了。” 初炫宇气咻咻地说：“我也差点儿信了，以为我爸我妈不但养了一个小号，还练过一个大号，我不大不小，不被他们重视就完全说得通了。” 卜凡哈哈大笑起来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居然没骗了你们。” 初炫宇说：“凡哥，你瞧不起谁呢？我看上去很好骗？” 窦浩然笑着说：“凡哥的骗术还有待提高呀！也太容易被戳穿了。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同名同姓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想想就是一个惊悚片呀！” 初炫宇说：“哈哈哈，幸亏不是，不然我会被吓到的。” 窦浩然说：“哈哈哈，我已经替你被吓到了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的欢乐，有些没心没肺。 正文完了，页脚处仍然标着“新高考时代项目组第11号编剧工作室出品”字样。 卜凡阅读完毕，这纸张也化作光点，不由分说地没入他的额头。于是，他的记忆里又多了一条记忆，与原有的相关记忆并存。 忽然，卜凡明白了，他原先的记忆应该被抹除，换上“飞页”上的记忆，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在死机重启的过程中，他置身于事外，所以原本的记忆没有抹除，变成了如今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并存的局面。 这时，强光倏忽变弱，周围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大约十秒钟后，路灯、车灯、周边商业楼、住宅楼的灯光一齐大放光明，各种日常生活的声音也一齐响起，车辆开始行驶，行人也开始行动。 初炫宇说：“哈哈哈，幸亏不是，不然我会被吓到的。” 窦浩然说：“哈哈哈，我已经替你被吓到了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放声大笑，忽然，他们两人停住笑声，狐疑地望着卜凡。 窦浩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笑？没有骗到小初哥，你不高兴了？” 卜凡一阵心累，他们两个人的记忆被篡改了，却浑然不知。随即，卜凡又想到，如果不是发生意外，他自己也会和他们一样，毫不知情地被人篡改记忆。 如此一想，不由黯然神伤，觉得面对不知名的操控者，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卑微，如此的身不由己。 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道：“你们对那个和初炫宇长得一模一样的干警初炫宇没有一点儿印象吗？” 初炫宇啼笑皆非地说：“凡哥，换一个梗吧。” 窦浩然笑嘻嘻地说：“我也希望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反正我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可惜，他们长得真的一点儿也不像。” 说曹操，曹操到。说话间他们没有注意到，一辆警车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矮胖的警察，赫然正是干警初炫宇，他一下车就对着三人嚷：“你们都是高考生吧？太不像话啦，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溜达，你们不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为明天的考试养精蓄锐吗？” 卜凡不动声色，没有说话。 干警初炫宇已经认出了他，问道：“这不是卜凡吗？他们两个里面，有和我同名的那一个吗？” 卜凡没有回答，初炫宇自己站出来说：“我是初炫宇，你也叫初炫宇？” 干警初炫宇说：“对。这么一看，我们还长得真像。” “哈哈哈。”初炫宇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窦浩然也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干警初炫宇说：“你们两个小子笑点真低，这么冷的笑话都能让你们笑成这样！卜凡，你为什么不笑？” 窦浩然笑着说：“他有免疫力，因为刚才他也说这个冷笑话了。” “行吧，是个人才！”干警初炫宇摆摆手，走向警车，“回吧，预祝你们明天超常发挥，考出好成绩！” 警车走了，三人也到了分手的时候。 初炫宇说：“从来没有期待过考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期待明天的考试了。” 窦浩然说：“我也期待。明知道能考出好成绩的考试，谁会不期待呢？” ------------ 新高考时代 018林丽的警告 是呀？谁会不期待一次注定会取得好成绩的考试呢？ 尽管卜凡因为经历了死机重启有些惶恐不安，并不影响心中的那份隐隐的期待。 初炫宇招呼说：“来来来，咱们走一个宣誓！” 卜凡和窦浩然都来了兴趣，三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呈正三角形站立，伸出右手搭在一起，齐声高喊：“勇夺第一，舍我其谁！欧！耶！” 卜凡回到家，首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四个闹钟全部安排上。近三年的梦境，令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要高考没有结束，他都要不遗余力地预防迟到。 谁知道梦境中的迟到，对应了哪一科的考试。 设置完闹钟，卜凡又挨个检查一遍。 忽然，林丽推开房间的门，一只脚跨进来，一只脚留在门外，斜靠在门框上，虎视眈眈盯着卜凡看。 卜凡被她看得发毛，开口求饶：“妈，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别这样直勾勾地看我，我害怕！” 林丽冷笑一声，夹枪带棒地说：“卜凡，你还知道害怕？别闹了！咱们做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话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说出来更好。” 卜凡点头说：“是呀，老妈，有话请直说。” 林丽冷哼了一声，不满地说：“我是让你有话直说！你给我说实话，昨天我告诉你我怀孕后，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和弟弟妹妹争宠了？” 卜凡急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声否认：“我没有，直接没有！我哪里会那么幼稚！” “还说没有！非要我挑明了是吧？”林丽仿佛子弹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扣扳机就是一梭子，“说实话不丢人，说谎话才丢人！那你跟我说说，你戴那么丑的眼镜框是为了什么？你敢说不是故意搞怪，吸引我和你爸的注意力？中午还在厨房里又哭又叫，哭给谁看？叫给谁听？下午更离谱，直接搞出作弊事件，你敢说不是故意捣乱，特意给我和你爸找事情做？你已经不是小男孩了，我劝你把这样的小把戏收一收！” 卜凡看着林丽，脸色越来越冷，一字一顿地说：“警察都几乎排除作弊了，难道您还认为你儿子作弊了？你应该也听见他们说了，我的试卷答得很好，测试你也见了，老师们出的题目我全部做对了。难道这也是我故意捣乱？” “对，你就是捣乱！”林丽一口咬定，“你学渣了三年，忽然凭运气考好一门课，还不如不考好。” 卜凡心灰意冷，颤声说：“妈，以后我的事你完全不用操心，全心全意抚养我的弟弟妹妹就好。我有自知之明，不会自取其辱自找难堪，找你们关心一下我。万一哪一天我忘记了这一点，请您提醒我，我立马改！现在请您出去，帮我关上门，明天我还要高考。” “好，记住你说的！”林丽被卜凡的冷静镇住了，说了一声好，便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卜凡望着关闭的房门，轻声念道：“1、2、3！” “3”字刚被卜凡吐出口，房门应声而开，林丽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我信了你的邪，你这个不孝之子！你高考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一门功课考好了，别的也不行，还是吊车尾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有意思说高考，拿高考作挡箭牌！” 卜凡听着林丽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痛快。 因为他知道，现在林丽骂得越厉害，等到出了成绩，就打脸打得越厉害。 卜凡躺在床上，看电影似地将一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他忽然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也是某编剧编写的剧本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时，他请见轻微的开门声，他假装睡熟，没有动。 林丽在门口看看床上的卜凡，轻声喊了两声卜凡的名字，确定他睡着了，蹑手蹑脚走进了房间，将四个闹钟过了一遍手，全部取消了闹钟，又将卜凡的手机关机。 怀疑被证实，卜凡几乎气炸了肺，呼吸就变得急促了些。 林丽以为卜凡要醒了，急忙退出了房间。 卜凡忍住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将闹钟重新设置。他毕竟是善良的孩子，林丽目前毕竟是孕妇，他怕自己一出声，会让正在做坏事的林丽受到惊吓。 他想，编写这些情节的编剧实在太可恶，亏欠他一个知冷知热无条件爱他的妈妈。 此后，他开始犯困，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天已大亮。 一夜无梦，卜凡心中怅然。 他已经彻底摆脱那个梦了，或者，那个梦彻底离他而去了。 忽然，第一道叫醒神器电子闹钟开始叫醒服务，机械生硬的电子音一遍遍重复：“主人，起床尿尿了！主人，起床尿尿了！……” 声音也传到了主卧，林丽听见后纳闷不已，明明全部取消了，难道居然出了一个漏网之鱼？ 卜凡把声音关闭，迎面躺下，正了正“学霸视野”。 其实，这是一个无意义的动作。 不论卜凡奔跑还是静坐，低头还是抬头，吃饭还是睡觉，“学霸视野”架在他的鼻梁上纹丝不动。尽管它一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那也只是看上去摇摇欲坠而已。 卜凡已经摸索出了“学霸视野”的一些规律：只有在考场上，才能使用切换视野功能；课程考过之后，开放题型搜索功能，目前只能搜索语文和数学；可以当作普通搜索引擎使用，可以做快捷的文字阅读器、视频播放器。 第二道AI只能闹钟开始叫醒服务，一道沧桑浑厚的男中音在朗诵古诗：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据说这是远古一位皇帝写的劝学诗，中心思想非常魔幻现实，只管读书就好，书中有男儿想要的一切，应有尽有。 主卧的林丽听到了声音，越发不淡定，有些心虚。 卜凡听完一遍后，果断关闭了闹钟。 第三道闹钟开始叫醒服务，鸣冤小人敲着锣喊着冤：“咣咣咣，咣咣咣，小人冤枉！咣咣咣，咣咣咣，小人冤枉！……” 第四道闹钟是机械闹钟，密集的铃声响成一片，没有层次没有节奏，粗暴野蛮不容置疑。 林丽开始怀疑人生，明明全部取消的闹钟，怎么会一个不落全响了。 卜凡没想到林丽的纠结，在四种闹钟全部响过一遍后，起床进厨房做饭。 忽然间，卜凡坦然接受了自力更生这个现实。 当一个人心里有了底气，他的承受能力便有了上升空间，如果底气是无限的，那么上升空间也是无限的。 做一个人的饭是做，两个人三个人的饭也是做。卜凡顺带把爸妈的饭也做了。 一人一碗炝锅面，卧着一枚荷包蛋。 林丽和卜赋对于必反突如其来的孝心非常意外非常欣慰又非常不安，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夸奖面条好吃。 卜凡趁着林丽心情好，提出了一个请求说：“妈，能不能穿旗袍送我，不用送我到学校，送我到楼下也行。” 林丽刚好咽下一口面汤，用我已经看穿你的眼神看着卜凡，似笑非笑没有表态。 卜凡又说：“昨天妈妈们都穿红旗袍，说是开门红。今天穿绿旗袍，一路绿灯的意思。妈，你要是没有绿旗袍的话，也可以穿绿裙子，我记得你有条漂亮的绿裙子。” ------------ 新高考时代 019绿一色守护 在卜凡的印象中，穿着绿裙子的妈妈是最漂亮的妈妈。 林丽第一次穿这条绿裙子，是在卜凡小学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家长上台作典型发言。 “我说今天早上怎么这么懂事，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林丽笑着说，“按说妈妈为你高考穿穿旗袍也没什么，可是就你的成绩，咱有必要大张旗鼓吗？” 卜凡赔笑说：“妈，关键是别人的妈妈都穿都送，你不穿不送，好像我不是你亲生的似的。咱家对门的王姨，昨天穿着旗袍送孙永佳到二中门口。她今天铁定还会穿还会送，穿绿色的旗袍。我觉得她穿旗袍根本不如你穿了好看。” 林丽微微蹙眉说：“你拿我和王雪芹比，怎么不拿自己跟孙永佳比，人家考多少分，你又考多少分。” 卜凡拍着胸脯说：“妈，只要你穿上旗袍送送我，我保证分数超过孙永佳！” 林丽直接气笑了说：“卜凡呀，谁给你的勇气？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你自己敢信，我可不敢信。看来，昨天的好运气，给你带来了盲目自信！卜赋，你说，你信不信？” 卜赋正在饶有兴致地隔岸观火，突然被点名，急忙摇头说：“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卜凡坚持说：“妈，给我一次机会呗！” 林丽果断摇头：“不是妈不给，是真的没有机会给你。卜凡高考，多此一举，有多少人在传这句话，你参加高考就是一个笑话，很多余！再说，昨天晚上你脾气大得很，和我叫阵，和我说了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卜凡自然没有忘，只是不甘心，又努力争取了一次而已。他笃定地水林丽说：“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说的话脸红！” “行，我等着那一天！”林丽不耐烦地冲卜凡挥挥手，低头轻轻抚摸肚子，整个人立时散发出了母性的光辉，“旗袍我会穿的，等将来我二宝高考的时候。” 卜凡直接没眼看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背上昨晚睡觉前收拾好的单肩包，小跑着跑出了家门。 在电梯里，电梯门就要关闭的时候，卜凡看见卜赋十万火急跑出来，手里举着一张身份证，大喊大叫说：“卜凡，你落下东西啦！你也太马虎啦！” 卜凡急忙按住开门键，手忙脚乱接过卜赋递来的身份证，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身份证，疑惑地说：“奇了怪了，我明明把身份证和准考证放在一块的，难道我想错了？” 卜赋轻描淡写地说：“你妈和我打了个赌，她说拿出你的身份证，你绝对发现不了。儿子呀，老爸我可是被你害惨了，要刷半个月的碗。你可要负责，替我刷！” 卜凡恼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怎么这样害人？有你们这样坑儿子的父母吗？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乐意就说不乐意，大呼小叫做什么？”卜赋脖子一梗说，“我们这也是考验你，看你出门前检查不检查考试必备的物品。谁知道你这么经不住考验，出门前果然不检查东西带齐了没有。” 啥也不用说了，卜凡满心满眼全是辛酸的泪呀！ 在卜凡的无语中，电梯门自行关闭，开始下行。 忽然，卜凡想笑，因为他想到了在不远的将来，高考分数出来，自己的疑似非亲生的爸妈，会为他呈现怎样的精彩变脸表情。 他们会惊掉下巴？ 还是会笑掉下巴？ 不管是受到惊吓还收到惊喜，他们的下巴铁定要掉。 卜凡为了铁定要掉的爸妈的下巴，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状似神经病发作。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初炫宇站在外面。 初炫宇见到卜凡，就迎上来搂住卜凡的肩膀，卜凡嫌弃地说：“怪热的，别挨着我。” 卜凡好不容易把初炫宇抖搂开去，带着淡淡的惆怅说：“昨天，阿春哥就站在你刚才待的地方。他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害我撞到他，摔了个屁股墩。” 初炫宇说：“你说过的，你站起来，他就给你戴上了‘学霸视野’。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你戴着‘学霸视野’，没那么丑了，有一点小帅！能不能摘下来给我戴戴？” 卜凡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断然拒绝说：“不行！” 初炫宇鄙夷说：“小气鬼！” 卜凡解释说：“不是我小气，是阿春哥说了，必须戴够四十八小时。等明天满了四十八小时，你爱戴多久就戴多久。” 初炫宇欢快地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不许耍赖，耍赖学狗叫！” 卜凡哭笑不得说：“不至于，我就不是耍赖的人。” 初炫宇说：“先小人后君子，哈哈，你可要防备着点儿，‘学霸视野’挺招眼的，小心别人抢，我刚才就动了抢的念头。” 卜凡说：“知道了，我一定要保护好它，我们兄弟三人就指着它考高分了。”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楼道门，卜凡发现初炫宇的爸妈如同哼哈二将一般，一左一右等在门外，初炫宇的妈妈谢春红穿着一件绿色旗袍，初炫宇的爸爸初衡军穿了一件绿油油的T恤。 卜凡急忙说：“叔叔阿姨好！” 初衡军说：“凡凡好！” 谢春红说：“我和你叔叔今天送你们哥俩去高考。” 卜凡说：“太麻烦叔叔阿姨了！我们自己可以走过去的。” 初炫宇说：“就是，我跟他们说了我们可以走过去，他们就是不听，非要送。” 谢春红说：“小宇，别废话！我们必须送！昨天下午如果不是你偷偷跑了，我们也是要送的。一辈子只有一次高考，我可不想将来你想起来，埋怨我和你爸没送你高考。” 恭敬不如从命，卜凡和初炫宇只得上了初炫宇家的车。卜凡给窦浩然打了个电话，窦浩然说他刚到湖景苑小区北门。 初衡军驾车出了湖景苑小区北门，接上等在那里的窦浩然。 云端纪年3000年6月8日上午8时，高考第二天。 第二中学门口，俨然一片绿色的海洋。 前来送考的妈妈们穿着绿色旗袍，爸爸们穿着绿油油的T恤。 他们为自己的孩子以及所有考生送出了最诚挚的祝福：一路绿灯，畅行无阻。 由于车辆太多，初衡军把车停在了距离大门200米处。 卜凡三人下了车，勾肩搭背，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 跟在后面的初衡军和谢春红觉得没眼看，生怕有人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他们的儿子。 卜凡三人闯入绿色人群，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十一中的‘朽木三侠’来了，大学渣！” “卜凡高考，多此一举。说的就是中间那个。” “他们看上去非常自信呢！真是迷之自信！” 初衡军和谢春红自觉地和三人保持了距离，看着他们毫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大摇大摆进了校门，不禁在心里暗叹，他们能修炼到这种境界，需要经受多少唇枪舌剑的洗礼才能达成呀！ 第22考场内，已有部分考生落座。 陈光照和刘宝英站在门口低声说话。 刘宝英四十来岁，有点儿谢顶，笑起来有些猥琐，眼里转动着狡猾。他问道：“昨天这个考场究竟有没有作弊行为呀？” 陈光照说：“压根没有！是李峰没事找事非要和学生打赌，如果学生的总分超过500分，他就学狗叫。他本以为这个学生是学渣，不想看走了眼，人家本是一个学霸，语文数学都考得不错。不出意外，他跑不了要学狗叫了，所以，他急了……” 刘宝英心领神会说：“不用说了，我懂了。” 这时，李峰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三步两步来到了第22考场门口，浑身上下散发着灼热的火气，愤愤不平地抱怨说：“我又没有犯错，凭什么不让我监考？难道认真也是一种罪吗？今天除非我死，不然绝对不离开考场，这里就是我必须坚守的阵地！” ------------ 新高考时代 020孤勇者 刘宝英作为替换者，自觉地上前和稀泥说：“没人说你犯错，这是领导们体恤你，让你休息。” 李峰抢白说：“那你去跟领导们说，我不累，不需要你替。” 刘宝英说：“要说你去说，我可不去！这不明摆着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好心当作驴肝肺吗？” “我不去说，也不回去，就在这里监考，看看谁还能抬我走！”李峰赌气说。 “呵呵，你和我赌气没用，随你吧……”刘宝英放弃了劝说。 “呵呵，有种坚持叫不合时宜。李老师，你要学会变通。当所有人觉得作弊不存在，就算作弊真的存在，那也不存在。”陈光照高深莫测地插话说。 “呵，这是什么谬论！”李峰似乎受到了惊吓，“怎么可以这样不辨是非混淆视听？所有人认为不存在，那就不存在了吗？昨天晚上，我回去打了好多电话，打听了好多的人，都说某人就是一个大学渣，如果他的试卷答得好，肯定有猫腻，凭他自己的真本事，不交白卷就不错了。” 陈光照摇头说：“你仅凭怀疑便断定人家作弊并不合适，现在司法上都讲究疑罪从无了。昨天你也报警了，警察也来调查了，没有认定人家作弊，你再说人家作弊便是诽谤了。不就是学几声狗叫吗？至于你不依不饶耿耿于怀吗？” “你不懂，根本不是学狗叫的事，我这是坚持正义！”李峰冠冕堂皇地说，“领导们不是让我休息吗？正好我可以专门盯住他一人，全程盯，看他还能做什么手脚！” 这时，李峰发现卜凡出现在了楼梯口，便虎视眈眈注视着他。 卜凡被李峰盯得差点儿不会走路，同手同脚，深一脚浅一脚。 当卜凡走近李峰，李峰低声恶狠狠地警告说：“今天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专盯你一人，昨天让你蒙混过关，今天没那么便宜的事了！” 卜凡装作害怕的样子，一侧身，从李峰身边绕过去。 就在两人错身的刹那，李峰忽然抓住了“学霸视野”，哈哈大笑说：“早就想揪下这个破眼镜框，今天打击作弊行为就从揪下眼镜框开始！” “嘎嘎嘎！” 李峰以为得手，笑出了公鸭叫，他使劲一拽，嘚瑟地扬起手抖一抖，向卜凡炫耀示威，眼镜框已经成为他的战利品。 可是，李峰悲哀地发现，那副该死的眼镜框还在卜凡的鼻梁上，好死不死地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跌落尘埃的样子。 卜凡也着实吓了一跳，他明明感觉到“学霸视野”已经被李峰抢走，心房被汹涌澎湃的绝望填满，恨不得杀死这个可恶的李峰。 当他看到李峰举起了一团空气，下意识抬手一摸，眼镜框还在，惊喜席卷而来，将绝望冲刷一空，他再看李峰，觉得他猥琐而可怜。 “吓死宝宝了！李老师，您究竟要干什么？”卜凡使劲按住“学霸视野”，瞪大无辜的眼睛，大声质问。 陈光照和刘宝英急忙奔过来主持正义，一左一右架住李峰的胳膊。 “李老师，理智，淡定，冲动是魔鬼！”陈光照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尤其咱们做教师的，可以教书育人，可以以德服人，武力镇压却是万万要不得！”刘宝英说。 卜凡见陈光照和刘宝英控制住了李峰，脚底下抹油，溜进了第22考场，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你们拉我干什么？”李峰对陈光照和刘宝英的生拉硬拽极度不满，他愤怒地嚷嚷，使劲一挣，挣脱了两人的拉扯。 陈光照劝道：“领导们一番好意让你休息，你就回去休息得了，难道休息休息能死呀？！” 刘宝英也劝道：“是呀，李老师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陈老师盯着呢，保证杜绝作弊行为。” 李峰身躯一震，胸脯一挺，执拗地说：“你们不要说了，我也分不清你们是好意还是歹意。我就是见不得阴暗见不得肮脏，做不来睁眼说瞎话。我说到做到，别的人不管，就盯住一个人，看他怎么闹鬼！” 说着，李峰径直进了考场，走到卜凡身后，拖来一把空闲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错眼珠地盯住卜凡的一举一动。 陈光照和刘宝英无可奈何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无法理解李峰的执着。 卜凡完全能够察觉来自背后的目光压迫，但是他心里异常冷静。 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必须稳住，完成考试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铃声响了，陈光照和刘宝英发放试卷，物理考试开始。 卜凡拿到试卷后，立刻忽略了背后的目光，时间紧迫，他不但要完美完成自己的答卷，还要协助初炫宇和窦浩然完美完成答卷。 他第一时间打开了七彩榜单。 学霸物理单科排行榜 1.刘雪英 2.成鑫 3.贾前程 4.王桂亮 5.卞黎明 6.孙永佳 7.…… 看着榜单，他心想：如果一眼能看多人的视野就好了。 接着，他听到一声“叮”的提示音，榜单上跳出一串字符： “是否启动多视野模式？” 他欣喜地选择了是。 他的视野分成了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里各有一份试卷。 同时可以看四份试卷，答案相同的自然不用说，照抄，答案有分歧的，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答案。 这些物理单科学霸，答题很快，没用二十分钟，选择题已经完成。 这期间，卜凡还顺便照顾了一下李峰的情绪，煞有介事地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当然他的这些演算过程也是抄袭某位学霸的。 卜凡在李峰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作弊而不被发现，实在有一种老鼠捋猫咪胡须的刺激。同时，卜凡有些理解李峰的执着，认为他是一位可敬的孤勇者，适当做一些表演，也算安抚李峰那颗嫉恶如仇的心。 李峰在卜凡背后，没放过卜凡的一举一动，有些动摇了，觉得可能错怪卜凡了。 卜凡伏案答题，一会儿凝神思索，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紧锁眉头，一会儿眉飞色舞。 谁看到这种状态的卜凡，谁能说他不是自力更生自己答题。作弊，压根不存在好不好！ 卜凡写下的答案，李峰能够判断一部分答案的对错，这一部分，卜凡几乎全做对了。 李峰忽然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是小丑，是小人，他都要讨厌死自己了。他是一个正经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他在严肃思考，是否向卜凡道歉。 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不是伪君子，不是小气鬼，他要做一个会道歉的谦谦君子。 打赌输了就输了，大不了大大方方学几声狗叫。 就在李峰坐立不安之际，在一次起立坐下的过程中，看见可凡的巨大巨丑的眼镜框里，隐约闪过一些字符。 李峰豁然开朗，忽然明白了症结所在：问题出在这副丑陋的眼镜框上面。他兴冲冲站起身，从卜凡的背后伸手去抓眼镜框。 ------------ 新高考时代 021爽到飞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等李峰的手抓住眼镜框，便被旁边伸来的手一挡，拨到了一边。 李峰一直死盯卜凡，陈光照一直留意李峰。 李峰想方设法搞卜凡，陈光照想方设法护卜凡。 李峰怒目而视，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陈光照压低声音反问：“你又在做什么？” 李峰有些得意地说：“我发现了作弊行为，要行使监考老师的职责。” 陈光照唱反调说：“我一直盯着，没发现任何作弊行为。况且你已经不是监考老师了，所谓行使监考老师的职责根本不存在！如果你安安静静待在这里，念在同事一场的情分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你，但是你现在扰乱了考场秩序，职责所在，我必须请你出去。” 这时，卜凡站起来，赔着小心对陈光照说：“陈老师，您能不能劝劝李老师，别让他盯着我看了，后背有人盯着，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影响我正常发挥。” 陈光照还没说什么，李峰抢着说：“呸！还恶人先告状了！影响你正常发挥？我看是影响你作弊了吧！快，老老实实把眼镜框交出来，那是你的作弊工具。” 卜凡急忙护住眼镜框，躲到陈光站身后说：“李老师，你不能因为打赌要输就打击报复我，打赌是您非要打的，不能怪我。” 陈光照点头帮腔说：“这个我可以作证，的确是李老师强烈要求打这个赌的，不能怪你！” “一天天的，你们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好好考试了？”孙玉强忍无可忍，再次发难。 “是谁不让考生好好考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威严地喝问之后，周海亮副校长带着几个小领导出现在考场门口。 他们并非恰好遇到，而是刘宝英悄悄摇来的救兵。 周海亮看到考场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直接霸气下达指令说：“先把李老师扶回去休息，他累了，有点精神错乱了。” 李峰叫道：“我不回去！明明有人作弊你们不管，你们在包庇作弊，你们在集体犯罪！” 跟随周海亮来的小领导们，不容分说涌到李峰身边，抱胳膊的抱胳膊，抬腿的抬腿，直接抬着李峰往外走。更有一个谢顶的胖子担心李峰说出更雷人的话来，直接用一只肥胖的手紧紧捂住李峰的嘴，让他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困兽般的悲鸣。 李峰被抬走了，考场里安静下来。考生们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全部暂时停止了答题。 周海亮清了清喉咙说，和蔼可亲地致歉说：“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打搅各位同学答题了，现在我们把祸害清除了，请大家安心答题，并预祝大家考出好成绩。” “不过我还需要占用大家一分钟的时间，澄清一件事，很重要。昨天数学考试时，李峰老师说发现了作弊行为，并报了案。警察到来后，经过调查并没有发现任何作弊行为。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昨天所有人都忘记了考场内有监控这回事，到今天早上我才猛然想起，急忙查看了监控。整个数学考试期间，所有同学都非常规矩，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作弊行为。” 周海亮说完就出去了，考场内再次恢复安静。 卜凡暗道好险，好在又一次有惊无险。 稳了稳心神，卜凡把心思收回到考试上。 没有了李峰虎视眈眈的监视，卜凡的思维确实灵活了不少，又尝试了一番视野的新的切换方式。 他保留了上方两个区域，用来切换各位学霸的视野。 将下方两个区域，作为视野逆向区域，左侧共享给初炫宇，右侧共享给窦浩然。 多区域多功能操作，实现了他抄袭学霸、初炫宇和窦浩然抄袭他同时进行。 卜凡觉得心情爽得要飞起，初炫宇和窦浩然也有同样的感觉。 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卜凡答完了试卷。过了十五分钟，初炫宇和窦浩然先后完成试卷。 到了此时，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又一门课程考试完美结束。 他忍不住想起了被抬出考场的李峰，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不知道李峰凭什么一口咬定他作弊了，难道是凭直觉吗？如果凭直觉，那么李峰老师的直觉也太厉害了些。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对李峰老师说一声对不起。 他承认，李峰老师是一个正直的人，认真的人。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李峰老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人。 只有卜凡自证作弊，才能还李峰老师一个清白。 显然，卜凡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的需求很简单，成为高考状元，响亮地打很多人的脸，他要听见好多声好听的狗叫声。 这一场考试，卜凡没有提前交卷，而是熬到考试结束的那一刻。 第一场考试，初次尝到“学霸视野”的甜头，他有些得意忘形，所以高调地第一个交卷。 现在，经过李峰的一番折腾，让卜凡意识到，必须低调，避免节外生枝，招惹来王峰、刘峰、张峰…… 当卜凡把试卷交到刘宝英的手里，刘宝英低声说：“这位同学，周校长让我转告你，能不能摘下这副搞怪的眼镜框。现在李峰臆想这是作弊工具，不戴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卜凡低声回答：“怎么没有坏处，坏处大大的。如果他怀疑，我就不戴了，岂不是说明我心虚，不是作弊工具，也坐实了作弊工具？” 刘宝英笑着说：“你这样分析也对。戴也好，不戴也好，你自己随意吧。至于李峰老师，周校长已经下了禁令，这几天他进不了这栋教学楼。” 卜凡对刘宝英粲然一笑，走出考场，边走边想：“这明明就是作弊工具，让我不戴了，我如何作弊？我的高分可是全指着它！” 猛然，他忽然想到，当他张泽春和他有一个四十八小时之约。到明天早上，就满四十八小时了，满了四十八小时，阿春哥会收回“学霸视野”吗？ 如果“学霸视野”被收回，剩下的考试他怎么完成？ 心塞。 头疼。 爽的飞起的心情，忽然间如同断线的风筝，一头从高空跌落。 ------------ 新高考时代 022系统加戏 紫色的，巨大的，材质仿佛低级塑料，谁见了第一感觉就是辣眼睛的眼镜框，有谁知道这是一件足以让考生们疯狂的宝贝。 卜凡戴着它招摇过市，招来一束束厌弃的目光。他真的很想把“学霸视野”的神奇之处公之于众，让他们羡慕，让他们嫉妒，让他们恨，人人恨不得将“学霸视野”据为己有。 自然，卜凡不能真的这样做，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有些锦衣必须夜行的时候才能穿。 卜凡到达2号教学楼东侧出口，初炫宇和窦浩然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们可没有耐心在考场干耗着，答完试卷就交卷出来了。 刚刚进行了一次完美考试，他们正处于一种精神亢奋、无限膨胀的状态。 看到卜凡到来，他们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初炫宇刚刚抱住卜凡，就被窦浩然拉开，窦浩然抱了上去。 对于两人你争我夺地拥抱，卜凡着实嫌弃，他把窦浩然推开，喝道：“你们俩别和爸爸来这一套，多大了，还要爸爸抱？谁也别过来了，一个个臭烘烘的，谁乐意抱你们！” 初炫宇笑嘻嘻地说：“我们这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呀，原先做梦我都不敢想的事，你帮我在现实中实现了，我爱死你了凡哥！” 卜凡听了，肉麻地打了一个寒战。 窦浩然心满意足地说：“从小到大，我也会做梦考高分的，可是现实中一次也没实现，单科成绩从来没有突破70分。话说昨天的数学、今天的物理绝对破纪录。” 卜凡笑着说：“那是必须的，70分算什么，起码95分以上。” 旁边有认识三人的考生，听了三人的话，禁不住侧目而视：好大的口气，全然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卜凡三人热热闹闹说着话，来到了校门口，发现大门外一片绿色之中，多了一抹醒目的白色。 那是几十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人人戴着紫色眼镜框，横七竖八举着七八面色彩斑斓的横竖，上面写着： “我凡不作弊，作弊不我凡。” “诬陷者死，诽谤者亡。” “信我凡者得天下，信我凡者得永生。” …… 窦浩然惊喜叫道：“哎哟喂，凡哥，是你的美强惨粉丝团。” 初炫宇惊叹道：“她们的消息可够灵通的，这是来替你鸣不平了。” 卜凡却有些迷惑，不知美强惨粉丝团为何物。 “学霸视野”忽然给出提示： “美强惨粉丝团相关记忆包已于昨天午夜发放，由于不知名原因，未能与你的原有记忆融合，请问是否现在融合？” 卜凡选择了否，这是拥有了“学霸视野”以来，接收到提示后第一次选择否，然后在心里问了一句：“为什么忽然冒出一个美强惨粉丝团？” “学霸视野”给出了一句非常人性化的回答：“系统为你加戏，这是好事呀！” “系统加戏？系统加戏什么鬼？” 他又抛出了问题，这次“学霸视野”却开始装死，任卜凡又追问了两次，就是不肯做任何解答了。 再看初炫宇和窦浩然，两人正在对粉丝团成员品头论足。 “哦哦哦，奶娃娃汪爱武来了。”窦浩然说。 初炫宇笑着说：“那天她还说你不如凡哥一根脚趾头的。” “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窦浩然说着，一指远处一个高个女生说，“想不到大学霸也来了，真爱粉呀！” 不用问，两个家伙又被毫不知情地植入了记忆，并且融合得很好。 卜凡不由在心里连连叹气，系统加戏，好大的手笔，要牵扯这么多人配合。 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样一个美强惨粉丝团如此高调地声援他。 白衣少女和绿一色的家长泾渭分明，绿一色家长甚至有些嫌弃她们，刻意和她们保持距离。 卜凡的对门王雪芹横看竖看这些追星的孩子不顺眼，尖声评论说：“你说你们年纪轻轻，干什么不要，非要做追星这么肤浅的事？” 她的话犯了众怒，几十把眼刀劈向了她，不够她皮糙肉厚，显然不怕眼刀劈，继续发表观点说：“你们追的这个星，演过什么电影、电视剧？获过什么国际大奖没有？虽然是星，学习成绩肯定很一般，不要让也不会被怀疑作弊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不说别人作弊，偏偏说他？” “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查过吗？你知道真相吗？你不能这样说我们家卜凡！” 一个清脆的声音抢白说，却是一个女生忍不住发声了。 这个女生叫汪爱武，娃娃脸，齐耳短发，下巴底下带着一丝儿婴儿肥，看上去甜美而娇嫩。 “卜凡？第十一中学的卜凡吗？”王雪芹有些不相信地问。 “对，就是第十一中学的卜凡同学。”汪爱武回答，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自豪。 王雪芹听了老母鸡似的咯咯咯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笑了半天，她才喘着气说：“哎哟俺的娘哎！竟然是他，我家邻居废物卜凡！你们追他？还不如追我儿子呢，我儿子可是响当当的学霸，不比追一个大学渣有档次？” “你家儿子算哪根葱？求着我们追我们也不会追！你以为随便一个人我们就会追？太小瞧我们啦！”汪爱武要被气死了，咬牙切齿，拍手跺脚。 汪爱武身边的一个瘦高个女生轻声一笑说：“爱武，你这样跟她说，她不会明白，我给她仔仔细细安利安利。” 她叫刘雪英，就是卜凡看到的数学单科学霸榜和物理单科学霸榜排名第一的刘雪英，只听她思路清晰地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们成为卜凡的铁粉，也是有原因的，并非你们以为的无脑追星。” “卜凡不是星，而是活在我们身边的美强惨。” “什么是美强惨？” “所谓美强惨就是一个人颜值高、能力强、命运惨，三者集于一身，缺一不可。美强惨一般是小说中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难得一见。” “而第十一中学2097级二班的卜凡同学，恰好把三项全部占全了，全市一多半的女生是他的粉丝，大家亲切地称他为身边的美强惨，或者活体美强惨。” 王雪芹插话反驳说：“我觉得你们言过其实了，我看着卜凡长大，最了解他了。” “说他颜值高，这一点我承认，他长得确实好看，不过也只是好看。” “说他能力强，直接是无稽之谈，一个能力强的人，怎么可能次次考试成绩吊车尾？” “还有命运惨，他有爸有妈，吃喝不愁，哪来的惨？” ------------ 新高考时代 023解说美强惨 自己的偶像被人一而再地贬低，美强惨粉丝团成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用喷火的眼睛注视着王雪芹。 王雪芹意识不到危险，反而有些自得，认为自己正在办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帮这些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透过虚妄看清偶像的真面目。 “这位大妈，听你这么说，说明你对我凡的了解很片面！”刘雪英不遗余力地解说道，“首先说颜值，你完全低估了我凡颜值达到的高度。他似乎知道遗传密码，专门挑着爸妈的优点继承，成为他们家颜值最高的人。将我凡的颜值放在整个社会层面比较，他至少超过了99.99%的现有人类。” “你这个牛皮可是吹大了！”王雪芹再次打断刘雪英的话，“颜值超过99.99%的现有人类，具体数据都有了，是哪个人哪个部门统计出来的？” 刘雪英耐心解释说：“这只是一种说法，说明我凡的颜值不是一般的高。哪里会有人真地去统计这个，这得多大的工程，又是多么无聊的事！” 王雪芹较真说：“没有统计，话就不能乱说！” 汪爱武白了王雪芹一眼说：“吹毛求疵！” 刘雪英直接无视了王雪芹的抬杠，继续讲解：“我凡的脸能打，大长腿能打，身材比例能打，可以说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能打，他满足所有年龄段女人关于男人的想象，他是真正的男神。” “你不能这样说，他不是我心目中的男神！”王雪芹找碴挑刺，高声叫道。 “行，你是一个例外。”汪爱武抢白了一句。 刘雪英笑笑继续讲解：“再说我凡的能力强。我个人认为，学习成绩仅是很小的一个方面，学习成绩好坏并不是评判一个人能力强弱的标准。我凡的学习成绩不太好，但是瑕不掩瑜。” “我凡运动能力强。他拥有极高的运动天赋，擅长任何一种他所能接触到的运动项目，不论足球、篮球、乒乓球，还是滑冰、轮滑、滑板，只要我凡一上手，很快就做得有板有眼，成为高手。他是一个运动天才，选择任何一项运动做职业，他绝对能成为世界冠军。” “我凡的动手能力强。没有他不会做的饭，没有他不会修的电器，没有他不会玩的游戏，没有他做不好的家务……有人说，他除了不会生孩子，别的啥都会，简直就是一台万能机器人。” 王雪芹听到这里，不以为然地说：“说了一大堆，都是没有用的能力，没有一件能让他考高分上好大学的！” 汪爱武愤慨地说：“你这个大妈除了吹毛求疵，就是吹毛求疵！你想说学习不好，就不算能力强是吧？我凡以前也是做过学霸的人，证明他学习能力方面没问题。” 刘雪英附和说：“对，我凡曾经当过学霸，就证明他的学习能力也是强的，至于为什么从学霸成为学渣，就是接下来要说的惨了。” 汪爱武抢着说：“我说说我凡的命运惨，我凡的命运惨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一是学习成绩惨。进入高中以后，几乎没有过渡期，我凡一下子从学霸变成了学渣。不是我凡不努力，而是他似乎遭受了诅咒，学习毫无效率，就算天天趴在书本上也于事无补。” “二是天天做噩梦，这也是导致我凡学习成绩糟糕的一个重要因素。一个关于错过高考的噩梦，从升入高中的那一天，他一做就是三年。天天夜里重复同一个梦境，他没有崩溃没有精神失常已经是奇迹。有人说他得了严重的高考恐惧综合症，为此他看过医生吃过药，还经常找心理咨询师做心理疏导，可是一点儿用处了没有。” “三是经常遭受无妄之灾，被人打闷棍敲黑砖。他那份众多，很多男生把他当成假想情敌。因为他武力值极高，少有人敢跟他正面刚，所以很多人只能开黑，暗戳戳地下黑手。” 汪爱武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说话间眉飞色舞，骄傲和自豪不言而喻。 王雪芹听了一个大概，可是并不认同她们的话，阴阳怪气吐槽说：“说白了卜凡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倒霉蛋，你们的口味可真重，居然喜欢这种调调的，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奇了大怪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对王雪芹一而再的出言不逊，一位名叫王小敬的女生跳了出来，叉腰瞪眼，大声怒怼：“我凡招你惹你了，还是我们招你惹你了，一大把年纪的你，毫不知道尊重是何物，三番五次地针对我凡，针对我们！你信不信我回去把你家祖宗八代都扒出来，公示给大家，让大家见识见识你们家究竟有多么高贵，才可以如此傲慢、无理、刻薄！” 王小敬长得人高马大，直接把王雪芹吓了一跳。王雪芹凭直觉认为王小敬说得出做得到，尽管还有很多怪话要说，但是果断闭嘴，憋了回去。 刘雪英耐心地进一步解释说：“我凡美，所以我们欣赏他；我凡强，所以我们膜拜他；我凡惨，所以我们心疼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可以不懂我们的喜欢，但是请你们不要质疑我们的喜欢，更不要诋毁我们的喜欢。” 王雪芹被王小敬强势勒令闭嘴，终究憋了一肚子不服，忍不住轻声嘀咕说：“智障者崇拜窝囊废，也算是绝配！” 不想这话被王小敬听到了，她忍无可忍，上手揪住了王雪芹的头发，喝骂：“你说我，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你竟然敢谩骂诋毁我的偶像，我忍不了了，忍不了了！” 王雪芹尖叫着伸手去抓王小敬的头发，够不到，却够到了王小敬的脸，实实在在抓出了几道血印。其他粉丝团成员看到了，也纷纷下了场，拽胳膊的，抱腿抱腰的，还有挠脸的，扭腰上软肉的，更有拍一巴掌踹一脚的。 汪爱武和刘雪英就趁机踹了两脚捣了两拳，这个大妈可真的讨人嫌，搞几下出出气也好。 一众美强惨粉丝团成员群殴王雪芹嗨得不行，王雪芹可就惨了，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卜凡正在犹豫要不要见见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粉丝，他不知道如何和这些粉丝相处。 他远远地看见粉丝团方向一阵骚动，只听到有人在乱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有热闹谁会不看？人们开始向那个方向聚集。 初炫宇和窦浩然一人拽着卜凡一条胳膊，向前冲去。 窦浩然说：“快快快，应该是你的粉丝打起来了，估计只有你才能叫他们停下！” 在初炫宇和窦浩然的拉拽之下，卜凡身不由己地奔跑起来。 这时，“学霸视野”再次给出提示： “美强惨粉丝团相关记忆包至今未与你的记忆融合，请问是否现在融合？” ------------ 新高考时代 024阅读式融合 卜凡想：“融合就融合吧，当下要平息粉丝事端，也该了解粉丝团的相关情况，否则无的放矢。” 转念之间，他选择了是，只觉得眼前一花，置身于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厅里。 这里是灯具的世界，灯具的海洋。天花板上，挂满五花八门的吊灯，仿佛倒长的繁茂的热带植物；墙壁上立柱上，安装着各式各样的壁灯，闪耀着珠光宝气；地板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地灯、射灯，摆放着千奇百怪的台灯…… “欢迎来到大光明帝国。” 身后有人热情洋溢地说了一句欢迎辞，卜凡回头一看，一个身穿正装的人站在不远处微笑，牙齿雪白，脸蛋漆黑。 卜凡惊叫：“您是我梦里的那个监考老师。” 此人正是那个监考老师，名叫荒原，听到卜凡问，便故弄玄虚说：“我是你梦中的监考老师，又不是那个监考老师。你的梦是梦，也不是梦，可以说是一种现实，也可以说不是现实。” 卜凡懵懂地摇头，表示不懂。 荒原面露悲悯说：“你不懂实属正常。如果你懂了，那就出问题，出大问题。不懂好，不懂最好！” 卜凡面对神神叨叨的荒原有些无可奈何，试探着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荒原说：“差点儿忘了正事！你需要融合一些记忆，你可以在这里融合。先融合记忆吧，等你完成后，我再来为你做向导。” 说完，荒原便慌里慌张走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灯海深处。 卜凡暂时放心心中的许多疑问，左右看看，大厅里只有各种灯具，并不见椅子萨法之类的坐具，低头看看，地板一尘不染，便直接席地而坐，准备融合相关记忆。 这时，他才发现，“学霸视野”早已给出一条提示，等待他选择。 “目前仅能提供两种记忆融合方式。” “第一种，亲历式融合：将相关记忆中的事件亲身经历一遍，形成记忆；” “第二种，阅读式融合：将相关记忆事件以文字呈现，通过阅读形成记忆。” “请做出选择：A：第一种；B：第二种。” 【友情提醒】亲历式融合，过程真实，体验度高，故而形成的记忆深刻，与原有记忆密不可分；阅读式记忆，过程感受一般，体验度低，全程仿佛旁观者，能看清全貌，形成的记忆与原有记忆泾渭分明。 卜凡几乎没有思考便选择了第二种，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当下，他需要做一个旁观者。 做出选择后，卜凡发现手里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封面上写着：“美强惨粉丝团记忆修正飞页集”。 落款是“新高考时代项目组第11编剧工作室出品”。 打开第一页，卜凡开始阅读。 【编剧阐述】样本人卜凡，编号222，对于我等小编剧来说，几乎成了一个噩梦的符号，一旦与之搭边，便意味着无休止的加班，无休止的消耗脑细胞，无休止的修补硬掰剧情造成的硬伤。 最初，仅有背景人卜凡。我花费了不足五分钟，完成了他的设定：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一个学习刻苦认真的学霸，成绩稳定，高考发挥正常，获得较高分数，被一所一流大学录取。关于他的剧情清爽而简洁，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平安顺遂。 只是在设定他的容颜的时候，我一时心血来潮，参照了自己心目中男神的形象，没想到，留下了隐患。 忽有一天，一个菜鸟神使走马上任，带领他的团队参与“新高考时代项目”，脑袋抽筋，看中卜凡的颜，直接选用他，由背景人升格为样本人，编号222，对应人性测试“废品养成计划”。 “废品养成计划”，顾名思义，采取各种手段，务必把样本人卜凡养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品。 由于当初的背景人卜凡是由我设定的，所以样本人卜凡的“废品养成”设定也指定我完成。 接了该项任务后我无比头疼，一天谩骂菜鸟神使无数次。 难点一：背景人升格为样本人，工作量极大。背景人的设定是粗线条的，我当时仅用了五分钟；而样本人的设定需要非常细致，我足足花费了五天五夜才勉强完成，耗尽了心血。 难点二：学霸变学渣，并且一直渣下去，并且杜绝东山再起的可能。原设定卜凡是学霸，如何丝滑地变为学渣是一个技术问题。同时，还要让卜凡丢掉学霸光环，从内心里认定自己是学渣，这也是一个技术问题。所谓废品，必须从内到外完全废，才能成为合格的废品。幸亏本编剧还有一定的小聪明，利用一个噩梦，完美解决了这两个技术难题。 正当“废品养成计划”接近尾声，就要检验成果的时候，菜鸟神使的脑袋再一次抽筋，武断终止“废品养成计划”，开启“精品养成计划”。 剧本修正的任务，又落到了我的肩上。 要把一个即将成为废品的人，打造成精品，其难度不是一般地高。 “美强惨粉丝团”的创意受到“泛娱乐时代”项目的启发，旨在利用粉丝团的狂热的支持和膜拜，挽起卜凡即将掉在地上任人摩擦的自尊。 卜凡的颜值能打，很容易吸引女生的注意，于是许多女生遇到他后便成为他的颜粉，他的颜粉越来越多。 他的粉丝们不甘心自己的偶像是绣花枕头，不遗余力地挖掘出了潜藏在卜凡身上的强和惨，于是卜凡的“美强惨”形象成型，受到更多女生的追捧。 “美强惨粉丝团记忆修正飞页集”是我为了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迈出的第一步。 目前只能说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我对自己的编剧能力也失去了信心，不知道能不能将样本编号222变废为宝。 卜凡读到这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已经知道，他就是样本编号222，他的连续三年的噩梦，竟然是拜这个小编剧所赐。 他非常震惊地得知，自己居然是一只小白鼠，全然身不由己。 需要他做学霸的时候，他便是学霸。 西药他做学渣的时候，他便是学渣。 成为废品或者精品，完全不可能出自他自己的本意，稀里糊涂成了废品，迷迷糊糊又向精品转变。 卜凡翻开了第二页，看见了飞页正文。 他全身心投入阅读，希望发现更多线索，关于自己，关于这个世界。 ------------ 新高考时代 025荒原的帝国 卜凡在短短的却充满牢骚的编剧阐述里，找出了一些关键词： 样本编号222 样本人 背景人 新高考时代 菜鸟神使 人性测试 废品养成计划 精品养成计划 剧本修正 整整九条关键词，每一条关键词都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也是一条关键的线索。卜凡觉得，一旦自己全部破解这些关键词，他便能够看清自己所在的世界，同时再一次认识自己。 编剧仅有一页纸，飞页正文却有三百多页。卜凡认为在接下来的阅读中，会找到更多的线索，帮他拨开迷雾，看见真相。 然而，在他阅读完所有的文字后，却再也没有发现一条线索。 文字阅读完，手中的册子再次分解成无数字符，没入卜凡的额头，成为独立于原有记忆之外的记忆：近三年来，卜凡的粉丝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无论卜凡的学习成绩如何垃圾，她们都不离不弃，并且欣赏他，膜拜他。 卜凡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酸楚，有温暖，有悲凉，有欢欣…… “融合完成了吧？”荒原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卜凡身边，“让我猜猜你选择了哪一种融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你不会是用了阅读式融合吧？” 卜凡仍旧坐在地上，修正飞页给他带来的激荡心情还没平复，他看着荒原，点了点头。 “呀，还真是！快说说，你为什么选择这种，我们猜测你会选择亲历式融合的。”荒原的语气表达了意外，但是他的表情却包含了一种理所应当。 卜凡言简意赅地说：“直觉。” 荒原愣了一下，喃喃说：“又是该死的直觉！” 卜凡疑惑地望着荒原问：“怎么说？” “哦，没什么。”荒原显然不想继续原先的话题了，顾左右而言他，“你是第一个来我的大光明帝国作客的样本人，你荣幸不荣幸？自豪不自豪？” 卜凡毫不客气地摇头说：“不荣幸！不自豪！” “真是一个不懂配合的小家伙！你假装荣幸自豪，咱们皆大欢喜，岂不是扫别人的兴致更好？”荒原自顾自地说，“我也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既然来了我的大光明帝国，我就勉为其难带你参观参观。” “可是我不想参观！”卜凡断然拒绝，有点儿生硬地请求说，“我的粉丝还在打架，我必须回去平息他们的争端。我想你能送我回去，请送我回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你在这里停留多久，回去时仍然还在你来时的时间点上，不用担心错过了什么耽误了什么。”荒原似乎非常希望卜凡参观他的大光明帝国，打消了卜凡的顾虑后，又抛出诱惑，“你如果珍惜这次来我大光明帝国的机会，送你回去之前，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并不是任何问题，而是我从你许多想问的问题中选择一个回答。” 卜凡沉默不语。 荒原有些急切，继续引诱说：“有些问题我是不可以回答你的，但是只要你参观了我的大光明帝国，我就可以选择一条不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回答，你可是稳赚不赔呀！” 卜凡慢腾腾站起身说：“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我就参观参观，你头前带路吧！” 荒原一听，立时眉开眼笑，殷勤说：“好嘞！卜凡同学，请这边走！” 说完，荒原轻快地走在前面，卜凡跟在后面。 灯具太多太耀眼，卜凡早已眼花缭乱，人都麻了。 荒原兴高采烈，侃侃而谈：“这里是全宇宙最大最全的灯具城，号称大光明帝国。凡是宇宙内存在的灯具，在这里你都能找得到。” 卜凡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荒原有些不快地问道：“你是不是不信？” “有点。”卜凡没有否认。 荒原觉得受到了侮辱，叫阵说：“这样吧，你如果说出哪一种灯具这里没有，我就奖励你一个终身光明！” 卜凡问：“什么是终身光明？” “你这一辈子所需要的灯具我全包了！”荒原慷慨地拍着胸脯说。 卜凡说：“好诱人的奖励，我想问一下，能不能把灯具换成钱？” 荒原严肃地说：“不要和我谈钱，我只谈光明！” 卜凡很无语，这人也算是自说自话自成规则的典范了。他想了想说：“目前我肯定说不出，这个悬赏长期有效吗？” 荒原豪爽地说：“行，对你长期有效！” 大厅似乎无穷无尽，灯具也似乎无穷无尽，卜凡早已审美疲劳，任凭多么设计巧妙、做工精致的灯具，进入了他的眼中，都不会激起任何波澜。 可是荒原依旧兴致不减，不住声地高谈阔论：“你肯定不知道，这么一个史无前例全宇宙绝无仅有的大光明帝国，全凭我一人之力缔造。而我，只是一个农民，没有什么根基，没有什么文化，竟然做成了许多有根基的人有文化的人做不成的事！” 荒原说到这里顿了顿，满怀期待地看着卜凡，就差对卜凡喊话：“快夸我！快夸我！” 卜凡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这些灯具以及荒原的创业故事，与他毫不相干，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 荒原说话的时候，卜凡早已开了小差，荒原说十句话，卜凡半句话也没听进去。荒原没有等到卜凡的夸奖，看到卜凡懵懂的样子，豁然醒悟自己就算诱导得更露骨一些，也很难让卜凡开窍，如他所愿拍出五彩缤纷的彩虹屁。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对牛弹琴，牛之可恨在于听不懂琴音，牛之可怜在于无福消受琴音之美妙。 不可与夏虫语冰，夏虫可恨在于不知有冰，夏虫之可怜在于无缘邂逅冰。 此时的荒原看卜凡，就像看见了对牛弹琴的牛，就像看见了不可与夏虫语冰的夏虫，可恨是真可恨，可怜也是真可怜。 本来，荒原想着如果卜凡让他心里熨帖，他不介意额外赠送卜凡几个问题份额。对他而言，回答一个问题与回答几个问题没有多少区别。 荒原叹息一声，决定中断参观，按照原先的计划，他是要带着卜凡走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的。可是遇到这么一个不识趣的人，他已经意兴阑珊了。 他停住了脚步，对卜凡说：“你可以提问了。你可以提出三个问题，我选择其中一个回答。” 卜凡想了想说：“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样本人、背景人？第二个问题：菜鸟神使是谁？第三个问题：什么是人性测试？” 荒原公事公办地说：“第一个问题是两个问题，去掉一个，重新提问。” 卜凡只得说：“第一个问题：什么是背景人？第二、第三个问题不变。” ------------ 新高考时代 026打劫绑架畅想 荒原故作高深地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我选择回答第二个问题。” 卜凡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家伙绝是故意的！你明明要回答第二个问题，却非要我修改第一个问题，这不是找别扭吗？” 荒原似乎洞悉卜凡的想法，嘚瑟地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地说道：“菜鸟神使，应该是指第九神使张泽春！别的神使都是老牌神使，只有他刚做神使不久。” “张泽春，阿春哥？”卜凡吃惊地问道。 “对，就是他！忘了你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荒原说。 “不是一面之缘，是两面之缘。”卜凡纠正说。 “一面、两面都一样的，没啥区别。”荒原不以为然地说完，忽然伸出双手握住卜凡的肩头，使劲一扳，卜凡的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又使劲一推。 卜凡的眼前重现骚乱的人群，他在初炫宇和窦浩然的拖拽下奔跑。 再次看到穿白裙戴紫色眼镜框的粉丝们，因为那些记忆飞页的缘故，他感觉分外亲切。 汪爱武、刘雪英、王小敬……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承载亲切的名字呼之欲出。卜凡已经知道，粉丝团成员大多数是高考生，心里不由为她们担忧。 初炫宇和窦浩然猛然觉得手里一轻，卜凡开始发力狂奔，变为拖着他们两人奔跑。 到了粉丝团战圈的外围，卜凡大声疾呼：“饭团们，不管有什么事，咱们一律等高考结束再说！现在，听我号令：一二三，跑！” 美强惨粉丝团成员听到卜凡的声音，就仿佛听到了圣旨一般，二话不说，纷纷脱离战圈，四散而去。 仅仅过了十几秒钟，粉丝们便一个不剩地全部离开了现场，显出了躺在地上打滚的王雪芹。 只见她披头散发，鼻青脸肿，一边打着滚，一边呜呜乱叫。她被打蒙了，还没意识到，她的敌人已经逃之夭夭。 窦浩然看看这种局面，问道：“凡哥，我们怎么办？” 卜凡看了一眼王雪芹，克制住了扶起王雪芹的冲动，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跑！” 没有人知道，在卜凡动了扶王雪芹的念头之时，“学霸视野”快速播放了一段影像，恰是演示卜凡扶了王雪芹的一种可能性： 王雪芹非但没有感激卜凡，反而一口咬定是卜凡怂恿并纵容粉丝们殴打她。她不依不饶，报了警。卜凡三人被带到警局做笔录、调解等一系列程序完成以后，下午的考试早已开始了半个小时，他们三人失去了参加的机会。 三人跑出十几米之后，听到王雪芹在身后呼喊：“卜凡，我看见你了，你不要跑！我和你没完！” 卜凡三人谁也没说去哪里，但是他们的脚非常默契地带他们进了“绮园”，来到了紫藤长廊。 紫藤长廊上一如既往，紫藤花开得如火如荼。 “好险！差点儿就被王大妈缠住！”卜凡拍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窦浩然附和说：“看得出来你打算去扶她的，我正要劝你不要去，你就自己改变主意了。这种大妈找不到正主，很容易迁怒于人，赖上别人的。” 初炫宇也说：“幸亏凡哥反应快，跑得及时，不然被她黏上，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卜凡感叹说：“我忽然发现，一天天地，怎么这么多事！想安安静静参加一次高考也不容易，竟然有这么多坑，一不小心就要掉进坑里。” 初炫宇感同身受地说：“我也这么觉得，总担心不能顺利完成高考。毕竟，我非常想看到成绩出来以后，那些瞧不上我的人一个个被惊呆的样子。” 窦浩然说：“可惜呀，语文考得太差了，却不能更改了。如果语文考试也得到高分，那就真正完美了！凡哥在语文考试的时候，就能想到分享的办法该有多好！” 卜凡望着窦浩然，一阵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呸！正气哥，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凡哥能和我们有福同享，已经够义气了，你还嫌不足，埋怨凡哥这个那个的！”初炫宇生气地说。 “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埋怨凡哥的意思。”窦浩然急忙辩解说。 卜凡有些言不由衷地说：“就算埋怨了也没事。现在的问题是：明天咱们能不能用上‘学霸视野’还两说着。” “哎呀，凡哥别生气，是我混蛋，说错话了。你可千万不要赌气不管我！”窦浩然错会了意，恳求说。 “我没有赌气！如果我生你气，会揍你一顿，但是不会暗戳戳地动小心眼对付你。”卜凡一本正经地说，“我应该和你们说过，阿春哥给我眼镜框的时候，和我有一个四十八小时的约定：我必须把眼镜框戴够四十八个小时，吃饭睡觉也不能摘下来。但是我们没有约定，时间满了四十八小时在之后，我可以继续戴，还是必须归还给阿春哥。” 窦浩然思索说：“你说过这个约定。你这么分析，还真是个问题。就怕这个阿春哥故意让你尝到甜头，然后收回眼镜框，如果你想继续用，他就会提条件，并且这个条件肯定低不了。” 卜凡的脸色变了变，说：“正气哥分析得靠谱，有这个可能。” 初炫宇不以为然地说：“反正眼镜框现在在你手里，不归还他就是，他怎么证明眼镜框是他的。” 卜凡摇头说：“如果他想收回的话，会有无数的办法收回，只靠耍赖恐怕不行。” 窦浩然分析说：“现在眼镜框事关重大，不止对你，对我和初炫宇也是。我们终于鼓起了劲头，要做一次学霸给所有的人看，如果眼镜框保不住了，一切都是空谈。我们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保住眼镜框，直到所有考试全部完成。” 卜凡说：“我们可能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也许我只要向张泽春提出请求，多使用眼镜框十二个小时，他会痛快答应。” 初炫宇说：“正气哥说了，事关重大，我们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很简单，万一他不答应呢？我们要万无一失！” 卜凡忽然想到了小编剧对菜鸟神使的吐槽，脑袋抽筋。真的说不好他会不会答应，脑袋一抽筋，可能痛快答应，也可能果断拒绝。 一时间，卜凡没了主意，问初炫宇说：“你有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那是当然！”初炫宇意气风发地说，“明天一早，我和正气哥在凡哥楼下等着。如果那个阿春哥出现，咱们先礼后兵。他同意凡哥延长使用眼镜框十二小时的请求还好，如果不同意，我们拒绝归还，他一个人，咱们三个人，他肯定抢不过我们。” 卜凡又提出一个顾虑说：“就算他抢不过我们，但是他可以举办我作弊呀！正好那个李峰怀疑眼镜框了，他一举报一个准。” “那……”初炫宇把心一横，咬牙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打晕了他，先把他困在一个地方一个时间，等他什么时间老实了，我们再放了他。” 卜凡沉吟说：“这倒是一个办法，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他，就怕他不肯好好说。” 窦浩然插嘴说：“人都在咱们手里了，还怕他不说吗？这个交给我，让他坐飞机、老虎凳，还不行就辣椒水伺候！” 初炫宇兴奋地问：“我们这样做，算打劫吗？” 窦浩然欢快地回答：“不但算打劫，还算绑架。” 初炫宇故作烦恼地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坏人，好不无奈呀！” “切，没看出你无奈，我倒是看出了你非常期待！”窦浩然揶揄说。 “好可怕，我居然期待做一个坏人！”初炫宇说。 “我也是，也许这是我们的本性吧。”窦浩然说。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欢乐没有感染卜凡，他一直在凝眉沉思。 过了好了一会儿，卜凡似乎最终做出了决定，沉声说：“看来只能这样办了。不过到时候，咱们下手千万不要太重了。我们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到最后，他会原谅我们的，将心比心，不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这样做的。不过……” “不过什么？”初炫宇问。 卜凡不太肯定地说：“我怀疑阿春哥有超能力。万一他有，我们怎么办？” ------------ 新高考时代 027外挂小程序 “超能力？”窦浩然不假思索地说，“不怕，一碗黑狗血就能搞定！” 初炫宇问：“可是我们去哪里搞黑狗血？” 窦浩然说：“暖冬小筑，那里有一条纯黑公狗。” “杀狗取血好残忍。”卜凡皱眉说。 窦浩然说：“取点儿血，不必杀死狗狗，过后给它几根鸡腿补补。” 紫藤长廊下，紫藤花开得如梦似幻。 不凡三人一扫郁闷，意气风发，豪情万丈。那时，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他们兄弟三人在一起，没有办不成的事，没有过不去的坎。 卜凡回到家，卜赋、林丽不在，餐桌上留了一张便条。 “凡子，我们去医院产检了，结束后我们去吃个烛光午餐，午饭你自己解决。另：别给我们惹麻烦！” 没有落款，从字迹可以看出，这是林丽的手笔。 卜凡没有生气伤心，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觉得爸妈就算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他也能够承受。 一碗方便面，加一根火腿肠两颗鸡蛋，卜凡解决了午饭。 设置好四种闹钟，卜凡躺到床上，脑袋刚碰到枕头，便呼呼睡着了。 “欢迎来到大光明帝国。” 卜凡听到一句熟悉的问候语，便已经再次置身于林林总总的灯具之中。 荒原下呵呵地站在千万盏灯光的照射下，皮肤越发黑的醒目，牙齿越发白色眩目。 “亲爱的卜凡同学，我做向导，请参观大光明帝国！” 荒原再次发出参观邀请。 卜凡有些不耐烦地拒绝说：“上午不是刚参观了吗？免了吧。” 荒原在心中暗暗叹气，他又给了卜凡一次机会，可是他愣是不接。 卜凡问：“今天中午又不是高考迟到的梦呀？” “做三年了还没做够？”荒原问，“我怀疑你有受虐倾向。” “什么受虐倾向？我这是习惯成自然！”卜凡言辞激烈地问，“监考老师，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处心积虑地让我重复做同一个梦是何用意？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变成一个废品了吗？痴心妄想！”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荒原老奸巨猾地呵呵笑，“这次来，是给你传个话。你戴的眼镜框不是普通的眼镜框。” 卜凡插话说：“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已知道。” 荒原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那你肯定不知道，它是‘学霸视野’小程序的外置装置。是还是不是？” “是。”卜凡不得不点头称是。 荒原继续说：“那你肯定不知道，要成功安装‘学霸视野’小程序，需要佩戴外置装置四十八个小时，这四十八小时被称为‘程序浸润接纳期’。是还是不是？” “是。” “大声点，我听不见。” “是。”卜凡抬高了音量，内心非常憋屈。但是他心知肚明，要想从荒原身上获取更多信息，必须忍受这种憋屈。 荒原成功打击了卜凡，内心充满愉悦，他说：“你肯定不知道，‘学霸视野’外挂小程序安装之后，可以独立运行，眼镜框作为外置装置，可以摘除了。是还是不是？” “是！”卜凡这次学乖了，回答的声音很大，他期待荒原后面的话。 可是，他等了大约半分钟的光景，荒原却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卜凡等不及了问：“那个黑脸老师，您怎么不往下说了？” 荒原不怀好意地摊摊手说：“说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卜凡说：“您还没说如何安装‘学霸视野’外挂小程序，也没说往哪里安装。” 荒原高深莫测地说：“时机到了，你自然知道。” 卜凡想了想又问：“明天早上阿春哥会来见我吗？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别告诉我您不知道。” 荒原继续保持高深莫测的模样，悠然说：“是，我们算一伙的。但是至于他明天早上见不见你，可能见，也可能不见，只有你的阿春哥自己才知道。” 卜凡这次完全可以确定，荒原在戏耍自己，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拒绝参观绝对是不明智的，于是，他说：“现在我想参观一下，您可不可以带我参观？” “晚了，你该回去了！” 荒原断然拒绝了卜凡的请求，接下来，卜凡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发现醒在自己的床上。 正在回想消化梦中的一切，耳边响起了荒原的声音：“还别说，近三年，一千多次，我们也习惯成自然了，一天不陪你重复那个破梦，便好像丢失了什么。” “还有你要记好了，我不是黑脸老师，我是大光明帝国的缔造者荒原，鼎鼎大名的。大光明帝国，又被人称为‘无影城’，千千万万的灯照耀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影子。” 卜凡急忙环顾四周，并不见荒原的踪影，但是他确信那是荒原的声音，从梦境追到了现实。 闹钟设置的叫醒时间还没到，卜凡却睡不着了，干脆起床。 坐在床沿上，看着床头柜上一排四个闹钟，忍不住傻笑：每一次认认真真设置闹钟，到头来，却一次也没有用上它们。 致电初炫宇、窦浩然，约他们老地方见。 卜凡在紫藤长廊下坐了没有五分钟，初炫宇和窦浩然就勾肩搭背走来了，他们的鼻梁上赫然都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框。 不用卜凡询问，初炫宇已经不打自招：“今天中午忽然有个传言传疯了。说这种大号的眼镜框是学霸的标配，戴上它考试，能够超常发挥，考试成绩提升20%以上。” 卜凡笑着说：“那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窦浩然说：“别人都戴了，我们不戴，岂不是显得很另类？再说，我们戴上了，也好向凡哥看齐！” 卜凡却不领情，傲娇地一撇嘴说：“拉倒吧，早也不见你们和我看齐，倒是我的粉丝们早早和我看齐了。” 然后，三人围在一处，做了一番比较，要说最丑，仍然非卜凡戴的“学霸视野”莫属。 卜凡把中午的梦讲给了两人听，讲完后，不凡说：“总算可以不用打劫绑架张泽春了。可是，心里有些失望怎么回事？难道我也和你们一样，期待做一个坏人？” 窦浩然坏笑道：“估计这个坏人你做定了！你梦到的，未必成为现实，我们还是要有备无患，做好打劫绑架的准备。” 卜凡说：“可是，昨天中午梦到了视野逆向，下午就被证实可行了。” 窦浩然说：“别忘了你做了一千多次的梦都不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初炫宇说：“从你说服我们这次高考要得高分开始，有些事情就成了必须做的事情。考高分，必须借助‘学霸视野’，保住‘学霸视野’就是当下我们必须做的事情！” 窦浩然说：“我有种感觉，只要我们三人齐心协力，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 “对，我也这种感觉。”初炫宇肯定地说。 卜凡扇了自己一巴掌说：“是我患得患失了，确实，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 不多久，“绮园”外的苏城五路上，走着三个勾肩搭背的小青年，他们旁若无人，高声说话，肆意大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 新高考时代 028他没疯 午后的苏城五路，仿佛一个喝了二两高度小酒的孬种小青年，有点儿飘，又有点儿燥热。 树叶婆娑，光影恍惚，如同梦境如现实的过渡地带。 闻名遐迩的重点高中苏城市第二中学，其大门建设于二十年前，至今已经老旧不堪，但是在苏城学子的眼中，却是圣地的标志建筑物。 二中的升学率历年来居高不下，甩下第二名一大截，用疯狂的事实诠释了“望尘莫及”的令人绝望的含义。 据说，高考考生能在二中考试，能够获得历届学霸的能量加持。并据不完全统计，全市的高考状元不是出自二中，就是在二中进行高考。 此时，考生和家长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虔诚带着慎重，络绎不绝。 今天午后，家长们的虔诚表现在妈妈的绿旗袍爸爸的绿T恤，考生们的虔诚表现在大号的紫色眼镜框。 这种紫有讲究，人人都说这是红得发紫的紫。 偶尔也有一两个考生没有戴眼镜框，在这个眼镜框的海洋里，不戴眼镜框的考生，蓦然成了另类，就仿佛前天的卜凡，一个人戴着巨丑的眼镜框招摇过市。 许多考生买不到卜凡同款眼镜框，便退而求其次，用硬纸板制作了替代品，并染上紫色，效果居然不亚于买来的。 心理作用非常明显，考生们戴上了紫色眼镜框，自信了许多，沉着了许多。 望着这么多紫色眼镜框，卜凡百感交集，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仿佛，每一个戴着紫色眼镜框的考生都成了他的同盟。 来到二楼楼梯口，卜凡远远看见李峰站在考场门口，受到了惊吓。 他没有想到，李峰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还能够来坚守他的岗位。如此敬业，如此百折不挠，值得尊重。 同时，他的心里滋生出了些许胆怯。 陈光照和刘宝英站在李峰身后，向着卜凡挤眉弄眼。 卜凡咧开嘴，露出一个微笑，假装浑然不在意李峰的存在。不过，他眼睛的余光密切留意着李峰，提防他暴起发难，抢夺他的眼镜框。 李峰似乎看出了卜凡的顾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眼镜框，架到了自己的鼻梁上，嘿嘿笑着向卜凡喊：“卜凡不要怕，我自己就有眼镜框，不会抢你的。” 卜凡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李峰整个儿透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古怪，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峰也向后退了一步，以示诚意，他嘿嘿笑着说：“放心吧，我不会离你太近。不过请你允许我远远地看着你，我只想亲眼见证，一个高考状元是如何诞生的。” 卜凡摸不着头脑地向陈光照投去问询的目光，陈光照摊摊手摇摇头，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他又向刘宝英投去问询的目光，刘宝英眨眨眼，把食指放在脣前嘘了一声。 他战战兢兢走向考场门，李峰又向后退了两步。他进门的时候，刘宝英在他耳边低声说：“李峰疯了，不要理他！” 李峰疯了，因为他无法证实的作弊事件，活生生疯掉了。 李峰疯了，他引发的问候语还在监考老师之间传递。 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考场，不同的监考老师在彼此问候： “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你准备好学狗叫了吗？” …… 李峰忽然冲到卜凡身边，吓得卜凡急忙后退了三四步。李峰连忙说：“别害怕，别害怕！我只想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准备好学狗叫了。汪汪汪，在没人的时候，我就勤奋练习，汪汪汪。可是我不死心，我必须亲眼盯着你考试，你真没有作弊行为，我学狗叫才会心甘情愿。” 卜凡觉得自己也要疯了，他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不能怨我！李老师疯了，不能怨我！”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 心里另一个声音忽然强势冒出来，雷霆棒喝：“是你，就是你！坦白自己的作弊行为，有10%的概率拯救李老师脆弱的神经，助他恢复正常！” 卜凡立刻作出决定，坦白！尽管希望渺茫，总归要为李老师恢复正常搏取一下。 忽然，卜凡听到一阵刺耳的蜂鸣声。 这是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蜂鸣，伴随着“学霸视野”在他的视野里显现出三个鲜红的大字：“他没疯！” 蜂鸣声戛然而止，卜凡隐约听见一声冷哼：“愚蠢！” 汗出如浆，卜凡暗叫一声好险。 他瞥了一眼李峰，呈沉思状的李峰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即在脸上挂上了傻傻的笑容。 不得不说，李峰老师绝对是一个狠人，为了能够来考场，装疯卖傻的招数也用出来了。 卜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异族语考试的铃声便响了。 卜凡选修的这门异族语，是双子座星域某种智慧生物的语言，以发言优美动听仿佛唱歌而被广大学子选修。 许多男子求婚，特意选用这种语言，几乎屡试不爽，大大提高了求婚成功率，故而有人戏称这种异族语为“求婚专用语”。 虽然卜凡长得人高马大，但是情窦未开，并没有因为这门语言实用性极高而熟练掌握，这倒不是他没有认真学，而是认真学了学不会。学习了三年，他只能流利地说出两句半异族语。 翻译过来，一句是：我的老天爷！ 一句是：快点！ 半句是：滚！ 异族语考试，首先是听力题。 考场内开始播放异族语，仿佛一首优美而忧伤的歌曲，哪怕是不懂异族语的人，也很容易陶醉其中。 忧伤更能够跨越物种产生共鸣。 卜凡选择了异族语单科排名第一的贾前程的视野，一边照着葫芦画瓢，贾前程涂A他就涂A，贾前程选B他就选B，一边把自己的视野共享给初炫宇和窦浩然。 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电子提示音：“发现优美的歌曲，心灵点歌机小程序被激活，是否安装？”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卜凡无暇分心，下意识选择了是，然后继续紧张而有条不紊地涂卡答题。 贾前程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尤其在异族语这门功课方面，尤为突出。高二时，他曾经获得资格前往双子星座交流学习一个月，在异族语的语言环境里，如鱼得水。 异族语里也有方言俚语，其中有三种方言俚语最为晦涩难懂，但是也被贾前程一一攻破，能够听得懂，还能流利地说。 所以，听力题，纯粹是送分题。 贾前程流畅答题，卜凡也答题流畅，相应地也把这份流畅传递给初炫宇和窦浩然。 没人知道，一个小程序悄然安装在卜凡的大脑中，正在等待契机进行第一次运行。 ------------ 新高考时代 029心灵点歌机 做完最后一道听力题，卜凡回头张望考场的最后一排。 那里坐着李峰，他为了彰显自己无害，自觉和卜凡保持了安全距离。 在其他人的眼里，李峰全程严密监视卜凡，是一种病态的执着，可怜又可笑。 在卜凡眼里，李峰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心机男。他煞费苦心，尽职尽责，眼睛一眨不眨关注卜凡的一举一动。 即便他没有发现卜凡有任何的可疑举动，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卜凡是无辜的。 李峰傻笑着冲着卜凡伸出大拇指，别人看作这是点赞，卜凡却知道是挑衅。 卜凡回了李峰一个非常美丽的微笑，别人认为这是示好，李峰却知道是回击。 蓦然，卜凡的笑容消失，露出受到惊吓的模样，并开始左顾右盼，坐立不安。 原来，卜凡听见了童稚的歌声。 —————————————————————— 赶鸭老爷爷， 胡子白花花， 唱呀唱着家乡戏， 还会说笑话。 小孩，小孩， 快快上学校， 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别考个鸭蛋抱回家。 —————————————————————— 他下意识捂耳朵，却发现声音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响在脑海里。他四下观望，考生及监考老师各忙各的，没有受到惊扰的样子。 他大致确认，歌声只有他自己听见。 李峰却精神一振，举得再狡猾的狐狸，早晚会在猎人的敏锐眼睛前露出马脚，现在到了卜凡露马脚的时候了。 可是，在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密切跟进，却发现卜凡又安顿了下来，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卜凡又进入了答题状态，像一个真正的学霸，胸有成竹，从容淡定。 李峰使劲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假象蒙蔽，卜凡就是一个大学渣，一个大学渣，忽然像一个学霸似的下笔如有神，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正在收集卜凡是学渣的证据。 就算他不能证明卜凡高考作弊，也要证明卜凡是一个学渣，从侧面证明卜凡的高考成绩有问题。 卜凡可无暇揣测李峰的心思，身在考场中，他将诡异出现的歌声也暂时抛在脑后，紧随贾前程的节奏，进入了阅读题的答题，同时把视野共享给初炫宇和窦浩然。 在答题的间隙里，卜凡还忍不住自我感动了一番：沉着冷静，侠肝义胆，风一样洒脱的男子。 想到此处，脑海中再次冒出诡异的歌声： —————————————————————— Free as the wind was he 他如风一般自由 Like a soaring kite was he 似风筝飞翔天空 Where did he go...let's find him 他去了哪里……让我们去寻觅 We were led by the path we took 我们靠前人指路 While he carved a path of his own 但他却自己铺路 Stumbling,rising,carefree walked he 跌倒，爬起，他无忧无虑地前行 —————————————————————— 卜凡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的歌曲，单个的词语听不懂，但是通篇听下来，他却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就是歌中所说的如风一般自由的男人。 一曲终了，卜凡发现贾前程已经进入了检查收尾阶段，急忙平静心情，对照贾前程的答题卡，快速完成自己的答题卡。 待到结束答题，卜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心情彻底放松，思绪完全放空。 脑海中的歌声又来了。 —————————————————————— 空荡的街景 想找个人放感情 作这种决定 是寂寞与我为邻 我们的爱情 像你路过的风景 一直在进行 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 歌声空灵而干净，卜凡的心情却难以平静。现在，他才有时间处理脑海中接二连三出现的诡异歌声问题。 他隐约记起考试刚开始的时候，收到过安装小程序的提示，再认真思索一番，记起小程序的名字好像叫“心灵点歌机”。 这个心灵点歌机究竟是什么鬼？ 他尝试通过“学霸视野”检索“心灵点歌机”，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不想“叮”的一声响后，一条信息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心灵点歌机】第九神使张泽春设计的小程序插件，可以与脑电波兼容，互通信息。心灵点歌机能够主动辨别宿主的情绪，当情绪波动大于设定值，心灵点歌机自动匹配与当下情绪相匹配的歌曲并播放。心灵点歌机的曲库为全网搜索可得的所有歌曲，无种族、界域、维度屏障。 心灵点歌机动力来源为宿主脑波动电波，不额外增加宿主负担。 最新版本：心灵点歌机2.0。 心灵点歌机是第九神使张泽春的自娱自乐之作，版权尚未公开，为其私人专属小程序，迄今为止，世界上只有他一人在使用。 【警告】监测到非法捆绑小程序【心灵点歌机1.0】，由于版本太低，运行不通畅，容易失控并影响宿主的情绪及心智，请迅速联系程序版权拥有者第九神使张泽春，获得授权升级版本或者卸载程序。 卜凡忽然觉得“学霸视野”太坑，明明是它主动发出安装小程序的提示，现在又说安装了非法程序，需要尽快解决。还能自相矛盾更明显一些吗？ 看来，必须见见张泽春了。 这个被编剧称为菜鸟神使的张泽春，真正的身份竟然是第九神使，那么是不是还有第一神使、第二神使等等？ 卜凡在“学霸视野”输入“神使”检索，以为谜底可以马上解开，不想“叮”的提示音之后，视野中出现鲜红的一行大字： 你目前的等级为0级，没有相关查询权限！ 阿春哥忽然变得神秘而高不可攀。尽管卜凡无法了解神使为何物，只看字面意思，就很吊。 卜凡开始期待明天，他希望第三次见到阿春哥。 他在心里列出了一个见到阿春哥的所有待办事项清单： 1.弄明白从编剧阐述中八个关键词背后的真相（菜鸟神使这个关键词已经有了答案）； 2.争取延长使用“学霸视野”12小时，或者找到安装“学霸视野”小程序的方法； 3.获得授权，升级“心灵点歌机”小程序到最高版本，或者卸载小程序； 4.如果以上三点得不到满足，协同初炫宇、窦浩然实施打劫绑架，使用暴力，达到目的（如果一定要进行第四条，也实属无奈，情势所逼。）。 ------------ 新高考时代 030天选作奸犯科人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陈光照说：“请各位考生将试卷和答题卡放在课桌上，携带自己的物品离开考场。” 卜凡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离开座位，走到考场门口去取放在那里的单肩包。 这时候李峰追过来，在卜凡耳边说：“又一次让你蒙混过关，下一回绝对不会了！即便你隐藏的再好，伪装的再好，我也有信心抓你一个作弊现行，你好自为之！” 卜凡沉默地向李峰行了一个注目礼，心灵点歌机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段旋律开始在卜凡的脑海盘旋。 —————————————————————— 你是一个好人， 一看就知道有颗好心。 生活的忙忙碌碌， 忙碌的认认真真。 你是一个好人， 一看就知道有颗好心。 从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望， 只相信汗水就是黄金。 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是这个世界上的魂。 —————————————————————— 卜凡顾不上与李峰较劲了，扭头走开。 李峰好似一拳打出去，打在了棉花包上，望着卜凡离去的身影，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身上戳一个透明窟窿。 卜凡边走边被动听着歌曲，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铁定不是精神错乱，就是精神分裂。 见张泽春，势在必行。 在2号教学楼东侧出口，卜凡和初炫宇、窦浩然碰头。 只见初炫宇和窦浩然眼中有亮脸上有光，不用问，他们对于异族语考试非常满意。 三人再次去了老地方。 紫藤花在倾情盛开，三人在殚精竭虑地密谋。 窦浩然力主抢劫绑票，提议大家来一场头脑风暴，一人想出三种必备的作案工具。 三人胡闹是行家，实施抢劫绑票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毫无经验。 初炫宇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才想出三样东西：“三根黑丝袜、一张麻袋、一双臭袜子。” 窦浩然提醒说：“阐述用途！” 初炫宇吊儿郎当地说：“用途显而易见：我们一人一只丝袜，套头上用；麻袋用来装人；臭袜子是堵嘴防止喊救命的。” 窦浩然毫不客气地评价说：“没多少价值！” 初炫宇求救地望向卜凡，卜凡也想客观地评价一下，思维还没来得及衡量判断，心灵点歌机已经抢先做出了评判： ——————————————————————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你越说越离谱 我越听越糊涂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 毒毒毒毒 —————————————————————— 卜凡仍然不能适应点歌机突如其来的歌声，下意识捂耳朵，捂住了才意识到捂耳朵没用，歌声直接响在脑海里，爱听不爱听，都得乖乖听着。 初炫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就算你觉得我的想法不咋地，也不用这么夸张吧，看吧凡哥的耳朵都脏了！凡哥，凡宝，说说你的高见，我洗耳恭听着！” “肯定比你的高！别说凡哥的了，我的也会高出你两个初炫宇。”窦浩然抢着说道，“要我的话，我只准备一瓶迷药、一根绳子、一支毛笔。” 初炫宇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说道：“迷药和绳子还算沾边，准备毛笔做什么？” 窦浩然嘲讽说：“就你那么小的脑容量，也思考不了这么负责的问题。凡哥有许多话要问这个人，如果他不配合呢？严刑逼供是必须的，但是动刀见血的，估计我们谁也做不出来。毛笔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用毛笔扫他的脚心，给他挠痒痒。你肯定不知道，在古代，痒刑可是作为酷刑存在的。” 初炫宇仍然嗤之以鼻，问卜凡说：“凡哥，你怎么看？” 而卜凡正在被脑海中哀嚎一般的歌声侵扰。 ——————————————————————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猎物 是我嘴里的羔羊 —————————————————————— 卜凡顺口回答：“正气哥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窦浩然呵呵笑着说：“多谢凡哥夸奖。请凡哥说出你的高见，打劫绑架准备哪三样物品。” 卜凡成竹在胸地说：“我觉得，什么也不必准备，我本人就是功能齐全的打劫绑架工具。” “呵呵，吹牛不打草稿！”初炫宇显然不相信卜凡的话。 窦浩然也持怀疑态度，他问：“如何制服对方？” 卜凡回答：“一记手刀敲晕。” 窦浩然又问：“如何约束对方？” 卜凡回答：“我有鞋带。” 窦浩然还问：“如何让对方开口？” 卜凡回答：“我有催眠术。” 窦浩然也100%肯定卜凡在吹牛了，继续问：“我们要残疾按考试，不能看守他，如何保证他老老实实待一天，不被人发现？” 卜凡回答：“我可以精准控制敲晕他后醒来的时间，说十分钟就十分钟，说十个小时就十个小时。” 窦浩然又问：“你说他有超能力，如何该如何应对？” 卜凡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你需要解决的，昨天说好了，你准备黑狗血一份。” 窦浩然有些无奈地说：“黑狗血我会准备。但是凡哥，你不觉得你的牛皮吹得太大了吗？” 初炫宇打趣说：“正气哥别管牛皮吹得大不大，你难道不觉得凡哥吹得很爽吗？反正我是爽呆了！凡哥不愧是天选作奸犯科人，吹牛都能吹得这么超凡脱俗、出神入化！” “看来你们是不相信了！‘天选作奸犯科人’，这个说法我喜欢！我做定了！”卜凡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谁牺牲一下自己，我给你们演示一下，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吹牛了！” “我！” “我！” 初炫宇和窦浩然争先恐后地说，随后又同时意识到了不妥，于是指向对方。 “他吧！” “他吧！” 卜凡不由哑然失笑，两个货的思维模式一模一样，转速快慢也差不多一样，不然也做不出如出一辙的应对。卜凡此时的笑意，活像扮成了外婆的大灰狼，温和地说：“我保证不疼不痒，最多像被蚊子叮一口。” 初炫宇和窦浩然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没人相信卜凡的话，几乎异口同声说：“包袱剪子锤，三局两胜，谁输谁给凡哥做小白鼠。” “成交！”卜凡替他们两人说，并举起右手等着两人过来击掌。 初炫宇、窦浩然再一次心有灵犀，各自举手向着卜凡的手掌挥去，却是虚晃一下，中途蓦然转向，撇开卜凡，他们两人的手掌击在一起，“啪”的一声脆响。 小初哥和正气哥发出阴谋得逞的大笑。 “你们等着！”卜凡也笑了，笑里带着一点儿坏，一点儿邪。 ------------ 新高考时代 031神奇能力 初炫宇窦浩然笑够之后，从同盟立即变对手。 “包袱剪子锤。” 第一次，初炫宇出锤，窦浩然出包袱，窦浩然胜。 “包袱剪子锤。” 第二次，初炫宇出锤，窦浩然出剪刀，初炫宇胜。 “包袱剪子锤。” 第三次，初炫宇仍旧出锤，窦浩然出包袱，窦浩然胜。 三局两胜，窦浩然最终获胜，初炫宇输。 初炫宇生无可恋，垂死挣扎说：“正气哥出手总是慢半拍。” 窦浩然连忙说：“愿赌服输，不许反悔，不许找理由。” “我也看见了，正气哥却是太慢了。”卜凡说着靠近初炫宇。 初炫宇得到了支持，把卜凡当成了同盟，高兴地叫道：“看吧，凡哥也这样认为，重来重来！” “对对对，重来重来。” 卜凡嘴里说着，人已经站在了初炫宇的背后，迅疾地劈出一记手刀。 初炫宇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身子一僵，向前栽倒，被卜凡手疾眼快地拦腰抱住。 窦浩然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见卜凡的动作，便已经看见初炫宇晕倒在了卜凡的怀里。 “你竟然做到了！”惊呆了的窦浩然过了半晌，才问了一句话。 卜凡一挑眉毛，臭屁地问：“厉害不？” “厉害，厉害，太厉害啦！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窦浩然大呼小叫，他是真佩服，也是真好奇。 卜凡说：“等小初哥醒了，我再说，省得我说一次又一次的。” 说着，卜凡扶初炫宇坐下，正对初炫宇的眉心打了一个响指，初炫宇应声睁开了眼睛。 初炫宇迷迷糊糊地左右看看，问道：“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太神奇了！凡哥劈了你后脖领子一掌，你就晕掉了。”窦浩然兴冲冲地说，“虽然我没看清，但是凡哥的动作太帅啦！” 初炫宇回神，请求说：“凡哥可不可以在正气哥身上试试，我也想看。” 窦浩然一听，受惊地兔子似地拔腿就跑，跑出了十几米才停下。 卜凡笑着说：“你跑什么？我不会随便对你出手的，你过来，还有别的事要和你商量。” 窦浩然说：“你保证？” 卜凡说：“我保证！” 窦浩然这才慢慢走了回来，不过并没有消除顾虑，距离卜凡三四米就停下了。 初炫宇不满地嘟囔说：“不公平，他看了我却看不到。” 卜凡笑呵呵地说：“别着急，还有好看的，看不看取决于你们。” “要看！” “要看！” 初炫宇、窦浩然争先恐后表态。 卜凡郑重其事地说：“我想要演示催眠，需要有人协助，你们谁乐意协助我？” “我！” “我！” 初炫宇、窦浩然仍然是不过大脑的争抢，又是一次不分先后地反悔。 “他！” “他！” 卜凡进一步说明：“催眠后，可能会暴露你的一些隐私，配合我，必须不介意这一点。” 初炫宇说：“我们兄弟之间不存在什么隐私，我才不介意这个。” 窦浩然也说：“同上！兄弟之间不应该存在秘密。” 这时，沉寂多时的心灵点歌机忽然启动，开始播放一首歌曲。 —————————————————————— 朋友别哭 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 朋友别哭 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 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 你的苦 我也有感触 朋友别哭 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 朋友别哭 我陪你就不孤独 —————————————————————— 卜凡不明白心灵点歌机为什么播放这首歌，不过他内心里忽然害怕，失去初炫宇和窦浩然这两个好兄弟。这是一种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担忧，并且不能逃避，只能直视。 疏解了好一会儿情绪，卜凡才温和地问道：“那你们谁来？” “还是和上次一样，包袱剪子锤解决。” “不好！”这一回初炫宇学乖了，否决了窦浩然的提议，“我认为我们俩都来。只是不知道有些人嘴上说得漂亮，敢不敢来真的！” “都来就都来！”窦浩然不甘示弱，掷地有声地说。 “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卜凡欣慰地说。 “还是我先来。”初炫宇说。 “我先来！”窦浩然说。 卜凡指指初炫宇说：“还是从小初哥开始，他做我的试验品有经验了。” 初炫宇得意瞟了窦浩然一眼，骄傲得像就要打鸣的小公鸡，高昂起了头。 “集中注意力，我要开始了。”卜凡说着，伸出食指钟摆似地在初炫宇眼前晃动，语气慵懒而轻柔，“放松，头部放松，脖子放松，肩膀放松，手臂放松，胸部放松……脚底放松，十根手指尖放松，十根脚趾尖放松，所有的发梢放松。” “你觉得很困，眼睛慢慢闭上。你的身体沉重，灵魂却空灵而自由。你正沿着时光长河逆流而上。那是云端纪年2089年的夏日，你经常在午后骑着单车在御景湖小区乱逛。其中的某一天有点儿特别，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初炫宇闭着眼睛舒缓而平稳地说：“我听见了蝉鸣，连成一片的蝉鸣。我遇见了一个刚搬来的小男孩，名字叫卜凡。我看到他也在骑单车，便故意冲过去撞他。” “他家刚搬来这个小区不久。他是大人们口中的好孩子，长得好看，懂事乖巧，学习优秀。于是，他成了湖景苑小区所有孩子的公敌。我认为学习好的孩子，一般胆子小，不堪一击。” “我发起的第一次冲撞，卜凡没有防备，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他飞快爬起来，满脸迷茫地望向我。” “我说：‘看什么看？’” “他说：‘给我道歉！’” “我笑了，轻蔑地说：‘我才不会道歉！就想撞你！’” “他问：‘你故意的？’” “我说：‘不错！故意的！’” “我拿出滚刀肉的架势，挑衅地看着他，认为他会败下阵去，灰溜溜地走开。可是没有想到，他听了我的回答，气势为之一振，跨上自行车，气势汹汹向我撞过来。” “遭到意料之外的反击，我仓促应对不及，被撞摔倒在地。” “我自然不甘示弱，爬起来，扶起单车，跨上去向着卜凡撞去。于是，我们开始了无休止地碰撞。那是真正的碰撞，技巧不存在，躲闪不存在，就那么直截了当地我撞你一下，你再直截了当地撞我一下。” “到了最后，我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我们的眼中都有泪，可是都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知道我们互相撞击了多少次，我们停了下来，忘记了是谁先停止的。再后来，我们不打不相识，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听着初炫宇的叙述，卜凡也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仿佛看见两名男童在顽强对撞。 初炫宇停止说话后，过了一会儿，卜凡才柔声问道：“你和卜凡没成为敌人，反而成了朋友，你是怎么想的？” 初炫宇回答：“很简单，既然我欺负不了他，那就和他团结起来，一起欺负别人。” 卜凡和窦浩然听了，哑然失笑。 这个理由没毛病，但是觉得怪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 新高考时代 032做兄弟一辈子 不得不说，初炫宇的这个回答非常符合初炫宇，无赖粗暴而憨直，很可笑，也很可爱。 窦浩然有些羡慕嫉妒恨，初炫宇和卜凡可以这样认识。 卜凡打了个响指唤醒了初炫宇，初炫宇睁开眼睛便问：“成功了吗？” 窦浩然兴奋地回答：“成功了，成功了！” 初炫宇有些紧张地询问：“那有没有套出我出糗的事，比如尿床，比如看图做动作？” 卜凡忍不住弹了初炫宇一个脑门崩，笑问：“我有那么低俗下流吗？只关心你的下半身！我只是问了你，为什么和我做兄弟。” 初炫宇想了想，露出茫然问道：“那我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既然我欺负不了他，就干脆和他团结起来，一起欺负别人！’”窦浩然回答并作出评价，“原来你从小就这么不要脸！” “哪有不要脸？这样做难道不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的选择吗？”初炫宇一脸认真地说。 窦浩然：“……” 卜凡转向窦浩然说：“正气哥，你还能记得我们为什么成为朋友吗？” 窦浩然想了想说：“有一次邻班的两个家伙密谋，课间活动在厕所埋伏你，本大侠舍生忘死，跑厕所里英雄救美来着。救了你以后，你为了报答我，我们就成好朋友了。” 卜凡撇嘴说：“真能往脸上贴金，你厕所里，挡在我前面，两条腿抖得筛糠一般。尽管你害怕，但还是挡在我前面，那时我想，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一辈子的那种。” 窦浩然脸红了说：“别肉麻了，办正事，轮到我做小白鼠了。” 于是，卜凡在窦浩然的忐忑等待下，在初炫宇的热切期待下，开始催眠窦浩然。刚开始，与催眠初炫宇的做法一样，水到渠成，窦浩然也被成功催眠。 卜凡说：“浩然，你回到了高中入学的那一天，你认识了许多新同学，其中有一个名叫卜凡，他给你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窦浩然闭着眼睛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纠结，他说：“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长得太帅了，入学成绩还那么好，谁和他比，谁就会像垃圾一样。所以，我本能地讨厌他，认为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 “后来，听说他患了一个做噩梦的怪病，学习成绩急剧下滑，我对他的观感才慢慢改变，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班里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彻底改变了对他的观感。” “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名叫王小平，一天和班长陈二子打了架。班会上，班主任张黑子一边倒地批评王小平，还要给王小平严厉处分。班里的同学都明白，王小平之所以和陈二子打架，完全是因为陈二子太过龟毛，王小平忍无可忍之下才和他打架的。尽管大家都认为班主任如此处理不公平，不公正，但是没有人敢说。是卜凡忽然站了起来，打抱不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处理两个人一块处理，才算公正公平。” “虽然卜凡没有能够阻止张黑子给王小平处分，但是我却认准了他。当他在班会上站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孤勇少年，浑身上下闪着光芒。我在心里喊：‘我要和他做兄弟’！” 卜凡听了，有些动容。 如果不是窦浩然提起，王小平事件几乎被卜凡彻底遗忘了。 那一次卜凡的英雄主义发作，不但没有帮到王小平，把自己也搭进去，进了班主任张黑子和班长陈二子的黑名单，可谓得不偿失。 如今获知，王小平事件有意外收获，为他感召来了可以一辈子相守的好兄弟，不由暗自庆幸做了那次自不量力的英雄。 这时，心灵点歌机又在卜凡心中响起歌声。他打了一个响指唤醒窦浩然，并选择了心灵点歌机外放功能。 ——————————————————————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 在歌声的渲染下，卜凡心中充满的豪情。如果世上有江湖，他必定携手初炫宇、窦浩然笑傲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初炫宇笑着说：“凡哥真有格调，居然还会放歌曲搞氛围。” “如果我说，我自己就是人形播放器，歌曲是从我脑子里外放出来的，你们信吗？”卜凡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笑着问。 窦浩然抢着回答：“最近你身上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说什么我们也信。” 卜凡知道窦浩然这么说是兄弟间的一种安慰，他需要试着让他们了解，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的确，从高考第一天，我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不要说你们，就算我自己，也觉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我现在非常担心，明天的我或许不再是我。” “不可能，不论发生什么，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他还是他，这一点不会变！”初炫宇说，“凡哥你怎么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窦浩然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卜凡继续娓娓道来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就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好像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别人操纵着。比如，刚才我展现出来的打晕人的能力，还有催眠的能力，是我原先不具备的。事情似乎是这样的：当我需要某种能力，恰好某人觉得我可以拥有这种能力，我就突然拥有这种能力了。” “我还以为这是你偷偷学偷偷练的结果。我觉得凭你的脑子，学什么成什么，一点儿也不稀奇。”初炫宇完全是卜凡小迷弟的做派。 “你高估我了，小初哥。”卜凡向初炫宇做了一个鬼脸。 “你的这些能力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窦浩然冷静发问。 “是的！”卜凡重重点头。 “并且你觉得是某人觉得你可以拥有，便赋予了你这种能力？”仍然是窦浩然有脑提问。 “是的！”卜凡重重点头。 “那你觉得某人是谁？某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还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灵？”窦浩然郑重发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神灵吧。”卜凡回答，脑海中闪过张泽春第九神使的称谓，“距离我们太遥远了，或许明天阿春哥会给我们一些解答吧。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我们不能左右我们自己的言行，而是有剧本的，我们不过是按照剧本写的演绎。” 窦浩然脸上露出悚然的表情，问道：“难道现在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事先别人设计好的，我们不过是演绎出来？” “可能这就是真相。过去发生的，现在进行的，未来将要发生的，都写在某个剧本里。我们成功，我们失败，我们高兴，我们哭泣，都是编剧设定好的，我们根本不能自主。”卜凡无比痛心地说。 在说出这一句话之前，他还不肯正视这个真相，一直在逃避真相而不自知。 窦浩然被这个真相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初炫宇虽然也震惊，不过更多的是感觉好玩，他说，“要不然，我们罢演，管他什么剧本不剧本，我们不演就是！” ------------ 新高考时代 033演得更用力一些 “哼！恐怕不行！”窦浩然冷哼一声问，“你怎么知道，罢演就不是你剧本里的本来剧情？” 初炫宇被窦浩然问住了。 卜凡客观分析说：“演不演真的由不得我们，我们演也是演，不演也是演。我觉得我们能做的，就是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只不过在演的过程中，刻意演得更用力一些。” “为什么要演得更用力一些？”初炫宇问。 “因为演用力了更容易出戏。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卜凡顺便把初炫宇可能继续问的问题一并回答了。 可是，初炫宇依然有问题要问：“我还想问，如何才能演得更用力一些？” 窦浩然替卜凡不耐烦了，说道：“你自己没脑子呀，我给你演示怎样是演得更用力。比如我们两个人是陌生人，初次见面，握握手就可以了，演得更用力一些就是，我们要拥抱一下，并且拥抱得很用力。” 一边说着，窦浩然一边配合行动，果然抱住初炫宇，并使劲一搂，差点儿让初炫宇喘不上气来。 初炫宇挣脱窦浩然的拥抱，斥责说：“你这是有病！” “有点儿意思，就这么个味，有病的味！”卜凡却点头说，“明天的打劫绑票继续进行。我们先把这一场打劫大戏演好演用力。” 初炫宇说：“你的能力这么强，我和窦浩然不需要准备物品了吧？” 卜凡瞪大眼睛，做出莫名惊诧的表情说：“怎么可能不需要准备。把你们想到的物品都准备下，尤其是小初哥想到的黑丝袜，没有黑丝袜，咱们怎么好意思打劫？还有正气哥想到的毛笔，没有了毛笔，刑讯逼供就没有了灵魂！另外，正气哥别忘了带着两根鸡腿去暖冬小筑，搞点儿黑狗血。” 初炫宇猛然起身，行了一个标准军礼说：“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窦浩然也紧随其后，起身行军礼说：“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三人离开“绮园”，各自行动，为了明天顺利实施打劫绑架。 明天的打劫绑架对他们三人意义重大，将是他们人生中一起做成的第一件大事，他们的关系也将增加一条标签的加固。 这条标签是：打劫绑架共犯。 对于明天的打劫绑架对象张泽春，卜凡的心境比较复杂。在最初，卜凡认为张泽春是一个可以与之发展美好友情的人；后来得益于张泽春赠送的“学霸视野”眼镜框，卜凡一度视他为帮助自己的贵人；再后来，发现张泽春可能是他人生的操盘手，卜凡开始怀恨在心，觉得如果能把他踩在脚下，将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爽。 他没有预估打劫绑架有多少成功概率，只是觉得打劫绑架势在必行，就像螳臂当车，或者飞蛾扑火。 卜凡回到家，林丽正坐在餐桌旁边，扳着手指统计餐桌上的食物使用了多少食材。卜凡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把最近遇到的事情说给卜赋和林丽听，他们肯定以为自己发烧说胡话，需要吃药治病。 这时，卜赋端着一盘蛋炒苦瓜从厨房出来，放在餐桌上，邀功说：“加上这个，有多少食材了？” “35、36，才36种，差老鼻子了，最低也要达到66种。卜赋同志，你还要多多努力。”林丽有些不满地说。 “行，今晚我继续研究菜谱，争取明天一举达标！”卜赋态度积极诚恳，“一定均衡营养，让咱们二宝健康成长。” “你这个做爸爸的要上心！”林丽摸着肚子说，“二宝，今天只能委屈你，将就吃点儿。” 卜凡使劲干咳了两声。他回来大半天，站在餐桌前大半天，林丽和卜赋愣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这种差别待遇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林丽这才给了卜凡一记眼刀，喝道：“我不聋不瞎，别咳了。回来了就回来了，还需要我和你爸夹道欢迎呀！刚对门王雪芹过来找家门，说中午的时候你鼓动粉丝殴打她。” “我对她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她嘴臭，把那帮小丫头惹恼了。不然，她们怎么不打别人，专门打你？’她自然不服气，还说我如果不给说法，她就闹你，让你不能安生高考。” “我又对她说：‘好呀！你闹我也闹，你闹我儿子，我就闹你儿子。谁怕谁呀！’你说她那样一个猪脑子，怎么生出一个学霸儿子来？咱们光脚的害怕穿鞋的？” “我的话把她吓住了。恶人就得用恶人的办法治！估计高考结束之前，她不敢找你麻烦了。” 卜凡听着林丽的话，似乎看到林丽英姿飒爽地舌战王雪芹，简直帅呆了！他忍不住喝彩说：“老妈，你真棒！” “为了儿子，我什么事都可以豁出去！”林丽自我表扬说，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不过卜凡，你别以为我这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肚子里的二宝。卜凡，我再次严重地警告你，以后不要为了吸引我和你爸的注意力，到处生事惹麻烦啦，我和你爸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你弟弟身上！” “这就弟弟了？”卜凡在心里问了一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铁定去医院检查出来了林丽怀的是男孩。林丽特意在“弟弟”二字加重语气，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等他问，他就偏不问，不让林丽如愿。 “吃饭吃饭，可不敢让二宝饿着，他是个乖巧听话可爱的小男孩！”林丽愉快地说，“卜凡，你要沾你弟弟的光了，不然你可没有资格吃这样的营养餐。” 卜凡坐下，赌气似地开吃，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说实话，味道一般，就是食材多的大杂烩而已。 林丽等了等，不见卜凡提问，便直接切入了回答环节：“我和你爸去医院查了，是个男孩，你有弟弟了。这一回，我和你爸有经验了，保证不会把你弟养废了，你将来也算有靠了，你弟弟会罩着你的！” 卜凡一时胜负心作祟，翻白眼说：“你这是小瞧谁呢？谁罩谁还很难说呢！这次高考，我先弄个状元给你们看！” “我说最近牛肉怎么便宜了，原来牛都让你给吹死了。”卜赋听不下去，冷嘲热讽说。 卜凡吃饱了，也不想和爸妈打嘴官司，冷笑两声，站起身，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他觉得爸妈的嘴真是伤人利器，不，应该是专门伤害他卜凡的利器，一戳一个血窟窿。 心里忽然有个冷静的声音忽然说：“你的父母这样，全是按照编剧的剧本来的。” 卜凡不气自己的父母了，开始气编剧，凭什么要给自己这种坑儿子的父母？ 他转念又想到，自己想做高考状元，编剧会让自己如愿吗？父母想生养出令他们满意的二宝，编剧会让他们如愿吗？初炫宇和窦浩然想得到父母的认可，编剧会让他们如愿吗？ ------------ 新高考时代 034昂贵的平等 整座苏城市，所有人都在按照某个意志确认的剧本出演。 这种想法古怪而荒谬。 或许，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个乌龙和笑话。 睡前，卜凡将四种闹钟一一设置好闹醒时间。虽然前面的考试，一次也没有用到闹钟们的闹醒功能，但是他并不能掉以轻心。 前面两天不曾迟到，最后一天也不能迟到，一定不能。 设置完闹钟，卜凡又分别和初炫宇、窦浩然通了电话。 他们都说应该准备的物品都齐备了。最后他们确认了明天早上的碰头时间和地点： 8:25 湖景苑小区七号楼三单元楼道口 收拾妥当之后，卜凡躺到床上胡思乱想： 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又是新的一天，编剧为他安排了许多无聊的剧情； 他和初炫宇、窦浩然抱团用力演出，搞定张泽春、搞定高考、告别颓废的人生： …… 恍惚间，卜凡站在了湖景苑小区北门外的苏城五路上，一千多次梦境开始的地方。 卜凡心想，这一次，第一千零九次梦境真的来了。他原来以为这一次梦境不会来了。 然而，卜凡很快发现了不同。 尽管依然是阳光穿过法桐枝叶，洒下细碎的光点。尽管依然是背着阳光行走，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 不同的是，卜凡赤手空拳，没有背单肩包。 不同的是，卜凡全然没有感觉时间紧迫，没有疯狂奔跑。 阳光灿烂。 天空湛蓝。 路面整洁，没有车辆行人。 卜凡气定神闲，饭后散步似的不紧不慢地走在苏城五路上。 忽然，他看见了穿宝石蓝旗袍的女人，站在街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卜凡含笑向她点点头，像对待一个老朋友。 璎宁从容走到卜凡右边，和他并肩而行，高跟鞋踩在路上，声音清脆响亮，咯噔，咯噔，咯噔。 “嘻嘻。”璎宁轻笑一声说：“没想到你看到我一点儿也不意外。” 卜凡说：“我觉得你应该出现了，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毕竟，昨天我见了开房车的朱思远，中午见了卖灯具的荒原。” “那现在我们正式认识一下。”璎宁提议并停住了脚步。 卜凡也停住脚步，转向璎宁，两人面对面，由于两人的身高差，卜凡需要微微低头，璎宁需要微微抬头。 璎宁说：“我叫璎宁，从事鲜花零售业务。他们都习惯叫我璎女士，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卜凡说：“我叫……” “你就不需要介绍了吧！你自己或许也不如我对你了解多。”璎宁打断了卜凡的自我介绍。 卜凡严肃而认真地说：“或许像你说的，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但是，这不代表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平等地正式介绍我自己。我叫卜凡，高中就读于苏城第十一中学，云端纪年3000年应届高考生。” 经卜凡这么一闹，璎宁多少有点儿窘迫，她赔笑说：“抱歉，怪我考虑不周到，你需要平等对待。但是就算是别人给你平等了，也不过是表面和形式上的，你不会得到真正的平等。” 卜凡把璎宁的这句话听进心里去了，坚定而自信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会得到真正的平等的！” 璎宁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正式认识之后，卜凡和璎宁又开始了漫步。 过了一会儿，保安打扮的朱思远出现了，他自觉地走在卜凡的左边。 三人在璎宁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节奏里并排而行。 又过了一会儿，黑脸监考老师荒原出现了，他走在朱思远的左边。 四人在璎宁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节奏里并排而行。 大约向前走了四五十步，璎宁开口说：“远生，荒老师，你们还欠卜凡同学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们自我介绍过了。”朱思远说。 “我也一样。”荒原说。 “你们肯定不太正式。”璎宁特意在“正式”两个字眼上加重语气。 “行，那我们就正式来一次！”朱思远从善如流地说。 四人停住了脚步，呈半圆弧形站立。 璎宁自觉为他们打了一个正式介绍的样儿：“我叫璎宁，从事鲜花零售业务，人送外号鲜花女皇。大家喜欢称我为璎女士。介绍完毕。” 朱思远懒洋洋地说：“我叫朱思远，贩卖诗和远方的流浪路线，死也要死在文艺里。大家喜欢称为远生，我更愿意他们称为帅半仙。好无聊的仪式感。介绍完毕。” 荒原有些呆板地介绍说：“我叫荒原，从事灯具研发、制造、销售业务，大光明帝国的掌控者。大家喜欢称我为荒老师。介绍完毕。” 卜凡自我介绍说：“我叫卜凡，高中生，大学渣，‘朽木三侠’之一。有人喜欢叫我凡哥，有人称我凡宝，还有喜欢叫我大垃圾的。介绍完毕。” 卜凡介绍完毕，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场面有些尬。 过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家又开始漫步向前，自发排成一排。 “现在，你觉得我们给你了你要的平等了吗？”璎宁蓦然打破沉默问道。 “并没有。我说过，我迟早会得到这种平等的。”卜凡笃定回答。 朱思远插话说：“你怎么想要这么奇怪的东西？平等，根本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昂贵得很，不是你可以奢望的东西！”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还是一个孩子！”璎宁责怪朱思远说。 “就是！不能过早告诉一个孩子残酷的真相，你还是一贯的不分场合的恶趣味！”荒原也斥责说。 朱思远玩世不恭地说：“你们呀，总是那么虚伪。卜凡同学比我们都高，从哪里可以看出他是孩子？” 璎宁有些怜悯地看了卜凡一眼说：“他的外表的确不像个孩子的，但是他的内核还是货真价实的孩子。” 卜凡发现了隐藏在璎宁眼神里的怜悯，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尊自重的人，往往都不愿意成为别人的怜悯对象。 荒原也悲天悯人地说：“过早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公平，他们应该享受那种没心没肺的简单欢乐。” 对于璎宁和荒原的热切回护，卜凡并不领情，他说：“我不是孩子，我并不认为那种没心没肺的简单快乐有多么好，我对廉价的东西没兴趣，只对昂贵的东西有兴趣。谢谢你，远生，告诉了我一个真相。昂贵的平等，我会拥有的，不论面对谁，这种平等都会一直在！” “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拥有？这是我奋斗了许多年依然得不到的东西，并且已经看清根本得不到的东西。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吧，追求一下你能得到的东西，比如高考分数，比如美好纯真的姑娘！”朱思远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并执着劝说。 荒原有些怒不可遏，嚷道：“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奢望过很多东西，到现在也没得到。但是奢望的过程也是美好的，好在还可以奢望，还可以做梦。你这样做，是剥夺卜凡同学奢望的权利。” “你们不要大喊大叫！请容我讲一个故事。”璎宁即便争论，也保持着优雅的风度，“在一个精神病院里，有一名精神病患者，认为自己是王子殿下，他的未婚妻是公主殿下，居住在遥远的国度。要想迎娶公主必须穿过森林跨国大河走过戈壁，战胜无数的野人无数的猛兽。于是，他天天疯狂锻炼自己，以便让自己变得强壮，能够战胜前面路上的一切敌人，能够扫平前面路上的一切障碍。在是否告诉这名真相的问题上，医生们出现了严重分歧：一部分医生认为必须告诉并让他认清真相，这是他们为医者的职责。而另一部分医生认为告诉他真相是残酷的，他在臆想里充满希望和朝气。这场争论进行了许多年，直到这名患者去世也没争论出结果。有些争论注定没有结果，你们认为争论有必要吗？” ------------ 新高考时代 035人性引导员 “有必要！” “有必要！” 朱思远和荒原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璎宁问：“为什么？” 朱思远说：“争论可以没结果，但是必须有争论。没有了争论，该是多么无聊的事呀！” 荒原说：“现在没有结果，并不代表一直没结果，因为没有结果，才更应该积极争论。” 这时，卜凡开口问道：“璎女士，我可以发表我的意见吗？” “自然可以！”璎宁有些意外，点头应允。 卜凡问道：“我不关心是否应该争论，我只关心神经病患者的结局。他死亡之前，他迎娶公主的准备工作做到哪一步了？” “呃？！”这个问题出乎了璎宁的意外，她赔笑说，“这是我读到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没有交代你问的这个问题。” 卜凡笑着说：“那我说说我的思考。你们认为精神病患者已经死亡，我却认为他正走在迎娶公主的路上，死亡只是说明他的准备工作终于就绪。” 璎宁、荒原、朱思远三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卜凡。 卜凡又慷慨激昂地说：“不论是荒老师和远生的争论，还是璎女士的故事，无非都想告诉我，我奢望了得不到的东西，并且这种东西你们也不曾得到。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你们不能，但是我能！” 心灵点歌机接收到了卜凡激烈的情绪波动，开始播放一首声嘶力竭的歌曲： ——————————————————————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狂风一样舞蹈 挣脱怀抱 我要飞得更高 飞得更高 翅膀卷起风暴 心生呼啸 飞得更高 —————————————————————— 歌曲虽然只有卜凡一人能够听见，却着实为他助长了声势。璎宁三人明显觉得卜凡忽然像一柄利剑，锋利无双，势不可当。 “好一个自大的小子！”朱思远冷哼说。 “怎么能说人家自大呢？”荒原仍然和朱思远唱反调，“人家这是超级自信！” “你居然没被我们打击到，这是我最想看到的事！”璎宁说，“继续保持，自信的小伙子！” “我会的！”卜凡重重点头，然后话题一转说，“璎女士，有件事我想对了一半。” “什么事？”璎宁问。 “见你这件事。”卜凡回答，“我以为也和见他们两个一样，是单独和你见面，没想到这一次，你们三个都出现了。” “这个问题你问到了点子上，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对你说。走吧，我们边走边聊。”璎宁说着，开始向前慢慢踱步，“还是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天，两男一女三个人类精英获得了一个来自某大人物的特别邀约：请他们做‘人性引导员’。‘人性引导员’是人性实验中负责引导样本言行的人员。这个职业神圣而神秘，不是随便一个人便可以担任的。” “三个人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可谓百万里甚至千万里挑一的人物。他们怀着满腔的热忱投入了‘人性引导员’的角色。他们的第一项任务，是一个共同任务，这项任务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重复的梦境。” “我们需要引导样本做一个梦，在近三年的时间里天天做。当梦境重复一千零九次后，这个人性实验将圆满结束。但是，梦境进行了一千零八次后，人性实验被意外终止，并开启新的人性实验。明明即将收获成果，却不得已放弃，对三个人都是不小的打击。更何况，这本来是他们成为‘人性引导员’后的第一个成果。” “他们实在不想看到近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们希望能够完成第一千零九次梦境，看到最后的成果。不过，实验已经终止，要想重启这个梦境，样本同意才能进行。他们不知道，样本能同意配合他们完成第一千零九次梦境吗？” 卜凡早就从璎宁的故事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不假思索异常坚定地回答：“样本不同意！你们三个就是故事里的精英人类，我就是故事里的样本。” “你听出来了！你果然是一个少有的聪明样本！”璎宁说。 卜凡终究少年心性，有些卖弄地说：“我还知道，你们的人性计划是‘废品养成计划’，我是样本编号222。你们所说的成果是不是我彻底沦为废物？” 璎宁三人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卜凡的问题。 卜凡本来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坏笑着说：“谁乐意做废物谁做，我坚决不做！第一千零九次梦境，应该是至关重要的一次，质变到量变的关键点。如果我配合你们完成，是不是便会从内到外彻底成为一个废物？” 璎宁点头极力劝说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这一次的梦境，只是模拟，你只会有成为废物后的心境以及相应逻辑思维，回到现实后，这些都会成为梦境的记忆，不会对你的现实生活有太大影响。并且我会给你补偿，你一生需要的鲜花我全包了。” “对，给你补偿。”朱思远也想促成此事，财大气粗地说，“以后你需要什么车，我也可以全给你包了。” “还有灯具。你这辈子的灯具我全包了。”荒原也急忙表态。 三人给出的补偿丝毫打动不了卜凡，卜凡心想，即便给他整个世界，他也坚决不作废物，如果是废物，拥有了全世界又有何用？ 卜凡有些愤慨地说：“我鄙视你们这些所谓的人类精英！因为你们是精英，就可以肆意左右一个人的人生吗？就可以横加干涉一个人的命运吗？就可以因为某种人性可能随意在人身上做实验吗？一千多次，是你们让我在一个噩梦里煎熬，是你们妄想把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品。皇天有眼，让你们功亏一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明知道你们要卖我，我还要帮你们数钱？明知道我是被害者，怎么可能答应你们继续加害？” 没人回答卜凡的质问。一时间没人有开口说话的意愿。四人的耳畔响着璎宁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响着卜凡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声。 良久，璎宁试探着开口：“卜凡同学，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换成是我，我也会和你一样愤怒。可是你要知道，我们不一定是对立的。尽管我们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你，但是这些伤害并非我们的主观意愿，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不是我们，也会有别的人。” 卜凡哼了一声做回应。 荒原接话说：“刚开始这个‘废品养成计划’的时候，我们三人都提出反对意见的。” 卜凡反问：“反对不反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是实施者。” 朱思远说：“你记恨我们也没用，我们只是一群白干活没工钱的倒霉蛋。我们还有一重身份：义工，不是自愿做的，还要假装自愿。” “有谁强迫你吗？是第九神使张泽春吗？”卜凡问。 ------------ 新高考时代 036梦境失控 “你们俩玩过了！你们死定了！”璎宁听到卜凡的问话，优雅风度尽失，失控地大喊大叫，“你们告诉太多不该告诉他的信息，你们想死不要拖累别人！” “璎女士不要含血喷人！他说没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有！”荒原急忙矢口否认。 “我也只是告诉他了可以告诉他的事情，没多说。”朱思远则是慢条斯理地说，“璎女士无缘无故冤枉人，无聊不无聊？” “那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他不但知道‘废品养成计划’、样本编号222，而且知道第九神使张泽春，这些难道不是你们故意说漏了给他听的吗？刚才我就听到朱思远提到义工了，难道不是故意泄露机密？”璎宁显然不相信他们的话，一句句疑问，问得有理有据。 卜凡一言不发，安心做一个看戏的观众，正看着津津有味，却被璎宁发现了。 “你支棱着耳朵听什么听？”璎宁没好气地嗔了一句，推了卜凡一把。 卜凡猝不及防跌倒，爬起来发现已经不在苏城五路上，而是回到自己的床上。 时间是凌晨3:30，距离天亮还早。 卜凡躺下了，想着继续睡，或许能够再回到梦里，听听三人吵架，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知道，成功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心怀侥幸。 眼睛一闭，睁开后又见苏城五路。卜凡心中狂喜，真是梦想成真。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并没有回到上一个梦里，而好似回到了那个差一次就重复了一千零九次的梦里。 站在湖景苑小区北门外的苏城五路上，站在每一次梦境的起点，卜凡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猜出了璎宁三人的用意：既然他不配合，他们便迫不及待霸王硬上弓，强硬开启了梦境。 梦中的剧情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尽管卜凡不情不愿，但是他身不由己地去路边对着小黄车扫码，遭遇连续失败后，开始奔跑。 法国梧桐洒下的光点依旧斑驳，他逐渐提速，最后犹如夺命狂奔，在心里狂野地骂娘。 单肩包仍然一次次滑落，他一次次提拉。他心里心烦意乱，想着等会儿见到璎宁三人，他应该说些什么。 谴责他们吗？ 质问他们的良心会不会痛吗？ 恐怕他们并不会在意他的愤怒和委屈，没有得到平等对待的委屈。 他并不担心迟到，因为他已经了解到了内情，关于他的剧情已经发生改变，迟到的戏码属于变更前的剧情。 第二中学大门外，还是聚集着的那些考生家长，面目不再模糊，他看见了一些熟人的脸：对门的大妈王雪芹、初炫宇的爸爸初衡军和妈妈谢春红…… 只不过，他意外发现，璎宁没有站在她的位置上，朱思远也没在他的位置上。 尽管少了璎宁和朱思远的带头，考生家长自觉为卜凡让出了一条通道，自发地为他呐喊助威，仿佛夹道欢迎英雄凯旋。 “小伙子，快跑！高考不迟到！” “小伙子，加油！高考不迟到！” 一路地奔跑，并没有消耗卜凡的力气，所以他完全有精力观察一些之前没有注意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认识的人也似乎不认识自己。不只是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他们的口型、他们挥舞拳头的动作，也令人惊悚地整齐划一。 他们并不像一群活人，而像一群机械。 直到卜凡穿过人群进入了校园，他也没从人群中找到璎宁和朱思远。 哒哒哒，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只有卜凡的脚步声回荡。 通通通，昏暗而静谧的楼梯间只有卜凡的脚步声回响。 冲到考场门前，门前空无一人，并没有久违的黑脸监考老师荒原。 考场门大开，卜凡走了进去，里面也空无一人。 卜凡看了一眼手表：9：15。 堪堪赶在最后的时限进入了考场，卜凡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课桌上便出现了试卷，正是现实里下一场要考的化学。 卜凡正要开始答题，却听到一阵喧嚷，抬头看去，却见其他考生和陈光照、刘宝英两个监考老师全部迟到，围着考场门乱喊乱嚷。 卜凡纳闷地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门外不进来？” 陈光照说：“别说了，这不是他们都迟到了，按照规定不可进入考场。” 卜凡惊讶道：“啊？怎么这么巧，迟到也像商量好的似的。整个考场除了我都迟到。” 刘宝英说：“嗨！可不止这个考场，整个第二中学的考生，除了你之外，全部迟到进不了考场了！” 陈光照说：“你要珍惜机会，好好答题吧！” 所有人迟到不能进考场考试，只有自己没迟到，可以正常考试。卜凡心中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让卜凡感觉有些轻飘飘的。 可是转念之间，他想到，其他人进入不了考场，他如何答题？ 调出化学学霸单科榜单，切换一个个学霸的视野，视野所见全部是乱纷纷的考场外的场面，有人哭，有人叫，当然也有人笑…… 有时候，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同一件事，引发不同人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所谓乐极生悲，卜凡飘飞的心骤然跌落尘埃。 正在卜凡抓耳挠腮之际，他看到璎宁、朱思远、荒原出现在教室门外。随着他们的出现，考场门口的人群仿佛被使了定身法，静止不动。 璎宁默默注视着卜凡，叹了一口气说：“何苦呢？你已经重复过一千零八次，配合完成一千零九次又会怎么？” 卜凡心中突然爆发一阵强烈的心悸，直觉告诉他，如果他配合完成一千零九次梦境，量变到质变之下，会出现一个对他非常不利的结果，并且不可逆转。 卜凡反问：“我已经明确表明不会配合，你们何苦要牛不吃草强摁头？” “因为你的不配合，这个梦境彻底失控啦！”璎宁、朱思远、荒原的脸上都带着程度不一的失望神色，璎宁最浓重，朱思远最轻。 “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启用，就差一次呀……”在璎宁幽幽的叹息声里，卜凡再次醒在自己的床上。 时间：5：59。 卜凡看看床头柜上的一排四只闹钟，它们失去叫醒的作用，成为摆设。 洗漱后，卜凡来到厨房，要为妈妈林丽做爱心早餐。 在他做出这个举动后，脑海中便涌出许多厨艺的记忆，就像昨天需要一些打劫绑架技能的时候，脑海中涌出相关的记忆，并能够娴熟使用，仿佛练习过千百次的那样。 从记忆中的丰富菜谱中，卜凡选择了黄金饭蔬菜沙拉营养套餐。 尽管他尽量不去想，他和初炫宇窦浩然蓄谋已久的打劫绑架，但是想到了，他也不回避。 经历了昨夜的种种梦境，他更迫切实施这个计划。 他认为张泽春的地位高过璎宁三人，擒贼先擒王，对于这个张泽春，他志在必得。 在关于成功控制张泽春的畅想里，他淘米、蒸米饭、打鸡蛋、洗菜、切菜，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 ------------ 新高考时代 037记忆封存库 在卜凡将黄金米饭装入盘中的那一个瞬间，他的心神牢牢抓住了一帧记忆画面。 画面中，也有一盘刚出锅的黄金米饭，热气氤氲，香气扑鼻。 这些蓦然在脑海中出现的记忆画面，也会唤醒嗅觉的记忆，同步相应的气味。 他的心神循着这阵记忆画面，进入了一个莫名的空间。 他站在一条宽约五米的走廊上，两侧是高大的陈列架。 向前看，一排排黑色的陈列架，一眼看不到尽头。 向后看，一排排黑色的陈列架，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排陈列架与一排陈列架之间，是一条宽约一米半的过道。 向右看，无穷无尽，没有边界。 向左看，无穷无尽，没有边界。 抬头看看，脖子酸了，也看不见天花板，看不见陈列架的顶端。 低下脑袋，卜凡揉着酸胀的脖子，脑袋不得不歪着，恰好看见陈列架侧面，有一块不起眼的铭牌。 铭牌巴掌大小，呈金属灰色，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卜凡俯身过去，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符： 编号：XGKSD—YB222—JYFC100011—YN006—CY228 索引：新高考时代样本编号222记忆封存库100011号璎宁办理006号厨艺228号 卜凡若有所思，觉得这里与自己有关。 转到陈列架正面，他看见一层层的格子，格子里面竖立着一个个扁平的白色盒子，盒子背上有字迹，但是非常模糊，无从辨认。 抬头看，他看到上方整整一排格子里的盒子上的字迹清晰，可以辨认，选中一个盒子凝神看去，上面写着： 编号：CY228—QGM0123 索引：厨艺228号炝锅面第123次练习 左边的盒子后六位编号依次为QGM0124、QGM0125、QGM0126…… 右边的盒子后六位编号依次为QGM0122、QGM0121、QGM0120…… 卜凡抬手抽下编号QGM0123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团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的银灰色物质。 那团物质似乎充满了诱惑力，卜凡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卜凡发现这是自己的一段做炝锅面的记忆。他明确知道这是自己的记忆，也明确一次也没有回忆过。 记忆很普通，没亮点没特色，就是一段做炝锅面的普通经历。 他非常认真地操作，最后得到半锅味道一般的炝锅面。 从这段记忆里退出，卜凡将盒子放回架子上，向右走去，走到这一层格子的尽头，那里放着一个盒子，编号为CY228—QGM0001，索引为厨艺228号炝锅面第一次练习。 卜凡抽下盒子，打开，沉入到这一段记忆。 第一次做炝锅面，卜凡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炝锅面没有难度。 信心满满，干劲十足，炝锅面很快出锅，味道很是一般。 卜凡又向左走，一直走到格子的尽头，抽下格子里排在最后的盒子。 盒子编号为CY228—QGM1009，索引为厨艺228号炝锅面第一千零九次练习。 他打开盒子，心神沉入银灰色非液体非固体的物质之中。 在这段记忆中，做炝锅面的过程，就像一次美妙的行为艺术。 切葱花、切菜丁、切肉丁，热锅、倒油、炝锅，添水、加热、水开，下面、搅拌、出锅，各种食材的数量，都在脑海中呈现出重量数字，根据食材数量，需要的油盐酱醋也有重量数字呈现。 面条盛入碗中，三分之一的面条，三分之一的菜丁肉丁，三分之一的汤。 绿的菜叶，白的面条，琥珀色的汤。 闻一闻，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尝一尝，汤鲜美可口，面条筋道，肉菜鲜香。 普通的食材，做出了不普通的味道。 卜凡退出了这段回忆。 重复一千零九次练习，只为做好一碗炝锅面。 这是多么大的手笔，同时又是多么大的无聊举措，好像拿着宰牛刀杀鸡，又好像用高射炮打蚊子。 结果虽然美丽，卜凡做的炝锅面色香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 但是，值得吗？ 还有，为什么是一千零九次？ 卜凡看着大部门看不清字迹的盒子，随手去拿其中一本，盒子却似乎长在了陈列架了，任卜凡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沿着这一排陈列架找呀找，忽然看到两人高的位置有一层格子里的盒子背上显出清晰的字迹。 他正在想着如何才能拿到盒子仔细观看，一架登高梯滑行过来。 登上登高梯，他看清了盒子背上的字迹，原来这些盒子是装黄金米饭练习记忆的。 一千零九个盒子，一千零九次练习。 一开始，卜凡的操作生疏，到了最后得心应手，闭着眼睛也可以做得很好。 在最初，黄金米饭的味道一般，甚至有些难吃，到了最后，黄金米饭的味道成为一绝。 从登高梯上下来，他挨个看陈列架上的铭牌，一连看了三四十个，全部是璎宁办理的，又往前走，过了十几个陈列架，才在铭牌上看见朱思远办理字样。 编号：XGKSD—YB222—JYFC101231—ZSY001—WS001 索引：新高考时代样本编号222记忆封存库101231号朱思远办理001号武艺001号 卜凡一路看过去，并没有发现显示字迹的盒子。卜凡觉得应该有这样的盒子，只因为空间太大，陈列架数量太多，他没有找到。 后来，他又在铭牌上看见了荒原办理字样、张泽春办理字样。 卜凡猜想，这个空间应该是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封存他的记忆。 可是他想不明白，这么多记忆从何处而来。以他十八年的生命，他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填充其那么多的记忆。 再后来，编号的第一串字符发生改变，索引中打头的文字出现了诸如“末法时代之鬼玩人”、“末法时代之人吃人”、“泛娱乐时代”等，完全不知所云。 卜赋起床后，循着香味来到了厨房，正看到卜凡算着盘子，对着窗外发呆。 “好香！”卜赋拍了一下卜凡的肩，卜凡打了一个激灵，差点儿摔了手中的盘子，幸亏卜赋伸手接住了。 “好香！”卜赋又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餐桌前，黄金米饭直接惊艳了林丽和卜赋的味蕾，他们连声赞不绝口。 “行呀，卜凡，昨天的炝锅面好吃，今天的黄金饭更好吃！看来你挺有做厨师的天赋！”林丽老大欣慰地说，“等你高考完，我和你弟有口福了，你负责在家做饭。” 卜赋附和说：“是呀，你老大不小了，不能只做米虫，也该为家做贡献了。看来是你弟弟的到来为咱们家带来好运了，你也沾了光，终于肯做个人了，老爸我心怀欣慰呀！” 林丽和卜赋不管说什么，总能绕到未出生的二宝身上，这让卜凡很受伤。他觉得他们正煞费苦心地激发他对未来弟弟的仇恨。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不怪爸妈，只怪编写这段剧本的编剧太邪恶。 他要达到什么目的？难道要制造同根相煎的惨剧？ 不过，就算有那样的戏码，距离现在还非常遥远。 他现在最想知道，当下将要发生的剧情编剧是怎么写的，自己和初炫宇窦浩然的打劫绑架计划能成功吗？ 真的好想提前看看这一段剧本！ ------------ 新高考时代 038未遂 吃一堑，长一智。 为了防止脑子里不是有坑就是冒泡的父母做出什么坑儿子的事，卜凡特意查看了一下单肩包内的物品，确认没有缺失，才背上单肩包下楼。 在下行的电梯里，卜凡开始向编剧祈祷：“编剧大大，我们是第一次打劫绑架，一定要成功。你的剧情一定要这样安排呀！求求了！” 卜凡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初炫宇和窦浩然分别站在电梯间两侧，紧贴墙壁，紧张机警，仿佛两只看家的狗子，既想恪尽职守看好家，又因主人不在家少了一份底气。 “你们这是干什么？”卜凡忍不住质疑。 初炫宇理直气壮地回答：“潜伏呀！打劫不需要潜伏吗？” 卜凡气笑了说：“需不需要潜伏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这不是潜伏，是明伏好不好？” “凡哥，那人上次出现在哪个位置？”不得不说，窦浩然的思考往往在点子上。 卜凡指出那个位置，并强调了三遍，阿春哥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这时，电梯门开了，孙永佳一家三口从电梯里走出来。 孙永佳戴着硕大的紫色眼镜框，意气风发走在前面，看见卜凡后，胸脯挺了挺，本来仰着的下巴又上调了5度。 仔细看孙永佳的眼镜框，乃是硬纸壳制成并涂了紫色颜料，镜框腿无法稳定架在耳朵上，所以用透明胶带绕后脑勺半圈固定住。 王雪芹身穿金黄色旗袍，孙博穿了一件黄马褂似的坎肩。 一家三口的装束不伦不类，实在吸引眼睛，也实在辣眼睛。 看到卜凡三人，王雪芹有些激怒，有些嫌弃，尖声尖气地说：“哟，这不是卜凡大明星吗？你的粉丝呢？再叫你的粉丝打老娘呀！” 孙博连忙咳嗽几声说：“雪芹，儿子高考，高考为大！” 王雪芹收敛了一些怒气，但是仍然忘不了奚落几句：“卜凡大明星呀，你和你的同学都是大学渣吧？你们戴幸运眼镜框有用吗？人家戴你也戴，不觉得是东施效颦吗？” 初炫宇忍不住顶了一句：“你儿子也戴着呢！” 王雪芹抢白：“我儿子和你们一样吗？他是学霸，戴在他的眼睛上才是幸运眼镜框，能锦上添花，能更上一层楼。你们戴，戴十个八个也幸运不了！” “我可是第一个戴眼镜框的，要说东施效颦，也是你儿子吧！”卜凡觉得不能惯着王雪芹大妈了，不然，他就会把你的退让当软弱可欺。 “你第一个戴的？我可没看见，撒谎都不带眨眼的，真有你的！”王雪芹矢口否认，扭着屁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开，仍不忘打击卜凡，“看吧，今天我穿了黄旗袍，孩他爸穿了黄马褂，我儿子会一路辉煌的！你没有吧？傻眼了吧？” 卜凡目送孙永佳一家三口走出楼道门，消失不见，真气不得，笑不得，说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卜凡、初炫宇、窦浩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左等张泽春没有出现，右等不见张泽春露面。 忽然，卜凡脑海中听到提示： “叮！已佩戴‘学霸视野’外置眼镜框48小时，程序浸润接纳期已满，宿主满足安装要求，可以安装。” “叮！是否安装‘学霸视野’外挂小程序？”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卜凡选择了安装。 大约过了四五秒钟，卜凡只觉得脑袋发热发胀，又过了四五秒时间，热胀的感觉消失，得到了安装成功的提示。 同时，脑海中有人在说：“别等了，现在不是我们见面的时候。” 听声音，卜凡辨认出这是张泽春的声音。 “你给我出来？缩头缩脑算什么英雄？你说摘我就摘呀？我偏不！”卜凡激烈地叫起来，他非常希望张泽春出现，以便让他们三人实施抢劫绑架计划。 目前，卜凡遭遇到的谜题太多，而张泽春无疑是解开这些谜题的最佳人选。 “爱摘不摘，随你！”张泽春呵呵笑着说，“至于我不出去见你，可不是什么缩头缩脑，而是没必要。你们可真敢想，居然想打劫绑架我，当年老子打劫绑架的时候，造你们的人的十八代老祖宗还没出生呢！” 蓦然被张泽春点破了阴谋，卜凡一时间没有组织出合适的场面话回击张泽春。而张泽春又慢悠悠地说：“难为你们策划了这么久，感谢你们准备了那么有趣的工具，我特别为你们准备了一个大彩蛋，等你们下午考试结束后可以共享。” 卜凡的视野左上方出现了一颗彩蛋，彩蛋下方跳动着红色倒计时数字： 8:20:33 卜凡看一眼手表，时间已是8:39，距离化学考试还有二十分钟。他对初窦二人说：“走吧，不等了，他不会出现了。” “那准备好的东西怎么办？可惜了黑狗血，费了我老大的劲！”窦浩然问。 “先放角落里吧，时间来不及了！”卜凡说。 窦浩然把手中的黑色手提袋放在楼梯下方的角落里，初炫宇也把他装有丝袜等物品的纸袋放在那里。 三人离开后，两只袋子蓦然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时间紧迫，三人小跑着出了湖景苑小区北门，各自扫码骑上一辆小黄车，向二中方向飞快骑行。 “其实我有预感，你的那个阿春哥不会出现。”初炫宇忽然说。 “我也有这个预感。”窦浩然也说。 卜凡问：“那你们为什么不早说，要现在才说？” “怕扫兴呗，毕竟这是我们兄弟三人第一次密谋大事，我不希望失败。”窦浩然说。 “我是怕说了，万一他出现了，事后你们会笑话我。”初炫宇说。 卜凡问：“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都在一个剧本上，我们只是在照着演。” 窦浩然叫道：“哎呀，凡哥这个比喻太棒了！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说话间，三人到了二中大门。 只见四五个保安把守着侧门，正在收缴眼镜框，门外的考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李峰鹤立鸡群，站在保安之间，举着一个喇叭，声嘶力竭地喊：“接上级通知，为了杜绝作弊行为发生，所有考生一律不准佩戴眼镜框入场。请各位考生自觉摘下眼镜框，交给工作人员。谢谢大家配合！” 孙永佳昨天下午戴了眼镜框，感觉真有增幅作用，听力题以往听不懂的忽然听懂了。回去和妈妈说了，他妈妈王雪芹便把眼镜框当做了考试必备物品。如今听到不许佩戴进去考场了，王雪芹先急眼了，挤到侧门处理论。 “你们怎么能这样儿戏，说不让戴就不让戴！是你们二中特别，不让戴吧？这样不公平，在别的学校考试的考生可是都戴着眼镜框。再说，这都最后一天了，戴上眼镜框就能作弊了，这个说法就是一个谬论！” 李峰举着喇叭喊：“请各位考生和家长配合我们的工作，禁戴眼镜框并非二中的单独行动，全市所有设有高考考场的学校全部禁戴眼镜框。” 渐渐地，考生和家长们不得不臣服了这个禁令，主动摘下眼镜框，丢进门旁的塑料筐里。不多久，塑料筐满了，再不多久，看不到塑料筐了，眼镜框堆成了小山。 ------------ 新高考时代 039禁止李峰 卜凡摘下眼镜框丢上眼镜框小山的时候，恰好让李峰看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眼镜框小山前，将卜凡刚丢下的眼镜框抢到手里，望着卜凡挑衅说：“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香，只想一件事：你是如何做到作弊一次次得逞，还不被人发现的。昨天下午，我觉得问题出在你的眼镜框上，到了晚上，更是想明白了，问题就是出在你的眼镜框上。于是，我匿名电话举报，有人借助眼镜框作弊。今天早上就接到了禁戴眼镜框的命令。现在，你作弊的证据就在我手里，等我交给有关部门，检验其中有没有猫腻，你害怕不害怕？” 卜凡心里有些惴惴，但明面上却不输阵仗，冲李峰扮了个鬼脸，揶揄说：“今天神智很清醒呀！怎么不装疯了？” “昨天装疯也是没办法，今天没必要。”李峰讪讪地说完，忽然凶狠而强硬起来，“我现在就去警察局，提交证据，你死定啦！” “随您便！”卜凡冲李峰眨眨眼，反唇相讥说，“李老师，我一定不会死，你可要稳住，一定不要让我失望，记得好好练习狗叫！” 李峰又说：“等我从警局回来，还会去第22考场，认真观摩你的化学考试。没有了作弊工具，我非常想见证你交出这次高考第一份彰显真实水平的试卷！” 卜凡笑着说：“我会向监考老师申请，请不要让无关人员接近考场，会影响我发挥正常水平的！” “呵呵。”说完，卜凡、初炫宇、窦浩然嚣张地哈哈大笑着，向2号教学楼走去。 李峰老师站在那里，白皙的脸蛋儿一会儿红了，一会儿绿了，一会儿又黄了…… 李峰吃瘪，卜凡就很高兴；卜凡高兴，初炫宇、窦浩然就很高兴。 卜凡觉得脑海中过于安静了。难道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刻，点歌机不应该唱点什么以示庆祝吗？ 于是，脑海中，有个小卜凡学着影视剧里的纨绔腔调说：“小妞，给爷唱歌曲儿听听，助助兴！” 心灵点歌机毫无反应。 小卜凡恐吓说：“如果不乖乖就范，爷卸载了你！” 心灵点歌机仍然毫无反应。卜凡感觉自己被严重无视了。 卜凡在和心灵点歌机的斗智斗勇中，到达第22考场，陈光照、刘宝英两位监考老师非常友好地向他微笑致意。 如今，卜凡已经在一部分人那里享受到了优等生的待遇。 刘宝英特意走到卜凡身边提醒说：“弟弟，如果李峰老师再来，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好些不踩臭狗屎。” 卜凡赔笑说：“谢谢老师提醒，您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刚才在校门口李老师威胁我了，说还要来考场，请您杜绝这种事情发生，他在这里会严重影响我的临场发挥。” “对，刘老师帮忙跟校领导反映反映，不要让李老师来了。我算看准了，一次次地，李老师就是捣乱分子！”孙玉强声援卜凡说。 “对，求求老师，不要李老师！” “听说，我们的幸运眼镜框就是被他举报禁止的！” “啊！我的幸运啊，是我爸花了大价钱给我买来的！” 刘宝英大声说：“多大点事呀！校领导日理万机，不要因为这等小事为校领导添麻烦。” 卜凡决定抗争到底，坚持说：“不给校领导添麻烦，李峰就给我们添麻烦！必须给领导添麻烦！” 孙玉强说：“他可以禁止咱们的幸运，咱们就可以禁止他！禁止李峰！禁止李峰！” “禁止李峰！” “禁止李峰！”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卜凡和孙玉强。 “禁止李峰”的声音响彻第22考场，少顷，相邻的几个考场也先后开始响应，到了最后，整座2号教学楼都在“禁止李峰”，声浪如同雷声滚滚。 不多久，1号教学楼、3号教学楼也不甘示弱，响起了“禁止李峰”的狂暴呼声。 这一回，心灵点歌机不用卜凡发话，便自顾自在卜凡的脑海里播放了一首狂放的歌曲： —————————————————————— 众人拾柴呀火焰高 众人抬水呀浪滔滔 众人齐心一起闯大道 千斤重担我们挑 众人拾柴呀火焰高 众人抬水呀浪滔滔 众人并肩风雨不弯腰 —————————————————————— 脑海中，小不凡挑衅说：小样，有种你不要唱小曲儿给爷听呀！ 心灵点歌机并没有搭理小不凡，只是恪尽职守地把整首歌播放完毕。 闹出这样大的阵仗，不用刘宝英向校领导反映，校领导便百米冲刺似地冲进教学楼了解情况，立即安抚考生们激动的情绪，并雷厉风行地责令保安，守住学校大门，如果把李峰放进学校，保卫科全员卷铺盖滚蛋！ 待到三座教学楼恢复了安静，化学考试已经开始了十分钟。 卜凡急忙调出学霸化学单科排行榜： 1.刘雪英 2.贾前程 3.孙永佳 4.孙玉强 5.孙百禾 6.朱三岁 7.…… 再次在榜首看到刘雪英的名字，卜凡忍不住在心里苦笑，某编剧给自己安排这样的人做自己的粉丝，可真是煞费苦心的大手笔，优秀如斯，竟然彻头彻尾地臣服在自己的颜值之下。 不得不说，刘雪英号称数理化女王，绝对名副其实。 再说吃了瘪的李峰老师，怒气冲冲去了警局，与接待他的干警说明来意，提交作弊证据眼镜框时，将自己的公文包里里外外翻找了三遍，不得不沮丧地面对一个现实：眼镜框不翼而飞。 回到第二中学，在学校大门口他又遭遇保安的拦截，被告知：校领导有安排，高考结束之前，防火防盗防李峰。 进不了学校，他又不甘心回家，便等在了学校门口。 一个半小时以后，开始有考生走出考场。 在提前交卷的第一梯队里，李峰没有发现卜凡，心中有些窃喜。尽管作为作弊证据的眼镜框莫名丢失，但是卜凡没有了作弊工具，也无法像前面几场考试作弊得逞。 这应该是李峰忙前忙后上蹿下跳之后的唯一成效。 更多的考生出了考场，李峰仍然没有从第二梯队里发现卜凡的身影。 现在他更加断定，卜凡彻底完蛋了。 他的耐心更足了，静静等待下去，他要亲眼看到卜凡垂头丧气的样子。 终于，李峰看到卜凡和他的两个跟班出现在视线里。 可是，他们三人的表情寻常，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三人在低声嘁嘁喳喳说着话，李峰隐约听到一个“蛋”字，如获至宝，指着卜凡哈哈大笑起来：“卜凡啊卜凡，你也有今天！祝贺你考了一个大鸭蛋！” ------------ 新高考时代 040彩蛋也是盲盒 卜凡看到李峰，也指着李峰哈哈大笑两声，然后促狭地喊：“禁止李峰！禁止李峰！” 初炫宇和窦浩然默契跟进，与卜凡节奏一致地喊：“禁止李峰！禁止李峰！” 周围的考生被触动了兴奋的按钮，纷纷加入，很快“禁止李峰”的声浪简直突破天际。 “禁止李峰”四个字，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只是中二少年的突发神经，听在李峰的耳朵里，却带着震慑心神的杀伤力，令李峰心惊胆战，抱头鼠窜。 李峰并不知道，没有了丑陋的紫色眼镜框，卜凡仍然完美完成了化学试卷，同样，初炫宇和窦浩然的化学试卷也必须完美。 三人在李峰落荒而逃后，避开人流，往僻静的地方走，边走边聊。 初炫宇忽然问：“凡哥，你分享给我的视野中，左上角有一个花里胡哨的蛋，那是什么玩意？” 窦浩然也忙说：“我也看见了，下面还有红色的倒计时。” “正要对你们说呢，这是一个彩蛋，不知道对我们意味着是福是祸？”卜凡苦笑着说。 “虾米玩意儿？彩蛋！”初炫宇不太理解。 卜凡说：“对，彩蛋。是早上我们想打劫没有打劫的人送给我们的，说等待高考结束后才能打开，还说让我们共享。” “啊呀呀，他居然知道我们要打劫绑架他？这也太恐怖了吧！”初炫宇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而窦浩然却没有受到惊吓，而是认真思考彩蛋里会有什么：“彩蛋，是电影后面的花絮什么的，一般有小惊喜。这个彩蛋，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呢？你们说会不会，他把我们的语文试卷也搞完美了，那样，我们将囊括前三名，凡哥是状元，我是榜眼，小初哥是探花。” “你想屁吃吧！”初炫宇被窦浩然盲目乐观气到了，“是我们要打劫绑架他，他不但不搞我们，还给我们奖励？” 窦浩然反驳说：“心想事成，心想事成，想才能事成！” 卜凡认真想了想也摇头否认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你说的好像开盲盒似的。” 窦浩然执拗地说：“我可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就认准了这个彩蛋也是盲盒。” 卜凡诚恳地说：“我知道，你一直念念不忘语文试卷不完美的事，放心，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治了你这块心病。” 窦浩然忙说：“凡哥，不要！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难道还能真的时空穿梭不成？” “难说。可能真的可以时空穿梭了！”卜凡说，“我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认为世界。自从阿春哥给了我‘学霸视野’，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不多这一件！” 又到了午睡时间，卜凡轻车熟路地在梦境里醒来。 这一次，梦中的场景就在卜凡的房间里，璎宁穿着宝石蓝旗袍坐在书桌前面。 卜凡猜测今天中午十有八九是璎宁出现，并且在璎宁的主场，就像朱思远在房车上，就像荒原在大光明帝国。 所以，他不解地问道：“不应该在你的主场，花的海洋里吗？” 璎宁回答：“原因有二：一，我不像那两个家伙那样喜欢显摆；二，今天中午必须从这里开始。” 卜凡又嫌弃地问：“你没有别的衣服了吗？老是这一身！” 璎宁说：“我有老多漂亮衣服了，之前某人有规定，在迟到的梦里，我们必须穿同一件衣服。我都忘了，现在已经不用做那个梦了。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和那两个家伙随时奉陪，进行完第一千零九次。” 卜凡急忙摇头说：“还是免了吧，那个梦我都要做吐了！” 璎宁嘱咐说：“啥时候你改变主意，告诉我。” 卜凡斩钉截铁地说：“放心，我不会改主意，您别痴心妄想啦！” “看看你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璎宁宽和地望着卜凡说，“今天我可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别摆出一副不待见人的样子！” 卜凡问：“什么是苍蝇？” “一种讨厌的小飞虫。” “我为什么要夹死它？因为它讨厌？” “什么是苍蝇不重要，你为什么要夹死它也不重要。”璎宁无法解释清楚这种葫芦问题，忙岔开话题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要帮你完成什么心愿？” “什么心愿？” “你最想实现的。” 卜凡不以为然地说，“你们总是那么自信，你们给我的就是我最需要的。” “帮初炫宇和窦浩然修改语文试卷，是不是你最想实现的心愿？” “什么？”卜凡不相信地问。 “帮初炫宇和窦浩然修改语文试卷！”璎宁玩味地望着卜凡，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确是我最想实现的！”卜凡欢喜地叫起来，“快快告诉我，怎么搞？” “你跟着我走，听我的指令就是。”璎宁说。 卜凡瞄了一眼左上角，发现彩蛋下方的倒计时数字停止了跳动，雀跃地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是不是彩蛋里的惊喜？” “什么彩蛋？” 卜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那件未遂的阴谋，璎宁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们可真行，居然打主意绑架一个神使。既然是你们绑架失败，神使大人送你的彩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对不是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那你觉得彩蛋里可能会开出什么？”卜凡问。 “这个无从猜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自求多福吧！”璎宁幸灾乐祸地笑着说，“咱们言归正传，开始我们的正经事。” 卜凡发现，自己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千万跟紧些！如果迷路了，很可能永远迷失在这里面，走不出去。”璎宁叮嘱说，咯噔咯噔，开始快步走动，仿佛要飞起。 卜凡急忙小跑着跟上，跑了几步后发现了古怪，惊讶地问道：“哎呀，璎女士，您把我的卧室怎么了？” “才发现呀，我还以为你眼大无神发现不了呢！”璎宁戏谑说。 这条走廊无限复制了卜凡的卧室。走几步，就是一张卜凡的单人床，走几步就是卜凡的书桌。 卜凡已经路过了无数次自己的床，路过了无数次自己的书桌。 卧室门忽然打开，有人推开门，走了进了。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倒着进来的。 可凡震惊地看到了另一个可凡，以诡异的方式倒退行走，如同背后有眼睛似的，精准走到书桌前面，将单肩包放在书桌上。 卜凡受到了惊吓，冲到璎宁身后躲藏，压低声音问道：“同一个时空出现两个我，会不会必须有一个要死掉？” ------------ 新高考时代 041时空切片长廊 “别害怕，不会的，你们压根就不在同一个时空。”璎宁安慰说，“你看到的你的卧室和卧室里的你，都是时空投影，并不是真实存在。你可以试着喊喊你自己，看看在那个时空里的你，能不能听到。” 卜凡放下心来，从璎宁背后走出。 此时，另一个卜凡正坐在书桌旁，从单肩包里一件件拿出物品，检查一遍，又放回。他的动作，不同于常人的行为习惯，怎么看怎么别扭。 卜凡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说道：“那里正在发生的，是不是时间倒着来，所以人的行为也是倒着来的，就像看视频，倒着播放。” 璎宁赞道：“聪明，是这样的。那个你，正在时间里逆行。” 卜凡向着时间里逆行的卜凡喊道：“喂，那个小子，看我！看我！喂，说你呢，卜凡！看我，快看我！” 那个卜凡低头专心查看着手中的证件，毫无反应。 “走吧，我们还有许多路要赶。”璎宁催促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察觉到卜凡跟上来了，不等卜凡询问，便主动解释：“我们走的这条通道，叫做时空切片长廊。” “你看到的每一间卧室宽度，便是时空切片的一个空间单位宽度，每个空间宽度对应正常速率的时间五分钟。单位空间里任何物体的运行轨迹全部为逆时运行。” “走廊的起点是云端纪年3000年6月9日中午1:05，目的地是云端纪年3000年6月7日上午10:00，时间跨度51小时零5分，我们需要徒步3065米才能到达。” “然后，我们进入时间速率约等于零的状态，你前往初炫宇和窦浩然的考场，帮他们修改试卷。记住，在那个时刻，你绝对不能进入第22考场。” 听到这里，卜凡心想：“不能进入，我偷偷过去看看也行。” 璎宁仿佛看透了卜凡的内心，严厉地说：“想都不要想！好奇害死猫，你想死你就别作死！” 卜凡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问道：“既然这样做有一定危险，为什么不采用记忆飞页的方式改变过去。我突然有了大量粉丝，干警初炫宇变了模样，不都是利用飞页改变的吗？” “嗬！你知道的可真不少！”璎宁忍不住多看了卜凡两眼，“走记忆修正飞页修改前面的剧情，可以在你们这些项目属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更新剧情，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性引导员和负责剧情的编剧来说，牵扯面很大，工作量也多，稍有不慎，就会出现问题。就比如你，在融合记忆飞页的时候出现问题，了解了许多本来不应该被你知道的事情。而这次修改初炫宇和窦浩然的语文试卷，只需要你们三人知道就足够了，所以采取这种方式进行，不但可以大幅度节省人力和时间成本，还可以规避大部分纰漏。” “项目属人？”听到一个新名词，卜凡重复了一下。 “对，我们称你们项目属人。项目属人以下，根据不同的作用和重要程度，又分为样本人、工具人、背景人三种。”璎宁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卜凡等不到后文，追问：“然后呢？” 璎宁呵呵笑着说：“小伙子，我这里没然后了，你的然后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呵呵！”卜凡一笑了之。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解答，反而不急了。 璎宁和卜凡，一前一后，跨过一间间卜凡的卧室。 卧室里有时有人，有时无人。 有人的时候，大多数是卜凡，林丽和卜赋也偶尔出现过。 林丽趁着卜凡睡着了，进来偷偷关掉空调。 卜赋悄悄进来，从单肩包拿走卜凡的身份证。 尽管所有事情都是倒着来的，卜凡仍然能分辨出来，他们夫妻二人每次进他的卧室，都必须做一件坑儿子的事。 卜凡在卧室大多数为夜间，卜凡睡在床上，只穿一条小内裤。他忍不住庆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在璎女士面前可就毫无秘密可言了。 虽然穿着内裤，卜凡仍然觉得辣眼睛，况且在睡梦中，他经常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怪动作：四仰八叉，门户大开，或者身体蜷缩成煮熟的虾米模样，更何况还有早晨，自然的生理反应突如其来。 他不希望璎宁看到他太多的丑态，便哀求说：“璎女士，求求你不要往床上看。” 璎宁笑着说：“不看，不看，你太小了，不是我的菜！” “呵呵。”卜凡笑得比哭难听。 璎宁又补刀说：“说你岁数小呢，没说你别的小。” “呵呵。”不解释还好，越描越黑。 璎宁又又又补刀说：“其实能看的，我早都看了。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我惊为天人。后来想看不想看都天天要看你，我对你早已审美疲劳！你必须承认，我远比你自己了解你！” 啥也别说了，满心满眼都是泪啊！卜凡觉得无可奈何，他羞于别人对他的了解达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是，无可奈何，在这件事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走廊上黑了亮了，亮了黑了，璎宁和卜凡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 璎宁带着卜凡打开卧室门，穿过走廊，经过餐厅到了门厅，看见林丽和卜赋头碰头看着同一部手机，一动不动。 卜凡看到爸妈这样，心里一痛，担忧地问道：“他们这样，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现在的时间速率约等于零，除了你和我，其他的物质都是静止不动的。”璎宁解释说，“待到我回复时间正常速率，他们自然恢复正常，不良影响约等于零。” “那还好。”卜凡没了顾虑，童心大发，跑到父母跟前，揪了一下卜赋的耳朵，又揪了一下林丽的耳朵，“你们也有今天，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骂人了？怎么不说反话了？” 璎宁好笑地看着卜凡和父母单方面互动，催促说：“快，我们赶时间的。这种状态我只能维持正常时间两个半小时的长度，你要抓紧！” 卜凡答应一声，紧跟璎宁出了家门。 来到苏城五路，满眼都是静止不动的车辆和行人。 璎宁说：“跑！否则你真的来不及了！这次修改不了他们的试卷，你可是再没有机会。” 卜凡指着小黄车说：“骑单车可以快一些，节省时间。” 璎宁说：“不行！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接触任何人任何物体，初炫宇、窦浩然以及他们的物品除外。”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在这条路上跑！你是故意的吧？”卜凡不满地吐槽。 “如果你不想因为自己对这个时空扰动太多，导致修改试卷失败，随便你！”璎宁威胁说。 卜凡只得认命地奔跑起来。 他在这条路上跑过一千多次了，可谓轻车熟路，不差这一次。 ------------ 新高考时代 042充盈的恶意 当满世界的人和物都静止不动，只有你可以来去自如，所有的人和物，任你为所欲为，任你予取予求，那是一种什么体验。 蓦然，卜凡拥有了这样一个世界。 苏城五路，行人静止，车辆静止。 卜凡在璎宁的催促下奔跑起来。 璎宁早有所备，变魔术似的搞出一辆电动平衡车，风情万种地站在上面，不远不近缀在卜凡身后。 “快快快，再快点！”她一个劲地催了又催。 卜凡犹如一条矫健的鲇鱼，越过一个个行人一辆辆汽车，速度飞快，游刃有余。 没有白跑的路，没有白做的梦。卜凡在一千多次梦境里获得了超强度的锻炼，进入了小跑怡情，大跑爽心的境地。 如今，告诉奔跑只占用了他三成的精力，还有七成的精力没有用武之地。当卜凡意识到可以随意冒犯周围的人和物，而不必担心被反击被报复，于是，那七成闲着的精力开始蠢蠢欲动，酝酿出一个又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前方一点钟位置，有一名大叔，铮亮的脑袋反射着明晃晃的阳光。卜凡拐过去，本想假意拍打，虚晃一下，不想却在璎宁的惊叫声里，清脆的一声“啪”，拍打到了实处。 “不要做无聊可恶的事情，你会破坏平衡，消耗我们宝贵的时长，害我们提前结束！”璎宁严正警告。 卜凡其实也不想，觉得还是两个哥们的语文成绩要重要一些，但是他无法遏制自己心中的汹涌澎湃的恶意。 十点钟位置有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穿了一件红色T恤，看样子是考生家长。 卜凡脸上带着坏笑，跑过去撩起他的T恤下摆，伸出手指戳了戳白花花软乎乎的肚皮。 璎宁正要出声责备，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了。 脑海中有个威严声音瓮声瓮气地说：“不要做无谓地挣扎，让他去做！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项目属人会拥有如此圆融的人性，多么充盈的恶意，多么纯粹的恶意，损人不利己，太珍贵了！太难得了！” 璎宁脑中闪过一个惊疑的念头：“你是谁？” 威严声音说：“他们称我为智神！” 璎宁的脑中闪现一个哀嚎的念头：“可是我的人性任务要失败了呀！” 威严声音说：“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在如此茁壮成长的恶意面前，一切统统不重要！” 璎宁的脑中一个念头犹自不甘地挣扎：“功亏一篑呀！眼看就要成功啦！” “聒噪！”威严的声音忍无可忍怒吼一声。 这时，卜凡刚刚把一个女子的麻花辫子解散，偷眼看璎宁的反应，恰好看见璎宁凭空消失，而她的电动平衡车，依然好像有人操纵似的，滑向前方，绕开行人，躲开车辆。 尽管卜凡一再提醒自己时间紧迫，必须停下这些无聊的恶作剧，立刻赶往第二中学，帮助初炫宇、窦浩然改写试卷。 但是，他的这个想法，却敌不过将一件件小小恶行做下去的冲动。 他路过每一辆汽车，必须在车门上留下一枚脚印，将所有车辆的车载天线全部竖直向天……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中学门口，他又在人群中流连好久。 他将王雪芹的一只高跟鞋的鞋跟割掉，把孙博的量子鞋子的鞋带系在一起，顺手牵了某个家长的眼镜，回头架在了另一个家长的鼻梁少年感，把某位妈妈镶满水钻的发带，套到了某位爸爸的头上…… 进了2号教学楼，改写试卷的使命感强烈了一些，使他收敛了不少作恶冲动，赶到了第26考场。 初炫宇坐在座位上，眼睛斜向左前方一个女生的试卷，脸上还挂着贱兮兮讨好的笑容。 卜凡先在初炫宇的额头上画了一只小乌龟，宣泄了一下作恶的冲动，才把初炫宇抱着挪到旁边的空椅子上，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奋笔疾书。 初炫宇的作文主题，他也另辟蹊径：公子小白流浪太空不存在，牺牲不存在，伟大母性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浓浓的恶意。一个倒霉的男子被仇人算计，深陷一个死循环的梦境不能自拔。作为一个大男人，在梦境中，他不是怀有身孕，遭受强烈的孕期反应，就是临产生孩子，遭受高达十级的剧烈疼痛。 试卷做完后，卜凡将初炫宇挪回原来的位置，心想：不知道这家伙够不够机灵，看到写满字的试卷，是保持淡定还是被吓哭？ 在关于初炫宇被吓哭的滑稽想象里，卜凡来到了第32考场。 窦浩然双手托腮，歪着脑袋，看上去已经自我放弃，就连偷瞄几眼选择题答案的欲望都没有。 卜凡依旧首先释放恶意，在窦浩然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眼镜框。 前面的题目千篇一律，卜凡驾轻就熟地完成，重点仍然是作文，卜凡写道： 公子小白将新生的男婴托付给智能机器人，满怀悲壮地走到一扇门前。 门外，是浩渺的太空，一旦打开门出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公子小白猛一发力，打开门，抬腿迈了出去。 “祝贺你通过了勇气考核！你是第1009个通过考验的人。” 耳边响起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公子小白这才如梦方醒：他记起了自己名叫窦浩然，是一名预备宇航员，刚刚经历了一场勇气考核。 这场考核的模拟环境实在太逼真，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的本来身份。 在作文的最后，卜凡写道： 如果通过了考核，这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考核，如果通不过考核，这便是一种人生！ 此时，卜凡心中充盈的恶意被一种悲凉心境冲淡，心灵点歌机恰逢其时地开始播放一首歌曲： ————————————————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 走出第32考场，卜凡忽然意识到，按照璎宁的说法，他只能在这种时间流速约等于零的时空停留两个半小时的时长。 迄今为止，应该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数。 走到二层，歌曲已经播放完毕，恶意再次卷土重来，卜凡心中有遏制不住的冲动：去第22考场，去为李峰画一张狗脸，去为李峰安上一条废纸制成的狗尾巴。 卜凡知道去不对，去了后果很严重，但是他的两条腿必须去，已经走在了通往第22考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