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诈尸了！ 付清妤被气活了！ 在一间破庙里睁开眼，醒来时胸前不住起伏。 她刚看完畅销小说《绝世剑尊》的大结局，故事最后，男主乾阳剑尊携一百零八位红颜知己共赴仙界，为此界留下无数佳话。 故事里的乾阳剑尊，就是她夫君裴璟之的尊号。 这负心薄幸的狗男人倒是过上了神仙日子，可怜她那孩儿，还没炼气化神，就惨死在狗男人其中一位红颜知己刀下。 虎毒尚不食子，裴璟之看儿子死在眼前竟无动于衷，最后飞升时，还把杀死儿子的凶手带上了！ 心里问候完裴家祖宗十八代，付清妤恍然惊觉，自己恢复了五感六识，不再是飘荡在异世半空中的一缕幽魂。 四周传来腐烂腥臭的气味，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口棺材里，四周还有十来口样式差不多的棺材。 头顶的屋梁积满了灰，挂着蛛网，两头用麻绳挂着布袋，袋子下半部分已经浸湿了，里面传出阵阵凉意，还有一丝混杂在臭气中不易察觉的铁锈味。 付清妤眯起眼，是铁石冰。 连付家药田里的药农都不会用这种冰。 自从前些年星罗阁的段长老说铁石冰会扰乱灵气磁场，影响修行，这种便宜到一灵珠能买一箩筐的下等冰，几乎在东洲绝迹，只有各洲域辖下的小千界还有人用。 她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郑县丞说收尸的还要两天才到府城，咱们府十八县，数咱们县离府城最远，收到咱这估摸还要六七天。” “那么久？里头最早那个，来了可有大半月，再不拉走怕是要烂。” “这不让咱来再添两袋冰？快别啰嗦，放下就走，我怕等下多待一会隔夜饭都能给吐出来……” 人声由远及近，刚说想吐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好兄弟，放两袋冰而已，用不上两个人，你把我这袋也顺手带进去，我请你连吃三天酒！” “……也行。” 脚步声分作两道，一道快速远离，一道来到门前。 “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向两侧打开。 拎着两袋铁石冰的小吏正要往里走，脚步突然顿住，僵硬地抬起脖颈，对上一双平淡无波的眼。 尖叫声自西南角的祠庙传出，响彻整个县衙。 “诈……诈尸了！” * “一百两，那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 身形肥硕的妇人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付清妤鼻子，“你这贱胚子，我看你就是不想让家里好过！死都死了，又活过来做什么？” “县衙就给了两日，你让我们拿什么去还这一百两？” “怎么拿的，自然就怎么还。”付清妤抬手打掉指着自己的手，眉目清冷，神色淡漠。 付孙氏越看她这副样子便越觉得来气，“好啊你，死了一次胆子也肥了，敢对老娘动手？” 说着就扑上去扯付清妤头发。 一直默不作声的付大山，终于从墙角走出来，上前拦住付孙氏，“孩子才醒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接着转头看向付清妤，“醒了就好，别怪你娘，你这一死一活，她也是被吓怕了。” 付清妤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不怪”，就这么睁着一双清明澄净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 他下意识避开对视，轻咳了一声后，语重心长道：“青娘，家里的光景你也知道。” “你大哥拖到这把岁数还没娶亲，那一百两银子拿回来还没焐热，就用掉一半给你哥讨媳妇。” “交了启灵院的束脩又用了四十两，你小弟今年刚满六岁，正是适合开始修行的年纪……” 付大山低头盯着鞋尖，却能感受到那道明澈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又对上那双清亮的眼，心底的阴暗，几乎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再开口不禁气弱几分。 “周老爷家的小公子命弱，听闻你闭气两日还能醒过来，想为他家小公子抬你进府……” “呵。” 一直静听这对夫妻究竟能说出什么的付清妤，终于冷笑出声。 她原是东洲丹药世家付家的嫡女，死后魂穿现代，以灵魂的形式飘荡了许多年，之后偶然发现一本以夫君裴璟之为主角的畅销小说，看完结局，她被气得神魂不稳，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从县衙被送回付家村这半日时间，她已经了解清楚眼下发生的情况。 这里是东州辖下的三千小千界之一，每隔三月会有东洲来的仙师，收敛贞洁未破的年轻男女子尸体。 她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名为付青娘，上有弱冠之年还未娶亲的兄长，下有垂髫懵懂正待启蒙的幼弟，唯有她，排在中间，爹不亲、娘不爱。 月前得了一场风寒，因付孙氏舍不得银子抓药，迟迟未好。最后热毒发作，死在前日，死后尸体还被卖出了一百两银子。 这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短暂的一生何其凄惨，简直与她那苦命的孩儿有得一拼。 察觉到识海内尚存一缕微弱幽光，付清妤神识内观，在识海角落找到一道透明到近乎于无的身影。 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执念。 她与识海中付清妤的样子有五分像，若是再长大些，或许能有七分。 望着与自己眉目相似的少女，付清妤眼中多了几分疼惜，柔声问，“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既借用你的身体复活，便会竭尽所能，达成你未完的心愿。” 纤弱的少女摇了摇头，眼神彷徨如小鹿，小声说：“我没什么心愿。” 付清妤换了个问法，“那仇恨呢？” 她抬手指向外面两道人影，“他们待你不好。我可以替你杀了他们。” “不不不。别杀人。” 少女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不想要他们的命，毕竟他们生下了我……” 付清妤眼中写满恨铁不成钢。 少女扯了扯自己衣角，悄悄抬眼看了看付清妤，有些忐忑地说，“不过，我不希望他们过得好，拿着卖我得来的银钱，过得越来越好……” 付清妤以眼神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少女在她的鼓励下挺直身子，语气坚定起来，“我不要他们的命，但我要他们不能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 “好，如你所愿。” 本就接近透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识海中。 耳边吵吵嚷嚷。 “你与她解释那么多作甚，等下便叫周家把她带走，我们好拿了银子去还！” 付孙氏满脸刻薄。 付大山则面露痛苦。 “青娘，别怨爹娘，只有你嫁给周家才能凑够一百两银子。你一向懂事，定能体谅爹娘的苦衷。” 有付孙氏衬托，他的耐心劝说显得格外温情。 回应他的，却是冷硬的两个字。 “不嫁。” “付青娘！”付孙氏扯着嗓子又要扑上来。 付大山将人拦住，苦口婆心道：“青娘，那一百两银子是县衙给的买尸钱，现在你活过来，我们交不出尸体，只能还钱，不然上面怪罪，我们一家子都没有活路。” 付清妤不动声色。 待付大山说完最后一句，她才唇角一勾，反问道：“谁说只能还钱？” ------------ 第2章 把人逼死了 付大山与付孙氏怎么想，付清妤并不在乎。 当着两人的面，她拾起院里装猪草的背篓，径直上了山。 付家村位于山脚，先前被抬回来的路上，她看到有人家门前晒了山芋藤，付家的院里还有被当作猪草的银针草，她猜，山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炼制龟息丹用到的四味主药，山芋藤与银针草已经占了两个，鞭心花生长在银针草附近，剩下的乌昙丝就算找不到，也能用别的草药替代。 付清妤自幼便与灵草打交道，还没学会认字，就先学会了辨认药材。未过及笄之年，已能辨认出上万种灵植草药，放眼整个东洲，在这方面比她博学的人，不超一手之数。 四味主药中，山芋藤算不得灵草，漫山遍野都是，用作练丹条件苛刻一点，须得是生长十年以上藤条长出的新芽。 这点难不住付清妤，没等走到半山腰，她就采到五株符合要求的嫩芽。 不过这副身体久病初愈，还很虚弱，走了一段山路，付清妤已经明显感受到疲惫。 比起龟息丹，当务之急要先找点滋养身体的草药，不然就算四味主药找到，她也未必能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到一炉丹药炼成。 这副身体没修炼过，承受不了太猛烈的药力，付清妤的目标是一些性温、平和的草药。 付家村背后这座大山，生长了不少草药，品级虽低，但因没遇到识货的人得以保全，她甚至发现了一株上百年份的阳灸草。 这种草露出地面的部分，长得与随处可见的杂草一模一样，埋在地下的根茎却是宝贝，惯有“小人参”之称，最是温补，可以加在膳食里，喂给还未开始修炼的幼童食用。在东洲，手头宽裕的人家，都愿意买给孩子吃。 像这样百年份的阳灸草，至少能卖十灵石。 一灵石等同十灵珠，一百两银子才能换一灵珠。 单是这株阳灸草，就值一万两银子！ 相当于……卖一百回尸体的银钱。 付清妤大可以拿灵药换银子，轻松补上欠县衙的一百两，但她不能这么便宜付大山和付孙氏。 一株价值万两的阳灸草，经过简单炮制，被她嚼吧嚼吧，全部吃了下去。腹中升起一股暖流，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先前的疲惫感瞬间消退大半。 付清妤重新背起竹篓，往山上走。 赶在夜色加深前，集齐了银针花、鞭心草，和另外两种替代乌昙丝的草药，又找了一处干燥、避风的山洞暂时落脚。 练丹需要的丹炉，炉火，付清妤统统没有。 她用山芋藤和银针草根茎编成的藤碗作“炉”，再用柴火充作炉火。 山芋藤和银针草的根茎蕴含一丝淡薄的灵气，藤碗远不及丹炉，却比石锅、铁锅效果好些。 三份药材，共炼出七枚龟息丸。 品质不如龟息丹，但用来在付家村和那些被派来收尸的人眼前瞒天过海，已经足够了。 付清妤在山洞内合衣而躺，一夜好眠。 山下，付大山与付孙氏却一宿没睡，眼见天都亮了付青娘还没从山上下来，两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死丫头该不会跑了吧？”付孙氏咬牙切齿。 “不会，进出后山的路就这一条。她要是下山，我们一准能看见。”付大山倒不担心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他怕的是付青娘在山里躲太久，会出别的意外，这山里可是有狼的。 “哎呦，这孽障！”付孙氏一拍大腿，“被狼咬破相的尸体，县衙可是不收的！” “青娘活得好好的，说什么呢。” 付大山横了付孙氏一眼，叹了口气说，“定是昨天我们突然提嫁人，把青娘吓着了，她才躲进山里。” “估摸是想躲到县衙给的期限过去……”付大山摇着头起身，“这可不行，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山上危险，我这就去村长家多找点人进山找。” 说着便往外走，临跨过门槛前，脚步一顿，回身对付孙氏道，“你去周老爷家说一声吧，让他派点人来，等下请娘找到，就让他们直接接回去吧。” * 付清妤走到山脚，便遇上了进山找她的队伍。 付大山脸上的担忧一下转变为喜悦。 他快步迎上去，带着几分慈父般的责备，“你这孩子，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家，是不是夜里不认得下山的路？我和你妈担心了一宿没睡，快跟爹回家，爹让你娘给你煮俩鸡蛋压压惊……” 付清妤瞥见付大山眼底的黑青。 担心的一宿没睡是真。 但担心的却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到手的一百两银子会不会飞。 “没事就好，快领青娘下山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付大山家就在山脚，还没走近，众人就看到院外停了一顶小轿，几个穿得比村民还好的轿夫守在一边。 敞开的院门里，付孙氏正拉着一名簪着银钗的妇人说话。 下山的村民纷纷停住脚步。 周老爷想给自家短命儿子纳青娘为妾，在付家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是……周家派来接青娘的？ 昨儿晌午才刚从县衙抬回来，今儿一早就要嫁人为妾，难怪青娘大晚上宁肯跑到山上都不愿意回家。 真造孽。 付大山被打量得有些羞恼，却也不愿这时再节外生枝，快走两步，朝院中的妇人拱了拱手，装作有些疑惑地问：“是周家的王嬷嬷吧，我们昨日在县衙见过……你们怎的今日就过来了？” 王嬷嬷笑呵呵地答复：“这不老爷听说付姑娘身子弱，特意派我们早些将人接回去，好找大夫调养。” 付大山：“还是周老爷想的周到，我原本还想多留青娘几日……不过既然是为青娘好，还是早些去周家吧。” 王嬷嬷心里冷哼，面上依旧笑意不减，从袖口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给付孙氏，转身朝付清妤做出个请的手势。 “付姑娘，上轿吧？” 付清妤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跃过王嬷嬷，落在付大山与付孙氏身上，“我昨日说过，不嫁。看来你们没将我说的话听进去。” “付青娘。”付孙氏阴狠狠地等着付清娘，“我是你娘，我让你嫁你就得嫁！” “青娘，别闹了，让王嬷嬷和村里的叔伯看笑话。” 付大山劝道：“周家是县上的富贵人家，能嫁进周家是你的福气。” “周老爷纳过十几房小妾，死了的都有七八个，周少爷进气少出气多，也不知我过去是冲喜还是陪葬。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这些都是付清妤昨日从县衙回来路上听的。他们以为她睡着了，实则她一直闭眼听着。 “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我的命还不如那一百两银子重要。不管是死了卖尸体，还是活着卖给人做妾，只要能把我卖个好价钱就行？” 付大山：“青娘，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县衙那一百两……” 付清妤冷笑着打断，“别说不是。县衙那一百两的窟窿，要靠卖我来堵上对吧？” 付大山垂下头，不再吭声。 “行，这窟窿，我堵可以。” 付大山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付孙氏也停止叫骂，惊诧地朝付清妤看去。 付清妤：“你们是这副身体的爹娘，给了她生命，这窟窿我可以堵，不过从此以后，就当我将这条命还给你们，日后生死福祸，再无瓜葛，你们可认？” 付大山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付孙氏却已抢先一步开口，“认，有什么好不认的？只要你把县衙这一百两赔上，出了这个门，你就不用再喊我们爹娘！” 付清妤点头，“就这么说定。” 她背着竹篓，走进院门，径直走向属于付青娘的那间漏了顶的屋子。 付大山搓着手，向王嬷嬷解释，“青娘可能想进去收拾两件衣物。” 王嬷嬷没理会他，看来付家这丫头是个性子倔的，回去后得好好调教。 付清妤并不在意屋外人的想法，她将竹篓内备好的东西取出，按照方位在屋内依次藏好，随后用这一夜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灵力，打出一道法诀。 方才藏下的东西，立即化作缕缕青烟，自青娘的小屋，飘散至整个院子。 这是她为付家准备的大礼。 待她走后，付家从付青娘身上得来的一切，将会成倍失去。 付清妤嘴角微翘，从屋内走出，双手空空，身后的背篓也已卸下。 王嬷嬷不明白她闹的又是哪出，朝几名轿夫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拦在门前，皮笑肉不笑地问，“现在总能走了吧？” 付清妤奇怪地看她一眼，“谁说我要跟你走？” 王嬷嬷脸上笑容僵住。 付大山面露苦色，付孙氏张口欲骂。 村民们扯着脖子看热闹。 付清妤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视线划过付孙氏手中捏紧的银票，嘴角噙笑，“谁说，解决那一百两的办法，只有卖身为妾？” 付大山直觉不好，“青娘，你真是什么意思？” 付清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起右手，将袖子里一直藏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株草，草尖冒着妖异的紫。 认出来的村民大惊失色，“是断魂草！” “吃了会死人的啊！” 王嬷嬷脸色大变，急吼吼地说道：“快拦住她。” 付大山、付孙氏和几位轿夫同时冲了过去。 付清妤躲闪着爬上房顶，当着院内外所有人的面，一口将整株草吞了下去，居高临下，望着下方已经傻眼的付大山与付孙氏说，“我宁死，也不会嫁人为妾。” “百两银，一具尸。” “这具尸体，你们交还给县衙吧。” “记住，一命还一命，今后付青娘与你们再无瓜葛。” 纤弱的身影立在墙头，如雪中寒梅，一身傲骨，宁死不屈。 生机渐渐从她脸上消失，身子一软，坠下墙头，正砸在付大山与付孙氏身上。 两人害怕尸身磕坏，用双臂紧紧扶稳。 再低头看，那双黑白分明却失了神采的眼，正倒映着他们的丑陋。 院外，付家村的人终于回过神来，惊恐地扯开嗓子。 “出人命了！” “付大山两口子把青娘逼死了！” ------------ 第3章 离开小千界 马车吱吱呀呀，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 车厢被棺材挤得满满当当。 摞在最顶上的一口棺材里，付清妤动了动身子，睁开双眼。 龟息丸一枚可维持十二时辰。 第一枚龟息丸的时效刚刚结束，付清妤没急着服下第二枚，护送这批尸体的两名“仙师”，仅是刚炼精化气的旋照境修士，连灵力外放的做不到，更别说隔着棺材板觉察出她的死活。 不知之后接应的“仙师”是何修为。 龟息丸数量有限，她决定留到后面关键时候再用。 付清妤将耳朵贴上木板，灵力附着于耳。 听了一阵后搞清楚，这支前往府城的车队共有十二辆马车，拉车的车夫都是普通人，两名仙师坐在第一辆马车里，后面十一辆拉的全都是棺材。 两名仙师隔得太远，大多消息她都是从车夫们谈话间得知。 此行的目的地，是这片名为虚罗国的小千界中，紧邻王都的一个郡。在那修有一座可通往东洲的传送阵。 马车上这些尸体，都是东洲一个名为“灵窍门”的宗门要的，车队中那两名仙师，就是灵窍门在此界收下的记名弟子。 等到了郡城，还会有从东洲下来的灵窍门正式弟子与他们交接。 “……听说带队的王仙师，这次就能攒够贡献，被带回灵窍门修行。” “真羡慕呐，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收为记名弟子，得仙师传下功法。” 付清妤听着车夫们的谈话，思绪逐渐飘远。 灵窍门这名字，她总觉得有几分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 那本《绝世剑尊》！ 裴璟之其中一位红颜，就出自灵窍门，是灵窍门从下面小千界拐带回去的。 小说里写她被带到东洲后才知道，灵窍门根本不是什么仙宗，而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道宗门，小千界搜敛去的尸体，都被灵窍门弟子炼制成了尸傀。 裴璟之这位红颜是个不甘堕落的，找到机会就从灵窍门逃了出去，躲避追查时遇到途径那里的裴璟之，得他帮助成功脱困后，拜入裴璟之所在的云霄剑阁，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而恶贯满盈的灵窍门，最后也覆灭在他们二人手中。 等等…… 灵窍门还没覆灭？ 付清妤沉寂的心，忽地泛起涟漪。 那个出自灵窍门的红颜，是出场比较早的几位红颜之一，灵窍门覆灭的时候，杀死煜儿的那位红颜甚至还没出场！ 现在灵窍门还没覆灭，那是不是说明，小说里的剧情还没开始发生？ 她的煜儿……还没有死？ 如果说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那就是没能陪伴煜儿长大，过早撒手人寰，让他在这残酷的修真界中无人可依。 现在或许还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惊喜涌上心头，付清妤激动得连身体都在颤抖。 她要尽快赶到东洲！ 不知现在剧情进行到了哪个时间点，她要快些赶去煜儿身边，别让他受有心人蛊惑，做下一连串错事，最重要的是，保护他别再糟了裴璟之那位红颜的毒手！ 马车奔向郡城。 小千界都被东洲的世家、宗门把持着。 物产富饶的小千界，通常归属于大宗门。如云霄剑阁，就拥有近百个小千界。 这个名为虚罗国的小千界，极可能属于灵窍门。 从这里通往东洲的阵法，自然也被灵窍门把持着。 付清妤此时无比庆幸先前做出的决定，若非假死搭上灵窍门这趟顺风车，靠她自己赶路，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抵达东洲。 * 三日后。 虚罗国王都北部，一座郡城内。 一口口棺材被人从马车上抬下，依次摆放在坛台旁的空地上。 三位仙师从修建着传送阵的高坛上走下，挨个检查起棺材内的尸体。 付清妤早在棺盖打开前服下第二枚龟息丸。 闭着双目，无声无息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从东洲来的三位仙师，修为果然高了不少，都已炼气化神，两人处在心动境，剩下一个则有灵寂境修为。 检查她这边的，正是那个灵寂境。 检查到她这副棺材时，“灵寂境”目光停留的明显更久一些。 负责押送她这批棺材的仙师，立马忐忑地问：“师叔，这具尸体是有什么问题吗？” 灵寂境摇头，“没有，这具尸……模样不错。” 付清妤服过龟息丸，身体僵直不动，宛如一具真正的尸体。 就在那位灵寂境仙师转身走向下一口棺材时、付清妤忽然察觉一缕带着对方气息的灵气，飘落在自己身上。 并非发现她的异常，更像是见猎心喜，提前在她身上留下记号。 尸体检查完毕，“灵寂境”走到台阶上发号施令，“符合要求的尸身共二百七十八具，都抬上来。” 早就恭候在旁的郡城守卫，露出健壮的臂膀，将一口口棺材运上高坛，在坛中刻绘的巨幅图像上放好。 付清妤心下稍定。 如她所想一样，这么多棺材，寻常储物法宝根本无法装下，一次性带走这么多棺材，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搬运方法。 付清妤寄身的棺材已在高坛上安放好，她听到那名灵寂境修士站在坛边询问，“罗郡王，郡主小小年纪已有开光境修为，日后必可炼气化神，成为真正的修行之人。你可愿让她随我至灵窍门修行？” “幸蒙仙师看重。”一派雍容贵相的郡王满面激动，将身旁的紫衣少女推上前，“蔷儿，还不快来拜谢仙师！” 那少女看着有些傲气凌人，到了仙师面前却很乖顺，拜谢完后，回到郡王身边依依不舍地问：“父亲，我现在就要跟仙师离开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转了转眼珠，指指身后跟着的侍女，“父亲，那让我把兰儿带上可好？” 郡王看向灵窍门那位灵寂境仙师。 “灵寂境”略一颔首，“郡主身旁跟个侍候的人也好。” 随后领着那仆从二人，走上高坛，扬声宣布，“起阵！” 随着那两名心动境修士将灵石嵌入，地面阵纹亮起。 静默的气息开始不停涌动。 电光火石间，付清妤脑海中灵光乍现。 罗郡王，罗蔷儿，兰儿…… 裴璟之那位从灵窍门逃离的红颜叫什么来着？ 好像就叫罗兰儿！ * 东洲，云霄剑阁。 积厚的劫云已在问剑峰上空盘踞多日，如今终于有了散开的架势。 霞光透过云层间散开的缝隙撒下，照耀在凌空而立的男子身上，为他傲然的身姿镀上一层金光。 下方数以千计的剑阁弟子，正在观摩这场百年难遇的合道劫雷。 看到这里，无不心生感叹。 “不愧是乾阳剑尊，一人一剑，便抗下所有劫雷，甚至没有动用问剑峰的灵阵。” “今日之后，剑阁又多了一位炼虚合道的尊者！这是剑阁最年轻的尊者了吧？” “岂止剑阁，是整个东洲最年轻的合道尊者！” 沐浴金光的男子，正是云霄剑阁的乾阳长老，如今渡劫成功，已顺利晋升合道尊位，成为云霄剑阁第七位剑尊，即将进入圣灵域修行。 此时正被上万名剑阁弟子行注目礼的他，忽然感到心头一悸。 待劫云彻底散去，金光消失，他便在一众弟子的注视下，消失在原地。 藏青色的道袍在空中闪过一道虚影，再出现时，已来到云霄剑阁百里以外，一处风景雅致的山谷。 亡妻坟墓，就在谷底青莲池畔。 然而当他落入谷底，目光扫过池畔，身体忽然一僵。 本应埋葬妻子的地方，被一座空空如也的土坑取代，墓碑倒塌在旁，土坑里的尸骨与陪葬品，全都不翼而飞。 是谁！ 竟敢趁他历劫，挖了他妻子的坟！ 无论天南海北，他必将此人找到，寻回亡妻遗物，再将这贼人挫骨扬灰！ ------------ 第4章 裴璟之的红颜，关她付清妤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阵法内罗蔷儿一声惊呼，呼啸的风声止住，周遭暴动的气息再度沉寂下来。 付清妤猜测，他们已经抵达了东洲。 东洲不比灵气凋零、修真者稀少的小千界。 灵窍门虽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却也有炼神还虚的修士坐镇。 炼神还虚，她死前的修为也不过如此。避免惊动灵窍门的高阶修士，付清妤暂且将神识收敛，附耳倾听棺材外的动静。 罗蔷儿主仆已经被那名灵寂境弟子带走。 剩下的二百多口棺材，由两名心动境弟子和阵法外接应的人一起，用术法托起，运送至不远处空旷的室内。 付清妤仔细判断他们每一步脚步的变化，暗自记好路线。 这些棺材分作两批，一批先被放在外面，付清妤的棺材是第二批，被放置在更深处的第二道门内。 她听到自己的棺材被放下时，运送棺材的心动境弟子低声交代，“这是邹师兄看好的货，你们盯着点。等他明日回内门复命以后，就来提走。” “师兄放心，我们哥俩一定盯好，不让旁人抢了邹师兄看好的货！”负责这里的守卫连连保证。 听到他们口中的称呼，付清妤稍稍松了口气。 能唤心动境作“师兄”，又对那位灵寂境邹师兄的话郑重以待，说明这里的守卫修为不高。 想想也不奇怪，这里存放的都是从小千界收来的凡人尸体，灵窍宗的高阶修士定看不上，多半是给普通弟子或者外门弟子练手用的，用不着多强的守卫力量。 这倒刚好方便了她。 听守卫话里的意思，这里还不是灵窍境内门，防守力量又这么薄弱。 要是等“邹师兄”把她带走，怕是之后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脱身。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她必须赶在“邹师兄”明日回来前离开！ … 夜色渐深。 停放棺材的地下石室内不见天日，付清妤是根据守卫对话，以及龟息丸剩余的药效来判断时间的。 第三枚龟息丸还有三个时辰失效，正是夜半子时，守卫换班的时候。 她准备在守卫轮换以后动手。 她现在的神识力量，虽远远不如死前全盛时期，但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撂倒两个还没炼气化神的修士应该不难。 这样一来，只要后半夜没人过来，直到天亮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不见。 那时她已经逃出了一段距离。 更何况，在灵窍门弟子眼中，她只是一具不会自己移动的尸体，等她消失以后，他们首要怀疑的也是有人盗走她的尸体，而不是她自己诈尸逃跑。 时间渐渐流逝，付清妤一边听着守卫的对话，一边在脑海中不停梳理着逃跑的路线。 亥时二刻，守在第一道门内的守卫打着哈欠站起身，朝里面说，“要不今儿早点回去？听说王师兄他们带了虚罗国的美酒回来，这小千界的酒虽然没什么灵气，但喝着就是比那些淡得跟水似的灵酒带劲！” 守在第二道门内的守卫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犹豫了一下说：“那也行，离换值也没差多久了。” 起身走出两步，他又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说着转身走回付清妤的棺材旁，用灵力在棺盖上刻了个小小的“十”字，“等下遇到换值的，记得提醒他们划了十字这个别动。” “啧，邹师兄都灵寂境了，普通凡人尸体还能入他的眼？”守在外间的守卫，也朝这边走了过来，怪笑一声，颇有些暧昧道，“怕不是具貌美如花的女尸吧？” 说话间，他已伸手推开棺盖。 棺材里果真是具女尸！ 虽然面色苍白，早已失去生机，却难掩眉眼间的丽色。可惜年纪太小，还是青涩了点，要是再长开些就更完美了。 守卫搓着手嘿嘿一笑，“反正这就你我兄弟两个，不如趁着没人，先爽……” 话未说完，就被另一名守卫急声打断，“你疯了？这是邹师兄看中的货！” “邹师兄马上就要拜入内门长老门下，我可不想在这时触他霉头，我劝你最好也别。” “哎，没劲。走了走了，喝酒去！” 两名守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棺材里，付清妤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就在刚才，她已经提前解除了龟息丸的功效，若是那两名守卫再晚一步离开，她的拳头就会落在他们脸上，同时神识也会刺进他们识海。 就算那守卫什么都没有做，付清妤还是被恶心的够呛。 死之前她是付家嫡女，云霄剑阁客座长老，整个东洲最年轻的炼丹宗师，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别说是言语侮辱，就连一丝不敬的眼神都不曾有过。 而如今正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就连一个小小的灵窍门外门弟子，都敢亵渎她的“尸身”。 付清妤心中憋闷。 她不想再等到子时了，这破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趁着轮换的守卫还没上值，她现在就要离开！ 付清妤唰的一下坐起身。 推开半敞着的棺材盖，从里面往外爬。 一条腿刚搭上棺材边，忽然听到第二道石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的动作霎时停住，目光锐利地抬眼扫去。 一名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正躲在第二道石门与门外一口棺材的夹缝中，瞪圆了眼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少女浑身哆嗦了一下，捂住嘴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透过她惊恐的目光，付清妤读懂她想说的话。 很明显是三个字。 “诈、尸、了！” 第二次诈尸的付清妤，对旁人这种惊惧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黄裙少女，让她有点意外。 这是兰儿。 跟随虚罗国郡主罗蔷儿一起来到东洲的侍女兰儿。 付清妤怀疑她就是小说里的罗兰儿。 小说里写她不愿留在魔门，逃跑时遇到裴璟之，通过裴璟之的帮助彻底摆脱灵窍门的追查。 原来她这么早就逃了吗？ 付清妤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抬脚就往外走，并未打算多和兰儿废半句话。 裴璟之的红颜知己，又关她付清妤什么事？ ------------ 第5章 裴璟之来了 石墙上的烛火，照映出付清妤的影子。 兰儿的目光顺着影子移动到付清妤逐渐恢复血色的脸颊上，错愕一瞬后，急忙从石门旁的缝隙中爬出来，追了上去。 付清妤当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却没在意。愿意跟就跟，能跟到什么程度就看自己的本事，反正她不会主动出手帮忙。 英雄救美这种事，就留给裴璟之吧。 她还要赶紧离开这里，去找她的好大儿呢！ 记忆里，煜儿还是娇娇软软的小团子，她最后一次离开洞府时，煜儿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跑出来拉住她的衣角，跟她说，“娘亲早点回来，记得回来时给煜儿带海棠糕！” 海棠糕她最终没带回去，连她自己也没能回去。 也不知煜儿长大后还爱不爱吃海棠糕？ 她现在带回给他，还晚不晚…… 想到唯一的儿子，付清妤心下一片柔软，转眼余光瞥见身后跟着的兰儿，心下又是一痛。 她对这位小说里着墨不多的红颜倒是没什么恶感，毕竟对方在书里没对她儿子出过手，可看到她，付清妤就忍不住想起裴璟之，想起裴璟之身边那个杀害她儿子的人…… 裴璟之那个脑壳被灵剑砸了的蠢货，到底是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在眼前被杀的？ 越想越气，付清妤索性将气撒在了路途遇见的停尸间守卫身上。 也是这两个下半夜当值的守卫活该，他们本该子时再来，却因听到两位早早下值的同僚提起貌美女尸，提早了一刻。 刚进停尸间第一道门，就被付清妤用神识刺入识海，齐刷刷躺倒在棺材旁的地板上。 付清妤从两人身上走过，狠狠踩了两脚。 兰儿扫了那两人下身一眼，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都觉得疼。随后跟得更紧了。 守卫身上的钥匙已经到了付清妤手里，走出大门，她顺手在外面把门锁上。 果然如她在棺材里听声猜测的一样，所谓的停尸间，就建在山洞中，门口不远处就是修建在山脚平坦地带的传送阵，相距不到百丈。 往山上去的方向，依山修建了不少屋舍， 最近的几栋屋舍前篝火通明，依稀能听到喝酒喧闹的声音。 付清妤侧身贴着石壁往反方向走，将身体全部隐没在山体投射的阴影中。 东洲这边的宗门都爱建造在有灵脉的山上，灵窍宗这个与尸体为伍的魔门，看来也不例外。 既然上山的方向是进入宗门，往远了走总没错。 付清妤绕到山体背面，完全避开从屋舍方向扫视下来能够看到的地带，才散开神识，迈开脚步快跑起来。 一路她没敢停歇。 持续跑了大半个时辰，临近这副身体所能承受的临界点，她才慢下脚步。 回身早已看不见灵窍宗的阵法与屋舍，倒是兰儿，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付清妤从怀里取出一根先前在付家村后山采的阳灸草根茎。 这根远不足百年份，却也聊胜于无。 这里离灵窍宗还是太近，一旦有人发现蹊跷，掐着轻身诀很容易追上来。 付清妤嚼了大半，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干涸的体力也恢复了五六分，正要继续动身，余光瞥到喘得整张脸涨红的兰儿也急忙从地上爬起，想了想，从剩下的根茎上掰掉一条须子，轻轻放在地上。 她没说话，放下以后转身就走。 兰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眼前一亮，拾起地上的须子，也不嫌脏，边往嘴里塞边小跑着跟上。 付清妤从快走变为疾跑，神识发现西边有一队从外面回来的黑袍修士，赶忙调转方向，从东边绕行。 一夜不敢停歇，途中偶尔看到坐落在田地边的屋舍，也没敢靠近。 擦着天亮，眼前终于出现一座镇子。 比起继续在山林间穿行，付清妤更倾向混入人群，只要躲上两日等风头过去，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云霄剑阁找煜儿了！ 离开树林前，她在地上滚了两下，又抓起两把土抹在脸上，头发也抓乱了一些。 叹息着感慨何时这么狼狈过，付清妤趁着天未大亮，悄悄进入镇内。 寻了一座只有母子两人且都没修为的院子，摸进院里堆满杂物的柴房。 地不是什么好地，却比小千界灵气充足数倍。 最重要的是终于避开灵窍宗弟子的看守，可以放心开始吸纳灵气了！ 她早在第一天就察觉到，这副身体是能够修炼的。 一直迟迟未开始修炼，一是担心身为尸体忽然有了修为引人怀疑，二则是小千界的灵气实在太过稀薄，在那修炼十日，也未必赶得上在东洲修炼一日。不如稳妥起见，离开灵窍宗再开始。 进入这座院子后，付清妤注意到兰儿没再跟上。 她没再散开神识关注兰儿的去向，深吸一口气，渐渐沉下心神，吞息吐纳。 随着时间推移，丝丝灵力缓缓在经脉中淌过，最后沉入丹田。 将功法运转完整一周天后，付清妤重新睁开眼，感受久违的力量重新出现在体内，她心下终于安定了不少。 天色才刚大亮。 这副身体的资质比她想象得更好，不然就算她富有经验，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精化气，迈入化气阶段的第一层，旋照境。 院子的正房内传出阵阵咳声，已在灶间忙活了一阵的少年端着药碗走进屋子，不久后端了空碗出来，匆匆洗过后，就背着竹篓出了门。 付清妤神识扫过正房，屋里的女主喝过药后又睡着了，身子瘦弱到躺在被子里几乎看不到人形。 也是个苦命的人家。 付清妤感慨一声，收回神识，继续运转第二个周天。 她尚且自身难保，还没有余力帮扶他人。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提升实力…… 功法运转至第三个周天，丹田内汇集的灵力越来越多，付清妤正在感慨照着这样的速度，不出三日便能迈入开光境，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 猛地睁开眼，便看到一枚雕刻着藤枝缠绕造型的古朴戒指！ 她惊愕地看了半晌，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后，眼中的惊愕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青荣戒…… 这是她的本命灵宝，青荣戒！ * 沙土飞扬的朔北荒漠。 裴璟之离开云霄剑阁，一路向北赶来。 四周越发荒凉，他的内心也越发急躁。 他是沿着妻子本命灵宝的气息一路追过来的，那件灵宝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妻子生前最为心爱之物，日日都戴在身上。要不是出事那日恰巧被煜儿从手指上撸了下来，也不会被落在洞府。 付家满门八百三十一口人，都葬身异火。 他将妻子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带回，与她心爱的灵宝及其他常用之物一同葬入谷底青莲池畔。 坟墓被挖，那些当初由他亲手埋下的陪葬品也全都不翼而飞。 定是该死的贼人盗走了这些宝物。 若是只盗宝物倒也罢了，那贼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妻子的尸骨也一起带走！ 不管追到天涯海角，他也定要将这贼人找出来，大卸八块，以报挖坟夺妻之仇…… 这般想着，裴璟之再次加快速度。 身体已经在空中飞出虚影。 终于，一直向北移动的气息停滞下来。 裴璟之望着远处那座小镇，目光灼灼，灵宝的气息就消失在那镇里，带走妻子尸骨的贼人也定藏在镇中。 该死的小贼，看你还往哪里躲！ 裴璟之是云霄剑阁最出众的剑修。 如今刚渡完合道劫雷不久，身上的气势还没来得及收敛，剑修杀伐凌厉的气息甫一出现在平遥镇上空，镇中的散修，与刚刚进入镇子准备展开搜查的灵窍门弟子，纷纷胆战心惊。 他们不认得新晋尊位的乾阳剑尊，却认得他腰间的剑阁令牌。 “是云霄剑阁的人……” “我们还搜吗？” 几名灵窍宗弟子停在镇子口，踌躇半晌，心底萌生退意。 “算了，不过是跑了个小丫鬟，犯不上为这个惹到云霄剑阁。” “先回去禀报吧，就说平遥镇来了剑阁的大人物，修为……至少也在炼神还虚以上！” 付清妤藏身的那户人家，就在镇子口的位置。 方才她与那几名追来的灵窍门弟子，仅有一墙之隔。 察觉到那些灵窍门弟子彻底离开，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神色更为凝重。 刚刚出现在这镇子上空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那气息虽然比过去强大了数倍，但她绝不会认错。 裴璟之…… 是他来了。 ------------ 第6章 对不住了 重得青荣戒的喜悦心情，在察觉裴璟之到来以后，略打几分折扣。 轻轻抚过戴上左手食指的戒指，付清妤心下猜测，裴璟之可能是追着青荣戒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神奇的剧情力量。毕竟他的红颜之一，也在这座镇里，按照剧情即将在这被他救走。 付清妤没那么自以为是，觉得裴璟之一定是冲自己来的，就算是，她其实也不在意了。 她并不想与他相认。 相认又有什么意义？ 在他以后结识一位又一位红颜时，跳出来阻拦，当个苦情元配吗？ 没必要，实在没这个必要。 她只要与儿子相认就好，至于儿子的爹……爱哪去哪去。她现在拥有了一副年轻的身体，崭新的人生，要是儿子不反对，兴许以后还能给他找个新爹。 付清妤不动声色地坐在柴房里，有了青荣戒相辅，她在高阶修士的神识中，便如身旁的枯枝杂草别无二致。 如她所想，那股浩荡的气息在镇子里扫过一遍又一遍，并未在这方小院停留。 良久，那气息不再搜索镇子，转而追着离开的灵窍门弟子，向灵窍门方向而去…… 啧。 付清妤掸掸衣摆，从柴房里起身。 依照裴璟之谨慎的性子，要是在灵窍门没有收获，十有八九会再返回这座镇子。她不准备与他碰面，刚好趁现在灵窍门的注意力都被他引走，是时候离开了。 走出柴房，听到正屋传出的咳声，付清妤脚步微顿，取出怀里剩下的小半根阳灸草根茎。她已经开始修炼了，这东西对她用处不大，可惜少了两片翘莲叶，不然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刚好有温养心肺、平喘止咳的功效，没修为的凡人也能受用。 付清妤在正屋门前放下阳灸草根茎，转身离开，没注意到就在她转身时，原本那小半根阳灸草根茎旁，又多出一片绿叶。叶脉金黄，叶尖上翘，正是先前想到的翘莲叶。 从后院翻墙出去，刚拐出巷子口，就见对面墙根下一名头戴斗笠的少年站起身，快步朝自己走来。少年怀中还抱着另一副斗笠，走到近前，仰头露出斗笠下隐藏的面容，竟是先前分道扬镳的兰儿。 她将斗笠与一套灰色粗布衣塞进付清妤手中，“快换上，车马行有两支上午离开的车队，我手上还有几枚灵石，够付车马费。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付清妤错愕之际，兰儿将斗笠扣在她的头上，压低声音，“那两支队伍一个是去洛城，一个是去拜月城，我买东西时偷偷打听了下，洛城规模比较大，且不受宗门管辖，我们去洛城吧？” “不。”付清妤斩钉截铁，“去拜月城。” 说话间她已将粗布衣抖开，穿在原本的衣服外面。 付清妤语气笃定到，就好像认识这两个城池似的，想到对方逃跑时的表现，以及那根吃了后恢复气力的草药须子，兰儿顿时将心头所有迟疑抛开，咬牙道，“那就拜月城！” 走到车马行的工夫，高阶修士来势汹汹，搜完镇子又去了灵窍门的消息已经在镇上传遍。 前往拜月城的那支队伍担心镇上出事受到波及，提早了一个时辰出发，付清妤和兰儿堪堪赶上，交了两枚灵石，成功坐上最后一辆马车。 马匹奔腾，扬起阵阵沙土。 背靠着一袋袋堆叠的灵麦，付清妤侧目看向兰儿，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意外。 她确实没想到，这个在虚罗国不过及笄年纪的少女，会去而复返回来找她，更没想到对方能有如此行动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伪装与离开的筹谋。 但若非如此，又怎会拥有逃跑的勇气？ 付清妤不禁生出几分欣赏，这样的心性与能力，难怪将来能倾覆灵窍门。 队伍中像她们这样交了灵石搭车的，还有六七个，大多在前面带顶的那几辆车上。 付清妤和兰儿坐的这一辆，除她两人外，只剩个赶车的车夫，与她们间隔上百袋灵麦。 风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兰儿却觉得现下是两日以来心里最踏实的时刻，拢紧衣领，往付清妤身边靠了靠，“还没谢过你，若不是你，我逃不出灵窍门。如此大恩，兰儿没齿难忘。” “不知恩人可否将名讳告知兰儿？” “付清妤。”付清妤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名字，昔日拜入云霄剑阁，她被赐予“青岚”二字，东洲修士只知青岚仙子，哪怕连名带姓，也只会唤一声付青岚，反倒她的本名只有家人知晓。 而她的家人……早已不在世上。 付氏族地被异火吞没，一位位家人在火光中倒下。灭族那日的惨状，如今还历历在目，哪怕当了许多年孤魂野鬼，付清妤也不曾有一日忘怀。 敛去眼底的愁绪，“不必言谢。我带你出来，你请我坐车，已经扯平了。” 兰儿抿了抿嘴唇，从怀中掏出一只锦袋，解开口子倒出里面的一半，“我在镇上卖了一块玉佩，得来二十五枚灵石。已经用去三枚，剩下的我们平分。” 付清妤将灵石推了回去，兰儿又重新塞回她手中。 “清妤，你别推辞，不然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也罢。”付清妤收下这份好意，目光落在兰儿手中的锦袋上，微微闪动。 “这锦袋，你以后贴身收好，炼精化气以前不要现于人前。” 兰儿愣了一下，旋即恍然，眼中透出几分惊喜，“这锦袋不是俗物？” 付清妤微微颔首，“是储物袋。” 上面覆了些隐藏的手段，平常修士眼中只是普通的袋子，炼神还虚境界的神识面前却无所遁形。 “原来是这样，还好我想着留个念想，没把袋子一起卖了……” 兰儿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这锦袋和玉佩都是娘留给我的遗物，我还以为重要的是里面装的玉佩，没想到袋子才是真正的宝物。” 身为罗蔷儿的侍女，她当然知道储物袋意味着什么。 整个虚罗国皇室，也只有一只储物袋，连罗蔷儿和郡王，都没资格拥有。据说皇室那只储物袋能够装下十斗稻米，国君的传国玉玺和虎符，平时就收在那里。 也不知她手上这只储物袋能有多大？不管多大她都知足，罗蔷儿和郡王手上还没有呢！ 兰儿看向付清妤，眼睛凉凉的，“你懂的真多。” “洛城和拜月城，你选择去洛城一定也有原因对不对？” 付清妤颔首，“洛城规模虽大，却被几个大家族把持着，城中散修几乎都依附那些家族而生，普通人则沦为修士的奴隶。” 依照她现在的修为，去洛城危险太大，“拜月城则好得多，管辖拜月城的月灵宫行事温和，且门下多为女修，辖内太平，更适合落脚。” 兰儿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没再多问付清妤为什么知道这些，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子，显然也有自己的苦衷。 “郡主打算把我炼成活尸，我偷听到她与仙师说话，这才偷跑出来。”兰儿说出自己的苦衷，“我原以为她只是待我有些刻薄，没想到竟会如此……” 马车忽然摇晃了一下，拉车的马匹明显变得躁动不安，一抹藏青色身影飞至队伍正上方，停顿两息后又朝远处飞去。 付清妤的心高高悬起，又缓缓落下。 见兰儿还在仰头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是云霄剑阁的修士，修为不俗。剑阁一向嫉恶如仇，你若找他说出自己遭遇，许是能够得到庇佑，被带回云霄剑阁修炼。” 兰儿闻言一愣，茫然中带着些许紧张，“我不去，那些仙师高高在上，谁知私下是什么面孔……我不找他，我想和你一起。” 水灵灵的眼睛里露出惊慌，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鹿。 付清妤有些诧异，这位红颜好像偏离了剧情的轨道。 对不住了……裴璟之。 ------------ 第7章 她的坟包？ 马蹄声渐缓，车队进入拜月城，停在粮铺门口。 “我们真要在这分开吗？” 早在两日前刚上路时，付清妤就说过抵达拜月城后要独自行动。可真到了分开的时刻，兰儿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嗯。我后面要做的事……未必安全。”要找儿子，还要查清付氏灭族的凶手。付清妤尚且没理清楚头绪，自问没余力多看顾一人。 但兰儿的行动轨迹已经和小说剧情发生偏差，这是她重生的蝴蝶效应。付清妤依稀记得，《绝世剑尊》里的罗兰儿虽然拜入了云霄剑阁，使的却是一杆长枪，并非剑修。凭借一杆烈焰长枪杀穿灵窍门，扬名东洲后，还有两位以枪法出名的尊者感叹，若非拜错了宗门，她的实力不止于此。 回忆了一下那两位尊者的门派，付清妤开口：“灵月宫往西八百里，有一宗门名为擎天，冠以枪法闻名，门风清正。再向南三百里，赤云山脚赤云门，弟子虽少，却有两位合道尊者坐镇，弟子齐心、师长慈爱，且收徒不论家世背景。” 兰儿反应过来，有些惊喜，“我能拜入宗门？” “你能。”付清妤说得笃定。 “对自己有信心些，你资质上佳，除却这两家，其余也可了解一二，云霄剑阁、青云宗、玄天门，皆是东洲顶尖宗门。” “我知道了。”兰儿认真点头，牢记付清妤推荐的两家宗门。这支运粮的车队，下一站就是前往西边，“那我便随车队西行，不在此地停留了。清妤，就此别过。” 将怀里最后两株灵草塞给兰儿，分开后，付清妤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摘下斗笠，脱下外袍，掸掉身上的灰尘。 再次步入街道，与许多年纪轻轻的小修士一样，在一间间铺子与摊位前走走停停。半晌，耗费十枚灵石，买到三份炼制蕴灵丹的药材和一个劣质小丹炉。 走出街尾最后一间铺子，她已换了副打扮。原本的裙子变为青色道袍，头顶的双丫髻改为一髻，端是一副小丹童的样子。 “一间下房。”掏出身上最后一枚灵石，付清妤接过房牌。 兜里空空如也，神色依旧淡定。 比起花去的，她能赚回更多。 这间客栈的下房位于后院马厩旁，住的大多是没有修为的凡人，付清妤关好门顺手在上面打了一道掩藏气味与声音的法诀，用来瞒过凡人与旋照、开光境修士足够了。 先前的粗布衣被她用来充作包袱，解开后露出里面包裹的小丹炉，和炉中装的一样样药材。 付清妤没急着炮制药材，而是先坐在丹炉前仔细端详。 一名丹师，在开始炼丹前首要做的，就是掌控她的丹炉。 这只丹炉砂锅大小，比她曾经给煜儿打造用来玩的丹炉还小上一圈，撑脚还有些残缺，放在桌面上不太稳当。 不过这些不足，在低廉的价格面前，就又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好歹是个丹炉，且比石锅强上不少！ 适宜炼精化气阶段服用的蕴灵丹，是每一名炼丹师入门学会炼制的第一种丹药，付清妤炼制过无数回，早就对每一个步骤烂熟于心。 用灵力梳理完药性，点燃炉火，依次将药材添入炉中。 半个时辰后，一阵丹香冒出。 炉中赫然出现九颗圆滚滚的丹药。 九颗，是丹炉的极限，而不是付清妤的极限。 如果用她趁手的那座丹鼎，一份蕴灵丹药材至少出十五枚丹，不浪费一丝一毫精华。 如法炮制，付清妤又炼了两炉，每炉仍旧出丹九颗。 体内灵气几乎耗尽，她原地盘坐，一边吐纳调息，一边思考着卖掉蕴灵丹后再买些什么药材回来炼制。 要是有龙涎草和寒骨花就好了，只要在蕴灵丹的材料里分别加上这两种灵药，就能炼制出完全不同的两种丹药，润脉丹和凝脉丹。 价格比蕴灵丹翻上几十倍。 就在这时，身前空荡荡的地面上，忽然多出一株淡黄色灵草和一朵蓝色小花。 付清妤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向两样东西。 打哪来的？ 四周并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也不可能有人能听到她的心声，除了…… 付清妤低头看向指间戴着的古朴戒指。 除了她的本命灵宝，青荣戒。 付清妤试探着又想了两种蕴灵丹里需要用到的药材，果不其然，灵草和小花旁又多了两样。 青荣戒是祖父作为传家宝交到她手中的，其实作用并不算多，除了藏匿气息以外，就只剩下里面的一亩药田，种植速度比一般的上品灵田快上几成。 她明明记得，死前刚将里面的灵药收了一茬，而且她不会在青荣戒里种植这种低阶灵药。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清妤震惊地将神识探入青荣戒中，和她记忆里一样，里面的药田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种上。 整个戒指里，除了泥土再无他物。 等等，不对…… 付清妤的视线忽然落在药田旁边一个小角落上。 本应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为何多出一个土堆，土堆旁还倒着一块石板，一半都陷入在土里。 土堆里好似还埋着不少东西，付清妤先没忙着挖东西，而是用用神识扫去石板上的泥土，又将背面朝上的它翻了个个儿，露出正面的内容。 生于长祟十八年，殁于长祟八十三年。 吾妻青岚之墓。 落款，乾阳。 下面还有一行行小字，刻着墓主人的生平事略与一生成就。 每一字每一句，都与她相对应。 付清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竟然是她的墓碑！ 那边上的土包，岂不就是…… 她的坟包？ ------------ 第8章 重金求丹 落款上写着裴璟之在云霄剑阁的名号，显然这碑是他为她而立的。 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 付清妤将目光从墓碑移到旁边的坟包。 碑都有了，这坟包里埋得该不会是她的尸骨吧？ 神识穿透土壤，许多熟悉的物品映入眼帘，有她曾经常用的药杵，有她丹房里用来放置寻常药材的储物袋，还有几件她喜爱的法衣，以及她死前不久亲手为煜儿炼制的小丹炉。 那只装着药材的储物袋就埋在最浅层，袋口松垮垮的，像是被打开过。 神识再往下探，付清妤已经做好了看见自己尸骨的准备，然而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的坟包里，竟然没有尸骨！ 怔愣片刻，付清妤便想到缘由。 当初那场妖火烧得那般猛烈，整个付氏族地都被火焰笼罩，她与族人们的尸体很有可能都毁在了那场火中。 就算剩点什么，也不过是骨头灰罢了。 料想裴璟之也认不出来，究竟哪一撮灰是属于她的。 这坟包就相当于是裴璟之给她立得衣冠冢，里面埋的物件都是她平时在洞府内常使用的。除了她那尊个头颇大的丹鼎以外，基本都在这了。 付清妤轻轻摸了摸指间的戒指，“你这是连坟带陪葬品，一锅端了啊。” 真……真不愧是她付家的传家宝！ 干得漂亮！ 就是可惜了那只随身戴着的储物手镯，那里面才是她真正的收藏。多年积攒的灵石与奇珍异宝几乎都放在里面，妖火中，怕是已经与她的尸骨一起被烧成了灰烬。 不过有了青荣戒带来的这些东西，她一时半刻也不用再为灵石发愁。 丹炉和药材都是现成的，靠她这一手炼丹手艺，换来大把灵石不成问题。 付清妤取出那只装着药材的储物袋看了看，里面大多是七至九品的灵药，还有一些以前剩下的灵药种子，挑了一部分播撒在青荣戒的药田后，她从储物袋里取了两株含芳草，又取了两株碧罗花和一小包含芳草草籽、两片桃花花瓣，接着拿出那只她为煜儿亲手打造的丹炉。 这丹炉是按照煜儿当时身量打造的，小巧玲珑，本应充作玩具用，现下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好歹也是用千锻寒铁打造的，比刚才炼制蕴灵丹用的丹炉，好上不知多少倍。 接下来的一整夜，付清妤都在开炉炼丹，与打坐恢复灵力中度过。 … 清晨，街道上渐渐多出行人。 付清妤怀揣四瓶丹药，直奔城东距离灵月宫最近的那间丹药铺子。 她昨日已经打听过了，拜月城的几间丹铺里，就数这家收丹的标准最高，但同时给价也是最高的。 付清妤不怕高标准，挥手间，一瓶蕴灵丹落在柜台上，“掌柜的，开个价。” 乍一见装着丹药的粗瓷瓶，玉香斋掌柜皱起眉头，揭开瓶盖却格外惊讶，“上品蕴灵丹？不对，这是完美品质，一丝杂质都没有。” 蕴灵丹常见，上品蕴灵丹也不难得，完美品质的却少在市面上流通。毕竟有本事炼制完美蕴灵丹的丹师，也不会将时间浪费在炼制蕴灵丹这种低阶丹药上。 “玉香斋能开到四枚灵石一颗，这里有二十七颗，我做主给你凑个整，一共一百一十枚灵石，如何？”掌柜说完便观察付清妤的神色，思量这丹药究竟是眼前的小丹童自己拿来卖的，还是背后另有什么人。 “好，就按这个算。”普通的蕴灵丹一灵石一枚，完美的翻上四倍，价格算是公允。 付清妤挥手间又抛出三瓶丹药。 三瓶一模一样的粗瓷瓶被依次打开，最后一瓶打开时满室飘香。 掌柜惊喜道：“竟是留香丹？” 灵月宫与拜月城中多是女修，留香丹在这里销路极好。 另外那两瓶润脉丹与凝脉丹也都是炼制较为困难的丹药，掌柜想了想说：“留香丹按市价高两成算，润脉丹与凝脉丹都按正常收购价走，三瓶一共七百灵石，你看可行？” 东洲物价一向稳定。 玉香斋掌柜给的价格，比预计的还要高出一些，她当然没有异议。 钱货两清，走出玉香斋不久，付清妤忽然察觉有人在身后尾随。那人跟的很小心，隔了一大段距离，还不断借着人群掩护，却逃不过付清妤远超寻常旋照境修士的神识。 身后的人似乎并无恶意，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付清妤当即步履一闪，拐进一间茶楼，悄悄从后门离开，接着又辗转两间铺子，彻底将人甩开。 然而玉香斋那边，就在付清妤离开不久后。 一名长发翩然，气质温婉的白衣女修匆匆跑了进来，“白掌柜，您说找到能够炼制寒骨丹的丹师了？” 掌柜点头，“那位丹师能够炼制出完美品质的凝脉丹，寒骨丹虽用的药材更加珍贵，但难度还比不上凝脉丹，那位丹师定是能够炼制的。” “太好了！”女修惊喜不已，“那位丹师现下在哪？” “那位丹师并未亲自露面，只派了丹童来店里出售丹药。”掌柜刚说完半句话，女修脸上的惊喜便去了一半，掌柜微微摇头，接着道：“清婉，你莫担心，我检查过，那几瓶丹都是刚炼成不久，离开丹炉的时间最长不超过八个时辰，那位丹师此时定在拜月城内。我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师弟这下终于有救了。” 被唤作清婉的女修长舒一口气，眉宇间忧愁终于减少了几分，“等下我亲自去请那位丹师出手炼丹。”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掌柜……” 被派去跟着付清妤的伙计，跑回玉香斋门口，耷拉着脑袋，“人跟丢了。” 说来也怪，那小丹童明明只有旋照境修为，却能将他这个开光境即将迈入融合境的人甩在身后。 白掌柜懊恼道：“我应当多留她片刻。” 清婉刚扬起的笑意也僵在嘴角。 师弟体内的火毒三日之内若不彻底清除，将伤及五脏六腑及全身经络。东部边沿地带贫瘠，能炼制六品以上丹药的丹师都少见。 已经过去一日，宗内唯一能炼制寒骨丹的大丹师前不久去了仰仙城，她原本已不抱希望，哪知白掌柜突然告知发现了一位可以炼制寒骨丹的丹师。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位丹师了。 … 付清妤尚且不知正有人在为了寻找她发愁。 甩掉跟着的人以后，为了稳妥起见，先前的客栈她也没再回去，而是另在远离闹市的街道赁了一间小院。 ------------ 第9章 十五年，好想她 囊中不再羞涩，付清妤决定将寻找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具体要怎么出现在儿子身边，要如何相认，她还没有想好，但至少可以先去到儿子附近，亲眼看看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才好放心。 拜月城位于东洲东北部边沿地带，距离中部偏西的云霄剑阁远超三万里。以她如今的修为，独自赶路怕是要赶到天荒地老，也不安全，最好还是能找个车队，或者搭上一艘飞往中部的灵舟。 具体如何选择，还要明日在城中打听打听。 想好之后的打算，付清妤便屏息凝神，开始专心致志地修炼起来。 旋照境的修为还是太低，她得抓紧时间再提升一些，不然等到见了煜儿，她这个当娘的被儿子落下一大截，可怎么好意思？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色大亮，付清妤收功起身，发现这一夜成果颇为喜人。她如今已到了旋照后期，按照这个进度修炼，顶多三五日，便能突破到开光境。 这样下去，等到与她与煜儿相认时，不说恢复曾经的炼神还虚，至少炼气化神还是问题不大的！ 好消息不止这一个，付清妤换上那身丹童打扮，刚到城中车马行打听了几句，就得知近日会有两支队伍从拜月城出发，分别前往云霄剑阁辖下的赤霄城与灼影城。 剑阁辖下几大城池皆以镇宗宝剑为名。赤霄与灼影距离剑阁山门仅有百十里远。 剑阁辖下一向治安良好，鲜有宵小闹事，等到了那边再独自行动找去剑阁山门，就不是什么难事。唯一的问题是，这两支队伍都是商队，途中还要在不少城池停留，一路怕是要走月余。 车马行的伙计似乎看出她的为难，打量了一眼她丹童的打扮，建议道：“你要是认识灵月宫的人，也可以问问他们，灵月宫有往返各大城池的灵舟，速度可比寻常商队快得多。” 付清妤道了声谢，走出车马行，正在琢磨如何与灵月宫搭上关系，就听身后响起急切的一声，“道友留步！” 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快步上前，满脸堆笑地搓着手说，“道友，我是玉香斋的伙计，我们昨日才在玉香斋见过的。” 付清妤依稀记起，好像是当时店里看守柜台的伙计之一。 “你有何事？”她昨日不过是卖了几瓶丹药，怎么这个丹铺伙计见了她跟见了亲娘似的激动？ “道友，您有所不知，我们掌柜昨日为了找您，快将整个拜月城都给翻过来了。”伙计的修为比付清妤高，在付清妤面前却一点也不敢托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将付清妤和她背后的丹师放跑了。 见付清妤面无表情，急忙解释：“是有一位灵月宫弟子急需一种极难炼制的丹药，掌柜想请您背后的丹师出手。道友，这里离玉香斋不远，不如我们回店里详谈？” 听到“灵月宫弟子”，付清妤眸光微闪。 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 这就是了，她正愁上哪认识几个灵月宫的人呢！ “行，带路吧。”付清妤一派镇定的样子，令面前的玉香斋伙计更为高看。 不愧是跟在大丹师身边的人，小小年纪就行事这般稳重！ 这里与玉香斋仅隔了两条街，等付清妤随伙计走到门口，掌柜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小友，我们又见面了。”掌柜做出邀请的手势，引着付清妤一路到店铺后厅坐下，又让伙计奉上一盏灵茶，态度比昨日更加热情。 “方才伙计应当已经与小友说了，特意请小友过来，是想求小友背后那位丹师出手，炼制一种丹药，不知可否让我领着求丹之人登门拜访丹师，详谈此事？” 付清妤一下便明白过来掌柜误会了什么。 这倒正合她意，可以免去不少麻烦，略一思忖，她便回答：“家师不见外人，你们想求哪种丹药，可以先与我说。” 掌柜对于这种回答并不意外，有本事的丹师、器师大多孤傲，他先从善如流地恭维一句，“原来小友是那位大丹师的高徒。” 接着便面含期待地询问：“寒骨丹，不知小友的师尊可能炼制这种丹药？” “可是有人中了火毒？”付清妤问。 掌柜连忙点头，一听付清妤直接点明寒骨丹的作用，眼中期待更甚，“正是。求丹的是灵月宫内门一位仙子，她师弟前两日中了火毒，偏生灵月宫的两位大丹师前两日刚去天枢城，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火毒最是拖不得，令师若能出手炼制寒骨丹，可算是解了燃眉大急！” 寒骨丹倒是不难炼制，顶多与凝脉丹难度相当。 真正难的是，要炼制出上品寒骨丹。 毕竟非上品丹不可彻底解毒。难怪玉香斋会在她出售昨日那批丹药后巴巴地找上来。 “家师可以炼制寒骨丹，不过请丹师出手的规矩，掌柜应当知晓？” “晓得晓得，去三存一。清婉仙子已经准备好三份药材，若是能够炼成丹药，另有一千灵石酬劳。不知小友可否告知你与令师下榻的地点，我这便告知清婉仙子，将药材送去。” 付清妤报出小院地址。 告辞回去后，就在小院正屋稍作了一些布置，之后坐在院中，静静等候掌柜口中的灵月宫仙子过来送药。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见一位身着月白色留仙裙的仙子，从灵月宫山门方向急匆匆地御剑飞来。 她将装有三份药材与灵石的储物袋，直接塞进付清妤手中，“劳烦尊师出手炼丹，清婉知晓尊师不喜见到外人，还请道友帮清婉带一声谢。” 火毒不可久拖，侵入肺腑以后，药石难医。眼前的女子气质温婉，行事颇有章法，哪怕再焦急也没忘了礼数，付清妤不禁平添几分好感，不过人命关天，眼下不是说其他的时候。 她接过储物袋，说了声，“三个时辰后再来取药。”接着便关了院门，转身进了正屋。 炮制药材，开炉炼丹。 到了这一步，后面对付清妤来讲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坐在丹炉前，看着灼灼燃烧的炉火，忽然想起刚刚那位女修的名字。 清婉。 灵月宫，清婉……等等，这好像也是裴璟之一位红颜的名字？ 一百零八位红颜实在太多，她根本记不住每一位的名字，更何况她着急看有关煜儿的部分，前面很多内容都没细看。 能想起清婉这个名字，主要是对方名字里也带一个“清”字。 付清妤努力回想，终于想起小说中清婉出场的剧情。她与裴璟之是在争夺上古冰莲时遇见的，冰莲莲瓣可根治火毒，她要拯救已经沦为废人的师弟，势必要夺得那朵冰莲。 在当时一众争夺冰莲的人中，清婉是实力最弱的那个。裴璟之则是最强，他要为师父取得莲子，得知清婉的遭遇后，主动将莲瓣让了出去，自此收获佳人芳心，又添一位红颜。 清婉应该不会倒霉到接连有两位师弟中火毒。 也就是说，剧情里她的师弟没有及时得到寒骨丹，最终火毒伤及脏腑，沦为废人。 而现在，寒骨丹即将炼成，付清妤自信凭她的本事，这一炉必出至少三颗上品丹。 就算一颗解不了，三颗灌下去，再重的毒也解了。 清婉的师弟废不了，那她后面也就不用去拼死争夺什么上古冰莲。 这么说来……她该不会一不小心又把裴璟之的红颜给扇走了一个吧？ 就在付清妤再次幸灾乐祸地在心里说“抱歉”时，正被她念叨着的裴璟之又回到灵窍门附近那座小镇上空。 若是有认识他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必大吃一惊。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此时满面焦躁，皱紧眉头，一寸寸扫过下方的土地。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他已将方圆百里翻了过遍，却根本不见那枚戒指的踪迹，也找不到贼人留下的丝毫线索。 就在昨日，他得知五十里外一座小城有人出手品相上佳的丹炉，还特意追了过去，却根本不是妻子陪葬品里的那一只小丹炉。 他还是买下了那只丹炉。 孤身凌立高空，他取出那只小巧的丹炉，轻轻摩挲着炉上的纹路，眼中满是落寞。 一晃十五年。 那个终日身上带着药香，时常在丹房内一待就是一整日的人，已经离开他整整十五年。 他好想她。 ------------ 第10章 前往天枢城 请丹师炼丹，去三存一的规矩，就是给丹师三份炼丹所需的药材，而丹师只需提供一炉出品。有时炼制高阶丹药，这个比例甚至更高，去五存一，去十存一都不罕见，而丹师往往只需给出一枚成丹。 若是丹师实力不济，三份药材都炼毁了，求丹之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当然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付清妤身上。 清婉拿来的药材她只用了一份，与她先前预料的一样，这一炉成丹六枚，其中三枚都是无瑕完美的品质，剩下三枚也无限接近于上品。 若是修为再高一些，使用的丹炉再趁手些，她能保证这剩下的三枚也是完美品质。 未免太过显眼，付清妤扣下两枚品质稍逊的丹药，只取出四枚装在丹瓶里拿给等在院外的清婉。 “竟然有三枚上品丹！” 清婉打开瓶盖，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不，这不仅仅是上品丹，这是完美品质的丹药啊……” 太好了，有了这几枚丹，她敢保证师弟体内的火毒能够去除干净，不留一丁点隐患。 她小心收好丹瓶，接着一把拉住付清妤的手，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袋袋沉甸甸的灵石往她手里送。 “先前的酬劳我给的太少了，那点灵石就算在外面买都买不来三枚上品寒骨丹，这些你一定要收下。” 说完便祭出飞剑，裙摆一飘，跃于剑上，“我先将丹药送给师弟，待师弟解毒后再来好好感谢道友与尊师！” 完品寒骨丹，药到病除。 清婉再来小院的时候，是带着她那据说已经在床上躺了三日的师弟一起来的。 少年面色红润，步伐稳健，哪还有半点先前毒入骨髓，性命堪忧的样子？ 对于付清妤“师父”不愿出面，两人深感遗憾，但还是热情地邀请付清妤去了拜月城最好的酒楼，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清婉的师弟名叫齐珩，是个英俊开朗的少年，哪怕刚受过重创，眉宇间也不见一丝阴霾。 “这次真是多亏了道友的师尊，不然我定赶不上这回天枢秘境开启，道友，我先敬你一杯！”齐珩为两人杯中斟上灵果酿成的果酒，随后端起其中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少年意气，飒爽豪迈。 看着他的样子，付清妤不禁想象如今煜儿的模样。两人差不多年纪，不知煜儿是否也长成这般青松挺拔的俊俏少年？ 她越发想要见到煜儿了。 饮尽杯中果酒，付清妤向清婉打听，“不知灵月宫近日可有前往云霄剑阁一带的灵舟出发？” 清婉摇头，“灵月宫与剑阁一向无甚交情，并没有往来彼此的灵舟。” 想了想又说：“不过三日后有一艘灵舟会前往中部天枢城，那里距离云霄剑阁仅仅千里，道友与尊师若要前往剑阁，不妨搭乘这艘灵舟？” “天枢城？”这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城池，付清妤记得刚刚齐珩还提起一个秘境，“二者可有关联？” “就是曾经的遥安城。”瞥见付清妤眼中流露的恍然，清婉猜测，付清妤的师父可能是位避世已久的丹师，“天枢秘境是九年前被发现的，自此遥安城改名为天枢，由东洲各大宗门一同把持，每隔三年各宗会派遣年轻一辈的弟子进入其中。” 各大宗门都会派遣年轻弟子前往？ 付清妤眼前一亮，难不成不用赶到剑阁，她就能提前见到煜儿？ 清婉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齐珩，笑着继续解释：“珩儿三年前闭关错过一次，如今已是融合境后期，这次要是再没赶上，以后就没机会进入天枢秘境了。” 付清妤听出其中深意，“这秘境只有炼精化气境修士才能入内？” “对。”齐珩见付清妤对天枢秘境感兴趣，主动介绍道：“秘境内灵气充盈，机缘颇多，而且没有太多凶险，很适宜低阶修士试炼。许多从里面出来的修士都一举迈入了炼气化神阶段。” 秘境听上去不错，付清妤却不禁有些失望。 只有炼精化气阶段能够进入的秘境，那她肯定没法看到煜儿了。想当年她与裴璟之，都是修炼不足八年，就从炼精化气进展到了炼气化神。 回想一下她在煜儿如今的年纪，好像已经快要突破金丹，裴璟之也不遑多让。作为他们二人的孩子，煜儿资质必将青出于蓝。 不过天枢城还是要去的，坐灵舟抵达天枢城后，再找办法前往剑阁，路途能节省一大半时间。 清婉正愁自己没什么好报答付清妤师徒的，当即说道：“既然道友要搭乘灵月宫的灵舟，明日我便让珩儿将船票给道友送去。” 第二日齐珩果然送来两张船票。 说是船票，其实就是两块刻着灵月宫标记的玉牌。 付清妤只接过其中一块，“家师还有旁事，不与我一道同行。” 反正现在不说，等到上船只有她一人时也会知道，索性现在直接挑明过个明路。 齐珩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看向面前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的付清妤，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也要乘后日那艘灵舟前往天枢城，还请尊师放心，这一路我一定将你给照顾好了！” 付清妤：“……” 听着自己眼中还是孩子的半大少年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自己，这种感觉着实很微妙。 可谁让自己现在在对方眼中，是个年纪更小的小丫头呢？ … “付道友，这里！” 付清妤刚走出拜月城东门，就看到排在灵舟前队伍中的齐珩垫着脚朝自己招手。 付清妤走过去便听他对身旁几位同门介绍，“付道友师从一位技艺超绝的大丹师，我这次就是被他老人家用三颗完品寒骨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先前光看修为，还对付清妤有几分轻视的灵月宫弟子们，立刻也变得热情起来。 登上灵舟，付清妤被邀请坐在其中一位开光境女弟子身边，一路上听大家叽叽喳喳地聊着宗门内的八卦和有关天枢秘境的事情。 坐在这群少年中间，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白云与晴朗明媚的阳光，付清妤感到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起来。 ------------ 第11章 再遇故人 望着窗外万里晴空，付清妤心情越发雀跃。 过往那些年她虽也飘在空中，却随风逐流，无依无靠，和现在拥有身体置身高空的感觉截然不同。还是拥有肉身，重新做回人的感觉更好，等到将来她修为再高一些，能够重新御剑飞行，又该是何等的肆意畅快？ 就在付清妤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同时，身旁的少年们也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即将开启的天枢秘境。 天枢秘境规模庞大，且又仅有炼精化气阶段的修士能够进入，像云霄剑阁、青云宗、玄天门那样的顶尖宗门，根本看不上这种层次的秘境，更不屑耗费精力将其垄断，是以诸如灵月宫之流的小门派，才有送弟子进入秘境的资格。 通过少年们的对话，付清妤了解到，这次灵月宫共拿到二十个名额。听上去不少，实际则不然，灵月宫光内门弟子就有上千，符合进入天枢秘境条件的，也有不下百人，能拿到进入名额的，不是天赋极强，就是背景深厚。 齐珩刚好两样都沾上一点，之所以说是“沾上一点”，而不是两样都占，是因为他虽灵根优秀，却在突破融合境时走火入魔过一次，宗内医道长老曾断言他将来成就有限。而他那身为灵月宫出窍境长老的爹，正是在几年前他走火入魔的那个时候陨落的，正可谓人走茶凉，现在他所居的灵峰就只剩下清婉这个金丹境师姐苦苦支撑。 齐珩在这个节骨眼上中了火毒，八成就是遭人算计，要是他没法前往天枢秘境，属于他的名额自然会落到别人头上。 付清妤死前的修为，刚好和齐珩他爹一样。 听到齐珩的遭遇，她不禁想到自己的煜儿。她死以后，煜儿在宗门的处境会不会也像齐珩这样，表面风光，内里却满是苦涩？ 不，不会。 煜儿除了自己这个娘亲，还有一个裴璟之那样的父亲。再不济，裴璟之也是云霄剑阁的内门长老，地位摆在那里。 可再想想书中煜儿落得的下场，付清妤心底多出一丝不确信。 裴璟之要是真的在意煜儿，又怎会放任煜儿被自己的红颜知己杀死？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裴璟之那个当爹的，未必靠谱！ “付道友。” 付清妤回过神，看向坐在斜对面的齐珩。 “付道友，我们灵月宫的人都住在城东的客栈，付道友要是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下了灵舟以后与我们一起？” 灵舟已经行了一日半，再过半日就能抵达天枢城。 付清妤没打算在天枢城逗留太久，找到前往云霄剑阁的车队或灵舟后就会直接离开。她便直接以此为由，婉拒了齐珩的好意。 临近正午，灵舟缓缓降落在天枢城东门。 付清妤与齐珩等人道别后，汇入进城的人群。 与灵月宫辖下的拜月城相比，天枢城大了不知多少倍，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曾经的遥安城付清妤也曾去过几次，记忆里远没有如今天枢城这般繁华。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正值午时，每隔几步就会遇到沿街叫卖的商贩，还有不少酒楼伙计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路过一间面馆，阵阵卤肉香气从后厨飘出，勾出了付清妤腹中馋虫。 “这位仙子，来点什么？小店的红烧牛肉面和香卤猪蹄都是一绝！” “你说的这两样各来一份。”付清妤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看得出这家面馆生意不错，不多时店里已有近九成桌子坐满。 这时又有几位客人入内，店里的空桌明显不够，店小二有些讨好地端着一碟卤毛豆过来询问，“仙子，这菜是小店赠送您的，可否让那几位与您一起凑个桌？” 付清妤已经快吃完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四方餐桌的另外三侧很快坐上了人，与旁边另一桌是同伴，都是年纪较轻的开光境、融合境修士，想来也是冲着天枢秘境来到这里。 “听说了吗，青云宗这次带队的竟是内门的韩丰，韩长老！” “不单青云宗，云霄剑阁这次也派了内门长老带队，真是怪哉，那些大门派不是一向看不上这个只有低阶修士入内的秘境吗？” “你们有所不知，天枢城主这次广邀宗门、世家，将在秘境关闭后于城中举办一场拍卖会，据说到时会有二品、三品丹药及法器，他们多半是冲着这场拍卖会来的。” “哎，那这次进入秘境的大宗门弟子会不会也很多……” 付清妤有些意外会在这里听到熟悉的名字。 韩丰。那是她尚未与裴璟之结成道侣，还在家族时结识的好友，后来她去了云霄剑阁，韩丰拜入青云宗，两家门派相距甚远，两人也就没了来往。 原来他现在也在天枢城？ 付清妤吃完自己那份食物，起身结账离开，脑海中还在思考着刚刚听来的消息。 韩丰这个名字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更令她在意的是吸引东洲各大宗门、世家的拍卖会。 以她如今的身家，自然没办法随心所欲竞拍自己喜爱的东西，不过她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换点灵石，为煜儿选件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也为自己换一座更加趁手的丹炉。 以她现在修为能够炼制，且能卖上价的丹药，付清妤知道好多种，其中大部分出自付家珍藏的丹方。 不过付清妤首先排除掉的就是这些，灭族那日的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在拥有一定自保实力以前，她不想过早引人注目。 思前想后，她还是将主意打到女修喜爱的丹药上，受先前的留香丹启发，她又想起一种可以美容养颜的丹药，名为玉肌丹，虽只是五品丹药，却不易炼制，通常上百炉里才能炼出一颗上等品质。 一颗上品玉肌丹，能与普通的价值差出千倍，而完美品质的，更是能差出万倍之多。 付清妤决定就炼制这种丹药。 玉肌丹所需的十三种药材中，她已有五种，剩下的一连走进四间药铺，也终于凑齐。 正当付清妤准备寻个安静的地方暂居时，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道充满惊讶的声音。 “付三小姐？” 付清妤有一瞬间怔愣。 她在家中行三，可这个称呼自她拜入云霄剑阁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喊过。 回过身，一位相貌端正气度斯文的白衣男子站在街角，神情激动，难掩惊喜。 付清妤将眼前的面孔与记忆中略显青涩的脸庞对上，眼中却适时地露出迷茫，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前辈是在唤我？” ------------ 第12章 白兔少年 韩丰是此次青云宗护送弟子前来天枢秘境的带队长老。 他如今修为已臻至分神，距离炼虚合道也仅差一步之遥。按说护送弟子这种小事轮不到他，不过不久前天枢城主放出消息，此次天枢秘境结束之后，城中将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届时会有多枚二品、三品丹药出现，其中便有令所有分神境修士为之疯狂的炼虚丹。 韩丰是近百年来青云宗最年轻的分神修士，放眼整个东洲，也仅比云霄剑阁的乾阳剑尊逊色少许。不过他比乾阳剑尊还年轻个十来岁，想当初乾阳剑尊也是受到妻家灭族的刺激，才在十几年内炼虚合道，从分神初期一举突破至如今的合体之境。 谁敢说韩丰就不能是第二个乾阳剑尊？就算赶不上乾阳剑尊的修行速度，他炼虚合道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未来的中灵域内，必将有他一席之地。 青云宗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资源，此次更是大手笔地拿出上万极品灵石，命他将炼虚丹收入囊中。 这回进入天枢秘境的，还有他门下一名弟子，那孩子是个稀里糊涂的，出门时竟把宗门下发的辟谷丹与解毒丹落在了洞府。 韩丰本想在丹铺随手买上几瓶就返回青云宗位于天枢城的别院，哪知刚走出铺子，就在街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是年少至今，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可当街上那身着丹童服饰的少女回过身，对上她眼中的茫然，韩丰一下清醒过来。 眉眼虽有几分相似，却太青涩。 就算她还活着，也不该是这般年纪。 “抱歉，是我认错了。”韩丰并没有高阶修士惯有的架子，和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小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已经……过世了。” “原是如此。”付清妤面露恍然，道了声“节哀”过后，拎着两串刚打包好的药材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韩丰才轻轻叹息一声，步履闪动离开原地。 察觉到他的气息消失，付清妤长舒一口气。 再遇故人，她内心远没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她死了十五年，与韩丰却有好几十年没有见过，记忆里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她死时是出窍境修为，记得那时韩丰也才刚迈入出窍不久，她人虽没到，却托族里送去过贺礼。 除了惊讶于韩丰如今的修为，更让她惊讶的是韩丰如今的样子。 岁月催人老，就算是高阶修士也不能避免…… 当然也可能是韩丰不屑保养皮囊，记忆里他比她还要小上三岁，比裴璟之则小得更多，如今看上去却比裴璟之老成不少，曾经的少年意气完全不见，取而代之尽是身为一派长老的成熟稳重。 还真是不一样了。 付清妤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脸颊。 先前见到裴璟之时，隔太远还没觉得，现在却真切地感觉到，她与他们已经截然不同。 除了煜儿与家族被灭之仇无法割舍，她已经是全新的自己，拥有新生。 拐角就是城中的食街，比先前面馆那条街还要热闹。 “新鲜的糖葫芦，用的是灵田里种出的果子，只要半灵石一串，仙子可要来上一串？” 付清妤递上半块灵石，顺势打听，“您知道这附近哪有清静的小院租赁？”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二叔就在牙行做工。不过这一段正是城里人多的时候，想赁小院得花大价钱，要是想图清静，可以去长平街那边的客栈。”卖糖葫芦的小贩扫了眼付清妤的打扮，猜测她背后的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在东洲这地界，丹师就没有穷的。 “那边挨着几家大宗门的别院，价格是要高一些，不过胜在清静、安稳。” 小贩给付清妤指了个方向，离这里不远。 付清妤沿着食街朝那边走，沿路又买了两包零嘴，顺便多打听几句合适的落脚地，大多和刚才的小贩一样，推荐的都是长平街附近的客栈。 那地方确实好，唯一的不足是有点费灵石。 不过比起这几日能赚来的，几十灵石的房费，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有眼光的不止她一人，距离秘境开启没剩几日，长平街的客栈已有不少满房，付清妤打听了还有空房的客栈。 路过一条稍显萧瑟的小巷，走着走着，付清妤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打闹声。 发出动静的是三名少年，好像是其中两人联手，抢了另外一人的东西。 抢到手后，那两名少年便朝前面跑来。 付清妤余光一瞥，他们抢的竟然是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跑出一段以后，两人还不忘回头嘲讽，“成天拿这些畜生当宝贝，付煜你可真是废物，长老们把名额给了你还真是浪费。” “不过这兔子倒是养得不错，刚好给小爷我烤了，晚上添一道菜！” “还给我！”被抢的少年气息明显弱于前面两人，紧赶慢赶才追上来，气得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付清妤自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身后的少年却激起她几分疼惜。 也是巧了，这少年的姓名刚好结合她的姓，与煜儿的名，就是不知是不是同一个字。 看在这缘分上面，她愿意帮上一把。 就在那两名少年做完鬼脸，抱着兔子转身继续朝前跑时，付清妤神识一凝，压住他们肩头。 两人不禁一个踉跄，双手一松，怀里的兔子落了下来。 那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除了他们与付清妤，再没第四个人。恐怖的威压自然不可能出自一个仅有旋照境修为的丹童，那八成是他们欺辱付煜，被宗内长老发现了！ 两人神情一凛，不敢再作纠缠，飞也似的朝巷子外跑去。 落在地上的肥兔子好似有些晕头转向，一头撞上付清妤的小腿。 付清妤蹲下身，轻轻将兔子抱起，转身交还给身后已经追上来的少年。 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到少年气息不稳，好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她退后半步，微微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出半头，却有些单薄瘦弱的少年。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眶，与怀中那抬起头的红眼兔子一样，目不转睛地盯向她。 那双通红的眼中写满悲伤，紧抿的嘴唇也在微微发颤。 ------------ 第13章 我有钱，都给您！ 四目相对，少年眼底的情绪好似也感染了付清妤，不知不觉，她眼角湿润。 是她想的那样，对不对？ 除了这个答案，她实在想不到任何其他原因，会使自己心绪起伏得如此剧烈。 这段时间，付清妤想象过无数次与煜儿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个时刻到来的如此之快。 她有太多话想说想问，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正当踌躇之时，眼前的少年先一步开口，颤着嗓音发问：“……你是谁？” 他的眼中有震惊，有惊喜，更多却是彷徨与得到后又害怕失去的恐惧。 付清妤心下不再迟疑。 重活一世，她可以欺骗天下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欺骗眼前的人。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付家灭族之后，天下间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已经错过他成长中至关重要的十五年，又怎忍心再令他的期望落空？ 深吸一口气，付清妤放缓语气，柔声喊出那个早已在心底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煜儿。” 少年眼底瞬间绽放喜色，满身防备在这一刻全部卸下，凑近一步似是想要呼喊什么，却又不敢，就这么眼巴巴地一个劲儿盯着她看，像是怕她忽然不见似的。 怀抱着白兔的单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可怜。 付清妤尚未开口，心底已软了三分，那颗为人母的心，早就化得如水一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煜儿，你随我来。” 少年乖巧点头，抱着那只白白胖胖的灵兔，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付清妤找到一间位于位于街尾的客栈，还剩三间上房，都是独立用阵法隔开，可从后巷单独进出，自成一体的二层小楼。 价格高昂，胜在私密性好，付清妤没计较价格，让掌柜开了一间。 房门关上，再无旁人。 付煜终于放声喊出那个早在心里呼唤无数次的称呼，“娘！” “诶。”付清妤清脆地应了一声，眉眼温柔，顶着一副过分年轻的脸，面上却尽是慈母之色。 眼前的女子虽比自己矮上半头，与母亲年轻时的画像也仅有五六分相似，可从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刻起，付煜的心就像被揪住般，酸涩不已。 算算年纪，母亲过世后转世投生，现在正该是这般年纪。 他没想到的是，母亲也记得他。 欣喜之余，付煜忍不住好奇问：“您重入轮回，转世投生时未抹去记忆？” “这事说来话长……” 付清妤本想将魂飘异世，看到那本小说的事告诉儿子，话到嘴边却发现有关这部分的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受到天道限制一般。 “不久前我借尸还魂在东洲辖下一个小千界内，几日前才回到东洲。”只是有关异世的部分不能说，剩下的说出口没有任何阻碍。 付清妤话音刚落，就见付煜抿着唇一脸担忧。 紧接着在手上佩戴的储物戒里一通翻找，找出块青绿色的玉牌，递了过来。 东西有些眼熟，“这……” “这是我幼时梦魇，您为我向法言寺请来的安魂牌啊！”付煜说着又把玉牌往前推了推，“您快戴上。” 付清妤一下明白过来，煜儿是听说自己借尸还魂，生怕自己神魂不稳，无法与身体契合。 还真是个爱操心的孩子。 不过对于这份关心，付清妤却感到十分受用。 说来也是奇怪，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在她代替原身魂魄留下后，却没出现任何排异现象。从外表看，也根本无法看出任何夺舍的迹象，就好像她本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若非如此，她也不敢这样明晃晃的行走在东洲。 不过付清妤不忍扶了孩子的好意，笑着接过玉牌，“多谢煜儿，娘如今正好用得上。” 法言寺的安魂牌，除了安稳神魂以外，还有少许辅助修行的作用，以付清妤的神识强度这东西用处不大，可谁让如今她实际修为低的很呢？ 正当付清妤想将玉牌收入怀中，面上笑容却忽然一滞。 不对。 这不对劲。 煜儿的修为，怎会与如今她的修为一样？ 还有，煜儿的姓氏…… 当初随的是父姓“裴”，为何方才别人唤他作付煜？ 刚才那两人听上去是煜儿的同门，也不过融合境修为，却敢在煜儿手中抢夺东西，肆意欺辱刁难……煜儿平时在门派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裴璟之这个爹到底是怎么当的？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裴璟之？ 煜儿已经十八了，她缺席了煜儿的成长整整十五年。裴璟之不是称职的爹，她亦不是称职的娘亲。 小说里煜儿的下场她痛心不已。现在她回来了，决不允许小说里的惨剧真实发生。 裴璟之是死是活，找多少个红颜知己她无所谓。但她决不允许煜儿再受任何欺辱，任何伤害！ 这是为人母的决心。 别的可以容后再问，当务之急是即将到来的天枢秘境。她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两个欺负煜儿的少年说过，煜儿也有进入秘境的名额。 “秘境还有几日开启？” “还有三日。”付煜回答完，眼中闪过希冀，“娘，您也要进入秘境？” 付清妤确实有这个打算。 在来天枢城的灵舟上，她听那些灵月宫弟子说过，外面一日抵秘境十日，天枢秘境共会开启九日，在里面可就是长达三个月之久。 她才刚与煜儿相认，又怎忍心母子分隔那么长时间？ 再者说，这秘境也不失为一个提升实力的好地方。 在来天枢城前，她本就已处在突破开光境的边缘，若是再加上秘境内的三个月，莫说开光，突破融合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付煜：“娘，我听说黑市有卖天枢秘境名额的，有些小宗门的名额，一万灵石就能买到。” “好。”付清妤点头应道，“我去弄个名额，与你同入秘境。” 付煜双眼刷地一下亮起，欣喜若狂。 接着便见他将怀中白兔放下，从储物戒里往外掏出一只只袋子。 袋口解开，亮晶晶的灵石哗啦一下堆了满桌。 堆积成山的灵石堆后，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润，豪情万丈，“娘，我有钱！都给您！” ------------ 第14章 疼惜 粗略一扫，至少有大几千块灵石。 “娘，你都拿去用。”付煜害怕不够，又往外掏了好几件法器，“这些也可以拿去换灵石，加起来肯定够买一个名额了。” 说完他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付清妤，像是等待夸奖的大狗狗般，就差长出一条大尾巴甩动起来。 付清妤绕过那堆灵石，一手轻轻按住他还欲继续往外掏东西的手，另一手则抬起来落在他额顶，像幼时那样揉了揉他乌黑蓬松的头发。 这是煜儿的一片孝心，可她这个当娘的，哪好意思一见面就将儿子的灵石掏空？ “煜儿，你收回去，灵石的事娘自有办法。” 对上付煜仍旧带有忧色的目光，她眼角一弯，“你放心，要是需要的话，我一定不与你客气。” 付煜这才收了眼底的忧虑，转忧为喜，嘴角微微扬起。 “时候不早，你可要先回剑阁别院？”付清妤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傍晚。 付煜坐在圆凳上一动不动，直摇脑袋，“别院未规定宵禁，不回去也无妨的。” 他想与娘亲再多待一会。 “也好。”付清妤挥袖取出丹炉，与一桌药材，“那你就坐在这看我炼丹吧？” 付煜点点头，好奇打量着桌上那只有些袖珍的丹炉，越看越觉眼熟。 好似与乾阳洞府内那座大丹炉有些相似。 付清妤注意到付煜的视线，“煜儿记得这只丹炉？” 付煜有些茫然地摇头。 “这是你小时候，我为你炼制用来做玩具的丹炉。”可惜还没来得及送出，她就与付家全族一起死在了族地。 看来后面裴璟之也没将这只小丹炉拿给煜儿看过，而是直接埋入了墓地。 “娘擅丹术，这小炉可是娘仿照自己惯用的丹炉打造的？”付煜垂下眼，声音压低，“我在乾阳长老洞府内见过一座比这大上不少，却长得几乎一样的丹炉。” “是拢香炉，那是你曾外祖父请教了宝华宗的炼器宗师以后，亲手炼制的。”付清妤一边炮制药材，一边观察了一眼付煜的神色，轻声问道：“你与……你父亲关系不好？” 问完她也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倘若关系好，又有哪个孩子会称自己的父亲为长老？ 疏离得就像普通弟子与宗门长老之间的关系。 难不成裴璟之不认煜儿这个孩子？ 付清妤瞬间皱起眉头，眼底怒火升腾。 “倒也谈不上关系不好。我见到他的次数不多，自您陨落以后，我与他见面的次数还未超过一手之数。”付煜垂下的眼睛里，恨意一闪而过。 付清妤未能注意这转瞬即逝的情绪，只当他们父子是因为久不见面，导致的感情疏离。 十五年才见了不到五次，煜儿不愿喊裴璟之一声爹，裴璟之还真是一点也不冤。 哪有他这样做爹的？ 付清妤对裴璟之生出怨念的同时，心下对煜儿越发疼惜，“那这些年都是谁在照顾你？” “起初是黄嬷嬷和秋织。”这两人付清妤记得，付家沿袭的是世家传统，族中仆从成群，黄嬷嬷与秋织正是她当年拜入云霄剑阁时带着的嬷嬷与丫鬟，也有融合境修为，为她打理了几十年洞府，有她们照顾煜儿，付清妤还算放心了些。 “后来黄嬷嬷过世，秋织自请离开，我那时也大了一些，将契符还给她后，就搬去了外山的弟子住所。”其实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付煜说完以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付清妤的神色。 见她果然疑惑问了一句，“外山？” 付煜的心高高悬起，低声说：“我天赋不佳，修行有些缓慢，跟不上内门弟子的进展，于剑术、丹器几道也并无所长，便去了外门。现在在外山清崖峰领了个照看灵兽的差事。” 付清妤眼底有惊讶，有困惑，却独独没有付煜害怕看到的失望。 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又渐渐落了下来。 付清妤确实没感到失望，她与裴璟之，一个擅长炼丹，一个擅长剑法，可她却从不认为煜儿应当像他们二人中的一个。 每个人都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不一定要继承父母所长，至于修行速度，那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世上不乏在炼精化气阶段困了上百年，最后一举突破合道的存在。 煜儿才刚十八，还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炼。 而且，就算他最后真的无法修炼到更高境界，一辈子困在炼精化气又有何妨？ 并非修为低者，就是失败。 或许是受到灵魂漂泊异世那些年的影响，付清妤也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放在修真界，有些太过朝前。 不过她真是这么想的。 在她看来，如今的煜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不自信。但这并不是煜儿的错，而是她与裴璟之这对父母的失职。 是她死得太早，没能好好抚养煜儿长大。至于裴璟之，把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养成这副样子，简直愧为一宗长老，他这个乾阳剑尊，可真是白当了！ “清崖峰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比你父亲的洞府环境清幽，我过去也常去那采药。”付清妤脸上仍挂着温柔的浅笑，她指指地上凑近丹炉，正耸动鼻子嗅着药香的白兔，“这是你养的灵兽，可曾缔结契约？” 付煜先是点头，而后摇头，“不曾缔结契约，这是清崖峰上的灵兔，属于宗门。不过被我照顾了几年，一向与我亲近，我也没想到它会偷偷藏进行囊，等发现时宗门的灵舟已经快到天枢城了。” “我记得过去清崖峰就有不少灵兽，如今可有变化，与你一同当差的人多不多？”付清妤对儿子平日的生活很是好奇。 提起那些灵兽，付煜身上终于一扫先前的沉闷，话都变得多了起来，“现在有近五百只灵兽，大多是一至三阶修为，剑阁愿意领养灵兽的弟子不多，这些灵兽养在清崖峰，平日只有我与一位管事照看。不过它们都很友好，也很好照顾，更多时候不是我照顾它们，而是它们在关照我。” 像是应证他的话般，地上的兔子转过头来，后腿一蹬，蹦上付煜膝头，亲昵地用脑袋拱了拱他。 ------------ 第15章 沉得住气 这是一只普通的白玉灵兔，只比最常见的肉兔略高一等，许多价格高昂的酒楼也会用它们做菜。 人族修士的修为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到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共拥有四个阶段，每阶段又含有三个境界。灵兽也是如此，修为从一阶至十二阶，一阶对应旋照境，十二阶则对应大乘。 灵兽的修为，以阶数大者为强。然而血脉的等级划分却与丹药、法器等物一样，从九品至一品，数字越小品级越高。 白玉灵兔的血脉品级，若硬要算入品级，大抵就是九品中最不入流的那一类，通常只能停留在一阶修为。 当然不排除有年老成精的白玉灵兔迈入二阶，只是付清妤还从未见过。 煜儿腿上的兔子皮毛油光水滑，身形圆润可爱，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漂亮的像是品质上乘的红宝石。最难得的是，它身上的灵气波动，竟已有了从一阶到二阶过渡的趋势。 认真说起来，这间屋里三个会喘气的，修为最高的是这只兔子。 “真的吗？”付煜闻言惊喜，“北北要进阶了？” 原来这兔子叫北北。 付清妤眨了下眼，真不是自己听错了，实际煜儿说的是白白？ 付煜羞赧道：“我去清崖峰时刚换牙不久，口齿不清，看见北北抱着胡萝卜啃，指着喊了两声胡萝北，管事当时正巧在给那窝灵兔起名字，北北就得了这么个名。” 付清妤笑眯眯地听着，心却微微刺痛。 刚才煜儿说长大一些以后才去了外门，她还以为是十多岁年纪的时候，却没想到那么早…… 强压下心头的酸楚，付清妤伸手摸了摸付煜膝头的白兔，“我还从未见过被养得这么好的白玉灵兔，你平日一定待它极好，它才不愿跟你分开，哪怕偷偷藏起来也要随你一同外出。” 付清妤语气轻柔，伴随她每一句话，付煜身上的紧张渐渐消退。过往他只听过别人在背地议论，他愧为乾阳剑尊之子，不擅剑法、一无是处，终日只知道与牲畜为伍。 这是他头一次被人夸奖，还是被心中最重要的人夸奖，一张白皙俊秀的脸上不禁多出几分羞涩与喜悦。 炉火烧得越来越旺，室内的药香越发浓郁，趴在付煜膝头的灵兔又有些蠢蠢欲动，想往丹炉旁跳。 付清妤往炉中添了最后一味药材，“这一炉炼的是玉肌丹，药性温和，等下我拾些药渣出来，你可以喂给它吃。” 那灵兔好像听懂了，红宝石般的漂亮双眼里流露出讨好的神色，付清妤好笑道：“真是个机灵的。等明日我去寻些药材，再开炉给它炼制一炉灵兽丹。” “谢谢娘。”付煜脸上笑容扩大，他能听出娘亲并非看在母子关系的份上哄他，而是真心认可他饲养灵兽，认为他在这方面有所擅长。 这些情绪变化都被付清妤看在眼中。 久别重逢，煜儿虽与想象中的样子不同，却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只是成长中得到的关注太少，才养成如今有些不自信的模样。而她这个当娘的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帮他重新树立起信心。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凡事过犹不及，付清妤也不想一次说的太多。 一炉玉肌丹要炼制将近三个时辰，付清妤又和付煜聊了聊他在清崖峰上的生活。除了北北这只灵兔，被付煜从小养大的还有一对格外亲人的大鹅，和一只头顶有些秃毛却很爱臭美的灵犬。 付清妤挺感激这些灵兽，正是有了它们陪伴，煜儿才能够在无父无母的情况下，没有长成过分孤僻的样子。 一炉丹药炼成，药香飘了满室。 这一炉成丹结果相当喜人，总共七枚，全都是上品，其中三枚更是相当于完美品质。 付清妤原本备了两份药材，这下连第二份都用不上了，单是这一炉丹药就能换够她需要的灵石，要是一次出售的太多，反而会压低了价格。 与煜儿商量好明日正午在隔壁的酒楼碰头，将他送走后，付清妤稍作修饰面容，揣上丹药，悄悄离开了客栈。 进入天枢秘境的名额，属于见不得光的交易，要从黑市弄来。不过这玉肌丹，付清妤却不想在黑市出售。 秘境开启在即，秘境结束之后就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放眼整座天枢城，如今最能搜罗珍宝、最能给得起价格的地方，除了拍卖行外，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新修建的拍卖行就坐落在城主府旁边，从外表到内饰无一不彰显奢华。已经入夜，拍卖行正门关闭着，只开了一道小侧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从身旁经过，从交谈的话中可以得知，几乎都是来拍卖会鉴定与出售宝物的。 里面有三位鉴定师同时在忙碌，排了一小会就轮到付清妤。 她的装扮太具有代表性，鉴定师并未因年纪与修为看轻她，颇为客气道：“不知这位小道友要鉴定何物？” 付清妤拿出一只丹瓶。 鉴定师打开瓶盖扫了一眼，又嗅了两下，神色平平，“上品玉肌丹，如果要卖的话我们这里可以用一千灵石一枚的价格收购。” 算是个没有压得太狠的价格，在付清妤意料当中，她又拿出第二只瓶子。 鉴定师揭开瓶盖，表情终于有了少许变化，“小友少坐片刻，我得去请一位同僚过来一同鉴定。” 要是他没看错，这可是笔上万灵石的大买卖。 不一会儿一位年纪稍长些的鉴定师从隔壁过来，端详片刻后连连点头，“没错，是完美品质的玉肌丹。小友可要在此出售？” 付清妤颔首，“当然。既然拿出来，自然是要卖的。” 鉴定师语气再为和缓了三分，“不知小友想以何种方式售卖？若是放在拍卖会上，我们可以八千灵石为底价竞拍，拍卖会会收取最终成交金额的一成作为中间费用。若是小友愿意直接售卖，我们愿意以一万一千灵石一枚的价格交易。” 付清妤并未在修为上多作掩饰，现在显露在外的修为就是旋照境界。 可就是这样一位外人眼中修为最低贱不过的旋照境小修士，坐在金碧辉煌的拍卖行内，与人商谈上万灵石的交易，神色却镇定地仿若吃一碗饭、喝一盏茶一样平常。 她尚未回应，鉴定师心里就已捏起一把汗。 “要不连同那四枚上品丹，七枚丹药总共算作四万灵石，就当我们与小友背后那位丹师交个朋友。”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想他堂堂金丹境界的大拍卖行鉴定师，竟还没有一名旋照境丹童沉得住气！ ------------ 第16章 大买卖 “这个数您看如何？”付清妤伸出右手，五指分开比划了一下。 鉴定师为难道：“这有些高了。” 倒是不至于亏本，但若是拍卖会上竞争不大，他们也没什么赚头。 付清妤叹了口气，又伸手比划了一下，“若是再低，我也不好回去交差。” 她一下子压下来五千。 四万五灵石。 刚好是两位鉴定师方才私下商议出的价格，也是他们能做主的最高金额，再多一千，就要再向上请示。 最先接待付清妤的那位鉴定师拍板道，“那就按这个价格，之后再有品质上乘的丹药，也请小友优先考虑我们拍卖行。” 怀揣四万五千灵石，走出拍卖行。 回到东洲尚不足十日，付清妤已经完成了从赤贫到小康，再从小康到小富的两连跳。 算上先前在拜月城得到的那一笔，现在她的身家刚好超过五万。 别说旋照境修士，就连金丹境、元婴境，都没几个能一口气拿出五万灵石的！ 在她走后，接待她的那名鉴定师向身旁年长些的同僚询问，“可要派人跟去，探探这小丹童的底子？” 话音刚落，却是被同僚瞪了一眼，“别做这等得罪人的事。” 一个旋照境丹童有什么怕得罪的？ “你啊，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完品玉肌丹岂是寻常丹师能炼出来的？那丹童背后之人，既然敢让她拿丹药出来，放心她怀揣这么一笔巨款，必定有所倚仗。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没必要得罪这样的大人物。” 付清妤不知自己走后，还引得两位鉴定师讨论了片刻。 走出拍卖行所在的街道，接连拐了几道弯，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后，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面纱与长裙换上，又将青荣戒上的禁制开启，隐藏起自己的真实修为，将显露在外的修为伪装为融合境。 天枢城的黑市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北城门外的一座郊野小村。 付清妤现在这副打扮，一看就是那种涉世未深，又手头趁点灵石的宗门或世家子弟。 一出现在黑市，就有个个头矮小的男人靠过来，压低声音，“仙子要买什么，不妨随我去店里看看，小店货物齐全，丹药法宝符篆因有尽有。” “货物齐全，因有尽有？”付清妤尾调上扬，带出几分质疑的意味。 “您且说说需要什么，就算没有，我们也能想法从别的地方调来。”那人指向村头一间土坯房，“小店就在那边。” 付清妤注意到，原本还有几个人想朝自己走来，在看到那个矮小男人出现后，纷纷止住脚步。想来这个矮小男人背后的势力，在黑市之中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既然这样，拿不出一个秘境名额，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正如付清妤所料，外表破破烂烂的土坯房内部别有洞天，一进门地面就铺了柔软的绒毯，两侧柜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除了常见的八品、九品丹药，攻击、防御类法器和术法符篆外，竟然还有几件储物法宝。 付清妤眼前微亮，眼中适时露出意动。 “咱们这的都是好东西，价格也比城里的店铺合适。”就是东西的来路未必正经，不过这些矮小男人可不会说出口，“仙子看上哪件了，小的给您取下来看看？” 付清妤伸手点了三样，分别是一沓金刚符，一把月牙弯刀，和一只玉镯。 “仙子真是好眼力。” 矮小男人竖出大拇指，将三样东西取下，直接越过符篆开始介绍，“这是件八品攻击法器，我们的鉴宝师说要是保养得宜，没准将来还能晋级至七品。” “这玉镯子是件储物法宝，空间极大，您瞧见我们这个店的大小了吧，镯子里的空间足有这店面三倍大。就是这个价格嘛……这样吧，两样加起来三万灵石，金刚符就算搭头，送您了。” 可真敢要价。 这价格水份极大，弯刀也就值个一千多，主要还是储物法宝价值高昂，别说这种差不多相当于两间屋子大小的储物镯，就算是个只能放下几瓶丹药、几本书的小储物袋，在东洲都能卖到大几百灵石。 不过付清妤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这只储物镯，她皱起眉，“太贵了，没有便宜些的吗？” 矮小男人并不意外付清妤这个反应，他本来也没觉得一个融合境女修能一下子拿出三万灵石，就算她穿着绣了符文的裙子也是一样，“那您看看边上这几只储物袋，这三只都不错，绣了红花这个里面空间极大，绿色这只能收纳进其他储物法宝，黄的这只空间虽小，却能收纳灵兽……” 付清妤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价格分别是多少？” “一万五，一万……”看着付清妤越皱越紧的眉头，矮小男人介绍到最后一个，终于说了个实在价，“五千。” “就这个了。”付清妤指了下最后那只黄色储物袋，她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这只储物袋，更准确说这是一只灵兽袋，送给煜儿再合适不过。 “这只储物袋，还有刚才的弯刀，加起来六千灵石，金刚符你说的算搭头，没问题吧？” 基本是他们所能承受的底价。 矮小男人咬咬牙，瞥见柜台后面坐着的掌柜打了个手势，这才点头道：“行，就算仙子给我们开个张，按仙子说的价格来吧。” 钱货两清，付清妤将东西收好，走至门边忽而顿住脚步，回过身压低声音，这才切入今日的正题，“你们这里，可能买到进入天枢秘境的名额？” ------------ 第17章 确认过眼神 原以为从这笔买卖中捞不到什么油水的矮小男人与掌柜立马来了精神。 原来这女修来黑市，为的是天枢秘境名额。 嚯，大买卖这不就来了？ 矮小男人眼珠转了转，“仙子有所不知，秘境开启在即，现在最棘手的就是这秘境名额，但凡放出来一个，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抢呢！” 只说难办，并没说不行，那就是有的卖了，成交与否，无非价格多少的问题，“你先开个价吧？” 矮小男人伸出三根手指。 付清妤并不意外他会狮子大开口，却表现出惊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贵？” 矮小男人咧嘴笑笑，“物以稀为贵嘛，我们这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了，仙子若是想要，可得抓紧些，不然等明后日再来，就连这最后一个也买不到了。” 付清妤闻言微恼，“我要是出得起三万灵石，方才又岂会不要那储物玉镯？” 这倒也是。 矮小男人暗道自己价格开高了，见付清妤转身要走，连忙喊道：“仙子留步。” 他使了个眼色让掌柜避开，自己则追上付清妤，压低声音，“不瞒仙子，小的这里还有个名额，是好友托小的代为售卖，仙子若是想要我可以不通过店铺卖给仙子，算作我们私下交易，价格能低不少，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能低多少？”付清妤问。 那矮小男人伸出两根手指。 付清妤：“低两万，那就是作价一万灵石？这我倒是可以接受。” “仙子说笑了。”矮小男人面露为难，“我说的是售价两万。” “哎，我倒是想买，若是没买刚才那些东西也就罢了……”付清妤将自己刚才买下的东西取出，“不然你帮我将这些东西退了，我好多凑几千灵石？” “仙子就别为难小的了。”矮小男人苦笑一下，“小店规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那可怎么办？我也不瞒你，这秘境名额我确实是想要的，不过两万灵石我也真的拿不出来。” “仙子最多能拿多少？”矮小男人猜测，应该不会差得太多，毕竟刚刚才说退了东西就凑够两万灵石。 “一万四。”付清妤皱着眉头，颇为苦恼，“这里面还有两千是师兄借我的，不过我若能进天枢秘境，到时可在秘境内采些灵药还他……想来他应该不会与我介意。” “一万四啊……” 矮小男人迟疑了一下，付清妤并不担心他会拒绝，距离秘境开启，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不到三日。天枢秘境只有炼精化气能够进入，这个修为的修士能够拿出上万灵石的多数都集中在那些名门大宗，可大宗门本就不缺名额，根本不需要私下再买。 就算有些不差灵石的散修想买名额，也早就在几日前想方设法弄到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再过三日，名额就将一文不值，想也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把名额卖出合适的价格并不容易，不然那矮小男人与掌柜也不用上演双簧，佯装私下售卖，好有借口为留住她而降价。 果然，矮小男人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咬牙说道：“低是低了点，不过仙子刚才也在小店买了不少东西，算是小店的回头客，这名额便一万四让给仙子吧！” 说着他便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正圆形玉牌。 付清妤扫了一眼，上面刻画的纹路以及产生的灵气波动与煜儿拿给她看的那块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煜儿那一块背后刻了云霄剑阁的宗徽，而这一块背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宗门标识。 付清妤一看便明白其中猫腻，这名额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小宗门弟子为换取灵石让出来的，而是管辖天枢秘境的那些势力刻意预留。 单靠这些额外多出的名额，便可获利数百万灵石。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反正名额到手，她能与煜儿一起进入秘境了！ 付清妤心情颇佳，就连回城路上发现两个坠在身后的“尾巴”，都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快到北城门，付清妤故意绕路拐进树林，放慢脚步。 右手一放一收，已将月牙弯刀牢牢握住。 然而正当她欲将那两个浑身包裹在夜行衣中的心动境修士以神识定住，用刀砍去之时，身旁的树木忽然齐齐伸长枝丫，先一步将那两人困住。 付清妤刹那间收回即将刺出的神识，警惕向后退了半步。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已被五花大绑的两名黑衣人身前。 “前辈？”竟是韩丰。 付清妤暗道庆幸，好在自己神识收的及时！ 韩丰显然也认出了她，许是这副打扮很像曾经的“付家三小姐”，他这次看着她怔愣的时间明显长于上次。 反应过来自己失态，韩丰轻咳一声，“近来天枢城人多混乱，若是独自出门，还是小心为上。” 说罢他冷冷扫了眼两名黑衣人，“方才这两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想来是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我正要回城，这两人便由我带走，移交城主府罢。” “多谢前辈。”付清妤抱手一拱，刚好省了自己动手。 不过…… 她这脸上还戴着面纱呢，就被韩丰一眼认了出来。 看来她这乔装打扮的手艺，还得再好好练练。 有了夜里这出，第二日付清妤舍弃先前两副打扮，换上一身湖蓝色长衫，梳起男子发髻，腰间还煞有介事地配上一把短剑。乍看之下就是如今天枢城中最不缺的少年修士。 为了避免再让故人生疑，她还特意在眉眼间做了修饰，将眉毛画粗了些，眼尾也比之前微微上扬了一些。 付清妤自信现在的样子，不会再被人轻易认出。方才在街上，她与灵月宫一行人擦肩而过，没有引起半分注意，就连打交道最多的齐衡都没往她这边瞥上一眼。 显然，她这次的乔装很成功。 来到与煜儿约定好的酒楼，付清妤注意到煜儿已在二楼靠窗位置落座。 拒绝了店小二引路，她轻手轻脚来到煜儿背后，正准备拍拍肩膀，吓他一跳，就见他转过身来，愣了一下以后，惊讶地开口问道：“娘，你今日怎么扮作男装？” 付清妤比他更惊讶，“这你都能认得出来？” 确认过眼神，是亲儿子无疑。 ------------ 第18章 秘境开启 听了付清妤的解释，付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行走在外，确实作男装打扮更加方便。”尤其是母亲借尸还魂的这副身体，和她年轻时长得太像，付氏灭族凶手还未捉出，付煜也怕母亲再被人盯上。 “娘要不再起个化名？” “就叫余青吧，将我的名字颠倒过来便是。以后在外面，煜儿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付清妤将昨夜买到手的玉牌拿给付煜看了眼，“等下吃完饭，我们再去添置些进秘境要用到的东西。” “对了。”付清妤把那只外表颇为质朴的灵兽袋拿出来，“这个给你，可以把北北收在里面。这样进秘境，也不必将它独自留在别院。” 她昨日就发现了，煜儿身上虽有储物法宝，却没有能够容纳灵兽的灵兽袋。 付煜正在为此事苦恼，没想到母亲已为他解决好了。丝质的灵兽袋触感冰凉，他却觉内心一阵暖意，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关心、在意的感觉，简直如梦境般美好。 “这间酒楼的炙肉味道不错，煜儿觉着呢，更喜欢甜口的还是辣口的？”付清妤指着桌上两道铺在烧得通红小石子上的肉片，印象里小时候煜儿嗜甜。 “娘，我更喜欢甜口的。”果然这么多年，口味没怎么变化。 付清妤大手一挥，让店小二打包了十份腌渍好的甜口肉片，又额外要了四条腌渍成咸辣口味的羊腿，“外面一日，秘境十日。咱们要在里面待满三个月，多带些吃食准没错。” 从酒楼出来，付清妤又沿着食街打包了不少点心、肉脯、瓜果，最后还有好几大袋粮铺售价最贵的碧梗灵米和胭脂灵麦粉。 用付清妤的话说，“所谓饮食影响修行，大多是卖辟谷丹的编出来糊弄人的，多吃些蕴含灵气的食物，对修行没有害处，且比没滋味的辟谷丹强。”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食材售价颇贵，一袋子碧梗灵米可比一瓶辟谷丹贵多了，不过这些对付清妤来讲都不是事。 活了两世，她就没为灵石发愁过。 拐出食街，付清妤拉着付煜转战药铺，不但将炼制灵兽丹的药材配齐了，还额外补充了不少常用的药材。 丹药是无需购买的，市面上有的丹方她都烂熟于心，药材在手，需要哪种丹药现炼就是。倒是符篆付清妤买了不少，攻击、防御、逃跑用的一样不落，在灵符铺子里足足花费了三千灵石，才从里面走出来。 付清妤还想拉着付煜添置两身法衣，打扮孩子，大抵是每个母亲都会有的爱好。 两身是不够的，付清妤一连选了好几件。 不是她自夸，她与裴璟之都生的不错，煜儿更是挑着他们二人优点长的，除了身形单薄一些，别的无一处可挑出瑕疵。 比划了一下，她觉得哪一件套在煜儿身上都错不了。 付煜对自家娘亲的花钱能力颇为咂舌，见一下子又划拉过来好几身法衣，连忙劝道：“一两件足够了。” “哟，这不是付煜吗？”阴阳怪气的语调在身后响起。 付清妤冷眼扫过去，就见两名看着与煜儿差不多年纪的修士站在那里，其中一个有点眼熟，正是昨日抢夺灵兔的两人之一。 他笑得讥讽，“怎么今儿没见你抱着兔子？” 瞥见站到付煜身旁的付清妤，眼中讽意更甚，“我说怎么没抱着畜牲腻歪呢，原来是找着新同伴了啊。啧，旋照境……废物果然就爱和废物凑一起。” 付清妤脸色刷一下冷了下来。 属于出窍境的神识威压，顷刻间朝那说话之人头顶压去。 他只感到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自己便被定在原地，口不能言，冷汗淋漓。 他身旁的同伴本冷眼旁观他嘲讽付煜，这时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看向付煜，“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付清妤的威压一放即收。四周并无炼气化神阶段以上的修士，无人能看出威压从何而来。 付清妤正欲开口，付煜便已先一步上前，盯着方才出言讥讽的那人冷声道：“道歉。” 那人身旁同伴只觉匪夷所思，“什么？” 付煜这是吃错了药吧？平日一声不吭，今日当着这么多人，怎敢如此强硬？ 付煜并不理会旁人，只再一步逼近刚才骂了自己与娘亲的人，声音冷冽，“向我们道歉。” 他不介意旁人的眼光与言语。 可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羞辱娘亲，哪怕一句一字也不行！ 付煜此刻的眼神实在太过恐怖，被他盯着的人明明修为更高一筹，却不禁向后倒退半步，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方才那可怕的威压仿佛还如芒在背，说罢他不顾一旁惊诧的同伴，赶忙挤开人群，仿佛被鬼追似的仓惶逃离。 围在店门口的人群见已经没了热闹，四散离开。付煜这才卸了刚才那股劲儿，有些忐忑地看向付清妤。 他刚刚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蠢？ 忐忑的目光却对上鼓励的神色。 付清妤眉眼含笑，眼中满是赞赏。 煜儿并不知晓她出手惩治了那口出恶言之人，却仍在对方触及自己在意的人时选择挺身而出，这种勇气当然值得鼓励。 且煜儿并不是逞匹夫之勇。 她注意到煜儿背在身后的手上，悄悄多出一块玉符，正是他们刚才在灵符铺子买的防御性符篆。 就在付清妤与付煜回到店内继续挑选法衣时，一名身着青云宗内门弟子服的融合境修士，皱着眉头退出人群，原地踌躇片刻，匆匆折身回了青云宗位于天枢城中的别院。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便到了秘境开启这日，天枢城外聚满了人。 在人群中心，是一座刻满阵纹的广场，拿着玉牌的修士可以入内。 付清妤早已拿着玉牌入内，远远看到走在云霄剑阁队伍中的付煜。 与那些小门派不同，剑阁进入秘境的弟子足有百人，站在广场最前面。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广场的，站好后，各宗带队长老便向四周退开。 随着天枢城楼上三声钟声敲响，广场上的阵纹逐渐亮起，广场边缘升起莹莹白光，将站在阵纹上的修士们包裹在内，隔绝广场外部望过来的视线。 趁着这时，站在云霄剑阁队伍中付煜向后移动，位于边缘的付清妤也不断向前靠拢。 两人在人群中汇合，白光闪烁，秘境开启，光芒裹着广场上的人群消失不见。 ------------ 第19章 为何？ 天枢秘境归属城主府管辖。 可真正能对这秘境做主的，说到底还是东洲那些顶尖门派，尤以云霄剑阁、青云宗和玄天门为主。 用以开启天枢秘境的玉璧，由城主府和这三大门派各自持有一块，四块合一，才能将进入秘境的传送大阵开启。 作为青云宗此次的带队长老，韩丰手上就拿着一块玉璧。 祭出玉璧启动阵法之际，他的目光扫过青云宗弟子旁边云霄剑阁的队伍，蓦地皱起眉头。 … 白光闪烁的刹那，付清妤牢牢抓紧付煜手腕，地转天旋没能将他们分开，光芒消散，两人果然落在了同一个地点。 四周绿树青葱，灵气充盈，沁人心脾。 “难怪那么多人想进这个秘境。”这里灵气比外面浓郁数倍，再加上秘境内外本就有着十倍的时间差，秘境开启这短短九日抵得上外面苦修三年。 付清妤现在觉得自己的一万四灵石花得真值，也就是天枢秘境只有炼精化气阶段的小修士能够入内，真要是能让那些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修士进来，别说一万四了，十四万都得抢破头！ “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把防御阵布上，就能开始修炼了。”秘境内九十天要是利用得好，修为突破一个境界不成问题。 付清妤向四周张望，付煜开口：“娘，我这里有天枢秘境的地图。” 这是前两次进入秘境的修士总结出来的，里面标注了天枢秘境内大多数已被探索过的地点。 付清妤看了看正前方耸立两座山峰的高山，顺着山势流淌的溪水，以及背后不远处的湖泊，指向地图东南角，“一面临湖，一面靠着双峰山，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算是秘境内比较边缘的地带。 不过天枢秘境可没有那种越靠中间机缘越多的说法，这附近灵气就挺充裕，偏僻人少对于他们来讲反而不是坏事，“我们往山脚下走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先停留两日。” 倒不是她不想在秘境里多转转，实在是她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修炼。 才进秘境这么短时间，她便感受到自己卡在旋照境与开光境之间的瓶颈开始松动。 她要突破了！ 两人走了一炷香来到山脚下，路上没遇到其他修士，溪水旁不远处就有个干燥宽敞的山洞，正适合落脚。 付煜自告奋勇，“我来给娘护法。” “不用的。”付清妤拿出先前在城中买的阵盘，贴了一张金刚符，又往里塞了八块灵石，往山洞入口一丢，“就算炼气化神的来了，这防御阵也能撑上至少一炷香。” 更何况秘境里修为最高的只有融合境，真有人来，防御阵撑住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再做其他安排。 防御阵内，付清妤又多套了个小聚灵阵，接着拖出两块蒲团，招呼道：“煜儿，坐下与娘一同修炼。” 两块蒲团面对面摆着，付煜有些忐忑地坐下，动了动嘴唇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想到母亲现在突破在即，到底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决定不在这时候给母亲添堵。 付清妤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并未追问，而是轻声细语，“摒除杂念，静下心来，关注自己的呼吸……” 付清妤说的这些，付煜并非第一次听。 可老生常谈的修炼要诀，从母亲口中说出，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付煜不自禁追随每一句话的要求去做。 不知不觉，他竟真的心息相依，杂念全无，进入了入静的状态。 直至周身灵气波动变大，他才恍惚睁开双眼。 山洞外天色已经变得昏沉，他这一坐，至少坐了超过四个时辰！ 丹田内积攒的灵力，也远超以往任何时刻，这是他修炼迄今，从未有过的成果！ 付煜险些惊呼出声，但看到坐在对面的付清妤还闭着眼，又急忙抬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发出声音惊扰到正在修炼的母亲。 他实在太惊讶了！ 东洲各大宗门、家族中的孩童一般开始修炼的时间都是六岁左右，付煜身处东洲首屈一指的顶尖宗门云霄剑阁，自然也不例外。 能在剑阁启蒙修行的孩子，要么天赋卓绝，要么自小出生在剑阁，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他们的修行速度绝不会慢，付煜却是其中例外。 他的父亲乾阳剑尊，是举洲闻名的天才，据说当年从普通人炼精化气迈入旋照境，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而他，却用了整整一个月，付煜至今记得几位教习先生失望的神色。 所有人都说他不配为乾阳剑尊之子，有辱父亲名望。他们背地里骂他废物，说他要不是有个好爹，根本没资格留在剑阁。 可要不是有非留下不可的理由，他也不想留在剑阁，甚至不想承认有那么个爹…… 这么多年，他已经接受自己修行速度缓慢，修炼时哪怕再怎么努力也很难入定，可今日与母亲一同修炼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也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修炼。 他怎能不惊讶？ 付清妤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以她的神识，一眼就看透煜儿的修为增长了不少，按照这样的速度修行下去，这几日便能突破开光境，等到出秘境时至少能达到开光后期，若是再多些机遇，突破至融合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煜儿的天赋并不算差。称不上惊艳，但至少能达到宗门弟子的一般水准。能在清崖峰那样的地方一待十年，说明他也不是没毅力耐不住寂寞苦修的性子。 那么为何，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煜儿修为增长的如此缓慢？ 究竟是人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 第20章 齐头并进 就在付清妤与付煜在山洞内修炼的时候，秘境之外，天枢拍卖行内，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 “不知剑尊到访，有失远迎。” 天枢城主白朔亲自出来作陪，心底却有些纳闷，按说炼虚合道迈入合体境后，就可以前往中领域修行。距离乾阳剑尊渡劫成功的消息传出，已有一段日子，他怎么还留在东洲没走？ “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拜托白城主。” 白朔正了正神色。他出自岐黄山白家，与乾阳剑尊妻家有旧，细说起来两人也算有几分交情。 “此事正与亡妻有关。”裴璟之将妻子坟墓被盗之事讲出。 “竟有此事？”惊讶过后，白朔愤怒道：“青岚仙子已经亡故这么多年，这贼人还不让她安歇，着实该死！” “剑尊需要白某做什么，但说无妨，能帮上忙的地方白某定倾尽全力。” “此事确实要仰仗白城主。”裴璟之在找上白朔以前，已有了打算。 “天枢城近来热闹非凡，齐聚东洲各地人士，贼人若想销赃此地必是首选。在下想请城主派人盯紧城中各处交易场所，若发现在下亡妻遗物流出，立即派人来剑阁别院告知。” 裴璟之眉宇间满是凝重。埋入坟堆的遗物，都是妻子生前常用之物。这些是妻子留给他的念想，寻回遗物当然重要，同样要紧的是找出贼人下落，他怀疑此人或许与十五年前付氏灭族惨案有关。 当年的灭族惨案线索全无，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哪怕仅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愿放过。 他要找到杀害妻子的凶手，为妻子与付氏全族报仇。 与白朔商谈过后，裴璟之离开拍卖行。 正欲轻身飞回剑阁别院，就看到拍卖行门前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是那曾经常爱跟在妻子身后的“小尾巴”，上次见面还是十五年前在妻子坟前，多年未见，他也有了分神境修为。 在这遇上，倒是巧了。 不过两人并不熟稔，没有寒暄的必要，点头所作招呼过后，裴璟之准备离开。 韩丰却走上前拦住去路，主动开口：“乾阳剑尊，别来无恙。” 并非巧合，他是听说乾阳剑尊进了天枢拍卖行后，特意等在这的。 裴璟之有些莫名，印象里除了在妻子面前，韩丰并不是热络的性子，像这样主动拦住他打招呼，更是从未有过。 韩丰的举动有些失礼，但他是妻子故交，裴璟之并不计较所谓的礼节，尽量让表情变得和煦：“韩道友，可有事？” 看着裴璟之一派淡然的模样，韩丰只觉心底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要不是亲自带队前来天枢城，要不是他的弟子也在此次进入秘境之列，又恰巧在城中看到剑阁弟子欺辱那孩子的场面，他还不知，她的孩子如今竟过得这样的日子！ “还未恭喜剑尊合道。” 韩丰语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剑尊未去中灵域，而是来了此地，可是特意来等孩子离开秘境？” 裴璟之闻言一怔。 韩丰见状险些冷笑出声。 果然，他就知道，那孩子会被同门欺负，可见裴璟之平时根本不管孩子死活。看这样子怕是连那孩子进了天枢秘境都不知晓。 “看来韩某猜错了。” “煜儿进了天枢秘境？” 两人同时开口，韩丰终于没忍住冷笑，“剑尊贵人事忙，将来还要入中灵域修行，想来没什么时间照顾孩子。倒不如让韩某将人领走，带回青云宗教导。” 韩丰说完，越想越觉着这主意不错。 “那孩子叫煜儿对吧？我远远瞧见一眼，眉眼与她颇像，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可惜在剑阁养得太单薄了。” 韩丰就似没看到裴璟之的黑脸一般，自顾继续说着：“我会将煜儿收作关门弟子，亲自教导，剑尊放心，我定会将煜儿视作亲子，不让他在青云宗受半分委屈。” 任谁面对昔日情敌站在面前觊觎自己的妻儿，怕是都没法摆出好脸。 裴璟之这会儿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韩道友，煜儿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剑尊倒也不必一口说死。不妨等煜儿从秘境出来，问问他自己的想法，我看他在剑阁待得未必开心。”韩丰没有把话说得太过难听，但话语里的指责却十分明显。 裴璟之皱紧眉头，深深看他一眼，没再多言，身影一闪便从拍卖行门前回到了云霄剑阁位于天枢城的别院。 带队长老听闻乾阳剑尊到来，早已赶回别院等待。 这次带队的是内门长老洛悠，也是裴璟之师兄的亲传弟子。 虽不知裴璟之为何会出现在这，但她猜大抵是凑巧途径，之后还要赶回剑阁，前往中灵域。 “师叔今日可要在别院稍作休整？我这便让人将正院收拾出来。” 本是客气一句，哪想眼前不苟言笑的人当真点了头。 “我会在此停留至秘境结束。” “你与我说说此次进入秘境弟子的情况。” 两句话，听得洛悠心惊肉跳，这位一向不理会宗门事务的师叔怎会突然开口询问这些？ 随即她忽然想到，这次进入秘境的五十人中，有个特殊的存在……师叔关注秘境，是为了他？那个名叫付煜的弟子？ 不是据说师叔从不在意那个孩子，甚至从未去外门过问过一句吗？ 现在看来，可不像是那么回事。 … “抱元守一，凝神静气。” 山洞中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两人再度进入入定状态。 这次先睁眼的，是付清妤。 察觉山洞内的灵气开始朝着付煜聚拢，她便主动结束修炼，摆出更多灵石在聚灵阵内，默默为仍在闭目静坐的付煜护起法来。 煜儿马上也要突破了。 洞外天色大亮，伴随洞内一阵灵气震荡过后，付煜睁开双眼。 察觉体内力量壮大许多之后，他愣在原地，良久回不过神。 “我竟然也突破开光境了？” 付清妤注意到他眼角闪烁的泪光，装作没有看见，“其实你在旋照境已经积累了很久，现在一直没有突破，一是没有找到契机，二是体内蕴藏的灵气不够。现在静下心来修炼了两日，突破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说罢，付清妤指了指付煜腰间挂着的灵兽袋，“打开看看。” 这两日修为突破的，还不止他们母子俩。 就在方才她亦感受到灵兽袋中传来一阵灵气波动，看来那兔子没白吃她那么多药渣。 “娘，北北迈入二阶了！”付煜惊喜地抱出白玉灵兔。 入秘境两日，两人一兔，都突破到了新的境界。 可谓齐头并进。 ------------ 第21章 储备粮 飘荡在异世空中的时候，付清妤听说过一个词，良性循环。 她觉得煜儿现在的修炼状态，正应了这个词。 有了前几次顺利入定的经验，又有了成功突破的成果，现在他几乎将屁股黏在了蒲团上，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时间。 “也得劳逸结合，炼精化气阶段承受不了长时间不眠不休的修炼，太耗神了。”付清妤强制将他从蒲团上拉起来，“出去走走，拾些柴火回来。” 付煜本想说自己不用休息，听到后半句话母亲有事情吩咐自己去做，忙不迭行动起来。 山林间最不缺树木，不过生火最好用的是地上的干柴，付煜特意走的离溪水远了一些。 他拾柴，迈入二阶后身形又大了一圈的北北跟在旁边吃草。 体内灵力浑厚以后，他对灵气的掌控能力也强了不少，用灵气缠绕住地上掉落的树枝，一下就能捡起许多。 “好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娘等着急了。”拾起足够多的干柴，付煜招呼还在吃草的白玉灵兔。 刚转身，就瞧见一头足有两人高，顶着一对雄壮鹿角的白臀鹿站在那，抬起的鹿蹄子距离白玉灵兔的后脑勺仅有不到一尺距离。 也不知这头鹿怎么做到的悄无声息，还在吃草的白玉灵兔根本没发现它。 那鹿足有二阶后期修为，一蹄子下去怕是能把兔子踩成肉饼！ 付煜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将灵力运用于双脚，竟一下子窜出好几丈远，不到一息就站在了白臀鹿与白玉灵兔身旁，一把将嘴里还叼着草的兔子抄了起来。 失去已经到手的“玩具”，白臀鹿显得有些愤怒。 鹿蹄子猛地一落，接着便朝付煜抬起。 付清妤坐在洞口，远远注意到那边的情况，却没打算这么快出手。 事实上，也根本用不到她出手。 那鹿抬起的蹄子在快要踢中付煜时，硬生生地拐了个弯，随后匍匐身子，压低脑袋，使劲嗅了嗅付煜身上的气味后，伸出舌头将他从上到下舔了一身的口水。 付煜似乎很适应这样的对待，付清妤远远看着，却心生讶异。 那鹿或许没想伤人，但一开始确实带着几分想要作弄人的恶趣味，是在嗅到煜儿身上气味后才发生改变，成了现在这副亲昵人的样子。 付煜早就习惯灵兽对自己亲近，见白臀鹿收起蹄子靠过来，他便也收了指尖掐动的法诀。 他很喜欢与灵兽接触，被糊了一脸口水，也不恼怒，反而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白臀鹿头顶的鹿角。 付煜不想母亲久等，“我准备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那白臀鹿闻言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几步，在察觉到前方付清妤的气息后，又转身跑走了。 “娘看到那头鹿了？”付煜见付清妤还盯着远处看。 付清妤点头，亲眼见到，她才知道煜儿是真的招灵兽喜欢！ 可惜东洲没有专门的御兽宗门，不然以煜儿的天赋，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 修炼云霄剑阁的心法，属实是耽误煜儿了。 付清妤想了想说：“等出了秘境，我想法弄一部御兽心法，你练练试试。” 母子俩边说话，边将火堆生上。 付清妤取出前几日在酒楼买的羊腿，架在火上。 羊腿是早就用佐料腌渍好的，烤了没一会儿便散出香味。 方才跑远的白臀鹿，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站在距离火堆三丈远的位置，打量片刻，似乎终于确认了没有危险以后，才绕到付煜身后趴下，顶着鹿角的脑袋冲向火堆方向，不时还耸动一下鼻子。 付清妤从未养过灵兽，过去身边也无人饲养灵兽，看的有些新奇，“我怎么觉着它是想吃烤羊腿，鹿能吃羊？” 付煜还没回答，趴在后面的白臀鹿就开始使劲点着脑袋。 “娘，可以的。”付煜头一次遇上自己能为母亲解答的问题，细心解释：“一些食草的灵兽偶尔也会食肉，除了不吃同族以外，没有什么禁忌。不过一般食草的灵兽很少愿意食肉，除非……” 架在火上的羊腿滋滋冒油，付清妤瞬间悟了，“除非太香。” 这头活在秘境里的白臀鹿，一看就没见过什么市面，头一次见识人族美食！ 付清妤大方道：“等下烤好了，给你切点尝尝。” 白臀鹿流着哈喇子点着脑袋。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乱。 付清妤探出神识，约莫两里以外，正有三名修士追着一头体型稍小些的白臀鹿跑。 那头白臀鹿也有二阶后期修为，追着它的修士则是一个融合境，两个开光境后期。 三人围追之下，白臀鹿却显得毫不慌张，带着他们原地绕了两圈以后，猛地提高速度，一溜烟跑了没影。 那三名修士站在原地懊恼，“听闻白臀鹿肉质鲜美，最适合做烤鹿肉食用，错过实在可惜！” “要不分开找吧？” 三人分头行动，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刚好朝着付清妤与付煜所在的方向寻来。 越走越觉得饥肠辘辘，分明一个时辰前才刚吃过辟谷丹，这会儿却饿得心头发慌。 忽然一阵香气从正前方飘来，他快走几步，视线越过树丛，落在几十丈外的火堆上方。 一条烤的金黄焦脆的兽腿架在那里。 火堆旁坐着的开光境女修，切了一块递向身旁。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身后还卧着一头白臀鹿和一只格外肥硕的兔子。 他忍不住大吞一口口水。 两位道友不讲武德！ 不但吃着烤肉，竟还留了储备粮！ ------------ 第22章 裴家 传音符里传来两位师弟的消息，他们没找到白臀鹿的踪迹，正朝他这边赶来汇合。 鼻腔里烤肉的香味越发浓郁，火堆旁的女修开始一片片往下切割，焦脆的表皮连带肥而不腻的油脂裹着鲜嫩多汁的肉，光用看的就知道，这肉烤得火候正好，口感一定棒极了。 站在树丛后的曹松成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这味儿实在太香，勾得他腹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付清妤不动声色地片了一盘烤肉，表皮那一圈基本都被她切了下来，剩下的则继续在火上烤着，油汁滴到下方燃烧的火焰中，发出“滋滋”声响。 付煜取出筷子，递给付清妤，“您先吃，我来看着火吧……” 付清妤飞快往付煜嘴里塞了一块肉，堵住他即将喊出口的那一声“娘”。 付煜神情一愣，付清妤朝他使了个眼色，接着瞥了一眼树丛后面。她早就知晓有人站在那里，却没想到对方站了半天，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额，两位道友……” 曹松成慢腾腾地从树丛后挪了出来，脸上满是尴尬。想他也是堂堂大宗门弟子，躲在树后看人吃烤肉被人逮了个正着，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丢死人！ 他清了清嗓子，“两位道友，在下曹松成，追踪灵兽偶经此地。两位道友的烤肉闻着颇为诱人，不知可否匀给在下一些……灵石不成问题。” 这人倒是实诚。 付清妤早就将他们追赶白臀鹿的场景收入眼底，知道他回答的都是实情。 不过……这人竟是因为烤肉挪不动步子？ 付清妤不觉有些好笑，屈指给火堆上的羊腿翻了个面，“这烤羊腿只够我们自己分，不能卖给你。” 曹松成感到遗憾，接着目光越过火堆，落在后面身形肥硕的白臀鹿与兔子身上。 付煜神情一紧。 付清妤：“这是跟着我们的灵兽。”说着将两片烤肉分别塞入两只灵兽口中。 曹松成立即明白过来这两只灵兽不是他以为的“储备粮”，好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讨要，不然提出要吃对方的灵兽，这可就是奔着与对方交恶去了。 眼见两位师弟已从两个方向赶来，曹松成最后瞥了一眼烤羊腿，“那我就不打扰……” 话未说完，火堆旁的女修抬起头道：“我这还有腌渍好的生羊腿，可以匀给道友一条。不过我们不需要灵石，道友可以拿别的东西交换。” 曹松成硬是将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我这还有在秘境里采的草药，两株九品草药，换一条羊腿如何？” “可以。”九品草药的价值不高，但酒楼买来的羊腿就是普通草羊，连灵兽都算不上，她并没有吃亏。 付清妤取出一条腌渍好的生羊腿。 曹松成和两位师弟顺势在旁边坐下，挨着付清妤他们，又生起一个新的火堆，将羊腿架上。 不过三人对于火候的掌握显然不如付清妤，用法诀生出的火焰，火势太旺，险些一下就将羊腿表皮烤糊。 “不是这样烤的。”付煜看不过眼，上前帮了把手。 他对炼丹没什么天赋，但以往住在清崖峰时，没少自己烹煮吃食，对于生火烤肉，倒是比曹松成三人在行不少。 “多谢道友！”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坐在一起烤火，很自然聊了起来。 曹松成自报家门，“我们都是赤云门弟子，这两位是我的师弟，王师弟与邹师弟。” “付煜，云霄剑阁弟子。” “余青，无门无派，散修一个。”付清妤早就注意到曹松成三人放在身旁的长枪，听到“赤云门”三字，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果然没有猜错”的感觉。 东洲擅长枪法的门派也就那么几家，赤云门算是其中翘楚。 “曹道友，我向你打听个人。” “是我一位朋友的同伴，早先时候听说要去赤云门拜师，也不知成功了没有。” “道友说说名字，赤云门弟子不多，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我也都多少有点印象。”曹松成道。 “罗兰儿，曹道友可听过这个名字？”若是没有，也许是去了她推荐的另一家，擎天宗。 “罗兰儿？” 曹松成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余道友认识罗兰儿啊？” “她是我们三长老新收下的弟子，按辈分我得喊一声小师叔呢！” 赤云门三长老。付清妤心里回忆了下，那应该就是几年后突破合体境，成为赤云门第二位合道尊者的长戬。小说里，感叹罗兰儿若非拜错宗门，实力远不止于此的尊者就是他。 罗兰儿偏离了剧情的轨迹，却有了更好的结果。 付清妤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再看自己身旁的煜儿，不禁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份量减轻了少许。 既然罗兰儿已经偏离了小说里的剧情，那她的煜儿，应当也能够脱离剧情，无论如何，不会再落得剧情中的下场。 关于罗兰儿的事付清妤没再多问，专心吃着烤肉，倒是旁边煜儿与曹松成三人聊了起来。 听闻他们三人进入秘境时是在三百里外，付煜不禁好奇，“那你们怎么特意往这么远赶，没就近找个地方闭关修炼？” “咦，你们不知道吗？”曹松成有些惊讶。 付清妤与付煜同时露出疑惑，“知道什么？” “看来付道友和余道友不怎么关注外边的消息。”曹松成为二人解惑，“前不久裴家放出消息，要收一种生长在天枢秘境内的灵植，只要连根茎一起完整带出去，一株可换一万灵石！” 裴家？ 那就是天光城裴家了，也以擅炼丹药为名，不过付家未覆灭时一直被付家压着一头。 付清妤：“什么灵植能价值这么高昂？是上了品级的？” 要是三品以上，倒也不算夸张。 “不是，是种外面没有的灵植，叫逍粟花。上次秘境开启也有人带出来过，其中蕴含的灵气差不多相当于七、八品灵植吧……也就裴家才愿意花大价钱收。” 曹松成咂巴了一下嘴，感慨道：“逍粟花听说都生长在山崖上，一般至少好几株生长在一起。要是运气好点能找到一片，换的灵石足够我们修炼到炼神还虚，那可赚大发了！” 逍粟花…… 付清妤脑海中立时出现一朵樱粉色小花的样子。 忍不住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那不是灭族以前，付家药田里新培育出的灵植吗？ ------------ 第23章 别有用心之人 “曹道友口中的逍粟花，可是长着樱粉色花瓣，红褐色花叶，花枝细长，根茎晶莹透亮？”付清妤回忆记忆中逍粟花的样子。 曹松成惊讶：“余青道友见过这种花？” 付清妤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进秘境前好像听人说过。” “原来如此。”曹松成眼中露出几分恍然，“余道友应当是听岔了一点，别的都对，就是这逍粟花的根茎也呈暗褐色，比花叶略深一些。” “那应当是我记错了吧。”付清妤随意说了一句，顺手将已经烤好的羊腿从火上取下来，大部分肉切入了盘中，剩下一点连着骨头一起丢给后面眼巴巴瞅着的白臀鹿。 原本香喷喷的烤肉，这会儿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虽然根茎稍有不同，但别的描述都很符合。 曹松成他们说的逍粟花，八成与当初付家药田里新培育出的逍粟花是同一种。 她好似抓到一点头绪，却仿佛陷入更深的困境。 付家培育出的逍粟花，为何会出现在天枢秘境？ 裴家又是如何知晓的逍粟花，是看到有人从天枢秘境里将其带了出去，还是早就知晓逍粟花会出现在秘境中？ 天枢秘境和付家有什么关联？ 十五年前的付家灭门惨案里，裴家充当的又是什么角色？ 付清只觉脑海里一阵混乱，所有问题一股脑涌进来，让人理不清思绪，不知究竟该从何处着手。 曹松成三人吃完烤羊腿后，匆匆朝上山方向离开。 付煜灭了两个火堆，坐回付清妤身旁，眼中露出关切：“娘？” 虽然付清妤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变化，可从刚才聊到“逍粟花”起，他就感觉到母亲的情绪仿佛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我打算去找找他们说的逍粟花。”付清妤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隐瞒付煜。 付煜有些猜测到，刚才母亲就是在听说了逍粟花后开始低沉起来，可又觉得莫名，“娘也想采集逍粟花，与裴家换取灵石？” 他们应该不缺灵石，可母亲这几日确实花了许多灵石，他手里还有一些，与母亲花出去的相比微不足道，要不等出了秘境，他去找那个人要上一些？ 虽然他不愿认那个人做爹，但那个人亏欠娘亲良多，给再多灵石都是应该的！ 付清妤尚不知付煜打起了裴璟之钱袋子的主意，先一点头，再摇头道：“逍粟花是要采，却不与裴家换灵石，我留着另有用处。” 付清妤没有明说的是逍粟花曾经出自付家药田，付家灭门一事充满太多未知，她不想将煜儿卷进来。 * 云霄剑阁位于天枢城的别院当中。 裴璟之端坐在正院上首，冷冷看着下方站着的两人，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只苍蝇。 这二人正是此次随队前来的两名外门长老，这回进入秘境的五十名弟子中，就有三名是这两人的弟子。 那三名弟子…… 平素时常欺负煜儿。 怎敢？ 他们怎敢？ 裴璟之震怒不已。 两名外门长老“扑通”一下跪倒，口中连连讨饶：“都怪我们管束弟子不力，没成想他们背地里竟敢这般对待同门……” “这般品行，不陪为亲传弟子，剑尊放心，待秘境结束我们便将这三名弟子逐出门下，再命他们去思过崖好好反思。” “呵。”裴璟之冷笑一声，属于合道尊者的威压不再刻意收敛，望着下方将所有过错推拖到弟子身上，佯装毫不知情的两人，声音冷的像寒冬腊月里的河水，“你们当真不知吗？” 怒火在心头灼烧。 越烧越旺。 但只有裴璟之自己知道，这股火不单冲着下方两人，更是……冲着他自己。 他以为煜儿不愿认他，不愿见到他，那他不露面就好，总归煜儿身处剑阁，有他的名望在，不会过得不好。 真是可笑。 他竟仗着这种可笑的想法，如此心安理得的终日躲避在洞府内修炼，放任煜儿独自承受一切。十五年，对于他这样境界的修士而言，只是几个闭眼睁眼，可对于煜儿……却何其漫长。 他从没想过，自己安排照顾煜儿的人，竟敢阳奉阴违到如此地步。 可说到底，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疏忽。 但凡他平日多关注几分煜儿，别人又怎敢这么对待煜儿？ 亏他还是煜儿的亲爹，竟要韩丰那个外人提醒，才知晓煜儿在宗门内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他……愧对煜儿。 更愧对她。 难怪上天要惩罚他，连那最后一丝念想也不给他留下。 “师叔，抵达天枢城后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洛悠将查到的消息存于玉简，双手奉上，不敢抬头看师叔的脸色。 “你先出去吧。”裴璟之嫌恶地看了一眼已经衣襟湿透，瘫在地上的两名外门长老，“把他们也带出去。” 屋内就剩下自己一人，裴璟之将神识透入玉简，一眼便看完煜儿来到天枢城后一切所能查到的动向。 那些同门弟子对煜儿的欺凌令他震怒，可当看完玉简内的所有内容，更令他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煜儿在天枢城内结识了一名不知根底的散修。 两人颇为要好，才刚结识便形影不离，一同进出酒楼、商铺，短短两三日工夫，就花掉了上万灵石。 那名叫余青的散修，更是不知从哪弄来了个进入秘境的名额，现在他与煜儿一同进入秘境，据洛悠所说煜儿在传送阵内最后的动向……很有可能是朝这名散修走去。 显然两人约定好，一起进入秘境，在秘境内一同行动。 花费些灵石，在裴璟之眼中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这样一个刻意接近煜儿，带煜儿出入商铺、豪掷灵石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现在秘境之中，跟在煜儿身边的就是这么个别有用心之人。 要是对方起什么歹心…… 裴璟之不敢继续想下去。 好在现在秘境才刚开启，距离结束还有将近九日。他要赶在结束之前，查到这人的身份，查清对方接近煜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第24章 逍粟花 天枢秘境范围辽阔，但标注在地图中，已知的高山只有那么几座。 付清妤与付煜所在的这处，就是其中之一。 赤云门三人离开不久，付清妤又发现几里外有一队修士路过，并未在山脚停留，径直上了山，想来也是奔着价值不菲的逍粟花而去。 付清妤不着急行动，逍粟花在白天寻找不易，入夜后却容易许多。 夜色渐深，直到山洞外伸手不见五指，她才离开山洞。 煜儿原本也想跟着，可以她现在开光境的修为，勉强能做到御器飞行，多带一个人却有些吃力。 说好天亮前定会回来，付清妤祭出不久前在黑市买的月牙弯刀，将灵力灌注其中，双脚向上一踏，冲天而起。 飞到半山腰，她便发现三道熟悉的气息，正是半日前才在山脚见过的赤云门三人。 他们显然找错了目标，奔着山间灵气最浓于的地方去了，现在正坐在一眼灵泉旁休整。 曹松成身旁的两位师弟垂头丧气，“这山上是不是根本没有逍粟花？” “找到现在，这半边山上就这眼灵泉灵气最浓郁，别说逍粟花了，连个普通的八品灵植都没见到，还不如平地上的灵植多呢。” 夜风卷着他们的对话，钻入付清妤耳中。 她当即心下有了数，这山上应当是有逍粟花的。 天枢秘境里的逍粟花，与付家培育出的有多大差别她不知道，但付家药田里长出的逍粟花，开花时能够吸走附近其余灵植中的灵气，就算药田里更高品级的灵植都抢不过它。 三两株逍粟花，能够使一整块栽满六品灵植的药田黯淡无光。 至于再高品级的灵植会不会受逍粟花影响，她也不知道，付家培育时没尝试过，毕竟不带这么霍霍东西的。 天枢秘境中灵气浓郁，山上的灵气并不比地面稀薄，这种情况下整座山峰没有入品的灵植出现就很说明问题了。 付清妤怀疑并不是山上没长灵植，而是那些灵植都被逍粟花给吸干了。 操控脚下的弯刀继续往上飞，付清妤散开神识，留意那些成片生长在山崖附近的花草。 除了抢夺灵气外，逍粟花的另一个特性。 善于伪装！ 不开花时花茎会分泌一种特殊的气息，用以迷惑视线，伪装成四周其他植物的样子。 全天大部分时候，逍粟花都在伪装中，只有在完全黑暗让它感觉到安全的环境下，才会绽放出樱粉色的花朵。 这才是逍粟花难被找到的真正原因。付家药田里专门照料灵植的族人，有时都会受到误导，找错位置，更别说天枢秘境中本就没亲眼见过逍粟花的修士了。 像赤云门三人那样，只知逍粟花盛开时的样子而不知其特殊习性，找不到才是正常第，能找到就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快要飞到峰顶时，付清妤脚下一顿，操控弯刀向下降低了些，就在刚刚月光被云层遮住的刹那，她眼角余光瞥到一小片绿草间忽然绽放的粉。 是在山崖上被两块巨石夹着的缝隙间。 要不是付清妤刚好从旁边有豁口的这个方向飞上来，就算散开神识，也很容易忽略掉这个位置。 还真是赶巧了。 付清妤在巨石旁落下，这里共长了三朵逍粟花，凑近看才发现，旁边的哪是绿草，而是一种名为“寒冬草”的六品灵植，现在一株株被抽干了灵气，早就失了药性，生命力连普通青草都比不上。 倒是旁边那三株逍粟花，生长茁壮，花朵盛开时的样子格外美丽。 付清妤拿出青荣戒里原先留有的小土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将三株逍粟花连带根茎完整取出。 和记忆中不同，却如先前曹松成几人说的一样，这花的根茎是深褐色的，远不如付家药田培育出的漂亮。 脚步声在巨石背后上山的小路上响起。 付清妤将花收了，回身直接向下一跳，月牙弯刀稳稳接住她下落的身体，紧贴在山崖旁，距离上方逍粟花生长的地方也不过三丈远。 “六小姐，地图上标的就是这里，就在前面那两块巨石背后。” “三年前那人只采了一朵，他说这里至少还有三朵。” 脚步声渐近。 尖厉的女声骤然在上方响起，“这里的土被人动过！” 愤怒中带着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有人比我们先找到这里，这地图家族从未外传，难不成有人跟踪我们？” “还是你们告诉了其他人？” “裴六小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进入秘境后一直与你在一起，哪有机会接触别人？” 付清妤本想操控脚下的弯刀离开，听到那声“裴六小姐”后，又在原处停下。 上方一行四人，能看出分作两拨，一边是身着广绣留仙裙头戴珠钗法器的女子与她身旁的侍卫，另一边是两名容貌相似的男子，看上去应当是一对兄弟。 兄弟俩被说的满面怒火。 女子还在滔滔不绝，“谁知道是不是用传音符……” 她身旁的护卫蹲下身查看完泥土后，连忙开口：“六小姐，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这土被翻动的痕迹很新，对方应当才刚离开不久，我们现在追没准还能追上！” “分作两路，我与六小姐往山下找，你们沿着上山路找，可行？” “行，裴六小姐别忘了答应我们兄弟的报酬。” 四人分作两路，付清妤取出一张隐匿符，悄然跟上裴六小姐这边。 这时她也想起了眼前骄纵的少女是谁。 家中行六，耳后有颗红痣，这是裴六小姐，裴锦溪。裴家家主的老来女，与上面的兄姐差了至少三四十岁。 说起来两人还有些渊源，她曾经参加过这位六小姐的满月礼。付家灭族那日，她正好刚从天光城裴家参加完满月礼回来。 裴家与付家族地仅相距不足两百里。 若非参加裴家那场满月礼，她未必会赶在那个时候返回族中。 这件事究竟是偶然，还是裴家有意为之？ ------------ 第25章 为何改随娘的姓氏？ 说起来裴璟之也与天光城裴家有那么点关系。 裴璟之出自裴家旁支，不过他那一支与主家关系不睦，早年间就迁到了付家所在的拂光城定居。 他们那支一直子嗣单薄，后来裴璟之的祖父与爹娘相继陨落，就剩下他自己一人，拜入云霄剑阁之前的那两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在付家度过的，倒是从未见他去过天光城裴家。 后来她与裴璟之在一起几十年，也从没见他和裴家有过什么来往。 如果说付家灭族真的与裴家有关，她愿意相信，裴璟之是不知情的。 前面的裴锦溪与侍卫走出了一里地，还没发现任何旁人留下的踪迹。 “上山就这么两条路，对方走的肯定不是我们来时的路，也不是这一条，难道根本就没下山？”裴锦溪顿住脚步，皱紧眉头。 这座山峰从半山腰往上，山势险峻，除了两条崎岖的山路以外，再想上下山就只剩下攀岩峭壁。 侍卫刚提出这种可能，裴锦溪就一口否认：“那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对方是飞下去的。” 但想也知道没这个可能，炼精化气就算能御器飞行，也飞不了这么高。而本身就能够浮空的飞行法器，哪个不得卖到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灵石？ 能在炼精化气阶段用得起飞行法器的人，哪可能看得上逍粟花换得三瓜两枣？ “会不会裴瑾瑜也拿到了地图？”裴锦溪忽然脚步一顿，“一定是他，爹把收集逍粟花的事交给了他，他肯定偷偷拓印了一份地图，告诉了他派进来的那些人……” “六小姐，四公子哪里能弄到夫人搜集的地图？”侍卫冷静道。 “那也不可能有别人了！你快喊常家兄弟下来，我们赶紧动身去下一个地方，可别再让别人赶先来。” 四人汇合后，匆匆下了山。 付清妤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 归功于裴锦溪不吝语言，咋咋唬唬的性子，一路听下来她总算搞清楚大概是怎么回事。 三年前裴家就开始收逍粟花了，不过那一回是见到秘境内有人将其带出，才开始收的。 总共也没收到几株，主要是当时进入秘境的人也不知道这花能值大价钱，有些明明看到了好几株，却只采了其中一两株。 标有逍粟花生长位置的地图，就是从这些人口中套出消息绘成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侍卫会说，这地图是夫人拿出来的，四公子裴瑾瑜不可能知晓。 对于裴家的事情，付清妤大概了解一些，侍卫口中的夫人应该是裴锦溪的娘，并非裴家家主的双修道侣，而是后纳的侍妾，好像姓常，和裴锦溪一起的这对常家兄弟可能就是那侍妾娘家家族中的。 而四公子裴瑾瑜，与当初的付清妤算同龄人，两人曾有过数面之缘，印象里最后一次见到应该就是在裴锦溪的满月礼上，那时裴瑾瑜是金丹修为，现在或许已更进一步，迈入炼神还虚。 这般修为，又是嫡支嫡子，想必被家族委以重任。 现在这情况，听上去像是常夫人裴锦溪在于裴瑾瑜打擂台，比谁找到的逍粟花多。 逍粟花是付家培育从古洞府寻来的灵种时，通过几种灵植交合，偶然培育出的。 付家灭族时，甚至还未来得及研制出适配它的丹方，只知道将花瓣研磨成粉后，加入一些疗伤丹药的丹方中，可以使药效加快，减轻伤者的痛楚。 由于生长习性太过霸道，当时族中不少人反对继续培植逍粟花。 祖父便只留了一块位于山崖上，与其他灵植相隔较远的灵田。 主要是既然培育出了，让其灭种有些可惜。 但家族中确实没多少人拿逍粟花当一回事，付清妤会记住它，也仅仅是因为它习性特殊，开花时样子好看。 谁能想到曾经付家药田中无人在意的小花，摇身一变竟成为人人争夺的宝贝？ 这花到底还有什么用处，裴家搜集它们又是拿来做什么用？ 付清妤一路边走边想，神识笼罩住前面一行四人，在侍卫再次展开地图时，将上面标注的地点牢牢记入脑海。 裴锦溪这里已经听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再跟下去毫无意义，付清妤记住他们离开的方向，折身回了山洞。 … 秘境内将尽一日时光，秘境外只过去堪堪一个时辰。 白朔那边没发现任何一件遗物的踪迹，倒是裴璟之新发现了点东西。 那个刻意接近煜儿，与煜儿一同进入秘境的散修，是一位大丹师的弟子，在天枢城的这段时间，就住在剑阁别院临街的客栈。 不过只有人见到这名散修，却无人见过她的师父。 没错，她。 这散修本是女子，与煜儿结识以后才改作男装打扮。 再往前追寻…… 这女子是从位于东洲东北部边沿的拜月城而来。 不久前，他才刚去过那一带，是追着偷盗妻子遗物的贼人而去…… 裴璟之越发觉得坐不住了。 原先他只觉得，是有散修拿煜儿当了“肥羊”，付煜接近煜儿，让煜儿供他花销。 如今却有了更可怕的猜测，如果说接近煜儿的散修，与偷盗妻子遗物的是同一伙人，他们接近煜儿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都与十五年前付氏灭族有关？ 或许那些人想从亡妻的遗物中找到什么，没有收获，才将目标转移到煜儿身上，毕竟煜儿是她在这世间楼下的唯一血脉…… 裴璟之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距离秘境结束还有八日时间，以他的速度，再去一趟东北边沿，一来一回想必还赶得及。 匆匆唤来洛悠，交代如若自己在秘境结束时还未赶回，一定看好煜儿，莫要让他与陌生人接触太多。 再给白朔留下继续寻找遗物下落的口信后，裴璟之身影一闪，已凌于高空，朝着东北方向疾速赶去…… * 付清妤尚且不知自己已被裴璟之视作“可疑的陌生人”。 见煜儿结束静坐，她撤了聚灵阵，生起山洞内的火堆。 母子俩围坐在火堆旁边，付煜用灵气将火势催旺，加热着先前在酒楼打包的荷叶鸡与烤鱼。 付清妤坐在一旁看着，其实煜儿的侧脸与裴璟之长得极像，尤其是认真做事不苟言笑时的样子。 忽然，付清妤心头一动，温声开口：“煜儿，一直还未问你。” “为何会改随娘的姓氏？” ------------ 第26章 解心结 付煜烤火的动作一顿。 “娘……” “我……” 他其实想过母亲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真到了回答的时候，还是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没事，慢慢讲。”付清妤语气和缓，先从她发现的症结问起，“你好像很厌恶你父亲，是因为这个，才改随了娘的姓氏？” 其实煜儿姓什么都好，付清妤没觉得随父姓或者随母姓有什么不同，她更关心的是煜儿心里怎么想的，又为何会有这种变化。 如果是因为裴璟之做了什么错事，才使煜儿决定改姓，那没什么好说的，煜儿以后跟她。等时机成熟，她会带煜儿脱离云霄剑阁，离裴璟之远远的！ “是也不是……” 付煜迟疑了一下，对上母亲关切的目光，终于不再压抑情绪，眼底流露出怨恨的目光，“娘，他不配做您的道侣。我是您的孩子，亦不想有这样的父亲。” “为什么？”付清妤认真问道。 “娘，当初付家灭门惨案，与他有关。”付煜低垂着眼，语气透出一股悲伤。 付清妤一下就明白了这孩子的心思。 难怪他会改姓，也难怪他会那么厌恶裴璟之。 如若父母有生死之仇，母亲因父亲而死，身为人子，他要如何正视自己的父亲，又要如何自处？ 一瞬间，付清妤理解了付煜身上的矛盾，也明白了他为何年纪轻轻就心事重重，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有这样一桩事压在心头，这些年他内心一定十分煎熬。 可为何？ “煜儿，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回到东洲这段日子，付清妤不是没打听过十五年前付家灭门之事，时至今日，那仍是桩无头惨案，没人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世人都不知晓的事，煜儿一个平日不出宗门的孩子，又怎会知晓？ “是谁告诉你的？”付清妤问。 对上母亲忽然严肃的神情，付煜愣了一下。 母亲的反应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听到父亲与付氏一族灭门有关，母亲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质疑。 这种质疑并不是冲着父亲去的，而是冲着将真相告诉他的人。 付煜心头升起疑惑，先前的哀伤一下被驱散了大半。 “是我自己查到的，还有黄嬷嬷和秋织，也这么说。”付煜看着母亲拧起眉头，不禁慌了神。 嗓子只觉发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难道……难道真相不是这样？” 付清妤并没比付煜想得清楚多少，但她直觉事情不对，冷静下来以后，开始询问：“煜儿，你是何时开始认为你父亲与灭族之事有关，又是何时改的姓氏？” “是我进入外门那年。” “那时我……”说到这里，付煜深吸一口气，“刚满六岁。” 不用母亲再往下问，早已过了稚嫩年纪，拥有思考能力的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整个东洲都没查明白的事情，六岁的他凭什么发现这事与父亲有关？ 若没人刻意引导，他又怎会误解越来越深，甚至到了视父亲为仇敌，不愿相认的地步？ 他所谓自己查到的真相，不过是一块埋在父亲洞府外，染了血的付氏族人令牌。父亲那时闭关未出，是黄嬷嬷和秋织告诉他，这是母亲家族的东西，埋在父亲洞府外，定说明灭族之事与父亲难逃关系。 可黄嬷嬷和秋织，是母亲留下的人啊…… 这样的栽赃陷害也只能蒙骗稚龄幼儿，其实真正让煜儿加深仇恨的，也并不是一块小小的染了血的令牌，而是身旁亲近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以及裴璟之的疏忽。 想到黄嬷嬷与秋织，付清妤叹了一口气。“没有人心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黄嬷嬷和秋织曾经为她做了几十年的事，是她信任的人，可在她死后发生了什么变数，她也不知。 黄嬷嬷已经陨落，死无对证，“等出了秘境，我想法与秋织见上一面，黄嬷嬷那里……你带我去她葬身的地方看看。” 付煜慌乱地点头，眼中的怨气已化成茫然。 难道这么多年他竟怨错了人吗？ 那他离开父亲的洞府，独身留在清崖峰，不愿再与父亲见面，只是毫无意义的倔强？ “煜儿，你无须为此自责。”付清妤的掌心落在付煜肩头，轻轻拍了两下，“这是你父亲的错处，若非他疏于关心，又怎会让旁人有空子可钻？你这些年不愿理他，不愿认他，属实是……” 付清妤嘴角微弯，吐出三个字：“他活该。” 付清妤不想让付煜活在怨恨中。 但她也懒得为裴璟之说什么好话，就算他没做什么对不起付家，对不起她的事，可他对儿子疏于照料是事实，将来还会纵容红颜知己伤害儿子，更是无法饶恕。 只要煜儿不纠结于不存在的仇恨，为此而影响自己心境，别的她管裴璟之死活？ 母亲的劝说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驱散。 付煜肩头沉重的包袱卸下，这一刻终于感受到十多年来前所未有的轻快。 “娘，那您打算与父亲相认吗？” “没这个打算。”付清妤斩钉截铁回答。 她都重获新生了，何必再捡回比自己老几十岁的“前夫”？更何况这个前夫，将来还会有一百零八位红颜，她是得跟自己多过不去，才会想吃这根回头草啊？ 付清妤连忙叮嘱付煜：“你也千万别说漏嘴了……就算他发现什么端倪，只要咱们二人咬死了不认，他也没别的办法。” “我记住了。”付煜连连点头保证，“娘，您放心，我嘴很严的。” 许是解开心结，心境通明，付煜修行起来越发顺遂，虽还赶不上付清妤的速度，但相较他自己之前，已经快了数倍。 付清妤白日修炼，夜里上山寻找逍粟花，短短三日就将两座山峰上的逍粟花采了个干净，共有九株，除了那三株是在裴家地图标注的地方采的，余下都是她根据逍粟花习性自己找到的。 现在再沿着裴锦溪离开的路径，前往地图上标注的下一处，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付清妤索性选了相反方向，带上付煜转移阵地，一路边修炼边采花，赶在裴锦溪一行以前，又接连采走两个地方的逍粟花。 * 秘境里日子过得飞快。 秘境外，裴璟之也顺藤摸瓜，来到了灵窍门通往小千界虚罗国的传送阵。 ------------ 第27章 付青娘 出乎意料。 那名修为低微的散修，竟不是东洲人士，而是出自东洲辖下灵气稀薄的小千界。 查明这一点，裴璟之心下忧虑减轻不少。 小千界是什么地方？ 凡人所居之地。 别说这地处边沿地带辖下的小千界，就连云霄剑阁管辖的那些小千界中，也没多少修士存在。 有能耐悄无声息覆灭付氏一族的人，没必要藏身这种地方。 查到这些，其实已经没必要再在一名出自小千界的散修身上多浪费时间。 但偏偏这散修所出的小千界，就在当初遗物气息消失的地带附近。 时间上也刚好吻合，几乎是前脚那散修刚出现在东洲，后脚遗物的气息便消失不见。 裴璟之审问了几名灵窍门长老与弟子，那日正巧有一批尸体从小千界运出，也是那日夜间，跑了一名从小千界带上来的侍女，丢了一具品相上佳的少女尸体。 侍女的身份，已经与随同那名散修一起前往拜月城的另一人对应上。 只剩下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刻意接近煜儿的散修，是灵窍门丢失的那具尸体。 一具来自小千界，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女子的尸体。 裴璟之决定亲自去小千界走一趟。 * 秘境外三日，秘境内已过去整整一个月。 储物袋里的逍粟花，已经积攒到二十三朵，寻找地图上最后一个标注地点时，付清妤又看到了裴锦溪那一行，他们才采到五朵。 这些花在付清妤手里没什么用处，不过既然怀疑到裴家，裴家又刚好想要这种花，那么她多抢走些准不是坏事。 这一个月里最大的收获却不是逍粟花，而是母子二人增长的修为。 每日至少保持着超过六个时辰处于入静状态，效果十分显著，短短一个月，付清妤体内积攒的灵力，已经又快到下一个临界点。 付煜也已有了开光中期修为。 比付清妤最先预想的还要快不少。 照这样下去，煜儿说不得能在秘境内突破融合境。 而她，大抵能尝试炼气化神，冲击心动境。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又结束一日修炼，母子俩坐在火堆旁闲谈。 付煜对付清妤借尸还魂后的事有些好奇，付清妤便与他讲了讲那几日发生的事。 听到母亲复活后险些被人逼婚，耳后又被逼的假死逃遁，付煜一双拳头都攥紧了，“他们怎敢如此？” “我不是被他们逼不得已，而是主动这么选择。”付清妤解释了为何这么安排。 付煜恍然道：“所以您假死，是为了搭灵窍门的顺风车快点回到东洲？” 感叹完母亲的聪慧，他咬着牙说：“就是便宜那家人，白得了一百两银子。” 付清妤莞尔一笑，“放心，他们讨不到好。”离开前，她可特意为他们布置了一番呢。 * 从小千界收上来的尸体，大多供灵窍门外门弟子炼制活尸使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上来上百具，灵窍门这边只记录数量，不会详细记清楚每一具尸体的来历。 但这些在虚罗国都有记录。 被“仙人”带走的尸体，具体到姓名年龄户籍，哪年哪月哪日，又哪座府城、县衙送来，全都详细记录在册。 当看到册子上写的“付家村”、“付青娘”六个字，裴璟之只觉得自己双手都在发颤。 十五岁的年纪，姓付，在遗物消失时出现，还在极短时间内得到煜儿的信任。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算算时间，付青娘出生正是在妻子陨落以后。 枯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重新生出希望。 他的妻子回来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特意利用这些信息培养出这么个人，刻意接近他们父子，等着他们进入圈套。 但就算前方是陷阱，他也要探个清楚明白。 小千界灵气稀薄，就算是合道尊者也无法施展出太多神通，付家村距离传送阵所在的郡城遥远，一来一回要耗费好几日时间，裴璟之当即寻来郡城中最快的千里驹，朝付家村所在的地方赶去。 炼虚合道，早已能不借外物凌空飞行，再次也是乘坐灵舟、飞行法宝，裴璟之何曾体会过赶路的颠簸？ 但他不在乎。 十五年了…… 自她走后，他便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心绪翻涌的感觉。 三日的路程，被他生生缩短至一日出头，迎着晨辉，终于抵达位于山脚的付家村。 付青娘的家就在村尾最后一家，紧邻蜿蜒的上山小路。 付家村并不贫瘠，土地肥沃，依山傍水，村中不少人家养着家禽牲畜，临近年关，屋檐下还挂着不少腊鱼腊肉。 与其他人家不同，村尾这家格外冷清。 院墙与屋舍在神识下如同无误，裴璟之一下便将整座院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院内杂乱，灶间空荡，就连大门都掉了半扇，另外半扇还破了个洞。 屋里并没有人，裴璟之发现了阵法残留的痕迹。 最普通的因果阵，布阵手法却有些巧妙，是用灵植代替寻常布阵要用到的东西，摆在相应的位置。在反噬业力那个作用的阵眼上，还额外多摆了一些。 “贵人是来找付大山一家的？”村长带着几名村里的年轻人过来，看着眼前气度不凡的裴璟之，一脸小心忐忑，“贵人，付大山一家前日就跑了，我们也是昨晚才发现……” 村长旁边一名年轻人急切解释：“他们一家在外面干的事，村里都不知情，贵人千万莫因他们迁怒村里。” 裴璟之用神识稍稍施加暗示，村长与身旁几人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付大山一家近日发生的事讲了个清楚。 原来自从付青娘的尸体被带走后，付大山与付孙氏两口子就开始张罗起付青娘兄长付大郎的婚事。 用的自然还是那一笔卖尸钱。 反正是白得来的银钱，付大山两口子花得格外畅快，打架具、修屋子，整日喜气洋洋，根本没半点死了女儿的忧伤。 然而没乐呵两天，就开始出事了。 ------------ 第28章 因果报应 最先是付家大郎鼻青脸肿的被人抬回来，他在赌场赌输了八十两银子，除了许诺作聘金的五十两外，还倒欠了赌场三十两。 然后和付家大郎定亲的那户人家带人打上门，强硬地退了亲事。 卖尸体的银钱还剩一些，再加上这些年付大山和付孙氏攒的，刚好还上欠赌场的三十两，却凑不出多的再为付大郎娶妻。 付大郎便将主意打到为小弟交的那四十两束修上。 启灵院刚开课两日，他就自作主张将小弟接了回来。才六岁的付小弟知道兄长的打算后，把老鼠夹放在付大郎门口，付大郎起夜踩到，生生被夹掉了两节脚趾。 后来付小弟倒是被送回了启灵院，可没过两日，又被赶了出来，这回是因为他们一家子得罪了人。 付大郎在赌场里接触到不少乱七八糟的人，知道一具符合县衙收尸要求的尸体，私下里能换来大几十两银钱。 品尝过先前卖尸体的甜头，付大山和付孙氏得知后便动了歪心思，结果第一次动手就失败了，还因此得罪了府城的大户人家。 他们不开眼想要弄死的年轻公子，是从府城下来探亲，意外与小厮走散的大户人家少爷，其舅父正是启灵院山长。 付大山他们并未真的伤到那位少爷，但为了出气，府城过来的人还是三天两头来付家打砸，院里的惨状正是由此而来。 前日，一家四口终于熬不住，偷偷跑了…… 村长以为裴璟之也是府城过来的，生怕他找不着付大山他们，迁怒付家村其他人。 讲述完付大山家的情况后，连忙说道：“贵人莫急，我这就派人出去寻找他们一家的下落。” “不必。”裴璟之修为高深，在小千界中，隐隐能窥探出一丝天机。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村里的人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半个时辰以后，裴大山一家四口被人五花大绑押回付家村。 这回是他们中了别人特意设下的圈套，输光了家里仅有的田契、地契。 押送他们回来的人，将院里有用的东西搬了个空，随后将院门紧紧封死，警告他们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们，若敢擅闯就抓他们去见官。 至此，付大山一家四口彻底一无所有，无家可归。 村长怕惹上府城大户人家，将他们一家轰出村子。 裴璟之没再关注那一家四口，他知道因果阵的报应，会一直施加在他们身上。只要他们活在世上，就永远摆脱不了业力的纠缠。 因果阵呐。 不该是一个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山村的凡人女子能够布成的。 除非，那女子还多出一世的记忆。 裴璟之站在残留阵法痕迹的院中，只觉心跳如雷，激动不已。 她回来了。 他的妻子，转世重生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身处小千界付家村，他的心在这一刻却仿佛已经飞回了天枢城，迫不及待想要与妻子重逢！ * 日升月落，付清妤睁开双眼，自阵法内起身。 身旁用以维持小聚灵阵的灵石，已经尽数碎成粉末。 他们现在位于山间一处位置隐秘的洞穴，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付煜转身看向洞内，神情激动：“娘，您出关了！” 三日前母亲开始闭关冲击心动境。 洞内的灵气波动很大，想也知道，母亲定顺利迈过这一道坎。 付煜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娘，恭喜您顺利突破。” 体内的力量又恢复了不少，付清妤当然是欣喜的，但此时出关，更让她惊喜的是煜儿的变化。 趁着洞穴内灵气汇聚的时机，煜儿在这三日中也顺利突破到融合境了。 他们母子都达成了她入秘境时最高的期望。 “庆祝一下？”付清妤提议。 再过两日秘境就要关闭了，她的储物法宝中，还有不少进入秘境前准备的存活。 其中便包含几道蕴含灵气的菜肴。 付煜熟练地在洞口生起火堆，加热食物，香味刚飘散开，山林间便冒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 大的那个正是早先时候在双峰山脚遇到的白臀鹿，自从尝过烤羊腿后，就拖家带口的赖上了他们，一到饭点准时出现。 “得，今天你们可有口福了。”付煜正在加热一份烤豆子。 甜口的，食材本身就是九品灵植。 付煜丢了两颗给那两头白臀鹿，剩下满满一大盘送到付清妤手边。 这是特意给母亲在饭前做零嘴儿的。 甜滋滋，嘎嘣脆。 付清妤伸手抓了一把，不远处两头白臀鹿吃完嘴里的眼巴巴看着。 “这两头鹿挺通人性，你可要将它们带出去？” 付煜双眼一亮，“可以吗？”他的灵兽袋没有那么大空间，连体型稍小些的那一头都装不进去。 “当然可以。”灵兽袋是付清妤买的，她当然清楚能容纳多少东西，不过她还有青荣戒。 “出去时先收在我这里，等离开秘境我们去看看拍卖会上有没有大些的灵兽袋，给你换一个，你再把它们领回去养。” “谢谢娘。”付煜清脆的应道。 将近三个月相处，身上再没有最初的扭捏。 两头白臀鹿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付煜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模样，惹得原本窝在付煜身后的白玉灵兔蹦出来，虎视眈眈地瞪着它们，像是生怕被争宠般。 付煜被三只灵兽团团围住，身上仿佛更多了少年人的鲜活，与付清妤最早见到时的样子，早已截然不同。 … 在小千界内一来一回耗费了不少时间，回到东洲，已是六日之后。 距离秘境关闭，只剩下最后一日。 裴璟之不吝灵力，一道接一道法诀掐动，在空中飞得快出了虚影。 临近秘境关闭时刻，传送阵外聚满了各个宗门迎接弟子的人。 几大宗门带队长老赫然在列。 云霄剑阁的长老洛悠，正掐算着时间准备祭出玉璧，便感到身旁气息一闪，离开多日的师叔竟在这时出现在身边。形容狼狈，一看就是刚赶路回来。 剑阁长老所站的位置，本就是人群中最醒目的。 周围人纷纷侧目，认出这是乾阳剑尊后，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 离得近的几人正要上前拜见剑尊，却见他抬手凝出一面水镜，一丝不苟地整理起被风吹乱的发丝。 ------------ 第29章 不想与他相认 四块玉璧，自天枢城主白朔，及三大门派长老手中飞出，在空中合而为一。 地面上的阵纹逐渐点亮，朦胧白光开始浮现在传送阵上方，每当一道光芒闪过，阵法上便多出几道身影。 守在传送阵旁的各宗门长老，或是阵法中修士的亲人、师长，欣喜地对着出来的人招手。 越来越多修士走出传送阵。裴璟之已经恢复平日一丝不苟的模样，被风吹乱的发丝重新理顺，褶皱的衣角也已捋得平坦无痕。 四周不少人关注着他，他却毫不在意，只专注看向前方的传送阵，又一道白光闪过，当光芒裹着两道身影出现在阵法中，裴璟之双眼骤然亮起，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那与儿子一同出现的身影。 比儿子矮大半个头，现作男子打扮，眉眼也不似曾经模样。 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这就是她。 那种令他心悸，心绪翻涌的感觉骗不了人。 一瞬间，裴璟之只觉心中像有无数朵花盛开一般，欣喜若狂，激动得情难自已。 太好了。 时隔十五年，他又见到了她。 韩丰站在青云宗队伍之首，看着相隔整座传送大阵，站在自己对面的乾阳剑尊裴璟之，面露不齿。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人出现在此，是终于发现了对孩子照顾不周，改过自新特意来此迎接孩子。 怎料这人的目光，却是落在煜儿那孩子身旁的“少年”身上。 认出“少年”身上的气息，与先前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位长得很像付家三小姐的少女相似后，韩丰一下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裴璟之那股激动劲儿，根本就不是冲着煜儿去的，他也不是特意来这里接煜儿的。 这人十有八九是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个与付三小姐极像的少女，特意冲着她来的…… 想通这一点，韩丰只觉内心一阵作呕。 先前他还只当裴璟之为人父有些疏忽，现在却觉得他根本不配当煜儿的父亲，更不配当付三小姐的夫君！ 付三小姐当年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个玩意儿。早知如此，他当年便该鼓起勇气争上一争，不该那么早退却，眼睁睁看着她与裴璟之这个人面兽心的玩意结为道侣！ 韩丰心中懊悔不已。 他比付三小姐年纪小上几岁，自幼便视对方如心目中不可沾染的仙子。当得知对方与裴璟之的婚事后，自卑于自己的天赋、修为皆不如裴璟之，便绝了表明心意的心思。生怕开了口，反倒令对方凭添烦忧。 早知裴璟之不但不好好照料他们唯一的孩子，还敢生出找替身代替她的想法，他当年还不如铆足了劲儿争上一争！ 再不济，他也绝不会让别人代替她，更不会对他们的孩子忽视半分！ 他会将她留下的孩子，视作世间唯一珍宝，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用尽余生，倾尽全力好好照料…… 心中正愤愤不平的想着，忽然韩丰眸光一怔。 反应过来。 他现在也能好生照料她留下的孩子！ 修士重师道，师父也是父。 当不了孩子的亲爹，他可以当孩子的师父，把孩子从裴璟之手里抢过来。 正如韩丰所想，大部分人尚且不知乾阳剑尊为何出现在此，少数知晓付煜乃剑尊之子的，心中感慨看来剑尊还是在意这个孩子。 这不，炼虚合道以后连中灵域都没去，就为了接这个儿子出秘境！ 旁人如此想，付清妤却知，裴璟之此时看的不是煜儿，而是她。 那目光如同熊熊烈火灼烤在身，她如何感觉不到？ 她早就料到自己与煜儿相认，总有一天会被裴璟之认出，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心下略感意外，付清妤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半分。 权当那站在云霄剑阁队伍首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煜儿，人多眼杂，我们暂且分开，你先随剑阁的队伍离开，之后再去客栈找我。” 付清妤与付煜分开，汇入人群，朝着传送阵外最拥挤的地方走去。 那里停靠着一艘有如水晶宫殿版精致华美的灵舟，早在刚传送出秘境时，她便已经注意到了，灵舟船头挂着硕大一个“裴”字。 那是裴家的灵舟。 “你方才听到了吗，付公子说，若能上交两朵逍粟花，便在原本的一万灵石基础上多奖励两千灵石，若能交三朵，便多奖励三千。若能一次上交五朵逍粟花，多奖励足足一万灵石！” “听见了听见了。” “那咱俩凑凑？多奖励的灵石咱们平分。” “我倒是想，可我哪有那么好命，采到什么逍粟花……” “没有你过来排什么队？瞎凑热闹！” 前面的人群熙熙攘攘，付清妤听在耳中，上前一步默默排在队尾。 围在灵舟前的修士，看热闹的居多，真正有逍粟花的占极少数，不一会儿便排到付清妤。 裴家灵舟上负责交易逍粟花的，正是裴四公子裴瑾瑜本人。 付清妤认得他，他却认不出重获新生、改头换面的付清妤，只因这张过分年少的脸多看了一眼，随后客气开口：“道友可在秘境中得了逍粟花？” “一朵。”付清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株逍粟花。 “品相完好。”裴瑾瑜满意地点点头，小心接过后，递给付清妤一张纸契，“这是一万灵石的纸契，可在天枢钱庄或我裴家任意一间丹铺内兑换灵石，道友收好。” 付清妤接过纸契，余光瞥见裴瑾瑜身旁的随从，小心翼翼地将那株逍粟花收入玉盒，全程没发现一丝异样。 转身下了灵舟，付清妤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与此同时，裴璟之已带着付煜先剑阁队伍一步回到别院。 进入正院正屋，他挥出一道灵石关闭屋门，神情激动道：“煜儿，你已经与她相认了……那是你母亲，对不对？” “不对。”付煜板着脸一口咬定。 看着这张既像自己，又像妻子的脸，裴璟之心下唏嘘、懊悔，不敢言辞激烈的质问，只叹了口气，轻声道：“煜儿，你的眼神分明告诉我，我猜得对。” 付煜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句：“对有何用？” 听着儿子略带嘲讽的回答，裴璟之眼前闪过刚才看到的那张脸。 她分明察觉到他的注视，却未回以半道眼神，目光偶然扫过剑阁队伍时，眼中满是冰冷陌生，摆明了不想与他相认。 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后，裴璟之僵立原地，如遇雷劈。 ------------ 第30章 世叔收你作关门弟子！ 那双冷漠的眸子，像是一把尖刀，刺入身体。 裴璟之痛苦地闭上双眼，瞬间再度睁开，强压下心头苦涩，有些忐忑地向付煜询问：“你们在秘境内过得如何，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无。”付煜言简意赅，多余一个字都懒得回答。 神色冷淡，没有半点平日在付清妤面前的活泼模样。 裴璟之也少有与儿子单独相处的经验，黄嬷嬷与秋织还在时，父子相见总有她二人在。后来煜儿搬出洞府，不愿与他相见，少数几次两人见面时也都有他安排去照顾煜儿的记名弟子在。 面对敌人时他能一剑斩俩，面对冷着脸的儿子，却着实手足无措。 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道：“没遇到危险就好……” 屋内寂静无声。 裴璟之接着询问，“那之后有什么安排，她可有告诉你？” 远的打算付清妤没说，但付煜猜出来些，无外乎是调查他受挑拨之事，以及付家灭族之事。 这些他不想讲，讲出口就是明确承认了母亲的身份。母亲说了，只要他们咬死不是，不明确回答，就算父亲再如何认定也没用！ 远的说不了，近的回答了倒是无妨。 “我们打算参加近几日的拍卖会。”这是离开秘境前，母亲早就与他商量好的，主要是买灵兽袋和炼丹炉。 裴璟之闻言立即问道：“你手上灵石可够？” 不待回答，又接着道：“我再给你一些。” 以往养成的习惯，付煜下意识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想到母亲近来的叮咛教导，硬是憋了回去，理直气壮地将“不用”改成了“不够”。 裴璟之将身上的灵石全都掏了出来。 差不多有三四万块。 放在炼精化气阶段的小修士身上来看，自然是非常多的。可天枢拍卖会聚集了这段时间东洲最稀有的宝贝，裴璟之知晓妻子眼光一向高，寻常东西入不了眼，这三四万灵石放到拍卖会上怕是远远不够。 想到妻子可能会在拍卖会上看到心仪的物品，却因灵石不凑手而让其落入他人之手，他便下意识皱起眉。 “我身上现在只有这么多，这些灵石你先拿着，我这便让松淮和松箬再送些过来。” 堂堂合道尊者身上只有这么点灵石，还没母亲炼一次丹多…… 付煜眼神怪异。 裴璟之仿佛读懂了这个眼神，顿了一下开口解释：“我的灵石都收在洞府丹房内，你是知晓的。” 放在那就是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在闭关，担心煜儿需要用到灵石时找不到他。他特意交代过两名记名弟子，支取三万以下灵石不用与他请示，再多的话则要考看煜儿是作何用，免得被人诓骗。 付煜皱了下眉，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怎么会知晓？” 自打搬出父亲的洞府，他就再没回去过！ 裴璟之愣了一下。 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是了，他刚来到天枢城那日查到的事情，足以证明他对煜儿的疏忽，以及他那两名记名弟子的阳奉阴违。 那两人靠不住，他得亲自回去一趟。 “煜儿，我亲自回去一趟，除了取灵石外，也正好将你母亲的炼丹炉带来，别的丹炉再好也比不上她那一座，她定用不习惯。” 付煜没有反驳，他知晓母亲惦记着洞府里那座丹炉，不吱声就当作默认了。 裴璟之继续道：“最多三日，我定能赶回来，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她。剑阁别院安全，要不你建议她搬……算了，她定是不愿意的。” 裴璟之想了一下，接着说：“这样，你搬去她那边吧。我会与洛悠交代，这段时间你不在剑阁别院居住。” “行。”付煜依旧言词简短，脸上没表露出什么异样，心里却觉有些好笑。 抛开以往偏见，单看今日父亲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傻。 这样手忙脚乱，慌张无措的父亲，比以前更多了几分人气儿，似乎看上去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他是不会替父亲说好话的。 母亲既然不想与父亲相认，必定有着原因。 他是坚定站在母亲这一边的。 父子俩前后脚离开剑阁别院。 付煜径直回了客栈与付清妤汇合，退了先前的客房，换了间更宽敞，带着三间屋子的小院。 刚一入内，就得知青云门韩丰长老前来拜访。 付煜听说过这人的名头，却不相识，疑惑地向付清妤看去。 付清妤点了下头，“是旧识，你让他进来吧。” 顿了下提醒道，“现在我是余青。” 付煜瞬间明白该如何表现。 打开大门，将人迎进堂屋，付煜客气拱手道了一声，“晚辈付煜，见过韩前辈。” “不必如此。”韩丰连忙托起一道灵力将付煜扶直了身，“我与你娘乃是故交，论起来，你应喊我一声世叔。” 其实早年他与付三小姐曾以姐弟相称，让煜儿喊上一声舅父也成。可他到底存过别的心思，这声舅父，因此倒是不如世叔合适。 “韩世叔。”付煜从善如流。 顺势简单介绍，“这是晚辈好友，余青。” 韩丰只淡淡点了下头，目不斜视，并未细看，只将全副精力投注在付煜身上。 目光慈爱。 “煜儿，我便这么唤你了。”韩丰拉着付煜坐下，越看越觉着满意，这孩子眼神清明坚定，一看就是品行端正、心志坚毅的好孩子。 如果说先前只是看在付三小姐的情分上，想要照料这个孩子。 现下真正接触后，他却真的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寒暄几句以后，他将话题绕到云霄剑阁与青云宗，“煜儿可曾了解过青云宗？青云宗门风清正，门内却对弟子拘束不多，不似云霄剑阁那般戒规森严。” “听闻你现在剑阁外门修行，不知你可愿随世叔去青云宗？” 付煜一时有些恍惚，“世叔的意思是？” “拜世叔为师，世叔收你作关门弟子！” “你上面还有四个师兄，都是极好相处之人，日后世叔会悉心教导你修行，将你视作亲子照料，你的师兄也会关照你，为你介绍同门，陪你日常修炼、外出历练。” 韩丰语气格外真诚。 付清妤在旁听着，心思微动。韩丰这人别的不说，人品却是有保障的，他既然敢这么承诺，必定会做到如说的一般，对煜儿细心教导、照顾。 且青云宗门风自由，比云霄剑阁更适合煜儿。 这么想来，拜韩丰为师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不过到底如何选，还是要看煜儿自己。 她不想插手阻碍煜儿的想法。 付煜眼中有着动容，短暂的震惊过后，他起身深深拜了一礼，“多谢世叔厚爱。” “不过煜儿暂时不想离开，谢过世叔好意。” 无论是云霄剑阁，还是青云宗，他哪个都不会选。 他要跟着母亲。 ------------ 第31章 爱慕者 付煜神色坚决，没有丝毫迟疑。 韩丰又劝了两句，见他并不动摇，便也不再劝说，转而拿出一块玉符，递了出去，“煜儿，就算做不成师徒，我亦拿你当作自家晚辈，无论何事，但凡需要帮助，你随时都可寻我。只要捏碎这枚玉符，我便能感知到。” “多谢世叔。”付煜双手接过玉符，妥帖收好。 韩丰又说：“我还会在天枢城逗留几日，若有事情可来青云宗别院找我。”临出门前，最后交代，“若是在剑阁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世叔，世叔为你出气！” 付煜心底一暖，抱手长拜一礼。 韩丰将他扶了起来，“好了，别再谢来谢去，我们叔侄之间不必这么客套。” 说着又往付煜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这是世叔给你的见面礼，你收好，世叔这就回去了，不用送出来！” 说罢身影一闪，便顺着敞开的堂屋大门，消失在院中。 付煜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是面巴掌大小刻着祥云纹的铜镜。 付清妤的视线也落在那面铜镜上，只觉有几分眼熟，注意到镜子侧面有一道断纹后，忽地想起，这是她很早以前用过的东西，因不小心划出一道裂纹，便随手丢掉。 记忆里只是不入品级算不得法器的东西，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灵光闪动的防御法器，付清妤用神识感知了下，判断道：“能承受住元婴境修士的攻击，寻常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阶段的修士很难破开其防御。” 至少也是五品法器。 将一面普通的铜镜炼制成现在这样，怕是经过千百次熔炼、打造。借由耗费在这镜子上的时间与心血，可见韩丰内心…… 付清妤心下唏嘘，韩家与付家世代交好，年少时韩丰常跟在她身后。没想到当初那个唤自己“付姐姐”的少年，心里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韩丰找上煜儿，怕是打听到了煜儿在剑阁的处境。往事已成云烟，她已过世十五年之久，这时韩丰还能特意找来，赠上厚礼，又说出那样一番愿为煜儿撑腰的话，可见确有几分真心。 “煜儿，你将这面铜镜炼化，贴身带着吧。下次见面再好好谢过你韩世叔。”付清妤说。 付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铜镜，又抬头看看母亲的脸色，恍然大悟。 原来韩世叔爱慕者母亲！ 他不禁在心下将韩世叔放在一起对比，韩世叔相貌不及父亲，修为也略逊一筹，但性子温和体贴，远胜成日板着一张脸的父亲。 被儿子发觉自己的爱慕者，着实有些尴尬。 付清妤连忙转开话题，问起方才付煜跟裴璟之回剑阁别院的事。方才韩丰来得突然，她还没来得及问。 “你父亲他，已经猜到了吧？” 母亲倒是了解父亲。付煜点头，“他猜到是您，不过我没有承认。” 付煜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开口：“娘，您为何不愿与他相认？” 付清妤无法与儿子解释小说里的事，便只说道：“我与你父亲相隔的不单只是这十五年。前尘已过，如今尘归尘路归路，没必要再续前缘，他有他的缘分，我亦有今后要自己走的路。” 付煜听得似懂非懂，但无论如何他都选择站在母亲这边。 “娘，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您的决定。” … 即将到来的天枢拍卖会格外盛大，除了最后那场供高阶修士参与的大拍卖会外，前面还有几场小的，将在这两日陆续举行。 许多奔着拍卖会而来的修士，在这几日陆续赶到，城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客栈送来一些小拍卖会的拍品册子。 付清妤一一翻过以后，指着其中一册，“你的灵兽袋有着落了，我们去今晚亥时这场小拍卖会。” 这场只有六十多件拍品，大多品级不高，吸引来的修士也多是炼精化气阶段的。但也有几样价值不菲的物品，是以来了一些大门派弟子。 其中熟面孔不少，都是白日里刚从天枢秘境中出来的。 付清妤与付煜刚走到门口，就遇上赤云门三人。 曹松成热情招呼：“付道友，余道友，又见面了！” 领了座位的号排，他们三人的座位刚好在付清妤与付煜正前面一排。 趁着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场，曹松成回过头压低声音，欣喜说道：“今日在裴家灵舟前排队时，瞧见余道友了卖了一株逍粟花，我们师兄弟运道也不错，赶在最后一日采到两株。”要不是到手一笔巨款，他们才舍不得来拍卖行呢。 会场内陆续进人，五百个座位很快便坐满了接近九成。 座位三面环绕拍卖台，付清妤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在台子左侧，正对面前排坐着的，正是几名云霄剑阁弟子。 先前为难过付煜的几人，皆在其中。 与先前一见面就冷嘲热讽不同，这回他们看到付煜，根本不敢开口招惹，只在偶然目光扫视过来时，暴露眼底的不忿。 眼见付煜用三万灵石拍走一只灵兽袋，他们眼中的愤愤不平似是更添了几分。 但看出付煜如今的修为后，这丝不平也只得藏在心里。 修为一举从旋照境提升至融合境，又有剑尊亲自在秘境外迎接，想也知道，付煜如今受到了乾阳剑尊的重视，摇身一变成他们中最“尊贵”的存在。 “不过会投胎罢了，要是没有剑尊帮衬，他定连开光境都突破不了。” “嘁，剑尊也关注不了他几日，别忘了尊者们是要入中灵域修行的。剑尊八成就是离开前，想起了他。且再认上几日，到时再看还有谁会管他……” 小拍卖会场地不大。 修士感识敏锐，付煜听不到那几人神识传音，却能察觉到他们不时扫来的视线。 以往多年养成的习惯，令他身体紧绷，下意识想低头躲避那些并不友善的视线。 付清妤的手却在这时轻轻落在他的背上，“煜儿，自信些。” 母亲轻柔却满含鼓励的话语，仿若给他淡薄的身体注入了力量。 付煜不愿令母亲失望，亦不愿让自己辜负母亲的教导。一瞬间脊背挺直，迎着那些目光，镇定地回望过去。 不再瑟缩，不再畏惧。 ------------ 第32章 她终于肯见他了！ 后面的拍品付清妤都没什么兴趣，直到最后一样物品呈上来。 那是两块古朴的玉简。 拍卖师介绍道：“此物出自数年前凌云山脚问世的那座古仙府，每块玉简中，都封存着一道法诀。那一批从古仙府取出的玉简，共十八块，其中十六块早已有主，诸位眼前正是最后两块。” 这什么古仙府，是在付清妤死后才问世的，她没听说过，付煜却听清崖峰上的管事提起过。 据说玉简内记载的法诀有好有坏，真正有用的那些，早就被当时第一批入内的修士划分完了。 能留到现在的，八成价值不大。 “拍卖行不公布这两块玉简中封存的究竟是何种类别的法诀吗？”台下有人质疑。 拍卖师从善如流地回答：“其中一道是攻击类法诀，另一道则是旁类。” “不可只拍一样？” 拍卖师摇头，“两块玉简一同拍卖。起拍价五千灵石。” 最后这两块玉简被拍到了两万八，得到他们的是一对坐在靠后位置的师兄妹，拍品刚送到手，两人就在座位上变了脸色。 付清妤和付煜从场地内出去，正听到那两人堵住拍卖师问，“这拍品你们拍卖行还往回收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付清妤领着付煜往外走，听到背后那两人中的师妹垂头丧气道：“真是被拍卖行坑惨了，藤蔓诀还有点用，那什劳子兽心诀有何用？高阶灵兽自能口吐人言，修为低微的牲畜……谁在乎它们心里想什么啊？” 两人中的师兄也唉声叹气：“我们花了这么多灵石买这破玩意，回去后师父会不会骂死我们？” 这可不是破玩意！ 付清妤脚步微钝，那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四周也有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脚下步子却走得更快了。 付清妤见人走的差不多，才来到两人身边，“二位想将手中法诀出售？” “是，道友可感兴趣？”师妹生怕付清妤不要，赶忙多解释道：“这玉简用神识扫视就能看到里面法诀的名称，不过未经炼化是不知道具体内容的，道友可以放心。” “我只要这一块玉简。”付清妤指向那块记载了兽心诀的玉简。 师兄妹喜出望外，两块玉简中，就属这块没用！ “道友愿出多少灵石？” “三千。”付清妤说。 “虽然这法诀用处不大，但道友也看到我们方才花了多少灵石，好歹再加点吧……” 付清妤又加了两千。 这下那对师兄妹没再犹豫，一手收钱一手交货，把玉简塞到付清妤手中后，连忙一溜烟消失在街道，生怕付清妤反悔似的。 付清妤在谈价格时，付煜全程守在一旁，紧绷着表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乐出声来。 别人弃之如敝屣的东西，在他这却是宝贝！ 母子俩回到客栈小院，没有旁人在场，两人脸上都忍不住扬起笑意。 付清妤将玉简交代付煜手中，“拿去试试，炼成了你就能与你那几只灵兽交流了。” 付煜欣喜地接过玉简，哪怕已是深夜，还是没忍住当下就将玉简炼化，反复练习起来。 一夜过去，直到次日清晨，他终于将法诀领悟，掐动法诀，听懂了白玉灵兔的心声！ “不要胡萝卜，要娘亲上次给的药渣。” 这兔子，竟然也喊他娘娘亲！ 付清妤见付煜一脸憋闷地复述出这句话，忍不住勾起嘴角，在白玉灵兔的小脑袋上摸了一把，随后对付煜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把小聚灵阵布上。” 让付煜打坐调息，补足亏空的灵气后，付清妤坐在一旁，屏息凝神，感知昨日送出的那一株逍粟花。 出乎意料，那株逍粟花并未被送回裴家，而是朝着与裴家截然相反方向的西边正在移动。 真是怪了，裴家究竟要将这批逍粟花送往哪里？ 正琢磨着，耳边传来一声响动。 付清妤朝付煜所在的内间看去。 本应静坐入定的煜儿此时已站起身，眉头紧拧，满面愁容。 屋内并没有丝毫灵气被引动的痕迹。 也就是说刚刚那么长时间，煜儿并没有顺利入定，进入修炼状态。 付清妤心下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在秘境内不还好好的吗？为何出了秘境，又出现这种状况？ 察觉到她的视线，付煜松开眉头，收起愁容，反过来劝慰道：“娘，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 “不就是修炼得慢一点吗，我可以多尝试几次，多花些时间。” 付清妤仍旧眉头紧锁，付煜接着说：“我现在已经有了融合境修为，将来怎么也能炼气化神，再不济我还能多养一些灵兽，您等我养它十个二十个的，以后与人斗法我便直接招呼灵兽上，人家单打独斗，我群殴！” 付清妤不想见儿子明明心里不好受，还要装作没事来哄她这个当娘的，闻言便将眉头舒展，转忧为笑，心里却仍思索着这件事。 这不对劲。 没道理煜儿在秘境内就能好好修炼，出了秘境却不行。 这其中必有蹊跷。 心下杂乱之际，院外多出一道气息。 是裴璟之来了。 付煜：“娘，他说让我出去拿东西。” 付清妤点了点头。 付煜走出去打开院门，父子俩站在院内，裴璟之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气息难得有几分慌乱，他将一只储物袋递给付煜，“这是二十万灵石，和洞府里那座丹炉，等下你帮我交给她。” 说罢，他朝紧闭的堂屋大门张望了两眼，眼中带着期盼。 小心翼翼问：“煜儿，你回去问问她，能不能让我进去……见她一面？” 裴璟之的话音透过房门，钻入付清妤耳中。 她本是没打算与裴璟之相见的。 可煜儿修炼的事情太过蹊跷，她怀疑有人在煜儿身上动了手脚。她那一点别扭的心思，在这等大事面前不值一提。 大不了等解决这件事后，再将裴璟之甩到一边，任他与红颜缠绵，她只要好好带着儿子过就行。 屋外，不等付煜想出理由搪塞父亲，便听屋内传出母亲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声音很轻。 裴璟之却觉瞬间精神一振。 刚要交到付煜手上的东西，被他攥回自己手中，大步越过付煜，满脸喜色地径直走向屋内。 太好了，她终于肯见他了！ ------------ 第33章 心疼 堂屋里，仍作男装打扮的少女，端坐在正方高几旁的太师椅上。 眉眼都做了修饰，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可就算面貌是陌生的，那股面对面时发自心底源自灵魂的熟悉感，却骗不得人。 这就是他的妻子。 他们相识相知几十年，却在十五年前遗憾天人两隔。 走入堂屋，望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裴璟之忽然生出一种仿若近乡情怯的心情，生怕眼前只是自己的幻象，再往前走一步，幻象就会破灭。 “裴璟之。”清冷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听到自她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裴璟之那颗风中飘零，摇曳不安的心，一瞬间定了下来。 早已冰冷多时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温暖包裹。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确，这不是他的梦境，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裴璟之大步上前，神情激动地回应，“我在。” 耳熟的声音灌入耳中，细听之下竟有些发颤。 看着那道与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付清妤脊背微微一僵。 心底的酸涩不禁在这一刻蔓延开来。 她能清楚感知到裴璟之的喜悦与激动，甚至眼底潜藏的深情，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心下酸胀得厉害。 那些被刻意遗忘掉的过往的甜蜜，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付清妤用指尖用力戳了下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他相见，不是为了缅怀过去，更不是为了旧情复燃。那些过往早就成为指尖流走的沙，再也难以抓住，只会被风一点点吹散。 他们之间也早就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就算最终目的地相同，也不会再有交织相缠的一天。 压下眼底流淌的情绪，付清妤抬起眼，直问道：“裴璟之，你可知煜儿修行受阻之事？” 她的声音难免带出几分怨气。 裴璟之心下一虚。他近日知晓了煜儿在剑阁弟子间的遭遇，她与煜儿相认，又一同进入天枢秘境，必定也知晓了。 煜儿是他们的孩子，是她过世后留在这世间唯一的牵绊，如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云霄剑阁受到同门的欺负挤兑。她肯定怨死他了。 裴璟之不知要如何解释，只知此时为自己辩解再多，也难解她心头之恨，更无法抹平自己疏忽给煜儿带来的伤害。 叹了口气，裴璟之决定先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煜儿修行缓慢一事我在他幼时便知，中灵域或许有安神静气、适宜煜儿修行的心法，我已托了师父去寻，之后我进入中灵域也会留意，尽早为煜儿找到合适的……” 付清妤再也听不下去，强行打断道：“那你可知煜儿的天赋其实不止如此？” 听裴璟之方才那一番话，就知道他根本不知！ 付清妤只觉窝了一肚子的火，再开口不禁带上几分怒气，“亏你还是煜儿的父亲，却不知他本可以修行的无比顺遂，只是回到东洲这片土地以后，才修行受到阻碍！” “不然又如何解释，他在云霄剑阁修行十几载，一直停留在旋照境，而与我一同入秘境不过九十日，就从旋照境连升两级，突破到了融合境？” “裴璟之，这件事有问题，问题大了！” 裴璟之闻言愕然。 付清妤这一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惊，仅次于当年他听闻从付家传回的噩耗。 都是修行了数十载的人，如何不知这番话中的关键？ 或许旁人会解释，天枢秘境内灵气浓郁，在里面的修行速度本就远胜于外界。可那只是与东洲大部分地方相比，云霄剑阁本就坐卧在两条灵脉上，灵气是东洲其余地带的两倍有余，就算比不上天枢秘境，差距也不会大到能使九十天的成果，远远大过十几年。 而且煜儿既然能够在秘境内修行顺利，说明问题也不出在他本身。 既然问题不在自身，那就只能在与外界。 东洲这片土地，究竟有什么限制住了煜儿的修行？ 是人为还是巧合？ 难不成是有人在算计煜儿，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究竟又是为何？ 裴璟之面色紧绷，凝眉细细思索起来。 堂屋内一片寂静。 外面在院中踱步的付煜忍不住揪起心，靠近堂屋，翘首朝里面张望，试图透过挡在门口的屏风，看清里面的情形。 倒不是他想偷听母亲与父亲谈话，实在是他有心忧心母亲会在父亲面前吃亏。毕竟父亲占了年长母亲这副身体几十岁的便宜，修为比母亲如今高深许多，真要是起了冲突，母亲未必能招架住父亲的攻势。 堂屋中两人何等敏锐的神识？ 自然感知到了门外付煜的动作。 两人虽不知他心里所想，却看出了他脸上的忧虑。 裴璟之并不知晓这丝忧虑从何而来，若是知道，此时定要喊一声冤。 莫说只是有些修为差距，就算他现在已经飞升成仙了，在她面前也不敢逞什么威风。 她只是皱皱眉，语气多上几分埋怨，都让他忍不住心生惶恐，又哪敢再有其他举动惹得她更加不满？ 付清妤倒是猜到一些，她朝屋外传音道，“煜儿，我与你父亲单独说几句话，你莫担心。” 母亲语气一如平时，付煜这才不再向内张望，从灵兽袋中唤出两头白臀鹿与一只兔子，带去院中一角，继续尝试昨夜习得的兽心诀。 堂屋内，付清妤指指方几另一侧的座椅，“坐吧，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裴璟之见她收敛了脸上的怒意，小心翼翼地在她所指的太师椅上坐下。 付清妤挥动衣袖，随手取出茶壶与茶盏，倒上两杯灵茶。 裴璟之的目光扫过那连法器都算不得的茶壶与茶盏，接着又落在清澈的茶水上。 空荡质朴的屋舍，粗劣普通的茶具，以及坊间最随处可见的灵茶，看着眼前这些，裴璟之只觉一阵心疼。 她自幼生长于世家，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进入云霄剑阁后，亦有仆从照料，一切比照从前，何曾过过这种苦日子，受过这种委屈？ (本章完) ------------ 第34章 你这个当爹的也死了不成？ 付清妤并不觉得现在的日子苦。 做了十五年异世漂泊的亡魂，她才晓得做人的滋味有多好。 锦衣玉食，雕栏玉砌，也抵不过一盏热茶，一顿喷香四溢的烤肉来得实在。 “我让人送些东西来吧，比照你曾经用过的准备。”裴璟之说。 付清妤抿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盏，话音冷淡下来，“那倒不必。” 付清妤直视裴璟之的双眼，神情坦荡，“你应当看出来了，我其实不想与你有太多牵扯。若不是煜儿这件事来的蹊跷，我并不打算见你。” “我知道给予我一些帮助，对于如今的你来讲不过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不必了，真的不必再多此一举。” 裴璟之能听出她这番话发自内心。 她一向如此，光明磊落，不屑暗藏心思，更不屑利用算计。 可他倒宁愿她利用他，算计他，也好过想将他推开，不再理他。 裴璟之那副受伤的模样实在太过刺眼。 付清妤不禁想自己方才那番话是不是说的太重？ 到底是自己儿子的亲爹，总要留几分面子，付清妤缓和了语气解释道：“更何况当年付家灭族之事，还未调查清楚，敌人在暗，尚不知藏在何处，我若与你牵扯太多，过早暴露，除了危险以外，也更难查清当年的真相。” 裴璟之急切开口：“我可以帮你……” 付清妤摇了摇头，“那是我的家族，我的仇恨，与你无关。你亦有你的事情要做。只要解决了煜儿这件事，我们以后便不必再多来往，各自过好自己今后的日子便好。” 付清妤说得坚决，显然这番话早就在心里想好。 裴璟之知道她不是个容易轻易动摇想法的人，现在再劝两人难免会吵起来，倒不如先放一放，到时再从长计议。反正东洲就这么大，他再出现在她面前也可以称是巧合。 裴璟之说回先前的话题，“煜儿的事，你现在有什么头绪？” 说到付煜的事情，付清妤表情认真起来，“煜儿修行受阻，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难以凝神静气，进入入定状态。二是难以沟通天地灵气，使灵气纳入身体归为己用。” 这两点付清妤都觉得很奇怪。 按说既然能够修炼，就应当是能调用灵气的，可在秘境之外，煜儿本身就像是与这天地间的灵气隔了一层似的，很难产生勾联。 宗门修士，大多是从六岁开始正式修炼。 可在煜儿小时候，付清妤还没死时，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调用灵气的习惯。 付清妤分明记得，那时煜儿还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她皱起眉：“你知道煜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吗？” “不知道。”裴璟之皱着眉头，他甚至连煜儿身上有这些问题都不知道。 看着裴璟之的样子，付清妤冷笑一声，“这不知道，那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你知不知道，煜儿受人挑拨，以为你是害付家灭族的凶手？” “什么？”裴璟之轰然起身，满面震惊，“这是什么人说的？” 他站在付清妤面前，抬起右手，并拢的手指指向上天，“不管谁人说的，我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追查付氏灭族一事。清儿，我愿以心魔起誓，付氏灭族之事我并不知情，也不可能参与半分。若有违誓言，我愿今生修为再无存进，永世无法问鼎仙道。” 付清妤并未阻拦裴璟之解释。 裴璟之也并非只是做做样子，抬手之间，心魔誓便已发起，话音落下，心魔誓已然结成。 他确实问心无愧，不曾参与过伤害付家满门之事。 那是曾经给予过他庇护的地方，亦是他妻子的娘家，他守护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加害？ 这一口锅背的着实冤枉，裴璟之心道难怪这些年煜儿搬出洞府进入清崖峰后，就不愿再见他。 “这是煜儿告诉你的？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 “黄嬷嬷和秋织。”付清妤如实说。 裴璟之有些错愕，这两个都是付清妤从付家带去的人，在他们的洞府内伺候了几十年。正因如此，他才放心将煜儿交给两人照料。 付清妤自问这件事上自己也有几分责任，不过显然裴璟之的问题更大，他要是日日紧盯儿子，又怎会给别人挑拨离间的机会。 而且他那洞府，在她过世以后着实管理的太过松散，“除了黄嬷嬷与秋织，煜儿还在你洞府中，找到一块沾染血迹的付家令牌。” “不是我手中的。”裴璟之皱起眉。 想也知道，定是有人故意放在煜儿能找到的地方，栽赃嫁祸给他。 也是黄嬷嬷与秋织做的？ “她们曾经还算忠心，许是在我死后被人收买，亦或有人假借她们身份行事。”这些都是付清妤的猜测，具体原因还要等见过黄嬷嬷的尸体与秋织后才能得知。 “黄嬷嬷已经过世，尸体就埋在剑阁后山坟场。秋织在煜儿六岁那年自请离开，去了哪里我不知晓，等回去后我便着手调查。” 裴璟之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她们俩在煜儿修炼的事上动了手脚？” “或者……”裴璟之想到自己那两个记名弟子，他们受他委派关注照料煜儿，却将煜儿照料成这个样子，嫌疑也不是没有。 付清妤听了他的分析，只觉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怒火中烧，忍不住朝裴璟之质问道：“什么都交给别人，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煜儿？” “裴璟之，煜儿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孩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你不管，被人算计了你也不知道，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这个当娘的是死了，你这个当爹的难道也死了不成？” 裴璟之垂下眼，虚心听着这番指责。 她骂的是，他这个当爹的，着实不尽责，亏欠煜儿良多。 而此时，作为两人话题中心的付煜，在院中听着屋内传出的动静，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母亲正在单方面训斥父亲，父亲不敢反抗。 原来这就是父亲与母亲的相处之道。 母亲占尽上风，至于父亲……只能道一句，活该。 (本章完) ------------ 第35章 他们之间的界线 直到付清妤不再开口，裴璟之才和声道：“清儿，你消消气。” 可他这副任凭她随便说，随便骂的样子，更让人心里窝火。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得不到半点回应。 付清妤彻底失去沟通的欲望，凝视裴璟之的面庞，半晌叹了口气。 这人也不知是没心，还是修炼修傻了，除了在修行与剑术上有所长外，别的事上就像是没长脑子。 真指望他，怕是等到猴年马月都解决不了煜儿身上的问题。 付清妤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刚才也讨论了，煜儿身上的问题或是人为，或是巧合。不管哪一种，除了查清原因，更重要的是要找到解决办法，我建议你我二人在这件事上分头行动。” 付清妤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付家收藏的上古丹方中，有一种丹名为宁致。作用如同其名，取宁静致远之意，可使服丹者心境平稳沉着，练功时专心致志，据记载是上古时期大宗门培育弟子时所用丹药。” 作用与如今煜儿所需刚巧匹配。 丹方早在外界失传，付家却有记载，付清妤早已熟记于心，“这丹我能炼，只差两种较为少见的药材。” 裴璟之：“哪两种，我去寻来给你。” “不用。”付清妤指指方几上那一沓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拍卖册子，“两种五品灵植，明日天枢城那场大拍卖会上都有。” 直接拍便是。 裴璟之拿来的二十万灵石，绰绰有余。 付清妤接着说：“要是宁致丹能解决问题，倒也省事，不过我猜测没那么容易，充其量只能缓解一部分情况。所以参加完明日的拍卖会后，我打算带煜儿离开天枢城，向云霄剑阁的反方向走。” 她想试试，如果离开剑阁远一些，煜儿修炼时的状况会不会减轻一些。 “你还是怀疑剑阁当中有人动手脚，加害煜儿……”裴璟之神情凝重。 “煜儿从小生长在剑阁，这次来天枢城，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出远门。此前他从未离开过剑阁辖地，除了剑阁，我就算想怀疑，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怀疑。” 付清妤说：“总之我先从这两方面入手，看看能不能解决煜儿修炼时无法入定的情况。你那边尽快回剑阁一趟，一是找到秋织下落，调查当年黄嬷嬷与秋织都接触过什么人。二则是查看煜儿这些年生活的地方，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最重要的是看看煜儿留在宗门的本命玉牌有没有被动过。” 想要影响一个人，必定需要媒介，无非从几个当面入手。 八字，血液，又或者是什么与自身息息相关的东西。 付清妤也说不准到底是哪一样，只能先让裴璟之回剑阁调查，试试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总之现在就是这四件事，我们各负责两项，分头行动。”付清妤算算自己这边的时间，最多十日就能印证出丹药与距离有没有用。 裴璟之那边她没把握，不过她怕没时间限制，这人一年半载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这样吧，先以半月为期，半月之后我们找个地方碰头，再商议下一步如何做，你看可否？” “可以，到时我去寻你们便是。”裴璟之一口应下，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璧，“此物乃同心玉璧，你应当还记得吧？这是同心玉璧中的一半，另外半块在我身上。你收着这一半，到时我们联络起来也方便一些。” 同心玉璧极其珍贵，东洲之中只有盛宝斋有售。 这东西极难炼制，一向有价无市，若想在盛宝斋预定，就算是合道尊者也得老实排队，等上个十年八年。 当初裴璟之嫌这东西等的时间久，无甚大用。 如今也不知手里这块是何时订的，又是订给谁的…… 反正不会是她。 毕竟她是个早就死了的人，在此之前，裴璟之也不知道她会复活。 不过这东西现下确实有用，付清妤垂下眼帘，“你把它交给煜儿吧。我们这段日子都在一处，你找到他也是一样的。” 裴璟之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骤然一紧，抓住半块玉璧，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声，“好。” 两人相顾无言，付清妤有些尴尬，开口道：“你要调查的事情不少，尽早动身吧。” “明日傍晚，拍卖会结束，我和煜儿也会动身离开天枢城。” 付清妤的话，将裴璟之尚未说出口的“明日一同动身”憋在口中。 “明日的拍卖会人多眼杂，高阶修士亦有不少，我这里有白朔给的令牌，你与煜儿拿着，可单独落座雅室，免得受到旁人冲撞。”裴璟之将早先时候白朔所赠的令牌取出。 付清妤指指他手上另一样东西，“一同拿给煜儿就好，毕竟是城主府赠给乾阳剑尊的令牌，由剑尊之子拿着合情合理，我这个外人在旁人眼中是跟着沾光的才对。” “……好。” “那我出去交代煜儿几句，之后便动身返回剑阁。”裴璟之起身朝外面走。 快要走到堂屋门口时候，脚步一顿，回身望向仍坐在原处的付清妤。 她的神色一如刚才一般平静，眉宇间只有淡淡的疏离，没有丝毫挽留之意。 见他回过身，微蹙起眉，面露疑惑，“还有何事？” “……无事。” 裴璟之突然有些害怕看到她这副样子，留下一句“你多保重”以后，便仓皇地转回身，大步朝门外望去。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清楚意识到，十五年时间，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深深的界线。 他们之间，真的与过去不同了。 这种认知让裴璟之不禁惶恐。他怕他们的感情，就如手中这半块玉璧，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归回原位。 望着跨过门槛，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付清妤一直维持的冷静模样在顷刻间崩塌。 十五年阴阳两隔，煜儿的遭遇，与中的一百零八位红颜。 曾经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与背叛，失望与怨恨。 她以为她早就已经麻木。 她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本章完) ------------ 第36章 真穷呐！ 裴璟之闪身而至，又闪身离开，用的是遁行法诀，全程不曾引起半分旁人的注意。 趁着拍卖会开始前，付清妤凑齐了除那两样上拍卖会的珍稀灵植外，其余所有要用到的药材。 顺手又多买了几份炼制灵兽丹所需的药材，开炉炼了两炉。成丹十成十上品，每一颗都毫无杂质，堪称绝对完美。 付清妤满意极了。 取出丹药，用柔软的细绸布一点点擦拭丹炉。不愧是祖父亲自为她打造的拢香炉，几十年下来，还是这位“老伙计”最合她的心意，裴璟之把它送回来，倒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趴进屋里的白臀鹿和白玉灵兔也满意极了。 灵兽丹滋味美妙，比先前的药渣还要好上许多倍，吞一颗丹就像吸一口仙气儿似的，让兽浑身上下通体舒畅。 两鹿一兔眯眼享受，付煜从它们心中读出了，“娘亲真好，是世间最好的娘亲。” 看向屋内仍在细细擦拭丹炉的身影，付煜深感认同。 他确实有世间最好的娘亲。 … 次日正午。 东洲几年来最盛大的一场拍卖盛会，如期在天枢城举行。 为了这场拍卖会，天枢城主白朔特意请来盛宝斋的两位太上长老，在拍卖会场内临时施加了拓展空间的阵法，原本只能坐下三千人的拍卖会场，如今足足能容纳三万人。 此外最上层还单独设了一圈雅室，用以提供给各大宗门、世家，好让那些身份贵重的高阶修士，不用与人群挤在一起。 付煜手中这块令牌，就对应白朔特意为乾阳剑尊留的甲字八号房。 不与为云霄剑阁留的雅室混为一谈，只有手持令牌者可以带人入内。 付清妤与付煜来得比较晚，入场时没遇上其余人，雅室之中隔绝神识查探，付清妤也不知隔壁几间雅室之中都坐着什么人。 今日的拍卖会共分为上、中、下三场。 其中上半场主要是法器与一些珍稀的炼器材料，品质不错，但都不是付清妤与付煜现在能用上的东西，坐在这看，权当过个眼瘾。 中场的拍品较少，主要是心法、法诀，还有一些地契、屋契，和两张藏宝图。 其中有一百亩灵田，位于灵气充裕的东洲西部，距离云霄剑阁仅五百里。那地方付清妤大致有些印象，土地肥沃，灵气充裕却十分温和，用来当药田再合适不过。 只可惜她现在既无修为也无势力，那么大一块地就算买下来也管不过来，只好干看着眼馋。 暗道等修为恢复以后，定要为自己置办一大块药田，就比照曾经付家药田的规模！ 想到付家药田，付清妤不禁心下一痛。 付家所在的拂光城原本名为“拂香”，取丹香拂照之意，后来还是某一任兼任城主的付家人感叹“拂香”二字太过女气才改成了拂光，城中与城外大半土地都归属付家，付家的族地就坐落在东城门外一片平坦开阔的土地上。 一面临城，另一面仅隔三里，便是三座相连的灵山，这三座山包括中间间隔的三里，也都属于付家，因坐落在灵脉上，被付家开垦成了药田，数百年来培育出无数药材。 只可惜，当初那一场火。 不但收割了付家全族性命，亦烧毁了付家族地，毁掉了付家族地所有的灵山、药田。 在异火中挣扎逃离的那一刻，她的灵魂仿佛飘到过上空，看到过那满目苍夷的景象 “娘，到渊芽草了。”付煜轻声提醒。下半场拍卖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付清妤回过神，被仇恨蒙蔽的双眼重新恢复清亮，会场内，拍卖师已喊出了一千灵石的起拍价。 根据上半场和中场的规律，一般不是特别抢手的东西，成交价会在起拍的五到十倍。 毕竟只是极少有丹方能用上的五品灵植，这价格有些贵了。 付清妤定睛细看，发现这竞拍的不是一株，而是一盒，里面有三根已经炮制完的渊芽草。 炮制手法与她略有出入，不过也能使用。 如果是三株的话，价格倒也能够接受，何况一时半刻也不好再找到其他渊芽草，付清妤想了一下，便示意付煜将神识投入屋子内那块荧光闪烁的石头，参与竞拍。 “甲字八号，三千灵石。” 拍卖师喊出价格。 参与竞争的人不多，付煜只在付清妤的授意下，又抬了两次价，就以五千五百灵石的价格，顺利拍下这一盒渊芽草。 剩下那一种药材，也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出现。 价格比渊芽草还低上一些，同样是三株。 倒是刚好可以多炼两炉宁致丹。 后面呈上的拍品，再没有五品以下，数十份丹药、灵植拍完后，终于等到了重头戏。 当炼虚丹与道缘丹作为最后一件拍品被呈上来时，付清妤终于知道为何这场拍卖会能引来包括剑阁、青云宗等大势力在内的那么多人参与。 这两种没有写在拍卖册子上的丹药，才是天枢城拍卖会真正的“杀手锏”。 拍卖行将这两种丹药各准备了两颗，每一颗炼虚丹加一颗道缘丹为一组。 参与竞争的不是普通修士，而是平日难得在人前见到一面的，来自各大门派、各大世家的分神境强者。 有了这两种丹药，炼虚合道的可能将大大增加。 不光是那些卡在合道临门一脚的修士想要，刚迈入分神境界的修士，也想早早为将来做好准备。毕竟像乾阳剑尊那样不借外物，仅靠自己就能在十五年内炼虚合道的怪胎，几百年来东洲都没有过第二个。 竞争越发激烈。 坐在雅室内的高阶修士们，争出了火药味儿，有的甚至不通过屋内准备的“荧光石”竞拍，直接脱口喊出了价格。 付清妤注意到，他们隔壁的“甲九”也一直在参与竞拍。 比起争得急头白脸，已经自曝身份的几人，“甲九”倒还算沉得住气。 每次只比前一个喊价的高出一万灵石。 可当价格喊到两百万灵石以上后，他还是渐渐显得吃力。 第一组最后被拍出了两百三十万灵石。 第二组开始竞拍，“甲九”仍没放弃。 付清妤却知道他几乎没有希望，一般这种情况，第二组只会比第一组价格更高。 付清妤摇头感叹时，付煜也在旁边唏嘘感慨。 场中竞价的都是分神境修士，开口就是一百万两百万灵石的喊着。 他爹堂堂一个已经炼虚合道了的剑尊，全副身家竟只有区区二十万灵石。 可真穷呐！ (本章完) ------------ 第37章 当局者迷 既已料到结果，付清妤便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瞥见付煜神色，“煜儿，你在想什么？” 付煜如实说了。 付清妤哑然失笑。 其实这也怪不得裴璟之，场中那些分神境修士，哪个不是修炼了一两百年甚至更长时间？ 活得越久自然积攒的身家也就越多，像裴璟之这样迈入分神境不过短短十五年就炼虚合道进入下一阶段的，实属罕见，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积累出丰厚的身家。 拿给煜儿那二十万灵石，估摸都是这些年剑阁下发的月例与奖赏。 这人根本就不通俗物，也不懂拿钱生钱的道理。 想当年她还没死的时候，两人的灵石都是放在她手上，倒手一批法器或是灵药，往往就能翻上几成。到她死的时候，已经积攒下近千枚灵晶。 一枚灵晶，可抵一万灵石。 那就是整整近千万灵石…… 只可惜，都随当初那一场异火，消散在了火海当中。 想到这，付清妤不禁心更痛了。 灵田，灵晶。 毁在火海里的又何止这些？ 毁的是付家的根基与传承，是付家上下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些身外之物，反倒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了。 那场异火来得实在莫名，直到死亡，她都没能看清放火的究竟是谁，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付家全族的性命。 会是裴家吗？ 那般强大，连数位分神境族老都不可抵挡的异火，又是他们从何处弄来的？ * 距离裴璟之离开天枢城已过去一日有余。 早在三个时辰前，他就赶回了剑阁山门。 没有惊动旁人，径直去了煜儿在外门清崖峰生活时的住处。 那是一座建立在山崖上的小院，说是院子其实都有些抬举了，不过是围了一圈篱笆的两间草房。 房门开敞着，院里与屋中的东西一眼就数得过来，大多数是饲养灵兽所用，只有寥寥几样属于煜儿自己。 不说与有师承或家族支持的内门弟子相比，就连寻常外门弟子所住的地方，也远远胜过这里…… 煜儿是什么时候搬离外门弟子所，住到这里来的？ 裴璟之答不上来，却能通过院中生活的痕迹判断出，院子的主人至少在这生活了两年以上。 很有可能自上一次父子俩见面后，煜儿就搬到了这里。 而上一次他们在剑阁内见面，还是四年前，他闭关尝试炼虚合道以前…… 结合在天枢城得知的事情，他大致猜出，应当是因为受到同门排挤。 他对煜儿的关心太少了。 将儿子照顾成这副样子，也难怪她会怨他。 裴璟之深深叹了口气，步入院中。 察觉到强大气息的到来，原本窝在院子里的灵兽四散跑走。裴璟之散开神识，细细搜寻过院中每一寸土地后，包裹住清崖峰整个山头，就连地底三分都未放过。 然而这里并没有任何发现，煜儿居住的地方只是环境简陋了些，并没被人动过手脚，布置过什么阴毒的阵法。 裴璟之又回了自己的洞府。煜儿在六岁以前住在这里，搬走时没带走任何东西，这间屋子还保持着当初煜儿搬离前的模样，里面很多东西，都是早年间她亲手布置的。 裴璟之略带怀念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忽然眉头一皱。 不对…… 这屋里少了好几样东西。 她亲手为煜儿做的拨浪鼓，她亲手为煜儿串的风铃，还有好几样不起眼，但却价值非同小可的东西。 这价值并非指的是在他心中的价值，还是物品本身。裴璟之再怎么不通俗物也知道，那只拨浪鼓上用的五品兽皮与四品灵树木料价值颇高。风铃上穿的贝壳与珍珠，同样是入了品级的灵物。 倒是屋内一些同样由她手工缝织的布偶与小衣仍摆在原处，无人问津。 裴璟之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身为剑阁长老，合道尊者，他的洞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除了煜儿能够畅通无阻外，就只有那两名记名弟子，能够持他赠予的令牌，进入除修炼静室以外的其余地方。 他们怎敢有如此大的胆子？ 裴璟之震怒不已，取出传音符，命那两人速来洞府见他。 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出现，他自己就先一步，被剑阁阁主请去了清霄峰。 阁主宏辉，乃师伯凌云剑尊的亲传弟子。 与裴璟之师父凌霄剑尊这一脉只他一名传人不同，师伯凌云剑尊座下弟子众多，单是已经炼虚合道的就有三位。 前头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合道以后随师父入了中灵域修行，剩下一位师兄三十多年前外出历练失踪。 宏辉是凌云剑尊座下第五位弟子，也是这一辈还留在东洲的弟子当中年岁最长的那个，作为凌霄剑尊座下唯一一根独苗，裴璟之几乎是被宏辉看着长大的。 哪怕如今裴璟之的修为已比宏辉高出一截，内心里仍对这位师兄十分敬重。 “坐。”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宏辉指指对面的座位。 “师父今日从中灵域传来消息，问你为何迟迟不离开东洲，前往中灵域修行？” “我还有些私事没有办完。”裴璟之并未解释太多。 宏辉眉头微蹙，“什么事比修行更加重要？你是剑阁最年轻的合道尊者，师父与师叔都对你给予厚望，你无须为外物分心，有什么事大可交给我或门下弟子去办。” 裴璟之可不敢再将事情假于人手，更何况她借尸还魂的事情需得保密，不但不能告诉旁人知晓，还应当将她女扮男装前留下的痕迹竭力抹除。 宏辉见裴璟之没有回应，猜测道：“还是为了付家的事？” “师兄知晓你与青岚感情深厚，可若是为了这事，你更应该早些去中灵域。” 裴璟之抬起头，目露询问。 “你啊，就是当局者迷。” 宏辉摇了摇头，“当初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就连云水川的太上长老去了，都没能将火扑灭。如今十五年过去，付家族地一带仍旧寸草不生。你说这异火，是东洲能够拥有的吗？” (本章完) ------------ 第38章 不要脸 当然不是。 裴璟之心底默默回答了这句。 早在她刚过世，他查遍整个东洲都没查出异火的出处时，就有过这个猜测。 甚至当年，他还曾在玉简中留有口信，拜托身在中灵域的师父帮忙留心过异火，只是中灵域广袤无边，师父又不常出关，至今没能查到有关异火的消息。 也正是因此，这些年他才日复一日苦修，想要快些炼虚合道，拥有进入中灵域的资格。 这些话，与她见面时他不曾多说。 他不想在她面前邀功，亦不想让她觉得亏欠什么。 可这些年，他确实不曾有一日忘记过她，忘记过十五年前的仇恨。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见裴璟之眉头微拧，默不作声的样子，宏辉就知道他并不想听从自己的建议，早日前往中灵域。 “罢了，这些年你也没真正松快过，既然你不想这么快离开，便趁着这段日子好好歇歇。”宏辉说：“师父与师叔那边，我帮你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 “多谢师兄。” 这时裴璟之识海内略有所感，他方才重新施加在洞府上的禁制被人触动了。 应当是那两名弟子回来，被禁制阻挡在了洞府门口。 裴璟之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应付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将刻有二人名字的弟子玉牌取出，“师兄，请将这两人从我门下除名。” 宏辉扫了一眼玉牌上的名字，依稀记得这是青岚过世后，师弟收下的记名弟子。能让为师者说出“除名”二字，二人必定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宏辉没问原因，直接接过玉牌。 裴璟之倒是多说了一句：“他们二人对我交代的事情阳奉阴违，且趁我闭关之时，偷盗了洞府内的东西。直接交由审讯堂吧，依照门规处置即可。” 偷盗尊者洞府内的东西，单这一条，就足以使两人被剔除根骨，逐出宗门。 “确实应当严惩。”宏辉神色严肃，记下此事，转而又问，“你交代了他们什么事情？” 付煜垂眼，“是照料煜儿的事……” 这名字对于宏辉来讲有些陌生。 愣了一下，想起这是师弟与青岚的孩子，他一下便明白过来那两名记名弟子所犯的事情。 “师弟，这事是你糊涂啊，孩子不是吹风就能长的，你常日闭关不出，那两名弟子可不就仗着你无法发现阳奉阴违，疏于对煜儿照料？” 说罢他面露几分自责，“这事也怪师兄，当初应当将那孩子接来清霄峰才是。” 可说到底，孩子的亲爹还在，哪有做师伯的将人接走的道理？ 裴璟之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千怪万怪，怪不得旁人。 都是他这个爹当得不到位。 想到煜儿身上的问题，裴璟之越发自责。 不过离开天枢城以前，她特意交代过，在原因水落石出以前，不得将他们发现煜儿身上问题并在着手调查的事告诉旁人，以免打草惊蛇。 裴璟之自问师兄不算旁人，但不敢不听她的话，只得将事情死死压在心底。 可要进入收着弟子本命玉牌的地方，须得有个理由。 “师兄，还有一事……” 宏辉只觉今日师弟的话格外多，“师弟但说无妨。” 裴璟之从不说谎，心下不免有几分紧张，但好在现成的理由摆在那，直接拿来用就行，“师兄，不日我便将离开东洲，煜儿的本命玉牌我想随身带走。” “宗门收着弟子的本命玉牌，是为了在危急时刻能及时发现，救他们于急难当中。”宏辉并不赞同裴璟之的想法，“你去了中灵域，离得那么远，就算本命玉牌有什么状况，你也赶不回来啊？” “那便多炼制一块玉牌，总之不随时能知晓煜儿的安危，我不放心。”裴璟之道。 宏辉没当过爹，但门下也有几名亲传弟子，大抵能理解裴璟之的心思，闻言便没再劝，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去取吧，取出玉牌炼制好后，记得放一块回来。” “多谢师兄。”裴璟之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清霄峰。 望着那上一瞬还坐着人，这一刻却空荡荡的椅子，宏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师弟，也就是看着稳重罢了。 * 正如付清妤所料。 第二组炼虚丹与道缘丹，被拍出了三百一十万高价。 拍得它们的，是坐在甲字三号房里，已经亮出身份的瑶音宗宗主。 付清妤对这位宗主略有耳闻，据说已经在分神境上卡了整整两百年之久，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炼虚合道，迈入下一个境界。 但显然，修为卡住这么长时间，依靠自身是不可能迈过这道坎了。这炼虚丹与道缘丹，就是她临门差的“那一脚”。 隔壁“甲字九号”连先前的二百三十万都竞争不过，在三百一十万面前，更只得甘拜下风。 拍卖会正式结束前，还有拍卖行特意请来的琴师与舞女表演，付清妤与付煜不准备再看下去，刚好趁着现在门口不算拥挤，早些离开。 与他们凑巧有相同想法的，还有隔壁“甲字九号”。 付清妤这边刚一开门，就与隔壁走出的人撞了个正着。 竟是熟人。 付清妤垂下眼帘，恭声道了句，“前辈。” 付煜则惊讶过后，热情喊道，“韩世叔。” 从“甲字九号”走出来的人，正是昨日才去客栈找过他们的韩丰。 韩丰脸色原本有些低沉，见到付煜后，缓和了许多，眼底透出慈爱的目光，“煜儿，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一同向外面走，韩丰顺势邀请道，“这里离青云宗别院不远，煜儿可要随世叔回去坐坐？” 付煜有些为难，“世叔，我已与友人约好今日一同离开天枢城。” “也罢，那便等下次再有机会，世叔为你引见你几位师兄。”这指的是他座下几名弟子。话音落下，韩丰眼角余光扫过走在付煜身后的付清妤，眼底隐含警惕。 裴璟之怎么回事？真将这少女留在煜儿身边，要说没有别的心思，他心里一百个不信。 呸，不要脸！ 负心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本章完) ------------ 第39章 老帮菜 一路结伴走出拍卖行，韩丰对付煜温声叮嘱：“出门在外，万事多加小心，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捏碎世叔给你的玉符，不用不好意思。” “有机会路过青云山脉，就来我们青云宗小住两日，到时世叔让你那些师兄，带你在青云山脉好好转转。” “多谢世叔照拂。”付煜由衷感谢，想起上次那面铜镜，“上回世叔所赠之物，太过贵重……” “你收着便是。” 韩丰眼底流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轻声叹了口气，对付煜道：“那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若能于你有用，在危急时庇护你几分，料想你母亲在天之灵，也能感到宽慰。” 付清妤走在两人身后，这番话自然也落入她的耳中。 难怪韩丰会将耗费那么多心思炼制的防御法宝赠与煜儿，原来其中还有这番深意。 真是有心。 付清妤眼底浮现动容，随即便看到韩丰与煜儿道别后，向她投来的警告眼神…… 分明是在告诫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打不该打的主意。 读懂这道眼神，付清妤心底不禁有些好笑，看来韩丰是将她当作了想要取代“付青岚”的人。 可也正是这种误会，让她清楚明白，韩丰还记得她，记得曾经那个付家三小姐，付青岚。 “娘，韩世叔他……” 前往东部的灵舟上，付煜坐在付清妤身旁，欲言又止。 原本想问，韩世叔他是不是倾慕您？ 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但答案其实早已明了，付煜侧头看了看母亲的神色，低声说：“韩世叔其实也挺好……” 除了个头比父亲矮了一些，修为比父亲低了一些，容貌也比父亲稍微逊色一丝…… “煜儿，你说什么？”付清妤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付煜立马止住心头所想，“没什么。” 在他心里，父亲尚且配不上母亲，韩世叔的年纪仅比父亲小了几岁，成就还不如父亲，更无法与母亲相配。 幸好，母亲没有注意听他方才的话。 付清妤哪是真没听到，不过是面对儿子的话感到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罢了。 重活一世，她其实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裴璟之也好，韩丰也罢，她都不想与他们有更多超出寻常交流以外的进展。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实在不想再为感情分出半分心思。 至少现在不想。 或许等到将来大仇得报，煜儿也修行顺遂，若是煜儿不反对的话，到时候她可以再找个伴儿。 不过到了那时，她大可以找位更年轻更有朝气的道侣，实在没必要吊死在过去的老帮菜上。 灵舟的目的地是位于天枢城正东方向五千里外的轩辕城。 到了地方，付清妤与付煜没有停留，径直从东城门离开。走到没有行人的地带，付清妤取出一驾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只有车没有马当然不行。 付煜一拍腰间挂着的灵兽袋，两头精神抖擞的白臀鹿从里面跑了出来。 在院子和灵兽袋里窝了三天，它们正愁没地方撒欢！ 不用人招呼，就自己走到车前低下脖子，方便付煜将马车的缰绳固定上去。 “娘，您坐进车里，我来赶车。”付煜撩开帘子。 付清妤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东洲最东部的云河山脉。 那里灵气浓郁，是东部最适宜修行的地带。 路途还需几日，这段时间正好用来炮制药材，为开炉炼制宁致丹做些准备。 “娘，您坐稳了。” 付煜放下帘子，动了动手里的缰绳，“白板，白条，出发！” 车厢内，听到付煜喊出的名字，付清妤不禁抽了抽嘴角。 不管再听几次，她还是对这两个名字忍俊不禁。 白板，白条。这俩名字，是煜儿根据两头白臀鹿背后的花纹取的，付清妤听了却不由想起，魂魄漂泊异世时见到的一种玩乐之物。 麻将。 白板有了，条也有了，还有名为北北的白玉灵兔。 或许下次她可以给煜儿提提建议，把东西南和红中、发财也凑上。 … 林间的道路并不平坦，坐在车上，却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他们身下这驾马车，也是一件法器，付清妤在天枢城时花了两万灵石才将其买到。 其实两人身上的灵石，凑一凑也够买件普通的飞行法器。 不过付清妤却没考虑这一选项，最普通的飞行法器，跑得比他们这“鹿车”快不了多少，价格却要高上许多倍，且驾驭飞行法器出行，可比乘坐这样的马车危险多了。 他们一个心动境，一个融合境，真要明晃晃地坐着飞行法器穿梭在空中，无异于告诉别人，这里有两头肥羊，快来打劫！ 两头白臀鹿在林间小路上疾驰，付清妤瞥见煜儿正在掐动法诀，反复温习着刚习得的兽心诀，她也取出炼制宁致丹需要的药材开始炮制。 先从其中最难处理的那一盒渊芽草开始。 也不知先前炮制它的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好好的五品灵植，梳理完药性后，非要在阳光下晒成干草。 搞得她现在要把它们入药，还要先用温热的灵泉水浸泡，重新让枝叶变得柔软，不然根本没法与其他药材融合在一起。 * 就在付清妤咬牙切齿地处理那一盒渊芽草时。 五千多里外的天枢城中，一名白须老者从拍卖行负责人手中接过一袋子灵晶。 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五十块，另外还有一只袋子里面，装了一万多块灵石。 “您点点数目对不对。”拍卖行的人态度十分客气，“下次再有什么丹药，灵植，欢迎您再拿到我们拍卖行送拍。只要是您送来的，我们拍卖行都免去一成抽成。” “这是您要的完品丹药，我们城主说了，不必您再给灵石，权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老者接过丹瓶，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拍卖行时，却像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眼底露出几分兴味。 就在刚那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出手的渊芽草被人动了。竟有丹师能重新炮制他经手的灵植，还使药性不流失分毫。 再看手里这瓶完美品质的玉肌丹，他眼中更添几分感慨。 看来这小小一个东洲，还真是卧虎藏龙，竟藏着这么多极具天赋的丹师！ 这一章结尾重新修改了，和上一版剧情有些出入，宝子们可以重新看一下哈 (本章完) ------------ 第40章 剑道天才 足足耗费了两个多时辰，付清妤才将盒中的三株渊芽草处理完。 放在往常，有这个时间她都能开炉炼出一炉丹药了。 就在准备将渊芽草收起，开始炮制下一种药材时，忽然她眸光一凝，朝那只装着渊芽草的盒子看去。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分明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在车厢内乍现。 出处正是此刻盒中的三株渊芽草！ 付清妤伸手按住盒子，谨慎地用神识牢牢锁定住盒中的三株药草，紧接着猛地抽开盒盖，指尖凝聚一团真火，烧灼在三株药草上面。 须臾，渊芽草上再也感受不到那丝气息，付清妤才将方才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那三株渊芽草上竟附着了旁人的一丝神念。 若非不久前，她在卖给裴家的逍粟花上动过同样手脚，还真未必一下能想到这里…… 不过对方并不像她处理逍粟花似的，费了颇多心思，只是随意在渊芽草上留下一些痕迹，并未真正想窥探什么，不然凭借对方刚才那一瞬间显现出的实力，她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将对方的气息抹去。 对方似乎是一位神识修为与丹术都远胜于她的丹师。 东洲丹道没落，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人物？ 付清妤暂且想不通。 为了稳妥起见，她准备先将这三株渊芽草用掉，只有真正投入丹炉，被炉火灼烧炼化以后，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余下的药材炮制起来并不麻烦，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付清妤便将开炉炼丹前的所有工序完成。 “煜儿，我准备现在开炉炼丹。” 付清妤交代付煜：“炼丹时我会暂且将车厢内的气息封住，你若感知不到车内气息，不必惊慌。” 这主要是避免丹香外溢，引得不必要的麻烦。 付煜应了一声，赶车时更小心几分，生怕路上颠簸，影响到母亲炼丹的进展。 入夜，第二炉丹炼成，丹香再次飘满车厢。 付清妤将炼成的丹药装入玉瓶，挑开帘子，“煜儿，我与你换换，你进来休息一阵。” “没事的，娘，赶车又不累。”付煜摇了摇头。 这一路他不断温习兽心诀，聆听两头白臀鹿的心声，非但不觉得赶路乏味、疲惫，相反还有趣得很。 就好比现在，娘亲挑开帘子。 他就听到白板满是兴奋的声音，“娘亲炼好丹药了？是不是又可以给我们分药渣吃了！” 白条也跟在一旁不停重复：“吃吃吃！” 付煜忍笑为他们转述。 “行，你们等着。”付清妤从丹炉里挑出药性温和的药渣，用灵力包裹着，一头鹿喂了一口。 霎时间，拉车的鹿儿奔跑得更快了。 见付煜不想进车厢休息，付清妤也没坚持。 回到车厢内取出最后一份药材，正要再次开炉，忽然车厢剧烈一颠，紧接着整驾马车朝向右侧翻倒。 付清妤熄了炉火，一挥衣袖将车厢内的东西全部收起。 同时散开神识看向四周，隐藏在树后的三名灵寂静修士，一下便映入眼帘。 对方的意图显而易见。 付清妤暗道一声晦气。 没想到不用飞行法器，赶个车，他们也能遇上打劫的。 两头白臀鹿被藤条缠住了蹄子，跌倒在地。 付煜蹲下身查看它们情况，同时小心地打量四周。 付清妤从车厢中出来，站到付煜身旁。 挑开的帘子后面，空空如也的车厢暴露无遗，藏在暗处的三名黑衣人终于从树后走出。 “将身上的储物袋解下，马车和这两头鹿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 开口的是三人中个头最矮的那个，哪怕蒙着面，哑着嗓子，付清妤仍认出这是一位女子。 “若是不给呢？”付清妤神色淡淡。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女子声音一冷，招呼旁边两人，“动手！” 付煜急忙起身，正欲取出长剑挡在母亲身前，就被止住动作，扯住衣袖轻轻往旁边一拉。 看似随随便便向旁边迈出的一步，竟让两人完美躲闪开三道攻击。 女子让两名同伴继续发动攻击，自己则退开一步，站在两人身后掐动法诀。 霎时间，地面上藤蔓疯狂生长，不停朝付煜与付清妤的脚踝缠绕。 付清妤从拂香炉上抽出一丝炉火，落在不停生长的藤蔓上，脚下瞬间弥漫出一股焦糊的味道，任凭女子再怎么掐动法诀，那些藤蔓也没有任何反应。 付煜这时也瞅准机会，掐起一道剑诀，利用巧劲，击落了离自己最近那名黑衣人手中的武器。 许是没想到一个融合境，一个心动境会这么难缠。 三人当机立断，向后撤开一段距离。 紧接着同时结印，合力凝结出一道剑光，朝付清妤二人劈来。 这不是简单闪身能躲过去的。 付清妤将付煜拉至自己身后，顺手将他手中的长剑接过，握在自己手中，在剑光距离自己仅剩一丈之时，抬手挽起一道剑花，将汹涌而来的剑光冲得四散开来。 付煜震惊地看着母亲出手这一幕。 方才母亲使的那一招，他好像曾在剑阁的教习长老手上看到过，记得那时教习长老说过，自剑阁成立以来，能学会这道招数的不超百人。母亲明明并非剑修，却能使出这招，天赋可见一斑。 付煜能够看出，母亲应对得尚算游刃有余，不过他不愿意就这么躲在母亲身后，趁着对面三人还没下一步动作时，他悄然掐动法诀，松了松他们身前地面的泥土。 果然，对方刚向前迈出一步，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趁着这个时机，付清妤转守为攻，提剑冲了上去。 对方三人也很快做出反应，那两名黑衣男子闪至女子身后，抬手齐齐将自身的灵力输出，仅仅一息，女子便再次凝结出一道比先前强大数倍的剑光。 就在女子准备，以剑光反击付清妤即将袭来的攻击时，付清妤却停下脚步。 眯眼打量了一下女子与她身后两人的身型，忽然开口：“戚幽寒。” 是的，就在刚刚剑光聚成的一瞬，付清妤想起了眼前黑衣女子的身份。 里，一百零八位红颜之一。 为给全族人续命，不惜当上土匪，后来又因剑道天赋被男主乾阳剑尊看中的剑道天才，戚幽寒。 上一章后半部分修改了一下，昨天订阅的姐妹们可以翻回去扫一眼哈（不看不影响后续阅读） (本章完) ------------ 第41章 敌人的敌人 戚幽寒瞪大双眼。 右手一个哆嗦，刚刚聚起的剑光还未来得及击出，便在手中散开。 有多久没人喊过这个名字。 她身旁的两名同伴尚且不知“戚幽寒”三字，只知晓她姓戚，眼前这个锦衣玉冠的少年修士，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戚幽寒警惕地盯着付清妤，“你是什么人？” “过路人。”付清妤如实回答。 戚幽寒根本不信，眼中警惕更深了几分，却由于忌惮，不敢再轻易凝聚剑光出手。 旁边的两名同伴，还在不停朝自己使眼色询问，戚幽寒咬了咬牙，“撤。” 她实在摸不清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位少年的路数，尤其是小的那个，明明是被打劫，却看着比她这个劫匪还要镇定。 而且，他还知道她的名字…… 然而就在她喊出“撤”字的瞬间，付清妤指尖微动，掐动法诀。 一时间无数枝桠、藤蔓延伸出来，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用的正是与戚幽寒刚刚操控藤蔓相同的御木诀。 不过显然，这法诀在付清妤手中，使用得更得心应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戚幽寒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付清妤，神色颇为理智，“凭你二人的修为，拦不住我们，没必要斗得两败俱伤。我们今日便当没遇到过，你们走吧。” 这是个很机敏的女子。 付清妤对戚幽寒有了初步评价。 不过剧情里，戚幽寒的下场并不算好，虽然最后也作为一百零八位红颜之一，随男主一起飞升，但却废了一条手臂，丹田也破损不堪，终其一身无法再提起长剑，只能依附男主，活得苦不堪言。 这是里，少有的几个付清妤未曾谋面，就已生出几分欣赏的角色之一。 按照剧情，现在对方应当还在为给全族人续命的事而苦恼。 戚家村，刚好就在从轩辕城到云河山脉的沿路。 付清妤不介意帮她一把。 “我若是你，与其耗费大把灵石，苦苦维持一个续命阵法，倒不如用这笔灵石请上一位丹师，炼制出与他们体内毒素相克的丹药，彻底解毒，一劳永逸。” 戚幽寒一把扯掉脸上蒙着的黑布，一张寡淡的脸上满是怒意，“你当我不想请丹师？” “轩辕城里能炼制四品解毒丹的大丹师，你知道想请动他出一次手要多少灵石吗？” “更何况，人家说了，就算出手也未必就能炼成我想要的丹药……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戚幽寒收敛怒气，满身疲惫，“罢了，我犯不着与你说这个。” “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不过不管是哪里，都与你无关，不想再动手的话尽快走吧。” 付清妤却未挪动脚步，挥出一道灵力，扶正了倒地的马车，又当着戚幽寒的面，掏出两颗完美品质的灵兽丹，一头白臀鹿嘴里塞了一颗。 随后才拉着付煜上了马车，挑开车厢侧面的帘子，对上戚幽寒微微发愣的双眼，开口道：“我恰巧师从一位大丹师，你若改变心意，可以再来寻我。” 说罢，便用灵力化作手掌，轻柔地在白板与白条的臀部拍了一下。 鹿蹄抬起，尘土飞扬，只几息，马车就消失在林间。 戚幽寒这时才回过神来。 她轻咬了一下舌尖，眼底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方才那少年修士什么意思？ 怎么听上去像是……想要出手帮她似的？ … 两头白臀鹿在林间飞驰。 车厢里，付煜疑惑：“娘以前认得那位女修？” “头一回见。”付清妤不确信有关剧情的内容能不能说出口，尝试道：“不过听说过一些她的事情。” “她是个苦命的，出身末流小家族，族中修为最高者仅有开光境界，不过她自身天赋不错，幼时便有一位元婴境散修看中她收为弟子。” 只听这些，并不算命苦。 元婴境已经算是散修中相当高的境界了，哪怕是在一些二流门派当中，也能混个长老当当。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付清妤轻叹口气，“她那散修师父实则是个邪修，养着她不过为了方便日后夺舍。在她突破灵寂境不久，她那师父便动手了，只是没能成功，她是有大毅力之人，在识海内成功反杀了她师父的神魂。” 付煜生长在云霄剑阁，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情，满眼都写着震惊。 可更令人痛心的，还在后面，付清妤继续道：“她本以为就此逃出生天，等回到家族才发现，全族都被她那师父炼成了药人，族中不少幼童已经过世，还活着的也不过苟延残喘，全靠她这些年不断喂灵石，维持续命的阵法才得以存活。” 世间竟有命运这般凄惨之人。 付煜听得唏嘘。 付清妤倒是收敛了方才的感慨，“不过她的苦日子也就到这了，后面她运气很好，遇到……” 遇到了你的父亲。 这句话却未能说的出口，似乎到了剧情开始的部分，全都成了世间隐秘。 无论如何，也无法透露给别人半点。 付清妤叹了今日的第二口气。 这回是为自己而叹。 这该死的剧情难不成是什么天机不成？还不可泄漏出去！ 付清妤话音止住，付煜却面露恍然，付清妤说到一半的话，落到他耳中，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我明白了，她遇到了您。您知道她的遭遇，又这般心善。” 付煜刚才也听到了母亲与戚幽寒的对话，“戚家需要一位大丹师为他们炼制解毒丹药，您就是大丹师，东洲少有丹师比的上您，您完全有能力可以拯救他们！” 付煜煞有介事地点头，无比认同：“您说的没错，她果然运气很好。” 望着儿子满脸感慨的样子，付清妤沉默了。 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其实煜儿这么解释倒也没错。 她确实打算出手帮帮那倒霉的女子。 不过却不是煜儿以为的心善，只是因为一句亘古永恒的真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中，那废了戚幽寒手臂与丹田的人，正是一刀捅死煜儿的贱人！ (本章完) ------------ 第42章 解毒 “要是她没追上来找您怎么办？”付煜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付清妤其实也不确信，戚幽寒会不会来。 不过她只是提出一种选择，究竟要不要选，是那个经历凄惨的小姑娘，自己要做的决定。 “我不知道。” “不过我认为她会来。” 那么一个执拗，认为自己亏欠了全族人，就要将全族人性命背负到自己肩上的人，应该不会放弃一丝能拯救族人的希望。 付清妤并未刻意降低马车速度，一炷香后，马车已驶出好远一段。 正当付煜认为母亲可能猜错了的时候，一道飞得歪歪扭扭的剑影追上马车。 正是御剑而来的戚幽寒。 剑影落在车前。 疾驰的白臀鹿险些没收住蹄子，一脚蹬上去。 戚幽寒却不闪避，朝着车厢弯下挺直的脊背，抬起拖着钱袋的双手，“还望阁下为我引荐尊师！” 那钱袋里不多不少，刚好整整一千块灵石。 是“引荐丹师”的报酬。 倒是个会来事的。付清妤心下想着。 但也由此可知，小姑娘没少自己摸爬滚打，这才懂得这么多人情世故。 付清妤没去接那袋灵石：“家师不见外人，我先随你过去看看到底是何情况，至于报酬，等确定开炉炼丹之后，你再一起给就行。” 戚幽寒眼底闪过一分意外。 就在刚才追来的路上，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就算这个声称师从大丹师的少年是骗她的，她也认了。 那座被她布置在戚家村的大阵最多只能再坚持半年，真到那时候，就算她准备再多灵石也回天乏术。她必须得寻找新的办法，这个关头，但凡之后一丝可能，她也愿去尝试。 “我为你们带路。”戚幽寒再度踏上剑身，奋力赶路，体内的灵力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继续御剑飞行，剑影比方才摇晃得更加厉害。 付清妤撩开车帘，“上车吧。” 戚幽寒刚要拒接，就听车厢中的人接着说道：“你飞得太慢，我家鹿儿都不敢撒开蹄子往前跑。你上来，我们还能行动快点。赶紧的，莫再耽搁时间了。” “……好。”戚幽寒上了马车，却没进入车厢，而是坐上了前辕，取代付煜，当上了临时车夫。 短暂的停留以后，马车继续在林间飞驰。 付煜悄悄看了眼身旁的母亲。路上这一出小插曲，似乎让他对母亲的了解更深了几分。 他的母亲，其实是个心地很柔软的人。 … 夜色逐渐褪去，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马车终于停在了戚家村所在的山脚下。 村子刚好位于一个山坳处，方圆三十里内，再没有第二个人群聚居的地方。 “我们不会在这停留太久，你在车上等我？”下车前，付清妤对付煜说。 付煜摇头，“我与您一起吧。” 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付清妤挥袖将马车收起，付煜也将两头白臀鹿暂时送回了灵兽袋中。 本应陪在两人身旁的戚幽寒，则在马车刚停稳不久，脸色大变冲入村内。 付清妤与付煜还未走进村口，就已感受到这里萧瑟的气氛。 房屋、道路久未修缮，从村口一路走进来，根本见不到在屋外走动的行人，有的屋子墙壁已经倒塌了一般，室内空空如也，显然许久未有人住过。 粗略一扫，这个本该有上百户人家的村落，如今十室九空，有人居住的院子竟只剩下十余个。 付煜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付清妤事实上也第一次见，很难想象这是在东洲。就连小千界的付家村，都远没有这里萧条、破败。 有人居住的屋子，都集中在村子正中的位置。 付清妤领着付煜朝那边走去，浅浅能感受到，一股笼罩着这十几座院子的力量。 “这是回春阵。”一种极其耗费灵石的阵法，世家给族中受伤子弟调养时会用到，可帮助恢复生机。 原来戚幽寒维持族人性命，用的是这种阵法。 难怪一个灵寂静修士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蒙面改当劫匪。别的法子根本凑不来这么多灵石。 当然，也不是说当劫匪就对…… 付清妤没有管教别的孩子的闲心，抬手揉了揉眉心，散开神识笼罩住这十几栋住了人的房子。 里面的人大多躺在榻上，满脸青灰。 少数能下地走动的，佝偻着背，在灶间做着力所能及的小事，诸如烧水、煮粥，每隔一小会儿，就会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 戚幽寒正在其中一间屋内，先前还满脸坚强的她这时眼角泛红，怀中抱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女孩。 付清妤神识一扫便看出，那女孩已经没了生机。 听到外面响起的脚步声，戚幽寒擦擦眼角，将女孩轻轻放回床榻，用被子将女孩身体蒙住，随后脚步走了出去。 “抱歉，让两位久等……” 戚幽寒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哭过的痕迹。 付清妤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两位随我来吧。”戚幽寒将付清妤与付煜请进先前她走出的院子，这院共三间屋，除了那已经过世的女孩所在的屋子，另外两间里也躺着人。 “这是我的伯父伯母，堂兄、堂嫂。他们是因吸入大量毒气才变成如今这样，回春阵能够暂且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过每日清醒的时候不多，只勉强能在院中照料自己的日常。” “我曾观问过他们的症状，除了昏沉乏力以外，便是呼吸困难，嗓子干哑，清醒时时常咳嗽，有时还会咳血。” 戚幽寒又拿起院墙墙角放着的药罐，“这是当初炼毒之人留下的药渣，不知道能不能为解毒派上用场。” 付清妤接过药罐，伸手欲开。 付煜：“小心。”里面毕竟是毒药的药渣。 “无碍。你退后些。”付清妤用灵气遮掩口鼻，包裹住手指，揭开盖子，端详了半响后又将盖子盖了回去。 “我再看看你族人的情况。”付清妤走近床榻，手指搭在榻上人的腕间。 一连看了五个人的情况，连那具已经失去生机的尸体都没放过。 戚幽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见付清妤终于停下动作，有些忐忑地问道：“阁下认为……尊师可能炼制对症解毒之丹？” 那张原本有些冷淡的脸上，此时满是紧张与期盼。 一旁，付煜也有些紧张地看向母亲。 付清妤心下已有了成算。 对上戚幽寒眼巴巴的眼神，她认真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字，“可。” (本章完) ------------ 第43章 添菜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下。 戚幽寒黯淡的双眼骤然变得明亮。 “这罐药渣我取半罐带走。”付清妤拿出一只干净的瓷罐，接着又递给戚幽寒一张传音符，“最多半月，待家师炼出丹药后，我会传音与你，到时你再按照我说的位置过来取丹即可。” 戚幽寒捏着传音符发愣，就这么简单？ 这位少年难道不需要问一下他的师父吗，还是说他的师父丹术早已高超到，随手就能炼出各种稀奇的解毒丹药？ 戚幽寒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报酬应如何算……” 她手上只剩万余灵石，要是不够的话，这半月再去打劫几个车队，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或者……那些丹药真的能够救下族人，她将自己这条性命赔给丹师，今后供对方差遣也没什么不行！ 就是不知道本事那么大的丹师，能不能看上她这样一个小小的灵寂境散修？ 戚幽寒不提，付清妤险些忘记报酬的事。 这种比较难炼制的丹药，按照一般规矩是“去五存一”，付清妤不准备改变，“到时我会传音告知你主要的几味药材，你按照五份准备出来，或是直接折合成灵石也可。” “另外，若是丹药治好你的族人，你便欠下一份人情。今后家师若是需要，可差遣你为她做一件事。这样你可认？” 戚幽寒忙不迭点头。 “认！” “别说一件，只要能救我族人性命，就是十件我也认！”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一道虚弱的声音，“幽寒，快去看看你三叔吧，他要不行了……” 戚幽寒心底“咯噔”一下，快步走进三叔的屋子，不久后又满面愁容的走出来，下意识眼含期盼朝付清妤看了过去。 她身旁几名堪堪能扶着墙壁起身的族人，也朝付清妤看去。 付清妤摇了摇头，“我习的是丹术，只懂药性，并不懂医。” 屋里传出压抑的哭声。 伴着撕心裂肺的咳声，仿佛为戚家村又添上一片阴霾。 先前出来喊戚幽寒的那名女子，垂下头哀叹一声，“幽寒，我们实在不该拖累你了。” “不如就让我们……” “三婶！”戚幽寒打断她的话，抬高些声音，对族人们说：“我已请到一位大丹师，为我们炼制解毒丹药，这位就是大丹师的弟子，待他回去后大丹师便会开炉炼丹。再等半个月，大家只要再坚持半个月就好！” 她的声音传入每一间屋子。 无论是站在外面，还是躺在榻上，此时所有清醒着的族人都听到了。 离得最近的三婶茫然地抬起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戚幽寒这一番话。方才的绝望一点点被希望取代，巨大的惊喜袭来，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付清妤与付煜的方向，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 紧接着，所有站在外面的戚家人都学着她的样子跪了下来。 笼罩戚家村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散开少许。 … 付清妤没在村子逗留。 马车再次启程，向东而行。 戚幽寒站在村口相送，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神情仍有几分恍惚。 直到此刻，她仍觉得这半日遭遇有些匪夷所思。竟然有一位大丹师的弟子，要为她引荐丹师炼制能够救下全族性命的丹药。 这话若是说出去……怕是十个有九个会觉得她遇上了骗子。 可她又有什么值得人家骗的？ 这已经是她眼下唯一的希望了。 若是能够实现，她愿用自己今后一生，当牛做马来报答那少年与他的大丹师师父。 … “娘，您说的师父？”车厢里，付煜朝母亲问道。 付清妤弯起嘴角，眨了眨眼，“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以她现在显露出来的修为，称自己是大丹师的弟子，比称自己就是一位大丹师，要方便得多！ 临近傍晚，马车驶入云河山脉山脚一座小城。 付清妤在城中药铺添置了几味药材，接着赶在城门落下前，擦着夜色将马车驶出城，一路向西进入云河山脉后才停下。 “云河山脉灵气充盈，山脉深处藏有不少高阶灵兽，少有修士敢入其中。”付清妤也不打算进入山脉深处，就在溪水附近找了个有树丛掩蔽的洞穴，“我们这几日就暂且在这里落脚吧。” 付煜将储物袋里为母亲收着的蒲团、床榻、屏风、桌案一一摆上，不一会儿洞内就被布置得舒适了许多。 趁着这个功夫，付清妤开炉炼出了最后一炉宁致丹。 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母子俩先前在马车里眯了好一阵，这会精神正足，毫无困意。 付煜望着那几枚新出炉，还保留着热乎气儿的宁致丹跃跃欲试。 付清妤从中挑出一颗完美品质的，“要不现在试试？娘为你护法。” “好！”付煜接过丹药一口吞下，凝神专注化开药力。 付清妤照旧在山洞内布上防御阵与小聚灵阵，随后走至阵外，盘膝坐下，时刻警醒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忽然，她察觉到两道微弱的气息靠近山洞。 神识一扫，竟是两只不入品级的白玉灵兔，气息比这会儿被放出灵兽袋，正在她身旁蜷着的北北弱了近乎一倍。 许是洞口有白板白条和北北三只气息强于它们的灵兽震着，那两只灵兔在树丛间探头探脑，一副想要靠近，又迟迟不敢行动的样子。 山洞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灵气震荡。 付清妤顾不上再观察那两只兔子，身影一闪，便进了山洞。 “怎么样？”她关切问道。 付煜面露苦笑，“娘，还是不行……” “我能炼化药力，却只能趁着药力化开的时机，短暂进入入定状态。”似乎连一株香的时间都没有。 “你莫着急，先休息片刻，容后再试。”付清妤撤了阵法，拉着付煜去洞外透气。 两人刚走出山洞，付清妤便瞧见刚才那两只兔子，正鬼鬼祟祟朝洞口靠近，这会儿已经快挪腾到了洞口的火堆旁边。 付煜顺着母亲的视线扫了过去。 当即惊讶，“它们在干嘛？” “可能是想给我们晚饭添道菜吧。”付清妤玩笑说着，轻挥衣袖将两只兔子送得离火堆远了一些。 (本章完) ------------ 第44章 灰熊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付清妤再一挥动袖，不远处杂乱的草丛中露出一条手臂粗细，长着花斑的蛇。 是四阶灵兽。 相当于人修心动境，气息比现在的付清妤还略强几分。也难怪它靠近时，付清妤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见自己暴露身形，花斑蛇不再敛藏气息。 属于四阶灵兽的气息散出，趴在地上的白板与白条立马站了起来，灵兔北北则一下窜进付煜怀里，将脑袋深深埋进付煜的臂弯。 剩下两只接近山洞的兔子，则头顶头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付清妤掐起一道御木诀，无数藤蔓在地面蔓延，只阻拦花斑蛇靠近，却并未发动攻击。 这蛇，似乎没什么恶意。 付清妤向付煜看去。 付煜立即心领神会，掐动兽心诀，试着与那花斑蛇交流起来。 半晌，他放下掐动法诀的那只手，有些恍惚道：“它说这里很好闻，它想在这附近睡觉，作为报酬，那两只兔子……是它送给我们的礼物。” 付煜复述完后，已经直立起上半身的花斑蛇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娘，让它留下吗？” “可以留下。”付清妤指着洞口对那蛇说：“不过不要进入山洞内。” 听懂付清妤说的话，花斑蛇又低下脑袋，轻轻点了点。 接着就原地将身体盘了起来，随后把脑袋塞进盘成螺旋的身体间缝隙里，收敛气息，一动不动。 付清妤瞧得新奇，这蛇看上去格外聪慧，且比有些人修还懂礼貌。 她不禁想起先前在天枢城，煜儿劝自己时说的话。 身边要是真跟上一群这样的灵兽，也挺不错？ 付清妤与付煜坐在火堆旁，烤了一份先前从酒楼里打包的豆腐，又一人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鱼片粥。 付煜：“娘，您再给我一颗宁致丹吧，我想再试试。” “好。”付清妤取出一颗完品宁致丹。 将煜儿重新送入小聚灵阵后，她盘膝坐在阵外，凝眉思索起来。 宁致丹能起到一些微弱的作用，不过作用并不大，药力散开以后煜儿还是很难入定修炼，吸纳聚拢到周身的灵气。 这结果倒是……好坏参半。 坏的自然是依旧修行受阻。 好的则是，造成这种影响的原因，似乎与剑阁没多大关系。 山洞内，应当是宁致丹的药力化开了。 小聚灵阵聚拢来更多灵气，呼吸间付清妤都感觉到比先前更加舒畅。 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与上一次差不多，约莫一炷香后，洞内的人就从入定状态中脱离出来。 随着洞内声音响起，方才那种心旷神怡通体舒畅的感觉也消散了大半，付清妤眉头微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时，原本盘缩起来的花斑蛇，醒了过来，直立起半截身子，回头警惕望向身后。 付清妤散开神识，赫然发现，两头气势磅礴的灰熊，正从二里外的山坡上跑下，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煜儿，先别出来。”付清妤急忙起身，抬手就往防御阵的阵盘里塞了几十枚灵石，接着又在洞口打入两道金刚符，随后弯腰抄起三只兔子，赶着两头白臀鹿，一起退入洞中。 做这些的时候，洞外的花斑蛇也已悄然藏了起来。 两头灰熊到的很快，两里路只用了不到十息。 几乎是付清妤刚赶着白臀鹿进入山洞，它们就来到了洞口。 转悠了两圈以后，隔着仍在燃烧的火堆，一左一右就这么在洞口趴了下来，完全没有硬闯的架势，活像两个为山洞看门的守卫。 付清妤与付煜面面相觑。 先是四阶花斑蛇，再是五阶灰熊。 再怎么迷糊，这会也能感觉到不对。 付煜隔着防御阵看了眼洞外两头灰熊，又看看洞内已经退到了角落里的白板，“外面这俩不会像当初白板似的，也是被食物味道吸引来的吧？” 烤豆腐和鱼片粥能引来五阶灵兽？ 想也知道这猜测有多离谱！ 付清妤上上下下仔细将眼前的儿子看了一遍，神色认真，“我觉得它们是冲你来的。” “我？”付煜食指指向自己，满面惊愕。 过去在剑阁清崖峰，他也挺受灵受喜爱，时常有灵兽不回专门准备的住处，窝在他的小院里睡觉，不过都是些不入品阶或是只有一、二阶的低阶灵兽。 现在母亲竟认为，洞外的四阶花斑蛇，五阶灰熊也是为他而来。 他有什么能够吸引它们的？ 这个问题，付清妤也正不断思索。 刚才那条花斑蛇说了，它喜欢这里的气息。 它们都是在煜儿开始修炼以后，朝这边靠近的。 也就是说，煜儿修炼时会产生一种领灵兽格外青睐的气息？ “我问问外面的两头灰熊吧……”付煜朝洞口靠近。 付清妤点头，“若是危险就退回洞内。” 就算来不及退，煜儿身上还有韩丰给的铜镜，足以抵挡五阶灵兽的攻击。 然而灰熊并未如她担心的那样发动攻击。 见洞里有人出来，两头已经闭上眼睛的灰熊睁开眼，懒懒得打了个哈欠。 付煜掐动兽心诀，半晌得到一个与方才花斑蛇差不多的答案。 这里刚刚出现了很好闻的气息。 它们想在这里睡觉！ 灵兽的睡觉，大抵相当于修炼。 也就是说这里刚刚出现了，让这些灵兽觉得对它们修行有助益的气息？ 付煜一脸不可置信的回到洞内。 付清妤这时却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广袤天地间，不乏有大机缘大造化之人，煜儿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付煜并没欣喜于这种发现，沉思片刻后，向母亲提议道：“娘，我想再验证一下。” “也好，不过我们先在附近做些布置。”付清妤取出两只丹瓶，用灵力直接将里面的丹药震碎成粉末。 “留香丹的气味可以扰乱灵兽对气息和方位的分辨，以此地为中心，我们在相隔五里的地带撒上一个圈。” 这样再远一些，修为更加高深的灵兽就不会轻易发现这里的异样。 不至于一下子涌过来更强大的灵兽，让他们难以应对。 “煜儿，你去西边，剩下三个方向交给我。” (本章完) ------------ 第45章 同心玉璧 天枢城拍卖行。 几日前刚从这里拿到了五百多灵晶的白须老者，再次来到这里。 管事立马热情地迎了出来，“前辈今日可还有什么好东西想出手？价格好商量，我们城主特意交代过，您的东西都按最高价算。” 白须老者摇了摇头，“老夫今日没有东西要卖。” 他拿出一瓶丹，打听道：“这丹炼制手法颇为独道，不知炼制这瓶丹药的丹师可在天枢城中？老夫想与那位丹师交流一二，还望贵行代为引见。” 拍卖行管事自然满口答应，赶紧吩咐人去打听。 不多时得到消息，面露难色，“前辈，这丹当初是一位小丹童代其师父送来拍卖行的，并未留下任何信息，如今拍卖会结束几日，那对师徒怕是早已离开此地了……” 白须老者闻言，露出几分遗憾。 有弟子，那定然也有师承。不然凭这一手炼丹时完美剔除杂质的心细劲儿，定能将他一身本事学会。 * 两日时间，裴璟之将付煜从小到大长期停留过的地方查了个遍，就连清崖峰上的兔子洞都没放过。 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但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他更清楚了解了煜儿的成长经历，还顺手将一只难产的一阶灵兔捎去了清崖峰管事那里。 紧接着马不停蹄去了后山坟场，不费什么工夫就将黄嬷嬷的坟墓找到。 墓中确有尸骨，骨灰埋葬的时间，与对应的修为都与黄嬷嬷的情况没有任何出入。 从黄嬷嬷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还活着的秋织成了整件事唯一的切入点。可当初说会在剑阁山下最近小镇定居的秋织，却找遍整个剑阁辖地都不见踪影。 她是自己离开，还是被其他人带走的？当真还活在这世上吗？ 调查陷入僵局。 裴璟之不免急迫。她交给自己的两个任务，一个都未完成，这样下去半月之期一到，他又如何好意思面对她？ * 付清妤不知万里外的“前夫”在为她交代的任务焦头烂额。 此刻，她正站在山洞口，满脸地看着洞前越聚越多的灵兽。 光是凑近洞口显露出身形的，就有二十多只，大多是三阶妖兽，还有少数二阶当中实力比较强的。隐藏在草丛或树冠中的，还有几十道气息，比已经露面了的这些弱上一些，应当是碍于前面这些灵兽，才不敢凑得太近。 出现这么多灵兽验证，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煜儿修炼时散发出的气息，真的对灵兽有极强的吸引力。 那么这个现象，和煜儿修行受阻，是不是也有关联？ 付清妤看向洞内。 这次煜儿一下子服用了两枚宁致丹，这已经是他目前一日所能化解药力的极限，再多付清妤也不会让他尝试了。 两颗丹药的效果确实比一颗好上一些，现在已经超过一炷香时间，他还没有从入定状态中脱离出来。 只是看他微微颤动的眉宇，付清妤猜测也快到时候了。 未免惊扰到正在修行的煜儿，付清妤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识钻入小聚灵阵内，尝试着静下心来感知煜儿身边的气息。 上一回煜儿服了宁致丹，开始修炼时，她也隐约感觉到山洞内的气息仿佛更怡人了几分。 不过她的感觉并不明显，当时也根本没往煜儿身上联想，还以为是云河山脉灵气浓郁，再加上小聚灵阵产生的作用。 如今看来，是因为煜儿。 只是最为人修，她感知到的并不如灵兽们敏锐。 这问题怕是有些棘手…… 望着山洞外趴了一地的毛茸茸，付清妤并没有多欣喜。 只吸引来一只、两只妖兽，还能说是惊喜，吸引来这么多就只能是惊吓了。 这还仅仅是方圆五里内的灵兽，若是再扩大一些，付清妤根本不敢想。 万一山脉深处有哪个修为高深的灵兽也看中了煜儿，想要将他掳回去，锁在洞府里专供修行所用可怎么办？ 云河山脉不宜久留。 裴璟之那里，也得尽快与他约定好碰面的地点才行。 刚想到裴璟之，山洞里付煜便从入定状态中脱离，拿出先前裴璟之给他的半块玉璧，起身说：“娘，我方才感受到同心玉璧上传来父亲的神念，询问我们现下位于何处？” “云河山脉附近，云海城，你这么回他便是。”付清妤决定天一亮就动身前往云海城，也就是先前她半路停下来采买药材的那座小城。 以裴璟之如今的修为，全力赶路回来，应当用不了两日就能到。 付煜应了一声，尝试将神识灌入半块玉璧，玉璧却没有反应，“是不是我神识太弱，这才没办法传音给另外半枚同心玉璧？” “我看看。”付清妤接过玉璧。 向其中探入一抹神识，并无丝毫阻碍，就像这玉璧是个无主的东西一样顺畅。 她不禁哑然失笑，“与神识强弱没关系，这东西和寻常法器一样，你得先将其炼化，才能为自己所用。这事赖你父亲，没与你说清楚。” 付煜恍然大悟。 就在付清妤正要将玉璧交还到他手中时，原本冰凉的玉璧，却忽然触感变得温热，一道有些清冷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赖我什么？” 是裴璟之的声音。 付清妤动作一僵，脸上浮现惊讶之色。 她分明没有炼化这块玉璧，让其认主，仅仅是向里面探入一抹神识，为何能使玉璧生效？ 这不合乎常理。 除非，这半块玉璧，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告知完裴璟之碰面的地点，付清妤像是觉得烫手似的，赶紧将玉璧塞回了付煜手里。 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她与裴璟之刚成婚那年，两人去盛宝斋时的场景。 她那会听掌柜介绍同心玉璧的作用，觉得不错，也想要一块与裴璟之一同使用。 可裴璟之听闻定做这种玉璧，要亲自去盛宝斋总店，付完定金以后，还要再等个十年八年，就以麻烦为由将事情暂时搁置了。 后来她自己也忘了这事。 直到上回在天枢城见面，裴璟之拿出这半块同心玉璧…… 她当时猜测，这应当是裴璟之为他那一百零八位红颜中的某一位准备的。 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这是裴璟之专门为她定做的？ 可她已经死了！ 裴璟之是拿什么去盛宝斋定的？ (本章完) ------------ 第46章 与众不同 远在另一边。 裴璟之攥紧手里的半块玉璧，感受到玉璧上的温度逐渐由温热回归冰冷，这才渐渐松开手指。 无尽的懊悔在这一刻将他吞没。 同心玉璧，是以二人的发丝、指尖血为引，加入玉璧内再经过漫长复杂的工序炼制而成。 盛宝斋里手艺最好的炼器师，也要耗时近半年才能炼制完成，订单早就排到十年开外。 当年她闭关冲击出窍境，他领师门任务外出，特意选了会途径盛宝斋总店的路线，顺势将她提及过的同心玉璧定下。 玉璧是在她陨落后的第三年拿到的，到底没来得及送出手。 他应该再早一些，在她刚提起同心玉璧时，就将玉璧定下。 这样当她遇到危险，置身火海时，他就能早早感知到，早早听到她的呼救。 或许这样……他们就不会阴阳两隔，分别十五载之久！ * 马车悄然驶离山脚，进入云海城。 上次途径时，他们还是两人、两鹿、一兔，这次再入内，就成了两人、两鹿、两熊、一兔、一蛇。 多出的两熊一蛇，就是最先赖在山洞口的四阶花斑蛇与五阶灰熊，也是山洞方圆五里内，实力最强的三只灵兽。 起初付煜与付清妤没带上他们。 它们就跟在马车后面跑，到了快抵达城门时，灰熊与花斑蛇主动缩小了身形，两人高的灰熊变成了刚满月的幼犬大小，而足有成人手臂粗的花斑蛇，则变成了小熊颈间的一条“围脖”。 征询过付清妤意见后，付煜将它们留了下来。 看出母亲自上路起便心事重重，付煜将两头体型缩小后憨态可鞠的小熊送进了车厢内。 付清妤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两个灰团子吸引去。 为了被留下来，它们这会格外乖觉，根本看不出先前凶猛的样子，进入车厢后，甚至还给付清妤表演了两个前滚翻。 付清妤望着它们四蹄踏雪的脚掌，与背后隐藏在长长毛发下并不明显的暗金色绒毛，回忆自己曾经翻看过的灵兽图谱。 灰熊只是它们外表的样子，这一品种还有个更响亮的大名，“乌金踏云。” “乌金踏云？”付煜跟着念叨了遍，指着其中一个灰团子颈间的“花围脖”问，“娘，那这蛇是何种灵兽，图谱上有记载吗？” “我再看看。”付清妤朝花斑蛇伸出右手，花斑蛇顺从地从熊脖子上，挪动到付清妤手掌，长长的身子顺着小臂往上绕了两圈，最后抬起缩小后有些可爱的脑袋，朝付清妤吐了吐淡粉色的信子。 长着花斑，蛇信呈淡粉色的灵蛇记得有好几种。 付清妤又仔细打量几眼，依旧很难辨别这条赖上他们的花斑蛇是属于哪一种。 当年她看的灵兽图谱，早就随付家一起烧成灰烬，付清妤也不知道当初家族藏书阁中的灵兽图谱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只要肯花灵石，就算弄不来一模一样的，也能弄到个差不多的。 等过几日途径规模大些的城池，她就可以去盛宝斋分店发起物品悬赏。 除了灵兽图谱，别的能够辅助饲养灵兽的东西，也可以多准备些。 开始思索别的事情，不一会儿付清妤便将心里被同心玉璧搞出的那丝涟漪彻底抛在脑后。 而此时，裴璟之已在向西赶来的路上。 虽然付清妤让他调查的两件事情一无所获，但他发现了一则更为重要的问题。 为此他甚至违背了师兄宏辉的交代…… 他一向循规蹈矩，这还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不遵守剑阁的规矩。因此当飞往山门外的过程中，遇到宏辉师兄门下新收的女弟子与他打招呼，他都未作停留，只略点了一下头，便如清风般，转瞬又朝前飞出去好远。 … 等待裴璟之的两日，付清妤并非什么都没做。 她在自己租赁的小院中，布置了一套阵法，确保院内气息不会外泄出去以后，才放心让付煜开始修炼。 与先前在山洞中的情况一样，哪怕服用了宁致丹，煜儿依旧很难进入入定状态，就算入定了，每次最多也只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且极难在修炼的过程中，将周身环绕的灵气吸入体内。 但付清妤发现，每当他修炼时，四周聚集的灵气，甚至远远超出同境界修士。就算与如今修为高出一个境界的她相比，也不遑多让。 单要按照修行时引动的灵气来计算，称煜儿是天道宠儿也不为过。 她可记得，就连裴璟之当初在煜儿这个境界时，都无法引动这么多灵气！ 能够引动灵气，却不懂纳灵气为己用。 回到东洲，自身无法修炼，却能够吸引许多灵兽，让灵兽们感觉在他身旁修炼更有助益。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 通过同心玉璧联络上的隔日半夜。 裴璟之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云海城上空。 不久前付煜已通过同心玉璧告知他他们下榻的地方。 裴璟之身形停滞半空，神识一扫，便找到煜儿所说的地方。 身影一闪，再现身时已到了院中。 正值午夜，院中一片黑暗，左右两间厢房内亮着昏黄的烛光。 还未等他开口呼唤，就见右侧那间厢房的门由内打开，两个蹴鞠球大小的团子从屋内冲了出来，直奔他来。 奔跑的过程中，身影变大数倍，跑至近前已化身两头高大的棕熊，俯身朝他发出警告式的咆哮。 紧接着，其中一头灰熊脖子上，吊下来一条花斑蛇，蛇尾勾着灰熊脖颈，蛇头则朝着他的方向，张开嘴，不断发出“丝丝”的响声。 方才屋门打开的瞬间，裴璟之已经感受到屋中付煜的气息，示意这些灵兽不断发出威胁的声音，他也并未出手攻击。 不过看着如铜墙铁壁般堵在眼前的熊与蛇，他还是不禁有些惊讶。 短短几日不见。 继先前的白臀鹿与白玉灵兔之后，竟又多了两头熊和一条灵蛇。 裴璟之曾听闻，有些父母喜欢在孩子年幼时为其饲养小兽。 不过一般都是猫儿狗儿这样的小兽。 养熊养蛇的倒是头一回见，着实生猛了些，但却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如此与众不同。 今晚整理一下大纲，明天恢复双更 (本章完) ------------ 第47章 本源之力 四阶五阶灵兽，已经有了不亚于人族的思考能力。 哪怕裴璟之收敛着气息，不曾散发出属于合道尊者的威压，它们也本能感觉到危险，哪怕堵在裴璟之身前咆哮、警告，却没敢轻易发起进攻。 “乌金、踏云、小花，你们回来。他不是坏人。”付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两熊一蛇霎时间从虚张声势，变为顺从乖觉。 不单裴璟之感到惊讶，就连从对面屋子走出的付清妤，也有几分惊奇，这才不到两日，三只灵兽就这么听煜儿的话了。 就是煜儿给它们取的这名字……着实是有几分简单。 她现在倒是完全理解了，先前的“白板”、“白条”、和“北北”是从何而来。 东南西北中发白，是凑不出来了。 但这样一目了然，极好辨认的名字，似乎也挺不错？ 为人母，大抵就是这样无限觉得自家孩子的一切都是好的。 付清妤摇着头轻笑了一下，走至裴璟之面前，“你来得刚好，我将近几日的发现与你讲讲，有些事情我暂且想不明白，你现在的修为更高一些，或许能有不同见解。” 付清妤要说的，自然是有关付煜的问题。 裴璟之匆匆赶来，想要说的也正是这个，“我将煜儿的本命玉牌从剑阁带了出来。一两句说不清楚，我们进屋详谈。” 裴璟之指指堂屋方向，随后转头对付煜交代道，“我与你母亲先说几句话。” 付煜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您要说的事情既与我有关，能否让我也在一旁听听？” 裴璟之下意识微蹙起眉。 付清妤却开口道：“煜儿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是与他有关的事，应当让他知道。” 三人步入堂屋。 裴璟之抬手，在付清妤原先布下的阵法外，又施加一层禁制，防止外人神识探入。 随后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物。 一面一指宽、两指长，嵌在木头底座上，上面刻着“裴煜”二字的玉牌。 是煜儿原本的名字。 裴璟之解释：“这是煜儿刚满六岁，开始修炼时留在剑阁的本命玉牌。” 那时的付煜还没有更改姓氏，自请前往外门修炼。 付清妤的目光在玉牌上刻着的“裴”字，与裴璟之紧张的脸色间打了个转。 这人倒有意思，比起煜儿改姓这件事，反倒好像是更担心她会因为看到煜儿原本的名字而不乐意，紧赶着解释。 付清妤轻轻“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玉牌，视线上下一扫，“这玉牌有什么问题？” 听到付清妤的问话，裴璟之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众所周知，本命玉牌内封存着弟子一滴精血。 一般大宗门为弟子炼制本命玉牌，都是在正式开始修行之前，或是刚开始修炼、修为尚且浅薄的时候，这个时候取走一滴精血对弟子本身伤害最小。 裴璟之去取付煜本命玉牌，用的借口是想多炼制一块，去了中灵域以后好随身带着。 将玉牌取出，发现上面并未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后，他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的多炼制一块。之后就算他去中灵域修行，也能随时知道母子俩的安危。 问题就出现在，裴璟之引出玉牌内那滴精血，准备将之分作两半时…… “我在煜儿的精血内，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精纯的本源之力。” “本源之力？”付清妤有些莫名。 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词。 “什么是本源之力？”付清妤问。 “可以理解为，这片天地间最原始、最本质的力量。也就是东洲本身的力量。”裴璟之也是在迈入炼虚合道这一阶段以后，才能感知到东洲的本源之力。 每个洲域都有本源之力，只是强弱不同。 他曾听师父凌霄剑尊与师伯凌云剑尊讲过，各洲域修士之所以在连续合道以后进入中灵域修行，就是因为中灵域的本源之力，远远强于其他洲域。 东洲并不算强盛的洲域，对比尤为明显。 付清妤听得有些发懵。 煜儿留在本命玉牌里的精血，怎么就和东洲的本源之力扯上了关系？ 不过这说法，倒是让她近来的疑惑有了解释…… “这就是煜儿修炼时会引来灵兽的原因？” 这下轮到裴璟之疑惑。 付清妤将近几日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指着外面院中变回原形后就没再缩小身体的两头乌金踏云熊，和一条灵蛇，“它们都是被煜儿修炼时的气息吸引去的。我怕会引来山脉深处的高阶灵兽，便带着煜儿先来了云海城。” “灵兽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远强于人族。”裴璟之是合道以后才感知到的本源之力，但灵兽与人族不同，它们思虑没有人族复杂，先天就会靠近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气息。 他想了想，认真道：“你的猜测应当是对的。可能是煜儿修炼的时候，引动了更多本源之力，才让灵兽们全都朝他靠拢了过去。” “那个……” 付煜忽然开口，打断了裴璟之与付清妤的交谈。 “我有一个建议。” 付清妤与裴璟之同时看过去，这对并没太多与孩子沟通经验的父母，齐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付煜：“要不我再服下一枚宁致丹，试着修炼入定。” 他看向裴璟之，“您既然能感知到我精血中蕴藏的本命之力，那我修炼时若是能够引动天地间的本源之力，您应当也能感知到吧？” 裴璟之神情微怔，继而点头，“能。” 不用父子俩再开口，付清妤便已从青荣戒中取出丹瓶，递给付煜，“不可贪多，一次最多只能服用两枚。” “娘，我晓得。”付煜取了丹药，回到昨日已被母亲布置成静室的东厢房，盘膝而坐，当即在父亲与母亲的注视下服下丹药。 片刻后，他双眼闭上，呼吸渐渐微不可闻。 伴随他进入入定状态，灵气汇聚，周遭气息似乎发生些许变化。 付清妤侧首看向裴璟之，只见他眉头紧拧，依旧是那副神情严肃的模样。见她看去，他点了下头。 比起猜来猜去，还是这样验证更直截了当。 煜儿可比他那一根筋的爹，聪慧多了。 (本章完) ------------ 第48章 没必要 与前几次一样，付煜这次入定也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他修炼时，那几只灵兽就趴在东厢房门口，两头乌金踏云熊占据境界高的优势，抢占了最前面的位置。剩下几个就在两头熊身边，见缝插针地挤着。 付煜从入定状态中脱离，门口的几只灵兽还眯着眼睛，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裴璟之：“我在煜儿修炼时，确实感知到了本源之力的涌动。” 虽然刚刚就有了猜测，但对于这个结果，付煜还是感到有些茫然。 少年人的脸上，露出几分忧愁。 付清妤注意到儿子脸色变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好事，没瞧你父亲到了这个境界，才能感知到本源之力。你现在就能引动本源之力，可见天赋比我们都强。” 裴璟之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些太过绝对，但在付清妤视线扫来的时候，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付煜神色一怔。 过往十几年，只有人说过他天赋差，远不如父母，有辱父亲威名。 这还是头一次他听说，自己的天赋可能更胜父母。 说这话的，还就是他的母亲与父亲。 少年人的脸色变化太过明显。 裴璟之轻咳了一声，开口：“虽然你母亲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也不要骄傲自满。” 付清妤不赞同地看了裴璟之一眼，煜儿并非容易自得的孩子，好不容易扫去些心头的自卑，就被裴璟之拿这种话打压，也难怪煜儿不愿意亲近他。 懒得和裴璟之在煜儿面前争执，付清妤将话题说话眼前这件事本身，“那煜儿回到东洲以后修行不顺，应当就是受了本源之力的影响？” 这样就能解释，为何煜儿在天枢秘境内修行顺遂，出了秘境回到东洲后反而不行。 原因出在煜儿自身，而非外人刻意算计、谋害，付清妤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以来，如寻常修士一样修炼，难道只有离开东洲一条法子吗？ 天枢秘境只有炼精化气阶段的修士可以入内，她已经超过了限制，煜儿倒是还没有，可就算剑阁与其余三个势力打破原则允许煜儿第二次入内，也要等到三年以后秘境再开启的时候。 其他秘境，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付清妤看向裴璟之：“进入中灵域，除了炼虚合道以外，还有别的条件吗？” 要是她带着煜儿前往中灵域，是不是就能摆脱东洲本源之力的影响？ “剑阁一贯以来，只有达到炼虚合道阶段的修士，才会进入中灵域修行。”据裴璟之所知，东洲其余宗门也是如此。 还从未听说过，尚未炼虚合道的修士进入中灵域。 付清妤对中灵域的情况知之甚少，付家近五百年，都未出过炼虚合道的族人，上一位炼虚合道的还是五百多年前一位先辈，按辈分算，是她祖父的姑母，她应当唤声祖姑奶奶。 那位祖姑奶奶进入中灵域不久后，留在族中的本命玉牌就碎裂开来，此后再无消息传回。付家藏书阁内，对于中灵域的记载很少，付清妤也只知晓中灵域广袤无边，灵气充盈远胜东洲十倍不止。 余下的，倒是不知道了。 但如果解除煜儿修行受阻的办法，只有离开东洲，那中灵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裴璟之，你何时动身前往中灵域？” “应当快了。”裴璟之说：“我这次回去，宏辉师兄告知我，师伯数日前曾来讯催促过。” 他本打算先将前往中灵域的时间往后拖着，但如果解决煜儿身上的问题，需要前往中灵域才行，他知晓她一定想让他早些动身。 只是…… 两人才刚重逢，上次见面争执多过交流，这次倒是难得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交谈。 他有些舍不得这么快离开。 “清儿，进入中灵域后想出来似乎限制颇多，我这一去，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裴璟之神情专注地看着付清妤，眼底带着不舍与深情。 一旁的付煜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刷的一下起身，“娘，您与父亲先聊，我出去看看那些灵兽……” 说罢他便一溜烟似的匆匆离开东厢房。 留下付清妤不禁面露尴尬，没好气地瞪了裴璟之一眼，“你怎么说话不注意点，煜儿还在呢。” 她这样的神态，落在裴璟之眼中，反倒好过先前面无表情，视他如生人时的样子。 许是这些年在坟墓前祭拜时一个人念叨过几次，又或者是今天心平气和的交流了他勇气，他难得没有将心底的想法隐藏。 而是直抒胸臆：“清儿，我原本是想将离开东洲的时间再往后拖一拖，比起修行，我其实更想守在你身边。若是可以，我甚至想等到你也炼虚合道，我们再一同前往中灵域。” 裴璟之似乎真是这么想的。 这个认知，让付清妤心头有些慌乱。 再联想到先前那半块无须炼化，就能被她使用的同心玉璧，她自重生以来积攒出的一腔怒火，忽然没了输出的方向。 她头一次，对那本中的剧情，生出了几分质疑。 “裴璟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裴璟之一派认真，正襟危坐地等着付清妤发问。 “同心玉璧，你是什么时候去盛宝斋定做的？” “二十一年前。”裴璟之老老实实回答。 他不知道付清妤问这问题的原因，却看见当自己回答后，付清妤满面不可置信。 他急忙解释：“就是你闭关冲击出窍境的时候，你记得吗，当时我领了一个去云水川的任务，从剑阁去云水川的路途中，正好会经过盛宝斋总店……” “那你怎么没与我说起过？”付清妤问完这句话，未等裴璟之回答，心底已有了三分猜测。 果然，裴璟之说：“当时我想着同心玉璧还没炼制好，不如等拿到手，直接交给你。” 是了，这像是裴璟之会给出的答案。 并不是想给她惊喜，而是觉得还没有落到实处的事，没必要提及。 付清妤苦笑出声。 裴璟之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难得主动发问：“清儿，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本章完) ------------ 第49章 磨炼 付清妤沉吟不语。 他们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早在她死之前，甚至煜儿出生以前，就已经出现了。 不可否认裴璟之待她不差。但比起她而言，裴璟之是一个心思不浮于表面的人，极少看到他有悲喜，更不会愤怒。 往往两人出现分歧，都是她一个人在吵在闹，久而久之，她连闹都懒得闹了。 这样不通情理、毫无情调的裴璟之，真的能做到里那样，体贴入微地照顾每一位红颜吗？ 想到那本的剧情，付清妤忽觉心头一阵烦躁，看着近在咫尺的裴璟之，心底的愤怒与怨气再次升腾起来。 她急忙咬了下舌尖，心底默念起一句佛宗盛传的清心法诀。 半晌，才感到心绪平复下来。 “清儿，你怎么了？”裴璟之满面关切。 付清妤退后半步，抬手抵挡他想要靠近的架势，“你先别过来，让我想一想……”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大对劲。 更准确说，不是她不对劲，而是那部她在异界看到的不对劲！ 心下疑惑越发加深，张了张口，付清妤发觉自己仍旧无法说出有关的事情，索性将那部暂时丢到脑后。 深吸一口气，刨除掉心中因而对裴璟之产生的偏见，付清妤认真思考起自己与裴璟之的关系。 结果并没有太多改变。 他们之间相差了阴阳相隔的十五年，更相差着两个大境界，已经不适合绑定在一起了，没必要强行重归于好。 现在他们只需要当一对共同关心儿子的“前任夫妻”就好，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便是。 想通这些，付清妤心下轻松不少，身上那股每每见到裴璟之时不忿、怨念的劲儿，仿佛也消散了许多。 “先前是我想差了。” “我们之间的事，其实与别人没关系。” 付清妤说：“其实在我前世死亡那刻，过去与你结为双修道侣的付清岚就已经不在了。现在我重活一世，不想再谈及那些情情爱爱，你也无须将我当成自己的责任与负担，我们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煜儿。日后有关煜儿的事，你我正常沟通，别的事倒也不用提及太多。” 顿了顿，她提醒道，“下次见面时莫再唤我清儿了，我已改回原本在付家时的名字，清妤，这名并无外人知晓。你日后便喊我的名字吧。” 裴璟之眸色沉了沉，终究还是点头，“好。清……清妤。” 付煜在院里待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裴璟之传音唤他，他才再走进这间原本属于他的东厢房内。 重新站在父亲与母亲身边，他隐约察觉到气氛好像有些改变，父亲与母亲交谈得颇为融洽，但两人间的距离却仿佛更远了。 裴璟之：“煜儿，我与你母亲已经商议好了，不日我便将前往中灵域修行，此前我会在这逗留几日。” 付煜有些惊讶，“你要留在这？” 付煜看向付清妤，那目光就像在问，您竟然同意？ 付清妤微微颔首，“你父亲想先找出一个能让你暂时继续修炼的法子，再离开东洲。我目前已经有了几个想法，我们可以趁着这几日尝试一下。” 付煜其实想说，他不继续修炼，不提升修为也可以。 可看着母亲与父亲认真思索，想尽办法的模样，他知道真要是一辈子停留在这个境界，他们不一定失望，却一定会感到担忧。 还有他想到先前被人拦车打劫时，母亲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 他不能永远让母亲挡在身前，内心深处，他其实渴望成为与父亲一样，甚至比父亲更强大的存在，这样他就能在危机发生时，护住他的母亲。 “娘，您说吧，有什么法子，咱们现在就试！”付煜兴致勃勃。 裴璟之不禁皱着眉头向他看去。 煜儿这是有多迫不及待，想要让他早些离开？ 付清妤不是父子俩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们现在想的什么，听到付煜询问，便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先前咱们已经证实了，宁致丹虽然用处不大，但不是完全没用，至少每服一颗丹，能够让煜儿安心修炼上一炷香时间。” “您想让我依靠服用宁致丹修炼？” “不尽然。”付清妤说：“更准确地说，是服用多种丹药，在于身体和将来修行无碍的前提下，我想试试能否依靠这种方法将你的修为提升上去。” 这方法，无疑需要耗费大量灵石。但好在无须聘请丹师，只要拥有足够多的灵植，不断烤炉炼制，付清妤自己就能炼出供付煜服用的完品丹药。 若用付清妤在异世听到的一个词来概括这种方法，就是“氪金”。 顿了顿，付清妤话音一转，“我与你父亲刚才讨论过，这种方法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您担心依靠丹药提升修为，久而以后，会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付煜道。 付清妤对儿子还是有一点信心，单凭他修炼十几年没有提升境界，却还每日坚持打坐至少四个时辰，便知他是耐得住寂寞，心性坚毅的孩子。 “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倒不至于。只是一味借助外力提升修为，确实有可能拔苗助长，影响心境地历练成长。” 付清妤说：“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弥补这一点，不过还需先问过你的意见。” “您说。”付煜连忙道。 “不回剑阁修行，我与你一起在东洲四处游历，一来增长见闻，二来磨炼心性。”这是大宗门弟子一般修行停滞不前、寻找机缘，或者突破一个关卡后提升心境的方法。 付清妤不过是将这办法无限延长，又提前了一些。 付煜听得眼前一亮。 先前他便担心，自己回到剑阁后，会与母亲分开。这下好了，母亲既然与父亲商量过，父亲自然会摆平剑阁那边。 母亲的方法简直再好不过，比起回到云霄剑阁，他当然更愿意跟在母亲身边修炼。 这哪里是磨炼，分明就是对他的恩赐！ (本章完) ------------ 第50章 省事了 付煜认为，这大概是自己记事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在父亲与母亲的建议下，他的一天被分割为三个部分，第一个是每日雷打不动的吞服丹药、炼化药力，也就是修炼。 第二个是练习剑法、温习招式，顺带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在这部分时间里，父亲与母亲都会陪他对练，还有时候是他站在旁边，观摩父亲与母亲对招。 第三个是继续钻研兽心诀，与院中的几只灵兽“交流感情”、培养默契。这个时候，往往母亲会在西厢房里炼丹，丹香常常顺着门缝飘满院子。而父亲则在院里练剑，每练完一套招式，便会停下看看他这边，再看看母亲那边。 除却这三件事，付煜也会和母亲一起外出，每当这时父亲就会收敛修为，装作普通散修，跟着他们一起，几日以来，云海城内有名的几家饭馆，他们已经去了个遍。 付煜偶尔会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幼时已经记不大清了的父母都在的时候。 可他也知道，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母亲说过，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无论谁与谁，都无法拥有相伴一辈子。 “明日你再去一趟云连城吧，这次要的灵植，我都列到了单子上。”付清妤拿出早就写好的采购单子，又递给裴璟之沉甸甸的一只钱袋。 裴璟之接单子，扫了一眼，“你手上的灵石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吧？” 这几日，裴璟之已经去过几趟附近的大城池采买药材，每一次都要花出去数万灵石。 算上今天手上这一袋灵石，加起来已经超过先前他拿给付煜的二十万了。 付清妤没有否认，“既要提升修为，又要于身体完全无害，没有隐患。炼制这样的丹药，所需的灵植总归要珍稀一些。既然决定这么做，我对此早有预料。” “那你手头的灵石还够用吗？”裴璟之知道付清妤重生以后卖过一些丹药，他追查她的时候查到了一部分，也顺手将她留下的痕迹代为磨平，免得更多人顺着这些线索发现她的身份。 “不够。”付清妤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不过她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我单子上那些药材，也不都是要给煜儿用的，有一部分我会炼制成好出手的丹药，拿去换些灵石。” “那样你太辛苦了。”裴璟之神识探入自己的储物镯内，开阔的空间里，摆放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尽。 功法、玉简、武器……有了。 他的注意力落在角落一只金色的锦袋上。 与东洲修士常用的钱袋款式相似，不过采用的面料更精巧一些，上面绣着的鱼纹栩栩如生，钱袋从储物镯内取出，拿在手上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上面的鱼仿佛活了过来正在游动一般。 付清妤的目光也落在那上面，“不是东洲的东西？” “嗯，应该是中灵域的人炼制出来的。”裴璟之解开袋口，往外一倒。哗啦啦的声音伴随着浓郁的灵力同时出现。 袋子里倒出来的，是一种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透明晶石。 付清妤认得，这是灵晶。 一万灵石才可换一枚的灵晶。 “这一袋是师父先前留给我的。”裴璟之解释道。 倒出来的差不多是一百块灵晶，袋子里已经空了。付清妤问：“你自己不留一点？”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你拿着吧。大一点的商行应该能兑换一部分，像盛宝斋、天枢城那样的地方，应该一次就能直接全换成灵石。” 付清妤收下那些灵晶，“行，那我便不与你客套了。这些灵石用在哪里，我都会记录下来，之后我做丹药生意赚到灵石，就把你这些还上。”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借与还。”裴璟之不赞同道：“再说你要买灵植，还不是给煜儿用，我拿些灵石出来是应当的，你没必要与我算得那么清楚。” 付清妤没再过多掰扯这件事，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云连城一来一回也要一些时间，再晚灵药铺子怕是都要关门了。” 目送裴璟之身影消失在院中，付清妤回到西厢房，一样样往拢香炉内添加药材。 她现在要炼的，是为戚家人解毒的丹药。 这几日炼丹之余，她便在琢磨究竟如何才能将毒根除。 最后还真让她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戚家人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主要是吸入大量毒气，伤及心肺。毒素在短时间内没有得到抑制，逐渐侵蚀五脏六腑，使他们身体变得越发孱弱。 付清妤最初的打算，是根据那罐子毒药药渣，炼制出与之相克的丹药。 可后来静下心细想，依戚家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能抵抗住两种药力冲击带来的影响…… 真要用这法子，到时候毒是解了，但那一群人估计也剩不了几日活头。 付清妤决定换种方法，反其道而为，先将那些已经侵入身体各个角落的丹药归拢到一起，再将它们一点点出去。 想要做到这两点，她需要在一颗丹药中，融合两种丹药的药性，且还要让第二种丹药的药性，在第一种已经结束后再开始发挥作用…… 付清妤还是头一次炼这样的丹药，不过她有八成把握能够成功。 若是失败，大不了再炼一炉。 距离她与戚幽寒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日，足够她开炉至少十次。 云连城距离云海城约五百里，付清妤单子上的药材，有一种城中没有，裴璟之又跑了一趟附近另一座城池，一来一回耗费了大半日。 晌午时走的，临近天亮才回到院中。 刚一站稳，便听西厢房内传出一道惊喜的声音。 “成了！” “什么成了？”裴璟之走到西厢房门口。 付清妤面上的惊喜敛起几分，“你回来了。” “是我炼制的丹药，几日前我曾答应一人为她炼制解毒丹。”付清妤简单解释。 丹已炼成，倒是可以告知戚幽寒来取丹了。 裴璟之担心的更多一些，“是煜儿说过的那个戚姓散修？她修为高于你与煜儿，你与她编了个莫须有的丹师师父，她来取丹若是问起，你又如何解释？” “只说师父不见外人即可。”付清妤原本打算在屋里使个障眼法，利用器物或丹药，伪装屋内有个威压强大的人存在。 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裴璟之，灵光一闪，“正巧你在，到时你在屋内不必作声，充当一下我那不愿与外人接触的师父正好！” 倒是省事了。 (本章完) ------------ 第51章 卖个高价 戚幽寒来得很快。 依照她的修为，必定是得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出发，路上一刻不曾停歇，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几百里外的云海城。 院内寂静。 父子俩和那些灵兽都被付清妤赶回了东西厢房。 戚幽寒到来时，院内只有付清妤一人。 正坐在院内的石桌旁，品着一壶清茶。 桌上除了茶壶与茶盏外，只有一只晶莹通透的玉质丹瓶。 戚幽寒一走进来，视线便黏在那瓶子上面挪不开眼。 “坐吧。” 付清妤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朝戚幽寒轻点了一下头。 戚幽寒诚惶诚恐地坐下。 “这是家师为戚氏一族炼制的解毒丹。”付清妤将丹药的作用大致讲了一下。 听闻丹师细心得连族人可能承受不住药力都考虑了进去，戚幽寒不禁心生感激。 再也坐不住，连忙站起身，“可否让我拜见一下前辈？” 付清妤摇头，“家师有自己的规矩，不见外人。” 说这话的时候，付清妤回头瞥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戚幽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房门紧闭，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可她却恍惚好似感受到，有一道极强的气息就存在于房门背后。 这气息，远远胜过先前她那个人渣师父。 想来至少也是炼神还虚阶段的强者…… 不过想想也是，技艺这般卓绝的大丹师，修为怎可能一般？莫说炼神还虚，就是炼虚合道，也未必没有可能。 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偶遇这般人物的弟子，得对方帮助。 戚幽寒不敢朝那边多看，垂下眼帘，心怀感激，冲着西厢房深深一拜，随后又以同样的动作，朝付清妤拜了一礼。 不等付清妤再开口，便已解下腰间储物袋，“单子上列的药材，我找到了七成，还有一些一时没有找齐。另外这里还有九万灵石，是我这些日子凑来的，阁下放心，不是打劫所得，是我典卖了我那师父的法宝与洞府内所有物件……” 打劫的事她已经收手做了，不需要再以大量灵石供给回春阵，她不想再做那亏心的事情。 见付清妤并未伸手去接，她不免有些紧张：“我知晓九万灵石，断然请不来阁下师父那么厉害的丹师，只是这已是我目前能筹集到的所有灵石。” 付清妤正要开口说话，戚幽寒却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时间，满脸激动地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欠了阁下与阁下师父天大的人情。无以为报，若是阁下与尊师不嫌弃的话，我愿誓死追随，今后任凭差遣！” 付清妤终于有机会开口，“按照我们先前约定好的去五存一，九万灵石加上你带来的药材已经足够了。誓死追随倒是不必。” “那阁下和尊师可有什么需要人手去办之事？只要阁下和尊师有所吩咐，幽寒定倾尽全力，在所不辞。”说完这句，戚幽寒便目光忐忑地看着付清妤。 别说只是受差遣办些事情，用这些丹药换她这条命都行。 毕竟她只有一条命，而这些丹药意味着他们戚氏一族上下好几十条性命！ 若能为丹师卖命，她心甘情愿。 眼见戚幽寒态度这么坚定，付清妤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想法。 她要做的事，倒是刚好缺少人手。不过现在还没到说这些的时候。 “你先带着丹药回去，若真想为我们办事，等安顿好族人以后，再与我联络便是。”说着，付清妤取出一张与上次一模一样的传音符，递给戚幽寒。 戚幽寒走后，裴璟之从西厢房走出，“你想让她帮你做事？” 他在屋内已经听出了付清妤的打算。 建议道：“不如我从剑阁为你找些人手？” “别，我可不想将自己的生意与剑阁混为一谈。”付清妤看向裴璟之，“你觉得刚才那女子不行？” 剧情里可是写的，乾阳剑尊对戚幽寒十分欣赏。 “那倒不是，不过毕竟是生人。”裴璟之看人倒是不带偏见，不过是担心付清妤与付煜两个人在外面，会受人蒙骗。 付清妤看向裴璟之的眼底，仿佛带着几分审视。 半晌并未从他眼中看出任何其他情绪，就好似刚刚出现的裴幽寒，真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若不是她有了收为己用的打算，根本不会引起他半分注意。甚至还不如家里的鹿和兔子，分到的关注多。 裴璟之见付清妤看着自己不说话，“我说的可有哪里不对？” “你就别操心我与煜儿了，我没你那么容易受人蒙骗。”付清妤道。 “……”裴璟之一时无言，想起自己不久前刚送去剑阁审讯堂的两名记名弟子，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 裴璟之在云海城足足停留了半个月之久。 直到云霄剑阁那边，宏辉阁主第三次传来消息，他才依依不舍地与付清妤、付煜母子道别。 临行前，裴璟之特意交代付煜，“同心玉璧不知到了中灵域后相隔甚远还好不好用，不过两半玉璧紧密相连，其中一块若是碎裂，另一块也会与之相同。要是你娘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你便将手里这半块玉璧击出裂纹，我若看到玉璧产生裂纹，必会第一时间赶回。” “我记住了。”付煜牢牢铭记父亲的交代。 裴璟之走后，付清妤和付煜也收好行囊，退掉了这间小院。 两人赶着鹿车，离开云海城后一路南下，经过第一个城池时，付清妤找工匠打造了一批玉质丹瓶。 统共用了三种不同品质的玉，其中最上等那种，打造一只瓶子的花费，光是玉料本身就要上百灵石，这还不算工匠加工的费用。 不过这种最上等的瓶子，付清妤只订做了一百只。余下两种分别做了一千和五千，加起来却还没有前面那一种花费的灵石多。 此外，付清妤还专门请了一位金丹境炼器师，让其用炼器手法，将她绘制的图案熔炼于瓶底和瓶盖。 付煜有些疑惑，“娘花这么大价钱做这些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将丹药卖个高价。”付清妤答道。 包装好，价格高。 名头响，价更高。 异界飘泊那几年，她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本章完) ------------ 第52章 震慑 制定路线的时候，选择南下这一条路，就是考虑到沿途会经过几座盛产玉石的矿山，这一带的玉料相较于东洲其他地方，价格便宜不少，擅长雕玉和炼制玉石法器的匠师、炼器师，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一些。 付清妤与付煜停留的这座小城，就在一座矿山山脚，城中大部分人都靠玉石为生，付清妤这一批货，在这里并不算多的。 只用了不到五日，几千只雕刻、炼制好的丹瓶，就到了她的手指。 在瓶底融炼图案的炼器师，交货时好奇多问一句，“小道友买这么多丹瓶，可是家中要开丹铺？” 付清妤点头：“家师正在筹备此事。” 几千只玉质丹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炼器师见付清妤年纪不大，已能做这么大一摊买卖的主，可见在师门里地位不低，当下态度更热情了几分，“余青小友，我看你们光是这些丹瓶就造价不菲，还额外花心思融炼了图案上去，将来瓶中要装的丹药，想必也一定品级不低吧？” 付清妤态度颇为矜持，淡声回答：“家师乃是一位大丹师。” 能被称上一声“大丹师”，至少也能炼制出四品丹药！ 那炼器师闻言，面上一喜。 “余小友，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我近来一直在托人寻找一种比较罕见的丹药，小友既然是大丹师之徒，想必应该听说过这种丹。” “什么丹药？”付清妤来了兴趣。 “七味丹。” 炼器师说罢，便将刚才从付清妤这里收到的灵石，又全部重新掏了出来，“我愿以重金求丹，不知这种丹药小友的师门可能炼制一枚售与在下？” 竟然是七味丹。 付清妤隐隐有了猜测，“可是有人六识渐弱，大限将至？” “小友果然了解七味丹。”炼器师眼中燃起希望。 “不瞒小友，需要七味丹的正是家中祖父。” 这位炼器师本名夏进，拜在城中唯一一位元婴境炼器师门下，炼器造诣非凡，付清妤订做丹瓶，打听炼器师时，好几位匠人都推荐了他。 提起祖父，夏进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祖父早年身负重伤，修为倒退回旋照境，为维持家中生计，不得不入矿山采矿，几十年下来积劳成疾，哪怕后来不再那么辛苦，身体也一直调养不回来，近些年来更是逐渐六识衰退，到了去年，已经彻底看不清人、品尝不出吃食中的滋味。” 这其实是大限将至的常态。 修为越低的人，在将死之时，受到的影响越大。 但显然夏进不甘心这样，“祖父寿命只剩最后三五载，他老人家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好不容易等我有出息了，他又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我就想让他临死前，能过得好一些。这两年我也积攒了不少灵石，只是一直寻不到法子帮祖父恢复六识，还是前些日子，我师父的一位好友告诉我，有七味丹这种丹药……” 七味丹的作用就是帮助服丹之人恢复五感六识。 但这是一种五品丹药，且炼制手法繁复，价值相当于寻常四品丹药。 对于绝大多数能买得起七味丹的修士而言，这种丹药十分鸡肋。 因为修为越高，七味丹所能起到的作用便越低。 四品丹药，通常是出窍、分神境界服用的丹药，而气味丹对于炼神还虚这一阶段的修士而言，作用几乎等同没有。 用得上七味丹的炼精化气修士，一条人命还不如一颗丹药值钱。很少有丹师和丹铺会耗费人力物力，准备这种偏门的丹药。 夏进已经找了近半个月，还没找到能买到七味丹的地方。 “炼制七味丹对于我师门中的丹师而言，并不算难事。”付清妤身上就有炼制七味丹的材料，但她不能在这城中就开炉为夏进炼制七味丹。 她那些障眼法，能够瞒过戚幽寒，却未必能瞒过拥有一位元婴境师父的夏进。 “你可留一张传音符与我，待门中丹师炼成七味丹后，我会传音告知你。” 夏进连忙取出传音符，接着又要将那一袋灵石塞给付清妤。 付清妤只收了一千订金，她对夏进解释，“剩下的报酬等取丹时再给即可。” 出城之前，付清妤又带付煜在城中采买了一些东西。 他们在这座小城中花去的灵石不少，单是定做丹瓶，就要上万灵石，还不算后来采买的那些东西。 出城后，后面果然跟上了几个“尾巴”。 许是看他们只有一个融合境、一个心动境，这些“尾巴”也没强出多少，修为最高的，也仅有灵寂境后期，连个金丹的都没有。 “娘，我把乌金和踏云放出来吧？” 两只五阶灵兽，足以对抗两名灵寂静修士，剩下的那几个心动境的，他和娘再加上另外几只灵兽，也能解决得了。 付清妤摇头，“不用动手。” 那几个“尾巴”早在还未出城门时，她就发现了，若是她想，大可以早早甩开他们。 之所以没有甩掉，是留下来还有别的用处。 鹿车仍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不快不慢，穿梭林间。 后面的“尾巴”跟了十几里路，终于开始朝鹿车拉近距离。 跟着鹿车的并不止一拨人，然而这时，一股恐怖的威压同时压在他们心头，让他们齐齐顿住脚步。 那是属于高阶修士才有的威压！ 他们当中曾有人有幸见到过城中的元婴境大能，印象里元婴境大能好似都没有这么强的气势。 那两个乘坐鹿车的低阶小修士，身边必有高人在暗中守护！ 这一刻他们心中同时生出这个共识。 直到那股威压散去，他们也没敢再向前移动半步，望着林间的鹿车渐行渐远，每个人背后都布满冷汗。 不知谁先低声感叹了一句，“好在没来得及动手，要不今日怕是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鹿车上，付清妤满意地收回神识。 这座城池之后或许还会再来。 不过经过今日的震慑，城中若再有人敢打她主意，便要先掂量掂量，是否能招惹得起她背后的师门，以及暗中守护左右的“高阶修士”。 (本章完) ------------ 第53章 交恶 明白母亲的深意，付煜一脸受教。 随后有些好奇地询问，“您定做了那么多丹瓶，真的打算开丹药铺子吗？” 付清妤笑着回答：“谁说做丹药买卖，就一定要开丹铺了。” “我在丹药与丹瓶上都留下我们独有的印迹，只有人一看，便知这丹出自哪里。就算没有丹铺，到时一样能将名头打出去。” 付清妤说着取出一只丹瓶，翻过个儿来，露出平底的图案。 图案是一株弯曲的灵草，环绕托举着一只窄口小瓶，仔细看，瓶身上好似还刻了一些细小的纹路，用肉眼却无法看清。 “刚好。煜儿，你帮我为这桩丹药买卖起个名字？” “娘想要什么样子的名字？” 付清妤想了想，曾经付家开的丹铺，就直接挂着“付记”二字，裴家也是如此。不过她现在这桩买卖，肯定不适合再以姓氏命名。 “简单好记，朗朗上口就好。” 付煜盯着平底的图案，思索片刻，一拍大腿说道，“有了！” “叫宝瓶斋如何？” “刚好我们的丹瓶啥特殊的，上面的图案也是独有的，日后去买丹药的人一听一看，便能将我们的丹瓶与我们宝瓶斋对应上。”付煜细细解释。 他想得很全面，这名字也确实好记。 就如盛宝斋一样，很容易就被人记住。 付清妤当即点头认可，“这名字起得不错，以后这桩丹药买卖，就叫宝瓶斋。”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无论哪一件都极为耗费灵石。 而宝瓶斋，就将成为她手里“下金蛋的母鸡”，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灵石。 第一步，她想让宝瓶斋的名头，先在东部这一片地带打出去。 若开设丹铺，需要的人手太多，这也是付清妤根本没将丹铺考虑在内的原因之一。 她没那么多人手，也没那么多精力用在这上面。 不过哪怕不用开店，她也需要有几个得用的人。 付煜想起一周前带着丹药离开的戚幽寒。 皱着眉说，“那名散修会不会把族人治好后，就不再来找您了？” “小小年纪，别学你父亲那样皱眉。” 付清妤随后回答了付煜方才的提问，“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付煜有些愤愤不平道：“可她自己亲口说了，为族人解毒以后，会回来找您报答全族人的救命之情。“ “那她便愧对自己的承诺。我更不必纠结于此。”付清妤说：“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在她付给我灵石、药材，我交给她丹药时结束了。” 若是戚幽寒就此销声匿迹，不再动用那张传音符。只能说明她看错了人，高看了对方的人品。 付清妤并没将希望寄托在戚幽寒身上。 光有戚幽寒一人，她这摊子也支不开。 一路走走停停，付清妤在马车上开炉炼制了几炉蕴灵丹。 这是最基础的丹药，付清妤技艺娴熟，再加上拢香炉品质不凡，她能一次炼制十份药材，每开一炉成丹都在三百枚左右。 修炼之余，付煜主动揽过装丹药的差事。 就用这次定做的三种丹瓶中，数量最多的那一种，完品的一瓶十枚，上品则一瓶装二十枚。 一共开了四次炉，得来足足一千二百多枚丹药，其中超过九成都是完品，上品只占不足一成，至于剩下更低品质的则一颗也没有。 再加上先前在云海城小院住的时日，闲暇时候炼的几炉蕴灵丹，付煜一共装了两百三十五瓶完品蕴灵丹，和十一瓶上品蕴灵丹。 然而一炉药材的成本也不过十余灵石。 若按当初拜月城玉香斋收购蕴灵丹的价格来算，这些丹药已经赚了差不多一万灵石。 听说完品蕴灵丹是普通品质价值的四倍，付煜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兴奋道：“那就已经把购置玉瓶花掉的一大半赚回来了！” “不能这么算。” 付清妤为儿子算了一笔账，“这是丹铺从丹师手中收购的价格，要是丹铺再按照这价往外卖，可就要亏本了。” 据她所知，丹铺售卖上品蕴灵丹，至少要三至五灵石一妹，而完品蕴灵丹一颗的售价不可能低于七灵石。 他们可以按照比这稍低一些的价格出手。 至于销路，上品丹和完品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东洲丹道并不昌盛，历来只有捧着灵石买不到丹药的修士，还从没有过炼了丹药卖不出去的丹师。 鹿车还未行到下个城池，付清妤便以六十五灵石一瓶的价格，将一百瓶完品蕴灵丹卖给了一支往北而行的商队。 无论商队之后如何售卖这批丹药，炼有“宝瓶斋”标识的丹瓶必会在一定范围内流通起来。 鹿车继续南下，付清妤介绍，“前面就是云河山脉的起点，那附近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云水城。” 这地方听着隐约有几分耳熟。 付煜前几日好像刚从父亲口中听说过一个与之相似的地名，“云水川？” “这两者并非同一个地方，不过确实有些关联。”付清妤为儿子解惑：“云水川与云水城相隔千里，是一座位于水云之间风景壮丽的山川，宗门与地名同名。不过“云水”之名倒不是因为所处的环境，而是开山老祖的家乡。” 云水川的开山老祖，正是出自这座位于云河山脉起点的云水城。 那位老祖姓洛，现在的云水川宗主与宗内半数长老，也都出自云水城洛家。 如今云水城依旧是洛家的大本营。 付清妤将下一个目的地选在云水城，自然有她的深意。 比起云海城和位于东部云河山脉一带的其余城池而言，云水城规模不小，但城中却极少能留下高阶修士，城中修为最高的就是几位金丹真人，若非云水川那边时常会派元婴、出窍境弟子过去巡视，城中怕是早就变得萧条了。 “这是为何？”付煜满面不解。 付清妤道：“因为洛家与裴家交恶，裴家垄断了东洲近八成面向散修的丹药生意，尤其是炼气还神、炼神还虚两个阶段的丹药。散修无宗门可依，若被裴家丹铺拒之门外，便很难买到高品阶的丹药。” 至于交恶的原因。 付清妤垂下眼，除了十五年前灭族的付家，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本章完) ------------ 第54章 人情味 付清妤有个初步的计划。 她打算将宝瓶斋的“据点”，设立在云水城。 一来裴家的丹药买卖没有渗透到这里，她在此地发展，裴家也打压不到她头上。 二来云水城上品丹匮乏，她将宝瓶斋据点设立于此，刚好与云水城洛家形成互利互惠的关系。 还有第三点…… 她想通过洛家和云水川，多了解一些十五年前的事。 云水川太上长老与祖父相交莫逆，据说当年为了熄那场火，原在闭关冲击合体境的他老人家听到消息后强行出关，亲自带着门下弟子赶往付家族地。 只可惜全东洲最善水系术法的云水川，竟也拿那异火毫无办法。 想到那位比祖父还年长的老人家，付清妤脑海中浮现出对方慈眉善目的模样。 有传言称，这些年他闭关不出，云水川也迟迟未传出他炼虚合道的消息，就是因为当年试图闯入火海，被异火伤到。 作为曾经距离火海最近的一人，付清妤猜测他知道的或许会比旁人更多一些。 就算他老人家闭关未出，她也可以先从门下弟子口中，了解点当年的情况。 虽是东部边沿地带，但越往南走，周遭环境便越热闹、繁华，城镇也密集了不少。 沿路上，不只他们一驾马车赶路，偶尔也能见到与他们一样，用白臀鹿或其他灵兽拉车的队伍。 距离云水城还剩不到百里时，付清妤留给戚幽寒的传音符终于触动了。 服过丹药以后，戚家上下五十三口人，只有三位原本就进气少出气多、没有精力炼化药力的族人没熬过来。 余下的全都炼化了药力，已经可以止住咳嗽行动自如了，恢复较好的，甚至可以重新运转体内灵力。 其中有两位本就资质不错的堂兄，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回春阵多年来注入血肉中的灵气转为自身灵力，一股脑突破了原本的境界，从炼精化气进入到炼气化神。 戚幽寒之所以耽误了两日，就是为了给这两位堂兄护法。 现在她将照顾族人的任务交给了那两名恢复好的堂兄，自己则收拾好行囊，随时等候付清妤差遣。 差遣谈不上。 付清妤准备给她指条发家致富，养活全族的路子。 她让戚幽寒直接来云水城找自己。 他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实则离开云海城不过千余里，戚幽寒动作快上一些，他们抵达云水城不久，她便能赶到。 鹿车一路驶到城门外。 巍峨的城墙连绵十几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付煜忍不住感叹：“这座城竟比云海城和玉山城加起来还大。” 玉山城就是他们先前定做丹瓶时暂且停留的小城，若要拿它作比，眼前的云水城规模是它十倍不止。 城门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不少，大多都是炼精化气境修士，偶尔也能见到一些炼气化神的，比如守着城门的六名卫兵，就都是炼气化神，与付清妤修为相当，正处于心动境。 大部分人步入城门时，他们只是扫上一眼，少数情况会走上前，详细询问“从何处来”、“到此地为何”。 付清妤他们就是这“少数情况”。 付清妤猜测，大抵是针对非城中子民的例行盘问，他们前面还有一个五辆马车的商队，也被城卫兵走过来问了话。 付清妤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主动从车厢里下来，朝城卫兵拱了拱手。 “我们是从中部一带过来的行商，来此主要是为售卖丹药。” 车帘是撩开着的，车厢内一目了然，没藏着其他人，这辆马车就只有车下站着的两名少年。 按说到这一步，就可以放他们进去了。 城卫兵却驻足多问了一句，“售卖？” “对。”付清妤点头，“我们只卖宝瓶斋一家的丹药，此次只带了一些寻常的九品、八品丹药，不过从九品至五品的丹药，宝瓶斋都能炼制，价格们……比裴记丹铺稍低一些。” 盘问完前面车队的城卫兵，也朝后面走了过来。 付清妤再此抱手供了供，“在下余青，这几日会在城西悦来客栈，诸位若需购置丹药，可随时来客栈寻我。” “纳灵丹可有？” 这是七品丹药，与蕴灵丹作用相同。 付清妤颔首，“自是有的。” “洗髓丹呢？”另一位城卫兵问。 这是八品丹，不过炼制有些麻烦，付清妤猜测，对方家中八成有快到修炼年纪的幼童。 “洗髓丹也有。” 后面排队等着入城的人听在耳中，不免也有些意动。 到底还在当值，城卫兵不好再接着问，连忙摆摆手，“先入城吧，悦来客栈是吧？等下值了我过去，洗髓丹可一定给我留好了！” 另一名城卫兵扫了眼拉车的两头格外健壮的白臀鹿，“对了，在城中赶车你们要注意一点，无论有无行人都要慢行，若是撞到了人，城主府会罚不少灵石。” “晓得了，多谢诸位提醒。” 付清妤坐上车辕，赶着鹿车进入城门。 付煜坐在她旁边，一开始几名城卫兵围上来时他还有些紧张，后面却发现这些城卫兵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凶神恶煞”，反倒挺友善的。 鹿车沿着街边慢行，遇到的绝大多数都是旋照境、开光境修士，还有一部分没有修为的凡人。他们见到修为比自己高的人或灵兽，却没丝毫惊慌。 有位开着茶馆的凡人阿奶，许是见付清妤二人眼生，还热情地塞给他们一筐灵草，“喂灵兽用的。” 付煜抱着竹筐愣了下，“云水城和我先前见过的城池好像都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付清妤笑着问。 付煜其实也没去过几座城池，除了云霄剑阁辖地内的，余下这些还都是近些日子跟着母亲一起去的。 可无论是剑阁辖地内的城池，还是天枢城、云海城，都与云水城不一样。那些地方戒律森严，阶级分明，云水城却好像不是这样。 付煜想了想，回答母亲道：“似乎……这里比其他地方更有人情味一些。” (本章完) ------------ 第55章 死而复生？ “你说得没错，云水城被洛家治理得一向很好。” 望着眼前平整宽阔的街道，道路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以及来来往往面上带着平静笑容的行人，付清妤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拂光城也是这样。” 曾经在付家治理下的拂光城，就如眼前的云水城一样。 只可惜十五年前付家灭族，位于付家族地旁的拂光城也逐渐萧条。 付清妤回到东洲后便打听过，如今的拂光城早已沦为一座死城，受异火灼烧的土地寸草不生，不但如此，那一片土地似乎还沦为了绝灵之地，连带着附近的灵气仿佛都稀薄了许多。 城中子民可以不依赖付家，却不能不依赖修炼所需的灵气，但凡有点办法的，这些年全都陆陆续续搬去了别的地方。 付清妤不曾见过萧条后的拂光城，记忆里还是它繁荣热闹时的模样。 十五年，好似弹指一挥，又好似沧海桑田。 什么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再过多久，才能恢复曾经付家的荣光，恢复拂光城繁荣热闹的景象？ 正当恍神之际，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蓝衣身影，付清妤急忙说道：“煜儿，停车。” 付煜急忙拉住手中缰绳。 鹿车本就行得极慢，几乎在瞬间停下，刚好是一个两路交汇的拐角处。 付清妤散开神识，将周遭几条道路都笼罩其中，却不见刚刚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 “娘，怎么了？” 付煜看向四周，除了有几位行人瞧见鹿车突然停下，投来疑惑的神色，似乎没有别的不寻常。 “继续走吧。”付清妤微微摇头，低声道，“许是我一时看差了。” 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快到西城门的时候，终于看到挂着“悦来客栈”招牌的四层小楼。 像这样的四层小楼，拢共有三座，后头面向后街的，还有一排建造得样式差不多的二层小楼，与付清妤他们在天枢城时住过的客栈很像。 前头三栋楼下打尖，楼上住店，后面那一排则是单独租赁的小楼。付清妤直接要了一栋位置最好的，给了掌柜半月的灵石。 另外交代掌柜，若是有人来买丹药，可直接领了过来。 付清妤照旧在楼中布下早就准备好的阵法。 布阵之时，付煜也将楼上的两间屋子，依照先前在云海城那样，布置成母亲的丹房与自己的静室。 将煜儿打发去修炼后，付清妤坐在丹炉前，这才终于静下心来，思索刚才恍惚瞥见的身影。 她其实只瞥见了对方半张脸。 但那半张脸，长得实在太像七叔了。 七叔是三爷爷最小的孩子，也是父亲同辈当中最小的一位，与她年岁相当，两人说是一同长大的也不为过。 可她分明记得，当初大火弥漫之时，七叔将七婶护在身下，两人一同被烧成了火人。 她最后呼唤他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回应。 方才那道蓝衣身影的侧脸，真的与七叔一模一样，就是年岁上好似差了一些…… 难不成七叔也与她一样，拥有了死而复生的机缘？ 若真如此，还真是苍天有眼，不绝他们付家生路！ 激动的心情只维持了一瞬，付清妤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往好了想那蓝衣人可能是七叔的转世，要往坏了想，也没准是有心人故意弄出来试探她身份的棋子。现在不是能轻举妄动的时候，一切还要小心为上。 一炉纳灵丹炼制出来，付清妤脑海里已经过千回百转。 她彻底冷静下来，又开炉炼制了一炉洗髓丹，成丹十枚，皆是完品。 这丹药一人只能服用一枚，一般人一次只会买上一枚。 十枚丹药，足够暂时应付在云水城的这几日了。 付清妤用术法将温热的丹药冷却下来，又在上面留下独有的记号，逐枚装入丹瓶。 刚做好这些，店小二便领着两位城卫兵到了楼下。 正是晌午那会儿要买纳灵丹和洗髓丹的两人。 付清妤将人迎进来，一扬手，两只丹瓶就已出现在桌上。 一瓶里装着一枚红彤彤的洗髓丹。 另一瓶则有十枚乳白色的纳灵丹。 光看样子，就比他们寻常买的成色更好一些，两名城卫兵眼中露出喜色，却还是谨慎道：“可否容许我们揭盖一观？” “当然可以。”付清妤欣然应允。 瓶盖揭开，两种截然不同的丹香顺着瓶口钻出。 洗髓丹的味道二人不熟，纳灵丹却是吃过一些的。 这瓶纳灵丹的丹香，明显比他们以前吃的那些更为醇厚，揭开瓶盖直接看，丹药的成色更是远胜他们过往吃到的那些。 “这……这不是普通的纳灵丹吧，好像也不止上品丹。” 城卫兵赶紧将瓶子放回桌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给摔了。 “这不会是完品丹吧？”一颗完品纳灵丹，价格抵得上十颗普通成色的纳灵丹，他们只听说过，还真没吃过！ 主要是云水城里也没人卖完品纳灵丹。 就连普通纳灵丹，都得城主府每隔三个月派人去别的地方买…… “是完品丹。”付清妤点头承认。 主动说道：“这瓶纳灵丹作价八百，洗髓丹五百。二位是我们来云水城接待的第一批客人，讨个开门红的好兆头，我可做主为二位便宜三成。” 城卫兵还以为那瓶纳灵丹少说得一千多灵石，那他们可买不起，八百灵石咬咬牙还是能够接受，洗髓丹也比想象中低了不少，更何况完美品质的洗髓丹可遇而不可求，再加上便宜三成…… 二人心中最后一丝迟疑荡然无存，当即掏出灵石买走了两瓶丹药。 临走前说，“回去我们便给同僚们看看今日买到的丹药，想必明日他们也该来找余道友买丹了。” 付清妤笑着道了声谢，从善如流地说道：“主要是二位介绍来的，我都给便宜一成。” 送走两位城卫兵，不多时又有人登门。 这次来找他们的，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的戚幽寒。 免去那些不必要的寒暄，付清妤直截了当问她，“想不想跟着我做笔生意，赚些养家钱？” (本章完) ------------ 第56章 两种选择 做生意？ 戚幽寒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了。 她是来找恩人报恩的，结果恩人问她要不要跟着做生意，赚些灵石养家？ ……当然要了！ 戚家上下五十口人，除了两位堂兄已经恢复利索了，其他人还需要好好养上一阵子才能彻底和寻常人一样。虽说族人都说不要她再负担生计，他们有手有脚，现在下得来床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可她又哪里忍心这么快就撒手不管？ 五十口人，就是五十张嘴。除了要吃饭，她还想给他们买些带灵气的食物，滋养身体的丹药，还有重新开垦天地、修缮房屋……哪一样不需要灵石？ 戚幽寒还未回答，付清妤已经从她眼中看出了心动。 只是不知她还在迟疑什么。 戚幽寒压下心头的意动，“阁下与尊师已经帮助我良多，现下族人已无性命之忧，不久便能开垦灵田、种植稻谷、灵麦，自给自足，我不需再往回春阵内添补灵石，也能再攒下一些……” 付清妤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明明眼前是位比她还年幼的少年，显露在外的修为也仅有心动境，戚幽寒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就连曾经的师父都没给过她这种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如实说出了心头的纠结，“我已欠下阁下与尊师良多，如今又怎好再让你们帮扶？” “那你靠什么攒下灵石，再去拦路打劫吗？”付清妤面无表情。 戚幽寒面上闪过一抹惭愧，“我已与当初那些同伴拆伙，之后不会再做这样的勾当了……” 付清妤见她神情真切，便也收敛了几分眼中的锋芒，重新说回一开始的话题，“我并非有意帮你，既然你先前说过想来为我与师尊做事，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你且听听。” “阁下请讲。”不知不觉，戚幽寒面上已带上恭敬之色。 付清妤掌心一翻，变出一瓶蕴灵丹，用灵力轻轻向前一推，送至戚幽寒面前。 “如今我负责打理师门的丹药生意，像这样品质的蕴灵丹，我手中还有一批，打算卖到云河山脉以北地带，你可愿接下这个差事？” “当然愿意，幽寒曾经说过，阁下与尊师若有差遣，幽寒必定倾尽全力完成。”戚幽寒坚定道。 “还是先听听我给你的两个选择吧。” 付清妤接着道：“一种，你与我定下灵契，今后便与宝瓶斋是雇佣关系，我会给你安排任务，付给你相应的报酬。另一种是你以自己名义，买下这批丹药，运至云河山脉以北，加价售卖，我知你手里没有灵石，可以先签下灵契，待第一批卖完后再将灵石交付给我。” 听到第二种选择，戚幽寒不禁一愣。 眼底有着几分不可置信。 眼前少年背后的师尊丹术有多好，她深有体会。他们炼出的丹药根本不愁卖，这第二种选择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要往她手里送灵石。 她应该遵从先前的承诺选择第一种，可第二种真的很难令人拒绝。 付清妤一眼就看出戚幽寒心中所想，“不必考虑所谓的恩情，那些解毒丹已经钱货两清，你只要遵从自己心意选择即可。” 戚幽寒咬了咬牙，最后决定道：“我想选第二种，不过我不想在您这里赊灵石，我们可否先按第一种来？等我为您赚够二十万灵石，我自己也攒下灵石，再从您这里购买丹药，拿到远些地方去卖。” 这是摆明了不愿意白占便宜。 这人还真是执拗，不过付清妤对此没有意见，点点头便道，“也好。” “你且在这等上半日，去前头开一间房，明日午时过后我会将第一批丹药交给你。” 戚幽寒忙不迭应下。 她离开后，在旁边听了半晌的付煜忽然恍然大悟，“娘，我知道你为何不自己开设丹铺了。” “为何？”付清妤有些好奇煜儿是如何想的。 “您可以多找些人，像戚幽寒这样，将宝瓶斋的丹药卖去其他地方，每个人只负责一个区域，互相不重合。您只需要将丹药卖给这些人，至于到时他们是直接将丹药卖到修士手中，还是卖去丹铺，就是他们自己考虑的事了，您无需操心。” “没错。”付清妤点头。 如果煜儿也去过那神奇的异世，就会知道有一种生意上的中间人被叫做“经销商”。她提供给戚幽寒的第二个选择，正是如此。 翌日一早，店小二送来付清妤昨日便事先订好的早膳。 用上好灵米煮的鱼片粥，用灵雀蛋煎的火腿蛋饼，还有香甜水灵的瓜果，与灵羊奶熬成的羊奶羹。 手头并不拮据，付清妤一向不愿意亏待自己。 付煜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现在也已经适应了。 还未用完早膳，刚才来送早膳的店小二又去而复返，称外面有两位客人来客栈找她。 付清妤让店小二将人领了进来。 是两位衣着华贵的男女，看着像是一对夫妇，年岁已经不小，皆是灵寂静修为。 女子有些富态，不说话时脸上也带着三分笑。 男子气度沉稳，并未因付清妤看上去年少而轻视她，入内后便抱了抱手，十分客气问道：“听闻此地有完品洗髓丹售卖，家中恰巧有一五岁小儿，正待洗髓伐毛，不知阁下可否将完品洗髓丹售与在下一枚？” “当然可以。”付清妤主动免去一成价格，以四百五十灵石一枚的价格，卖给了他们一枚完品洗髓丹。 夫妇俩乐呵呵地走了。 不一会，店小二又领来一人。 一上午时间，付清妤先后在小楼一层见过了五拨人。 除了其中一位想要金凝丹的修士，手里暂时凑不出那么多灵石，余下每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收获。 到了中午，就连客栈掌柜都好奇找了过来，最后也没空着手走，交了灵石，踹走了两瓶完品纳灵丹，和一颗完品洗髓丹。 他自己虽然没有孩子，但这东西是硬通货，就算自己家用不上，以后拿去送礼做人情，也是极好的！ (本章完) ------------ 第57章 洛家 付清妤一共为戚幽寒准备了一百瓶蕴灵丹，二十瓶纳灵丹，还有十枚洗髓丹并十枚解毒丹。 并不是先前特意为戚家炼制的那种解毒丹，而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七品丹药，可以解大部分普通的毒。 接过这批丹药以前，戚幽寒主动提了灵契的事。 这种契约相当于落在“纸面”上，有据可查的心魔誓。戚幽寒承诺会将售卖的灵石尽数带回，绝不会有任何藏私。 付清妤将签订好的灵契收好。 “二十万灵石，说不准你这一趟便能赚够。” 戚幽寒愣了一下，想到手中那是一批完品丹，加在一起价值可能还真要超过二十万灵石…… 赶忙急切道，“我是说为阁下与尊师赚够二十万，成本不能算在内的。” 在她看来，售价二十万灵石的东西，能赚个二三成便算很多了。 付清妤笑笑没有解释。 她炼制这些品级低的丹药，完全可以做到没有损耗，根本不像外人想的那样，每一颗完品丹药背后消耗的是数倍甚至数十倍普通丹药所需的药材。 比起丹药的价值，她炼制这一批丹药的成本还真就是……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些她没必要对任何人解释。 听戚幽寒仍旧“阁下”、“阁下”地喊着，付清妤报出自己的化名，“我叫余青，你日后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好，余……余青。”按说修真界平辈论交，尊称对方时应该唤一声“师兄”，不过看着少年那仍带着些稚气的脸庞，戚幽寒实在是没能喊出口。 她将丹药收入储物袋，又将这只原本挂在腰间的储物袋解下，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生怕不小心遗失。 付清妤将她送到门口，道了句“一路平安”，回过身刚回到屋内，还未来得及关门，就见掌柜亲自领了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过来。 掌柜热情地介绍，“余小友，这位是我们云水城城主府的洛主簿。” 洛姓。 付清妤心下一动，她这样大张旗鼓地在云水城做丹药买卖，早就料到会有洛家的人找过来，只是在她计划内以为还要两三日工夫，却没想到才刚到云水城第二天，就有洛家人登门了。 付清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热络，将人迎入厅中，奉上一壶灵茶。 这次泡的不再是一块灵石一壶的那种，而是她后来在云海城买的，一两便要近千灵石，寻常修士断然舍不得泡这种品级的茶。 俗话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付清妤虽不认为洛家会出那等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但适当地摆一些姿态，让对方对待自己时更谨慎些，总归没有坏处。 “洛主簿可是为了余某手中丹药而来？”付清妤开门见山。 洛主簿有些意外于她的直接，但看看年纪，便将其归结为少年人的坦率。 当即也不绕弯子，坦言道：“正是。我听说余道友手中有不少完品丹，这些丹药皆出自宝瓶斋，不知余道友与这宝瓶斋的关系……” “宝瓶斋正是家师所创。”付清妤一套说辞走天下。 洛主簿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态度更为客气，先是恭维了几句宝瓶斋丹药品质上乘、贵师门丹术卓绝，接着便问：“不知这宝瓶斋的买卖，余道友可做主到什么程度？” “家师醉心钻研丹术，于俗物并不在意，宝瓶斋的生意这一块，师父交由我全权负责。”付清妤回答。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余道友这般年纪便能负责这么一大摊事，着实令罗某佩服！”洛主簿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付清妤曾经也与几个洛家人打过交道，印象里洛家人较为严肃稳重，像洛主簿这样圆滑的，倒是头一回见，也难怪洛家将他安排在城主府。 协理一城事务，还是圆滑、知变通一些更好。 付清妤顺着洛主簿的话，也夸赞了几句云水城风貌，随即便主动自报了姓名：“我与洛主簿一见如故，主簿莫要与我客套，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那我便托大，唤一声余青老弟。老弟也别再喊我主簿，我本名崇钊。”洛崇钊也跟着自报家门。 崇字辈。 如果付清妤没记错的话，与她父亲同辈的洛家家主是元字辈，与她同辈那几位洛氏族人是仁字辈，再往后应当才是崇字辈。 要是放到十五年前，眼前这位一口一个“老弟”的人，说不得还要喊自己一声姑姑！ 付清妤从善如流地喊了声，“崇钊兄。” 这一声“弟”，一声“兄”的，愣是将喝茶喝出了饮酒的豪迈。 时机成熟，洛崇钊将话题引回正事，“不知余青老弟可有在云水城开设丹铺的打算？” 不待付清妤回答，洛崇钊便主动道：“若老弟有意，在下可做主为老弟选一主城道店铺，免去前三月租金。” “宝瓶斋并无开设铺面的计划。” 付清妤说罢，洛崇钊眼底闪过惊讶，随后便问：“那宝瓶斋可愿直接与城主府交易，将丹药卖给云水城城主府？” “不知是怎么个卖法？”付清妤将问题抛回给洛崇钊。 “比对外单独售卖便宜一成即可，另外城主府不会限制宝瓶斋在城中另售丹药。只是城主府需要的量可能会大一些，不知宝瓶斋能否供应得上……” “我倒是有个建议。”付清妤说：“寻常丹药，城主府仍旧按照原先那样在外采购便好，九至七品丹中的完品丹，或一些在外不易购买的五品、六品丹，城主府可列出需要的单子，按季度向宝瓶斋预定。” 四品丹她现在炼着还有些费劲，大抵要等修为再提高些才方便炼制，便没在这时提及。 “若成百上千颗完品丹也可炼制？”洛崇钊双眼亮得吓人。 付清妤嘴角微翘，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就在不久前宝瓶斋才刚对外交付了两千枚完品蕴灵丹。” “太好了！”洛崇钊满面激动。 “余青老弟，这桩生意我一个人定不下来。我这便回去禀报城主，今晚在城主府设宴，不知可否请老弟赏脸，来城主府一叙？” 付清妤应下这个邀请。 云水城城主历来由洛家人担任，一般是嫡支当中与族长同辈的人物，在整个洛家当中也是说得上话的。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章完) ------------ 第58章 不打不相识 拢香炉里又添了十份纳灵丹的药材，前面的工序已经完成，只需看着炉火不灭，等待药力化开后再由丹师完成接下来的步骤即可。 付煜自告奋勇留下来看着炉火。 刚好付清妤也不想他卷进付家过去的事情里。 城主府的晚宴，是她自己一人去的。 城主府恢宏大气的前楼后面就是城主的宅院，宴席便设在这里。 付清妤到的时候，洛崇钊已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多时。 他身边还跟着个年纪与付清妤现在相仿的少年。 眉眼略有些眼熟，付清妤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洛崇钊为两人介绍，“余青老弟，这是我堂弟洛崇离。” “崇离，这位就是我方才提到的余青老弟，乃大丹师门下高徒，年纪与你相仿，已能独自掌管一大摊生意，你应多向人家请教请教。” 付清妤一听这话就暗道一声“糟糕”。 少年人最讨厌的就是被拿出来与旁人比较。 但眼前的少年却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看向付清妤的眼中只有满满的好奇与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是在期待云水城与宝瓶斋达成合作吗？ 付清妤一边想着，一边被请入院中，设宴的地方在整座府邸风景最好的湖畔小楼，微风拂过，水波荡漾，从设宴的小楼二层看下去，湖中的莲花与岸边的花草争奇斗艳，别有一番雅趣。 云水城城主已有金丹境修为，却并未自持身份最后出场，而是早早就等在了这里，一见付清妤他们过来，便笑呵呵地起身，“这位想必就是余小友了，今日一见果然如崇钊所说，少年英才，名副其实！” “城主过奖了。”付清妤抱手拱了拱，敛去眼底的一抹惊讶。 看到这位洛城主，她总算想起自己刚刚为何会觉得洛崇离眼熟了。 两人相貌足有七成像，为数不多的区别就是洛崇离眼睛大些，年轻一些，身型也更高挑削瘦一些。别的没多大不同，站到一起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 洛崇离这名字，付清妤先前听了毫无印象，想来是在她陨落后才出生的。 不过眼前这位洛城主，付清妤却是认识的。具体叫做洛仁什么，付清妤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与七叔一样，在家里同辈人中行七。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小时候付清妤可实打实揍过他好几顿…… 但那都是不懂事时的玩闹，谁让他先仗着身形壮硕欺负了七叔呢？ 后来洛家这一辈中，与七叔关系最好的，也正是他，两人好到当年差点不顾辈分，让双方还未出世的孩子结成娃娃亲。 不过就是结了，也做不得数，毕竟付家人都已经死光了，而且七婶当年生的，也是个儿子。 想到七叔与七婶的孩子，付清妤心下不禁叹了口气。 虽说死前没有看到那孩子，但他们这些炼神还虚境界的修士尚且逃不出火海，一个还未开始修炼的稚子，当然更不可能逃离。 他们这些做大人的，好歹都经历了几十乃至上百年人生，可那孩子当时才与煜儿一般大，大好人生甚至未来得及开始…… “余小友，请入席吧。”洛城主的声音打断付清妤的思绪。 将眼前沉稳有度的男子，与记忆中的小胖子重合，付清妤瞬间觉得亲切了不少。 今晚这场宴席只有四人。 主要是洛城主与付清妤在交谈，作为小辈的洛崇钊与洛崇离算是在一旁作陪的。 宴席过半，终于聊到正题。 既然宝瓶斋无意在云水城开设丹铺，洛城主打算由城主府出面，在城中最繁华的主街道上开设一家丹铺，只向本城子民出售丹药。 而这丹铺中的货源，将有至少七成出自宝瓶斋。 唯有在宝瓶斋提供不了的情况下，他们才会从旁处采购。 不管丹铺中的丹药能否卖得出去，城主府都会在宝瓶斋交货时结算清楚，绝不会拖欠宝瓶斋一枚灵石，这些都可签订在双方合作的灵契中。 付清妤又就丹药的种类、数量提出了一些建议，最后宴席还未结束，便已敲定好宝瓶斋供给云水城的第一批丹药。 三千枚蕴灵丹、一千枚纳灵丹、五百枚锻体丹、五百枚化气丹、两百枚养神丹、两百枚化解毒丹，并其余多种不太常见的丹药，每一种十至五十枚不等。 这是一桩总价值超过百万灵石的大买卖。 见到付清妤谈了这么一大笔生意后，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在场三位洛家人都有些心惊。 洛城主更是暗自猜测，连百万灵石都不放在眼里，这位余小友背后的师父与师门，又该有何等实力？ 就算比不上曾经的付家，应当也不比裴家差多少吧？ 东洲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擅长炼丹的宗门，想来是某个隐世已久的门派，就是不知为何现在会选择出世。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只要能打压打压如今裴家的气焰，他都乐见其成。 不然裴家那一群人，还真要以为付家灭族后，整个东洲丹道就属他家第一……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想当年付家还在的时候，他们又算得什么呢？谁不知付家丹比裴家丹品质上乘？ 洛城主猜测宝瓶斋的野心，绝不止他们云水城一个地方。拿着新签订好的灵契，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后裴记丹铺生意受到打压的场面，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住。 再看付清妤，洛城主眼神不禁如同看自己孩子般和蔼，“天色还早，院子里种了不少灵草灵花，不日让崇离陪小友逛逛？” 付清妤也没想这么快离开，点点头，便随着洛崇离一起走下小楼。 远离父亲与堂兄的视线，洛崇离有些好奇问道：“余道友，不知你的师门有没有医治心疾的丹药？” 付清妤脚步一滞。 先前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再次在心中浮现。 她的七叔就有心疾！ 与寻常人的有些不同，别的丹药都无法医治。唯有祖父为他单独研制的一种丹药可以缓解。 世间怎会有那么巧的事？ (本章完) ------------ 第59章 人间惨剧 “自是有的，不过不同心疾对应的丹药也不同，你可否说得再具体些？” 话问出口，付清妤等待着洛崇离的答案，紧张得仿佛能听见自己此刻心跳的声音。 “是我一位好友，先天心脉不全。”洛崇离见付清妤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示意继续说下去，冥思苦想后接着说：“平时与常人无异，只在天寒或修行有所突破时发作，每次发作需手脚放血，不然很容易就会陷入昏迷……” 全都对应上了！ 七叔就是先天心脉不全，一开始祖父与三爷爷请遍了东洲名医，都束手无策，只想出个手脚放血在发作时缓解病情的法子。 其实只要一直生活在暖和的地带，不执着修炼，便不会发作，但显然前者容易做到，后者却很难甘心。 后来还是祖父炼制出了一种丹药，在闭关冲击下一境界时服用，可以暂时护住心脉不受影响。 只要努力修行到元婴境界，便能够利用凝婴之力，重塑不全的心脉。 付清妤记得，付家出事时七叔已经金丹境大圆满，正在着手凝婴的准备，当时见面他还对自己说，等族会结束后，便会开始闭关冲击元婴境界。 七叔离治愈自己的心疾，只差最后一步，却葬身火海，无法实现这个为之努力了几十年的目标…… 如今洛崇离口中那个心脉不全的人，会不会就是……七叔的转世？ 他与刚才见到的那位洛城主本就是至交，转世重生后选择暂避于洛家，是极有可能的。 不过他转世的身体，也会患有同样心疾吗？ 付清妤心下生起几分疑惑。 想要解开这些疑惑，怕是要与洛崇离口中这位身患心疾之人见上一面才行。 见付清妤凝眉苦思，半晌还未开口，洛崇离不免有些心急，“余道友，怎么样，你师门可有解除这种心疾的丹药？” “解除不好说，缓解心疾的丹药，我师门确实有好几种，具体更适宜服用哪种丹药，光按你这么口述，我也很难判断，最好还是能见一见患病之人，比较稳妥。”付清妤猜测，这个“患病之人”肯定就住在云水城内。 甚至有极大可能，就住在洛家族地，或者这座城主府内。 付清妤在等着洛崇离的回答。 洛崇离下意识便想要说，“我领你去。” 刚说出两个字，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止住话音，有些为难道：“余道友，我这位好友平日不怎么喜欢接触生人，我还是得先问过他的意见。” 似乎觉得这样回答有些失礼，洛崇离连忙又小声道了句“对不住”，随后询问：“余道友明日可在客栈？若是在的，到时我直接领他去客栈寻你。” 付清妤这回注意到洛崇离口中的“好友”二字，心底泛起一丝怪异。 这是不是差了辈了？ 还是说七叔实际上没有与洛家父子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暂且按捺住疑惑，付清妤回答，“这两日我都会在悦来客栈。” 总归今日见不到，明日后日也会见到，倒不急于一时。 “洛道友随时过去找我便是。” 夜色渐深，付清妤顺势说道：“今日不早，我便不在贵府叨扰了，你代我向洛城主说一……” 话音未落，湖畔的小路上匆匆跑来一名侍从，神情焦急，看方向是正朝着刚才那栋设宴的湖畔小楼而去。 洛崇离余光瞥见那名侍从，紧张道：“隋平，出什么事了？” 见喊住自己的人是洛崇离，那侍从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少城主，您快过去看看吧，祝公子的心疾又发作了！” “什么？”洛崇离脸色大变，当即也顾不上再送付清妤离开，“余道友，我……” “正事要紧。”付清妤赶紧说道，面上也不禁浮现几分忧色。 心疾发作不是小事，动辄就会要命。 这时候她哪放心就这么回去，赶在洛崇离召来侍从领她出去前，开口道：“洛道友，我随身带着些保命疗伤的丹药，要不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吧？” 这种时刻，洛崇离也没心思再多考虑其他，当即点头，“好，那麻烦余道友随我走一趟。” 洛崇离领着付清妤沿刚才那侍从来时的小路往后院走，刚才那名侍从则仍去了湖畔小楼方向，估摸是去找洛城主了。 城主府后面这座宅院占地不小，但没走多久，他们就来到一座位于花园旁的院落前，院落修缮精美、布置得颇为雅致，再加上院落所处的位置位于整座宅院比较中心的地方，可见住在这里的人，在城主府中颇受重视。 守在院落里的侍从正翘首向外张望，见来的人是洛崇离，不免更加焦急，“隋平怎么还没把药师请来。” “应该快了，现在情况如何？”洛崇离问。 “刚刚我进去送晚膳，就看见祝公子倒在地上，我记得城主先前特意交代过，若是祝公子心疾发作，不可随意挪动，就没敢动他，赶忙让隋平出去喊人。”侍从急得原地跺脚，“我本想给祝公子塞一颗养心丹，可他嘴唇紧闭，根本就塞不进去。少城主，您先进去看看吧！” 两名侍从都提到“祝公子”，里面那位心疾发作的人姓祝。 付清妤估摸，多半是与自己一样，用了化名。 她跟在洛崇离身旁，大步朝里面走，意识已经钻入青荣戒，开始扒拉起自己库存中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灵丹妙药。 走进屋时，一瓶养心丹，一根千年灵参，已被她抓在手中。 这时她也终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人。 面色苍白，嘴唇青紫，紧闭着的双眼上面，眼皮布满血丝。 这张此时满是痛苦之色的脸，分外眼熟。 正是不久前她在街角偶遇的人。 来不及欣喜，付清妤按捺住心头激动，急忙上前。 地上躺着的人额间不断冒出冷汗，气息也逐渐变得微弱，付清妤一掌震碎手中的灵参，用灵力裹着灵参粉末，顺着他嘴角微微张开的缝隙送入口中。 手中的养心丹，也被她以同样方式渡入对方口中。 逐渐衰弱的气息终于变得平稳起来。 付清妤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不然还没来得及认亲，就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咽气儿，到底是什么人间惨剧！ (本章完) ------------ 第60章 兄长还是弟弟？ 洛城主带着药师匆匆赶来。 说来也是不凑巧，那位名叫隋平的侍从过去喊人时，洛城主刚好带着洛崇钊去前头拟定开设丹铺的事宜，这才耽误了不少工夫。 生怕再慢一些，人就救不回来了，洛城主连连掐动遁行诀。 那药师修为低微，一路是被洛城主提着衣领拎过来的，落地顾不得歇息，赶忙扑上前查看情况。 见躺在地上的人虽仍昏迷不醒，却气息平稳，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洛城主，祝公子这病情暂且稳定下来了。” “我再开些以往服用的温补汤药，别的属下也没有办法了……” “行，你去开药吧。”洛城主也没寄希望在药师身上，挥挥手让人先下去，随后目露希冀地看向付清妤。 “余小友，这是我的一位晚辈，长年受心疾所困，不知小友可否帮忙看看，有无对症的丹药可以缓解？”其实洛城主更想问问，能否请动付清妤背后那位丹术卓绝的师父出马，可到底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对方刚刚在饭桌上又特意提出过师父不喜与外人接触。 洛城主生怕自己现在开口，反倒让对方觉得无理，倒不如再等上几日，合作密切一些以后再提。 付清妤的注意却放在洛城主口中的“晚辈”身上，她注意到，洛城主看向地上之人时的目光，与她最开始看煜儿时的差不多，都透着长辈看晚辈时的慈爱与疼惜。 难不成七叔在洛城主面前，也没暴露真实身份？ 付清妤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双目紧闭，仍旧昏迷未醒的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等这位醒过来才清楚。 “先将人挪到床上吧，我方才喂了他一枚养心丹，他现在应该快醒过来了。”付清妤说。 洛城主依言照做，将人挪到床上。 付清妤走到床边，洛崇离顺势搬来一张软凳放在旁边，“余道友请坐。” 付清妤坐下后，伸手搭上床上之人的手腕。 洛家父子俩就站在一旁，面含期待地瞅着。 付清妤分出一缕灵力，探入床上之人体内，顺着经脉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终于探明心脉的情况。 与她预想的一样。 正是与七叔当年一模一样的病症。 得用祖父当年炼制的那种丹药才行！ 只是那药方…… 付清妤凝眉思索，忽然对上一双睁开的眼。 床上的人醒了。 望向付清妤的眼神充满探究与戒备，付清妤心底咯噔一下。 随即便听旁边的洛崇离说，“郁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等等。 郁竹？ 付清妤闻言怔住，视线再度落到床上已经半倚着坐起身的人脸上。 那眉眼确实与七叔极像，仔细看却还能看出几分七婶的影子。 原来是她一开始就想差了，这不是七叔的转世，而是七叔与七婶那个与煜儿同龄的孩子。 难怪别人喊他“祝公子”，郁竹、郁竹，“竹”与“祝”读音相似，不愧是姐弟，竟与她一样，都是以名代姓作为化名。 没想到，他竟然也活下来了。 付清妤心下充满惊喜，险些抑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站在她身后与身侧的洛城主与洛崇离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可睁眼后一直观察着付清妤神色的付郁竹，却看出她眼中那份极力克制的喜色。 这个人见到自己很惊喜？ 付郁竹并未表现出疑惑，先向床边的洛崇离与洛城主看去，“我没什么事，崇离，洛叔，又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目光扫过床边唯一坐着的人，“这位是？” “这是余青，余道友。就是昨日我与你提起的宝瓶斋的负责人。”洛崇离介绍道。 “刚才听说你心疾发作的时候，我与余道友刚好在一起，便托他过来看一看，有无对症的丹药可以缓解。” 付清妤接过话，“我方才探了探祝道友的心脉，家师有一种丹药刚好对症，不过我手头暂时没有这种丹药，得等过一段时间才能让人送来。” 洛家父子大喜过望，当即连连道谢。 半倚在床上的付郁竹，也虚弱地道了声谢，除此以外没有再说其他。 付清妤却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疑惑与探究，显然这位小堂弟已经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能治这种心疾的丹药，唯有祖父炼制出的那一种。 这件事只有祖父，及付家少数几人知晓，因涉及到付家丹方，就连与七叔交情匪浅的洛城主应当都是不知晓的。 付清妤是故意说出方才那一番话的，要是郁竹知道这件事，势必会对她身份产生怀疑，再找上她。 她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天色已经不早，付清妤没再多留，起身提出告辞，洛崇离奉洛城主之命将她一路送回了客栈。 付清妤：“时候不早，我便不请洛道友进来坐了，近些日子我都会在城中，洛道友若有事情，可随时来悦来客栈寻我。” 目送洛崇离离开，付清妤转身走入屋内。 身影一闪，便来到二楼丹房。 付煜听到动静，若不是还要看着炉火，早就想下楼看看，一见母亲现身，连忙好奇问道：“娘，云水城城主府请您过去都说了什么？” “城主府将与宝瓶斋合作，他们出面在城中开设丹铺，宝瓶斋给他们供给丹药。”其实还是先前那套“经销商”的理论，与付清妤提供给戚幽寒的路子，唯一的不同便是将个人换成了城主府。 付清妤接替付煜，坐回拢香炉前。 纳灵丹与蕴灵丹这类丹药，炼制的时间不需要很精准，付清妤先前添加的药材多，药力在丹炉内多化解一阵也无妨，她回来得晚一点也没有什么影响。 现在刚好是起炉、凝丹的时候。 付清妤无比娴熟地操作着每一个步骤，付煜站在一旁，直觉母亲双手快出了影，他都没有看清，一阵丹香就已钻入鼻中。 丹炼成了。 又是一炉九成以上的完品丹，并一成上品丹。 母亲这一手丹术真是绝了，付煜感叹，“娘，付家人的丹术都这般高超吗？” “倒也不是，不过每一代总会有那么几个擅长丹道的，好将这一门手艺传承下去。”付清妤自己就是这一辈人中最具炼丹天赋的。 付煜不禁唏嘘惋惜，“付家如今只剩您和我两个人，我又没能继承您炼丹方面的天赋。” “可你在别的方面有所长。”付清妤指指围坐在丹炉附近的一圈灵兽，随后拉着付煜在身旁坐下，正色道：“煜儿，付家并不只剩你我两人。” “我今天在城主府见到一位付家人，付家灭族那年，他与你一般年纪。” 付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太好了，您可与他相认？” 他喃喃自语，“与我同龄，那不知我俩年纪谁更大一些，我是该唤一声兄长还是弟弟……” 付清妤却摇了摇头，“都不对。” “他与我同辈，若按辈分相论，你得喊他一声舅舅才是。” (本章完) ------------ 第61章 三堂姐 付煜帮着付清妤将丹药装入瓶中，接着问起刚才的问题，“娘，那您与……舅舅相认了吗？” “还未。”付清妤想等私下见到郁竹以后，再与他相认。 她的身份不用隐瞒自家人，却也没必要这么早就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若她猜的没错，最迟两日，等郁竹那孩子能够下地，行动自如，便会过来找她。 付清妤预料的没错。 付郁竹来找她的时间，甚至比她猜测得更早一些。第二日傍晚，他就跟着洛崇离来到了悦来客栈。 为他们开门的人是付煜，看着眼前这个身着蓝衣，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人，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位舅舅年纪应该是比他大的对吧？ 付清妤正在二楼丹房，进行凝丹的最后一步。 付煜在楼下招待两位客人，奉上灵茶后，闲聊几句互通姓名以后，他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付郁竹，将到了嘴边的“付”字咽回去，改喊道：“祝道友。” 接着问，“我生于长祟七十九六月，道友看着年岁与我相仿，不知生于哪年哪月？” 两位客人显然没想到，付煜会问出这种问题。 同时愣了一下。 洛崇离还以为自己好友不会回答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却没想到好友略显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长祟七十九年，九月。” 付煜：“……”完了，舅舅竟比他年纪还小！ 洛崇离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好友，又看看表情一瞬间变得呆滞的付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摸了摸后脑勺，顺着两人的话题，乐呵呵道：“我生于长祟七十八年，比你们年纪都大，以后若以兄弟论交，你们是不是该喊我一声哥？” 付煜心道，那可就乱了辈分了。 付郁竹的目光落在付煜脸上，心下疑惑深了几分。 付姓，在东洲并不是少见的姓氏。 世间不乏姓付之人，可在昨夜那位擅长炼丹的“余道友”露面之后，又在对方住处见到一位“付姓”修士，容不得他不多想。 这个“付”，与他所想的那个“付”，可是一个？ 冥冥之中，他觉得正是心中所想！ “不知余道友在忙什么？”付郁竹开口，“昨夜多亏余道友出手相救，我今日过来，便是特意想对余道友道一声谢。” “他在楼上炼丹，这炉丹马上就成了，二位稍坐片刻，尝尝我们前些日新买的灵茶。”付煜又为二人斟上一杯茶。 须臾，若隐若现的茶香，被一阵顺着楼梯从二楼飘下来的丹香掩盖。 付郁竹与洛崇离二人同时往楼梯方向看去，猛吸了一口气。 洛崇离：“闻着好像有很重的参味。”光靠闻的，他并不能判断出是哪种丹药。 “是养心丹。”付郁竹说。 洛崇离惊讶地拍了一下付郁竹的肩膀，“行啊兄弟，狗鼻子啊！” 付郁竹无语凝噎，“余道友昨夜往我口中塞的，就是这种丹药。” “哦，原来是这样……” 话音落下，付清妤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 手上还抓着两只晶莹剔透的丹瓶，瓶口尚未封上，里面似乎还冒着热乎气，闻上去正是刚才从楼上飘下来的那种丹香。 洛崇离盯着丹药，付郁竹的目光，却落在付清妤脸上。 眼前的少年名叫“余青”，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本名，可不管是不是，依他年纪，当年付家出事时，就算已经出生了，顶多也就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比起这个“余青”，其实“余青”背后那位丹术卓绝的师父，更值得怀疑。 可付郁竹却始终记得，昨日自己睁眼时，“余青”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那种震惊、惊喜的目光，绝不会是一个全然无关的人会有的。 “余道友。”付郁竹起身拱了拱手。 “昨日没来得及正式向道友道谢，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还特意带来了两株千年灵芝。 “祝道友客气了。”付清妤将这个“祝”字咬的重了些。 付郁竹一听便明白，对方知晓自己的名字有问题。 “崇离，我想单独与余道友说两句话。”付郁竹主动说道。 洛崇离没有多问，在来之前，付郁竹就曾与他说过，想要单独询问一些关于病情的事情。 付煜也顺势站起身，“洛道友，正巧我想为灵兽买些吃食，城中你熟悉，可否带转转？” “当然。”洛崇离满口答应。 两人结伴而出，屋内就只剩下付清妤与付郁竹。 付清妤并未急着开口，她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蓝衣少年，很难将他与小时候那个小哭包联想到一起。 当年那个格外娇气、爱哭鼻子的孩子，长大后成了这样一副冷清自持，少年老成的模样，若是让七叔和七婶看见，该有多么心疼？ 付清妤并未收敛眼中的情绪。 没再喊什么“祝道友”，不绕弯子，直接唤出他的名字，“郁竹。” 付郁竹自问一向沉得住气，在这感慨、怀念、疼惜，几经变化的目光中，却败下阵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与你一样，在外用的乃是化名，化名之姓，取自本名。将我的化名颠倒过来，便是本名。” 付郁竹心下将这话默默过了一遍，余青，颠倒过来那就是……青余？ 他实在不能将这名字与记忆中所能记住不多的人名对应上。 付清妤一拍脑门，想起这孩子怕是根本不知道她的本名，“我姓付，付承轩是我的七叔。” 付承轩…… 那是自己父亲的名字。 除了洛伯父偶尔喝醉酒时抱着酒瓶子说醉话，他已经许久未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眼前的人，果然是付氏族人！ 看来他的亲长当年也是那场灾难的“漏网之鱼”，不知是哪位长辈？ 能够传承那一手丹术，必定是族中相当出众的人物。 付郁竹有些黯淡的眼底，不禁重新燃起光彩。 付氏一族，并不只剩他这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 在这世上，他并非孤军奋战…… 付郁竹再次抱起双手，深深向付清妤拜了一礼，“付郁竹，见过堂兄。” 付清妤走上前，踮起脚尖，如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发顶，随后趁着他愣神之际，退后半步，挥手卸去脸上伪装，浅笑着问： “郁竹，连三堂姐都不认得了？” (本章完) ------------ 第62章 火是裴家人放的吗？ 三堂姐？ 付郁竹看着眼前忽然从少年变成少女的人，微微出神，良久才将她与记忆中那张温柔可亲的面庞对上。 这竟然是三堂姐？ 怎么会变得这么年轻…… 付郁竹满面惊愕，可随即就将这分惊讶收敛，方才的激动、喜色也一并收敛，谨慎地道：“三堂姐与我父亲年纪相似，若还存活于世，今年应当年逾八十，就算修为高深，不会衰老，也应是大人样貌。” 他看向付清妤的眼中已没有了方才的亲近，反而充满质疑。 付清妤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失去双亲，失去家族的庇佑，就算洛家对他再好，到底是寄人篱下，这样的成长经历注定他敏感、谨慎，想得会比别人更多一些。 付清妤并未因为这分质疑恼怒，转身走上楼梯，站在第一节台阶上回身道，“郁竹，你随我来。” 付郁竹跟了上去，背在身后的手上却已悄然抓住一张传音符与一张遁行符。 这些小动作都被付清妤的神识尽收眼底，她却并未点破，直接将付郁竹带进了二楼的丹房，指着房间正中的那鼎丹炉，“那是当年祖父亲手为我炼制的丹炉，拢香炉。” 炉底隐蔽处，刻着一个只有付家人才认得的族徽。 接着，付清妤一抚手上戴着的青荣戒，再向旁边一挥衣袖，一块石碑轰然出现，落在地上。 上面刻的赫然正是付氏青岚之名。 一行小字，清楚明白地写着，“生于长祟十八年，殁于长祟八十三年”。 付郁竹看得错愕：“这……” 付清妤直截了当道：“这是我的墓碑。裴璟之，哦，就是如今的乾阳剑尊为我立的。” 看到墓碑的时候，她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裴璟之给自己立的这块墓碑，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如你所见，我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不过机缘巧合，又侥幸获得了新生。或许是我命不该绝，也或许是我们付家数百条亡魂，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让我重新活过来，抓出当年的真凶，替他们报仇雪恨。” 付清妤说得坦诚。 付郁竹不禁陷入沉默，望向付清妤的目光，从质疑变得错愕，再从错愕变为震惊、恍然。 付清妤的话他已经信了大半，儿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仔细回忆，还是能够想起三堂姐的样貌。 毕竟那是与父亲关系最好的一位堂姐，幼时也曾抱过他数回，如今他身上还有一把封印了三道剑符的金锁，就是当年三堂姐送的，里面那剑符听说是堂姐夫亲手封印进去的。 拢香炉，墓碑。 还有这时被他想起的，方才与崇离一起离开的那个名叫付煜的少年。 这个与他有些相似的名字，很是陌生，可若将姓氏一换，他却是认得的。 三堂姐与堂姐夫的独子，裴煜。 云霄剑阁与云河山脉一西一东，相隔甚远，堂姐夫乾阳剑尊的消息时常传遍东洲，裴煜的消息，却从未听闻过。 他竟然改了姓氏，随堂姐姓付？ 据说三堂姐是付家几百年来，丹术最出众的人，在炼丹一途上的天赋，甚至更胜祖父。 相貌可以伪装，姓名可以伪造，可一手丹术却是骗不了人的。 眼前之人来到云水城不过短短两日，就谈下了上百万灵石丹药的买卖，一出手便是上品丹、完品丹。洛伯父与崇离都想当然以为，那些丹药源于对方背后一整个师门的供给。可若不是如此，又有谁能够做到一己之力炼出这么多高品质的丹药？ 思虑渐深，付郁竹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相信，眼前看着比自己年幼的少女，就是曾经的三堂姐。 若不是三堂姐，对方有这般能力，又怎会花这么多心思，来哄骗他这样一个身无长物之人？ 思及此，付郁竹自嘲地笑了一下，面露惭愧，“三堂姐，方才是郁竹得罪了。” “无妨，谨慎些是好事。” 付清妤接着问道，“郁竹，当年你是如何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的？” 问这话的时候，付清妤心底隐隐升起一个期望。 若是郁竹能够从大火中侥幸逃脱，那是否也会有其他付氏族人，从大火中逃了出来？ 付郁竹闻言，却是微微一愣，随即诧异道，“三堂姐，当初那场大火发生时……我不在场。” 付清妤神情一僵，脸上的笑容化作苦笑。 先前心底那一丝侥幸随之破灭。但她清楚，其实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那场大火之中，就连祖父与族中几位分神境族老，都无法脱身，更何况当年还未开始修炼的稚龄幼童。 付郁竹：“那一年父亲与母亲收到族中发出的召令时，正与洛伯父一家在云水城，我与崇离自幼便玩得来，父亲与母亲着急赶回族中，我却不愿离开。我幼时那个性子……” 付郁竹没好意思说完。 付清妤脑海中却已浮现出付郁竹小时候的哭包样子，不用说，那时这孩子定是不想与好友分离，哭闹着不想离开。 提起幼年之事，付郁竹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随即接着说：“父亲与母亲便将我留在了云水城，暂时托给洛伯父照顾，说过几日族会结束，再来接我。” 后来的事情，不用付郁竹再多描述，付清妤也已经知晓。 当初说过几日就来接走郁竹的七叔、七婶，到底没再回来。 而当初同样与煜儿说过过几日就回剑阁的她，到底也食言了。一走就是十五年。 装饰简单的丹房内，付清妤与付郁竹这对刚刚相认的堂姐弟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同样苦涩。 “三堂姐，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伯父与洛家这些年一直暗中在查，却查不到什么线索。他们怀疑过裴家，洛家覆灭后，裴家蚕食了付家曾经的丹药生意。三堂姐，那场火是裴家人放的吗？” 在来云水城之前，她还希望从洛家这打听些消息。 可如今仔细想想，当年置身现场的她，尚且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作为局外人的洛家又能从哪里知道？ 付清妤同样怀疑裴家，但却没有证据证明那场火是裴家人放的。 她如实说：“当年没有人看到放火的人。” “那场大火就这么无端降临在付氏族地，没有丝毫征兆，吹不散，也扑不灭。” (本章完) ------------ 第63章 又一红颜 付清妤能够确定的一点是，就算裴家是造成付家覆灭的元凶之一，也绝不会是唯一的凶手，提供异火的，另有其人。 “郁竹，你在洛城主这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付清妤问。 “当年付家出事的消息传回，洛伯父觉察不对，就刻意隐藏了我留在云水城，未回付家的消息。崇离过世的母亲恰巧姓祝，这些年我便一直以崇离表弟的身份留在洛伯父家。真实身份唯有洛伯父，崇离和云水川那位太上长老知道。” 付清妤闻言稍稍放心一些。 虽说日后势必会与裴家对上，但现在还没到与他们正面叫板的时候，暂时蛰伏，对付家只有好处。 “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打听到付家其他人的下落？” “三年前，我与崇离向南游历，经过一座小镇时，听闻附近有人极擅培育灵植，那手法与付家的有些相似……我们去那人名下的药田看过，也见到了药田主人，是一位姓姜的散修，从裕谷宗辖地而来，与付家并无关系。” 付郁竹有些不确定地说：“不过我在他的药田里，感受到了春风化雨阵的气息……父亲曾经为我演示过这种阵法。” 擅培育灵植，姓姜。 “你说的那座小镇在哪里？” “林崖镇，就在禄光城东边一百多里的地方。” 林崖镇，擅培育灵植，从裕谷宗辖地而来，姓姜。 全对应上了。 付郁竹：“三堂姐，你认得那位姜姓散修？” 付清妤摇头，“不认得。” 她认得的不是付郁竹怀疑与付家有关系的姜姓散修，而是那名姜姓散修的妹妹……姜雪微。 身似拂柳，肤若皎月。生性冷淡，却重情重义。 这是书中对她的描写。 是的，这也是一位中出现过的“红颜”。不过付清妤现在已经能剥离情感，客观审视这些剧情。 抛开这些红颜与裴璟之之间的纠纷，单看剧情本身，其实还是有一定参照性的。 就比如书中这位姜雪微，出场在比较前期的剧情，那时她的义兄刚刚亡故，她为查明真凶，一路从禄光城追查到天光城，再到已经荒无人烟的拂光城，在那巧遇祭拜亡妻的裴璟之。 中并没有写明裴璟之亡妻是怎么死的，也没写害付家灭族的元凶到底是谁，只写了从这里开始姜雪微就结伴与裴璟之一同上路。 之后剧情没再描写姜雪微为义兄复仇之事，准确的说，姜雪微出场也并不多，付清妤努力回想，才想起寥寥几句提及姜雪微义兄的话。 “十八年前，姜雪微被父母卖作炉鼎，是义兄将她救了出来，带她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义兄的亲人已经亡故，从今以后他们就是彼此的亲人。禄光城外，那片充满药香的田地，便是他们的家。” “义兄将药田打理得极好，姜雪微偶尔会站在田间感慨，从未见过生长得这般好的灵植，义兄却说这不算什么，曾经族中那几座药山，比眼前壮观无数倍。” 书中还有几句描写“义兄”曾经培育灵植供给姜雪微修炼的话，细节之处皆能与付家培育灵植的手法对应上。 这个姜雪微到底怎么回事，付清妤不清楚，可她现在却能确定，姜雪微的义兄，肯定与付家有关系。 就是不知是否也是十五年前那场灾难过后，侥幸活下来的族人之一。 “是与不是，看看便知。” 付清妤不是纠结的性子，当即决定，“等过几日，宝瓶斋与云水城城主府合作之事敲定，我便动身去一趟林崖镇。” 左右禄光城与云水城相距不到千里，一来一回也不过三五日工夫。 提及付家的事，小小一间丹房内，气氛格外凝重。 付清妤抬手在付郁竹肩头拍了两下，“好了，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付郁竹低头看了过去。 付清妤抬起的手微微一僵，无奈地耸了下肩，“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好歹我前世也活了那么大岁数。” 付郁竹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 付清妤嘴角露出浅笑，“这就对了。我虽唤你一声堂弟，却也能算是你半个长辈，付家的事有我顶在前面便是。” “我也想为父母、族人报仇。”付郁竹声音低沉。 “我知道。” “死去的人是我们的至亲，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付清妤的目光从付郁竹身上移开，落在屋内那座占据了三分之一地方的拢香炉上。 “郁竹，堂姐向你保证，总有一日付家丹药的威名，将再次响彻整个东洲。” 她的声音坚定。 付郁竹心底仿佛也被注入一股力量。 看着眼前眉宇间满是自信的三堂姐，他那颗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这还是自父母离世的消息传来后，他头一次生出这种感觉。 付煜与洛崇离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带着采购完的一大堆东西回来。 走进客栈的只有他一人，“洛道友路上遇到了族人，被喊走了。” 刚好没有旁人，付清妤重新为两人介绍，“郁竹，这是煜儿，如今随我一起修行。” “煜儿，这是郁竹，是你……” 付煜见母亲已卸去那副少年打扮，便知付郁竹已经与母亲相认，不禁为母亲感到高兴。 “我知道，表舅嘛！” 突然多出这么个大外甥，付郁竹怔了片刻，那声“大外甥”是如何也喊不出口的，如堂姐一般直接喊“煜儿”似乎也有些奇怪。 付清妤笑了笑说，“还是随意些吧，不必拘泥那些家族辈分之类的俗礼，以姓名论交便是，我如今出门在外的化名是余青。” 付郁竹在云水城中的化名为祝佑。 付清妤听到这个名字，便想起来曾经七叔为这孩子起的小名。 佑，便是祝福保佑之意。 七叔当年起名时便期盼他不要如自己一样，受疾病拖累，修行之路艰难坎坷。 可到底没能如愿…… 郁竹这十几年过得，比七叔年少时艰难许多。 付清妤自问自己代替不了七叔七婶，但她亦会尽自己所能，给这孩子一份关爱。 唯愿他将来的路，如七叔期盼那样，平安顺遂。 (本章完) ------------ 第64章 逍粟花动了 “余小友，你来的刚好。崇钊方才告诉我，丹铺已经布置好了，小友若是有空，不如与我一同过去看看？” 时隔三日，付清妤来城主府交付了第一批丹药，洛城主还未打开瓶盖检查，便先开口热情邀请道。 付清妤答应下来，指指桌上那只系了口的储物袋，“您先清点一下数目可对？” “余小友办事，我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说是这么说，洛城主还是将神识探入储物袋，细细地看了一遍。 越看不禁越是咂舌。 哪怕还未揭开瓶盖，光是这么用神识扫视，他都能感觉出这批丹药质量上乘，远远好过云水城内原本养着的几名丹师所炼。 甚至连城中斥巨资从其他地方买来的丹药，也比不过这批丹药的品质。 再想想这批丹药的价格，洛城主不禁由衷感叹一个字——值！ 真是太值了！ 这宝瓶斋出品的丹药，竟完全不输裴家。若是能够长期合作，他们云水城，甚至是洛家与云水川那边，将来可就都不缺丹药了。 先前除了崇钊，城主府其余一些下属还在背后嘀咕，他们待一名小小的心动境修士太过重视。 可就凭这批丹药，这份与宝瓶斋的合作，别说余青小友如今已有心动境修为，就算他只有旋照境，也值得被城主府奉为座上宾！ “余小友，有了你这批丹药，今日云水城这丹铺便能开张了。”洛城主将储物袋随身收好，当即站起身，笑呵呵地邀请道：“走，余小友，我们一道过去看看。” 城主府选定的丹铺位置，就在城中最重要的主街道上，距离城主府并不算远。 洛城主带着付清妤，接连掐了两道遁行诀，就来到了丹铺门口。 这是一间足足占地三层，规格远胜旁边两侧的大店面。 洛崇钊正在店铺里指挥掌柜与伙计们做最后的布置。 洛城主带着付清妤一进来，他们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恭敬道，“见过城主。” 洛城主拿出那满满一储物袋丹药，交给洛崇钊与掌柜商议定价，自己则与付清妤一同在这三层店铺内逛了起来。 其实单是丹铺，用不到这么大的店面，店铺的二楼都是一个个单独的雅间，三楼则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拍卖会场。 这么短时间内将整个店铺改造完毕，可见确实是下了功夫的。 洛城主让引路的伙计不必再跟着，三楼的小拍卖会场内，就只剩下他与付清妤二人。 “余小友师门所炼丹药，让我想起一位旧友，他们家也极善丹道。”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付清妤却悟出了其中深意。 她并未开口接话。 实际上洛城主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自己便开口转移了话题，“云水城丹药稀缺，我们对贵师门抱有足够的诚意，希望能与贵师门一直合作下去。”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储物袋，“这是云水城与洛家的诚意，还望小友将其交给尊师。” “好。”付清妤接过储物袋，没有急着打开。 等与洛城主、洛崇钊道别，回到客栈后，才将神识探入其中。 储物袋里只有三样东西。 一枚留影璧。 一节枯木。 以及一块玉简。 付清妤先取出那块玉简，将其贴上额头，里面记载的内容顷刻间便映入脑海。 意外的是，这块玉简并非出自洛城主之手。 里面的内容，竟是由云水川太上长老亲自写下的。 上面清楚写了，那日他匆匆赶到付氏族地后，亲眼见证的场景，以及对于异火的分析与猜测，储物袋里那枚留影璧，便是他当时记录下的画面。 还有那一节烧了一半的枯木，也正取自大火现场。 更确切说，是在付氏族地的边沿找到的，当时这棵树木就横倒在付氏族地最外围，一半被烧的连渣都不剩，另一半却只是失去生机，形态依旧完好无损。 玉简中写明，当时那场火就好似被人事先圈定了范围，只要在范围内的无论人还是草木，皆被烧成了灰烬，而范围外的，却未沾染上半点火星。 那么强大的异火，却能被控制在限定的范围内。 当时在暗中操控异火之人，至少有着分神境以上的修为…… 可整个东洲，炼虚合道的强者就那么些个，合道以后全都去了中灵域，当时并没有传说哪位合道尊者回来过。 付清妤将储物袋中的三样东西仔细看过后便明白。 洛城主会送来这些东西，显然认定了宝瓶斋与付家有关，不过他与郁竹一开始怀疑的一样，都认为她背后的师尊，才是那真正的付家人。 这是她有意为之的结果。 付清妤不打算解开这个误会。手里把玩着那节枯木，凝眉思索。 当时在暗中操控异火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可以肯定，不是裴家人，裴家整体实力比付家还不如，族中根本没有培养出过炼虚合道的强者。 与裴家交好的烈阳门与裕谷宗，倒是都有合道尊者。 裕谷宗那位老祖已经迈入合体境两百多年，在东洲名声极好，据说他老人家进入中灵域后一直在培育灵种，由他改良的灵麦、灵稻，产量比过去高出五成。 付清妤认为这位老祖不可能是害付家灭族的凶手，倒不是因为那盛传的好名声，主要是这位老祖只善土系术法，且迈入合体境的年头虽久，修为却一直停留在合体境初期，未必能操控得了那强大到可以覆灭一切的异火。 倒是烈阳门……不是没有可能。 烈阳门建立至今也不到两百年，唯一的合道尊者便是开山祖师，那位祖师据传是个暴脾气，当年他本是赤云门之徒，后来与宗门闹得不可开交，带着自己门下这一脉脱离了宗门，单独创立了如今的烈阳门。 烈阳门的开山祖师，听闻已经合体境大圆满了，距离渡劫境也只差灵门一脚。 且那位祖师极善火系术法。 若顺着这个思路捋下去，付氏一族灭门惨案，很有可能是裴家与烈阳门联手所为。 付清妤却不敢在心中下这个定论。 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裴家…… “娘。”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付清妤思绪。 起身打开丹室房门。 付煜手中捏着那半块裴璟之留下的同心玉璧，“同心玉璧刚才变烫了一瞬，父亲说他已到了中灵域的入口，马上便要离开东洲了。” 付清妤倒是没有想到，他拖了这么长时间才走。 是在云霄剑阁中有事情绊住了？ 不过走就走吧，与她无太大关系……正这么想着，忽然付清妤眸光一怔，愣在原地。 “娘，出什么事了？”付煜担忧道。 “逍粟花……” 付清妤眼中满是惊讶，“我留下印记的那株逍粟花动了。” 就在刚才，忽然向西移动，随后毫无征兆地失去了踪迹，再也无法感知到去向。 (本章完) ------------ 第65章 留心 距离天枢秘诀结束，已经有段日子。 那株被她动了手脚的逍粟花，自从停留在东洲西部以后，便再没挪动过地方，直至今日…… 裴璟之前脚才说马上要离开东洲前往中灵域，后脚紧跟着，逍粟花的气息便消失在了东洲极西。 付清妤大胆猜测，裴家收走的那批逍粟花，或许也被送离了东洲。 “娘，您是怀疑父亲与裴家人勾结，将裴家的逍粟花带到了中灵域？”付煜皱着眉问。 “不。”付清妤摇头，“你父亲不会与裴家同流合污。” 倒不是多信任裴璟之的人品，而是没必要这么做。 但两者的时间点太过微妙，那批逍粟花很有可能确实是与裴璟之同时离开东洲的。 据说通往中灵域的传送阵开启一次不容易，那批逍粟花在东洲西部停留了那么长时间，会不会就是在等待这么一个搭乘“顺风车”前往中灵域的机会？ “煜儿，试试催动同心玉璧。”付清妤道。 若是裴璟之现在已经步入传送阵，离开东洲，那同心玉璧多半是暂且不会有回应的。 付煜捏紧手中半块玉璧，全神贯注将灵力汇入其中，半晌手指微松，摇了摇头。 距离同心玉璧中传来裴璟之的消息，也不过过去片刻。 算算时间，裴璟之离开，与逍粟花消失，刚好就是同一时刻。 付清妤心下了然，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虽不知裴家将这批逍粟花送到中灵域，究竟是交给什么人，但至少这应证了前几日她与郁竹的猜想。 裴家在中灵域还有个“靠山”，而那接收逍粟花的人，多半就是当初将异火带去付家族地，害付氏满门丧命的罪魁祸首！ 只要找到那个人，一切就将水落石出…… 付清妤深吸一口气，从付煜手中接过那半块同心玉璧。 手心紧握，一丝识念灌注其中。 先前付煜无法催动的玉璧，到了她手里，散发出微微莹润光泽。 并非是她的神识力量更强，而是因为这玉璧本就是融炼了她与裴璟之的发丝、指尖血打造成的。 与先前一样，玉璧种并未传来回应，付清妤不确信到了中灵域后，同心玉璧究竟能使用到什么程度。她以识念在玉璧中留下一句话，告知裴璟之留心与他一同通过传送阵的人，听到同心玉璧中她留下的话后，尽快设法与她取得联络。 做好这一切，付清妤将玉璧递回给付煜。 付煜却没有收下这半块玉璧。 “娘，这半块同心玉璧还是留在您手中吧。”付煜大抵明白母亲心中那丝别扭。 他其实已经发现，自从与母亲相认以来，母亲从未接受过父亲任何东西。 就算父亲先前给了一些灵石，母亲也从未将那些灵石花用在自己身上过，而是都拿来给他买了法器与药材。 至于母亲自己，重生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亲自挣来，与父亲毫无关系…… 母亲将这些分得很清。 付煜并不想打破母亲的坚持，只是同心玉璧不同于其他东西，“娘，这半块玉璧在您手中，比在我手里更有用处，若是父亲传来消息，我未必触发得了这半块玉璧，若是错过什么重要的事就麻烦了。” 付清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决心不再受剧情影响，不再被那些不知真假的剧情牵着鼻子走，她其实也没必要再守着那毫无意义的坚持。 顺其自然便好。 “行，那我将这半块玉璧收着。”付清妤将玉璧收入青荣戒中。 “城主府的丹铺已经开张，我这两日便打算动身往南边去，去一趟郁竹先前说的那个林崖镇。快的话三五日便能回来，你是想与我一起，还是暂时留在这里？” 付清妤会问这话，是因为这段日子煜儿时常与洛崇离和郁竹一起，或交流修炼感悟，或切磋剑法刀法，又或结伴同逛城中的书斋、店铺。 难得煜儿交到同龄的朋友，若是他想，付清妤也愿意在云水城多停留一些时间。 付煜却几乎没有思考，“我与您一起吧。” 比起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他还是更想与母亲一起游历整个东洲。 “那我等下再交代郁竹几句，今日傍晚，我们就动身出发。”付清妤说。 趁着时候还早，付清妤又去了一趟城主府。 将今晨刚刚炼制成的养心丹交给付郁竹。 “祖父曾经为你父亲炼制的那种丹药，我手里暂时没有完整的丹方，其中几味药材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过再等一些时日，就算一种种试过去，总也能将丹方给试出来。” 付清妤劝道，“在此之前，修炼时你且多加小心，莫要贪功冒进损伤身体。” “郁竹谨记堂姐教诲。”付郁竹认真说道。 其实这一趟他原本也想跟着一起去，只是心疾才刚发作过没几日，付清妤与洛城主都不赞同他在这个时候长途奔波。 “堂姐，您与煜儿出门在外，一切多加小心。” “别为我们担心。”付清妤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林崖镇那边有什么发现，我便传音告知你。” 从城主府离开，付清妤并未在城主多加停留，直接与付煜在城门汇合，召出两头白臀鹿，驾着车一路往南奔去。 与此同时，经历阵阵地转天旋，裴璟之终于再次双脚踏上实地。 脚下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阵法逐渐黯淡下来，守在阵旁那两名身着铠甲的守卫，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朝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后，便退至两旁。 裴璟之看不透那两名守卫的修为，也看不见他们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却隐约觉得好似与常人不同。 他所处的这个地方，除了传送阵外空无一物，四周被高耸的山壁环绕，唯有正前方有一道狭长的小路通往外面。 两名守卫一言不发，裴璟之猜测他们也不会再开口对他说话，抱了抱拳告别他们以后，便径直向外走去。 沿着那条狭长的小路走出，眼前豁然开朗，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竟比东洲浓郁十倍不止。 早已等候在此的一男一女迎了上来，“乾阳师弟，你终于来了，师父等你好久了！” “他老人家已为你准备好接风礼，我们这便带你回去。” 三人踏上一朵白云，一路上，裴璟之却未仔细听师伯这两位弟子说的话。 他的注意力全被怀中那半块玉璧引走。 清儿让他留心与他一同乘传送阵前来中灵域的人……可今日从东洲前往中灵域的，唯有他一人，哪有什么同行者？ (本章完) ------------ 第66章 中灵域 “乾阳师弟，这里是雾灵泽，我们从东洲来的修士，大多都居住于附近一带。”说话的是凌云剑尊座下唯一一位炼虚合道的女弟子，容曦尊者，也正是云霄剑阁阁主宏辉的三师姐。 与她一同前来迎接裴璟之的，是二师兄宏琰，他对裴璟之说：“等安顿下来后，我带师弟四处转转，结识一下这一带的道友，在这附近，咱们剑阁还算有几分薄面，只要不招惹那些玄灵宫派下来的守卫，别的倒也没什么要注意的。” “玄灵宫守卫？”裴璟之想起刚出传送阵看到的那两个身着铠甲、脸带面具的人，“可是看守传送阵的人？” “正是。”宏琰尊者慎重地点了点头，“师弟有所不知，我们东洲各大宗门，在这中灵域内实在算不得什么。西洲、北洲皆比我们实力强上不少，而玄灵宫，则是中灵域内管辖、平衡各灵洲势力的地方，通往各灵洲的传送阵，便是由玄灵宫把持。” 说到这里，一旁的容曦尊者压低几分声音道：“据说玄灵宫中有几位真正的仙人坐镇。那些守卫，就是被仙人们炼制出来的。” 炼制？ 裴璟之心下一凛。 看来他刚才的感觉不错，那两名守卫果然不是人。 不过比起那些不正常的守卫，裴璟之现在有更关心的事情。 “宏琰师兄、容曦师姐，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快了。”容曦指着前面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看见前面那几座山了吗，师父与师叔的洞府，就修建在最高的那两个峰头上面。” 裴璟之有些着急，他得问问清楚，同心玉璧中留下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取出玉璧的好时候，只好等见完师父与师伯，自己落单时再联络清儿了…… 三人脚下的云朵，是容曦尊者祭炼的法宝，速度极快，不过几息的工夫，就飞到了前方的山巅。 宏琰尊者抬手打出一道法印，笼罩住这座山头的朦胧雾气中，多出一条通往内部的路。 白云落下，他们到的时候，峰顶上已经很热闹了。 师伯凌云剑尊坐下的大弟子宏瑞，正在招待几位同样出自东洲的合道尊者。 这些人中，裴璟之有的看着眼熟，有的却是头一次见。 宏瑞尊者为他引荐，“乾阳师弟，这两位是玄天门和青云宗的任尊重和褚尊者，这位是赤云门的……” 裴璟之没想到所谓的接风，竟还请了这么多人。 他一向不善交际，现在心下藏着事，更不知和这些尊者有什么好说的。 好在他一贯就是这种冷清的性子，凌云剑尊座下三位弟子过往也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对此见怪不怪。 宏瑞尊者招待着几位客人，容曦则过来唤裴璟之入内，“乾阳师弟，师父喊你进去。” 裴璟之脚步微顿，“师父还未出关？” 容曦尊者点头，“师叔这次闭关冲击渡劫境希望很大，师父特意交代过我们不得打扰，你来中灵域的消息也暂时未告知师叔。不过近来师叔闭关的山头常有灵气涌动，想来再过不久师叔就能出关了吧？” 容曦尊者笑道：“到时师叔迈入渡劫境，再加上你成功炼虚合道进入中灵域，正可谓双喜临门。” “借师姐吉言。”听闻师父即将突破渡劫境，裴璟之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透出几分喜色，朝容曦尊者抱了抱手后，转身大步走入殿内。 这里的布置与云霄剑阁清霄峰上的正殿几乎一模一样。 裴璟之一走进来，便看到上首坐着的师伯，与另一位一袭白衫的老者。 与师伯身上气势相仿，应当也是一位渡劫境强者。 “这是玄天门的元和尊者。”凌云剑尊为师侄介绍道。 裴璟之头一次见到元和尊者，却早就听说过对方的大名。 这是一位炼虚合道已逾五百年的前辈，在玄天门内德高望重，于整个东洲亦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与想象中略有不同，元和尊者慈眉善目，忽略那一身渡劫强者的气息，往那一坐就像是位和蔼的邻家长辈。 裴璟之正欲见礼，就见他先一步开口说道：“我与你师父乃至交好友，你也唤我一声师伯便是。” “是。”裴璟之低垂眼帘，唤了一声，“元和师伯。” 元和尊者交给裴璟之一样见面礼，随后便起身道，对凌云剑尊说道：“好了，乾阳刚来中灵域，你定有许多话要交代，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们叙旧了。” 说罢便身影一闪消失在殿内。 殿内就只剩下裴璟之和师伯凌云剑尊。 裴璟之拜入师门时，这位师伯早已进入中灵域许久，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真正面对面相见，他将临行前宏辉师兄托他捎来的储物法宝取出，之后便不知再说什么好。 凌云剑尊并未将法宝打开来看，挥袖收起后，便让裴璟之在身旁元和尊者方才所坐的位置坐下，关心道：“初来中灵域，可还感到习惯？” 没什么好不习惯，对于裴璟之而言，不过是换了个灵气更浓郁的地方修炼。 凌云剑尊接着说道：“这里两座灵峰都是按照剑阁在东洲的样子布置的，你师父那座灵峰因他闭关修炼，暂且封闭，你且先在师伯这座灵峰住下，待你师父出关以后再回那边开辟洞府。” 裴璟之应了声好。 凌云剑尊又询问了几句修炼上的事，略作指点以后，便喊容曦尊者进来，命她带裴璟之挑选住处。 最后又交代了一句，“中灵域修行资源丰富，灵气远胜东洲，安顿下来后好生修炼，有任何问题，喊你几位师兄师姐便是。” 裴璟之挑选的住处，是位于半山腰一座比较僻静的院落，与几位师兄师姐的洞府都比较远。 送走容曦尊者以后，他终于找到独处的机会。 连忙将怀中的半块同心玉璧取出。 将识念与灵力灌注其中，半晌，本该变得烫手的玉璧却依旧保持原先冰凉的触感，没有丝毫变化。 (本章完) ------------ 第67章 这么巧 两头白臀鹿拉着马车一路向南，付清妤盘膝坐在车厢内，面前放的是缩小了好几圈的拢香炉。 付煜就坐在一边，身旁挤着两头同样缩小了身形的灰熊，膝上则趴着蜷成一团的白玉灵兔。 近来在丹药与聚灵阵的不断滋养下，这些灵兽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提升。除了修为长进，一身皮毛也都养得油光水滑，尤其是那两头圆滚滚的乌金踏云熊，摸上去手感好得不得了。 付清妤忙里偷闲，在熊背上摸了一把。 被她摸的这头是踏云，顺势翻了肚皮，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付清妤的手心。 付清妤正欲再摸两把踏云柔顺的皮毛，忽然动作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方才还在摸着踏云的右手往回一收，掌心向上一翻，那半块被她贴身收着的同心玉璧便出现在手中。 付煜见状问道：“父亲那边有消息了？” 付清妤向同心玉璧内注入一抹灵力，玉璧却毫无动静，她尝试着再向其中注入识念，留话询问，片刻后玉璧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仿佛刚刚那一刹那感应，只是她的错觉。 付清妤将玉璧贴身收了回去，散开神识，探向四周。 东洲南部多是世家大族，各大城池以及附近的灵田、灵脉，大多也被这些家族把守，是以治安一向不错。 路程走过大半，一路无惊无险，过了前面这个岔路，再往前二三十里，就该到郁竹说的那座林崖镇了。 就在这时，一匹一阶灵马从西侧岔路上跑了出来。 白臀鹿与灵马都速度极快，眼瞅着就要撞在一起。 他们这马车倒是还好一些，但要真撞上来，灵马上的人怕是会摔出不轻的伤。 付清妤见状，用神识笼罩住那匹灵马，在属于出窍境的神识压制下，灵马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同时付煜也急忙窜出车厢，拉紧缰绳，两头白臀鹿与灵马在距离仅差最后两尺时停了下来。 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大口喘着气，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随即对着马车上的付煜抱拳道：“多谢道友！” 她神色匆匆，朝着车厢又拱了下手，随后便沿着向南这条大道，纵马疾驰而去。 付煜甚至都没来得及回上一句，眼前就只剩下灵马远去的背影，以及道路上飞扬的尘土。 “什么事这般着急……” “许是家中有什么要紧的事吧。”不然也不会神情那般慌张，眼中还带着忧色。 付清妤扶好歪倒的丹炉，接着说：“我们也接着走吧，天黑之前怎么也能到地方了。” 白臀鹿全速奔跑，二三十里路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工夫。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山脚下大片的灵田，以及一半建在山脚、一半建在山坡上的成片屋舍。 “那边应该就是林崖镇了。”付清妤指着那片屋舍。 现在天色尚早，灵田间还有不少正在忙碌的身影。 付清妤让付煜停下马车，来到最近的一块灵田旁，向田间正在劳作的人询问：“这里可是临崖镇？” “你们没找错。”一名肩头搭着白色帕子的妇人抬起头，见到陌生面孔，“沿着这条路，往上山方向走就能过去。两位看着眼生，是过来找人，还是采买灵稻、灵药？” “是来寻人。”付清妤打听：“听说镇上有一位很会培育灵药的修士，我们此来就是特意拜访他的。” 妇人闻言恍然，“你们是来找姜大师的啊。” 妇人从田间走出来，站在田埂上给他们指，“镇子后头最南边那块山坡上，被青竹环绕的那几块药田就是姜大师的，他家院子就建在药田边上。不过你们来的不凑巧，他前几日刚被人请去禄光城。” 那确实是不太凑巧…… “您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付清妤询问道。 那妇人摇着头说：“那我怎么知道，听说姜大师是被禄光城里的大家族请走的，好像是去帮人照料一株灵草，没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回不来吧？” 付清妤又打听了两句是哪个家族请走的“姜大师”，妇人却不知晓那么多。 不过这里离禄光城并不远，一个城池的大家族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在这里打听不到，也可以等进了禄光城再打听打听。 “我们先去看看药田吧。”付清妤回到马车上，准备先去看看那几块据说布置了春风化雨阵的药田。 要是这春风化雨阵，真的与付家药田所用一样，那基本就可以肯定这位姜姓散修的身份有问题了。 就算不是付家人，也与付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付煜赶着马车沿上山的路走。 路过镇子并未停留，一路找到妇人刚才所说的那座建在药田边的小院。 “娘，我瞅着门口拴的那匹马好似有点眼熟？” 付清妤扫了一眼，可不眼熟吗？ 正是半个多时辰前，差点跟他们撞上的那一匹！ 白板和白条比他们更早认出来，这会儿正脑袋对着马的方向，鼻孔里不断喷着热气。 显然是在对这匹差点撞了他们的马表达不满。 院里隐约传出女子的声音，应当就是先前马背上那名行色匆匆的女子。 付清妤让马车停在门口，目光越过敞开的大门，落在院中女子的背影上面。 女子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正语气急促地不断对院内两名明显是仆从打扮的人说着什么。 明显是这院子主人的姿态。 付清妤心头猛地一跳。 能够在这间院落做主的女子…… 该不会这么巧，刚才差点与他们撞上的这位，就是剧情里提到的姜雪微吧？ 付清妤并未刻意收敛气息，这时院内的人也终于察觉到外面有人到访。 女子回过身，见到付清妤与付煜，视线停留在付煜脸上，显然认了出来。 “二位到此是为何事？” “寻人。”付清妤再次搬出刚才对田间妇人解释的那套说辞。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兄长。” 女子正是付清妤猜测的姜雪微。 她脸上仍带着先前赶路时的惊慌，焦急说道：“我也正在找他，我刚刚才得到消息，他在禄光城失踪了！” (本章完) ------------ 第68章 失踪 失踪？ 付清妤心下一惊，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中有关姜雪微的描写。 第一次出场时，姜雪微的义兄已经亡故…… 剧情里并没有详细说明，究竟是什么时间亡故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次失踪他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自从兄长擅长培育灵药的消息在周边传开，近来有不少人上门请教，姜雪微只当面前两位少年也是为此而来，“我现在要去寻找兄长下落，没法招待二位，二位请便。” 说罢她便出了院落，翻身上马。 “稍等。” 付清妤将人喊住，“你一个人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我们二人与你一起去寻，多少能帮上些忙。” 姜雪微本想拒绝，可眼前的少年说的没错，她一个人一匹马，就算不分白天黑夜的找，又能找多少地方？ 兄长安危为重，现在不是与人客气的时候。大不了找到兄长之后，多送他们一些灵植药材，将这份情还上。 姜雪微在马背上朝付清妤与付煜抱拳拱了一下，“那就劳烦二位了。” “边走边说吧，姜道友要不先进马车？”付清妤邀请。 姜雪微也没扭捏，当即翻身下马，上了付清妤他们的马车，“先往禄安城的方向去吧，全速前行就行，我的马会跟上你们的马车。” 少了一个人的重量，她的灵马能够跑得快上一些，跟上二阶白臀鹿的速度没有问题。 付清妤应了声“好”，随即问道：“关于你兄长的下落，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头绪？” 姜雪微咬了下嘴唇，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在禄安城失踪的，禄安周家请了他去照料灵植，原本说好是去半个月，但过了时间兄长还没回来，我便借着送货去禄安城灵药铺子的机会，顺势去周家问了问，哪知他们告诉我，五日以前兄长就已经离开了。” “你们身上就没有留下能联络彼此的传音符之类的东西？”付清妤问。 “有，兄长给过我两张传音符，若遇到紧急的事可催动传音符联络他。我已经用了一张，催动灵符后却未得到兄长的回应。”姜雪微满面担忧，禄安城距离林崖镇没有多远，以兄长的修为，赶回家练两个时辰都用不了，怎么可能一走就是五日，还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 那张得不到回应的传音符，不免让她想得多了一些。 兄长的族人都因仇杀殒落，兄长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仇人下落，会不会是因此惊动了仇人，已经遭遇不测？ 姜雪微越想越觉得慌得不行，搭在膝头的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付清妤变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 姜雪微这才发现，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眼前的两位少年看着比她年纪还小不少，尤其是递帕子这一位，只有十四五那么大，可她却莫名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如同兄长那般可靠的劲儿，让她不自觉卸下防备，将所有情绪宣泄而出。 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姜雪微垂下头，“抱歉，让二位见笑了。” “没事。”付清妤能感受到，那位义兄对于姜雪微十分重要，在说出传音符失效那一刻，她分明从姜雪微眼底看出了一抹绝望。 就好像，要是义兄遭遇不测，她也不想活了。 不单单是普通义兄义妹间的感情，付清妤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感情，知道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的样子。 姜雪微提起义兄时的状态便是那样。 心下思索如何寻找到这位“义兄”的同时，付清妤不免对里的剧情再次产生质疑。 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义兄的姜雪微，真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看上裴璟之，从此不再提为义兄报仇，只一心一意跟着裴璟之到处跑？ 那怕是得被下了情蛊才行吧？ 剧情简直不要太离谱！ 不过现在不是细究剧情的时候，付清妤顺着姜雪微提到的线索，“我们再去一趟周家，问清楚具体离开的日子与时间，然后对照时间在城门附近问问可有人在那阵子看到过他。” “对了，你兄长的姓名和样貌，你可不可以说一下？” 付清妤也是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姜雪微义兄的名字，虽然她知道，那名字多半也是个假的。 姜雪微闻言也是一愣，“你们不知道兄长的名字？” 这两人不是来找兄长的吗？ “不知，我只知他姓姜，在培育灵药这方面有所擅长。”付清妤没有提可能与对方有血缘关系的事。 在对方失踪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个，很有可能让姜雪微心生提防，还不如就让姜雪微以为，他们是少年意气，热心帮忙。 姜雪微确实是这么以为的，看这马车内刻的一层层阵纹，还有拉车的两头二阶灵兽，便知来找兄长的两位少年手里不差灵石。 也只有这样身家颇丰的少年人，才有这般闲工夫热心管别人家的事情…… “兄长名瑾正，相貌清俊，眉眼颇具英气。”姜雪微说着想了起来，“我这有兄长的画像。” 她从贴身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幅小像，笔触有些粗糙，显然作画之人画技并不娴熟。 “这是我前些年自己画的……” “能看出来。”作画之人明显对画中人有些滤镜，五官经过反复精琢，已经英俊的不似凡人，而像从天而降的谪仙。 不过大致还是能看出画中人的样子。 付清妤越看越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挺像她那早些年被大堂姐一纸休书赶出家族的前任堂姐夫…… 不过她记得，当年付家灭门前，那位前任堂姐夫已经死了，据说死得相当凄惨，不但被外面的姘头骗光了灵石，还被挖走了金丹和两截腿骨。 画中人自然不可能是那个有妻有子，还在外面养着好几个姘头的人渣前堂姐夫，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就算作画人再如何美化，也画不成画上这副清俊模样。 不过大堂姐与那位前堂姐夫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一直在大堂姐身边长大。 所以…… 姜雪微的义兄，极有可能就是大堂姐的儿子，她的大外甥？ (本章完) ------------ 第69章 性命无忧 大堂姐付清霜，是三叔的孩子，早些年一直随三叔生活在寒萧谷，后来三叔过世，才回到族中定居。 那时付清妤已经跟着裴璟之去了云霄剑阁，与大堂姐接触不多，最大的印象便是这位堂姐所嫁非人，堂姐夫时常闹出丑闻。 付清妤之所以对堂姐夫相貌印象深刻，还是因为当年他隐瞒自己已有道侣之事，追求一位瑶音宗仙子，事情败露后那位仙子的师长、同门气不过，将他的事迹写在了画像上，拓印出上万份，传遍了各大宗门。 远在云霄剑阁的付清妤，都有幸看到过那张画像…… 不过好在大堂姐也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经过那桩事之后，便下定决心与堂姐夫分开，一纸休书斩断情缘，将人赶出了付家管辖的拂光城。 堂姐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付清妤还真不知道，只记得父亲与祖父唤那孩子“正儿”。 方才姜雪微说她义兄名叫姜瑾正，倒是刚巧有个字能对应上。 “这画像可有问题？”姜雪微见付清妤看了许久都没说话，出言问道。 “没什么问题。”付清妤摇了摇头，“等下我们分作两路，我陪你一起去周家打听情况。” “煜儿你现在东城门附近问问，可有人见过画像上这人。” “好。”付煜朝姜雪微问，“姜道友可否暂且将画像放在我这？” 姜雪微忙不迭点了点头，双手将画像递了过去，“劳烦你了。” 付清妤这时又接着问起，“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兄长给过你两张传音符，已经用了一张，还有一张呢？” “还在我身上……” 姜雪微有些迟疑道：“就剩这一张了，我怕贸然用了没有回应，以后就更没办法联络到兄长了。” “我有办法在不使用传音符的情况下，辨别符纸的主人是否仍在人世。”付清妤知道姜雪微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她同样也有这种担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付家血脉，付清妤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剧情的力量已经开始转动。 “除了辨别符纸主人是否性命尚存，我这办法还能大致判断出距离远近。姜道友若是信我，便将传音符取出吧。” “用过你说的办法，以后符纸还能再用？”姜雪微有些不放心道。 付清妤神情肯定，“能。” 得了确切的答复，姜雪微不再迟疑，将那张小心翼翼收藏好的传音符取出，轻轻交代了付清妤手中。 “煜儿，你看着马车，尽可能平稳不要颠簸。”付清妤嘱咐了一句，之后便在车厢内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原本还在手中的传音符，脱手从掌心飞了出来，就这么静静悬浮在她眉心正前方一指远的位置。 付清妤嘴唇微动，用旁人无法听见的声音，默念几句法诀，随后悬浮在空中的传音符，开始自己旋转起来，旋转间好似有灵光闪烁。 付清妤刷地睁开眼，飞快探出右手，用两指夹住灵符，再这么转下去，灵符就会被迫催动，无法再继续保存了。 她用自身灵力抚平符纸上波动的气息，递回给姜雪微，“你先收好吧。” “怎么样？”姜雪微惴惴不安地问。 “还活着，性命无忧。” 姜雪微闻言猛地松了一口气。 付清妤表情也轻松了几分，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他现在的位置，应当离我们并不算远。” 姜雪微惊喜的同时面露疑惑，车厢外，付煜也透过撩起的帘子，好奇地望了进来。 付清妤简单解释，“我方才用的秘法，是通过引动符纸上制符之人留下的气息，来判断对方目前的状态。若是对方已经陨落，秘法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而判断距离，则是根据秘法起效的时间。” 之所以说姜瑾正距离此地不远，就是因为刚刚几乎是在她默念出法诀的下一瞬，符纸便有了反应。 付清妤判断不出准确的距离，却能肯定，“绝不会超过百里。” 姜雪微惊讶地瞪大眼，立即撩开车厢侧面的帘子，向外看去。 路途都是树林，很难辨别具体的位置，但拉车的二阶灵兽速度极快，他们也出发有一阵了。 “我们现在距离禄光城还有多远？” “六七十里吧。”付清妤估算已经走出一半路程。 姜雪微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兄长很有可能还在禄光城呢？” “也不一定，我们可以先去禄光城找找，能在城中找到最好，找不到再沿着禄光城向四周扩散，不信将这方圆百里翻一个遍，还找不到他的踪迹。” 总之人还活着，一切就都好说。 不过也不容耽搁，付清妤还记得剧情中姜雪微义兄已死的事，万一就是在这次危机当中遇险的，情况还真是十分棘手…… “姜道友，你想一想，你兄长平时会去什么地方？” “有没有可能不是失踪，只是他一时有了别的事情，没来得及告知你？” “不会的。”姜雪微说：“兄长平日很少外出，每次到附近的城池、镇子送货，也不会多做停留，最多一两日便会赶回。这次来禄光城，还是他离开家最久的一次。” “而且林崖镇离禄光城又不远，兄长要是临时有别的事情要去其他地方，肯定也会先回家知会我一声。再不济，也会派人通知我，不会留我一个人惊慌无措。” “他在禄光可有别的好友，或相熟的人？”付清妤接着问。 “没有。” 姜雪微想了想，“若说熟悉，也就城中几间药铺的掌柜与我们打过几次交道，但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说到这里，姜雪微语气微微一顿，随后眼中浮现几分惊疑。 付清妤与她对视，“你应该也想到了，现在最可疑的，就是接你兄长去禄光城的周家。” “倒也不必再去城门询问了，等下进了城，我们一起去周家走一趟吧。” 就算姜瑾正的失踪与周家无关，作为最后接触姜瑾正的人，从周家人口中也一定能问出些线索。 (本章完) ------------ 第70章 嚣张 “姜瑾正？” “哦，你们说的是我家三公子前阵子请回来照料紫璇花的那位散修吧？” 周家是禄光城内一中等世家，家主乃元婴真君，不过付清妤先前从未听说过，应当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家族。 守门的下人神情倨傲，原本瞅见两头二阶灵兽拉的马车，还略有几分客气，可听说他们是来找前阵子被请进府养花的人时，那分客气又瞬间荡然无存。 要说无理，倒也是没有的，只是态度有些轻慢罢了。 “对，就是他，那是我兄长。”姜雪微急切说道：“今日辰时我刚来过一趟，你们府上的人说他前几日就已经走了，可我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周家守门的下人有些不耐烦打断：“既然早上已经有人告诉你，他前些天就离开了，你还来这问什么？人丢了就去找，难不成还能是我们周家把你兄长藏起来的？” 姜雪微面色一僵，一时被堵得不知如何接话。 付清妤挑开车帘，也走了下来，“不知贵府三公子可在？” “这位是……”守门下人看付清妤穿着面料上等，绣着符文的法衣，一时间有些迟疑。 付清妤往姜雪微身边一站，“我是姜道友的好友。” 守门的下人只有旋照境中期修为，对上融合境的姜雪微丝毫不怵，面对一身穿戴不俗、自身也有心动境的付清妤，却有些不敢再摆架子。 “三公子的行踪不是我等能够知晓的，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说罢这名下人便匆匆进了府内。 周家看门的下人共有四个，剩下三个仍旧驻守在门口。 “我们回马车上等会吧。”付清妤正准备转身回到马车，就见街上驶来一驾由二品灵马拉着的马车。 那匹二品灵马毛发雪白，体态矫健，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可在两头身姿更加壮硕挺拔的白臀鹿面前，却有些不够看。 到了门口，赶车的车夫没有停下的意思，守在门旁的下人急忙拉开大门，恭敬退到两边，低着头道，“三公子。” 三公子？ 还没来得及回到车厢的付清妤与姜雪微对视一眼。 姜雪微当即先前一步，朝着那已经驶进大门的马车喊道，“周三公子，还请留步。” 马车里的人好似说了句什么，赶着马车的车夫果然停了下来，撩开车帘，里面的人走出来，是名身着黑金绣文长袍的青年。 目光略过一旁的付清妤，上下打量了一姜雪微，挑了挑眉，“唤本公子何事？” 这人的目光与语气都有些让人不舒服。 姜雪微略有些怯意，可想到兄长至今下落不明，又鼓起勇气，“周三公子，我兄长姜瑾正半个多月以前被你请到府上照料灵植，如今音信全无，下落不明，我也是没法子才找到贵府，希望能寻到一些线索，还请公子见谅。” 周三公子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瞬间便又松开，并未开口，就这么饶有兴味地盯着姜雪微，等她继续说下去。 姜雪微视线避开周三公子，看向眼前的地面，深吸一口气，问道：“不知周三公子最后一次见到我兄长是什么时候，他又是在具体什么时间离开的周府……” “啧。”周三公子撇了撇嘴，神色带着几分轻嘲，“本公子怎会记得一个养花的去向，你问这么多，莫不是怀疑你兄长失踪与本公子有关？真是可笑。” “还是说，这是你吸引本公子注意的手段？”周三公子说着上前一步，抬手就要用指尖挑起姜雪微的下巴。 姜雪微连忙向后退开，周三公子却仗着自己修为更高，散出威压逼得她无法回避。 眼见周三公子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姜雪微下巴，付清妤忽然抬起左手，拉住姜雪微的袖子，将人往自己身后扯了一下。 按说周三公子已是灵寂静后期，境界远高于在场其他人。 可偏偏付清妤就这么轻轻一扯，便破了他的气势。 周三公子当即沉下脸，面色不善地盯着付清妤，“你们什么意思？” “故意来我周家门口找茬是吧？” “到底是谁在找茬，周公子自己心里清楚。”付清妤也冷了脸。 一个仅有元婴境修士坐镇的家族，竟然这么嚣张，光天化日就敢当街调戏女修。 付清妤可不惯他这毛病，“我劝周公子放尊重点，这手若是不想要了，大可以再伸出来试试。”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周三公子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 明明修为低上一大截，可在她目光注视下，周三公子却觉得指尖发僵，好似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一句“放肆”就这么卡在口中，到底也没敢斥责出口。 在四周下人与路过的行人注视下，他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当即一甩袖子，转身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姜雪微面色一急，“周三……” 付清妤将她拉住，“别问了。” 这个周三公子摆明了就没有好好回答的态度。 不过该问的已经问了，倒也用不上他当面回答。 “上车。”付清妤拉着姜雪微上了马车，回到车厢便微闭上眼，散开神识一路追着他到了他的院落。 “煜儿，将车赶到周府西侧。” 周三公子的院子，正座落在整个周府的最西边。 看得出他在家族中很受重视，不但院落比别人的大了不少，院中还布置了不少奇花异草，最醒目的当属那株栽在院中湖心亭旁的紫璇花。 花开得正好，花旁土壤的改动，显然与付家培育灵花的手段有些相似。 旁人很难看出来，可付清妤天天与灵花灵草打交道，曾经也习得过这种照料灵花的手法，又怎会认不出？ 这应当就是那位大外甥的手笔了。 看土壤改动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七日。 也就是说，前几日姜瑾正确实在这里。 “道友，现在我们……” 付清妤朝姜雪微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散开的神识仍旧笼罩着周三公子整座小院。 此时他已回到屋内，气哼哼地坐下来，随从端着茶水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来人他脸色更黑，拍着桌子怒道。 “不是说那姜瑾正就是个落魄散修，没什么背景？” “怎么今日他那妹妹带着两个气度不凡的少年找上门来？” (本章完) ------------ 第71章 不怕 果然，这个周三公子有问题。 早在用秘法催动传音符，发现姜瑾正距离他们仅仅不到百里后，付清妤就对周家有所怀疑。 在见到周家下人与周三公子本人以后，这种怀疑从三分变成了七分。 “姜道友，你兄长失踪与周三公子有关。”看着车厢内坐立不安的姜雪微，付清妤简单解释了一句。 随后伸手指了指周家院墙的方向，“你先稍安毋躁，我再听听他们怎么说。” 姜雪微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明白过来付清妤的意思以后，望向付清妤的目光之中，瞬间多出倾佩之色。 这看着没多大年纪的少年，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懂得这么多办法！ 她又哪里知道，她眼中没多大年纪的人，实际年龄早就是她两倍有余。 付清妤没再管姜雪微怎么想，她的注意力仍旧停留在周三公子那里。 被周三公子黑着脸质问，端茶进来的随从有些惊讶。 气度不凡的少年人？ “小的从未听说过那姜家兄妹有什么来往密切的修士，交好的人家也都是他们临崖镇或村子上的田户……” 周三公子仍旧黑着一张脸。 随从半垂着眸子，眼珠转了转，“小的见过姜瑾正那妹妹一面，倒是个有姿色的，没准是她在哪新结识的人……公子无须多虑，您说的那两人要真是有见识、有眼色的，可犯不着为了她那么个小散修得罪周家。” 周三公子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随从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接着说：“咱们周府那可是元婴大能坐镇的，公子您更是被家主亲自夸奖过的天赋极佳，如今这年纪就有灵寂静修为，想来再过几年就能缔结金丹。那姜瑾正有本事为您所用，是他的荣幸！” “啧，你这张嘴啊。”周三公子脸上的怒意终于转变为笑容，随手抛出一袋灵石，“赏你的。” 接着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半眯着眸子问道，“姜瑾正的妹妹要是再来闹事，该怎么打发，无须本公子再教你吧？” 随从弯腰接过灵石袋，“公子放心，小的绝不再让他们打扰公子，姜瑾正那妹妹要是再来，小的就让她有来无回。” “做隐蔽点。” “诶，小的知道！” 有些话，这对主仆并未说得明了，可眼神中的淫邪与恶意，却清楚映入付清妤“眼”中。 听着主仆俩一来一回，几句话便将姜家兄妹安排得“明明白白”，付清妤只觉心下怒火不断升腾。 好一个周家！ 竟然嚣张至此。 才有一个元婴真君坐镇，就以为自己是这禄安城的土皇帝，可以随意安排别人的命运不成？ 真是不知所谓！ 屋中的随从已经退了下去，付清妤在他身上悄然留下一个神识烙印，那随从只有融合境修为，只在退出屋子的一刹那感觉浑身有一瞬间发麻，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屋中只剩一个周三公子，饮了半盏茶，就进了里屋和衣躺下。付清妤同样在他身上留下了神识烙印，接着便不再关注，转而将神识扫向周府其他院落。 整座府邸，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三十多个，占地极为广阔，但里面别说炼神还虚了，就连炼气化神了的修士都能用两只手数得过来。 像周三公子那样中看不中用，一看就是被灵丹喂出来，没什么实际本事的，都能在这偌大一个府邸中排进前五…… 可想而知，这所谓的“世家”不过就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给脸上贴金的，实际半点底蕴都没有，不过就是个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暴发户”罢了。 付清妤确实也在府邸最中心一座院落中感受到了元婴境修士的气息，不过那座院子布下了禁制，里面还有聚灵阵的气息，付清妤猜测院中的元婴修士近期应当正在闭关。 这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速战速决，最好是能在惊动周家这位元婴修士以前，赶紧将大外甥救出来。 心下有了主意，付清妤将笼罩在周府上空的神识收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 开口说道，“姜道友，你兄长失踪与周三公子有关，他没有自己主动离开禄安城，而是被周三公子藏了起来。很可能是受到周三公子胁迫，在为他办什么事情。” 姜雪微刚才被付清妤提醒“噤声”的时候，就已经想了许多。 已经猜到这种可能，可此时在付清妤口中得到证实，仍觉得匪夷所思，“兄长他被周三公子关起来了？” 付清妤点头，“我亲口听到他的随从对他说，你兄长能够为他所用，应是你兄长的荣幸。” 姜雪微咬了咬牙，因周三公子主仆的话有些恼怒，可眼中更多则是不解。 兄长失踪，她的第一反应是兄长被仇家找到了。 兄长虽然没有明确说过曾经发生过什么，可她隐约知道兄长出自一个很大的家族，兄长所会的那么多东西，都是家族教导他的。 能够使一整个大家族覆灭，兄长的仇家必定更加厉害。 自从发现兄长失踪，她就害怕兄长是被仇家找到，更甚者是被仇家灭口…… 可如今得知，兄长失踪与仇家无关，反倒是因为周三公子。 一瞬间，姜雪微心底浮现出荒谬的感觉，“那周三公子不过灵寂静修为，怎么可能关得住兄长呢？” 付清妤心头一跳。 是了，付家没有天赋差的孩子。 印象里前堂姐夫已有元婴修为，大堂姐休息以后功力大涨，付家出事的前一年，她才回家族参加过大堂姐突破出窍境的喜宴。 印象里，大堂姐的孩子好似已经凝结金丹…… 如今十五年过去，修为应当比那时更高了。 只有一个元婴境坐镇的周家，真能将他困住？ 付清妤也觉得不大可能。 可那周三公子与随从对话时，并不知她在暗中窥探，言辞间也不似作假。难道是还有什么人与周家合作，联手困住了姜瑾正，或者这中间出了其他偏差？ 光在这想也没什么用，付清妤正了正神色，向姜雪微问：“怕不怕得罪周家？” 姜雪微先是一愣，不知道付清妤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随即反应过来，攥紧身侧的拳头，语气坚定，“不怕！” “就算周家是禄安城中的大族，可我与兄长又不指着他家过活，大不了找到兄长以后我们搬去别的地界生活就是。” “行，既然你不怕与周家对上，那就随我走吧。”付清妤一手搭上姜雪微动肩头，对付煜交代一声，“煜儿，将车赶到人少的地方，警醒些莫被周家人瞧见。我们去去就回。” 说罢，她便带着姜雪微一同隐匿身形，越过周家墙头，进入周三公子院中。 屋内，躺在榻上昏昏欲睡的周三公子，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响动。 睁开双眼，就看到不久前才在门口见过的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本章完) ------------ 第72章 我说！ 周三公子被吓得一个激灵。 刷地一下坐起身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都死哪去了？”家里的仆从都是干什么吃的，青天白日竟放两个外人进入他的屋中，也不知阻拦一下？ 怒气刚刚浮上心头，周三公子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周家府邸是有防御大阵守护的，那阵法是由父亲与两位擅长阵法的大师亲手布置，别说是小小的融合境与心动境修士，就连金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都不可能在周家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府内。 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难道家里的防御大阵失效了不成！ “来人！”周三公子再次大声喝道。 无人回应。 耳边寂静无声，仿佛连屋外的风声也全部止住，整座小院都被静默笼罩。 周三公子只觉背后汗毛竖起，双脚一下子收回踏上，挪着身子向后退到床榻最里侧，提防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人，“你们把我院里的仆从怎么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付清妤不屑冷笑一下。 这人还真是个……外强中干的窝囊废。 才这样，就开始害怕了？ “我们可没动你院里其余人。”针对那些未必知情的仆从有什么用，要针对，也是针对眼前这位公子哥。 付清妤一向目标明确，不对无辜的人动手。 她向前一步，走到床榻边，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三公子。 强大的神识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越发动弹不得，浑身冷汗直冒。 汗水流进眼角，周三公子想要抬手用袖口擦拭，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察觉到这一点后，他心底的惧意越发扩大，蜷在床脚的身子都得如筛糠一般。 “听好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付清妤冷声开口。 在出窍境神识的锁定下，周三公子只觉自己仿佛被攥住了心脏。施压之人只要一个念头，自己就会小命不保。 付清妤的话在这时响起，宛若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周三公子不敢不从，忙不迭使劲点头。 “姜瑾正是你请来周府的可对？” 周三公子还以为眼前这位气势非同小可的少年，会直接询问姜瑾正的下落，听闻对方问出口的问题，心下稍微松缓了几分，点着头说，“对……是我请他来的。” “除了照料紫璇花，你请他来，还有什么目的？” “我听闻他极擅长培育灵草灵花，恰巧族中前些日子收到了几株奇花，便想让他帮着养养看。”周三公子心里也清楚，姜瑾正的妹妹带着这个少年找上门来，为的必定是那失踪了的姜瑾正。 只要咬定自己知道姜瑾正的下落，在真正将人找到之前，这两个人就不会动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敢杀你？”付清妤眸光一冷。 “是……额，不是。” 周三公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公子，我们无冤无仇，好端端的你要我这条性命也无用不是？” “你们要找姜瑾正，有关他的事我定知无不言，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说着他又悄悄打量了一眼付清妤的神色，神情再也没有先前的傲慢，变得诚恳无比，甚至有一丝丝谦卑，“可否请您背后那位前辈先将威压收回……有什么话，我们大家都坐下来，好好商量。” 姜雪微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付清妤。 什么前辈？ 难道这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其他人？ 付清妤不做解释，任凭周三公子继续误会下去。 “姜瑾正为你培育好那株紫璇花，到了约定时间，你却并未放他离开，而是把他关到了其他地方继续为你培育灵植，是也不是？” “……是。”周三公子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更加重了，连忙解释，“这不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受人之命，真正要带走姜瑾正的是其他人！” “什么人？”付清妤注意到，周三公子垂下的眼眸中，眼珠转了转。 随即便听他开口：“也是禄安城中一位世家公子，不过他家的势力比我们周家强多了，族中不但有出窍境强者坐镇，还与许多大宗门交好，家中守备也绝非我周府能比，不过我可以派一位随从递话，将他约出来，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亲口问他。” 付清妤冷冷一笑。 真不知该说这位周三公子，是太精还是太傻。 且不说他口中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真要放他安排随从出去递话，怕是要不了多久，周家那群修士甚至是家中闭关的元婴境修士，就能冲过来把这小院围了。 付清妤虽然不惧周家的元婴修士，但却没必要节外生枝，为自己增添应对起来的麻烦。 右手一翻，一把毫无装饰的锋利小刀出现在她手上。 付清妤抬起右手，指尖一曲一伸，那小刀就朝着周三公子面门飞去，停在距离脸颊仅有不到一寸的位置。 周三公子浑身被汗水打湿，艰难地抬起左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右手却悄悄缩进了袖口，掌心之中悄然多出一物。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一切却暴露在付清妤神识当中。 还未等那掌心玉符催动，悬停在面门前的小刀，便在脸上划了一下。 疼痛让他惊呼出声，一瞬间慌神过后，掌心的玉符已经不翼而飞，到了付清妤手中。 “别再想其他法子，老实回答问题，说不得我心情好还能留你一命。” 付清妤指尖再次一动，这一回，沾了血的刀尖停在周三公子右眼前。 “回答我，姜瑾正被关在什么地方？” 不疾不徐的声音落在周三公子耳中，如同魔鬼的低语，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敢耍小聪明，这把刀真的会朝自己眼睛刺来。 就在他思考如何回答之际，刀尖已向眼睛逼近。 再迟一瞬，便会刺中。 周三公子连忙急声大喊，“说，我说！” “姜瑾正被关在地宫之中，入口就在府中的花园里……” (本章完) ------------ 第73章 自家人 地宫，花园。 付清妤一下子便想到周府正中央那片位于主院前面的花园。 那片花园里面栽种了不少灵花灵草，只一味追求美观，栽种的人并没在意过这些花草的习性，是以园中气息相当驳杂。 再加上付清妤扫视整个周府时，注意力被主院当中那位元婴修士吸引，神识扫过花园时，并没太留心。 现在看来，倒是她大意了，若是搜索得再仔细一些，说不得都用不上和这蠢货废话，直接就能将人找到。 付清妤手指一曲，停在周三公子面前的小刀飞回她的手中。 周三公子身子一软，仰倒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一脸的惊魂未定。 然而下一瞬，他便被付清妤伸手从床上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 “我都告诉你姜瑾正在哪里里！” “哦。”付清妤淡淡瞥去一眼，“那我有说过，告诉我我就放了你吗？” “……”周三公子哑口无言。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被拎下床的时候膝盖还在床上重重磕了两下，脚腕也在地面扭了一下，再加上被划出血的脸颊，他只觉从头到脚，无一不疼。 从小到大，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可偏偏眼前的人不会讲理到极点，哪怕内心再如何悲愤，他也敢怒而不敢言。 付清妤将小刀收回，顺手从青荣戒里摸出一根平平无奇的麻绳，绕着周三公子牢牢捆了好几圈，只留下双脚可以小步迈开，别的无一处能动，随后将绳子的另一端交到姜雪微手中，“牵着，我们走。” “你们要去哪？”周三公子面色难看的问。 “花园地宫。”付清妤取出三张隐匿身形用的灵符，一人身上贴了一张，随后便在周三公子如同见了鬼般的眼神中，推开屋门，径直走了出去。 姜雪微面上也带着几分惊讶，却未在这时开口询问，手中紧紧拽着付清妤交给她的绳子，落后一步紧紧跟在付清妤身后。 周三公子浑身上下，只有嘴巴和双脚能动。 踏出房门，他发现院中正有仆从在修剪花草，便故意使劲跺着脚走，口中也叫叫嚷嚷喊个不停。 可偏偏他们从人前走过，那些仆从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听到声音一般，依就自顾自地做着手中的事，没有向他投来半分眼光。 身上贴着隐匿符，这些修为低微的仆从看不见也能理解，可听不见…… 周三公子不禁想起方才在屋中那寂静无声的感觉。 难道是暗中释放威压的那个人做的？ 那人到底有什么修为，该不会连父亲和地宫中的布置也困不住他吧？ 周三公子心慌不已，后悔无比。 早知道姜瑾正能招来这般人物，他才不会把他关进地宫养花！ 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付清妤一路在前面走着，无须周三公子指路，便沿着最短路径走到了周府花园。 经过正院门前时，周三公子扯着脖子回头看了好几眼，仿佛在期盼这时大门打开，里面的人赶紧出来救走自己。 紧闭的大门纹丝未动。 付清妤停下脚步。 周三公子，“我告诉你入口在哪，你进去把姜瑾正带出来，把我放了行不？” 想什么美事呢？ 真要想将他放了，又何必牵着他走这么远？ 付清妤没理会周三公子的条件，散开神识四下仔细看了看，随即大步一迈，便朝着花园西南角栽种的一棵松树走去。 这是一棵需三人才能环抱住树干的大树。 付清妤在树前两步远的位置停下。 姜雪微看向她眼前地面，“入口在这里？”看不出与四周花土有什么不同。 “不是。”付清妤微微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前面的大树，“是那。” 说着她掌心向前，拍出一道灵力。 树干表面，灵气如同水波般震荡出波纹。 须臾，一道一人高的暗门出现在树干上。 姜雪微瞪圆双眼，这里竟然真的有门！ 再看付清妤背影，她眼中只剩下“佩服”二字。同样是人，这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竟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不同！ 兄长就在里面，多日未见，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冲进去寻找兄长。 付清妤抬手将她拦下，指了指她手中抓着的绳子。 “把他推进去吧，让他走前面。” 付清妤向旁让开半步，姜雪微扯着绳子，将人拽到身前，随即掌心运起灵力，用力一掌，将人推了进去。 “走。”付清妤拉着姜雪微，也跟了进去。 随即掐起一道除尘诀，抹去身后的痕迹，顺势又将入口关闭。 从找到地宫入口，再到进入其中，全程也不过用了三息。 前方是一节节延伸向下的台阶。 走到一半，周三公子说什么也不愿再往前走。 付清妤取出一条羊腿，向下用力一抛。 “嗖嗖”几道破风声传出，数支利箭瞬间将羊腿贯穿。 姜雪微后怕不已，难怪要让周三公子走在前面！ 飞箭声让地牢下方的人引起注意，随着脚步声，两道人影出现在台阶最下方。 他们向上看来时，付清妤已用灵力裹着羊腿和箭矢，统统收了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听错了吧，行了，别那么小心，三公子昨日才来过，这两天肯定不会再来……” 守在下面的是两名灵寂静修士，修为比周三公子略高几分，付清妤继续沿着台阶向下走，便听那两人在下面不停抱怨，不知多久才能等里面的花养出来，结束这看守地宫的差事。 走到最后一节台阶，付清妤也已经差不多将整个地宫“看”清楚了。 说是地宫，不过是个大一些的地牢。 除了通往地面的路径，与入口处两名守卫所在的空旷屋子，里面全都是蜿蜿蜒蜒的道路，以及一座座载满花朵的花池。 除了入口这里守着两个人外，整座地牢，就只有位于里面花池中的三人。 一个融合境，两个心动境。 看上去像是以那名融合境修士为首，另外两名心动境修士都在听从他的吩咐侍弄花草。 然而就在付清妤抬手劈晕门口两名守卫的同时。 隔着数道修建在地底的蜿蜒小路，里面那个融合境修士也突然出手了。 那两个心动境，在他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仅仅三息，他便将两人解决，掐起遁行诀，出现在付清妤三人面前。 周三公子已经看傻了眼，抬手指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刚开口说了个“姜”字，便被付清妤回手一掌劈在了脑袋上面，两眼一翻，径直向后仰倒下去。 付清妤擦了擦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耸肩道，“差点把他忘了。” 刚被周三公子拿手指着的，是位身着蓝色长衫，相貌平平无奇的灵寂境修士。 站在面前，付清妤才注意到，他的样子确实与姜雪微先前拿出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姜雪微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激动不已，“兄长，你没事太好了！” 被她唤作“兄长”的人，先是温声道了句，“让你担心了。” 随后抱拳朝付清妤拜了一下。 他能看出姜雪微平安无事找到这里，定是多亏了这位少年的帮助。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情他得记下。 “多谢阁下。” 他这一礼拜得极为认真，腰弯的几乎快与地面齐平。 付清妤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人直接扶起身。 直视他的面容，终于从这略显沧桑的脸上，看出几分过去熟悉的样子。 “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付清妤的眼中渐渐多出几分笑意，嘴唇轻启，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轻声说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正儿。” (本章完) ------------ 第74章 刀下留人 说这话的时候，付清妤转了转指间的青荣戒，接着又抹了一把脸，身上的气息与样貌陡然一变。 姜瑾正盯着她这张清丽中透着几分熟悉的脸，呆滞了足足两息才缓过神。 倒是没将这张过分年轻的脸，与付清妤本人对应上。 而是从中看出了几分，自己母亲的样子…… 付家人都有好相貌，尤其付家女子，大多长着一双明媚的丹凤眼，眼尾略微上翘，瞳色略带几分金棕，据说是传自老家主的母亲。 单看这一双眼，以及一句称呼，并不能判定一个人的身份。 可血脉感应是种很微妙的事情，姜瑾正看着面前一副慈爱目光看着自己的少女，心下虽觉得有些怪异，却也一下子就认定，这定是付家人无疑。 惊喜充斥心头。 眼下却不是许久的好时机。 付清妤显然也知道，弥散开的神识一直牢牢笼罩住整个“地宫”，有余此地的气息被她控制，外面暂时还无人发现异样，可难保等下不会有人突然进来。 付清妤掏出两个储物空间极大的储物袋，其中一个是从土里挖出来的陪葬品，另一个是后来在天枢城中添置的。 直接往姜雪微与姜瑾正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地宫里有什么东西，一并带走，别的我们等出去了再说。” “随我来。”姜瑾正带着他们绕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通道，来到里面的花池，“外面这几座池子栽种的都是九品、八品灵花，下面的花土中埋了大量用灵石及丹药磨成的粉末，四周也布了聚灵阵和其他促进灵植生长的阵法。” “里面还有两座花池，栽的全都是六品灵植，花土里面填的丹药与灵石更多。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些花，是每一座花池最中心埋着的花种，周家人把我关在这里，就是让我培育那些花种。” 说到这里，姜瑾正小心地看了付清妤一眼，若有所指，“那些花种我曾在家中见过……” 脑海中灵光一闪，付清妤脱口说道：“逍粟花？” 姜瑾正最后一丝提防消散，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付清妤倒吸一口凉气，挥手先将一座花池收入青荣戒中，“动作快些，我如今修为不济，锁定此地气息消耗颇多，撑不了多长时间。” 姜瑾正手中动作不停，也开始向储物袋内收入灵花，视线却落在付清妤身上，判断出她如今修为以后，眼底浮现惊讶之色。 他能感受到笼罩住这座地宫的神识气息极强，甚至在他之上，可分明眼前这位族人的修为，只堪堪到心动境中期。 看她挥手间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并不像刻意掩饰了修为的样子。 不过能够在十五年前那场灭族大难后活下来的族人，哪个没有点本事与秘密？ 就连他自己，还不是将真实修为牢牢掩盖，从不在人前显露。 三人分工合作，同时行动，片刻就将十八座花池，以及地宫中留着的花种统统收入储物法宝当中。 “这几个人怎么办？”姜雪微指着地上昏迷的周三公子与四名周家安排在地宫中的修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询问似的看向付清妤与姜瑾正二人。 “把他带上吧。”付清妤指着地上仍未被解开绳索的周三公子。 这人之后还有用场，逍粟花的事调查起来太麻烦，她打算直接将周三公子绑了，用他换取周家知道的一切有关逍粟花种的消息。 “我也正有此意。不如趁现在，周家家主毫无防备之时，我们去会会他如何？”姜瑾正话音落下，身上气势陡然一变。 显露在外融合境的修为，瞬间变成了元婴初期。 一个元婴，一个“出窍”，再加上手中人质，足够震慑住仅有元婴初期修为的周家家主。 不过…… 付清妤：“我还有一位同伴等在外面。” 姜瑾正：“送雪微和他先出禄安城，我们也改头换面，遮掩一下身份再去。” 付清妤想了想，心下有了主意。 两人掐动遁行诀离开地宫，直接回到停在周府西侧的马车上。 简单交流几句，一拍即合。 目送马车在城外道路上逐渐向东驶去，两人同时披上黑袍，戴上斗笠，掩住身形与面容重新潜回周府。 位于周府花园中的地宫入口仍旧关闭着，地宫中的异样暂时无人发现。 姜瑾正抬手一掌拍在地宫入口之上。 “轰隆”一声响动，树干出现裂纹，施加在上面的阵法随之暴露，地宫入口瞬间显露出来。 姜瑾正抬手又是一掌。 正在花园侍弄花草的仆从们，被声音引来。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却是位于主院的周家家主。 地宫入口上的隐匿术法，是他亲手布下的，遭遇攻击的第一时间他便感受到了。 地宫中的东西格外重要，关系到他将来修为是否能够更进一步，顾不得尚在闭关，周家家主强行收势起身，提前出关，身影一闪便来到花园当中。 来得好！ 付清妤与姜瑾正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喜色。 他们的计谋得逞。 要不是周家家主主动离开主院，他们一时半刻，还真没办法破开那一座座为闭关所设的防御大阵。 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后面的事，便简单了不少。 周家家主本未显露身形，付清妤的神识却一下子将他锁定。 被属于出窍境的威压笼罩，周家家主僵在原地，看着出现在地宫入口，手中还提着他儿子的两名黑衣人，一瞬间冷汗淋漓。 禄安城中何时出现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难不成是听闻他得了培育灵花的好差事，故意找茬来摘桃子？ 顶着身上的威压，周家家主硬着头皮开口：“不知二位前辈来周某府上是为何事？可是小儿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二位？” “呵。” 付清妤冷笑一声，说出口的是伪装过后阴冷沙哑的声音。 “抓人抓到了我们看中的人头上，你们周家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闪着寒芒的利刃，已经架在了周三公子脖子上。 周家家主见状忙道：“二位前辈刀下留人，有话好说啊！” (本章完) ------------ 第75章 搜魂 刀尖停在周三公子细皮嫩肉的脖颈上。 这是一把法器，并非凡刃。 周家家主毫不怀疑，只要对方一个意动，自己儿子的脑袋就能从脖子上搬家。 周家家主自迈入元婴境以来，还从未受过人这般胁迫，可偏偏对方是两位修为不输他的高阶修士，手中还握着他最为看重的儿子的小命。 哪怕心中再如何气恼，周家家主此刻也不得不暂且向眼前二人低头，“二位前辈方才所说的是何人？我这便将人找来交给二位。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放过小儿。” “不必。”付清妤冷冷开口。 周家家主视线越过眼前的两名黑衣人，落在对方身后已被毁坏的地宫入口，神识一探便发现下方空空如也，除了四个昏迷不醒的周家修士外，再也空无一物。 他依稀记起，前几日老三确实向自己禀报过，找到了一个擅长培育灵花的散修，信誓旦旦保证，定能盯着那散修将地宫中的花种培育出来。 如今连散修带花种，还有那些他花了不少灵石买来的灵花，全都不翼而飞！ 眼前这两个黑衣人，哪里是向他来讨人，分明是随便扯了个借口，来他们周家打劫！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把灵石与丹药化为泡影，周家家主只觉肉痛不已，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他心知自己打不过眼前两人，再加上强行出关，这时调动灵力与人斗法，可能会留下暗疾，便佯装愤怒，扯着虎皮做大旗，“二位真是好生不讲道理，来我府上盗取东西不说，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怪罪于我。不过二位可知，你们盗走的东西，并非周府所有，而属于天光裴家？” “我周家不过禄安城中新崛起的小家族，不足挂齿。” “不过，不知天光裴家，二位可得罪得起？” 周家家主面上质疑，心下紧张，见眼前两名黑衣人不再开口，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果然搬出来天光裴家，这两名黑衣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元婴境与出窍境，在这小小的禄安城内就是天。 可在天光城裴家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出窍境了，分神境的强者，都用一只手数不过来呢！ 看着周家家主眼底的惊慌变为一丝自以为不易察觉的傲慢，付清妤顿时颇感无语。 她不知裴家厉害，与这周家有何关系？ 裴家再如何强大，那也远在千里之外，远水难救近火，再者说依裴家人的秉性……真要是知道周家出了这事，未必会出手相帮。 反倒是与对周家动手，更有可能培育出花种的人合作，才更符合裴家的作风。 只可惜，抢走花种的是付清妤与姜瑾正。 裴家永远不可能从他们手中换到培育出的灵花。 事已至此，其实已经明了。 再问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付清妤朝姜瑾正微微点了下头，两人身影闪动，就这么消失在周家家主面前。 只留下一句，“一个时辰后，西城门外接走周三公子。” 周家家主散开神识追寻两人，却发现他们根本没留下任何痕迹，所有气息都被刚才那道强悍的出窍境神识抹得一干二净。他就算想追，都无从追起。 依那二人的修为，几息之间，怕是已经逃出城门，再怎么追也来不及了…… 周家家主望着被破坏的地宫入口，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身影一闪，急忙去请城中另外一位元婴境世家家主，一个时辰后与他一同去西城门外接人。 与此同时，被周家家主认为早已离开城中的付清妤与姜瑾正，并未离开周家。 两人就在周三公子那间卧房之中。 一进屋子，姜瑾正便将周三公子丢在榻上，随即取出一枚黑漆漆的丹药，塞入对方口中。 付清妤看出他的打算，“你想搜魂？” “嗯。”姜瑾正手中动作不停，低声解释一句：“他将我困入地宫，原想等逍粟花培育成功以后，便取我性命。我只搜神魂，不取性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姜瑾正并不去看付清妤的眼神，他从她的神识修为，以及先前的言行当中已经猜到，她在家中的辈分一定高于自己。 付家人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作恶……对这种会致人痴傻的搜魂之术，更是厌恶不已。 可时至今日，自身尚且难保，他们没有资格再做以德报怨之事。 就算这位家中长辈不赞同他的做法，他今日也定要这么做！ “好不容易有机会追查裴家和逍粟花的事，我……” “你不用与我解释，就算你不搜他的魂，我也是要动手的。”付清妤悄然散开神识，留心附近的风吹草动，对姜瑾正点头道，“现下院中无人，动手吧。” 姜瑾正方才喂周三公子吃下的是一枚定神丹，并非毒丹，而是有稳固神魂的作用，以防他脆弱的神魂经不起搜索，还未等查清事情，便支离破碎。 药力现在已经差不多化开来了，姜瑾正不再迟疑，一掌覆上了周三公子额顶。 仍处在昏迷中的周三公子，仿佛有所察觉，身体不自觉地挣扎了几下。 渐渐挣扎的幅度小了，片刻后，姜瑾正微微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 眼中满是惊讶。 付清妤却朝他摇了摇头，“我们走，先离开这。” 两人一路提着周三公子离开禄安城，随手将人丢在了西城门外一片郊外田地间，随即折身向东遁行，不一会便追上奔跑在林间的马车。 看着车厢内忽然多出的身影，一直将心悬着的付煜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付清妤摇头，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 随即向姜瑾正介绍，“正儿，先前未来得及介绍，这是煜儿，你的表弟。” 姜雪微有些惊讶，怎么好像听这意思，眼前这位从少年变成少女的心动境修士，像是辈分比兄长还大？ 姜瑾正倒是心下了然，看了身旁的付煜一眼，一时没想起来家中哪位表弟叫这个名字，不过看他的年岁与修为，付家出事时应当才出生不久，不认识倒也正常。 “表弟。”姜瑾正从善如流地对着付煜喊了一声，接着客气而又恭敬地朝付清妤问：“刚才还没来得及问，您是家中哪位长辈？” (本章完) ------------ 第76章 姨母 话问出口之前，姜瑾正心里也猜测了一下。 眼前的长辈与表弟“煜儿”十分亲近，辈份应该不会差出太多，应当是与母亲或者外祖同辈的人物。 “我与你母亲同辈，在家中行三。” 付清妤声音落下，姜瑾正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透出惊喜。 看着付清妤，有些激动地喊道：“三姨母，竟然是您！” 付家子嗣颇丰，不同于付清妤对族中小辈印象不深，付家的小辈们却都是听着付清妤的事迹长大的。 自从付清妤祖父，也就是老家主从家主之位上退下来后，便亲自到了族中培幼堂上课，可以说付氏全族无论嫡系还是旁支，所有孩子的丹道启蒙，都是由老家主亲自负责的。 授课时，老家主最爱提的便是自己的三孙女。 毕竟三岁识百草，六岁记百方，才刚引气入体就能炼出上品蕴灵丹，炼气化神便能炼出五品丹的壮举，几百年来也只有这一位做到！ 姜瑾正虽不姓付，却自幼随母亲在付家长大，与付氏子弟无异，也是在培幼堂中听着三姨母的事情长大的，要说整个家族当中他最佩服的人是谁，并非能炼出二品灵丹的外曾祖父，也并非修为最高的太曾祖，而是三姨母。 当年他在丹道上落后同辈许多，捧着丹方偷偷钻进了族中的地火丹房，丹没炼出来，还差点把自己点着……多亏三姨母恰巧回族借用地火丹房，将他救了下来。 “您或许不记得了，当年多亏您的指点，我才不执着于自己不擅长的方向，转而钻研灵植培育。” 付清妤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不过时隔久远，好像还是她与裴璟之刚结为道侣没几年的时候。 那时剑阁阁主拜托她炼制一味丹药，她修为不足，需借用付家专为炼丹引来的地火才能炼制，便特意回了一趟家族。也是凑巧，将里面那把自己烧着了的小辈救了出来。 不过那时那位小辈被炉火熏得灰头土脸，她还真没认出是谁，只记得对方对药材的生长习性、培育方式如数家珍，却唯独不擅长炼丹。 “原来那是你啊。”付清妤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那个小辈就是姜瑾正。 付清妤又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父亲不姓姜吧？” “是的。”姜瑾正不是很愿意提起自己那糟心的父亲，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姓林。” 姜瑾正原本是随父亲的姓，母亲一纸休书将人赶走以后，他倒是想过改姓，不过付家毕竟是大族，付家长辈不提改姓，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提出，便这么耽搁了下来。 付家出事以后，他便顺势将姓改了，对外的名字便从林瑾正变为了姜瑾正。 他对付清妤解释，“恰巧我外祖母姓姜。” 原来是这样。付清妤了然地点了点头，姜瑾正的外祖母，便是她的二伯母，那是一位性子火爆的长辈，当年前堂姐夫在外面拈花惹草，二伯母曾放出狠话，要将他命根子废了，让他失去在外面胡来的资本。就连大堂姐要不是给了前堂姐夫一纸休书，也差点被二伯母从家里轰出去。 两人说话间，车厢内坐着的姜雪微坐立不安，几次想起身回避。 付清妤见状说道，“无妨，坐着吧。” 她既然选择在这时与姜瑾正相认，便没打算避开姜雪微。 姜瑾正见付清妤注意到姜雪微，顺势介绍道：“姨母，这是我前些年认下的义妹，姜雪微。” “雪微，三姨母是我族中长辈，若非当年她出手相救，悉心指点，便没有如今的我。” 此话一出，姜雪微看向付清妤的眼神立马不同了。 先前还只是崇拜佩服，现在则多了尊敬与感激。 在她看来，兄长是她的恩人，三姨母是兄长的恩人，那就相当于，也是她的恩人！ 她立马站起身，恭敬地朝付清妤拜了一礼，“雪微见过姨母。” 付清妤掌心浮出的灵力将人托了起来，嘴里说着“不必这般客气”，心下唏嘘不已，剧情里裴璟之的红颜知己，如今也唤她一声姨母，这可就差上辈了呢！ 姜雪微还是坚持将一礼拜完，满面感激道：“这次也多亏了姨母出手相助，要不然雪微哪能这么快找到兄长！” “这你倒是不用谢我。”付清妤嘴角微弯，“就算我不出手，那地牢也困不住正儿，哪怕与周家家主正面对上，吃亏的也不会是正儿。” 大堂姐这孩子成长的实在优秀，短短十几年就能碎丹凝婴，在无家中长辈指点的情况下，靠自己从炼气化神迈入到炼神还虚，这样的天赋与心性，哪怕放在付家也是十分难得的。 在报灭族之仇、重振家族的道路上，多出这样一个助力，付清妤着实欣喜。 “你们在林崖镇的药田与住处，可还有东西要取？” 今日这一闹，那地方之后怕是不太好回了，付清妤建议，“若是有，便趁现在回去取了。” “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收着，林崖镇的药田里栽种的都是些普通灵植，若我们长久不回去，附近的药农自会分走那些灵植。”姜瑾正想了想说，“不过离开前，我得先去将药田里的阵法破坏掉。” 破坏阵法容易，并不用现身，让周家继续误认为他被更厉害的势力掳走便好。 付清妤让马车继续南下，途径林崖镇附近时，自己和姜瑾正一同悄然离开了片刻，将药田中阵法毁去。 同行间，姜瑾正对付清妤简单讲了讲自己这十五年来的经历。 原来当年他与郁竹一样，都在灾难发生时恰巧没有回到族中。 说来也巧，他是在出事的前三日，才得知父亲在外留下遗腹子的消息，被母亲派去处理……出事时他刚处理完事情正在回族途中，等赶回族地，眼前只剩下一片灰烬。 他的母亲与外祖父、外祖母，亦死在那场灾难中。 “我本以为至少拂光城内还能有一部分族人活下来，去城中找人才发现，大火烧起前，所有族人都被招回了族地。” 当年还有人说或许付家的大火就是一场意外，姜瑾正却知道绝对不是。 放火的人是想将付家人一网打尽，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他能苟活，许是因不姓付，才侥幸逃过一劫。 上一章结尾修改了一下哈，变动不大，已经看过的宝子不往回翻也不影响后续阅读～ (本章完) ------------ 第77章 时间线 姜瑾正那时只有金丹境修为，放在东洲较为偏远的地方，或是一些小门小派，倒也能混个长老当当。 可这修为放在那些大世家与大宗门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姜瑾正自知暴露自身，非但什么都查不到，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便就此隐姓埋名，远离拂光城，伺机寻找付家灭族的线索。 “我查到在付家灭族不久后，有几个宗门与世家，流入了一批珍稀的灵植，其中有几种都是咱们付家药山曾经种植过的。其中以裴家和裕谷宗流入的灵植最多，裴家与付家不和，加之天光城一向看守得严，我便先去了裕谷宗附近。” 付清妤闻言神色一紧。 难道她想错了，暗中帮助裴家的合道尊者并非出自烈阳门，而是裕谷宗？ 难不成就是裕谷宗那位培育了许多灵种灵稻、名声极好的老祖？ “应当不是裕谷宗，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姜瑾正先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告知付清妤：“那些可能从付家流出的灵植，是被一位修为高深的神秘人卖给裕谷宗的。” “非但如此，我当时怀疑的裴家以及其余那些宗门、世家，也都是从那人手中买到的灵植……” 怎么这当中还有个神秘人？ 付清妤皱起眉头，“消息保真？” “保真。”姜瑾正低声说：“姨母，其实今日并非我第一次使用搜魂术。” 付清妤看出来了。 姜瑾正在对周三公子施展搜魂术时，并没有初次施展这种术法会有的生涩，似乎曾经早就跨过了心中那一道坎。 付清妤猜，“第一次施展搜魂术，是在裕谷宗调查这事？” “是……我第一次施展搜魂术，是对雪微的养父。” “啊？”付清妤惊讶无比。 “雪微的养父母实际就是她隔房的伯父、伯母，雪微的亲生父母就是当年在争夺祖产时，被他们亲手害死的。”姜瑾正简单解释了一下其中关系，接着说回正事：“雪微那个养父就是当初裕谷宗派去采购、交接这批灵植的人，我就是从他的神魂中看到，当初他前往族地药田东侧那座荒山，从神秘人手中交接了一批灵植。” “那个神秘人身上披着隐匿身形、样貌的斗篷，声音也做过伪装，搜魂以后我也判断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只知道对方修为很高。雪微那个养父是裕谷宗的外门管事，当时有金丹后期，却连对方的修为都看不破，至少也是出窍或者分神境的强者。” 付清妤心下暗道，也有可能比这两个境界更高。 这神秘人要是与控制异火的是同一人，说不得连合体境修为都不止。 不过她有些疑惑，“裕谷宗怎么会派一个金丹修为的外门管事去办这事？” 好歹也是个大宗门，仅比云霄剑阁、青云宗和玄天门略逊一筹，门内不乏分神长老，出窍、元婴更是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 怎么就派了个金丹修士呢？ “我从雪微养父的神魂中看到，当时去交接灵植的其他人，也都处于炼气化神阶段，一个炼神还虚的都没有。” 姜瑾正猜，“或许是那神秘人担心修为更高之人能够看穿他的掩饰，特意这么要求的？” “裕谷宗都买到了哪些灵植你知道吗？”付清妤接着问。 姜瑾正点点头，“当时交易灵植时，神秘人共准备了七只储物袋，每一只储物袋里的内容，都给所有人扫了一眼，一只只依次竞拍，同一家只能拍走一只，价高者得。” 说到这里，姜瑾正话音微微一顿，接着道：“姨母，先前咱们在周家看到的那种逍粟花种子，就在裴家拍走的储物袋里有。” 付清妤脚步停下，眼中浮现惊愕之色。 裴家的逍粟花种竟然是这么来的？ 如果裴家是从这个所谓的神秘人手中拿到的逍粟花，那么她一开始怀疑的目标是不是搞错了。 害得付家覆灭的，不是裴家，而是这个神秘人？ 付清妤只觉此刻脑海中一团乱麻，一时间无法理清思绪，得知这一消息后，连姜瑾正从周三公子神魂中搜魂所获，她都有些兴致缺缺。 原本她还以为，搞清楚逍粟花有什么用处，周家与裴家有什么交易，便能搞清楚灭族之事的大半。 如今再看，两件事似乎牵扯并不算大…… 难怪正儿搜完魂后，也没急着第一时间将结果说出，反倒先说了当初裕谷宗和神秘人这事。 显然在他心里，这件事的优先级最高一些。 姜瑾正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看来，逍粟花只是付家培育的众多灵药中的一种，不过习性特殊一些，数量稀少一些罢了。 若非被周三公子带走后，怀疑周家是否查到他的真实身份，想看看后续周家人到底想做什么，他才不会在周家逗留那么多日。 要是早知道周三公子把他关进地牢，真就只为了培育灵花，他早就在被关起来的第一日打破进制，主动离开了。 “那个逍粟花，应当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付清妤也将自己知道的线索说出。 尤其是裴家收购逍粟花，送往中灵域的事情。 “裴家这条线，我们还得继续想办法追查下去。我怀疑当初的神秘人和裴家这些年还有联系，如果害付家灭族的真凶就是那个神秘人，我们得顺着裴家这条线，想办法挖出来，这个人究竟是谁。” 姜瑾正慎重地点了点头，“等找机会，我潜进天光城探一探。” “你该不会想抓个裴家人来搜魂吧？” 对上姜瑾正的目光，付清妤赶忙摇头，“这个急不得。” 裴家可不是周家，没那么好探。想要搜裴家人的魂，可没有搜周三公子和姜雪微养父那么容易…… 提起姜雪微那个养父，付清妤忽然想起，“那时你应该也只有金丹境界吧，怎么能对他施展出搜魂术？” “雪微在他的晚膳里下了迷魂丹。当时雪微还未到及笄之年，就被他们以五万灵石许给了一个擅长采补之术的散修，只待那散修筹够灵石就能将人领走。她那时已生了逃走的念头，我俩便合作一次，她负责迷晕养父让其失去防备，我负责施展搜魂，查清我想知道的一切，以及她父母的真实死因。” 再后来，他便带着姜雪微离开了裕谷宗外门。 这一段剧情，与中提过的刚好能对应上。 付清妤清楚记得那句，“十八年前姜雪微被父母卖作炉鼎，是义兄将她救了出来。” 付清妤心思一动，连忙问道：“正儿，你从裕谷宗带走雪微，是哪一年？” “家族出事的第二年，十四年前。”姜瑾正记得很清楚。 十八年。 十四年。 付清妤在心下默念了一遍这两个数字。 也就是说，距离中剧情发展的时间线，还有四年时间！ (本章完) ------------ 第78章 困惑 得知现在的时间节点，付清妤悄悄松了口气。 剧情还未开始，伤害煜儿的人还没出现，可如今的走向已经与剧情截然不同。 兰儿、清婉、戚幽寒、姜雪微。 光是中出场过的红颜，她就结识了四个。 然而里被裴璟之救下，前往云霄剑阁修行的兰儿，现实中并未与裴璟之相识，反倒受她指点，直接拜入了赤云门三长老座下，修行最具天赋的枪法。 里为帮师弟根治火毒，孤身勇闯秘境，与高阶修士争夺上古冰莲的清婉仙子，现实中得她亲手炼制的灵丹，已为师弟根除火毒，不再需要上古冰莲。 里跟在裴璟之身边，而后被另一位红颜废掉丹田与手臂的戚幽寒，现实里用她炼的丹药解了全族的毒后，便开始一心一意赚灵石还债，现在还在为她售卖那批完品蕴灵丹。 还有里要为义兄报仇的姜雪微，现在直接开口喊了她“姨母”…… 付清妤不知究竟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影响了剧情的走向，但事已至此，她深刻明白。 剧情不可信。 剧情中发生的事情，只能当作参考，并不能成为影响自己决定的因素。 毁掉药田的阵法，抹去在林崖镇留下的痕迹后，付清妤二人追上马车。 看着拉车的两头二阶白臀鹿，姜瑾正有些担忧道，“姨母，周家会不会顺着你与煜表弟留下的痕迹找过来？” “不会。”付清妤摇了摇头。周家唯一与他们有过正面接触的周三公子，现在已成了话不成句的痴傻儿，守门的几位仆从，也在当初她神识的影响下，根本无法记清他们的样貌，以及来时所乘的马车。 而且周家现在，怕是也不敢往下追查。 正如付清妤预料，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周家家主与他请来的另一位元婴修士，来到西城门外。 费力寻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处天地间找到了正在拨弄稻穗的周三公子。 看到周三公子呆愣的样子，周家家主勃然大怒。 可待他身旁请来的那位元婴修士查看完周三公子的识海，又询问了几句有关今日之事后，却劝说道：“算了吧，对方修为高深，远非我们这样的小家族可以招惹。何况他们只搜了三公子神魂，并未对你出手，可见还是留了一些情面的。你若大张旗鼓追查，反倒可能惹恼对方，到时又该如何承受对方的怒火？” 周家家主面露迟疑，可看着面前痴傻样子的周三公子，仍是有些难以甘心。 “他们不是抢走了逍粟花种，想要培育逍粟花吗？” “那你现在倒也不必大张旗鼓去查，裴家一共也就给出几份灵种，都给了谁我们也是知晓的。今日那两人抢夺灵种，想来也是要与裴家换取丹药，到时且看究竟是谁找上裴家，便可知晓仇人是谁。” 此话言之有理，周家家主听着这些劝说，顺势歇了追查下去的想法。 其实若不是这些话，他也不敢真的派人去查，毕竟对方今日便派来了一位元婴，一位出窍，谁知背后是不是还有境界更高的强者坐镇。老三虽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可他又不仅有这一个孩子，还犯不上为了一个老三，搭上自己与整个家族。 身旁人的劝说，不过是刚好给了他个台阶。 就在周家将周三公子找到的同时，已经回到马车上的付清妤与姜瑾正，也终于谈到从周三公子神魂中搜寻到的消息。 搜魂，可不单单能搜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而是走马观花般将对方识海中的一切尽数看遍。 那位周三公子的记忆，简直……不堪入目。 回想起来，姜瑾正还有些后悔，“搜魂真是轻饶他了，我怎么没把他一刀了结？” “怎么了？”付清妤问。 姜瑾正咬牙切齿，“那畜生仗着周家在禄安城的势力，平日没少做欺男霸女之事，单是死在他手上的女子，就有不下一手之数。今日他瞧见雪微，竟也起了龌龊心思……” “确实该死。”付清妤眼底也闪过厌恶，“不过死倒是便宜他了，让他失去过往一切，毫无尊严地活着，才是惩罚。” “姨母说得对。”姜瑾正赞同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等下次路过禄安城，我再找个机会，把他那玩意废了，让他再没机会欺辱女子。” 主动请命坐在外面赶车的姜雪微，闻言回过头撩开帘子，“兄长，我方才好像听你喊了我一声？” “没有。”姜瑾正说，“我与姨母商量点事。” 姜雪微急忙将帘子放下，朝前方路面看去，不敢再听车厢内的声音。 姜瑾正顺势掐起一道遮蔽声音的法诀，倒不是防着姜雪微，而是防备会有外人神识扫过，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姨母，我还真从那畜生的识海中，搜到了点有用的东西。” “那些逍粟花种确实是他们从裴家手中得到的。约莫三年以前，裴家放出消息称有一批灵种需要培育，只要能将灵种培育成功，哪怕仅培育成一株，也能凭借此株与裴家交易三品以下的任意灵丹。周三公子的父亲，也就是那周家家主，想要用培育成的灵花换取出窍丹。这培育灵种的资格，裴家一共也没给出几个，周家本是不够格的，还是周家家主花了五万灵石，打点了裴家一位管事才换来的。” 三年前？ 付清妤算了算时间，应该恰巧是上一次天枢秘境结束时。 那便说不清这些逍粟花灵种究竟是从付家药山得来，还是从那些离开天枢秘境的修士手中换来的。 按照裴家大肆收集逍粟花的情况来看……后者也极有可能。 “从周三公子识海中搜到的消息来看，那些给出去的灵种，目前还没有培育成功的，只有一家听说能让灵种发芽。”姜瑾正擅长培育灵植，在家族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药山上，对逍粟花的了解甚至比付清妤还多一些。 可在他的印象中，逍粟花除了能汲取其他灵植的养分，没有任何用处，不禁困惑，“裴家为何那么看重逍粟花，这玩意到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用处？” (本章完) ------------ 第79章 开辟药田 与其问裴家人为何看重逍粟花，不如问那与裴家暗中勾连的中灵域强者，为何要这些逍粟花。 “逍粟花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 姜瑾正凝眉苦想，半晌突然回忆起，“逍粟花当初是由外曾祖父亲手培育出的，据说源自外曾祖从古仙府得来的一株本源树，后来那树枯萎，逍粟花却意外存活了下来。” “本源树？”付清妤隐约记得自己听祖父提起过，可付家每年都会派子弟前往东洲各地，收集大量奇花异植，她先前也并未留心这个本源树。 如今再听这个名字从姜瑾正口中说出，“本源”二字立即牵动付清妤的心神。 不久前，她才与裴璟之讨论过这二字…… 煜儿身上的异样，便是由东洲本源之力引起。 “正儿，你可还记得那本源树是从哪座古仙府中找到的，族中又是何时开始培育本源树和逍粟花的？” 付清妤神色郑重，姜瑾正也不由重视起来。 可实在时隔久远，他冥思苦想半天，也只想起，“好像就是出事那年的前几年吧？我记得当初族中为了逍粟花还吵过一架，有族老提议移除这种灵植，大部分族老却认为逍粟花源自本源树，哪怕没有用处也不应轻易放弃，最后外曾祖拍板，将逍粟花从原本的药田移出，单独种在了一片山头上。” 付清妤也记得这件事。 印象里，好像是煜儿周岁前后，当时母亲与几位伯母、婶娘来参加煜儿的周岁宴，还与她说起过这件事。 那算算时间，祖父带回本源树，培育逍粟花，岂不就在煜儿出生前？ 煜儿身上的异样，该不会与族中曾经栽种过的那棵本源树有关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付清妤下意识否定。 人与树如何能有关系，这想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们光在这猜测也没什么用，不如亲手试试，这些逍粟花到底有什么用？”付清妤提议。 姜瑾正瞥了眼储物袋里，还埋在泥土中的花种，有些发愁：“当初逍粟花能在付家药山生长，除了汲取其他灵植的养分外，还有着山下灵脉大量灵气滋养。如今我们虽然有这批从周家带出来的灵花，却还远远不够。” 姜瑾正说到这里话音一顿，面露为难，“我有信心培育出逍粟花，不过想要让花种发芽、开花，至少得给我三到五年时间。” “那批花种可以慢慢养着，我们先用现成的花试试。”付清妤说着右手一挥，一排装着灵植的玉盒出现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我手上刚好有一批逍粟花，你看看，与昔日家族药山中的可有不同？” 姜瑾正揭开其中一个盒盖。 一株长着樱粉色花瓣，红褐色花叶，花枝细长的灵花静静躺在盒中。 姜瑾正仔细看了片刻，“除了根茎略有不同，别的几乎一样。姨母，这花是您从何处找来的？” “天枢秘境。” 付清妤从天枢秘境一共带出了二十五株逍粟花，除却卖给裴家的一株，余下二十四株全在这了，“裴家不久前送往中灵域的逍粟花，也是出自天枢秘境。” 付清妤本想从裴璟之那问到那批逍粟花的下落，只是多日过去，同心玉璧迟迟没有回应，也不知裴璟之到底收没收到她留下的那句话。 姜瑾正从一排逍粟花中，取走两株，“一株我想拆解开来，分别试试不同部位的药性，另一株我想栽种在之前从周家带出的花土中，看看两者到底有何分别。” 不过继续栽种、培育灵药，显然需要一个固定的地方。 曾经的付家药山倒是空在那里，可如今寸草不生不说，仅凭他们几个人也无法看顾得过来，还容易引人耳目。 “姨母，要不我们去南边云水川附近，租赁一片药田？” 云水川一向与裴家交好，这些年也明里暗里几次与裴家针锋相对，大有替付家向裴家讨说法的意图。 云水川倒是不失为一个选择，只是私信里，付清妤还抱有重新将付家发扬光大的心愿，开辟药田、栽种灵药，她也并非只想小打小闹的弄个几亩而已。 可要是大规模开辟药田，在依附归属于哪一宗门，便不合适了。 最好是寻一个远离世家、宗门，地广人稀且灵气充裕的地带，付清妤将自己的想法说出，马车上四人同时开始思索，到底还有哪里是合适的地方。 “裕谷宗附近怎么样？”姜雪微说：“裕谷宗地底有灵脉，附近栽种的灵谷灵稻都长势喜人，栽种灵药肯定也差不了。” 付清妤和姜瑾正闻言对视一眼，齐齐道了声，“不行。” 裕谷宗肯定不行。 暂且不知裕谷宗合道老祖在付家覆灭一事中充当什么角色，他们哪敢将新开辟的产业，放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云河山脉呢？”付煜问道。 云河山脉倒确实灵气充盈，就是灵兽太多，被灵兽围堵上门的场景，付清妤至今历历在目。要真在山中开辟药田，如何提防灵兽毁坏灵药，便是首要难题。 “那如果不在山中，而是寻个附近的地方呢？”付煜问：“娘，你记不记得我们从云河山脉出来，去过一片荒山？” 云河山脉附近的一片荒山？ 付清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你是说戚家村后面那一片山？” 付煜点了点头，付清妤开始认真思考，在那里开辟药田的可能性。 那地方相当隐蔽，要是没有人带路很难找到，且那附近方圆几十里，都少有人烟，山脚下更是只有戚氏一族定居。 一整座荒山的规模，也不比曾经付家的药山小多少，要是能将整座山开辟出来，非但能种逍粟花，还能将宝瓶斋炼丹所需的灵药统统种下。 到时若是仅凭他们看顾不过来，还可以聘请戚家人帮忙看顾。 越想付清妤便越觉得那地方合适，与姜瑾正商议过后，两人当即决定调转车头，朝戚家村所在的方向驶去。 (本章完) ------------ 第80章 忌打扰 “阿嚏。” 中灵域，站在峰顶大殿前，正等着师伯传唤的裴璟之，忽然觉得鼻子发痒，面对朝自己走来的二师兄宏琰，迎面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宏琰惊诧，“莫不是近来山上阴冷，师弟这几日修炼时受寒了？” 按说合体境修士不至于受这点冷热影响，可这师弟毕竟刚从东洲过来，初到这等灵气充裕的福地，不适应也有可能？ 裴璟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心底却在嘀咕。 莫不是谁在念叨他吧？ 是宏辉师兄，还是剑阁内受过他指点的弟子，还是……清儿与煜儿娘俩？ 私心里，他期望是最后一个。 同心玉璧多日没有反应，也不知他们娘俩现在过得如何，游历到了东洲哪个地方？ 要不等下拜见完师伯以后，他找个机会下山再去那日从东洲过来的传送阵附近转转，没准离得近了，同心玉璧就好用了呢？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裴璟之顿时觉得心急火燎，“宏琰师兄，师伯现在可方便见我？若是不便，我先回去，等明日师伯得空再来……” “师父正好刚结束修炼，你随我来吧。”宏琰在前面领路，引着裴璟之走进正殿后面的静室。 相较于前面待客的正殿，越往后走，布置便越简朴。 可真正识货的人却能看出来，相较于前面正殿，静室这里的布置才是真的费了心思的。 看似普通的青石板砖上，每一块都刻绘了普通的纹路，连接组合起来就是一座引气大阵，可以引动山中灵脉的能量，供给屋内修炼所用。 此外，屋中摆放的每一件东西都有讲究，门口挂着的藤条，是生长了千年以上的清心藤，挂在修炼之地，有清心静气，防止心魔入侵的作用。 看似未经雕饰随意摆在墙角的巨石，是能引动天火的火灵晶，只在火山中能够寻得，摆放在火灵根天赋出众者四周，修炼时有事半功倍的助益。 还有那蒲团、灯饰、窗棱上的雕花，没一样是没有作用的。 再加上这本就比东洲灵气充盈的地方，和内藏灵脉的山峰…… 倒也难怪，师父和师伯来了中灵域后甚少返回东洲，相较于东洲的云霄剑阁，这里的修炼环境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毫不夸张地讲，在这间静室内修炼一日，至少顶得上在云霄剑阁的清霄峰或问剑峰修行十日。 那还是剑阁内灵气最充裕的两座灵峰，若是与东洲偏远些的地方相比，一日怕是能抵上整整一个月！ 难怪，东洲的修士炼虚合道以后都会前往中灵域，此后甚少离开。也难怪，他一迈入合体境，师伯便让宏辉师兄再三催促他早日前往中灵域。 这一刻，在真正见识到中灵域与东洲修行环境的差异以后，裴璟之心底那些疑惑渐渐散开。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师伯，我师父何时才能出关？” 自打煜儿出生那年，师父托容曦师姐带回贺礼后就开始闭关。 煜儿如今多大年纪，师父就闭了多少年的关，算算时间，足有小二十年了。 虽说高阶修士动辄闭关三五年是常有的事，二三十年的也不是没有，可裴璟之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这时间会不会太久了些，前几日容曦师姐说师父闭关的山头常有灵气涌动，应当已到了突破渡劫境的关键时刻……我们在外面能否与师父联络上，问问他回头应对渡劫境劫雷，可需提前准备些什么东西？” 裴璟之的师伯凌云剑尊，还是头一次听自己这位师侄说出这么多话。 可见是真将他那许久未见的师尊放在了心上。 凌云剑尊心下微沉，摇头说道，“现在是你师父突破渡劫境最关键的时候，最忌打扰。你且放心，应对劫雷需要的东西，师伯早就备下，只要你师父能成功突破，一场劫雷不足为虑。你师父的天赋更在我之上，你这做徒儿的，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见裴璟之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凌云剑尊欣慰地笑了下，关心道：“你初来中灵域，这几日可还适应？” “都还适应。”裴璟之又恢复平日那副寡言少语的样子。 凌云剑尊见怪不怪，“洞府布置得如何，若是缺少什么，尽管与你师兄师姐说，或者直接来找师伯也行。” “多谢师伯。”裴璟之抱手拱了一礼，见师伯似乎还打算继续修炼，便起身告辞离开。 领他进来的宏琰尊者还等在静室外。 “乾阳，你来了这么多日，我们师兄弟还未好好坐下来说过话，今日师兄在洞府设宴好好招待你。” 裴璟之一向不善人情往来，昔日在东洲时，也都是关起门来自己修炼。除了偶尔瞥见阁中弟子练剑，上前指点几句，平日几乎不与其他人说话。 他本就对宴席毫无兴趣，何况现在急着去应证同心玉佩能否使用…… 为难道，“师兄，我今日还有别的安排。” 宏琰闻言一愣，他想过师弟可能会婉拒，却没想到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一时间他连想要继续劝说的话都卡在口中。 停顿了一瞬，才有些疑惑道，“你初来中灵域，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告诉师兄？” 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初来中灵域，能有什么事？ 裴璟之还记得分开前，付清妤再三耳提面命地警告他，不能将她的事情暴露给别人。同心玉佩自然也不能说。 便回答，“我打算在附近一带转转。” 宏琰心底暗道了一句，这位师弟还真是不知变通，面上却已挂上热情的笑，“刚巧今日无事，我便陪师弟一同转转吧！” 裴璟之：…… * 就在裴璟之渐渐在中灵域安顿下来，轮番接受几位师兄师姐的热情款待时。 付清妤一行也来到戚家村后的荒山。 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这次他们没经过村子，直接从侧面上山，才发现山体正中有着一条巨大的裂隙，贯穿整座山体，就像是被人从天上一刀劈下来，将整座山劈成两半似的。 ------------ 第81章 后山 付煜和姜雪微留在裂隙旁，姜瑾正带着付清妤飞身进入裂隙，向下探去。 两侧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偶尔能从石缝间看到一些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枯藤干枝。 这里也曾有灵植生长，只是看痕迹，至少已经枯萎了几十年以上…… 片刻后两人落在裂隙底部，姜瑾正摸了摸身侧布满细密裂纹的石壁，眸光深邃，“这里以前是不是有一条灵脉？” 付清妤也有这种猜测。 这座荒山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先天灵气稀薄，罕有灵兽灵植生存的地方。反倒像是被吸取了生机与灵气，才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造成这种情形的唯一可能便是，这里曾经拥有一条灵脉，只是不知因何缘故，被人挖去了。 “我们先去戚家村问问，听戚幽寒说，戚家人已经在这里定居了上百年，要是这里以前有灵脉，他们应当是知道的。” 付清妤指指头顶，示意姜瑾正先离开这里。 姜瑾正轻轻扶住付清妤的手臂，脚尖在地面一蹬，正欲轻身飞起，忽然听到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等一等！” 姜瑾正身形一顿，停滞在距离地底一丈的高度。 付清妤直接跳了下去，回到裂隙底部，沿着这条横贯山体南北两侧的裂隙，向着北边跑去。 约莫二十几步，她才停下来蹲下身。 姜瑾正急忙跟了上去，“姨母？” 付清妤微微摇头，示意姜瑾正先不要开口，自己仍低着头，掌心紧紧贴住地面，微闭双眼，半晌才睁开眼，目光灼灼，“我方才以神识探入地底，发现这地下生机并未断绝。” 姜瑾正心头猛地一跳，眼中浮现几分难以置信，“姨母，您是说？” 对上姜瑾正压抑着惊喜的目光，付清妤点了点头，“正儿，这地底可能还有一条灵脉。” 这比付清妤与姜瑾正预想的要好太多。 在灵脉上开辟药田，毫无疑问，事半功倍。 若无其他意外，这座荒芜的山头，将成为他们付家重新崛起的地方！ 一行四人下山来到戚家村。 刚走到村口，便被几个趴在墙头、屋顶修缮房屋的人看到。 其中一个眼睛与戚幽寒长得有七分像的男子，惊讶地瞪大眼，随即与身旁人低声说了几句，一群人急忙从屋顶爬下来，赶在付清妤一行进村之前迎了出去。 “恩人！” 那与戚幽寒相貌相像的男子，带头跪了下去，每个人看向付清妤与付煜，都满面感激。 付清妤这时也记起来，眼前这位男子正是戚幽寒的三叔，上次来戚家村时她还亲眼察看过他的病症，不过那时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现在却已褪去病气，精气神十足，修为也恢复到了融合境。 他身旁跪着的其余戚家人，也都恢复得不错，他们身后的戚家村，也与上次来时截然不同，破败的屋舍修缮好大半，村口的道路也重新规整过，比上次来时平整了不少。 “起来说话，不必这般……” 付清妤双手一翻，向上一抬，一股灵气轻轻托住戚家人的手臂与膝盖，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戚三叔还想带头再拜，瞥见付清妤不赞同的目光，急忙改抱手拱拳为做出请的手势，“恩人，快里面请！” 一行四人在戚三叔的邀请下，走进村子。 刚走出没多远，村中屋舍内的人便纷纷迎了出来。 到最后付清妤一行，几乎是被全部村民簇拥着，走到村子中心修缮最好、最宽敞的那座院落。 “这里以前是族长，也就是幽寒她爹家……我们好了以后就把这院子重新规整了一下，幽寒做主将前院作为村子里议事的地方，后院还是她的住处，她回来便住这院。” 戚三叔招待付清妤几人坐在上首的位置，他自己则站在一旁，从戚三婶手中接过装着茶具的托盘，亲自动手为每个人倒了一杯茶。 杯中的茶并不是灵茶，戚三叔有些难为情道，“不知恩人到访，没什么准备……这是蒲心草叶子泡的水，有清心败火之效，恩人先喝了润润嘴。” 粗瓷茶杯，清淡的草叶泡水，付清妤却并不嫌弃，接过后当即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口后，回味却有些清冽，正是蒲心草的味道。 付清妤低头看向杯中，蒲心草的叶子呈嫩绿色，显然并不是晒干的草叶，而是新鲜摘下来不久，“你们在村中栽种了蒲心草？” 戚三叔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想到眼前这位“少年”是大丹师的高徒，便又有些了然，“恩人真是慧眼如炬，这蒲心草正是前不久刚种下的。” “我们这么些人，总不好一直要幽寒那孩子养着。”戚三叔有些惭愧，解释说：“村中还有一部分族人身体没恢复好，需得有人在身边照顾，我们便想着现在村子内，借着先前回春阵残余的能量，栽种些灵草，卖了赚些灵石。这蒲心草种子还是早先时候，戚家村没出事时留下来的，没想到真能种活。” 付清妤闻言，心下原本的五成把握，瞬间变为七成。 蒲心草只是九品灵草。并不难种植，但也不是随手在哪撒上一把种子就能活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土发芽，长出草叶，至少说明这片土地生机未断，不然光靠一座已经撤掉的回春阵，可起不到这么大作用。 付清妤并不打算借着恩情，征用戚家村的土地，她的目标是后面那座占地颇广却罕无人烟的荒山。 遂向戚三叔打听，“戚家村在此定居已久，可知村后那座山上，曾有何人居住，或是山上曾发生过什么？” “后山？”戚三叔有些茫然，“那里灵气比村中还稀薄，也没有植被、灵兽，就算捡柴火都没得捡，平日村中几乎没人上山……” 屋中作陪的除了戚三叔，还有几位在族中辈分较高的族人。 其中便有戚幽寒隔房的一位祖奶奶，也是村中如今年岁最大的老人，因着年轻时服过一颗增寿丹，且吸入的毒气较少，才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候，活到现在。 她打断戚三叔的话，说道：“恩人，老身记得年幼时，后山还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本章完) ------------ 第82章 新的起点 屋内的戚家人，纷纷向这位活了两百岁“高龄”的祖奶奶看去。 其实这个年纪，在整个东洲并不能称得上高龄，毕竟无论哪个大宗门或是大家族的长老单拎出来，都有百岁以上，百岁以下才是稀有品种。 可放在戚家村这个地处偏僻、灵气稀薄的小村子里，二百岁绝对算是长寿。何况，这位祖奶奶还只有旋照境修为。 “您都记得什么？”付清妤客气问道。 “容老身想一想……” 到底是经历了这些年磨难，身子有些亏损，脑子不如前些年没出事时清醒，戚家祖奶奶蹙眉回想了好一阵，才开口道：“以前后山我们是上不去的，家里长辈会告诉我们，山上有仙长居住，叨扰仙长修行，会让全族蒙受惩罚。不过那个时候，山上还不是现在这么光秃秃的，哪怕隔得很远，也能看到山上一片绿意……” 付清妤与姜瑾正对视一眼。 果然如他们一开始所料，这山上最初应当是有灵脉的。 付清妤顺着刚才的话问道，“后来山上绿意不在，仙长也不见了？” 戚家祖奶奶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缓缓说道：“那山上本来雾蒙蒙的，家里的长辈说是因为有仙长布下的禁制存在，后来没有那层雾气，山上的景象能看得清晰，却一片荒芜，根本不像我们一开始看的那样，布满灵花灵草……” “一开始我们还不敢靠近山那边，怕受仙长惩罚，后来族兄带我偷偷跑上山，也没见有什么人在。不过家中长辈都说那山不祥，山上也实在没什么东西，渐渐就没有人去了。” 戚家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当初这些事。 毕竟在场的人里，除了这位祖奶奶外，其余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十，出生的时间与祖奶奶口中后山发生变化的时间，足足间隔了一百多年。 “后山发生变化的时候，老身还未及笄。”戚家祖奶奶感慨。 那是一百多年，小两百年前的事。若非今日恩人问起，她也早就忘了，后山曾经并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戚家祖奶奶口中的“仙长”，可能就是曾经定居在山上的高阶修士。 山中的灵脉，多半就是被他挖走的。 “恩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戚家祖奶奶挺直腰杆说道：“这村里的事，就属老身知道的最多了！” “没有了，多谢您。”付清妤听戚家祖奶奶嗓音有些沙哑，猜测是先前吸入过毒气的后遗症，从青荣戒中取出一小瓶丹药递给她。 “化开在温水里喝，有清润嗓子的作用，连喝三天，您这嗓子就能好了。” “恩人，这如何使得。”戚家祖奶奶连忙推辞，“您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我哪能再收您的东西！” “普通九品丹药，不值当什么的。”付清妤没有收回来。 戚家祖奶奶握着丹瓶，有些手足无措，“那这丹药，年纪小些的孩子能不能服用……” 付清妤瞬间明白，她是舍不得自己用这些灵丹，想将丹药让给族中的年轻人，毕竟戚家除了她以外，其余人身上也有这些曾经吸入毒气留下的症状。 这一瓶丹里共有十颗，付清妤说：“将丹化入水中，无论年纪、修为，都能服用。一桶水中放一颗丹即可，这十颗丹足够戚家全族饮用三日了。” 戚家祖奶奶握着丹瓶，当即就要跪下去，付清妤将人扶住，她仍是深深弯腰拜了一礼。 戚三叔等人同样心怀感激，跟着祖奶奶一起，向付清妤拜了一礼。 让人将祖奶奶扶出去，戚三叔顺势将屋中的族人也遣了出去，吩咐大家先化丹水、分药，他自己则留了下来，低声询问：“那座后山可是于恩人有用？我们戚家人邻山而居，恩人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提出，我们全族定倾力完成恩人的吩咐。” 付清妤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戚三叔便主动提出来帮忙。 戚家村位置方便，村人朴实，又有之前炼制解毒丹这份情谊在，之后若是开垦药田，种植灵药，倒真可以聘用一些戚家人，刚好解决了他们人手不足的问题。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开垦药田之前，他们还得想想，如何能把地底隐藏的那条灵脉引动出来。 声明近日都会在后山停留后，付清妤婉拒了留宿戚家村的邀请，带着付煜三人又回到了山上。 沿着裂隙东侧，姜瑾正挥动折扇，将一片原本坎坷的土地整平，接着在储物法宝中掏了半天，竟直接掏出三间屋舍。 刚好大的那间坐东朝西对着裂隙，两间小的摆在左右两侧，屋门相对。 摆出来时屋门敞开，里面博古架、桌椅、床榻，都布置得十分齐全。 付清妤见过将屋舍炼制成法器缩小随身携带的，也见过大宗门中专门炼制的移动行宫，还是头一回见人直接从储物法宝中掏出整间屋舍。 姜瑾正无奈道：“当初搜了裕谷宗外门管事的魂，害怕被追查不敢在城镇留宿，总在荒郊野外露宿又不是事，我也是没办到，才把储物法宝里的空间腾出来，搬了几座屋进去……” 这也亏得他手上的储物法宝还是曾经在付家时长辈所赠，里面空间足够大，要不别说三间屋子，放下一间都够呛！ “姨母，您往后站站，我再给咱们起个院墙……” 姜瑾正说着，便动手掐起凝土诀，利用四周的泥土，在三间屋子外围起了一道院墙。 动作无比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付清妤回想自己先前带儿子住山洞的举动，不禁大为汗颜。 好歹是个长辈，她还没有大外甥会料理生活。 实在惭愧！ 付清妤连夸了几句大外甥的动手能力，顺势说道，“等回头赚了灵石，我去盛宝斋买几座法器行屋，咱们一人一座。” “那怕是要上万灵石一座吧？”姜雪微听得咂舌。 姜瑾正微微摇了摇头，何止上万，至少十万不止。 不过他却不觉意外。 姨母那一手炼丹术就是点石成金的本领，在姨母的带领下，别说几座法器行屋，就是几百座，也不难赚出来。 以眼前荒山作为新的起点。 或许将来有一天，姨母真能带着他们，恢复付家曾经的荣光！ ------------ 第83章 开垦 付清妤一行四人，就这么在山上住下了。 姜瑾正将原本的堂屋收拾出来给付清妤，刚好左右两侧的内室，分别布置成丹房与静室。 稍小些的东厢房与西厢房，分别住了付煜与姜雪微，姜瑾正又额外花了些灵石，从山脚下的戚家村，“搬”了两座屋子上来，一座与先前的小屋一起，并排摆在堂屋西侧，另外一座与之相对摆在堂屋东侧，现在还空着，等郁竹从云水城过来，刚好有地方落脚。 比起曾经辉煌的付家，这些屋舍自然是简陋的。 可无论是付清妤还是姜瑾正，亦或是十五年前尚且懵懂的付煜，在这一刻都觉得漂泊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付家还没有灭亡。 如今付家后人，尚有四人活在人间。这还仅仅是他们知道的，或许在东洲的某些角落，还有更多他们的族人，怀揣着一份希望，等待着重新崛起、报仇雪恨那日。 付清妤此刻的信心比先前更足，望着眼前仍旧荒芜的土地，语气格外坚定，“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在山上住下的第一日，付清妤便再次探入裂隙底部。 深藏地底的灵脉时隐时现，付清妤并不能每一次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姜瑾正感知到灵脉存在的次数比付清妤还少，他忍不住感慨：“也难怪当初定居这里的修士没能把灵脉挖干净，没准就是留下的这条灵脉太会藏了。” “也不一定。”付清妤微微摇头，她其实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说不定我们感知到的这条灵脉，是近些年刚生成的……” 说这话的时候，付清妤两眼放光。 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座山的价值，将比先前她与姜瑾正认为的更大！ 能够源源不断地滋养出新灵脉，说明山下地底蕴含的能量，远非常人所想，至少是一条灵脉远远不能比及的！ 要是当初挖了灵脉后放弃这里的修士知道这一点，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花了五日时间，付清妤才摸清这条灵脉的走向。 这是一条深埋于山体地底的灵脉，距离裂隙底部的地面，足有近百丈远。 想将这条灵脉引上来，调动其中灵力滋养山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要不我们接着往下挖？把这条裂隙挖深一些，挖到接近灵脉的位置应该就可以。”姜瑾正说道。 “然后呢？”付清妤认为这不是上策，“我们总不能到时就在裂隙里种植灵药，或者将整座山体移开，在灵脉上重新归置些平整的药田，这也不切实际。” “这灵脉埋得太深，想等它散发出的灵力，自然滋养到山上的土地，怕是还有些年头要等了。”姜瑾正叹了口气，“引动灵气要真那么容易，这座山也不会荒了上百年还不见一点绿色。” 百年不见绿意，等待灵脉将整座山体重新滋养，别说再来一百年了，怕是一千年都未必足够！ 当然也不可能干等着，付清妤想了想提议道：“我们不将整条裂隙挖开，只在南北两端各开凿一个深洞，通往地下灵脉，然后在灵脉上布阵，先小范围地引动灵气到地面，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倒是个好法子！”姜瑾正连连点头，“刚好我们暂时也没人手开辟太多药田，小范围种植的话，引动一部分灵气上来也足够了。就是这阵法……” 付清妤接过话来，“阵法我来布，我知晓几个这种作用的引灵阵，我们可以一一尝试一下。” “姨母，那开凿深洞的活就交给我吧。”姜瑾正估量了一下，“开凿两个深洞，三日时间应当足够了。” 付清妤本也是想将这事交给姜瑾正。 毕竟如今他们这几人当中，姜瑾正可比她这个当姨母的修为还要高呢！ 刚好这几日时间，她可以先在青荣戒里培育一部分灵苗，等到阵法布好，药田开辟好，就可以直接将这批幼苗移植出去。 两个大的忙碌不已，两个小的也没闲着，主动揽了整平地面、开垦药田的活。 然而在这项活计中出力最多的，既不是付煜也不是姜雪微，而是原本跟在付煜身旁，在泥土上打滚的两头乌金踏云熊…… 荒山上灵气稀薄，唯有布了聚灵阵的屋舍内还能感知到灵气存在。 一开始这些灵兽都不愿意离开院子，每日最喜欢的便是围在付煜那间东厢房里打着盹儿，黏在付煜身旁。 然而很快它们就发现，除了每日固定修炼的几个时辰外，付煜几乎不在院中逗留，而是不断掐动法诀，一点点挪开地面的沙石，整平坎坷的土地…… 第一批药田开辟的位置，就在山顶小院的东侧三里外。 最开始灵兽们还不愿意离开院子，就一个摞一个地趴在院墙上，朝远处眺望。 望了两天，发现付煜似乎并没有回来的意思，它们终于急了。 二阶、三阶妖兽便有不弱于人类幼童的心智，更遑论五阶？ 发现不整完那些土地，付煜除了修炼不会在院中停留，两头五阶乌金踏云熊终于带着其余几只灵兽冲了出来，变幻回原本大小，加入到开垦土地的行动中。 不出一日，便开垦出了足足十亩地，效率比付煜和姜雪微加起来，还快了五倍不止！ 有了这些灵兽的加入，付煜和姜雪微甚至比姜瑾正完工得还早。 就在付清妤布置完第一座引灵阵，使开垦出的一半药田受到阵法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灵气滋养时，先前留给戚幽寒的那张传音符，也终于传来了消息。 戚幽寒已将第一批丹药尽数卖出，正在返回云河山脉这一带的路上，询问付清妤应当在哪里碰面，好将赚回来的灵石交给她。 传音符里来不及交流太多，问清楚碰面的地点以后，戚幽寒只来得及匆匆交代一句，一共卖了二十五万灵石。 耳边重新变得安静，付清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戚幽寒说出的数字是多少。 二十五万灵石？ 这比她预想的数字，高出太多！ ------------ 第84章 微末 付清妤给了戚幽寒一百瓶蕴灵丹、一百瓶纳灵丹，以及洗髓丹、解毒丹各十瓶。 她给了戚幽寒两种选择，一种是成为宝瓶斋的雇佣者，为宝瓶斋售卖丹药，另一种则是类似于异世当中代理经销的方式。 戚幽寒选择了前者，称要为她赚够二十万灵石，在考虑第二种选择。 当时她还鼓励戚幽寒，跑不了几趟定能赚够二十万，运气好些说不得一趟就能有二十万灵石…… 可她没想到，只是随口鼓励的话，竟然真的实现了！ 要知道当初她卖给路过的行商，一瓶蕴灵丹才卖了六十五灵石，一百瓶，也才堪堪六千五百灵石。而纳灵丹与洗髓丹，在云水城中她分别卖了一瓶八百灵石，以及一颗五百灵石的价格。 十颗为一瓶，算下来，她给戚幽寒的一百瓶纳灵丹和十瓶洗髓丹，也就是八万灵石和五万灵石。 解毒丹的价格介于纳灵丹与洗髓丹之间，她没对外售卖过，不过依她先前的想法，一颗也就卖个一两百灵石，十瓶加在一起顶多两万灵石。 四种丹药相加，也仅有十五六万灵石。 而戚幽寒竟然将这十五六万灵石的丹药，卖出了二十五万灵石？ 付煜注意到母亲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也勾起唇角，好奇问：“娘，是有什么喜事吗？” “还真有。”付清妤点点头，见姜瑾正与姜雪微也朝自己这边看来，用四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先前派去北地售卖丹药的人回来了，这一批丹药总共卖了二十五万灵石。” 饶是见证过付家辉煌的姜瑾正，闻言也惊了一下。 姨母这才创建宝瓶斋多久，竟已赚得了这么多灵石！ 姜雪微更是惊叹，兄长这位姨母，简直有点石成金的本事。那一手炼丹术，再配上兄长培育灵药的本领，假以时日兄长与姨母的家族定能如兄长期盼的那样，重新崛起！ 看着姜瑾正与姜雪微眼中的惊叹，付煜只觉得自豪无比，拥有这般大本领的人，是他的母亲。 付清妤对怎么用这二十五万灵石已经有了想法，“回头用一部分灵石滋养药田泥土，再采购一批已经发芽破土，只差年份的灵植。” 这山上的药田要是培育得好，以后便能供给她炼丹所需。用付家培育灵药方式培育出来的药材，不但能节约成本，药效也会比寻常外面能买到的好出不少。 “另外逍粟花……” 付清妤看了看已经开垦好的二十亩药田，显然为了这些幼苗的安危着想，逍粟花不能栽在这里。 姜瑾正指着不远处的裂隙，“要不就栽在裂隙下面吧，刚好离灵脉还进一些。” “行。”付清妤点点头，新培育出的灵药嫩芽，她舍不得栽种在逍粟花附近。 不过好在还有从周家带出来的大批灵花，先将这些灵花栽种在逍粟花四周，供给的养分足够让逍粟花生长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姜瑾正继续开凿深洞。 付清妤回到丹房开炉炼丹，付煜和姜雪微，则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灵兽来到裂隙底部，按照付清妤和姜瑾正的想法，开始在这里移植从周家带出来的灵花和逍粟花种。 等到深洞开凿完毕，逍粟花种也播撒了下去。 而付清妤则利用两日时间，炼制了整整十炉丹药。 若非灵力不济，她还能够继续开炉炼下去…… “您还是歇歇吧，交给戚道友的第二批丹药，不是已经备出来了吗？”付煜见母亲吞了两颗蕴灵丹后，还有继续开炉的打算，连忙出声劝道。 “郁竹刚催动传音符告诉我，云水城丹铺的纳灵丹都售空了，城主府想再订上一百瓶。” “没事，一日就能炼出来了。” “对我来讲炼丹就等同于修炼了，我发现操控炉火与丹鼎，对我修为也有精进的作用。” 付清妤借着炼化药力的功夫，从青荣戒中挑出下一炉丹药需要用的药材，与付煜说话时，手里的动作也一直没停下。 付煜有些心疼母亲一直忙个不停。 他开垦药田，尚且还有灵兽帮助，可母亲炼制丹药，他们却连一个插得上手的人也没有。 如今只是供给云水城和戚幽寒两边，便让母亲忙个不停，若是之后丹药的需求量上升，怕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不够忙的。 付煜暗恼自己没有半点炼丹天赋，不能替母亲炼丹，只能在别的方面动些脑筋。 他在丹炉前蹲下身，一边帮母亲整理药材，一边思索着开口道：“母亲，我在剑阁时听闻阁中弟子经常购买锻体丹与锻骨丹，锻体丹的价格是锻体丹的数十倍，还时常难以买到，每次丹铺到货都会被抢购一空。不如您炼制一批锻骨丹，放到剑阁的丹铺去卖？” “锻骨丹我倒是会炼，不过这事急不来。”付清妤暂且不想让宝瓶斋进入大宗门的视野。 尤其是云霄剑阁。 毕竟她曾在剑阁修行过几十年，那里熟识她的人太多，稍有不慎她的身份就可能暴露在人前。 “那先前您送到天枢城拍卖会的那些丹药呢？蕴灵丹、纳灵丹品级颇低，卖不上价，为何我们不放弃这些低品阶的丹药，只对外售卖高阶丹药？” 这样的话，赚取同等灵石所需的时间将大大减少，母亲也不用将那么多时间耗费在开炉炼丹上。 付清妤停下手中动作，反问付煜：“煜儿，倘若城中只有一间丹铺，你是丹铺掌柜，手下的丹药生意垄断整座城池。忽然有一天，城中又多了两伙人售卖丹药，其中一伙人卖的是低等的蕴灵丹、纳灵丹，另外一伙人卖的是珍贵的三品丹、四品丹，你会先关注哪一伙人？” “肯定是卖三品丹、四品丹的。”付煜回答的毫不迟疑，说完便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宝瓶斋最终的目的是打破裴家垄断东洲丹药买卖的局面。 与其一开始高调的让裴家注意到，不如先从微末发展，之后再图其他。 “还是您想得对，是我心急了。”付煜说道。 付清妤却摇了摇头，“不过煜儿你有一点说得对，这些丹光靠我自己，是炼不完的。若真要将宝瓶斋做起来，我还需要一些帮手。” ------------ 第85章 三枚一组 付郁竹和戚幽寒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的。 与付郁竹同行的，还有云水城的主簿洛崇钊，以及少城主洛崇离。 洛崇钊带着前几日定下的一百瓶纳灵丹离开，洛崇离却与付郁竹一同留了下来。 “我爹说了，就让我跟着郁竹……余道友，你们这里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那就先跟郁竹一起学些东西吧。”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付清妤本就打算这次郁竹过来以后，教导他炼丹之术，如今多了一个洛崇离，正好俩人一起教了。 姜瑾正见状，又去戚家村里“搬”了几座屋舍，直接在原本的小院旁边又新起了一个院子，布置成丹房与客房，余下的空屋正好用来堆放一些需要在室内培育的灵种幼苗。 身为世家子弟，洛崇离没有嫌弃山上环境凄苦，帮着一起将小院整理完，也不需要单独的客房，直接在付清妤留给付郁竹的那间屋子里住下。 翌日，付清妤刚翻出两本辨认灵植的册子交给付郁竹和洛崇离，布在半山腰的禁制就被触动。 是从北地赶回的戚幽寒上山了。 怀揣二十五万灵石，她一路没敢停歇，到了山脚下也没在村子停留，御使着脚下长剑，径直就朝山上飞来。 一见付清妤，她双手抱拳，神情激动地开口：“幸不辱命，你交给我的二百二十瓶丹药尽数卖完，这是卖来的灵石。” 说着她将装着灵石的钱袋从储物袋中取出，这种普通的钱袋内部空间不大，每一只只能容纳两万灵石。 戚幽寒一连从储物袋里取出十只钱袋，接着袖口一挥，将储物袋中钱袋里塞不下的灵石，统统倒在了付清妤跟前的地面上。 五万枚灵石，垒得像座小山一样，比付清妤个头还高。 耳中听到的数字，远没有堆积成山的灵石直接出现在眼前带来的冲击大。 望着这座灵石山，以及“山”旁的十只钱袋，院中的人都有一瞬间晃神。 就连原本捧着灵植册子，正在努力完成今日学习任务的两名少年，都忍不住一眼眼向那边瞥去。 “不错。”付清妤的视线只在那堆灵石上停留了一瞬，之后看向戚幽寒微微颔首，“比我预想卖出的价格高出不少。” 听到这句夸赞，戚幽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我原本也没想到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凑巧临近几大宗门开山收徒的日子，北地那边许多修士都在为此准备，这些灵石，主要还是洗髓丹赚的。”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十瓶洗髓丹卖到最后，竟比一百瓶纳灵丹卖出的灵石还多！ 原来正值年根，翻过年开春，就到了东洲各大宗门开山收徒的日子，家中有适龄孩童的人家，但凡手里头趁些灵石，都开始为此做起准备。 大宗门收徒无非考验两点，资质、心性。 心性不好评判，短时间内也无法有什么改变，资质却还能再想法子往上提一提…… 就比如，服上一些帮助祛除身体杂质，或是锻造经脉、身体的灵植或丹药。 一般这个时候，手头不宽裕的散修，也会为孩子买上几株阳灸草，稍微富裕些的，则会将目光直接瞄向灵丹。 她带着洗髓丹，每到一座城池，每跑几间铺子，就能卖出去好几枚，连带着其他丹药也能卖掉不少。 戚幽寒说：“北地那边有几座城中，就连百年份的阳灸草，都卖到了一百多灵石一株。我带去的完品洗髓丹，一千灵石一枚都有好多人抢着要，最后一瓶直接卖到了一千二百灵石一枚。” 直接就比付清妤定下的价格，翻了两番还多！ 纳灵丹倒是没有提价太多，但每瓶卖出的价格，也都在一千灵石左右，比付清妤定下的价格高出两成，剩下的蕴灵丹和解毒丹，一个本身价值较低，另一个数量不多，两者加起来卖的灵石还没有前两样单独一样的一半多。 听完戚幽寒说的话，付清妤心下多了几分了然。 先前她在小千界刚复活时，就挖过一株百年份的阳灸草。这东西放在平时，也就值个十几灵石，现在竟然能卖到上百灵石。 那一枚洗髓丹卖到一千灵石，也算合情合理。 看来这几日可以专门炼制一批适宜幼童培养资质服用的丹药，赶在各大宗门开山收徒以前，捞上一笔大的。 戚幽寒跃跃欲试，“这次还跑北地？有不少人没买到洗髓丹，还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呢。” “不着急。”急也没法，毕竟这新的一批丹药，还没开始炼制。 付清妤轻声说：“这一趟你辛苦了，先在家休息几日，等过几日我再告知你动身的时间。” 说着，付清妤抬手轻轻一挥，一只钱袋飞来起来，落到戚幽寒手中。 钱袋里的灵石都是戚幽寒亲手装的，她当然知道，这一只就代表一万灵石。 “这太多了，我不能要。”戚幽寒连连摆手推辞。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下次若比这次卖的灵石更多，我还给你从中抽成。” 付清妤没有接回戚幽寒递过来的钱袋，“快回去吧，戚家村的人念叨了好几日，回去休息几日再过来。” 送走戚幽寒，付清妤看向捧着书册，目光却不知飘到哪去的两名少年。 屈指在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敲了敲，“在想什么？” 付郁竹露出个有些抱歉的表情，低声说：“我在想，除了洗髓丹，当初开始修炼以前，洛伯父还给我准备了养灵丹，和育骨丹，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准备这三种丹药，每种一枚，以三枚为一组售卖？” 洛崇离在旁边跟着道：“还可以多找些人，不光去北地，专挑大宗门附近的城池售卖。” 都是不错的主意。 育骨丹是化在泡澡水中培育筋骨用的，也是正式开始修炼前孩童能使用的丹药。 这种丹药比洗髓丹炼制稍容易一些，对品质要求也没那么高，付清妤想了想便说：“可以，刚巧我这两日要教你们炼丹，郁竹你已经能够自己炼制蕴灵丹，我便不教你那个，直接从这育骨丹教起吧。” ------------ 第86章 突破 付郁竹在炼丹上天赋不错，付清妤看过他先前自己琢磨炼出的丹药，成丹率并不低，只苦于云水城并无丹师教导，也没有多余的丹方与丹师手札供他参悟。 如今有了有经验的丹师在旁指点，用不了多久，丹术便能突飞猛进。 与付郁竹相比，洛崇离在这方面天赋稍逊，只比一开炉就炸炉的付煜好上一些，不过他却对做买卖极感兴趣，记载灵植习性的册子没翻几页，为宝瓶斋发展添砖加瓦的点子，却想出好几个。 比如那放出消息，让大宗门附近城池的丹铺从宝瓶斋手里进购三枚一组，适宜培育幼童丹药的点子，就与付清妤先前那套“经销”理论不谋而合。 他还建议，宝瓶斋可以举办一个小型的拍卖会，拍的并不是丹药，而是各地域、城池出售宝瓶斋丹药的资格。云水城可以帮忙牵线，联络云河山脉一带的行商参与这场拍卖。 除此以外，他还提出了个限购的点子。 与蕴灵丹、纳灵丹这种比较常见的丹药相比，完品洗髓丹显得珍贵不少，裴家虽也对外售卖这种品级的洗髓丹，却僧多粥少，除了一些较大的城池、铺子可以买到，大部分规模稍小些的很难有机会买到。 戚幽寒去北地售卖丹药，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大部分店铺只想要洗髓丹，对于其他三种丹药兴致缺缺，毕竟那三种丹药裴家也对外售卖大量，他们完全没必要冒着得罪裴家的风险，从这没怎么听说过名字的宝瓶斋进货。 对此，洛崇离的办法就是，将宝瓶斋出品的丹药捆绑售卖。 比如一位行商，竞拍到宝瓶斋丹药在云水城售卖的资格，若想买走五品洗髓丹，相对应的要搭配十倍其余种类，较为常见的丹药。 付清妤觉得他这办法倒是不错，刚好免去了她再一个个找人去各地售卖丹药的麻烦。 毕竟再找来的陌生人，也未必有戚幽寒那么“知根知底”。 “余道友，我这就传音告诉堂兄联络城中的行商，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洛崇离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麻烦洛道友了。”付清妤将手上能大批量炼制的丹药，每样各取了三枚，分别装在单独的丹瓶里交给洛崇离。 收到洛崇离传音不久，洛崇钊这边就传来消息，有三支要往西边去的商队都对宝瓶斋的丹药感兴趣，还有一位云墨城的丹铺掌柜，也想从宝瓶斋这进购丹药。 此外还有几位行商暂且拿不定主意，想先看看宝瓶斋的丹药再做决定。 就这样，洛崇离才在山上小院住下一日，第二日天亮便带着丹药匆匆下了山，返回云水城亲自督办这件事。 他走以后，与他一屋的付郁竹稍稍松了口气。 他与洛崇离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毋庸置疑，可这一日一夜，他总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口误，对着付清妤现在这副“少年余青”的打扮喊出堂姐。 姜瑾正劝他，“喊名字也好，你堂姐不会介意的。” 付煜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跟着说道：“确实，化名喊习惯了就不容易出现差错。” 付郁竹渐渐回过味儿来，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不想按辈分称呼啊！” 真要按辈分论，这两个，分别是大堂姐和三堂姐的儿子，都是他外甥！ “小表舅，我可没这么说啊！”付煜道。 “但你一定这么想了……” 付清妤正在屋内整理炼好的丹药，听到外面几人的笑闹声，忽然发现最近一段时间，煜儿已经比刚见面时活泼了不少。 若是放在离开云霄剑阁以前，他一定不会与同门这么玩闹。 看来家里人多点也是好事。 屋外几人的话题已经从表舅与大外甥，拓展到付家一辈有多少人，一共又有多少辈，算了半天就连姜瑾正都两眼发晕，险些算不明白自己的辈分。 付清妤走出来说，“没事，反正都是自己人，平时各论各的，称呼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现在的少年打扮，随着她修为增长，身量增高，身形也开始逐渐有了变化，已经不太合适了。 “过阵子我打算换回女装打扮，到时就说我是余青的师姐吧，也拜在宝瓶斋背后那位大丹师门下。” “那叫什么名字？”付煜有些好奇问。 “余念吧？”名字是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口取的，付清妤对此毫无障碍。 毕竟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刚好换个身份，省得外人以为大丹师门下弟子凋零，有机可趁。 等到炼制完第二批要让戚幽寒带走的丹药，以及准备交给云水城行商去其他地方售卖的丹药后，付清妤闭关了一日，静心运转功法，将已经积累足够的灵力冲破瓶颈，一举从心动境突破到了灵寂境。 同在山顶小院住着的几人，对此惊叹不已。 惊讶之余，姜雪微心下感慨，不愧是兄长的长辈，天赋如此出众。 付郁竹则想起自己这位三堂姐曾经的修为，比他爹娘都高，如今虽换了具身体转世重修，脱离世家倾尽物资的培养，却一点不逊色于那些大宗门大世家的修士。等他心疾痊愈以后，也要以堂姐为标杆，砥砺修行，为付家恢复荣光添一份力。 姜瑾正倒是没他们那么惊讶，毕竟以前在付家时他也和姨母打过几次交道，姨母一直是她那辈人中的领头者，无论是炼丹还是修行，都甩开同辈一大截。就连他那个暴脾气的母亲，都在私下感慨，姨母在炼丹上的造诣，没准能带领付家走上新的高度。 不过先前他担心过，姨母这具身体毕竟是从小千界来的，会不会资质有限，影响姨母日后修行进展。 如今见姨母仅闭关一日便能顺利突破灵寂静，再加上从付煜口中得知，天枢秘境开始前姨母还仅仅是旋照境修为后，他心底真是什么担忧也没有了。 就算曾经的付家不能恢复过往繁荣景象，姨母也定有能力，重新打造出一个新的付家。 付煜并未注意到身旁几人脸上的表情，感受到屋内传出的灵气波动，他只觉心中自豪无比。 哪怕算上天枢秘境内的三个月时间，母亲一共也才修炼了不到半年。 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毫无修为的凡人，进阶到炼气化神的灵寂境修士。 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做到？ 没有，只有他的母亲！ ------------ 第87章 下山 “余道友被师父召回了？”望着屋内坐着的灵寂静女子，戚幽寒略微愣了一下，想起方才边上的少年给她介绍，这位也姓余，连忙又补充道：“我是说余青余道友……” “嗯，师弟在外多日，师尊惦念，将他召回身边教导一些时日。”付清妤的声线已经与之前装扮成少年时不同，恢复了这副身体原本的声音。 样貌也恢复成这副身体原本的样子，只用额前的发丝稍加修饰，遮掩了几分眉眼间的芳华。 与先前装成少年时的模样还是有些像的，站在她面前的戚幽寒却没生出丝毫怀疑，毕竟这两位余道友不但是师出同一位大丹师的师姐弟，还拥有相同的姓氏。 谁也没规定，有血缘关系的同族姐弟就不能拜一个师父不是？ 见端坐在屋内的女子一派镇定，比先前的余青道友处事更为老练、从容，戚幽寒心下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大丹师的高徒。 她与对方明明修为相同，她的年岁可能还稍长一些，可与对方相比，气度却差出不知多少！ 付清妤不知这会工夫，戚幽寒已在心中想了许多，她将准备好的丹药交到对方手中，温声道：“路上不用着急，沿着去往北地这一趟路线，沿路每座城池找些规模较小的丹铺、商铺，每一城少卖一些即可。” “是，余道友放心，我定好好完成宝瓶斋交给我的任务。”戚幽寒连忙保证。 临出发前，对付清妤说，“余道友要是见到余青道友，还请帮我向他带一句好。” 说着她又抱手朝付清妤拜了一下，语气感激，“还有帮戚家村人找到干活的差事……多谢你们。” 目送戚幽寒离开小院，付清妤掐起一道轻身诀，轻轻跃上墙头，向东眺望。 他们落脚在这已有小半个月时间，这些日子，荒山上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山顶东侧那片斜坡，原本坎坷不平的地面，早已被全部规整平整。除了一开始那二十亩地是付煜带着他那些灵兽整理的，余下则是五名在宝瓶斋领了差事的戚家人这些日子规整出来的。 原本的二十亩药田，也已经增多到四十亩，在两座引灵阵的作用下，这四十亩地的土壤已不像先前那般干涸，灵气渐渐滋养着这片土地。 姜瑾正等待了几日，终于在两日前判断这片土地的土壤已经可以栽种灵植，这两日领着姜雪微和戚家人，陆续将培育好的灵苗及灵种全都播种了下去。 “在引灵阵覆盖范围最边缘的那十亩药田，栽种的都是不如品级的灵植，不过炼制蕴灵丹和一些九品丹药，都能够用得上。”姜瑾正站在付清妤身边汇报道，“我昨日又沿着药田四周，布下了春风化雨阵和育灵阵，估计那十亩药田要不了多久就能长出第一茬灵药，等姨母您这一趟回来，差不多就能收获了。” “竟然这么快？”付清妤有些惊讶。 云水城那边已经集合了十几位对宝瓶斋丹药感兴趣的商人，她打算这两日便带着一批丹药过去，将与他们合作的事情敲定。 云水城离这座山并不算远，一来一回再加上逗留在城中的时间，最多也就不超过七日。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够收获第一批灵药？ 姜瑾正见姨母满面惊讶，便知她是与曾经付家药山培育灵药的速度比较了，低声解释：“姨母，高品阶的丹药生长时间长，年份也更为考究，不入品的丹药却极好培育，在三座灵阵的滋养下，不入品级的那十亩药田，差不多十天半个月就能收获一次的。” “这样啊。”付清妤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但哪怕只是不入品级的灵药，能够这么快收获也是喜事。 付清妤知道自己这位大外甥，必定在药田里废了许多心思，“正儿，辛苦你了。” “姨母，这说得是哪的话？”姜瑾正笑着摇摇头，“我们再辛苦也没有您辛苦，现在宝瓶斋对外售出的丹药，全都是您一个人炼的呢。” “好了，我们就别在这互相夸赞了。”付清妤看了看天色，“我这便收拾收拾，动身出发。” 付清妤并非自己一个人上路，这趟去云水城，她还带上了付煜。 母子俩乘坐的马车，照例是由白板和白条这两头二阶白臀鹿拉着的。 这趟出来，最开心的不是付煜，而是它俩。 在山上窝了小半个月，没有撒开蹄子跑，可把它们给憋坏了。 一下山它们便像撒了欢似的，一路朝着付清妤所指的方向狂奔，愣是比以前的速度提高了三成！ “照这速度，看来用不了两日我们就能赶到云水城了……” 就在母子俩下山的同时，远在中灵域的裴璟之，也终于找到机会独自下山，前往雾灵泽其他地方。 算算时间，他已经来到中灵域整整一个月了。 距离上次在同心玉璧中听到清儿的消息，也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 这段日子，他时常将同心玉璧拿在手中摩挲，也多次将识念探入其中，玉璧却纹丝未动，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这玉璧离了东洲，就真的失去效用一般…… 裴璟之却不愿意就这么妥协，当初刚来中灵域的时候，他分明还在玉璧中听到了清儿传给他的话。 一定还有办法，能够再与清儿联络上。 一路飞身下山，裴璟之沿着当初过来的路线向传送阵方向飞去。 路上散开神识，小心提防着周遭的环境。 倒不是他过于谨慎，实在是这些日子，三位师兄师姐轮番告诫他，中灵域不比东洲，在东洲当中受人尊崇的合体境修士，在这就只是个起点。 强大如云霄剑阁，在中灵域也只能算一股不入流的势力，与管辖着整个中灵域的玄灵宫，有着云泥之别。 发觉他有下山的意图后，宏琰师兄再三提醒他，不要靠近有玄灵宫守卫镇守的地方。那些守卫不是真人，不知变通，却拥有强大的实力，寻常合体境修士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击。 ------------ 第88章 不会吧？ 裴璟之自问不是惹事的人，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危险。 就算跨越各洲域的传送阵皆有玄灵宫把持，乘阵法前往各洲时必须持有玄灵宫所赠的令牌，可他现在又没打算乘坐那阵法，不过是在附近转转，甚至连玄灵宫守卫的面都不会照上。 比起担心被守卫所伤，倒不如担心几位师兄师姐提醒的另一条。 雾灵泽地广人稀，能够伤人的奇花异草与飞禽走兽，也多得数不胜数，除了有修士定居的地方，其余大部分渺无人烟的地带都是危险的。 裴璟之不敢托大，一路几乎是按照先前宏琰和容曦带他走过的路线返回。 路程行了大半，还未看到传送阵所在的山谷，裴璟之便遇到了一位熟人。 玄天门的秋阳尊者。 其实也不算多么熟识，不过是曾经在东洲时见过几面。 他原本是自东向西飞，与裴璟之所行的方向刚好交叉，路途中看到裴璟之的身影，便改变方向朝他飞了过来。 “乾阳？” 落在裴璟之面前，秋阳尊者惊讶之余多出几分欣喜，“我前阵子便听师父说你来了中灵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碰上。” 他的师父，便是玄天门的渡劫境老祖元和尊者。 “我前几日便想过去拜访你来着，不过听说你刚刚突破境界尚未稳固，需要些时日闭关巩固，便没敢贸然打扰。” 秋阳尊者说着，上下看了看，见他周身气息稳定，没有什么异样，“怎么样，现在境界稳固下来了吧？” 裴璟之感觉有些莫名，虽说来到中灵域后，他确实在山上修行了一段时日，可他什么时候境界不稳，需要闭关巩固了？ 秋阳尊者没想那么多，他原本所行的方向，正是要返回玄天门在雾灵泽中的驻地，顺势便热情相邀：“乾阳，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我们玄天门在此的驻地看过吧？离这不远，就在前面二十多里，刚好遇上，不如随我过去看看，也好认认门，以后经常来往？” “我还有别的安排，今日便不上门叨扰了。”裴璟之推辞道。 “那你先忙你的事情，等空了随时来寻我就是，或者知会我一声，我去剑阁那边寻你也成。”秋阳尊者说着递出一张传音玉符，“有事常联络，不必与我客气。” 秋阳尊者的热情令裴璟之颇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他也明白，秋阳尊者都是好意。 虽然秋阳尊者没有明说，但裴璟之却知道，这份善意与热情并非因为他本身，更多则是因为他有个好岳家…… 秋阳尊者曾经向他的岳父，也就是清儿的父亲求过丹药，与付家来往颇为熟悉，只可惜付家当初出事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东洲几年，不然追查付家灭族之因的人里，也定有他一个。 道别秋阳尊者，裴璟之继续向前飞去，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当初刚到中灵域时所见的那座山谷。 传说中就在高耸的山壁包围内。 裴璟之却没打算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身影隐藏在树荫下，他取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半块同心玉璧，将识念灌注其中。 半晌，玉璧纹丝不动。 显然没法直接联络到付清妤那边。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玉璧中多出一句付清妤给他留下的话。 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内容与上一次听到的大同小异，都是问他乘坐传送阵时有没有同行的同伴。 这对清儿来讲，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饶是心下不解，裴璟之也想尽快回答，免得清儿为此担心。 他平心静气，站在与传送阵法仅隔着山壁距离的位置，学着付清妤的方式，将想要对对方说的话，以识念灌注留入同心玉璧之中。 原本纹丝不动的玉璧上，荧光稍闪即逝。 裴璟之心道，应该是成了。 这方法虽然没有直接用同心玉璧与对方对话那么方便，却也好歹能传递一些消息，不至于两人分隔两洲，便彻底失去联络。 * 马车在林间小路上一路疾驰。 路途中，付清妤也没闲着，取出丹鼎令其缩小后，便开始在车厢内炼制起灵兽丹来。 这阵子光顾着忙活宝瓶斋对外售卖的丹药，她都没腾出功夫来给煜儿这些灵兽们炼丹。 炉中药香阵阵传出，车厢内几个毛团子都围了上来，从原本簇拥着付煜，变成簇拥着她，让她坐在它们中间。 外面拉扯的两头白臀鹿，也不时回过头来，朝着车厢耸动鼻子，一条直线愣是被他俩拉着跑出了好几道弯。 那摇头晃脑的样子，付清妤只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 香迷糊了！ “前面先靠边停一下吧。”付清妤灵力化掌，安抚地摸了摸白臀鹿颈间的毛发。 马车在路边停下，她便顺势将刚炼好的灵兽丹，一只灵兽嘴里塞了一颗。 剩下的还有大半炉，这东西一次性吃得太多也不好，尤其是二阶、三阶灵兽，很难将其中的药力完全吸收。 付清妤便只再给两头乌金踏云熊分别多塞了一颗。 正当她取出丹瓶，想要将剩余的丹药收起来时，一直沉寂未动的同心玉璧突然有了反应。 付清妤心头一跳，连忙从怀中将半块玉璧取出。 “是父亲那边有信了？”付煜说着便顺手接过母亲手中的丹瓶，娴熟地将丹鼎内尚有几分余温的丹药小心收入瓶中。 付清妤点了点头，向玉璧内注入一道灵力，识海中果然响起裴璟之的声音。 “此次由东洲前往中灵域的传送阵中只我一人，并无旁人。” 除了回答她先前的问题外，裴璟之还交代了这段时间他自己的情况。 “来到中灵域后，我便被师伯门下的几位师兄师姐接回剑阁于此处的驻地，这里灵气充裕，适宜修行，我一直留在山上修炼，今日头一次外出。一切都好，切勿挂念。” 付清妤听完这两段话，捏着同心玉璧，双目发怔，良久没回过神来。 “娘？”付煜有些担心，“是父亲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他一切都好。”付清妤摇了摇头，心下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说没有人和裴璟之一同前往中灵域，抵达中灵域后，他也没接触除了凌云剑尊及其弟子以外的其他人。 那么那些逍粟花…… 该不会是被送到了凌云剑尊手中吧？ ------------ 第89章 合作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付清妤自己都觉得荒谬无比。 那可是云霄剑阁的开山祖师，奠定如今剑阁辉煌的剑尊，早已迈入渡劫境多时，听闻不久将迈入大乘之境，将来或能飞升上界也未可知。 这样的人物，要逍粟花何用？ 而且…… 这批逍粟花的去处，与使用异火至付家灭族之事或许有关。 这些逍粟花若真是凌云剑尊要的，那当初付家灭族的事，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付清妤不敢再往下想，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她还是决定证实一下。 握紧同心玉璧，她再度在玉璧中留下话语。 “此次前往中灵域，可有人托你转带东西？谁人托付，所托何物，又是转交到谁手中……还望你详细告知。” 许是因为两半同心玉璧，所跨距离遥远，仅仅说完一句话，付清妤便觉得全身灵力耗空，心神也随之疲惫无比。 吞了一颗完品纳灵丹，略歇了片刻，付清妤又握紧玉璧，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裴家在天枢秘境外收走的那批逍粟花，气息消失的时间与方位，与你前往中灵域的时机完全相同，我怀疑那些逍粟花的去处正是中灵域。” 说完这句，付清妤靠在座椅上，深呼吸了一口气，静静等待着同心玉璧中传回的答案。 良久，玉璧没有反应。 付煜让两头白臀鹿继续向前奔跑，回到车厢，见母亲面有不安，不时瞥向手中玉璧，低声劝道：“先前您传去的话，过了许久才有回应，这次可能也要等上一阵，您莫着急。” 付清妤点点头，暂且收起玉璧。 可放才玉璧中传出的话，还是使她心神不宁。 这种状态静不下心炼丹，也不适宜静坐修炼，付清妤索性又服了一颗纳灵丹，一边等待丹田中的灵力逐渐充盈，一边思索起等下到了云水城后要处理的事情。 次日正午，马车驶入云水城。 城主府洛主簿亲自出来迎接，将人请去了城主府用膳。 知晓付清妤今日能到，他们已经通知了那些打算从宝瓶斋购买丹药的商人，未时一刻，在丹铺中商议此事。 丹铺三楼的小拍卖会场，刚好适宜谈事。 付清妤他们来到城主府开设在主城大道上的丹铺时，到场的商人已有二十有余。 这些有的是附近城池中的店铺掌柜，有的事四处游历的行商，还有的是固定行走某些路线的商队管事。 付清妤在洛崇钊的陪同下走进来时，场中安静了一瞬。 一位身着锦衣，看上去有些富态的男子率先问道：“这位可是宝瓶斋的管事？” “正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付清妤气度自若，走到上首最中心的位置坐下后，对在场众人说：“诸位请坐。在下余念，宝瓶斋由家师所创，如今对外的买卖都由在下负责。” 她说话时，城主府主簿洛崇钊，在她身旁下首落座。 众人见状纷纷愣了一下。 虽说早就知道宝瓶斋与云水城城主府关系匪浅，但见洛崇钊这个隶属城主府的洛家嫡系子弟，都对宝瓶斋管事这么恭敬，他们心里不禁也随之将宝瓶斋的分量加重了几分。 方才开口那富态男子更是开口恭维：“我说余道友怎的气度非凡，一看就不似一般人，原来是大丹师的弟子！”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他们中大部分人已经在城主府开设的丹铺中购买过宝瓶斋出品的丹药。 “前些时日，我们商队有个伙计被毒蜂蜇了，脑袋肿得快赶上猪头了，服了解毒丹也不管用，多亏到云水城以后，买了宝瓶斋出品的完品解毒丹，服了三个时辰，脸上便消肿了，第二日就恢复如常，什么后遗症都没有落下。” “纳灵丹也不错，那一颗完品纳灵丹的效用，顶得上平时吃上好几颗普通纳灵丹。” “要我说，宝瓶斋的丹药，比裴家丹铺的还好呢……” 这话倒是没人敢接。 场中一时静默了一瞬。 洛崇钊轻咳了一声，先前那率先开口的富态男子便接着说道：“宝瓶斋出品的皆是上品丹与完品丹，这无论拿到哪去，都是不愁卖的，还要感谢余道友给我等这个机会，让我们能与宝瓶斋合作。” 众人附和着点头，他顺势接着问道：“不过这具体是怎么个合作法，还请余道友给我们大伙讲讲？” “这样吧，我先给诸位透个底。”付清妤笑了笑，开口说：“宝瓶斋无意开设店铺，这云水城中的丹铺，亦与宝瓶斋无关。诸位无论想将宝瓶斋的丹药买去哪里，都可以放心，宝瓶斋绝不会与诸位抢生意。” 顿了顿，她接着道：“诸位应当也事先了解过，宝瓶斋丹药在丹铺中出售的价格，诸位可以便宜半成至三成的价格，直接从宝瓶斋订购丹药，至于到时能卖出多少价，全靠各位本事。” 场中众人闻言纷纷面露喜色。 可别小看这半成到三成。 云水城这间丹铺售卖完品丹的价格，在他们看来是有些偏低的，他们若是将宝瓶斋的丹药运送至远些的地方售卖，完全能再提高一些售价。 至少可以比照着裴家丹铺的价格来，到时只比裴家丹铺的丹药低上一点。品质更好，价格更低，不信没有人来买。 “不过若要购买丹药，宝瓶斋需与诸位签订灵契，此外还有一项附加条件。” “签订灵契是应该的。”众人纷纷点头，“什么条件，余道友请讲？” “宝瓶斋与诸位的合作方式分为甲乙丙三等，对照的进货价格也分为三等，其中甲等进价最低，拿云水城丹铺中的售价作比，甲等可便宜三成，乙等可便宜一成半，丙等则便宜半成。” “同时，签订每一等级灵契的合作者，将宝瓶斋丹药售往的地区不可重合。但甲等可覆盖乙等，乙等可覆盖丙等，也就是说甲等灵契可售卖的范围最大。另外，甲等灵契的合作者，可做主在自己的售卖范围内，在符合宝瓶斋要求的前提下，自主签订乙等及丙等灵契。” ------------ 第90章 洛族长 付清妤完全照搬了在异世漂泊时学到的理念。 甲等灵契合作者，就相当于大地区经销商，这个等级的合作者，付清妤打算控制在七个左右，而丙等则相当于对应到每一座小城池的经销商。 局面铺开以前，签订乙等和丙等灵契的合作者还是由她负责，等到甲等合作者凑齐，寻找乙等和丙等合作者的事情便不用她再费太多心思。 付清妤话音落下，在场商人们纷纷思考起来。 很显然，更高等级灵契所具有的好处更加诱人……到时不光自己能低成本购买丹药，还能再赚一份将丹药出售给辖区内乙等、丙等合作者的灵石。 就连坐在付清妤身旁的洛崇钊都开始动起心思，“余道友，甲等灵契的范围是如何圈定的？” 付清妤早有准备，闻言取出一张东洲地图，上面已用赤红色的笔迹，将整个东洲划分七个区域。 地图右下角东南位置，有一块半月形区域，刚好北起云河山脉北端，南至云河山脉南侧的云水川，洛家所在的云水城也覆盖在这之中。 这简直就是为洛家量身定制的区域，洛崇钊有些急切地起身，“余道友，可否将甲等灵契的内容拓印给在下一份，在下这便去请示城主。” “当然可以。”付清妤取出一块玉简交到洛崇钊手中。 接着场中众人便见一向稳重的洛主簿，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洛家这几年虽逐渐呈现颓势，但仍旧是云河山脉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再者说还有云水川为靠，连洛家都盯上的买卖……大有可为！ 一时间，场中众人也都纷纷起了心思。 他们的势力自然与洛家无法比拟，想要吃下甲等灵契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乙等灵契，还是可以争取一下！ 先前多次开口的那位富态男子，名下两支将近百人的商队，时常往返于云水城与东洲中南部的瑶光城，也就是瑶音宗辖下的城池。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中南部那片红圈中的一个区域划了一下，“不知我若选定这里，之后这片区域再有与宝瓶斋签订甲等灵契的合作者，可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不会，我们订立灵契在先，之后此区域的甲等合作者在签订灵契之时，要同时认下在他们之前订立的灵契。”付清妤承诺道。 那名富态男子当即决定，“那我便与宝瓶斋签订乙等契，有劳余道友准备契约。” 双方都是能做主的人，付清妤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灵契，很快第一份契约便订立完成。 富态男子乐呵呵地起身，“我这就回去与商队管事们商议一下，明日便能将拟好的第一批丹药单子与定金交给道友。” 付清妤微微颔首，“我会在城中停留几日，到时直接来悦来客栈寻我即可。” 有了一个打头的，接下来就顺利许多，陆续又有三四个人与宝瓶斋签订了乙等契约。 还有两位行商，单独吃不下乙等契约，又不甘心仅仅签订丙等契约，毕竟这之间相差了一成利润，最后在与宝瓶斋签订灵契之前，两人先定了一份灵契，决定一同与宝瓶斋合作，共同签订一份乙等灵契。 等到洛崇钊带着洛城主过来时，付清妤已定下八份灵契。 洛城主一来便拍板决定，“余小友，请为在下准备一份甲等灵契吧。” “灵契范围便选在覆盖云河山脉这一块。”他手指着地图。 付清妤问：“灵契双方可是宝瓶斋与云水城？” “不。”洛城主摇头，“是与云水洛家。这笔生意，是我们洛家持有。” 云水洛氏，势力范围可不单是小小一座云水城，还包含着南边的大宗门云水川。 云水洛氏的分量，自然不是云水城可以比拟。 洛城主在来之前，已传音与洛家族长商议过，族长也欣然愿意促成这桩生意。 付清妤：“既然灵契的另一方是云水洛氏，签订灵契还需洛氏族长在场。” 洛城主点头，“那是当然，我们族长已在过来的路上，洛氏族地与此不远，小友将灵契备好，族长应当也就赶到了。” 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众人，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洛氏族长竟然要亲自过来！ 那可是分神境的大人物。 一个新崛起的宝瓶斋，竟然能请动这样的人物。 原本已将宝瓶斋看得极重的众人，不禁在心中再度为宝瓶斋添上几分重量。再看正与洛城主侃侃而谈的付清妤时，目光中也不自觉带上几分敬意。 陆续又有几人决定与宝瓶斋签订灵契，所选的位置，刚好就在洛家选定的范围以内。 除了确实想与宝瓶斋做这桩丹药买卖以外，多少也有一些趁着洛城主与洛族长在场，向洛家卖好的意思。 几份灵契签订好，约定好这两日将丹药订单送到悦来客栈后，付清妤便在洛城主的陪同下，见到了洛家现任族长。 看着对方的样貌，付清妤怔了一下，好悬没将到了嘴边的一声“伯父”喊出口。 这位洛族长，非但是她父亲的至交好友，还是她母亲母族的表兄，两人的母亲是出自同一家族的堂姐妹，关系不可谓不亲密。付清妤为数不多擅长的几道御水法诀，还是这位洛伯父亲手教导的。 原来洛伯父已经从少族长变成了族长…… 不过想想七叔的好友已经当上云水城城主，洛伯父成为族长便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按照旧例，云水城城主一向是与洛家族长同辈。 看见付清妤，洛族长也有瞬间恍神，很快便又恢复自然，没在旁人眼中显露出任何不同，语气却不由自主少了上位者的威仪，多了几分亲切，“早就听闻宝瓶斋的话事者都是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族长过誉了。”付清妤说。 “灵契我已经看过了，小友若是已准备好，我们这便签订灵契。”甲等灵契中有一条，是要交纳一笔百万灵石的契金，若到契约截止之日没有违约，宝瓶斋会将这笔契金返还，若有违约，则需根据灵契中的条约赔偿数倍金额，具体情况以灵契中内容为主。 洛族长将契金也一并带来了，签订好灵契，没有丝毫迟疑便交到付清妤手中，接着问道：“小友在云水城可还住得习惯，这里离洛氏族地不远，小友若是有空，不如来洛氏族地小住几日？” ------------ 第91章 价高者得 “多谢洛族长好意，不过这几日还要处理宝瓶斋的适宜，还是留在城中更为方便。”付清妤微微垂下眼帘说道。 洛族长的视线落在她额前遮住眼眸的发丝上，忽然问道：“小友姓余，不知全名为何？” “余念。”付清妤语气没有波澜。 余念，余念。 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洛族长心中感慨万千。 再开口时，却未表现出分毫，只温声说：“洛氏一族既已与宝瓶斋签订灵契，便是生意上的伙伴，小友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对洛家提，不必客气。” “多谢洛……族长。”付清妤垂下的双眼中，同样情绪万千，心下微微酸涩，却还是忍住了所有情绪，再抬起头，已恢复人前那副宝瓶斋话事者镇定自若的模样。 离开主城道这间丹铺，付清妤没在外面多加停留，直接带着付煜回了悦来客栈。 与上次下榻的是同一栋小楼。 先前有外人在，付煜没怎么开口，回到屋中，他又变得活泼了不少。 付清妤用曾经异世漂泊时学到的话来说，她这儿子，多少是有些“社恐”。 付煜不知自己在母亲心里已多了一个社恐的形容词，还在感慨母亲放才在人前气势之强，一下就将那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人都震住了。 与宝瓶斋合作的灵契也顺利签订了十来份。 虽然甲等灵契只有一份，但乙等和丙等却分别有七份，这已经比他们在来时预想的结果好了不少。 “对了，娘，那位洛族长与您是不是认识……” “怎么这么说？”方才与洛族长订立灵契时，周围还有洛崇钊和其余几位丹铺管事、洛家族人，却都没人发觉到异样。 “我倒不是从洛族长身上看出来的。”付煜有些关切地说：“我是感觉您见到他以后，情绪稍有些不对，就有点像是当初……我刚见到您时的那种状态。”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乍然见到能为自己撑腰的长辈时的样子。 付清妤闻言愣了愣，她表现的应该没那么明显吧？ 付煜点头道：“您比我更会克制，若非天天跟在您身边，我也感受不到您这点情绪上的变化。” 母子俩正坐在小楼一层的厅堂内说着话，客栈伙计过来禀报，说外面有三位客人求见。 付清妤让伙计将人请了进来。 来的有两个眼熟，一个眼生，眼熟的那两个不久前才刚在丹铺三层见过，是当时犹豫不决没有签订灵契的两名行商。 方才人多，他们没找到机会细说，如今屋内只有三名客人，付清妤得知他们犹豫不决的原因。 这两人刚巧是常跑一趟路线的行商，选定的地方也刚巧是同一块地儿。 付清妤给他们出主意，“不如你们二人合作？就像先前签订乙等灵契那二位一样，可以二人之间再立下一份灵契？” 二人却同时摇头，他们所做的行当相同，多年来都是竞争关系，合作是绝不可能的。 “那便只有价高者得了。”这是先前在丹铺时付清妤就说过的规矩，若是同时有人选中同一块地方，便由家高者得，所谓的“价高”，指的其实是契金的金额。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开口，一个报出“三万”，一个报出“五万”，都是高出于原本丙等灵契契金的金额。 报“三万”的那人还想开口，付清妤说：“再加一些，都够乙等灵契的契金了，二位这么相争并不划算，不若选相邻的两个地方，或是干脆一同订立一份乙等契约，刚好你们选定的那个地方附近，还没有乙等灵契合作者选定。” 二人对视一眼。 其实将范围扩大一些，合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事先订立好灵契也不怕被坑。 总之都是赚钱的买卖，谁又会嫌手里的灵石多呢？ 二人出去交流了几句，再进来时已从互相不忿的样子，变成哥俩好的兄弟，“余道友，便按您说的，为我俩准备一份乙等灵契吧！” 两人各拿出五万灵石作为契金，顺利与宝瓶斋立下乙等灵契。 屋中那位眼生的客人全程若有所思，在那两人签订完灵契后，顺势开口：“余道友，在下也想与宝瓶斋订立一份乙等灵契。” 东洲地图还摊开在桌面上，他伸手一指，选定位置。 刚巧是瑶光城附近那片地带。 付清妤眉头微蹙，“这地方已经签订过乙等灵契，还请阁下另选一处。” 那人闻言却摇头道：“瑶光城的买卖一向好做，我就选中这个地方。” “余道友方才不是也说，价高者得吗？我可以比那贾胖子多出一倍灵石！” 付清妤听到这便明白了，看来眼前这位身形高瘦的灵寂静修士，也知道那片地方已经有人选中。 且多半还与那位贾掌柜之间有些龃龉。 “这不是谁出价高的问题。”付清妤正色道：“宝瓶斋不会违背已经订立好的灵契，就算之后再有人出十倍、百倍的价格，宝瓶斋也不会做这等违背信誉之事。” 话音落下，付清妤面上肃色稍敛，多了几分和善，“阁下若真心想与宝瓶斋合作，还请另选一块地方吧。” 那人站在原地，脸色几经变化，到底还是舍不得这眼瞅着就能赚钱的买卖，最终另选了一块临近玄天门附近的地带，交了契金，与宝瓶斋订立下乙等灵契。 傍晚陆续又有几人拜访，都是来找付清妤下第一批丹药订单的。 这些掌柜、管事也不都指着一桩丹药买卖吃饭，不会在这上面压上太多灵石，大多数丙等合作者都只订了折合一两万灵石的丹药，乙等也都在五至十万之间。 最多的就要属订了十万灵石丹药的贾掌柜，可能是听说了付清妤拒绝别人抢夺他地盘的事，来送单子和定金时，还额外多送了付清妤好几条新鲜的柔荑鱼。 这是一种上好的灵膳食材，因肉质光滑细嫩如女子之手一样，得“柔荑”之名。简单烹煮后便能食用，无需多加调味品，本身的滋味就足够鲜美。 平日在外露宿时，都是付煜操持膳食，或是直接加热在酒楼买到的食物。 今日这柔荑鱼烹煮起来不易出岔…… 付清妤看着满满一桶灵泉水中游动的鱼儿，挽起袖口，“煜儿，看娘今日给你露上一手！” ------------ 第92章 暖乎 这一手到底是没有露成。 没等到杀鱼收拾这一步，鳞片光滑的柔荑鱼就从付清妤手中飞走，落进匍匐在地上，早就蓄势待发的花斑蛇口中。 不能厚此薄彼，之后乌金和踏云也各得了一条。 好在白板、白条与灵土北北都对鱼腥味不感兴趣，躲得远远的没有靠近，母子俩才得以保住最后三条小鱼。 付清妤指着空了一半的桶说，“要不我烤一条，剩下两条直接交给客栈后厨？” 这样就算做毁了，总还有两条能吃。 这鱼不好得，总不好难得得着了，一口鲜味儿都尝不上！ 付煜见母亲倔强而坚持的样子，嘴角弯弯，甚觉有趣。 还真是难得见到母亲有不擅长之事。 他上前一步，接过母亲手中快要溜走的鱼，“娘，还是我来吧。” 最后母子俩谁也没来，又有客人拜访，索性将三条鱼都交给了客栈后厨。 等到客人走后，刚好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鱼、一道烤鱼，再加上客栈准备的爽口素菜，一同端上了桌。 就在母子俩一口鱼一口菜的时候，远在中灵域的裴璟之，终于听到了同心玉璧中传出的回应。 先是第一句，“可有人托你转带东西，谁人托付，所托何物，转交谁手……” 不久后又听到，“逍粟花气息消失的时间与方位，与你前往中灵域时间完全相同。我怀疑那些逍粟花的去处正是中灵域。” 逍粟花？ 清儿的意思是，那些逍粟花是被他带来到中灵域了？ 裴璟之错愕不已，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那只由他手交予凌云师伯手中的储物法宝。 那是他抵达东洲那座跨越灵洲的传送阵时，宏辉师兄坐下一名弟子追上来交给他的，说是剑阁在中灵域的前辈们要的东西，让他过来后交给凌云师伯。 那是一枚古朴大气的白玉镯子。 上面没什么装饰，但依稀能感觉出，是件品级不低的储物法宝，里面空间应当不小。 可具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他却是不知道的。 这只是别人拜托他转交的东西，他一向没有偷窥旁人隐私的习惯…… 可如今手中紧攥着半块冰凉的同心玉璧，耳边回响着方才玉璧中清儿说的那两句话。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 逍粟花与付家灭族一事之间的关联，先前在云海城时，清儿已经与他分析过。 如果说逍粟花当真是凌云师伯要的，那么在付家灭族一事中，凌云师伯，或者说云霄剑阁，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 裴璟之的手攥紧又松开。 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去怀疑倾力培养他，传他一身本领的云霄剑阁。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容不得他不怀疑。 随即他想起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也没半点消息传出的师父，心不由往下坠了坠。 眼中的错愕、惊怒，进而转化成忧虑。 贴身将玉璧收好，裴璟之最后望了眼包围着传送阵的山谷，转身却并未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而是径直东行，去了方才秋阳尊者所指，玄天门于此地驻地所在的方位。 * “这是洛家这次要订的丹药。”定下灵契的第二日傍晚，洛城主亲自带着单子来到悦来客栈。 “怎的是您亲自过来？”只是交个单子而已，那些掌柜、管事，有的都是让下面的人跑一趟就行，付清妤还真没想到洛城主会亲自送过来。 “不碍事，正好族中将拟好的单子交给我时，我手头没什么事。”洛城主在付清妤对面的椅子坐下，“刚好余小友给我算算，每种丹药跟别的价格，以及合在一起的总价，我好把定金交了。” 说着他拍拍手上的储物戒，那样子就像是土财主拍着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分明是在说，钱都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报价了！ 付清妤看看天色，“洛城主还没用晚膳吧，不妨在这里与我们一起？刚好边吃边谈。” “好，就听余小友的。”洛城主笑着应道。 洛家所下的订单，是这次所有订单中最大的一笔。 大到什么程度呢？ 几乎等同于其余十几个订单加在一起！ 里面罗列的丹药也五花八门，几乎包含了所有常见的六至九品丹，另外还有几样比较稀奇，以及少量的五品丹药。 很快，客栈伙计将一桌席面送了过来。 招待洛家人，付清妤毫不吝惜灵石，这一桌几乎是城中所能叫到最好的席面。 洛城主自然也能看出来，“余小友真是客气了。” 席间没有去谈价格，付清妤先问了洛城主，为何要订下这么多丹药，这个数量绝非一时半刻卖的完的，哪怕仅需要先付三成定金，那也是相当庞大的一笔数额，实在是没必要将洛家的灵石全压在这里。 洛城主倒也没拿付清妤当外人，闻言小岛：“昨日族长与族老们议事，大家都认为宝瓶斋施行的这个甲乙丙三等灵契的制度不错。其实不但能用在售卖丹药，其余行当也是如此，若是做好了，以后整个云河山脉一带的买卖，可就都落在我们云水洛氏手中。” “投桃报李，我们洛家既然是第一个与宝瓶斋签订甲等灵契的，那就给其他人先打个样，让他们看看这甲等灵契，究竟有何收获。”洛城主在此说出昨日洛氏族会上商定出的承诺，“最多两个月，我们便将这张甲等灵契覆盖范围内的乙等、丙等灵契签订满。” 到时这些丹药，自然也是要发下去，送至这片范围内每个地方的。 “不过小友不用急，我们这订单量大，又要的不急，可以将我们排在最后，先炼制其他人定下的丹药。” 洛氏明摆着是在照拂她，付清妤也不想不知好歹，摇头说：“不能让你们排在最后，就按照下订单的顺序吧，不过这批丹药数量确实多，我可能要分两至三次交给你们。定金就先少给一些，先按一成半算，如何？” “那可不行。” 洛城主板起脸，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品质上乘的灵石袋子。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里是三成定金，小友赶快收着。” 说着那袋子就飞进了付清妤手中，牢牢贴着她手心，不给她半点推辞回来的机会。 掌心的锦袋触感丝滑冰凉，付清妤心里却感觉暖乎乎的。 ------------ 第93章 百草斋与裴瑾瑜 作为曾经东洲最鼎盛的世家之一，与付家交好的家族又何止一个洛家？ 可付家覆灭以后，真的为付家费心奔波、追查元凶，甚至冒着得罪合道尊者的风险，收留付家血脉悉心教导的，也就只有一个云水洛氏。 这份情谊，付清妤铭记于心。 洛城主离开以后，付清妤将这两日收到的订单重新整理了一遍，这些订单中数量最多的，除了蕴灵丹和纳灵丹以外，就属前阵子洛崇离建议三枚一组一起售卖的洗髓丹、养灵丹和育骨丹。 这三样又被煜儿和郁竹戏称为“修炼前期三件套”，卖得确实好，哪怕进价为七百至一千灵石一组，大家也抢着订下，哪怕数额最少的订单，也订了十组这样的三件套。 付清妤将统计好的数量重新列出一张单子，随后派人回复了这些管事、掌柜，分别在十日和十五日后到云水城北部，一座名为“平安”的小镇取走这批预订好的丹药。 离开云水城，母子俩没急着返回荒山。 付清妤将炼制蕴灵丹与育骨丹任务分给付郁竹一部分，她则带着付煜搭乘贾掌柜商队的灵舟，来到瑶光城东部的另一座大城，林海城。 林海城以林海平原得名，占地极广，城中定居的人口不多，来来往往的商队却不少。 这里是整个东洲灵植交易数量排在前三的城池，付清妤来这里，便是来采买灵植的。 付家曾经也有一部分炼丹所需的灵植采买自林海城，后来族中药山产出增多，才减少了在外采买的数额。 不过付清妤还记得城中有哪些商行口碑较好，价格公允，毕竟这地方她曾经也来过不下两手之数。 在开始采买以前，付煜和付清妤都换上一袭蓝色衣衫，面容也稍作修整，若不是十分熟悉的人，现在绝认不出他们。 “先去百草斋吧，这是林海城最大的一间灵植商行。”付清妤边走边低声向付煜介绍着。 林海城位于东洲中部偏南，地势平坦，灵气充沛，气候也适宜绝大多数灵植生长，是以在这片林海平原上，定居着许多以栽种灵植为生的药农，这些人大多修为不高，栽种的灵植也大多数九品、八品，不过正是因此，林海平原才成为东洲下等灵植出产最多的地方，并没有强大势力驻守的林海城，才成为东洲灵植交易排在前三的大城。 除了打过交道的百草斋，城中的灵草阁、药香坊也都是规模较大的灵植商行。 付清妤依稀记得，当年百草斋有位姓白的管事，每次见到她与父亲或族中堂兄来到林海城，都推掉所有事情，用心热情招待他们。 如今许多年过去，也不知当初那位白管事还在不在百草斋，若是在的话，这么多年应当已从管事升到掌柜了吧？ “林海城中有三家百草斋的铺子，我记得有一家灵植最全、店面最大的就在这附近。”付清妤和付煜出了客栈，直奔付清妤说的位置。 林海城中的街道，一如多年前的样子，没什么改变。 付清妤很顺利地找到她说的那间店铺。 就在城中主街道上，比旁边店铺宽敞两倍还有余的门脸煞是显眼。 一入内便能看到摆放着灵植的货架，整齐码放在店内，不少人正在架子前挑选着。 偶尔有穿戴气派，身旁有随从跟着，类似管事、掌柜模样的人入内，则被店中的伙计直接请上了二楼。 付清妤没急着说自己想要什么，有伙计走上前询问，便说：“我们先看一看。” 伙计在付清妤与付煜身上扫了一眼，灵寂静与融合境的修为在城中随处可见，不值得过多在意，闻言便退开继续招呼别的客人。 付清妤要采买几样比较常见的八品、九品灵植，城中每一间售卖灵植的商行应当都能提供，要比对的无非是灵植的品质以及售出的价格。 付清妤招来伙计，指了眼前货架与隔壁货架上的三种灵植问：“这三样分别什么价格？” 伙计没直接回答，“那要看你准备要多少量了，要得多自然会便宜一些。” “每样一百株。” “百荣草二十五灵石一株，另外两种九灵石一株。”伙计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百荣草是付清妤指的三种灵植中，唯一一个八品灵植，虽是八品，却是八品当中比较容易种植，价格比较低的那一种。 付清妤依稀记得，二十年前付家在百草斋采买时，一株百荣草的价格是十五灵石…… 而另外两种灵植的价格，一般也就在四、五灵石左右。 总不能二十年时间过去，东洲的丹药没怎么涨价，偏偏这几株灵植涨了将近两倍吧？ 付清妤又问：“那每样采买一千株，能给出什么价格？” 货架上的灵植品质确实不错。 数量大，总归是要便宜些的。 要是价格与曾经相差不大，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那伙计听了付清妤的问话，刚要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住，哪知却不回答问题，而是目光带着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付清妤与一旁的付煜，反问道：“你们确定这三种灵植每一样要一千株？” 付清妤不喜他的视线与语气，神情也冷了下来。 那伙计见状撇撇嘴，随口答道：“千株以上的买卖，可便宜两成。” 那也要二十灵石一株百荣草！ 谁也不是冤大头，何况这百草斋的伙计根本没有诚心做买卖的样子，付清妤冷着脸当即抬腿就走。 付煜急忙跟上。 伙计在他们二人背后翻了个白眼，低骂了一句，“嘁，买不起倒是别问。” 以付清妤的耳力，自然是听到了，正想小小给对方一个惩戒，就见店铺外面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两个人中，笑得一脸奉承的那个，正是她先前提到的白管事。 而他身旁那个，付清妤倒也认得。 几个月前还在天枢秘境外见过一面…… 可不正是上次负责收购逍粟花的那位裴家嫡系四公子，裴瑾瑜吗？ ------------ 第94章 一家独大 “掌柜，炎参茶已经为贵客备好了。” 有店里的伙计走过来，小声对白管事禀报道。 付清妤还未走出店门，闻言往那边扫去一眼，看来真如她猜测，这位管事现在已经当上了掌柜。 不过没想到，现在百草斋竟是与裴家合作的。 看白管事招呼裴瑾瑜的样子，竟比曾经招待自己与父亲时还要恭敬，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谄媚。 这时店内又走进两人，一位身着长衫，看上去年纪稍大的金丹境男子，身后跟着丹童打扮的少年。 若没猜错，这位金丹境男子应当是名丹师。 果不其然，只见他面带怒色地接过丹童手中的储物袋，接连取出几只药盒，“啪啪”拍在店内的柜台上。 “你们百草斋就是这么做买卖的吗？” “以次充好，连枯萎、快要失去药性的灵植都敢往外卖，若不是我今日得空，刚巧在客栈中开炉炼丹，怕是又要等离开林海城才能发现！” 一个“又”字，说明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付清妤本想离开的脚步顿时顿住，与付煜一同驻足在货架旁，继续往下听着。与他们做法相同的客人还有许多，纷纷惊疑地看向那位金丹境丹师。 只听他继续怒声道：“上回隔了月余才发现你们售卖的灵植中混杂进几株枯死的灵植。拿回来问，你们却因时间太久而否认，这一次我人都还没离开林海城，仅仅隔了一日，你们总没法再抵赖了吧！” 这金丹修士说话的速度极快，一边躲闪着过来拉扯他的伙计，一边就突突地将几句话说完。 以次充好无论在哪都是大忌。 店内的客人们闻言纷纷变了脸色，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百草斋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 已经走上楼梯的白管事，从那金丹境丹修进来时便感觉不好，开口的第一瞬间，他便加快脚步装没听见，只想先将身旁来自裴家的贵客请上去再说。 可那金丹境丹师却不如他愿，瞥见他的背影，扯着嗓子喊道：“白掌柜，原来你也在店中！” “刚好，你是掌柜，你给我个说法！” “你们百草斋是不是店大欺客，看我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便敢随意将劣等货卖给我？” 被点名的白掌柜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回身，紧绷着脸肃声说：“此话不敢当。百草斋成立至今已有两百年时间，一向以信誉为先，还请这位客人莫要信口诬蔑百草斋。” 那金丹境丹师怒意更甚。 白掌柜赶在他开口前，先一步说道：“具体情况如何，白某这边差人调查，若真是百草斋出现纰漏，白某做主，愿以十倍价格赔偿。” “谁要你的赔偿。”金丹境修士忿忿道。 白掌柜没再与他辩驳，而是目光扫过台面上那一排刚刚被金丹境丹师拍在那里的药盒，语气冷了下来，“但若查明这些东西，与我们百草斋无关，为着百草斋的百年声誉，还请客人为今日之言道一句歉。” 这话分明是说，那些药盒并非出自百草斋，而是金丹境丹师或者他背后的人刻意准备，用来诬陷百草斋的！ 一番话听上去极有道理。 店内客人闻言，也纷纷认为白掌柜说得公允。百草斋毕竟是这林海城内数一数二的商行，眼馋百草斋生意的不知多少，备不住今日便是有人故意使出手段，想要败坏百草斋的名声。 金丹境丹师还想再闹，店铺后面却走出两位修为不弱于他的修士，将他请进里间，单独调查此事。 白掌柜与裴瑾瑜的身影也消失在二楼转角。 方才还闹腾不已的店内，瞬间安静了不少。 方才招呼付清妤与付煜的那名伙计，瞧见他们还在店中未走，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开口：“两位客人考虑得如何，确定那三样灵植各要一千株了吗？” 付清妤冷冷扫她一眼。 原本神情倨傲的伙计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不自觉便闭上了口，低垂下头。 付清妤没再理会她，转身便带着付煜大步离开这间百草斋。 出了店门，付煜走到付清妤身旁，低声问：“您觉得方才那位丹师说的事，是真的吗？” 很难评判，其实不难看出，在白掌柜一番话过后，店内更多人倒向宝瓶斋那边。 付清妤却觉得未必。 那金丹境丹师言辞凿凿，质疑白掌柜时只有一腔愤怒，并无半分心虚，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果然您也这么觉得。”付煜虽不像付清妤神识修为高，能对旁人神魂情绪稍有感知，却也认为那金丹境丹师言辞真切，不似作假。 少年人未经世俗玷染的眼睛最是明亮。 提起百草斋，轻轻皱了下眉，“我总觉着那店铺从掌柜到伙计，都透着股傲慢。或许是他们生意做得太好，在这城中没有其他家可以比及的缘故吧。” 可不就是这样？ 就像刚才那金丹境修士说的。 店大欺客，不外如是。 没想到许多年未打交道，如今的百草斋变成了这个样子。 又或许，百草斋本就这样，不过曾经的她代表付家，百草斋从上到下在她面前的态度，就如如今面对裴家时一样。 林海城中还有两间百草斋的店铺，付清妤却没打算再去。 走进街口茶楼，点了一壶灵茶，顺势向伙计打听了城中的灵植店铺。 “要说铺子最大，灵植最全的，还要属百草斋莫属。” 茶楼伙计说罢，瞥见桌上多出的几块灵石，压低声音：“仙子所需灵植品级不高的话，东城门第二条街街尾有一家小铺子，价格合适，灵植品质也属中上。” “药香坊和灵草阁呢？”那两家曾经可不比百草斋差。 伙计微微一愣，“看来仙子听说过以前这两家与百草斋在林海城三足鼎立的局面？” “不过如今这两家已大不如前，药香坊如今专做六品以上灵植的买卖，门可罗雀，灵草阁连原先主城道上那间大铺子都抵给了百草斋……如今只余东城门旁一间小铺面，就是我方才给仙子推荐的那地儿。” 三足鼎立的局面已不复存在，只剩百草斋一家独大。 难怪百草斋就连店铺里的伙计，态度都那般傲慢。 对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付清妤已经有了打算。 母子一同用过午膳，行至东城门旁第二条街道时，却见到了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 第95章 身不由己 是晌午时那位去百草斋要说法的金丹境丹师。 他那一身灰扑扑的长衫上，系了条大红色的腰带，头发也是白黑半灰，十分好认。 不过晌午那会儿他还面容整洁，此时发冠却歪倒着，衣襟上也多了不少褶皱。 再仔细看，脸颊一侧竟还带着块淤青。 他身旁的丹童扶着他往前走，一步一个叹气，“您说您非要与他们对着干作甚，那个白掌柜身边的公子您看见没，听说是天光裴家的人，百草斋有裴家撑腰，丹霞门那些个丹师都不敢招惹他们，您说您这是何苦……” 丹童絮絮叨叨，注意到对面走来的付清妤二人，立马收住了声，还扶着身旁的丹师稍微侧了侧身，像是生怕人发现丹师脸上的伤似的。 虽是从街道两个方向走来，但明显，目标都是那间挂着小小牌匾的铺子。 丹童与丹师已经走到了近前，转身便入了店内。 隐约可听到店内一道年轻的声音，满是忧虑：“哎呦，这是怎么弄的，昨儿个见你时还好好的，这是在哪伤的……” 显然，店铺内的人与那金丹境丹师是相识的。 这倒令付清妤有些惊讶。虽说心中早已认定晌午那出闹剧，是百草斋店大欺客，但没想到这丹师还真与其他灵植铺子来往甚密，晌午那事若是他继续纠缠，百草斋怕是会将一盆脏水直接泼给他。 付清妤与付煜走到店铺门口。 抬眼看，上面挂着的小牌匾，写的正是“灵草阁”三字。 隐约有灵气波动从上面传出，付清妤定睛多看了两眼，发现这牌匾是用了术法缩小后挂在这的…… 至于原因，想也知道，如今这小铺面，哪里还挂的下曾经鼎盛时大铺子的匾额？ 想想也是令人唏嘘。 “二位客人可是要购买灵植？”先前屋内响起的声音再次传出，店铺内走出位身形高挑面容略有些黝黑的男子，对着付清妤二人客气道：“二位请进店看看吧。” “好。”付清妤微微颔首。 二人跟在这位男子身后走入店铺。 与宽敞明亮的百草斋不同，这间铺子的空间显得逼仄不少，一个个货架将本就不大的店面塞得蛮忙当当，每一排货架间只留下仅容一人通行的过道。 货架上的灵植摆得也十分紧凑，装着灵植的玉盒一个挨着一个，还有一些晒干的灵植，被装在透明的瓶子里，排列在最靠墙一排货架。 乍一看有些凌乱，细看却乱中有序，所有灵植都是按照品级和用处划分的，很容易寻找。 “客人想要点什么？” “百荣草，紫萝藤叶，灵芽草。”付清妤再次报出先前在百草斋询问过的三种灵植。 面容黝黑的男子面上露出一抹和善的浅笑，“百荣草十八灵石一株，另外两种都是六灵石一株。”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您要的量比较多，可以每样再便宜一灵石。” “多少算多？”付清妤问。 “单种一百株以上吧。”男子语气诚恳，说罢也不催促，静静守在一旁等待付清妤的回应。 付清妤要的数量自然不止一百株。 再减去一枚，便是十七灵石和五灵石。 这个价格与先前百草斋的二十五灵石和九灵石相比，显得公道不少，几乎快赶上当年付清妤代表付家来林海城采购时的价格。 “每一样我都要五百株。” 付清妤话音落下，男子面上一喜。 付清妤接着便说：“不过我要先验验货，如果没问题的话今日就能交易。” 男子表情没有丝毫不耐，一副本就该如此的样子，点着头说：“是该让您验验的。店内存货不多，我先给您各取一百株，剩下的我这便回家中去取，约莫半时辰就能回来。” 店内没有其他伙计。 先前进店的那名金丹境丹师开口：“卢小子，你放心去，不就半个时辰吗？我替你看一会，反正我也不差这半个时辰。” “那就有劳您了。” 男子松一口气，朝金丹境丹师和付清妤二人分别拱了拱手，找出付清妤要的三种灵植后，便匆匆离开店铺，掐着轻身诀往家赶。 “您又多管闲事。”丹师身旁的丹童，低声嘟囔道。 “帮把手的事，就你话多。”丹师抬手，用食指敲了下丹童的脑门，目光扫向正在验货的付清妤二人，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二位今日可去过百草斋？” “去过。”付清妤他们当时站的位置离门口很近，这位丹师进店时正是从他们身旁走过，认出来也不意外。 丹师身旁的小丹童，听见付清妤回答后面颊一红，显得有些尴尬。 倒是丹师神色未变，似是丝毫不觉让人看到自己闹事有什么好羞愧的。 “那你没在百草斋买灵植，而是来了这灵草阁，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灵草阁虽不及那百草斋的名头大，但灵植的品质却没的说，在这买东西你大可放心，绝不会有那等以次充好的事发生。” 丹师说话极快，他身旁的丹童拦都没拦住，闻言不禁扶额，小声叨咕：“您小心百草斋回头又要找您麻烦……” “怕什么？这两位道友一看也是识货的，与那等只看重百草斋名头的人不同。” 这金丹境丹师说话颇具几分侠气，显然对灵草阁的印象远远好过百草斋，且看他刚才与那像是掌柜模样的男子很是熟悉，付清妤不禁感到疑惑：“道友既然认为灵草阁好过百草斋，先前为何会去百草斋采买灵植？” “哎，身不由己啊……” 金丹境丹师未语先叹，接着解释起原因。 原来当初是找他炼制丹药的两位客人，指明了要用百草斋的灵植，他本嫌价高，奈何对方给的灵石多，他不得不为灵石折腰，听从了对方的要求。 只是后来那批从百草斋买来的灵药出了问题，耽误了他交付丹药的日期。最后非但没赚到灵石，反倒因为晚了一个月时间，赔了三成违约金，使他本就不富裕的情况雪上加霜。 ------------ 第96章 苦命 这位金丹境丹师姓金名义，是位散修，一直以来都在丹霞门附近，接一些丹霞门丹师看不上的活计。 别看他已有金丹修为，丹术也还可以，但没有宗门依靠，很难得到高品级的丹方，这么长时间他炼得最多的便是七至九品丹药。 平时接的那些炼制丹药的活计，也大多就赚个千百灵石。 这还是头一回有“大买卖”找上他。 可惜最后还是搞砸了。 这人若是倒霉，喝了凉水都塞牙，金义不禁感慨：“看来我就不是那个能赚灵石的命。” 不过他也搞不明白，为何当初在店铺中挑选时还好好的灵植，等付完钱拿回去，就混杂进了残次品。 付清妤却觉得这不像单纯的意外。 “百草斋名头大，按说不应当做这种自毁招牌的事。且若是这等以次充好的事时常发生，城中不应当没有半分传闻。” 来到林海城一日，听到的也仅是百草斋灵植卖的贵，别的传言倒是没有什么。难道说百草斋将那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都压下去了？ 真就能压得住吗？ 付清妤一番话，令金义眉头微皱：“难不成道友也觉得我今日是故意去百草斋闹事？” “当然不是。”付清妤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事来的蹊跷，道友若能找到当初找你炼丹的人，不妨再查一查。” 金义这事可不像是单纯的倒霉，反倒像故意被人做了个局，为的便是那份灵植采买的钱，以及那三成的违约金额。 “这……”金义愣了半晌。 他身旁的丹童也满面懊恼：“我就说当初那两个人看着不大对劲，您还说他们已经给了灵石，肯定没有问题。” “哎！”金义懊悔地拍着大腿，长叹一声。 这事未必是百草斋授意的，却和百草斋脱不了关系，极有可能是百草斋店内的伙计与外人勾结做下的。 按说这事应当告知店铺管事，让人彻查，可看今日百草斋那态度，还有金义脸上的伤……也能知道，百草斋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 许是被这残酷的“真相”打击到了，之后的时间里金义没再和付清妤二人搭话，坐在货柜旁的椅子上，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 没到半个时辰，回去取灵植的男子就回来了。 付清妤刚才已经从金义口中得知，他是灵草阁掌柜，姓卢。 卢掌柜一进来，金义便起身告辞，心事重重地离开店铺。 卢掌柜目露担忧，在他背后喊道：“金道友，灵石没了还能再赚，你可别想不开再去跟人家硬碰硬啊！” 喊完话，回过头对上付清妤望过来的目光，卢掌柜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将带回来的灵植拿出来后，“一共一千二百株灵植，都是近两月新收下来的，放在药盒里保存得宜，仙子你先验验看。” 这些灵植所用的不是玉盒，而是一种无色无味浸泡过药水的木盒，可以使盒中灵植保持新鲜，效果并不比玉盒差。 先前的三百株早在卢掌柜回来前全部验完，付清妤与付煜开始检查起眼前这堆灵植。 清点一千多株灵植，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 店内冷清，没有其他客人入内。 付清妤便和卢掌柜闲谈起来。 提到放才离开的金义，卢掌柜叹了一口气，“那位金道友也是苦命人呐……” 原来金义的炼丹手艺是受长辈传承，他的父亲也是一位炼丹师，却不是出自宗门，而是自学成才，后来还意外受过一位大丹师点拨，过世之前已有炼制出五品灵丹的本事。 只可惜，死得早了点，死时还因手上挤压着好几张约定好时间交付丹药的灵契，使得欠下许多外债。 父债子偿，那时才刚炼精化气，只会炼制蕴灵丹的金义，开始替父还债。 一还就是几十年，本有拜入丹霞门的机会，却也在岁月蹉跎中遗憾错过。 “前些年好不容易将债还清了，又赶上兄长身患恶疾，为了给兄长求丹，他又欠下丹霞门好大一个人情，相当于打白工似的给丹霞门炼了好几年丹才还清。可惜他那兄长最后还是没熬过去，仙子看见今日跟在他身旁那位丹童了吧，那就是他兄长留下的孩子，他的侄子。”卢掌柜语气唏嘘。 他年纪比金义轻许多，这间灵草阁也才刚接过手不久，不过金义是店中的老顾客，与父亲打过不少交道，很多事他还是从自己父亲口中听说的。 卢掌柜本觉得自家遭遇很是凄惨，可与那金义坎坷的半生相比……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好歹他家在林海城中还剩一间店铺，一座大宅，家中的长辈也都活得好好的，不过是赚的灵石比过去少许多罢了。 哪像金义，如今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侄子，听说前阵子还将家里唯一的住处赔了出去…… “罢了，不说他了。仙子查验好了喊我一声就行，我去理理那边的货架。” 付清妤查得很仔细，打开盒盖后散开神识，将每一株灵植都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整整一千二百株，一株枯坏的都没有，每一株都品相完整，与货架上摆出来展示的相差无几。 付清妤很满意，当即点好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收了这批灵植。 “仙子爽快！”卢掌柜脸上带笑，拿起货架中间那排一只盒子，“这是昨日刚从药田收上来的百香花，送给仙子，当个添头。仙子下次再要采买灵植，别忘了再来小店看看，价格一定让仙子满意。” “不用下次。”付清妤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卢掌柜，“这上面的灵植，每一样各要三百株，你调好货后，帮我送来主城道临近西城门的福禄客栈。” 付清妤带着付煜离开后，卢掌柜还捏着那张写满灵植的单子久久回不过神。 原以为今日卖出去五百株百荣草已经算是笔大单子，哪知这位买了百荣草的仙子手笔这么大！ 竟一下又要了十几种灵植，每一种都有三百株之多！ 听说这位仙子是先去了百草斋，才来的这……百草斋知道他们放走了这么一笔大买卖吗？ ------------ 第97章 当铺 付清妤和付煜没在林海城停留太长时间，翌日傍晚，清点完卢掌柜送来的灵植后，便动身从城中离开。 没有选来时的路线，而是另外走了一条会穿过林海平原的路。 顺着车窗向外望去，一块块规整的药田映入眼帘，满眼都是青葱绿意。 虽栽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灵植，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药田，还是显得格外壮观，付煜甚至觉得，这里的景色并不比云霄剑阁中那些奇花异植差。 算算时间，不算天枢秘境中时间流速不同的那九十日，自己离开云霄剑阁也不过才两个月。 两个月里，他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比过往十八年加起来都多。 真正走出来，他才知道天地有多广，人有多渺小。过往那些在剑阁时累积的郁气，早就在跟随母亲游历的过程中消散不见。 哪怕别人不说，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过往沉闷忧郁的样子，早已不见半分，遇到事情乐观了不少，待人接物也更活泼开朗。 这些变化，都是母亲带来的。 马车在田野间穿梭，白臀鹿疾驰的蹄声中，掺杂着付煜的声音，“娘，谢谢您。” 正向外眺望的付清妤，闻言愣了一下。 收回视线，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向付煜，“好端端的怎么还和娘说这个？” 付煜嘴角微扬，绽放出一抹真切的笑容，摇着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说了。” “您能回来，真好。” 这都是付煜由衷的心里话，他无比感谢上天，让母亲复活重生，回到他的身边。 付清妤眼角酸涩，眨了眨眼才忍回去眼中泪意。 马车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行驶，途中付清妤偶尔会停下来，直接向田间的药农购买一些灵植。 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近三日，才抵达位于林海平原最东边的林东城。 到了这里，搭乘前往云河山脉方向的灵舟，不出两日他们便能赶回荒山。 哪知才刚进城不久，母子俩便再次遇到两张脸熟的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百草斋和灵草阁有过两面之缘的丹师金义，与他的丹童。 这两人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比起上次有过之无不及，非但金义脸上落了伤，小丹童也鼻青脸肿，一身袍子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一看就是刚遭过大罪的模样。 付煜看了一眼两人走进的地方。 头顶“当铺”二字明明白白。 “这位金前辈……”已经到了典当东西过活的地步了吗？ 付煜不算见多识广，但这确实是他见过的，过得最凄惨的炼丹师。 自认还算有几分见识的付清妤，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穷苦的丹师。东洲丹术好的炼丹师不多，能炼出五品灵丹的丹师，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就算手里没有百八十万灵石，拿出十万八万，总归轻而易举。退一万步讲，就算手头没灵石了，也不过是接几个订制灵丹的单子，炼几炉丹药的事，哪至于到典当东西的地步？ 付清妤和付煜正准备离开，就见刚进当铺没多久的金义二人走了出来。 金义垂头丧气，他身旁的丹童则满脸的义愤填膺，“这金丝炉分明是七品法器，他们竟然只愿意用五千灵石的价格收！” 金义叹息一声。 一抬头便看见街边的付清妤和付煜，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 “金道友。”付清妤点头打了招呼。 虽然自己现在的样子很丢脸，但到底是不久前才互通过姓名的人，金义也不好装没看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两位余道友，好巧，在林海城也遇到你们……” 离得近了，隐隐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和药膏的清凉味，付清妤问：“金道友，你们这是……” 金义叹息一声，说是路上遭了劫，别的不再多说。 他身旁的丹童，红着眼眶多说了几句。 原来付清妤他们离开的那一日，他们也从林海城离开，原本没打算走那么早，是因为金义在百草斋外看到了当初在他那里定制丹药，又骗走违约金的那两个人，为了追上他们，才临时更改的行程。 哪知那两人一开始御剑飞得极快，像是怕被追上似的，等到远离林海城后却故意慢下速度，将他们引入事先布好的迷幻阵中，不但打了他们一顿，还抢走了他们身上装着灵石与灵植的储物袋。 金义和丹童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小丹童只是看上去伤势重，但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到根基，金义却呼吸间气息略重，显然身上还有不少暗伤。 “都是叔父护着我，要不然我的丹田怕是会被他们废掉。”小丹童抹了一把眼睛，又缩了缩脖子，“实在是欺人太甚，他们边打还边说叔父想找他们茬，所以活该挨揍。” 找茬也是他们骗人在先…… 那怎么能算找茬？只是讨个公道罢了！ 付清妤听得也觉得触目惊心。对方摆明了是知道金义叔侄俩没有依靠，才敢这么欺负。 据她所知为了赔偿先前那一笔违约金，他们已经将丹霞门附近的院子卖了，如今又被劫走身上的灵植与灵石，倒也难怪，被逼无奈走进当铺。 听那小丹童刚才说的“金丝炉”，显然是座丹炉。 炼丹师典当丹炉…… 怕是再没有比这更辛酸的事了。 七品丹炉五千灵石的价格自然是低了，金义二人进去没多久就出来，正是因为价格没谈拢。 当铺里的伙计见他们还在附近没有走远，这时走过来说，“掌柜说了，可以给你们再添两千灵石，七千灵石你们卖不卖？” 那可是一座常用灵药温养的丹炉。 虽然品级只有七品，价值却远远高出寻常七品法器，七千灵石连正常价格的一半都没有。 金义实在不想贱卖自己的丹炉，可眼下叔侄二人连住客栈的灵石都没有，身上除了丹炉又没有别的东西。 只能先将丹炉典当几日，买一只普通点的小丹炉，炼上几炉灵药凑些灵石，再从当铺把自己的丹炉给赎出来…… ------------ 第98章 我跟你走 “能不能再多一些？”金义问道。 到底是位金丹修士，伙计还是挺客气的，闻言耐心解释说：“不是我们不愿意给高价，而是活当的价格店里有规定，您要是愿意死当的话，我们能给您一万灵石。” 从一开始的五千，到七千，再到一万…… 价格翻了一倍，可却从活当变成死当，以后有灵石都赎不出来。 老实说，金义不是十分甘愿，毕竟这丹炉也算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他实在不想就这么拱手让人。 可若没有灵石傍身，难不成让他带着侄子留宿街头？ 金义脸色几经变化，一脸的犹豫不决。 那当铺伙计因为没催促，就这么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金义作出决定。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也好，您先考虑着。若是决定了要当，随时进店找我便是。” 伙计指了指店门方向，最后又压低声音说：“如果您手上有什么孤方或是少见的丹方，也可以卖给我们当铺。” 说罢伙计不等金义回答，便转身回了当铺。 金义则原地抱着头蹲下，有些痛苦地抓了抓头发，似是在思考眼下到底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付清妤忽然开口问：“道友难道就没想过投靠某一宗门或者世家吗？” “不是没想过……”而是不能那么做。 金义哪里不想拜入宗门？若是年少时家中没有出事，他肯定铆足了劲拜入丹霞门。 只可惜到底没能实现。没有拜入宗门，他所习的炼丹之术全都传承自父亲。而他父亲的丹术，除了自学成材以外，全都仰仗一位前辈的点拨。 父亲过世前曾让他发过誓，不将这手丹术带入任何世家宗门。 是以无论他再怎么穷苦潦倒，也没想过投靠任何势力。 “可是点拨祖父的那位前辈已经过世了啊，传闻他们一家无一活口，叔父又何必继续坚持当初的誓言？”丹童并不理解自己叔父的做法，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有些不知变通。 金义没多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未有丝毫动摇。 付清妤想着他刚才那一番话，心思微微一动。 那句“已经过世，全家无一活口”，实在容不得她不多想。 “金道友，借一步说话！”付清妤指指身后的马车车厢。 金义虽不知付清妤要与自己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让丹童在车下等着，自己则跟着付清妤一同进入车厢。 车厢被付清妤挥手布下一道隔绝神识的禁制，外面的人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的对话。 感受周遭气息陡然一变，金义有些讶异，转而想到可能是车厢内本就布有阵法，便收敛了眼中的惊讶，开口问：“余道友有何事要问在下？” 付清妤：“金道友可知当年点拨令尊的前辈是谁？” 金义没想到要问自己的是这个问题。 不过这在丹霞门外，他们生活的那座小城，本就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 许多城中生活多年的老人都知道，他父亲年轻时遇到过付家家主，因帮了对方一个小忙，有幸被带在身边指点过月余时间。 不过余道友问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也觊觎付家丹术…… 这么一想，本欲如实回答的金义不禁迟疑了。 付清妤见状，没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位前辈姓付对不对？” 不用金义回答，付清妤已从他眼里的惊讶与躲闪中看出答案。 没想到，这位一连几日与他们已有三面之缘的落魄丹师，竟与付家还有着关系！ 回想先前在林海城中，灵草阁卢掌柜所说金义一家的遭遇，先是父亲身亡，背负巨债，再是兄长身患恶疾，撒手人寰，再到现在好不容易将前面两笔债还完，却遭人算计，丢了全副身家…… 一连串遭遇，怎一个惨字了得？ 在灵草阁听到时，付清妤只在心底感慨了一句“天道不公”，如今再细琢磨，却觉得哪哪都透着怪异。 世间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就算一直走背运，也不至于每次都是刚好在快要缓过气时，再次厄运临头。 与其说是运气不好，倒不如说是被算计的！ 还有刚刚那当铺伙计的最后一句话…… 付清妤虽站得有些距离，却也听清楚了。 若是金家一连串遭遇背后，真是有人刻意推动，那么对方的目的，该不会就是金义父亲在付家长辈点拨下习得的一手丹术吧？ 或者，那些人怀疑金家人手中会有付家丹方？ 思及此，付清妤心中萌生几分不忍。 就在付清妤观察、思索着金义一家的事情时，金义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过往不是没人来打听那些陈年旧事。 父亲过世前，家中就曾来过好几拨人，后来父亲与兄长接连陨落，家中消停了许多年，直到十五年前付家出事…… 那些曾经觊觎付家丹术的人，又开始冒出头来。 眼前的“余道友”也提到了付家，可“付”这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好似和那些人不同。 “余道友到底想问什么？” 付清妤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眼前这位看似无能软弱的金丹境丹师，背后有着常人意想不到的坚持。 虽不知当初点拨他父亲的到底是族中哪一位长辈，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一家人记得那位长辈的恩情，从不曾负于付家。 如今这些祸事因付家而起，她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 “金道友，那丹炉……就别典当了，我为你另寻一条出路可好？” “什么出路？”金义眼中刚刚退去的防备，再次加深。 “我师门名下有一桩丹药生意，正缺丹师。你不愿加入任何世家、宗门，但炼制丹药出售给丹铺总成吧？到时我们按照成丹数量与品质，来付你报酬。” 金义听得有一丝意动。 付清妤接着说：“另外我可以保你叔侄二人平安离开此地，不再被那些明里暗里追踪、算计你们的人纠缠。除了炼丹的地点，需要在我师门开辟的药山，并没有其他拘束，若你愿意，可以三年为期，与我订立一份灵契。” 其他条件倒没什么，但那一条“保你叔侄二人平安，躲避追踪”，便令金义心中的一分意动变为十分。 这条件对他似乎没什么坏处，至少眼下，可以为他们叔侄二人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至于其他，左右不过三年时间！ 再差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一咬牙，金义决定：“成，我跟你走！” ------------ 第99章 回山 付清妤和金义在车厢中交谈时，外面付煜和金祥也正小声说着话。 金祥就是金义的侄子，自打父亡母失踪后，他便开始和叔父两个人相依为命。 别看他个头没比付煜矮多少，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实际年纪比付煜还小上好几岁，下个月才到十五岁生辰。 “我叔父其实在丹术上造诣很高，我偷偷听两位找他炼丹的客人说过，若不是我们金家得罪了人，以叔父的造诣，肯定能够进入丹霞门内门……” 金祥灰扑扑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年纪的忧愁，“哎，叔父就那一座趁手的丹炉，若是典当了他今后用什么炼丹？我打算在城中丹铺或是药铺找个活计，哪怕少赚些灵石，也好过让叔父典当丹炉。” 付煜看了眼静悄悄的车厢，约莫猜到一些母亲的打算。 安抚道，“你先别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都是我们拖累了叔父，要是叔父当年早早离开家就好了……”金祥看着身旁少年一身绣着符文的锦袍，不自觉收住了声，暗道自己也是急糊涂了，怎么向外人抱怨这么多话。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车厢帘子从里面挑开。 他急急向内看去，只见他叔父还老神在在坐在车内，一点没有下来的意思，“叔父？” 金义朝金祥招了招手。 付清妤也开口对付煜说：“煜儿，快上来，我们现在就走。” 付煜没有多问，脚尖一点，便拉着金祥上了马车。 接着两头白臀鹿撒开蹄子，直冲不远处城门跑去。 当铺本就离西城门不远，马车从西城门出来，沿着先前来时的道路跑了一小段后，便拐入田间小路，随后七拐八拐，沿着林东城南部绕了小半圈，再改道向着东边跑去。 过程中，付清妤几次抹去马车留下的痕迹，改西向东后，又用灵符对两头白臀鹿的外形做了些许掩饰。 随后途径某个某个驿站时，花了八百灵石买下两匹一阶灵马。 原先由白臀鹿拉着的精致马车，彻底改头换面，变成随处可见的由一阶灵马拉着的普通马车。 整个过程，也不过大半个时辰。 确定身后再无任何“尾巴”跟上，付清妤长舒一口气，挺直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车上紧张的气氛，也终于舒缓了一些。 金义叔侄刚才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挑开帘子向车外看。 现在还带着几分提心吊胆，“真的有人暗地里跟踪我们？” 付清妤点头，“在当铺时，就有一道神识暗中锁定你。应当是位元婴境修士，不过对方没有跟上来，后面跟着你的是位擅长隐匿行踪的金丹境修士。” 对方在金义身上的关注度，其实比付清妤想象中的要少。 或许是没想过金义会跑出他们的手掌心，又或者是金义的分量在他们心里其实也没有多重。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为付清妤顺利带走金义提供了便利。 “那个当铺也有问题？”金祥惊恐地瞪大眼。 付清妤颔首。 就算没发现当铺中那道神识，那间当铺显然也不大对劲。 金义这时也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伙计看出我舍不得卖丹炉，想让我卖手中的丹方？” 他无奈苦笑，“也真看得起我，我手中哪有什么珍贵的丹方？若是有，哪至于到如今境地？” “他们以为你手中有付家的丹方。”付清妤轻叹一声。 付家丹方从不外传，金义这还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别的等到地方再说吧。”付清妤让马车调转方向，混在一支运送灵麦的商队中，从东城门重新进入林东城。 随后搭乘灵舟，辗转两座小城，回到了位于云河山脉山脚的林海城。 途中没再逗留，径直回了荒山。 离开时还光秃秃的灵田，此时已沿着最外围生长出一圈灵植。 正是先前姜瑾正说的十亩栽种不入品级灵植的药田，第一茬栽种的已经可以收获了。 马车穿行禁制，一路畅通无阻的停在山顶小院门前。 清风拂过，正在指挥戚家村人采摘灵药的姜瑾正，来到马车旁，“姨母，你们回来了。” 正欲禀报这几日药田中的情况，便见车帘挑开，里面还有两个人。 他立时收了声，向付清妤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位是金义，我为宝瓶斋新聘请的炼丹师。这是他的侄儿金祥，你为他们安排两间屋子吧。”付清妤简单介绍。 姜瑾正领着金义叔侄二人，去了边上那座新起的小院。 付清妤走进院子，药香扑鼻而来，是从她为付郁竹布置的那间丹房中飘出的。 闻着是育骨丹的香气，已经快要到成丹的最后一步了。 若是丹师经验不够丰富，这时最忌有人打扰，付清妤站在门外，没有继续向前。 片刻，屋内响起“铮”的一声，药香伴着微微焦糊的味道从门缝中飘出。 哪怕还没亲眼看到，只凭气味，付清妤已判断出这炉丹的成丹率约莫在七成左右。并不算低，只可惜全都是下品丹。 她轻轻叩门。 “请进。”屋内传出付郁竹有些沮丧的声音。 付清妤推门入内，付郁竹有些惊讶，“堂姐，你回来了？” 见付清妤的视线落在丹炉上，他不禁面颊一红，有些惭愧道，“我这丹术与堂姐相比，实在不堪入目。” “不要妄自菲薄，你才开始炼丹多久，能炼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付清妤走到丹炉旁，捻起一点炉中的药渣，放在鼻尖嗅了嗅，点头道：“药材添入前都按照我所教的方法炮制过了。” “只是火候掌握上略有欠缺，你且看我演示一遍，再炼一炉试试。” 付清妤略作指点之后，就用屋内这座丹炉，开炉炼了一炉育骨丹。 付郁竹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获益匪浅，付清妤出去后，他便立马迫不及待地又开炉尝试了一次。 隔壁院子，金义与金祥已经安顿下来。 两座院落都笼罩在防御阵法内，彼此间却没再布置其他禁制。 仅一墙之隔，丹香顺着微风飘散过来。 第一阵伴着焦糊味的丹香飘过后，金祥小声对金义说：“叔父，你的手艺比这强，看来我们在这留下没问题！” 没多久，第二阵丹香再次飘来。 同样的味道，香气却纯正浓郁数倍。 光闻着味儿，就知道一定是一炉没什么瑕疵的上品丹！ 不是金祥看不起自己叔父，这育骨丹叔父也炼制过，闻上去却远不如隔壁飘出的香气。 他有些担忧地扯扯金义衣袖，“叔父，您那灵契怎么立的，咱们不能被赶走吧……” ------------ 第100章 软禁 灵契早就在来的路上订立而成。 付清妤对金义的丹术也有了一些了解。 金义平日炼制的多是一些八品、九品丹药，成丹率不低，但一般成丹的品质多是中品丹和下品丹，只有少数时候碰运气似的，能够炼制出几枚上品丹。 付清妤亲眼看着他炼了一炉蕴灵丹。 成丹率在九成九，其中六成中品丹，四成下品丹，比寻常野路子的丹师强了不少，但与一些宗门、世家倾力培养出的丹师相比，则根本没得比。 他的天赋不差，悟性也不差，差就差在没有人从旁指点。 付清妤略加点拨，再次开炉时，中品丹的出丹率就达到了八成。 付清妤又在泡制药材这方面提点了几句，一夜过去，第二日再来看时，金义已能一炉丹里炼制出至少五成的上品丹，同时炼制出下品丹的几率，已经缩短到不足一成。 这一批订单中难度最低，但数量却最多的就是蕴灵丹。有了金义的加入，付清妤便将自己的时间用来炼制更高品级的丹药，蕴灵丹全权交给了金义。 炼成的丹药，金祥会将上品丹挑出，装入宝瓶斋的丹瓶。 而那些中品丹和下品丹也不会浪费，统统装进不带标记的大瓶子里，每一瓶一百枚，等待下次戚幽寒再去北地卖丹时，一同带去便宜些处理掉。 多了一位丹师的加入，完成这批订单的效率提升了不少。 距离在云水城签订灵契，已过去十日时间，刚好到了第一批丹药交付的日子。 付清妤亲自下山去了一趟平安镇，将这一批丹药交给那些商队、店铺的管事、掌柜。 就在她逐渐将宝瓶斋局面打开的同时，中灵域，裴璟之一脸凝重地站在两座灵山之间。 自从十日之前，听了同心玉璧中传来的消息，又去了玄天门于中灵域的驻地以后，他对师伯以及师伯门下那几位师兄师姐的怀疑达到了顶点。 那日，他按照秋阳尊者所指的方位，找到了玄天门于此处的驻地。 秋阳尊者和元和尊者亲自招待了他。 问起有关师父凌霄剑尊的事时，元和尊者摇着头告诉他，两人已经足足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最后一次收到消息，还是在师父决定闭关以前，不过那时收到的也只是容曦转达的口信，二人之间并没见面，也没有任何交流或对话。 后来元和尊者去剑阁那边拜访过几次，只见到了凌云师伯，未见到师父，问就是尚在闭关不容打扰。 元和尊者听他询问这些，当即便担忧询问：“是不是你师父出了什么事？” 裴璟之摇摇头没有作答，心却沉甸甸的。 逍粟花、付家覆灭与师伯他们脱不了干系。 师父迟迟闭关未出，久不现身人前，他怀疑也与师伯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但这些目前都只是怀疑。 只要再查明当初害付家覆灭的异火，以及如今师父的情况，便能给师伯他们定罪…… 为了查明真相，五日以前裴璟之已经来过一次这里。 他发现两座灵峰的连接处，是师父闭关这座灵峰上禁制最薄弱的地方，若想潜入其中，或是传递消息进去，只能从这里尝试。 只可惜上次他刚站到这不久，就见宏琰与容曦结伴而来，未免打草惊蛇，他只得先行回避。 之后几日也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直到今日，得知宏瑞与宏琰两位师兄外出访友，凌云师伯也不在山上，他才找到机会再次来到这里。 四周寂静。 裴璟之抬起右掌悄然覆上禁制。 透明无形的屏障中蕴藏着磅礴的力量，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混杂在其中。 那是他师父凌霄剑尊的气息。 不知里面究竟是何情形，裴璟之的本意也并非影响师父修行，感知到那丝熟悉的气息后，便准备将神识悄然探入其中，看上一眼再撤回来。 然而还未等他神识探入禁制，身旁虚影一闪，凌云剑尊的法相已出现在眼前。 居高临下看向裴璟之，严厉道：“乾阳，你在做什么？” 裴璟之心下一紧，面色却一如平常，未显露半分慌张。 朝凌云剑尊报手一拱，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见过师伯。乾阳忧心师父是否能够顺利渡过此关，心下焦躁，是以特意来此处转转。” 合情合理，师父处在闭关突破的重要时刻，做弟子的感到担忧再正常不过。 凌云剑尊面色依旧严肃，“既然为你师父担忧，那你就更该知晓，此时万万不可影响他修行。” “若是分心而导致修炼出岔，无法突破渡劫境，你便万死也难逃其咎。” “是，乾阳谨记师伯教诲。”裴璟之低下头回应道。 凌云剑尊语气缓和了几分，“师伯也知你久未见到凌霄，如今离得近了，定想见上一面。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你师父能否顺利突破渡劫，师伯也并非怪罪你，只是希望你不要任性行事，倘若真影响到你师父修行，到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 裴璟之低垂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凌云剑尊最后深深看了裴璟之一眼，随后法相渐渐散开。 周遭又恢复平静。 裴璟之心下沉重，他知晓师伯的法相虽然已经离开，但神念必定还在关注着这里。 今日必定无法继续，只能改日再寻机会。 但他也没想到，仅隔一日，宏瑞师兄便送来一块玉简，里面记载了三道剑阁传承的合体境剑招。 “乾阳师弟，这是师父让我送过来的，他让你在三月之内习得这三道招式。” 宏瑞浅笑着说：“师弟剑术出众，想来用不了三个月那么长时间。你先好好钻研，若有哪里不明白，可随时来洞府问我。” 宏瑞留下玉简，没说几句便离开裴璟之的洞府。 裴璟之将那玉简收起，掐动法诀试图遁行下山，却发现山间禁制加强了几分，竟连遁行诀都无法施展。 先前收起的玉简，再度出现在他手中。 裴璟之眸光微凝，心绪一沉再沉。 所谓的钻研剑招，不过是一种变相软禁罢了。 ------------ 第101章 菩提果 与订立灵契的合作者们交易第一批丹药的日子，分别定在第十日和第十五日。 两次交易过后，付清妤手头积攒的灵石已超过了百万之数，此外手中囤积的灵植、灵种，也足以应付之后至少一年的消耗。 算算时间，从宝瓶斋成立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一个季度罢了。 “之后的订单都按照季度来下吧，每一季交货的时候，提前给出下一季的订单。若要额外增加订单，至少提前一个月告知我们这边。”付清妤定下规则。 按照定好的规则，之后宝瓶斋运转起来将会更加从容，她也不用将太多精力牵扯在这上面。 安排好一切，付清妤与付煜再次离开了这座已经被他们命名为“宝瓶山”的小山。 清风和煦，一艘灵舟穿行在云间。 这灵舟是付清妤托洛家那边代为采买来的，并不奢华，空间也不宽敞，但胜在小巧灵活，速度极快。 几乎能与元婴境修士全速飞行的速度相媲美。 别说云河山脉附近这点距离，就算再去林海城，一来一回也只需一日时间。 不过母子俩这次要去的不是云河山脉附近这些城池，也不是位于东洲中南部平原上的林海城，而是位于东洲最西边的玄方城。 那里也是玄天门的属城。 许是因为通往中灵域的地方在东洲西部，云霄剑阁、玄天门、青阳宗，这三个东洲最强大的宗门都坐落在东洲西部。 三大宗门所在的位置，刚好排列在一条线上，从南到北依次是云霄剑阁、玄天门和青阳宗。 他们这次前往玄方城，与玄天门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主要是为了一味灵药而去。 当初刚在云水城与付郁竹相认的时候，付清妤就说过，治愈心疾的灵丹中缺少一味灵药，所以暂时无法炼制。 缺的，就是这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的菩提树结出的菩提果。 放眼整个东洲，除了已经覆灭的付家，也就只有玄天门、佛光宗和法言寺还各自拥有一株菩提树。 菩提果是很温和适合入药的灵药，不过药效消散得极快，哪怕用东洲品质最上乘的玉盒保存，最多也只能存放三个月时间。 这果子并非有灵石就能买得到，还得要有耐心，碰运气。 付清妤显然运气不错，才等待几个月时间，就等来了玄天门那株菩提树结果的消息。 付家曾经那株菩提树养得极好，一次能结上千颗果。 玄天门这一株，就算比不上曾经付家养的，一次结成几百颗果还是不成问题的。 付清妤并不贪心，只要一颗即可。 “会有很多人和我们抢菩提果吗？”付煜有些忧心地问。 付清妤点头，“以菩提果入药的丹方有不少。不过菩提果虽然珍贵，却也不算稀少，我们只要一颗，多花些灵石总归是能买到的。” 赚下大笔灵石的用处，这就体现出来了。 对于付家人而言，大多数时候，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 “那就好。”付煜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意，“郁竹的心疾终于有救了。” 付煜与付郁竹年岁相仿，两人虽然差着一辈，却一直都是互唤名字的，倒是见了姜瑾正，会规规矩矩喊上一声“表兄”。 有了先前在云水城，还有这段时间在宝瓶山上的相处，这些身体中本就流淌着一部分同样血液的人，早已互相熟悉，视彼此为家人。 付煜与付郁竹都有过父母不在身旁，孤苦无依的经历，颇有共同语言，很能聊得来。 付煜知道，付郁竹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修行时不再受身体原因困扰。 付清妤听着耳边付煜的转述，心下唏嘘不已。 曾几何时，七叔年少时的心愿也是如此。 “等拿到菩提果我便开炉炼丹。这次回去，便让他吃上这治疗心疾的灵丹。” 说着，付清妤又往操控灵舟的阵盘中添了几十块灵石。 先前消耗殆尽，已经出现裂纹的灵石，换成全新的以后，灵舟速度再次提升上来，一溜烟便在云层间飞出了老远。 一路不曾停留。 母子俩时而静心修炼，时而顺着窗户向下望去。 灵舟飞在约莫百丈高的空中，向下望去，山川河流、城池小镇，统统尽收眼底。与乘坐马车游历时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母子俩是在第三日傍晚抵达的玄方城。 这座玄天门辖下排名前三的城池热闹非凡，丝毫不输几个月前各大宗门齐聚的天枢城。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和付清妤他们一行，是冲着菩提果来的。 找到落脚的客栈以后，付清妤便打听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这次玄天门的菩提树大丰收，总共结出了九百多颗菩提果。 除了玄天门留下的三百颗以外，余下六百多颗都是要卖出去的。 玄天门特意为此举办三场竞拍，第一场就在今晚，将放出第一批总共两百颗菩提果。 告知他们消息的茶楼伙计小声提醒：“参与竞拍也是有门槛的，交付五百灵石才有入场资格。” 不得不说，玄天门这笔买卖做的划算。 每人五百灵石，要是有一千人参与竞拍，那就是整整五十万灵石。 何况想要争夺菩提果的，哪只一千人这么少？ 翻上几翻恐怕才是真实的数字。 用付煜的话说，“这和躺着赚灵石有什么差别？” 距离竞拍开始，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付清妤拿了一千灵石换来两块进入竞拍场地的木牌。 对应的位置，在整个场地最边缘的地带，边上只余一个空位。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付清妤与付煜坐下不久，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姗姗来迟，正好在他们身旁那唯一一个空位上坐下。 落座后，老者口中小声叨咕了一句，“好悬好悬，差点就没赶上。” 他的话音刚落，主持这次竞拍的玄天门外门管事便走了出来。 “诸位，今日这一场竞拍，我们共为大家准备了二百颗菩提果。” “每十颗为一组，现在开始竞拍第一组。” ------------ 第102章 不与年轻人争 以十个为一组，在场只有十五个人可以竞拍到菩提果。 可在场的人足有数百，那就意味着，好几十个人里才有一个人有机会拍到菩提果。 付煜有些担忧地向母亲看去，却见母亲神色自若地朝他点了点头，一副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 每一组菩提果的起拍价都是一万灵石。 陆续有人竞价，都是几千或是一两万灵石地往上加。 竞争还不算激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胃菜”罢了，真正的竞争还没有开始。 趁着竞价刚刚开始的空隙，有不少人开始低声与左右相熟的同伴交流，几个人将灵石凑在一起，合伙竞拍一组。 等到价格喊到十万，付清妤不紧不慢地喊出“十一万”。 之后又跟着报了几次价，在价格喊到三十五万后，才退出竞价不再开口。 这时，右前方前排一名金丹境修士回首看了过来。 随后传音道：“在下丹云阁程煊，不知道友需要几颗菩提果，若是数量不多，不妨与在下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付清妤传音反问。 “在下只需五颗果子，还有另一位友人需要两颗。道友若能要了剩下三颗，到时按照成交金额的三成支付即可。” 顿了顿程煊又补充道：“到时灵石直接交易给玄天门的管事，道友也不用怕其中有诈。” 付清妤自是不怕的。 毕竟是玄天门的地盘，这场竞拍又是由玄天门管事亲自主持的。 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在玄天门的地盘上使诈。 而且丹云阁这个宗门她也略有了解，与丹霞门一样，也是钻研丹道的宗门，不过规模和名望却比丹霞门小得多。 付清妤依稀记得曾经听说过，丹云阁的开山祖师向曾祖父请教过丹术。丹云阁与付家素有来往，记得当年祖父寿辰时，丹云阁阁主还亲自前来祝寿，献上贺礼。 她刚才参与竞价又半途退出，为的就是引来合作者。没想到引来的合作者刚好是丹云阁弟子，这倒更令人放心。 略作沉思状后，付清妤传音回道：“好，我与道友合作，拍得的一组灵果中，我要三颗。”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道友出价若是过高，我也应当有权退出。” 程煊：“那是当然，若是价格超出道友预期，道友可随时喊停，我再参与下一组竞价。” 两人一拍即合。 这时第一组菩提果已经喊到了五十万灵石，程煊没有贸然加入，而是静静等候这一组的结果。 随后这第一组菩提果，被人以五十九万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 接着便是第二组。 价格刚喊到二十万，程煊便加入“战局”，一下喊出五十万。 场内寂静了一瞬，一时间竟没有人往上加价。 眼瞅着第二组菩提果将以五十万灵石的价格落入程煊之手，赶在最后一刻，前排又有人往上抬了一万灵石。 场内众人反应过来，陆续开始往上抬价。 坐在付清妤左手边的那位白须老者，也跟着加入竞价，每当有人喊出一个价格，他都会紧跟着报出一个比之高上一万灵石的价格，颇有对菩提果势在必得的架势。 付清妤与程煊传音商议好的价格是六十五五灵石，若是高出这个数额，便放弃这一组，再竞拍后面的。 眼瞅着价格越喊越高，很快就要突破他们定下的这个数额，坐在付清妤身旁的老者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开口喊价。 嘴里小声嘟囔了句，“算了，老夫不与年轻人争。” 说这话的时候，他好似不经意朝付清妤这边扫了一眼。 付清妤莫名有种感觉，老者仿佛知道这一组菩提果是她与程煊合买的似的。 可方才她与程煊所有交流都是传音进行的，老者又如何知晓？ 一恍神的工夫，高台上玄天门管事已经宣布第二组菩提果以六十五万灵石的价格成交。 买到它的正是程煊。 付清妤起身离开座位片刻，回来时青荣戒里已多了三颗刚采摘下来不久，鲜嫩水灵的菩提果。 后面几组菩提果拍出的价格越来越高，拍到第五组时，付清妤身旁的老者也以七十五万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一组。 到了第十几组时，每一组的价格已经十分逼近百万灵石。 这样比较下来，她用十九万五千灵石换回来的三颗菩提果，实在划算得很！ 有了这三颗菩提果，回去路上她便能开炉炼制养心丹。 三颗果子足以分成九份，炼制出来的丹药就算不能根治郁竹的心疾，也足以够他服用至少二十年时间。 了却心中一桩大事，付清妤感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之后两场竞拍她不准备再参加，不过玄天门的辖地内还有不少好东西，她打算带煜儿在玄方城这一带游历一番，再北上离开。 刚走出玄天门举办竞拍的场地，付清妤便听背后有人喊道，“道友留步！” 回头一看，正是刚才与她合买菩提果的程煊。 “明日申时，城中百灵阁还有一场小型拍卖会，会有一些比较罕见的灵植出售，其中还有上等品质的寒山草。冒昧叨扰，是想问问道友对此可有兴趣，若有兴趣，不妨与在下一同前往？”程煊客气问道。 寒山草，七品灵植。 品级不高，却刚好与菩提果相辅相成，炼丹时少量添加在菩提果之后，有激发菩提果药性的作用。 就算炼丹时不用，存放菩提果也能用得上。 拥有菩提果后，再获得寒山草，绝对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付清妤确实心动了，不过……怎么可能刚巧有这么好的事？ 她抬眼对上程煊的视线，“明日百灵阁的拍卖会，是否也如今日一样，不单按一株灵植售卖？”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道友法眼。”程煊直接点头认下，“据说百灵阁总共准备了三十株寒山草，每一组十株，道友若是一起，便还按照今日菩提果的份额，占其中三株可行？” 再好不过！ 付清妤当即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 数不清第几次阳了，头昏脑胀，QAQ这两天先少更一点，过几天身体好了再恢复双更/三更 ------------ 第103章 老者 婉拒了程煊共用晚膳的邀请，付清妤带着付煜来到城中最热闹的街道。 道路两边开着各色各样的食肆，夜幕将至，正值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走进街头一间专做灵羊羹的食肆，便听有食客正在讨论今日竞拍的菩提果。 “菩提果的价格真是一次比一次贵，三年前法言寺的菩提果，好似还是三四万灵石一颗吧？” “再之前佛光宗的菩提果，好似还不到三万灵石一颗……” “你们怎么不说更早以前呢？十多年前，咱们东洲可不止这三株菩提树。” 付清妤不动声色地在窗边空桌旁坐下，“两碗羊羹，四块胡麻饼。” “得嘞。”店小二接过灵石走开。 店中食客们还在讨论着菩提果，却没有人再提及十多年前的第四株菩提树。 消失的菩提树，以及那消失的家族，仿佛早就成为东洲这片土地上的“禁词”。 付清妤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她已经从姜瑾正口中了解到，当初付家刚出事不久，东洲就有一股流言冒出，称付家族地上无法扑灭的大火，是天谴所致。付家正是惹怒天道，才会得此灭族下场。 一时间，付家被誉为不详。 燃烧过后寸草不生，化作绝灵之地的付家族地也被称为不详之地。 曾经繁荣的拂光城一带，不过短短一年，就变为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 短短十五年，曾经闻名整个东洲的付家，已经逐渐被人遗忘。 付清妤并不认为当初的流言是偶然…… 那些所谓的“惹怒天道”，“降下天谴”的言论，恐怕也都是人为编造，故意散播的。 食肆里客人不少，几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 与付清妤他们相隔几桌，角落里那张稍小一些的方桌旁，正在喝着羊羹的白须老者听到刚才食客们的讨论，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回首向说话几人瞥去一眼，随后才收回目光，继续小口品着桌上的羊羹。 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付清妤认了出来。 这不正是不久前竞拍菩提果时，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老者吗？ “还真是巧了。”付清妤小声呢喃。 付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那位老者。 老者的感识似乎格外敏锐，在付煜看过去的刹那，就觉察到，抬起头也向他们这桌看来。 视线在付煜身上停顿了一息，随后又看向旁边的付清妤，目光相对后微微点了下头。 “二位的羊羹和胡麻饼，趁热吃滋味最佳！”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刚好挡住他们的视线。 待店小二转身离开，角落那桌的老者早已回过身，只能看到小半张侧脸。 付煜传音问：“您与那位前辈认识？” 付清妤摇头。 记忆里并没有相似的身影，她很确信今日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位老者。 不过老者给她的感觉却很不同寻常…… 明明显露在外的修为仅仅是金丹初期，比先前的程煊还略逊几分，可付清妤却觉得这老者好似能看透他们，甚至听见他们当时的传音。 很有可能，老者的修为远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就是不知他究竟是何境界，又隐藏着什么身份。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付清妤，不要对别人的事太过好奇。 离开食肆，母子俩找了间城中规模较大的客栈，付煜服了丹药凝神修炼，付清妤则在隔壁屋子着手炮制为炼制养心丹准备的药材。 … “余道友，这边！” 百灵阁门前，程煊朝走过来的付清妤二人招手。 “程道友。” 两人没再过多寒暄，程煊带路往里走，“里面快开始了，我们也快进去吧。” 与昨日玄天门竞拍菩提果的场面相比，百灵阁这场拍卖会的人少了许多，总共也不到百人。 所有拍品已被一一陈列于台上，每一样拍品前都放了个木制的箱子。 箱子上涂抹着一层金色的粉末，付清妤认出那是用以隔绝神识的断云藤根须磨成的药粉。 程煊为她介绍道：“百灵阁这场拍卖会形式不同以往，若是看上哪样，只需要将自己心中认定的价格刻入玉牌，投入箱中，最后价高者得。” 付清妤闻言恍然。 难怪要在木箱外涂抹隔绝神识的药粉。 百灵阁摆出来的拍品总共有三十五件，品级最高的是一株三品火云参，其余也多是五品、六品灵植。 付清妤他们看中的寒山草就摆在旁边不起眼的位置，可以想到，若非这是种可以搭配菩提果使用的灵药，但凭它七品的品级，应当还没资格被抬上百灵阁这场拍卖会。 见付清妤与程煊走到寒山草跟前，百灵阁的管事为两人介绍道：“我们共准备了三十株寒山草，以十株为一组，箱中投价者，取前三拍得。” 程煊与付清妤传音商议，“今日来的人里，有几位昨日也拍得了菩提果。寒山草品级虽低，却竞争不小，依道友所见，我们应当出什么价格？” 付清妤略一沉吟，“稳妥起见，可比寻常稍高一些，四万灵石如何？” 程煊没有异议。 毕竟几十万的菩提果都买了，也不差这几万灵石。 他将商议好的价格以神识之力刻入玉牌，投进寒山草前面的木箱中。 “余道友可还有其他看中的东西？”程煊问道。 付清妤点头。 除了灵植，百灵阁这场拍卖会中还有两只丹炉，品质并不逊色于金义的那只金丝炉，她准备买下一只回去后送给郁竹。 不过这些不用与程煊明说，程煊也很有分寸的没再打听付清妤看上的物品和价格。 打过招呼后便分作两路，各自去看其他感兴趣的拍品。 在玉牌中刻入合适的价格，投进丹炉前的木箱后，付清妤瞥见付煜有些羡慕的神色，便明白这孩子是吃他小表舅的醋了。 笑着说，“煜儿，看上什么尽管说，娘给你买。” 心思戳破，付煜羞赧地扯了扯嘴角，其实他要的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母亲这句话罢了。 虽然付煜已经说了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付清妤还是在一件造型别致的防御法器前停下脚步，投了个合适的价格。 转过身，正欲再看看其他物品，就见昨日见过的那位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 第104章 可有师承？ 见到付清妤二人，他显得也有些讶异。 视线相对，老者朝付清妤与付煜微微点了下头，之后便在侍者的引荐下，径直走向台子最中间几株灵植。 不过却并未参与这些高品级灵植的竞价，浏览完所有三十五件拍卖品，最后也只在寒山草前面的木箱里投入一块玉牌。 不过百灵阁的侍者对待这位老者的态度，明显与其他人不同。 付清妤注意到，正在向其他客人介绍拍品的管事，见到老者进来，也暂缓手头其他事情，先去向老者打了招呼。 老者进来时，已是申时三刻。 又过了一刻，管事宣布竞价结束，公布每一样物品最终竞拍成功的价格。 先从两头，品级较低的物品开始。 排在第二个的就是付清妤与那老者都投过价格的寒山草。 因有三组，价格便也取前三。 分别是五万、四万、及三万八千灵石。 隔着几人，付清妤与程煊对视一眼。 显然“四万”那个玉牌是他们的，这十株寒山草算是到手了，不过竟还有人比他们高出一万灵石。 那可大大超出了寒山草本身的价值…… 得亏这样手头松散的竞争者不多，不然他们这四万灵石，还真未必能将寒山草买到手。 付清妤投价的另外两样，公布得也都比较早，那条她为付煜挑选的七星连珠样式的防御腰带，以十三万灵石的价格顺利拿下。 另外那只给郁竹选的丹炉，她在玉牌上刻了十五万灵石，最终成交的价格却是十五万五千，仅差五千灵石遗憾错过。 先前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白须老者，就站在付清妤身旁不远，视线刚好扫过来，瞥见她脸上的失望，“小友也是炼丹师？” 一个“也”字，付清妤微微一怔。 鼻尖好似嗅到老者衣袍上带着的淡淡药香。 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看不透深浅的前辈，也是炼丹师。 就是眼生得紧，也不知出自哪个门派或家族？ 按说东洲辈分高、有名望的丹师她几乎都见过，印象里并没有这位前辈的身影。不过也难保对方不光隐藏了修为，还隐藏了身份与面容……她自己不也如此，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付清妤能感受到老者语气中只有好奇，并无恶意，不过她不愿与旁人多说自己的事，闻言也只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个“是”。 老者似乎没看出付清妤不愿交谈的架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接着问：“小友那菩提果拿回去，是准备自己炼丹？” “菩提果”是近几日玄方城中最火热的话题。 按说老者提及菩提果，必会引来周遭视线。 不过付清妤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投向他们，就好像并未听到他们开口说话的声音一般。 能够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老者的境界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至少绝不是金丹、元婴能够做到的。 付清妤自问前世自己出窍境的修为，也很难做到这一点。老者的神识修为显然更在她之上，那怕不是至少是位分神境强者…… 上方的竞拍公布还在继续。 不过老者的注意力显然没被吸引走，比起那些拍卖品，他似乎对付清妤更感兴趣，“小友？” “菩提果适用于多种丹方，我是准备自己炼丹试试。”付清妤随口回答，并未刻意说自己要炼哪一种丹。 老者眼中却闪过些许赞许。 以菩提果入药的丹方，炼制出来的至少也是六品丹。 这个年纪便有如此本事，可见在丹术上造诣非凡。 倒也难怪，能将他炮制过的灵植重新炮制入药，就是不知这样的好苗子，现在有没有师承…… 老者心中思量的时候，付清妤也在心里琢磨。 这位老者究竟是谁？ 整个东洲大陆上，拥有分神境修为的炼丹师，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裴家有两位，盛宝斋有一位，玄天门、青云宗和云霄剑阁也各有一位，但哪位也和眼前这位对不上号。 看这位的年纪，至少也和祖父相当，显然不是这两年刚突破这一境界的。过去籍籍无名，难不成是位隐世多时的大丹师？ 拍品的价格还在继续公布，已有几位竞价成功的客人离开原地，去了旁边隔开的雅间，与百灵阁交易灵石。 付清妤投了价格的三件都已经公布完，便准备离开，朝那老者微微欠身说了句“抱歉失陪”以后，也朝着旁边隔开的雅间走去。 四万灵石，按照三成比例，只需要付一万二灵石就能换回三株寒山草。 付清妤和程煊一同与百灵阁的人交易完，顺利将寒山草收入囊中，正准备离开，便见另一边管事正与白须老者清点着灵晶。 是的，不是灵石，而是灵晶。 也并非老者付给百灵阁，而是百灵阁将灵晶交给老者。 付清妤一下便反应过来，那三十五件拍卖品中定有老者拿出来的，按照灵晶的数额推断，多半就是摆在最中间那几株价格斐然的三、四品灵植了。 他与百灵阁交易时，并未刻意隔绝神识与视线。 除了付清妤，还有几个人看到他手中的灵晶，当即交易完自己的东西后，过去与老者攀谈起来。 老者却不愿理会他们，交代管事将剩下的灵石兑换成灵晶直接送到客栈后，他便寻着付清妤二人离开的路径追了上去。 付清妤有些摸不准老者究竟是何意图。 在百灵阁门前繁华的街道上停下脚步，心生提防，不动声色地将付煜半掩在身后，开口问，“前辈还有何事？” 老者被她这谨慎提防的样子搞得哭笑不得，紧忙解释，“小友莫怕，倒也没什么大事……” “老夫就是想问问小友，丹术习自何处，可有师承？” 说罢便眼巴巴地等着答案。 付清妤越发觉得奇怪。 这老者看她的眼神分明是陌生的。 并非故人，也不似认出她的身份，却上来就问她有没有师承，这是为何？ 总不能是看她资质不错，想要收她为徒吧？ (本章完) ------------ 第105章 公孙昴 “前辈为何这么问？” “不瞒小友，老夫也是一名炼丹师，于丹术上有些建树。”老者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小友天赋破佳，若是没有师承，不妨考虑拜入老夫门下？” 付清妤眼皮一跳。 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这老者看中她的天赋，想收她为徒！ 可是……他又是从何得知她是丹师，且颇有些丹道上的天分？ “承蒙前辈厚爱，晚辈已有师承。”付清妤婉拒过后，面露几分不解。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日才是第一次与老者相见，老者又是从何得知她于炼丹一途天赋颇佳的？ “小友可还记得渊芽草？”老者问。 渊芽草？ 是她现在在天枢城拍卖会上买到的那三株渊芽草？ 付清妤还记得那三株灵草买到时就是已经炮制、风干过的，她在重新梳理药性的时候发现上面附着了一丝神念。 莫非那三株渊芽草的上一任主人，就是眼前这位老者？ 老者点头认下，“你买走的那盒渊芽草，正是老夫放在那售卖的。” 至于在灵草上附着神念，倒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凑巧罢了。 渊芽草那样品级的灵植，在他的药园里随处可见，遍地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次都是成批采摘下来晒成干草，那一丝神念估摸就是在那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倒是没想到，因此阴差阳错让他发现一个适合继承自己衣钵的好苗子。 只可惜，这好苗子已经是别人家的弟子了。 老者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即想到，能培养出这样弟子的炼丹师，本领也不容小觑。 “不知令师可在玄方城内？不若老夫做东，邀请小友与令师共进晚膳，一同探讨丹道？” “抱歉，师父他老人家不在玄方城……”付清妤拿出老一套说辞，称自己师父避世已久，甚少外出也不见外人。 老者脸上的遗憾之色加深了几分，付清妤心下同样有些遗憾。 当初炮制那三株渊芽草时，她就感慨过上一个处理那三株渊芽草的丹师本领非但，对处理灵植的见解不在她之下。 若非眼下没办法给自己变出个师父，付清妤还是很愿意与老者一同探讨丹道的。 本以为就这样遗憾错过，没想到老者与他们就住在同一家客栈。 当老者再度开口相邀付清妤一同论丹时，付清妤没再拒绝。 两人来到客栈隔壁的茶楼，要了个临街带窗的雅间，之后便开始交流起来。 双方并没有点明自己的师承或门派，只从最简单的“提高成丹量”开始说起，随后又探讨了一些珍稀灵植的处理方式，以及炼丹时对火候的把控等等…… 越聊付清妤越是心惊，眼前这位老者于炼丹一道的见解与见识都远在自己之上，知识渊博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祖父。 在她过去的认知中，祖父已是整个东洲最厉害的炼丹师，哪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过去是她见识太浅薄了！ 不过，东洲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先前竟也没听裴璟之与煜儿提前过…… 付清妤为两人的杯中斟满茶，捧起茶杯主动向老者敬道，“今日幸蒙前辈点拨，晚辈感悟良多，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昴字。” 公孙昴。 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付清妤可以肯定自己从未在东洲听说过这个名字。 难道真如她杜撰中的师父那样，是个一心钻研丹术，不出世的高人？ 这时街头传来一阵骚乱，顺着雅间敞开的窗口向外看去，只见一头浑身染血的灰狼跑上街道，横冲直撞，一连撞翻了两个摊子。 五六个身着同样装扮的灵寂境修士在后面追着，为首那个手中还握着长鞭，边追边往灰狼身上抽去。 灰狼虽然狼狈，却一次次躲闪开鞭子的攻势，最后那几鞭竟落在沿途的行人身上，场面当即更为混乱。 付清妤目光追随着已从街头跑到街尾的灰狼，定睛细看，发现它口中还叼着一物。 是只毛色稍浅的狼崽子。 “玄级灵兽幽月狼，还是头狼王。”公孙昴微微摇了摇头，“可惜了。” 可惜的是什么，付清妤心里也明白。 这头狼王负伤不轻，气血尽散，显然已命不久矣，现在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至于为何还能撑住这一口气，多半是为了嘴里叼着的崽子。 它不想让自己的狼崽子落入身后追着的人手中！ 为母则强。 无论人还是狼，都是如此。 付清妤不禁对这头母狼产生几分共鸣，这时外面街道上已经推搡吵嚷起来，起因是那伙追赶母狼的人误伤了行人，受伤的行人与同伴堵在路上，叫嚷着让那伙人给个说法。 趁着这些人争执的工夫，原本还在这条街上的母狼已经跑没了影。 那伙人急忙甩着鞭子喝退阻挡的人，朝母狼消失的方向追去。 茶楼小二来为雅间添加茶水，见付清妤与公孙昴的视线都落在窗外，一边斟茶一边说道：“是黄家三公子的灵兽跑出来了，下面那几个追狼的，都是黄家的护卫。” 玄方城黄家？ 付清妤略一思衬，就将这黄家与记忆中对上号。 是玄天门那位秋阳尊者所在的家族。 不过印象里，秋阳尊者与家族并无太多情谊，还曾因家族子弟打着他的名义在宗门内行事嚣张，亲自将人赶出了宗门。 没想到多年过去，黄家的作风一如既往。多半还是仗着秋阳尊者的势，毕竟那是东洲为数不多进入中灵域修行的大能之一，就算他与家族有再多嫌隙，那也毕竟是他的家族，一般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被黄家冒犯，也不会过多计较。 就如眼下，街上那些被黄家护卫误伤的行人，知道打伤他们的是黄家人后，纷纷歇了找上门的心思。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一会便散了开来。 付清妤与公孙昴告别，回到客栈房间。 刚一入内就闻到股淡淡的血腥味。 ------------ 第106章 恻隐 再仔细闻，血腥味并非出自这间屋子，而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这层楼只有八间客房，呈回字型排布，与她这一间位于同一侧的，就只有煜儿那间。 方才去茶楼时，煜儿与她一同出的门，说是要去城中灵兽阁转一转，按说没有这么快回来…… 鼻尖飘荡的血腥气味，让付清妤一时间失了方寸，顾不得神识先探，直接一个闪身来到隔壁。 这间客栈的上房都是内外两间设计，付清妤出现在外间，鼻尖嗅到的血腥味果然比先前更重了几分。 间这气味传出的源头，是被帘子阻挡着的内间。 原本正警惕盯着那道帘子，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的乌金和踏云，一见到付清妤出现，立马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朝她靠了过来。 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腰间蹭了两下，随后有些哀怨地望向帘子方向，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大人后在告状一样。 屋中除了帘子后面一强一弱两道陌生气息外，再无其他气息，显然煜儿还没回来。 付清妤松了口气，镇定下来，散开神识向帘子后面探去。 入目的是一道浑身沾满污渍的灰色身影。 它正趴在床榻前的软垫上，身体缩成一个圈，紧紧将幼崽环绕在自己身体间。 察觉到付清妤的“注视”，它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似穿透阻挡着内外间的帘子与付清妤对视。 满是疲惫的眼中带着一丝哀求。 付清妤避开这道视线，却抬起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掐起一道除尘诀，扫去了窗边留下的血渍以及屋内外残留的血腥味。 玄级灵兽天生就有至少三阶，屋中这头幽月狼王已有六阶修为，早就通了人性，仅差一步就能口吐人言。 现在哪怕不能开口说话，却能通过神识与人沟通，传递自己想要说的话。 察觉到付清妤掐动术法以后，它紧绷的身体好似松缓下来几分。 低头用舌头舔舐了两下怀中的幼崽，随后轻轻叼起幼崽的后颈，两只前爪用力在地上一撑，似是想要站起身，却在一半时又跌回原处。 付清妤能感受到它已到了强弩之末，伸手拍了拍还蹭在自己身边的乌金、踏云，让它们现在外面等着，自己则向前几步，挑开帘子走进内间。 灰色的皮毛上，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有些像是用鞭子抽打出来的，有些又像是被利器戳出的。 付清妤看得眉头直皱，这时一道虚弱的神念在与她的神识碰撞。 恍惚间，付清妤领悟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求你，不要将我的幼崽和尸身交给它们……” 付清妤看向幽月狼王的眼睛。 试图用神念与她交流的正是它。 此时它眼中写满哀求，见付清妤思有所动，低低“呜咽”一声，口中吐出三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刻着“灵”字的玉牌，一株二阶灵植，还有一颗拳头大冒着黑气的内丹。 看到最后一样是，付清妤立马拍出一道掌风，将这东西又送回幽月狼王口中。 “另外两样倒也罢了，我不要你的内丹。” 付清妤看了眼幽月狼王怀中的幼崽，明白对方这是在临终托孤。 为了让她能接受这只幼崽，幽月狼王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妖丹奉献出来…… “我可以不向那些人揭发你在这里。不过你的妖丹于我无用，你还是自己留着，最后多陪陪你的孩子吧。” 幽月狼王的死局已定，不过不献出妖丹，还能再撑上几个时辰，不至于立马就咽下气。 幽月狼王又低低呜咽一声，看向付清妤的眼中多了几分感激，挂着血丝的狼嘴一张一合，从口中吐出更多东西。 付清妤知道一部分高阶妖兽天生就有自己的储物囊，幽月狼王这些东西先前应当就是被它收在了储物囊中。 东西五花八门，大部分都是蕴含灵气的兽肉，以及灵草、灵果，还有少量的灵石、矿石，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几枚黄家家族灵牌，和一枚玄天门弟子令。 付清妤没有去拿这些东西。 她只答应不揭发幽月狼王在此，却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处理它们…… 幽月狼王的生机已经开始流失，而它身边的这只幼崽，分明还没满月，哪怕天生就有三阶修为，却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根本没有独立生存于世间的能力。 这时候放它离开，无异于将它送上死路，或是再次送入黄家那样的势力手中。 顶着幽月狼王哀求的目光，和幼崽懵懂的眼神，付清妤实在说不出要赶它们离开的话。 可犯着与黄家对立的风险，贸然插手进来，显然也不是明智之举。 幽月狼王似乎明白付清妤在迟疑什么，再次用那抹虚弱的神念试着与付清妤沟通。 它的神念与付清妤神识触碰之后，好似在付清妤眼前展开了一幅画卷。 恍惚间，付清妤识海中多出一些画面。 都是幽月狼王在黄家地牢中遭受凌虐的场景。 地牢中除了幽月狼王外，偶尔还有一些其他灵兽的身影，不过它们显然都没有幽月狼王这么耐打，只在这些记忆点画面中出现过一两次，之后便没了踪影。 付清妤看得暗自心惊。 没想到那位黄家三公子……竟以凌虐妖兽为乐。 难怪幽月狼王身上的伤势这么凄惨，也难怪它拼死也要带着幼崽逃出来。 若是不逃，不但它自己可能会被打死，它的幼崽将来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透过幽月狼王的神念，不难感觉出它其实对人族有很深的防备，选择这间屋子躲避，是因为其中蕴藏几分让它感到安心的气息，而选择让她收养幼崽，则是万不得已下的无奈之举。 许是察觉到母亲即将离开自己，那眯瞪着眼的幼崽开始发出“呜呜”的叫声，不断磨蹭着幽月狼王的毛发。 这样母子分离，即将阴阳两隔的场面，到底让付清妤动了恻隐之心。 叹了口气，她从青荣戒中取出两枚灵丹，用灵气裹着送到幽月狼王嘴边，“这两枚丹药能暂时护住你的心脉，止住你身上的伤口。至于能不能活过明日，就要看你自己的毅力了。” ------------ 第107章 滚出去 强烈的求生意志，从幽月狼王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迸发。 它用鼻尖嗅了嗅两颗丹药，随后嗷呜一下，一口吞了下去。 伤口的血很快止住，可它身上的气息依旧十分微弱。 付清妤知道，丹药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后面究竟是生是死，不是她能再帮上忙的，只能靠幽月狼王自己！ 帮狼帮到底，付清妤顺手将屋中原本为煜儿布置的聚灵阵开启，有了这阵法，多少也能对幽月狼王起到些许辅助作用。 同为母亲，她希望它能活下去，自己照看自己的幼崽。 “娘，您也回来了？”付煜从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揣着灵兔北北，手腕上还环绕着缩小了身型，仿佛像个花纹镯子似的花蛇。 见付清妤也在屋内，他稍稍松了口气，“外面这会正乱着，好像是城中有个大家族的灵兽丢了，正在满城寻找。” 说到这里付煜表情有些唏嘘，还带着几分不忍，“我听灵兽阁的伙计说，跑了的灵兽是一头六阶幽月狼，跑出来时浑身是伤，很是凄惨……” 话说到一半，付清妤挑开帘子，从里间走出来。 顺着挑起的门帘，付煜的视线落在里间那道灰色身影上面。 下一瞬，便对上一双闪烁着寒光的幽深眸子。 六阶幽月狼！ 付煜错愕不已，震惊地看向自己母亲。 玄方城里找疯了的灵兽，竟然就藏在他们的客栈房间里。 对上付煜惊讶疑惑的视线，付清妤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也不知它怎么会出现在这，我从茶楼回来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当时幽月狼王就是在这附近甩开黄家那些护卫的，可能是受伤太重跑不了更远，只能究竟躲藏。 但付清妤猜测或许更大的原因是这间屋里残留着煜儿昨夜修炼时留下的气息。不然如何解释客栈里几十间客房，幽月狼王独独选中煜儿的这一间？ 街道上与那些先前追捕幽月狼王的人相同穿戴的越来越多，应当都是黄家派出来的。 他们沿着幽月狼王消失的地方四下搜寻，在这条街道上一无所获，随后又沿着这条街继续向四周搜索。 付清妤他们所在的这间客栈也被搜了，不过搜查的都是无人居住的空屋，以及后院堆放东西的杂物房，最高这两层楼有人入住的上房，黄家那些护卫没敢擅闯。 不过里面本就有人，黄家那些护卫与客栈的伙计们，也没有怀疑幽月狼王会躲进有人的房间。 “暂时安全了，他们去搜其他地方了。”付清妤对一直分散开几分心神，对周遭保持警惕的幽月狼王说，“你专心炼化药力吧，若真有人搜过来，我会提前提醒你的。” 幽月狼王微微抬头，与付清妤对视。 片刻后将头贴向地面，发出“呜”的一声低吟，那姿态似是感激，也似是对付清妤表示臣服。 付煜这时也安抚好从刚才起就黏在他身边“告状”的乌金、踏云，走进里间。 幽月狼王已经重新缩成一团，闭着双眼。 从它身上散发出的灵气波动来看，它正在拼尽全力炼化那两颗丹的药力。 团成一团的灰色身体最中心处，细密柔软的灰色毛发抖了抖，一个小灰团子从那里露出了脑袋。 付煜有些惊讶，“原来它还带着幼崽。” 拿灰团子先是向四周嗅了嗅，随后用爪子扒紧幽月狼王的身体，又往外探了探。 察觉到狼王的双眼是紧闭着的，它也不再动弹，就那么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那双紧闭的眼睛。 无助，担忧，孺慕，期盼。 付煜仿佛从这头小狼崽身上感知到许多情绪。 这一刻，他似乎能对这幼崽的情绪感同身受。 “娘，它的母亲能活下去吗？” “能。”付清妤语气笃定，她已经感受到幽月狼王身上原本逐渐衰败的气息隐隐恢复了少许。 为母则强并不只是一句空话。 她这个死人，都能够重新活过来。 更别说幽月狼王还吊着一口气，没有死透。 为了自己的孩子，它也得将这一口气继续吊起来！ 母子俩没将里间留给了幽月狼王母子，来到外间坐下，付煜拿出刚刚在灵兽阁买到的东西。 有一部灵兽图鉴，还有几截经过地火炼制，适合给灵兽用来磨牙的兽骨。 灵兔，花斑蛇还有两头白臀鹿，都对这兽骨不感兴趣，只有乌金和踏云跃跃欲试。 付煜便一熊分了一截，随后翻开那部灵兽图谱，一页页搜寻起来。 片刻后，她翻到介绍蛇类妖兽那几页。 “小花，你伸直一些，再翻个面好不好？”付煜对照着书上，“让我看看你表皮撑开些的样子，还有腹部和尾尖的纹路。” 花斑蛇小花离开原本环绕着的手腕，爬到地面，舒展开长长的身体。 怕付煜看不清它身上的花纹，还将身形大小恢复了一半。 这下不单付煜看清了，付清妤也看清了花斑蛇身上的纹路，尤其是尾尖部位，那些泛着金光的纹路，就像是一枚枚串联起来的铜钱。 付清妤将视线移动到灵兽图谱上面…… 对照着灵兽图谱上的介绍，这花斑蛇的种族学名竟然叫作“金钱灵蟒”。 金色的铜钱，倒也没什么毛病。 就是未免太直白了点…… 也不知这灵兽图谱究竟是什么人编的，怎么就不能给这些灵兽起个好听点的名族？ “还是小花叫着亲切。”这一刻付清妤也不吐槽儿子给灵兽起名的能力了。 比起离谱的“金钱”二字，小花、北北、白板白条和乌金踏云，都听着顺耳了许多。 楼梯上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竟是客栈伙计引着一位元婴境修士上了楼。 敲开付清妤他们这两间屋子正对面，右手边那一间屋。 客栈伙计满脸陪笑，那元婴境修士却神态倨傲，门一打开便有些无理地向屋内张望。 竟是黄家人又搜来了这边。 正当付清妤思索应当如何将幽月狼王和狼崽子转移走时，对面响起一声暴喝。 “滚出去，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查老子的房！” ------------ 第108章 放心不了一点 声音有些耳熟。 付清妤悄然探出神识，对面那间客房中，满面怒色走出来的，正是不久前才与她在客栈探讨过丹道的前辈公孙昴。 他显露在外的修为仍是最初在竞拍菩提果时那样，可无论是付清妤，还是此时正直面着他怒火的元婴修士、客栈伙计，都知道他此刻散发出的这股气势，绝不是表面显露出的这样…… 最为心惊的，当属被黄家派来搜查客栈的元婴修士，他是黄家本家族人，顶着黄家的名头，平素在这玄方城中作威作福管了，还从未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本想直接闯进去，可偏偏这挡在门口的白须老头寸步不让。 凭他元婴境的修为，根本破不开白须老头这股令人满意的气势，可见老头修为远不止显露在外的金丹初期，甚至不止元婴境界…… 黄家元婴修士皱了皱眉，按耐住心底的烦躁，做其表面功夫，朝面前面仍面带怒火的老头拱了下手，“在下乃玄方黄氏族人，今日是为寻找族中走失灵兽而来，不知前辈正在屋中歇息，多有叨扰，还请前辈莫怪。” 玄方黄氏。 在整个玄天门的地界儿，都是数得上的豪门大族！ 甭管秋阳尊者与家族的关系怎么样，他出自黄家，与黄氏族人身上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脉，都是不争的事实。 搬出黄家，无论是谁都会卖几分面子。 就在黄家这位元婴修士以为眼前的老头会让开身子，允许他进屋搜查时。 老头横眉怒目，不但没让，反而上前半步，“我管你是哪家的人，再敢废话，老子让你横着从这出去。” 伴随着他的逼近，黄家元婴修士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压得他双膝发软，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这里没你要搜的东西，滚吧。” 一股清风袭来，直接卷起黄家元婴修士以及带他上来的客栈伙计，顺着来时的楼梯摔落下去。 那元婴修士爬起身后，向上面张望了一眼，到底没有胆子敢再上来触这霉头。 好在客栈入住的人不多，空着的房间也都搜查过了，根本没有幽月狼王的痕迹，剩下寥寥无几有人入住的房间不查也罢。 黄家修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付清妤推开屋门走了出去，朝对面仍旧敞开未关的房门抱手行了一礼。 … 在玄方城要办的事情已经完成，付清妤与付煜踏上北行的路。 据付清妤所知，由东洲通往中灵域的传送阵，就隐藏在东洲西部，玄天门与云霄剑阁之间的地带。 同心玉璧中迟迟没有传回裴璟之的消息，也不知是他那出了什么状况，还是距离太远玉璧失灵，没准距离传送阵近些能有效果。 付清妤这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倒是与先前裴璟之的不谋而合。 外表朴素的小型灵舟喜欢所在云层之间。 付煜看着母亲指尖不停摩挲的半块玉璧，若有所悟。 原来母亲心中并非完全没有父亲，她在担心父亲的安危。 若是父亲知晓这一点，怕是要激动得连夜从中灵域赶回东洲吧？ * 裴璟之此时确实很想离开中灵域。 至少也要离开这座被凌云师伯掌控着的灵峰！ 结合先前从秋阳尊者、元和尊者口中了解到的情况，再加上凌云师伯的种种反应，他几乎已经能够明确，师父闭关久久未出，与凌云师伯脱不了干系。 可这么做对师伯究竟有什么好处？ 还有那些从东洲带过来的逍粟花，师伯拿来究竟有什么用？ 在洞府内苦思了几日，裴璟之实在理不清头绪。 这一刻他格外期盼妻子在他身边。 如果清儿在的话，一定能发现更多蛛丝马迹，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揣在怀中贴身收藏的半块同心玉璧，忽然散发出滚烫的气息。 裴璟之精神一振，连忙将玉璧抓在手中。 “清儿？” 玉璧中并无回应。 隔了片刻，他才从中感受到付清妤留下的两句话。 似乎不是同一日留下的话。 头一句还较为镇定的询问他有关凌云剑尊和逍粟花的事情，第二句则带着几分焦急，询问他为何迟迟没有回音，是否在中灵域遇到了什么麻烦。 那些询问他安危的话，虽然语气生硬，裴璟之却仍旧从中听出了几分关心。 他不由心头一暖。 随即握紧同心玉璧，将近日发生的事情简短描述了一遍。 末了他让付清妤不要心急，他会想法从这座灵峰离开，再继续调查逍粟花和他师父的事情。 同心玉璧虽然无法实时将两人的话语传递，却仍旧保有一定效用。 料想过些日子，清儿就能听到他这几句话。 * 不用过些日子。 灵舟还在向东飞行，仅隔了三个时辰，付清妤就察觉到同心玉璧传出异样。 向内探入神识，下一刻识海中便响起裴璟之的声音。 头几句话还是在回答她上次那些问题。 那些逍粟花果然是和裴璟之一起去到的中灵域，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被送到凌云剑尊手中！ 她怀疑过那么多宗门、家族，唯独就没怀疑曾经生活过几十年的云霄剑阁…… 凌云剑尊。 那样一个早已合道几百年的人物，为何要害他们付家？ 付清妤心下又惊又怒，就在这时同心玉璧上再次散发出滚烫的气息。 紧接着识海中再度响起裴璟之的声音，语气比起前面几句话，隐约透出几分焦灼。 当听到凌霄剑尊闭关多时未出，疑似与凌云剑尊有关时，付清妤眼中的震惊再也掩藏不住。 凌云剑尊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疯了不成！ 再之后，听到裴璟之说自己前去探寻师父闭关之地，意外被发现后，被软禁在了凌云剑尊所在的灵峰，付清妤无奈叹出口气。 她这“前夫”，除了在修炼一途上有些建树，还真是干啥啥不行…… 尤其是算计人的心眼，真是一个也没长。 就这样，竟还大言不惭地让她放心？ 她放心不了一点…… 靠裴璟之自己折腾，别再把命给折腾没了。 她得想想办法，帮他一把。 ------------ 第109章 上钩 裴璟之人在中灵域，付清妤的手自然没有办法伸得那么长，想要把他从凌云剑尊的囚禁中“捞”出来，只能借助外力。 “我要再回一趟玄方城。”付清妤心下已有决定，可她要做的事情未必没有危险。 她自己可以以身涉险，却不放心让付煜跟着她一起。 “来时我们路过的那座城中，就有前往东部的灵舟，煜儿，我想先将你送去搭乘灵舟，返回宝瓶山。” 付煜想也没想，便摇头道：“娘，让我跟着您吧。” 他知道母亲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危险，可明知道危险，他就更做不到将母亲一个人留下。 他知道母亲想让他先行返回宝瓶山等待。 可他惶恐，害怕如同十八年前一样，永远等不回母亲。 “返回玄方城后一切行动我都听从您的安排，绝不给您添乱，您就带上我吧。”付煜语气仿佛带上一丝哀求的意味。 听得趴在他脚边的幽月狼王抬起脑袋。 是的，灵舟船舱里这头母狼，就是先前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那一头。 凭借顽强的毅力，它成功活了下来。 付清妤本没想带着它，离开玄方城百多里后，便将灵舟停了下来，放它与幼崽离开。 可这幽月狼王却像是跟定了他们似的，竟与先前的乌金、踏云和小花一样，也赖上了他们。 见它实在不愿意走，付清妤也没勉强。 这些日子它便与他们一起留在灵舟船仓当中。 或许是六阶妖兽的气势太强，有它在外面震慑，这几日乌金、踏云和小花，都不愿意缩小身形从灵兽袋里出来了。 这些妖兽显然有些害怕幽月狼王，不过却能与它的幼崽玩在一起，小小一团的狼崽子，格外喜欢窝在乌金和踏云蓬松的毛发中，与灵兔北北也能玩作一团。 一开始付煜还有些担心，小狼崽会不会咬伤北北，后来发现体型相近的两小只相处和谐，小狼崽还将口中的兽奶主动分给北北，便逐渐放下心来，现在小狼崽也跟着其他灵兽一起在灵兽袋中玩耍。 “嗷呜。”幽月狼王低吟一声。 付清妤将神识向它探去，依稀感知到它想表达的意思。 竟是听到煜儿的恳求以后，帮着煜儿一同求情！ 它说它在玄方城一带生活了许多年，带上煜儿和它，许还能帮得上忙。 “好吧，不过到时候你们都要听我的。”付清妤拍了拍幽月狼王的脑袋，随后对付煜正色说：“到时若真遇到什么紧急的情况，我让你离开或躲起来，你一定要听我安排。煜儿，只有你安稳了，我才能全力应对其他。” “娘，我明白。”付煜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不愿独自离开，可不是为了留下来给母亲拖后腿的！ “放心吧，幽月狼说得不错，这事儿……你们还真能帮得上我。” 付清妤催动灵舟，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路上与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 … 距离上次黄家全城搜寻灵兽，已经过去整整七日时间。 为了搜到那只带着幼崽逃跑的六阶幽月狼，黄家几乎将整座玄方城翻了个遍，可惜还是没能找到。 再去附近其他地方大肆搜寻，黄家也没那个胆子，毕竟这一带都是玄天门的地盘，他们在玄方城中逞逞威风也就罢了，万不敢真与玄天门对着干。 是以这场“搜寻灵兽”的风波，也就持续了四五日时间。 人们都是健忘的，不过短短几日，城中已无人提起黄家逃跑的六阶妖兽。 付清妤他们就是在这时进的城，没有选择上次下榻那间环境清幽的客栈，而是找了间多是商队、散修落脚，临近城门、有些杂乱却规模更大的客栈。 这里虽乱，却是城中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付清妤与付郁坐在大堂角落的桌子，随意点了一壶清茶。 旁边还有几桌住客，有的点了面条，正在“吸溜吸溜”地吃着，有的则与他们一样，点了茶水坐着说话。 “听说黄家最近又张贴了搜罗灵兽的告示，只要是四阶以上的妖兽，都可以送去府上，他们愿以重金购买。” “重金？多重算重啊？” “黄家可是咱们玄方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至少这个数。”先前说话那人比出一只手。 “五万灵石？” “五万灵石可说少了，我说的是五十万！上回有个抓来六阶灵兽的散修，把灵兽卖给黄家，卖了足足五十万灵石呢。” “嚯，那可真是赚翻了……我们还送什么货物，干脆全都钻去灵兽出没的山林，给黄家抓灵兽得了。” 这话一出，附近几桌的人纷纷笑开了，打趣说话那人“想得太美”。 黄家要的可是四阶以上的灵兽，凭他们这些人真要是碰上了那么厉害的灵兽，别说卖给黄家了，能保住自己小命不被灵兽吃了就不错了！ 付清妤又坐了片刻，待先前坐在这喝茶吹牛的两桌人离开后，也在桌上留下一块灵石，离开了客栈。 黄家的告示就张贴在城门旁的牌子上，付清妤特意带着付煜往城门那边绕了一下，看清告示上写的内容。 与先前客栈里那些人说的差不多，就是要搜寻一些品阶较高，且平时不易看见的灵兽。 付清妤猜测，多半还是那位黄家三公子要收的。 显然跑了一头幽月狼王，他心中怒火难平，需要更多的灵兽来平息他心底的怒火。 “这人必定是心狠手辣之辈，娘，真的要从他这里入手吗？” 付煜在路上已经听过母亲的计划，此时看见城门旁张贴的告示，又想起不久前幽月狼王身上那一身的伤，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能不停搜罗、凌虐灵兽的人，想也知道绝非善良之辈…… “无妨，先将人引出来见见再说。”这已经是付清妤所能想到，最简单便捷的方法，就算要冒一些险，风险总小过接触三大宗门的宗主、长老。 回到客栈，随后她便放出抓到六阶灵兽的消息。 饵已经放了出去。 现在，就等着鱼儿上钩。 ------------ 第110章 至纯之人 “二位，这边。”引路的小厮带着付清妤与付煜上了茶楼二楼，走到雅间门口，“二位里面请，我们三公子就在里面。” “多谢。”付清妤将两枚灵石递给小厮，推门走了进去。 她现在的样貌较之前在玄方城竞拍菩提果时，又有不同，显露在外的修为由灵寂变为金丹，相貌也刻意扮得老成了些。 付煜则扮成她身边随侍的弟子。 雅间中，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着玄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丹，一举一动间颇有几分华贵的气质，不似修士，反倒更像出自人间帝王家的皇子。 这应当就是他们要找的黄家三公子了。 在他旁边还坐着一位神情严肃的元婴境修士。 正是前几日付清妤与付煜还未离开玄方城时，在客栈中“看”见的那个被公孙昴轰出去的修士。 “黄三公子。”付清妤抱手微微施了一礼。 态度拿捏得刚好，不谄媚也不疏离。 黄三公子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随意指指对面的座椅，姿态颇有几分傲慢地开口，“坐吧。” “听说你们抓到了一只六阶灵兽？放出来看看吧。” “那灵兽现在不在我们身上。” 付清妤话音一落，黄三公子便沉了脸，“什么意思，你们耍本公子？” “不敢，黄公子稍安。”付清妤浅笑一下，解释说：“那灵兽身上受了伤，不易移动，我的一位同门师兄刚好擅医术，便将那灵兽带走医治，再过两日待那灵兽伤势好转，就能送来玄方交与公子之手。” 黄公子原本皱着的眉头，在听到“受伤”二字以后骤然松开，眼底闪烁着兴味的光彩。 “受伤的六阶灵兽？”黄公子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问道：“你们抓到的灵兽，可是一头母狼？” “正是，黄三公子可有兴趣？” “呵，本公子丢了一头六阶幽月狼的事情，整座玄方城谁人不知？你们放出消息，不就是等着我找上门吗？”黄三公子冷哼一声，“别说那些虚的，这头幽月狼我要了，你们开个价吧。” “一百万。”付清妤轻轻吐出三个字。 黄三公子还未回答，他身旁的元婴境修士已变了脸色，“你们可真敢狮子大开口，那头幽月狼本就是我们黄家的灵兽！” 付清妤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回应，视线落在黄三公子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黄三公子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一百万灵石，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多，但对于黄家这样传承了上千年，出过不止一位合道尊者的家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百块灵晶罢了。 “行，一百万灵石，本公子答应了。”黄三公子豪爽地应道，不顾身旁元婴修士的阻拦，接着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那头幽月狼你们什么时候可以送到玄方城？” “黄公子爽快。”付清妤先是恭维了一句，接着回答：“最多三日。” “那到时候你们直接将它送来黄家，本公子备好灵石，等着你们上门。” 事情说定，黄三公子端起茶杯。 付清妤顺势提出告辞。 他们前脚刚刚离开，雅间中元婴修士满脸不解地开口，“三公子，您干嘛这么答应他们？” “一百万灵石啊！”就算再买一头完全健康的六阶灵兽，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吧？ 这头六阶幽月狼，本就属于黄家，现在还身负重伤，就算买回来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 花一百万灵石，买这样一头灵兽……不是被人当冤大头宰吗？ 黄三公子冷笑一声。 淡声道，“放心，这一百万灵石他们有命拿也没命花。” 元婴修士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您让他们直接将灵兽送来家中。” 他们黄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茶楼外，付清妤悄然收回神识。 一路上母子俩没有说话，回到客栈开启屋中禁制后，付煜才将憋了一路的疑问说出口：“那个黄三公子竟真的让咱们直接去黄家，您是怎么知道他会这么说的？” 早在将黄三公子“钓”出来以前，母亲就说过，下这个”钩”的目的，是为了在不惊动黄氏族老的前提下，进入黄家。 今日不过三言两语，他们就达成了这个目的。 “因为黄三公子是个聪明人。”付清妤唇角微翘，“只有聪明人才容易反被聪明误。” 聪明人可以算计别人，却讨厌被人算计。 尤其是黄三公子这种心狠的角色。 付清妤他们摆明了想将那头从黄家跑出来的六阶幽月狼卖回黄家，还想卖个高价，黄三公子如何能不怒？ 以他的心狠程度。 对待敢于算计自己的人，最可能的惩罚便是，让人直接失了性命。 在城中动手多有不变，出城后也可能有未知的变数，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人留在黄家。 再加上黄三公子那些凌虐灵兽的手段，也未必不能用在人修身上。 早在激怒黄三公子前，付清妤便猜测他可能会让他们直接去黄家，有来无回。果然事情的走向，如她猜测那样。 “您真是料事如神。”付煜佩服极了，母亲走一步看三步，将一切事情运筹帷幄的样子，着实令人叹服。 也不知母亲这脑子是怎么长得，要是分一半给父亲，父亲应当也不至于刚发现端倪，就暴露自己，不但什么都还没差明白，反倒早早被凌云剑尊关起来软禁。 付煜这么想，也是这么说出口的。 一脸的唏嘘不已。 “你父亲他……” 在“没长脑子”这件事上，付清妤实在不知如何为裴璟之挽尊，叹了口气，低声说：“你父亲他，就是心思简单了点，眼中只有他那把剑，除了修行，别的事情都不太通晓。” 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容易在修行路上走得远。 付清妤记得祖父曾经说过，裴璟之是心思至纯之人。 这种人稳重可靠，没有花花心思，可以托付终身。 2024新年快乐～ ------------ 第111章 黄家 裴璟之可不知付家祖父对自己竟有这么高的评价。 这几日他正悄然钻研笼罩在这座灵峰上的剑阵，若能将剑阵参透，他便能破开禁制剑，从灵峰逃离。 一道大阵，至少由上万道阵纹组成，花了几日工夫，裴璟之只参透其中十几道。 他心中急切，若要按照这个速度，等他破开剑阵，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得想个更快的办法！ 裴璟之站在院中，眺望四周。 自从那日去寻师父，被凌云师伯发现后，他的活动范围便被限制在这方小院，美其名曰因他惊扰师父修行，让他悔过反省。 起初两日，宏瑞、容曦三位师兄师姐还轮番过来“劝诫”，后面这方院子就像被遗忘似的，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踏足。 裴璟之不知凌云师伯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没有人来，倒刚好更方便他行事。 他将这几日参悟到的几道剑阵阵纹，用隐灵砂，悄悄刻画在院中的土壤下。 隐灵砂是一种比朱砂更高品级的绘符原料，无色无味，除了用与之相配的药水让其显形，哪怕神识也无法发觉他的存在。 说来也巧，这东西是查没他那两位记名弟子洞府时，收回来的。 除了隐灵砂外，还有几十打上品符纸，一根用了八品灵兽毛发打造的符笔。 仔细回想，竟都是煜儿开始修行那年时，他托人在盛宝斋重金订下的。 只可惜这些东西，一样也没有到煜儿手中，全填进了那两个记名弟子的口袋。 哎。 裴璟之画完最后一道阵纹，望着逐渐消失在地面上的纹路，深深叹了口气。 他着实不是称职的父亲，关于煜儿的事情他本不该假于人手，可偏偏那些年他将自己关在静室中，以闭关修行之名逃避现实。 是他愧对煜儿，枉为人父。 也难怪清儿回来后不愿意原谅他。 … 距离与黄三公子见面，已经过去两日。 “我准备明日行动。”付清妤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付煜。 “在黄家府邸中行动，不宜再多带一个人，明日我前往黄家后，你便出城南行，直接前往玄天门最大的属城，天方城。黄家人的不敢去那里撒野。” 说罢付清妤又看向趴在付煜脚边的幽月狼王，“你也带着孩儿和煜儿一起走吧。” 多几头修为高些的灵兽护送煜儿，她也好更放心些。 “嗷呜。”幽月狼王抬起头，口中发出一道类似不满的声音。 付清妤散开神识与起神念相触，“你要和我一起去黄家？” 幽月狼王从地上站起来，走至付清妤面前，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付清妤本没想带它，所谓“抓到六阶幽月狼”的说辞，不过是用来骗取进入黄家机会的说辞，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再将幽月狼王带回那个曾经对它来讲如同噩梦的地方。 幽月狼王的目光却格外坚定，用神念不断劝说着付清妤。 它在玄方城一带生活过数年，在黄家也生活了数月之久，在被黄三公子选中关入地牢开始折磨以前，它可以随意在府中跑动，对府中的布局格外熟悉，带上它绝对能派上用场！ “你当真要与我一起？” 幽月狼王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 付清妤没再反对。 她从未去过玄方城黄氏府邸，有头认路的狼一起，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 看着母亲与幽月狼王的交流，付煜有些羡慕，却没有开口提出也要跟着，他知道母亲已作出最稳妥的安排。 他只有保全自己，才能不成为母亲的拖累。 翌日清晨，付煜与付清妤前后脚离开玄方城，之后付清妤独自驾驭灵舟，回到玄方城北城门。 黄家的府邸，便坐落在玄方城北。 这里是黄家的祖宅，占据了好几条街的位置，整个北城，几乎有三成都属于这座府邸的范围。 整座府邸建造得金碧辉煌，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哪个皇家别院，而非修仙世家。 守门的护卫是名灵寂境修士，付清妤报上家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领路。 来的正是先前陪在黄三公子身边的那位元婴境修士，“里面请，我家三公子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元婴修士并未动用轻身法诀，就这么带着付清妤一步步穿过亭台水榭，来到位于府邸西北侧，仅次于主院的最大一座院落。 黄三公子虽然在这一辈里行三，却是现任家主唯一的子嗣，光看眼前这座院落的位置，以及其中处处华美的布置，就可知他在家族之中的地位。 院中除了领付清妤来的元婴境修士，还有另外三道不弱于他的气息。 用四位元婴修士，对付她这一个修为只显露出金丹境界的人，可谓煞费苦心。 黄三公子等在园中的亭子里。 一见付清妤最近，便淡淡扫去一眼，开门见山地问，“六阶幽月狼何在？” 付清妤一拍腰间挂着的灵兽袋，幽月狼王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之间。 浅灰色的皮毛上隐约可见一些伤痕，状态却较之前从黄家跑出来时好上太多。 黄三公子的修为比这头六阶幽月狼低，可一见到他，幽月狼就忍不住身子发出轻轻一颤。随即仿佛鼓起勇气一般，忍住惧意，抬头向他望来，眼中带着仇恨。 黄三公子见状，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抬手便甩出一根捆兽绳，直朝幽月狼王面门袭去。 付清妤取下灵兽袋，扬手一挥，赶在捆兽绳袭来以前，就将幽月狼王再次收回了灵兽袋中。 黄三公子冷咧的眼神，瞬间从幽月狼移动到付清妤身上。 口气带着几分威胁，“道友这是何意？” “黄公子还未将报酬交给在下。”付清妤正色说道。 “呵。”黄三公子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出声。 “抢了本公子的灵兽，还敢跟本公子要报酬？真是不知死活。” 说罢他抬起右手，轻轻一挥，隐藏在暗处的三位元婴修士同时现身，朝付清妤袭去。 付清妤按住灵兽袋中幽月狼王想要出来帮忙的意图，身法灵活地躲闪在一道道招式间，不断朝黄三公子靠近。 ------------ 第112章 宗祠 “云行身法！”围攻付清妤的元婴修士中，有人惊呼出声。 早先时候，在秋阳尊者还未与黄家决裂时，黄家曾经是玄天门的附属宗门。 家中绝大多数子弟，修行的都是玄天门功法，自然认得这部唯有三大门派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修炼的身法。 三人攻势稍缓，向三公子投去询问的视线。 这人不是散修？ 怎会使出唯有三大门派内门弟子才能习得的云行身法！ 黄三公子看向付清妤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却未下达停止攻击的指令。 那三名元婴修士见状，也只得继续围攻，反正就算眼前的女“散修”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天塌下来也有三公子与家主在前面顶着，他们不过是受人差遣的打手罢了。 “三公子，此人绝非金丹修士。”护在黄三公子身旁的元婴修士谨慎地说。 寻常金丹修士，哪有本事在三位元婴境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他哪知道，自己猜的确实没错。 付清妤并非金丹修士，却不是他以为的更高境界，而是灵寂静中期而已。 付清妤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虽能灵窍地闪避开这些攻击，却做不到正面与三位元婴修士对决。她的真实修为就只有灵寂静，哪怕见识与神识高出这一境界许多，体内积攒的灵力，却根本无法与真正的高阶修士相比。 一旦真的正面对上，她的真实修为必将暴露无遗。 脚步闪动间，付清妤掐动法诀，凝聚出一条小臂粗细的火蛇，火焰呈可怖的紫金色，乍一看便威力不俗。 那火蛇直冲黄三公子面门而去，一直保持镇定的黄三公子，面上终于显露出慌乱。 站在他身旁的修士，急忙护着他向后退去，另外那三位正在围攻付清妤的修士，见状也连忙凝聚出术法，朝火蛇攻去。 火蛇并不与他们的术法正面碰撞，灵巧地环绕着黄三公子盘旋了大半圈，随后便在三位元婴修士的进攻中，悄然消散开来。 紫金色火焰带来的骇人气息随之消失。 黄三公子与院中四位元婴修士纷纷松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将注意力投注在火蛇上的时候，付清妤的真身早已离开黄三公子院中，直奔黄家宗祠而去。 留下的虚影还在不断重复着闪避的动作。 约莫过了五息，虚影被一道攻击命中，这才在黄三公子几人眼前消散。 几人当即脸色一变。 “不好，让她跑了！” “封锁府邸大门！”黄三公子立即命令，顿了顿，想到五息时间，足以让一名修为不俗的修士逃出黄家府邸，又脸色难看地接着说：“赶紧派人去城门处守着，务必不让她有机会出城！” 黄三公子一声令下，府邸内的金丹、元婴修士倾巢而出。 数日以前才在城中上演过的场景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次搜的不单单是一头六阶幽月狼，而是一人一狼！ 黄家宗祠外明面上的守卫只有两人，一人金丹后期，一人元婴初期。 不过暗处还有一道比他们强大不少的气息，一直笼罩在宗祠上面，付清妤猜测应当是某位分神境界的族老，为守护宗祠安稳，特意将一道分化出的化身留在了此处。 这样的化身轻易不会现身，但一旦宗祠出现危机，必定会被惊动。 付清妤不想与黄家族老正面对上，正思索着如何能在不惊动守门两名守卫的前提下潜入宗祠，就见那元婴初期的守卫先是一愣，旋即皱着眉头开口：“三公子调遣家中所有元婴子弟赶往四个城门，我被调往东城门，现在就要动身。” 元婴守卫面上有些烦闷，却不敢背后妄议三公子的不是。 他们这些守护宗祠的守卫可都知道，将化身留在宗祠看守的分神境族老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家主的父亲，三公子嫡亲的祖父！ 他们可不敢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说三公子的不是。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旋即那名金丹守卫便道：“你快去吧，三公子的事情不容耽搁，这里有我守着就行。” 家族宗祠本就在府邸深处，整座府邸都笼罩在家族几位分神境族老联手布置的大阵中。 若真有外人来到这里，首先就要突破笼罩府邸的大阵。 自打宗祠建成，还真没有人不开眼地闯到过这里…… 是以金丹守卫根本没将同伴离开当一回事，依旧半倚在墙边。 半晌，感到眼皮越发沉重，索性将双眼闭上，趁着旁边无人注意小寐起来。 付清妤藏身暗处，见状暗道一声“运气真好”。 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黄三公子将人调去城中抓她，倒是阴差阳错间更方便了她行事。 付清妤收敛气息，掐起一道隐匿身形的法诀后，为了更加稳妥，又往身上多拍了两张敛息符。 之后便步履轻盈地从那闭眼的守卫身旁走过，进入宗祠之中。 黄家的宗祠与付家宗祠整体布局相差不大。 或者说整个东洲的修仙世家，家族宗祠建造的大抵都长这个样子。 大门正对着的正殿，摆着一排排祖宗牌位，上面还供着长明灯，与许多价值不菲的供品。 付清妤直接略过这里，朝西边的侧殿探去。 东西两殿存放的，应当都是族中子弟的本命玉牌。 东洲虽名“东”，但或许因为中灵域位于西边的缘故，一向以西为贵，这点从宗祠的布置中就能看出。 东殿存放的一般都是族中小辈和旁支子弟的玉牌，而家主、族老以及那些在家族中拥有重要地位的族人，其玉牌一定存放在西殿之中。 相比正殿的灯火通明，东殿的紧簇，黄家宗祠西殿显得冷清不少，共同也只放了二十多块玉牌。 黄三公子的本命玉牌就在最下面那排正中的位置，旁边摆放着其余嫡支子弟的玉牌。上面则是家主和族老们的玉牌。 而在最上首第一排，仅有一块本命玉牌。 正是付清妤来此要找的东西，上面刻着“秋阳”二字。 ------------ 第113章 鲛人 夜色渐深。 四座城门纷纷落下，派往城中各处的黄家修士陆续返回家中复命。 “三公子，东城门没有发现那名散修踪迹。” “三公子，北城门并无发现。” “三公子，西城门……” 一队又一队修士返回，带回不尽相同的答复。 每说一句，黄三公子的脸色就更黑一分，到最后整张脸已宛若锅底。 复命的修士纷纷低下脑袋，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这股怒气等下会发泄到自己头上。 然而一片寂静无声之时，一名在黄三公子院内当值的小厮，满脸慌张、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三公子，出大事了……” 原本低垂着脑袋的一众修士，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那小厮被众人注视，到了嘴边的话瞬间有些卡壳。 “说！”黄三公子阴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小厮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三公子，地……地牢……” “地牢怎么了？” “地牢里的灵兽都被人放跑了，还有您在西海抓到的那只鲛人，也不见了踪影！” 黄三公子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向后晃了晃，若非身旁的护卫伸手扶住，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追，都出去追！” “上天入地也要将那该死的散修给本公子捉拿回来！” 正当黄氏族人准备在三公子的号令下倾巢而出时，一道震慑力极强的威压从宗祠方向散发出来。 将化身留在宗祠看守的老家主第一个发现异样，第一时间赶到宗祠。 跑掉的散修、灵兽再如何重要，也比不上宗祠重要，原本准备出动的黄氏族人，纷纷在老家主的号令下掉准方向，齐聚家族宗祠。 只是那气息仅仅出现了三息，便又消失不见。 任凭老家主如何叩拜询问，摆在西殿上首第一排的玉牌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就好像刚才那股威压，只是意外降临一般。 * 就在黄家府邸一片混乱的时候，付清妤已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翻出玄方城城墙，朝着玄天门辖下最大一座属城天方城而去。 离开城墙百里以后，付清妤在两块巨大山石间的阴影处停下。 轻松抖开扛在肩上的绒毯，一名肤色瓷白，头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的少女被她在身前放下。 “这里安全，暂时没有人追过来，你可以离开了。” 那少女身着泛着荧光的珍珠白色长裙，赤着双足，闻言感激地朝付清妤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动了两下。 这“两下”的距离，连几尺都没有。 少女面颊微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付清妤这才注意到，她的声带竟被人割了。 不过这少女身上拥有灵力，气息强弱大抵是在灵寂境到金丹境之间，付清妤拿出一张遁行符，“这张符催动以后可传出两百里，我就能帮你到这了。” 少女感激地双手合十，朝付清妤拜了又拜。 挪着步子朝付清妤靠近，正要伸手接过那张遁行符时，正在小心翼翼挪动着的双脚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 少女蹲下身想要遮挡，已来不及，只得蜷缩在地上仰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付清妤。 付清妤望着那条鱼尾，目光有一瞬间呆滞。 这少女竟是一名鲛人？ 难怪刚刚在地牢看到她时，她是被单独用铁链锁在池水中。 未到结丹境界的小鲛人，应当还未完全“成年”，不能长时间将鱼尾化作双足。 这时候让她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黄家丢了一名鲛人，她要是就这么明晃晃的带着鲛人同行，怕是没等到天方城，就会被黄家人抓住。 这时，鲛人少女伸手看向付清妤腰间挂着的灵兽袋。 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指那灵兽袋，示意自己可以被收在那里面。 付清妤还是第一次与鲛人打交道，过去只听说过西海海域有这一族群生存，数量极其稀少，强大的鲛人都生活在深海当中，远离人族，从不上岸。 也不知鲛人能不能如灵兽那样，被收进灵兽袋，不过既然这鲛人少女提出来了，试试也无妨。 若是能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付清妤拍了拍腰间的灵兽袋，先将神识探入，与现在正藏身在里面的幽月狼王交代了一句，随即挥出一道灵力，卷着鲛人少女送入其中。 真能行！ 这就好办了，可以等之后路过临近海域的大江大河，再将鲛人少女放入水中。 现在先赶去天方城，与煜儿汇合。 付清妤再度掐起轻身诀，往前走出没几步，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祖父房中的杂物志上看到过，鲛人无法离水生存，尤其是无法将鱼尾化作双足的鲛人，一旦离水超过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不过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好去哪找盛水的容器。 灵机一动付清妤将自己的丹鼎拿了出来，掐起一道御水诀，将鼎中灌满清水。 拍了拍腰间灵兽袋，将刚送进里面不久的鲛人少女又唤了出来。 少女白皙的面庞正写满愁容，看到灌满丹鼎的清水后，满面忧愁瞬间化作感动。 口中不断发出“嗯嗯”的吭唧声，像是在对付清妤诉说感谢。 一边“说”，还一边合掌拜着。 付清妤赶紧将她送进丹鼎里泡着，“也没别的合适容器，你就现在这里面待着吧，等路过合适的水域我再将你送入水中。 鲛人少女满眼感激，眼角逐渐泛红。 “你别哭啊，我先把你送回灵兽袋吧。” 付清妤话音刚落，就见那少女摊开手掌接在自己眼睛下面，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动之后，少女掌心接了满满一捧珍珠。 付清妤看得目瞪口呆。 少女将掌心的珍珠向前送了送。 “送我？”付清妤疑惑。 鲛人少女使劲点着脑袋，神情带着几分忐忑，生怕付清妤不收似的。 “行，我收下了，我们这便继续动身。”付清妤将珍珠与鲛人少女分别收入青荣戒与灵兽袋中。 接着身影一闪，继续向天方城赶去。 与此同时，中灵域云霄剑阁占据的两座灵峰之上，正迎来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本章完) ------------ 第114章 外援 凌云剑尊怎么也没想到，才将裴璟之软禁没多少时日，就引来了元和尊者与秋阳尊者的拜访。 那师徒俩指明了要见裴璟之，也不说究竟是有何事，只说事情紧急。 若非有那护山剑阵拦着，怕是都要直接冲进去找人了。 凌云剑尊见状，心下不禁泛起嘀咕。 这师徒俩特意赶来，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可这山上的护山剑阵开启着，就算是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裴璟之就算与元和尊者、秋阳尊者留下过传音玉符，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告知他们这山上发生的事情。 凌云剑尊又哪里知道，这消息根本不是裴璟之传过去的。 而是裴璟之那在外人眼中早亡的夫人，在东洲借用秋阳尊者留在家族的本命玉牌，这才顺利将外援请了过来！ 无论如何，另一座灵峰上凌霄闭关之处的秘密不能暴露。 裴璟之也不能离开这里。 凌云剑尊露出为难之色，“二位来的不巧，前几日乾阳才于修行上有所感悟，现在正在洞府内闭关。他刚突破合体境不久，正是专心稳固修为的时候，不便打扰。” 秋阳尊者眉头微蹙，正想开口询问。 就见师父元和尊者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先一步开口：“无妨，我们不打扰乾阳修炼，在洞府外看上一眼就成。” 凌云剑尊脸色微变。 接着便见元和尊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哎，这事说来……主要是我昨日小寐时梦到了我那老伙计，他们全家都在地下团圆，唯独少了他那宝贝孙女婿，这不，特意托梦让我帮他看上一眼。” 秋阳尊者在旁听着师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好悬没有绷住脸上的表情。 师父不愧是师父。 这一手忽悠人的本领，他真是望尘莫及！ 元和尊者口中的老伙计，无疑就是付家的老家主，付清妤嫡嫡亲的祖父。 若非知道师父与付家老家主之间不过几面交情，秋阳尊者险些就要信了那一番瞎话。 真正与付家人交情匪浅的，不是他师父，而是他，他曾经向付家家主求丹，欠下天大的人情。只可惜那人情还没来得及还，付家就已经举族倾灭了。 要论远近关系，秋阳尊者与裴璟之不过点头之交，算不得太过熟稔。 犯不上拼着冒犯凌云剑尊的风险，来为裴璟之出头。 可偏偏那通过本命玉牌向他传递消息的人，言辞间提及付家，冲着欠下的那一份情，他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不过秋阳尊者也知晓，只凭自己一人，未必能在凌云剑尊的阻拦下顺利见到裴璟之。喊上师父元和尊者则不同，毕竟是同辈当中修为与地位相当之人，元和尊者若是坚持要见，凌云剑尊也不好硬是阻拦！ 而说动元和尊者的，除了秋阳尊者搬出的“付家”，更多原因则是久久闭关未出的凌霄剑尊。 那位才是元和尊者真正的至交好友。 联想到前些时日裴璟之特意登门拜访，询问凌霄剑尊闭关时间，元和尊者不免多想了一些，得知裴璟之被软禁后，一刻也坐不住，立马带着秋阳尊者赶来了云霄剑阁位于中灵域的领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凌云剑尊不好再拦。 再拦下去，摆明了就是承认这里面有猫腻。 别无他法，他只得悄然改动了一下笼罩在裴璟之洞府附近的剑阵。 这样一来，等下他带着元和尊者师徒靠近时，他们在外围只得感受到他用剑阵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裴璟之这几日正在奋力钻研剑阵。 笼罩在头顶的阵法刚有所变动，他就立马察觉到了。 阵法最薄弱的时候，就是在变动之际。 上万道阵纹，他才研究透不足百分之一，等到破解剑阵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好不容易等到剑阵变幻，威力稍弱……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元和与秋阳师徒跟着凌云剑尊来到裴璟之洞府外，未免触动洞府禁制，影响里面的人闭关，特意停在一里之外没有继续靠近。 从这里散开神识感知，洞府内的人确实处于闭关当中，已修炼入定、气息平稳。 然而元和尊者却觉得这不对劲。 要真无事，借由本命玉牌联络上秋阳的人，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放入也不排除对方就是故意使诈，想让人影响到裴璟之闭关……不过这种可能性，恐怕比裴璟之被凌云剑尊软禁还低！ 正当元和尊者想再仔细探探之时，前方洞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剑阵构造出的“幻象”悄然崩塌。 元和尊者与秋阳尊者见状，同时探出神识顺着着一丝漏洞向内探去。 一个向外攻，两个向内探。 里应外合之下，封锁洞府四周的剑阵彻底崩塌。 凌云剑尊还未来得及阻拦，就见裴璟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凌云剑尊：“……” 裴璟之：“……” 四人面面相觑。 裴璟之眼中满是防备，凌云师伯身旁还有两位玄天门的尊者，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凌云剑尊这时也已反应过来，三把古朴长剑霎时间出现在他背后，笼罩住灵峰的剑阵气势骤然一遍，一股肃杀之气在山峰上蔓延开来。 元和尊者当即立断，与秋阳尊者一左一右朝着裴璟之飞去。 “乾阳，你付家祖父特意托梦让本座寻你，愣着做甚，还不快快随本座离去？” 一听这话，裴璟之立马明白过来，元和尊者和秋阳尊者并非与师伯一伙，他连忙与二人合力，在剑阵上破开一道缺口。 直到飞离灵峰百里，三人才减缓速度，终于有时间说话。 裴璟之先是抱拳郑重行了一礼，“多谢二位今日助我脱身。” 接着不解地看向元和尊者：“前辈您方才说……付家祖父？” 听到“付家”二字，他下意识想到先前付清妤与他说的话。 她会想办法，助他脱身。 让过世已久的祖父托梦。 她这办法简直惊世骇俗！ ------------ 第115章 安 “权宜之计，提及过世之人，贤侄莫怪。”元和尊者口中的辈分，还是从凌霄剑尊这边论的。 他与凌霄剑尊是多年好友，回望了一下已经缩小成两点的两座灵峰，眼中露出忧色：“你师父那究竟是何情况？” 若非方才剑阵临头，再晚一步，那由阵法演化的上万把利剑就要从头顶劈落，他定要去凌霄闭关的洞府外，探探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及师父，裴璟之脸上浮现凝重之色。 “上次询问过您师父闭关的时间之后，我便察觉不对，回去后在师父洞府禁制外，本想试试能不能将识念传递进去，与师父联络上，却没曾想刚触动禁制，便被凌云师伯抓了个正着。” “然后他就把你软禁了？”秋阳尊者想到用本命玉牌联络上他的神秘人传来的消息，满面匪夷所思。 凌云剑尊与凌霄剑尊，都是东洲实力最顶尖的强者。 正是有他二人，才奠定如今云霄剑阁在东洲的地位。 二人又被称作云霄双杰，如此并驾齐驱的同门师兄弟，暗算对方做甚？ 这也正是元和剑尊不解的地方。 凌云剑尊乃凌霄剑尊嫡亲的师兄，在外人看来师兄弟二人一向来往亲密、关系和睦。正是因此，凌云剑尊对外声称凌霄剑尊久未出关是因为修行遇到阻碍，境界突破不顺，才没有任何人怀疑。 “他说是因我惊扰师父闭关，命我在洞府内闭门思过。”裴璟之淡淡复述了凌云剑尊的说法。 秋阳尊者撇嘴，“这话听过也就罢了，这里面若没猫腻，何必要防着你。” 裴璟之也明白这一点。 付家、异火、逍粟花、师父。 十五年间，凌云师伯暗地做了这么多事情，所图之事定然不小。 “我担心师父遭遇不测，这两日寻到机会，我打算再潜回去一次，探探师父洞府的情况。” 元和尊者摇头，“今日我们强行将你带走，凌云那边肯定已经猜到你会将事情告诉我们，这时去探，他肯定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裴璟之要是这时候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可若要是由玄天门的人陪着裴璟之一起找上门，极有可能会被凌云剑尊倒打一耙，诬告到玄灵宫那里去。 玄灵宫严禁私斗与门派纷争。 真要被凌云剑尊诬告成了，玄灵宫的守卫砍起人来，可是连眼都不带眨的。 “这事怕是等不了了。”裴璟之担心凌云师伯所图甚大，事情败露以后会直接对师父动手，真要是那样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元和尊者也有这一顾虑，皱眉苦思片刻后，眼前忽然一亮，“本座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北州有一御兽宗门，宗内供奉的圣兽当中有一位拥有敛藏气息穿越一切屏障的能力，若能请动它，就能在凌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查明凌霄洞府内的情况。” “那宗门于中灵域中的驻地，就在雾灵泽北边，事不宜迟，本座这便带你一同过去！” * 裴璟之与元和尊者在中灵域上空一路疾飞的同时，付清妤也正换好一身行头，站在长剑上御剑朝天方城快速赶去。 鲛人少女已被她安置在注满水的丹鼎内，暂时收进了灵兽袋。 付清妤向袋中探入神识，也不知是终于获得自由，还是丹鼎中残存的药力滋养了这一鼎水的缘故，鲛人少女泡在丹鼎里神情格外惬意，比之前在地牢池水中的状态好上了数倍。 一路上她没再停歇。 虽然只有灵寂中期的修为，脚踩长剑御剑飞行的速度，却丝毫不比金丹中期的慢。 原本大半天的路，硬是被付清妤用三个多时辰给飞到了。 跃下剑身，付清妤汇入人流走进天方城。 这里是距离玄天门山门最近的一座城池，也是玄天门辖下人口最多的城，其中定居的大多是玄天门修士的亲属，或是玄天门的附属家族。 比起玄方城，天方城虽然人多混乱，却乱中有序。 付清妤进城以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与付煜碰头的地点。 那是城中一座地处僻静之地，环境清幽的二进院子。 院子并不在付清妤或付家人名下，而是归属付清妤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姨母，那位姨母早些年大限将至之前，将手中的资产分作十几份，分别赠予了一些好友以及关系亲近的后辈。 付清妤得到的那份中除了这座院子，还有几样较为珍贵的炼器材料。 除了一块当初被她送给裴璟之熔炼佩剑的星云铁外，其余炼材以及进出院子的令牌，都和其它“陪葬品”一起，被裴璟之原封不动地埋在了坟堆里，之后又被青荣戒全都一锅端，重新回到她的手中。 进出院子以及操控院中禁制的令牌，是一对子母令，付清妤将其中那块子令交给了付煜。 她手中还有母令，刚走到院子旁边，就感受到里面禁制开启着，禁制笼罩之中有着四强四弱总共八道气息。 强的四道是煜儿和乌金、踏云、小花。 弱的四道则是白板、白条、北北，以及幽月狼王那只才满月的幼崽。 大门开启。 原本在第二进院子里练习剑法的付煜，飞奔着出来，“娘，您终于来了！” 分头行动这四天里，他过得提心吊胆，生怕母亲孤身擅闯黄家，会出现什么意外。 如今见母亲好端端站在眼前，气息平稳，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他才终于放下心来，狠狠松一口气。 迎着母亲进门，见母亲将灵兽袋中的幽月狼王唤出后，又取出了装满水的丹鼎，瞧着水中泡着的鲛人，满眼惊讶。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种族！ 并非人与灵兽结合产生的半人半兽，而是天生就是这副样子的人鱼！ 惊讶过后，良久，付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把父亲给忘了！ “娘，父亲如今情况如何，黄家那位先辈可有助父亲脱身？” 话音刚落，付清妤便感到怀中半块玉璧，持续散发出温热的气息。 付清妤取出玉璧，暗道一声。这人还真不经念叨。 向玉璧内注入灵力，那玉璧中没有传出多的话，只传来一道识念，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 “安、安、安、安……” (本章完) ------------ 第116章 顿悟 付清妤用神识传音，对着同心玉璧呼唤了好记声，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那一声声从玉璧中传出的“安”，却仍在持续着。 付清妤心道，这人怕不是见玉璧无法催动，便将玉璧攥在了手中，不断念叨着自己已经安好吧？ 真相与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从凌云剑尊那里脱身以后，裴璟之想用同心玉璧与付清妤取得联络，却发现玉璧又像前几次那样毫无反应。无法，他只得将玉璧攥在手心，一边跟随元和尊者师徒赶路，一边在心里不断念叨着自己已经顺利脱身，让付清妤与付煜母子无需担心他的安危。 过了十几息，不断重复的“安”字终于止住，付清妤稍微松了一口气，“总归算是个好消息。” 看来秋阳尊者已经顺利将裴璟之从凌云剑尊那里“捞”了出来。 就是不知凌云剑尊那边，到底在筹谋着什么，裴璟之的师父一直闭关未出，又是怎么个情况？ 她如今远在东洲，中灵域的事情不是她现在能够插手的。只能寄期望于裴璟之那边进展顺利一些，早日让这些事情变得明朗起来。 付清妤将从玉璧中感受到的讯息讲述给付煜，付煜心下稍安，转而又问起母亲这几日在玄方城的经历。 当听到母亲孤身一人对战四位元婴修士，又在全部黄氏族人的追捕下逃出玄方城，付煜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只恨自己现在修为不足，若是他也有着元婴境界，或者哪怕只是金丹，也能与母亲共同御敌，为母亲添上一份助力。而不是每次只能被动躲开，被母亲保护着。 想要变强大的决心，再这一刻越发坚定。 院中原本静默的气息忽然为之一变，飘荡在院中的灵气，开始不断朝付煜身边汇拢。 正在院子里嬉闹的灵兽，也纷纷朝后面跑了过来，围成一个圈，眼巴巴地盯着付煜。 付清妤眸光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 这是顿悟！ 是修行者一生当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望着眼前直立在原地，双目已经失去焦点，仿佛陷入出神状态的付煜，付清妤快速做出反应，操控母令，将院中的防御阵与聚灵阵开启，随后在阵眼处压上了上千块灵石，以供阵法可以源源不断汲取到足够的灵气。 围拢过来的灵兽，也被付清妤带到了第一进与第二进院落之间。 这里距离付煜站着的地方不算很远，既能感受到他身上修炼时飘散出的气息，也不会因为离得太近而惊扰到他修行。 这些灵兽与付煜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感情颇好，知道付清妤的决定都是为了付煜好，没有一个反抗，都听话得在屋檐下排成一排。 不多时，在乌金、踏云与小花身旁，又多挤进一大一小两颗灰扑扑的脑袋。 正是幽月狼王与它的幼崽。 那幼崽原本还想跑开，直接被屈膝趴下的幽月狼王圈在怀中。不多时幼崽也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乖巧得一动不动，与幽月狼王和身旁其他灵兽一样，眯起双目，静静享受着后院里飘散开的气息。 付清妤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惊奇不已。 煜儿修炼时散发出的气息，竟对六阶妖兽也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就连已经回到灵兽袋中，还泡在丹鼎里的鲛人少女，好似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在淡定中不断摆动鱼尾，扒着丹鼎边沿，探头向外张望。 付清妤想到不久后就会送这位鲛人少女离开，不想让她知晓太多自己与煜儿身上的秘密，便仍保持着原样，没有将她从灵兽袋中唤出。 这场顿悟一直持续了两天一夜，直到隔日天色擦黑，院子里聚拢的灵气在逐渐散开。 盘膝坐在屋檐上，守了两天一夜不曾离开的付清妤，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变化。 刷地一下睁开眼，看向院中仍保持站立姿态的付煜。 短短两天，他身上的气息已经截然不同。 一场顿悟，竟让他直接从炼精化气，突破到了炼气化神。 现在已处在炼气化神的第一阶段，心动境初期。 以他现在的年岁，拥有这般境界，哪怕放到三大门派当中，也丝毫不差什么。 待院中的气息彻底平静下来，站在原地的付煜终于动了动身子，双眼重新聚焦。 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似乎不明白只是一个晃神之际，身上为何会涌现源源不断的力量？ 付清妤脚尖轻轻一点，从房顶上飞落下来，来到付煜面前，浅笑着温声道：“煜儿，恭喜。” “娘，我这是……”付煜运转着体内灵力，眼中逐渐浮现出匪夷所思。 “我怎么突破到心动境了？” “两日前，你忽然有所顿悟，修为因此得以提升。”付清妤耐心回答。 付煜眼中闪过惊讶，他以为的短短一瞬，实际竟过去了整整两天。 两息之间，他的表情经历了从迷茫到诧异，再到惊喜的一整个转变。 随后又很快镇定下来，没有半分因修为快速突破而产生的自得。 付清妤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 修行之路，并不是看谁先起跑，也不是看谁跑得更快，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长，唯有意志坚定，戒骄戒躁。 依照煜儿如今的心性，在这条路上必定能走得很远。 云霄剑阁那些长老、同门，真是看轻她的煜儿了。 就在付清妤正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已从屋檐下站起身的幽月狼王，忽然朝这边走了过来。 站在付煜与付清妤之间，对着付煜微微低下脑袋。 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 它面朝的方向是付煜，这些话显然也是对着付煜说的，付清妤便并未探出神识感知。 付煜催动早已烂熟于心的兽心诀，片刻后，脸上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你确定要这么做？” 幽月狼王毫不迟疑地点下了头。 付清妤有些疑惑地朝付煜看去。 只听付煜惊讶地说，“它说，它想要认我为主……” ------------ 第117章 幽月狼王的决定，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好似是在情理之中。 六阶灵兽的境界，已经相当于人族修士的金丹境了，智慧丝毫不弱于人族，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头幽月狼王还不同于其他六阶灵兽，它本身就是玄级血脉。 天、地、玄、黄，别看“玄”排在第三个，却已经是了不得的存在。 能够被列入这些品级当中的灵兽，至少也具有突破七阶的能力！ 黄级灵兽修炼大成以后，就能有突破七阶的能力，而玄级灵兽的上限比黄级还要高出许多，将来甚至有可能突破至九阶乃至更高，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分神境和合体境修为…… 地级灵兽比玄级更强，不过位列地级的灵兽种族，整个东洲都数不出几个，轻易也不会在人前露面。至于天级，那都是板上钉钉能够飞升上界的强大灵兽，东洲当中未必会有，怕是只有中灵域那样的地方才能找到那些强大灵兽活动的踪迹。 玄级幽月狼王，单论血脉，在东洲已是十分稀有的存在了。 若真能有这样一头实力不凡，且潜力巨大的灵兽守护在付煜身边，付清妤高兴还来不及。 可该说的话，还要在事先说清楚。 付清妤神色严肃，看向幽月狼王，“你曾被人族伤害过，体验过失去自由的滋味，为何还要选择认煜儿为主？”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付清妤散开神识，用神识感知着幽月狼王传递来的“意念”。 幽月狼王给出的第一个答案，完全在付清妤意料之中。 它说煜儿身上有它很向往、依赖的气息，在他身边修炼会感到身心舒适、事半功倍。 第二个答案却是出于感激，幽月狼王认为自己与孩子的性命，完全都是付清妤与付煜母子救下的，哪怕为了报恩，它也愿意留下。 付清妤没有开口，静静看着幽月狼王。 只见它昂起的脑袋微微耷拉下来，又给出第三个答案。 哪怕身为六阶灵兽，独自带着幼崽生活在修真界，也太过危险，尤其是它还曾经被黄家那样的家族盯上过。 它能看出付煜和付清妤虽然修为不高，却拥有护住它的能力，跟在他们身边至少能保证它的幼崽安稳长大。且若一直跟在付煜身边修行，它的实力必将快速增长。强大，是每一个生活在修真界的人族修士与灵兽，共同的追求！ 相较前一个答案，反倒是最后一个更显坦诚。 这样利益与真心掺杂着的答案，反倒更令付清妤感到安心。 “煜儿手中没有御兽法诀，你若认他为主，需你自己主动认主。你应当知晓这样做的后果？”付清妤最后认真问道。 幽月狼王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看向付煜，“嗷呜”两声问出一个问题。 ‘认你为主，我便甘愿与你并肩战斗，在你遇到危险时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但倘若有一天我因你而死，你可否照顾好我唯一的血脉，保它平安长大？若它长大后想要离开，你可否放它自由？’ 付煜没有犹疑，“我可以。” 得到想要的答复，幽月狼王眼中闪过一抹坚决，迈着步子上前，示意付煜抬起右手用掌心覆上自己的额头。 付煜抬起右手，轻轻覆盖在幽月狼王额顶油光滑亮的毛发上。 片刻后，原本银灰色的毛发上面，隐约浮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印记，那印记闪动了几下，接着便见一滴鲜血从它额间冒出，慢慢没入了付煜掌心。 整个过程，付清妤一直在旁注视着。 当幽月狼王额间的印迹淡去以后，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略微有了一丝变化，好似沾染上了一些煜儿身上的气息。 一人一狼之间，好似多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连系。 付煜的感觉则更明显一些。 当幽月狼王的血液没入自己掌心，他仿佛能感知到幽月狼王的心思，只要他想，甚至无需开口说话，幽月狼王便能感知到他发出的指令。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哪怕已经养过许多年灵兽，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灵兽间建立这样亲密的联系。 “主人。” 他隐约感知到，幽月狼王这么呼唤了他一声。 吓得他连连摆手，“别这么喊，你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以前还没办法这么顺畅的以意念交流，倒也不存在称呼上的问题…… 付煜想了想接着说，“你都有六阶修为了，又已经有了孩子，年岁一定长我许多，要不就与我母亲一样，唤我煜儿吧？” 一人一狼的对话，狼的那部分，若非刻意用神识感知，听在付清妤耳中便还是一声声狼啸。 最后那一道叫声，明显比前面更轻，更柔和。 付清妤莫名感觉，幽月狼王看向煜儿的眼中，除了亲近还多出一丝慈爱，就好像母亲看孩子般那样护犊子似的眼神…… 距离付清妤来到天方城，已经过去整整两日，两天里她没有离开过这座两进院落。 再出去时，便听街上有人议论起前几日玄方城黄家发生的事。 据说黄家被一名神秘散修洗劫，府邸里失窃了许多东西，就连供奉本命玉牌的宗祠，都被人闯了进去！ 只是具体丢了什么东西，黄家并未向外透露。 坊间猜测纭纭，甚至有人认为黄家或许将宗祠里供奉的祖宗牌位和本命玉牌丢失了！ “那散修据说还是黄家三公子亲自领进府的，现在黄家族老们都被惊动出来了，黄三公子被罚禁足在宗祠当中，跪拜祖宗牌位，就连他那家主父亲为他说话都没用呢。” “该，让他平时那么嚣张，这下总算踢到铁板了吧！我当年随师兄去玄方城时，还因冲撞他的座驾，被他随行的护卫抽过一鞭子……啧，也不知那洗劫黄家的散修究竟是何方好汉，真是为我等出了一口恶气！” 付清妤从茶楼前走过，耳尖微动，将窗边这桌修士的对话尽收耳中。 脚步不曾停顿，嘴角却微微上翘，深藏功与名。 ------------ 第118章 鲛人 黄家不止出过一位合道尊者，早在秋阳尊者之前，还有一位老祖进入中灵域修行，只可惜最终陨落在了突破渡劫境的劫雷之下。 那位老祖与家族关系更为亲密，是以那些年黄家行事嚣张，比如今更甚，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眼下黄家遭了难，明面上没人说什么，私下里却全都在笑话黄家。 不过也正如付清妤先前预料的那样，这些年黄家实力大不如前，也就只能在玄方城逞逞威风，已经不能将手伸到天方城中。 许是面子作祟，黄家宗祠遭散修洗劫的消息刚传开一日，黄家那边便主动辟了谣，称失窃的并非宗祠中的供奉之物，而是三公子自己院落里的东西。 他们说的倒是实情，不过到底有多少人相信这份说辞，那就不一定了。 付清妤又让付煜服了丹药，在后院的小聚灵阵里静修了一日一夜，察觉他的修为已经完全稳固以后，这才提议，“再休息一夜，明日天亮城门开启，我们便动身离开这吧？” 算上在玄方城的日子，他们这次出来已有半月，差不多是时候回去。 付清妤摊开东洲地图，指了两条路线，一条贯穿东西，可搭乘大城池中通行的灵舟，回到云河山脉附近只需两日，几乎是按原路返回。 另外一条路线则需往南绕行，所经之处有几座东洲有名的城池，其中就包括如今已经沦落为荒城的拂光城，以及裴家族地所在的天光城。 “选下面这条路，比上面要多走三到五日。”付清妤将两条路线标明，随后便把选择权交给了付煜。 几乎不用思考，付煜指着下面那一条路问：“从这边走会不会比较危险？” 付清妤摇头。 她事先已经打听过，那一带有两条商队常走的路线，并不算荒芜。且东洲南地世家林立，治安本就比其他地方好上许多，路途上注意一些，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付煜闻言不再犹豫，决定道：“那便选下面这一条路吧。” 顿了顿，他又轻声补了一句，“我想去拂光城看一看。” 自从母亲陨落，他便再也没有去过拂光城和付家族地，记忆里的拂光城和付家族地的场景早已模糊不清。 付清妤闻言神情微微一怔。 拂光城于她意义非凡。哪怕她曾经在云霄剑阁居住的年头，远远长于在拂光城和付家，可在她心里云霄剑阁并不是家，只有拂光城外那片如今已经变得荒芜的土地，才是她的家。 她何尝不想再回家看看？ 回到东洲这些日子都未有所行动，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 她怕自己再回到那片土地，会联想到那日熊熊大火，联想到葬生在大火中的无数族人…… 可再痛苦的回忆，也终有要面对的一天。 付煜的决定，让付清妤被动鼓起勇气。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头杂乱的思绪，付清妤点头说道：“那便选择这条路线，我们明日辰时动身出发。” 选择这一条路，除了有机会路过拂光城外，还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会经过玄天门辖地南边一条名为长陵河的河流，这条大河自东向西，最终汇入西海。 目前寄居在付清妤腰间灵兽袋中的鲛人少女，刚好可以从这条河流离开。 如果顺利一些，不出一天她就能顺着河流找到入海口，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家园。 离开天方城，付清妤就将装着鲛人少女的丹鼎从灵兽袋中取了出来，指着地图将计划告诉她。 鲛人少女听了果然激动不已，眼眶一红，眼角便“噼里啪啦”又落下一大捧珍珠。 和上次一样，她又将手里捧着的珍珠往付清妤手中送。 付清妤上次已经收过这样的一捧，“我也并非刻意救你，不过顺手而为罢了，你不必这样，快别哭了。” 鲛人少女愣了愣，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苦于声带被割，只能发出很轻的两声“啊”。 付清妤建议，“你可以试试神识传音。” 那鲛人少女似乎对灵力和神识的掌控很不疏远，听了付清妤的话以后，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努力凝神积攒力气一般，半晌却卸了气。 见状，付清妤接着说：“或者你若认得人族文字的话，也可以将想说的话写下来告诉我。” 鲛人少女眼前一亮，转了转手腕，比划出了一个握笔的动作，朝付清妤点了点脑袋。 付清妤右手一翻，一只陪葬品中原本当年炼制出来给煜儿练习用的符笔，以及厚厚一摞白纸出现在她面前。 她将笔和纸用灵力托到鲛人少女面前，接着又掐起一道凝冰诀，以水化冰，在丹鼎边沿塑造出一张小桌，以供鲛人少女伏在上面书写。 鲛人少女学着人族的样子，抱手朝付清妤拜了拜，随后抓起符笔，快速在纸上书写起来。 片刻，一张纸已经写满。 原来这位鲛人少女，是在刚学会用鱼尾幻化双足的第一天，上岸玩耍时被人抓走的。 抓走她的人将她以两百万灵石的高价，卖给了黄三公子。 鲛人族善歌。 且歌声有一定影响心神的作用，若是吟唱较为平静的歌谣，可以辅助人平心静气，修行时更快进入入定状态。但若吟唱另外一些歌谣，也有影响心神，使人心浮气躁心神不宁的效果。 鲛人少女也是在黄三公子不断要求她吟唱歌谣后才发现的这一规律，一开始她只按照黄三公子的要求，吟唱对他有所助益的歌谣。后来为了逃跑，她故意在黄三公子修行入定以后，吟唱了另外那种。 黄三公子险些因此走火入魔，大怒之下，便将她割了声带，锁入地牢。 距离她被卖到黄家已经足足过了半年之久，她的族人与兄长一定十分着急，她很感激付清妤能够将她从黄家救出。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只希望付清妤能收下那些由她眼泪化成的珍珠。那些珍珠上面带着她的气息，若是将珍珠投入西海，她的兄长感知到这股气息，定会出来相见。 她虽没能力帮到付清妤，可她的兄长却是一位十分强大的鲛人，只要付清妤找来，兄长会尽可能满足付清妤提出的要求。 付清妤捏着写满了字的纸，莫名觉得这些话有些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付清妤想起早已被她抛在脑后的一段剧情，“你的兄长……不会是鲛人族族长吧？” ------------ 第119章 鲛人少女闻言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付清妤，像是在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会知道？ 付清妤是从上看来的。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中裴璟之还有过一位只出场过两次的红颜，那便是生活在西海的鲛人族公主。 第一次出场时，是她被人绑架，意外被裴璟之救下后送回西海，第二次出场就是后来裴璟之携美飞升的时候。 现在仔细想来，剧情中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就比如其中只出场过寥寥一两次的那些红颜，根本就没有交代她们与裴璟之的感情发展，也没解释为何会跟着裴璟之一起飞升上界。就好似那作者写着写着忘记了一部分角色，又或者是胡编乱造到一定程度后，灵感枯竭，再编不出更多的内容了。 总之关于剧情里那些红颜与裴璟之之间的事情，付清妤现在是一个字都不带信的，只拿剧情中出场的人物与事件当作一个信息参考。 如果被她救下的鲛人少女，真的是中被裴璟之救下的鲛人公主，那她的名字好似是叫……浮珠？ 鲛人少女抓回符笔，刷刷几笔，在纸上印证了付清妤的猜想。 她确实是鲛人族公主浮珠，她的兄长则是鲛人族长，亦是鲛人族的王，浮尤。 没想到只是顺手而为，还救下了个大有来头的。 不过付清妤没准备仗着这份恩情去做什么，掌心一拂，两张纸上的字便渐渐淡去。 天色擦黑，付清妤操控灵舟加快速度。 “前面就快到长陵河了，顺着河流一路向西游，中间不要停歇，天亮以前你就能回到西海了。” “啊。”鲛人少女口中发出一声回应，激动地点着头。 黑夜中，付清妤在阵盘内嵌满了灵石，将灵舟速度提至最快，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前方宽阔的河道。 与浮珠分别以前，付清妤最后叮嘱：“在你拥有自保之力以前，尽量不要再自己上岸了。日后若来到岸上，也莫要再轻信人族了。” 浮珠顺从地点点头，末了又轻轻摇了一下，伸手指指付清妤，再指指自己，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 付清妤明白她是在说，别人不可轻信，但她却是能够信的。 倒是个知恩的。 付清妤露出一抹浅笑，随即却说，“也别信，万一有人装作我的模样，打着我的旗号诓骗你呢？” 浮珠闻言一愣，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随后使劲缩了缩鼻子，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将付清妤身上的气息与气味牢记住。 付清妤被她这副模样逗笑，轻轻抚了抚她披散在身后海藻似的长发，操控着灵舟降低高度，停在河畔。 “好了，这里就是长陵河。”付清妤打开灵舟舱门，将丹鼎送出至水面，“一路保重。” 浮珠从丹鼎里一跃而出，钻入水中，随后又摆动着尾巴将上半身浮出水面，伸长手臂用力朝付清妤与付煜挥了挥手。 付清妤也朝她挥了挥手，望着水面，直至鱼尾上闪烁的鳞光消失在眼前，这才升高灵舟，继续向南飞去。 付煜靠在窗边看着地图，“再往南好像就该到青云宗的辖地了？” 付清妤点头，“想去看看？” 先前在天枢城的时候，韩丰还曾邀请过煜儿去青云宗做客。 “还是算了，又要绕好大一段路。”付煜摇头，青云宗也不止韩世叔一人，这时候过去，未免节外生枝。 灵舟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行进。 刚改向东行，飞出不到百里，就遇到前方有两拨人正在缠斗。 其中一方身披黑袍，手持魂幡，招招式式都格外狠辣，另一方在魂幡中不断飞出的阴魂包围下，显得人格外少，不过看穿着与腰间挂着的玉牌很容易认出，他们正是青云宗的人。 两方都是灵寂、金丹修士。 付清妤本不欲理会，却在即将飞离之际，瞥见被包围住的几人当中，一人手中握着的玉箫格外眼熟。 好似是韩丰的法器。 灵舟在云层上停住，付清妤散开神识再度探向前方，手持玉箫的青云宗弟子招招式式间，颇有几分韩丰的影子，应是他座下四位弟子之一无疑。 此时青云宗几人已经落入下风，其中有两人被阴魂击落法器，已无还手之力。 只有韩丰弟子与他身边的两名金丹境弟子还在苦苦支撑。 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太久。 那些手持魂幡的黑袍人出招狠厉，招招式式都是冲着命门去的，根本就没想留下活口，照这样下去，这几个青云宗弟子非死在这不可。 这时，韩丰的弟子正用玉箫挡开一道攻击，大声喝道：“我已将此地之事禀报师父，他老人家马上就会赶到，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呵。”为首的黑袍人一声冷笑，“小子，别想诓骗我们，你师父就算是合道尊者，也没法眨眼就飞出上百里。老子现在宰了你，刚好在你师父来之前离开！” 付清妤心中一凛，这些青云宗弟子怕是撞破了对方什么事情，这里刚巧已不属于青云宗辖地，难怪对方敢对他们动手。 另外几条人命如何，付清妤并不关心，但放任故人之徒死在眼前，她却是做不到的。 那群黑袍人仅有金丹境修为，但胜在人数众多，且操控着上百道阴魂。 灵舟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贸然上前，并不可取，付清妤不欲动手，只想智取。 眼见黑袍人又要发动攻击，她将神识凝成一道尖利的细针，直直刺入为首那名黑袍人的眉心。 严肃威仪的声音，伴着属于出窍境强者的强大威压同时出现，“好大的胆子，敢在我宗辖地附近，对我宗弟子动手。” 出窍境修士！ 正在围攻青云宗弟子的黑袍人纷纷止住攻击，神情惶惶。 出窍境已经凌驾于他们两个大境界之上，哪怕他们人数众多，也抹不平这境界之间的巨大差距。 被他们围攻的青云宗弟子则心下茫然，这道突然出现的气息十分陌生，他们根本不知来的人是谁。 还是韩丰的弟子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对着虚空大喊一声，“师叔，您终于来了！” ------------ 第120章 再临拂光 “撤！” 为首的黑袍人眼见事态不妙，大喝一声，猛地挥动手中魂幡，不过两息，便带着身旁的同伴和无数道阴魂逃之夭夭。 四周蓦地静默下来，一名灵寂静后期的青云宗弟子小声问：“齐师兄，来的是哪位师叔？” 怎的已经来了，还不露面？ 齐源苦笑一下，“我也不知。” “啊？” 青云宗弟子面面相觑，诧异地看着齐源问道：“来的不是韩长老座下的哪位前辈吗？” “不是……”那气息十分陌生，齐源可以肯定，对方绝非出自他师父掌管的忘言峰。 齐源看了一眼宗门的方向，他方才也不完全是诓骗那些黑袍人。他确实已经向宗门发出求救，不过才过去不足半盏茶时间，就算有人赶来营救，也绝没有这么快。 周遭黑袍人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显然是惧怕被青云宗的出窍境、分神境长老们抓到。 但齐源仍不敢放松警惕，接连甩出三道金刚符护在同门们身前，这才飞身上前一步，对着虚空长拜一礼。 “在下青云宗忘言峰，韩丰座下第三徒，齐源。” “多谢前辈伸以援手，救命之恩！” 身后几名青云宗弟子闻言，终于反应过来，那位以神识之力吓跑黑袍人的前辈并不是宗门派来营救他们的，而是一位恰巧途经此处的好心人。 几人纷纷学着齐源的样子，也抱手朝着虚空弯下腰，口中齐声说道，“多谢前辈！” 要不是这位前辈出手，他们今日无法安然撑到宗门的支援赶来，定会有人丧命于此。 回应他们的仍是一片寂静。 齐源猜测，帮助他们的神秘前辈并不想暴露身份。 见状他便带头，带着身后的同门们朝空中拜了三礼。 云层上，开启着隐匿阵法的灵舟内，付清妤悄然收回神识，向操控灵舟的阵盘中注入一道灵力。 原本停滞不动的灵舟，顷刻间便像离弦的箭般，朝着东南方向窜了出去。 云层之下。 青云宗弟子们虽未看见出手相助的神秘前辈，却看到了上空那一团团被冲散的云朵。 齐源凝视半晌，摇着头说，“那位前辈怕是已经离开了。” 话音刚刚落下，两道身影自远处飞来，落在他们面前。 “师父！陆师叔！” “师公，韩师伯！” “韩长老，陆长老！” 来的是韩丰，以及宗门另一位分神境长老陆鸣。在场的弟子中，有一人正是陆鸣道侣的亲传弟子。 手臂受伤的两人当中，有一人就是他。 陆鸣挥出一抹灵力，止住伤口处往外冒的鲜血，看向四周，“伤你们的人呢？” “已经跑了……”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先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他们这支队伍原本奉命前往辖地附近一座村庄，剿灭在当地作乱的魔修，哪知完成任务回宗途中，便被那魔修所在的势力伏击了。 今日伏击他们，那群黑袍人出的招招都是杀招，显然想赶在青云宗支援赶到之前不留活口。 若不是神秘前辈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韩丰与陆鸣听后眉头紧锁。 今日伏击弟子们的黑袍人虽只有金丹修为，但敢在青云宗地盘附近行事，其背后势力不容小觑，继续放任它壮大起来，唯恐酿下大祸。 “此事上报宗门，需立刻出动人手，将此势力铲除剿灭。” 韩丰与陆鸣达成共识。 带着弟子返程途中，韩丰又详细问了齐源当时的情况。 “那位前辈应当是出窍境实力，听声音是位气势很足的女前辈。” “不知那位前辈是何时来的，当时出手正好是在我祭出玉箫御敌之后……” 齐源仔细回忆，越想越觉得对方好似先前没想出手，是在自己祭出师父赠予的法器以后，才对他们伸以援手。 脑海中灵光闪过，齐源双眼锃亮地看向韩丰，“师父，那位女前辈可是您相熟的人？” 就算不相熟，愿意出手搭救对方的弟子，显然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他这独身了近百年的师父，该不会有机会铁树开花吧！ “瞎琢磨什么呢。”韩丰抬手往齐源头顶拍了一下。 他哪有什么相熟的出窍境女修？ 别说出窍境了，分神境、元婴境，什么境的都没有。他就没有来往密切的女修，整个忘言峰上下，连个看守山门的灵兽，都是公的！ 倒是许多年前，他曾有一位熟悉的出窍境女修。 只是那人已经陨落多时，如今只活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想到这里，韩丰长叹一声。 “师父？” “没事。”韩丰摇了摇头，“出手帮你们的人与为师无关，想来是看在青云宗的面子上出的手。” 齐源感觉不是。 只是看着师父无端变得落寞的神情，到底没敢再开口多说什么。 另一边，灵舟继续沿着制定好的路线行进。 越是靠近拂光城，周遭景色便越荒芜。 临近拂光城两百里，就连村落都开始变得少见。 倒是不时能看到一些荒废多时的屋舍，端看破败的样子便知，原本居住的人已经搬离有些年头了。 远远的，拂光城高耸的城墙映入眼帘。 依旧巍峨，坚实伫立在那，城门上高悬的“拂光”二字，却已布满灰尘，斑驳不堪。 曾几何时，这里是东洲最热闹，最繁华的几座城池之一…… 站在城门楼下，付清妤仿佛还能回忆起许多年前，这里车水马龙的景象。 如今却连丝毫活人生活的痕迹都无，整座城悄无声息，仿若一座寂静之城。 付清妤将灵舟收起，带着付煜走入城内。 街道的布局与过去相同，却因长久无人居住，破败不堪，变成完全另一副模样。 “这条主街，曾经是拂光城内最热闹的地方，我们付家的丹铺，就设立在街道中心的位置……” 付清妤伸手一指，前方一座五层楼高的建筑，颤颤巍巍伫立在那，房顶已经坍塌，两扇大门也早已不在。付清妤记得那是灵木打造成的，想来是被不知什么人卸了去。 ------------ 第121章 付小友？ 昔日的盛景还在眼前，再看如今满目疮痍，若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付煜看着母亲的神色，有心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怎样的安慰，在这样的巨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曾经辉煌一时的付家，如今只剩下这些残垣断壁，族人也凋零到只剩母亲与他们几人……而害付家落得如此境地的，竟是早已进入中灵域多时，凌驾于东洲众多势力之上的云霄剑阁老祖，凌云剑尊！ 与凌云剑尊相比，他们犹如蚍蜉。 蚍蜉撼动大树？ 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母亲……” 听着耳边略显小心翼翼的声音，付清妤敛起眼中的悲凉，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 蚍蜉如何？ 大树又如何？ 谁不是一步一步修炼上去的，十五年前，她能修炼到出窍境，如今这副身体天赋不输曾经，又有着上一世的积累，与历经生死后更强于曾经的意志，她的修行速度只会比上一次更快。 出窍过后便是分神，再后便能炼虚合道，迈入合体之境！ 到了那时，与渡劫只有一步之遥。 凌云剑尊也不过是渡劫境罢了。 倘若他真能大乘飞升，怕是也不屑于再用诸多手段，残害付家、盗取逍粟花、囚禁凌霄剑尊……做下这些，所图的便是借助外物获取力量。 这般心术不正，借助外物修行的举动，已在修行之路上落了下乘。 付清妤相信天道公允，终有一日她能撼动这棵大树！ 何况，她并非自己一人…… 她的身边，有心思赤诚、身负东洲本源之力的煜儿，有掌握了付家培育灵植之法的正儿，有传承了炼丹天赋的郁竹，还有付家几百年来、数代人积攒的知识与底蕴！ 哪怕凌云剑尊再强大，再地位无上，她也要将他的阴谋戳破，为付家、为数百位付氏族人，报这血海深仇！ 须臾间，付清妤的神色已截然不同。 眼中的悲痛完全收起，取而代之是满目坚决与坚定。 再对上身旁关切的目光，她唇角微弯，开口道：“走吧，我再带你去族地看看。” 付氏族地就在拂光城东城门外，整座祖宅占地绵延数里，宅院东侧，便是付家所有的灵山、药田。 眼下，站在东城门外放眼望去，这些地带原本的建筑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被灼烧过后黑漆漆的土地…… 就连远处的灵山，都是这副模样。 正如先前听说过的一样，荒芜凄凉，寸草不生。 付清妤静静伫立原地，认真将眼前的景象记在心中。 付煜陪伴在她身旁，只觉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自刚才从付家丹铺离开过后，就发生了变化。 曾经他从母亲身上只能感受到平和，哀愁，而如今取代这些的，是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气势！ 就在母子俩站在城墙外，静静注视着付家族地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忽然传来几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有人。”付清妤心下一凛，伸手抓住付煜的手腕，身形一闪，带着付煜避至城墙后。 随后掐动敛息诀，顺手往两人身上各拍了一道敛息符。 就在这时，城墙外响起一道沧桑老迈的声音。 “别躲了。” 声音略有些耳熟，“余小友，老夫已经看见你了。” 付清妤与付煜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惊讶。 这声音…… 不是前不久在玄方城结识的那位前辈吗？ 付清妤给付煜使了个眼色，并未解开他身上的灵符，自己却将身上的敛息符往下一撕，从墙后走了出去。 “公孙前辈。”付清妤拱了拱手，“晚辈途经此地，瞧见此处荒芜得有些莫名，便多瞧了几眼，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前辈……前辈怎会在此？” 若只是途经此地倒也罢了，可她刚刚分明瞧见，这位前辈是从付家族地的地底下钻出来的。 族地里藏着什么，值得这位前辈去地底下挖？ “余小友，你这话说得可不实诚啊。”公孙昴微微摇晃着头，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 这片土地遭受过异火灼烧，被世人视为不祥之地，旁人避开还来不及，这位“余小友”却带着同伴在此停留。 再加上那一手出神入化，比之他都不逊色多少的炼丹术，他要是再看不出点什么，岂不是枉活了这么大岁数？ 付清妤眼神清明，心下却满是戒备，一张遁行符已被她悄然攥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公孙昴伸出手，摊开掌心，一只平平无奇的白玉丹瓶出现在他手中。 揭开盖子，一阵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 “余小友，这瓶丹药是出自于你之手吧？” 虽是询问，语气却已是肯定。 付清妤定睛一看，这是一瓶上品玉肌丹。 并非新近炼成的，也没有炼制时刻意留下的宝瓶斋记号。 在创立宝瓶斋之前她只出售过一次玉肌丹，就是与煜儿相认在天枢城的那次。 丹药是直接卖给天枢城拍卖行的。 但联想到公孙昴也在拍卖行售卖过药材，他从那里买到自己炼制的丹药，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付清妤听出公孙昴语气中已有答案，便不否认，“是我。” 哪种公孙昴掌心一翻，又是一瓶丹药出现在他手中。 这次出现的是凝脉丹…… 付清妤认出这是自己刚回到东洲时，在灵月宫外拜月城售卖的丹药。 还没有完。 公孙昴开口说道：“老夫前两日恰巧去了一趟北地。” 说着掌心又是一翻，这次出现在手中的不是一瓶，而是整整五瓶丹药。 品级从六品到九品都有，付清妤前段日子最常炼制的洗髓丹与纳灵丹赫然在列。丹瓶底部及丹药上面，都带有宝瓶斋特有的标记。 付清妤：“……” 她现在再否认还来不来得及？ “余小友这手炼丹术，同辈修士望尘莫及，没有个三五十载怕是练不出来。”说到这里，公孙昴话音一顿，眼中带着探究：“余小友，还是老夫现在应当唤你……付小友？” (本章完) ------------ 第122章 祖姑奶奶 付清妤脊背一凉，强忍着才没使脸色大变。 虽然能感受到公孙昴身上并无恶意，但她还是拔脚就想带着付煜赶紧逃跑。 那张攥在手里的遁行符，眼瞅着就要被催动。 公孙昴急忙开口：“小友且慢！” “老夫与付氏族人乃是故交，此来东洲，便是为了这位故交。只是没想到付家已遭巨变，如今老夫与小友的意图相同，都是想要查明付氏灭族之由，为付家报仇！” 故交？ 此来东洲？ 查明灭族之由，为付家报仇？ 付清妤并不轻信旁人，但公孙昴这句话中信息量颇大。 故不故交暂且不论，报不报仇也先撇开不谈，他竟不是东洲人士，那岂不是…… 付清妤掌心微松，抬眼再看眼前胡须花白的老者，便见他已将收敛起的气息完全放出，饶是她出窍境的神识修为，依旧探不出他的境界，只能判断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远远高出于出窍境，也绝不止分神。 既是从东洲之外来的，那必定是已经炼虚合道了的强者。至于到底是合体还是渡劫，亦或是传说中的大乘，则不是她这个如今只有灵寂静修为的“小修士”能够判断出的。 “老夫所言非虚。”似乎是怕付清妤不信，公孙昴从怀中取出一物，“小友请看此物！” 他递过来的是一块刻着莲花的玉璧。 翻过面，背面刻着付字。 付清妤将玉璧接过，公孙昴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对这玉璧颇为珍视，生怕她不小心打碎一般。 “这是……” “这是我一位至交好友留下的遗物。”公孙昴眼中露出怀念。 付清妤心下一惊，似乎猜到什么，将那玉璧再度翻回到莲花那面，掌心覆上灵力，在莲花表面轻轻一抹。 下一瞬，两片莲花瓣上显露出“秋莲”二字。 秋莲。 付秋莲！ 那是付家唯一一位进入中灵域，之后便杳无音讯的祖姑奶奶的名字！ 算算时间，祖姑奶奶进入中灵域，还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据祖父说，当年祖姑奶奶进入中灵域不久，留在家中的本命玉牌便碎裂开来。 如今时隔五百多年，竟有一位东洲之外的老前辈来到付家族地，告诉她，陨落多时的祖姑奶奶是他的至交好友？ 付清妤眼中的讶异与疑惑太过明显。 公孙昴苦笑一声，“我来得太迟了，小友不信也属正常。” “公孙前辈，还请您讲明白些……” “你既知晓这玉璧的用法，又有那样一手丹术，想来就算不是秋莲的晚辈，也是与付家关系非同寻常之人。”公孙昴看向付清妤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我与秋莲相识在五百三十七年前，那时她才刚刚来到中灵域不久。” 公孙昴缓缓道出他与付秋莲的过往。 很多话似乎在心里憋了多时，今日终于能够与人道出，说到动情之处，他甚至忍不住红了几分眼眶。 付清妤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原来公孙前辈与祖姑奶奶两人是不打不相识。一个来自东洲，一个来自西洲，同样以丹术见长，两人那时都刚来到中灵域不久，与如今相比还算“年轻气盛”，互相都对对方不服气，想要争个高下。 不断切磋、探讨丹道之后，却逐渐萌生出非同一般的情谊，只是还没等两人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就意外坠入了一座上古秘境之中。 祖姑奶奶的身体坠落在一块镇压秘境的境石之上，公孙前辈找到她时，她的身体早已失去生机，神魂也破散至难以寻到任何踪迹。 公孙前辈不甘心就这么看着好友陨落，他们才相识、相交不足三年，他本想未来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一起度过…… 就这样他将那具尸身带在身边，用原先保存极品灵植的千年寒冰镇着，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寻找祖姑奶奶会沦落至此的原因，以及重获新生的机缘。 兜兜转转一百载，他才在不久前终于找到出来的路。 原因和机缘，他也窥破了一些。 “秋莲坠落的地方，是秘境中一座大阵的阵眼，那座大阵名为虚妄，并非外力可破，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由窥破虚妄，逆天改命的亲至阵眼处，若其是有缘之人，便能开启阵眼。”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在秘境内的百年时间，公孙昴心中的希望早已渐渐沦为绝望。 那座阵眼他打不开。 千年寒冰也保存不了尸身百年不朽。 秋莲的尸身早已坏死，神魂溃散也已有百年之久，根本再无任何回转之力。 他只能带着秋莲的尸身寻回东洲，让她落叶归根。 出了秘境，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弄到一枚通行令牌，乘传送阵从中灵域来到东洲。 “我也是从秘境出后来才知道，那上古秘境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里面一百载，外面竟已过去五百载之久。”公孙昴唏嘘不已。 当年的师长、好友全都已经抵不过岁月流逝，有些寿元已尽，有些则陨落在突破境界的劫雷之下。 他还活在世上，可师长、旧友、至交，全都已经不在人世。 来到东洲，安葬秋莲，替秋莲照拂她心心念念的家族，成了他短期内唯一的目标，哪知找到付家族地一看，这里已经沦为一片荒地。 “秋莲曾与我说过，她那一手丹术，全都传承自家族，家族生她养她，栽培她至炼虚合道，前往中灵域修行。她最放不下的便是家族与族人，若她知晓付家如今境况，怕是难以安息。” 公孙昴说到这里，叹一口气，眼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当初若非我发现那山崖下长了一株千年含幽草，邀她一同采摘，也不会害她与我一同坠入秘境。” “倘若她还在这世上，依她的天赋，定然已突破至渡劫境界，有她护着，付家未必会落得这副境地。我欠她的，也欠付家的。” 公孙昴看向付清妤，眼中满是诚恳，还带着一丝祈求，“小友，我是真的想为秋莲，也为付家做些什么。” (本章完) ------------ 第123章 竹篮打水 公孙昴的出现，对于如今如履薄冰的付家而言，宛如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存在。 付清妤虽不认为他与祖姑奶奶那番经历是蓄意编造的，却也没敢全然相信他的说辞，心底仍旧留有一丝警醒。 公孙昴也不急着让付清妤接纳、信任自己。 左右他在这世上已经了无牵挂，孑然一身，有着足够的时间与耐心。 “小友先看此物。”公孙昴摊开手心，手上多出一些细碎的黑色颗粒。 看着有些像砸碎了的矿石，仔细看又好似不是，上面带着一种刺鼻的气味。 公孙昴轻轻用手一拈，那些看上去坚硬的颗粒，便被碾成了粉末，随风一吹，四散飘开。 “这是您从地下挖出来的？”付清妤联想到刚才公孙昴现身前做的事情。 这些黑色颗粒出自付家族的地下。 付家族地，以及附近灵山、药田中的土壤都是有讲究的，经过数百年的滋养，哪怕绝地三尺，所属范围内都是上等灵土，绝不会出现这等气息怪异气味刺鼻的东西。 除非，这是那场大火带来的改变…… 她看向那些已经碾碎的黑色粉末，双眼蓦地瞪大，“前辈可以通过这些粉末，判断出灼烧付家族地的异火，是何来头？” “老夫正是此意。”公孙昴微微颔首，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秋莲这个晚辈一点就通，只可惜已有师承，不然他非要将之收入门下，好让她传承自己与秋莲的衣钵，集两家丹术为一身，修得无上丹道！ 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公孙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就算有师承又如何？他公孙昴可是那等拘泥俗礼的人？ 当然不是！ 天道又没有规定，不以师徒相称就不能传授他人本领。 甭管秋莲这个晚辈拜不拜他为师，他这一手丹术都可以传下去！ 付清妤不知这会儿功夫，眼前的前辈究竟想到什么，神色一变再变，最后看向自己的目光除了满满的赞赏以外，竟还多出几分看自家晚辈似的慈爱。 “……前辈可知此物究竟是何来头？”付清妤指着地上那些黑色灰烬问道。 公孙昴神色微沉，眉宇间露出几分凝重，“你先随我来看看这地底的样子。” 说着他一挥衣袖，带着付清妤闪身至方才挖出的深坑坑底。 地面十丈之下的，竟凝结了许多这种气味刺鼻的黑色颗粒状物体。 付清妤向稍远些的位置挥出几道灵气，发现坑底的情况并非个例，整片付家族地的地底，都多出了这种奇怪的东西。 “这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付清妤大为震惊，不过公孙昴显然知道些什么，她朝对方拱了拱手，“还请前辈解惑。” 公孙昴没忙着回答，而是先反问一句，“小友应当能够感受到，在这个地方很难凝结术法，亦很难调动灵气吧？” 付清妤点头。 早在灵舟飞至拂光城外时，她就有了这种感觉。 最早是通过灵舟上的阵盘发现的，往常阵盘内嵌入的阵法可以吸纳一部分四周的灵气，以供推动灵舟前行，这样可以稍稍减缓一些灵石的消耗速度。 可到了拂光城附近，她却发现堆在阵盘旁的灵石开始快递消耗，可见阵盘无法吸纳灵气，整艘灵舟只得依靠灵石来供给。 “因为这里是绝灵之地？”这是外界现在对拂光城与付家族地的认知。 “对，所谓绝灵，就是断绝此地本源之力，使此地生机尽失。那场大火不但烧毁了这里的一切，还掠夺走了这里的生机，此地……怕是再有百年，也难以恢复一成。”公孙昴眉头依旧紧拧着，能做到这种程度，当初放火的人实力不容小觑，甚至极有可能境界在他之上。 那样的人物，不在东洲，只有中灵域才有。 “据我所知，能够掠夺生机的异火，中灵域中只有三种，其中一种由西洲火神庙掌管，另外两种皆属于玄灵宫。” 想到眼前的小辈应当没听说过中灵域那些势力，公孙昴简单介绍了几句，主要是说玄灵宫在中灵域的势力之大。 相比较于门人稀少，又一向深居简出的火神庙，公孙昴其实更倾向于灼烧付氏族地的异火出自玄灵宫。 这样说来……操控异火之人就算不是出自玄灵宫，也拥有足够的本钱与玄灵宫谈交易，毕竟玄灵宫的异火可不是等闲之人随便就能够借出来的。 公孙昴实在想不明白，付家明明位于东洲，几百年间又只出过秋莲这一个前往中灵域修行的族人，有这般本事的人为何要盯着付家不放？ “前辈，先等一等……” 付清妤敏锐抓住刚才那一番话中的关键，“您方才说，异火不但断绝了此地的生机，还掠夺走了此地的本源之力？” “是因本源之力被夺，此地才会生机尽失，沦为所谓的绝灵之地。”公孙昴重述了一遍因果关系。 本源之力。 付清妤脑海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或许他们先前全都找错了方向，付家覆灭未必因为什么深仇大恨，或者生意侵轧，而是为了本源之力。 付清妤想到那些由付家培育出的逍粟花，还有那棵被带回族地后早已枯萎的本源树。 凌云剑尊想要的，会不会根本不是逍粟花，而是掌控东洲本源之力的方法？ 倘若真是那样，凌云剑尊只为了一己之念就对付家下此毒手。 付家上下几百口人，死得何其无辜！ “小友已经知晓仇人是谁？”公孙昴瞥见付清妤眼中闪过的仇恨，询问道。 “八九不离十了。”按照裴璟之所说，收集逍粟花、囚禁凌肖剑尊皆是凌云剑尊所为。至于他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暂且不知，但付氏灭族之仇，定有他那一份。 付清妤猜测，他想要的应当是能够勾连本源之力的灵植，或许就是冲着当年祖父从古仙府带出的本源树而来。 他想借此灵植，调用、掠夺东洲的本源之力。 倘若真是那样，他将逍粟花错认为本源树……到最后只会竹篮打水。 ------------ 第124章 贵客 “您想跟着我们？”付清妤并未完全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公孙昴，只笼统地说了，自己的怀疑目标乃是东洲顶尖宗门的一位老祖。 公孙昴也没执着追问，只说想在付家大仇得报，他得以将祖姑奶奶安葬以前，暂且先跟着他们。 “小友放心，我不会窥探小友私事，只是如今孤独飘零，无处可去，刚巧于炼丹一道有些建树，小友既然经营了一间宝瓶斋，想来也不介意多收留一位丹师。” 话说到这个份上，面对这样一位，已经炼虚合道的老前辈，付清妤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对方实力远超自己，若真是铁了心要跟着他们，也不是拒绝就有用的…… 当然，付清妤也不会真将对方当作宝瓶斋招揽的丹师，宝瓶斋这座小庙，现在可装不下来头这么大的和尚。 … “姨……余东家。” 瞧见灵舟上走下来第三个人，已经迎到灵舟旁的姜瑾正急忙将到嘴边的称呼咽了下去，反应极快地改口道。 “这段时间山上如何？”他们回来的时间比出发前预计的晚了两日，好在宝瓶斋交接给那些合作者的丹药早已准备好，并未因他们晚归耽搁。 “一切都好。”姜瑾正见付清妤说话并未避开身后的老者，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付清妤顺势介绍：“这位是公孙前辈，与付家有些渊源，暂且会留在山上一段时间。” 听到“付家”二字从付清妤口中说出，姜瑾正惊讶地瞪大眼。 听闻付清妤回来，刚刚走出丹房的付郁竹，也露出一副同样惊讶的表情。 除了自家人……他们已经多久没在人前提过“付家”二字。 眼前的老者既然能够被付清妤带回山上，便说明已经取得了一定信任，乃是可靠之人。 这还是头一次，有付家的故旧登门，容不得他们不激动。 看着眼前两人激动的神色，公孙昴也猜到一些真相，视线在姜瑾正、付郁竹与付清妤、付煜四人身上打了个转，却未点破。 只耸动鼻尖嗅了嗅院中飘出的丹香，“育骨丹。” “再有一个时辰便能成丹了，其中能出五成上品。” 付郁竹满面愕然。 付清妤亦有些惊讶，就连她都无法仅凭气味判断出还未出炉的丹药，结丹时会有怎样表现。 惊愕过后，付郁竹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定是他方才炼丹时有些分心了，不然按照先前堂姐的指点，他炼制育骨丹时已能做到一炉炼出七成上品。 公孙昴见状捋了捋胡须，开口说道：“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几双好奇地目光同时落在他脸上。 只听他缓缓说道：“只需将炉火烧旺两成，再往炉中添上一把凝霜花磨成的粉末即可。” “就这么简单？”付郁竹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方法。 别说付郁竹了，就连付清妤也是头次听说。 凝霜花可不是什么罕见的药材，不过堪堪八品，比起一炉上品育骨丹的价值而言不算什么。 “不过寻常手法炮制的水汽太多，这时添加反倒会影响成丹。”说话间公孙昴掌心一翻，递出一株经他手炮制、晒干的凝霜花，“用这个吧。” 付郁竹向付清妤看去。 付清妤微微颔首，“拿着吧，按照前辈指点的去做。” 她也十分好奇，用过公孙昴指点的法子以后，这炉丹药会发生怎样变化。 围在院中的人谁也没有离开，就连隔壁院子的金义和他的丹童金祥也凑了过来，五双好奇的眼睛同时盯住丹房门口，等待着等下的结果。 付郁竹将风干的凝霜花磨成粉末，烧旺炉火，随后小心翼翼地揭开炉盖，将粉末添加进去。 付清妤的神识注视着这一切。 在他揭开盖子的时候，悄然向炉中看了过去，亲眼见过以后她的判断与公孙前辈相差无几，也认为这炉丹药凝结出的上品丹应当不会超过五成。 只看半个多时辰以后，公孙前辈所教的两个办法，究竟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时间缓缓流淌，丹房里付郁竹专心致志地看着炉火，院子里的人也没有闲着。 纷纷向付清妤汇报起近些日子宝瓶斋与山上的情况。 主要是姜瑾正在说，付清妤不在宝瓶山的时候，大部分事情都是交到他的手中。 金义也汇报了自己近日炼丹的进度，比预计的好了不少，他自己认为应当是没有债务缠身，也没有外事叨扰，在山上炼丹更能心无旁骛的缘故。就连他带着的金祥，最近都在丹术上长进了许多。 姜瑾正：“我前两日去平安镇送丹药的时候，与我们订立了乙等灵契的冯掌柜找上我，说要引荐一位贵客给我们，那位贵客有意与宝瓶斋订立甲等灵契。” 宝瓶斋订立灵契寻找合作者的消息，已经传开月余，乙等、丙等灵契又订立了十数个，不过甲等灵契合作者，目前也只有云水洛家一家。 在提出甲等灵契的时候，付清妤就知道这种灵契绝不是寻常人能够单独“吃下”的，只有门派和家族，才有这种实力。 而宝瓶斋的价值，目前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不足以吸引那些有实力订立甲等灵契的势力。 多一份甲等灵契，便意味着宝瓶斋的版图又向外扩大许多，无疑是件好事，可付清妤闻言却先是皱了下眉。 她对姜瑾正口中的冯掌柜有些印象，对方就是当初想占据贾掌柜已经选定了的区域的那位瘦高个掌柜。 后来迫于宝瓶斋定下的规矩，又舍不得放弃转卖丹药的利益，便在贾掌柜选定的地方附近另选了一地，订下了乙等灵契。 对于他口中的“贵客”，付清妤不抱什么期望。 且不说对方究竟算不算贵客，单是“贵客”二字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在合作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打听了一下，对方选中的甲等范围，应当就是涵盖冯掌柜、贾掌柜乙等灵契的中南区域。好似是中南地带的某个家族，具体究竟是哪家，我没有打听到。” 姜瑾正将手里的传音符递给付清妤，“这是冯掌柜留下的传音符，他说您回来了就联络他，莫要耽搁太久，让贵客着急。” (本章完) ------------ 第125章 令牌 “行，交给我吧。”付清妤接过传音符，当即掌心聚起一团灵力催动灵符，告知冯掌柜自己近日有空，可以约定时间在平安镇见上一面。 那边，冯掌柜语气颇有几分埋怨，“那位贵客嫌时间等得太久，已经离开了，再把人请来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冯掌柜留出话口，若是付清妤“识相”的话，这时便应当道上一句“抱歉”，再让出一两分利来，请冯掌柜将贵客请回来。 可付清妤偏不接这话茬，略表遗憾之后，便任凭灵符燃尽，也没开口再提半句有关“贵客”的事。 看着这一幕，金义与金祥叔侄略感讶异，还是头次见到有人将送上门来的买卖往外推的。 姜瑾正却见怪不怪，过往还在付家时，也没少见人捧着灵石求上门，然而付家并不是什么人的灵石都接，像是那等故意拿乔的客人，连付家的门槛都进不了。 谁也没将冯掌柜当一回事，眼瞅着成丹的时间快到，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丹房。 只听门后传出“嗡嗡”几声响动，接着丹药的香气便顺着门缝飘散出来。 公孙昴缩了下鼻子，捋着胡须开口说：“七成上品，三成中品。” 付清妤探出的神识，也已经透过揭开的炉盖，看清里面的景象。 确实如公孙昴闻出来的那样，这炉育骨丹炼制成了七成上品丹，三成中品丹。 分毫不差。 “前辈这一手本领，着实令人佩服。”付清妤拱着手道了一声。 这般凭气味辨丹药的本事，她自愧不如，所见过的丹师当中，也唯有当年全盛时期的祖父，才能与公孙前辈相较高下。 “不算什么，小友若是对这辨丹之法有兴趣，老夫可以将方法教给你。” 付清妤眼前一亮，眼底却还有几分犹豫。 公孙昴见状便接着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子，也没规定不可传给外人，小友不必有任何顾虑。” “那就多谢前辈了！”付清妤再次对着公孙昴施了一礼。 公孙昴捋着胡须，嘴角微翘。 有了第一回，还怕没有第二回？ 只要他将自己这一身本事传过去，就算没有师徒之称，难道还没有师徒之实吗？ 这个徒弟，他要定了！ 付清妤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是早知前辈为了收她为徒煞费苦心，她就……早早答应了。 毕竟她所谓的早已拜师，拥有师承，也只是应付外人的说辞而已。 … 就在付清妤这边一切顺利的同时，好不容易赶到中灵域北部，找到万兽宗驻地的裴璟之，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本有元和尊者引荐，万兽宗的一位长老还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他们，可在得知他们是来请护宗圣兽出山时，却一口回绝了他们，之后更是将山门关闭，任凭元和尊者与裴璟之怎么游说，都没有人再出来见他们一面。 “按说我与云昼这老头也有几分交情，就算他不乐意将护宗圣兽借给我们，也犯不着这样……” 元和尊者怎么想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万兽宗的人怎会突然态度这么大转变？ “或许……是刻意做给什么人看的？”秋阳尊者在旁不确信地猜测道。 虽说中灵域中，来自各洲域间的修士来往不多，但他们已在中灵域修行了一些岁月，对于万兽宗在北洲的地位也有了解。 万兽宗在北洲的地位，那就相当于玄天门、云霄剑宗在东洲的地位。更何况，比之东洲而言，北洲更加强大，这样的宗门还用看什么人的脸色吗？ 忽然，一个念头同时出现在元和尊者、秋阳尊者师徒俩脑海中。 二人对视一眼，面色同时难看下来。 “玄灵宫。” “玄灵宫？”裴璟之惊讶不已。 来到中灵域的时间不长，他却已经从旁人口中听到过许多次玄灵宫的名字。 尤其是先前凌云师伯和那几位师兄、师姐，曾三番五次提醒他玄灵宫在中灵域势力强大，万万不可招惹。 听他们提及玄灵宫时的样子，分明也带着畏惧，难不成是故意摆出那番姿态，为了震慑他？ 看着不像。 “凌云若真与玄灵宫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还真的不好办了。”元和尊者皱起眉头。 万兽宗这边的态度表现得十分坚决，想从他们这里借出护宗圣兽，显然行不通。 但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放任凌霄的安危不管。 正当元和尊者一筹莫展之时，裴璟之忽然开口：“元和前辈，您可有法子弄到通行传送阵的令牌？” “你要回东洲？”短暂的惊讶过后，元和尊者立马猜到了裴璟之的打算，眼前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比起在凌云剑尊的眼皮子底下穿过剑阵，以及打动态度坚决的万兽宗，显然回到东洲在凌霄剑尊的本命玉牌上下功夫，更容易一些。 不久前，委托秋阳去救裴璟之的人，不就是这么办的吗？ “让我想一想……” 中灵域的传送阵都由玄灵宫把持着，通过传送阵离开中灵域，需持有玄灵宫给予的令牌，且每块令牌仅可通行一个往返。 元和尊者沉吟片刻，“令牌不能借由玄天门的名头。刚巧，前几日才听说赤云门又有长老渡过了合体境劫雷，这时派人回去接引一下也合乎情理……” 玄灵宫并不轻易发出令牌，不过若有恰当理由向玄灵宫申请令牌，他们一般也不会拒绝。其中规律，他们这些年逐渐摸清了一些。 诸如回去接引可以进入中灵域修行的新晋合道之人，这样的理由，一般很容易得到令牌。 “这事就交给我吧，炎绪那老小儿还欠我一个人情，这次刚好让他还了。乾阳，你与秋阳留在这等我消息便是。” 元和尊者离开前，最后叮嘱，“这几日不妨多出去转转，到时凌云若有心追查，知晓你在万兽宗附近出没，便不易将注意力投向传送阵那边，你好趁机脱身。” “乾阳受教。” ------------ 第126章 论道 “听闻今日万兽宗的云昭尊者会在风兰谷举办一场论道会，凡愿意在论道会上交流自己修行感悟的修士，皆可前往。”秋阳尊者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讲出，接着便提议道：“不若你我二人也去凑凑热闹？” 裴璟之本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以往在东洲时，一向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凑。 不过元和尊者临行前才刚刚叮嘱过他，为了迷惑凌云师伯的视线，这论道会他必须要去！ 掸了掸衣摆，裴璟之从蒲团上站起身，将原本搭在膝头的长剑收入剑鞘，跟在秋阳尊者身旁一同离开了这栋他们暂时落脚的行屋。 风兰谷是座环境清幽的山谷，就位于万兽宗占据的两座灵峰北侧。 还未从空中落下身形，远远便能瞧见两头浑身雪白的鹿儿在溪水旁低头轻啄。 这还是裴璟之头一次见外貌这般出众的鹿儿，不但身体雪白，就连一对鹿角都是晶莹的润玉之色。 “看什么呢？”秋阳尊者有些疑惑地顺着裴璟之的视线看去。 “看鹿，我那孩儿也养了两头灵鹿。”裴璟之想到了付煜身旁跟着的两头白臀鹿。 “贤侄喜爱饲养灵兽？”秋阳尊者惊讶了一下，据他所知云霄剑宗的人只专精剑道，极少为外物分神，除了为炼制剑符、剑阵，对符、剑两道略有涉猎，别的诸如炼丹、炼器、御兽，几乎是不会沾手的，尤其是御兽。 在有些刻板的剑阁长老们眼中，饲养灵兽基本等同于不务正业，只有不入流的外门弟子或杂役弟子，才会被委派饲养灵兽的任务。 秋阳还未结丹时，曾在一次外出历练中结识一位剑阁内门弟子，听他诉苦说自己不过是养了一只灵雕，便被师父丢进了剑阵，与上百把灵剑苦斗了一个月，被“揍”得鼻青脸肿。等从剑阵出来，他的灵雕已经被师父送走，不过在剑阵中专心练剑的一个月里，他剑术大涨，倒也明白了几分师父的苦心。 玄天门的师长不似剑阁那般刻板。 秋阳尊者虽能理解，却并不认同剑阁那套培育弟子的方法，听裴璟之提起自己的孩儿饲养灵兽，反倒高看一眼，“你倒是难得开明！” 裴璟之汗颜无比。 哪里是他开明，分明是他这个当爹的不称职，若非清儿回来骂醒了他，他根本不知煜儿喜爱什么，又擅长什么…… 无尽懊悔与愧疚盘踞心头，裴璟之知道过去犯下的错不值得被母子俩原谅。只希望自己余生，还能有机会弥补。 看着不远处的灵鹿，以及山间盘旋，明显与修士亲近的灵鸟，他心思微动。 “秋阳道友，这万兽宗可是北洲于御兽一道最为出众的宗门？” “正是。”因着师父元和尊者曾与万兽宗一位长老打过交道的缘故，秋阳尊者对万兽宗有几分了解。 “据说北洲常年严寒，哪怕世俗之人通常也有一副好体魄，不少人甚至能够以体修入道，是以北洲的修行者极多，洲域中最强大的便是人数众多的锻体宗。”秋阳尊者压低声音，“锻体宗有数十万弟子，万兽宗的弟子数量甚至不足锻体宗的一成，实力却丝毫不弱于锻体宗，正是因为他们宗门的弟子都擅长御兽，往往一位弟子身旁，就有两三头灵兽守护。” 裴璟之听得眼前一亮。 离开东洲以前，清儿曾经提过，若是有机会接触其他灵洲的修士，可以打听一二是否有擅长御兽之法的宗门，想法子换来一部御兽功法，煜儿正缺这些。 眼下刚好是个好机会。 这一趟还真是来值了！ “真正的内门功法人家未必会外传，不过若是只要一部能修炼到金丹、元婴的功法，应当也有机会。”秋阳尊者如是说。 推己及人，他们自己也不会将宗门重要的功法外传给别人。 “先试试吧，总归聊胜于无。”裴璟之掐动法诀，飞得快了一些，他们算是到得比较早的，在他们之前唯有不到十人坐在那里。 举办论道会的地方，是山谷中一座被翠竹环绕的平台，略高于山谷谷底几丈，从平台边沿望下去，刚好能看到山谷中灵兽们嬉闹的场面。 最引人夺目的还不是那两头雪白的鹿儿，而是一条浑身如玉的蛟龙。 它一直将身体沉在水中，若非离得近了察觉到水底生机，还以为溪水中沉了长长一溜玉石。 “那就是师父说的护宗圣兽。”秋阳尊者传音说道。 元和尊者想从万兽宗请出山的，就是这条玉蛟！ 察觉两道陌生气息的靠近，水底的玉蛟微微抬起脑袋，先前还有所收敛的气势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这竟是一头已经突破至十一阶的灵兽！ 相当于人修的渡劫境，实力丝毫不逊色于元和尊者与凌云剑尊。 秋阳尊者甚至觉得，这玉蛟身上的气势比他师父还强，真要斗起法来，谁能赢谁还不一定，也难怪人家万兽宗一口回绝，这样的灵兽哪是说请就能请动的啊！ 一副主人姿态的司昭尊者急忙闪身至玉蛟身旁，安抚地拍拍它的头顶，随即看向裴璟之与秋阳尊者二人，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二位是？” 不待裴璟之他们开口，旁边聚着的几人当中已经有人认出他们，传音与司昭交代了几句。 司昭尊者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客气，“二位今日来此，是为参加论道会，还是为了其他事情？” “当然是为了论道会。”秋阳尊者抢先开口，生怕身旁耿直的同伴脱口说出“为了换人家的功法”。 司昭尊者的目光又落到裴璟之脸上。 裴璟之言简意赅：“论道。” “司昭。”旁边坐着的一位红袍老者皱了皱眉。 司昭尊者却没有理会，只对裴璟之与秋阳尊者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来者是客，二位既然是来论道的，便请坐吧。还有几位道友正在来的路上，等人到齐以后，我们便开始今日的论说。” ------------ 第127章 无情道 “既然人已到齐，我们便开始吧。” 翠竹环绕的平台上总共坐了十八位修士。 除裴璟之、秋阳与另外两位北洲宗门的修士外，其余十四位皆是合道已久的合体中、后期修士。 这些人大多是北洲的，只有三位来自西洲，至于东洲与南洲则一位都没有。 显然在这中灵域当中，西洲与北洲的修士，平素不怎么与东洲、南洲修士来往。 对于裴璟之与秋阳的意外到来，在场大多数修士报以漠视的态度。毕竟在各自洲域也都是修为有成的前辈，该有的涵养还是有的，众人当中也唯有那一位先前蹙眉制止司昭的老者，面露些微不虞。 这场论道，共分为两个部分，一则是论天道、论大道。 二则是论诸位合道尊者各自的道。 一位来自就是西洲的合体境后期修士，分享了自己对天道的感悟，引得众人讨论连连。 裴璟之听得也觉颇有几分获益，这时先前那位万兽宗红袍老者发表完自己的见解后，忽然将视线扫了过来，带着几分审视地问道：“不知二位来自北洲的道友，对此有何见解？” 秋阳尊者一向不喜咬文嚼字，听到老者的问话，不禁颇为头痛，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裴璟之。 裴璟之心里倒是有不少想法，可他着实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本不欲开口，此时见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也只得缓缓开口。 “方才这位道友说道，天生道、道生性，性生善恶，继而生出人之七情六欲。人之为人，不为天，便是因为诸多杂念，逐渐沦落为世俗凡人，而我辈修士追寻天道，要做的便是摒除杂念，断绝情欲，如此方能成就大道……”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微一顿，眉宇间露出几分认真，“恕在下不能苟同。” “嘶。”可真敢说！ 眼瞧红袍老者的脸色快变得如同他的衣袍一样，秋阳尊者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周围其余修士，也具是秋阳尊者这副表情。 红袍老者仅有合体中期修为，却是在场的几位万兽宗修士中辈分最高的一个，就连司昭身边，已有合体后期修为的司渺尊者，都得唤他一声师叔祖。 自打宗门的大乘前辈飞升失败，宗门内再没有比他辈分更大的，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落他的面子了！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他环抱双臂，冷眼瞧着裴璟之怎样继续往下说。 裴璟之却像是没有感觉到周遭气氛变化似的，神色镇定如初，“过去我也曾以为，修行需心无旁骛，专精一途，不可为外物干扰，经过一些事情后我才明白，七情六欲，亲长妻儿，并非修行之路上的阻碍，而是我修行之路上最不可或缺的部分。于我看来，修行修的是心，是情，是人性。修人性，便是修天道。” 裴璟之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了片刻。 司昭尊者等人若有所思，显然是有几分认同。 红袍老者面色更为难看，却不继续辩驳裴璟之这番“天道与人性”的观点，而是转而说起今日要论的第二个“道”。 “道友这般重视亲缘，难不成道友所合的道，便是有情道？” 这话基本等同于嘲笑。 修士炼虚合道之时，需拥有自己的“道”，道越强，合道之后道实力便越强。 中灵域曾有传闻，一位来自南洲的散修，本是一介凡人，却因服食了一颗七窍灵果，得以在与人双修时汲取修为，于是他换了一位又一位道侣，最终在炼虚合道的关卡却被难住。 他这数十载修行路上，并无多长，只学会了谈情说爱。 但无论如何，最后这位修士炼虚合道，突破合体境成功，他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修的究竟是什么道，旁人问起，便回上一句，“有情道。” 其实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位修士，有没有这件事，红袍老者并不知晓，但不妨碍他拿出这个典故来嘲讽裴璟之。 “有情道有何不好？”裴璟之并不知晓红袍老者口中的典故，神色依旧一尘未变，坦然无比。 见他这副样子，一旁知晓这个故事的修士，也纷纷收敛了心底异样的心思，忍不住对裴璟之高看一眼。比起红袍老者的表现，这位新晋突破合体境的东洲修士，不可谓不大气！ 按照司昭往日举办论道会的轨迹，第二场论道，重要的不是“论”，而是彼此切磋。 “即如此，便让老夫来领教领教道友的有情道。”红袍老者一拍腰间宝葫，飞身而起。 “龚荀尊者……”四周修士见状，连连开口。 红袍老者却充耳不闻，仍旧将矛头对准裴璟之。 “师叔祖！” 司昭尊者喊了一声，一边劝阻龚荀尊者，一边朝裴璟之使了个眼色，只要这时候他不出来接话，这场切磋就算是揭过去了。 “师叔祖，司昭近日刚好也有所感悟，不如你我切磋一场试试？” “你我在宗门又不是没切磋过，何必非占了今日这工夫，倒是这位道友……” 裴璟之对上龚荀尊者，也就是红袍老者看过来的视线，“前辈是要与我切磋？” “你不应？” “怎会。”裴璟之摇了摇头，“不过此地施展不开，前辈随我换个地方吧。” 说着他脚尖一点，飞身来到山谷谷底。 龚荀尊者冷脸跟上。 司昭尊者瞧见裴璟之依旧镇定的脸色，不再出言相劝，只让谷底的灵兽们向四周退开一些，留出中间近百丈距离的空地。 切磋即将开始，龚荀尊者掌心已经捧上他的本命法宝。 裴璟之这时也终于伸出右手，一把古朴大气的长剑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剑身带着锋芒。 气息与裴璟之身上散发出的一模一样。能做到这般程度，几乎已经是人剑合一的程度，寻常修士绝办不到。 龚荀尊者愣了一下，有些讶异，“你是剑修？” 裴璟之颔首，“是。” “我炼虚合道时，修的是剑道。” 他可没有说过，他修的是什么有情道、无情道的。 ------------ 第128章 一战成名 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 一向被誉为最强的兵器。 而剑修，也一向是以实力强悍著称。 若说有什么修士能够实现越阶挑战强者，当数剑修无疑。 不过龚荀尊者此时还能安慰自己，眼前的东洲修士年纪轻轻，刚迈入合体境不久，与自己这个早已合体上百年的老前辈相比，单是体内积蓄的灵力，就有着犹如鸿沟般巨大的差距！ 这差距，可不是一把剑就能追上来的。 然而这时，裴璟之已飞身而上，凭空立于与他相同的高度，抱手一拱：“前辈赐教。” 话音落下，他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锋芒尽显，如同他手中出鞘的利剑一般。 龚荀尊者眼中的轻慢，终于在这一刻收敛起来。 他掐指结出法印，一道道由黄沙聚成的通天柱拔地而起，出现在裴璟之四周，向着他的位置压迫而去。 裴璟之单手持剑，岿然不动。 待那几道通天柱袭至近前，忽然挥动长剑，铮的一声，剑光划出，宛若镰刀，在空中盘旋一周。 几道通天柱在凌厉的剑光下轰然倒塌，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 “人剑合一，剑意大成！”一位西洲修士望着裴璟之的身姿，连声赞叹。 哪怕四灵洲当中最为昌盛的西洲，都少见这样天资的修士，没想到东洲竟然出现了一位！ 虽说修为是衡量一名修士实力强弱最直接的方式，可比修为更重要的，却是天赋以及自身对于道的领悟与掌控。 裴璟之于剑道一途，显然造诣非凡。 此时再无人认为，他没有与龚荀尊者一战之力。 相反，年纪大了上百岁，修为也高出一筹的龚荀尊者，未必是裴璟之的对手！ 果然，龚荀尊者接连掐动三道法诀，都被裴璟之一招破解。 破解的方法简单无比，并不用寻找这些术法的弱处，而是以一力降十会的方式，直接用剑光将其击散！ 秋阳尊者在旁看得震惊无比，他早就知道裴璟之天赋极佳，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出手。 难怪他被誉为云霄剑阁千年一遇的天才，还受到了付家家主与老家主的青眼，甚至同意将家中丹道天赋最佳的那位仙子许配给他。 同样是合体境初期修为，秋阳尊者将自己与裴璟之做出比较，估摸自己在裴璟之手下，撑不住十个来回。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 “小心！” 这时龚荀尊者用力一拍腰间玉葫，一缕雾气从壶嘴喷出，雾气中散发着“嘶嘶”的声音。 从秋阳所在的方位刚好可以看到，那是龚荀尊者的灵兽。 一条修为丝毫不弱于龚荀尊者的十阶灵蛇！ 眼见灵蛇已在雾气的包裹下，悄然潜至裴璟之下方，秋阳不禁为他捏起一把汗。 那灵蛇刻意将身形掩藏在雾气里，明显打着偷袭的主意。 就在裴璟之挥舞剑光，击散一道自龚荀尊者之手袭来的术法同时，潜伏在下方的灵蛇忽然动了。 高昂着脑袋，直冲上方窜天而起，露出来的一对利牙上闪烁着幽幽的紫光。 然而下一瞬，只听铮的一声在空中响起。 灵蛇在靠近裴璟之三丈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阻挡它的，竟是一道剑气！ 那些无形剑气一直环绕在裴璟之周身，若非灵蛇一头撞了上去，在场人中哪怕修为最高的合体后期修士都没能发现。 灵蛇险些被剑气刮伤，当即变得恼怒，蛇尾一甩，就想在剑气中破出一道缺口。 裴璟之一边抵御不断袭来的术法，一边还要腾出手来应付下方的灵蛇。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慌乱，抵挡术法的间隙，他掐起一道剑诀，接着手中长剑挽起一道剑花，挥出的剑光在空中摇身一变，竟化作一条身形比之灵蛇更为巨大的蛟龙！ “剑气化形！” “他竟有这般本事！” 围观这一幕的修士们纷纷称奇。 万兽宗的修士则望着空中那条由剑光所化的蛟龙，眼中惊讶连连，“这蛟龙怎的看着有几分熟悉？” 司昭尊者看向不远处的溪水，一颗如玉般的脑袋从水底探出。 空中剑气所化的蛟龙，可不正与这盘踞在水底的护宗圣兽有几分相像？ 想来是裴璟之方才瞧见万兽宗的护宗圣兽之后，有所感悟，才施展出的这招。 蛇化蛟，蛟化龙。 灵蛇天生就比蛟低上一头，哪怕裴璟之剑气所化的蛟，仅仿照出护宗圣兽的三分气势，仍旧让龚荀尊者的灵蛇望而生畏，不敢再轻易发动攻击。 龚荀尊者又是恼怒又是懊悔，早知这名来自东洲的修士有这般本事，他才不会出言招惹。 如今可好，非但没能教训了人，反倒害自己在众多道友与宗门晚辈面前丢了面子。 比斗还未结束，可至此胜负已经明了，再打下去便是生死之斗，远远超出切磋范畴。 司昭尊者急忙飞身而起，打着圆场说道：“乾阳尊者剑道卓绝，我等今日可算开了眼界。” “二位快请回座，也好将这论道的机会让让我们其余道友。” “前辈承让了。”裴璟之抱手一拱，神色淡然地飞回座位，面上的表情似乎并未因胜过龚荀尊者而有任何变化。 单是这般心境与气度，就令人高看一眼。 先前还视裴璟之与秋阳于无物的西洲、北洲修士，也开始与两人搭话，言谈间颇有欣赏之意，就连龚荀尊者言谈间也多了几分客气，再也没有先前两人刚到场时的轻慢。 末了，司昭尊者与司渺尊者还邀二人有时间前往万兽宗驻地，一同品茗论道。 裴璟之点头应下。 回去路上，秋阳尊者连声感叹，“乾阳道友，你可瞧见今日你使出那道剑气化形的招式后，那些人的表情？” 裴璟之当时还真没注意，他做事一向专注，当时全副心神都用在与那灵蛇以及龚荀尊者比斗上面。 “那还真是可惜。”秋阳尊者“啧啧”两声，似是还在回味当时众人脸上的表情。 “今日你一战成名，真为我们东洲修士长脸！” ------------ 第129章 好大的排场 许是那日轮到会上表现太过惹眼的缘故，才隔两日，裴璟之与秋阳尊者就收到了万兽宗司昭、司渺两位尊者发来的邀请。 前去的路上，秋阳尊者低声玩笑道，“该不会师父他老人家这一趟白跑，没等他从赤云门那弄来令牌，我们就已经请动万兽宗的护宗神兽出山了吧？” “哪能那么容易。”裴璟之可没那么盲目乐观。 司昭尊者他们一改先前口风，请他过去怕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登上万兽宗驻地的灵峰，除了司昭、司渺二位尊者，还有两人在那。 其中一人气度不凡，修为比之司渺尊者还要高上一筹，已是合体大圆满修为。 “乾阳道友，秋阳道友，这是我的道侣，离济。”司渺尊者为他们引见过后，目光又落在离济尊者身旁，那位与她和离济尊者面容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身上。 “这是我们的孩儿，茂儿。” “今日冒昧请二位前来，正是为了这孩子……” 裴璟之猜得没错，司渺尊者与离济尊者特意请他过来，正是因为那日论道会上，他显露出剑气化形、剑意大成的本事，而刚巧司渺尊者与离济尊者的孩子，就是一名剑修。 与周遭一众修行了上百年，修为有成的大能不同，这孩子出生就在中灵域，年纪才不过二十。 不过许是因为中灵域灵气充裕的缘故，才这个年纪，他的修为已经有了金丹中期。 裴璟之的境界在中灵域内虽然不够看，可他那一手剑术以及对剑道的领悟，却是许多合体境后期修士也赶不上的。 请他来此，便是为了能够让他对茂儿指点一二。 最好还能让茂儿有机会参悟一下他修炼出的剑意……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冒昧，道友若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只要我们夫妻二人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而为！”离济尊者诚恳说道。 秋阳尊者见状，忙朝裴璟之使了个眼色。 护宗圣兽！ 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司渺尊者面露难色，“护宗圣兽由宗内一位渡劫境前辈看管，前辈前些日子曾特意叮嘱，不可让圣兽离宗去往他处。” 离济尊者也有些抱歉，只是这事确实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能插手的。 生怕裴璟之拂袖而去，司渺尊者急忙开口，“不若道友再提一个别的条件？” 裴璟之心下有数，这时终于开口说出，自己一早想好的答案。 “久闻万兽宗于御兽一道精通无比，我想求得一部足以修炼到炼虚合道的御兽心法。” 司渺尊者与离济尊者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几分讶异。 虽不知眼前的人明明是位剑修，为何要求一部御兽心法，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裴璟之接着多解释了一句，“不瞒二位，这部心法是为在下家中孩儿所求，在下可保证，此心法除传他以外，再不传于第二人知晓。” 为人父母，哪怕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也免不得为家中孩子考虑几分。 司渺尊者与离济尊者心生感慨的同时，也略微放下心来。既然有了这句“不外传”的承诺，他们便敢将手中真正珍贵的功法拿出来。 裴璟之在万兽宗的灵峰上逗留了三日，离开时储物法宝内多了一部御兽诀，据说与司渺尊者所修的功法相同，当数万兽宗三部最珍贵的内门心法之一。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没隔两日，秋阳尊者也收到元和尊者传来的消息，声称已经与赤云宗那边商议好，只等再向玄灵宫那边请示过后，便能将令牌到手！ … 就在裴璟之那边，掐着日子期盼即将返回东洲的时候，位于宝瓶山上的付清妤，再次收到冯掌柜的邀请。 上次他提到的那位贵客，这回又随他一起来到平安镇。 冯掌柜特意递过来话，务必让宝瓶斋在这次交接丹药之时，派一位能做主的人来，千万别怠慢了贵客。 这话传来的时候，付清妤正与公孙昴就培灵丹的丹方进行修改，这段时间他们没少对先前的丹方进行修改，付清妤发现她与公孙昴在炼丹上完全走的是两种路数。 结合公孙昴传授的丹术，集两家之长，往往能炼制出品质与成效更好的丹药。前面几日，他们已经对纳灵丹、蕴灵丹的丹方进行了更改，手中这张培灵丹丹方也已经改得七七八八，就差着手炼丹，实践这张方子究竟可不可行了。 坦白讲，比起去见什么所谓的贵客，付清妤更乐意将时间耗费在丹房里。 “不然就不见了？让人打发了便是。”公孙昴无所谓地说道。 “那不行的。”付清妤摇头，宝瓶斋才刚在起步阶段，口碑与名声都十分重要。 更何况，她也想看看这位冯掌柜和他口中那位贵客，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既然已经到了平安镇，我还是去会会他们，就是劳烦前辈等我半日，回到山上，我便开炉炼丹，试试我们这张新改出来的丹方！” 平安镇距离宝瓶山很近，以付清妤如今的修为，御剑飞行仅需一个时辰便能赶到。 婉拒了姜瑾正等人陪同的提议，她自己带上这批要交付的丹药，御剑前往平安镇。 为了方便前来交接丹药的合作者，付清妤特意以宝瓶斋的名义，在镇上的客栈旁包下两座院子，统一交给客栈代管，招待前来取药的修士。 一般来取药的掌柜，也就随身带着两三名侍从，两座院子根本住不满，这次则不然。 按客栈那边传来的消息，两座院子竟还有些不够住。 那得是来了多少人？ 很快，付清妤便知道了。 刚飞至小镇上空，还未落下，远远地便看到其中一座院子前停了两驾鸾车，十数名护卫把守在院子门口，大红色的绒毯一路从院内铺到了院门外。就连院中也装饰得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好似有人将移动的行宫搬来了一般。 真是好大阵仗！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排场？ ------------ 第130章 呕 才在院门处落下，就有两名护卫同时抽出长剑，挡在身前。 “请止步。” “容我等先行入内通报。” 呵，真是有趣，这两座小院虽供给与宝瓶斋有生意往来的合作者落脚用，可却是由宝瓶斋包下的，实际归属宝瓶斋所有。 院里这位外来的贵客，竟让她这个主人在外面等等？ 这般行事跋扈，怕是也没多少合作的诚意！ 付清妤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院门前的护卫皆是灵寂境修为，守在院门口这两个更是已经有了金丹境，拉车的两只金鸾鸟一只六阶修为，一只则已经有了七阶，相当于人修元婴境界。 车驾侧面刻了字，竟是个龙飞凤舞的“林”字。 付清妤心头一凛，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时，先前进去通报的护卫，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付清妤做出个请的手势，“我家小姐让你进去。” 付清妤迈步朝内走去。 脚下的红毯是用一阶灵兽的皮毛做的，踩上去很是柔软。一入院门，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院子里撒了不少香粉，付清妤能够嗅出，香粉的原料都是一些品级不低的灵花。 如此奢靡铺张的作风，倒是与她知道的那个“林家女”很是契合。 若真是她，那可就……太好了。 付清妤只觉浑身上下流淌着的血，在看到车驾上那个林字以后，都变得沸腾起来，只是面上丝毫不显，跟在侍从身后一路走进正屋，她终于看见那个身着藕粉色衣裙，戴了满头珠钗，端坐在上首的女子。 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娇憨，年纪也就如同付清妤如今这副身体一般，约莫处在及笄之年。 不过与付清妤的清丽不同，粉裙少女更加娇俏可爱一些，绷着脸皱着眉头的样子虽有一些蛮横，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并不会让人心生厌烦。 当付清妤的视线落在女子眼角那颗泪痣上时，终于能够确定。 林家嫡支幼女，面容娇俏、眼下有痣。 身份、年纪、样貌，全都对应得上，是她没错了！ 书中描写的那位，跟在裴璟之身边最久的红颜。 也是她魂飘异世，看书时，最恨之入骨的人！ 林芮儿！ 里，就是她一刀了结了煜儿的性命。 算算时间，距离中林芮儿出场还有足足三年半，付清妤本以为现实中的事件发展与里完全不同，裴璟之更是早已离开东洲前往中灵域，他们未必会与林芮儿再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现在林芮儿自己送上了门。 无论如何，她不会给林芮儿任何伤害煜儿的机会。 必要的话，提前将这个威胁斩杀，也未尝不可！ 心下翻涌的情绪，被付清妤敛藏起来，就在这时坐在屋中林芮儿下首的冯掌柜站起身，先发制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余道友真是好大的架子，贵客相邀，几次三番才愿意露上一面，莫不是宝瓶斋的摊子一下铺得太大，余道友管不过来？” “若是这样，我们倒是可以为余道友分忧。免得余道友一个人管不过来，再将宝瓶斋的招牌砸在手里。”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下带着几分贪婪。 付清妤心中冷笑，面上也露出几分厉色，肃声回应：“冯掌柜说笑了，余某奉家师之命管理宝瓶斋，一向循规办事，未敢懈怠。倘若真将宝瓶斋办砸，非但余某没脸向师门复命，怕是师门也不会答应。” “余道友何必大可不必担心，没准令师对宝瓶斋能靠上林家，也乐见其成呢？”说话间冯掌柜瞥向上首一眼，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显然是要扯着林家的虎皮来威胁她。 就是不知这是冯掌柜自己的意思，还是林芮儿授意的。 书中那些红颜，她也见过不少，迄今为止遇上的每一人虽身家背景、所经之事都与书中描写相同，但又都各自拥有令人欣赏的地方。付清妤再遇到“红颜”时，已经能做到不带有任何偏见。 但林芮儿却与其他人不同。 并非付清妤恶意揣测，而是有那么一档子事横在那，付清妤实在做不到以平常心看待林芮儿。 更何况，除了杀子之仇，书中林芮儿的其他行径也令她看不上眼，就比如害得戚幽寒废了一条手臂，终生无法提剑，而林芮儿每次闯祸以后，都只会哭哭啼啼地看向“男主”，说她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 付清妤记得书中有句话是这么描写的。 “娇贵如她，一双眼哭得通红，脸上写满了自责与委屈。看着她可怜巴巴又满心依赖自己的样子，一瞬间乾阳剑尊心底什么怒气都没了。” 哪怕当时还是魂体，付清妤也被这句话恶心得当场“呕”了一声。 对林芮儿此人，付清妤的初步认知便是心思歹毒、娇蛮无理。 今日这事，只怕十有八九就是她授意的。 书中她便是这样，看中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 就比如在书中，她看上了“乾阳剑尊”，就主动开始了追求，而书中男主“乾阳剑尊”偏偏没遇到过这般热情似火的女子，几次三番下来也对她生出情愫…… 越想越觉糟心，付清妤进门前刚刚按捺住的杀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这时，付清妤忽然感受到，暗中两道气息锁定住了自己，一道元初修为，另一道则是元婴境大圆满，无限接近于分神。 有这样两名暗卫守护，果然如书中描写的一样，林芮儿在林家深得老祖宗喜爱，极受重视。 林家老祖宗，乃分神大圆满修为，一定给林芮儿留了一些保命的东西。 要杀林芮儿，不得贸然行动，得寻个稳妥的时机。 “余道友，你考虑得如何？”冯掌柜戏谑地看着付清妤，还以为她久未开口，是被林家的名头镇住。 付清妤却冷笑一声，“考虑什么？” 考虑怎么将他狐假虎威，所仗的那一头“虎”斩于刀下？ “冯掌柜若是不想与宝瓶斋合作，大可放弃已订立的乙等灵契，今日带来的丹药，余某这便带回去了。” 说话间，付清妤指尖捻了捻挂在腰间，充作装饰用的玉佩。 刹那间，一道更为磅礴的神识出现，将那两道锁定住付清妤的气息，一下就给挡了回去。 ------------ 第131章 林家老祖 冯掌柜是一位灵寂静修士。 哪怕仅是余威，都不是他能够面对的。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看向付清妤的眼中多了几分惊惧，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只让灵寂静女修出头管事的宝瓶斋，真的大有来头！ 在暗中守护“余念”的人实力极强，怕是至少有着元婴境修为吧？ 能让元婴修士当暗卫，那宝瓶斋背后的师门，又该拥有何等恐怖的实力？ 总之，绝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商行掌柜能够得罪的！ 冯掌柜立时低下脑袋，退至旁边，无论是林家还是宝瓶斋，他都得罪不起，只好缩起头来，在这屋中装作鹌鹑。 端坐上首，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的林芮儿这时终于开口。 “余念是吧？” “我乃奉仙城林家家主之女，林芮儿。听闻宝瓶斋丹药品质上乘，但人手或有不足，林家名下的商行遍布东洲，刚巧可以弥补这一不足，你们与其再去苦苦订立什么甲等、乙等灵契，倒不妨直接与我们林家合作。” 这话说得倒不算霸道，但林芮儿说话时那副高高在上，仿若施舍般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喜。 更何况说得好听，真要是按照林芮儿说的那样，宝瓶斋仅与林家一家合作，怕是要不了多久，宝瓶斋就会名存实亡，成为林家名下的“丹房”。 付清妤脸上的抗拒再明显不过。 林芮儿皱了皱眉，想着两名暗卫的提醒，强忍着才没将那句“不识好歹”骂出口。 勉强耐着性子说道，“与我合作，绝对比你们宝瓶斋现在赚的灵石多，你不妨听听我的条件再做决定。” 付清妤不为所动，“并非利益问题，宝瓶斋本就是家师为了让我们练手所创，灵石卖得多与少家师并不在意。” 这套说辞搬出来，饶是林芮儿一向能言善辩，也不知该怎么接着劝。 最后只得干巴巴地说了句，“既然你也做不了主，那便先回师门问问，容后再议吧。” 付清妤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屋内精致奢靡的摆设，淡声道：“此地乃宝瓶斋客院，林小姐在此下榻，宝瓶斋欢迎之至，不过离开时也请林小姐将此地恢复原样。” “余某还有其他事，便不在此多作打扰了，告辞。” 说罢，付清妤步履一闪，衣摆轻扬，身影消失在原地。 屋子里，林芮儿刷地一下站起身，衣袖一挥，便将桌案上的杯盏茶具全部扫到地上，一片碎声中，夹杂着她满是怒火的声音。 “混账！什么玩意，还敢对本小姐摆脸色？” “当本小姐稀罕住她这破院子？都去收拾，本小姐不住这了！” 林芮儿发泄一通，衣袖中飞出的飘带将屋内搅得一团乱，待屋中已经砸无可砸时，站在角落的侍从才小心翼翼上前，“小姐，我们是准备返程回奉仙吗？” 林芮儿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一声，“回什么奉仙？本小姐看上眼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 “暗一，你去查查，这宝瓶斋究竟什么来头。” “璎珞，你去附近的城中寻座大些的院落，至少要比这院子大五倍以上，寻到直接买下。” 一通吩咐交代过后，林芮儿捏着祖父所赠的玉符，接连打入三道灵力。 片刻后，玉符中散出一片水雾，那水雾飘在空中形成一道水镜。 镜中浮现出的，正是林家修为最高的老祖宗的身影。 老祖宗鹤发童颜，一见林芮儿，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几分，“不是在外游历，怎的这时候想起老夫了？” “阿祖……”方才还张扬跋扈的林芮儿，此时乖巧得就像只小猫，才刚喊了一声，就忍不住红了眼眶，眼角挂着一抹晶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林家老祖的心一下便揪了起来，“芮儿，慢慢说，出什么事了？还是谁招惹你了，你与阿祖说，阿祖为你报仇。” “阿祖，还是您对我好……”林芮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添油加醋地将今日之事描述了一遍，当然她并未说自己想与宝瓶斋合作那些，在老祖宗眼中她只是个不谙世事、不通俗物的天真少女。 她只说了自己随友人一起来平安镇作客，暂住在宝瓶斋的客院，哪知那宝瓶斋的主事者过来以后，只因她对院子稍作装饰改动，便对她好一通羞辱。 “阿祖，暗一说那人身后跟着出窍境修士守护……我怕再与她遇上，在她手里吃亏，您也给我再派两名厉害的护卫过来好不好？” 这般委屈带着撒娇的口吻，林家老祖立时心软起来，哪还管将族中强者派给一名小辈做护卫合不合理，满脸宠溺地点头，“那阿祖这就派一名家中的供奉长老过去。” 供奉长老。 能在林家享有这个名头的，无一不是分神境强者！ 林芮儿心满意足地收起衣服，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她要让今日落她面子的人，跪在她面前求饶！ … 离开平安镇，付清妤并未直接返回宝瓶山，而是兜了一圈，先去了趟云水城。 “林家？”洛城主愣了一下，“你是说奉仙城那个林家吧？” “正是。”林是大姓，可东洲顶尖世家中，姓林的也唯有那一家，付清妤向洛城主打听：“林家这些年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林家过去行事张扬，前些年他家老祖渡劫失败后倒是低调了不少……” 同为世家，洛家的消息渠道自然也非常人可比，洛城主仔细回忆了一下，接着说：“听说林家老祖已经悟出道意，却没挡住合体境劫雷，险些在劫雷中形神俱灭，动用了林家积攒百年的宝贝，才好不容易捡回去一条命。” “不过近来倒是又有传闻，林家老祖伤势已愈，不日就能再次冲击合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毕竟当初林家老祖的伤势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个百八十年怕是养不回来。” 付清妤心道怕是真的。 且按书中提到的信息，林家老祖伤势好转正与林芮儿脱不了干系，难怪林芮儿能越过一众族人，成为林家老祖最喜爱的小辈。 ------------ 第132章 转折 “小友怎么打听林家的事？”洛城主有些不解，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凛，压低声音问，“可是林家与许多年前那件事……” 付清妤摇了摇头。 她知道洛城主想问的是，林家是否与十五年前付家灭族之事有关。 灭族之事的凶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这事现在还不能告诉洛家。 云霄剑阁毕竟是凌驾于东洲众多宗门、世家之上的庞然大物，若是这时将洛家拖下水，未免也太对不起洛付两家多年以来的情分。 “不是林家。” “那是何事？”洛城主更加疑惑。 林家老祖渡劫失败，已是七八年前的事，这些年少有人再提及，忽然问起这个肯定事出有因。 “近日平安镇那边，来了位林家小姐，所以想问问有关林家的事。”付清妤简单解释道。 洛城主没再多问，只是叮嘱，“小友不必与我们客气，若是有什么事便派人来云水城说上一声，若是情况紧急也可直接捏碎族长赠予小友的玉符。” “多谢洛……伯父。” 从云水城离开，付清妤刻意放慢了几分飞行的速度。 路过一道山涧时，她忽然停下身影。 与此同时，独属于出窍境修士的神识威压被她悄然释放，牢牢锁定住身后不远处。 下一瞬，付清妤也转过身，美颜冷峻地吐出一个“滚”字。 话音落下，她再次御使脚下的长剑向前飞去，身后那道陌生的气息，果然没敢再跟上来。 回到宝瓶山，付清妤顺手将山上最外圈的禁制开启，有这几道禁制，和笼罩整座山的大阵在，别说是活人，就连只蚊子也没法再不经过他们的允许下飞上山。 禁制开启的一瞬间，同样掌控了一部分禁制与阵法的姜瑾正立马觉察到，从药田赶回山顶院落。 “姨母，此去平安镇，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付清妤将到了平安镇后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并未掩饰林芮儿的意图，免得将来林芮儿或是林家有什么动作，会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果然将名声打出去，免不了这些事情。宝瓶斋现在就是块香饽饽，什么猫啊狗啊的都想来咬上一口。”姜瑾正早就预料到宝瓶斋会有被其他势力盯上的那一天，但他没想到第一个出头的竟是已经低调了好些年的奉仙城林家。 更没想到，替林家来出这个头的，是家中一个才到及笄之年的小辈。 “姨母，你说她做这事，林家知道吗？” “或许不知。”付清妤猜测。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告知林……” 姜瑾正才刚开口，付清妤便摇了摇头，林芮儿是林家家主的幼女，又有林家老祖宠爱，而宝瓶斋在众多世家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兴起的小丹房。 就算他们越过林芮儿找上林家，林家也只会说林芮儿有眼光，做得好，并不会去约束林芮儿的行径。 姜瑾正叹了口气，“那她要是还不死心，强买强卖怎么办？” “那就让她没有这个机会。” 付清妤身上乍然浮现出的杀意，吓了姜瑾正一跳。 不过也仅是一瞬，他便将方才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也好，杀鸡儆猴，若是那位林家小姐不开眼来招惹，我们便让她当这只鸡。用她立威，想来之后再有人敢惦记宝瓶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哪去了。”付清妤失笑摇头。 她可没打算让林芮儿死在宝瓶山上。 与姜瑾正分开以后，付清妤拿着先前修改好的丹方走进丹房。 培灵丹属于七品灵丹，宝瓶斋对外出售的数量也不少，如果按照修改好的方子炼制，每一炉能多结出两到三成丹药，大大提升了效率。 炼制这样一炉丹需要三个时辰，将前面的工序全部完成，到后面无需动作，只需看着炉火的时候，付清妤便开始思索起那本书中有关林芮儿的剧情。 比起书中其他出场的红颜，林瑞儿这个角色所占的笔墨不可谓不多，几乎全篇三分之二的部分里都有她的身影。 不过与其他红颜相比，她有一些不同之处，这些“不同”先前看书时付清妤没有察觉，现在再反过头来琢磨，却越想越觉得奇怪。 林芮儿与男主的相遇，也正是书中林芮儿第一次出场，是在奉仙城。 那时林芮儿还处在灵寂境后期，恰逢老祖闭关，因在族中小比上输给堂姐，被堂姐羞辱，愤而离家出走，偶遇了来奉仙城办事的男主乾阳尊者。 许是为了点名林芮儿的身份，也为后来林芮儿在男主眼中外表娇蛮任性，实际楚楚可怜做铺垫，书中还描写了几句当时族比时的场景。 仔细回忆，付清妤想起一句林芮儿堂姐在族比上说的话，“前十五年前你是废物，如今依然是！早晚有一天老祖也能看清你的真面目，没有老祖喜爱，你林芮儿什么都不是！” 书中后来这位堂姐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 付清妤顺着这条线索，回忆起更多剧情里出现的细节，渐渐理清散落在不同剧情里的信息，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林芮儿并非一开始就是林家受宠的嫡支小女儿，她确实是林家家主的幼女没错，前十五年里却资质平平，毫不起眼。 甚至她都不是家主夫人的孩子，而是家主在外巡视时与辖下小千界中一位姿色颇佳的凡女所生，因出生时生母难产而死，被家主夫人知晓后派人带回了族中。 书中写林家家主夫人将她带回后丢在族中偏僻小院，不管不顾，家中兄姐皆有名师教导，唯独她连启蒙的老师都没有，若非族学要求族中稚子年满六岁后开始修炼，她怕是连开始修炼的机会都未必能有。家主夫人定是恨毒了她的生母，才这般折辱于她。 站在付清妤的角度，这番话何其可笑，高阶修士与世俗凡人有着天壤之别。 林家家主夫人根本没必要为了林芮儿那个生母多费脑筋，不喜或许是有的，但若真的在意，早就杀了了事，林家家主也不会因此多说什么。将她带回，多半还是起了善心，只是这份善心却被林芮儿这个白眼狼曲解成了不知什么样子。 如果说前十五年，林芮儿只是林家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那么十五岁这一年，就是林芮儿人生中的转折点！ ------------ 第133章 喜事 十五岁以后的林芮儿，先是得到了林家老祖的喜爱，服用了不少提升资质的丹药，将实力提至与族中年龄相仿的族人相等的程度。 因此书中她一出场的时候，已经是林家比较受家族重视的小辈，加之有老祖宗偏袒，族中那些看不起她的人也不敢在明面上有任何表现，只能暗地里嘲讽挖苦她。 后来她又结识了云霄剑阁最出众的剑修乾阳剑尊，在与乾阳剑尊游历的过程中，屡屡拥有奇遇，修为一涨再涨。 等到三年后她随乾阳剑尊返回云霄剑阁时，已是金丹境大圆满，仅差一步就能凝结元婴。 也正是在那个时间点，煜儿殒命在她手中。 书里写林芮儿一刀划破了煜儿的心脉，却并非有意，只是当时她正处于凝结元婴的重要关头，碰到煜儿这个突然闯入她与乾阳剑尊洞府的人，为了自保下意识抽出长刀，误伤了煜儿。 就在煜儿奄奄一息的关头，乾阳剑尊终于赶回洞府，偏生那时劫云已在上空汇聚，乾阳剑尊没顾上查看儿子的伤势，先用本命长剑在洞府外布下了一道帮助林芮儿抵挡劫雷的剑阵。 等到他腾出手，再去查看煜儿的情况时，煜儿早已咽下最后一口气，再也救不回来…… 炉盖被炉中热气顶得发出“噗噗”声响，将付清妤的思绪从仇恨中拉了出来。 不能想。 这些剧情一细想，她就想现在就冲过去，将那林芮儿一剑捅死！ 付清妤暂时压下怒火，耐着性子调整了一下炉火的温度，又往其中添加最后两味灵药。 接着顺着刚才想到的事再往下捋。 书中儿子死后，乾阳剑尊对林芮儿有过埋怨，但最终还是败在了林芮儿的眼泪攻势下，甚至连儿子的头七都还没过，两人就在洞府内做起那等不可描述之事。 想到那些令人作呕的描写，付清妤面色铁青。 实在怪不得她对裴璟之有怨言，不愿意重新接纳他。 换做是谁看过这样的剧情后，都会被恶心得够呛，哪怕知道剧情有很大的猫腻，也很难再去接受书中的男主角…… 后面的剧情里，煜儿的死仿佛没有对男主乾阳剑尊留下任何阴影，反倒是林芮儿成功成为了相伴在他身旁最久，来往最密切的红颜。 林芮儿在乾阳剑尊的指点下，实力与日俱增，到最后乾阳剑尊飞升上界的时候，她已成了他身边实力最强的一位红颜。 撇开书中描写男主修炼升级、大杀四方的部分，单看有林芮儿出场的这一条剧情线，甚至不像大男主修仙文，反倒像是本谈情说爱的情感。 可见写书人在一众红颜中对林芮儿有多偏爱。 只是，这是为什么？ 凡事总要有个理由才对！ 付清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因。 林芮儿那种性情，有什么值得被偏爱的？ 总不能她是写书人的亲闺女吧？ 但那样的话，写书人又为何要给男主安排那么多红颜知己？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魂魄飘去的那个异界提倡一夫一妻！ 别说一百零八位红颜了，就算脚踩两条船，都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无论是书中剧情，还是现实里，有关林芮儿的事情都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她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且这秘密，没准就与她在异世看到的那本书有关！ 如何从一个人的口中撬出秘密？ 只要让她处在生死关头，心知不说不可就行。 炉中渐渐飘出丹香，一炉培灵丹即将炼成，付清妤心里也已经有了决定。 打铁须趁早，杀人也是如此。 这事拖不得，拖个三五年等到林芮儿获得机缘、实力大增以后，将会更难对付。 如今她还是灵寂境修为，身旁也只跟了两名元婴暗卫，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不过这动手的时机与地点，还要有些讲究，莫要让林家的人牵连到宝瓶斋才行。 “嗡”的一声，付清妤站起身子。 揭开丹炉上面的盖子，一阵浓郁的丹香扑鼻而来。 炉中一片金红，付清妤双手翻飞，飞快地结出一道道法印，须臾之间，炉中那片金红化作一颗颗浑圆的丹药。 每一颗都光滑圆润，上面还泛着些微金色光泽。 这炉培灵丹，炼成了！ 她与公孙前辈更改的丹方有效！ 这一炉丹，非但结丹的数量比先前多了，每一颗还都是完美品质的无瑕丹药。 倘若掌握了丹方上所有步骤，就算不是她亲自炼制，也能做到一炉至少结出八成上品丹药，再熟练些，结出八成完品丹药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这可真是今日最大的喜事！ 不，提前见到林芮儿，也算是个喜事。提前见到，便能提前规避风险，说不得还能一举解开她魂穿异世，以及那本书出现的原因。 这怎么能不算喜事呢？ … 宝瓶山以西，三百多里外的随阳城内。 林芮儿端坐在刚刚布置好的屋子内，听暗一禀报他刚刚调查到的消息。 她属下这些护卫、侍从，都是老祖宗亲自挑选的得用之人，办事效率极高，短短三四个时辰她就已经从平安镇的小院，搬到了随阳城中刚刚布置好的四进大院里。 暗一从房间阴影处走出，先抱手对林芮儿行了一礼，接着开口道：“属下在平安镇与云海城中调查到一些消息，宝瓶斋是不到半年以前才出现在这一代的，主事者一开始是一位余姓少年，后来才变成今日这个女修。” “听闻两人是同族，亦是师姐弟关系，师从一位丹术卓绝的大丹师，宝瓶斋里那些完品丹药，一部分就是出自那位大丹师之手。” “还有消息称，云水城洛家也与宝瓶斋关系颇佳，他们正是第一个与宝瓶斋订立甲等灵契的势力。” 暗一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禀报完，有心想劝上两句，毕竟就他调查的消息来看，宝瓶斋虽然创立时间不长，但却不是毫无背景。今日暗中守护余念的那道神识便可证明，宝瓶斋中是有供养高阶修士的。 哪知暗一才起了个话头，林芮儿便冷哼一声。 “也不过是个出窍境，还有已经开始没落的家族，有什么好怕？” ------------ 第134章 回东洲 一听这话，暗一便知自家小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找宝瓶斋麻烦。 可他们这一行人虽人数众多，却多是灵寂、金丹修为，元婴境的只有两个。仗着法宝众多，对付一个出窍修士或许可以，但若是宝瓶斋不止这一位出窍修士，又该如何应对？ 瞥见暗一脸上的愁色，林芮儿嗤笑一声，“瞧给你吓的，把心放肚子里吧，本小姐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祖父那边已经派了一位供奉长老过来！” 暗一闻言，立即收了脸上的愁容。 林家共有三位供奉长老，无一不是分神境强者，修为最高的一人已有分神后期。 虽不知老祖派来的是哪一位，但料想无论哪一位，对付一个才刚有些名气的宝瓶斋，也绰绰有余了！ … 就在东洲宝瓶山这边风雨欲来的同时，中灵域，裴璟之终于将期待多日的令牌拿到手中。 “这次回去，你顶替的是赤云门长琰尊者的身份，虽说玄灵宫将令牌下发后一般不会再去追查，但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小心行事。”将令牌送来的元和尊者再三叮嘱。 “近些日子长琰不会在人前露面，你这边也要小心一些，尤其是返回云霄剑阁时，切莫惊动旁人。” “乾阳谨记。”说罢，裴璟之抱手深深向元和尊者行了一礼。 一道灵气托住他的双臂，将他轻轻扶起。 “这是做甚？”元和尊者有些嗔怪地看他一眼，“我与你师父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他遇难了，我帮一把手是应当的。想来要是有朝一日我遇难，秋阳找上你们师徒，你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那是当然。”裴璟之毫不犹疑地点头。 “好了，多的也不说了，你抓紧上路，一切小心。想法探知到你师父如今情况后，尽快给我这边传个信回来。” 元和尊者一路与裴璟之一同进入雾灵泽，之后两人便分开了。 裴璟之披上元和尊者从赤云门长琰尊者那里带来的红褐色云纹斗篷，戴上遮住下半张脸的金色面具，手持一杆烈焰长枪，径直朝雾灵泽中通往东洲的传送阵飞去。 靠近传送阵所在的山谷，周遭越发寂静，裴璟之直接顺着山体间的小路飞往内部，阵法旁空无一人，守着的唯有两名似人非人的玄灵宫守卫。 裴璟之没有多言，抱手向那两名守卫客气施了一礼，手心一摊，便将元和尊者方才交给他的令牌取了出来。 八角形的玉质令牌，一面刻了个飘扬的“灵”字，一面绘刻着一座仙山。 其中一名守卫低头检查过后，朝裴璟之点了点头，指向前方传送阵，做出个请进的手势。 裴璟之身形一闪，走入阵中，在两名守卫的操控下，脚下阵纹一道道亮起，片刻后裴璟之的身影便消失在阵法当中。 东洲。 通往中灵域的传送阵，就建造在大陆最西部，一座离岸十余里的孤岛上。 这座岛屿并不归属任何势力，岛上也一向人烟罕至，却有不少势力都有派人暗中盯着这座岛。 为守护这座传送阵，东洲各大势力间有过约定，除护送尊者前往中灵域以外，其他时候严禁任何人踏足这座小岛。 是以暗中盯着这座小岛的人，也只能守在岸边的渔村、小镇当中，远远观望着岛上的情况。 这座离岸小岛已经沉寂数月。 近来不曾有人离开，也不曾有人回归，上一次阵法启动，还是云霄剑阁的乾阳剑尊离开。 忽然，岛上一道亮芒闪过。 守在岸边的数名修士同时站起身来。 “阵法启动了！” “今日是哪位尊者回了东洲？” 还未等他们将消息回禀宗门或家族，瞬息之间，便有一道红影从他们头顶飞过，直朝东北方向飞去。 有被各自势力派来这里，彼此相熟的修士小声交流，“你方才看清了吗，那是哪一位尊者？” “好像披了件红褐色斗篷，脸上还戴着面具……” “面具？那就是烟云阁的廉风尊者，或者赤云门的长琰尊者吧？你有没有看清随身佩戴的什么武器？” “好似背了一把长枪……” “那就是长琰尊者没错了！据说他老人家面容有瑕，一贯以面具示人。前段时日赤云门的三长老长戬刚刚突破成功，想来长琰尊者这次回来，便是来接长戬尊者前往中灵域的。” 不过片刻，各大宗门、世家便纷纷收到消息。 裴璟之一路不曾停留，离开传送阵后，便径直向着赤云门所在的方向飞去。 飞过百里，远离沿岸一带之后，他便迅速敛藏起身形，改了方向，直奔云霄剑阁而去。 剑阁的议事大殿里，宏辉刚从门下弟子来报中得知，赤云门长琰尊者回归，还在琢磨要派哪位长老去赤云门走上一趟送上贺礼，又或是他自己亲自走一遭？ 根本不知，他眼中的“长琰尊者”，此时正朝云霄剑阁飞来，再有半个时辰便能飞入山门了。 裴璟之一路不曾停歇。 传送阵本就建造在西部中轴线偏北一些的位置，距离云霄剑阁不远，以裴璟之如今的速度，这点距离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远远地，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灵峰已经映入眼中。 前面就是云霄剑阁了。 覆满灵植的山峰满是青葱绿意，不时还有脚踩长剑的修士在一座座山间穿梭。 一切都如几个月前他离开时的样子相同，可再看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裴璟之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放在离开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再回到剑阁时，是以这般见不得人藏头露尾的模样。 轻轻叹了口气，裴璟之掐起敛息诀，闪身进入护山大阵。 阵法并未出现一丝异动。 毕竟这大阵防的是外人，而他本身还是剑阁长老，根本防不住他。 裴璟之并未返回自己的洞府，而是一路径直前往位于清霄峰后山，摆放弟子玉牌的长生阁。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上回来取过一次煜儿的本命玉牌，裴璟之对长生阁内的布置略有几分了解。 ------------ 第135章 本命玉牌 大宗门中，唯有内门弟子及宗门长老的亲眷等重要人物才会炼制本命玉牌，被宗门妥善收藏。 云霄剑阁自然也是如此。 所有本命玉牌，都被收藏在位于宗主所在的清霄峰后山的长生阁内。 不过与普通弟子不同，宗门所有分神境以上强者的玉牌，是被单独收藏在长生内阁的，这里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外人根本无法靠近。 举宗上下能够进入这里的人，也不过一手之数。 这一手之数里，刚好就有裴璟之。 只因在离开东洲前往中灵域前的过去许多年里，他都是云霄剑阁留在东洲的修士中，实力最强的那个。 宏辉师兄曾几次邀他一同修复、加固宗内的剑阵，如今长生阁阵法中的一道剑意，还是他曾经留下的。 借着这道剑意，他可以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悄然潜入长生阁内阁。 这也是他有把握回来这一趟，借本命玉牌感知师父如今境况的主要原因。 深吸一口气，裴璟之的身影缓缓在原地消失，敛藏得极好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宛如出窍利剑，与守护着长生阁的十八道剑意融为一体。 片刻，他已成功穿过剑阵，进入长生阁内部。 与密密麻麻摆放着上万块本命玉牌的大殿不同，后面这座只有极少数人能入内的小殿显得清冷许多。 这里便是所谓的“内阁”。 放眼望去，也唯有不到三十块玉牌摆放在这。 裴璟之还在第二排玉牌当中，看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块。 而他师父凌霄剑尊的本命玉牌，则被高高端放在第一排中心，旁边与他并排而放的，唯有属于凌云剑尊的那一块玉牌。 周遭寂静，所有世间嘈杂都被笼罩长生阁的一道道剑意隔绝在外。 裴璟之深吸一口气，在正对着凌霄剑尊本命玉牌的位置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不断结出法印。 一道道灵光自他周身涌现，不断朝上首的玉牌飞去。 与此同时，裴璟之一声声在心里呼唤着师父的名字。 良久，识海内依旧沉静无声，裴璟之的心不断往下坠。 就在他即将失去希望的时候，识海内忽然响起微弱的一道叹息。 裴璟之立时一个激灵，“师父？” “璟之。” 识海中响起的声音十分虚弱，但确实是师父凌霄剑尊的声音无疑。 如今这世上，会唤他名字的，也唯有两人而已。一人是清儿，另一人便是师父。 “师父，您现在可还位于中灵域云霄剑阁驻地的洞府内？” “您现下情况如何？” “过去这许多年，您究竟遭遇了什么，凌云师伯他对您……” 裴璟之心里有太多疑问，然而还未等他全部问完，识海内虚弱的声音便将他打断。 “璟之，小心凌云……” “留在东洲，勿来中灵域……” 两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识海内再度变得沉静，仿佛方才说话之人已经耗尽力气，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师父许久闭关未出，果然是凌云师伯做的手脚！ 师父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好，得快些想法子，将他从里面救出来。 长生阁内阁罕有人至，轻易不会有人入内检查，借此裴璟之便在阁中多留了一日，期间每隔一个时辰，便用相同的方式呼唤几声。 近十个时辰以后，识海内再次响起师父凌霄剑尊的声音。 这一次，裴璟之从师父口中得知，如今他暂且性命无忧，不过却也无力脱身。 此外他没有任何求救的想法，只不断告诫不要前往中灵域，不要招惹凌云剑尊…… 裴璟之猜测，正与先前在中灵域时元和尊者猜测的那样，凌云师伯或许与玄灵宫有些关系。 不然单凭一个凌云师伯，怎能让师父如此忌惮？ 裴璟之又停留了几个时辰，这次识海内再无声音响起，当裴璟之即将踏出长生阁时，忽然脚步顿住，又转身反了回去。 站在原地掏出一张空白无痕的玉符，以真火灼烧过后，捏造成本命玉牌的模样，接着又取出自己的本命长剑，在玉牌上刻下师父凌霄剑尊的名号。 比较了半晌，见这玉牌看上去似乎与上首摆放的玉牌没什么差别以后，他才将两块玉牌对掉了位置。 想了想，又取出一块玉符，如法炮制，做了个自己的本命玉牌，将真正的那块一并替换了下来。 做好这一切，他才准备离开。 临行前，他的目光扫过内阁中摆放的这些玉牌，视线最终落在凌云剑尊下方，刻着“宏辉”二字的玉牌上。 若说整个云霄剑阁，除了师父以外，他感情最深的一位就非宏辉师兄莫属。 过往宏辉师兄待他的好不似作伪，可那些经由他手带到中灵域的逍粟花，也确实是宏辉师兄派人交到他手中的。 他不知道，宏辉师兄在这一切当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凌云剑尊所做的一切，他又是否知情？ 深深叹息一声，裴璟之步履闪动，悄然离开长生阁。 神识扫过先前还聚满了人的清霄峰议事大殿，如今殿内只留下两人，都是宏辉师兄的嫡传弟子，好似正在代为处理宗务，而原先应在这的宏辉师兄则不知所踪。 裴璟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下。 未免节外生枝，加快离开的步伐，掐起一道遁行诀，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云霄剑阁山门外。 又向东飞了一段距离，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落下。 返回东洲以前，元和尊者曾给他留下三枚玉符，每一枚玉符仅能使用一次。 眼下他捏碎了第一枚玉符，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元和尊者。 听到要应对的敌人除了凌云剑尊外，或许还有在中灵域一手遮天的玄灵宫，元和尊者也陷入沉默。 沉吟片刻，赶在玉符失效前方才开口，“此事不能轻举妄动，我先在这边想法查明此事究竟与玄灵宫有何关系，你且在东洲多留几日，切记莫要暴露行踪，引得剑阁那边注意。” 玉符的碎屑消散在空中，元和尊者叮嘱的声音也渐渐淡去。 裴璟之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视线最终落向东南。 宝瓶山，就在那个方位。 ------------ 第136章 神了！ 仅隔一日，付清妤手上便多了份记载着奉仙城林家九小姐的玉简。 这是洛家那边派人送来的。 那日付清妤离开以后，洛城主便命洛主簿差人打听了一下，不费什么功夫，便知晓了林芮儿与冯掌柜企图将宝瓶斋收为己用的事情。 作为东洲中部最主要的几座城池之一，奉仙城一向和各地有贸易往来，云水城当然也不例外。洛城主当即命洛主簿整理了一下从这些商队、行商口中打听到的消息，汇总以后给宝瓶山那边送去。 “替我谢谢洛城主。”付清妤真心实意地说道。 “余道友客气了，城主说过，他拿您几位也当作自家小辈，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与他客气。”洛主簿暗示的意思很明显。 林芮儿与冯掌柜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一个冯掌柜不值一提，不过奉仙城林家的嫡支小姐……若是宝瓶斋这边觉得棘手，云水洛家也不介意出手帮忙解决掉这个麻烦。 “哪能什么事都劳烦洛城主出手，还请洛主簿帮忙带一句话，请洛城主放心，仅是一位林家小姐，还撼动不了宝瓶斋，不足为虑。” 洛主簿将这句话带回去时，洛族长恰巧也在城主府内。 闻言便勾唇笑了起来。 洛城主也但笑不语，面上一副“本就该如此”的表情。 看得洛主簿不明所以。 他走后，洛族长与洛城主相视一笑，洛城主摸着下巴说道，“论世家派头，林家在他们面前可不够看。没想到经历这些，如今他们也没失了世家的傲骨、气性。” 洛族长也面带几分欣慰，闻言接着说：“不过他们如今仅剩那么几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免不得要多看顾几分。近来多让人留意一下平安镇、宝瓶山附近的情况，若是林家有什么动作，该出力时，我们也要适时帮他们一把。” 付清妤不知云水城城主府里这一幕，此时她正将神识投入玉简，仔细看起了这份云水洛家送过来的情报。 正如她根据书中情节推敲出的一样，林家九小姐林芮儿发生改变，就是在十五岁及笄这一年。 在此之前她仅仅是林家众多小辈中，不起眼的一个，若非她是家主的女儿，恐怕许多人根本记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而现在的林芮儿却肆意张扬，每每出行身旁都跟着一群侍从护卫，排场极大，出手也极为阔绰。 事情的转机便是半年前。 听闻林家九小姐误闯了族中老祖宗闭关的禁地，将正在闭关疗伤的老祖宗惊醒，老祖宗却并未责罚于她，反倒就此对她疼宠有加，但凡是她所求，就无不应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自从那次九小姐误闯老祖宗闭关禁地，迫使老祖宗提前出关以后，老祖宗的多年暗疾就忽然无药自愈。一个多月前，林家这位老祖宗还在奉仙城里露过面，据看见的说，那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的样子，好似身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 将这两件奇事合在一起，奉仙城里多了不少谣传。 有人说是九小姐林芮儿寻到了治好老祖宗的药。 还有人说老祖宗闭关时险些走火入魔，是九小姐的意外闯入，阻止了悲剧发生。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总之林家老祖伤势痊愈，与九小姐林芮儿脱不开干系。 九小姐在老祖宗那的宠爱，也正因此而来。 不过她能短短时间在家族中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也不全都凭借老祖宗一人。 三个多月以前，林家家主曾要前往一处尚未开辟的古仙府遗址，恰巧九小姐那日拜见家主时若有所悟，突破灵寂，家主为此耽搁了几个时辰才出发。 结果，抢先抵达的另一支队伍，被卷入遗址外的杀阵当中，整支队伍三十一人全部当场殒命，无一生还。当时先去的若是林家家主，说不得也逃不过这个命运。 据说林家家主一开始还有些埋怨九小姐耽搁了他的事情，等遗址那的消息一传回来，立即改观，如今甚至认这个女儿为“祥瑞”，称她是林家的福星。 有老祖宗与家主两人护着，九小姐林芮儿现在在林家可以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就连家主夫人都得避其锋芒。 看完玉简上的所有讯息，付清妤心底忍不住升起一个疑问。 林芮儿究竟是如何办到这些的？ 让林家老祖伤势痊愈这件事暂且不论，单说让林家家主避开祸事这件事……难不成真如林家家主认为的那样，林芮儿是福星转世，能让家人避祸？ 付清妤并不相信。 比起这个说法，她反倒认为这是林芮儿有意引导所致。 不过她又是从何得知的古仙府遗址会发生状况，难不成她拥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还是说，她也看到过什么，可以“预知未来”的东西？ 付清妤更倾向后者。 她想到自己看到的那本书，心头疑惑越来越重。 林芮儿究竟与那本书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她一定要搞清楚！ … 供奉长老，与寻常投靠世家大族的修士不同，亦在族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绝非什么人都能差遣的。 他们的地位仅次于老祖宗与族中几位辈分较高几位族老，除此以外，哪怕是家主差遣他们去办什么事情，也要客客气气，事先征询过他们的意见。 对于被林家老祖差遣来给林芮儿做“护卫”，林家的三位供奉长老都有些怨言，互相推诿了半晌，最终由三人当中修为最低同时也是年纪最轻的易长老接下此事，磨蹭了两日，抵达随阳城时，距离林芮儿向老祖求助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四日！ “姨母，您猜得没错，那林芮儿果然回去请了人来！” 宝瓶山上，姜瑾正收起传音玉符，立即跑到丹房来寻付清妤。 他这姨母真是神了，截止至今，无论是搬走还是摇人，截止至今林芮儿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姨母预料当中。 付清妤将视线从丹炉上移开，朝姜瑾正轻轻点了下头，随即问道，“林家派来的人是谁？” “是一位分神境强者……不过好像不是林家本家人，我听那些守在院外的护卫唤他易长老。” 姓易的可不常见。 付清妤一听这个姓氏，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道人影。 她问姜瑾正，“来人可是身形高壮，宛若武夫，却相貌秀气，随身带着一把蒲扇或是一只玉壶？” “正是如此！” 姜瑾正眼中闪过诧异，“姨母您可真是神了！” ------------ 第137章 易长老 顿了顿，姜瑾正摸着后脑勺说，“不过那位分神修士半张脸都被络腮胡遮住了，长什么样还真没人看清。” 也不知道姨母是怎么知晓人家长什么样的。 难不成那堆杂乱的胡须下面隐藏着的，还当真是一副清秀面庞？ 付清妤眼底划过一抹意外。 身带蒲扇玉壶，又有一副相同的身形与肤色…… 易斓安。 除他以外，付清妤再想不到第二个人符合这一切。 恍惚间，付清妤脑海中好像回想起自己年少时跟在祖父身后游历东洲各地时的场景。 那时她初识丹方，尚且没有独自开炉的本事，为此祖父特意为她寻来一位烧火童子，那童子金火双灵根，火灵根资质更为出众，才刚开光境界，就能对火焰操控自如。滥赌的双亲当作货物售卖，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当烧火童子的地步。 这个童子付清妤用起来甚是顺手，便一直留在身边，直至她与裴璟之成婚即将搬去云霄剑阁那年，她才央求祖父让他离开付家，将他引荐给一位同样金火双灵根修为有成的前辈。 这个童子就是易斓安。 还记得那时他一手蒲扇，一手玉壶，蹲在丹鼎旁小心看着火焰。 听到她要送他离开拜师的消息后，满面不可置信，还想央她将他一并带去云霄剑阁。 比起跟着她去云霄剑阁，继续当一名烧火丹童，自然是拜得名师专心修炼更好。 付清妤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离开付家时并未将他带上。 而后再得知他消息，便是从祖父口中得知，他已按照她的安排，拜了那位金火双灵根的分神修士为师。 再后来付清妤的心思全都放在自己那个小家与炼丹上面，甚少关注其他人的情况，再听到易斓安的消息也都是通过旁人之口。 记得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在付家大火发生前的那场族会上面，族中一位族叔告诉他，易斓安的师父寿元已尽，已然陨落，不过在陨落之时将自己积蓄多年的一部分功力传给了易斓安。以至易斓安的修为，一下子从元婴中期跨越到了出窍境中期，待到将全部功力炼化之后，突破分神指日可待。 当时那位族叔还在感慨，谁能想到曾经的丹童，能够拥有这么高的境界。 听到这话，不少人点头附和。 付清妤倒是没那么意外，易斓安资质颇佳，又能耐得住性子，不过是年少时境遇凄惨了些，不然就算比不上裴璟之，也未必比韩丰、裴璟瑜那些人差上什么。 也正是因此，付清妤当时才铁了心要将他送走。 算算时间，距离当初她将易斓安留在付家，央祖父送他去拜师，已经过去好几十年。 一别数十载，没想到再次有机会碰面……竟是在这个时候。 饶是付清妤见过的离奇事情已经足够多，这时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声。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 看着付清妤唏嘘感慨的样子，姜瑾正疑惑道：“姨母，您认识这位易长老？” “认得。”付清妤说得笃定，看向姜瑾正，“其实你也应当听说过他。” 姜瑾正愣了一下。 片刻过后，忽然瞪大双眼，一副恍然大悟又极其震惊的模样。 “易长老，他是您曾经的那名丹童，易……易斓安？” 比起付清妤同辈的人，姜瑾正年纪小上一些，易斓安离开付家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不过易斓安的经历实在太过“传奇”，付家族人之间也偶尔会有人提起。姜瑾正自小便仰慕姨母付清妤，自然对姨母身边的事情听得更仔细些。 先前不过是没往那边去想，此时一听付清妤的话，一下便将易长老与丹童易斓安两个人对应上。 见付清妤点头，姜瑾正惊叹，“竟然真的是他。”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不过…… 姜瑾正有些担忧道，“有些人一朝得势，记起微末时的遭遇会视为屈辱，反将微末时有过提携的恩人视作仇人。易斓安久未与付家来往，如今付家又已覆灭多时，若是让他发现我们与付家的联系，会不会……” 并非姜瑾正杞人忧天，过去还在族中时，他就曾听族人私下里说过易斓安小人得势，若是有朝一日真的炼虚合道，怕是未必对付家有什么好处。 “不会的。”付清妤语气笃定。 一个人的相貌会变，声音会变，心性本性不会轻易改变。 但让付清妤坚定这一点的，却并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而是…… 她自突破灵寂后期，隐约摸到金丹门槛以来，修炼时时常察觉到自己于这世上还有一丝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神识牵绊。 先前她一直没有弄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得知易斓安的消息后，忽然想明白了。 易斓安并未将他们的主仆之契解开！ 当年她将他留在付家时，便已将凝入了那则灵契的玉牌交还到易斓安手中，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化解掉这道契约。 付清妤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易斓安竟然还留着那道灵契，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在她陨落以后，还让灵契维持不散…… “娘，我恍惚想起件事。” 付煜在旁听了半晌，忽然开口：“那年我第一次领取外门任务，与同门一起下山时，曾遇到过一位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他送给我一件木雕，起初我以为只是个没什么特殊的手把件，时常拿在手里把玩，后来修炼时发现它好似对我稳定心神有一定助力，当初我能够真正踏入旋照境界，便是托了那只木雕的福。” 只可惜那木雕后来就失去效用。 如今想来，那络腮胡大汉赠予木雕的举动根本不是随手而为。 那人，极可能就是母亲与瑾正表兄口中的易斓安！ “他倒是有心了。” 倍感唏嘘的同时，这一时刻付清妤也清楚地知道，只要有这一道主仆之契存在，易斓安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她，动不了她所在的宝瓶山。 林芮儿这次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打空了。 ------------ 第138章 请君入瓮 省去提防林家分神境强者的功夫，付清妤能做的准备更多。 她的目标不是林家，从始至终都只有林芮儿一人。 她与林芮儿的主战场，也并非是在这宝瓶山上。 夜色静谧，距离随阳城那传来林家分神境强者到来的消息，仅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今夜乌云闭月，这一刻的静谧，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付煜跟在姜瑾正身旁，检查事先布置在山体上的一道道阵旗。 当检查完最后一道，折身返回山上时，有些好奇地问：“今夜林家的人真的回来宝瓶山吗？” “我也不知。”姜瑾正摇了摇头，随阳城那边并未传来林家小姐那边有什么异动的消息。 可自林家小姐和冯掌柜出现以来，他们所做的每一步、发生的每一件事，姨母都没有估算错过，料想这一次也不例外。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姨母临行前特意交代过，我们的人切莫下山，一切都以自身安危为重，那林家小姐身旁的护卫不少，不过我们山上这么多阵法、机关，也不是放着当摆设的。” 姜瑾正提醒道：“煜儿，你与郁竹守在院里就成，免得到时打起来场面混乱，顾不上你们。” “好。”付煜懂事地点了点头，回到院中，却是将灵兽袋里的小家伙们都唤了出来，除却懵懵懂懂还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小幽月狼以外，其余每一只灵兽都被他以兽心诀沟通嘱咐了几句。 风雨欲来。 山上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天黑以前那些平日在山上做工、照料灵田的戚家村人就被提前送回了村子，交代他们今夜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切莫踏出村子，尤其是不能踏入宝瓶山半步。 天色暗下以后，姜瑾正便按付清妤事先交代的那样，先将宝瓶山与戚家村之间的那座阵法开启。 这是一道有着隐匿和防护作用的阵法，可以完美的将戚家村掩藏在阵法之中，避免他们牵扯进这场不属于他们的纷争。 午夜渐渐临近，山下还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就在姜瑾正等人以为今夜或许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从山脚下传来。 “什么人？”姜瑾正从山顶院落飞至护山大阵边沿，望着眼前的夜色，厉声问道。 “呵。”一道充满不屑的冷笑在暗处响起，暗中走出一名身着月蓝色留仙长裙的女子，那张娇俏可爱的脸旁，因此刻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正是林家九小姐林芮儿。 姜瑾正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除了派属下找事，竟还亲自来了。 身为世家之女，气量如此之小，倒也真是少见。 简直不像世家女，反倒像那小门小户出来，一下子飞上枝头的“假凤凰”。 “林小姐这是何意？”姜瑾正板着脸，皱眉问道。 林芮儿已经从暗一口中知道，眼前这位元婴初期的男子，是宝瓶斋内一名管事，同时也是宝瓶斋目前显露在外人眼前的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见到出面的是他，林芮儿心底的猜测更加坚定几分。 冷笑着反问，“怎么不见余念，难不成是知晓自己蒙骗了本小姐，特意躲起来了？” 姜瑾正面色也冷了下来，“林小姐这话好生莫名，我们宝瓶斋的人要去何处，似乎无需对林小姐汇报。” 林芮儿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元初修士竟敢一张口就对自己这么不客气。 难不成他是个瞎的，看不见自己身边守着三位修为在他之上的护卫吗？ “别在那装傻充愣，把余念给我喊出来，不然让你们师父出来见本小姐也成。” 林芮儿语气嚣张，见无人回应，露出一抹讽笑。 “怎么？不去喊人，是因为喊不出人吗？” “打着不出世大丹师的名号，满世界招摇撞骗，你们宝瓶斋也真是够可以的。要不是本小姐火眼金睛，你们还打算骗人到什么时候？” “识相点，趁本小姐现在还有几分耐心，赶紧让余念出来，跪下来给本小姐磕几个头认错。看在她心诚的份上，本小姐还能考虑考虑，再接着与你们宝瓶斋合作，不然的话……” 话音未尽，威胁的意味却十足。 姜瑾正脸色一丝未变，待林芮儿说完最后一句，才淡声开口，“林小姐真是好教养。” 没有预料中的惊慌，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更使林芮儿恼怒。 “我看你们宝瓶斋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本小姐也不与你们废话了，易长老！” 林芮儿话音落下，身旁多出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 那人穿着锦边缎袍，领口却微敞着，配上那一脸的络腮胡与手上抓着的蒲扇，颇有几分豪放不羁的样子，不像从世家走出来的修士，反倒更像是位乡野武夫。 听到林芮儿呼喊自己，络腮胡挡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眉头却微微蹙着，现身后一言不发。 林芮儿不是察觉不到这位被老祖宗派来的供奉长老对自己没有那么恭敬，不过这倒也无甚关系，只要听从她的差遣做事就行。 “动手吧。” 一声领下，除了暗一与易长老还留在林芮儿身旁，其余护卫纷纷出手，开始进攻宝瓶山的护山大阵。 这大阵倒是比林芮儿预计的坚固许多，饶是金丹修士与元婴修士连连发动攻击，也不过是稍有几分颤动，根本没有伤及根本。 瞥见阵法上隐隐流淌的灵光，林芮儿猜到这座大阵坚固的原因，恐怕除了阵法本身，还有源源不断灵石供给的缘故。 看来这宝瓶斋果然如传闻一样，日进斗金。 这样下蛋的金鸡就该掌握在她手中，若是得不到，毁掉倒也没什么不好…… 林芮儿心下发狠，指着那阵法便对身旁的人说，“易长老，将这阵法毁了。” 守在林芮儿身旁的络腮胡大汉，皱了皱眉，扬起手中蒲扇。 就在这时先前还坚固无比的阵法，忽然被攻出一道裂缝，几名金丹护卫同时朝着那一处发动攻击。 只听“咔嚓”几声，眼前的护山大阵逐渐崩塌，显露出掩藏在阵法下的灵山。 姜瑾正已在阵法坍塌的第一时间，撤退至半山腰处，面上带着两分装出来的惊慌，最角却擒着一抹冷笑。 姨母说过，这一招叫…… 请君入瓮。 ------------ 第139章 消失 林芮儿带来的护卫共有二十多人，其中金丹修以上者占据半数，余下的也至少有着灵寂境中期修为。 一见大阵攻破，这些人便在林芮儿的示意下，朝山上冲去。 所过之处，刀光剑影拂过，那些位于山坡上，才刚规整好还未来得及栽种的灵田，立马变得一团混乱。 这些林家护卫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一道道术法专挑灵田所在之处而去。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修士脚下同时一个踉跄，竟是被一道无端出现的藤条所绊。 显然宝瓶山的人并非全都放弃抵抗，而是藏在了暗处。 林芮儿不屑冷哼，“藏头露尾，还真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鼠辈。” 话音刚落，几道猛兽咆哮声在山间响起。 夜色中仿佛出现数道陌生气息，这些气息受山间散布的禁制影响，变得若隐若现，但位于半山腰的林家护卫还是能感受到，这些气息是冲他们而来。 忽然，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金丹境护卫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 低头一看，竟是一条花斑灵蛇，冰凉的眸子在他低头的一瞬间与他相对，眸中闪着寒光。 还好，只是一条刚刚突破四阶的灵蛇而已…… 金丹境护卫刚要松一口气，就被一股巨力从身后猛地扑倒。 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同伴，惊恐地瞪大双眼，扑倒他的竟然是两头高大凶猛的乌金踏云熊！ 周围的护卫纷纷出手解救那名被熊压倒的同伴，这时，又是一声狼啸响起。 眼见自家护卫被这些灵兽与脚下不时出现的藤条折腾得手忙脚乱，林芮儿脸色难看道，“不过一群畜生，快些宰了便是！” 正与灵兽缠斗的林家护卫们苦笑连连。 哪里是他们不想宰，而是这些灵兽狡诈无比，每当处于下风，便借着周围的禁制暂且隐蔽身形，等到他们将注意转去别处，再突然现身偷袭。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冲上山顶，将这座灵山占据，他们带来的人就会折损三成不止！ “易长老。”林芮儿回首看向身旁的络腮胡大汉，有些不满道，“解决这些畜生，不过是你动动手指的事情，你到底在等什么？” 络腮胡遮掩了易斓安脸上的表情，却掩不住他冷淡的语气，“九小姐，老祖交代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他只会在林芮儿真正遇到危险时出手。 林芮儿不由气结，却无法像斥责其他那些护卫那样斥责眼前这位分神境强者。毕竟其他护卫的主仆灵契都捏在她的手中，而易斓安这位林家供奉长老……说白了与林家并非仆从与主家的关系，而是林家斥巨资所请的“客卿”，虽也会为林家做事，却不受到林家太多约束，真要是把人惹急了，不再接受林家的供奉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林芮儿不认为会有供奉长老愿意放弃林家提供的优渥修行条件。 毕竟这些供奉长老都是散修，背后没有宗门、家族依靠，脱离林家光凭自己怕是都未必能积攒够炼虚合道的资源。 林芮儿心中暗骂了易斓安一声，面上表情却缓和了几分，“易长老有所不知，我与这宝瓶斋的人有些过节，他们辱我骗我在先，我如今找上门来也不过是讨个说法而已。” 易斓安点了下头，似乎并不在意林芮儿给出的原因，依旧牢牢守在原地，没有改变行动的想法。 林芮儿见状不再劝说，反正现在宝瓶斋的高阶修士还未出现，等到宝瓶斋那个出窍境修士动手，易斓安想不出手都不行。 “继续进攻，一个时辰内，我要看见这山上的禁制荡然无存。”林芮儿一声令下，之后便抱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就在这时，已经离开宝瓶山数个时辰的付清妤，也终于做好准备。 向脚下的阵纹内注入一道灵力之后，她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宝瓶山山顶那道贯穿整座山体的裂缝底部。 由此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线天”，以及种植在这一线天中的逍粟花。 付清妤脚尖轻点，身姿轻盈地在山石上跳跃，几下便从一线天中跃出。 片刻后，正冷眼看着宝瓶山上禁制不断被拆除的林芮儿，忽然感觉暗处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转身看去，只见黑夜中隐藏着一道人影。 头顶的乌云恰在此时散开，一丝月光倾泻而下。 林芮儿蓦地瞪大双眼，“余念！好啊你竟藏在这里！” 说着她便甩动衣袖，将袖中的飘带猛地朝暗处人影击出。 头顶的乌云重新聚拢，暗处的人影避开林芮儿击出的飘带，转身朝着山上飞去。 “我看你往哪逃！”林芮儿咬牙切齿，当即掐起轻身诀跟了上去。 她一动，身旁的暗一与易斓安也跟着动。 只是刚飞出没几丈远，暗一便被一道强大的神识锁定，在原地顿住了一瞬。 仅仅不到一息，待他再次看向前方，已经寻找不到林芮儿与易斓安的身影。 林芮儿也注意到暗一没跟上来，不过并不在意，在她看来自己与“余念”修为相当，至于先前在余念身旁出现过的“出窍境高手”，实力远远不如她身旁的易斓安，更是不足为惧。 “余念，你还要往哪跑？” “我看你还是不要挣扎了，朝我磕头赔个不是，再将山上禁制撤了，我便可以考虑考虑原谅你先前对我的无礼。” 林芮儿的话音落下，一声冷笑在山间响起。 “这里不是林家。” “我也不是你的爹娘，凭什么惯着你这小姐脾气？” 一直藏在暗处的身影终于现身，眉目清丽的女子站在树影下，扬起手中长剑，剑尖指向林芮儿，“林九小姐，你能行事如此嚣张，也不过是仗了林家的势。抛开家族势力，你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蛮横无理的废物罢了！” 林芮儿气得面色涨红，脱手便将一道玉符甩了出去。 付清妤飞身避开，“你就这点本事？” “当然不是！”林芮儿追了上去，袖中飞出的飘带一下缠绕住付清妤手中的长剑，“再逞口舌之快，我看你是找死！” 就在林芮儿反手想要再次挥出一道玉符之时，忽然感到身子一沉，一道巨力透过飘带猛地将她向前拉扯。 只见那飘带在空中划过弧线，林芮儿的身影宛如被线扯住的风筝一般，直朝山体间不知何时出现的裂缝坠去。 跟在后面的易斓安见状，连忙向前闪身。 然而就在此时，倾泻的月光再次照亮那与林芮儿过招之人的身影。 易斓安一时间愣在原地，满目惊骇。 再向前追，只见眼前灵光乍现，下一刻林芮儿与那女子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裂缝之中！ ------------ 第140章 她回来了 感受身体不断下坠，林芮儿再想收回飘带已来不及。 不过眨眼的功夫，黑夜中身旁的场景陡然一变，嶙峋陡峭的山壁霎时间被平整的冰晶所取代。 林芮儿瞪大双眼，冰晶上倒映出的身影也随之瞪大眼睛。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可无论头顶还是脚下，亦或是身旁四周，全都是这样平整透亮的冰晶墙壁，每一面墙都能够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与墙上的自己对视，感受着这些冰晶上散发出的森然寒意，林芮儿心头莫名有些发虚…… “这是哪里？” 无人回应。 下一瞬，先前被她追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攥紧飘带，脸上最后那一丝娇俏甜美也消失不见，满眼狠戾地盯着面前之人，“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对我动手，就是与我奉仙林家为敌，识相点赶紧把我放了，不然就算你师父来了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是吗。”付清妤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脸上没有任何惧意。 “不知死活。”林芮儿背手摸出两张玉符，同时四下搜寻着暗一与易斓安的身影。 可这一方冰晶围拢的空间实在空旷，一眼便能看尽所有，除了正在对峙的她们二人以外，哪还有第三道身影存在？ “别找了，你的人没跟上来。”付清妤淡声开口。 林芮儿心下一惊，不敢再等，掌心用力意图捏碎玉符，可还未等她将玉符捏碎，那两块玉符便被一道灵光包裹，瞬间从她手中飞出，落到身前的女子手中。 林芮儿连反应都来不及，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她与眼前之人明明是同等的修为，可她在对方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 直至这一刻，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完全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无法催动玉符，也久不见暗一、易斓安两人追来，林芮儿终于开始慌张起来。 “这里不是先前那座灵山？” “这到底是哪里，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 付清妤闭口不言，她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的义务。 林芮儿咬了下嘴唇，“余念，你这是何意，我们之间不过口角之争，你却将我私下掳走，难不成你真要与我林家作对？你可要想清楚，你们宝瓶斋能不能承受得住林家的怒火！” 态度竟比先前和缓了几分。 付清妤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大小姐”还挺能够能屈能伸的。 好一个口角之争！ 先前占据上风时，让人跪地求饶，拱手将产业送上。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便说这只是口角之争了。 付清妤简直要被她那不讲理的样子气笑。 眼见林芮儿还欲开口，付清妤索性掐动法诀，四周的冰晶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透亮起来。 不知是哪透过来的光照在这些冰晶上，竟还有些刺眼，林芮儿下意识地眯了下眼，再睁开眼时便感觉四周的冰晶正不断朝自己靠近，而那冰晶上投映出的身影，也仿佛活过来般，朝着自己张牙舞爪。 林芮儿被这场景吓了一跳，随即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震惊下来。 这不对劲。 这些都是眼前之人搞的鬼！ 冰晶里一定镶嵌了幻阵…… 林芮儿越是这么提醒自己，便越觉得心下没底，一阵恍惚间，她仿佛感觉自己的神志都开始变得混沌。 再与那冰晶上映出的身影对视上时，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注意到这一幕，付清妤心中的猜测越发明朗起来。 眼前这个林芮儿果然是有问题的。 所谓的“未卜先知”、“遇难成祥”根本就不存在，她能够博得林家老祖的喜爱，规避林家家主将遇到的危险，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些事都是在她已知的世界里实际发生过的事情。 她提前知晓了一切。 无论如何她绝不可能是原本那个，前十五年里在林家毫不起眼的林芮儿。 就是不知她究竟是来自异世，还是另有其他奇遇？ 付清妤一边思量，一边将神识牢牢锁定住林芮儿，正欲将神识分出一缕刺入林芮儿识海，她忽然察觉到林芮儿的识海内被人留下一道神识烙印，对方的修为在她之上，比她的神识力量高出一整个大境界，至少有着分神后期。 这道烙印极有可能是林家老祖留下的，若是她此时贸然将神识探入，很有可能引得林家老祖注意，反倒浪费今日这一番悉心布置。 这么一想，付清妤耐住性子，将方才凝聚起的神识收了回去。 没关系，就算无法直接窥探林芮儿的记忆，她也有法子试探出她身上的秘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 与此同时，宝瓶山上。 易斓安站在山顶裂隙旁，怔怔地望向方才那两道身影消失的地方。 眼中的不可置信逐渐化作激动与怀念，不知不觉眼角竟泛起红来。 被他深埋识海的灵契也在此刻蠢蠢欲动。 他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可就算没有这道灵契存在，他也绝不会将她认错！ 眼见先前还在半山腰的林家护卫逐渐往山上攻来，易斓安不敢耽搁，抬手挥出一道灵气，将裂隙旁残留的打斗痕迹尽数抹去，紧接着反身朝着半山腰处方才与暗一分开的位置飞去。 见到易斓安出现，暗一急忙看向他的身边，“易长老，九小姐怎么没与你在一起？” “她方才追着一道人影下山，动用了老祖留下的灵符，我没追上。”易斓安淡声解释，语气中仿佛还透着几分不耐。 暗一并不诧异这个回答。 这段日子跟在林芮儿身边，他也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任性妄为。 比起担心九小姐的安危，倒不如担心一下那被九小姐所追的人，毕竟老祖留下的灵符，连他这个元婴境修士都抵挡不住。 不过现在…… “易长老，那现在宝瓶山这里……” 究竟是攻还是不攻？九小姐离开前也没留下个章程！ “你先带一半人去追九小姐，至于宝瓶山这里之后如何，等九小姐回来再行定夺。”易斓安说。 “是该如此。”暗一急忙调遣人手下山。 眼见半数人跟着暗一离开，易斓安命余下的人原地等待，自己则朝山上飞去。 突然崛起的宝瓶斋，栽满灵植的宝瓶山，还有山上的丹师，与所谓的炼丹宗门……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到就算他想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幻影都不可能。 他迫不及待想要证实，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回来了！ ------------ 第141章 恐惧 在林家护卫与易斓安都不曾察觉的地方，一道神识一直悄然笼罩着整座宝瓶山。 这道神识的主人，正是此时位于山顶院落中的公孙昴。 早在林芮儿意图侵占宝瓶斋时，公孙昴就曾提出过要替他们摆平这件事情，只是付清妤知道他能看顾得了宝瓶斋一时，却看顾不了一世，宝瓶斋想要在东洲立足，终究还是要靠本身的力量，便婉拒了公孙昴的提议。 对于付清妤的打算，公孙昴略有几分猜测，未免影响她的计划，林家护卫闯上山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按捺住想出手的冲动，只以神识悄然注视着这一切，遇到姜瑾正或者那些灵兽落入下风时，才偶尔帮上一把。 眼见林家的人撤走了大半，他就稍稍放下心来。 紧接着，便见那位林家的分神境供奉长老，朝着山顶飞来。 “他应当并无恶意。”同样位于院中的姜瑾正低声解释了一下易斓安与付家的渊源。 公孙昴闻言，便未显露神识，只待易斓安显露意图以后，再做打算。 然而这时，一道更为强大的神识朝着宝瓶山方向探来。 对方虽敛藏了行踪，却仍旧被公孙昴察觉到他极力敛藏之下的气息非同小可，绝非寻常分神境修士可比……至少也是分神境大圆满，或是已经炼虚合道的合体境修士！ 难不成是林家老祖亲自来了？ 公孙昴神情立马严肃起来，“瑾正，你护住院里这些孩子，老夫出去会会来者！” 丢下一句话，便匆匆闪身飞入了空中。 同一时间，一道身披斗篷的身影正一路朝宝瓶山疾飞而来，离得近了，他已能感受到宝瓶山上出现的陌生气息。 起初只是数道灵寂气息，一道元婴气息，以及一道分神气息，虽也棘手，但对于已经炼虚合道的他来讲，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正当他提升速度，向山顶赶去时，忽然，探出的神识与另一道神识碰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竟感受到宝瓶山山顶乍现出另一道不弱于他的气息！ 宝瓶山上竟然出现了合道尊者？ 不好！ 以清儿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抵挡不了合道尊者的一己之力！ 刹那间，裴璟之急得如同心里着起了火，指尖的遁形决掐起了一道接着一道，身影不断在空中闪现。 原本需要一盏茶的路程，应是被他拼尽全力缩短到了十息。 终于，他赶在那名合道尊者有所行动以前，抵达了宝瓶山上空。 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容满是沉重，来不及与山上的人叙旧，一杆长枪已经脱手而出，与云间那鹤发老者手中甩出的玉尺碰撞在一起！ 刚在山顶小院门前落下，准备叩响大门的易斓安见状，惊愕地抬起头，看着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都极为陌生，并非林家之人。 那杆烈焰长枪倒是有些像赤云门的法器，只是赤云门的先辈一向与付家有些交情，为何要来这宝瓶山找事？ 易斓安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思索，手中的蒲扇在灵力所化下眨眼变大了数倍。 他抓紧扇柄，用力扬动了几下，一道道疾风被蒲扇扇出，化作一层由风形成的屏障，牢牢守护住宝瓶山山顶两座小院。 院中人齐齐震惊地注视着空中这一幕。 守在半山腰的林家护卫，则更惊恐不已，这种层次的争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等不及山上的易长老与离开的九小姐下达命令，他们纷纷朝着山脚退去。 … 这座四四方方的冰晶牢笼，正如林芮儿猜测的那样，并不在宝瓶山中。 而是付清妤借由宝瓶山地底灵矿搭建出的传送阵，通往的另一个地方。 一个无论是林家护卫，还是林家老祖，都绝对找不到，唯有付家血脉才知晓的地方。 这是付家上千年前，举族迁居至拂光城外以前的族地，早已因灵气枯竭荒废多年，如同付清妤刚回到东洲时经过的灵窍门一带那样，周围居住的大多是修为低微的修士和凡人。 然而在这些低阶修士与凡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早已荒废多年的土地下面，还埋藏着几座废弃药园的入口。 这些药园与其说是位于东洲，倒不如说是位于东洲辖下的小千界，其中自成一体，完全与外界隔绝，能够开启入口的令牌仅掌握在极少数付家人手中。 作为付家最被器重的小辈，付清妤手上拥有一块令牌。 因无甚用处，一直被她收在丹房的杂物当中，并未随身携带。 也正因如此，才得以幸免与她一同被异火烧尽…… 后来这令牌被裴璟之与其他陪葬品收在了一起，又跟着青荣戒一同回到了付清妤手中。 此时付清妤与林芮儿置身的冰晶牢笼，就是搭建在其中一座废弃药园内，那药园本就是种植喜寒灵植所用，废弃以后也保存了大量冰晶，付清妤将宝瓶山山底的传送阵与药园入口的传送阵相连，仅用三日，便将这座废弃药园布置成了专为林芮儿准备的“刑房”。 她要做的并非严刑逼供，而是利用埋藏在冰晶中的幻阵阵纹，放大林芮儿心底极力掩饰的恐惧，让她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在这些冰晶前暴露出来。 如果顺利的话，阵法会将林芮儿眼前呈现的幻象展现出来。 做好一切准备，付清妤掐动法诀，闪身飘至冰晶墙后，隔着半透明的冰晶，隐约可以看见林芮儿站在其中痛苦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眼前半透明的冰晶开始变得模糊，投映出模糊的两道人影，一道弱小，一道强大，弱小的那道似乎跌坐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强大的那个则高举手掌，仿若审判生命的神灵。 “别杀我！” “求求您，别杀我，老祖，求您！” 老祖？ 那位林家老祖？ 付清妤心神一凛。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芮儿内心深处最害怕的，竟然是如今对她疼宠有加的那位老祖。 ------------ 第142章 你是谁 思及林芮儿的改变，正是从闯入林家老祖闭关之地时开始，付清妤不免猜测，原本的林芮儿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危险，而现在的林芮儿则可能是在那时找到了可乘之机，将其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付清妤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猜测也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倘若现在的林芮儿与过去的林芮儿不是一人，那她又怎能知晓原身心中的恐惧？ 想到自己“借尸还魂”的经历，付清妤接着猜测，难道是林芮儿身体内原本的神魂没有完全消散，现在这个林芮儿受到了原身残魂的影响，才会对林家老祖感到恐惧？ 许是站在阵外，也有些受到幻阵阵纹影响，付清妤越想越觉得头晕目眩，想不通其中关窍。 她索性一个一个印证起自己的猜测。 首先第一个，眼前这个林芮儿，究竟是来自异世还是本身就是东洲之人？ 想要印证这一点并不困难，付清妤掐动法诀，将幻阵稍加改动，幻象隐隐构建出异世摩天大楼的样子。 半透明的冰晶墙壁，透露出林芮儿更为惊恐茫然的神色，对于眼前幻象中的场景，她似乎十分陌生，从未见过一般。 她竟不是异世之人？ 付清妤有些惊讶，很快却又觉得这也合乎道理，如果她真的是生长在那个异世中的女子，又怎会如剧情里那样，甘愿与那么多女子共享同一个男人？ 可她若不是异世之人，那么自己在异世看到的那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清妤开始印证自己的第二个猜测。 她想搞清楚，林芮儿究竟知不知道那本书里的内容。 最简单的印证方式，就是看她认不认识书中的男主角乾阳剑尊。 幻阵虚构的幻象中浮现出裴璟之的身影，手执长剑，一袭白衣，侧身凌立于山巅，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果不其然，林芮儿的双眼在看到裴璟之出现后骤然亮起，细看之下，眼底竟带着几分痴迷与欣喜。 方才的恐惧在这一刻好似化作委屈，眼角淌着泪珠朝幻象伸出手，口中呢喃着“救我”二字。 这场景证明不了林芮儿一定与那本有关，却能证明她认得裴璟之，也知晓裴璟之拥有非同一般的实力。 林芮儿本人今年不过及笄，过去的十五年里都生活在小千界与林家族的，根本不可能见过过去十五年一直在云霄剑阁中闭关修行的裴璟之。 她认得裴璟之，便恰巧也说明她这副皮囊下装着的内里存在问题！ 接着要应证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这位林芮儿究竟是谁，又是怎么认得裴璟之，知晓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的？ 付清妤决定快刀斩乱麻。 身影一闪，她便来到林芮儿面前，接着一挥右手，四周的幻象全部静止，不过须臾，冰晶牢笼内又恢复先前那副空无一物的样子。 林芮儿愣了一瞬，脸上的惊惧迅速被怒气取代，“果然是你搞的鬼！” 没给她再多言的机会，属于出窍境的神识威压散发开来，重重压在林芮儿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即将怒骂出口的话语就这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方才消失不久的惊恐，又回到林芮儿眼中。 望向付清妤的目光不再充满怒火与轻蔑，而是深深地忌惮，“你到底为什么将我掳来这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付清妤轻笑出声，步步朝林芮儿逼近，“你究竟是什么人，原先的林家九小姐又去了哪里？” 林芮儿瞳孔骤然放大，满眼不可置信，接着却摇头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到现在还想装傻？”付清妤抬起右手，一张一收，一块散落在地面的冰晶便飞到她手边，直接抵上了林芮儿的脖颈。 “姑且让我猜猜。” “你已经死过一次，好不容易夺来了身体，应该不想这么快就再死一次吧？” 付清妤语气镇定，其实心里只有八成的把握，这句话是她用来诈林芮儿的。 “你怎么知道？”林芮儿脸上血色褪去，惊呼出声。 付清妤知道，自己猜对了。 抵在林芮儿脖颈上的冰晶更近一分，付清妤冷着声道：“回答我的问题，记住，你没资格提问。” 这话一出，连她自己也觉得，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异世当中的“反派”。 可眼前这一位，显然是个一朝得势小人嘴脸，又欺软怕硬的人，只有出手狠厉一些，才能从她嘴里逼出实话。 冰冷的气息覆在皮肤上，林芮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那锋利的冰刃便将脖子划破。面对眼前女子的逼问，她选择闭口不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则一直微微动着，显然正在操纵着什么。 付清妤冷冽的目光落在林芮儿指尖，两块传音玉符刚从那指尖划过，藏入袖中。 她却没有阻止，“别妄想有人来此救你，就算你将储物戒里的传音玉符全都捏碎，也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你的求救。” 林芮儿身体一僵，刚刚藏入袖中的玉符，顺势滑入掌中，她见眼前女子竟真的不出手阻止，急忙用力将玉符捏碎。 这两块传音玉符，一块属于家中老祖，另一块则属于供奉长老易斓安，是她今日行动以前刚刚讨要来的。 然而当她捏碎玉符，本该传来的回应却并未响起。 似乎玉符真的如眼前女子所说的那样，失去了作用。 她不禁迷茫起来，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你问完以后，会不会放我离开？” 回答她的只有冰冷的视线，她想起方才那句“你没资格提问”，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下一个问题咽了回去，有些惶惶地开口：“你……你要问我什么？” “你是谁。”付清妤言简意赅。 林芮儿眼底闪过挣扎，片刻后这丝挣扎还是败在了恐惧之下，咬了下嘴唇，她艰难地开口：“我是林芮儿。” 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冰晶更近了些许，她连忙急声说道：“别杀我！我没有骗你，我虽然与过去十五年的林芮儿不同，但我真的是林芮儿……” ------------ 第143章 真相 这是什么意思？ 看林芮儿焦急解释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 可她给出的这个答案，也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她是林芮儿，却不是这副身体前十五年那个林芮儿，且又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晓后世发生之事，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转世重生？ 可又不尽然。 林芮儿身上的事情显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释得通的。 与其她在这里漫无目的地猜测，倒不如让林芮儿亲口将所有事情都讲述一遍！ 锁定林芮儿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付清妤面无表情地威胁，“讲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都回答你问的了……”林芮儿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若将一切都说了，你能不能放我离开这里？”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但倘若你如实说出，我可以保证不毁去你这具肉身。”说话间付清妤指尖掐动一道真言诀，这是由佛宗所创的法诀，作用等同于心魔誓。不过她只保证不毁去这具肉身，却没说会将林芮儿的神魂如何。 许是神识威压与幻阵的双重作用，林芮儿的思维还有些混沌，并未注意到这句话语里的漏洞。 眼见付清妤使出真言决作保，她煞白的脸上终于恢复几分血色，点了点头，仿佛下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咬牙说道：“好，我说。” 付清妤并不相信林芮儿会这么容易老实，抵在对方脖子上的冰晶还未撤回，“记住，我要听的是实话。你也以真言诀起誓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将林芮儿脑子里正在编造的思绪打断。 林芮儿犹豫了一瞬，锁定住自己的神识仿佛有所发现，越发凌厉的气势有一瞬间让她恍惚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掐断了脖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 已经体验过“死”的林芮儿，深刻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生怕眼前的人真会将自己杀掉，她不敢继续犹豫，连忙抬起右手掐起一道真言诀起誓道：“我发誓现在要告诉你的这些都是实话。” 顿了顿，她又小声如蚊子般似的嗡嗡了两声，“至于信不信……由你，你若不信也不能再赖到我头上。” 这真相是有多离奇。 到了这步林芮儿竟还担心说出口后自己不愿相信？付清妤见誓言已成，终会收回冰晶，脚步后撤了少许，抱臂站在林芮儿面前，等待着她的讲述。 笼罩周身的强大威压，仿佛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在她将所有事情讲明以前，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林芮儿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招惹宝瓶斋的决定，但却没有后悔药可吃，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真的是林芮儿，不过在我那一世，误闯族中老祖闭关禁地时，我就被老祖失手杀死了……” 付清妤面上波澜不起，心里十分震惊。 这却仅仅是个开头，更令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林芮儿死前的经历，正如付清妤从洛家调查到的信息中了解到的那样，出生自小千界，她的生母却不是调查中所说的小千界世俗中的名门贵女，而是一名姿色颇好的红尘之女。 也正因如此，好面子的林家家主才没有选择将她一同带回东洲。林芮儿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在小千界时，仗着自己是修士血脉，一向看不起身旁的凡人，被家主夫人带回家族后，她又因自己的身份心虚怯懦，不得不将过往在小千界的那一面极力掩藏，努力做一个谨小慎微、乖巧听话的林家女。 林芮儿就是一个自卑与自负结合的矛盾体，在林家的日子她充满怨怼，偶然听到族兄们议论，高阶修士闭关之时在其身旁修行，能够事半功倍，她便贸然行事，趁着护卫把守不严，悄悄溜进了族中老祖宗的闭关禁地。 在禁地中，等待她的是已被心魔缠身，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的老祖宗。 她被老祖亲手封住五感六识，之后又被强行塞入了一缕老祖分化出的心魔，因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当场爆体而亡。 然而死后她的魂魄并没有消散，一直飘荡在老祖的闭关禁地之中，每当老祖修为增长几分，她便感到意识更加清醒几分。 就这么飘荡了近十个年头，老祖第二次渡合体劫失败之时，她终于飘出了林家族地。 短短几个月，她便见到了曾经十几年都没见过的风景，见识了许多天赋比林家人更为出众的修士，也窥见了一部分他们得到机缘的过程。 一次偶然，她见证了一名剑修救人的全过程，之后的日子里她便飘荡在剑修身旁，那剑修来去匆匆似乎在追查什么事情，好几次她都险些将人跟丢。 后来剑修回到宗门，她也跟着飘了过去，在那里她见到了剑修亡妻的坟墓，也见到了剑修是如何怀念、祭奠自己亡妻的。 比起自己死后十年无人问津，连个坟墓都不曾有，剑修亡妻能被人这般放在心头惦记，实在令人嫉妒。 有好几次剑修在亡妻墓前泣不成声时，她都想现身安慰，可不知为何自她死后，就没有人能感知到她的魂魄，就连强大如剑修都不行。 她本就倾慕剑修，自从发现剑修祭拜亡妻用的香对她亦有助益后，便更舍不得走了。 时间一久，等她再想飘离剑修亡妻的墓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飘不走了。 就这样她一直盘踞在墓碑附近，每日除了吸一吸香火、等候剑修的到来外无事可做，时间久了她便自己在脑海里编造话本段子。 话本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她每日最想见到的剑修，其余角色有的取自她飘荡东洲时见过的仙子，有的则是她自己杜撰编造出来的。 就靠编造这些，她打发了几年枯燥无聊的时间。 等到编无可编，她的神魂开始飘散。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竟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林家族地，她闯入老祖禁地的那个时候。 眼见“自己”即将被闭关的老祖发现，她直接将魂魄冲入身体，吞噬原本身体内的魂魄，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 ------------ 第144章 自己人！ 所以，林芮儿是将“自己”给夺舍了？ 答案出乎意料，却又能将付清妤所有想不通的关键全都解释清楚。 原来魂飘异世时所看的那部，真的出自林芮儿之手！ 所谓闲暇时杜撰的话本，应当就是那部的原型，只是不知林芮儿脑海中杜撰的话本段子，又是怎么流传到的异世。 还有她死后神魂未灭，魂飘异世又与这些事情之间有着什么关联？ 这些谜题，却不是林芮儿能为她解开的了。 林芮儿身上的秘密已经全盘托出。 她瑟缩着抱紧双臂，脸上再没半分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眼见付清妤听完后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能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林家吗？” 这一世她虽然阻止了老祖对自己出手，却利用了其他法子收走了老祖分化出的那丝心魔，老祖对她的喜爱，也全因她借着这丝心魔的影响算计而来。 这一切，老祖本人并不知情，想也知道若是老祖知道实情，定给不了她好果子吃。 只怕到时候她就算从这个地方成功脱身，林家也再没了她的一席之地！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眼下她还不能失去林家小姐的身份，失去老祖与家主的宠爱，不然单凭她自己，就算知道一些机缘位置所在，也争不过别人，更遑论攀上云霄剑阁，有资格追随在那位剑仙身边…… 付清妤可不知林芮儿此时还心心念念地想着裴璟之，她的目光落在林芮儿惨白的脸上，心底颇有些无语，也不知这人是否因为两世神魂熔炼了高阶修士心魔的缘故，情绪与心性都极为不稳，虽凭空多出了十几年的经历，却好似并没有什么长进。 重生的机会落在这样的人身上，还真是白瞎了。 也不知天道究竟为何会不开眼，将这般珍贵的机会留给这种人。 “喂，你说话啊。”林芮儿小声催促，开口的同时眉宇间闪过一抹烦躁。 当付清妤将目光扫过去时，她又急忙将神情收敛，“那个……我什么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把我放了吧？” “不能。”付清妤收敛了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挥手打出几道灵力，将事先布置在冰晶牢笼上的数道禁止全部开启，随后身影一闪，便离开了这座废弃药园。 药园入口紧紧关闭，重新沉睡在距离地面上百丈远的地底深处。 做好这一切，付清妤在药园入口外的法阵中潜入灵石。 近万块灵石，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被阵纹吸走。 灵光闪过，传送阵将付清妤再次送回宝瓶山那道山间裂隙底部。 刚一踏出阵法，付清妤便感受到头顶有两道强大的气息正在打斗！ 不好！ 顾不得多想，她急忙飞身朝山顶赶去，一道道威力强悍的术法在她头顶划过，这时她也终于看清正在对决的双方。 一人正是一直留在宝瓶山上的公孙前辈。 另一人则浑身笼罩着在斗篷下，除了气势极为强大，自身的气息却被收敛得极好，没有暴露丝毫。 这人是谁，竟在这个时候攻上了宝瓶山？ 震惊的同时付清妤心底生出几分后怕与庆幸，她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会有合道尊者攻上宝瓶山。 今日若不是公孙前辈恰巧也在山上，等她从药园赶回来，怕是什么都迟了。 还好，还好，这回还有公孙前辈相助。 付清妤在心底由衷感谢仗义出手的公孙前辈，以及当年在中灵域与公孙前辈结下情谊的祖姑奶奶。 抬头凝望了片刻，付清妤发现那名隐藏在斗篷下的合道尊者，虽能与公孙前辈打得不相上下，灵力的储备却远不如公孙前辈足，显然境界要逊色几分。 见状，她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 她得想个法子，助公孙前辈一臂之力，早些将对面这人控制住！ 付清妤闪身赶向山顶小院，姜瑾正等人的气息此时都在小院之中，她得找姜瑾正将控制护山大阵的阵盘要回，借助阵法干扰对面那人。 一路避着上方之人，付清妤悄然赶至小院墙外，正欲翻墙入内，一道清风屏障忽然在身前现形。 整座小院，竟都被包裹在这道屏障之中！ 付清妤当然能够认出，这道屏障不是她事先布置在院外的禁制。 正当疑惑之际，一道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只一个照面，哪怕对方大半张脸都被遮盖在胡须下，付清妤也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丹童，易斓安。 “主上，是你对吗？”易斓安满眼激动，身体不自觉跟着微微发颤。 “主上，你终于回来了！” 下方的动静终于引起上面正在打斗的两人注意。 眼见付清妤出现在院外，两人同时向下落去。 察觉对方的意图后，又心生提防，同时开口提醒： “小友，小心！” “清儿，快避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清妤立马意识到这位合道尊者的身份。 眼见两人又要打在一处，连忙大声喊道：“停手！都是自己人！” “嗯？”公孙昴挥动玉尺的手微微一顿，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斗篷人”。 这藏头露尾的模样，真是自己人？ 将身形遮隐于斗篷之下的裴璟之，也重新抬头看向对面的鹤发老者，这人气息稳健坚厚，显然早已炼虚合道多时，修为远远在他之上。 这样一位陌生的合道尊者出现在宝瓶山上，究竟意图为何？ 落回地面的两人虽已停手，视线却依旧落在对方身上，眼中满是提防与忌惮。 付清妤见状，上前一步，对着二人说道：“这真是误会。” “这是公孙前辈，与我家长辈熟识，这些日子一直在宝瓶山上与我探讨丹道。方才应是将你当作了林家人，才对你出手。” 付清妤说罢，多看了裴璟之身上的斗篷两眼，猜到他现在许是不便暴露身份，便对公孙昴接着解释道：“前辈。这是我的一位故人，对宝瓶山并无恶意，他应是见您眼生，这才没弄清楚就贸然动了手。” 闻言，裴璟之与公孙昴面面相觑。 这事闹得…… 可真像他们先前所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 第145章 该不会 空中的“神仙斗法”终于停止。 山脚下，林家护卫壮起胆子，向着半山腰重新靠近了几分。 一名护卫低声开口：“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易长老还在上面呢？” 可别九小姐不见了踪影，易长老也折在宝瓶山上。 那他们回去该要如何向家主与老祖宗交差？ 若是九小姐与易长老都出事，依老祖的脾气，怕是要将他们也一同宰了，为九小姐与易长老陪葬！ “你们在这等着，我上去探探情况。”暗二说罢，脚步一闪，朝着山顶赶去。 山顶小院外面。 易斓安的目光扫向山下，察觉林家护卫有所异动，抱手朝着付清妤拱了一下，“主上，我先去处理了这些人。” 为仆者，自然要为主上扫清障碍，免去一切烦忧。 这是易斓安一直记在心底的认知。 当然，他这一辈子只有一位主上，也只会认一人为主。 就算这几年在林家担任供奉长老，可他心中对于林家的归属感，却远远不如曾经对于主上所在的家族。 若不是寄身林家，可以继续追查主上当年的事情，哪怕林家给出再优渥的条件，他也绝不会为林家所用。 而如今，主上回来了，他也该归回原位，继续为主上效力！ 院外只剩下付清妤、裴璟之与公孙昴三人。 望着易斓安远去的身影，裴璟之若有所悟，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他是……” 付清妤点了点头。 还真是自打当初离开付家后再没露过面的那位丹童，裴璟之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如今竟还记得昔日情谊。” 付清妤一听这话便想起不久前煜儿告诉自己，易斓安当初赠给过他宝物的事情。 顿时没好气地瞥了裴璟之一眼，“可不是吗，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冷心冷肺，连自己的血脉亲缘都不顾。” 裴璟之不知付清妤这股气从何处来，可提及当初没能妥善照顾煜儿的事，确实是他理亏。 瞥见他面上浮现出的羞愧，再联想到付清妤刚才说的话，以及付清妤与付煜之间的关系，公孙昴恍然明白了裴璟之的身份。 先前的防备顿时消退了大半，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开口说道：“老夫不打扰你二人叙旧，先进去看看郁竹那孩子丹方钻研得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院外就只剩下付清妤与裴璟之两人。 一墙之隔，却还有数道气息紧贴着墙壁在院内站着，想来都正在侧耳听着这边的动静。 姜瑾正、付煜、以及那几只调皮的灵兽赫然在列。 付清妤神识一扫，他们纷纷转身四散走开。 姜瑾正口里嘟囔着：“我去看看那些灵田怎么样了，要不要修整一下。” 付煜则抱着幽月狼王的幼崽，“好像又到小崽子要饿的点了，我把上次的灵羊奶给它冲上一碗。”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再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微妙气氛，也都被冲散了。 “算了，你随我来吧，我要将山上的阵法重新修整一翻，我们边走边说。”付清妤取走放在姜瑾正那里的阵盘，与裴璟之一前一后飞往半山腰处。 裴璟之全身还笼罩在他那个大斗篷里，瞧见付清妤眼底的疑惑，他顺势解释：“中灵域对各洲域修士进出一向看管极严，回来东洲需要玄灵宫下发的令牌，我这次是暂顶了赤云门长琰尊者的身份，才拿到的令牌。” “难怪。” 难怪不能在人前暴露真实身份，随身还带了杆烈焰长枪。 “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我师父那边情况怕是不好，这些等下再说，你先与我讲讲今日是怎一回事？”虽然与公孙昴斗法只是一场意外，但裴璟之已经了解到刚才宝瓶山上确实经历了一场战斗。 林家小姐带着数十位护卫意图攻占宝瓶山。 “是奉仙城那个林家？” “对，正是那个林家。”付清妤点头。 裴璟之不知道林家小姐是何人，却对奉仙林家曾经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那家子许多年前就很嚣张，侵占灵田、店铺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难不成这次是因为觊觎宝瓶斋的赚钱能力，故意整了这么一出？ “这只是表面。”付清妤语气唏嘘。 这件事表面上看很简单，就是林芮儿看上了宝瓶斋，想把宝瓶斋据为己有，成为自己手中“下蛋的金鸡”。 可对付清妤来讲，这件事可谓复杂至极。 单是林芮儿那复杂离奇的真实身份，就足够讲述上好长时间。 “我将她说的话都记在了这里，你自己听吧。”付清妤从青荣戒中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交到裴璟之手中。 这是东洲最常见的拓影法宝，品级不高，不能将场景记录下来，却能够记录催动法宝时周遭留下的声音。 付清妤蹲下身修复阵法，裴璟之则向那四四方方的玉块内注入灵力，片刻后一道陌生的女声从玉石中传出。 声音的主人应当就是此时他们正在讨论的林家小姐。 裴璟之一开始还以为仅是一场利益之争，可很快他便发现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这位林家小姐，竟是重生之人！ 与清儿肉身死后，重新借尸还魂在另一副躯壳身上不同，林家小姐的重生是真的跨越了时空，从十几年后回到了现在。 哪怕修炼到炼虚合道，这也是裴璟之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比重生更为离奇的是，这位林家小姐竟还莫名其妙地仰慕于他，以他为原型编造话本段子？ 裴璟之一边听着玉石中传出的声音，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付清妤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心中越发觉得没底。 清儿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林家小姐，生他的气了吧？ 那他可真是冤枉！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位林家小姐，在此之后他更不可能与她有半分交集。 忽然，裴璟之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什么。 僵硬地抬起头，有些惊惶地问：“清儿，你该不会是看过那些她编造出的话本吧？” ------------ 第146章 慰藉 沉默是无声地回答。 回想再次相遇后，付清妤的种种表现，裴璟之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之间，还存在这样一个误会。 话本害他不浅！ “清儿，那话本中的内容虽然都是还未发生之事，但请你相信，我绝非话本中描述那样，到处拈花惹草之人……” 他或许会路见不平仗义出手救人，但绝不会仗着救人之恩，广收红颜知己。他这一生就从没对第二个人动过心，除了清儿，其他女子在他眼前一向与男子无异，哪怕容貌再美他也不会多关注半分！ 裴璟之慌乱地解释，生怕付清妤还受话本影响，对他心存误解。 付清妤轻笑一下，摇了摇头，“我早就知晓那话本有问题。” 话本中的“红颜”她也结交了几位，都是心志坚毅之辈，断不会为了追随一个男人而舍弃自己坚定的道心。她已经不信那部中看到的内容，但她对裴璟之的偏见，却并不仅仅是因而起。 瞥见付清妤仍显冷淡的神色，裴璟之呼吸一滞，立时明白过来。 他与清儿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再也回不去曾经付家还未出事时的恩爱模样，并非仅仅因为付家的变故，也并非因为一个胡编乱造的话本。 追其根本，无关其他，原因只在他自身。 是他在清儿离开的十五年里，愧对清儿的信任，没有将他与清儿唯一的孩子看顾好，这才让那离谱的话本有了可乘之机。 事已至此，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无逆转可能，裴璟之没有再为自己分辩。 心头只余愧疚与庆幸。 愧的是，这十五年里他当了一个懦夫，将自己龟缩在那小小一方静室，反而忽略了最重要最应该做的事情。 庆幸的是，苍天有眼，并未真正断绝清儿的生命。 无论他们二人今后关系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有机会再与她并肩而立。就算不谈情爱，他们也是这世间最信任彼此的伙伴，将来有再多艰难坎坷，他们还有机会一同去面对。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似松弛了几分。 付清妤修复好身前这道阵纹，转身前往下一个地点，裴璟之跟在一旁，不时搭一把手帮忙。 “你那边情况如何，你上次在同心玉璧中说，凌霄剑尊是被凌云剑尊关起来了？”付清妤头也不抬地问。 “是。”裴璟之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述了一遍，末了说了自己将本命玉牌从长生阁中偷换出来的事情。 “做得好！”付清妤连连点头，难得这个死脑筋开了一回窍。 凌云剑尊毕竟是云霄剑阁地位最高的太上老祖，又是现任宗主的师父。与凌云剑尊撕破脸，无异于与云霄剑阁撕破脸，将本命玉牌从长生阁中换出来，至少可以保证日后剑阁的人不能再拿他们存藏在本命玉牌中的精血做手脚。 “剑阁的人应当还没发现，凌云剑尊那边并不知晓我已回到东洲。”裴璟之接着说了元和尊者那边的计划。 “也不能光等着元和尊者那边调查。”付清妤凝眉思索。 毕竟也不是说，查清玄灵宫的立场以后，倘若玄灵宫真站在云霄剑尊那边，他们就放弃不救人了。 无论如何人都是要救的，只是现在知道的线索还太少。 沉吟片刻，付清妤开口道：“既然你将本命玉牌带了出来，那便趁着还未返回中灵域那边，再试试能否与凌霄剑尊取得联络。若是能知晓些他闭关那座灵峰现在的情况，你们出手搭救时也更方便。” 裴璟之闻言点了点头，将本命玉牌带出来，他也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而行，继续飞至护山大阵下一处阵纹所在，付清妤没再开口，一直思索着裴璟之方才讲述的那些事情。 所有问题中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那就是玄灵宫。 那个主宰着中灵域里的一切，被各洲修士深深忌惮的玄灵宫。 很明显，玄灵宫凌驾于各洲域势力之上。 单是玄灵宫那些没有生命的守卫，实力就不比各洲合道尊者逊色，更别提其中那些排得上名号的长老，修为最低修士渡劫，大乘境也不在少数。 而整个东洲出去的渡劫境修士，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手之数。 凌云剑尊倒确实是位渡劫境强者，只是他这个“强”，是之于东洲，放在其他灵洲面前却不够看，更别提与玄灵宫相比。 那么这样的话，凌云剑尊到底是依靠什么与玄灵宫搭上的关系？ 他究竟要做什么？ 付家灭族、凌霄剑尊被囚禁，还有那些从东洲带去的逍粟花，这之间又彼此有着什么关联？ 只靠裴璟之提供的这些信息很难理清思路，玄灵宫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讲都是未知的，这样下去未免太过被动。 察觉到付清妤眉宇间的凝重，裴璟之心底轻叹一声，低声道：“清儿，你不用替我担忧这些，师父那的事情是我为人弟子应当背负的责任，与你并无关系。” 此时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返回东洲，是借以赤云门长琰尊者的身份，这样一来他不暴露身份与行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牵连到清儿与煜儿母子身上。 “可是倘若付家的事情，也与玄灵宫有关呢？” 清冷的声音顺着微风飘进裴璟之耳中。 “裴璟之，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家族的仇恨。无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凌云剑尊也好，玄灵宫也罢，我一定会追查到底。” “不管前路有多艰难，我都不会忘记付家上下几百口人当初命丧于火海时的场景。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我都不会放弃……这个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声音轻缓，却格外坚决。 这一刻裴璟之清楚认识到身旁人的决心，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这时，他忽然瞧见身旁的人转过身，“裴璟之，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可笑。” “还未修炼回原先的修为，就想找合道尊者，甚至大乘强者报仇。” 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自嘲，看得裴璟之心痛不已，他摇了摇头，认真答道：“并不觉得。你天赋出众，心志坚毅，修炼到渡劫、大乘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既然上天让你有来过一次的机会，你定会达成所愿。也让父亲与祖父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如今你倒是比过去会说话了。”付清妤嘴角的笑意真切几分，“那便借你吉言，希望我们都能大仇得报。” 望着那抹浅笑，裴璟之心头的苦涩渐渐消退。 前路艰难，但好在这一路他们不是孤军奋战，还有彼此能给予慰藉和依靠。 ------------ 第147章 处理 拥有两位合道尊者守护，宝瓶山顿时变得如铁桶一般坚固牢靠。 易斓安不知带着那些林家护卫去了哪里。 在他们离开一个时辰以后，整座宝瓶山便又恢复先前的模样，山上的护山大阵与禁制全都修复妥当，就连那些事先受到斗法波及的灵田，也都全部恢复如初。 亲自动手，在山间裂隙布下一道剑阵的裴璟之，指着下方问道：“药园里的那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永绝后患为好。”说这话的时候，付清妤观察了一下裴璟之的反应。 并未因她这句话露出任何异样，反倒是眼中多了几抹放心。 “与如今宝瓶斋相比，林家势力太强，只是解决林芮儿一人怕是还不足以。”裴璟之思索了一下，决定道：“等离开东洲以前，我先去一趟奉仙城。” 付清妤一下便猜到他的意图，“你要出手对付林家老祖？” 裴璟之没有明确回答，但付清妤猜到就是如此。看来这一趟中灵域之行，和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对裴璟之改变不小，过去他可不是这么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不过付清妤还是摇了下头，“不用那么麻烦，你去的地方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奉仙林家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你想拜托那位公孙前辈？”裴璟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下。对于那位前辈，他心中充满感激，可这保护妻儿的指责，却是他该要履行的，怎好总假手于人？ “不是。”付清妤向裴璟之瞪去一眼。 那眼神分明再说，“你真是小瞧我了。” “解决林家这个隐患，只要让他们没有余力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好。”至于具体怎么做，付清妤心下已经有了对策：“林芮儿的神魂内封存着林家老祖分化出的心魔，林家老祖正是靠着将她当作囚困心魔的容器，才得以在渡劫失败闭生死关后苟活下来……我只需要让他回归原本就该承受的命运即可。” 林家老祖可不是什么真正疼爱晚辈的慈善之人。 也就只有林芮儿那样，两世受心魔影响，神智并不清明的人，才会相信他刻意营造出的假象。 付清妤现在要做的，不过是让一切各归其位，让林家老祖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罢了。 听了付清妤的话，裴璟之心下稍定，“我留在这里应当还有些时日，你要动手之时还请知会我一声，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不遗余力。” “放心，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不会与你客气。”对林芮儿动手，尚且需要做些准备，约莫有个两三日就够了，这段时间刚好再磨一磨林芮儿的锐气，到时对其神魂施法之时也好更易于操作。 进出废弃药园的传送阵法外又覆上了两道新的禁制，其中一道是裴璟之亲自所布，启动的令牌仅掌握在付清妤一人手中。 现在只有付清妤一人，能够进入到山间裂隙底部，就算林家老祖亲至，都绝对闯不进那座废弃药园。 原本漆黑的夜色早已褪去。 重新布置好山上的一切以后，天光大亮。 付清妤看了看天色，神识又透过操控护山大阵的阵盘，看了看山下四处。 易斓安已经走了小半日了。 “我下山去找找他吧。”裴璟之低声说道。 对于易斓安曾经的心思，他隐约有几分察觉，也曾有过几分敌意。 可今日虽是误会，在面对危急之时，易斓安做的首要之事却并非逃离，而是牢牢守护在山顶小院外，守护着清儿所珍视的一切。 单凭这一点，易斓安就应当获得他的尊重。 “也好，若是见到他，你替我转告他一句，不必介怀过往，他不欠我与付家任何，不必将自己绑死在我们这条已经破落的船上。” “好。”裴璟之点头应了，心下却猜测易斓安应该不会答应。 那个人过去那么长时间，都未解开与清儿间的主仆契约，如今见到清儿回归，付家亦有重复荣光的希望，怕是更不愿意放弃还这一份情谊的机会。 裴璟之正欲恰动法诀，离开宝瓶山。 山下的禁制便被人触动。 付清妤透过阵盘，看到出现在山下的人，“等一下，你不用去了。” 说来也巧，触动山下禁制的人正是易斓安。 离开小半日，他换了一副更令她熟悉的面容，又回到了宝瓶山。 付清妤解开禁制，山脚下的灰袍修士一路飞上山顶。 望着来者，裴璟之愣了一下，才渐渐感到有几分熟悉。 夜里还覆满半张脸的络腮胡已经剃的干干净净，杂乱弯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领口敞开的宽大袍子也换成了一身板正的灰色道袍。 几十年前清儿还未与他成婚，还未离开付家时，易斓安跟在清儿身边就是这副模样。 裴璟之此时还披着夜里那身斗篷，面容全部笼罩在阴影下，让人看不真切。 进入屋中，易斓安先是对着付清妤抱手，恭敬唤了声“主上”，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透过那一身斗篷，端看付清妤与这人相处时的样子，以及这人所站的位置，他竟一下将人认了出来…… “是你。”语气里没有曾经的恭敬，反倒带上几分敌视。 “是我。”裴璟之微微颔首，心底苦笑了一下。 听闻易斓安曾给煜儿送去宝物，他便知自己怪不得易斓安如今的态度。 “咳。”付清妤轻咳一声。 易斓安将视线从那斗篷上移开，低垂下头单膝跪地。 “起来吧，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你我间的灵契也早就解开，以后不必如此。”付清妤挥手用灵力轻轻将人托起。 易斓安虽站起身，却仍旧低着脑袋，保持着一贯恭敬谦卑的姿态。 “主上一直是斓安的主上，这点永不会变。”易斓安语气坚决。 付清妤见劝说不动，索性先不劝了，问起其他，“林家那些护卫，你是如何处理的？” “追随林芮儿的暗卫，暗一与暗二死于我手，其余人担心林家追究责任，如今已四下逃走。” ------------ 第148章 修行 易斓安说的轻巧，但其实这半宿他所做的事情，并不如说出来这么轻松。 像林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为了管控依附于族中的修士，手段颇多。那些普通护卫倒也罢了，像是跟随在家中主要成员身旁的暗卫，都会取一滴心头血炼制引魂香，一旦暗卫身亡，点燃引魂香便可追查到死亡的真正地点。 这也是为什么易斓安一定要将暗一、暗二从宝瓶山引走的原因。 主上如今羽翼未丰，明显还在蛰伏发展的阶段。 他不能让林家这时候将注意力投向宝瓶山，影响主上的大计！ 半宿时间，他利用伪造出的林芮儿的气息，一路将暗一和暗二引到了位于隋阳城西北八百里外的阡陌谷。 那里刚巧是几家不大不小的魔道势力住扎的地方，人员混杂，尤其是谷中的坊市，时常有命案发生，算是整个东洲最混乱的地方之一。 这些年追查付家的事情，为了方便行事，他不止表面上这么一个身份。到了阡陌谷后，他便改头换面扮作魔修，用一把淬了毒的魂刀，先后结果了暗一、暗二以及几名与林芮儿关系较为亲近的侍从。 还有他自己原先那个的身份，也一并死在了“魔修”刀下。 余下那些护卫见状，心知这次事情非比寻常，等到家族追查下来，他们这些人都会因为守护不利，被家主和老祖宗惩罚。 索性赶在家族派人下来以前，四散逃走。 他们走后，易斓安顺手抹去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免得他们自己露出破绽，再被林家找到。 付清妤瞧见易斓安现在这一身装扮，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你不打算再回林家了？” “不回了。”易斓安毫不迟疑地回复。 接着低声解释，“属下当初投靠林家，也是因为曾经发现，付家灭族之后林家几次派人翻弄付家族地的土地，这才想了这么个笨法子，深入林家调查。” 付清妤眼底划过一抹意外。 她本以为易斓安接受林家的长老，出任客卿长老，是因为散修不易，失了师父庇佑之后不容易与他人争夺战资源，依附世家至少不用为修行资源发愁。 却没想到易斓安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修炼。 十五年过去，他竟还在追查当初的灭族惨案。 再看身边的裴璟之…… 付清妤下意识皱了皱眉。 裴璟之仿佛瞧见付清妤眼底那一抹嫌弃，心中不禁为自己拘起一把同情泪。 凡事都经不起对比，有了对比，就更显得他这十五年不干人事，除了修为进展到炼虚合道外，别的竟没有一丝半点发现。 瞥见那斗篷下面露出的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易斓安心情颇为愉悦。 几十年，总该轮到他吃一次瘪了。 “多谢。”付清妤正了神色，认真地抱手向易斓安行了一礼。 易斓安脚步一闪，将这一礼躲了过去，“主上莫要折煞属下。“ “你在林家这段日子可有什么发现？”付清妤接着问。 “有关付家的事情，我并没有在林家查到。”易斓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接着语气一转，说道：“不过近来我也有些发现。” “林家那位几年前合道失败的老祖宗，在修炼一种吸取他人气运、精血的秘法。这种秘法很是阴毒，单是我在林家的这几年间，已经发现三名林家后辈丧命于这道秘法。” 听到后面，付清妤有些心惊。 “你是说，林家老祖用血脉后辈的性命，来为自己的修行铺路？” 原来林家的水，比她想象得还要深。林芮儿竟不是唯一一个被林家老祖算计的后辈。 不过比起那些已经失去性命的人来讲，她实在撑得上幸运，至少她的作用是禁锢那些心魔，无论如何林家老祖都不会让她早早死了。 “这些事情，你可有证据能够证明？” 易斓安点了点头，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两块玉简，和一只上品魂幡。 说来也巧，这魂幡还是他先前佯装魔修，潜入魔道势力调查事情时所获。 要不是身上恰好有着这件东西，他也不能在林家晚辈残魂逃出老祖闭关禁地时，将其收入幡中，保住这一缕残魂不灭。 “这是林家一位分神境祖老之孙的残魂，死时他仅双十之年，筑基修为，不过灵根资质极佳，若不出事本是林家这辈人中最有希望炼虚合道的几人之一。” 说起这个，易斓安也有些唏嘘，“林家族老间有些内斗，那位死了孙子的族老，一直以为人是被另一位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族老所害。仅隔一月，我便听闻了另外那位族老的弟子，外出办事时心脉被伤的消息。” 作为客卿长老参加家族议事之时，易斓安时常看见那两位族老妄想彼此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剑。 怕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对方，而是他们全都无比信赖、敬仰的老祖宗！ 听着易斓安的描述，屋内寂静了一瞬。 饶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裴璟之，听得都有些诧异。 残害血亲后辈，囚禁手足同门。 东洲这些表面风光的世家大族与顶尖宗门之中，私下里藏着的竟都是这般龌龊之事。 修行，应是修心。 这些人当真还记得，他们要修的是什么吗？ 察觉到身旁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付清妤侧目向裴璟之看去。 这人的半生当中，唯有剑术，很少为外物分心，这几个月来的经历，怕是已经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付清妤对于这些消息倒是接受良好一些，她本就出自世家，付家虽没有别的家族那些糟腌事情，却也对这种事情略有所闻。 修行者的一生比世俗凡人漫长，真正能够追寻大道的人少之又少，余下大多数人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失了道心。 求道之路，演变成追求权力与财富的路。 可越是这样，便越难求得大道，仿佛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想到这里，付清妤摇头失笑。 或许正是因为不知这些，裴璟之的修行之心格外纯粹，不然也无法成为整个东洲最年轻的合道尊者。 ------------ 第149章 明白鬼 注意到付清妤的神色，易斓安眉宇间闪过一抹落寞，随即很快又恢复自然。 “主上，若是将这些证据公诸于众，林家将自顾不暇，想来再没时间找宝瓶斋的麻烦。” 易斓安主动请缨，“我到底在林家待了几年，对林家一切较为熟悉，不如主上便将此事交由我来办。” “不必。”付清妤摇了摇头，对于世家大族来讲，名声虽也重要，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怕名声有瑕，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毕竟世间哪来那么多正义之士，路见不平，便仗义出手？ 比起名声，她要给林家真正沉重的打击。 “这些证据也派得上用场，斓安，你做得好。”付清妤将玉简和魂幡郑重收起，“且等三日，三日之后，我送林家一份大礼。” … 宝瓶山再度沉静下来。 几个时辰后，付清妤再度踏上山间裂隙中的传送阵，前往关押林芮儿的废弃药园。 与她一同前往的，还有浑身笼罩在斗篷下，看不见面容的裴璟之。 裴璟之的修为比林家老祖更高一筹，有他在，林家老祖施加在林芮儿身上的神识烙印，便不成问题。 药园入口开启，两人并肩入内。 林芮儿坐在四面冰晶墙壁中间，面色疲惫，神情有些恍惚。 听到耳边有动静传来，她连忙站起身。 看到付清妤后，脸上的茫然瞬间变成恼怒，“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付清妤：“……” 这人还真是没有半点阶下囚的自觉，事到如今，还在耍她的大小姐性子。 “余念，你说话啊，你问我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不把我放了？” 林芮儿面色焦急，这个地方天色一直亮着，可直接告诉她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很可能已经将近一天。 “我的本命玉牌还留在家族中，我身上亦有老祖宗留下的法宝，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我，不然我死前的景象族中必将知道，无论上天入地，我父亲与老祖宗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且先能自保再说吧。”付清妤淡声开口。 林芮儿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哪怕眼前的女子先前刹那间施展出的威力，远非显露在外的灵寂境修为可比，林芮儿还是没能将她与自己的家族相提并论。 在她看来，林家已是当世最强大的几个家族之一，比林家强大的家族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她记得自己残魂飘荡在家族的那些年，经常听家族的人说，老祖宗乃合道之下第一人，整个东洲都再没有比老祖修为高的。 在林芮儿眼里，唯一能与林家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云霄剑阁。 唯有那位卓绝之资的剑修，才有与老祖一较高下的实力。 付清妤并不知晓林芮儿心中是这么想的。 若是知道，她便会明白，那本里之所以只写东洲，从未提及其他灵域以及最强大的中灵域，也不曾细写炼虚合道后的境界，只因为最初编造这些故事的“作者”，眼见只有所写的这些。 林芮儿前世死时还太年轻，修为太低，并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东洲不过是修真界中的冰山一角，比东洲修士强大的，大有人在。 见付清妤神色淡然，丝毫不为自己的威胁所动，林芮儿心底发虚的同时大为不解，“余念，你就不怕我家老祖找来这里？就算你的师父是丹术有成的大丹师，到时也没法在我家老祖面前保住你！” 付清妤没有开口，屏息凝神，正在专注地一道道调整着冰晶墙壁内的阵纹。 林芮儿见她不答，神情更是焦急。 咬了咬牙，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来，“你就算不怕我家老祖，不怕与我林家为敌，面对云霄剑阁总归是要怕的吧？” 付清妤挑了挑眉头，有些好奇，林芮儿是怎么将自己与云霄剑阁扯上关系的？ 剧情里，她倒确实是住进了云霄剑阁，不过却并非作为宗门弟子，而是宗门长老的“房中人”。严格意义上讲，与云霄剑阁根本没有半分瓜葛。 “我的事情先前都告诉你了，你也知晓我最后那几年都在乾阳剑尊亡妻的墓地，受其香火供奉。”林芮儿说着说着，逐渐理直气壮起来，“思来想去，我的魂魄能够回到过去，定与剑尊祭拜脱不开干系。说到这，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年的年纪，恰巧与剑尊亡妻过世的年头相符。” 付清妤：“……” 裴璟之：“……” 两人看向彼此，相顾无言，这实在是他们今日听到得最离谱的说辞。 付清妤怎么也没想到，林芮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瞧她说话时的神态，似乎还真信了自己这番话似的。 “乾阳剑尊的名号你应当听过吧？”林芮儿还在说着，“我们之间早有羁绊，我若出事，他必会为我报仇。你若是不想惹麻烦的话，现在就将我放了，只要你为我将秘密守口如瓶，我可以保证今后不让乾阳剑尊找你麻烦。” “你保证不了。” 付清妤话音落下，林芮儿略有一丝心虚。 她方才想的确实是，保证不让乾阳剑尊找麻烦，却不保证不让家族来找麻烦。 没想到才开口就被识破了。 “我是说，你无法替乾阳剑尊做保证。”付清妤说。 “为何？” 为何？ 因为乾阳剑尊就在这里啊！ 付清妤心底唏嘘，被分化的心魔对林芮儿神魂伤害极大，她易怒的性子多半就是被这影响的。如今幻阵未开，她已有几分恍惚，想来也是因此。 付清妤不会放过林芮儿，但不介意让她做个明白鬼， “你且先看看这些吧。” 付清妤将两枚玉简并一只魂幡取了出来。 轻轻一扬，魂幡里那道眼睛长得与林芮儿有三分像的残魂飞了出来。 经过几年的休养，他的魂体凝实了少许，至少不会风一吹就散，话也能够说成句子，片刻便将自己在闭关禁地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林芮儿听得呆愣了半晌，喃喃开口，“你们说得真的是老祖宗吗……” ------------ 第150章 焦头烂额 林芮儿惊呆了。 前世死在老祖受伤，她的内心深处当然有着对老祖的恐惧，可她还以为那仅是因为老祖闭关时被心魔所扰，意外失手所致…… 没想到，她并非唯一一个死在老祖手上的林家小辈。 比起他来，另外那几位被夺去全身精血的同族，显然更惨。 不，她也很惨…… 许是两世灵魂重合，又或是魂体曾经受过香火滋养的缘故，她这一世的神魂比前世死在老祖手里的时候强大数倍。 正是因为这样，她的识海成为老祖关押那一丝无法被炼化心魔的牢笼。 心魔影响她的神智，甚至影响她的心行。 而她自己对这一切浑然不知，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这一世老祖看出她的不同，对她疼爱有加！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林芮儿长长的指甲扎入手心，飘在她身前的那道同族魂魄，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叹息着说：“这位族妹未被老祖夺去精血，许是因为修行资质不佳，血液对老祖所修秘法无用。” 这实打实的大实话，听得林芮儿更加难以接受。 身体不自禁地颤抖，片刻后，林芮儿哑着嗓音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余念，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你要利用我对付林家，对付老祖？” “你想多了。”付清妤摇了摇头，一开始若不是林芮儿主动招惹，她还不会这么早将注意力放到林家身上。 可如今事已发生，不尽快解决，就是为未来埋下隐患。 “我可以动手，将你识海内困住的那丝心魔放走。” “你要帮我？”林芮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付清妤，“你有这么好心？” “这丝心魔会回归林家老祖体内。”付清妤实话实说。 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亲自对付林家老祖，也不打算让修为更高于林家老祖的裴璟之或公孙前辈出手。 她要做的很简单，不过是让林家老祖自食恶果罢了。 林芮儿显然也知道心魔回归体内，对老祖宗的修行影响，若是放在知道真相前，她或许还会犹豫一下，现在却不假思索地点头：“行，你动手吧！” 付清妤收了魂幡，让开林芮儿身前的位置，朝一旁点了点头。 裴璟之上前一步，抬手覆在了林芮儿眉心之上。 林家老祖乃分神大圆满修士，裴璟之如今是合体初期。 别看这之间只差着一小步，实际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归根结底，炼神还虚与炼虚合道不可同日而语！ 解开林家老祖在林芮儿识海内所下的禁制，裴璟之仅用了三个时辰。 就在同一时间，奉仙城林家。 闭关禁地内，林家老祖正在召见家主。 “老祖，您派到芮儿身边的两名暗卫命牌已碎，芮儿如今下落不知，就连易长老那也没了消息，您看这事……” “派人去查！”林家老祖面色阴沉。 两名暗卫，死了便死了，可林芮儿却万万不能在这时出事，若非林芮儿关系到他都行顺遂与否，他也不会将家族客卿长老派过去一位。 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早知林芮儿会在外面闹出乱子，他便不该纵着她外出游历，不如直接关紧地牢省事。 这般想着，林家老祖忽然神魂颤栗，“哇”的一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老祖！”林家家主连忙起身，上前将人搀扶住，从身上掏出一枚上品养神丹，为老祖服下。 过了几息，药力化开，林家老祖苍白的脸上恢复几分血色。 林家家主有些担忧地问：“老祖，方才可是旧疾复发？” “无碍。”养神丹抚平了方才神魂中传来的那丝异样，林家老祖摆了摆手，却不知，这仅仅是道开胃茶而已。 … 踏出废弃药园，目送着纸鸢将林芮儿的肉身与那只魂幡带往法言寺方向，付清妤将药园入口彻底封闭，乘传送阵离开。 再次回到宝瓶山上，裴璟之终于有时间与儿子团聚。 “壮实了些，修为也长进了不少。”裴璟之一改往日吝于表达的作风，一连夸了好几句。 夸得付煜直有些不适应，他爹这……该不会是在中灵域受了什么刺激吧？ 对上儿子看向自己的目光，裴璟之有些尴尬地别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样东西。” 能被裴璟之正中提起的东西，应当不同寻常。 付清妤正竖起耳朵等他接着说，却没了下文，不禁没好气道：“别卖关子。” “是你先前交代过的，幸不辱命，临行前得来此物。”裴璟之右手一翻，一枚古朴的功法玉简出现在他手中，上面赫然刻着“万兽宗”三字。 付清妤并没听说过出自北洲的万兽宗，却能通过名字窥见一二，当即面露惊喜，“可是御兽功法？” “正是。”裴璟之解释说：“万兽宗是北洲排名前三的宗门，亦是各灵洲当中最精通御兽一道的宗门，这部法诀是万兽宗的内门心法，足以修炼至炼虚合道。” “甚好！”这正是眼下煜儿最需要的东西。 裴璟之这个当爹的，总算是为儿子办了件正事。 付清妤眼中的赞许，让裴璟之仿佛受到鼓舞。 他将玉简递给付煜，“我向万兽宗长老请教过一些修行这部心法时需要注意的事宜，刚巧这几日还有时间，我便在此为你护法，先将心法习得。” 说着征询付清妤的意见，“山间裂隙靠近灵脉，灵气充裕，我在那里为煜儿开辟一处修炼洞府可行？” “自是行的。”付清妤点头应允。 她无心与裴璟之再续前缘，却不排除裴璟之与煜儿亲近。 毕竟那也是至亲的父子俩，父子关系和睦，有这样一位合道尊者父亲指点修行，对煜儿并无坏处。 … 就在宝瓶山上一切井然有序的同时。 平静了三日，奉仙城终于乱了！ 法言寺、佛光宗、殊兰院，三大佛宗高僧齐聚奉仙，声讨林家。 同一时间，林家老祖晕厥不醒，两名分神境族老吵嚷着要让老祖为家中嫡亲血脉偿命…… 内忧外患，林家家主焦头烂额。 ------------ 第151章 败落 “梵音大师，悯怀大师……这事多半有些误会，我家老祖在族中德高望重，又一向慈爱小辈，怎会做下此等事情……” 林家家主一脸不可置信，心下却早已摇摆起来。 老祖所做之事，并非全然没有留下痕迹，可几名还未长成的小辈，与地位深重、修为最高的老祖相比，孰轻孰重、如何取舍，自然不用多想。 “阿弥陀佛。是与不是，林家主且让我等入内一观便能知晓。”法言寺的梵音大师转动手中佛珠。 倒不是他们乐意插手这世家大族当中的糟腌事情。 实在是时机巧妙，那纸鸢带着冤魂闯入时，恰逢佛宗三月一度的法会，当着下方几家佛宗，上万名佛门弟子的面，他们也无法不理会此事。 “血亲相残，有违天道，长此以往，必遭反噬。”悯怀大师叹息着说道，“林家原本气运昌盛，族中人才辈出，如今已是受到影响，林家主若不想百十年后再后悔，还是莫要固执，快些让开吧。” 这些佛宗高僧别的本事没有，观天道气运倒是有几分能耐。 林家家主不怕影响后世，可那句“必遭反噬”却让他心生迟疑。 修士都中因果，老祖所为有违天道，举族上下除了老祖本人，就属他这个看护族人不利的家主沾染的因果最多。 若遭反噬，他必首当其冲…… 心下思量，林家主向旁让开一步，“也罢，今日便劳烦诸位了。” 林家大门敞开，奉仙城的百姓不敢来看林家的热闹，可那些其他家族、宗门闻讯派来的人却没那么多顾忌。 不出半日，林家族地，老祖宗闭关之地静室下方藏有血池，且在花土中挖出十余具尸骨的消息，便传遍东洲各大势力。 林家名声一落千丈，不过倒也不用林家人纠结如何处置家中老祖，还未等高僧们做法超度亡魂，他老人家就已先一步因困于心魔半疯半傻，当着林家族人与佛门高僧们的面，已真火自焚，自己断送了一身修为，被救下来后浑身都没一块好肉，只余一口气苟延残喘…… 更棘手的是，族中二长老、三长老两脉沉乱提出分宗，当日便带走了各自一脉的上百名族人。 原本留在林家的两名供奉长老见状，也提出离开，林家主极力挽留，奈何两人去意已决，当日便赶在天黑前收拾东西离开了林家。 接连减少了多位分神境强者，林家实力大减，余下没有离开的族人也各有心思，并不心齐。辉煌了几百年的林家，就此变得萧条。 消息传回宝瓶山，只用了一日。 洛家那边也派人打听了奉仙城里发生的事，洛主簿亲自来了宝瓶山，绘声绘色地转述给付清妤等人，“听闻林家如今余下的分神境族老只有一人，就连出窍境族人都不足两手之数，已然不足为惧。” “对了，昨日在林家族地被佛门高僧们超度的，除了那些冤魂，还有一具神魂不全的肉身，听闻是林家家主的女儿，只是被老祖所害，如今已变成了痴傻浑沌之人。” 付清妤与裴璟之闻言对视一眼。 这与林家冤魂们一同出现，神魂不全的肉身，说得便是林芮儿了。 从废弃药园出来时，她身上那缕来自后世的神魂已被付清妤和裴璟之联手剥除，体内仅仅剩一缕先前被夺舍后余下的残魂。 从此再无法修炼，只等肉身大限来临，便会重入轮回。 林芮儿如此，自然再无人关注。 而她先前势必要侵占的宝瓶斋，林家人更是无暇了解。 林家败落已成必然，先前与林家有过龃龉的家族，趁机联合起来，又从林家身上咬下一大块肉。 谁能想到，曾经辉煌无比的林家，败落仅需要这么短的时间。 仔细算来，从出事到尘埃落定，也不过十几二十个时辰而已！ 宝瓶山上众人不由想起付清妤前几日说的话。 “给我三日，三日后，我送林家一份大礼。” 这可真是……好大的一份礼啊！ 就连公孙昴都惊叹不已。 若非十五年前一场大火，带走了太多付家人的生命。 单凭付清妤一人，付家再辉煌个三百年不成问题！ … 林家的事情落下帷幕。 林芮儿的下场有目共睹，虽没有人认为这件事与地处偏远、刚崛起不久的宝瓶斋有何关系，但先前觊觎过宝瓶斋的人还是投鼠忌器，绝了先前的心思。 宝瓶山回归平静。 唯一不那么平静的，就只有通往山底灵脉的那道裂隙…… 一切只因林家出事次日，付煜在裴璟之的看护下开始修行御兽心法说起。 与先前的兽心诀一样，付煜虽是头一次修炼御兽心法，却已极快速度炼成了功法第一层。 比裴璟之了解到的那些万兽宗内门弟子的修行速度，还要快上数倍。 可见先前在云霄剑阁修炼缓慢，并非煜儿资质不行，而是修行的路数并不适宜！ 据裴璟之了解，万兽宗这部御兽心法修成第一层，便可契约灵兽，万兽宗天赋最好的内门弟子，在炼成心法第一层时最多可缔结三道契约。 可煜儿却在炼成功法第一层当日，缔结了足足八道契约，就连幽月狼王生下的那头小狼崽子都没放过。 当然不排除这些灵兽事先就与煜儿十分亲密的原因，但饶是如此，一日缔成八道契约仍旧让人惊叹。 此时若在中灵域，怕是那些万兽宗的长老都会被惊动，争相想将这等御兽的好苗子收入门下！ 除了与灵兽缔结契约，付煜在修为上的长进也令人震惊，改修御兽心法后，修炼时身旁被灵兽环绕，他吸纳灵气的速度仿佛不再受到本源之力影响。短短三日，便隐隐有了突破心动境后期的架势。 要知道，距离他上次顿悟以后炼气化神，迈入心动境，也才刚过去短短月余。 这样的修行速度莫说一般修士，恐怕就连云霄剑阁和玄天门的内门弟子，都拍马也追赶不上！ ------------ 第152章 我知道了 “改修御兽心法以后，煜儿的修行进展倒是比过去服用丹药还要快上许多。”付清妤站在山间一块巨石上，低头看向下方沿着山石开辟出的洞府。 煜儿现在就在那处洞府内修行，陪在身边一同修炼的，还有包括幽月狼王在内的八只灵兽。 而裴璟之就盘膝静坐在这块巨石上，只要一低头，便可对洞府内的情况了若指掌，以防煜儿修炼时出现什么危机。 听到付清妤的感慨，裴璟之若有所思，“我听闻万兽宗修士的修行速度，也与之契约的灵兽有关。或许煜儿修为精进，也是因为他与比自己修为更高的灵兽缔结了契约？” “或许也有影响，不过定没这么简单。”不然那些背景深厚的高阶修士之子，哪还用得着自己修炼，想要一举突破出窍、分神，只需要让爹娘抓来一头修为足够高的灵兽就行！ “我觉得还是与本源之力脱不了关系。”付清妤在裴璟之身边坐下，平复心神，深吸一口气。 这道山间裂隙直通地底灵脉，以往便是宝瓶山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付清妤不是没在这里停留过，可这时再盘膝静坐，却有一种截然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还未完全入定，便有一股极为精纯的灵气，顺着呼吸直往体内钻。 “这不大对劲……”付清妤站起身，在原地踌躇着转了几圈。 裴璟之也随着她起身，略感不解，“有何不对？” 他低头望了眼山地灵脉的方向，“这山中埋藏的灵脉倒是极为出众，比之寻常宗门山下的灵脉也不差什么了。” 他口中的寻常宗门，还不是普通那些，而是注入妙音宗、赤云门这种在东洲也数得上名号的宗门。当然，与云霄剑阁、玄天门山中灵脉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些。 “不是灵脉的问题……” 付清妤皱起眉，随即想到裴璟之第一次来宝瓶山，叹了口气解释：“我曾经也在山底灵脉旁打坐修行过，与如今的感受是不同的。” 灵脉没有变化，这山间裂隙中，唯一的变化便是多了一个闭关修行的人。 付清妤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感觉在此地静坐之时，灵气更容易被吸纳进体内了？” 裴璟之闻言微怔，正了正神色，重新盘膝坐下，双眼微闭，沉下心感受周遭气息。 其实在付清妤提出这一点以前，他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只是觉得此地灵气充裕，放在东洲地界上，也不失为一个适宜修炼的福地。 别的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对于他如今的境界来讲，东洲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 且合道尊者本就有了些许沟通天地的能力，天地灵气尽可为他所用，只要他置身于此，周遭的灵气便会自然往体内汇拢。 一些微末的差距，很难让他有所感应。 付清妤一番话，却让他慎重起来，片刻后他睁开双眼，低头看了眼煜儿闭关的洞府，随即看向付清妤，低声道：“煜儿修炼时，周身会涌现出一股极为精萃纯正的灵气，你感觉此地灵气比以往更易吸纳，应当就是这个原因。” 果然是这样。 付清妤眼中异彩连连。 过去煜儿修炼时，能够吸引到许多灵兽围绕在洞府附近。 如今或许是修为提升的缘故，这种“异样”不单单对天地灵气感知敏锐的灵兽可以感应到，就连人修也可。 这样的变化应算幸事，可不知对如今煜儿来讲，究竟是福是祸。 忽然裴璟之开口， “清儿，下面栽种的那是什么？” 付清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沿着山壁开辟出的两小块药田中，一株株花苞争先恐后地冒出头，红褐色的花茎隐隐散发出妖异的光泽。 付清妤眸光一凝，沉声道：“是……逍粟花。” 这是先前她刚找到姜瑾正时，他们从禄光城周家地宫中带出来的那批逍粟花。 刚栽种下时只有几株幼苗，其余大部分花种都还没有破土的迹象。 前几个月也是如此，比起其他灵植，付清妤与姜瑾正在这些暂时毫无作用的逍粟花上耗费的心神相对较少。 除了注意将它们与其他灵植隔绝开，以防他们吸走其他灵植的灵气，其余并没做太多事情。 没想到，几个月都没有动静的逍粟花，今日突然生长出来…… “难道也是因为煜儿修炼的缘故？”付清妤敛起眼中惊讶，回忆起曾经付家还未灭族时的事情。 那时的逍粟花，最早是由祖父从古仙府带出的那棵本源树衍生而出的。 后来本源树凋零，反倒是逍粟花存留了下来。 本源树，本源之力，逍粟花。 这三者之间显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通这一点，付清妤下意识便担心起正在闭关修炼御兽心法的付煜。 毕竟按照先前的推测，这些逍粟花可是会吸取灵气的！ 它们在这个节骨眼上，争先恐后的冒出头，该不会就是为了争夺煜儿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精纯灵气吧？ 那可不行。 付清妤挥手便想在逍粟花周围竖起一道屏障，将逍粟花与煜儿隔绝开。 然而还未等她动手，生长最快的那株逍粟花，就已将合拢的花苞绽放开。 自灵脉深处飘出的灵气，环绕在盛开的花朵四周，却并未被它吸走，反倒是一点点被花蕊出散发出的温和气息精华。 不多时，山间裂隙中萦绕的灵气，便变得比先前更为精纯。 “这应当就是本源之力。” 裴璟之口中喃喃念着，忽而瞳孔一颤，一道灵光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仿佛想通了什么。 “我知道了。” “嗯？”付清妤疑惑地向他看去。 “我知道凌云师伯费尽周折收走那些逍粟花，是为什么了……” 付清妤心头一震，立时也明白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是为了本源之力。” 凌云剑尊的意图，是要夺走属于东洲的本源之力！ 而惨被灭族的付家，只不过是他这一图谋中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 第153章 出生 “清儿，你可否再与我详细说说，当初那棵本源树的事情？”裴璟之神情认真问道。 付清妤慎重地点了点头，“那棵树仅有一人高，长得与寻常树木差别很大，树干与其说是木，倒不如说更像晶莹润泽的玉石。是以祖父与家中族老都极为重视，为它挑选了家中最好的一块灵田种下。” 其实像那样一棵不同寻常，仿若能沟通天地灵力的树，不应当轻易移植。 祖父最初看到它时，也未升起据为己有的心。 只是情况紧急，那处仙府濒临坍塌，祖父即将离开时，滚滚碎石坠落，已将树枝砸断了些许，若是不将树木从古仙府中带出，它便会与那仙府中的其余建筑一样化作乌有。 这让一向珍视灵植草木的祖父与众族老如何舍得？ “本源树生机磅礴，远胜寻常草木，为了栽种它，族中特意空出一整块灵田，也就是整整一亩。” 付清妤眼中浮现回忆，继续说道：“起初还算顺利，后来看守本源树的族老发现，这亩地四周栽种的几种只做观赏用的七阶灵花发生变异，根茎变为红褐色，还隐隐有掠夺周遭灵气的架势。” 裴璟之听到这里猜道：“那就是逍粟花的前身？” “是的。”付清妤轻轻点了下头，唏嘘叹出一口气，“族中将灵花单独移植到了其他灵田当中，原以为这样不会对本源树造成什么影响，岂料不久后，本源树竟开始逐渐凋零。族中耗费了大量灵石、灵药，都没有将其救回。” 任谁也能看出本源树的不同，它的凋零着实令一众付家人痛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毕竟那是东洲仅有的一棵树，无论此前还是此后，都没人见过第二棵一摸一样的。 这样的孤品，在栽种灵药的付家人眼中，珍贵如性命。 付清妤还记得，“祖父时常懊悔自己没有将本源树看顾好，若是再多了解一些它的生长习性，照顾得再精心几分，许是它就能够存活下来。” 望着付清妤眼中的遗憾，裴璟之微不可见的叹出口气，“清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祖父与族老他们没有将本源树照料好……” “嗯？”付清妤抬起头。 裴璟之正了正神色，说出自己的猜测：“或许是那棵本源树，本就到了自己的寿数，就算再如何照料，也会在那时凋零。”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本源树移植回付家的时间，恰是清儿出生以前？” 付清妤眸光一怔，一时间未反应过来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可见裴璟之问得认真，她也不由得仔细回忆起当初的时间点。 “祖父从古仙府回来时，我还没有查出有孕，是那次回族中为祖父接风洗尘后，回到云霄剑阁，才被莲崖峰的月芙长老看出有孕。” 月芙长老不通丹道，却擅医理，一双妙眼上下一扫，便能将人身上的毛病看出个七七八八。 且修士有孕不同凡人，无需等待两三月后才能确认，只要结下珠胎，只需几日细心些便能感知到腹中已有新生命孕育。 付清妤细细回想，怀上煜儿的时间，应当正巧与祖父带回本源树的时间相仿。 她本不是迟钝的人，甚至在许多事上，比裴璟之更加敏锐、通透。 先前不过没敢往那边想，此时回答完，便也猜到裴璟之询问这些的深意。 不由心惊了一下，“你是觉着煜儿与本源树有关？” 这其实不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先前他们也曾猜测过，煜儿的本源之力或许与本源树有关。 不过那时他们的想法仅仅是，煜儿尚在娘胎时靠近过本源树，可能沾染到一些先天之气因此得到些许益处。 但显然，现在的猜测，已经没这么简单了…… 付清妤轻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镇静下来，仔细推敲每一个时间点，越想便越是心惊！ 想到最后，她身子微微一颤，一把抓住裴璟之的袖子，抬起头神情慌张地说：“本源树凋零枯死，恰是煜儿出生的日子！” 裴璟之深吸了一口气。 先前的诸多猜测，在这一时间应证下，变得合理起来。 因着修为境界的缘故，他对天地灵气、本源之力的理解，比付清妤更深一些，“本源树的本源之力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以另一种方式存留下来。本源树的力量，选中了煜儿。” 虽然令人惊异，但这已经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继承本源树力量的，并非那些曾经因本源树而培育出的逍粟花，而是他们的煜儿。 难怪，煜儿修炼时能够引动东洲的本源之力，引来众多灵兽！ 费尽千辛万苦筹集逍粟花的凌云剑尊，若是知道这一点，怕是要被气的七窍生烟。 付清妤与裴璟之相视一眼，眼中带着同样的慎重，尚不曾开口，两人已经达成共识，绝不能让凌云剑尊知道真相！ 身怀本源之力的煜儿，就如同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的幼儿。 在凌云剑尊等人强大的力量面前，尚且没有自保之力。 无论如何，他们这对做爹娘的，得将事情瞒好了，护孩子以周全！ 付清妤想了想道：“人修对本源之力的感知，没有灵兽敏锐，就连修炼到你与公孙前辈这样境界，一下也难以判断出来。按说在东洲应当很难遇到能够窥破真相的人，不过还是不得不防。” “趁这几日，我为煜儿炼制一块贴身佩戴的剑符，剑气凌厉，可在人前遮掩住他身上其他气息。”裴璟之说。 “也好，我这里还有一块佛宗加持过的护身符，可与剑符一同贴身佩戴。” 巨石上，两人面对面商议着如何保护两人唯一的孩子。 气氛难得融洽。 就在这时，山外疾风扶过。 布置在山巅的禁制，忽然被触动，发出“铮”的一声。 才刚经历过大战不久，哪怕并未看见人影，宝瓶山上的人也立时戒备起来，警惕道：“敌袭！” 龙行大运，龙年大吉～ 过年这两天允许作者偷点小懒哈，初三以后加更补偿！ ------------ 第154章 能不能留下 敌袭？ 林家的风波才刚平息，这时候会有什么人找上宝瓶山？ “我去看看。”裴璟之步履一闪，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付清妤原本也想跟上，指尖刚刚掐在一起，眼瞅轻身诀即将运转，她又猛地将指尖分开。 不行，裴璟之已经赶过去了，她不能再在这时候离开！ 她得留下来，看着煜儿。 脚步顿住的同时，付清妤接连打出三道法诀，将布置在裂隙间的禁制开启。 这禁制最初是用来保护山底的灵脉与阵法的，前阵子为了应对林芮儿找来的帮手，又特意加固了一重，如今倒正好护着尚在闭关未出的煜儿。 付清妤十指飞快地结着法印，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开始在裂隙中部结成。 短短几息，山间裂隙就被围成了牢不可破的铁桶。 然而下一瞬，一道明亮的身影就撞上了刚开启的禁制。 紧接着，裴璟之也赶了过来，“孽畜，哪里逃！” 随着他一声暴喝，付清妤终于看清撞过来的东西，是一只浑身包裹着火焰的灵兽。 在禁制与裴璟之的双重夹击下，它身上的火焰熄灭，逐渐露出真容。 这是一只长有青色羽毛的单足鸟兽，样貌似鹤，却比鹤大上数倍。 “这是……神鸟毕方？”付清妤有些不确信地看向裴璟之。 裴璟之对灵兽的了解还不及付清妤多，不过却能一眼判断出，“这是一头九阶灵兽，与我修为相差无几。” 灵兽九阶，对应的便是人修炼神还虚阶段的分神境界。 与裴璟之修为相差无几，便说明这头鸟兽已经有了突破十阶的趋势！ 这是一个棘手的存在。 甚至比不久前的林家还要棘手，毕竟与林家抗衡时她早有预谋，提防在先，而这鸟兽却是毫无征兆突然闯来的。 这种境界的灵兽……就算裴璟之与公孙前辈能压制住，也绝阻拦不住它要离开。 一旦生出报复的心，宝瓶山日后怕是再无安宁。 一时间付清妤心底想了许多。 而上方裴璟之的剑已经指向鸟兽头顶，同一时间公孙昴飞身赶来，强大的威压在山顶蔓延，鸟兽刚要振翅，一把小扇便拍在了它的翅膀上，将它拍回原地。 “别打了……” 一道稚嫩又有些委屈的声音忽然在裂隙中响起。 付清妤与裴璟之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同时向那鸟兽看去。 山间裂隙此时再没第四个人，开口说话的，除了眼前这只鸟兽，再无其他可能。 听上去像是个年纪尚幼的…… 在场却没有人心软。 都说灵兽比人族老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过往也不是没有过善于迷惑人心的灵兽。 在场都不是没经过事的，不会被这鸟兽的一言两语打动。 “为何趁夜潜入此地？”裴璟之一剑搭上了鸟兽细长的脖颈。 委屈巴巴的求饶声瞬间止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观察到眼前三人眼中的厉色后，终于老实答道：“我想在这里修炼。” 就这？ 飞落在裴璟之与付清妤身旁的公孙昴，闻言差点没闪着脚。 裴璟之与付清妤对视一眼，接着同时看向下方被重重禁制环绕的洞府，惊讶的同时又隐隐有几分猜测。 这鸟兽……怕是冲着煜儿来的吧？ 毕竟如今在洞府内陪伴煜儿修炼的灵兽，当初也是这么找上的门。 不过这么高境界的灵兽，却是头一次引来。 “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看这山头灵气充裕，想停下来修炼一夜而已……” 那鸟兽迎着剑光缩了缩脖子，“如果不是被你们发现，我根本就没准备现身的！” 它这一句倒是没说假话。 不过倘若没有被人发现，它打算的可不仅仅是修炼一夜而已。 当然是这么精纯的先天灵气在此地存在多久，它就藏在此地修炼多久！说不得多修炼几日，它就能一举突破十阶，化出人身呢？ 这鸟兽绝没表面上表现出的这么单纯，回答也多少是带了水分的。 付清妤心知这一点，却也明白，这头鸟兽与他们没有太多冲突，所图的无外乎是蹭一蹭煜儿修炼时的本源之力。 但无论是她，还是裴璟之，都不可能放心将这样一头厉害的九阶灵兽，就这么放在煜儿身旁。 付清妤朝裴璟之使去一个眼色。 裴璟之手腕一转，直抵鸟兽脖颈的剑光便被他收了回来。 只听他冷声道：“念在你没有毁坏山中灵植，今日放你一回，你走吧。”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压在鸟兽头顶的威压也消散开来，鸟兽震了震翅膀，果然没再受到压制。 可那般精纯的先天灵气就在下方，比它尝过最美味的果子还要诱人，让它如何甘心离开？ 震了震双翼，身下的单足刚离开山石一寸，便又落了回去。 “我能不能留下？” 裴璟之目光陡然凌厉，顷刻间泄露出的剑意，让鸟兽忍不住抖了抖羽毛，微微战栗了一下。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可以和你们做交易的，我给你们报酬，你们让我留下来修炼十日……不，三日可好？” 刚刚还说仅是一夜。 对上三道质疑的目光，鸟兽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微微垂头，轻颤了一下双翼。下一瞬，火红的光芒包裹着一小堆东西出现在她身前。 那是一堆中品、上品灵植、灵果。 其中品级最高的是三颗二品灵果，上面带着浓郁的火灵气，不过果子表皮隐隐留下些痕迹，好似是干涸了的液体。 付清妤怀疑，没准是这只鸟兽沾在上面的口水…… “你们山上种了那么多灵植，这些肯定用得上！” “我知道人修之间交易，灵植是很贵的，这堆灵植绝对价值好几万灵石了。” 岂止几万？ 付清妤眼睛一扫便算了出来，这一堆灵植少说值个二十万灵石。 和煜儿一起修炼三日的机会，竟能换这么多灵石？ 抵上宝瓶斋卖多少瓶丹药了！ 比裴璟之如今的全副身家都多！ 不过，他们是不会拿煜儿的安危开玩笑的。 ------------ 第155章 神鸟 “这些还不够吗？”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的委屈倒是比方才真实了许多。 又是一团红光，包裹着一堆东西出现。 这次显然比上一次还要丰厚。 单是那火灵气充裕的二品灵果，就足足是上一次的两倍。 此外还有一株看着已有几分人形的上品灵参，看年份……怕是比他们在场三人加起来都大。 端看两份东西，眼前这鸟兽倒是挺有诚意。 只是它能留下与否的关键，并不是它能拿出多少宝物交换。 眼见鸟兽那双明亮的眸子蒙上水雾，大有一言不合再往外掏东西的架势，付清妤开口阻止：“既然你无恶意，我们也不会伤你分毫，这些东西你收回去吧，今日我们便当你没来过这里。” 付清妤的声音明明比裴璟之更加柔和。 可听在鸟兽耳中，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它用眼睛瞧瞧瞄了瞄旁边两名修为更高的人修，见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意思，明显以眼前这修为略浅的女子为主，当即明白过来这里说了算的人究竟是谁。 “我真不能留下？” 不死心地问了最后一次，得到“不能”的答复以后，它用单足轻轻一蹬山石，拍打羽翼，须臾便消失在宝瓶山上空。 “倒是免去一场争斗。”公孙昴摸了摸下巴，望向鸟兽离开后，方才被它停留过的山石。 石头上明显多了一片焚烧焦灼的痕迹。 并未攻击，仅仅是再次稍站了片刻，就能留下如此痕迹。 “这只鸟兽的血脉一定非比寻常。” “早些时候，我曾听过一个传说。”付清妤忽然开口。 她所说的传说，还是她年纪尚幼，刚学习辨认灵植时，听付家几名年迈的采药人说的。 那些采药人是付家特意培养出来，在东洲各地搜罗灵药的，修为通常不低，且见多识广，讲起故事来风趣又颇具内涵。 付清妤能早早辨得那么多灵植，是因祖父悉心培育，却也和这些采药人指点脱不了干系。 “我记得当年有位长年在云河山脉一带采药的前辈曾经说过，云河山脉深处去不得，因为那里栖居着几支拥有神兽血脉的种族，它们天生便拥有不弱于人族高阶修士的实力，哪怕数量稀少，也万万不可招惹。” 其实无论是借付青娘身体复活的这一年，还是早先时候还没去世的那几十年，付清妤都没有亲眼见过所谓的“神兽血脉”。原本她还以为，传说就仅仅是传说，没想到今日亲眼见到像极了采药人口中神鸟毕方的鸟兽。 “单足，似鹤，且擅长控制火焰。心智尚幼，却已拥有强大实力。恰好这些都能对应得上。” 付清妤话音落下，公孙昴便若有所思地开口：“其实我们西洲也有一些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存在，不过如今人修势大，这些灵兽轻易不会在人前出现。你口中的毕方神鸟，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我曾在西洲亲眼见过一种巨兽，可入深海化作游鱼，亦可飞入高空化身为鸟，长成后实力不在我之下，当年家师说过，那巨兽拥有神兽鲲鹏的血脉。” 这么说，刚才找上门来的九阶灵兽，真的是神鸟毕方？ 三人短暂沉默了一瞬。 裴璟之向付清妤看去，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清儿，你准备打算如何？” 付清妤看懂他的意思。 这是问她，需不需要将那九阶灵兽提前解决，以免在他离开后留下后患。 “倒也不必如此。”他们与那灵兽并未针锋相对，细细想来，这事究竟是福是祸还说不定。 “那就这么置之不管？”裴璟之眉头微皱。 付清妤微微摇头，“且再等等，这事应当还未结束。” … 正如付清妤预料的那样。 离开的神鸟毕方，哪里甘心就这么放弃近在咫尺的修炼宝地。 哪怕那裂隙底部传出的气息，都被一道道禁制牢牢锁住，但仅仅是那泄露出来的一丝，都让它获益匪浅。 实在难以想象，倘若能进到那些禁制内修炼，它会有多大的受益！ 离开宝瓶山，它并未飞远，仅飞了十余里，便寻了个荒凉无人的山头停留下来。 苦苦熬了半宿，直到天蒙蒙亮，它才折身返回，悄然向宝瓶山靠近。 知晓里面有两位人族高手驻守，这次它学得聪明不少，没有贸然触动山上的禁制，而是将身体不断缩小，最终化身为一只巴掌大的小鸟，与附近飞舞的鸟雀混在了一起。 据它观察，那座山禁制未被触动的时候，是不隔绝普通没有修为的蚊虫鸟兽的。 既然它以真身入不得，那它屈尊化作巴掌大的小鸟雀，总能飞进去了吧？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忍。 刚飞入山中三息，它便被一道剑气拦住去路。 因着想要偷偷潜入的缘故，它在穿过护山大阵以前，还特意主动将自己身上的灵力封住了。 也正是因此，来不及反抗，它便被剑气直接扫飞出去。 巴掌大的小身子倒飞了百丈，才堪堪停下。 原地呆愣了半晌，它化回真身，再次回到先前停留半宿的山头，这次多等了半日，直到再次入夜，才悄悄潜伏过去。 堂堂神鸟，这次用了个自己平日最看不上的法子。 挖地洞！ 九阶修为在身，很顺利它就在护山大阵附近挖出一条十余丈长的地道。 即将破土而出，进入护山大阵内部时，就连它自己都忍不住沾沾自喜地想，它可真是聪慧，量那几个人族想破头都不可能想到，它一只鸟兽竟会从地底挖土潜入！ 然而就在它从地底冒出头的下一瞬，数道剑气交织成一座牢笼，直接从上方当头扣下！ “这你们都能发现？”声音带着几分不甘。 付清妤出现在裴璟之身旁，比出三根手指，“事不过三，这次我们不能放你走了。” 话音一落，方才还耷拉着脑袋，有些颓然的鸟兽，忽然精神一振。 不惧反喜，“这么说，我能留在山上了？” ------------ 第156章 留下 堂堂九阶灵兽，脸皮厚到这个程度，倒也是付清妤与裴璟之没想到的。 不过这也恰巧说明，这只灵兽的心智确实尚未长成，正如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应当还是一只“幼兽”。 既然它这么想要留在山中修炼，付清妤决定给它一个机会。 “你也知晓，这山中不止我们几人，若让我们放心将你留下，至少要让我们知根知底。”付清妤严肃说道。 此话一出，鸟兽双眼一亮。 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底细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我乃毕方神鸟后裔，平素生活在云河山脉深处的火云海，我们一族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这还是我近百年来头一次外出……” 付清妤敏锐地抓住关键字，问：“你今年多大？” “百岁出头……” 对上付清妤等人质疑的神色，“好吧，一百九十有余，未满两百。不过我们这一族寿数悠长，五百岁才算成年，我如今只能算是幼崽！” 付清妤与裴璟之对视一眼。 好嘛，一百九十多岁的幼崽。 比他俩人的真实年龄加起来都大。 不过它说得应当没错，灵兽寿命本就悠长，且越是血脉强大，成年的时间便越晚。身为神鸟后裔，五百年才算长成也不过分。 当然，付清妤也不会因为它还是个“幼崽”，就对它放松警惕。 “我知晓人族的心魔誓与灵契，都对你没有太多约束作用。但既然你要留下，我便需要你保证自己不会伤人，也不会毁坏这山中的任何一样东西。” “你想让我怎么保证？” “用你的血脉为誓吧，保证不会伤害这山中的一花一草一生命。且如你先前所说，留在山中修行须有报酬，这报酬不必是上品灵植灵果。” “除了灵植灵果，你还想要什么？灵石我也有的。”怕付清妤不信，小毕方立即变出了一堆灵石，品质丝毫不比山底灵脉挖掘出的差。 “不要这些。”付清妤让它将灵石收回，“我只要一个承诺，你每在这修行十日，便要看顾这座山一年周全。当然所谓的看顾，并不需要你置身山中，相信以你的修为就算身处云河山脉，也能及时赶至。如此交易，你可愿意？” 小毕方没有一口应下。 略微思索片刻，它才点头应下，“可以，我答应了！” 它方才偷偷算了算，有那么几个月，它应当就能突破十阶化出人身，就算进度稍慢一些，它在这里修炼一年，将来也只需要守护这座山三十多年。在它漫长的生命当中，三十多年实在算不得什么。 无须付清妤多说，它在羽翼上划出一道伤口，以鲜血为誓，许下承诺。 “行，你随我来吧。”付清妤脚尖点地，带着小毕方来到山间裂隙。 她并没有带着它直接进入付煜修炼的洞府，而是解开围绕在洞府最外侧的两层禁制，指着十丈以外的一块山石道，“你可留在此地修炼。切莫喧哗吵闹，惊扰山上旁人。” 小毕方点了点头，当即单足立于山石之上，收拢羽翼。 付清妤再看过去便发现，它已闭上双眼，仿佛进入一种老僧入定的状态。 这鸟兽……倒还挺放心他们。 回到山顶。 付清妤对等在上面的裴璟之点了点头。 裴璟之向下望去，小毕方在他的注视下，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就这么把它留下了？” “先留着吧，其他的……等煜儿出关再说。”付清妤其实也可以做到让这只小毕方许下更多承诺。 但在她看来，强扭的瓜不甜，算计得来的助力也并非长久之计。 所以她只让小毕方许下不与宝瓶山为敌和庇护宝瓶山的承诺，并未算计它为他们所用。 但私心里，她同意小毕方留下，也并非毫无图谋。 真无所图的话，她应当不留任何隐患，直接同意裴璟之一开始的提议，将一切的危险扼杀于襁褓中。 付清妤并未在裴璟之面前隐瞒自己的意图。 “你想让它成为煜儿的灵兽？”裴璟之心惊的同时，隐隐也有几分佩服。 他也不过想着为儿子弄来一部功法，清儿都开始想着为儿子直接弄来一头神兽了！ 这事真要是能成，煜儿身边有着一头九阶灵兽守护，在东洲他们几乎不需要担心他的安危。 就算是在中灵域…… 哪怕是万兽宗的那些灵兽，又比这只小毕方强上多少？ 别忘了，这只毕方也快要摸到十阶的门槛了！ “清儿，你为煜儿当真费尽心力，这一点上，我远不如你。” 若是放在半年以前，付清妤会回一句，“知道便好。” 但如今她却什么都没说。 裴璟之心中并非没有煜儿，如今知道弥补，倒也不算错得太过离谱。 最后看了一眼山间裂隙，她轻声说，“这事也不用强求，一切都看煜儿和这小毕方之间的缘分。” … 多了一只毕方神鸟，对于宝瓶山上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 那只小毕方，远比付清妤想象的还要乖巧、安静。 从第一日进入山间裂隙修炼起，它便再没动过。 一直站立在原地紧闭双眼，公孙昴中途悄悄靠近看过一次，回来后说，“看来神兽血脉修炼，也与大多灵兽相同，都是在睡梦中进行。依老夫看，那只毕方应当是睡着了。” 付煜也尚未出关，付清妤除了时刻警醒着环绕洞府的禁制外，也终于腾出工夫开始处理其他。 就在半日前，回到宝瓶山的戚幽寒带回一则好消息。 以月灵宫为首的六家中型宗门，想要联合一起与宝瓶斋订下一份甲等灵契。 这六家宗门都位于北地东部，彼此间又相隔一段距离，恰巧覆盖了地图上东北角那一片位置。 与他们签订甲等灵契，以后由他们派人来平安镇取丹，倒是省了戚幽寒再一趟趟动身往北地跑。 “月灵宫的人已经到平安镇了？” 付清妤问：“来的是什么人？” “来了两人，月灵宫三长老，还有一位名叫清婉的女修。” ------------ 第157章 凭什么 付清妤挑了挑眉。 待戚幽寒离去后，侧目朝隐匿在旁的裴璟之那边看去。 裴璟之被她的眼神看得感到几分莫名，“怎么？” “你可记得这个名字？”付清妤声音平淡，听不出起伏。 裴璟之眼中疑惑更浓，“谁？” “清婉。” 见裴璟之一脸茫然，付清妤说：“前几日处理林芮儿前，我才与你说过那部书中的内容，其中便有一位红颜名为清婉。” 裴璟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他急急解释：“你也知道，那书里的内容都是假的，我根本就没留意你提过的那些……人。” 他本来想说“红颜”，到了嘴边实在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膈应，说不出口。 “我知晓。”付清妤倒也不是借着这事让裴璟之表忠心什么的，主要是她想起来，书中对这些女子的描写。 除了林芮儿本人的部分美化太多，还有感情线胡编乱造外，别的倒是比较贴近现实。 在书中，月灵宫的清婉仙子资质上佳，未来修为有成。且付清妤先前在拜月城时也与她打过交道，端看她对同门的情谊，便可知人品贵重，是可交之人。 “是她跟着来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月灵宫若是派她来与宝瓶斋交接，我倒是乐见其成。” 付清妤当天亲自去平安镇走了一趟，见过月灵宫派来的人以后，与他们订下了甲等灵契。 月灵宫这边也留下了第一份订单，寻常普通丹药他们不需要从宝瓶斋购买，订的大多是些偏门、难炼的丹药，数量不大，但确实也从别处难以买到。 他们这几家宗门本身就养有丹师，与宝瓶斋合作，主要就是为了这些他们自己炼不出来，也从别处不好买到的丹药。 付清妤早就想到会是如此，这样的合作模式对宝瓶斋并无坏处。 以往付家也是这样，族地那边的丹师，比起普通丹药，为人炼制的大多是那些在别处难以见到的丹药，走少而精的路线。 付清妤接下订单，三长老将清婉也留了下来。 等这一批丹药炼成后，她再带着丹药返回。 若是顺利，她以后就代表月灵宫那边负责与宝瓶斋联络。 付清妤对此当然没有异议。 她离开后，清婉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三长老疑惑：“怎么，你先前认得余念道友？” “不认得。”清婉摇了摇头，她能明确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余念。 只是莫名感觉，对方身上的气质有几分熟悉。 就好像…… 就好像先前她在拜月城见到的那位丹童。 不过无论外貌、修为、还是身份，都差得太多，怎么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拜月城那位丹童跟随的神秘丹师，也如宝瓶斋的丹师一样，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丹术？ 三长老听后轻笑一下，“听闻宝瓶斋背后是一个先前不出世的丹师师门，或许当初为你师弟炼丹的那位丹师，出自宝瓶斋背后的师门也说不定呢。” 三长老只是随口一语，清婉也失笑着摇头，“世间哪有那般巧的事情。”说罢便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在宝瓶斋与月灵宫等宗门定下甲等灵契的隔日，北地又有一家宗门找上门来，正是宗门驻地位于灵月宫西北方向，与赤云门齐名的擎天宗。 他们最先找上的是云水洛家，央洛家为他们牵线，与宝瓶斋达成合作。 擎天宗门风清正，素有美名，且看上的是灵月宫等六宗西边那一片范围，与先前定下的灵契并未有所冲突。 付清妤考虑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就在宝瓶斋这边一切发展顺利的同时，裴璟之那边却不大顺遂。 自从带走凌霄剑尊的本命玉牌以后，每隔三五时辰，他便会将神识注入玉牌，尝试与凌霄剑尊取得联络。 奈何一连过了数日，都迟迟没有成功。 “先前在剑阁时，分明还成功了两次。”裴璟之眉头微蹙，心里越发担忧。 “你也说过，最后一次与凌霄剑尊取得联络时，他的神识已经十分衰弱，或许这段时间暂时陷入沉睡也有可能。既然玉牌目前完好无损，说明他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危。”付清妤劝慰道。 裴璟之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也算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定了定神，他开口道：“清儿，再等半月。若是师父那边还没有动静传回，我打算返回中灵域。” “好。”付清妤没再多说其他影响他决定的话，只道：“这边你不必挂心，我会照顾好煜儿……和我自己。” * 山间裂隙。 保持了五日一动不动的小毕方一觉睡醒，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眼神直往下瞟。 都说灵兽对于气息感知敏锐，神兽血脉更胜一筹。短短五日，它已经发现了这里不对劲的地方。 最初它还以为，这里灵气精纯，适宜修炼，是因为正处于灵脉之上。 但通过这几日它发现，是自己猜错了！ 因为那源源不断的精纯力量，并非从地底涌出，而是出自下方那个倚着山石而建的屋舍。 很明显，那里面是有人的。 而它渴望靠近的气息，就出自那里！ 靠着那道气息，仅仅五日它修行所获，远超以往在火云海时数月。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年时间它肯定能突破十阶，化出人身。 不过它有些好奇，那令它心驰神往、想要靠近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就在小毕方打量着下面的时候，忽然看到下方屋舍，房门打开一道缝隙，一条即将突破五阶的花斑灵蛇从里面钻了出来，紧跟其后的还有一只浑身雪白的毛团子。 因隔着一层禁制，小毕方察觉不出里面还有什么，但却能判断出，吸引它的气息肯定和这两只灵兽无关。 这么一想，它不禁有些眼热。 它这堂堂九阶神鸟，只能隔着一层禁制修炼，下面那两只修为远远逊色于它的灵兽，却能身处那道气息近在咫尺的地方。 那条快要突破五阶的花斑灵蛇倒也罢了，那只修为低微到近乎没有的白毛兔子，又是凭什么？ 它堂堂九阶神鸟，哪里不如一只兔子了？ ------------ 第158章 死志 小毕方越想越觉得不服气。 可它也是个机灵的，明白这时候去找付清妤几人也没有用。下方那倚着山石而建的屋舍外，还环绕着一层禁制，将它留在禁制外面，显然是还对它不够放心。 就算它提出想要在里面修炼，他们也未必同意，闹得狠了，反倒可能连在现在这个位置修炼的机会都失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它强迫自己摆下性子，察觉到有神识朝这边扫来，又急忙紧紧闭上了眼。 “我这两日察觉煜儿那边隐隐有灵气震荡，应是已到了境界突破的重要关头，很快便能够出关了。”裴璟之收回神识，对付清妤道。 付清妤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只小毕方呢？” 裴璟之回答：“还在原地未动。” 顿了顿，他问：“我们可要提前支会煜儿一声？” “不用。”付清妤摇头。 很多事情若真带着目的去做，反而会弄巧成拙。 倒不如顺其自然。 … 又过了两日。 一阵灵气震荡过后，一名肤色白皙容貌俊秀的少年从山间裂隙的屋舍中走出。 一直暗中观察这里的小毕方，终于明白过来，它想靠近的气息出自何处。 竟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 且只有在他修炼时，周围才会萦绕出这样的气息。 几日观察下来，这人身边跟了不少灵兽。 这两日从屋中进进出出的，除了先前那只白兔和花斑蛇外，还有两头熊、两头鹿和一大一小两头幽月狼。 数量虽多，却没一个修为和血脉比得上它的…… 可它们却都能留在这个人身边修炼，而它只得隔着一道屏障。 这可不行，它堂堂九阶神鸟，哪里比不上这些小兽？ 它得想个办法，也让下面那个人同意它留在身旁。 眼见下方那道身影，终于转身走到屋舍旁的平台，小毕方将身上的火焰熄灭，露出自己的真身。 果不其然，瞬间吸引来下方那名少年，以及数只灵兽的视线。 小毕方急忙挺起胸膛，将目光上移，摆出一副神气凛然的姿态，但神识却依旧在留意着下面。 下方的少年，正是刚刚出关的付煜。 围绕在他身旁的灵兽虽然修为不高，尚不能口吐人言，却因灵契的作用与他心神相连，是以他也能听懂它们的语言。 只听先前溜出门过几次的花斑灵蛇望着上方惊讶道，【这竟是一只鸟兽？我前几日还以为那里是新布下的一道禁制……】 【我也这么以为的呢。】 小毕方虽然听不到它们之间的对话，却能感受到那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当即身姿更为挺立。 付煜的目光自然也落在这只姿态高昂，颇有几分神气的鸟兽身上。 但见对方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便没有上前打扰，祭出长剑向上一踩，便径直从旁边飞过，去了山顶小院。 看着他毫不停留，直接离开的身影，小毕方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它就不干站着，先上前搭个话了？ 付煜虽然离开。 山间裂隙中的几只灵兽还在，它们在宝瓶山上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本就没有其他事情，除了幽月狼王叼着幼崽回了山顶，其余几个全都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小毕方。 它们能够感受到，这只先前浑身被烈焰包裹的鸟兽，修为很高，远远在它们之上，就算它们几个全都加起来，应该也打不过对方。 不过这么厉害的灵兽，怎么会留在这里？ 难道也是主人的爹娘请来，守护主人的？ 下方这些灵兽，见小毕方修为颇高，虽然好奇也没敢上前搭话，小毕方却没那么多的顾忌，眼见过了一炷香，方才的少年还没有回来，它那站在山石上整整数日的单足，终于离了地。 翅膀一拍，便朝下方飞来。 炽热的气息猛一靠近，几只灵兽纷纷向后退去，尤其那只修为最低的灵兔，一下就窜回了屋舍当中。 开玩笑，它若是不窜得快一点，再在鸟兽跟前多站一会，可就要变成烤兔子了！ “我向你们打听个事……” 小毕方端着些架子，故意语气比平时稳重许多，“你们与方才离去的那位人族修士是何关系，为何跟在他身边？” 其实它本想问的是，‘为何可以跟在他身边？’ 但四阶、五阶灵兽也不乏智慧，怕它们心生提防，只得先问些无关紧要的。 其实这还用问？ 为何跟在那人修身边，当然是因为他身边的气息舒服，对修炼有所助益了！ 那边，小毕方在灵兽们跟前套着话。 这边，付煜已经来到了付清妤院中。 山顶院落早就几经扩建，现在在这一整片屋舍中，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单独的小院落。 付清妤的院落，在大院的最深处。 付煜轻轻叩了下门，“娘，我出关了。” 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人却不是付清妤，而是裴璟之。 “……爹。”付煜看了眼蒙蒙亮的天色，不禁有些错愕。 他爹不是暂住在隔壁他的小院中吗？ 难道昨夜是留宿在娘这里的？ 裴璟之一眼便看出儿子在乱想些什么，却没有开口解释。 说来也巧，他会这个时候还留在清儿院里，是因为就在半个时辰以前，一直沉寂没有回应的玉牌，终于有了反应。 正如清儿先前猜测的那样，师父那边一直没有回应，是因为神魂受创太重，暂时陷入了沉睡，多日过去，才勉强恢复了一丝。 得知徒儿已经与凌云撕破了脸，且付家、玄天门、赤云门也都卷入进这场是非，甚至曾经辉煌的付家还因此灭族，凌霄剑尊沉默了片刻，紧接着重重叹息一声。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舍了他这条命就能解决的了。 避无可避，那便只能战了！ 约定好一日以后再行联络，玉牌中便没了声音。裴璟之却隐隐能感觉到，师父的精气神仿佛比先前好了不少。 仔细一想，便也能够猜到，先前师父为了怕他与其他人卷入这场纷争，怕是已经存了死志。 ------------ 第159章 迫不及待 “进来吧。”裴璟之让开半个身子，领着付煜入内。 屋里除了付清妤，还有公孙昴也在。 付煜见状，便知自己刚才想岔了，面色微微一窘，抱手道：“娘，公孙前辈。” 付清妤原本严肃的表情，在见到付煜进来的刹那，变得温柔了许多。 “不错，看来这次闭关你收获匪浅。”付清妤自然也看出了，短短不足半月时间，付煜的修为已经从原先的心动境突破至灵寂境，不过比起修为，她更关心付煜本身，“也不必太过急切，好好休息几日，放松一些。” 公孙昴也跟着夸赞、指点了几句。 付煜认真记下长辈们的叮嘱，心知这个时辰他们还聚在这里，必定有要事商谈，没在屋里停留多久，便告辞离开。 “你不告诉他那只毕方的事？”公孙昴疑惑道，难道是忘了？ 付清妤摇了摇头，倒不是忘了，而是她一开始就没准备提，“多说无益，一切端看缘分罢了。” “小友倒是通透。”公孙昴赞赏道。 三人说回方才的话题。 “对于玄灵宫，老夫倒是有几分了解。”公孙昴眉头微蹙，有些发愁：“你们若是与玄灵宫对上，恐怕没有半分胜算。不说那几位深居简出的玄灵宫长老，单说他们手下那些守卫，就够人喝一壶的了。” “守着传送阵的守卫？”裴璟之面色凝重，他犹记得那两名守卫森然肃穆的样子，当时他便在心里判断过，单凭他自己以一敌二，未必能是那两名守卫的对手。 “像那样的守卫，玄灵宫一共拥有多少？” “传送阵……那应该只是铁甲守卫。”见裴璟之与付清妤两人皆一脸茫然，公孙昴解释说：“玄灵宫的守卫一共分为三等，金甲守卫、银甲守卫，和最普通的铁甲守卫。” 付清妤闻言面露惊色。 光听这几个名字也能知道，金甲守卫是最厉害的，银甲守卫次之，最后才轮到铁甲守卫。 可她也从裴璟之口中听说过几句有关玄灵宫守卫的事，能被裴璟之判断实力不相上下的守卫，竟然仅仅是铁甲等级吗？ 那再往上的银甲、金甲，又该有多强？ 难怪中灵域那些前辈都告诉裴璟之，轻易不要得罪玄灵宫，玄灵宫很强大！ 屋内寂静了片刻。 “或许，我们现在想得太复杂了。”付清妤的声音打破沉默。 裴璟之和公孙昴都向她看来。 “玄灵宫站在凌云剑尊背后，这一切目前还只是猜测不是吗？” “而且……我记得你们说过，玄灵宫规矩繁多，戒律严明，中灵域在玄灵宫的把守下一向安稳，各洲之间少有摩擦？” 公孙昴和裴璟之同时点头。 付清妤接着问：“那玄灵宫会插手各洲域势力间的事情吗，比如若是打得狠了，出面调停？” 裴璟之去中灵域的时间稍短，并不知情。 公孙昴却是点了点头，肯定道：“会。” 他回忆以前，“记得很早以前，我们西洲去中灵域的修士间发生过一起道侣相残的命案，那对道侣倒是没事，不过男方将女方的同门全杀了……女修无法，最后告到了玄灵宫，最后就是由玄灵宫出面处理的。” “如何处理？”付清妤问，这个结果，很可能关系到他们之后的抉择。 “玄灵宫派出一名宫使，和三个银甲护卫，擒住了那名女修的道侣，当着一众西洲修士的面，让两人将之间的恩怨阐明，最后判出是女修道侣恶意报复，让女修手刃了对方。” 公孙昴说：“玄灵宫行事霸道，且实力强悍，所以各洲修士都对其惧怕。不过玄灵宫处事还是有几分信服力的，不然各洲修士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愿意臣服于玄灵宫的管辖之下。” 付清妤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接着却听公孙昴又叹息一声，补充道：“不过我说的也都是过去的老黄历，小友也知我与你姑祖母在那古仙府中困了多年，如今中灵域这些势力暗地里是什么情况，我也知之甚浅。” 付清妤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不过好在公孙前辈最后说的这些，不影响她的判断。 深吸一口气，她道：“不管怎么说，这玄灵宫听上去……是个讲究面子的。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怎讲？”裴璟之问。 “凌霄剑尊已经亲口告诉了你，他是被凌云剑尊囚困在洞府中的。抛开玄灵宫可能在暗地里做的那些，这件事往简单了讲，就是同门相残，我们若能将事情闹开……把此事钉死在同门相残上，玄灵宫凭什么插手来管？” 当然那样也不是没有风险，可至少在表面上，玄灵宫没有理由阻止他们将凌霄剑尊救出来。 别的暂且不议，先把人捞出来才是关键。 不过具体要怎么办，还要等凌霄剑尊那边给出更多信息才能知晓。 … 付清妤这边三人还在商议，付煜那边已经回到了山间裂隙。 御剑刚一飞进裂隙，就被一道火红的身影拦了下来。 眼前的火红逐渐消散，露出青色羽翼的单足巨鸟，正是他刚出关时看到的那只。 比邻而立，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强大。 这气势，远在六阶幽月狼王之上，依他先前看过父亲与公孙前辈斗法的场景来判断，眼前的鸟兽修为就算比不上父亲他们，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被这样强大的灵兽阻拦下来，他定会惧怕不已。 可如今哪怕对方气势汹汹，他依然能够保持镇定，同时在心里思考出，若是对方突然出手，他能有哪些应对之法。 并非他觉得自己有本事战胜这么强大的灵兽，而是几个月的经历，让他成长到足以临危不惧，拥有面对一切险阻的勇气。这些，是母亲教给他的。 付煜身前，小毕方则存了故意考验的心思。 方才它从那些灵兽口中套出了不少话。见眼前的少年面对自己毫无惧色，哪怕他故意散出身上的火焰，也没有后退半步，它不由更为意动。 想它堂堂九阶神鸟，可不是为了那么点甜头就卖身的。但眼前这个少年若是不错的话，也未尝不可以考虑。 这少年……资质不错，心性不错，据他身边那群灵兽所说，对灵兽也不错。 这样说来，它也不是不可以和他合作。左右不过两三百年而已，两三百年以后它才刚刚成年，到时恢复自由之身，修炼到大乘之境，说不定直接就能飞升上界了！ 小毕方越想越觉得美滋滋。 身上的火焰忽明忽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看得付煜颇觉莫名，“前辈拦下在下，所为何事？” 问话的同时一张遁行玉符早已收入袖中，背在身后。 接着，却听那实力高强，神武非凡的鸟兽迫不及待道：“和我缔结灵兽契约吧！” ------------ 第160章 真正原因 这神气外貌与稚嫩声音间的反差，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更令人惊诧的，却是它说出的话。 若不是确信山间裂隙没有布置幻阵，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只修为接近于父亲和公孙前辈的灵兽前辈说什么？ 它要和自己缔结灵兽契约？ 乖乖诶！ 短暂地惊诧过后，付煜没有被惊喜砸晕头，立时冷静下来。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毕方低头看向少年镇定的模样，大为不解，“你不愿意和我缔结契约？” 凭啥？ 下面那些四阶、五阶灵兽都行，它堂堂九阶毕方神鸟还不行了？ 霎时间，小毕方青色的羽翼下又冒出一簇簇火焰，火焰越烧越旺，险些燎到付煜的发丝。 付煜却没有后退。 心底也不是一点不怕，但还是维持着原本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认真解释：“并非不愿，而是缔结契约并非儿戏，不可随意进行。” 一丝糊味儿从付煜头顶冒出。 小毕方身上的火焰瞬间熄灭，倒不是它被付煜的理由说服了。 而是它突然想起先前立下的誓言，它不能伤害这座山上的任何草木生命！ 还好还好，只是烧焦了一根头发丝，没有伤及皮肤，不算违背誓言！ 火焰一灭，气势也随之降了下来。 这么一打岔，小毕方倒也觉得心里没那么不服气了。 “好吧，我说。” “我想在你身边修炼，不隔着阵法、禁制那种。我方才想了想，那些人修强者没允许我直接在你身边修炼，应该是怕我会伤害到你。” “这你放心，只要我们缔结灵兽契约，我就伤不到你了。所以，和我缔结灵兽契约吧！” 小毕方没有仗着境界高就轻视付煜，解释得格外坦诚。 见付煜还没回答，它索性接着说：“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我虽然修为很高，血脉天赋也很好，要不了几百年就能飞升上界，但你也不是一点用没有。你身边的气息令我感到很舒服，且对我修行有所助益，我们缔结灵兽契约，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虽然惊讶，付煜却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正如眼前的灵兽前辈所说，他们缔结契约，对互相都有好处。 定了定神，他再次问，“你确定想好了？” “当然确定，不然我来找你干嘛？”小毕方只觉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眼前的少年还没有给个准话，不禁有些急了，“你倒是给个痛快，年纪不大，怎的决定个事情磨磨唧唧！” “到底愿不愿意？” “……愿意。”付煜看着那即将烧起的火焰，急忙接着说道：“前辈能看中我与我缔结契约，是我的荣幸。不过为了日后相处顺利，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你说就是。”小毕方无所谓道。 “我与身边相伴的灵兽，修为不及前辈，这山上修行的人也大多修为不及前辈，还请前辈日后在此生活时稍加注意，切莫伤到别人。”付煜认真说道。 “我当什么事？”小毕方轻哼一声，应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了。” 付煜眉头一松，终于露出几分笑容。 小毕方见状，也在心里笑道，这人族少年还挺好忽悠！ 它才不会告诉他，就算他不提这个要求，它也没法伤害这山上的任何人！ … 一日时间很快过去。 天边浮现一抹微亮，冲散浓重的夜色。 转眼便到了前一日与凌霄剑尊约定好的时辰。 这一回裴璟之没有回去静室，而是特意留在了付清妤院中，以便等下一同出谋划策。 几道法诀打入，本命玉牌上划过一道亮芒。 气息涌动，紧接着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璟之。” 是凌霄剑尊的声音。 状态听上去比前一日好上许多，至少少了几分疲惫，多了几分精神，不过也可能是为了怕他们担心，强撑出来的样子。 “师父。” 裴璟之应了一声，并未提及付清妤也在自己身旁。 清儿复活的消息，他不准备主动告诉任何人，哪怕亲如师父。 但那一端，凌霄剑尊却主动提起了付清妤。 “为师对不起付家，对不起青岚。” “若是早些察觉凌云的意图，让付家早早将东西转移走，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惨剧。” 凌霄剑尊的语气满是唏嘘与愧疚。 付清妤听得心头猛地一跳。 看样子，凌霄剑尊那里确实知道一些事情！ 不用她提醒，身旁，裴璟之已经开口问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云师伯为何要对付家出手？” “为了本源之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付家应该得了一棵本源树。” 本源树。 付清妤与裴璟之对视一眼，这与他们先前猜测的原因一致。 果然是本源树！ 难怪后来凌云剑尊要大肆搜罗因本源树衍生出的逍粟花。 用本命玉牌联络，并不能维持太久。 不等裴璟之再度询问，凌霄剑尊已主动说了下去，“本源树是维持天地灵气的关键，若洲域中的本源树被夺，便会灵气凋零，长久以往这片洲域终会沦落为凡俗之地，就如如今我们东洲辖下的那些小千界一样。” “我无意间得知他在寻找本源树，按说本源树有灵，会规避灾祸，不易被发现，却不知凌云从何处知晓了东洲的本源树所在。” “但他找过去时，本源树已被人带走。不久后，他又查到本源树的下落，欲图前往东洲。我不愿他误入歧途，与他大打出手，之后被他设计困在山腹之中，至今未能离开。” 说到这里，凌霄剑尊不由叹息，先前他不知晓凌云剑尊在哪查到了本源树的下落。 上次听徒儿说到付家灭族之事，便对应上了。 本源树定是被付家带走了。 原来这就是付家灭族的真正原因…… 不知不觉，付清妤竟红了眼眶。 裴璟之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问出她心中所问，“师父，若是付家没有带走本源树，是否就能躲避这场灾祸？” 凌霄剑尊又是一声叹息。 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璟之，付家，没得选。” “本源树有灵，趋利避害，定是感知到危机，才主动现身被付家带走。” ------------ 第161章 血淋淋的真相 “璟之，你能合道成功，进入中灵域。赤云门等宗门，亦有人陆续合道，便说明东洲的本源树没有真正被夺走。” “付家虽灭，却为东洲留下火种。” 后面的话，付清妤却没能再听进去。 付家，没得选。 五个字重重敲击在她心头。 她好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是她们付家？ 本源树、逍粟花，还有煜儿身上的异样。 种种相加，她已经大致猜到本源树是怎么趋利避害的了。 可是，他们付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全族上下几百条性命，就为了保全这份本源之力，葬身火海。 甚至到死，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也未必不知情。 一抹泪光挂在眼角，付清妤眸光忽地一怔。 祖父或许是知情的。 她虽身处云霄剑阁却也知道，那段时间，付氏族人陆续被派出了不少，长居族地当中甚少离开的，唯有祖父、几位族老，以及一些修行无望苦熬寿元的族人。 祖父应当是想让族人避开祸事。 只是那一场族会召令，又将族人又齐齐聚回了族中。 那道召令并非出自祖父，而是族中修为仅次于祖父，也在族中地位举重若轻的二长老。 思及此，付清妤痛苦地闭上双眼。 口中腥甜泛起，这时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了她搭在膝头的手。 掌心的温度，仿佛传递着力量。 付清妤睁开眼，侧首向身旁看去，裴璟之眼中传来关切的目光。 微微摇头，付清妤抬手往口中塞了一枚丹药，苍白的面色好转少许，她看着裴璟之，指了指面前的本命玉牌，比出口型。 玄灵宫。 裴璟之立时会意：“师父，这件事可与玄灵宫有关？” “有。” 凌霄剑尊声音严肃起来，“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我怀疑真正想掠夺本源之力的是玄灵宫，他们的目标也不单单只东洲一个。玄灵宫在中灵域势力强大，这也是先前我不想让你插手的原因。” “就算我不插手，凌云师伯也不会放过我，师父，你不必为我忧心，保重自己与我们里外配合，我们一定能早日将你救出。” 察觉到本命玉牌中的力量逐渐有些消散，裴璟之明白法诀已经快到维持不住崩散之际，最后连忙问道：“师父，凌云师伯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将您困入洞府的？” 本命玉牌上亮芒消退。 就在裴璟之与付清妤都以为不会听到答案的时候，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入他们耳中。 “锁魂钉。” 本命玉牌彻底没有了动静。 裴璟之与付清妤眼中却同时显露震惊之色。 竟然是锁魂钉，这种全修真界最为阴毒的手法！ 这种东西，连魔修一般都不会动用。 只有行事最狠厉、灭绝人性的邪修才会沾染。 因为单单是炼制锁魂钉，就需要至少上千条人命，那还仅仅是最普通的锁魂钉，顶多能锁个金丹修士的魂。 凌霄剑尊修为高深，早已处在突破渡劫境的边缘。 想要锁住他的魂，需要耗费的人命根本无法想象。 付清妤只知道，那必定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难怪凌云老贼没有直接杀死凌霄剑尊。”现在的凌云剑尊，已经当不得他们一声“尊”称，付清妤满面寒色。 先前她一直不解，凌云老贼为何要将凌霄剑尊困在洞府当中，而非直接杀死，为自己留下隐患。 刚才听凌霄剑尊说，两人大打出手是因为凌霄剑尊阻止凌云老贼掠夺东洲的本源树，她还以为凌云老贼将凌霄剑尊困住是出于残存的同门之情，不忍心对同门师弟痛下杀手。 如今听到“锁魂钉”三字，什么都明白了。 哪有什么同门情，留着凌霄剑尊的命，用锁魂钉慢慢磨死，分明就是凌云老贼一箭数雕的计划！ 一则将凌霄剑尊牢牢困在洞府中，连神魂都不能分化出分毫，逃出求救。 二则以免凌霄剑尊临死前场景显于长生阁，被云霄剑阁的同门、后辈们发现，他手刃了嫡亲的同门师弟。 三则只将神魂泯灭，不伤肉身分毫。众所周知凌霄剑尊天赋卓绝，远胜凌云老贼，等到神魂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具完好无损的躯壳，正好可以注入新的神魂，也就是世人常知的夺舍。 锁魂钉，最初本就是邪修为了夺舍所创造出来的。 因其太过阴毒，被东洲各大势力禁止，无论正道邪修，但凡发现使用锁魂钉者，人人得以诛杀！ 而如今，凌云老贼作为云霄剑阁这个东洲众宗门之首的宗门老祖，竟然亲自动用了锁魂钉，锁的还是亲师弟的魂。 真是可笑！可叹！ 付清妤与裴璟之相视苦笑，同时叹息一声。 短短半炷香不到，两道血淋淋的真相在他们眼前揭开。 砸的他们心神剧颤，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你去救凌霄剑尊，我留在东洲，为你添一份力。” 付清妤神色坚定，心中已有主意。 裴璟之心头一跳，“你打算做什么？” “只是让那些敬仰他的人，知晓他的真面目罢了。他能有如今修为，可离不开云霄剑阁长久以往的供奉。可他是如何对待这些同门后辈的？” 对上裴璟之满是忧色的双眼，付清妤语气缓和几分，低声道：“放心，我会注意不伤到自己的。” “另外，我想拜托公孙前辈与你一同返回中灵域。” 裴璟之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那你这边……” 付清妤打断他的话，“我这边可不需要前辈那么厉害的人物出手，而且，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 “什么？” “玄灵宫的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中灵域，来到过东洲。我问过公孙前辈，西洲那边也从未有玄灵宫宫使前往过。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当有着什么原因，无法离开中灵域，前往各个灵洲。” 只要没有那些实力强大到远超东洲修士水平的玄灵宫宫使、守卫，凭她两世的经验、积累，在这东洲地界上，自保足以！ ------------ 第162章 偷 裴璟之的离开，与来时一样，也是在一个深夜。 不过他是自己走的，没有如付清妤建议那样，带上公孙昴同行。 “老夫能来东洲，也是借用了别人的令牌，免得一同离开引得守卫关注，且等七日，老夫再乘传送阵离开。”公孙昴也是要回中灵域的，不过却不只是为了给裴璟之助阵，他们之间还没那么大情分。 更主要的目的是，与西洲那边的势力联络上，将玄灵宫意图掠夺本源树的消息传回去。 如今这四大灵洲中，西洲实力最强，凭的便是洲域内本源之力充足，天地灵气充盈，可一旦本源树被夺，要不了多少年他们便会落得与北洲一样的下场。 “等支会完西洲那边，我也会赶去雾灵泽那边，给裴小友助一份力。怎么说也是我们秋莲的曾孙女婿，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公孙昴看着付清妤笑道。 秋莲就是祖姑奶奶的名讳。 公孙前辈对祖姑奶奶真是用情至深，爱屋及乌，以至于将他们这些付家血脉，都当作自家小辈照看。 付清妤郑重施了一礼，“前辈，多谢。” “客气什么。”公孙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走，刚好还剩七日，不如趁老夫还在，替小友再做些事？” “您以后还是唤我清妤吧，或者和裴璟之一样唤我清儿？” 公孙昴点点头，不过两个选择都没有选，而是亲切地喊了一声“清丫头”，接着笑道：“那你也莫要再客套地喊什么前辈，直接唤一声祖姑爷吧？” “好，祖姑爷。”付清妤轻轻喊了一声。 公孙昴脸上的笑意，瞬间扩大数倍，一张本就沧桑的脸上，笑出了满脸褶子。 七日时间，看着虽短。 但其实足以做下许多事情。 付清妤他们准备趁这七日，干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震动东洲的大事。 … 望着脚下青葱的药山，与被几座药山环绕在中，宛若仙境一般的亭台楼舍，空中的灵舟悄然停下。 灵舟收起，空中霎时出现三道人影，以及一道火红的身影。 公孙昴看着脚下问道，“就是这了？” 付清妤点头，“对，就是这里。” 公孙昴眼中泛起几分好奇，“你们付家以前，也是这个样子？” 一旁付煜眼中也充满疑惑与向往，看看脚下，又看看付清妤，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是。”付清妤摇头道：“付家被烧后的样子你们也见过，付家族的占地极广，族中布置得并没有这般华美精致、仙气飘飘，却十分大气肃穆。若是有机会，你们想看的话，我可以将付家的旧宅画下来。” 一老一少异口同声道，“想看。” 公孙昴自然想要看一看，自己心爱之人曾经长大的地方。 而付煜也想要看看生养母亲，令母亲念念不忘的地方。 “好，等这一段事情了结，我便将付家的族地与药山都画出来。”付清妤点头应下。 付煜在旁边补充道：“还有拂光城，娘，我也想看看拂光城辉煌时的样子。”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付清妤自然无不答应。 “走吧，看到下面那片布满云雾的湖泊了吗？”付清妤指着下方最中心，一片被云雾遮蔽的地方，低声说：“湖心小岛，就是裴家老家主所在的地方。” “走！”公孙昴一挥衣袖，带着付清妤、付煜儿人闪身向下飞去。 一旁的火红色身影不用人带，紧紧跟上他们。 与大部分世家、宗门的老家主、老宗主一样，裴家的老家主裴玄平在从家主之位退下来后，也开始远离繁杂的事务，独自退至清净的地方专心修炼。 他乃水木双灵根，这栽满灵植的湖心小岛，便是他耗费大量灵石为自己建造的闭关之地。 这几年，他几乎一年里九成九的时间都在这岛上。 “祖姑爷，且慢。”付清妤喊住准备带着他们直接飞上岛的公孙昴。 抬手对着湖面甩出几道灵符，下一瞬原本平静的湖面，便变得沸腾起来，无数气泡从湖底冒出，往空中飘。 透亮的气泡中好似还有一些似水一般的液体。 这些气泡每一个都大得足能装下一个人，原本位于附近的裴家族人，见状都纷纷向旁边避让，好似生怕沾染到这些气泡似的。 “那是什么？”公孙昴皱起眉头，他好似感觉不出那气泡里有什么危险的气息。 可越是这样，便越令人警惕。 “禁灵液吧。”付清妤也不甚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她知道，“裴家一向最喜欢研究这种偷偷摸摸、损人不利己的药水。这些气泡要是被戳破，里面液体淌出，沾染到身上，有禁灵的作用。” 这些气泡无色无味，感知不到气息，若非事先对裴家有所了解，贸然靠近，便会着了这个道。 虽说这些药水未必能禁得住公孙昴的灵，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实力衰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付清妤还是想稳妥一些，完成今天的计划。 公孙昴悄然挥出一道灵力，戳破一只最外围的气泡后，果然感觉到刚刚挥出去的那道灵气衰弱了许多，当即庆幸，“清丫头，多亏你刚才喊住我了。” 水面上的气泡持续了半盏茶时间，待气泡消散后，公孙昴带着付清妤一行来到湖心小岛，全程并未惊动裴家任何人。 没错，付清妤今日要做的便是手刃裴家老家主。 不过要他性命是假，逼问出他们从付家掠走的丹方和余下族人下落是真。 这一切还要从几日前，意图与宝瓶斋订立甲等灵契的擎天宗派人上门拜访说起。 擎天宗带弟子来时带了七种丹药，都是不在市面上流通，只能重金在裴家丹铺求得的丹药。 找上宝瓶斋便是想要问问，能否炼制这几种丹药，若是能的话他们也不用每次耗费大量灵石还要排队许久，等着裴家的丹。 付清妤一一打开丹瓶，当时就愣住了。 那七种丹药里，足足有五种，都是付家独门炼制的丹药！ 裴家能售卖这些丹药，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偷了付家的丹方，要么偷了付家的丹师。 或者，这两者……他们都偷了！ ------------ 第163章 你没得选 付家，并非所有东西都焚毁于那场大火当中。 最早在刚与姜瑾正相认的时候，付清妤就知道这一点。 不然那场大火后，被人私下里偷偷卖掉的那些市面上极为珍贵的丹药、灵植，都是从何处而来？ 必定是与凶手有关之人，趁付家遭难之时，偷偷搜敛而来。 她也曾怀疑过裴家，只是一直没有明确的证据。 如今那几种出自裴家丹铺，只能以高价预定的丹药，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个仇，她报定了！ 就拿裴家当作解决凌云剑尊前的开胃小菜。 湖心岛的禁制不曾被触动，岛外的裴家族人也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可在付清妤三人踏上湖心岛的下一瞬，沙哑低沉的声音，还是在岛上响了起来。 “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三人一鸟皆隐匿于阴影，没有现身。 付煜抬手比出个手势，身旁，毕方神鸟张开双翼，青色的羽翼下渐渐有火光浮现，只见它张开长喙，一团团炽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不过片刻，清雅的湖心岛就沦落为一片火海。 熊熊烈火灼烧着地面上的草木，也灼烧着岛上灵巧雅致的屋舍。 满眼火光，像极了十五年前付家那一场火的场景。 一道身影，自湖心岛西北方的八角亭飞出，离地三丈，正欲腾入高空，却被烈火阻拦。 整座小岛，变成了一座火焰钩织的牢笼。 从外面望过来，满眼都是刺目的红！ 透过层层烈火，依稀还能听见远处有人在喊。 “不好了，老祖闭关之处失火了！” “快来人救火！” 外面的脚步声、喊叫声，越来越多。 一道道术法不断缔结，击打在火焰构成的铜墙上，却没留下丝毫痕迹，根本无法将其破开半道口字。 湖心岛外的喊叫声越发惊慌，一如当年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付氏族人。 在这座由火焰结成的牢笼外，嘈杂声一片，而在这熊熊灼烧的烈火当中，却静的出奇。 这火不似凡火。 虽远不及当年焚烧付家的异火，却也非修士由灵气凝结的火焰可比。 “付家……” 裴玄平眼底的惊骇一闪而过，火焰灼烧得他浑身滚烫，嗓子越发嘶哑，宛若满是铜锈的铁门发出嘶啦啦的碰撞。 “付家人？” “裴玄平。”隐在暗处的付清妤，在公孙昴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都披着隔绝视线与神识的斗篷，声音却并未伪装。 听着这道陌生清冷的女声，裴玄平眼底闪过一丝莫名，“阁下究竟是……” “裴玄平，我与你做一笔交易。”付清妤淡声道。 确认自己无法攻出这层层烈火，且被一道极为强大的威压死死锁定住后，裴玄平忍着浑身痛意，艰难开口：“阁下，咳，阁下请说。” “交出当年你在付家得到的一切，或者，我让这场烈火灼烧整片裴氏族地！”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裴玄平嘴角漾起一抹苦笑，这哪里是交易，分明就是命令。 可他如今还有的选择吗？ 他甚至连向族人与剑尊传信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条命，今日怕是注定要交代在这。 自古以来，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小千界凡人们都懂得道理，他自然也懂，只是不知眼前这两人究竟是谁，为何时隔十五年，来报付家之仇？ 忍着口中腥甜，他向眼前之人确认，“你保证，我交出付家的东西，你们便能放过我裴氏族人？” “你没得选。”付清妤冷声，“待我将裴家人杀光，一样可以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裴玄平痛苦地闭了下眼，掩去眼底最后一丝精光，哑着嗓子问：“用什么杀，用这些烈火吗？” “你若将我裴家一切焚尽，藏于裴家的付氏族人一样会死！” 付清妤心头一跳，隐隐浮现几分喜意。 付家果然还有其余族人活着！ 付家的丹师于任何势力而言，都是宝贵的财富，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不忍心杀光所有付氏之人。 只是不知，这些人里究竟有多少是无辜被掳的人，又有多少是背信弃义的卖族之贼！ 但无论如何，这些残存的付氏族人，她要从裴家带走，就算要杀，也只能由他们付家人亲自来杀！ “撤了这些火，我带你去找他们。” 付清妤一眼便看穿裴玄平的打算，“别做挣扎，你逃不掉。” “那……” 他刚出口一个字，付清妤打断道：“自废丹田，放开识海。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你……你们要搜魂……” 付清妤没有再开口，他身旁的公孙昴一步步上前，随着每一步逼近，裴玄平便感觉压在肩头的力量更沉重一分。 他能感受到，这岛上远不止眼前两人。 但单是眼前两人，足以令他一击毙命，只要他们想让他死。 照那女人所说，放开识海、自废丹田，被他们搜魂，为其余裴家人求得一丝苟活的机会。 或者拼死不从、顽强抵抗，但最终仍会被处死，被动被搜魂，顺便搭上全族上下上千口人的性命。 这如何选？ 这还有的选吗？ 心神俱痛之下，裴玄平嘴角淌出一行鲜血。 下一刹，他已抬手用力拍向腹部，随即跌坐在地，仰头眉心朝上。 他的果决，倒是让付清妤满眼厌恶与仇恨之外，多处一份尊重。 倒是个顾念血脉之情的人，还没坏得彻头彻尾。 已经走至近前的公孙昴，抬手覆上他的眉心，片刻后收回手，朝付清妤点了点头，“没有使诈。” “到底是付家之事，清丫头，你亲自来看吧。” “好。”付清妤大步上前，抬手递上裴玄平眉心，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对方识海。 段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只挑选其中有用的部分详看。 吞了一颗又一颗培灵丹，足足一个时辰后，付清妤才将抬起的手放下。 一团火紧随其后，将地上的尸体烧烬。 付清妤看也没再看那尸体一眼，朝着湖心岛西北方向的八角亭走去，“祖姑爷，我知晓那些同族被他们藏在哪了，跟我来。” ------------ 第164章 我去为你们报仇 公孙昴、付煜和小毕方纷纷跟了上来。 走至八角亭前，付清妤开口，“煜儿，将火焰扩散到包裹整片湖泊。” “是。”付煜一声应下。 熊熊燃烧的烈火扩散开来，从湖面上空向四周蔓延，原本还在不断发动攻击的裴家族人，见状四散逃离，生怕晚上一步自己也会被烈火烧燎。 不过几息，湖面上的人影就被完全清空。 火焰变成一个巨大的碗状罩子，倒扣在湖泊上面。 这时，付清妤拿着从裴玄平手上卸下的戒指，扣动了藏在八角亭上的机关。 湖心岛西北，沿着陆地边沿，一道阶梯凭空出现，自岸边蔓延至湖底。 原来，那些苟活于裴家十五载，受尽裴家压迫的族人，就被裴玄平放在自己闭关之所旁边，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想到从裴玄平识海中看到的那些画面，付清妤不禁觉得鼻尖发酸。 这条延伸至湖底的阶梯很长。 阶梯旁的石壁上，刻满了禁锢灵气的符文。 与那些平素里藏在湖中的气泡作用一样。 现在付清妤才知道它们真正的作用，除了守护裴玄平所在的湖心岛外，还有牢牢困住被囚禁在湖底的付家人。 受这些符文的作用，在这里很难掐动法诀，连最简单的轻身诀都难以使用，只得一节一节台阶走下去。 依公孙昴的实力，自然可以无视掉这些符文，直接带着付清妤母子下去。 但无论是公孙昴，还是付清妤母子都没有开口。 三人就这样沉默着一步步向下走去。 “哒、哒。” 脚步声响起。 靠在一鼎鼎丹炉旁小寐的付家丹师瞬间被这声响惊醒。 守着唯一一鼎上品丹炉的白发老者重重叹息一声，对身旁最近的几人低声劝道：“这次再有什么任务，别反抗了，也让阿彤他们少遭一点罪吧。” “可我们难道就这样一直被他们驱使吗……” “要我说，不如大家一起抹脖子算了！” “哎……” “可我们死了，阿彤他们又怎么办？” 悲痛与绝望的气氛在这间湖底密室内蔓延。 忽然，一道清丽的声音打破沉静。 “三叔祖，历阳阿伯，廉先生……” 声音因激动带着几分颤抖。 “谁？”一双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向台阶看去。 付清妤已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族人，强忍着泪意抱起双手，朝最中心那位枯瘦到已经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白须老者弯下腰。 “三叔祖，是清妤来晚了，你们受苦了。” 付清妤这个名字，在付家也少有人知。 人们所熟识的是清岚县子。 但作为祖父同胞弟弟的三叔祖，自然知晓这个只被少数亲近之人知晓的名字。 在看清眼前人摘掉斗篷，露出阴影下掩藏的面容时，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迸射出明亮的光芒。 跌跌撞撞走上前，颤抖着双手想要将付清妤扶起，最后反倒是被付清妤搀扶着才站稳身子。 三叔祖震惊地看着搀扶住自己的少女，与记忆中的人眉眼是有些像的，却年轻得过分。 但他没有怀疑眼前人自报出的身份，只是颤着双手，紧紧抓住对方袖口，像是生怕一撒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清妤，你怎会在这……你不是，不是……” 三叔祖嘴唇颤抖，到底没有把那几个不吉利的字说出来。 付清妤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三叔祖的手背，付清妤道：“说来话长，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东西都收好了？我们这就动身。” “清妤，等一下。”三叔祖拽住付清妤袖子的手急忙一紧，“还有其他人，还有彤儿、淳溪那些孩子！” 付清妤沉重地点了点头。 看过裴玄平记忆的她自然知晓，这座湖底密室旁，还另有机关。 松开搀扶住三叔祖的手，付清妤径直走到密室最深处那面石壁前，举起那枚从裴玄平手上褪下的戒指。 看到那枚戒指，离得近的几名付氏族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看向付清妤的眼神中重新带上戒备。 付清妤没在这时解释，她知道，他们已经被吓怕了。 将戒指射出的光芒，对上墙壁上的符文，只听咔嚓几声，石壁下降，一座座藏于墙壁后的刑架在眼前出现。 一共十三座刑架，上面绑着十三个人。 活着的只剩下七个，死了的那六个不知用什么药水保持了尸身不腐，最边上那一具尸过世的时间最久，足足有十余个年头，年纪也是六具尸体中看着最小的那个。 活着的那些，早就麻木。 哪怕墙壁降下，也迟迟没有反应，还是当身上绑着的铁链被斩断后，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七人中距离尸体最近的那一名少年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斩断铁链的付清妤，接着又看向付清妤身后不远，已经满脸泪水的三叔祖，“三叔祖？” “诶。”三叔祖嗓音依旧颤抖，却已没了先前绝望的感觉，“孩子，我们终于得救了。” 看着一双双枯寂的眼中重新生出希望。 付清妤终于忍不住也与他们一同红了眼眶。 密室内的东西本就不多，三叔祖等人身上的储物法宝早就已经在被关进这里时收走，身边就连一套换洗的衣物都无，只有每人一鼎丹炉，和少数摆放在架子上，炼丹时常会用到的灵植。 付清妤取出一只储物袋递给三叔祖，将众人的丹炉先收了，又抓了几沓灵符让三叔祖分下去。 离开时没再走那漫长的阶梯，由公孙昴直接将一众人等带入了空中。 隐藏在云层间的灵舟显出轮廓。 “煜儿，你先带他们回灵舟上。” “好。”付煜点点头，领着族人们进入灵舟。 走在最后的三叔祖神情一紧，“清妤，你去哪里？” “我去为大家报仇。” 话音落下，两道被斗篷笼罩的身影，已消失在空中。 不多时，下方刚熄灭火焰的裴家族地，惊叫声连连响起。 ------------ 第165章 亲人相认 从湖底密室中救出的付家人共四十一位，除那七名被绑在刑架上的少年、少女外，余下三十四人皆是丹师。 当然这其中也不全是付氏血脉，就比如此时坐在三叔祖身旁的廉先生和正在为同伴包扎伤口的秦先生，就都是外姓人士，但一手丹术习自付家，早已将自己当作了付家人，与同族无异。 乍一重见天日，离开囚禁他们十五载之久的湖底密室，坐在这灵舟之上，众人还有些恍惚。 难以置信的同时，他们心底还带着惶恐。 生怕刚离虎口，又入狼窝。 三叔祖是这一行付家人当中辈分最高的，过往在湖底密室时，就是他鼓励着大家坚持下来。 如今初到陌生环境，众人自然也拿他当主心骨。 灵舟内部不大，付家人都入内后坐得有些拥挤。 此时刚被接上断臂，包扎好伤口的付文衫，坐回廉先生身旁的位子，隔着中间的廉先生，压低声音问：“三太叔祖，我们真的……” 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三叔祖重重点下了头，“我们自由了。” 灵舟内有些压抑的气氛骤然一松，压抑的哭声不时响起。 三叔祖顺着窗口向外望去，心情却并不轻松。 半个时辰过去，还未见人回来，他的心情越发沉重，有些担忧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付煜，“孩子，他们……” 付煜安抚一笑，语气格外笃定，“他们不会有事。裴家欠我们付家良多，讨回这笔债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太叔祖莫急。” 听到眼前貌如玉树的少年郎唤自己作“太叔祖”，三叔祖微微一愣，“孩子，你也是付家人？” “是的，我名付煜。”付煜微笑着回应。 看着年纪，应当还未到弱冠。 这是家中哪位小辈的子嗣？ 心头疑问刚起，三叔祖便顺势想到了刚才救下众人的付清妤。 年纪倒是对应得上，可他记得清妤那生在云霄剑阁的孩儿，应当是姓裴吧…… 想到“裴”字，三叔祖又是心底一痛。 若非经脉被挑，修为倒退，他恨不能与清妤同行，一起去手刃那些裴家人！ 灵舟内如三叔祖一般的族人不在少数。 长久被关押在湖底，又被压制修为、身负伤势，众人中就没有一个身子骨完全好的。 付煜取来一瓶回春丹交到三叔祖手中，“您先拿着，让大家压制一下伤势，接下来如何疗伤便等娘亲他们回来再做商量？” 一声“娘亲”，让三叔祖惊讶地瞪大了眼。 眼前这少年，还真是清妤与那裴璟之的孩子？ 若他没有老糊涂的话，应当没有记错，裴璟之可是剑阁唯二两位无上剑尊之一的嫡传弟子，那般人物，竟然能够允许自己的孩子改姓已被灭族的妻族之姓？ 这人活得久了，果然什么奇事都能见到！ 震惊过后，三叔祖回过神来，也朝付煜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们。” 别的他没再多说多问，虽然船上的都是自己人，可他担心年纪小的那些守不住秘密，以后会被有心人利用。倒不如等清妤回来，找机会再慢慢道来。 付清妤也没有让三叔祖等待太久。 天色完全暗下来前，她便与公孙昴一同回到了灵舟上。 藏在云间多时的灵舟终于开始航行，一路向西而去。 裴家所在的天光城位于东洲中南地带，与坐落于云河山脉附近的宝瓶山之间虽不算近，却也不远，尚不足万里。 一路上，灵舟绕行过几个地方，又停留过几次，每次停留付清妤或带着付煜，或带着公孙昴短暂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又继续上路。 付清妤没多解释，三叔祖却根据停留的位置猜到，应当是去铲除当初那些参与过付家之事的裴家人了。 又一次付清妤回来后，三叔祖来到她身旁，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踌躇着应当如何开口。 读懂三叔祖眼中的忧虑与挣扎，付清妤微微一笑，“叔祖可是怕我身陷杀戮，戾气过重，将来有碍修行或堕入魔道？” 三叔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叔祖不必担心，我只杀该杀之人，并不像当初裴家背后的主子那般一场大火，连无辜稚子都不放过。” 付清妤不是滥杀之人，虽打定主意趁着这七日多搞些事情，却也没打算将付家满门杀光，她根据从裴玄平记忆中看到的信息，只杀了那些参与过付家之事，废了那些修习过付家丹方的人。 至于耗费在裴家与沿路停留的时间，多是用来取走裴家这些年依靠食付氏血肉得来的不义之财。 处理完这些，付清妤便加快速度，径直返回了宝瓶山。 接下来便是一场亲人相认，抱头痛哭的大场面。 三叔祖是已故七叔的亲爹，也是付郁竹的亲祖父！ 哪怕付郁竹离开付家时年纪还小，亲祖父的样貌却是记得的。 看着瘦得只剩下原先一半的祖父，付郁竹哭得泣不成声。 姜瑾正也与一直搀扶着三叔祖的廉先生两相对视，热泪盈眶。 他与廉先生之间倒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廉先生是幼时时常教导他之人，又与她母亲相交颇深，在姜瑾正心中是亦师亦父般的存在。 看着如今比自己还健壮，已有元婴修为的姜瑾正，廉先生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活着就好，你母亲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也很欣慰。” 离开宝瓶山前，付清妤便让姜瑾正在山顶扩建了一些院落，如今付氏族人登山，便也有了地方安置。 安顿好众人稍作休整过后，三叔祖、廉先生二人便与付清妤几人一同来到了新扩建的议事堂中。 关起门来，大家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些年彼此都是怎么过的。 付郁竹的经历最为简单，前十五年躲在云水洛家，后来被付清妤带回了宝瓶山。 姜瑾正也不算坎坷，毕竟有自保之力，又不缺心计手段，哪怕当初付清妤没找到周家，他也能凭本事从禄安城逃走。 比起他们，被裴家带走的四十一人虽也幸免于当年的火难，这十五年过得，却如同置身地狱…… ------------ 第166章 真凶 被关在裴家的人，都是当初被付清妤祖父派走，在族会时未能赶得及回来的。几支队伍都带着孩子，听闻付家出事后，火急火燎往回赶，却也没能见上族人最后一面，反倒被守在拂光城附近的裴家人抓了个正着。 这一行四十一人，当年是分作三批被抓回裴家的，最初也不止四十一人，而比如今这些人数多出足足一辈。 其中单不足十岁的孩童就有二十人。 没等湖底密室建成，二十名孩童里就被杀了七名。 杀的都是资质修为稍差、父母在族中地位不高的，杀他们便是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用来警告余下的付家人别想反抗，乖乖为他们所用，不然剩下的十来个孩子，一个特别想保住。 “我们也反抗过，组织过两次逃走，但都失败了，折了不少人。”三叔祖叹息。 第一次逃跑，是他亲手组织的，那一次足足死了十一人。 第二次虽不是由他牵头，他却也没及时阻止，反倒积极配合，那一次死伤的人数更多，裴玄平为了警告他们，还杀了三个孩子泄愤，其中就有他嫡亲的孙女。 坐在付清妤几人面前，三叔祖懊悔地叹息，“怨我，若是我能耐得住性子，没准能带着他们一起等到你们来营救。” 那样，说不得一个人也不会折损。 “怪不得您。”付清妤心知就算没有人计划逃跑，裴家也不会让他们全都安安稳稳的活着。 更何况，那时家族已灭，族人死讯传来，余下这些付氏人定也怀疑了裴家，如何能甘心受仇人所用，为族人炼丹？ 若不是裴家人看得紧，且拿家中孩童要挟，恐怕这些被囚禁在裴家的付家人，早就齐齐抹脖子，追随族地的人而去了。 说到族地那场大火，三叔祖满脸不解的向付清妤看去，“裴家人为了空置我们，最初那阵时常告诉我们付家的惨状，尤其是族人的死讯。清妤，我那时听说你死在了大火当中，你的道侣云霄剑阁的乾阳长老，还在剑阁为你立了一块墓碑……” 墓碑都立了，人应当是确认没了。 可如今活生生站在这里的，不是清妤又是何人？ 看着眼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和才刚刚突破金丹的修为，三叔祖心头猛的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心头，“清妤，你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 这时再解释什么异世话本，借尸还魂，便有些复杂了。付清妤和如今这副身体融合得相当好，没有一丝一毫不妥，便索性点了点头，“差不多是如此。” 三叔祖闻言，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面上的愁苦瞬间转为喜色，大拍了一下桌子，感叹道：“这真是天不亡我付家啊！” 他那一双枯寂的老眼，终于重现光彩，枯瘦如柴的身体也仿佛重新焕发了几分生机。 “清妤，我看你这座山发展得不错，你且说说如今是何情况？” 付清妤点了点头，略去异世漂泊以及她和裴璟之之间那档子事，讲了自己建立宝瓶斋、发展宝瓶山，与各势力缔结甲乙丙三等灵契的事，又说了之后对宝瓶斋的打算。 三叔祖听得连连点头，“你做的很好！” 仅凭寥寥几个人手，能将宝瓶斋发展到如今规模，就算他大哥如今还在世，也不可能做到更好的程度了。 “我这把老骨头别的虽然不中用了，但炼丹还是没问题的。”曾经拥有分神修为的三叔祖，如今只有炼精化气境界，但他没因此丧气，而是重新挺直脊背道：“我们付家以丹药起家，如今便也以丹药重新崛起。除了那几个孩子尚未怎么修习丹术，剩下我们这三十四人都还能操控得动丹炉，有我们这些人在，不必担忧宝瓶斋的灵丹供应不上。” 廉先生也赞同地点点头，他这时也听出来眼前女子的身份，面带恭敬之色开口：“清岚仙子，我们也是付氏族人，理当为你分忧，为宝瓶斋尽一份力，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我们便是。” “廉先生，以后付家没有清岚仙子，只有付氏清妤。”清岚是她去到云霄剑阁以后的名号，这一世她已经告别那个身份，且除自家人外，也没必要再让旁人想起曾经那个清岚仙子。 付清妤又说了一下自己在宝瓶斋为自己伪造的两个身份，随即邀请，“三叔祖，廉先生，待你们修养几日伤势恢复以后，我想请你们代我一同管理宝瓶斋。” 三叔祖在老一辈中丹术仅次于付清妤祖父。 廉先生也是一众依附付家的丹师中丹术最出众的几人之一，有他们加入，宝瓶斋如虎添翼。 且三叔祖本就擅长处理族中事务，宝瓶斋那些事对于他来讲小菜一碟，就算付清妤一时抽不出空管理宝瓶斋这边，有他在也绝出不了乱子。 两人没有推辞，答应下来。 不过三叔祖眼底还是浮现几分忧色，“清妤，你将宝瓶斋交给我们代管，那你……” 可是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付家人能活下这些不容易。 他大哥膝下又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啊！ 对上三叔祖关切的目光，付清妤回以安抚一笑。 但有些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也隐瞒不住。 身为付氏族人，他们应当记住自己的仇人！ “三叔祖，我们已经找到了害我付家灭族真凶，他人不在东洲，但我也想为铲除他尽些心力。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应当会将精力放在这上面。”付清妤如实说。 不在东洲。 那便是已能进入中灵域修行的合道尊者！ 三叔祖与廉先生面色郑重起来，却也没有生出丝毫退意。 血海深仇，哪怕对方修为再高，身为付氏族人，也不会退却！ 三叔祖紧了紧不久前重新挂回腰间的匕首，眼中杀意乍现，深吸一口气，“清妤，你说的真凶，究竟是谁？” “云霄剑阁，太上祖师，已经进入中灵域修行的，凌云剑尊！” ------------ 第167章 不是无用之辈 “凌云剑尊！”三叔祖与廉先生脸上皆显露惊骇之色。 紧接着，三叔祖看了一眼正坐在付清妤下首的付煜，苦笑一声，“难怪，难怪……” 为免再在清妤这苦命的孩子身上戳针，他将后半句话咽下。 难怪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何她与乾阳的孩子会改姓付，不姓裴。 横着这么一道血海深仇，当年恩爱的两夫妻，怕是这辈子再也无法相处了！ 凌云剑尊早在上百年前就已不在东洲当中，三叔祖心知此事他们无法助力分毫，便也没再去问付清妤的详细计划，只是说道：“清妤，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放手去做吧，我们为你守好这大后方。不过切记，一切以自己安危为上，我们付家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人折损。” “清妤知晓。” … 付家一行四十一人便这么在宝瓶山上住下了。 仅休整了一夜，那些好不容易逃脱“地狱”的丹师便开始主动找事情做起来，有的炮制药材，有的帮着培育灵植，还有的则按照宝瓶斋的订单开始炼制起丹药。 他们当中年纪最轻的一个，都是至少炼了三十年丹的“老手”，熟练程度远非才入门没多久的付郁竹可比，就连金义，也只能与众人中年纪最轻的两位丹师水平不相上下。 有了他们的加入，确实如付清妤所说如虎添翼，宝瓶斋的压力一下便减轻了大半。 而那被救下的七名少年、少女，最大的一个年纪也才刚二十出头，当年被裴家抓走时才刚年满七岁。 而最小的那名少女年仅十七，当年被抓时甚至还未年满两岁！ 长久被禁锢在刑架上，他们的身体情况比丹师们更差，付清妤特意找来一些滋养筋骨的丹药，化在水中，让他们坚持每日至少泡上一个时辰。 此外摆在这些孩子面前还有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他们都是没怎么修炼过的。 年纪最大的那个，当初被抓时倒是已经引气入体开始修炼了，不过修为也仅有最浅薄的旋照境初期。 余下六个，甚至连修炼都不曾。 众所周知，最佳的开始修炼的年纪便是六岁，再小了经脉太过脆弱，承受不住灵气的侵入，而再大一些体内杂质渐多，不利于修行，且总归落后人一步。 在东洲，一般家族、宗门的孩子，都是在年满六岁以后开始修炼，就连从小千界选拔上来的凡人之后，也一般都是在八九岁前开始修炼，很少有十几岁以后才开始的。 这七名少年，身为付家后人，本应在最佳的年纪，接受最好的资源栽培，起点比旁人高出许多。 可如今却沦落得这个年纪才从头开始…… 暂时负责带着他们的姜瑾正单是想想这点就愤恨不已，恨不能也杀几个裴家人来泄泄愤。 哎，早知道前几日他就该跟着姨母一同去的！ 这些孩子白日里被统一安排在育英堂。 第一日气氛并不算好，大家低头参悟着功法，一个个都眉头紧拧，面含苦色。 付清妤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大家不妨先放下手头的玉简，听我说上两句？” 坐在下方的少年们都认得她是带自己脱离苦海的人，对她很是尊敬，闻言纷纷照做，只是眉宇间的苦闷还不曾收敛。 付清妤心知下面这些少年，虽说与自己这具身体看上去差不多年纪，却不能当作寻常这般年岁的人来看，长久被关押在湖底密室，从未见过外人，实际上都还是孩童心性。 却也不是一般孩童，毕竟一般孩童不会时不时承受折磨，以至于日积月累下来，现在哪怕被刀砍上几下都不会吭声…… 想到从裴玄平记忆中看到的场景，以及廉先生等人给他讲述的情况，付清妤心里也挺发愁，但她知道最重要的并不是让他们修炼得有多快有多好，努力追上其他世家宗门里的同龄人，而是将他们失去的精气神找回来。 “可是昨日休息得不好？”付清妤问。 屋内的七名少年摇了摇头。 “那怎的脸色如此难看？”付清妤接着问。 七名少年有些不知该要如何回答，按说能够离开那个地方来到这里，能安稳地坐在蒲团上参悟功法玉简，他们应当高兴才是。 眼见下方的少年们面露窘迫之色，付清妤温和地笑了下，没再追问下去。 而是忽然说道：“其实，你们不必担心比别人开始修行得晚，将来的成就会赶不上同龄修士。” 七人中年纪最大的付文彤踌躇着开口：“我们不是怕赶不上同龄那些世家子弟、宗门弟子，而是……” 付清妤以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而是不想再当其他人的拖累了。” 这些年要不是因为他们，三叔祖等人也不会忍气吞声被裴家驱使，而如今被救以后叔祖他们都能为家族尽一份力，他们七个却百无用处，只是浪费资源的废物。 他们都十几二十岁了，就算现在开始修炼，未来又能修炼到什么修为，值得家族浪费那么多珍贵的资源吗？ 付清妤听得心疼不已。 “从没有人觉得你们是拖累。” “何为家族？家族便是给予族人庇护之处，当年出事时你们皆是幼童，理应受长者庇护，你们没有责怪家族未能保护好你们，家族又岂能责怪你们是拖累？” 下方少年们神情仍有些落寞，付清妤没再安慰什么“欲速则不达”之类的话，而是决定用事实说话：“其实你们的担心都是没必要的，我这具身体开始修炼时，也是及笈之龄。” 七双眼睛同时浮现出惊讶之色。 付清妤接着道：“过去你们没有修炼，是因为被困于刑架，无法修炼。但修行应学的知识，你们都没少学，十五年，三叔祖他们日夜隔着墙讲给你们的知识，亦是你们自身积累，如今只不过是缺个实践的机会罢了。” “退一步讲，凭你们所知、所学，就算于修为境界上进步稍慢，亦可钻研旁门，无论是炼丹、育药、布阵、制符，亦或其他，都可以一样样尝试，最终总能找到自己擅长或喜爱的路。” “请你们相信自己，相信叔祖他们所教授的知识，也相信我，你们绝不是无用之辈！” ------------ 第168章 与你们并肩而战 育英堂里沉静了片刻。 少年们若有所思。 付清妤说完这些后便没再多言，将育英堂留给了这些少年。 十几岁、二十岁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有大把时间，慢慢尝试自己人生要走的路。 付清妤走出育英堂不久，姜瑾正便出现在她身边，“我正发愁如何点醒这些孩子，姨母来的刚好。”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成长得有多快，而是放下心里这层枷锁。多看顾一些这边吧，不过也别将他们逼得太近。”交代过后，付清妤回到自己院落，开始准备起几日后离开要带的东西。 入夜，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院中。 说好的七日时间已经快要到了，来的人是公孙昴。 “清丫头，当真不用我留下来帮忙？”哪怕先前再三询问，临近离开，公孙昴仍是有些不放心，“据我所知，那云霄剑阁有着十余位分神境修士驻守，不若我还是留在这边，陪你一道走上一趟吧。” “别。”付清妤赶紧拒绝，“您在中灵域那边的事情，比这里更重要。” 她要去云霄剑阁所做之事，只是她与裴璟之整个计划中锦上添花的一小环，真正的重头戏还要看中灵域那边。 而能够与西洲各势力对上话的公孙前辈，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对上付清妤满是认真的神色，公孙昴终于放弃留下来的想法，不过临别之前，还是留下了手中的两枚玉符。 这两枚玉符每一枚都封印了三道他的术法，虽不及本人亲自出手来得强，却也相当于合体境中期的威力。 在这甚少有合道尊者停留的东洲，用来在危机时刻护住付清妤，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郑重道了一声谢，付清妤将公孙昴一路送至山下。 “祖姑爷，一路保重。” “你也保重。”公孙昴慈爱地笑了笑，最后叮嘱：“清丫头，且记住，万事尽力，但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是，清妤谨记。”付清妤抱手深深拜了一礼，目送着公孙昴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空中。 次日，她也踏上了西行的路。 早在裴璟之离开前，他们就约定好他那边动手之际，会以同心玉璧向她递来消息。 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提早赶至云霄剑阁附近，等候良机。 就在付清妤向西赶路的时候，裴家出事的消息，也终于在东洲传开。 途中在瑶光城停留补给东西时，付清妤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议论。 “我师叔的族兄的妻姐的师弟出事那日刚好在天光城，听说裴家那一日火光冲天，无论怎么扑都扑不灭，裴家那修为最高的老祖宗活活在火里烧死了，像极了……像极了……” 声音压低了许多，“像极了曾经付家的惨状。” “哪个付家？” “还有哪个？当然是以前那个丹术卓绝，大丹术频出的付家，不过他们那一大家都在十五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干净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啊？” 最初付家还没有将消息传开，可各地的付家丹铺没有灵丹供给，老家主的死和几日前发生在族地中的那一场火还是没能捂住。 消息越传越烈，付清妤人还未到西边，这裴家与付家的恩怨一事，就已先传遍了东洲。 付清妤听到几次，便品出来，这其中肯定不乏一些想要瓜分裴家资源的家族助力。 毕竟失去老家主和多位族中高手的裴家，如今已不足为惧。 裴家人连仅剩的那点财富都护不住。 快到云霄剑阁辖地时，付清妤已听说天光城被韩、余两家占去，就连曾经的裴家族地，也生生被夺去十分之九，只留下最后一个角落，安置余下那些族中老幼。 可落得这样的下场，怨谁呢？ 不过是裴家罪有应得罢了。 … 付清妤最先赶到的，是剑阁辖下的赤霄城。 这也是云霄剑阁辖下九城中，最靠东南角的一座城。 比起其他八城，赤霄建立的时间稍晚，位置虽好，规模却要稍小一些，建立之初主要是为了方便剑阁辖地与其余地界来往贸易、灵舟中转所用。 当初付清妤若是没有在天枢城与付煜相认的话，她就会选择乘灵舟先抵达赤霄城，再辗转前往剑阁寻人。 远远的城墙映入眼帘，付清妤收起灵舟，改为御剑飞行。 刚向前飞出不到百丈，她就猛地停了下来，回身望向后面空旷的道路，肃声道，“出来。” 付清妤头一次脸色这么难看。 见状，隐匿在暗中的人不敢再躲，低着脑袋走了出来。 “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竟跟着我来到了这。”付清妤又气又怕。 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她与裴璟之的独子，付煜。 相认至今，这还是付煜头一次被母亲斥责。 他知道母亲是出于关心，生怕他跟着涉入陷阱，被骂了两句也不恼怒，低声哄道，“娘，您别生气，就这一回，您就依了我吧。” 付清妤真不想应。 哪一回不行，偏要赶在最危险这一回跟上？ 她叹口气，劝道：“煜儿，趁着剑阁这边还无人注意到你，快快回去吧。” 这次的事情很危险，她可以自己以身犯险，却不想煜儿身上存在任何风险。 “可是娘，我不能什么风浪都不经历。我知道您来这里，是想为爹爹在中灵域的行动助一份力，与他并肩战斗。” “我如今也拥有自保之力，许是能帮上些忙，我想与您、与爹爹一起，并肩而战！” 付清妤看向付煜的双眼，那眼中有少年人的赤诚，亦有深思熟虑后的坚决。 想想自相认以来的种种，以及自己过于操心、回护的状态，付清妤在心底唏嘘一声，暗自朝自己摇了摇头。 为人母，为子忧心乃是常态。 可她不应该做那撒不开手的雄鹰，亦不该做那护崽子的老母鸡。 掐灭急促劝说、阻挠的念头。 最后，付清妤正视面前那双眼中的认真，点头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煜儿，你留下来与我一起。” ------------ 第169章 痴心妄想 中灵域。 奔波数日，在回到中灵域之前，裴璟之先去了一趟赤云门所在的北地，停留两日，甚至以长琰尊者的身份招待了几位来客，之后才带上长戟尊者一同向西边的传送阵赶去。 渡过传送阵后，他仿佛感觉到那两位守卫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犹如利剑一般，想要将人射穿。 他却脸色未变，只镇定地朝守卫一拱手，接着便侧身为长戟介绍起中灵域的事情。 直到他们走出这片山谷，裴璟之才感觉到一直盯着自己背后的目光消失。 长戟亦是聪明人，一路配合着。 感到身旁的裴璟之身体放松下来以后，他才悄然传音，“剑尊，你可要先去寻元和前辈？” 裴璟之摇头，“不必，我先送你去与长琰会合。” 他怀疑，可能有人暗地里盯着他们。 虽然现在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左右长琰尊者在中灵域的洞府，也距这雾灵泽不远。 一路急行，仅需一个时辰便能赶到。 但裴璟之却满侠速度，一路走走停停，甚至遇到景色好的地方还稍微绕行了几段。 抵达洞府时，竟已过去足足近四个时辰。 直到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府入口，一直远远坠在后面的人，才折身离开。 裴璟之微蹙的眉头骤然松开，他赌对了！ 看来清儿说得没错，他此行定要将“行事小心、不留疏漏”八字牢记在心。 不多时，一道身影飞回云霄剑阁于雾灵泽旁的灵山。 落在山顶后，他便摘下脸上面具，抱手一拱，禀报道：“回禀师父，我跟了一路，回来的确是赤云门长琰、长戟两位尊者。” 坐在上首的，正是云霄剑阁于中灵域的主事者，凌云剑尊。 他淡淡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待屋中的人离去后，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乾阳，你究竟躲去了哪里！ … 裴璟之是第二日才见到的元和尊者与长琰尊者。 二人进来得悄无声息。 裴璟之解下身上那杆多日不曾离身的烈焰长枪，双手奉上，“多谢尊者想借。” “别与我客气了，凌霄也曾就于我有恩，如今他身处危难，我帮上一把也是应当的。”长琰尊者接回长枪。 与裴璟之寒暄了两句，这才看向一同回来的长戟尊者。 上下一扫，见他境界稳固，没有丝毫冒进的架势，面含欣慰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先前我还担心你这么早合道，太过冒进，会于根基有碍，如今看来倒是师兄多虑了。” “师兄，其实我原本也以为，还需要至少三五载时光，不过去岁收了一名弟子，于枪术上造诣非凡，我正是在看她练枪时忽感顿悟，这次一举合道成功。” 听到长琰、长戟师兄弟两人的对话，裴璟之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忽然开口，“长戟尊者，你口中这位弟子，可是姓罗，名兰儿？” “正是。”长戟尊者含笑点头，显然很为这名弟子骄傲。 至于裴璟之会知晓自己弟子的名字，他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前段时间裴璟之还在他们赤云门里小住过几日，一定听说过他这位天赋卓绝的弟子。 裴璟之还真不是在赤云门里听的，在赤云门那几日，除了见过一次别宗过来拜访的长老，其余时间他都待在自己的静室中，未曾与任何一位赤云门弟子接触，自然也没有听说过长戟尊者去岁新收的小弟子的事情。 他会知道罗兰儿，还是从付清妤口中…… 那是清儿借尸还魂后，遇到的第一位书中出现过的人物。 不过显然，她比书中的境遇好上不少。 可见那书确实一派胡言，瞎编乱造！ 又说了几句，屋内的长琰、长戟二人便找借口退了出去，将地方留给元和尊者与裴璟之。 当初返回东洲时，元和尊者交给裴璟之的玉符有次数限制，很多话二人未能在玉符中讲清楚，如今见面，元和尊者便急忙问：“乾阳，你师父现在情况到底如何，我听你说他被困洞府，是因那……锁魂钉？” 裴璟之面带寒意地点头。 元和尊者闻言，面色也不由难看起来，“锁魂钉，竟真是锁魂钉，凌云他……他怎敢啊！那可是他嫡亲的师弟，当初封平前辈离世前，他还曾答应过一定会看顾好凌霄。” 封平便是裴璟之的师祖，凌霄剑尊与凌云剑尊的师父。 当初剑阁创立，封平祖师原本更属意将剑阁交给凌云剑尊，只是凌云剑尊一心剑道无意管理宗门，而凌云剑尊又答应定会照顾好唯一的师弟，封平祖师才放心将剑阁交到他手。 哪想到几百年过去，竟会出现这一出残害同门的戏码！ 封平祖师若是知晓，怕是要气得从坟墓里蹦出来，手刃自己这位开山大弟子了。 愤怒过后，元和尊者也很快冷静下来，猜到凌云剑尊使用锁魂钉的深意。 不由再次怒骂，“这狗贼！想当年他的天资就远远逊色于你师父，如今竟打得这个主意，想让你师父为他做嫁衣，用你师父的身体飞升上界，真是痴心妄想！” “前辈，锁魂钉时间越久，神魂便越虚弱，我准备近日便动手，先将师父从里面救出来。”裴璟之说出自己的打算。 接着掌心一番，一块本命玉牌赫然出现在手上，“离开东洲前，我将此物从长生阁中带了出来。到时我会提前知会师父，与我们一同配合。” 元和尊者紧绷的面色骤然一松，望着那雪白的玉牌，咧嘴笑道：“好小子，就该如此！” “对了，你的玉牌也从里面带出来了吧？”元和尊者担心事情败露，东洲的剑阁那边会拿裴璟之的本命玉牌做手脚。 裴璟之点头，如今他与师父、还有煜儿的本命玉牌，都不在剑阁当中。 若非动了本命玉牌，本人可能会有所察觉，他甚至还想将凌云剑尊的玉牌一同打包带走。 关键时刻打碎他那玉牌，定会让他心神一晃，露出破绽！ ------------ 第170章 南洲 但去救人，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凌云剑尊身后，还有一个或许会对他伸以援手的玄灵宫，是以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必须一次就将凌霄剑尊救出来！ “剑阵只有你们师门的人可解，乾阳，那阵法就交给你，可有问题？” “没问题。”裴璟之这段时间哪怕回到东洲，都没有耽误继续日日参悟那繁复的剑阵。 当初被凌云剑尊困在山上时，他已将那道剑阵的全部阵纹牢牢记下，如今已陆续破解出其中将近三成。 想要完全破解大阵，让其失效，是不太可能的，但只要在关键时刻瓦解掉剑阵的一部分，就足以让他们带着师父逃离。 为免玄灵宫真的掺和进来，元和尊者开始筹谋，“近几日，我会将你师父被凌云剑尊囚禁，凌云剑尊意图夺舍你师父肉身的消息传开，然后放出我将与青云宗的万济尊者一同登门，探望凌霄的消息。” “您与万济尊者当真打算去？”裴璟之问。 “去，不单我与万济要去，我还要邀遍东洲修士，以及这些年在中灵域结识的道友。”元和尊者说：“这件事见证的人越多，玄灵宫才越不好插手，这样你与你师父才能得以周全。” 裴璟之点头，心里不由得想起离开东洲前一晚，付清妤与他说的话。 当时清儿也与他分析，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只要将事情钉死在同门相残上面，玄灵宫才没有理由插手，就算插手，也只能站在“正义”的那一边。 是的，清儿猜测，玄灵宫若真与凌云剑尊背后有着什么交易，到最后关头很可能会反过来站在他们这边，好将凌云剑尊灭口。 “倒也不乏这个可能。”元和尊者在四周打下一道禁制，谨慎地说：“乾阳，你所说本源之力的事我也已经知晓，不过这事得先放一放，先将你师父救出来再说。” 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玄灵宫真要将凌云剑尊灭口，他们也尽量不要插手。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还不易与玄灵宫正面对上。 “我知晓。”事有轻重缓急，当然是先将师父救于锁魂钉之困，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不过，有关本源之力也不可放松警惕。 此事非寥寥几人可以查明，须倾四洲之力，才可与玄灵宫对上。 东洲这边自然无虞，西洲那边也有公孙前辈前去联络，剩下两洲就等救出师父，再细想想可有什么办法给他们提一个醒。 … 三日后，灵山山巅。 凌云剑尊展开刚刚送来的拜帖，眉头紧拧成一个结。 元和！万济！ 玄天门和青云宗在中灵域的主事者，他们竟也掺和到这件事来，想要主动为凌霄出头？ 凌云剑尊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呵，凌霄师弟，多年过去你这人缘倒是一如既往地好！ 可惜，人缘再好又有何用？ 这里是中灵域，不是东洲。 还轮不到他们玄天门与青云宗来指手画脚！ 凌霄，你那小徒儿想靠他们将你救出，还真是痴心妄想。 没错，凌云剑尊已经猜出元和尊者与万济尊者会向自己下这份拜帖，是受逃跑的乾阳所托。 玄天门、青云宗，毕竟是与云霄剑阁齐名的东洲顶尖势力，那小子会想到求到那两家去，倒也能够理解。 可惜，他如今根本不惧他们。 明日要来灵山探访？ 来便来，难道乾阳以为，这样便能逼迫他将凌霄交出去了？ 做梦！ 凌云剑尊冷笑着起身，身影闪动，便来到凌霄剑尊“闭关”的洞府外，于山体上稍作布置，将近一个时辰后才再次离开。 天色渐渐暗下，裴璟之再次解开一道阵纹，思及明天的行动，心下隐隐有着几分不安。 正当他取出一颗定神丹准备吞服之际，外面，秋阳尊者忽然来请，“乾阳，来了两位客人，师父问你要不要出来一同见一下。” 客人？ 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赶来的客人是谁，难道是青云宗那边的万济尊者他们？ 裴璟之带着疑惑走出静室，来到正殿。 元和尊者正在招待两位衣着朴素，面带风霜的修士。 虽然身上的装扮毫不起眼，但这二人的修为却不容小觑，一个乃是合体境大圆满，另一个竟已有了渡劫境后期。 当之无愧，是在场人中修为最高的。 “这是明熙道友，和云台前辈，来自……南洲。”元和尊者介绍道。 南洲？ 来到中灵域后，裴璟之见过西洲、北洲的修士，这还是头一回与南洲修士接触。 据说南洲灵气凋零，是如今四洲当中实力垫底的那个，南洲而来的修士也都在中灵域中十分低调，轻易不怎么与其他三洲修士接触。 裴璟之前两日还想着，等师父这事结束以后，北洲那边倒还好说，想要与南洲修士那边对上话怕是有些难度。 哪承想，师父还没救出来，他倒是先见上了南洲而来的两位修士…… “云台前辈，明熙道友。在下乾阳，出自东洲。”裴璟之朝二人拱了拱手，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二人回以温和一笑。 先开口的不是境界与裴璟之相当的明熙，而是已有渡劫后期的前辈云台， “老朽听闻令师身受同门残害，目前被困于洞府之中，神魂还受到锁魂钉重创，想到许多年前，我们南洲也曾发生过的一起相似的事件。” 云台前辈苦笑道，“当年老夫的师伯，也是这样被他一位同族兄长害死的。” “思及往事，倍感唏嘘，小友若不介意，老朽明日也想与你们一道同去。倘若确有此事，便也为你们说上几句公道话！” 裴璟之与元和尊者悄然对视一眼，眼中皆藏了几分惊讶。 什么师伯、族兄，明白人都能听出只是一个借口。 这位云台前辈究竟怎么回事，别洲的事情一般人避开都来不及，他反倒想往上凑？ 不过言辞拒绝显然也不合适。 最后裴璟之便道：“前辈能为我们掠阵，晚辈深感荣幸。不过此事还是我们师门里的事，动起手来……” 云台前辈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说道：“知晓，老朽不会插手，不过是去讲讲道理而已。” ------------ 第171章 真也巧了 翌日，找上元和尊者与他们同行的，远不止青云宗的万济尊者，以及两位南洲来客。 还有近十位同样出自东洲的尊者。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凌霄剑尊或元和剑尊有些交情，最主要是，“锁魂钉”的影响太过恶劣，倘若最后证实凌云剑尊真的动用了锁魂钉，他们都不会坐视不管。 若说东洲修士的加入，尚还在意料之中，那在灵山附近看到万兽宗的司昭、司渺两位尊者的身影，就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南洲来了人不算，怎么北洲也派了人来…… 裴璟之看向身旁的元和尊者，元和尊者微微摇了摇头。 这南洲与北洲的尊者，可不是他请过来的。 再者说，像是云台前辈那样的渡劫后期大能，他也未必能请得动啊！ “未必是坏事，随机应变吧。”元和尊者传音说道。 这一次回到云霄剑阁的灵山，裴璟之没再遮掩身份，就这样身着一袭剑阁藏青色长袍，手持长剑，并行于元和尊者身旁。 与他们一同跟上来的，还有青云宗的万济尊者，以及众位同样出自东洲的尊者。 至于云台前辈等人，则停留在一旁的云层上，注目望着这边。 裴璟之正欲叩山门，喊出凌云剑尊，凌云剑尊就已先一步带着三位弟子飞出山门，现身众人眼前。 容曦尊者先声夺人：“乾阳，你这是什么意思，上次师父说了你几句，你就要将这么大一口屎盆子往师父头上扣？还惊动了这么多道友！” 一旁的宏瑞尊者拉了拉她的衣袖，却同样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裴璟之。 凌云剑尊上前一步，先是对着空中众人拱了拱手，随即面上带着几分难堪，几分无奈，开口对众人说道：“没想到我们自家宗门里的事，今日竟惊动了这么多道友，乾阳这孩子初来中灵域不久，许多事不懂，今日耽误了诸位修行，凌云现在此给诸位赔一个不是。” 跟着一同前来的几位东洲修士，闻言目光在凌云剑尊与裴璟之身上来回一扫，微微皱起眉头。 裴璟之抿了下唇。 他这师伯还真是……好不要脸！ 遇事莫急，勿乱本心。 裴璟之想起临行前，付清妤提醒自己的另外八个字，深吸一口气，心下稍定。 “师伯，勿言其他，我今日来只是想要见上师父一面，确保他的安危。” “乾阳。”凌云剑尊面带怒意，眼中露出几分责备，“我早就说过，你师父如今正处在突破渡劫境的紧要关头，万万不可打扰，你这时候非要入内，究竟是何意图？” 不待裴璟之回答，他又接着义正词严地说下去，“你师父非但是剑阁，也是整个东洲如今最有希望渡劫大乘、飞升上界之人，无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影响到你师父修行。毕竟他闭的这可是生死关啊！” 同行的东洲修士们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一句“生死关”，确实让他们却步。 若只是寻常闭关倒还好说，被打扰了顶多气息紊乱，需要平复个三五日时光。而生死关若是被惊扰到，动辄那便是性命之忧！ 一位出自东洲瑶音宗的合体境修士劝道，“乾阳，不如再等上些时日，说不得到时候凌霄剑尊便自行出关了啊。” 裴璟之没有理会旁人的劝说，目光死死盯住凌云剑尊，“我今日来，并非因久未联络上师父感到担忧而来此求证。而是，我收到了师父的呼救，师父他如今就被你用锁魂钉钉在闭关之地，是与不是，你将阵法解开，让我们看看便知！” “胡闹，你竟诬我使用锁魂钉？” 凌云剑尊满面愤怒，还有几分被中伤后的失望与心痛，他与裴璟之对视片刻，最终长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你都将锁魂钉这种阴毒之物栽赃到我头上，我自然要自证清白，不然天下道友们如何看我，如何看云霄剑阁？” 这话一出，跟着元和尊者和裴璟之来的东洲修士们不由心下动摇。 听凌云剑尊这意思，是不怕大家看凌霄剑尊目前的状态，所以说……锁魂钉什么的，果然是无稽之谈吧？ 不过，那生死关可怎么办？ 真要是因此惊扰到凌霄剑尊修行，让他的百年苦修功亏一篑，那可就罪过大了！ 天边，明熙尊者压低声音向身旁的云台尊者问道：“叔祖，您怎么看？今日云霄剑阁之事，莫非并不是师兄残害师弟的戏码，而是徒儿嫉恨师父？” 云台尊者微微摇晃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接着看下去。” “云霄剑阁与在下的名誉重要，凌霄闭关同样重要，在下知晓一个办法，可在不影响凌霄修行的前提下，看到洞府内的情形，就是要多耽误诸位一些时间。” 凌云剑尊话音一落，一位尊者便开口道：“无妨，剑阁名誉与凌霄剑尊的安危重要，凌云道友，你有何办法？” “在下知晓，北洲以御兽闻名的万兽宗中有一供奉圣兽，拥有金晶火眼，双目可穿透一切屏障。若能将那圣兽请来，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凌云剑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不过在下一向与北洲无甚交情，不知诸位有谁识得万兽宗的道友，可为在下引荐一二？在下愿以三枚一品丹药为报。” 三枚一品丹药的价值不可谓不高。 别管最后万兽宗的圣兽能否请来，凌云剑尊说得诚心，在场倒真有几人将心中的天平倒向了他那一边。 裴璟之闻言，神色却有几分怪异。 别人不认得万兽宗的司昭、司渺，他却是见过的。 凌云师伯若想借无法请来圣兽为由，赖掉此事，绝无可能。 裴璟之当即回身，朝着天边抱手一拱，“劳烦二位道友请神兽出马，一观闭关之地情形。” “好说，好说。”司昭、司渺是真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 不过今日倒真也巧了。 因为某种不可对其他势力宣之于口的原因……他们万兽宗的圣兽，今日恰好跟过来了！ ------------ 第172章 假人 “这便是我们万兽宗的两位护宗圣兽之一，火云凤。道友方才所说拥有金晶火眼的那个，就是它了。”司渺尊者后半句是对凌云剑尊说的。 嘹亮的凤吟伴着火红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四周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炽热的气息。 当看到这道身影出现，凌云剑尊面色有这一瞬间僵硬，随即在众人还未察觉时又很快恢复正常。 “如此正好，那便有劳道友与贵宗圣兽了。”凌云剑尊拱了拱手，接着做出个请的手势，“凌霄师弟闭关之地位于后面那座灵峰，诸位请吧。” 他当先一步，为众人带路。 背身时，一抹精光在眼底闪过。 护山大阵开出一道缺口，众人随着凌云剑尊鱼贯而入。 元和尊者与裴璟之，自然也跟着一同进来。 他们身旁，青云宗的万济尊者传音问，“元和，此事会不会是误会？” 倘若等下众人所见，凌霄剑尊并没有被锁魂钉伤害，乾阳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若真是误会的话，倒不如趁现在还没完全撕破脸，向凌云那边赔个不是，再由他们这些人从中说和一二…… “万济，不是误会。” 元和尊者语气笃定，“凌霄被锁魂钉囚禁已有三十余载，再不救，他的神魂将彻底泯灭于锁魂钉中。万济，当年你在古仙府坠入陷阱，还是凌霄以身涉险闯入其中，将你带出来的。” “万济，凌霄闭关多年未出，也从未往外递出过任何消息，难道你就从未有所怀疑过？” 怀疑？ 若说从前，自然是没有的，毕竟云霄剑阁在外人面前一向团结，凌云剑尊与凌霄剑尊作为嫡亲的师兄弟，谁又会怀疑凌云剑尊在凌霄闭关这件事上做手脚？ 可自乾阳将事情闹出来，万济也觉得其中有几分微妙。 别的倒也罢了，据说凌霄这个唯一的弟子乾阳，极其受他重视，乾阳炼虚合道，来到中灵域，他这个师父哪怕不方便见上一面，又怎会不隔着洞府禁制，神识传音交代几句？ 思及此，再想到元和尊者语气中的笃定，万济尊者心底叹一口气。 乾阳他就算不信，元和的话他总归是信任的。 凌霄闭关一事，必定存在问题。 就是不知道，凌云如何瞒过万兽宗这只金晶火眼的灵兽？ 是有什么法子，还是说，这万兽宗的两位尊者和护宗圣兽，干脆就是他请过来的？ 万济尊者的怀疑，同时也浮现在裴璟之与元和尊者心头。 裴璟之与司渺尊者打过交道，教导过司渺尊者的孩子修习剑术，甚至连如今煜儿修炼的那部御兽心法，还是从司渺尊者及其道侣手中换来的。 私心里，他不认为司渺尊者及万兽宗会为凌云师伯所用。 可这件事确实太巧，最重要的是，一向不轻易离开的万兽宗圣兽也跟了过来，若说事先没什么目的，谁又会相信？ 不过，就算圣兽看不出洞府内的问题也无妨，他们本就没祈盼凌云的恶行会这样轻易暴露。 一行人飞至后山山脚。 只见司渺尊者朝火云凤轻轻点了下头，一道烈焰自火云凤口中喷出，在天边形成了一道由火焰构成的红霞。 “火凤所见，皆可现于红霞之上，众位道友且看好了。” 原本还思索着司渺尊者与万兽宗护宗圣兽，会不会是凌云剑尊请过来刻意帮偏他们的人，见这一幕，也不担心了。 万济尊者眸光微滞，再次朝元和尊者看去。 见元和尊者郑重地朝自己点了下头，他将心底最后一丝犹疑撇去，选择相信自己这位老友。 火云凤飞于高空，炽热的气息在众人头顶飘荡，只见一双凤眸死死盯住前方山体，下一瞬一道金光从眼中闪过，红霞上也随之开始浮现出景象。 先是眼前这座灵山山上的景象。 隔着一层雾气，依稀也能判断出和肉眼所见一致。 紧接着越发深入，红霞上呈现出的场景，众人不再能用肉眼看见。 山体厚重，山石上隐隐可见灵光。 有人认出，“是灵晶，云霄剑阁这处地方选的当真不错，竟是坐落在灵晶矿脉之上，在此修炼定能事半功倍，难怪凌霄剑尊短短几十载就要突破渡劫境了！” 火云凤的金晶火眼没有在这些山石上停留太久，继续向里面看去，山体内有一片中空的地带，凌霄剑尊闭关所在的洞府，就建造在山体当中，是一间位于山底的石室。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红霞上时，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山壁上隐隐有几道符文正在闪烁。 隔了两息，红霞上呈现出洞府内的场景。 一名身着白衣的修士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身前漂浮着一把通体雪白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是凌霄剑尊。”凌霄剑尊在东洲享有鼎鼎大名，在场不少人都见过他的样貌。 “那是龙吟剑吧，我曾见过一眼，不愧是堪比仙器的宝剑。” “剑尊这不是好端端的吗，哪有什么锁魂钉啊……” 压低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凌云剑尊寒着一张脸，充满怒意的目光落在裴璟之身上，质问道：“师侄，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璟之身上。 裴璟之却什么话都没有。 自众人跟随凌云剑尊进入护山大阵后，他便再没有开过口，一直静悄悄跟随在元和尊者身边，就连气息都被元和尊者更为强劲的气息所掩盖。 此时众人同时看去，才察觉不对。 凌云剑尊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目光如炬地落在裴璟之脸上，下一瞬举起手中长剑，对准他的眉心便挥出一道剑光。 元和尊者并未阻拦。 只听“咔嚓”一声，原本好端端站在那的裴璟之便碎裂成两半，朝旁边倒去。 这竟是一具木偶所扮的假人！ 真正的裴璟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悄然离开。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那碎裂的假人，落在一旁元和尊者脸上，露出询问之色。 凌云剑尊更是直接问道，“元和道友是要包庇乾阳？” 元和尊者温和一笑，“这话说的，哪有什么包不包庇，乾阳他，不是就在那吗——” ------------ 第173章 暴动 众人顺着元和尊者手指的方向看去。 隔着萦绕山间的薄雾，隐约可见层层雾气后面，有着一道人影。 身姿欣长，执剑而立。 不是乾阳，又是何人？ 不过乾阳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莫非看了火云凤呈现出的山间景象，他还不死心，非要打断他师父闭关不可？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凌云剑尊身旁的三名弟子飞身而出，宏瑞主动请命，“师父，让我们进去将乾阳师弟带出来吧。” 凌云剑尊当即点头：“快去，动作注意些，莫要闹出太大动静，惊扰到你们师叔。” 师徒四人的表现可圈可点，倒是显得比裴璟之这个做徒儿的，还要体贴凌霄剑尊。 然而就在宏瑞、宏琰、容曦三人准备踏入第一层禁制时，一道灵光将他们的脚步拦下。 出手的正是元和尊者。 “元和道友这是何意？”凌云剑尊脸色微恼，“难道你也要陪着乾阳一起胡闹吗？” 说着，他便要抬剑将元和尊者祭出的术法劈开。 元和尊者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指尖屈动，将第一道术法散开，然而就在宏瑞三人再次迈步时，用灵气紧紧缠住他们双脚，让他们向前动弹不得。 凌云剑尊张口欲斥。 元和尊者却赶在他前面开口，“道友莫要着急啊。” 他伸手指着前方，“你看，乾阳行事很小心的，没有闹出半点动静，也没引动山上的剑阵，就让他进去亲眼看他师父一眼，又有何妨？” 有人觉得此举太过胡闹，亦有人觉得也挺合理。反正凌云剑尊怕的是凌霄剑尊修行受到打扰，那只要乾阳行事小心注意一些，不让他师父发现不就行了，这么点事也值得这么大反应？ 再者说，也没什么好担心，倘若乾阳真想做什么伤害他师父的事情，这不还有火云凤的金晶火眼盯着呢吗，晾他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 “若是让宏瑞他们进去，免不得一场斗法，更容易惊动凌霄。倒不如别追了，就让乾阳进去看上一眼。”元和尊者道。 不少人心里跟着点头，就是这么个理！ 元和尊者松开束缚住三人的术法，容曦脚下一轻，险些向前栽倒。 稳住身形，却也迟疑起来，到底追还是不追？ 被元和尊者这么一搅和，他们就算现在进去，也未必阻拦得住已经入内半天的乾阳了啊。 没瞅他现在飞得人影都没了吗！ “司渺尊者，可否让贵宗圣兽帮忙看着些乾阳，别出什么乱子？”万济尊者客气地朝司渺尊者拜了一礼。 “自是可以。”司渺尊者飞身来到火云凤旁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只见火云凤那闪着金光的凤眸转了转，红霞上的场景随之几经变化，却未出现裴璟之的身影。 凌云剑尊见状，心下一凛，对众人抱手道了句歉，“众位在此稍等，本座亲自进去将乾阳带出来。” 众人还以为，元和尊者会继续出手阻拦，然而这一次元和尊者却没有动。 万济尊者飞至元和尊者身旁，有些担忧地看向前方那一片朦胧雾气。 元和尊者悄然传音，“还没到我们出手的时候，且再等等。” … 东洲。 云霄剑阁。 早在两日前，付清妤就已离开赤霄城，潜入了位于剑阁山门外的坊市当中。 一日前，她藏在往膳堂运送食材的车驾中，跟着进入了山门。 与付煜契约的那只小毕方，则化作了一只火红的发卡，别在付清妤头顶。 至于付煜，则没用这些办法，直接换了外门身弟子袍，戴着斗笠，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毕竟他那剑阁弟子的身份还未消掉，山门内的大部分地带，都是可以去得的。 两人一鸟，在距离清霄峰最近的清莲峰会合。 选在这里，不单因为这里是裴璟之洞府所在的地方，更因为这峰头是内门几座灵峰中最荒凉的一个，里面压根没人！ “娘，长生阁在清霄峰后山，戒备森严，我们怎么过去？”付煜有些担忧地问。 在剑阁这许多年，他只去过一次清霄峰，还是在幼年父母都在的时候，后来母亲过世他在父亲的洞府住了没多长时间，便搬去了外门居住，自然也没再登上过宗主所在的清霄峰。 但他知道，清霄峰绝对是云霄剑阁看守最为森严的地方，因为宗门长生阁、灵宝阁、藏书阁，这最为重要的三阁都坐落在清霄峰上。 依稀记得曾听外门师兄闲聊时提起，每一阁都至少有一位分神境强者看守。 而整个剑阁，平日里留在山门内的分神长老，至少有超过十位！ 他们就算有一只九阶神鸟，也顶多以一敌三，以一敌十，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说我们要与他们正面对上？” 付清妤浅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不必战胜剑阁的那些长老，只要让他们别影响到我们的行动，事成之后，就算他们反应过来，我们也不用与之缠斗，快些逃离便是。” 有着众多法宝，公孙前辈所赠的玉符，还有九阶毕方神鸟，虽然没法力压一众剑阁长老，但在他们的包围中溜之大吉，还是没问题的。 最主要的是…… 她其实也想看看，若是将凌云剑尊的行径暴露在这些人眼前，他们究竟会如何选择。 是不分是非的包庇凌云剑尊，还是站在是非大义那边，视凌云剑尊的作为为耻，与他划清界限？ 回到许久未归的云霄剑阁，藏身剑阁灵峰，付煜原本内心是有些慌乱的，可看着母亲镇定自若的神色，他也渐渐安定下来。 天色渐亮，同心玉璧传来温热的气息，付清妤再次将早已想了千百遍的计划在心里复盘一遍，随即取出一整瓶凝血丹，倒入口中。 血液翻涌的感觉瞬间袭来，付清妤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不适，披上隐匿身形的斗篷，只身前往清霄峰中。 而付煜与小毕方则有另外的安排。 一人一鸟悄悄下了清莲峰，来到清崖峰。 不多时，云霄剑阁内响起惊呼。 “不好了，清崖峰上的灵兽暴动了！” ------------ 第174章 报应 清崖峰，就是曾经付煜作为外门弟子时所在的灵峰。 山上那些灵兽，多半都是由他与顶头的管事喂养的。 最初他只负责喂食那些修为低微的一、二阶灵兽，后来管事发现他做事不错，灵兽也乐意亲近于他，就连高阶灵兽都不会轻易对他发动攻击，便图省事，将其他灵兽的喂养工作也交了大半到他手中。 别看云霄剑阁于御兽一道并不擅长，山门中的灵兽却不算少，毕竟很多工作单靠人修无法完成，还要借助灵兽之力。 就如每日穿梭于各座灵峰间，用来驮载弟子的仙鹤，云霄剑阁内就有上百只。 清崖峰上的灵兽来来去去，大部分时候保持在三五百之数，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两只七阶赤角羚羊，火天赋极为出众，时常被各灵峰借去在锻造灵剑时喷火所用。 今日这两头羚羊都在清崖峰上，暴动就是由它们引起的。 也不知是何原因，原本还在睡觉的赤脚羚羊忽然惊醒，暴躁不安，在灵兽苑内一通横冲乱撞，最后竟直接撞开了护栏与禁制，带着苑内的四百余头灵兽，一路冲向了山下…… 负责灵兽苑的总管事乃元婴境界，实力尚不及两头赤角羚羊，但他手中的兽鞭对灵兽有压制作用，往常只要甩上一鞭，这些早已被剑阁种下过特殊秘法的灵兽就会乖乖听话。 可今日不知怎的，秘法好似失灵一般，他挥鞭子挥的手都酸了，两头赤角羚羊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途径他时还直接一头将他顶了起来，身子直接被顶飞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连爬起来都难！ “哎哟，快去叫觅桦长老！清崖峰上的灵兽都跑了！”管事趴在地上连声大喊。 方才不敢靠近，生怕和管事一样被灵兽撞飞的外门弟子们，闻言才反应过来，急急朝峰顶跑去。 “对，快找觅桦长老！” 觅桦长老乃剑阁分神中期修士，掌管着在宗门众灵峰中排名垫底的清崖峰。 他本人在剑法上天赋并不出众，在一众剑阁长老中，也属垫底的存在，不过却喜好钻研一些偏门的秘法。 比如那种在宗门灵兽识海中，为控制它们所用的秘法，就是由他想出来的。 云霄剑阁凡是六阶以上修为的灵兽，都被他种下了这种秘法，至于品阶再低的，根本没必要种，受笼罩剑阁的森然剑意镇压，那些低阶灵兽本就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种了也是浪费！ “真是可恶。”隐在暗处，看着那些灵兽往山下跑的小毕方，一路骂骂咧咧。 “这些该死的人族，竟违背灵兽意志，限制它们的自由。” “好在你的心法能将原本的秘法消除，要不这两头赤角羚羊受那秘法影响，怕是再活不了几年。” “哎。”听着身下小毕方不断说出口的话，付煜重重叹息一声。 过往在清崖峰时，他看不出这所谓的秘法，还奇怪过山上的灵兽过于乖觉，尤其是那几头六、七阶灵兽，偶尔躁动的时候，只要被管事呵斥一声，便又立马变得听话起来。 搬出弟子所单独居住的时候，那些灵兽偶尔也会如白玉灵兔等低阶灵兽那样，靠近他所居的住所。 但管事们所在的地方，那些灵兽都躲得远远的，除非管事找它们，不然它们从不自己靠近。 曾经他还疑惑过这是为什么，明明平日里这些六、七阶灵兽看着很听管事的话…… 如今却全都明白了，灵兽自然也不是傻的，分得清谁是真正亲近它们、照顾它们的，谁又是违背它们意志，一直在依靠手段奴役它们的…… 等下事成以后问问娘亲，离开时，能否将这些灵兽一同带上？ 胡乱想着，听到山顶传出响动，付煜立马收敛心神，灵兽的事等下再说，当务之急先将母亲安排给自己的任务办好才是！ 清崖峰山顶，觅桦尊者已经听到动静追了下来。 付煜让小毕方将自己在山门内放下，随即便隐匿在一众慌乱的外门弟子中，看着山脚下乍然燃起一片烈火。 烈火并没有烧灼到任何一名修士，只是阻拦住他们追逐灵兽的脚步，在暴动的灵兽与剑阁弟子们之间，筑起一道坚实的火墙。 已经飞到山脚的觅桦尊者正欲出手阻拦两头赤角羚羊，被这凭空出现的火光一惊，身影骤然停下。 看着眼前的烈焰，眼底闪过惊讶与惶恐。 谁不知道，不久前天光城裴家的湖心岛，就是被烈焰包裹，随后岛上那个已有分神大圆满修为的裴家老家主，都被烈焰活活烧死。 连骨灰都烧化了，裴家人最后只能为其立了衣冠冢，就好像十几年前……剑阁乾阳剑尊，为其妻子所立的墓一样。 觅桦长老却步不前。 他一个小小的分神中期，可比不上裴家老祖宗抗烧，还是躲远点的好。 “快，都往后退，别靠近火焰！” 觅桦尊者边退边对一众弟子喊道，“赶紧让宗主与众长老们过来！” 清崖峰山脚动静不小。 没等弟子去请，临近几座灵峰上已有身影飞出，过来的都是剑阁分神长老。 看到清崖峰山脚越烧越旺的烈焰火海，几人眼中浮现出同样的惊色。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最近的谣传，裴家因十五年前放出异火屠尽付家，遭了报应！ 眼前的火，与传闻间几日前裴家出现的火，像极了。 可问题是，裴家遭报应也就罢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暗地里怀疑过，裴家与当年付家灭族之事有关，毕竟以前独属付家的丹药现身过裴家丹房。 裴家被报复也不冤枉。 但这火怎会出现在他们剑阁？ 云霄剑阁和十五年前的付家灭门惨案，可没半点关系。 东洲谁人不知，他们剑阁的乾阳剑尊，娶了付家嫡女，两人感情极佳。 当年付家灭门以后，乾阳剑尊还特意在宗门附近风景最优美的山谷中立下一块墓碑，每每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去那里祭拜！ ------------ 第175章 调虎离山 “宗主来了！” “快让一让，宗主过来了！” 宗主宏辉领着几位长老自清霄峰飞来。 隐在人群中的付煜看到这一幕，心道这时母亲丁已顺利潜入清霄峰中。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宏辉宗主一时也有些发愁。 他倒是不相信那些什么遭报应之类的谣传，无端起火，定是人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对云霄剑阁出手，也不知那人和裴家的事有没有关系。 “觅桦，你带着外门弟子先往后退。”有些责备地看向将事情闹大，引得全宗弟子都聚在这里的觅桦长老，宏辉皱着眉吩咐。 接着对余下弟子道：“金丹境之下者，后撤！余下者水灵根出列，凝结术法。” 说罢他自己聚起一道术法，不过他本身水灵根并不出众，与术法一道也远不如剑法擅长，一道水龙术砸下去，下方的烈火没有丝毫扑灭的趋势，反倒越烧越旺。 他连忙朝着身边两位分神后期长老说道：“钰蘅长老，怡萍长老，还请二位随我一同出手。” 这两位长老都是水灵根资质出众的，若是连他们都无法将眼前的火焰扑灭，那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火势越烧越旺，眼见普通的攻击已经对这火焰没用，趁着两位长老出手之际，宏辉吩咐余下弟子也往后撤，烈火近前只留下他们这些分神境长老，以及一部分擅长水系术法的出窍境。 几息过去，钰蘅与怡萍几乎使出浑身解数，一道水龙卷凭空出现，朝着眼前的烈火卷去。 火势瞬间被水龙卷冲散，但却并未熄灭，而是隐隐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见状钰蘅与怡萍连忙将水龙卷升空，化作一阵大雨，当头浇落。 可哪怕这样，火势也只减弱少许。 不等众人再想应对之策，又重新烧得猛烈起来。 “宗主，寻常术法根本奈何不了这火焰，得赶紧想别的办法！”钰蘅长老只觉心惊肉跳，飞回宏辉身边后压低声音提醒，“不然先让弟子们撤出宗门，您想想前几日裴家那场火，连分神境大圆满的裴家老祖宗都奈何不了。这火来得蹊跷，我担心会不会有人想要我们全宗的性命……” 一道严厉的眼神扫去，钰蘅长老立马住了口。 宏辉宗主的目光再次回到火焰上，望着眼前的烈火，总觉得哪里有几分违和。 按说这火焰来得蹊跷，但总不能无端烧起，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总归要有几分目的。 可偏偏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看出放火之人有什么目的！ 杀他们云霄剑阁的弟子？ 看着不像，刚才那些个外门弟子离得那么近，也没有被火焰烧到。放火之人真有杀心，那些弟子早就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还是要杀他这个宗主，或是其他长老？ 看着也不像，他们虽然连番砸出术法，但对方却根本没朝他们还手。 那到底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宏辉宗主传音询问了几位到得早的几位长老，很快得知火焰出现之初，清崖峰上刚跑下来几百只灵兽。灵兽们在前面跑，清崖峰的弟子、管事和峰主觅桦跟在后面追。若非一道火墙阻隔，跑在后面那些修为低的，应当早就被追上了。 这火突然出现，难不成是为了保护清崖峰的灵兽，帮他们从云霄剑阁跑走？ 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可是，为什么啊？ 宏辉宗主一头雾水。 在他看来，清崖峰上养的灵兽并不算多，甚至加上整个宗门内的灵兽，也不过一千之数，这数量还比不上剑阁弟子的一成。 且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六、七阶，他平时甚少关注，若不是当初有长老提出养些灵兽可以帮助弟子减轻一些负担，他根本就不会允许在宗内饲养灵兽。 眼前的烈火，明显有远超寻常分神境界的威力，比宗门养的那些灵兽更不知要强大不知多少倍。 这两者，是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火仍旧烧着，范围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 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人受伤，云霄剑阁唯一的损失，也不过是清崖峰山脚下的土地烧黑，多出些烟熏火燎的气味。 宏辉宗主判断，放火之人或许没有恶意，试探地开口问：“不知阁下可否露面一叙，或先将火熄灭，咱们回清霄峰坐下来谈谈，也好知我们剑阁是否有哪里得罪了阁下？”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火还烧着，没有熄灭的架势。 虽没造成什么损失，但显然这么一直烧下去也不成…… 宏辉宗主抱手向虚空施了一礼。 他并非装模作样，想引背后之人出来动手，而是诚心想问问，这到底是为何啊？ “阁下？” “你这个师伯看着倒是还挺诚恳啊。”小毕方悄悄传音与付煜说。 “也不一定。”付煜和宏辉宗主没怎么接触过，但知道他是凌云剑尊的亲传大弟子。 虽说歹竹出好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歹竹出歹笋才是常态。 不管是哪一种，现在还不能暴露，付煜在心里提醒：“别露面影响娘亲接下来的计划。” “知道啦。”小毕方清脆地回应了一声。 一人一鸟交流完后，目光齐齐落回宏辉宗主身上。 他们其实也有些好奇，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这位看上去还不错的宗主会不会变得恼羞成怒。 并没有。 接连呼喊了几声，未能得到回应后，宏辉宗主脸上没有半分恼怒，有的只是迷茫与不解。 他这会儿正在琢磨，该不会放火的人，在此地放完火后就离开了吧？ 那这火究竟要怎么办？ 不然请出几把定宗神剑试试？它们实力远在他与众长老之上，没准能将这火焰压制住。 正当宏辉宗主准备动身前往灵宝阁取出神剑时，忽然心头猛地一跳。 “不好，长生阁出事了！” “有人闯进了长生阁后殿！” 而平素驻守在长生阁的钰蘅长老，此时还在身边。 一瞬间宏辉宗主明白过来，眼前的烈焰到底为何出现。 好一出调虎离山！ ------------ 第176章 你是清岚？ 长生阁后殿。 比起摆放着上万块本命玉牌的大殿，这座位于后面的小殿显得冷清许多。 从上到下，总共也只摆了三排，加起来不足三十块玉牌。 付清妤的目光从第二排正中划过，落在摆在第一排左边那块玉牌上。 凌云二字十分醒目。 这便是她要取走的东西了。 付清妤心知，以自己的实力绝无法将玉牌击碎，将玉牌从桌案上拽下来后，便很干脆果断地取出玉符，用掉了一道公孙昴封印在玉符中的术法。 完好无损的玉符，瞬间多出无数道裂痕。 不过不愧是合道尊者的玉牌，坚固程度非比寻常，哪怕这样还没有完全破碎。 付清妤不敢原地停留，她的本意也不是自己悄摸摸地将这玉牌击碎，只给凌云剑尊添上少许麻烦而已。 搞事情，要搞，就搞大的！ “快回长生阁！”就在清崖峰山脚，宏辉宗主急声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付清妤也撕碎了一张遁行符。 并非逃离云霄剑阁，而是主动“送上门”，来到清崖峰山脚。 她今日挽了过去作为清岚仙子时常挽的发髻，换了一身从“遗物”中找出的大红色长裙。 身上的修为被青荣姐遮掩，面容却故意露着。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庞，也因抹上脂粉而显得成熟了许多。 乍看之下，已有八九分像从前的自己。 她的身影直接出现在火光中，火焰受小毕方控制，并不能烧灼在她身上，可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从一片火海中走出似的。 一时间，烈火近前的人全都愣住了。 清岚仙子！ 已经死了十五年的清岚仙子，竟会出现在这烈火当中！ 难道说，这真是一场报应不成？ 离远些的弟子不明所以，悄声向身旁人询问，“那是什么人，怎么长老们好似都认得她似的？” “清岚仙子，那是清岚仙子啊……” 人群中有人喃喃惊讶低语。 听到这个名号的人，也陆续反应过来。 “那不是乾阳剑尊已故的道侣吗？”方才火势烧起，有关裴家的谣言再次被提起来后，弟子间就已说起过这位出自付家的清岚仙子。 不少新拜入剑阁的弟子，也知晓了这个名号。 一时间皆与前面的前辈们一样，惊愕不已。 “她怎么身着一身红衣，不是有传说……厉鬼一般都是身着红衣的吗？” “她是不是要来找我们复仇，可是我们剑阁和她能有什么仇？难不成当初付家的火是剑阁的人放的，难道是……乾阳剑尊？” 弟子间议论纷纷。 隐在弟子间的付煜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嘴角抽了抽。前半句说得倒是没错，后半句……他爹着实是背了口黑锅！ 不过很快，这口锅就能甩掉了。 那大红色的身影向前走了两步，这时终于有人看清，在她怀中还抱了个东西。 本命玉牌！ 本应该放置在长生阁中的本命玉牌！ 再看上面写着的名字…… 剑阁众人直接眼前一阵发晕。 宏辉宗主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碎裂的本命玉牌，睚眦欲裂，“将你怀里的东西还来！” 从最初起就一直保持镇定的宏辉宗主，这时终于急切起来。虽说本命玉牌碎裂，并不会使本人也有性命之危，但多少也会有些影响。 万一师父现在正在闭关修炼呢？稍有不慎影响心神，那可会出大岔子的！ 冒着被烈火燎伤的风险，宏辉朝那烈火中的红衣女子飞去，伸手欲夺对方怀中的本命玉牌，却被一道忽然袭来的火光阻挡。 宏辉宗主还欲再次出手，火焰燎到衣袖，一瞬间便将袖子焚尽。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警告道：“再敢靠近，烧的就不止这只袖子了！” 烈火灼烧的感觉，让宏辉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能感受到那火焰中拥有一股仿佛能够烬灭一切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镇定下来，眼前的烈焰见他停下，也再次缩回了少许，重新将红衣女子的身影露出。 宏辉宗主望着那火红的身影，眉头紧紧皱起。 像，真的太像了。 眼前的女子长得与乾阳师弟的道侣，几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要不是他确信，当年师弟道侣葬身在付家覆灭那场大火之中，而留在宗门的本命玉牌也已经碎裂，怕是要以为眼前的人就是师弟的道侣。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假扮清岚，又从长生阁中盗走凌云剑尊的本命玉牌？” “假扮？”付清妤轻笑一声，“何须假扮？” 付清妤面容恬静，不像是来寻仇，反倒像是在与宏辉话家常般。 无论是面容，还是表情，亦或是声音，都与当年的清岚仙子如出一辙。 还有这身大红衣裳…… 宏辉宗主的思绪好似飞回到几十年前，当年乾阳师弟与清岚缔结双修之契的典礼上，清岚穿的好似就是这一身衣裳？ 世上当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还是说…… 心中匪夷所思的猜想，令宏辉宗主脸色大变，“你是清岚？”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付清妤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装神弄鬼。”方才退开的觅桦长老这时又飞回一众长老之间，望着面目全非的清崖山脚，想到那些早已跑得没影的灵兽，不禁恼怒。 “我们这里可不是裴家，搞上这么一出，莫不是还想将当年付家灭门之案赖到我们云霄剑阁头上？” “不是赖，那场火就是出自云霄剑阁。” 付清妤只淡淡扫了觅桦一眼，接着目光直直看向宏辉宗主，高举手中本命玉牌，同时道：“那场火，就是你的师父，凌云剑尊导致的！” “怎么可能？”宏辉宗主满面不可置信。 眼见接下来的动作，连忙大喊，“住手！” 可惜，付清妤哪里会听他的。 原本就已布满裂纹的玉牌，只需轻轻一击，便彻底碎裂开来。 宏辉宗主这次真的气急了眼。 对上他满是怒火的眼神，付清妤却道：“不信？” “那便一起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吧！” ------------ 第177章 师父，我来迟了 话音落下，付清妤同时抬起双手，指间被两团荧光包裹着，一手聚起了散落的本命玉牌碎屑，另一手则拿出一块半圆的玉璧。 两团荧光忽而交织在一起，飘浮在她身前。 下一瞬，她的右掌猛地拍向胸口。 “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喷出，正落在面前的荧光之上。 以宏辉宗主为首，一众剑阁长老皆以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向付清妤。 后面的弟子们虽看不懂此举是何意思，却也齐齐惊诧不已。 这人怕不是真的疯了…… 不是来找他们剑阁麻烦的吗，怎么第一下就劈向了自己？ 她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付清妤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就如她在脑海里演练得千百遍一样。 鲜血慢慢将原本的荧光侵染。 不知何时，荧光包裹着的玉璧也变成了粉末，与那玉牌的碎屑交织在一起。 阳光倾洒在这些粉末上，再投向地面，仿佛在地面照出一幅图案。 眼尖的人立马发现，“阳光投映的那一片是会动的！” 画面越发清晰，站在近前的宏辉宗主与一众长老也都望了过去，神色越发惊讶。 这画面何止会动？ 分明映出的是另一个地方的场景。 他们在画面中看到了凌云剑尊、乾阳剑尊，离那二人稍远些的位置，竟还有玄天门的元和尊者、秋阳尊者，青云宗的万济宗主，赤云门的长琰尊者…… 都是东洲响当当的人物。 早已炼虚合道，前往中灵域修行。 那画面中出现在的这个地方，不用说，众人也知道了是哪里。 毫无疑问，是在中灵域！ “诸位，睁大眼看清楚了。” “你们的凌云剑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 与此同时，中灵域。 感受到紧贴胸口而放的同心玉璧传来一阵滚烫，裴璟之知道，是清儿那边开始了。 想到她以自身鲜血激发出同心玉璧的最后一个作用，裴璟之便直觉一阵心痛。 但现在，却不是分神的时候。 趁着凌云剑尊恍神之际，他剑尖一挑，使了巧劲劈落凌云剑尊握在手中的长剑，随后身影一闪，快速夺过那把早已有灵的长剑，折身便朝洞府入口跑去。 为何凌云剑尊能够笃定，他进不去师父的洞府，便因那洞口的第一层禁制，只有他手中的龙吟剑可以解开。 裴璟之进入洞口之际，凌云剑尊也重新回过神，急切朝里面追去。 可这时外面的元和尊者等人，竟同时动起手来，无数术法砸在萦绕灵山的剑阵上，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原来，就在方才他与裴璟之对阵之际。 外面的元和尊者终于发现一直以来众人忽视的盲点，山体内呈现的景象，被人动过手脚！ 他对众人直言：“倘若不信，且看接下来乾阳进入其中后，这红霞上的画面会不会发生变化！” “若是没变，证实其中确定有诈，还请诸位与我一同出手，配合乾阳将凌霄从里面救出来！” 今日来此的合道尊者，本就有一部分事先受过元和所托，还有一部分与凌霄有着交情。 先前没有出手，不过是没有完全相信凌云真会对凌霄动手，持观望态度。 可若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是为了过去的交情，还是为了是非大义，他们都必须出这个手！ 于是，当裴璟之夺过凌云手中的龙吟剑冲入洞口，而红霞上还没有映出他的身影时，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众人，终于动了。 今日来此的合道尊者何止十位？ 且不说除了这些东洲的尊者外，还有几位来自南洲、北洲，实力更强于他们的尊者。 元和尊者动手之际，还有些提防北洲的司渺尊者和万兽宗圣兽，毕竟刚才他们可是配合着凌云剑尊行动，说不得是与凌云站在同一边的。 可真等动起手来他却发现自己想差了，不但司渺尊者与万兽宗圣兽都随着他们一同出手，就连原本立于天边的南洲两位尊者都加入进来，将剑阵辟出一道缺口的重要一击，就出自南洲那位修为深厚的云台前辈！ 元和尊者心中百般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北洲与南洲的人为何会帮他们。 但想不明白，便无须再想，反正现在有这几人相帮，于他们解救凌霄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凌云剑尊两拳难敌四手，哪怕有剑阵相助，依旧无法抵挡这么多人同时袭来，更别提他那三位弟子，已经被目不暇接的术法阻挡在外，根本无法靠近洞府分毫。 冲入剑阵之后，元和尊者的注意力便不在凌云身上，领着几人朝洞口冲去。 而此时，裴璟之也终于来到山体中心开辟的洞府当中。 在他眼前，一道被猩红色光芒笼罩的牢笼中，凌霄尊者跪坐在地，双目无神，一根刺目的的长钉自眉心插入，上面散发着妖异的光泽。 外面异动频频响起，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凌霄尊者仿佛终于有了知觉，垂在一旁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看着眼前一幕，裴璟之红着眼，“啪”地一下双膝跪地，抱起双拳，“师父，璟之来迟了。” 手指再次微微动了动。 凌霄剑尊无神的双眼，仿佛有了些许光彩，但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眼中的光彩又很快消散开来。 裴璟之知道，这是锁魂钉的影响。 师父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神魂也在溃散之际。 “师父，您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拔了锁魂钉，救您出去！” … 清崖峰底，没有人能听到，乾阳剑尊口中到底说了什么。 但画面中的一幕幕再明显不过。 先是乾阳剑尊与凌云剑尊对峙，凌云剑尊阻拦乾阳剑尊，再是乾阳剑尊夺剑而去，破开禁制冲入洞府，乾阳剑尊阻拦不及，反被元和尊者等人拦下。 画面是随着乾阳剑尊那边转变的，接下来他们便不见凌云剑尊身影，只看到乾阳剑尊冲入洞府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他们都极为熟悉的身影。 凌霄剑尊！ 据说闭关多年正在冲击渡劫境的凌霄剑尊，此时竟被锁在这里，状态虚弱。 且被一根长钉贯穿眉心。 倒吸冷气的声音频频响起，山脚下，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宏辉宗主只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那是……那是锁魂钉？” ------------ 第178章 剔出宗门！ 锁魂钉！ 那可是臭名昭著的锁魂钉。 在东洲，一经发现使用者，人人得而诛之。 可现在，这种阴毒之物竟然被用在了他们云霄剑阁的凌霄剑尊身上。 而看方才凌云剑尊万般阻拦的姿态，和双方对阵的架势，为凌霄剑尊种下这根锁魂钉的人，很可能就是剑阁的另外一位老祖……凌云剑尊！ 同心玉璧的碎屑逐渐消散，投映在地上的画面也变得越发模糊。 可方才那一幕幕场景，已经深深印入在场每一个人脑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云剑尊要害凌霄剑尊？可是，为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宏辉宗主问出众人心中想问。 付清妤忍着心头一阵气血翻涌，抬起手来，用手背蹭掉嘴角一抹鲜血，“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当年中灵域来报，凌霄剑尊闭关冲击渡劫境是假，真相是他撞破了凌云剑尊想要盗取东洲本源之力的举动，被凌云剑尊以锁魂钉囚困于洞府之中。” 一字一句，听得所有人呆愣在原地。 付清妤接着说，“如今几十年过去，若非乾阳前往中灵域后发现异样，再过几年凌霄剑尊神魂将彻底溃散。而他这具肉身……” 她未把这句话说尽。 可在场的剑阁长老们已经听明白了。 凌霄剑尊实力出众，天赋极强，且相较于凌云剑尊而言寿元还剩下数百载，拥有足够的时间冲击大乘，有望飞升。 等到锁魂钉将他的神魂全部蚕食，只留下一具完美的躯壳后。 这躯壳会便宜了谁，显而易见。 “这……这是假的吧。” “凌云剑尊怎会对凌霄剑尊出手，他们可是嫡亲的师兄弟啊。” 怀疑的声音落入耳中，付清妤轻轻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讽意，在她苍白的面色映衬下，又仿佛有几分惨烈。 “是与不是，且等各宗门于中灵域修行的老祖们传消息回来，不就知道了？” 是了，且看那画面中的一幕幕。 今日之事并非只有云霄剑阁寥寥几人在场，而是惊动了几乎东洲位于中灵域的所有前辈。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前辈定会将消息递回宗门。 哪怕内心不愿相信，但宏辉宗主知道，眼前的红衣女子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欺骗他们。 也就是说，这根插入凌霄师叔眉心的锁魂钉，真的是他师父所为！ 刹那间，宏辉宗主脑海中闪过很多曾经被忽略的细节。 深深的疲惫与自责随之浮上心头。 是他的错，身为剑阁宗主，他若再细心一些，想得再周全些，或许有机会早些发现，及时阻止师父的行径…… 但事已至此，要做的不是纠结这些，而是如何补救。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宏辉宗主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开口问道：“阁下刚才所言掠夺本源之力，又是怎一回事，不知阁下可否为我们解惑……” 他心头隐隐有着一个猜测。 若是真的，那他师父这一次错得，可就太过离谱了！ 倘若师父当真意图掠夺东洲本源之力，那他所害的又仅仅只是凌云师叔，只是付家？而是包括他们剑阁弟子在内的所有东洲修士！ “正是你猜测的那样。” 付清妤直视宏辉宗主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十五年前，付家那场大火，正是凌云剑尊所为，其目的便是夺走栽种在付家的本源树。” “只可惜，当时本源树已经枯死。为达成目的，凌云尊者开始大肆搜罗因本源树衍生而成的逍粟花，裴家老祖，便是经手此事之人。” “宏辉宗主倘若不信，大可顺着这条线去查。” 宏辉宗主眼中的震惊，逐渐化为哀痛。 “不用查了。”他知道，眼前红衣女子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年那些被搜罗来的逍粟花，还是经由他手，被送往中灵域的。 最近一次，便是乾阳突破合体境后，前往中灵域修行的那次。 他还曾奇怪过，这除了掠夺其他灵植灵力外百无用处的花朵，究竟有什么用，如今却什么都明白了。 师父要的哪里是逍粟花，而是东洲的本源之力，是东洲所有修士的生机！ 其心可诛！ “话已至此，余下的便是你们剑阁的事了。” “多说无益，在下告辞。”音落，火焰包裹住付清妤的身体。 “宗主，快拦下她！难道就让她这么走了？”觅桦长老急声喊道。 包裹住付清妤的火焰略微散开一些，付清妤也想看看，宏辉宗主究竟会作何反应。 在场如觅桦长老一般言辞的，不止一个。 宏辉宗主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们，肃声开口：“让她走。” 说罢，他深深弯腰，向着眼前的火光施了一礼。 “不论阁下究竟是谁，今日多谢阁下到此，将真相告知我等。” 接着，他又拜了一礼。 “阁下深明大义，并未将仇恨殃及剑阁弟子。在下在此，代师尊向阁下、向付家道一句对不住。” 一句对不住，自然抵不了付家几百条人命。 可血债血偿，宏辉宗主不可能用云霄剑阁赔上那几百条人命，只得大义灭亲。 不过片刻，他的心中已有决断。 “阁下请等上几日，在下一定会给出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那我就等着宏辉宗主了。莫要食言。”说完最后一句，付清妤不再停留。 火焰包裹住她的身体，遮掩住周身气息。 熊熊烈火之中，她捏碎一张遁行符消失在原地。 在她离去几息过后，清崖峰山脚的火焰才逐渐熄灭，留下一地烧灼的痕迹。 在场却没人离去。 今日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一众长老皆向宏辉宗主看去，“宗主，我们现在……” 到底该怎么做？ “是不是想法联络一下凌云剑尊那边，问问此事应如何处理？” 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当已经前往中灵域修行的老祖，不在顾忌其余弟子的死活，他还有什么再值得弟子尊敬仰慕的？ “不必问了。” 宏辉宗主摇着头叹息一声，说出心底早已想好的决断。 “开祠堂，请出封平祖师灵牌，将凌云之名，剔出宗门！” ------------ 第179章 都留下吧 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被地面拂过的一抹暗光带走。 同时带走的，还有宏辉宗主最后这两句话。 数十里外，与付煜和小毕方重新聚首的付清妤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没想到，凌云剑尊这颗歹竹，还真能出根好笋。 看来，裴璟之在剑阁这许多年，总算还有一人没有看错。 … 中灵域。 凌云剑尊做梦也没有想到，几十年来的筹谋就在今日功亏一篑。 倘若只是裴璟之对他产生质疑，只是元和尊者、万济尊者这些同样来自东洲的修士上门讨要说法，他完全能有办法抵挡。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今日南洲与北洲的人也会掺和进来。 最该死的是，原本暗示他夺取本源树的人，至今没有露面…… 对方不曾露面，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攀扯对方。 事已至此，辩无可辩，所有罪责他只得自己担下！ 事实他也并不冤枉，当初那人确实给了他寻找本源树的方法，也暗示他将本源树带回中灵域来。可使用锁魂钉，囚禁凌霄尊者，却是他事情败露后自己的主意，怨不得他人。 看着一众修士自洞府入口鱼贯而入，凌云剑尊站在残破的剑阵之下，心下百转千回，思索着究竟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局。 不可牵扯玄灵宫，亦不可说出本源树的真相，那就只有反咬一口，将事情推脱到凌霄的身上！ 被锁魂钉囚困了几十年，如今凌霄早已神志不清。 那些所谓“求救”之言，也不过是乾阳的一面之词。 只要让凌霄再不能开口，他便还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想到这里，凌云剑尊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急忙抬脚也跟了进去。 这洞府是他布置的，只要南洲、北洲那两位修为高出于他的修士不进入其中，他就有把握在众人解开锁魂钉之前，让凌霄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只可惜，凌云剑尊刚刚迈出一步，还未等他身影闪动，便被一只布满褶皱有些苍老的手拦下。 “前辈这是何意？”凌云剑尊不明所以地看向阻拦在自己身前的云台尊者。 南洲修士一向低调，为何今次却要与他为敌？ 他究竟哪里招惹到了他们？ “倒也无旁的事情，只是想问阁下，可否见过一盏红莲烈焰宝灯？” 云台尊者语气很轻，听不出喜怒。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凌云剑尊耳中，却给予重重一击。 红莲烈焰宝灯。 这位来自南洲的渡劫境修士，竟然知道红莲烈焰宝灯！ 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又一共知道了多少？ 心头发虚，凌云尊者面上却没显露半分异色，只摇头道：“不曾见过。” 云台尊者眉头轻轻一挑，并未反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双方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过了整整三息，云台尊者才向旁让出半步。 就在凌云剑尊闪身进入洞府之后，原本他所站的位置多出一道人影，赫然正是那位来自北洲万兽宗的司渺尊者。 司昭与火云凤方才已经跟着一众人进去看热闹了，她却没有入内，而是趁着众人没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时机，去查了些别的东西。 “山体上刻了不少符文，先前阿云看到的景象，都是事先伪造好的。” 司渺尊者冷笑着瞥了一眼洞口方向，“尽耍这些手段，拿别人都当傻子不成？” 云台尊者淡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身旁的明熙尊者，则有些愤愤地低声道：“那些人可不就是拿人都当傻子了。” 他口中的“那些人”，说的自然不是凌云尊者和他座下三位弟子。 究竟是谁，哪怕不说出口，在场三人心里有数。 同一时间，洞府之中。 凌云剑尊进来的一刹那，就见元和尊者与万济尊者分别将一只手掌搭在裴璟之后背，依靠两人不断向体内输送灵力，裴璟之得以冲破锁魂钉的压制，走到凌霄剑尊身前。 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覆上锁魂钉。 随后用灵力包裹住锁魂钉，用力向外一把。 那根贯穿凌霄剑尊眉心的锁魂钉，就这么被他拔了出来。 仅仅落后这两三息的时间，凌云剑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当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对上的便是解开锁魂钉后，凌霄剑尊不再空洞的双眼。 凌云剑尊心下一紧。 他从没想过，凌霄会有有机会说出自己秘密的一天。 若是早知今日，当初他绝不会因不忍心浪费这具肉身而将凌霄困在此地，而是会在凌霄知道自己秘密的第一时间，就将他的性命了结，永绝后患。 现在了结，倒也不晚…… 凌云剑尊指尖微微一动，山底忽然传来阵阵“轰隆”声响。 “不好，这座山要塌了。”司昭尊者惊呼。 她身旁缩小了身形的火云凤拍打羽翼，朝外面冲去，却被一道剑光阻拦下来。 是深埋在这两座灵峰山底的剑阵启动了。 加上上方那残破不堪的大阵，上下夹击，凌云剑尊竟是存了让所有人为自己陪葬的心思！ 在场的东洲尊者们，都与凌云剑尊打过数十乃至上百年交道，可此时众人仿佛头一次真正认识他一般。 “凌云，你竟如此歹毒，残害同门不算，还想将我们一同害死在这？” “今日离开此地，我定要将你所作所为传回东洲！” 两名东洲尊者怒斥道。 “先有命出去再说吧。”凌云剑尊冷笑一声，方才进入洞府以前他已经注意到，在场修为最高的司渺尊者与云台尊者都在外面。 没有那两人插手，就凭洞府里这些人，未必能够破得了他布置了上百年，刻画了数万道阵纹，并融入红莲烈火的剑阵。 刹那间，洞府内剑气凛然，一道道剑气如利刃一般刮在众人身上，极难避开。 事已至此，凌云剑尊也不再伪装。 仰天狂笑一声之后，面带嘲弄地看着众人：“无知之辈，我做的事明明对你们只有好处，可你们偏偏要站在凌霄那一边，既然如此，那就都留下吧！” ------------ 第180章 清岚还活着？ “他是不是疯了？” 众人听不懂凌云剑尊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只觉得他真是疯了。 一人做下错事不算，还非要拉着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以前相处的那些年，他们怎就没发现凌云剑尊这么疯呢？ “我疯？我看疯的是你们！” 凌云剑尊冷笑着反问：“你们可知中灵域，已经多久没有出过飞升仙界的修士了？我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大家，为了我们能有再进一步的希望！” 在场除了寥寥几人，余下的听到这句话后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叫为了大家？ 他们可没有让凌云剑尊去害凌霄剑尊！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剧烈一颤，指尖不知何时，裴璟之手中的长剑已脱手而出，直冲凌云剑尊右手边五步远的位置而去。 他出招果决狠厉，凌云剑尊欲以龙吟剑抵挡，两人修为相差甚远，但竟没能够抵挡住。 “你们拦住他，我来破开剑阵。”裴璟之声音清冷，动作丝毫不停。 一道道阵纹宛若早就刻入脑海中般，只见他每一剑所到之处都能破开一道阵纹，不多时被剑阵牢牢封闭住的洞府，开始露出一些破绽。 这时外面也有响动传来。 应是司渺尊者与云台尊者在洞府外出手了。 内外夹击之下，不多时洞府终于破开一道缺口。 元和尊者与裴璟之急忙一人一边，扶住凌霄剑尊往外飞出，余下人也皆连跟在后面飞了出来。 山体发出的“轰隆”声响还在持续。 只见最后一人飞出以后，山体轰然倒塌。 “凌云剑尊呢？”忽然有人问道。 方才情形危急，破开缺口后众人便没再将那么多注意力投注在凌云剑尊身上，出来的人群中不见他的身影，莫非他……还留在洞府之中？ 两座剑阵，数万道剑气同时迸发。 此时还留在洞府中的凌云剑尊，怕是已经失去性命。 “要不再进去找找？” “方才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总归要问个明白。”万济尊者皱着眉说。 “此间事了，我们二人先行告辞了。”万兽宗的司渺尊者忽然开口，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便带着火云凤向天边飞远。 云台尊者看了那已经沦为废墟的山体一眼，“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生机了。” 说罢，便也带着明熙尊者告辞离开。 临行前只说不久还会带上温养神魂的灵药再来拜访。 裴璟之与元和尊者对视一眼。 两人听懂了云台尊者的言下之意。 他们已经无法从凌云剑尊口中再问出任何东西。 显然，有关本源树的事情无法再从凌云剑尊那里问到更多细节。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人有意为之？ 二人不敢深想。 “今日多谢诸位道友，助我救出师父。家师伤势颇重，乾阳先行带家师离开，待伤情稳定以后，再一一登门拜访，谢过诸位！”裴璟之抱手对一众东洲修士说道。 哪怕取出锁魂钉，凌霄剑尊的状况仍旧十分危急。 众尊者见状，忙让裴璟之带着凌霄剑尊离开。 … 云霄剑阁这两座灵峰已经无处落脚。 裴璟之先带着凌霄剑尊回了玄天门于雾灵泽中的驻地。 将人平放于床榻以后，裴璟之连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阵旗，安插于室内各个角落。 这是用来稳固魂魄的阵法，以防在没人留意的时候，师父的神魂会四散飘离。 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生机虚弱的凌霄剑尊，跟过来的元和尊者和万济尊者齐齐叹了一口气。 曾经凌霄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可好端端的人，如今却落得这副模样。 凌云他，真是罪孽啊！ “今日云台前辈拦着没让我当着众人再问，元和、乾阳，你们可知凌云最后那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万济尊者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裴璟之轻叹一声，反问，“您可知本源之力？” 万济尊者点头。 裴璟之便将凌云尊者意图掠夺本源树，之后放火灭付家全族之事讲述了一遍。 “本源之力，是能维持天地灵气的关键。”万济尊者眉头大皱，“凌云这么做，岂不是要将我们的后辈全都送上绝路？” 他现在无比认同先前其他人说的话。 凌云此举，真是疯了。 自私得疯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凌云是这种人呢？ 屋内寂静了一瞬，接着裴璟之压低声音，“南洲的本源之力，已经被夺走了。” 万济尊者倒吸一口凉气，心下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看了看四周，见屋内隔绝神识、耳识的禁制十分牢固，这才小心地问：“玄灵宫？” 裴璟之面色凝重地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啊。”万济尊者表情十分复杂，喃喃低语道：“难怪今日南洲和北洲都有人来，恐怕是为了试探我们东洲对此事的态度。” 东洲各势力，一向以云霄剑阁、玄天门、青云宗三家为主。 如今云霄剑阁凌云剑尊已殁，剩下地位最高的便是躺在床上仍旧昏迷未醒的凌霄剑尊。 而玄天门、青云宗两家在中灵域的主事者，正是元和尊者以及万济尊者。 可以说，有关中灵域东洲修士的一些决定，在这间屋子就能定下。 “南洲、北洲的人应当还会再来。元和，我在你这再叨扰两日。”万济尊者说道。 “也好，对外便称你留在此处一同为凌霄疗伤。”元和尊者想了想说：“刚好将我们需要稳固神魂之药的消息散出去，也好让各洲道友找上门来有个由头。” 正如他们所料。 其他灵洲的人很快找上门来，不过最先来的，不是南洲与北洲之人，而是一位来自西洲的老熟人。 望着登门的三人当中，胡须花白的那位，裴璟之抱手拱了一礼，“公孙前辈。” 公孙昴上下打量裴璟之一眼，松了口气，“没有受伤就好，我还担心来得晚了，会出什么变故，那我可就没法给清丫头交代了啊！” 二人见面时并没有避开元和尊者与万济尊者。 二位尊者闻言不禁感到几分莫名。 乾阳他，何时认识了西洲的修士，还有对方口中那“清丫头”。 与乾阳有关，又带一个“清”字，莫不是，莫不是…… 正当疑惑之际，二人同时收到东洲自家宗门传来的消息。 齐声惊到：“清岚还活着？” ------------ 第181章 不是我们 元和尊者是真的震惊了。 想当年异火乍现，整个付家族地都被火光笼罩，举族上下数百口人无一幸免，全都葬身火海。 其中便包括了乾阳那出身付家的道侣，清岚仙子。 坊间谣传，付氏灭门以后，乾阳很是颓废了一段日子，除了将自己关在洞府里修炼，就是去山谷中亡妻的衣冠冢前祭拜，此外再无第三个地方可以寻得到他。 元和尊者自认还没有老糊涂，这事不可能记岔。 而能够自东洲传到他这个位于中灵域的老祖耳中，想来也不是胡编乱造的消息。 那么现在，死去十五年的人又出现在了云霄剑阁，还用秘法呈现出中灵域这边的场景…… 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事确实是我们事先筹谋的。”裴璟之认下了这一点，相当于变相承认了出现在云霄剑阁的红衣女子的身份。 元和尊者与万济尊者收敛起方才的惊讶，没再细问这究竟是怎一回事。 比起人家道侣二人的私事，他们此时更关心的，是从东洲那边传来的另一则消息。 “宏辉做主，将凌云的名字从云霄剑阁剔除了。” “没想到，宏辉倒是个有决断的。” 元和尊者感慨，“这事他做得不错，倘若他没当机立断站在大义这一面，事后各宗定会就锁魂钉和本源之力二事，上门讨要说法。” 无论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还是当真认为凌云剑尊十恶不赦，宏辉这大义灭亲的举动，确实令人无法挑剔。 裴璟之对此倒是并没有感到惊讶。 在他印象里，宏辉师兄一向如此，事事以宗门为先，将云霄剑阁以及剑阁中的众多弟子放在首位，甚至比对自身修炼看得还重。 凌云剑尊的所作所为，伤害的不仅仅是他师父凌霄剑尊以及无辜的付家，还侵犯了所有剑阁弟子的利益，这一点宏辉师兄绝无法容忍。 简短两句交代完东洲那边传来的消息，元和尊者领着裴璟之也走进待客的前殿。 里面，秋阳尊者已经招待三位来自西洲的客人落座。 见裴璟之进来，公孙昴笑着道：“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南天门的昌云尊者，这一位是寒山谷的凌霜尊者。南天门与寒山谷，是我们西洲排在前二的宗门，门内拥有大乘强者。” 大乘强者！ 除了西洲，怕是也只有玄灵宫才有那般境界的高手。 西洲实力不愧为四洲之首！ 今日到此的昌云尊者与凌霜尊者，也都有着渡劫修为，他们是代表西洲一众势力，过来与东洲这边会面的。 “这次我们前来，是为了本源树的事。” 玄灵宫将主意打在了各灵洲的本源树上，也非一天两天，但若不是公孙昴这次将东洲的消息带回去，西洲的人也没想到，玄灵宫竟这么大胆。 如此行径，倒像是比他们先前预想的所图更多。 “玄灵宫所图甚广，我们西洲不想坐以待毙，是以这次便由我们牵头，邀另外三洲道友，共同商议此事。” 昌云尊者说：“另外两洲我们也派了人过去联络，若是你们愿意参与这次一事，五日之后，请派三位能在东洲修士中做主的道友，来寒星谷一叙。” 西洲修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他们离开时，裴璟之注意到他们都在敛藏气息，一走出玄天门的院子，便将浑身气息收拢，不松懈一丝一毫，防的显然就是玄灵宫那些无处不在的守卫。 凌霄剑尊还在养伤。 凌云剑尊那一脉已在东洲修士间毫无威信，代表云霄剑阁出面的任务，便落在裴璟之头上。 三日后，他与元和、万济两位尊者一同出发，前往寒星谷。 与他们前后脚赶到的，还有南洲与北洲的修士。 其中便有裴璟之等人先前见过的云台尊者和司渺尊者，另外四位也都是修为不弱于他们，在各自灵洲当中地位斐然的强者。 互相打过招呼，落座以后，昌云尊者说出了今日召集大家过来的打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相信诸位一定与我们一样，不愿自家洲域的本源之力被人觊觎。” “道友可有何办法？”最先接话的，是来自南洲的云台尊者。 细说起来，他们是四洲域当中，目前受害最深的那个，因着本源树的缺失，天地灵气不断流失，倘若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扭转，再过上百十来年，整个洲域恐怕都会变得如同小千界般，再难出现修行之人。 “办法，倒还真有一个。” 昌云尊者没有直接说这个办法是什么，而是先问众人，“不知诸位道友可知中灵域的由来？” “东洲记载，最早一位来到中灵域的前辈，是在炼虚合道以后，踏破虚空，飞升而至。”元和尊者说道。 北洲司渺尊者跟着颔首，“北洲也是如此。” 四灵洲都不例外，最早来到中灵域的前辈，都是在修为突破合体境后，被中灵域的力量接引，飞升而至。 是以一直以来，各洲域都认为，中灵域是更高一层次的界域，凌驾于四灵洲之上。 “如今看来，未必如此。诸位有没有想过，我们之于中灵域，到底是什么？” 各灵洲，本就是不同的界域，彼此毫不相干。 甚至东西南北之名，都是根据其传送阵在中灵域的方位而定。 玄灵宫以强硬的手段禁制各灵洲间互通，过往不是没人质疑过这一点，只是质疑声刚刚出现，就有了一起其余洲域合体境修士潜入别洲滥造杀孽之事，后来质疑声渐渐消失。 到了近几百年，各灵洲间从不互通，几乎已经成了中灵域修士间默认的规则。 “我们西洲一位修士，百年前坠入一处上古秘境，近日才从其中出来，他从里面带出了一些东西。” 昌云尊者说着，将二十余块古朴的玉简取出。 众人各自拾起一块，察看了片刻，眉头不约而同皱起。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两千余年前的事情。” “那时中灵域竟也有东西南北四洲，不过……不是我们。” ------------ 第182章 仙灵守卫 不单是两千余年前，有些玉简还记载了更早的事情。 几乎两千年一个轮回，每隔上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与中灵域相连的东西南北四洲就会换上一批新的。 至于之前的为何消失不见…… 哪怕玉简上不曾有着记载，在场的尊者们也都猜了出来。 本源树被夺，天地灵气流向中灵域，等到灵洲内所剩的灵气寥寥无几之时，这些灵洲也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昌云尊者面色严整，“诸位，我们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 若是继续任由玄灵宫施为，千百年后他们所在的灵洲，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或许那时候他们这些老骨头，早就已经寿元耗尽化作一捧黄土，可他们的血脉子嗣、同门后辈还在。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凌云剑尊那样，只想着自己得道飞升，全然不顾后人死活。 为人师，为人长，他们总要为晚辈做些什么。 “可是玄灵宫的实力，我们至今未知全貌……单是那些玄灵守卫，集我们四洲之力，都未必能够战胜。”说话的是坐在司渺尊者身旁的一位北洲尊者。 事实上，这也是长久以来，来到中灵域的各灵洲修士没有反抗玄灵宫的主要原因。 实力不够。 不然大家都是各灵洲翘楚，哪里会这么轻易顺从玄灵宫的规矩？ “未必要与他们正面对上。” 昌云尊者：“事已至此，我也不瞒各位，我们西洲有意断开与中灵域间一切连系，毁去传送阵，彻底脱离玄灵宫的掌控。” “今日邀请诸位来此，便是想问诸位，可愿一同施行这个计划？” 按照目前的情况，脱离中灵域对位于灵洲内的修士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对于他们这些修为已经足以离开灵洲，来到中灵域修行的合道尊者而言却未必。 毕竟不管怎么说，中灵域的灵气确实充裕，远远超过东西南北四灵洲，就算西洲，也完全无法与中灵域相比。 就拿各灵洲合体境修士作比，倘若留在中灵域，他们还有希望在百年以内冲击渡劫境界，可若回到各自灵洲，就算用上三五百年，都未必能有机会。 如何抉择，端看各灵洲的合道尊者们，敢不敢为了自己洲域的安危舍弃自身利益了。 “昌云尊者，你们当真决定好了？” 还是先前开口的那位北洲尊者，只听她道：“脱离中灵域，未来可就彻底没机会问鼎大道了。你们西洲应有两位大乘老祖，距离得道飞升也不过一步之遥，难道他们也愿意离开中灵域？” “这个决定，就是他们做下的。”昌云尊者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神色，沉声说：“众位道友不会以为，玄灵宫真的会给我们飞升离开的机会吧？” 众人心底一惊。 “此话怎讲？”万济尊者连忙问道。 别的势力且不说，他们青云宗近千年前，可是实实在在出过一位飞升老祖。 那位老祖正是东洲最早进入中灵域修行的几人之一，天赋非凡，进入大乘之境后又得了一枚玄灵宫所赠的仙品丹药，不过三百多年，就大乘圆满，飞升而去。 当初的场景万济尊者虽无缘得见，但宗门一位师祖亲眼见证，还将飞升之境画了下来。那幅画卷至今还留在青云宗内，作为宝物一代代流传下来。 这事难道还有假不成？ “飞升是真，可飞升后究竟去了哪，未必如我们所想。不然诸位以为，这些玉简是出自何人之手？” 昌云尊者：“那处上古秘境，就是出自上一代东西两洲最后两位得道飞升的前辈。” “口说无凭，诸位未必相信，不如亲眼看看那处秘境中的记载。” 昌云尊者将各洲修士约在寒星谷，就是因为这处上古秘境的入口，位于寒星谷附近。 这座秘境，正是先前公孙昴与付家祖姑奶奶付秋莲曾经不慎坠入的那一座。 公孙昴前几日赶到雾灵泽晚了半日，便是因为带西洲两位大乘境前辈进了一趟秘境。秘境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他紧赶慢赶还是差了半日，也幸亏裴璟之那边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裴璟之听到这里，也猜到了昌云尊者口中的上古秘境，就是公孙前辈先前去过的那座。 当初他与清儿听说那处秘境时便感慨过其之强大，却没想到一座秘境，竟然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如果一切证实都是真的…… 那么如今中灵域的一切，便是一场玄灵宫针对四灵洲长达千年的骗局！ “会不会惊动玄灵宫那边？”有人担心道。 “不会，入口位置隐秘，这一带的玄灵守卫也被清平师祖事先想法引开了。”昌云尊者说道。 一众人隐于夜色，跟着昌云尊者来到秘境入口。开启秘境的钥匙，公孙昴已经事先交给了昌云尊者。 不过片刻，十余道身影消失在山谷当中。 这座上古秘境共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内围已经毁坏，外围的山石上，则刻着一行行血字。 公孙昴也在此时也在秘境之中，他来到裴璟之身边低声说：“这些字迹隐匿于山石中，若非两位老祖从我带出去的玉简中发现玄机，我还不知秘境中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裴璟之抬头看去。 原来，玄灵宫早已存在数万年之久。 毁在玄灵宫手上的界域已不知凡几。 中灵域浓郁的灵气，适宜合道修士修炼的环境，便是他们用来引诱这些界域的诱饵。 所谓飞升，更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 那些在中灵域苦修至大乘，以为自己能够飞升上界的修士，实际都是玄灵宫为打造玄灵守卫而准备的。 原来，所谓的玄灵守卫，并非只是简单的机关术和炼器之法所造…… 每一位玄灵守卫背后，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中灵域的铁甲守卫、银甲守卫与金甲守卫，恰巧对应的是合体、渡劫与大乘之境。 而在这些之上，还有另外一个等级，名为仙灵。 飞升是真，但由此地飞升而去的修士，全都落在玄灵宫手中，被打造成了玄灵宫的仙灵守卫，用以壮大玄灵宫于高一位面的势力。 过往那些自中灵域飞升而去的先辈，无一幸免，全都死在玄灵宫手中。 . ------------ 第183章 四洲议事 十余双眼睛震惊地看着墓碑上一行行小字。 上面记载的内容，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的全部认知。 过往在他们眼中管控着中灵域一切，颇有些高不可攀的玄灵宫，实际在更高位面当中，是之于魔宫一般的存在。 而他们这些被骗来中灵域，生活在玄灵宫管控中的合道尊者，全都是被它圈养的猪猡而已。 “怎会，怎会这样……” 方才还屡次提出质疑的那位北洲尊者，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石壁上那些血字。 “现在玄灵宫那些守卫，也全都注入了活人的魂魄？那些魂魄……又是从何而来？” 问出这句话后，她的眼角已染上红意。 不用旁人回答，她也已经猜到了答案。 用的自然是这些年死在中灵域中的修士之魂！ 她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当年我那道侣闭关冲击渡劫境时，本有十足把握，后不知为何闭关之时忽然走火入魔，最后神魂溃散而亡。” 过往她只以为是道侣贪功冒进，才在修炼时出了岔子，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她那道侣资质非凡，没准所谓的最火入魔，只是玄灵宫刻意设下，为了夺走他神魂融炼玄灵守卫的阴谋。 思及此，这位北洲尊者不由咬牙切齿，“他们这么做，与过去那些邪修炼制活尸又有什么区别？” 裴璟之则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先前他曾想的一箭三雕，恐怕还不止。 凌云动用锁魂钉囚禁他师父，分明就是一箭四雕。这石壁上记载，炼制玄灵宫守卫，需要勾走一魂一魄，以及一碗心头血。有了锁魂钉的限制，想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再容易不过。 想到这里裴璟之不禁庆幸，好在自己及时发现了异样，不然真等师父的一魂一魄与心头血被取走，想再恢复，恐怕难如登天。 “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如何证实都是真的？”在场还是有人问出了这个疑虑。 问出这话的，是北洲一直没有开口的第三人，也是北洲三人当中修为最高的那位。 “最简单的办法，抓来一个玄灵宫守卫，便能知晓。” 昌云尊者的回答，让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玄灵守卫岂是那么好抓？ 过往没有人敢与玄灵宫叫板，不就是因为那些玄灵守卫实力强大！ 不过，方才提出疑问的那位北洲尊者，闻言还是咬了咬牙决定道：“离开此地以后，我会设法证实这一切的真伪。仿若玄灵守卫当中，真的封存有人修神魂……今日你所说的行动，我们北洲参与。” 昌云尊者微微颔首，接着看向南洲与东洲的几位尊者。 云台尊者苦笑一声，开口道，“我们南洲，难道还有的选吗？” 本源树被夺，南洲修士深受其害。 如今若是再不斩断与中灵域之间的连系，南洲修士未来将不再有出路可言。 可以说四灵洲当中，最急切的并不是今日召集大家而来的西洲，而是他们南洲。 看着其他人略显犹疑的神色，云台尊者先冲元和尊者三人说道，“当初南洲本源树被夺，失去的不止单单一棵本源树，还有与本源树出自同一座火山的一片烈焰红莲。前些日子，我在云霄剑阁那两座灵山山底，感受到了烈焰红莲的气息，最后剑阵崩塌时，气息尤为明显。那株烈焰红莲只生长在南洲本源树旁，凌云剑尊应当从未到过南洲，想来是有什么人转赠与他的。” 说到这里，他向北洲司渺尊者看去，“万兽宗圣兽拥有一双金晶火眼，我不信当时那山底的异样，贵宗圣兽看不出来。” “是。”司渺尊者垂下眼应道。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对于凌云剑尊与玄灵宫的关系有着猜测，他们才会不请自来，主动在那日赶去云霄剑阁的灵山。 万济尊者和元和尊者一直没有开口，两人传音慎重地讨论了片刻，又询问过裴璟之意见后，终于决定，“事已至此，我们东洲亦愿意加入这次行动。” 秘境内，众人各使手段，将石壁上的红字记录下来，好带回去说服自己洲域的其余修士。 裴璟之也用拓影石记下了一份，见公孙前辈就在自己身边，他走过去，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么做，你们不担心四灵洲当中会有人向玄灵宫告密？” 倘若真有告密者，其他灵洲的修士尚且能够推脱，可作为此次行动的牵头者，西洲必定讨不了好。 其实这个问题西洲各势力间已经讨论过了，公孙昴摇着头低声道：“不会。就算有人舍不得中灵域的灵气，恐怕也会想看看，脱离中灵域后各灵洲究竟会变成怎样。“ “更何况，就算告密，又能落得了什么好处？且看你那位师伯，便知道了。” “你当南洲与北洲那边，为何要派人在那日过去？” “玄灵宫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别人早已看出，造成凌云剑尊死亡的幕后真凶，就是他们。” 玄灵宫根本不在乎这些来自各灵洲的修士死活，哪怕是为他们所用之人，该舍弃时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人敢真心投靠？ “我们不会给玄灵宫太多反应时间，各灵洲做下决定之后，动手的日子不会间隔太久。” 公孙昴说：“事成之后，我怕是再没机会去往东洲，到时还要劳烦裴小友，帮我带件东西回去。” 裴璟之能够想到，等到各灵洲修士返回各自洲域，毁去传送阵后，四灵洲之间再能相通的可能接近于零。 但他先前还以为，依照公孙前辈对付家那股热乎劲，会与他们一同返回东洲也说不定。 “您准备回去西洲？”倒也能够理解，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故乡。 公孙昴没有回答，视线却仿若不经意般，飘向裴璟之背后秘境内围的方向。 裴璟之只当自己是猜对了，接着道：“要带的东西今日若您带在身上，也可现在给我，以防之后再有什么变故。” 公孙昴摇了摇头，“不急，我会再去寻你。那东西……到时你帮我交给清丫头就好，她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 第184章 见面一叙 离开云霄剑阁以后，付清妤与付煜并未返回宝瓶山，而是暂时隐藏身份，下榻在赤霄城一间客栈当中。 为了激发秘法，她耗费了全身近乎三成气血，刚一进入屋内，便彻底失去力气，面白如纸地躺倒在床榻上。 付煜见状，赶忙取出三枚上品补血丹为母亲服下，最后也在床边坐下，面色担忧道：“您这样可会有碍根基，影响日后修行？” “不会。”服过丹药后，付清妤脸色好转了些许，“过去年轻时我与你父亲结伴前往秘境历练，受过比这再重的伤都有，只要恢复得好，没什么影响。” “值得吗？”沉默片刻，付煜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付清妤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弯起，“当然值得。” 无法亲至中灵域，手刃凌云剑尊，是她的遗憾。 但，杀不了他的人，杀了他积攒上百年的名望，也算是亲自报仇解恨了一回！ 想到离去时，宏辉宗主宣布将凌云之名剔除宗门，付清妤脸上的笑容不禁再度扩大。 想来凌云老贼现在，已经死在裴璟之与元和尊者等人手中。 她要他就算是死，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从今往后，只剩骂名，永远不会受人敬仰、祭拜！ 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付煜拧在一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您好好休息，我在隔壁屋子，您有事随时喊我便好。”掖好被角，付煜悄声离开。 这一夜，云霄剑阁，甚至整个东洲拥有合道尊者的宗门，几乎所有人一夜无眠。 凌云剑尊使用锁魂钉囚禁凌霄剑尊，凌云尊者陨落、被云霄剑阁除名，这两则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各大宗门。 在这两则消息的衬托下，清岚仙子现身云霄剑阁一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 但还是有有心人注意到。 … 一夜好梦，翌日清晨。 还未走出客栈，付清妤便听到楼下接连响起的议论声。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谈论昨日发生的大事。 付煜敲门走进来，“娘，云霄剑阁今日辰时公告天下，已将凌云剑尊从剑阁除名。” 尘埃落定，等到这一结果，再留在云霄剑阁的地盘也没什么必要。 付清妤挥袖收走屋内自己的东西，“那我们今日便启程返回宝瓶山吧。” “您身上伤势还未好全，不然再等上两日？”付煜建议道。 宝瓶山那边现在一切顺利，倒也没什么急着赶回去的事情，这么一想付清妤便也点头应下。 回到自己屋内，付煜却面露几分纠结。 手里握着的传音玉符来回翻转，似乎拿不定主意如何回复。 这枚传音玉符是当初还在天枢城时，韩丰世叔赠与他的。 半年来，玉符安静躺在他的储物法宝内，从未有过异动。 然而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这枚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玉符忽然变得滚烫，竟是韩丰世叔传来消息，称自己正在赶来云霄剑阁的路上，询问他是否也在宗门中，昨日可有见到……母亲。 见过父亲与母亲相处，尤其是父亲守在母亲丹房外时的样子后，付煜隐隐明白了韩世叔对母亲的情谊。 按说他只需要回上一句“不在剑阁”，便可免去麻烦，可私信里，他并不愿意诓骗韩世叔。 虽然韩世叔与他对母亲的感情不同，可他知晓思念一个人，日日惦记、怀念，期盼有一日能再见面是什么感觉。 韩世叔也思念了母亲十五年，他有些不忍将真相隐瞒，虽说这样或许对于父亲有些不厚道…… 正在迟疑之际，掌心里的传音玉符又变得滚烫，里面传来韩世叔的声音，许是因一直未得到回应，比先前更多几分急切。 付煜闻言不再迟疑，拿着传音玉符直接走去隔壁。 那是韩世叔与母亲的事情，还是交给母亲自己来决定吧！ … 望着掌心中的玉符，付清妤微微一怔，旋即回过神来，“煜儿，你说……韩丰来了？” 满打满算，自昨日她从剑阁山门离开，也才过去不到八个时辰。 云霄剑阁居北，而青云宗居南。 中间是一段不近的路程。 想来韩丰定是得知剑阁的消息以后，立即出发，马不停蹄地朝这边赶来。 不然就算以他分神境界的修为，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若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既然如今已在人前露面，与韩丰见上一面倒也无妨，她心知有些没有结果的期望，应及时掐灭，才是对对方好。 “煜儿，我可借你这玉符一用？”付清妤问。 “您尽管用。”付煜算了算时辰，“韩世叔现下，应当已经快飞到剑阁辖地了。” 韩丰确实已经快飞入剑阁辖地了，再往前便是位于辖地最南端的赤霄城，现在隔着一段距离，他已隐隐能看到前方城墙的轮廓。 就在他因玉符迟迟没有回应，而有些担心的时候，怀中的传音玉符忽然传来一阵滚烫。 这个时辰才回信，莫不是煜儿那孩子才刚刚睡醒？ 这么想着，韩丰将传音玉符从怀中取出，向内注入进一道灵力。 入耳的却不是少年人的声音，而是一道清丽的女声。 “今日午时，赤霄北郊枫叶谷，见面一叙。” 在梦中早已重复过上千遍的声音骤然响起，惊得韩丰差点从云端坠落。 他好不容易平稳住气息，握着手中的玉符，面上狂喜，手臂竟不自觉地跟着微微发起颤来。 此时他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三声。 云霄剑阁的消息是真的！ 她没死！ 她竟然真的没死！ 原本已经很快地速度，再次加快。 韩丰的身影快到只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甚至没人看清，刚刚从头顶飞过去的是什么。 临近午时，付清妤准备出门。 到了门边，转身问，“煜儿，你可要与我同行？” 付煜下意识想点头，可转念想到韩世叔怕是有许多话想要对母亲讲，他在的话未必好开口。 “我就留在客栈吧。”付煜摇头婉拒。他这个做晚辈的，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 第185章 为自己而活 赤霄城北，罕有人至的山谷当中，红了的枫叶飘落满地。 付清妤赶到的时候，已有一道身影立于树下。 感受到靠近的气息，那人蓦然回首，眼中惊喜难掩。 “青岚，当真是你！” 身为宗门长老，韩丰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却遮掩不了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上一次这般情绪外露，还是十五年前得知付氏灭族，付氏青岚亦葬身火海的消息时。 当时他正在传授弟子术法，得知消息后崩溃痛哭，惊呆了一室弟子。 身着青衣的女子从空中翩然落下。 韩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道身影，生怕自己一个恍神，眼前人便消失不见。 “韩丰，许久不见。”落入耳中的声音一如往昔。 韩丰心头微松，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眼前人的脚边，枝丫间透出的阳光洒下，留下一道人影。 见状，他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心心念念这些年的人，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他其实有一肚子疑问想要问。 想问问当年她是如何逃出的火海，这些年又身在何处，为何还活着却迟迟没在人前露面，旁人信不过，难道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也信不过吗？ 可最终，韩丰什么都没问出口，只是不断地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听闻，当年付家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韩丰带来了青云宗从中灵域得到的最新消息，“凌云剑尊已于昨日陨落。恭喜你，大仇得报。” “多谢。”付清妤抿唇轻笑。 接着又说，“还要多谢你先前对煜儿的看顾。” 韩丰闻言微怔，旋即想到自己去岁在天枢城时与付煜见过的那几面。 脑海中忽悠什么一闪而过，韩丰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是你，那时的人……就是你？” 原来如此！ 他就说，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如果去年在天枢城见过的少女，就青岚的话，那方才他心底所有疑问，就都能解释得通。 韩丰没有再问她是如何带着记忆转世投生的，只是温声问道：“青岚，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横着一道仇恨，他想云霄剑阁那边，她应当不会再回去，便建议道：“不如带着煜儿来青云宗修行，青云宗门风清正，且对门下弟子约束不多，你与煜儿应当会习惯……” 付清妤微微摇头，“韩丰，我确实不会再回云霄剑阁，不过我亦不打算再入宗门修行。至于煜儿，未来的路还要他自己决定，回去后我会问问他的想法。” 韩丰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又提起精神，他很想顺着付清妤刚刚的话再问上一句，不回云霄剑阁，那与乾阳之间的情缘是否也会了断……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询问这种话。 “青岚，我……” 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思，即将破土而出，深吸一口气，韩丰终于鼓起勇气，说出那句早该在几十年前说出口的话。 “我心悦你已久。” 此刻的韩丰，不再是沉稳从容的青云宗长老，而是年少时那个还在拂光城中的毛头小子。这句早该在那时说出口的话，他怕再不说，从今往后便再没机会说了。 说完以后，他却有些不敢去看付清妤的眼睛。 生怕她会觉得自己这是乘人之危。 “韩丰，多谢你的肯定，十五年，还有人能记得我，我感到很荣幸。” “不过从今往后，我不愿将自己再困于情爱。”付清妤声音轻柔却坚决，“日后我只想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应承担的责任而活。” 意料之中地拒绝，却不曾令韩丰感到失落。 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又回来了，不再是谁的挚爱，谁的道侣，而只是她自己。 这样便好。 相视一笑，付清妤转而说起，“对了，你还不知，我从裴家救出了一些付氏族人，如今付家亦有数十人存活在世。” 韩丰闻言，也为她感到高兴，接着便问：“可找到地方安置？拂光城衰败已久，若要重新修缮，还得耗费不少时间，青云宗辖地内尚有空置的宅院，不如将人安置来青云宗？” “不用，我已经为他们找好地方安顿。”付清妤说：“前些月份我开了一间丹坊，目前发展得还算不错，如今他们正好安顿在那，待日后丹坊继续发展壮大，再重建付家族地与拂光城，重现曾经付家的荣光。” 听到前些月新建的丹坊，韩丰心底一动，询问道：“不知你那丹坊名号为何？” “宝瓶斋。”付清妤如实回答。 韩丰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原来宝瓶斋是你建立的。” 宝瓶斋丹药品质颇高，且能定制一些市面上比较稀缺的丹药，价格至少比裴家丹坊低上三成。 若非供量不高，青云宗早就派人过去了。 不过哪怕供量不高，青云宗也有意想定下一份甲等灵契，这种意愿在前几日裴家出事以后提至顶峰，就算今日他们没能会面，过几日青云宗也会派长老去宝瓶斋敲定此事。 “青云宗辖地一带的甲等灵契，我一直给你们留着呢。”付清妤笑道。 一场会面，最终变成商议宝瓶斋与青云宗的合作。 敲定灵契内容以后，韩丰将付清妤送回赤霄城客栈，“那便这么说定，过几日我便去宝瓶山与你签订灵契。” 两人于赤霄城道别，之后韩丰也没再前往云霄剑阁，而是直接折身向青云宗赶回。 回到客栈，晚间用膳时付煜悄悄看了母亲好几眼。 付清妤浅笑着说：“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韩世叔是不是向您……表白心意了？”付煜斟酌着词语问出口。 付清妤噎了一下，没想到韩丰的心思竟直白到煜儿都看出来了。 见母亲这副表情，付煜便知自己猜对了，遂接着猜测，“您拒绝了韩世叔？” 付清妤点头。 付煜不由有些好奇，那母亲今后会不会与父亲重归于好？ 不过这话他只在心底琢磨了一下，并未问出口。 他怕自己的提问会影响到母亲抉择，和好也好，分开也罢，他希望母亲永远忠于自己内心的抉择，永远能做自己。 ------------ 第186章 玄灵宫要塌了 中灵域的日子一贯是平静的。 由于土地辽阔，修士稀少，往常一整日也难见到一道人影。 如今也是这样，除了前段时间云霄剑阁闹出过一起同门相残的事件，便再无其他事情发生。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而此时正在护送师父前往传送阵的裴璟之却知道，这是假象。 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正在涌动。 很快，整个中灵域就将天翻地覆！ 经过大半月的调养，凌霄剑尊已从昏迷中清醒，每日能有大半日时间醒着，只是想要修复破损的神魂，再度开始修炼，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毕竟如今他的身体状态，连提剑都难，每日醒着也只能卧在榻上。 起初裴璟之还担心师父会想不开，很快却发现自己是多虑了。没法提剑，师父便提笔将这些年练剑的心得写了出来，没法修炼，师父便用这些时间翻阅西洲那边送来的玉简。 总之每日总能找到点事情做，用师父自己的话说，“我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赚一天。过去每日练剑、修行，甚少离开洞府。如今也总算有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对于今日的行动，凌霄剑尊也早已耳闻，事实上有些主意，还是他醒来后提出的。 “师父，您等下留在此定要小心，若是不行，便先退出山谷，一切等我们赶到再说。”裴璟之低声交代。 凌霄剑尊摆摆手：“放心，师父还没老到那么不中用的地步。” “乾阳，你放心去吧，凌霄剑尊这边还有我呢。”飞在凌霄剑尊另一侧的秋阳尊者说道。 事实上，也不单只有他。 擎天宗的藤谷尊者，赤云门的长琰尊者等人，也早就守在了山谷附近。只待里面行动开始，便会出现。 “快到了。”裴璟之低声提醒，旋即换上一副愁容，躺在变得宽阔的剑身上的凌霄剑尊，也忽地闭上眼，眉头紧皱满面痛苦之色。 裴璟之与秋阳尊者一人守在一旁，护送着凌霄剑尊飞入山谷。 然而还未等二人将凌霄剑尊送入传送阵，就被两名守在阵法旁的铁甲守卫拦下。 “令牌。”守卫声音冷硬，毫无一丝情绪。 裴璟之面露为难，朝着他们拱手一拜，“二位可否通融一下，我师父现在状态不好，若是去玄灵宫取得令牌，一来一回又要耗费不少时间。” 守卫一动不动，仍旧举着手中的宽刀，阻拦在裴璟之三人身前，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算了，乾阳道友，不如我去玄灵宫跑上一趟吧。”秋阳提议。 裴璟之摇头说：“还是我去吧，我御剑而行，速度能快上一些，你留在这帮我照看一下师父，我去去就回。” “也好。”秋阳尊者答应下来。 在两位守卫的目光护送中，裴璟之重新离开山谷，一刻也没有停留地朝玄灵宫飞去。 “东洲云霄剑阁乾阳，求见玄灵宫宫使。” 裴璟之在玄灵宫外禀报。 身着白袍的宫使很快便将裴璟之请入了侧殿，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来意，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此令牌只得一人使用。” 也就是说，只有凌霄剑尊这个伤者，可以乘传送阵返回东洲，他与秋阳却不能护送凌霄剑尊一起回去。 “宫使大人，在下可否多求一块令牌？”裴璟之客气问。 那宫使却摇头，“不可，这令牌都是有定数的，这月各洲域的令牌都已经借出去了。” “好吧。”裴璟之有些失望，临走前却没忘抱手拱礼，“今日多谢宫使。” 似乎满意于他的识趣，宫使态度好了些许，“不用……” 一句“不用谢”还挂在嘴边，忽然眼前的裴璟之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劲风袭来，劈中他的颈间。 他甚至来不及反抗，便一歪脑袋，晕了过去。 禁闭的侧殿大门忽然打开一道缝隙，微风拂过。 裴璟之识海内响起元和尊者的声音，“做得不错。” 只见宫使腰间的令牌，被一只虚无的手解下，紧接着通往正殿的大门被人打开，裴璟之急忙也隐去身形，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正与凌霄剑尊一同等在山谷中的秋阳尊者，忽然一甩袖口，袖中飞出十余枚银针，直击两名守卫面门。 两名守卫正欲还击，山谷外忽然飞进五六道身影，加上原本就在这的秋阳，战局瞬间变成一面倒的形势。 … 东西南北四灵洲，每一灵洲都有近百位尊者参与了这次行动。 大半月的筹谋，两位大乘境前辈冒着生死风险探路，他们终于有了十足的把握，才现在今日动手。 西洲那两位大乘境前辈出手果断，进入正殿后飞快解决掉殿内的两名宫使，随后凑齐三块令牌，开启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四象神石与通往上界的传送阵都在地下，毁掉这些我们就尽快离去，赶回雾灵泽的传送阵。”元和尊者传音提醒。 裴璟之点了点头，急忙跟上。 玄灵宫建筑宏伟，到了地底众人才知，地下的规模也不比地面上小。 整个地下，像是一座巨大的沙盘，代表东南西北四洲的沙盘赫然立于四个方位，在每一块沙盘前，又伫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巨石。 上面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泽。 其中立于南洲前方，那块散发着红色光泽的巨石颜色最深，其次便是东洲前面的莹莹绿光。 云台尊者抬手聚出一条火龙，朝着巨石与沙盘袭去。 下一瞬，众人便见北洲的沙盘上多出一棵火红的树木，树干如玉，枝叶红得如同海底的红珊瑚般。 那应当就是，玄灵宫从南洲夺走的本源树了。 一见这棵树木，云台尊者攻势缓了几分，南洲众人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盆，一起动手先将那棵珍贵无比的树移植过去。 就在南洲修士动手的同时，其余三灵洲修士也各自攻击着眼前的巨石。 而以西洲那两名大乘强者为首，所有渡劫境以上修为的强者，此时则来到更下一层。 这里有着一座能量浩大的阵法，正是通往上界的传送阵。 传言不假，玄灵宫确实有仙人坐镇。 只是他们的仙人并不在此界，毁掉眼前的传送阵法，就算那些“仙人”想要阻止他们今日的行动，也无法及时降下此界。 等到那边再将阵法修复，他们四灵洲修士早已毁去神石与通往各自洲域的阵法，脱离中灵域与玄灵宫的掌控。 伴随轰隆一声巨响。 沙盘前的四块巨石同时碎裂，原本封存在巨石中的莹莹光泽，开始向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飘散。 地面开始颤动，又是一声巨响，下方传来昌云尊者激动的声音：“阵法已毁！” “尽快离开，玄灵宫马上就要塌了！” ------------ 第187章 欢迎回来 返回宝瓶山的灵舟上，付清妤和付煜母子俩倚着窗边对面而坐，窗外是舒展双翼，翱翔在灵舟旁的小毕方。 炽烈的红，和下方青翠的山林，一同映入眼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们现在经过的地方，是天枢城南部，有着成片的树林，其中不乏一些有品级的灵植，环境极佳，灵气也比附近其他地方充盈一些。 “不如收了灵舟，御剑飞上一段？”付煜见母亲望着窗外，好似心事重重，便提议道。 付清妤听出付煜是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心情放松一些，便没抚了这份好意，点头道，“好，那煜儿你来与我比比速度。” 说罢她将自己的灵剑祭出，脚尖一点，跃上剑身。 飞在前面的小毕方见状回过头来，饶有兴致道：“我喊开始你们再往前飞，我来给你们当裁判！” “好。”付煜和付清妤同时道。 小毕方拍打着羽翼，喊出“三二一”，倒计时最后一声落下，两道身影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直到脚下绵延不绝的绿意消失，两人才渐渐停下。 毫无疑问，修为更高一筹的付清妤胜出，不过付煜也没有落下太远，可谓进步喜人。 两人停在半空，正欲取出灵舟，忽然同时愣住。 “娘，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仿佛刹那间连呼吸都轻松了一些。 望着付煜疑惑的眼神，付清妤也点了点头。 她也感觉到周围出现的变化。 她下意识掐起法诀，提防地看向四周，很快却发现这种变化并不是有人刻意营造的，而是…… “天地灵气，好似比先前更加充盈了。” 付清妤心头一动，下意识想到如今还身处中灵域的裴璟之。 心底隐隐有所猜测，东洲的天地灵气发生变化，应当是由中灵域那边引起的。 可自那天自毁同心玉璧，用出秘法以后，他与裴璟之就失去了联络，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既然东洲天地灵气恢复，想来他那边的一切进展，应当是顺利的吧？ … 裴璟之那边的行动确实进行的很顺利。 唯一不顺利的，是他没有在玄灵宫见到公孙昴。 直到各灵洲修士四散分开，准备赶赴通往各自洲域的传送阵时，他仍未在西洲的修士间看到公孙昴的身影。 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还是今日被安排在传送阵那边，负责其他事情？ “元和前辈，我先离开片刻。”裴璟之准备去西洲修士那边问一问公孙昴的下落，他记得对方还有一份东西要让他带回东洲，当时说的郑重，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元和尊者见他视线一直瞟向西边，点头道：“去吧，经此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月。不过快些回来，我们不能在中灵域耽搁太久。” 裴璟之道了一声“晓得”，折身向西飞去，还未追上西洲修士的队伍，便见前方有一道身影也朝他这边飞来。 是救出师父那日，公孙前辈第一次找来玄天门驻地时，和他同行的凌霜尊者。 印象里这是一位脾气温和，总挂着笑脸的尊者，此时却满面沉痛，眉宇间写满哀色。 裴璟之微微点头打过招呼，正欲提速追上前面的队伍，便见凌霜尊者停了下来，喊住他：“乾阳剑尊，我是来找你的。” “尊者何事？”裴璟之瞥见他手中拿着的黑色包袱，顿时恍然：“可是公孙前辈，托尊者转交此物？” 公孙前辈修为不逊色于眼前这位凌霜尊者，怎不自己前来？ 想到什么，裴璟之有些担忧道：“前辈他受伤了？” 凌霜尊者摇了摇头，舌尖略有些发苦。 上前一步，双手将手中的黑布包袱郑重地递给裴璟之，随后长叹一声，说道：“公孙道友，殁了。” 裴璟之双目圆瞪，愣在原地，双手将手中的黑布包袱紧紧抓住。 “临终前，他让我将此物转交给你。东西带到，我便也准备随西洲的道友们一同离开了。” 眼见凌霜尊者准备离去，裴璟之急忙问道：“尊者留步，可否告知在下公孙前辈他是怎么……” “不是死在玄灵宫手下。” “公孙道友于一个时辰前，自绝于上古秘境，以自身神魂与秘境相融，永远封闭了那座秘境。”凌霜尊者的视线落在黑色包袱上，“这里面是他的骨灰与遗物，他说让你转交给他的后人。” “我定不负前辈所托。”裴璟之将包袱郑重收好。 旋即对着那座上古秘境的方向，弯腰深深拜下一礼，接着才转身去追东洲的队伍。 … 天边微亮。 海岸不远，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守在岸边的各宗修士立时向西面的海上小岛上望去。 “回来了吗？” “是不是尊者们回来了？” 早在此前，各宗门便接到自家老祖告知，一旦东洲天地灵气发生变化，便意味着他们即将从中灵域归来。 并非以往那样，只是短暂的回来些许日子。 而是永远留在东洲，不再离开了。 早在天地灵气开始发生变化时，各宗门派来此地的弟子们就守在岸边，翘首等待着自家老祖的回归。 此时，岛上。 望着彻底毁去，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的传送阵，众尊者终于松了一口气。 岸边，宏辉宗主以代表云霄剑阁等候在那。 见到凌霄剑尊与裴璟之身边，再没有熟悉的身影，他心底轻轻一叹，快步迎了上去。 “师叔，乾阳，欢迎回来。” 宏辉宗主自觉走到了凌霄剑尊的另一侧。 凌霄剑尊看了他一眼，随即对裴璟之道：“璟之，去办你的事吧。” “我先送您回……” 凌霄剑尊摇头：“不用，我这里有你师兄就行。去吧。” “好。”想到身上带着的包袱，还有心里时刻惦念的两道身影，裴璟之没再犹豫，祭出长剑，向东疾飞而去。 … 天地灵气复苏，众合道尊者回归。 此等大事，很快便传遍了东洲。 归功于宝瓶斋发展顺利，付清妤现在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消息渠道。 众尊者回归东洲的消息刚传出来，她便在第一时间得知了。 裴璟之应当也回来了。 不过还有凌霄剑尊，和云霄剑阁那一摊子事，想来裴璟之要过几日才能抽出空来与这边联络。 这么想着，付清妤点燃炉火，开始炼制灵月宫早先定制的一炉丹药。 也不知是心里一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这一炉丹炼得格外好，竟有九成的完品丹，出丹数量也比往常多上三成。 心满意足的将丹药装进瓶中，付清妤起身推开房门。 忽然感受到仿佛有一道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疑惑抬起头，便看见正朝山顶疾飞而来的裴璟之。 “我回来了。” 风尘仆仆的身影落入院中，付清妤眼中的惊讶转为释然，付清妤展颜一笑道，“欢迎回来。” ------------ 第188章 后记 在东洲的习俗当中，讲究些的人家，死后会为逝者连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四十九日后的最后一场祭拜，是为了恭送逝者迎接新生。 因为传说，人在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就会重入轮回，转世投生。 宝瓶山上的往生经已经响了整整四十九日，不过今日，山上的付家人都不在这，而是齐齐出现在数千里外的拂光城外。 荒芜的灵山上，栽了一些幼苗，在这些幼苗环绕的位置，一座崭新修建的墓碑赫然而立。 这是一座双穴墓，墓碑也比寻常地宽阔许多，上面记载着两个人的平生。 付氏秋莲…… 公孙昴…… 生不同衾，死同穴。 接过裴璟之带回的包袱后，付清妤便明白了公孙前辈的心意。 他早已说过，在这世间了无牵挂。 付氏一族的仇恨解决，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丝惦念也无，便选择将自己的神魂泯灭于当初爱人葬身之地。 至于骨灰，则要与爱人一同葬回故土，陪伴她一起见证家族今后的兴衰。 今日便是第四十九日。 耳边的往生经渐渐停下，以付清妤为首的数十名付家人一同俯下身，拜别这位为付家付出良多的前辈。 接连拜了三次，起身后，付清妤望着墓碑上并排刻着的两个名字，心底由衷期望，前辈能够达成所愿。 往生到一个祖姑奶奶所在的世界。 … 四十九日，也是东洲的轮回。 如今东洲的天地灵气，至少比过去充盈了将近五成，彻底堵住了那些对于东洲脱离中灵域怀有微词之人的嘴。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三年以后。 云霄剑阁凌霄剑尊突破渡劫境的消息传来。 付清妤代表拂光付家，派人送去一份贺礼。 没错，拂光付家。 经过三年的发展，宝瓶斋的生意已经遍布东洲各地，由宝瓶斋积累的财富，被用在修复拂光城与付家族地。 如今三年过去，族地已修建得稍有雏形，原先在宝瓶山上的一部分付家人迁居回族地居住，连带着丹房也在这边开设了几座。 而不远处的拂光城，也早不是先前那副败落的模样。得知付家人归来，一些早年搬离拂光城的人家陆续回来，萧条的街道上，也渐渐重新开起商铺，整座城正在一点点恢复曾经的生机。 付清妤也在上月，修为恢复至元婴境后，搬回了付氏族地。 拂光城位置颇佳，位于整个东洲的中南地带，无论去到哪里都更为方便。 她如今是付家现任族长，又肩挑着宝瓶斋的担子，自然是哪里方便选在哪里落脚。 “族长，煜儿又送东西回来了。”姜瑾正领着一只仙鹤，朝付清妤所在的主院飞来，进了院门便喜气洋洋地说道。 姜瑾正身后跟着的六阶仙鹤格外眼熟，正是曾经隶属云霄剑阁，后来跑路跟了煜儿的那些灵兽中的一只。 这事已经在云霄剑阁过了明路，宏辉宗主亲自做主，让觅桦长老解除了下在灵兽识海中的秘法，之后让这些灵兽自己选择是要离开还是留下。 大部分修为高些的灵兽选择了离开，大多在离开后直接钻入了东洲各地的山林，还有少数几只，如眼前的仙鹤和那两头赤角羚羊，选择了跟在煜儿身边。 自一年半前，小毕方突破十阶，煜儿也凝结金丹以后，他们便离开宝瓶山，开始在东洲四处游历。 每隔一段时间，煜儿就会派灵兽将这段时间去到不同地方，积攒的礼物带回来送给她。 这让付清妤不禁想到，灵魂漂泊异界时，看到异界那些年轻人在手机里的玩的旅行青蛙。 莞尔一笑。 付清妤取出一枚灵兽丸抛给仙鹤，随后轻轻抚了抚它背上的羽毛，接着才解下它叼着的那只储物袋。 “辛苦你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嘹亮的鹤鸣。 与这些灵兽相处久了，付清妤也能猜出，它说的十有八九是，“不辛苦。” 姜瑾正带着仙鹤离开，付清妤解开仙鹤送来的储物袋。 里面先是长长一封信，上面写了煜儿这段时间的见闻。 当初他从宝瓶山出发，沿途先去了小毕方的老家云河山脉，又顺着云河山脉一路往南，再由南至西，一路走走停停，这段时间刚走到了东洲的西南角。 信上说，他前段时日经过了青云宗，恰逢韩世叔也在宗内，便邀他入宗小住了几日。青云宗的弟子都很友好，他与他们比斗切磋了几场，小有感悟。宗内还有一位渡劫境前辈，称他资质不错，欲将他收入宗门，不过他还是想先游历完整个东洲，再考虑其他，便婉拒了那位前辈。 从青云宗离开后，他沿着西海岸走了一段，如今正在鲛人族中做客，储物袋里的东西，有大半都是鲛人族的族长和公主，托他送回来的。 付清妤看了看储物袋中其他东西。 果然有大半袋子，装的都是用贝壳炼制的宝箱，打开盖子一瞧，里面有十余口箱子，装的都是晶莹圆润的珍珠，另外十几口箱子，装着各种沿海地带特有的灵植，以及海底的一些特产。 付清妤想起当年那位被他们从黄家救出来的鲛人族少女。 看来当初，她顺着长陵河安稳地回到了族中。 收起煜儿送回的东西，付清妤又重新取出一些灵植、丹药，和拂光城一带特有的茶点、特产，装了满满一储物袋，随后找来那只六阶仙鹤，“麻烦你，帮我将这些带回给煜儿。” 仙鹤点点脑袋，拍打羽翼飞走。 付清妤站在族地上空，望着仙鹤飞远，转身便看到下方育英院中，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指点付家子弟们练剑。 “他何时来的？”付清妤问。 姜瑾正答：“昨日便到了，我听说乾阳剑尊现在每月有半月待在剑阁，另半月就留在云霄剑阁与拂光城的别院当中。” 还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拂光城中的百姓偶尔会看见乾阳剑尊站在别院上空，眺望东城门外的方向。 坊间又有人戏称其为，望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