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像畜生一样活下去 周大顾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不是医院天花板。 他在山上,对面是看不清的云雾。 “怎么回事?我没瘫痪,我也没有病死!”他舞动双手。 “大顾,你说啥呢!你咋可能死呢!爹跟着你呢!放心,咱肯定不会死,只要跟着赵家公子走出这两界山,我们就能回家了!” 周大顾看向面前苍老的男人。 一瞬间,十九年的记忆出现在脑子里。 周大顾,一个没有功名才气的书生,面前的是自己的父亲周武,大赢国的军户。 这里是两界山,他们在这,是为保卫家乡父老,不受妖族的侵略。 周大顾有些不屑。 我为什么要保护那些普通人。 身为一个黑心商人,剥削别人充实自己,才是正事。 “爹,你帮我拿着行礼,我实在拿不动了!” 周武接过他的包袱,嘴上骂,面却有微笑:“早就给你说了,不值钱的就都丢了,你非要给你妹子,留着这些小玩意,拖累人!” 周大顾点点头,他并不在意周武的训斥。 在另一个世界,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偷抢猖奸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能活下去,成为一个表面上受人尊敬的企业家,是他的本事。 现在的处境,他必须保存力气,重活一世,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他想活下去! 至于父母? 周大顾习惯性地摸向背后。 那条,为了不让父母把自己卖了,死抱着母亲大腿,被父亲打出来的疤,并不存在。 周武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个死面饼:“拿着娃子,吃了,吃了才有力气!” 周大顾愣住。 周武粗鲁地把死面饼塞进他手里:“担心个求,爹还有力气,饿不住!” “好!”周大顾,忍住噎,把死面饼往肚子里塞。 他吞着饼子,记忆告诉他,现在的处境。 这个时代跟他那个世界古代很像。 武儒道释并存! 夏商灭,西周立,东周乱。 人类战乱,妖蛮暴动,生人被当成两脚羊。 活下来的读书人,从书里得到圣人智慧,建立才气长城,困住妖族,苟且偷生。 在这个世界文采就是刀枪,文气就是力量,诗词可以杀敌,经文可以治国。 可,妖蛮两族一直是人族的大敌! 周武是一名有四品四境的老武夫,他太老了,已经没力再上战场。 周大顾是半个书生,学文不成。 周武无奈,只得让周大顾继承军户职位,再回去找找关系,读个童生,送点银子,最起码也能当个吏,不愁吃喝。 可大赢国有规矩,子承父志,必须在两界山执勤三十天。 两天前,妖族入侵,大赢国死伤无数,赵相家二公子,手持赵相亲书,杀妖镇关。 守住城池后,带领他们一百一十人,来到两界山中。 说是,要绕道回家? 周大顾看向远处四人抬轿子:“爹,咱回去,不走两界山吧!” “不走!你问这个干啥?”周武舔舔嘴唇,眼睛从周大顾手里的死面饼上扫过。 “我就是觉得,咱们好像离家越来越远了!” “确实远了,我以前来过两界山巡查,这都快到妖族地界了!” “您说,赵二公子,带咱们来这干嘛?”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把咱们喂妖精!”周武从地上捡起死面饼渣:“你这崽,一点都不爱惜粮食!” 手持着长鞭的总管,挥舞鞭子,空中啪啪作响。 “都别偷懒了,歇也歇够了,快点走!耽误了公子的事,要你们好看!” 军户们心里埋怨,身子还是诚实地从地上站起。 轿子里传来声音:“阿大!不能无礼,对待军户们,一定要跟对待自己人一样!” 总管对着轿子连连点头:“是,公子就是仁慈,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周武脸上露出笑容:“走了娃子,二公子是个好人,咱们不能耽误人家的事,快点走,咱们也快点回家,你妹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等回去,拿这个月的月钱,把欠刘地主家的钱还了!剩下的钱,爹看能不能再给你说一房媳妇!” “别磨蹭了,在赵公子面前,好好表现,说不定人家还能给咱们些赏钱。” 周大顾从地上爬起来,歪着脑袋,打量着前面一伏一起的轿子。 你惦记人家赏钱,说不定人家惦记咱的命! 他这人,跟曹贼有两个相似之处,一是多疑,二是…… 他向前走几步,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体,越走越快,心里也越贪恋。 上一辈子就是因为身上的病,被父母丢的,他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健康的身子。 这身子,太好了! 他不想死。 “啪!”一鞭子抽到他身上。 凶横的总管指着他骂:“你看什么,给我滚后边去,什么玩意,还想走我前面!” 周武气喘吁吁,对总管低头:“大人,您别怪他,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气坏身体,耽误给赵公子效力!” 总管长出一口气,对着周大顾又是一鞭子:“没脑子的东西,就该你们当一辈子的军户,给我滚后边去!” 看着总管远去,周大顾舔舔脸上的血,就是这个感觉。 人命贱如草! 你的命,我的命,都贱啊! 爽了! 不过,原身就是被他抽死在山上。 周大顾抬头看向远去的阿大总管,再抬头看一眼轿子,谁要是想让我死,就别怪我先灭他的口了! 周武心疼,骂他:“你这娃,跑这么快干嘛,疼吗?” 周大顾低头,他不适应被人关心的感觉! 周武以为他累了,拉着他胳膊,往前走:“走吧娃!咱回家就好了!” 队伍向着两界山深处走去。 周大顾低着头,活下去,可是怎么活呢? 一点气力没有,道经佛法认识自己,但自己不认识它们。 我是半个读书人,走儒道? 我想想,我还记得什么诗词? 氢氦锂铍硼? 他摇头有些疑惑:“这是谁的诗?” 身后大胡子嘲笑:“哈哈,你小子,就上了两年私塾,连半个童生都捞不着,真当自己是文人了!” “哈哈哈!”人群哄笑,山道里布满活跃的气息。 队伍向着两界山深处走去。 周大顾回头露出憨憨微笑,他偷偷记住这个大胡子的脸。 他有一座记忆宫殿,里面存放着这么多年的记忆,就是靠超强的记忆里,前世他才从蝼蚁变成人上人。 所有人都是步行,只有那顶轿子在半空中一起一伏。 轿子里坐着一个白面公子,他手持一本发黄的书,上面的文字并不是人族的文字。 “咳咳!”赵二公子捂住自己的嘴角:“难道,我就止步于四品一境?” “我不甘心,不入三品,怎么能入爷爷的眼!” “这书说,万人怨气,百人血脉可逆血升品,希望那个家伙不会骗我!” 赵二公子掀开帘子:“阿大,离那里还有多远?” “回公子,今天晚上要是不休息,晚上就能到,要是按照昨天那样休息,估计要到明天中午!” “天快黑了吧!” 阿大不敢抬头:“回公子,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下去了!” “原地休息休息,一定要保证他们的气血,都是最完美的状态!” “公子仁慈!” 赵二公子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丹药:“你刚刚打了一个人是吧!” 阿大跪倒在地上:“小的该死!” “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你!” 赵二公子把药递给他:“路上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这颗药给他,一定要保证他的气血不散,不然到时候缺了一些!” “就需要你的命,来填这个缺口了!”赵二公子微笑地望着他。 阿大连连点头,从赵二公子手中接过丹药! 阿大后退几步,甩一把脸上的汗,转身望着面前的臭军户大喊:“公子有令,原地休息!” 他抬头,望向藏在后面的周大顾,摸着手里珍贵的补血长气丹,有些不舍。 “这可是能救命的丹药,给那家伙?” 身后有轻盈地脚步声响起。 风吹过,他的脑袋,阿大浑身一冷,脸上露出笑容,对着周大顾走去:“那个谁!你过来!” ------------ 第二章,引诱 周武按住周大顾,脸上堆起笑容:“见过大总管!” 阿大撇他一眼:“我叫你了吗?” “大总管,他是我儿子,他刚刚多有得罪,有什么不对的,您怪我就行,孩子还小,不懂事!他身子弱经不起鞭子了!” 周大顾被他按在背后,看着周武背影。 日落西山,他们面朝西,这背影宽大,竟将他全部遮盖! 阿大不屑,刚想掏出鞭子,想起赵公子的话,忍住气开口:“就你懂事!瞅你这臭武夫的穷酸样子!” “哼!你小子有福气,刚刚老子抽你一鞭子,被公子看见了,公子心善让我给你拿这颗补血长气丹!” 周武卑微点头:“大人,我们都是粗人,一鞭子没事,哪用得着吃丹药,这宝贝您……” 周大顾从他身后露出脑袋大声喊:“总管大人,这丹药是补气血的?” 阿大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爽地开口:“是!” “赵公子赏赐给我的吗?”周大顾仰头大喊。 “嗯!” 周大顾踉跄奔跑,在阿大门前弯腰举起双手,大喊:“多谢大人!” “哼”阿大冷哼一声,将丹药丢在他手中。 周大顾拿着丹药低头,看着阿大双脚越走越远,这才抬头看手中丹药。 补气血的? 这么担心我气血不足? 难道,他想要的是我一身气血? 这世界,读书人修才气,道家修功德,佛家修佛法,武夫练气血。 妖蛮吃气血。 而两界山,妖蛮最多。 周大顾收起丹药,看向周围黑糊糊的眼神,心中一沉。 也许,要的不只是我一身气血,要的是所有人的命! 周武拉着他的手:“你这娃,那大人很明显想要这东西,你留下,我们还有好果子吃?” 周大顾把丹药藏进自己怀里:“爹,这是赵公子给我的,他是个仁厚君子,他给我们,咱们得收着。” “再说,赵公子有钱,给我们的能是便宜东西,我听私塾的人说,一颗丹药能换一套宅子呢!” 周武左右环顾,拍拍他胸口:“真的?那……那你得放好,可不能露富,有了宅子,娶媳妇就更容易了!” 周大顾微笑:“您放心,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周武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你在两界山叫这么大声要死啊!咱猎户的娃子咋没一点常识,看地上,旁边就有黑熊妖洞,要是惊扰黑熊,我们都跑不了!” 周大顾揉着头发,心情复杂。 日落西山,天渐黑。 军户们安营扎寨,山腰上升起火堆,有火妖物不会贸然接近。 能来战场的军户,至少是入境的武夫,虽然天赋不佳,但是一身气血充沛,武力可顶一般中年男子两三个。 他们围坐在火堆旁边,将刚打的野兔山味丢进火堆里。 周武开心望着火堆:“娃子饿了吧!再等一会就能吃了!” 周大顾面露为难:“直接把肉丢进火堆里?这东西能吃?” “你这娃子,咱们在战场上妖族血肉,地上泥巴都能吃,这熟肉咋吃不得?”旁边长胡子大叔不满,他可是亲眼看见大总管给周大顾一颗丹药。 都是人,凭啥就他有? 就因为这小子识字? “也是,你这娃子是读书人,跟咱们这些泥腿子就是不一样,别让这血肉污染了你的文心,你要是不饿,我帮你吃了!” 周大顾从周武腰间拔出长刀。 周武连忙站起,挡住他:“你这愣娃子,你叔说你两句,能咋?” 周大顾摇头:“俺在私塾,确实对不起爹,俺没好好学,但是说做吃好的,你们都没我聪明!” 他把肉片成一片一片,削几根签子,签子穿过肉,肉上活上烤。 火堆边都是野汉子,战场上活下来,能吃口观音土都是享受,哪见过这么精细的吃法,纷纷围上来。 山里没有香料,可这些肉,也不像前世那些吃饲料长大的肉。 小火慢烤,随着油脂在肉上跳舞,黄褐色的油泡炸开,味道挠一下上来,钻进每个人鼻孔里,拔都拔不出来。 周围都是吧唧嘴的声音。 黑糊糊地夜里,黑糊糊地眼睛围着火堆,看着周大顾。 他收回签子,深深吸一口签子上的味,微笑的脸转一圈,看清人们心里的焦急。 第一根递给周武:“爹先吃!” 周武接过签子,抬起头从那些眼睛上扫过,胸口高挺就像打胜仗的大将军。 他张开嘴,肉送进嘴里,四周都静下,只有火的声音。 大胡子看着他,擦一把口水:“周老哥咋样,好吃不?” 周武摇摇头,手上签子没有一点油水,全是口水? 大胡子着急:“不好吃?” 周武还是摇头! “咋样,你要急死我了,死活你给我个话啊!” 周武狠拍一下大腿:“真他娘好吃!不亏是我的娃子!” 周武巴掌举起本想跟家里一样,亲昵地抽周大顾后头巴子,可想起周围的眼睛。 娃子已经是大人了! 他手落在周大顾肩膀:“我娃子就是厉害!” “就凭这个手艺,咱回家以后娃子开个小店,咱们就算做个下流的商家,也饿不死!” 这一瞬间,周大顾身上汗毛竖起来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五岁被父母卖,流浪三十五年,到死在病床上!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放心吧!咱肯定能回家的!” 大胡子大叔伸出手:“娃子,让你叔尝尝你的手艺!” “叔,这不好吃,你还是吃你做的吧!”周大顾站起来:“爹,我给赵公子送去?” 周武手上拿着签子点头:“去吧!去吧!” 他的胸口,一直高挺着。 周大顾右手上拿着签子,左手挑着一根粗木头,木头一端冒着火,肉放在火上面,就不会凉。 阿大远远地就看见他:“那个谁,你过来干啥!” 周大顾笑容憨厚:“我做了点好吃的,俺爹说赵公子对我们最好了,让我给赵公子送来!” “就你能,做啥好吃的?” “总管要不您先尝尝,但是不多了,你只能吃一根!” 阿大看他这个抠门样子,看他手里的肉串,一把夺过,拿一根一口咬下:“嚯!味道确实不错,你小子也会点东西!” “这样吧,我会给公子的,你先回去吧!” 周大顾摇头:“还有这个,要用这个一直在下面烤才不会凉!肉才好吃!” 阿大学着他样子,肉在火上烤,走向公子营帐。 周大顾看着他走远,坐在原地,笑容有些不屑! 公子营帐。 阿大着急忙慌地开口:“公子,公子,您饿了吧!我做了点吃的,您尝尝看小的手艺!” 赵二公子收起手里的书,看着他:“你吃过了?” “吃过了!” 赵二公子点点头接过肉串,咬一口,接过所有肉串:“不错,谁做的?” “小的做的!” 赵二公子看向他手中的木棍尽头,黑糊糊油腻腻的手印:“你我这么多年,你还想骗公子我?” 阿大歪脖子哈哈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子您的眼睛,是您给丹药那小子做的” “让他再做一点!” “是!” “对了,军户们没乱吧!” “没乱,他们都是一群没脑子的家伙,自然是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明天若是顺利,我不会亏待你们!” 阿大有些为难:“公子,突然在两界山走丢了一百一十人,会不会……” “他们是走丢的吗?军户换防三十天,这些人只有二十九天的痕迹。”赵二公子举起自己的圣贤书:“他们可不是军户,是逃兵!” “逃兵到哪都是要死的,我们只是帮帮他们!” …… 阿大从营帐走出,看见周大顾摆手:“那个谁!” 周大顾一脸憨厚地站起:“总管好,公子都吃完了吧!” “公子说你干的不错,让你再去做点!” “不行!” “你不听公子的命令?” “不是,这东西需要一个香料,香料只有那边才有,天黑了,俺爹不让俺去!” “看着这么大个子,没一点脑子,公子让你去,你爹敢不听?” “那也不行,俺害怕!” “老鼠胆子,咱陪你去,不过,做这东西的手法,你要告诉我!” 阿大在前,周大顾在后。 一个四处张望,一个眼底放光。 ------------ 第三章,借熊杀人 “你小子是不是骗我,你要的香料在哪?” 周大顾四处看:“就在这附近,看见了,大人您看那个洞,黑黑的那个!” “你小子,别告诉我,香料就在里面!” “在洞口里,您一进去就能找到!” “你去拿!” “我不敢,我爹说洞里面有熊!我没入境,也不是武夫,只读过一些书,是个普通人,熊一巴掌就把我打死了!” “那你还让大人我去拿?” “我也不敢,可是大人还不会做那种美食,我不能先死啊!” 阿大挠下巴,这傻子说的对啊! 自己至少是个四品三境的武者,真遇见黑熊,逃命应该没事! 若是这小子死了,那公子会不会怀疑自己办事不力,为了丹药杀人? 想起公子的手段,他不禁觉得脖子上有冷风吹过。 “那你在此处看着,我去去便回!” 周大顾点头:“好!” 阿大紧紧衣服,也不知怎么突然起风了。 周大顾双手成喇叭状:“大人,您小心点,我听见黑熊喘气了,别把它惊醒了!” 阿大紧张手抖:“你小子小点声!” 周大顾蹲在地上,聚拢地上稻草:“大人要不我给你点一个火把吧!” “小点声,熊最胆小,别惊了它!” 周大顾向阿大走来,一只手扒在洞口不稳定的石块上:“什么?” “轰隆!”石头被他撬动。 阿大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也是四品三境的高手。 可他并不清楚,身后大熊是什么品级,妖兽肉体浑厚,要比着同级别人类实力强上不少。 “你小子别动,等我慢慢出去!” 周大顾手上拿着火把,照亮洞口:“大人,你千万别动,黑熊已经醒了!” “你咋知道?” “你听,它不打呼噜了!” “那咋办?”阿大不敢乱动,他也是武者,武者的天赋告诉他,他现在已经被危险盯上了。 “别动,它盯着你呢!黑熊也怕光,可是咱们有火把,它不敢动。” 阿大吞咽口水:“你小子,快去营地找人!” “不行啊!大人,我走了火把不在这,黑熊会来的!” “都怪你个死小子,你等我出来!” “大人!” “干嘛!” “你这样说,就不怕,出不来了吗?”火把下,周大顾露出笑脸。 阿大也反应过来:“你小子是故意把我引到这的?你熟悉熊的习性?你找死!” 周大顾点头,保持憨厚诚恳的样子,他发现老实人才是最容易骗人的。 “我以前去当过一段时间,动物园饲养员,动物园你不懂吧!你也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这一行是要去干嘛就行!” “你休想,等老子出来!” 周大顾一点一点将火把移动,洞口的光亮变小。 阿大突然感觉身后呼吸声加重,那个东西离自己更近了:“别,你小子回来!” “大人,你愿意说了?” “公子是要拉你们去见一个人。” “嘿嘿,我只是看起来傻,你真当我傻?”周大顾露出憨厚的笑脸,只是眼神跟脸十分不协调:“是要去血祭吧!” 他并不知道血祭是什么,他只知道,赵二公子需要他的血,也需要这些人的性命。 结果很简单。 他猜对了。 阿大声音有些慌张:“你怎么知道?不对!你到底是谁的人?” “现在是我掌握你的命,我来问你回答!” 阿大艰难点头,他感觉身后的熊离他越来越近:“你说,你说!” “妖怪入侵跟赵二公子有关系?” “我不知道!” “赵二公子要用我们血祭谁?” “我也不知道!” “奥!” “求求你了,我真不知道!” “没事,我知道你不会知道这些,我只是想让你心乱,别慌我不会放弃你的,我正在想接下来问你什么!”周大顾保持微笑,只是这笑容已经变了味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 “破境!传说两界山上有一条血蛟,它身上有蛟龙精血,公子想要得到蛟龙精血,蛟龙精血可以帮他破开四品,成就三品!”阿大已经被吓破胆子,现在说话也不避讳。 “只有四品可以成就三品吗?” “不知道,只是传闻中,这条血蛟精血,能够帮人破境!” 周大顾保持沉默,心里盘算。 赵二公子是四品一境,这是他记忆中,从来没接触过的境界。 在这具身体的认知中,这个境界的儒生能把他们在场的人都杀了。 更何况,赵二是赵相家的公子,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 周大顾叹息,这一次不太好逃啊! 不过,也没必要逃啊! 森林里,猎物跟猎手的身份并不是一定的。 火把下他的笑容更盛,这是他的习惯,越是危险绝望的时候,他越喜欢笑。 “赵二公子,是从哪知道这个血蛟祭的消息的?” “一本书,被他拿在手里!” “他需要多少人的命?” “一百条。” “奥,我们有一百一十人,路上死了三人,也就是说有人能活下来!” 阿大没有说话。 周大顾已经明白答案,沉默也是回答。 “所以,哪怕没有成为祭品的人也要死?” 阿大还是没有说话。 “也是,读书人是要成圣人的,你们公子不会让别人坏他的名声,你们守卫七个人都是什么实力?” “我是最差的,他们都是四品二境!” “就你们,能保护赵二公子?” “本来还有一个宗师的,可是他不是二公子的人,这件事他不能知道!” “理解!”周大顾保持微笑:“我也没什么能问你的了!” “大人,接好火把!”周大顾甩手将火把用力丢出去。 阿大在山洞里高高跳起,接住火把,叉腰大笑:“你小子果然是傻的,我有火把,你就该死了!” “你以为一个石头就能困住我,你对武者根本没有了解!” 周大顾抱着大石头站在洞口,长叹一口气:“不懂事,这话你应该出来在说得!现在你没机会了!” “大人,请回头!” “用这一招,我不会上当了!”阿大话音刚落,一阵巨力袭来,他被黑熊拍到墙壁上。 很明显,这头黑熊也已经入境了。 “为什么,黑熊不是怕火,他为什么不怕我?”阿大躺在地上,黑熊给他机会了,可他只用这机会说了一句废话。 周大顾抱着石头站在门口:“黑熊是怕,但不是一直怕!” “动物啊,习惯的速度很快的,它能一步一步走到洞口,就说明它在适应火把,现在它已经不怕了!” “大人!黑熊是最记仇的,它知道拿火把的人在吓它!所以……” 听着山洞里传来的声音,周大顾蹲在山洞门口四处嗅嗅,抓起潮湿的泥土,贴在自己身上。 很快,山洞里的声音停止,黑熊站在洞口,咆哮声在整片山林响起。 周大顾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黑熊四处嗅嗅,望着远处山腰的火堆狂奔。 远处响起,人们的尖叫声。 周大顾抱起石头,一步一步沿着山洞走进去,看见火把旁边的阿大:“大人,我早就说了,黑熊是记仇的!” 地上的人已经昏迷。 周大顾拿着石头对比他的脑袋,自言自语:“这样……这样,就肯定不会活了吧!” 外面的尖叫声停止,黑熊不知道是死是活。 周大顾坐在山洞里,靠在石壁上长舒一口气,前一世,很多坏事,他都干过。 可亲手杀人,这还是第一次。 他两只手互相抓住,尽量让身体不在颤抖。 不知多久。 他还是在山洞里吐出来。 山洞里黑糊糊地,有人哭泣的声音。 “周大顾啊!这不怪你!” “你得活下去啊!” “像畜生一样,活下去啊!” 周大顾整理衣服,确定身上没有一点血腥,果然稻草是很好用的。 他长叹一声,整理自己的衣服,望着下面的人群,尖叫跑去。 ------------ 第四章,血蛟谷 周大顾来到人群中,赵二公子身边的护卫正在点人数。 他趁机躺在地上假装受伤,却把地上躺着的人压醒。 “你个死娃子,跑哪去了,爹还以为你出事了!”周武望着他激动不已,来回看看。 周大顾指着脸上的熊尿:“躲着呢!” “你小子就是聪明,跟爹一样,以后也这样遇见熊瞎子,一定不能乱跑!” “嘿嘿!知道了!都是爹教的好!”周大顾在人群中,跟旁人无二。 护卫清点过人数,来到赵二公子身边:“公子,有三人死了,有十人受轻伤伤!六人重伤!” 赵二公子擦擦脸上的血痕,这是黑熊爪子留下的痕迹:“护卫呢?” “阿大不见了,阿五,阿八受伤!” “阿大不见?生还是死?” “不清楚!” “废物,还不去找!” “是!” “还有黑熊这一叫,估计其他妖兽也会发现我们,今天晚上就走,重伤的……丢下来!” “公子,那他们活不下……” “嗯?你想留下来陪他们?” “属下不敢!” “滚出去!” 护卫出营。 他看向面前五个护卫:“阿大不见了!公子让我来管队伍!” “三哥您放心,我小四一直都听您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干!” “嘿嘿!都是兄弟,走!” 护卫来到军户面前:“你们谁见过阿大总管?谁知道他怎么了,说出来,公子有赏!” 周大顾举起手:“回总管的话,我见过!” “你叫我什么?” “总……总管啊!”阿三哈哈笑。 “你很棒,你说说他去哪了?” “刚刚黑熊冲下来时候,大管家为了保护公子,被黑熊顶下去了!我看见!”周大顾信誓旦旦地指着营地边的悬崖。 “你确定?” “我确定,总管!” “行了,你跟我来见二公子!” 赵二公子营帐。 “公子,有人证告知,阿大管家被黑熊顶下山崖了!” “进来!” 赵二公子仰头看人:“你是谁?” “公子!您忘了我?您还给我一颗丹药呢!今天的烤肉就是我给您的!”周大顾一脸憨厚。 “奥!你啊!你见过阿大被顶下去了?” “见到了,他让我去烤肉,谁知道我刚烤好,回来找他,就看见黑熊了,我连忙躲在地上,这才没被黑熊吃了!” 赵二公子站起来,瞪着周大顾:“你骗我?你为什么刚刚很开心,我乃四品一境能模糊感觉到你的心境!” 周大顾生气开口:“他打我了,我记仇,我看见他被顶下去,我没办法不开心!” “他是我的人,你不记恨我?” “您给我丹药,你是好人!” “丹药呢!” “没舍得吃!俺爹说,公子给的都是好东西,留下来能娶媳妇!” 赵二公子微笑点头:“你心境没变化,没说谎!” 周大顾诚恳点头,他确实没说谎,他只是把话说一半。 护卫阿三站到赵二公子身边:“公子,阿大死了,我们都不认识路!” 周大顾着急,举手:“公子,公子,我爹当了十几年的两界山巡防兵,他认识路!” “你爹呢!” “在外面看着我呢!” “叫进来!” 周武畏畏缩缩地走进营帐,周大顾拉着他:“爹,这就是给我丹药的好人,赵公子!” 周武点头就要跪拜。 赵公子看他一眼又低头:“我又不是官,你见我不需要拜!你认识这山上的路?” “小的认识!” “血蛟谷,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 “带我们去!” 周大顾点头拉着周武:“爹,去吧,去吧,公子是好人!” “咱要是听公子的,他肯定会给咱们赏赐的!” 他明白,去不去不是自己这种人说的算,还不如跳过严刑逼供那一步,直接去。 周武点头:“遵命,大人!” 赵公子点头:“你们父子都是懂事的人,放心我回去会给你们禀报兵部,给你们一份好前程的!” 周武妄图爬在地上,以头抢地:“多谢公子!” 一旁阿三,也就是护卫拉住他:“公子是好人,不用谢!走吧!现在出发!” 周武为难:“现在?” “不行?” 周大顾拉起周武:“可以,可以!” 赵公子点头:“你留在这,你儿子回去吧!放心,有我在你们会很安全的!” 周大顾望向周武:“爹,好好表现,赵公子会赏赐我们的!” 这一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赵公子身边。 这算是周大顾对这具身体最大的安慰。 阿三望着周武的身影:“公子,这小子油嘴滑舌,我怕他多事,咱们要不要?” 赵二公子摇头:“人不多了,这小子没受伤气血充足,留着他。” “再说,只是一个傻子,有什么怕的!” 周大顾从营帐出来,沿着原路走回人群。 大胡子还坐在火堆旁边,只是脸上再也看不出淡定,刚刚他差点被黑熊吃了:“你爹呢!” “赵公子说了,我爹很厉害,要升我爹当大官!” 大胡子不信:“真的?” 赵公子的营帐中灯灭,那顶轿子前面有两盏等亮起。 阿三站在军士前面大喊:“所有人,停止休息原地出发!” 黑乎乎的夜,黑乎乎的眼睛看着他,人们心有不满,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这就是权利! 队伍在山腰中行走,火把在山上形成一条火龙。 周大顾指着轿子旁边的人:“叔,看见了吗?那是我爹!” 原本沉寂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恭喜声。 “我早就看出来老周厉害,没想到这么快就巴结上赵公子了!” “小顾啊,你这一次厉害了!回去说不定,你爹能给你挣一套宅子!我有个侄女……” 周大顾望着这群乐观的人,突然有些悲观。 他们中,大概很多人是活不下去,回不去的。 他落后一步,大胡子赶到他身边还想说恭喜的话。 他摇摇头从胸口掏出一串烤肉:“叔,刚刚就看见你馋了,这是我刚烤好的,给你留的!” “俺爹说了,他跟你是兄弟,那你就是咱亲叔!” 大胡子感动愣神,接过烤串开口:“小顾,你放心,你爹不在,我是咱们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的!” “各位,小顾是个懂事的孩子,要是谁看他老实想欺负人,别怪咱手中刀不留情。” 周大顾点头微笑。 这就是我需要的,从我便宜老爹的态度,我就已经看出来,你小子是最厉害的。 想要活下去,活到最后。 他必须保证,这一路上自己身上没有伤,气血没有损耗。 他这一路上没有白忙,跟在人群后面,一直在照顾伤兵。 一会给大家送水,一会帮人拿东西。 周大顾望着半路休息的队伍大喊:“各位,不要担心,赵公子是个好人,你们看这就是他给我的丹药,只要我们跟着赵公子完成任务,他一定会对我们很好的!” 多嘴的军户问:“很好是多好啊!傻小子?” “俺也不知道,总之是很好了!” “哈哈哈!真是个傻小子!” 周大顾站在石头上挠头。 望着干劲十足的大家,他露出真实的喜悦。 可,心里确实莫名其妙更加悲伤。 赵公子欣赏地盖上轿子窗帷:“你儿子倒是个老实人!” 周武跟在窗户外面点头:“是的,我儿子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 可惜,他不清楚,儿子是儿子,只是不是那个儿子。 赵二公子也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最大的仇恨,就是原本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了! 恨和恐惧到了一些人手里,是可以摧毁很多东西的。 歇脚,启程。 月亮挂在西边,东方出现鱼肚白。 赵公子开心地望着面前的山谷。 他招呼周武过来:“前面是?” 周武低头,行军礼抱拳:“回大人的话,前面就是血蛟谷!” 队伍后面。 周大顾紧张吞咽口水,搏命的时候到了! ------------ 第五章,公子捉蛟龙,小人为搏命 轿子里,赵二公子掀开帘子,看向身后的军户。 一夜行军,军户们疲惫不堪,哪还有什么力气。 这会血气衰弱,力气不足,若是一百人还引不出血蛟之气…… 赵二公子沉思片刻,摆摆手。 阿三连忙一个滑铲冲到他身侧:“公子,您有何吩咐?” “申时,日渐西方,血蛟之气最盛,让他们就地埋锅做饭,好生休息恢复血气!” 阿三抱拳:“遵命,我这就安排下去!” “还有,昨天晚上的烤肉不错!” “知道了,我去告诉那小子公子夸奖他了!” “唉!还是阿大好用!”赵二公子深吸一口气:“算了,那小子看起来就聪慧,你把这话告诉他,他比你清楚该怎么干!” 赵二公子对着他再摆摆手:“我是读书人,心肠最软,见不得血,也听不得别人惨叫,让他们进入血蛟谷的事,你们几个清楚怎么做?” 阿三感受肩膀上的力度连忙点头:“您放心,小的明白的,我们不会有错的!只是真的一个不留?” 赵二公子没有回答:“我在京城给你们找好了宅子,现在你们的家小都已经住进去了,好好给我办事,咱们早日回京团聚!” “我记得你媳妇,容貌还不错,你也不想自己老婆拿着你的抚恤金嫁给别人吧!” 阿三不敢抬头,面对公子,退身离开。 从公子那边走开,他寻了快巨石,站在巨石上面,看着坐在地上扇着扇子的军户。 这会刚刚开春,天其实不算热,地上长着绿芽。 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空气中有凉意,走了一夜的军户靠在彼此肩膀边,喘着粗气。 周大顾这半残的身子,能在山里行走,多亏了昨天晚上的肉串。 吃了他肉串的老王叔,在他撑不住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两界山上跟家里不一样,倒在路上,不出两个小时就喂了野狼了!” 周大顾强撑着露出微笑:“谢谢老王叔了!” “嗨,吃人嘴短,你小子能想到给我留串肉,我拉你一把也是应该,你年纪小不懂咱家里的规矩,在咱们那边借人十两,要多还一两,欠人情这辈子都不好受!” 周大顾跟在老王叔身后,被他一路拉到血蛟谷外。 这一夜,他想明白在异世界的第一件事。 脑子很重要,但只有实力到了,才有机会动脑子。 想要活下去! 周大顾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我的力量还不够,还不够我好好活下去!” 看着远处朝阳照耀下的血蛟谷,周大顾从怀里拿出一块饼递给老王叔:“叔,你吃!” 老王叔的大胡子一阵抖动,立马伸出手,却在接饼前停住。 他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那你呢?” “我不饿,这一路我都没怎么走,我睡会,接下来的路,还要麻烦您了叔!”周大顾把饼塞进他手里。 周大顾靠在老王叔后背上,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托。 用人者不疑。 他闭上眼睛,在自己脑海里藏着一个记忆宫殿,这是当初他用一个棒棒糖跟一个小姑娘换来的。 那年公园亭子下,小姑娘痛苦背书,他在一边羡慕。 对无人疼爱的少年来说,学习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伸出手给姑娘一个棒棒糖,姑娘教了他一节课,他学会了在大脑里创造一个房子。 在房子里储存自己的记忆。 “你要用最深刻的记忆,恐怖的,难忘的。只有这样的记忆才能当钥匙!” 周大顾想起那两张模糊的脸,这是他曾经的父母的笑脸,是他关于自己最后的记忆。 走进记忆宫殿。 周大顾在记忆宫殿拐角,走进一个早就被他抛弃的角落,在这里有他第一次为了讨好大学校长,拼命记下来的诗词。 这个世界,书生手中诗词就是力量。 他地上捡起一本书,唐诗宋词元曲三百首,一本在废品收购站码了半天箱子,换来的书。 周大顾从这个角落出去,来到另一个破旧的角落,上面歪歪曲曲用毛笔大赢。 这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大赢人喜读书,读书最开始,只是为活下去。 当年妖蛮入侵,人为两脚羊,整片大陆陷入慌乱中。 武者燃烧血肉,守人类血脉。 僧者放下慈悲,为怒火罗汉。 道者以符箓为基石,以寿命为阵杀妖蛮。 墨家文心化身巨子长城,儒生诗词为刀剑。 可妖蛮两族实在强大,这世界修行之人为四品三境,一品一境为上,四品三境为下。 而在妖蛮之后,藏着一位一品一境之上的妖皇。 人类最高实力者为道家紫袍天师李耳,一品一境。 那一日,妖蛮破门。 道长身消,长城外。 妖蛮之皇,入龙城。 天地黑暗,黑云压城城欲摧! 却见,东方有紫气东来三万里,一老者身披儒袍,不过四品,四方大步向前,身后紫气推送。 老者上前一步,天降才气金光,老者怀中一书闪动七下,天空北斗七星亮起。 书名《春秋》! 春秋一笔,杀妖蛮! 一笔落,墨家长城上,妖蛮尽死! 紫袍披身,老者才气大涨,为三品一境。 老者再上前一步,口诵真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口吐一书。 书名《论语》! 半部论语安天下! 人族气运上一层,妖蛮后退三百里! 老者身后有佛光初现,为二品一境! 妖蛮之皇手举天地之力,有星辰下落。 老者只是在人族大地上慢慢行走,无数失去希望的人,跟在他身后。 有大儒者,七十二名。 有书生,三千人。 星辰陨落。 老者抽出拐杖,对天一指。 弟子昂首颂文。 妖蛮之皇,血溅长城外。 老者气血旺盛,已是一品一境。 老者前行,已至长城上,望着满地尸骨,无言落泪。 妖蛮之皇以命相搏,三十亿妖蛮围攻而上。 老者回望人族。 身形消失在长城之上。 妖蛮之皇也消失众人眼前,后老者自天外而回,妖蛮之皇却再也未归。 天下方知。 何!为儒圣。 可此战之后,老者身已千疮百孔,体内才气化为万千,加固墨家长城。 至此两界山成,山宽三百里。 人与妖蛮之战,息! 老者才气自人族来,回人族去。 朝闻道,夕而死。 人族安! 周大顾望着手上残破的史书,心中久久没有回神。 他有阴谋小计,但是面对这种真圣人,也只有佩服两字。 这本书,是原主在私塾学的第一刻,自孔圣归天后,儒家学问就在人族内昌盛流传。 人人皆以书生为荣,书生口颂诗词杀敌,腹有经纶治国。 周武是个穷武者,一辈子到底也只修出来个四品四境,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孩子跟他不一样,能当个受人尊敬的书生。 周大顾学了一辈子,也只是个半吊子。 寒门难以出贵子。 书终究只是赵二公子那样的大人物读的东西。 可是…… 我来了! 周大顾抬起头。 不知道,五千年的历史。 李仙杜圣的智慧。 能不能让自己这个穷苦书生,在乱世活下去。 钥匙换个密码关门,周大顾正式变成周大顾。 他睁开眼,远处太阳高高升起,日子还是日子。 他看着轿子里出来的赵二公子,你想要我血脉,可以! 那我也想要你的才气不知道,能不能行? 大赢历,998年春。 有燕子从两界山上飞过,周大顾看着燕子好奇。 不知王谢堂前燕,飞不飞得寻常百姓家! ------------ 第六章,下贱人的命也是命 “公子吩咐!” “就地埋锅做饭,原地休息,申时入血蛟谷!” 周大顾被这一声喊叫惊醒,睁开眼,面前已经升起火堆。 申时进血蛟谷? 老王叔将火石放进怀里:“小子,我知道你有点手艺,别藏私了,给咱们做点好吃的!” 周大顾露出笑容点点头,视线落在远处回来的周武身上。 自己一没战力,二没地位,要活下去,怕只能依赖自己老爹。 他环顾四周,原本出行一百一十人人,在路上死了三个。 遇见黑熊,又死了三个,被丢下六个重伤的。 现在只剩下九十八人,护卫有七人,死了一个阿大。 还需要两个人死。 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命变得更宝贵呢? 周大顾此刻想得还是如何先在赵二公子手下活下来,不说他身边的武者护卫,只是赵二公子的身份,就让他忌惮不已。 大赢国,赵相的儿子。 赵相是什么人,当今大赢,先皇早去,小皇帝只有十三岁,朝堂之上政权由文官把控,而文官听谁的? 听赵相的。 不说能不能杀得掉赵二公子,就当真的能杀掉赵相的儿子。 怕出了两界山,也难有活路。 至于去妖蛮那边,当个人奸。 周大顾自认是个坏人,却真不愿意成为一个奸人。 周武坐到周大顾身边,四处看看,拉起周大顾:“大顾,过来!” 他把周大顾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糕点:“这个赵二公子赏赐的喝茶点心,爹是个粗人,不喜欢这东西,你尝尝!” 周大顾捏起一块,放进嘴里,不过是绿豆糕。 他皱皱眉开口:“爹,我在先生那里,吃过这东西,不好吃,你吃吧!” 周武不信:“咋会不好吃,赵二公子都喜欢吃的东西,你这娃子也开始挑食了!” 他捏一块,甜腻腻的味道,是他这辈子从来没尝过的。 吃了一辈子苦,第一次吃这味道,他觉得吃起来不错:“我留着,留给你妹子!” “大顾,赵二公子很高兴,我也不清楚他来血蛟谷找什么东西,不过此地是当年妖皇血落成谷,应该有危险不少,你一会跟我后面,要是真遇见什么事,你小心点,别莽撞!” 周大顾点头,心里不知道想写什么。 这个局太难,现在离申时不过三个时辰,用前世的算法,就是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的时间,他能干什么保下自己的命? 周武坐在一边絮叨:“你别怪爹说的多,你这个性子就是鲁莽,要不是你得罪了先生,也不至于来这两界山上走一趟,看现在明白上学堂的好处了吧!” 周大顾打断他:“爹,你说血蛟谷里面有什么危险?” 周武看看四周没人靠近他:“你娘没有怀上你之前,是跟在百夫长身边的,那时候我们来过这血蛟谷!” “血蛟谷可是妖皇的一滴血,血里面藏了一条蛟龙灵魂,听说得到这滴血有很大的作用!” “不过,这滴血可不是活的,想要让它活过来,需要更多的气血激活。” 周大顾看向自己老爹,原来这个便宜老爹心里有自己的算计,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猜到这件事。 “那赵二公子,让我们俩来,是让我们……” “那不会!”周武摇头:“赵二公子是读书人,他干不出来这档子事,估计就是找什么宝贝,让我们当个苦力,我们是军户,在大赢朝是入籍的,兵部可是有我们的档案的!” “希望如此吧!” “谁是周大顾?”阿三叉腰站在军户边的石头上,他们这些奴才跟下面人说话时候,总喜欢高高在上。 周大顾站起:“我是!是我啊!总管!” “是你小子啊!公子安排了,让你准备一点吃食,快点啊!” 周大顾点头:“老王叔,帮我生堆火!” 阿三站在一边看着。 大胡子老王生火。 周武在一边切肉。 周大顾穿着肉串。 日头穿过水汽,挂在人头顶上。 人冷的时候,总喜欢吃饱点,肚子里有食,才感觉自己是火的。 阿三从周大顾手里接过肉串,谄媚地往赵二公子营地里走去。 大胡子愤愤不平:“这些狗东西,仗着自己有个好主人,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要是在军营里,老子们可不鸟他!大侄子你多读点书,以后中个状元,让咱们也吐吐气!扬扬眉!” 周大顾递给他一串肉:“我尽量努力,哈哈哈!” 这两位就是现在他能用的一切力量,在这个世界最好用的关系就是同乡。 同乡之人多沾亲带故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个名声,不会有人抛下这个名声,同乡相戈。 “爹,你说二公子到底要找啥,要咱们这群人来这干啥!” 周武沉默不语:“不清楚!” “老王叔,你说都到这里,二公子到底要咱们干啥?” “这,我一个武夫哪清楚……哪清楚这个啊!” 周大顾靠近他们:“真不清楚,还是不敢想?” 都是战场上活下来的,在生死之间走几次,脑袋不灵光地早就死了! 周大顾点到为止,生死之间有些事,模糊一点好。 他拿出一个本子,这是当初周武在百夫长手里给他求来的。 大赢国有一条军令。 每次出征前,军中留一书生,军户留一家书。 这是军户舍生忘死的证明,也是家里人的念想,希望。 周大顾捏着本子,这是他唯一能活下来的希望:“老王叔,一会不管是干啥,都是有危险的,你留书不留?” 大胡子老王一时间沉默。 血蛟谷外,谁心里没有算盘。 可,这是赵相家的二公子,能干这事? 远处一独眼军户,用唯一完好的眼看过:“周家小子,你要是会写字,给我写封信呗!不管干啥都有危险,给我留书信一封,给家里个念想!” 周大顾抱着书本蹲在他身边:“您说!” 军户靠在他旁边石头上,望着蓝天:“狗蛋我儿,照顾好你娘,还有家里的猪,猪崽生了,千万要伺候好,以后你结婚就要靠它了!” “爹要是回不去,你就是家里顶梁柱,你奶奶身体不好,你勤去看看!” 一旁的军户靠在他身边:“笔墨不易,说这个干啥,小子给我也写一封!” “翠啊!我……” 周大顾抱着本子记着,这群军户是有心的,他们能在两届山上奉献一生,不应该是这个命运,不应该因为一个富家小子的前途,丢了命啊! 他记着军户的话,他就是要刺激出这群人心中求生的欲望。 他就是要告诉那边白色营帐里面的人。 什么他娘的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第七章,三个番薯 白色营帐内。 赵二公子看一眼桌子上的肉串,满意地合上书:“不错,这农家小子还是有点手艺!” 他听着外面的声音皱眉:“吵什么呢?” 阿三腰身更弯:“回公子的话,帮您烤串的小子在给人写家书!” “他还认识字?” “这小子确实很聪明!”阿三摸摸嘴角的油水。 “你很欣赏他?”赵二公子脸上还是和曦的笑容。 阿三却直接跪倒在地:“不敢,不欣赏,就是一个穷小子,给人写个球的家书,这不会扰乱公子计划,小的这就去处理他!” “不!”赵二公子想起什么,脑袋一转:“让他写,我本来还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突破和一百军户的牺牲的关系!” “兵部那些人原先都是些武将,跟我爹并不对付,说服他们还有些困难!” “让我想想,我手里有这本家书,再遇见兵部的杀才该怎么说?” “我发现了妖蛮余孽要过两界山,带他们去追击,可惜妖蛮太强,一百一十人全死!” “为了保护我大赢国土,军士们搏命抗争全死,我临阵突破,苟生!” “感动,太让人感动了!” 赵二公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写,让他写!混蛋我当过,还真没当过英雄!” “不过,写完了拿给我看看,别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阿三点头:“那这小子的命?” “让他最后死吧!这么大的事,有活人知道,公子我不放心!” 阿三头擦在地上,一步一步挪出营帐。 他看着远处军户,在看一眼自己的手。 远处朝阳落在他手上,好像……好像一手的人血啊! 巳时。 周大顾手里端着沉沉的家书,一百多个老爷们,真要给家里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煽情的说不得,文雅的不会说。 落到纸上,不过是家里牲畜,地里麦子,不大的孩子,辛苦的媳妇,高堂爹娘。 可就是这些简单的事,用笔写出来,第一次让周大顾心里这么不得劲。 他躺在周武身边,火里的竹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个高大细腰的身影遮住他面前的阳光。 周武就要站起。 男人伸手阻止:“没事,都是自己人,肩膀一般高,不高这个!” 周大顾露出笑脸:“三总管,您吃了?” “吃过了,在那边没事,过来坐坐!你家书都记完了!” “嗯,就是瞎写,我知道咱们这一趟没危险,不过是军营里的规矩。” “嗯……”阿三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淳朴的军户说。 他根本没办法说。 除了赵二公子跟他们几个。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来血蛟谷是干什么的! 他八岁跟师傅习武,十岁出门当镖师,十六岁路上救姑娘,十七岁成婚,十八岁就当爹。 现在他二十五岁,前二十四年他心里都只有一个目标,当一个跟南天雁一样仗剑走江湖的大侠。 现在呢? 都是球! 春天天冷。 周武怕他冷着,讨好似的往火堆里塞几颗竹子:“这是蛮头竹,这竹子像蛮子脑袋,火焰红色,点燃有奇香!” 阿三看着红色的火焰,皱眉后退半步。 周大顾看清楚他的神情,露出一丝欣喜,有的搞。 “大人,不喜欢红色?” “嗯!” “我也不喜欢!”周大顾拿起蛮头竹丢在一边:“红色会让我想起人血,说实话,在两界山这么长时间,我都躲在我爹后面,就是怕见血,怕杀人!” “你没杀过人?”阿三看向他。 “我是读书人!” “以后会有机会的!” “以后?唉!大人是京城人吧!京城是什么样子?” “很大,房子很高,人很多,厉害的人很多!” “大人这样厉害的人,在京城应该有很大的宅子吧!” “没有,我……不算厉害!” “您在我们面前已经很厉害了!” “你年纪小,以后去外面看看,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大,我这号的人不算厉害!” “以后,唉!我书读不好,以后还不清楚是什么样子!”周大顾低着头。 周武揉揉他的脑袋:“等回去,我给你把房子盖起来,爹带你去京城逛逛!” “你还记得你小弟吗?他现在跟着你二叔就在京城,大人说不定还认识我兄弟呢!他在……” 阿三阻止他说下去:“不认识,京城大,居不易,人口多,谁也不认识谁!” 阿三站起来:“把你刚刚写的家书拿出来,公子要看!”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那本书:“我字不好,望公子别见怪!” “公子不会的!” 周武有点不服气:“大人,您肯定听说过我兄弟,他是大赢980年的进士,他可是见过圣上的。” “我从小把我这兄弟带大,我兄弟最有出息,现在他在翰林院,他……” 阿三深吸一口气:“你兄弟这么厉害,这么多年回来看过你几次?” “翰林院?怎么说也是个官大人,那你现在为何为了给你儿子求个生路,把他放到战场上,你是个老军户,怎么会不清楚战场的凶险!” 周武沉默,周大顾也想起藏在自己记忆中的二叔,还有跟在二叔身边的亲弟弟。 阿三望着周大顾:“你要是能出去,记着别跟你爹学,一定要凉薄一些,多情有情不是好事!” “至少,京城那些大老爷都是这样做的!” 周大顾站起来,对着阿三行了一个师生礼。 阿三愣神地看着他:“你不必这样……” “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您今天教我做人的道理就是我的老师,我当拜谢您!”周大顾又坐在石头上,从火堆里拔出来三个番薯。 递给老爹一个,老王叔一个,阿三一个。 他自己只留下一手的黑。 阿三看着手里的番薯,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无情剑,最怕有情人。 更何况,他是持刀的人。 “嗯!多谢你!” 周大顾望着阿三的背影,突然开口:“那先生,等我跟我爹去京城,能去拜访您吗?” 阿三没说话,他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周武微笑着,把手里的番薯掰成两个,大的一半给周大顾,他吃些渣渣,剩下一小半放心怀里:“一会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伍长说过,怀里有粮心中不慌!” 周大顾点点头,拿着番薯也放进怀里:“留给妹子!” 周武红着眼眶:“都是爹不好,没文化,当初起名字,私塾里先生要只鸡,你娘身体不好,我把鸡留给她炖汤了!” “我想着,你后面有兄弟,让你多顾着其他兄弟,起了个大顾,却忘了让你顾着自己了!” “刚刚的大人说的好!大顾啊!你以后一定要多顾自己!别像爹,最后谁也顾不了!” 周大顾低头,长出气,心有惭愧。 ------------ 第八章,人间地狱 时间在一点一点走,太阳从人脑袋上滑过。 周武摸一把周大顾脑袋上的汗:“娃子,咋热成这样!” 周大顾甩甩太阳穴肿胀的脑袋:“没事,可能是困的!”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在上路上急行军,凭借他这幅身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快到极限了 望着天上的太阳。 周大顾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阿三站在军户面前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申时已到,都起来!” 鞭子像一条长蛇,吞噬着军户们的性命。 很多人脸上却挂着兴奋。 在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 他们不怕上场厮杀,只盼望苟活下来,能早点回家。 离家一月有余,归家是每个人的心愿。 却不是他们的命! 阿三站在血蛟谷前,指着军户:“排成十列,每列十人!” 周大顾拉着周武站在最后,他右手边是老王叔。 “爹,叔,一会进去咱三个一块,我没见过这场面,确实害怕!” 老王叔点头:“你这孩子,放心,叔答应你了,我还等着你回家,不要钱教我们家小子写字呢!我肯定不会让你出事!” 队伍一列一列进入血蛟谷。 肯定有人怀疑这一趟的目的,但是在赵二公子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之前,卑贱的军户,也不敢说心里的害怕。 毕竟,在军队里,长官的命令就是天。 周大顾是倒数第二个进去的,在他身后是周武。 他们站在血蛟谷谷口处,谷口一次只能容许一个人经过。 血蛟谷内部是一个大圆,是摇晃血液落在地上形成的,最中间有一个石台凸起,这是血液最后存在的地方。 赵二公子站在谷内最中间的位置,他看着包围着他的军户,内心完全是自己成就三品后的幻想。 他不担心,军户作乱,要知道他不仅仅是赵相的儿子。 还是一个四品一境的儒生。 儒生,不止会读书! “阿六,阿七,记好若有人作乱杀了便是!” 赵二公子从怀里拿出一只笔,这是他父亲一直待在身边的笔,这只是最便宜的毛笔。 可,被三品二境的父亲一直带在身边温养,自然也沾染些大儒的味道。 他看向西边,太阳快要落山,血蛟谷里的小家伙也快要出来了。 这些小家伙,最讨厌才气的味道。 军户们站在原地,在战场上磨炼的危险,让他们本能的觉得不对。 可究竟要发生什么,除了周大顾没人敢想,没人敢想大儒丞相的儿子,要拿他们的命,来血祭! “淅淅索索!”最靠近西方的军户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斜着脑袋睁大眼睛,看见岩石的夹缝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慢慢靠近,脑袋一点一点的偏移过去。 里面的东西,也慢慢伸出脑袋。 终于,他看见了,这是一条血红色的蟒蛇。 军户张大嘴,指着岩层:“有……有……” 蛇没有给他说出话的机会,蟒蛇只看见一个站着的血人,它从岩石缝隙中弹射出来。 一口…… 咬在军户脖子上,鲜血进入它的身体,军户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身子开始干瘪。 站在他身旁的军户吓呆了。 人群骚乱,无数血蟒从岩层里游出来,他们速度极快,这是他们的主场。 西边的军户沸腾,一百多人其实没有太多。 毕竟,血液分散的巨蟒更多,他们对着军户的血管咬下去。 脖子,大腿,脚背,一根根血管在跳动,这味道吸引着血蟒。 赵二公子嘴角翘起,他看着这一切,露出微笑,眼神中也不自在地出现红色:“吃吧!宝贝!吃饱点,吃的好好的!等你们吃饱,我就能从你们身体里得出血气精元!” 血蛟谷,军户骚乱。 周武看着远处血蟒,拉起周大顾就像往门外冲。 周大顾没动拉着他:“爹,刚刚有人还没进来呢!” 他们跑的慢,可有人跑的快,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军户,在逃命上都有自己的手段。 一个没了大拇指的军户,脑袋一闪,就要从血蛟谷里跑出去。 可,有东西比他更快。 银光闪过,一把刀从半空划到地上。 “鼓咚咚……”什么声音。 地上看,好大一个头颅落了地! 没大拇指的军户,此刻也没了脑袋。 他的血液喷洒在地上,墙壁上。 周大顾吞咽口水,第一次真实地看见,人间地狱。 血蟒在撕咬,门口有军户围在一起不敢上前。 周大顾拉着周武跟老王叔,躲在角落里,面前堆着那没了头颅的尸体。 他举手大喊:“冲啊!赵贼这是要杀了我们,冲出去,冲出去才能活下来!” 赵二公子的目光扫射,竟没发现是谁在说话。 他一只手指着门口:“门外的几个,看好了,跑跑出去一个,你们进来填!” “当然,你们也可以跑,只是……”赵二公子手捏在高台上,看着外面猖狂地大笑,这一刻他才是自己。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家人的!哈哈哈哈!” 赵二公子丝毫不担心,场面脱离自己的控制,四品一境,他才是整个战场的最强者! 他只是心软,舍不得用圣贤诗杀人。 军户们可顾不得软肋,战场上能活下来才有一切,没有脑子的人,是战场上最幸运的将士。 他们往门口冲。 可手无寸铁,最强也只是刚入境的军户,哪有门口那些四品二境打底的护卫们厉害。 门口堆起两位数的头颅,那落下的刀都钝上不少。 周武眼睛通红,望着门口不断落下的头颅:“笋子,老七,狗娃!” “这些狗日的,咱们都是自己人,都是大赢人,为啥啊!” “为啥,我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没人回答他,血蛟谷里,充斥哀嚎声。 周大顾手在颤抖,这场绝死无生的陷阱,让他兴奋。 他总是这样,越凶险,越没办法控制身体里的兴奋。 同样兴奋的还有他面前的巨蟒。 血色的巨蟒,灵动的眸子看着他,眼神里透露出队血液的渴望。 周武一只胳膊挡在他面前:“崽,你想办法,快点跑,爹……爹顶着!” 周大顾没有动弹,盯着血蟒的眸子,他突然发现,血蟒眼里藏着的不止有贪婪。 还有一丝畏惧。 嗯? 我凭什么让它害怕? ------------ 第九章,你想死,还是想活? 周大顾上前一步,发现血蟒也上前移动。 他很从心地退后一步。 血蟒立在原地盯着他,移动脑袋打量着他身边的两人,似乎在选择从哪个开始下口比较好。 周大顾发现,血蟒确实怕他,怕一点也是怕! 他抬头看向血蛟谷内笑的最大声的人。 赵二公子站在谷中心,一条血蟒盯着他,在地上扭曲爬行,慢慢靠近,却在接近赵二公子之前,被一道黄色光芒弹飞。 周大顾了然,他们怕的不是自己,是才气! 血蛟谷是妖皇的一滴血液,是被孔圣一言斩落的血液。 周大顾不是个成功的读书人,但考零蛋的书生,也是个书生。 私塾学生,都会被开业恩师授予一缕才气,此为开蒙! 他未入境,但已经开蒙! 读过两年半圣贤书。 血蟒望向老王叔,他是四品二境的书生,算是个头头。 只是年纪大了,家里老婆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跟周大顾他爹一样,男人一旦有了孩子,做事就开始害怕了! 眼看着孩子长大,他不愿意再留在军队里,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来两届山。 谁曾想,能遇见这档事! 老王看着血蟒,吞咽口水,歪一只眼睛向谷口看:“娃子,这家伙害怕你,你之前就说咱们这一趟很危险,你小子聪明,说不定能逃出去,这东西我给你挡了!” “要是,老叔出不去,你帮我照看照看我家那小子,他性子倔,今年十三岁还跟个愣子一样,你……” 血蟒等不及对着老王张开大口撞来,老王深处双手,左手拉上颚,右手持下牙,压制住血蟒! “你们走啊!老周,跑!” 周大顾心跳加快,还在愣神。 一股巨力扯着他左半边身子,周武脸色狰狞:“跑!” 周武身子摇晃,差点被这一下拉倒。 可,血蟒是畜生,没有感情的畜生,只知道厮杀,谷口吞噬地上血液的血蟒抬起脑袋盯着周武。 周大顾撞在他后腰,两人停下,周大顾身上一只戒尺掉在地上。 这是他的蒙师,朱夫子给他的。 戒尺本来长七寸六分,后来戒尺遇见了他,变成了四寸六分。 那天,朱夫子看着他长长舒气:“周大顾啊!你不是个读书的性子,你的个性太愣了,你快要及冠了。” “唉!回去吧!告诉你爹,今年的束脩就不用交了,你去谋个生路吧!劝劝你爹,让他放下心里的执念,你们老周家能出一个进士就已经是祖上有德了!” 周大顾跟着老爹来两界山玉门关口那天。 朱夫子拖着身子,从私塾一扭一扭过来:“周大顾啊!你咋去当边军了呢!你……你这孩子!多危险啊!我……你要不还来读书,等今年童生试后,我给你找个掌柜的职位?” 原主周大顾摇头:“老师,我爹说你说的对,我不是读书的料!我爹说两界山上野狼多,您说过狼毛笔写的字好看,等我回来给您带一些!” 朱夫子望着他,穿着粗气:“老师说话重了!你过来!” 周大顾看着夫子手上半截戒尺,有些畏惧。 朱夫子微笑:“放心,老师不打你了!这半截戒尺,我带了十年,是我从京城出来时候,我恩师送给我的!” “你拿着,这半截长三寸,以后你无论说话还是做人,记得留三寸!” 周大顾点头挥手:“老师,我去谋生活了!” 朱夫子回头,还在喘着粗气。 ………… 血蟒望着落在地上的半截戒尺,纷纷退后一步。 周大顾躲在父亲身后,捡起戒尺。 他仔细端倪着戒尺上的字,吸收这一世的记忆,他自然认得这一世的字。 子曰:有朋自…… 周大顾念出声来:“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血蟒后退半丈。 周大顾欣喜地从地上站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他们怕什么了!它们怕死!” “当年孔圣就是用这一句斩的它们,这些畜生对死亡恐惧到骨子里!” 周大顾拉着周武,后退到老王叔身边,手里攥着尺子大喊:“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缠在老王叔手臂上的巨蟒,连连后退。 老王叔两只手通红,靠在墙壁上,死里逃生的兴奋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小子聪明,你真是我亲侄子啊!” 三个人靠在一起,周大顾手里攥着尺子,他不清楚是尺子的力量,还是圣人言的力量。 血蟒靠近,他大声诵读,血蟒瞬间后退,他们三个身边成了地狱里唯一的人间。 赵二公子注意到他们的异象:“你们三个,你们身上有法宝,把法宝给我丢了!” 周大顾反口:“你是不是傻,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把手上的毛笔丢了!” “本公子在这里命令你,丢了!” “这个谷里,没有公子!”周大顾望着他,眼含恨意:“只有活人!死人!” 老王叔指着公子大声询问:“赵家公子,为啥啊!为啥要咱们的命啊!我们都是保卫边关的军户,这是谁的命令啊!我们只想回家,保护我们的家!” “妖蛮要我们的命,你们这些贵人也要,活下去咋就这么难啊!” 血蛟谷内惨叫不止。 无数军户倒在地上,赵二公子看着四周墙壁上,渐渐泛起红光,地上一只血蛟的摸样已经有了雏形。 他抬起头盯着面前三个贱民:“我让你们死,你们竟敢不死,你们两个去把他们杀了!” 他身边护卫愣神片刻,犹豫地走出金光防护圈,一条血蟒在他身后等待多时,对着他的脖子咬上去。 护卫没有防备,一瞬间丢了性命。 另一个护卫站在金光圈里,一动不敢动。 赵二公子盯着他:“你给我出去,杀了他们!” 血蛟谷里惨叫不停,护卫手握在剑上,抬起头:“公子,我……” 赵二公子看一下两人的距离,放下手:“你保护我,外面的进来两个人!” 外面的护卫不疑有他,离谷口最近的两个,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功劳,抢先一步进来。 赵二公子指着靠着墙壁的周大顾等人:“杀了他们!”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处死亡戏目,不管是谁死,血蛟谷里的血气之力总是够的! 只要,没有人活下来就行。 周武跟老王,将周大顾挡在身后。 周大顾转头看着高台上的赵二公子,鹰视狼顾,杀心已成! 他转头指着赵二公子身边死去的护卫,看向面前的两个护卫:“山谷里的话,外面的人都能听见,你们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没有公子!没有将相!没有王侯!只有活人死人!” 他从两位长辈中露出自己的脑袋:“你们想当什么人?” 他从周武后腰抽出小短刀,插在自己脖子上面:“血蛟谷内,军户九十八人,离一百少了两人,那两个护卫,就是来补缺的。” “血蟒只吞活人气血,我若自尽,血蛟谷里血气之力肯定不够,你们也要死在这里!” “你们来选!当活人,还是当死人!”周大顾看着他们大喊:“选啊!” ------------ 第十章,小安子,平安啊! “够了!给我闭嘴,在这里,我才是公子,你们这些贱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商讨!”赵二公子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 黄纸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缚”字! “大事在前,我实在不能消耗自身才气,小子能逼得我用大儒的文宝,死也是你的荣幸。” 周大顾望着那张黄纸还在出神,远处两个持剑护卫,早早动腿向谷口跑去,公子心眼有多大,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身边人还能不明白? 赵二公子手上黄纸飞上天空,好似一片落叶,叶在空中飘。 “缚!”赵二公子低声喊叫。 须臾之间,那张黄纸闪现,金光一道半空划过。 一根金色长绳出现在山谷之内,长绳在山谷半空中,犹如一条长蛇对准谷口几人射来。 两个护卫被束缚,倒在谷口。 周武跟老王双手双脚被绑在一起。 周大顾落在他们身后,一端绳结捆住他的身子。 赵二公子面上笑容癫狂:“跟我斗?这大赢,当是我赵家的大赢,天上掉下来一枚铜钱,都要在上面刻上一个赵字!” “公子,我们不敢了,求求您了,放过我俩吧!”护卫在地上扭曲爬行,扭动自己的身子。 他面前一条血蟒抬起脑袋,看着他,血蟒张开大口。 这两人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两人,一身气血散发着让血蟒沉醉的香味。 血蟒鼻孔抽动,爬行而来。 护卫还想再言,血蟒已经趴在他脑袋上,冰凉的身子重重地压在他头颅上,让他恐惧又痛苦。 他想叫,想尖叫,只是带些温热的牙齿扎进他的脖子上,血管破裂,他血液从嘴里倒灌食道,已经开不出口。 两个护卫就这样,倒在孝顺主子的路上。 赵二公子指着周大顾大笑开口:“还有呢!他们,去吃啊!吃饱了,地上的血蛟龙就复活了!” 他并不清楚血蛟中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当初得到的古籍上寥寥几笔。 血蛟之力得之孔圣,源自妖皇,妖人皆可得,百血献祭,破境! 只是这一笔,就让他心动不已,他不是个学文的材料,可是老爹是文丞相,他也做不得武将军。 天赋终有限,想要突破就要走小道。 对!赵二公子觉得这只是小道,不是邪路:“你们别躲啊!你们不会白死的,你们的力量会进入我的身体,要知道一百贱民都比不上一书生。” 山谷中,哀嚎声已经消失。 九十八人的血气之力已经消失殆尽,赵二公子躲在光圈里,血蟒靠近不得,墙壁上血蛟虚影闪耀。 它们没有灵智,只知道吞噬力量。 血蟒游动看上周大顾三人。 老王叔喉结涌动:“娘唉!这可在活啊!” 周大顾抬头看着站在山谷中心的赵二公子:“还有两个!只要还有两个人死,其他人就不用死了!” 老王叔两只眼睛在转圈:“我算一个,只要你小子能……” “不行!叔咱们三个,谁都不能死!”周大顾指着赵二公子:“他得死,他死了,我们就都不用死了,他要是不死,我们活下去,就算能逃出去,还是要死!” “哈哈哈!你想杀我,可笑,你知道我是谁,我可是赵相的公子!”赵二公子捂着石板大笑。 “我说过这里没有公子,只要我们想活下去,这里必须没有公子,公子可是能决定我们的死活的!他活着,我们都得死!” 周大顾低头莫名开口:“你也有家人吧!你的家人也被公子关在京城,你想想自己的作为,公子活了,你家里人都要死!” “但是,公子死了呢!话都是活人说的!” 老王叔莫名其妙:“小子,你是在跟谁……我嘞个去!” 赵二公子身后,一道剑光闪烁,长剑抽出落在赵二公子腰身上,鲜血沿着赵二公子白色长袍无情落下。 他身后的护卫面有惊慌,心却镇静:“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我也不想,但是他说的对,你要是出去,你肯定会杀了我的!” “我只是个小人物,你杀了我就杀了,可我家姑娘现在才及笄,我刚给他找了个好人家,她不能死啊!” “她跟着自己这个没能耐的爹,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好人家,不能死的!” 赵二公子腰间长带抽出,长带竟在一瞬间变成一条木质长蛇,长蛇对着身后护卫咬去。 墨家的机关,也只有大赢顶级的官二代才能拿出这宝贝。 护卫惊慌不已,畏惧之下,抽出长剑。 周大顾身上的金光缚字绳消失,他抬头看去,护卫身上绑着长绳,一步踏出光圈。 围绕在光圈周围,吸食过血液强大的血蟒,对着护卫冲去。 他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 老王叔眼睛偏到一边也不忍心看这一幕:“你小子为什么三两句话,就能把他们骗的杀自己主子?” 这是封建的大赢,在这里,主仆关系是天生的压制,仆杀主,想都不敢想。 “不是我,是赵公子自己干的,他为了好拿捏这些护卫,找的护卫,都是家里有孩子的!软肋也是最强大的盔甲!” 周大顾心中暗道不好,现在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 “老王叔!”他手中三寸戒尺被老王叔抽走。 老王叔义无反顾地对着周大顾喊叫:“老子明白了!” 周武眼里的泪控制不住的喷洒:“老王,回来!” “回不来了!这小子的话,我听明白,他活着,咱家娃子也活不下去,盔甲,盔甲,小安子平安就是俺的盔甲。” 他冲进赵二公子的包围圈,抱着赵二公子向光圈外撞去:“大顾啊,照顾好小安子,这是他爹能给他干的最后一件事了!” “小安子,小安子……” 赵二公子怀中一条绿色符咒贴在腰间,道家回春符,止血补气,战场上就是一条命。 他厌恶的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老王,左手掌对着远处长蛇伸开,墨家机关活过来,长蛇爬行缠绕在老王脖颈上。 赵二公子衣袍翻转,袍子下面竟然隐藏着一篇儒家经文。 血蟒避开儒家才气,向着老王伸出牙齿,牙齿撕碎他的胸膛。 当军户的哪有不怕死的,不怕死的早都死了。 可是老王这一次想明白了,自己死了家里人才能活。 血蟒吞噬他的血气,他感到寒冷,他想着也许今年开春,周大顾就能带着小安子一块读书。 我老王家能有一个书生? 老王嘴角有笑容,也有血液。 他最后一次伸出手。 那年,他刚刚突破四品三境,在战场上厮杀,一口勇气,撑着近乎无敌。 那天,雪很大,他刚刚杀了一个蛮人,手提着蛮人头颅,同乡掀开他的帐子。 “老王,你媳妇生了,大胖儿子,七斤多!” 老王愣了一刻钟。 同乡推他胳膊,推掉他手上正准备去请功的蛮子头颅:“你媳妇说,你们老王家第一个崽的名字,得你来定啊!” 老王摸一把脸上的汗水,蛮人的血染在他脑袋上,他看见整个世界都是红色。 他说:“就……就叫安吧!” 这天,血蟒吞百血,初春时节,血蛟谷上有蛟龙咆哮,天地温度骤降,落下的雨滴变成小雪。 老王眼前,还是一片血红。 他说:“小安子,平安啊!” ------------ 第十一章,蟒雀可吞龙 赵二公子一脚将地上腥臭的军户尸体踹开,他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扑向血蛟谷中间的高台上:“来了,那本书没有骗我!” “那家伙说的是真的,他不是妖道!” “我要……我要突破了!哈哈哈!我要破境,让他们看看赵相的儿子不是废物,我是三品!!” 周大顾靠在石壁上:“难道,难道真的没希望了!” “真是个简短的体验卡,就一天?” 周武拉着他的手:“没事啊!别怕!” 周大顾望着这个便宜老爹,有个人跟自己一块等死,这感觉很奇怪,很不错。 “谢谢爹!”这一句,是他真心的。 血蟒在大地上盘旋,它们相互之间,张开大嘴,互相吞噬,首尾连接,无数血蟒连接在一起。 石壁上,血蛟虚影越来越亮。 百蟒吞血。 血蟒成蛟。 赵二公子指着墙壁上的血蛟:“快!快点,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突破!” 他摇头望天,天空中血蛟盘旋。 赵二公子身上白袍文字在游动,他张开双臂,文字汇聚在他衣袖之上。 他身上竟然出现一只裂口秃鹰。 惨死同族,喂食血蟒。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恶人,谁让我是公子! 我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鹰唳,长空。 血蛟摆动,地上,石壁上,无处不是鲜血。 它仰头吼叫,对着上苍怒吼。 两界山上,一条长龙嘶吼。 这才是血蛟真正的目的,它要吃的不是人族血气,它要的是人族气运。 它要的,是燃烧了千百年的人族希望! 血蛟困龙。 秃鹰飞舞撕咬巨龙,它的身体越来越大。 世有中庸,有平和,这世间阴阳变化,一者强必有一者弱小。 蛟鹰拉扯出两届山上的人族气运,血蛟怨恨,望着人族气运撕咬。 龙身万丈,不可全出,若人族气运尽数而出,则两界山崩塌。 妖蛮与人族之间失去隔阂,当年的惨状将会再一次降临世间。 秃鹰飞扑,嘴衔巨龙鳞片,吞噬而下。 赵二公子欣喜若狂:“就是这样,吃吧!吃光了吧!” 巨龙挣扎,却无法翻腾,仰天痛苦长啸。 大赢皇宫。 宫门正对,明堂,此地为朝堂议事之处。 明堂之东有一座高耸宝塔,其名为天堂。 此为大赢供奉之所,千年前死去的亡魂,还有儒家部分经典文籍都供奉此处。 三百年前,有宦官当道。 大宦官把持朝政,要主动出击妖蛮,妖蛮竟然破开玉门关,踏破两界山,进入大赢境内。 三千妖蛮过象省,直捣京城。 城内防备空虚,就是在天堂之内,于姓少保一朝顿悟,燃烧自身精血,以三品之境,驻不败城池,守城三天,等来人族援军。 至此之后,天堂可是整个大赢人族的信仰的象征之地。 这里跟京城文庙里都存放着一只大钟。 只是,文庙的钟因文脉而响。 天堂的钟声,因大赢安慰而鸣! 平日里,没有祭祀,这里根本就没有官员,可今天整个天堂一楼围满了人。 刚刚十二岁的小皇帝坐在主位,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养母于太后。 面容俊朗的文臣在左,他就是赵相。 在他斜对面是一个身着甲胄的白胡子将军。 他们面前是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男人容貌俊朗,看起来跟于太后有些相像。 男人拱手:“太后,陛下,各位大臣,今日天堂钟声响,定是两界山墨家长城出了问题!” 大将军拱手抬头:“陛下,太后,诸位,既然是两界山处妖蛮异动,应当由派兵前往,老朽虽老,但一顿也能吃上两桶饭,我愿意再征两界山!” 赵相摇头:“我觉得不行,大赢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我们才安稳了多少年?” “只是因为猜测两界山上异动,就要出兵?” 大将军抬眼,鼻子出声:“哼,你们文臣只能在军务上指手画脚,两界山之征,什么时候停过!” 赵相摇头:“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稳重,不能再给百姓增添战乱之苦,于大人,您一直不开口可有什么想法?” 中间站立的年轻人摇头:“我只是御史台的大夫,风闻奏事,祭祀祖先,我擅长,可是这种事情,我并不清楚!还是太后定夺吧!” “哈哈哈!于大人谦虚了,谁不知道先帝生前最信任于家,我记得先帝手中有一提灯人,不是在你手上!” 于大人点头:“您说出来,我也不隐瞒,可下面的人,也确实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倒是有一件事,前些日子,您家的二公子可能去了两界山!” “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将军捧腹大笑:“赵相家的二公子,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这件事肯定不会是他干的!” 赵相冷哼:“既然没办法,陛下,那不如按兵不动等等?” 小皇帝从帷幔里露出脑袋:“都听相父的!” “唉!”小皇帝身后,响起长长的叹息。 天堂刚静下去,六楼之上,一声钟响再次让在场所有人抬头。 大将军惊恐抬头:“二声响?这怎么可能,相传当年于少保守城时候,也不过二声响!” 人们面面相顾,有言在口,可是无人敢说。 毕竟,这可是国亡之兆。 两界山上。 天地再次变化,血蛟分散,血蟒无数。 秃鹰被巨龙身子撞击,有羽毛落下,墨色羽毛幻化成无数小麻雀。 蟒雀相绕,巨龙咆哮。 大赢人族只感觉天空暗淡,内心惊慌,好似当年末日。 蟒雀身上金光现,巨龙腹部鳞片暗淡。 “蟒雀吞龙?” 周大顾望着手掌染上的鲜血:“或许我还有机会!” “血蟒成蛟,麻雀为鹰!”周大顾指着赵公子:“他想借助龙气破境!” 他低头透过地上的刀剑,看见自己的样子:“我呢?” “我为什么不行,你是人族,我也是,你是读书人,我也是!” 巨龙挣扎,一块鳞片落在周大顾面前,他透过鳞片好像看见一个老人。 一个白发童颜的老人,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 妖蛮横行,人为羊。 蟒雀吞龙,想食人族气运? 两界山上,山脉震动,有无数裂缝盘旋,一颗大树扎根裂缝中,根茎显露。 残花落地,白鸟飞鸣。 赵二公子望天大笑:“就是这样,有感觉,我……我真的要突破了?” 他解开上衣,袒露胸膛,衣袖中藏着的宝贝落地。 他全然不顾,他看着身上出现的才气鳞片,存在与脑子里的禁制,在这一刻变的薄皙可透。 大风在两界山上吹荡,天空中阴云盘旋,遮住太阳。 血蛟谷外。 阿三呆坐在地上:“娘嘞!这片天地是要完了吗?” 血蛟谷内。 周武拉着周大顾的胳膊,惊恐地看着天地异象:“爹在,没事!没事,娃子!” 风吹动一切,尸体的衣袖,佩剑的剑穗,落在地上的书,周大顾的眼睛。 他眼睛不眨,看着面前的鳞片,又看着远处不断翻动的书。 他脑子里出现一个奇怪的老人,老人白发仿佛也被风吹动,他指着远处。 周大顾疑惑。 大风还在吹,天地越来越黑暗。 是巧合,还是注定? 一根毛笔在半空中飞翔,插在周大顾胸口。 那本落在地上的书,也飞到他面前,春风乱翻书。 “这是?”周大顾疑惑,这不是书,是他写的家信?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天地,想起一句话。 在这个世界文采就是刀枪,文气就是力量,诗词可以杀敌,经文可以治国。 周大顾伸手,握住胸前的笔,捡起地上的书,这本书还留有最后一页空白,是他自己没有写。 现在…… 血蟒归蛟龙,麻雀归秃鹰。 血蛟盯着巨龙,露出更大的獠牙。 秃鹰身长三丈,一飞冲天。 大风有一瞬间停止。 周大顾低头,身旁的巨龙鳞片化为金色墨水,墨水从他笔上滴落。 山谷中,第二个读书人,动笔了! ------------ 第十二章,国破山河在 秃鹰扑巨龙,血蛟张牙撕咬。 巨龙身上金色血液四溢,大地移位,山崩水涌。 周大顾身上有一股力量支撑,支撑着他这个不入境的书生,写下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笔落。 金色文字映在半空,奇异的光芒让周大顾双眼变成金色。 周武呆坐在一边,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是这样:“好像圣人啊!” 文字在半空中飞翔,连一旁的赵二公子都被这异象吸引:“你在干什么?你这废物会写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只是一个军户的儿子,你是一个贱民为什么会写诗!” 周武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赵二公子脑袋丢去:“我儿子是读书人!不是贱民。” 赵二公子躲过石头,怒目圆睁盯着他:“贱民,你们都是贱民,我让你们死,你们竟敢不死!贱民一对!” 他大怒,天上的秃鹰更加迅猛地吞噬着巨龙的血肉。 秃鹰身形变大,对着巨龙身上无鳞之处飞扑。 “砰!”一道金色屏障挡住它的进攻,巨龙身上竟然出现一道道奇怪的文字。 赵二公子地下头来,看见文字从周大顾身旁飞出。 他手止不住的颤抖:“怎么可能,只是一句,就已经是达府诗文?” 文坛将诗词分为四境:出县,达府,鸣州,镇国。 出县诗词自含才气,达府诗词可唤异象,鸣州异象实化,镇国如名可镇一国气运。 金光闪烁,那一行诗词耀耀清晰。 赵二公子迫不及待的诵读,只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两界山墨家长城之上,永远的写证。 无论人族被攻陷多少次,国家破碎,可山河永在。 人族守着山河,守着家国,守着两界山城墙。 周大顾再次提笔,笔落下便有异象。 两界山是初春,野花也好,名花也罢,竟在一瞬之间,完全开放,有滴滴花露流出,落在地上。 树林摇动,鸟禽在天空中飞舞,一些弱小的鸟类,衔起地上的水珠,含在嘴里,它们飞上高空,水珠落下。 落在巨龙身上,巨龙身上原本消失的鳞片,竟然慢慢长回。 赵二公子扶着岩石,支撑自己的身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为什么一朵野花里面,也会生出才气!” 他望着天空巨龙,再看向远处周大顾,一个阴狠的想法出现在他心里。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此乃天地异象。 望着半空中花瓣摆成的诗文,赵二公子,恶从胆边生:“阿三,阿四快快进入谷中,杀了他!” 山谷外两人听见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自孔圣后,大赢人对读书人都是敬重异常,要杀一个已经写出鸣州诗词的读书人? 两人对视,纷纷摇头。 赵二公子狂怒:“他就算有才华又能怎么样?” “他就算是一个能写出镇国诗词的儒生又能怎么样?” “我是你们的公子,我爹是赵相!” “他爹只是一个卑贱的军户!” “你们可要想好,我秃鹰才气已成,我将在今日突破三品,你们不杀了他,回到京城,我就会杀了你们的妻女,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们!” “奴领命,大人奴领命!”阿四从山谷外跑进,他手上拿着带刺弯刀。 望着坐在地上的读书人:“周先生对不住了,我也有家人!” 他手中颤抖上前一步。 周大顾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他进入这首诗内的时间,他看见两界山上站着的无数人族虚影。 是虚影,是历史留下的痕迹。 是胜利的人族,也是回不去家的将士。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些人,伴随着胜利两字,永远的留在这冰冷荒芜的两界山上。 那把刀越来越近了,周大顾丝毫没有看见。 一个人影颤巍站起挡在周大顾身前,看着走进的阿四。 周武抬起自己懦弱的头颅:“大人啊,你是大人物,你比俺强太多了,我知道的,求求你走吧,你放过我儿子吧!求求你了!” 阿四面有犹豫,手中刀却拿的稳当:“老哥,不行,你们活下来,我要死了!” “可是,你杀了我们,他就会让你活下来吗?他是个疯子啊!”周武指着赵二公子怒吼:“你就是个疯子啊!” “我们是军户,是守城,守边疆的军人,为什么!为什么要从战场上把我们带出来,让我们死在自己人手中!” 赵二公子嘲讽,开口:“你们是……” “闭嘴!”周武大喊:“我们不是贱民,我们是军人,守护人族,守护大赢的军人!” 阿四望着周大顾举起手中长刀:“抱歉,下去之后,跟阎罗说一下你的仇人是谁,这件事跟我……无关啊!” 周武捡起一把长刀,手上缠着黑布,长刀绑在手上:“娃子, 你干你的,今天爹在,爹活着谁也过不去!” 阿四向前长刀如大海波涛脸面不断。 周武是军伍众人,那个年代的人参军也只是为了求个活命,世道炎凉,家里有个参军的人,还能学一个军伍把式。 周武是老大,一个家的老大总是要担些什么,他担着自己家老二的命,为了让家里老二好好读书,他一条命舍下一半。 后来,老二周文考上进士,只是读书多为负心人,周武明白,这辈子少有机会见老二了。 那把刀连绵不断,他会的招式少,只会一把大开大合的基础刀法。 一刀砍下去,连绵不断地刀法断裂,周武手臂发麻。 阿四面带笑容:“果然军伍中人,不清楚江湖中对阵术法,哪有第一招就用全力的!” 赵二公子大喊:“别与他废话,斩了他性命!” 阿四不再留手,飞身上前,一个破风大砍刀,刀带风势,对准周武的脑袋。 周武后退,身后一把长枪挡在腰间,他破去自己的防守,对准阿四的脖子横得一刀。 阿四周身血气翻腾,以力压敌。 两人再次退去,只是这一次周武手上却再也握不住刀了。 他低头看着肩膀,鲜血直流,半拉衣衫都已湿透。 周武无力坐到在地:“娃子,爹没能耐!” 阿四微笑:“公子莫急,我为您取这两个贼人命来!” 刀落下,只是这一次,周大顾面前再无遮挡。 ------------ 第十三章,圣人显 阿四内心复杂,手中的刀带着恐惧,毫不留情地落下。 “砰!”金光炸裂。 他面前,周大顾被金色光芒包裹。 他低头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臂:“怎么会?他……他不是个读书人!一个未入境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挡住我这一刀?” 阿四低头看见地上躺着的无数干尸里面,一个金色的小人跳出来。 无数的金色小人涌到周大顾身边。 不只是血蛟谷,是整个两界山都头金色光芒涌出。 赵二公子不可思议地望着天地金光:“这,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他身体里没有才气,不对,这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春风不识字,无意乱翻书! 周大顾抬起头,笔重重插入一旁石壁,他抬起头,手上抱着的书慢慢翻动。 第一页是独眼军户的。 他说:“狗蛋我儿,照顾好你娘,还有家里的猪,猪崽生了,千万要伺候好,以后你结婚就要靠它了!” 血蛟谷内,一个金色小人跳到周大顾书上,他脸上也好巧地失去一只眼睛。 第二页是一封粗糙的情书。 “翠啊!我快要回去了,这一次肯定不会出事,我肯定会回家娶你,等我!等我回去拿着彩礼,去你家提亲!到时候咱们多生两个娃娃。” 一个扭扭捏捏的小金人,穿过赵二公子的身体,带走他一部分才气,落在这封书信上。 第三封是一个年轻娃子的,只是他没周大顾幸运,跟周大顾一样的年纪,已经在战场上讨生活两年了! 年轻人速度快,金色的小金人站在家书页面上。 那时他看着天说:“我没了家人,留封信给我自己吧!柱子以后你一定要当个侠客,去学天下最厉害的剑!” 无聊的大叔打趣他:“你小子,学了剑,还肯来战场上杀敌?” “自然是不肯的,到时候我直接杀进妖蛮大营,我一把剑斩断所有妖蛮,给咱们人族一个安宁!” 年轻的小金人落在书页上,少年说出的话,自此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天地之间,一片金黄,死在两届上的英灵化成金光,再一次出现在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周大顾手上捧着的书,慢慢变成金色。 这些最纯粹的人,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送回人族。 无数的金光,自两界山上汇聚,变成一把金色大剑,落在血蛟头顶。 金色大剑没有切割血蛟的身体,反而在一点一点蒸腾血蛟的力量,血气沸腾,血蛟失去自己的力量,重重地落在血蛟谷,只是这一次它再没有复活的机会。 血蛟谷内,无数金光小人,冲进赵二公子的身体。 他望着金光小人的厉害惊声尖叫:“不!这是我的!我的才气,你们不能带走我的才气!” 天上的秃鹰被拔去身上的羽毛,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毛鸟。 秃鹰重重落在血蛟谷,落在赵二公子身上,随着金色小人的离去,秃鹰也慢慢消失。 赵二公子是四品境界,现在他身上到处都是孔洞,已经无法聚集才气,成为废人一个。 “不!不应该是这样!” “我是要成为大儒的男人,不!我的才气!” 周大顾并没有理会他,他抖动身上的金色才气,他只是一个未入境的读书人,身上无法聚拢这么多才气,更何况,这些才气并不属于他。 不是自己的力量,他并不屑着要。 金色才气从他身体内涌出,才气光点随风飞扬,在半空中,好似要汇聚成一个奇怪人形。 周大顾轻声开口,书上的文字也跳入金色才气中:“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只见天空,一位老者持杖出现。 周大顾望着老者的面容,久久不能回神。 “孔圣?怎么可能!” 不! 不是圣人,只是圣人虚影。 圣人虚影一头白发在风中摇晃,他手轻轻一指,两界山上无数的金光,再一次落入山中。 疲惫的老者露出微笑。 巨龙翻腾,周身比着当初强上一圈。 人族气运再上一层,不少深陷平静的大赢人,竟然感觉头顶金箍有些松散,似乎轻松就能入境。 两界山外,妖蛮惊奇地发现,自己跟两界山的位置又近了!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咋感觉谁把山移动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圣人铸就的山,怎么可能有人移动!” 天空中,血蛟不见,秃鹰消散,巨龙深睡。 老者低头看向周大顾,轻轻一点。 风吹过,这片山谷之上,看不见任何圣人踪迹,老者似乎从未出现。 “噗呲!”周大顾动动鼻子,风吹过,他发现没人放屁。 “给我杀死他,杀死他,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全家!”赵二公子癫狂大喊。 阿四颤抖的手,提起地上的刀。 周武身上的血流出大半,已经无力起身。 周大顾抬头看向半空:“完蛋了,这次恐怕真的要孔圣人出面才能救我了!” “砰!” “噗呲!” 周大顾低头,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刀印。 他抬头发现一个很帅的男人。 男人摸摸自己的下巴:“怎么,你觉得我很像孔圣?拜托,我连个读书人都不是!” “你怎么会来救我?” “我觉得你说得对,你有可能真的会有一天出现在京城,我阿三虽然是个小人,但我心中也装有人族大业,我并不希望看见一个能写出镇国诗的天才,死在我面前!” 阿三搀扶着腿软的周大顾,他能进来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觉得人是应该活着,但是活也要活出个人样,不能当一辈子狗。 赵二公子怒目圆睁:“阿三,你竟敢背叛我?你不怕我拿下你的家人?” “怕!不过工资,现在整个血蛟谷只有我一个站着的人,你确定你能有实力出这个山谷!” “你敢杀我?”赵二公子脱下裤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三睁大眼睛:“怎么会?你怎么会……” “我说过,你们是贱民,贱民跟世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们死了就是死了!”赵二公子指着自己小腹的纹身:“可我不会白死,我死了,佛家的血脉印记就跟着你们,跟着你们一生一世,直到我大仇得报!”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现在呢!现在你们还敢对我动手?” “阿三,我给你一个机会!”赵二公子好似一个小叮当,他从自己口袋里又掏出来一个宝贝:“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 “这是道家的厉鬼像,这东西没有别的用处。” “最大的用处就是起誓,一旦违背誓言,就会永生永世被厉鬼追杀。” “只要,你能杀了这个小子,我向厉鬼像发誓,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阿三松开周大顾的手,人会变得勇敢,但勇敢只能控制人一瞬间,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会被自己的本性控制。 阿三从来不是英雄,若是英雄,他也不会在看见周大顾赢的时候,选择周大顾。 这一点,周大顾明白,他也明白。 两个盟友之间的关系,又变的模糊。 血蛟谷中,风云变换。 ------------ 第十四章,镇国诗,朝堂乱 周大顾退后一步望着阿三:“你准备怎么做,你相信他的话?” “不相信,可我没办法杀死他,他身上的纹身是血盟,只要杀了身上有这个纹身的人,就会成为对方家族的血仇,至死方休!”阿三犹豫,面有畏惧。 周大顾退后一步:“他说了不会杀了你,但是没有说不会杀你的家人!” “我……可以让他发誓时候加上!”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周大顾环顾四周,他现在能用上的宝贝,只有怀里的书,不知道这被才气温养过的书,能不能砸死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血蛟谷里,气温再度下降。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在两界山禽兽的世界里,自保是正常的事。 阿三望着周大顾上前一步:“抱歉了,周先生!” 周大顾再退后一步,他突然低头,却发现身后竟然空无一物。 阿三的刀刺来,周大顾径直躺倒在地上,他一歪脑袋,却看见自己的老子。 周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到赵二公子身后,他抬眼看向周大顾,两只眼睛对视,周武嘴角露出微笑。 一把钢刀被他反窝在手中,他上前搂住赵二公子的身子,钢刀落下。 一把铁锈色钢刀插进身体,出来时候已经变成深紫色,沾染了两个人的鲜血。 赵二公子举起手,一个漏气的书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望着天空,手抖两下,就断了气息。 周武身子从刀上滑下来,无力地躺在地上:“娃子,这是爹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周大顾开口:“爹!” 声音很小,却像惊雷一样,在他心中爆炸,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认了这个爹,认了这个男人! 周大顾从地上爬起来,向周武滚去。 周武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臂:“别过来,别污秽了你,你是个读书人!” “娃子,帮我照顾好你妹子,你是个有才学的人,要是有机会去警察,见了老二说一声,爹……对不起他!” 周武望着天空,这天的雪慢慢变大,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自己媳妇那天:“孩……他娘……我来找……你了!” 周武气息断绝,他使刀杀了赵二公子,赵二公子身上穿出的刀,再一次刺向他自己的身体。 饶是血盟纹身,也只会认为是两人同归于尽。 这已经是这个没有读过一天书的老子,能给自己儿子想出最好的办法。 既然,真的要死一个人,那死他是最合适的。 周大顾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心口,他第一次感受到血缘关系的存在:“我的心口,好疼啊!” 他深深喘气,靠在地上,雪更大了。 阿三犹豫片刻,上前扶起他:“周先生,周先生,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周大顾拦住他的手:“现在,只有你我了,你要是想活,只能靠我!” 阿三点头:“一切全都仰仗先生了!” “去挖个坑,把我父亲安葬!”周大顾看着那边,已经有些冰冷的尸体。 阿三是四品二境的武夫,从军户尸体上,捡起安营的铁锹,在血蛟谷外挖了一个深坑。 周大顾跟他一人抬起周武身子一段,放到坑旁边。 周大顾看向马车,从马车上面拉下一段篷布,篷布填满整个坑洞,他把周父的身体,推进坑洞里。 阿三上前想要填埋。 周大顾接过他手里的铁锹:“不!在我们家,这第一锹要我这个长子来!” 他挖起一旁的土,一点一点地填满坑洞,坟墓越来越高,周大顾心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也就越来越深。 他想家了! 想这个世界的家,那个在他脑子里一直是破破烂烂的家。 他想妹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家,不会受别人欺负吧! 自己家还欠地主不少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地主,像不像前世一样,万一要对妹子不利,她该怎么办啊! 周大顾填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对这个世界越来越留恋。 他长舒一口气,丢下铁锹,望着面前的小土坡,找一块平扁的石头,放在坟堆上面,又在上面放了一个小石头压着。 周大顾望着这个好似艺术品的存在。 退后一步,重重跪倒在地上,他眼里含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落在地上,打湿雪迹。 “爹啊!”周大顾哭泣,这一刻,哪有什么前世今生,只有一个读书人周大顾。 他抬起头,望着坟墓再叩首:“您放心,家里我会照顾好的,周大顾,周大顾,我会顾好他们的!” 他抬起头,身上金光闪过。 那个在学校连书都看不下去的读书人,竟然…… 入境了! 周大顾摇头感受身体里的力量,没想到这就是读书的力量,强大,温和,却有力量。 阿三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身上一闪而过的金光,更是生了不可招惹的心思,他的腰身更低:“周相公,雪更大了,您的身子弱,要不去营帐里休息一会?” 周大顾被阿三搀扶着从地上站起,他走进营帐中。 阿三忙里忙外生火做饭,这两个死里逃生的人,完全猜想不到,他们一伙人的作为,在朝堂之上,已经引起万丈波澜。 天堂之内。 无数将军大臣,都抬头看着楼上。 大将军哆哆嗦嗦:“刚刚,是不是楼上钟声又响了?” “亲娘嘞,三声钟声响,这是要王国啊,当年妖蛮都打到京城,都没有三声钟声。” “难道,妖蛮现在已经在皇城之内?” 左相皱眉,下意识想要训斥,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从来……都没有过三声钟响,难道皇城内真的有妖蛮。” 将军大臣互相盯着看。 小皇帝有些疑惑:“好像刚刚的钟声,跟之前的钟声并不一样!” 无数大臣抬头看他。 小皇帝还是第一次这么被重视,压下内心的紧张开口:“确实不一样,前两次的钟声醇厚,很明显是国钟!” “但是,刚刚的钟声清脆些,也有些灵性,更像是文庙的钟声!” 左相点头:“陛下说的对,真的像文庙的钟声,难道有新的鸣州诗词出现在京都附近?” 大将军习惯性的抬杠:“你怎么知道是鸣州诗词,你写的啊?刚刚是两界山上事,现在也说不定是两界山上传来的诗词呢!” “无知的武夫,你可知道两界山离京都有多远,从骑快马都需要五天,两界山上的诗词,你以为镇国诗词这么好写?” 小皇帝低头再一次开口:“两位爱卿不必争论,是或不是,我们只等文庙看守大儒前来汇报!” 左相深深地看小皇帝一眼:“诺!” “不过,皇上什么时候学习的音律,皇上是治国之君,还是少学习些奇淫巧技的好!” 小皇帝埋下自己头颅在两臂间:“相父,朕知道了!” 门外有脚步声快踏,一位消瘦的大儒手举着一张杏黄色的文稿:“陛下,启禀陛下,好消息,好消息!” “有新的镇国诗词出现?” 左相连忙上前数步,身子前倾看向大儒。 大将军踉跄后退,自言自语:“还真有镇国诗词,这一次又让这些文官吐气了!” ------------ 第十五章,心中藏牌楼 左相伸手想从大儒手中,接过诗词文章。 谁知道,文庙来的大儒清高无比,连看他都没看上一眼,径直走向皇上:“皇上,您请看!” 小皇帝挥挥手:“左相看吧!左相念给朕听!” 文庙的大儒不入朝堂,自然可以看不起左相这个在人口传颂的奸相,可小皇帝不行。 想要成就大业,就要顾全大局,而顾全大局,就意味着牺牲自己。 这是先皇对他教育最多的事情。 左相拿起诗词,抬头细细观看,大声诵读,口齿间有杏花喷香,余音绕梁。 “国破山河在……” 天堂之内,无数人望着左相,回想着刚刚那首诗。 这是镇国诗词,一首可以镇压大赢龙脉,提升国运的诗词。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刚刚他们身上的突破之感,应该是来自这首诗词的作用。 要说能写出镇国诗的人,对朝廷有谋反的心思。 没人敢相信。 但! 朝廷好好的,这个人却开头写上国破山河在! 户部尚书跟兵部尚书相互对视。 “朝廷怎么了?是不是哪在偷偷打仗,咱们不知道?” “屁!你管兵,我管钱,还能有我们不知道的战役?” 事情太蹊跷,这首诗好,可没人敢说好在哪里。 朝堂之上,都是风,谁也不清楚哪一句话不对,就把自己吹死了! 左相低头:“陛下,要不然命刑部,大理寺,提灯人认真搜寻,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诗词?” 大将军第一次认同左相的话,低头拜首:“是皇上,那就让咱们各地的折冲府,也一块查查,咱们当兵的不止会打仗,查个消息还是在行!” 小皇帝抬头他身后的女人开口:“那就听左相跟大将军的吧!” 小皇帝点头:“那就拜托相父跟叔叔了,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朕,朕对今天这三声钟响,实在太好奇了!” 皇太后挥挥手,身前小太监开口:“陛下累了,摆驾回宫!” 小皇帝离开。 众大臣从天堂之内出去。 大将军望向于御史大夫跟赵相:“两位,这就看看是谁查的更快了!” 于御史大夫点头抱拳:“两位先忙!” 他向前两步,回头看向赵相:“赵相,刚刚人多眼杂,有些事没有给您说明!” “前几日两界山玉门关处,有妖蛮暴乱,您家公子持您亲手书写的大儒文书,前去镇妖,不知道这件事可是您安排的!” 赵相左眼皮微微抽动,面容并没有表现:“抱歉两位,当初消息得知的匆忙,只能安排我家小子前去了!” “那您可知道您家公子去了哪里?那日他离开后不久,有一百一十名军户也消失在两界山上!” 大将军点头抚须:“我倒是知道这件事,前些日子,玉门关守将还给老夫来书一封,询问是否要将这一百一十人认定为逃兵!” 左相深呼吸摆手:“军户们守关不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能轻下定论,寒了军户的心!” “两位家中熬着汤呢!我先告辞!” 左相向皇城外走去,速度越来越快,他一时间也猜不到自己家这个愚笨的小子,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御史大人看向大将军:“那既然如此,我就再让下面人查查,将军且等等消息?” 大将军点头:“好!好!” 两界山上,太阳西落,大雪停止。 躲在帐篷里的两人,完全想不到,刚刚有人在一两句话间,差点定了他们的性命。 上层人有上层人的谋略,下层人也有自己的小聪明。 阿三盛一碗汤双手递给周大顾,他现在想从这个男人口中得到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小聪明:“周相公,汤烫,您小心!” 周大顾接过汤,深吸一口。 夜晚的血蛟谷,不断有风声带着哀嚎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楚,是死在山谷里的人在痛苦,还是这个血蛟谷在痛苦。 帐篷外面有两个小土坡,一个是周父的,一个是老王叔的,其他的军户,周大顾没力气去管。 他抬起头,听着夜里的风声:“总管,您不必这样对我,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啊!还盼望着您去京城,只有您到了京都,把咱们的计划完成,我才能好好活下来!” “我志向不大,咱们象州进士名额不多,我也不清楚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能去京城,说不定咱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所以,请你放心。” 阿三抬头,他明白周大顾的意思:“那周相公,您到底有什么计谋?” 周大顾拉扯下赵二公子护身的衣服,躺在地上:“明天说,明天说!” 阿三靠在帐篷上张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好好!那就明天说!” 周大顾闭上眼睛,若是今天晚上就把自己那点小聪明拿出来,恐怕自己熬不过这个风雪夜。 他感受自己的身体,自从那一点才气进入自己身体,他察觉到自身力量跟以往,有些大不一样,以前没有的力量,现在也有,身体强上不是一丁半点。 一般的读书人都是积累才气,考取童生试,最后在文庙的帮助下入境,成为真正的四品书生。 像周大顾这样不靠文庙,自己突破的书生也有,不多。 但是如他这般,为入境就能写出一首镇国诗,靠着镇国诗才气入境的,那简直是天下第一桩。 他感受身体内的才气在大脑中汇聚,周大顾多喜欢神怪小说,知道佛道两界是可以看见内景。 但,朱夫子还从来没有说过,书生也能看见内景,他竟然在自己的心里看见一个奇怪的牌楼,牌楼上一条金色长龙盘旋。 他看见另一面刻着自己刚刚写的《春望》! 他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处,毕竟以前只是未入境的书生,想来只有回到周家村,找到朱夫子求惑。 在此之前,他不敢贸然修行。 周大顾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阿三。 阿三望着少年双眼,一时间只感觉好像看见了相爷,开口解释:“我给你再披一件衣裳!” 周大顾闭上眼睛:“多谢总管,夜里冷,你也照顾好自己!” “不过千万不要再靠近我,我喜欢在睡梦中……杀人!” ------------ 第十六章,小女悠然 大清早上,吃过饭,周大顾跟阿三总管再对了一遍口供。 “切记,你们家公子是英雄,他不是把我们推到两界山献祭的草包!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家相爷,为了保全自己家族的声誉,帮我们隐藏真相!” “也只有这样,死在血蛟谷里的将士们的遗孀孤儿,才能领到该有的补偿金!” “真相并不重要,活下去的人,该怎么才能活下去,才更重要!”周大顾看着他的眼睛。 阿三重重点头,心里对面前小子只有敬重,再不敢藏有一丝杀意。 这种能屈能伸的人物,最好不要得罪。 阿三拱手低头:“周相公,那我们直接就在此分别,我骑马快去京城,好向赵相禀告!” “咱们的来路上,没有野虎,您身有才气,野兽也不会侵扰您。” 周大顾挥手,他并不怕阿三反水,毕竟已经没有其他的路给他走。 他明白,阿三看出来了,若是继续跟自己待在一起,很有可能被自己留在这山谷之中。 毕竟,只有死人,才会真的让人放心。 一匹快马从山道上,奔驰而去。 周大顾回神望着两个小土包,久久出神。 他耳边有树枝被压断的声音,等他抬头看去,发现血蛟谷口,有不少野狼盘旋。 血蛟已经死去,血蟒也不会再吞噬,进入谷内动物的尸体。 一些胆大的动物,脑袋已经进入山谷内。 一步一步走入,看着地上的尸体,它们大口吞噬。 这是自然界的规律,当年十几年前,妖蛮入侵玉门关,人族惨胜。 那年的野兽,大多膘肥体壮。 野狼回头,却见到一顶帐篷,篷布飞舞,他上前一步,只觉得空气中有活人的味道。 血蛟谷内已被强大野兽侵占,他们这些野狼哪有机会进去吞食。 三五只野狼为一族,互相之间一个眼神,它们对着地上马蹄印狂奔而去。 活人体内可比死人体内的气血,要足上不少。 初春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 周大顾骑马从血蛟谷远去,马蹄下已经不见雪痕。 他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去。 远处血蛟谷的位置,天上秃鹫盘旋,有野虎与鹰争斗。 “庆幸,老子眼神好,要不然这些玩意,冷的吃多了,难免想换些热的尝尝!瞄上我,那就不好……”周大顾侧目。 入境之后,五感提升,他听到左后的山上,好像有动物的喘息声? 他回头侧目,正好看见三只狼低着头,看向他奔跑而来。 周大顾扬鞭策马:“驾!” 他的心在胸腔中,剧烈地跳动。 ………… 日头落下,残阳挂在天上,树林中有人影穿过嫩绿的树叶,树叶染上一丝血红。 周大顾沿着记忆中的路,向着村子跑去。 他是骑马来的,自然要比一百一十人的行军队伍要快上不少,就这也已经用了一整天。 他在树上擦去手上的血,庆幸周武之前打猎的带着周大顾,他脑子里对狼有些了解。 再加上摸尸的习惯,他从赵二公子身上得了一张符纸,一张符纸困住三狼,这才勉强活下来。 只是…… 周大顾摸着胸前的伤口:“我的实力太弱了!” 道家金索只困住三狼,可狼太狡猾,等他杀了三狼,从树林里又出来一匹狼。 马被杀死,他身上也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若不是那颗丹药,恐怕他早就死了。 他摸着身上的狼皮叹息,除了四张狼皮,一本家书,身上再没有任何东西。 周大顾撑着沉重的身体,丹药保命,却没办法恢复伤势,他身子看起来气血充足,其实不过是透支生命。 远处的村子,出现在他眼前,周大顾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看着村子里唯一亮灯的地方,一点一点爬行,最后躺在菜地里,无力的喘气。 他摸着自己的脑袋,温度越来越高,完蛋了! 不会是发烧了吧! 在这个世界,发烧是一件要人命的事。 他是书生身体,弱不禁风,被野狼惊吓,又在山路上快走,却忽略自己体弱。 月下,初春的月亮很亮。 周大顾昏睡过去,生死随天。 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哥!” 一个姑娘摸着自己的胸口从睡梦中醒来,她面目上一头大汗。 她点亮一盏灯,靠在床边,看着黑暗:“哥不会出事吧!我好像梦见?” 女娃子姓周,名如意,周家村人士,年方十五,本是个该出嫁的年纪,可因为出不起彩礼,婚嫁之时,一时间就耽搁了。 周如意坐在床边,心里越发感觉不对,亲人心连心,她是相信这种事:“难道真的是哥出事了?” 大小,周母去世,周父经常在军中讨生活,谁也说不准这一次出去能不能回来。 周如意心里,她那个懦弱的大哥,既是她的母亲,又是她的父亲。 她下床穿鞋,走出家门,远处两个大汉躺在她门口的草垛里。 这是王员外家的护卫,王员外早年也在县衙里混过,后来犯了错,就回家买地当了地主。 谁知道,地越买越多,人越来越坏,一不小心,就成为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地主。 周如意家里,种的就是他们家的地。 只是这几年,因为大哥上学的束脩,家里欠了不少钱,再加上父亲年岁已高身子溅若,朝廷赋税严重。 家里的生活,越来越穷,现在已经欠下白银五两。 最近县城里传来消息,说玉门关走失一队军户,很有可能这队军户里就有自己的父兄。 王员外县城里有人,他听说周如意父兄不在,一个小姑娘,哪可能还的起他五两银子。 王员外早就惦记起周如意,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特别是那双大眼睛,让人看着就像怜爱一番。 什么样的女人,他没玩过,只是这样的小姑娘少见,惹他心痒。 周如意看着门口躺着的两个大汉,这正是王员外派来看着她的。 她悄悄地从门缝中间出来,站在家门口的大枣树下:“哥,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望着月亮,却看见月亮下面的菜地里,一只大怪兽。 周如意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别睡了,快!看啊!有怪物!” 两个看门的护院自然明白周如意的泼辣,这小女子以后说不定要成为主母一样的人物,看着不让出门是一回事,不能得罪又是一回事。 上层人有上层人的苟且,下层人有下层人的算计。 两人也不管周如意是怎么出来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洒满月光的地里。 “那是狼?” “不是,咋可能有这么大的狼,不会,不会是妖蛮吧!” 周如意盯着远处的怪物,感觉越来越奇怪:“这……好像我哥啊!” 周如意心跳越来越快:“去看看?” “不行,万一要是妖蛮呢!小姑娘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俩就完了!” “那你们跟我一起去?” 周如意捂着心口,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开自己:“你们要是不带我去,我现在就撞死在这,让王员外责罚你们!” 两人无奈点头,跟在周如意后面:“那,咱们只是远远地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跑!” 周如意在菜地里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她没办法控制地流出泪来。 月从云层中出来,她看清楚地上人的脸。 周如意哭喊大叫:“哥!” 这可怜的人,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流氓混子堵在家里,都不曾哭泣,可看见地上流汗不止的兄长,她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委屈。 月儿不忍心看,又藏进云缝中。 ------------ 第十七章,我不是逃兵! 周大顾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破烂的房屋,蜘蛛网弥补,一股难闻说不清楚的味道,旁边还有女鬼的哭声,这……这是哪?我是死了吗?这是地狱吗? “哥,你醒了?”周如意扑上来。 周大顾不习惯跟外人肢体接触,刚准备躲开,看清楚小姑娘的脸,突然愣神:“如意?” “这不是地狱?……是我家!” 他感觉这种开局,还不如重开呢! “咱们家,这么穷?” 周如意哭丧着脸:“马上就不穷了?” “你中彩票了?” “兄长,彩票是何物?” “我的错,嗯……是有什么好消息?” 周如意大眼睛慢慢变红:“我要嫁人了!” “狗屁,咱爹刚去,我才回来,没有我们开口,你要嫁给谁?” 周大顾伸出手,摸在把自己救回来的小姑娘脑袋上:“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周如意红着眼,小姑娘坚强,也许是哭没了泪水:“你跟爹走后,王员外就经常上咱们家来!” “前几日,县城里传来消息,说是走失一百一十人军伍,他说那里面就有你和咱爹!” “咱们家欠他五两银子,他说,你跟爹都回不来了,这个钱,我也不可能还给他,要我嫁给他当小妾,抵消这五两银子!” 周大顾躺在床上重重呸一口:“想瞎了他的心,你放心,我回来了,哥带回来的有狼皮你看见了吗?” “那几张狼皮,虽然不是好货色,但是顶个三四十两银子没事!” 周如意眼睛更红了,眼里的泪水都快要滴落出来:“哥,我对不起你!狼皮我已经卖了!” “你热病太重,我怕你死,去请了大夫,可是大夫说这个病他们没办法治!” “我知道,是门口的护卫把你回来的消息传给大夫,告诉他们不要给你治,没办法,我今天只能去道观把那几张狼皮给顶了。” “这才从道长那里,得了一碗回春水,救回了你的性命!” “可王员外刚刚又来了!” 周大顾这才看见门口放着的两个大红箱子:“傻姑娘,你是为了救哥哥,是我对不起你!” “不就是五两银子,妹子你放心,哥哥不一样了,哥哥现在是入境的儒生,只要我想办法,不怕挣不来这五两银子!” 周如意摇头:“没用的!” 院子里传来喧哗声:“小娘子,你考虑得怎么样啊!咱们家老爷可是这方圆几百里的大户!你们家的条件你是清楚的,只要你嫁给我们家老爷,他肯定会给你们家一份丰厚的彩礼!” 周大顾踢开被子:“扶我出去,你哥哥回来了,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天塌下来也是我先死!” 周如意点点头,好似找到主心骨,扶着周大顾出门。 院子里,左右各站着两个赤臂的壮汉,壮汉肌肉发达,应该是并没有入境的武夫。 壮汉中间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老者身上丝毫没有掩饰气息,应该是四品三境的武夫。 老者看见周大顾眼睛一亮:“呦!大顾醒来了?看你样子恢复的不错,你咋不再休息会!” “其实,你家妹子的事,我跟你们村长都已经商讨好了!五天后,就是一个良辰吉日,到时候我们趁着夜色来接亲,你把人送出去就行!” 周大顾不屑,一口吐沫啐到他面前:“呸!我现在还在,我妹子的事,你跟谁商议都没用,这件事我来定!” 老者摇头:“这可由不得你了!你家大人,借了我们老爷,五两银子!” 周大顾点头:“不就是五两银子,我认!” 老者王者他,眼睛转圈:“不对,不对!现在已经一个月,这利滚利已经上百两了,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家老爷给你们抹去个零头,就算你一百两!” 周如意搀扶着周大顾:“你们这不是欺负人,本来五两,再怎么滚也不可能是一百两啊!” “嗨!小姑娘家家的,这种事,你哪清楚,我给你家哥哥说呢!” 老者看向周大顾:“大顾啊!这种事,你认还是不认?”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对他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是大事:“老管家,您可说好,只需要一百两就能平了我们两家的债?” 老者点头微笑:“看来你周大顾在边关得了好处,胸有成竹啊!当然是,只要你能还了账,咱们两家自然没有债,只是,你小子想好,这可是一百两!” 周大顾点头:“可以,三天之后傍晚,你们来,我给你们一百两!” 他心里有数,制盐搞不成,他还能制糖,实在不行当个二手诗贩子。 大赢可是儒生在上的世界,有才华的人,到哪都不会吃亏。 要是,这些都不成,他还能跑啊! 他骨子里又不是大赢人,讲什么诚信啊!他可是正宗的奸商。 老管家点头微笑:“你认账就好了!那行,接下来就没有我们的事了,三日之后的傍晚,我来拿钱!” “你记得把你们家客房给我收拾一下,要是拿不下钱,我住个半晚,就直接把新娘子带走了!” “那我们就让开了!” 周大顾疑惑地看着他。 “砰!”大门被人踹开。 一列捕快进入院子,捕头手持大刀指着周大顾:“你就是周大顾?” 周大顾还没有开口,老管家指着他:“就是,就是他!” “拿下!”捕头一声令下,两个捕快手持链子锁就要扣上周大顾。 周大顾后退一步,手指天空:“你们敢,我可是入境的读书人,没有证据刑不上书生,这大赢祖制,你们难道不知!” 捕头冷笑:“果然是书呆子,这是大赢的祖制,可这祖制却管不到象州,这天下都输读书人优先,但咱象州却唯独例外!” “在咱们象州,军户才是头顶天,现在……你逃兵的事发了,你逃不了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书呆子拿下!” 两个捕快身强体壮,拉着周大顾的手戴上铐子,周大顾入境后,身体对上两个壮汉,不是问题。 可惜,他现在太虚弱了,没有一丝反抗的气力。 周如意红着眼睛看着他:“大哥,我该怎么办!” 此刻,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周大顾就真的该蠢死了! 官商勾结,果然老手段,这老家伙,压根就没有给自己挣钱的机会。 或者说,这件事,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他们这是要明摆着吞了自己妹子! 该死的王员外,周大顾暗骂一声:“如意,等我回来,放心,大哥会没事的!” 他扭头看向老管家:“跟我玩这个,你们真的不知道腹黑的老祖宗是谁!” 门外乡亲们聚集。 周大朗月夜入家门,日落进官府。 一老姬望见周大朗,扑上去:“大顾啊!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求求你了告诉我,我家老二去哪了,你们可是一块出去的啊!” 捕快压着周大顾上囚车。 周大顾回头大喊:“吴奶奶,我们不是逃兵,你放心,您的儿子也不是逃兵,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妹子,各位,都等着我周大顾回来!” 捕头不屑,马鞭举起:“狗日的,玉门关都尉都已经通报各州府!” “妖蛮来时,你们跑了!贪生怕死,妄为咱们蔡县人!” 周大顾盯着他:“我们没跑,我们杀了妖蛮,我们最后跟着京城来的大人,去执行任务去了!” “他们都死在妖蛮手中,我们没有逃,我们不是逃兵!” 捕头手里的鞭子举得高,望着周大顾的眼睛,内心莫名恐惧,鞭子始终没有落下! ------------ 第十八章,老子是顶天立地的人! 蔡县大牢里。 两个捕快露出笑脸,望向周大顾:“里面的家伙饿了很久,把他送进去不会出事吧!” “你管呢!上面吩咐的,你我能做什么?” “我倒不是心善,我就是怕,一会咬的这一块那一块,还要咱们兄弟去收拾!” 两个捕快相视一看,都觉得浑身发抖,鸡皮疙瘩乱起。 周大顾扒着栏杆,回想今天白日发生的事。 果然跟自己原本猜的没错,现在他们还不是逃兵,大赢军政严格,贬为逃兵是不需要证据的,只要你没有上级命令,离开岗位,就是逃兵一个。 他脑子里有一段模糊的记忆,记得大赢文庙,有一种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方法,朝堂政事,军营秘闻多通过这种方式传播,这件事能传到蔡县县衙,想必京城也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 “赵相已经出手了?”周大顾心有猜测。 恐怕除此之外,已没有别的办法能解释。 那逃兵身份的事,也好解决,只要阿三管家回到京城,面见赵相,把自己交代给他的话,如实招来。 不管赵相愿不愿意相信,他都必须为了赵家的名誉,按照自己献出的办法宣告天下。 到那时候,周大顾跟阿三的性命也可保下,毕竟这两个没有良心的人,是赵家二公子当英雄的唯一证据。 周大顾摇头,他也想说出真相,还大家一个清白,但是清白现在对这些人来说并不重要,看看他们的家书,无一不在牵挂着家里的亲人。 他是能给军户带来清白,可今后他们家人的活路呢? 指望着这一件事能扳倒赵相? 根本不可能,拿出真相只能让下层人更惨! 周大顾长舒气,或许有一天,他实力强大,会拿出真相,只是现在活下去最为重要。 下层人只是为了每天喘气,就已经费尽了全身的力量。 “不过,这王员外到底是什么人?”周大顾疑惑,他脑子里的记忆,大多在周家村,再远就是私塾。 少时,父亲疼爱,关于人性的白云苍狗之事,他少有接触。 “你连王员外都不知道?还是不是蔡县人?” 周大顾连忙扭头,才发现,这间牢笼里面不止他自己,还要另一个人藏在草垛里:“你是谁?” 藏在草垛里的壮汉,扒开盖在脸上的茅草,露出一张粗犷的大脸。 男人面容魁梧黝黑,望着他双眼藏有欲望,一口黄牙只是张嘴,就将周大顾熏出一米远:“我叫许典!” “不认识,我是让你说出你的身份,跟我这样,我叫周大顾,周家村人士,一个书生!” “我就叫许典,王家村人士,一个莽夫!” “能自己叫自己莽夫的,你还是真有自知之明!壮士认识王员外?” “他是我伯父!是我父亲的生死之交!” 周大顾离栏杆更近一些,开口询问:“王员外是您的伯父,他有家财万贯,朝堂县衙里都有人,为什么您会会被关在这里?” 许典眼睛睁大:“王员外那个狗日的,他有个屁的钱,那都是夺的我许家的家财!” “我瞎眼的老爹,跟他当兄弟,谁知道他要得竟然是我老爹的命,他用计夺我家产,逼死我父母,若不是他怕我叔父没死回来报仇,拿我当个筹码,恐怕,我许家就断了!” “哎!现在跟血脉断绝,也没什么两样!” 周大顾一听,眼睛都亮了,看着他走进一步,开口询问:“您跟王家也有深仇大恨?你不知道,王家也是我们家的生死仇敌!” 周大顾捡起地上的小棍,敲在栏杆上:“小人我住在蔡县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谁知那王员外,他蛮横不留情,勾结官府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 “许壮士,王员外设计,我家中欠他地租不过五两,谁知道他利滚利,现在竟然涨到一百两!” “最可恨,他将我抓进牢笼里,要夺我不过十五岁的妹子,花季年华的一个小姑娘,那可恨的王员外是如何能下得去手的!” 许典大怒,双手锤在墙壁上:“狗日的,抢我家钱财,现在竟然危害乡野,我一定要啖其肉!” “壮士大义!”周大顾拱手,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不是棍子,竟是看不出物种的小骨。 他手一抖,将小骨丢在地上。 壮汉许典看见,大笑前来:“我就说,前几日吃的野狼少了一根骨头,没想到竟然在这!” 许典捡起骨头就要往嘴里塞。 周大顾及时出手拦住他,许典抬头疑惑;“为何拦我?怎么,你也想吃?” 许典心疼,双手使劲掰断小骨,让出一节给周大顾:“你我也是同病相怜,我就让给你一节,保你活命,好与那王家报仇!” 周大顾接过小骨丢在地上。 许典站起,要高出周大顾一头,指着他大骂:“你这庶子,你还以为现在是在外面呢!在这牢房中,能有的骨头吃就不错了,为什么要丢掉!” 周大顾伸手摸进自己怀里,刚刚从家里被拉出来,从小挨饿,让他对饿字有极大的恐惧。 所以,他出门的时候,摸了两个馒头进怀里。 他拿出馒头,许典口水吞咽,这监牢里,哪来米面,他已经几年没有吃过大白馒头了! 周大顾望着他微笑,掰开馒头上的喜字,手塞进裤裆里。 他这衣服特殊,在裤裆旁边有个小袋子,能放些金银细软,防止盗贼偷窃。 他从里面掏出两块狼肉干,用火烤过,狼肉并不好吃,但能管饱! 周大顾把肉干塞进馒头里,馒头大,肉干更大,大馒头竟然塞不下这两块肉干,紫红色的肉干裸露在外,四五个临近的监牢里的囚犯,早就被惊醒。 他们盯着周大顾的东西,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裸露出来的肉干。 一个老者忍不住开口:“小友,我也是王家的仇人,你能不能分我一口,等我出去,我将自己告王家的证据给你!” “我们都是,我也是被王家员外冤枉进来的,求你了,给我吃一口吧!” “让我吃一口,我只要一口,这一口吞下,你就是今天要我的命都行!” 监牢里肮脏,但干净。 除了犯人,没有一丝活物,就连老鼠苍蝇都进了这群饿得没脑子的人肚子里。 周大顾拿着馒头放在嘴边,深吸一口气:“香!” “吧唧!”他只说一个字,身边传来无数咽口水的声音。 周大顾抬头将馒头夹肉递给许典:“吃!” “给我?”许典不敢相信:“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饿了,我给你吃,就这么简单!” 许典接过馒头,趴在地上就要咬,周大顾拉起他:“站起来吃,坐着吃,就是不要趴着吃!” 他一脚踢开地上的骨头:“他们把我们当成狼狗,当成野兽,可兄弟,你我一样都是人,只是被陷害的人而已!” 许典慢慢站起,望着他,八尺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对!老子是人!” 许典三两口吃完,脸被憋的通红,看着周大顾。 周大顾以为他还饿,犹豫要不要把另一个馒头让给许典,他清楚自己很快就会出去,可分不清楚这个期限。 许典向前一步,突然跪在他面前:“相公,他们今天说要给我送个小白脸让我吃,可我觉得你不是小白脸,你是个夫子,是个先生!” “你教会我当人,我许家以前没人了,现在又有人了,我许典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当个马夫书童,求你收下我!” 周大顾拉着他的手:“壮士,我现在还在牢笼,哪能收下你!” “你不收,我就不起!” 周大顾叹气,拉起他的手:“既然,你执意如此,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周大顾低头,靠近他的脑袋:“许典,我用命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杀了王员外,让你报仇!” 许典重重点头。 ------------ 第十九章,上中下三策 周大顾坐在门栏杆前,许典坐在他身后,好奇地望着他一直盯着的方向:“顾哥,你在看什么呢?” “捕快!他们把我压进来,还用的逃兵的身份,不应该过来审问我吗?”周大顾疑惑。 许典摇头,他本来想叫周大顾主公,但周大顾想着自己的大好头颅,并没有造反的想法,就少按这个称号,拒绝了他。 他还想叫周大顾主子,可是这现代社会的灵魂,吃不了封建时代的细糠。 无奈,两人都退让一步,许典只能叫周大顾,顾哥。 这个称呼,周大顾也有些奇怪,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前世的一个浏览器。 许典开口:“顾哥,他们不会来的!” “为什么!” “判定你们一行人是否是逃兵,这件事要看兵部跟大将军的定夺,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大将军那里,天下兵权尽在折冲府,而大将军又统领十二卫,遥领天下折冲府!这件事,压根不是蔡县府衙能决定的,官老爷只是把你关起来,并不会审问你!就算要审问,也是玉门关都尉来审问。” 周大顾低头:“不行!三日之内,我必须要出去,不然如意就危险了!许典,你有没有能出去的办法!要快,最好今日就能出去,如意一人在家,我始终不放心!” 许典指着身后的墙壁:“顾哥,我虽然没有入境,但也练过一些武力,更重要的是,我本就天生神力,只要你开口,我就能冲这堵墙这,给你开个洞!” 周大顾拉住他胳膊:“我的好兄弟,我是差点成为逃兵,你要是这么操作,那是逼我直接成逃犯啊!难道没有什么别办法?” 周大顾监牢对面的老头子开口:“周相公,我以前是个讼师,太重钱欲,才气之路没有修成,但是衙门的路子,我还是清楚地,你要出去,我有办法!” “求先生赐教!” 老爷子开口:“赐教好说,不过法不轻传,你知道的……” 周大顾无奈从怀里掏出馒头,丢给他:“求先生教我!” 老爷子对着馒头深深吸一口气,好似瘾君子一般沉醉,他对着馒头,重重地咬上一口。 看着周大顾紧张,深怕他一口噎死:“先生,您慢慢吃,小心噎!” 老爷子没听他的,吞了馒头,躺在地上,胸口起伏,进气少出气多,差点就要过去。 半晌他摸着肚子躺在石板上:“活了,活了,要是让老夫现在死了,死了都好啊!” 周大顾扒着栏杆大喊:“老爷子,您可千万别死啊!” “虽说,咱这里面,人才不少,但能帮我的可只有您啊!” 老爷子直起身子,靠在栏杆上:“想要无罪出去,很难,但是,你要想出去还是很简单的!” “我有三计,不知道你想要哪一计?” 周大顾斜着身子,从裤裆里掏出一块紫红色肉干,肉好吃不好吃,是人的主观想法,不信看看监牢里的诸位,望着周大顾拿出的肉干,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老爷子,我这有一块肉干,不知道你是想吃,上面的三分之一,中间的三分之一,还是最下面的三分之一?” 老爷子长大嘴:“都要,我全都要!” 周大顾伸出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老爷子点头:“这上计最难,也最妙!” “当年鲁地戚氏一家一十三口惨死,被鲁地水师提督冤枉,戚家小子差点惨死监牢,可行刑前一天,戚家才子身陷监牢中,满腹愤懑无处说,在墙壁之上,写出鸣州诗词,惹得文庙震动,戚家案件重查,他也被无罪释放!” “周家相公,虽说咱们象州文脉不显,但只要你能写出鸣州诗词,文庙也会为你出头,这就是上策!” “不过,要写出鸣州诗词那是何其难,这一策最好,咱也最建议您用,只是您身有才气,可看起来也只是刚入境吧!要写出鸣州诗词,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大顾开口:“我觉得你这个办法,我可以试试……” 他声音极小,身旁人没有听清楚,许典手指老头子脑门:“你这老家伙,我兄长,好心好意给你馒头吃,你在这戏耍我们,惹急了我,冲出牢房废了你!” 周大顾拉着他的衣袖:“许典,不要冲动,我觉得这个办法,确实是上策,我可……” 许典大叫:“听见了吗?老头子,今日是我兄长仁慈,快快说出你的中下两策!” 周大顾怕人发现,小声嘀咕:“其实,我能写……” 老先生开口,再一次打断他的话:“既然如此,那就要说这中策了!” 周大顾无奈叹气,望着老先生开口:“请赐教!” 老先生点头开口:“我这还有中策,找人担保,周相公的案子还没有确定,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有名望的人,帮你做个担保,短时间内,你是可以出去自证的!” 许典着急询问:“老先生,那下策呢?” 老先生伸出右手:“我这边的墙壁更薄,外面是个臭水沟容易逃窜,许壮士要是破门,可以从我这边出去。” 许典挽起上衣下摆:“我就说了,还是我这一招好!” 周大顾连忙拉住他:“呆子,这一招不能用!” “如何不能,戏文里都说了,一般上中下三策,前面两策都是打掩护的,最后一策才是真实的计划!” 周大顾摇头:“那是他们不了解我!我有办法!” 许典看他:“什么办法?” 周大顾看着窗户外面,日落月出:“等……肯定会有人来见我!我这等人,至少占个中策!” 两界山上,龙脉翻腾,镇国诗出,肯定有很多人,想知道这件事的原由,而他这个逃兵,看上去,是最像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 许典开口:“等到什么时候?” 周大顾长叹一口气:“给他们一点时间,如果今天晚上没有人来,那我们就破开监牢,逃出去!” 不知道为何,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自己妹子。 想这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知道有没有受苦,想着他心中就焦急无限。 县衙大牢门口有锁链拖地的声音。 无数的囚犯都伸出脑袋,看向大门口,好奇今天来的罪犯是谁? 捕快粗狂的声音,在监牢里响起:“周大顾,有人来看你!” 周大顾好奇地扒在栏杆上:“来人是谁?” ------------ 第二十章,你是周大顾吧! “大顾!大顾啊!我来看你了!” 听见来人声音,周大顾突然一愣:“朱夫子,您怎么来了!” 周大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朱夫子,实在抱歉,我给您带来了四张狼皮,可是我生病了,我妹子不知道狼皮是给您的,把狼皮送到道观给我换了一张回春符,我实在愧对您!” 朱夫子摇头,迈步从门栏处,低头进来,盯着周大顾,欣慰都快要溢出眼中:“没事,好孩子,好孩子,有这个心就行,老师不在乎这东西!有心就好!”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去你家看你,谁知道你病倒了!” “你妹子一个小姑娘,去哪找道家修士,那修士是我给她找的,狼皮也是我给你换的,好小子真强壮,竟能斩杀四只如此强壮的野狼!” 周大顾摇头:“四只狼并不完全是我杀的!” 朱夫子摆手,示意他不必在这完全说明:“具体如何,我只是一个夫子,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你,毕竟你可是我的弟子!” “您还认我?” “认不认得,我都是你的蒙师……咦!”朱夫子退后一步:“你什么时候入境了!” 周大顾低头,心理扭捏,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了感情,不应该去欺骗一位对自己如此好的先生,可直觉上却又明白,只有骗了朱夫子,他才能出去。 朱夫子追问:“,你的资质我是了解的,天赋才智,你只占了个忠孝,难道,在两界上你有了奇遇?” 周大顾点头:“夫子,两界山上发生很凶险的事,我们不是逃兵,我们杀了不少妖蛮血脉!” 朱夫子摆手:“那地方的事,不用说,你跟我出去,我跟本地县丞是同窗,我来作保,他会给我几分薄面,你们家的事,我都听说了,那王员外确实不是人,可他所作之事,从律法上来说,是合理的!” “九出十三归,大赢律法中并没有禁止,王员外以前是县衙内的县尉,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他自愿辞官,现在衙门里面除了县令跟县丞,其他人都欠有他情分,我只是个教书的夫子,这件事,我确实不好插手!”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也不会太过分的!” 周大顾对着朱夫子重重鞠躬:“多谢夫子,不成器的学生让您操心了,这件事不用您出手,我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若是事事都要长辈出手,那我不是废人一个!”周大顾抬头,更何况,他跟王员外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敢对自己妹子动心,这种人必死! “只求夫子先救我出去!” 朱夫子点头:“这就走,这就走!” 周大顾回头:“许典,你且等着,五天,五天之内,大哥一定带你从这里走出去!” 朱夫子慢一步,回头看自己这个学生,总是觉得,他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周大顾跟在朱夫子身后,穿过长长走廊,看见一群穿着长袍的小吏。 小吏们对朱夫子打招呼。 “见过夫子!” “夫子好!” “夫子最近气色不错!” 朱夫子一一回应,回头对周大顾说:“他们都是我以前的学生,你应该叫师兄的!” 周大顾这才发现自己以前,一直小瞧这老师了。 没想到整个蔡县县衙,不只是王员外的人脉场,还跟自己有些关系。 人情一说,最难的就是从零到一。 周大顾上前一步,落后夫子半步:“夫子,我有一件事,一直不解,整个大赢都因当初孔圣人救人族的事,对读书人心怀敬意,可最近,我为何感觉唯独咱们蔡县在对读书人的问题上,不太一样!” 朱夫子低头沉思,抬头开口:“不只是蔡县,整个象州都是如此,这跟朝廷,对我们象州的规划有关系。” “唉!这件事牵扯太广!你现在不用操心!” “你虽然已经入境,但官面上,连个童生都不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摆脱自己面对的官司,等过一阵子,我给你报名童生,你好考个童生,这样才有机会为咱们象州读书人开口!” 周大顾拱手低头:“是,一切都听先生的!” 他跟在朱夫子身后,进入一个大门。 门后是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青色官服,坐在右方,面白有须。 另一个身穿盔甲,面容黝黑,双目有神,盯着周大顾,眼目中好似有雷光咋现,看得人不敢作假。 朱夫子上前跟白面官服男子寒暄:“乔兄,这位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让诸位费心了,我愿意在此为他作保,他家中只有一名刚十五的妹子,留小姑娘一个人在家,实在让人心有不安!” “劳烦,兄长写一封文书给他,让他回去,我保证这小子不会逃走!” 乔县丞面有难色,手臂虚捅:“抱歉了,朱兄,这件事已经不是乔某能参与的了!这位是来自玉门关的张校尉。” 张校尉拱手,开口声音弘大:“久闻朱夫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儒雅非凡,是个有才德之人。” “周大顾一行人的事迹已经传到京城,大将军,左相,包括于御史大夫都非常关心这件事,命我们折冲府彻查清楚,请夫子放心,我们必定秉公处理,绝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朱夫子无奈拱手,军方参与后,这种事,已经不是他能出头的了。 他眼神示意,告知周大顾最好不要隐瞒,军方的人既然前来询问,他们肯定是不怕人说谎的。 军伍之中也多藏旁门左道之徒,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测谎的仪器术法。 朱夫子退出门外,焦急等待。 周大顾看着内堂之中走出一个和尚。 张校尉大笑开口:“这是地藏庙的大师,他所修炼他心通之法已经到了化境,任何生灵在他面前说谎都会被看出来,你切记不能有所欺骗!” 周大顾点头,他自然不会欺骗,修行厚黑学多年,他已经清楚,最大的谎言不是欺骗,而是言说一半的真话。 张校尉脸色忽变,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厉声喝到:“你们在两界山上去了哪?” 周大顾如实回答:“血蛟谷!” “你们在血蛟谷中做了什么?” “杀妖蛮遗留的血脉!” “怎么去的?” “赵二公子带领!” “他怎么知道的?” “他透露过,是一个妖道告诉他的!” “你怎么知道?” “我为了巴结他,给他送吃的,从管家口里知道的!” “那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嗯……一日……两日前?这个小的真记不清楚了,我昏迷刚醒就被带过来,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 “镇国诗的事,你可否清楚?”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了异象!” “你清楚是谁写的吗?” 周大顾回想:“好像是一位长胡须白发老者!” 张校尉回头看向和尚,和尚点头示意他,周大顾没有说谎。 所以,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他肯定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其中最让人关心的还是关于镇国诗词的事,一首诗词出,城墙比着从前竟然坚固不少。 若是能找到,这位写镇国诗词的老爷,求的那首镇国诗词墨宝一幅,挂于城墙之上,以诗词借人族气运,日夜温养玉门关,整个城关说不定也会对妖蛮有克制作用。 周大顾虽然说唯一活下来的军户,可他实力太弱,地位太低,让人根本就没办法怀疑他。 杀了张校尉,他也想不到,那首镇国诗竟然是面前这个小子写的。 而,周大顾也没有说谎,毕竟在语文书上,杜甫老爷子就是他描述的样子。 张校尉回头看向县丞,轻轻的点头:“没有问题了,人是你们的人,既然蔡县朱夫子作保,人我们就不带走了!若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会来蔡县询问。” 屏风后面走出一书吏,书吏手持墨水未干的供词,上前:“劳驾在这写上您的名字。” 他再一次确认:“您是周大顾吧!” 周大顾轻微一愣,不敢回答! ------------ 第二十一章,吃人 和尚大师抬头,望向他。 张校尉也回头看着他,略有疑惑。 门突然被推开,朱夫子大步走进来:“几位,既然已经结束画押!那不知我现在是否可以带小徒离开?” 乔县丞有些诧异:“朱贤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对私塾蒙生这么热情,为何对这周大顾独独宠爱有加?” 朱夫子望着憨厚的周大顾,想起当日离别时候的场景。 幼时,家贫,无书可学,记得当初离开府学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跟当日的周大顾一样。 这个憨厚的小子,让他想到曾经的自己。 那日,离别时的夕阳,是他逝去的青春。 朱夫子叹息:“这孩子太像我的,骨子里的倔强像,对师长的尊敬像,最像的还是愚笨的努力。” “十九岁未入境,如今只是去两界山走上一圈,就得镇国诗词眷顾,成为入境书生!” “这一点就更像我了!” 乔县丞在朱夫子担保书上,重重按上自己的大印,丢给他:“拿着,快滚,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夸徒弟,暗抬自己!不要脸皮!” 朱夫子右手高抬,一道微风,将那张担保书,送到他手中。 他大笑拱手:“多谢兄长,不打扰你们商讨政务,告辞了!” 朱夫子快步出门,周大顾很有眼色地跟在夫子身后,落后一步,踏出大门。 张校尉望着周大顾背影,微微低头颔首询问身旁和尚:“大师,周家书生刚刚可有说谎?” “没有一句谎话!” “可不知道为何,我心里还是对他怀疑的紧!大师,你说有没有人能骗过您的他心通?” 和尚大师双手合十:“曾有一位西域番僧骗过了,我家主持的他心通,但是那番僧看过,世事艰苦,识得人间百味!年已两百岁有余。” “而周家书生这个年纪,不应该有这般感悟!” 张校尉摇头:“那他会不会不是周家郎君呢!” 乔县丞大笑:“朱夫子都说是他徒弟,难道他还能看错!” 张校尉无奈点头:“希望如此吧!那我们就如实上报!结果如何都等着上面人定夺!” 乔县丞旁敲侧击:“校尉,不知道上面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张校尉更是无奈摇头:“这件事牵扯到,赵相家二公子,具体如何,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朝廷也不止派出我们前来勘查事情的真相,我们只需要将我们知道的上报,剩下的事情,就让上面的人来烦心吧!” 三人微笑以对。 “那咱们?” “饮酒!” “大师方便去醉花楼?” “哎!我把衣服脱下,就只是一个脱发的浪子,为什么不能去花间饮酒!” “哈哈哈!同去!” “同去!” 朱夫子在前,周大顾在后。 夕阳西去,又是一天的结束。 县衙门口的长道上,担夫与小贩同行,行人在店门口驻足。 朱夫子故意慢上一步与周大顾平行,他望着身边的学生,庆幸他的归来:“大顾啊!当日你的离开,让我一直后悔不已,读书本来就是育人,我怎么能因为一时喜恶放弃一个学生。” “当日之时,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我!” 周大顾连忙闪到一边,不敢受朱夫子一拜:“夫子,您是对的,当日之事,让我成长不少,若不是您,我恐怕现在也不会又这般奇遇!” 这份感谢,周大顾是真心的! 朱夫子点头:“你能如此,我就很开心了!王员外的事,我会在一旁帮你周旋,你也能减轻些重量!” 他望着夕阳下的小徒弟,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倍感欣慰:“你母亲早去,如今父亲也不在了,旁无亲友,一家的重任都落在你的身上,轻松不得,以后要照顾好你自己!” “还有,你家妹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你不知道当初你出事,她有多么着急,一个要照顾好这么一个小姑娘,你现在的年龄还不明白,这世界上有一人不搀任何心思的对你好,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 周大顾点头道谢:“多谢先生,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妹子的。” “王员外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当然,还有一件事求教夫子!” “说!”朱夫子抚须微笑,望见以前不懂事的学生,现在好学,他自然是开心的。 “敢问夫子,什么是入境,我现在虽然入境,但并不清楚,我现在的状态,而且我感觉,现在的我跟之前相比,确实强上不少,但这份强大,只表现在体魄上,看不出儒生,跟武夫的区别啊!” 朱夫子点头:“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一般儒生开悟后,都是在童生试后入境,到时候会有会进入县学,系统地学习这类的知识,这样吧!” “你将家里的事解决后,来私塾上课,我到时候给你细细讲解!” 周大顾点头:“多谢恩师!” 朱夫子对他的称呼十分满意:“另外,你要解决王员外的事,就不能只解决王员外!” 周大顾拱手低头:“求夫子教我!” “王员外人品差,他一旦看上的事情,就必须要得到,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跟县衙主簿,县丞之间的关系!” “你可知道,这县衙之中,谁事最大?” 周大顾跟在朱夫子身后开口回答:“自然是县令最大!” “在官面上确实如此,只是人世间有很多事,都不会按照明面上的道理进行!” 周大顾听到此处,腰身更低,更加诚恳,做事做人的知识可比做学问的知识,难获取的多了! 而,这为官之道,更是他的短板,他有商人思维,却从来没有为官格局。 朱夫子指着百姓:“这些人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县太爷,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明白,面前的人就是县老爷,所以那些捕快,小吏,就已经是他们能见到最大的官了!” “县老爷要想当最大的官,必须要有最大的管!” “而,县衙里,你所认为的最底层,就是管!” “蔡县主簿跟县丞都是本地小吏升上来的官员,而县令跟县尉都是从吏部下派的!” “你想要动王员外就必须与主簿对垒,这是官面上的难!”朱夫子抚须,他很欣慰今天能说出这些,哪个读书人没有想过当官,若不是因为当年的一些事由,现在他也是官老爷,能显摆显摆自己心里为官之道,也是一件趣事。 当然,他内心并不相信,自己这位小徒弟,能摆平王员外。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舍了面子,也要保下周大顾两人! “对你来说,这还不是最难的,我大赢朝,以孝治天下,你父亲已经去了,你还未及冠,也未成亲,不算是一个成人,你妹子的婚书是你们村长同意的!” 周大顾点头:“我叫他三爷爷,他跟我爷爷是亲兄弟!” “这就对了,现在他是你们最大的长辈,你父亲不在,从大赢律法来说,他是有资格决定你妹子的婚姻事!” “王员外跟你妹子的事,有情,有法,在大赢是正常,正确的好事!” 周大顾开口:“可,我妹子不愿意!” 朱夫子长叹一声:“这个社会,可不讲愿意不愿意!” 周大顾这才明白,这个看起来和谐正常的社会,跟血蛟谷没什么两样,横七竖八的裂缝里都藏着两个字…… 吃人! ------------ 第二十二章,我乃入境读书人,谁敢对我动手 朱夫子本来想强留周大顾在家里吃饭。 周大顾以夜色太晚,怕家里的妹子担心拒绝。 文人善武,朱夫子家养着两匹马,他借上一匹,赶着月色回家。 月光美丽,照在地上,高处好像一块一块的白雪。 周大顾紧紧衣襟,望着远处的村寨。 他奇怪地看着村子里的火光:“怎么,这个时代,晚上也有这么多节目?他们举着火把,是要去烧……” 周大顾站在马身上向远处看:“不对,不对劲,那是我家!我的房子……” 他手上马鞭挥舞,向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周大顾家门口。 一个老者指挥者一群小子:“你们都给我好好干,房门给我封紧,千万不能让悠然出去!” “悠然啊!你哥哥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王员外能救你哥哥了!你要是不嫁给他,不是逼着你哥哥死吗?再说王员外对你是真心喜欢,你们也有婚约,我与他商量好了,你嫁给他不算是妾,算是平妻。” 周悠然指着老头子大骂:“说的天花乱坠,这好日子好福气你怎么不去嫁给他,我哥哥是清白的。再说就算我哥哥有错,他只是个员外,他能干涉军户家的事!我哥哥肯定会没事的,你不过是看我爹不在,欺负我们俩个孤儿,算什么长辈!” 说到痛处,再坚强的小姑娘,也无可奈何地红了眼眶。 “你们等着,我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等他回来,他一定会找你们算账!” 三爷爷指着周悠然大骂:“我是你爷爷,是你长辈,你就这样对我说话!” “啪!”天空中,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牛屎,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老头子伸出的手指上! 周大顾从山上骑马赶来,拉直马缰绳站在众人面前:“三爷爷,您今天这么好的性子,老哄我妹子开心,只是孩子长大了,这些屎尿屁的东西,忒恶心点了!” “哈哈哈!”站在一旁的年轻人们想笑,却又憋着不敢笑。 只有站在树下的黑高个的麻秆小子,笑得前滚后翻。 三爷爷生气怒吼:“王家小子,你们一个外来人家,对村里长辈如此无力,你爹没有好好教你吗?” 麻秆小子趁着脸,眼神在地上乱瞅,他向前一步,捏起地上的黑粑粑,对准老头子丢过去:“我不许你说我爹!” 老头子年纪大了,腰身不复当年,躲闪不急,无奈之下,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阻挡。 麻秆小子看见老头子两只手都是黑色粑粑,捂着肚子大笑,捡起立在一旁的柳枝快跑离开。 老头子无奈拉下旁边小子的衣服,擦去手上的脏东西,抬头看向周大顾:“大顾,你怎么回来的?” “爷爷,您不希望我回来?” “这话说的,你可是我周家血脉,我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只是,你是被放出来,还是……?” “您老放心,我是被放出来的,您看我把县衙的马都骑出来了!” 周三爷爷看周大顾说话软,还以为这小子性子没变,还是软绵绵的棉花性子:“大顾,你回来了!回来就好!我今天登门就是要给你说一件好事!王员外你不是知道,前两天王员外还来给你们家送彩礼!” 周三爷爷扶着肚子:“我可给你说,这件好事可是爷爷我给撮合的!” “不用感谢我,毕竟你爹死了,你们兄妹俩的事,我不关心,谁来关心!” 周大顾望着他,眼底阴沉,开口:“那我还要多谢您了?不过,长兄如父,如今我父亲不在,我妹子的事,我来定!” “我告诉你,就算我以后要嫁妹子,也必须要找一个她喜欢的,不喜欢的,不管是谁,我也不会让我妹子委屈!!” 周悠然望着自己老哥,此刻她眼里满是小星星,她抓住周大顾的手:“哥~” 周三爷爷生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父母不在,我这个做长辈的为你们操心,反倒是我的不对了!我告诉你们,王员外说了,悠然要是不假过去,他不会让我们村子好过!” “你们不能太自私,为了一己私欲,牺牲一个村子的未来!大顾,只要你嫁妹子,你欠的钱能一笔购销,你村子也会好过太多的!” “三胖四壮,把门给我堵上,等着王员外两天后来接亲!” 周大顾上前一步:“我看你们谁敢,壮哥胖哥,小时候你们仗着身强力壮欺负人,现在,时代可变了,再上前,别怪我不客气!” “黝嘿!小咕咕,我看你能怎么地,你除了会咕咕叫,还会干啥!”三胖开口。 四壮上前望着周大顾细胳膊瘦腿,上去就是一拳。 周家三爷爷假模假样劝阻:“四壮,自家兄弟,千万不要下太重的手……” “啊!!!” “你这小子,我都告诉你了,为什么……四壮?”周家三爷爷不敢相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三胖眼看见自己亲兄弟吃亏,捡起一根长棍对周大顾头上打去。 周大顾丝毫不畏惧,血蛟秃鹰都见过,一个人类小子能又什么怕的。 他经受才气滋养,身子强大,举起一只手拦下长棍,用力一拉将长棍夺多来,双手持棍对准三胖的后背就是重重一棍。 三胖吃痛还想一根筋的上前,周大顾皱眉,手上长棍掠地,不过是从老爹手里学回来的军伍棍法。 长棍对着三胖的腿,重重敲下。 他捂着小腿,躺在地上哀嚎! 三爷爷看见这两个亲孙子吃亏,哪还顾得了亲情,指着周大顾挥手:“你这个伤害同族的畜生,你们给我打,把他拿下,出了事,我负责!” 周围一群青年,看着周大顾跃跃欲试。 周大顾上前一步,身上金光乍现,黑夜里刺痛所有人的眼睛:“我乃是入境读书人,大赢境内,你们谁敢对我动手!” 人群涌动,望着如同小太阳的周大顾,没一人敢动。 周悠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哥!你入境了?” 青年们退后一步,吃惊怀疑。 “怎么可能,周大顾入境了?” “入境武夫,咱们村有,可入境的读书人?” “只有他们一支是的,上一个入境的还是周大顾家二叔!” “那咱们?” 青年们看向村长:“三爷爷,怎么样,还上吗?” 三爷爷心里怂,望着周大顾开口:“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动手,要不,咱们谈谈?” 周大顾看他手上黑泥巴,丝毫不给他面子,坐在门口:“说吧!” 月亮走到西边,跟月一样,地上的形势,也在不经意间发生变化! ------------ 第二十三章,我的刀,也未尝不利! “我虽然不是你亲爷爷,但我们未出五服,我肯定偏向你们的,你相信我,王员外虽然长得丑,年级大,身体不好,但是体贴人,你相信……唉,唉,唉!” “大顾啊!你可是一个入境的读书人……文雅些……文雅些……别动手啊!停手!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你说,你给个章法,我们保证听你的!” 周大顾上前一步看着他:“你确定什么都听我的?” 周家三爷指着他的拳头,颇有些无奈:“你看看,我现在不听你的能行!我一把老骨头了,实在受不起这个!” 周大顾松开他的衣袖:“三爷爷,我明白,王员外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了?” “莫要胡说,我这个年级在大赢说不上年长,但我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受过伤,现在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我还能活几年,我要他好处干嘛!” “那你这么帮王员外,甚至不顾一点,我们兄妹的性命!” “唉!”周家三爷长叹一口气坐在树墩上:“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两年妖蛮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刻的活路都不给,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三个月妖蛮攻打了十次!” “我们象州军户守着玉门关这处天堑,是莫大的责任,每到战争,咱们军户家至少都要派出去一名壮劳力!” 周大顾点头,他经过朱夫子点拨,也明白象州重武轻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学武可入军,军队会丢给你一份军体拳,随你去练习,不管能不能学出名堂,都可以进入军伍。 很多人在战场上,生死之间,靠着一份最简单的基础拳法突破入境,也有更多的人成为炮灰。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炮灰,他们会觉得自己是那个能入境的人。 现在闻名整个大赢的护边候,当初不也只是一个农家小子,靠着一个勇字,在战场上杀出名头,如今已经是二品三境的武者。 但,要走文脉一路就很难了。 学文需要文庙传承,需要大笔财力支持买书,需要名师教导。 一般农家哪来的财力支持。 就这,一个正常战力的儒生的养成至少需要五年左右,这还是在有天赋的前提下。 毕竟,不是谁都跟周大顾一样,拥有一个世界的底蕴,能在未入境之前,就依靠蒙师赐予的一缕才起。 引起两界山上,圣人虚影的才气之力,依靠大赢气运写出镇国诗词。 若是,这件事他能承认这事,恐怕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什么王员外,什么县衙主簿,都是狗屁! 可镇国诗牵扯实在太多,不说隐藏在赵二公子身后妖道,只是明面上的左相就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 他现在承认镇国诗词是自己写的,不就是证明阿三说谎,他们俩的谎言不攻自破。 凭借周大顾,现在的实力,盖在脑袋上的名头越强,死的越快,前世的经验,让他明白一件事。 人要学猫,平日里憨厚可嘉,但软趴趴的猫垫子里面,不能不藏着爪子。 他站起身有些好奇:“妖蛮进攻,跟你屈服王员外有什么关系,他通妖蛮了?难道你也想……” 周家三爷爷瞬间急红了脸,上前就要捂住周大顾的嘴:“这种话可不能说,可不敢啊!” “王员外再混蛋,他也不敢沾染妖蛮!” “小家伙,你还小,你不清楚在以前,你刚刚的话,足够我们一个村掉脑袋了!” “妖蛮进攻,抽调我们太多的壮劳力,农忙时候靠这些老太太老头子,哪来得及,再加上今年的几场大雨,不少庄稼都烂在地里。” “若是以前,朝廷体恤生民百姓,应该减轻赋税!” “唉!还是因为该死的妖蛮,边关去的人多了,那点粮食哪够的,无奈只能从我们这边拨掉粮食!” “旱涝减少,青壮不足,再加上赋税加重,我们这些人哪来的活路!” 说到这,周家三爷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周大顾的眼神中满是哀求:“你是我周家血脉,他们也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整个村子种的都是王员外家的地。” “他许我了,只要他能跟悠然在成婚,为了庆贺,咱们整个村子的田租少上一半!” 周家三爷低下脑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一半的田租,这些小家伙会挨饿,但至少不会再饿死了!” “挨饿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抬起头看着周大顾:“大顾,实情是你逼我说的,不是老头子我自己显得自己伟大,我这件事确实不地道!” “但是,我已经六十多了,我饿一饿没关系,这些小家伙饿不起啊!” 周大顾环顾四周,他说怎么这群小家伙没有力气上前。 跟在军伍这些日子,吃喝上从来没有亏待,他的气力确实比在村子里的小家伙强上不少。 “不行!不管是什么办法,都不能以委屈我妹子为代价,我告诉你们,我妹子是悠然,是自由的!” “她的婚嫁之事,由她自己做主,以后只要两厢情愿,就算我妹子喜欢一个乞丐,我也同意!” 月光落下。 似乎皎洁的月也嫌弃这些卑贱的人,月光穿过树影,没有一片落在他们身上。 周家三爷无奈地低头:“娃子,既然你真的不愿意,你就跑吧!” “我跑?我跑到哪去?”周大顾站起来,扶着门框:“我十岁时候不懂事,上个厕所烧了家里大门!” “这个门是我老爹跟我一个做的,这上面一个坑印都刻在我脑袋里!” 想起那个让自己真正留在这个世界的男人,周大顾有些红了眼眶:“这是我的家!” “大赢,我没有别的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有我的记忆!” “这是我的家,没有人能把我赶走!” “狗屁的王员外!” 周大顾从自己身后抽出一把短匕首:“真以为我手中的匕首没有见过颈间血?” “我的刀也未尝不利!” 周大顾抬头看向周家三爷:“你不是个好人,确实个值得尊敬的人,至少你在最后一刻,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不就是要活下去?” “砰!”周大顾把匕首重重插进门里:“这些小子的命包给我了!” “老爷子,有我一口吃的,我就让他们活下去!” “真的?你能行?”周家三爷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这小子的一句戏言如此相信。 “从尸山上,我都爬出来了,还畏惧这些!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周大顾身上金光闪现,月亮照不到的角落,他格外耀眼:“老爷子,你想不想咱们村子改个名字?” 周家三爷疑惑:“改什么名字?” 周大顾身上才气越发浓郁:“让我想想,到底是进士村这个名字好!” 他低头对着周家三爷牛眼一般大的眼眶,开口:“还是叫状元村!” 周家三爷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见了天上的月亮,可他心里却没有月亮:“状元村?亲娘亲爹啊!” “咱们能叫状元村?” 周大顾没顾他,关上门。 门内传出声音:“老爷子,相信与否在你,你要是喜欢状元村这个名字就听我的!” “你说!”周家三爷大声喊叫。 “后天帮我把王员外约家里,他不是要娶我妹子,我这个当大舅哥的,要亲眼看看我这妹夫长什么样子!” ------------ 第二十四章,王安 周大顾靠在门后,听见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远去。 他对着周悠然使了个眼色。 站在门楼下的小姑娘,这才敢大声喘气。 天上的月照在她的脸上,白皙的脸上满是崇敬:“哥,你刚刚真的好厉害!太帅了!” “嘿!傻丫头,哥哥什么时候不帅了!”周大顾伸出手,周悠然把脑袋送前一步。 他的手正好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这叫盖章,意思是,这兄妹俩的命绑在一起了。 兄是周大顾,妹是周悠然。 他看着她明白,这一生得了老头子的命,自己的命要卖给这个小姑娘了。 月光隐去,藏在阴影里的周悠然,面有犹豫。 周大顾看得出来小姑娘的心思:“放心吧!有哥哥在,无论是什么事,我都能摆平,你以后就等着在家里当个千金小姐吧!” 周悠然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微笑:“我倒是不担心这件事。” “哪怕外人如何不相信哥哥,我肯定是相信的!” “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会怕!”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小姑娘仰起脸看着自己的英雄:“外面都说哥哥是逃兵,我自然相信,可我也好奇两界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低头,再抬头时候,眼圈已红:“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了?” 周大顾拍拍她的小脑袋:“放心,哥哥在,哥哥在!” “哥哥不是逃兵,爹是为了救我死的,我以后肯定好好照顾你,啊~” “噗!”门外有脚踩淤泥的声音。 周大顾五感灵敏,他对着周悠然摆摆手,示意她先进屋。 周悠然对哥哥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什么也没问,有些担心的回头进屋,慢慢关上房门。 周大顾从身后掏出短刀。 周武家穷,大门也破旧。 他透过外面的光,看见一个矮小的影子,影子紧紧贴在门上。 周大顾握紧短刀,对着那影子脖子下面一寸。 “刺啦!”短刀穿门。 门外影子也不敢再动。 “顾哥,顾哥饶我,我不是周三爷爷的人,我也不是王员外的人,我就是好奇,求求你别杀我!” 周大顾左手慢慢拉开另一扇门,透过门缝,他这才看清楚爬在门上,那人的样子。 “是你?你姓王?” 小家伙年岁应该比周悠然还要小,不过乡里人能扛起柴火的年纪就要下地,看起来倒是比周大顾自家妹子,年级要大上不少。 “我姓王!顾哥,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家需要端茶送水的,我来帮帮忙,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真不是坏人,你把这个东西离我远点,我害怕!” 周大顾从门上拔出短刀,看着小少年,开口询问:“你叫什么?” “单名一个安字!”小少年缩回脖子,才敢大喘气。 “王安?” “是我!” “你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想来端茶送水得个赏钱吧!” 王安小眼睛溜溜转,巴掌打在左脸上:“顾哥,我真不是来偷东西的!” 周大顾单手放在门上,另一只手拿着短刀在王安面前晃来晃去:“你要是不说就算了,我过两天就去城里住了!” 王安拉着门,往屋里看:“武大爷弄这么漂亮房子,你们不要了!” “房子当然永远都留着,但我要去城里上学,到时候留悠然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搬进城里,置办个房子!少年你可能不知道,房子这个东西,有时候可比把钱埋地里实惠多了!” “顾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少年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脸慢慢红了! 周大顾假意关门:“你管我这个干吗,天黑了,你也快回家吧!要是回家晚了,你娘会骂你的!” 王安着急,手插进门缝里,不让周大顾关门:“我娘不会说我的,她心里只有我小弟弟!” “顾哥,我承认,我有其他事要问你!我怕……” 周大顾长叹一口气,拉开门,坐在门栏上,拍拍门栏,示意王安也坐下。 “如何说起呢?” 王安抬头对上周大顾的眼睛:“顾哥,我想知道,我爹究竟是不是逃兵?” 小家伙眼睛里满是祈求。 周大顾想起那个满嘴胡渣的老男人,他用力的摇摇头:“不是!你爹是个英雄,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这,你爹就是英雄!” “真的……吗?”一句话没有说完,小家伙的眼泪,止不住地洒出来:“我爹在我小时候,经常跟我说,他以前在战场上有多勇敢。” “可是,从我记事开始,他见谁都是笑嘻嘻的,前一段日子,邻家张大伯拿了我家的东西,他都不敢出门跟人吵架!” “别人……别人,都说他怂!” 周大顾揽着他肩膀:“别人怎么说,不重要,你呢!” “在你心里,他是什么样子?” 周大顾抽出刀,递给王安:“这把刀不是我的,是你的,是你爹让我带给你的!” “当时,一百多条四品三境往上的妖蛮血脉,对着我们冲刺,别人都畏惧战死,只有你爹,啥都不怕,对着那最可恶的妖蛮将军,冲了过去!” 周大顾从身后拿出一把戒尺:“当初,他杀敌时候,拿的就是我这把尺子!那把尺子就敢杀人,你说他怂不怂!” “王安!” “嗯!”他抬起头。 “你觉得我今天晚上的表现,算不算是英雄!” “当然算了,这么多人,顾哥你直接冲过去,别人都怕周三爷爷,就你不怕,你绝对是大英雄!” “那我说,你爹是大英雄,你信不信?” “我信!”少年站起来,站在门框上,脑袋碰着天,脚踩着地,心胸装着豪气无限。 “我信,我信我爹是英雄!” 周大顾看着这软肋在一瞬间变成盔甲,欣慰地笑出声来:“我当初答应过你爹,我可以做你的老师,带你读书,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先当个书童,我以后会让你读书学文?” 王安思考摇头。 周大顾好奇:“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王安看着他手中的短刀:“我想学武,我想当个刀客!杀劲妖蛮,像我爹一样保卫大赢!” “读书聚才气,也能杀妖蛮!” “太慢了,我们家也没有这么多钱。” “跟着我,我会带着你一起读书!” “不行,从小我爹告诉我,我们要有志气,欠人十两银子要多还个一两,我欠你人情要是太多了,我怕还不起!” 周大顾把短刀塞进他手里,戒尺放进身后腰带:“那都依你,我短时间,还在周家村,你要是遇见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我会帮你!” 王安突然叫住周大顾:“顾哥!” “你有什么事?” 王安着急地指着村口:“王员外……王员外找了城里的小桃园恶霸,他们估计今天晚上要来……” 周大顾看着勇敢的少年,欣慰一笑:“他们警告你了吧!你还敢说!你不怕?” “我……” “放心回家去吧!我自会处理!”周大顾看着门外远去的少年。 他摸着怀里的家书合页,想起老王叔死之前也没有给小家伙留下一句话。 不对! 留下一句。 周大顾望着看不见人的小路:“小家伙,以后要平安啊!” 天上没有风,只有月一颗。 月能听见,想必人也能听见。 ------------ 第二十五章,三个蠢贼 周大顾拉紧大门。 走进屋子,关上窗。 小妹还紧张地坐在椅子上,见哥哥进来,站起身询问:“哥,外面?” “没事,王家那小子,他爹跟咱爹都是战友,他来问问他爹的事!” “王安?他挺可怜的,听说他爹走了之后,他后娘对他不是很好,好几次该吃饭的时候,我都见他在村子里闲逛!” 周大顾点头,把这件事听心里去了。 “行了,丫头天不早了,你早点睡,朱夫子已经帮我安排好了,过一段日子我去参加童生试,我肯定能过!” “到时候,咱爹的事也应该能定下来!拿了抚恤金,咱们就搬城里去,方便我去县学,你以后一个人待在城里,我也放心点!” 周悠然点头:“好,我给哥哥打水洗脚?” “不用,快去睡吧!我去三爷爷家逛逛,你别管我,最近山上有野兽下来,听见什么声音,你也别出来!” 周悠然点点头,乖巧地走出房门。 周大顾看着她背影:“衣服小了,要想办法搞点钱给妹子扯一身衣服!” 他四处查看,发现屋里也没什么趁手的兵器,只是墙上挂着老爹进山狩猎时候,用来开路的一把斧子。 周大顾拿下斧子,轻轻关上房门。 趁着月色朦胧,又出门去了! 周大顾家房子修的高,修建在小山堆上。 盖房子的时候,他爹娘都在,他老爹说:“修的高,以后大顾就不用再搬地方了,水来也淹不住,咱下山也只有一条好路,什么小偷小摸的都进不来。” 躲在家里必经之路的草垛里,周大顾拿着斧子,想念着记忆里的温情。 正是这些他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支撑着这个漂泊的灵魂,有了归宿! “我是周大顾,我要保护小妹,从小就是这样!”他说。 他捏紧斧子,看向那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人。 只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谁知道这些家伙要的什么! 夜里静悄悄的,有几只早生的虫子发出鸣叫声。 月儿躲进云里,不忍心看这一幕。 小路上尽头,有几个人影摇曳。 赵大捂着脸躲避风:“好不容易喝了一顿大酒,还想从俺嘴里吹出去,咋的可能!” 李二摇头,大笑:“大哥,我就知道你不太行了,酒量不行!” 张三摆手:“不对,不是咱们酒量不行,是王员外家的酒实在太好了!” 李二坐在石头上,他手上掂着半坛子火油:“大哥,我总感觉心里不安稳,咱们真要为王员外把人家给烧了!杀人防火,这可是死罪啊!” 赵大靠在墙上,身子控住不住向下掉,他半蹲在地上,抬头开口:“不去?王员外家的酒都进咱们肚子里了,二十两银子,咱们三个都给分了!” “你是刚来蔡县啊!还是没见识过王员外的手段?这件事咱们要是不办!这酒是这么好吐的?” 张三摇头:“反正,我是不愿意吐,我肚子还有半只鹅呢!这灾年荒月的,好不容易吃饱一次,俺可不愿意吐出来!” 李二犹豫:“可,真放火了,王员外以后会顾着我们几个兄弟吗?” 赵大打个哈欠摇头:“当然不会,你当他王大员外是什么善人?” “他们有钱人,生来就是要吃人的!咱们只是无赖,是盲流子,你管那些作甚!” “按照王家管家说的,点一把火,让周家兄妹无家可归,剩下的就是他们俩家的事了!咱们跑出去,把银子花了再说剩下的事。” 张三来了兴致,盯着小路上的房子:“那周家妹子真的这么好看,你们说王员外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非要不择手段搞一个小姑娘?” 李二慢慢靠近他们:“你们知道个屁!真以为王员外看上这小姑娘的脸蛋了?” “那飘香楼的姑娘,不比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会来事!再说王员外都五十多岁了!我听人说,他年轻时候下面受过伤,能不能用还是一回事呢!” 赵大好奇看着他:“老二,这些你都从哪知道的?” “他们府里的下人说的,咱们今天喝酒的时候,我出去找茅房,看见一个不让进的院子,下人守在院子口说的这事!” “那他还逼人家小姑娘?” 李二眼睛睁大露出微笑:“你们猜,那小院里住着谁?” 他没给人气口直接说出自己看到的一切:“莲花教的!” “什么?”风一吹,张三酒醒:“莲花教?那不是!” 李二点头:“莲华神教,最喜欢拿人血祭,以人的精血向圣母换取平安,所以……” 赵大捂着他的嘴:“闭嘴,老二你也别说,今天晚上的事,咱们就当不知道,王员外要小姑娘干什么都跟咱们没有关系!” 张三害怕开口:“大哥,那咱们还去防火吗?” “去!必须去,不去的话王员外会怎么对付我们?咱们的下场不会比周家兄妹好!” 赵大吐一口吐沫,望着小路尽头的房子:“这个狗日的世道!逼着我们这些泼皮,不当人啊!” 他抬头看见周家旁边的草垛,重重地拍拍自己脑袋:“有了!” “看见那边的草垛子了吗?咱们只答应王家管家防火烧了周家,可是咱们没说一定要烧哪啊!” “烧他们家草垛子给他们个威胁不就行了!” 张三犹豫:“大哥,咱们这样办,道上的兄弟,会不会骂咱们蠢贼?” 赵大捡起石头就想照着他榆木脑袋来一下子:“你是想当个蠢贼,还是想当个死贼!” 张三犹豫,掂起半坛子火油:“行,我去烧!” 赵大李二点点头,看着自己好兄弟往前走。 没一会月出来,火还没点燃! 两人相视对望:“他不会睡着了吧!” “有可能!” “那老二,你去!” 李二撸起袖子:“这个傻老三,让你干点什么行!” 他走进草垛另一面,也没了声响。 赵大有些畏惧:“老二,老三?” “咋回事!” 他慢慢上前,走到草垛子另一面。 “好汉饶命!” 满地都是干草,他一抬头却看见明亮亮的斧子。 ------------ 第二十六章,收服小桃园 月亮很亮,月光下,周大顾一口洁白的牙齿也很亮。 他早早就听见这三个蠢贼的酒后真言,本想着他们无心作恶,放过他们一马。 谁曾想,人蠢就算了,还不走运! 赵大望着明亮亮的斧子,借助斧影,他看清楚面前的少年,身体内的气血之力不强。 他老赵是个混子,可也是个入境的武夫,没有丁点实力,怎么敢在军户遍地的象州,当个盲流子。 “你们两个傻子,就一把斧子就被这小子拿捏了!看我……” “大哥……莫动!” “大哥,你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赵大愣住深吸一口气,震惊开口:“火油?” 他这才看清楚,自己两个傻兄弟身上都被泼满了火油。 赵大心有害怕,可当泼皮就是逞个凶字,他佯装震惊开口:“嘿!你个臭小子,不过是个文书生,敢在你大爷面前动手,有本事你试试,谁不敢点火谁是孙子!” 周大顾没有开口,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还没有吹,刚用嘴咬开盖子,风一吹,火星子在半空中飞舞。 他没说话,火折子直接就要落下。 “噗噔!”李二跪下:“大侠饶命!放过我们一马!” 楞的怕不要命的! 周大顾微笑:“都是贫苦人说什么放过不放过,只是有些生意要跟几位老大商量!” “当然,你们要是看不起小的,你们也可以跑,比一比是你们跑的快,还是我下手更快!” “对,其实,你们跑的话,活下去的几率更大!”望着几人有些动摇的神情,周大顾开口试探。 “我就算要动手,也只能对付一个人。” “你们两个身上有火油,你们是武者虽说没有入境,但气血之力也比我要强,真的要跑,我也留不住,我就算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能留下一个!” “这位仁兄,虽然我手上的斧子很锋利,但真的动手,一时之间,我还真拿不下你的性命,最关键,我要对你动手,就只能放走他们两个!” 周大顾歪着脑袋,露出八颗大牙的微笑:“你们是选择听听我的生意,还是跑,留下一个该死的倒霉鬼!” “当然,还有有一件事……” “我只会对付第一个动的人,你们看看,谁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另外两个兄弟?” 有风在吹,虫在鸣叫。 夜里很吵闹,也很静。 赵大嘶吼:“你以为,这点计谋就能动摇我三人的感情,我三人可是在小桃园拜过大赢开国陛下结义的兄弟!兄弟,你们先走,哥哥给你们断后!” 李二头僵持不敢动摇:“哥哥,你先走,我们身上有火油,火烧起来不可灭,不要管我们了!” 张三望着两位兄长,拱手:“俺……俺也一样……俺也可以断后!” “唉……唉!唉!”周大顾慢慢蹲下,压低卡在赵大脖子上的斧子:“既然,三位都商量不出个结果,不如听我说说,我的生意?” 三人点头:“早该如此!” “对,我们很欣赏英雄的!” “俺……俺也这样想的!” 赵大脑袋前伸靠近周大顾,周大顾手臂伸直,他缩回脑袋:“英雄,您放心,只要您放了我们,我们保证今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 “什么狗屁的王员外,咱们是泼皮,又不是圣人,讲什么诚信,您放心,钱我们拿了,事我们肯定不会办!” “我们马上就走,离开蔡县,不对,我们离开青雪府,离开象州,不回来了!” 周大顾摇头:“不是这个事,你们不了解我,我啊!是个商人,商人最讲究诚信,你们拿了王员外的银子,答应他的事要办!” “你们来干嘛?对!放火是吗?这个火一定要放,不过这个位置,咱们是不是可以变一下?” 李二点头:“您,您说的对,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让我们去烧哪就是哪!” “如果,我说,让你们去烧王员外家的粮库呢!” 张三一屁股坐在地上:“爷,我的亲爷啊!王家是地主出身,靠的就是粮草跟上面人勾结,您要咱烧他们的粮库,那不是让我们跟他们不死不休吗?” “奥?你们不愿意?”周大顾点头,收回斧子,盖上火折子,双手插在一起:“我这个人,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们要是不愿意就走吧!” 三人愣神,互相看看,拿不出个注意。 李二后退一步:“周爷,您真的要我们走?” 周大顾反身,背对着他们:“走吧,我说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他不管三人,月亮换了位置,他正好能看清楚身后的影子,看见三个人没有动弹。 周大顾向前一步,好似要离去:“你们不同意,我为什么还要强迫呢!我一直说了,我是个商人,我不喜欢强买强卖!走吧!” 三人还是没有敢动,经过刚刚的火光斧影,没人觉得面前这个书生是一个简单的人。 “你们不走,我可走了,明天朱夫子要带我一起去衙门参加县老爷准备的早春诗会,到时候我要好好表现一番,可不能在你们这浪费了时间!” 三人看周大顾没有威胁的意思,赵大使了个眼神正准备后退。 周大顾突然回头,还是那个八颗大牙的微笑:“对了,莲花神教是什么东西?” “噗噔!”三人一同下跪,不敢抬头。 “周爷,求您了,放过我们三个狗东西吧!” “您就把我们当成屁放了我们吧!” “我们该死,我们不该对您动手!” 周大顾站在高处,双手包在一起,他影子拉长,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唉~都是自己兄弟,我说了,咱们都是贫苦人,没必要相互陷害!” “我就是不了解,问问你们,你们要是不知道,我不说了……” “大不了,明天,我去问问老师,看他知不知道。” “你们说,你们被王员外安排来烧我家,我家没有烧成,我还好好的,明天我要是当着王员外的面,问县太爷,他跟莲花神教的关系,他不会怀疑你们吧!” “万一,他要是对付你们,该怎么办啊!我可真为三位兄台担心啊!” 三人叩首,心中只有恐惧,这个书生,只是说话三两句,可为什么好像砍刀架在脖子上。 周大顾蹲下,还是比他们高:“要不,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三人抬头,看清他的眼神。 周大顾从身后将斧头丢在他们面前。 他另一只手,握住从赵二公子那里,唯一留下的宝贝,一张金绳索符咒。 “你们可以选择,杀了我!” “这样,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虽然,我的老师会来找我,可是到时候你们也应该跑远了,不用担心被人找到,既然想当泼皮,为何不去尝尝浪迹天涯无家可归的滋味?” 三人脑子里空无一物,只有面前书生的笑容。 “求求周爷放过我们吧!” “我错了,我不该来的!” “周……周……周!” 周大顾收起笑容,低头看着他们,低声喝道:“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还敢说自己是泼皮,还敢说自己是无赖!” 他才气汇聚到喉咙处,大声喝:“把头给我抬起来!” “我告诉你们,这个秘密,我吃一辈子!” “除非,你们听我的!”周大顾向前一步:“你们说,王员外是武者,老大你也是武者,为什么你是磕头的泼皮,而他是员外呢!” 周大顾伸出一只手,伸到他们面前:“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当人的机会!” “只要你们在这件事帮我,帮我干掉王员外,以后未尝不能有,赵员外?” “李员外?” “张员外?” 他们三个抬起头望着周大顾,眼神中,有畏惧,更多的是渴望。 李二在身上擦擦手:“周爷教我!” 张三赵大都伸出手放在他手上。 周大顾握握他们的手,露出训练成功的微笑:“简单!后天,王员外要来我家,我需要你们去他们家!” “干今天没有干成的事!行还是不行?” 李二叩首:“听周爷的!” “对,听周爷的!” “俺也一样!” 周大顾干脆回头,走上台阶:“行,后天晚上来我家,到时候我给你们具体安排!这两天你们躲好!” 他身形慢慢消失在小路上。 三个蠢贼跪坐在地上,长长喘气。 赵大伸手摸进衣领,却发现衣领早就湿透:“这小子真吓人,我看县老爷的时候都没他吓人!” 张三犹豫:“两位哥哥,咱们真听他的,他真的能对付王员外?” 李二低头:“前一段时间,我偷东西,被抓进县牢,正好跟豹子头游侠关在一起。” 他抬起头看着周大顾远去的方向:“豹子头杀了二十多个人!” 李二想要站起,腿软,差点跪在石板路上:“他刚刚的眼神,比豹子头,还要可怕!” “两位兄弟,我不管你们,我肯定要跟着这位周爷走走!” 张三不明白:“为什么,咱们跑不就行了吗?” 赵大先一步站起,抬头:“老二说的对,我也想跟着这位周爷走走!” “毕竟,我还真没有听见别人叫过我员外!” 张三跟在两位兄长身后,愣神,伸手:“等等我,俺……俺也一样!” ------------ 第二十七章,我还有这么硬的关系? 月落,日出。 街道上,人们在欢笑,庆祝自己又活了一天。 对于贫苦人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事。 周大顾早早来到县城,牵着昨天从朱夫子这里骑走的马,站在朱夫子家门前。 日出时候,他从家里出来。 初春三月,天微凉,他站在门口,看着来往的人群,心不知不觉间,静下。 不管前世今生,他总喜欢看别人的生活,记得之前生意做大,他特意在十字路口买了一间门面房。 房子不做生意,从外面看,只有一扇小门,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只能从里面看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周大顾每天躲在窗户后面,看别人的幸福,也偷窥别人的欣喜,他藏在热闹里羡慕,却又因恐惧,故意保持自己的孤独。 “吱……”小院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朱夫子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学生,他牵着马,站在门口望着人群低着头,鬓角挂着露水,看上去已经站了很久。 朱夫子心中复杂:“大顾啊!来了很久吧!怎么不进来!” 周大顾回头看见夫子,露出笑容:“我怕打扰您休息,您不是说了最近一直在忙童生试的事,睡的很少,今天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我在门口多站一会也没事!” 朱夫子一时间,有些感动,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 冬日大雪,自己也是这样站在老师家门前,不敢惊动老师,那个名满京城的传道恩师,打开窗门看见自己时候,解下他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 朱夫子叹息,想想自己多年的表现,从京城一路贬到象州,肯定是丢先生的脸了! 周大顾连忙从怀里掏出妹子做的糍粑团子,递给先生:“先生,这是我妹子早上做的,我吃了两个,您应该没吃早饭吧!您尝尝味道可好了!” 朱夫子接过糍粑,点点头:“还热呢!有心了!” “你不必这么早来的,今天是午宴,我还要去县衙准备童生试的试题,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不过!”朱夫子脸沉下来:“童生试要靠你自己过,我是不可能帮你的!” 周大顾牵着马走在前:“您放心,我要是没这个能力,我以后出门,再也不给别人说,我是您的学生!” 县衙。 朱夫子跟着两个书笔吏走进内衙。 周大顾在县衙无聊闲坐,看见有人需要帮忙,他也上前插一手,朱夫子虽然是个书生。 可在重武轻文的象州,他地位却出奇的高。 小吏们知道周大顾的身份,多对他微笑以对。 在县衙里就这点好,不认识的人,宁愿不出力的讨好,也不能得罪。 太阳升到南,有不少蔡县的大人物走进县衙。 内衙内堂早早被布置好,大人物进入内堂就跟着小吏引导落座。 周大顾还站在门口,突然听见县衙人声鼎沸,他杵杵身边的小吏:“小哥,这位大人是?” “周相公,您别折煞我了,您还没有童生试就已经是入境儒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叫我小哥,我哪敢答应,这位是咱们县衙的三把手,张主簿!” “奥!”周大顾望着他的眼神略有复杂:“主簿?三把手?那想来一定是大人物了,小哥,不知道咱们得主簿主管什么啊!” 小吏拱手:“咱们这位主簿能力大,县里的教化治安都归他管,听说他跟县尉老爷还是亲戚。” 周大顾拱手,口中默念:“教化?” 这些事,他自然都清楚,县尉跟主簿其实说不上谁大,主要还是看两者手中的权利。 这位主簿老爷,能明明白白的压县尉一头,说明他手里不止有权,上面也很赞赏他啊! 周大顾靠在石柱上叹气,不好对付啊! 县衙外一声叫喊,所有人都歪头向外看去。 “王老爷来了!” 人群为之一静。 周大顾突然露出笑脸,这可是县衙,只能有一个人在县衙里称老爷,那就是县太爷。 王员外敢在县衙里称老爷,很明显,这是没有把县太爷放在眼里。 也是,县太爷跟县丞都是外来的官。 周大顾听烧文书的小吏说,县老爷家里有些势力,他是出来镀金就走,不愿意管这些琐事,一般县里的事都是县丞过问。 可看如今的样子,主簿出来迎客,县丞老爷却始终没有出来。 要不就是县丞摆谱,要不……下面的工作不好展开啊! 张主簿上前迎接:“老王啊!我最近等你可等的好苦啊!” 门外进来一人,面黑,有须,脸色微白,手藏袖内,经过血蛟谷一事,周大顾对血气较为敏感。 他察觉到,这位王老爷身上的血气确实有亏。 难道,那三个蠢贼说的是真的? 王员外握住张主簿的手:“张老哥说哪里话,我这两天忙,不然早就去您府上拜访了!” 张主簿调笑:“莫非是最近的喜事?我可听说了,老王最近要纳妾!” “不是纳妾,我最近看上一个小女子,我想着娶个平妻!” “呦!你老王还动了真心了?” “嗨,再大的英雄,还是过不去美色!” “那这杯喜酒,我可要讨讨!” “好说!好说!” 张主簿领着王员外往内堂走,王员外进入内堂前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文书库房前的一位少年:“你这小吏,从我进门就一直打量老子,张老哥,你们县衙的人,这么没规矩?” 少年低头,拱手:“王员外,我不是县衙的人,我姓周,按照礼数来说,您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县衙里寂静,无人敢说话。 王员外倒是大笑:“是你小子?” “各位不必在意,这小子倒是没有说谎,他就是我未来的大舅哥,我听说,你还在监牢里,本想让主簿照顾你这个不成器的亲戚,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出来了!” “多谢王员外关心,我出来了,而且很好!”周大顾站直微笑。 “出来了就好,我本想着明天晚上跟你见面,没想到在县衙见到你了!” 王员外端着肚子:“周小子,你也长点心,虽说是我大舅哥,可我还是要教育你,你爹娘都去了,有些规矩没人教你!” 周大顾面色不变,心却起了杀意。 “我们是近亲,我应该好好教育你,这县衙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你不要因为进来能拿些吃食,而丢了我们的脸!来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管家,给他几两银子,带他去飘香楼旁边的小巷子玩玩,别污了大人物们的眼睛!哈哈哈!” 飘香楼是勾栏,旁边的小巷子是一些下九流人物快活的地方。 周大顾心中生气,却没有表现,他太弱小了,现在的他表现出自己的生气,在内堂坐着的这些人眼中就好像小孩耍脾气。 他拱手正准备开口,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吾正在里面为了童生试出题,听到外面哼叫,无奈放笔,本以为是杜州牧这样的小人物,没想到是王员外这样的大人物在说话!” 朱夫子微笑:“怎么,这种地方,我的弟子不能来?” 众人低头拱手敬畏,王员外也不敢开口,不怕惹朱夫子,只怕惹了杜州牧被人传到州牧府。 朱夫子走下台阶,望着张主簿:“怎么,这里没有我这种小人物的位置?” 张主簿快步上前:“不敢,夫子里面请!” 周大顾在一众仰慕的目光中,走上高台之下的左手位。 朱夫子坐下,低头对着他轻声开口:“不必惊慌,那个小人物杜州牧是我的亲师兄!” 周大顾的腰杆,突然就直了。 ------------ 第二十八章,提笔 众人落座。 乔县丞才从后堂出来,与众人寒暄。 “朱师弟,一会很期待你的表现!” “咱们蔡县的早春诗会,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出县诗词,甚至生长才气的诗词都少有。”乔县丞无奈叹气:“诗会都快成为武夫的吃喝大会了!” 朱夫子摇头:“我没有诗才,哪有什么表现,兄长不用管我,还是去招呼诸位大人物吧!” 多数人混迹官场靠的不过是个不要脸,也没有人因为朱夫子一两句话脸红。 朱夫子坐下好似察觉到周大顾的目光,小声为弟子解惑:“乔师兄跟杜州牧并没有关系!” “我与乔师兄是当年在贡院同窗之谊。” “我跟杜州牧拜的都是一位授业恩师,不过我这个学生丢了先生的脸,今日若不是因为为师的名头镇不住他们,我是不愿意拿出杜师兄的名头的!你不必在意这场身份!” 周大顾明白看来州牧的关系自己是用不成,他微笑拱手:“多谢老师,是我让您操心了!” “哼!既然知道,那就好好准备半旬后的童生试,给老师我考出个名堂来!” 周大顾低头:“恩师放心,我肯定会考上秀才的。” “这就好,今日宴会是为了让你认识些蔡县人物,为师好替你在王员外那边周旋。”朱夫子沉默片刻后开口:“他会顾忌师兄的面子,但州牧府实在是路远!” “您放心,这些私事,我自然会处理好,唯一须您多费心的,还是童生试的事!” 朱夫子还想开口,有人却已经耐不住寂寞。 “县丞大人,今日是我蔡县早春诗会,怎么不见县令大人出来?莫非是看不起我等?” 乔县丞摆手,他认得此人是张主簿的远方表弟。 他实在有些无奈,讲实话,郭县令确实是看不上这些人,这也没有办法。 郭县令跟他不一样,他是从农家寒门出来的读书人,明白有些事,虽然不得已,但还是要做。 郭县令是个纯粹的读书人,他更适合做学问,有家里撑着,有些事不愿意就真的能不去做。 乔县丞脸上堆起微笑,对众人拱手:“哪里的话,各位都是咱们蔡县的乡绅大族,县里的多数公务还要仰仗各位!” “县令对此文会也盼望许久,只是今日天气变化太快,郭县令偶然风寒,样貌憔悴实在不愿意以那副面孔出来跟各位见面!” “不过,县令全权委托我和张主簿来主持此等盛会。”乔县丞看向张主簿。 张主簿这才从座位上站起:“既然乔县丞都这样说了,我在此宣布,今年的早春诗会正式开始,各位先请入座吧!” “不知道,各位今年可有写出什么好诗,拿出来让咱们诸位大家鉴赏一下。” 接下来的场景,就跟大过年显孩子一样。 不断有不知羞的老家伙,让自己家倒霉孩子,上台表演一番,还真有一两首好诗,让县衙内堂生出一些才气。 只是才气还未在纸张上凝结,就已经消失在半空。 也算对得上象州,大赢文脉的缺点之地的称号。 奇怪的是,乔县丞对此并没有太多表示,反倒是张主簿面色渐黑,毕竟蔡县的教化之责落在他的身上。 王员外看清楚自家兄弟的不悦,开口就是标志的笑容:“兄弟不必放在心上,你是主簿主管教化不假,可你又不是夫子,教不得学生!” “那些夫子们,没有教出有诗才的学生,这件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兄弟,忧心蔡县学子,可下属不给力,不是兄弟之过!” 他话说的漂亮,三两句就讲教化之过推到下面夫子身上,张主簿面上好看些。 朱夫子却有些不开心,因某些原因被贬蔡县当一地的夫子,某些原因他是最清楚的。 蔡县重武轻文,有时候不是夫子不想教,是学生实在不愿意学。 一县之风气,本就是教化的问题,怎么又落到夫子身上? “王员外这话,有些偏颇,教化之事上下齐心方可奏效,一些学堂的夫子,虽然有教化之心,可本县风气重武,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王员外刚刚在朱夫子口中吃了亏,杜州牧他奈何不得。 可面对朱夫子,他这镇蔡县却丝毫不怕。 “奥?朱夫子的意思是,咱们蔡县的夫子都很有能力,只是下面的学生不行?” “那不知道,夫子能不能写一首诗,让咱们这些大老粗看看,您到底有多少文采,咱蔡县学子到底有多糟糕!” 朱夫子一时沉默。 周大顾暗道不好,朱夫子是个文人,哪知道这些奸商地主的险恶之心。 王员外这话里外里,完全把朱夫子放在火上烤。 若是朱夫子做得出诗来,那就证明他确实在嘲讽蔡县的学子。 可若写不出好诗,那不是承认教化之过,完全是夫子们的问题。 无论,朱夫子如何作答,王员外都会把今日之事大肆宣传,让朱夫子都不落好,反而会伤了自己好不容易声望。 朱夫子正欲回答,身后传来咳嗽声。 周大顾拱手上前:“妹夫,你要是想看好诗,何必为难咱们长辈,我回家写给你就是!” 王员外面有不悦,他肯定不愿意平白无故低朱夫子一头:“谁是你妹夫!” “你有不娶我妹子了?那可得说好了!” “这……娶,还是要娶的!”王员外战术喝水,抬起头来:“你能写诗?可不要在众位大人面前丢了脸,丢了自己的脸还不要紧,就怕你丢我跟朱夫子的脸啊!” “胡闹!县衙不是你等攀亲戚的地方!”张主簿站出来制止王员外,他满意王员外为他解围,但对王员外僭越之言,也有不满。 他清楚,最近王员外攀上一些州府来的大人物,确实越来越有些不把他这个主簿放在眼里。 张主簿看向周大顾,话是对周大顾说,每一句都落在朱夫子身上:“你是谁?” “学生周大顾!” “学生?哪的学生?” “城外学堂!” “不是县学?” “学生还没有考过童生试,不算秀才公!” “哼!连秀才都不是,还敢说有诗才,你以为县衙是你玩闹的地方!” “大人!”周大顾抬头看他,意指王员外:“这里,还有人连书生都不是,难道他也不配来?” “牙尖嘴利?你真有诗写出?” “有!” “写不出怎么办?” 周大顾嘿嘿一笑:“要是写不出来杀我全家十族,包括我的妹夫,还有我妹夫的拜把子兄弟,都给杀了!” 王员外眼睛睁大:“这……怎么可以。” 张主簿面色一沉:“你不要开玩笑!” “别人作诗你们坐下好好听着,轮到我了,让我提什么条件?是谁在开玩笑?”周大顾话语中,一点亏都吃不得。 王员外已经得罪死了,再得罪也不怕。 至于张主簿,一会他还要求着自己呢! 乔县丞大笑开口:“是这个意思,诗会作诗,本就是助兴,哪还要什么条件?” “真要是争个好处!”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这是县令托我带来的彩头,刚刚酒吃多了,忘了拿出来!” 他将金子放在桌子上,周大顾目光就没有移开过:“各位,谁能在本次诗会上得个公认第一,那这金子就是他的了!” “可不要以金银为粪土而不出力啊!” 周大顾从朱夫子身后站出,站在金子前,拱手抱拳:“那劳烦借县丞笔墨一用!” 乔县丞指着旁边的书笔吏小桌:“去那里写就是,大顾不要一直盯着金银!” 周大顾抬头:“我写诗,需要刺激!” 他对着金银深吸一口气:“我是不在乎钱的,越是这种污秽的东西,越能给我刺激!” “感觉来了!”周大顾微笑坐在书笔吏小桌前,提笔。 朱夫子紧张。 王员外不屑。 张主簿神情复杂。 乔县丞将袖口补丁掖进长袖,对着金子深呼吸:“这小子真装啊!” ------------ 第二十九章,诗成,府衙惊 县衙内堂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周大顾身上,随着他深呼吸,不少人也跟着他深呼吸。 随着他抬头,不少人脑袋一起后倾。 周大顾笔晃三圈,还是放在笔架上。 张主簿内心复杂:“怎么,写不出来?” 王员外微笑,小眼睛里满是险恶:“写不出来就算了,你是我大舅子,也不会有人说你,快快退下,不要再丢我死去岳父岳母的脸!” 周大顾微笑:“写诗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是我并不清楚,早春诗会,写的诗是以什么为题?” 乔县丞微笑:“早春诗会,自然是以早春为题!” “奥,那刚刚王员外,‘我早上吃鹅,晚上爱吃鸡’这首诗也是早春有关系?” 王员外点头:“这是自然,我……” “你闭嘴,我灵感来了,修要打断我的灵感!” 王员外自持身份不与周大顾争辩,可几次三番的被人看不上,也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小子,你莫要托大!” “闭嘴!”王员外循声看去,却发现这一次开口的是张主簿,一时间不敢说话。 张主簿从座位上站起来,紧紧地盯着周大顾面前的纸张。 纸张并不洁白,在以前不被他看入眼中的纸张,此刻好似千金之宝。 泛黄的纸张上面,有一层薄薄的金光升起。 朱夫子稳坐长桌后,脑袋里算计一会,怎么保全自己学生的名誉。 脸上突然被溅到酒水,他抬头看见乔县丞站直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大顾。 “这?”朱夫子顺着他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看去。 “一句生才气?怎么可能!”他顾不得仪态,从座位上站起,站到周大顾身后,他是周大顾的老师,此刻是最有资格这样做的人。 朱夫子低头,念出纸张上的一句诗:“长街小雨润如酥。” 一笔写落! 只看见才气变化,竟然在内堂之中凝聚不散。 张主簿全然顾不得身份,向前踉跄一步。 那才气在他身边环绕,他眼神随着才气环绕,才气却没有停留,径直对着大堂后墙飞去。 才气落在墙壁之上,墙壁突然变得透明。 县衙内布局,进门是大堂,堂上书明镜高悬。 堂后是内堂,此次宴会,张主簿本来打算借机说事,才选在内堂举办。 谁知道,周大顾一句诗词,竟然打穿两堂之间的阻隔。 内堂的乡绅老爷们,顺着那道透明的才气,看清楚县衙之外的景色。 县衙之外,不知道何时下起小雨,人们只顾得争权夺利,完全忘记这自然之美。 小雨滴,生于天,落于地,这中间的飘零就是它们的一生。 这雨不大,有青草在雨水中摇曳。 乔县丞望着望着,想起了家,记得家门口也有一条这样的青石路,只是那条路没有县衙门口的长,也没有县衙门口的宽。 少年家贫,家住的远,父母以拉车为生,为了让父母干活容易些。 他趁从学堂回家时候,去山上找些青石,在家门口铺出一条路。 小路崎岖,却是年少时,父母最大的欣慰。 如今…… 少年已大,读书算有成就,父母老去,不知健康否? 乔县丞看着门口的小草摇曳,不自觉上前一步,却发现看不见草色,他耳边传来朱夫子的声音。 他念作:“草色遥看近却无!” 恍惚之间,乔县丞又看不见家门口的青石路,只看见县衙前的石板长街,看清楚面前的蔡县豪绅。 他靠在长桌上,轻轻叹息:“长大可真累啊!” 张主簿眼神一阵恍惚,不知道想起什么,他被朱夫子的声音吵醒,低头时候,那才气已经长到一尺。 张主簿手开始发抖:“才气一尺,诗为出县!” 诗分:出县,达府,鸣州,镇国。 出县一诗,才气一尺。 达府一诗,才气影响现实,府文庙震动。 鸣州诗词,州文庙长钟一响。 镇国诗词,国文庙文钟震动。 张主簿迫切地想要上前,看看周大顾所写诗词,他年岁不大,但在官场上,已经不算小了。 他跟县令不对付,就是因为县令带来得的县丞,抢了前县令答应留给他的县丞之位。 可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县令任期已至,他即将离开蔡县。 他本想上下打点,再挣一挣县丞之位,若再有教化之功,只怕县丞之位稳已! 张主簿想到什么,不自觉后退一步,他也是读书人,四品二境的读书人,不算有天赋,只算能下苦力。 对于诗词之道,他写过,但为了面子从来不让人看自己写的东西。 他猛然回头,望向墙壁:“长街,草色!” “这是异像啊!”他手扶着身旁的王员外,一只脚离地,聪明的大脑又占领了高地。 “出……出……县……诗词,怎么可能有异像啊!”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死对头乔县丞,却发现他也瞳孔放大看向自己。 乔县丞开口:“达……” “嘘……嘘!”张主簿不敢大声,害怕惊动周大顾。 刚刚的小人物,已经成为这些大人物的心头肉,天上星。 周大顾望着自己的字体,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前世练习过毛笔字。 可正是因为有练习过的功底,灵魂上的痕迹,加上这一世的肌肉记忆,让他的字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粘粘墨水,再一次在纸上落笔:“最是一年春好处!” 纸张上才气再涨,诗词竟然百斤重,那小小的桌子经受不住这份重量。 朱夫子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忙蹲下来,扶着桌子。 周大顾看见身边有人,突然一惊,正欲开口。 朱夫子脸上出现从来没有过的怪异微笑:“乖!别停!写完!” 周大顾点头,引笔墨一气。 落笔诗成! “绝胜烟柳满皇都!” 霎时间,纸张千斤重,小小书桌撑不住,纸张落地前,被朱夫子捧起。 才气高飞两尺,诗成达府。 有春风从才气中飞出,内堂中每个人脸上都感觉暖洋洋的。 就连掉牙的老者,也是一脸怪异的微笑,望着面前的王八,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 周大顾走到乔县丞餐桌前,端起没人喝过的酒一饮而尽,诗成达府,他很满意。 别人写诗,或许想要鸣州镇国。 可对于他这种身怀唐诗宋词三百首的控分学霸来说,这个分数正好满意。 第一次真正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不宜太过锋芒毕露,可出县诗词分量又太轻,达府诗词的分量正好。 乔县丞还在震惊中,突然看见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周大顾对他微笑拿走他面前的金子,乔县丞点头,有天地异象作证,今天的诗会肯定不会有出其左的诗词。 张主簿面色阴沉,王员外跟周大顾的事,他有听说,本来以为要弄死一个不重要的小家伙,可现在这个小家伙对自己太重要了。 望着扶着自己面带不详微笑的王员外,张主簿脸上的表情变了再变。 兄弟的婚姻大事重要,还是自己升迁重要,他为难了一个念头! 朱夫子捧着诗词读了又读,颇为奇怪:“大顾,这诗词既有早春之意,又有迟暮之感,你写诗的时候,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他从诗中读出早春的美好,又有寒冬后的释放,总觉得奇怪拿不准。 他是真诚问,有些人,却不是这样想。 王员外在周大顾落笔时候,面色就慢慢阴沉,此刻看他诗成达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让这小子有了声望,以后自己怎么拿捏他? 拿捏不好他,怎么动他妹子。 要知道,咱要的可不只是这小娘子的身子,更重要的是她跟自己无比契合的命格,要得是她的命。 不然,哪会费心要致周大顾这个娘家人身死牢狱中。 王员外拍拍肚子,顺着朱夫子的话,歪曲他的意思:“对啊!大舅哥,你以前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军户子弟,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有诗才,写出这首达府之诗?” “不是咱挑事,我是为你着想,才有此问,这首诗,不会不是你自己写的吧!”他抬头看向朱夫子,目光有挑衅之意。 “要知道,在咱们大赢,拿别人的诗词,可是重罪,要被发配的!” 却全然不顾,有几道不善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有些人只顾得出剑,却全然忘了,剑有两面刃! ------------ 第三十章,莲花姑娘 朱夫子愤然开口:“王员外,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员外还是那副憨憨的笑脸:“没什么意思,只是怕别人怀疑我大舅哥,倒不如我先说出这个问题!” “在坐的有不少都是有志之才,虽然我老王没有什么文化,但也清楚写诗是需要文采和阅历,别的不说,我就认为你周大顾是个天才!” “可最后一句,绝胜烟柳满皇都?你去过皇都吗?在场的可没有几个人见过皇都之景,你又是如何写出绝胜烟柳满皇都?” “大顾啊!你说实话,妹夫我还能帮你圆上两句,到时候就算发配了,我也好找人照顾你!” 王员外开话,蔡县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反驳,王家业大,不少人都要仰其鼻息生活,更不用说,大家都明白王员外现在还靠上了一些来自青雪府的大人物。 就如张主簿之流,也有些顾忌。 这首诗真的是周大顾写的,他肯定是帮周大顾,可现在…… 若真的跟王员外说的一样,不一定是周大顾写的呢? 为此得罪王员外,是否值当? 周大顾点点头:“你说的对,我还真没去过皇都,这首诗里皇都景象,我怎么会知道呢?” “确实,如你想的那样,我能写出这首诗,跟我老师有关系!” “我曾经坐在蔡县的课堂中,听他说过一个我感受不到的世界,那是我老师口中的皇都,那里是多么美好!” “我能写出这首诗,要多感谢我的老师!” 周大顾对朱夫子拜首:“夫子,大顾不是个大众意义上善良的好人,多谢您对我倾诉的感情,除了我老爹世上没有人再这样对我好!” 这番话,是周大顾真心话。 世上哪有无情人,只是少动情多忍性。 若动情,如黄河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周大顾确实很感谢,这个能在危险之际,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夫子。 “感谢夫子在课堂上激发我的野心,让我看见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感谢夫子不放弃我!” “我向您承诺,我一定会靠上秀才,靠上举人!” 周大顾目光坚定:“我会进京!”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出京城!” “您的学生周大顾,一定会进京!” 朱夫子眼圈红润,千斤诗词压不到他,可学生的话,却让他那颗跟玉门关外积雪山上千年冰雪一般的心融化了! “大顾!何必……” 王员外冷笑开口:“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师生之间的小计谋,你们……” “王狗!你再开口,我今天必斩你!”朱夫子两鬓飞舞,话语间,他身后有一把藏黑色笔杆飞起。 宁得罪武夫,莫得罪读书人,王员外不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读书人,他记仇! 王员外不敢说话,他抬眼看身边的张主簿也没有帮腔。 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真不敢多说,毕竟朱夫子被贬到蔡县县学当山长时候,他可调查过朱夫子被贬的原因,那种事都敢干,为什么不敢杀他一个假员外。 不过是,朱夫子这些年为了生计,在县学之外,又开了一个私塾,这等为生活低头的事情,让他们忘了朱夫子来蔡县时候的气概。 现在,夫子再开口,意气风发,无人敢辩解。 朱夫子是性情中人,眼看王员外离去,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身后笔杆消失,怀里捧着那副字。 他脸上笑容奇怪:“大顾啊!诗成异像,现在这张纸有千斤重,只有你这个原作者写下题目,盖印署名后,才会恢复如常!” 乔县丞听他说话,也是立马站起来:“对啊!这首诗是在咱们蔡县县衙写的,不知道小郎君,给诗起什么名字啊!” 场面没有因为王员外的离去冷淡,反倒是因为起名之事,突然暧昧起来。 这可是达府之诗,以后青雪府志,蔡县志,都会将这首诗记录下来,说不定大赢历史中,也会写上一首。 比起卫国杀妖蛮的大事,在诗词中留名可是最简单的事了,只需要不要脸就行。 说起不要脸,现在能站在衙门里的人,哪个是要面皮的! 就连张主簿脸上也挂上,不送上五十两银子都见不到的笑脸:“是啊!小郎君,起名字的事,还是需要你来,你看在咱们衙门,由我张主簿主导的早春诗会中(这句话重读)写的诗,该叫什么名字呢?” 周大顾双手合在一起,有些好奇:“大人,现在衙门里面都是什么人啊!” 张主簿环顾身边人,开口解释:“官,都是官!” 周大顾冷笑:“奥~官啊!原来是官啊!” 他双手从朱夫子手中接过诗词,另一只手持毛笔,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落笔。 人们还未看清楚,纸上才气已经内敛。 笔墨瞬干! 周大顾卷起纸张,双手递给朱夫子:“夫子,中午了,我妹妹一个人在家,我怕她饿着!我先回去了!” 朱夫子接过纸张,虽然很着急看上面写什么名字,但还是保持风度:“你回家时候,顺路去私塾一趟!” “我给你准备了这次考试的圣人书,童生试只考孔圣言论成书《论语》孟亚圣及其弟子所著《孟子》,这两本你看会,圣人论一试基本就差不多了!” “当然,为师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些其他读物,务必好好看!” 周大顾拜首,内心偷笑,别人是蒙题,他是划重点考试,很难不中啊! 果然,儒生一途,有个好的引路人很重要。 周大顾对着众人拜首离去。 县衙内堂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不起眼的纸上,虽然不一定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万一呢! 做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朱夫子眼看众人目光锋利,微笑邀请:“那不如,大家一块看看?” 乔县丞十分干脆地将自己餐桌上的食物,倒在一边,他用衣袖擦拭干净桌子:“放上面!放上面!” 朱夫子在慢慢展开,脸上笑容绽放。 纸上赫然写到。 早春呈恩师朱夫子! “哈……哈哈……哈哈哈!”朱夫子无奈摇头:“我这个学生,哪都好就是太恭敬了,一点都不掩盖对老师的尊敬!” “没办法!唉!” 他正准备盖上纸张,一只大手按在上面,朱夫子面色不善抬头:“乔师兄,你这是?” “朱师弟,郭县令出门踏春,他是爱诗之人,回来一定想看到这首诗,要不先把诗词原稿留在县衙?” 朱夫子用力拉着,写着达府诗词的纸张,坚固无比,自然不怕他破裂:“郭县令不是病了吗?什么时候出门了?再说这是我弟子给我的礼物!” 张主簿也大手盖上:“夫子,您今天下午也会在县衙出题,不如就将原稿留在县衙,大家一起看。” 张主簿看向乔县丞,这两个三年来一直不对付的老对手,竟然在此刻同仇敌忾。 两人目光相视间,颇有些晚来的欣欣相吸之情。 朱夫子双手用力,抓住纸张大喊:“匹夫,放手!” 乔县丞气沉丹田用力,低声:“不放!” 县衙内堂,霎时间鸡飞狗跳。 只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在街头闲逛。 周大顾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从来没有在宴会中吃饱过。 所以,宴会之后,他总是习惯,找个路边摊,去让自己的肚子满足一下。 搜寻脑袋里的记忆,县衙长街不远有个馄饨摊,这是自己小时候跟爹进城,卖猎物最喜欢吃的地方。 长街上,雨慢慢小些。 周大顾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馄饨,顾不上烫,他用破旧的勺子挖上一课带汤的馄饨。 正所谓,一颗馄饨入我肚,我命油我不油天。 周大顾望一眼老板,真会做生意,用猪油当馅,怪不得年少没见过油水的自己觉得好吃。 他贪婪的吃完味道差不多的馄饨,手摸进口袋,摸出几枚铜钱,大方地排在桌子上,对着老板大喊一声:“不用找了!” 老板微笑的挡在他面前:“小郎君是不用找了,三枚铜钱,你还差我一个!” “哈哈哈!”周大顾脸色微红地搜寻那个嘲笑自己的人。 他扭头。 长街中,屠夫,卖柴的,小贩,店小二都在忙碌。 黑乎乎的衣服,胖胖的衣服,宽松的衣服都在行走。 可,他都看见了,又都看不见。 他目光里,只有开在长街中间的那朵花,那朵微笑着的莲花姑娘。 ------------ 第三十一章,山路追杀 姑娘开口:“你这个人真好笑,明明没钱,还装的这般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给你垫上一文钱!” 周大顾很快发现自己的失态,对着姑娘拱手:“那多谢姑娘了!” 姑娘皱眉,眼睛里的笑意也有些收起:“你这个人好没礼貌,我帮你给钱,你为什么看我不停?” 周大顾摇头:“我并没有看姑娘,我在看星星!” “你说话更无礼了,天刚刚下雨,云虽遮住太阳,但怎么看也不是晚上吧!这样的天,哪来的星星!” “星星……在姑娘眼睛里!” “哈哈哈!”莲花姑娘又露出笑容:“真是个登徒子!” 莲花姑娘坐在周大顾面前的座位:“好吃吗?” 周大顾靠近她,人和人的安全距离是一米,他慢慢靠近,有亲近,却没有冒犯:“姑娘,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报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周大顾看一眼看着他们的老板,一回头眼睛跟靠近他的姑娘对上。 周大顾退后一步,坐在座位上:“意思就是,我怕老板打!” 周大顾站起:“老板,再给我带一份馄饨,别煮,包好,我带回家煮!” 莲花姑娘好奇:“你又有钱了?” “姑娘我从来都不是穷人,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周大顾指着姑娘:“账算在她身上。” “你真不要脸!” “我欠你一文也是欠,欠你四文钱也是欠,这有什么不一样!”周大顾拱手,看那女孩一眼:“姑娘,告退了!” 姑娘看着周大顾远去,坐在不干净的桌子上,抽出一双筷子:“老板,他刚刚要的馄饨,给我来一份!” 小小的女娃,从来都不知道,好奇就是危险的开始。 而远去的周大顾也并不清楚,身后盯着他的危险眼神,并不来自于坐在桌子前的姑娘。 长街酒楼二楼,一个肉山一般的胖子坐在楼上,一只手拿着鸡腿递给面前的壮士,眼睛从馄饨摊姑娘身上扫过,有些疑惑:“她怎么在这?” “王员外说的是谁?”粗狂汉子开口,他胡子毛发都暴露在酒杯里,任凭胡子被鸡腿油脂侵湿,也丝毫不在意。 王员外大笑:“没谁,只是我看错了,大概是最近有些操劳过度,哈哈哈!这次的事,还要多劳壮士!” 粗狂汉子点头,往嘴里塞肉:“我豹子头一向以维护天下正道为己任,平时最看不起偷盗滥杀,贪生怕死之人!” 豹子头举起面前的烧鸡,对着鸡头就是一口,半只鸡被他塞进肚子里:“员外确定,那个人是战场上下来的逃兵?” 王员外恶狠狠地点头:“肯定!实不相瞒,这个人还是我的大舅子,本来自己人,我应该维护他!” “可,我生来正直,实在不忍心看着这种贪生怕死出卖兄弟之人,在世上存活,我本想举报他,可他在衙门里也有人,那县衙里的县丞是他的师长,偏向于他。” “唉!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豹子头三口吃完鸡,骨头都不吐,抓起桌子上另一只烧鹅:“员外放心,您把我从牢里放出来,您肯定是好人,我相信您!” 王员外微笑:“城外有一个小桃园岭,他要是回家肯定会从这地方经过,您可在这里动手!” 豹子头将烧鹅塞进怀里,提着自己的环口大刀站起,一身气血旺盛,四品三境之力毫不掩饰:“放心,某去了!” 王员外攀着窗户,看着豹子头远去,眼睛里的杀意慢慢藏不住。 他身后年老的管家开口:“老爷,上次小桃园三兄弟都不行,他一个豹子头能行?” 王员外手捏起没被动过的螃蟹:“这家伙,跟那几个废物可不一样,他境界虽低,可真杀过人!” 他丢掉手里没有肉的螃蟹,看着自己黑胖的手掌,手心中有毒素堆积:“老爷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十几年了!我现在修为都掉到四品三境!” “若不是,找到那群危险的家伙,现在老爷我就是尸体一具!” “不管,他们的注意对不对,办法行不行,这已经是老爷唯一的希望了!我必须得到周家的小娘子,只有得了她的命,拿她的初血做引,老爷才能把这毒排到她身上!” 王员外看向老管家:“叔,您知道的,我活了这么多年,最怕死了!” “只要我能活着,让我干什么都行!”王员外目光阴沉,桌子上的酒杯被他捏碎在手里。 城外小路,周大顾一手提着馄饨,一只手提着从朱夫子家拿来的书,他怀里十两金子沉甸甸的。 在大赢,十两金子能换上一百两的银子,这个钱刚好能还清王员外家的债,不过今天看清楚张主簿的表情之后。 周大顾觉得,这个钱为什么要还呢! 既然饿狼要吃我,那我也不能给饿狼生还的机会。 他快步行走在山间,今天说好给妹子带好吃的回来,他怕走慢了,饿着自家妹子。 周大顾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间,他对一些特殊的目光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没别的理由,只是单纯怕死。 他抬头看向前方小桃园,总感觉今日的小桃园特别的安静,小山坡上,每次走过必会见到的野鸡山兔,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再向前一步,周大顾抬起头,只觉得面前的太阳刺眼,他摸着自己的心脏莫名的感觉心慌。 这种感觉,在前世自己死之前有过。 周大顾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小山头,愣神一刻。 他从小山坡左侧的小路走过。 他不知道面前有什么东西,但在这个神奇的世界里,最好还是相信内心的直觉。 小桃园山坡上,豹子头刚将半只烧鹅塞进怀起,奇怪地发现周大顾竟然朝着另一条小路走去。 “这该死的王员外,也不给我说清楚,是在前面山坡等他!” 他长叹一口气,捡起一瓶的酒坛子,一口饮进,长刀劈碎酒坛子。 豹子头背起刀,对着周大顾的背影追去。 山路上,一前一后,却不清楚,结果是否一生一死! ------------ 第三十二章,周大顾谋三计 周大顾走在小路,不过三十余步,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人跟着。 小桃园离周家村近,离县城已经很远,身后贼人越跟越近,他已经没有机会回身去县城。 只能向着山间小路走去。 环境越乱…… “对我越有利!” 周大顾心中盘算,只希望这人是王员外派来的,若是京城来客恐怕自己小命难留! 豹子头跟在周大顾身后,眼见四周路段越来越偏,他心有愉快,在监牢里已经快要将他憋死! 在深山中杀人,省的被大赢官府发现,也免去自己牢狱之灾! 他只盼望着,面前的尸首,往山林深处再走走! “哼!优势在我!” 太阳慢慢落下,饶是被急行军锻炼出来的周大顾,此刻也有些气喘吁吁,听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混乱的呼吸声。 他抬头看向前方树木上的标记,此处空旷,地上有动物粪便。 在山上有动物粪便的地方,就会有猎户留下的印记。 猎户之间为了划分地盘,也怕别的猎户步入自己的陷阱,都会在印记上表明,前方是什么陷阱。 周大顾跟周武去捕过猎,脑袋里对这些都有印象。 天色渐晚,地有陷阱,身后人劳累。 天时地利皆在我! 豹子头看向四周深林,树木高大,地上没有人类踏足过的痕迹:“此处空旷,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嗨!那人!” “嗨!这人!” 两人同时开口,面对面说话,霎时间空气中竟然有些暧昧的尴尬。 豹子头清理嗓子开口:“你先说!” 周大顾半仰着脑袋低头看他,一边向着陷阱的位置后退:“凭什么,我先说!” “那我先说!” “凭什么,你先说!” “那就都不说了,突兀小子,拿命来!”豹子头气势不可挡,周大顾心惊,手上握住赵二公子留下的符咒。 哪怕面前对一只小兔子,他也喜欢用全力,他并不喜欢用自己的性命来当赌注。 刀在半空,周大顾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靠在树上。 豹子头大笑:“去死!逃兵小子!” 听到逃兵两个字,周大顾眼神突然冷淡,难道是京城赵相派来的杀手? 豹子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手上一把九环大砍刀,耍的虎虎生风,砍刀对着周大顾的脑袋砍去。 周大顾一动不动,直面他的刀,这份气势倒是有些让豹子头迷惘,可刀已出,他气血之力附着在砍刀之上丝毫不留情。 “小子吃我一刀……啊!”豹子头在周大顾面前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小子,你竟敢偷袭我!” 他手捂在脚上,脚上一个捕兽夹子咬着不放。 四品三境的武者肉体实力强大,身上皮肤比着凡人也要多少不少防御,可要说刀枪不入,那是屁话,他们还不够格! 豹子头双手掰开捕兽夹子,他是个汉子,这点伤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才会让他感觉疼痛大叫出声。 真男人,怎么会因为一点伤屈服! 他心有恨意,这套疯魔刀法一定能更加强大:“小子,我要杀了你!” 他提刀……他提刀? 豹子头抬头:“我刀呢?” 周大顾给了他回答! 豹子头的刀,确实沉,周大顾用双手才勉强拿住刀,刀架在地上人的脑袋上。 豹子头却丝毫不怕:“突兀小子,你敢对我怎么样!有本事……” 周大顾望着他的眼神,让他不敢说出剩下的话,豹子头突然明白一件事,遭了! 凭这小子的眼神,他绝对不是逃兵!贪生怕死之徒的眼神,不会这么冰冷! 周大顾不止用眼神告诉他,还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的刀对着豹子头右手落下,削去他右手肩膀一块肉。 霎时间,整个山林中,鲜血的味道弥漫。 豹子头眼睛睁大,废了一只手,一只脚,他已经不是面前小子的对手:“你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我,这样折磨我,是什么道理!” 周大顾的刀架在他另一只手臂上:“我不会杀了你,我会砍了你的四肢!对你这种武痴来说,瘫痪的过一辈子,可比死了难受多了!” 周大顾前世就喜欢心理学,想要攻心,最重要的是明白,面前的人在乎什么! 豹子头手抖,发现面前小子手也在抖:“你怕了?只要你放过我,我肯定不会再找你的事,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些误会!” 周大顾手按在刀上,刀压在他左手,豹子头左肩流出血水。 他才发现面前小子不是恐惧,是兴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不行! 豹子头反手压刀,他慢慢靠着身边的树站起来。 周大顾身体强壮,可是跟真正的武者来说,还是差远了,被不要命的豹子头慢慢抬起。 “嗨!”豹子头左肩被九环大刀破开,他丝毫不在意用力一拉,将长刀拉回自己手中。 周大顾退后一步,又向后跳一步。 猎人的陷阱,从来不单独存在! 豹子头手拄着刀,看着面前小子,已经没有轻视之意。 两人僵持。 周大顾率先开口:“你是谁派来的?” “没有人派我,是有人在我身边说,你是个逃兵,让我来拿你的命!” 周大顾突然轻松:“王员外吗?” 他早该猜到,若是左相的人,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豹子头重重点头:“那个死胖子骗了我,你明明是个疯子,是个杀人狂,你什么人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个逃兵,你这种人,看见杀人扑上去还说不定呢!怎么会逃!” 周大顾摇头坐在地上:“我不是杀人狂,这是在战场上受的刺激,学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说了你也不懂!” 豹子头也坐在高地上:“我明白,你心里还是怕的!” 周大顾点头叹息:“我有家人!自然会怕!” “你说的王员外是我的仇人,他利用了你,他想要抢我的妹子成亲!” “什么!这狗东西竟敢骗我,我要杀了他!”豹子头拄着长刀就要站起来。 周大顾向他丢出一个小石头:“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你现在这样去,不是送菜,还能杀他!” “老子可咽不下这口气!” 周大顾看着他微笑:“壮士,你真想报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豹子头看着周大顾:“说!” “只要,你肯去县牢一趟!” ------------ 第三十三章,凉茶去火气 傍晚时分,周大顾回到周家村。 周悠然坐在家门口旁边的小路,远远地看见周大顾身影,从地上站起,拍拍屁股对着周大顾跑去:“哥!哥!哥你回来了?给我带好吃的没?你咋回来这么晚?” 小丫头来到来到周大顾身边,拉住自己家哥哥的手,正准备讨要吃食。 她借着未完全消失的日光,看清楚哥哥的样子。 周悠然眼圈突然一红:“哥,你被人打了?谁打的你,我去帮你骂他!” 周大顾左手向身后藏,他仰着脸开口:“没有,我去山上找猎物,摔了一跤!” 他右手举起兔子:“看!哥哥本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馄饨,可是半路遇见一个傻子,把我馄饨给打翻了,我正巧看见山上有陷阱,捉到这只兔子!” “走回家,哥哥在县城里买了些香料,用来烧兔子最合适不过,回家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周大顾露出得意笑容,他记得这小姑娘对血腥味最敏感,才找了这只兔子掩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猎户家的女儿,没有弱者,小姑娘拿起小兔子:“哥,我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能出事!” “你以后出门,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害怕的!” 周大顾手抬起,差点要摸在她脑袋上。 村子里,突然响起骂声。 “哪个不开眼的,把我设的陷阱给破坏了,想吃自己不会下夹子,真该死啊!” “老子还指着抓着猎物去丈母娘家送礼呢!你拿着老子的猎物倒是把捕兽夹子给我收起来啊!” “拿我猎物,还偷我夹子!你咋不去死呢!” “气死老子了,老子祝你吃骨头噎着……” 周大顾心虚低头:“快走回家,别被人发现了!” 周悠然跟在他身后,偷偷跑:“哥哥,你偷自己村子里的猎物啊!” “上面又没写名字,我哪知道是哪个村子!”周大顾更加心虚。 最后的日光落下,相依为命的兄妹俩,在父母用石头砸平的山坡上,低头奔跑。 此刻的时光,说不准是快乐,说不准是难过。 只是静悄悄,却又刻骨铭心的一刻! 让两人在往后的生活里,想起嘴角就泛起微笑。 ………… 余晖落尽。 王家村,最高大的院子里,一个两人宽的胖子躺在床榻上,身边柔弱的小姑娘小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腿上。 “噔噔!”大门被敲响。 王员外摆摆手:“哼!进来!” 老管家开门进来,快步走到王员外身边:“员外,豹子头……” “说!” “他被抓进蔡县监牢了!” 王员外皱眉抬眼看他,奇怪开口:“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下人来汇报,说亲眼看见周大顾把豹子头,送进县衙大佬,张捕头亲手抓的人!” 王员外突然坐起,身上的肥肉把床榻上的小方桌挤到地上,价值百两的白玉茶壶,落在地上一片一片。 他脚踩在准备捡白玉碎片的姑娘手上,鲜血的味道一瞬间充斥整个房间:“放屁!” “怎么回事?欺负老子这几年不动手了?” “周大顾一个书生,就算得了奇遇入境也不可能打得过豹子头,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偏差?” “到底是哪的问题?”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却始终没有敢说出口。 “你确定,是张捕头把人抓进去了?” 老管家点头:“来报告消息的人绝对可靠,我还请人去县衙探视,豹子头现在确实在县牢里!” 王员外坐在沙发上:“这些个该死的东西,人是我刚从他手里捞出来的,谁的人,他心里没有数!平常吃老子喝老子,关键时候掉链子!” “看来,我需要去找张主簿再说道说道!老子平日里给衙门进贡这么些金银细软,每年的冰敬碳敬,哪一样,我缺这些家伙的?” “现在竟敢对老子阳奉阴违,真当我是那个没用的知县老爷,这是看我没实力,想欺辱我!” 王员外大手重重拍打在桌子上,五根粗壮的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打。 “豹子头不用管了,既然他没那个能力杀死周大顾,那就是废物一个!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明天,明天晚上我就要娶亲!先准备好婚事!” “既然杀不了周大顾,那就慢慢对付他,其他的事不着急,只要我能吸收了周悠然那小女子的精血,恢复老爷我的实力!不管什么事都好办了!” “他的事,老爷我亲自来谋划!”王员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累的长喘气。 “青雪府来的那些家伙伺候好了吗?” “该送的都送了,粮食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过两天给他们送去!”老管家抬头:“老爷,你说咱们这么做好吗?” “咱们当年就是为了一口吃食才……可现在?” 王员外摇头:“我也不想,可我们有的选吗?” “咱们只需要伺候好他们就行,这些家伙可贪婪的很,不过要的再多,也没有他们给我的多,只要伺候好他们,在州府里就有人能帮咱们说话!” 王员外叹息:“莲花教那些人,既靠不住,老爷我还不敢轻用!” 他想杀周大顾,也不过是怕吸收了周悠然后,周大顾来找事,反正早晚都要杀,不如早动手。 可,现在实在难杀,也不必烦心,毕竟杀他并不是自己的目的。 王员外所谋求的不过是接触自己体内的禁锢,恢复实力! “明天晚上的事准备好了吗?不容有任何差错,一旦带人来家里,第一时间送进我的房间!” 老管家有些为难:“周家村族长来消息,周大顾说明天晚上要您亲自去接人!” “谁说的?” “周大顾!” “好!好!!”王员外胸口肥肉浮动,两只眼睛圆睁,好像要把人吃进肚子里。 地上跪着的小姑娘被他眼神吓的发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我就亲自去接!你去内院,把教中左右护法给我请来,就说我请他们勾栏听曲!哈哈哈!” “他不是想让我去,那老爷我就去,我倒要看看他的血有多红,我让他给我喜上加喜!” 王员外坐在床上失神,望着老管家离去,他低头看向地上的小姑娘:“跪下!向前!” “我火气很大!” 地上茶凉,王员外才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 ------------ 第三十四章,生不易,活不易 月光悄悄来。 前日里那场春雪后,天越来越暖。 周悠然往灶台里塞着柴火,小姑娘家家有心事,一不小心,锅里的火就大了! 周大顾连忙挖起半瓢水,放进锅里:“在想啥呢?想明天?” “放心,哥答应过爹会好好照顾你,我不会让你嫁给王员外!” “哥哥已经想好办法了,只等明天王员外来咱家,我定要他有来无回!” 周悠然站起抱着自己哥哥的后背:“哥,实在不行,我嫁过去也行,你千万不要出事!” 小时候,哥哥性子懦弱,遇见人欺负也不敢还手。 村里那群小子欺负了哥哥,又来欺负她,周悠然无人可说,直到一次新做的衣服被撕破,她大哭地跑回家。 那天一向懦弱的哥哥红了眼,他手拿着父亲的砍柴刀,对着那几个小子从村子东头砍到西头来来回回跑了三圈。 就连一些入境的大人,都不敢管哥哥。 周悠然担心地靠在哥哥背上:“哥哥,我们活着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我可以嫁人的!” 周大顾拉过小姑娘,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以嫁人,但是不能是王员外!” “放心,我们都会好好活着,我不但会让咱俩都好好活着,还会让你以后自在的活着,幸福的活着!” “现在……”周大顾看向小姑娘:“锅里的兔子最重要!” 小姑娘大叫一声,蹲下连忙把塞进灶里的柴火拉出来。 香气飘远,周大顾端着一盆兔子肉出门,站在院子里他向左抬起头,看向墙头上。 “出来!” “嘿嘿!周大哥,你果然厉害,我都藏下去了都瞒不过你!”王安扒在墙上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兔子。 “进来吃吧!” “能行吗?” “那你别进来了!” “别啊!我饿着呢!这十里八村的,除了顾哥家,谁家能顿顿肉,我这就进来,进来!”王安麻利地想要翻墙进来。 周大顾一手指门:“门没锁!” 小小的房间里,油灯摇晃,农家人舍不得买蜡烛,家家户户都烧着油灯。 小王安坐在周大顾跟周悠然身边,低头对着碗里的肉发起进攻。 周悠然看着自己哥哥带回来的兔子,一半要进这家伙嘴里,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没吃饭啊!一点都不客气!” 王安嘴里塞着兔子肉,抬起头:“我本来就没吃饭!顾哥,你做饭真好吃,不是说君子远离厨房,为啥你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 周大顾在城里吃过,他吃了几口就饱了,从盆里夹两块肉,一块给小妹,一块给王安:“你娘没给你准备饭?” 他歪着脑袋看向沉默不语的王安:“她又打你了?” 王安摇头:“这次没有,这是我摔的!” 周悠然是个善心的姑娘,听见自己哥哥这样说,拿起哥哥的筷子,夹起最后一块肉,放在王安碗里:“天下哪有这样的娘,哪怕是后娘,也不能不管你,还一直打骂你!” 周大顾没有开口,看着低头的王安。 他沉默片刻开口,言语里却不失为自己叫委屈:“她也是不容易,我弟弟还小,父亲去了,现在官府里对他的身份还没有个定论!这次的月钱,还有抚恤金都没发!” “家里没钱,我饿两顿没事,我小弟要是饿多了会吃不消的!” 小姑娘正义感爆棚依旧不依不饶:“那也不能不给你饭吃,还打你,实在是没有道理!” 周大顾夹起小姑娘碗里的肉塞进她嘴里:“吃你的吧!” “连武夫入境的三爷都因为灾年叫苦连天,她一个夫人,要养两个孩子,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王安现在能有吃食,就已经是她照顾得当了!” 周大顾叹息,这是大赢,是灾年,是妖蛮不断的象州。 王安一个半大的小子,能整天在村子里套口饭,饿了有个家,旁人就不能说他后娘对他不好! 王安点头:“小狗子,村口那个!他们家房子现在已经没了!” “他爹死在战场上后,他亲娘改嫁连他都顾不上了,我去年冬天还见小狗子饿的像个枯树干!” 周悠然手臂拄着脑袋,她有父兄撑着生活,所以想不到旁人的生活是多么惨。 “我见过你说的小狗子,冬天时候,他来咱们家讨饭,咱爹还给他小半袋麸子,他当时笑得可开心了!”小姑娘收拾桌子,站在周大顾身后开口。 她停下疑惑:“不过,今年我就没见过他了!” 王安脑袋埋进碗里:“他死了!过年那天,我在村口放炮发现的,是我爹给他埋的!” 夜里凉凉的,风声在黑暗中格外吵闹。 王安把碗里的油性舔干净,双手拿着碗递给周悠然:“然姐,我去刷吧!” “别!我们家没几个碗了,你再给打碎了!” “那我回了!” “你倒是干脆!”周妹子吐槽! 周大顾挥挥手:“去吧!你以后饿了,可以来我们家,只要我还在周家村,就会管你的饭!” 夜里,房间里油灯闪烁,明灭之间,王安记住周大顾的脸:“谢谢顾哥!” 他后退一步,出门去了! 周悠然去厨房刷碗,周大顾接着微弱的灯火,细细观看从朱夫子家带来的几本书。 “砰砰砰!”门又响了! “谁啊?怎么又是你?唉!你干嘛?”周悠然连声开口。 王安径直走进内堂:“顾哥!” 周大顾抬头看他:“有事?” “你们家路口站着四个高手,跟我爹差不多的高手,他们把你们家的路堵上了!” “啪叽!” 周悠然手上的瓷碗落地:“他们……这是?” 周大顾摇头,望着门外,他穿过院子关上门:“那你今天就睡家里吧!” “妹子,今晚上好好睡,明天看你哥哥表演!” 王安望着周大顾自信地走进堂屋,一脸羡慕:“顾哥,好生气派!” 想起门口几人,还有从小就被父亲用来吓人的王员外,王安又有些迟疑不定。 睡在周武的房间里,王安看着门外惨白的月亮。 他摸摸自己食饱的肚子,低头抽出周大顾替父亲给他的刀:“顾哥,放心!” ------------ 第三十五章,杀意浓 日上三更。 周大顾才刚刚从床上起来,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的书。 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有些问题。 他本以为,大赢朝,跟前世的大秦一样。 谁知道,从朱夫子留给他的史书中,他突然发现,大赢确实如大秦一般,但是中间发生的很多事情,也跟后世差不多。 大赢建国将近千年,有几个战乱纷飞的时期。 现在的大赢朝,名义上如大秦一般,其实大汉时期也是经历过的,三国两晋都曾经是历史里的一部分。 只不过,大赢朝一直没有灭亡,兜兜转转,这篇土地还是当年的大赢朝统治。 就好像,秦始皇的后人活了千年,一个翻身,又光复了老祖宗的基业。 这大赢复国陛下可比刘备牛太多了。 至于《论语》《孟子》两书,他细细读后,也发现,跟自己前世记忆中的两本书并没有差距! 他摸着脑袋有些疼痛:“以后可不敢这样了!” 昨夜,不但复习了两书,让记忆宫殿中的两书更加清晰,还将朱夫子给他画的重点,完全记忆。 若不是,现在已经入境,五感清晰,恐怕只是这份简要历史,就能将他撑死。 “悠然,悠然!外面咋这么吵?” 周悠然端着陶盆,从门外进来:“哥,你醒了,我刚刚烧的热水,正好你洗洗脸!” “门外咋这么热闹?” “哼,还不是那些倒霉的邻居,王家早早派人来了,在门口派发一些瓜子花生,他们都坐在门口,领王家的东西呢!” 周大顾露出微笑,王员外这个计谋才对,老是动手是,实在不像个商人,也只有今天这份攻心计,才能让周大顾提起几分兴趣。 “不过是,想借着别人的口舌,让我门认下这份亲!”王员外这招来的凶险,把事情闹大,一般人家为了自己姑娘的未来。 只会强忍着低头,认下这门亲戚。 毕竟,已经被他王员外认下的姑娘,以后怎么会有别的男人敢来娶。 可惜,周大顾虽是儒生,但他只是半信! 儒家给的能力责任我都要,但是对我不利的,咱都把其当成精神压迫一概不要。 接受≠我同意! 他闭上眼睛,细细听门外的声音。 “悠然能嫁给王员外,那怎么上辈子修德,以后可是吃穿不愁!” “对啊!多好的一门亲事,大顾咋还不打开门,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他啊!一个书呆子,这会估计在被窝里开心的睡大觉呢!” “哈哈哈!嫂子你们家娃娃不也能嫁人了,你真喜欢王家,我可以给你们家说道说道!” “说你奶奶个腿!谁家好人去受这个罪……王家管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别打!别啊!” 周大顾卧室里。 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别管他们,门关上!” 时间轮转,太阳慢慢落下。 结婚两个字很简单,婚姻之礼成在黄昏! 傍晚时分,门外更加热闹,有灯火亮起,有唢呐之声在门外大叫。 “大顾,大顾开门啊!我是你三爷爷!” 堂屋里,周悠然坐在方桌边,手上拿着王安的破旧衣服正在缝补,听见这声音,手上哆嗦绣花针扎进自己指甲里:“哎呀!” 王安坐在他身边,裤子在周悠然手里,他也不敢动弹,紧张地看着周悠然:“然姐,你没事吧!” 周大顾站起,来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指,给她手上缠绕一圈纱布:“没事,放宽心,哥哥在!” 周大顾拿起桌子上,少年的裤子丢给他:“穿上,去开门!” “悠然,你先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不必出来!” 周大顾坐在正堂中,长兄如父,此刻他有资格如此。 王安打开院门,周家三爷爷看见他有些奇怪:“你小子怎么在这里?算了,今天这日子,你不重要!” 他越过王安,走进正堂看见周大顾一人坐在房间里,左右瞧瞧:“你自己?你夫子不在?” 周大顾点头:“夫子去给县试出题,怎么会在我家?” “那……那你怎么对付王员外?就凭你?” “谁说我要对付王员外?” “什么?你真的要把妹子嫁给他?”周家三爷爷诧异地看着他。 “不可能!” “那你当如何?既不想把妹子交给他,还不想对付他?大顾啊!你是不是读书傻了,难道你想说服他?” 周大顾胸有成竹微笑点头:“自然都不是,王员外不得人心,不得天时地利,自然有人收他,不用我出手!” 周家三爷爷想要上前摸摸周大顾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发热,看见他的眼睛又停下:“你何时信了佛家,讲究因果,王员外杀了这么多人,别的不说,就说许家当年跟他多要好,可还不是被他夺了家产!” “他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没有办法,我还可以为你拖延一分,实在不行……”周家三爷爷长叹一口气:“不行,你就带着你妹子逃命去吧!” “王家最近搞了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听说王员外已经害死八个婢女了!悠然去他们家难活!你……” 周大顾站起向外面看:“王员外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王府老管家一直在门外等候,老爷刚到,他本准备进去通报。 他听见周大顾邀请,大笑地退后打开老爷轿门:“老爷亲自来接新娘子了!” 周家大门口两排奴仆大喊:“老爷来接新娘子了!” “哈哈哈哈!”未见其人,粗狂的大笑声从轿子里传出来。 王员外下轿,轿子没他压着向上弹了两下。 “大舅哥,我来了,我老婆在哪啊!”他两袖甩摆,大步进门。 到正堂看见周大顾,王员外皱眉:“今天,可是我娶亲的好日子,你们就布置成这样?” “来啊!把大舅哥家里给我装扮好了!” 周大顾摆手:“不用麻烦了!” 王员外不理会他:“那不行,我家路远,回家怕耽误吉日,证婚人我都请来了,今天我就在你们家拜堂成亲,入洞房!” 门外唢呐响起,酒席一桌桌摆上。 王员外上前一步,看着周大顾,他的身形完全遮挡住门外的阳光:“大舅哥,敢问我娘子的闺房在哪?” “我想提前去认认床!” 周大顾微笑看他。 此刻窗外阳光不见,他心中杀意正浓! ------------ 第三十六章,反间计! 王员外坐在周大顾对面:“怎么,我这个亲郎君都已经来了,娘子却不出来见人?” “周家小子,你是看不上我王大员外,还是看不上我的证婚人,张县尉?” 大门外鞭炮响起。 又一顶轿子落地。 一个身材粗壮,跟张主簿有些相像的男人进门。 王员外站起来拱手:“来人,给张县尉请座,请上座!” 周家三爷爷也站起来迎接,县尉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长,这已经是平头老百姓眼睛里,顶天的官职了! “老朽见过县尉老爷!” 周大顾也站起身来,他只是一介白身,在县尉老爷这也只是一个小人物:“见过县尉大人!” 谁曾想,县尉老爷压根没有理会王员外,径直来到周大顾身边:“这可是,作出《早春呈恩师朱夫子》一诗的才子,周鸣府?” 周大顾点头:“这首诗是我写的,不过周鸣府一称,倒是有些太过誉了!” “不过誉,你的诗,知县老爷看了也是自愧不如,听说这首诗传到青雪府,就连州牧也赞叹不已,我虽然是个粗人,也也明白知县老爷,州牧大人都觉得好的诗词,怎么会不好!” 周大顾微笑,怪不得你能当县尉,话里话外两个领导都夸到了。 王员外对张县尉再施礼,他觉得今天张县尉有些奇怪,可并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里!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周武家的小院从来没有进来这么多人过。 周悠然坐在自己房间,望着外面的人群,手里握着一把剪刀。 门开了! 她抽出剪刀,看清楚来人又松了一口气:“王安,你怎么进来了?” “顾哥在堂屋里跟王员外周旋,听说衙门里的大老爷都来了!王家的下人在院子里布置,我怕他们进来!”王安抬起头,小声说道:“我来保护你!” 周悠然凄惨一笑:“傻孩子,你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连粗鄙武夫都不是的王安,一直都很羡慕那些仗剑走天涯的大侠。 他第一次强烈的希望自己也能大侠,舞动袖口里的短刀:“我……我会保护你的!” 他靠在门上:“至少,我在这,没有人能进来这扇门!” “我答应过顾哥的!” 屋内静悄悄,门外人群吵闹。 人群复杂,有担心者,有嬉笑者,有愤怒者,更多的是希望热闹更大一些。 周大顾将主位让给张县尉,他坐在旁边闭着眼睛。 王员外顾忌周大顾文名,也不敢当众动手,他给身后人一个眼神。 他身后的道人掐指一算:“员外,现在吉时已到,该请新娘出来了!” 王员外对周大顾拱手,他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态度好多了:“大舅子该请我娘子出来了吧!” 周大顾摇头:“我妹子何时许给你了?” 王府老管家指着周大顾开口:“三天前,在这个小院里,你我已经约定好的,周相公你可不能不守君子信用!” 周大顾抬头看他:“我们约定好了什么?” “约定好,你不还我们家一百两就要拿小娘子出来抵账!你……” 周大顾看着他,抬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 “噗噔!”金块落在破旧的桌子上发出重响。 院子里瞬间就静下,都是庄户人家谁见过这么多金子。 周家三爷爷看着周大顾长吸一口气:“大顾啊!这是真金子?你难道这几天去抢了?” “三爷爷,您做过账房,是真是假,您老仔细看看还不清楚?” 张县尉点头:“金子的真假本官能担保,这是县丞大人在早春诗会上给周鸣府的彩头,怎么可能是假的!” 周家三爷爷心中无疑,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金子拿起来,仔细端详,毕竟活了一辈子这么近距离看如此大金子的机会可不多见! 王员外眼看,优势不在,他连忙站起微笑拱手:“哈哈哈!说笑了,一百两是一百两的事!” “这一百两不过是我跟舍妹的彩礼,就算你把彩礼退给我,我也不会同意取消这份婚约,毕竟我对舍妹喜欢已久!” 周大顾抬头有些疑惑:“婚约?” “我老爹死在我怀里,都没有给我说过婚约的事,还让我给妹子找个好人家!” “现在我们家,我是兄,也是父,我为何不知道婚约的事!” 王员外指着周家三爷爷:“婚约可是我跟你们家长辈定下的,大舅子你年级小,还没有及冠也没有成家!” “此等媒妁之约,我跟你们族家长辈说好,不用你同意的!” “这可是老礼,难道,你要违背儒家礼法?” 周大顾双手插在一起,站起身来将桌子上一直没有来及收拾的书,拿起:“你跟谁定下的?” 王员外指着周家三爷爷:“他!你们周氏族长!” “老族长,你说我们的婚约算不算?我带你们周氏可是不薄,你要想清楚,不要脑袋糊涂就开口说话!” 周大顾没有开口后退一步,合上手中的书,书面写着《童生试指南》! 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书的署名,朱玉书。 朱玉书是谁?清楚的人少,可偏偏周家三爷爷就是一个,这是朱夫子的本名! 他看着王员外有些不敢开口,可想起周大顾曾经给自己的许诺。 状元村? 他口水流下,人老了金银财宝动不得心,可名却是他一生追求。 最关键,听县尉的意思,周大顾竟然写下一手鸣府之诗! 鸣府村,也很好听啊! 若是,让大顾把鸣府诗刻在村口,路过的哪个不知道鸣府村的名号,哪个不知道在他的领导下,原本都是粗鄙武夫的周家氏族竟然出了一个周鸣府? 他害怕是真的,但此刻心中欲望也是真的! 王员外看这老小子一直出神思考不开口,着急逼问:“周族老!你要为周家千秋子孙想想啊!” 周家三爷爷眼睛瞪圆,这句话他听进心里! 是啊!他要为周家的千秋子孙着想! “没有!” 王员外逼问:“什么没有?” “我没有同意过悠然的婚事!” “你……找死!” 周家三爷爷笑了,此刻要死了,那不是千秋留名? 一个为了维护周家文脉而死的老族长。 他上前一步抬起头颅:“没有就是没有,我身为周家族老自然维护周家人,你不要以为以利益就能引诱我,以武力就能逼迫我!” 他挡在周大顾面前:“我老命一条不值钱,但是我周家儿郎的命不可以金钱估量,你要动周家儿郎先动我!” 张县尉一脸不可置信,他跟周家三爷爷打过招呼,他以前不是个谄媚小人,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 周大顾也是懵逼,三爷爷戏有点过了! 只有站在堂中间的三爷爷抬起头颅,眼含热泪:“我告诉你们,你们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周家人!” 他豪气澎湃,只等王员外动手,好留名千古,以后周大顾名声越大,他的名声也就越大。 门外,不少都是周家人,望着老族长的样子,不自觉红了眼眶,可面对王员外的背影,依旧没有人敢开口。 王员外挪动椅子后退一步:“我……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 周家三爷爷有些失望地坐下:“不杀啊!”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动手见红,破了这喜气?” 周大顾站在堂中,瘦弱的身子好像一把长枪直立:“没有婚约,你还想娶我妹子?” 王员外点头:“周家村的地都是我王家的,我要是不想让别人种,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去年有灾,今年雪大,麦芽出头,想必应该有个好收成!” “这地,我本想着自己种,可想着我要跟悠然成亲,为了喜气才将地租给你们周家村人!” “既然婚约不成,那地我就收回了,也不知道经历过灾年,你们周家村还有多少粮食?”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王员外心狠,竟然用一村人的性命来压周大顾! 周大顾若是不管,那刚刚积攒的文名,将顷刻间不存! 望着门外周家村人畏惧的眼睛,周大顾露出微笑,自在地坐在椅子上:“用这个来威胁我,你还真是看错人了!” ------------ 第三十七章,釜底抽薪 王员外点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平复刚刚被周家老匹夫惊吓的心情:“我知道,你周大顾有钱,你吃喝不愁!” “外面这些人跟你可不一样!你读书考上秀才,可以脱了军户籍,离开蔡县!” “你能走,周家其他人都是泥腿子,可没有这个本事,一天是军户籍,一辈子都是军户籍!” “他们只能一辈子在土里抛食!你能管他们一辈子?” 月从西边出来。 月光照在房间里,也想看看热闹。 王员外想不明白,周家老匹夫一直以来如同猪狗一般,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现在为何突然硬气! 只是,他也不用去想这些问题。 一个匹夫不听话就算了! 他可是王员外,是镇蔡县! 是金银无数,占地半个蔡县的王老爷,他想要得到的姑娘,哪有要不来的道理! 周大顾站起,向左一步,却发现门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在门外这些人眼中,原本不重要的少年,此刻突然拿捏住他们生命的命门,他们无可奈何。 “大顾,要不然你就答应王员外吧!” “是啊!员外家条件并不算差,悠然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周大顾听他们的话并不难过,千百年来,百姓总是如此他们善良又奸诈,欺软还怕硬! “你们求我没有用啊!地是王员外家的,你们只有求王员外才有用!” “你们不是不敢吧!” “怕?怕王员外?” 王员外得意地靠在椅子上:“王某做事一向得体,怎么能说怕呢!” 周大顾点头:“也是,员外行事并不跋扈,他们肯定不是怕你的性格,那就是怕你的家室了!” “这个更不用怕!” 窗外月明。 只是月亮前被一层薄雾遮住,天上雾气越来越多,人群中有鼻子灵通的人惊呼。 “好香的麦子味?不对,这是哪的粮食被烧了!” “看外面,快看那!那里好大的火啊!” “天干物燥的,哪家的人这么不小心?”王员外望着远处的大火,幸灾乐祸。 王家管家站在他身后,看着远处的大火皱眉:“老爷那个地方好像咱们家粮仓!” “没错了,就是咱们家的粮仓,那地方是我亲自安排的!” “老爷着火的,是咱们家啊!” “什么?”王员外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外面的仆役:“你们还站着干嘛,咱家的火,快……快回去救火啊!” 老管家领着仆役就往外面狂奔,王员外身子庞大只能站在原地着急叹息:“这可怎么办,粮食都许出去了,交不出粮,我这不是完了吗!” 周大顾坐在椅子上,保持微笑:“王员外不必着急,王家村离我们周家村有几里路等他们跑回去,大火已经把粮食烧完了!” “既然无济于事,何必着急呢!”周大顾很会劝人。 “难道,王家今年所有的粮食都在那?那可真是糟糕,毕竟王家是粮商,我听说押金都收了人家不少,交不出粮食,那不是破落了吗!” 门外看热闹的人眼睛落在周大顾身上,又落在王员外身上。 若是王家破产,那他们的地肯定会还给债主,到时候王员外让不让他们种有什么用? 地产换主家,主家为了稳定佃户都会减少些佃租! 眼看着,王员外势头,破落人们的心思又变。 “只不过烧了一些粮食,王家就能破落?” “一些?我小舅子前些日子去王家帮工,听说他们家为了巴结某个大人物,把家里所有粮食都拿出来放在一起,就是为了方便运走!” “所有粮食?乖乖类!王家是粮商,所有粮食都没了,他们家还能有钱?” “没钱了好!没钱了王员外再也不能欺负我等!” “闭嘴!谁说的,谁说的!”王员外从堂屋里站起,看着外面的人大怒,粮食着火,他脑门上也急火大怒。 为了带走周悠然,他将家里家丁带走大半。 谁知道粮库会在人手空虚之时着火! “我王家势大,不过一场小火,就算把家里的粮食都烧了,老子也有办法东山再起!” 王员外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你们别忘了,我是如何起家!” 周大顾疑惑开口:“嗯?我年龄小,还真不知道员外是怎么起家的!” “周大顾!就是你,老子现在怀疑就是你防火烧我家的粮库!” “王员外,您可不能冤枉人,我们家今天被你们家家丁围了一天,我哪有时间跑出去烧你们家的粮库!我可是读书人!不会干这种事的!” 王员外看着野外火光越来越盛:“不可能,粮库不可能烧这么快,肯定是动用的火油!你与我仇恨最深,除了你还有谁?” 周大顾委屈摊手:“员外大人,您怀疑谁都不能怀疑我,我是个穷书生,哪来的这么多钱烧你们家粮库!” “我家粮库有火油!” “我也没去过你们家,我又如何知道,你们家粮库放在哪?” 王员外恍然大悟:“他们知道,那三个家伙知道,你反间了他们,还反间了这老小子,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 周大顾委屈后退:“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读书人,我是要当君子的,员外老爷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哪会那些谋略!” 周家三爷爷认真点头:“大顾是我家好儿郎,我肯定他没有这种心机!” 王员外恼羞成怒:“老匹夫,你给我闭嘴!” “哼!现在家里粮库被烧,你王家马上破落,还敢这么说我?” 周大顾微笑,这一步去王员外之威,已经得逞! 王员外上前一步:“老子要你的命!” 他原本是四品二境,现在虽然身体遭难,手上功夫从来不减! 单手成爪,爪风如虎叫暴起。 “碰!”王员外利爪为落下,被一把长刀挡住。 张县尉眯眼斜看他:“员外,不要自误,当着我的面杀人,也太不把法纪放在眼里了!” 王员外后退一步,露出笑容,又上前掏出怀里的金子:“是了,是了,你们张家是最了解我们家的底蕴!” “不过是区区粮库烧光了,我王家也不会破落,请县尉带人拿下这些防火的贼子!” 张县尉转身,那锭金子落在地上:“我为县尉,自然要遵守法纪,你竟敢贿赂我!” “来人,将贼子王员外拿下!” 王员外双目圆睁,不敢相信地怒吼:“张老二,你竟敢如此欺我!” “来人,拿下!”张县尉语气严肃。 门外来两队捕快,带头的两人竟然是两班的捕头。 王员外再退一步坐在椅子上,这才明白:“原来,你们……你们才是一伙的!” “哈!哈哈哈!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人姓王!” “张老二,你记住,我所谋不只是蔡县,你明天你兄长会亲自把我放出去的!” “你们会把我从监牢里请出去的!” 两班捕头拉着王员外离开。 他来时候坐轿子,走时候乘囚车。 谁也没有想到,王员外只是来周家一趟就落得如此下场。 张县尉此刻再也不敢轻视周大顾,拱手低头:“既然无事,那我就先离开!” 周大顾微笑点头:“等学生县试后,会去县衙拜访主簿大人的!” “哥哥说了,这个不急,只希望周达府好好准备县试,争取拿个案首,能在今朝前去青雪府考举人试!” 这就是周大顾跟张主簿做的交易! 蔡县已经几年没有出来举人了! 本身象州武夫之风就盛,蔡县靠近玉门关更是无人读书,毕竟朝生夕死谁有心思读书,保命才是要紧事。 学风不浓,县学的生源少。 就连县学的朱夫子也为求生活,无奈办了个私塾。 可,周大顾的出现让张主簿看见了希望,若是周大顾能中案首,再在今年考取举人! 分管教化的张主簿,接任县丞之事稳已,说不定还能争一下县令之职! 周大顾正是抓住这一点,在昨天去县牢之时,找到张主簿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 此谓之,釜底抽薪! 王员外在蔡县最大的依仗不就是张主簿,那他就拿掉这个依仗。 先断起锋芒,再断起依靠,之后…… 张县尉向前一步快要出门,又突然回头:“最近,你还是搬到朱夫子那去住吧!” “王员外说的对,他上面有人,我们关不了他多久!” “他出来,肯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 第三十八章,借刀杀人 家里的闲人全部走掉,已经是夜深时分。 远处的火不再扩大,也有可能是该烧的,都已经烧没有了。 周大顾站在家门口的山坡上,远远的看见一行人从王家村走来。 王家人脸上焦黑,手里紧紧攥着武器,向着周大顾家方向赶来。 他们想要接回自己家老爷主持大局,却没有人敢想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王家老爷,此刻已经下了大牢。 他转身看向县城方向:“应该到时间了吧!” 县衙。 郭县令爬在长桌上,仔细地观察着铺在桌案上的诗词:“奇怪!妙极!不对!还是奇怪!” 乔县丞站在他身边有些疑惑,开口询问:“大人到底哪奇怪?哪里妙极?” “诗词妙,写的极好!可这字?” 乔县丞望着那不堪入目的字体,帮周大顾解释:“周大顾家是军户,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子,早年间因母亲生病,欠了不少钱,所以没有纸张练字也是正常!” 郭县令甩甩自己的辫子,围着桌案上的纸张转圈,他年龄大,不过二十四五岁。 若不是想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催婚,也不会来此地当个无权县令。 他平生最爱诗词与名家字体,对书法颇有研究。 郭县令手摸在诗词纸上,感受这才气之力:“不!不对,他的字不丑,反而有一股特殊的风骨!” “他应该是练过很多年的字,只是为什么写出来这么难看?难道是故意的?没必要啊!” “天才做事,实在让人费解,不行,我心有不甘,我要去找他问问!” 乔县丞连忙蜡烛郭县令,开口劝说:“我的县令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城门已经关闭!再说哪有大半夜去他们家,问字写的好不好的!” 郭县令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那天,你就应该直接叫我的!” “不是,您嫌弃跟他们一群粗鄙的武夫吃饭,污了您的兴趣,所以逃到隔壁候县令家喝酒去了?” “我也没想到,蔡县早春文会真的有才子能写出达府诗,你别说达府,我都没想到他们写诗会有才气生长!” 郭县令望着诗词的题名心疼:“若是我在,说不定这上面会写上本县令的名字,这可是青史留名的机会啊!就这么让我为了一杯酒给错过!” “我决定了,以后……少喝点!” 郭县令微笑的对乔县丞拜首:“贤弟,这写早春的周大顾是什么人,你可有了解?” 县丞微笑:“这个人的家世,您应该是知晓的,前些日子玉门关来人询问一百一十个逃兵的事,您难道忘了!” “他就是一百一十人中,唯一回来的一个!” “是他!”郭县令长叹一声:“他命还真大,那天两届山上长龙吟,一首镇国诗让我困顿已久的瓶颈,也有些松动!” “他当时在两界山上,想必也是受那写出镇国诗大儒的恩情,得镇国诗才气滋养,才在童试前成为入境儒生!” “只是可惜,朝廷一直封锁消息,我们无法瞻仰那首镇国诗词,也没办法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儒帮我境界精进!” “贤弟,周大顾有诗才,他生在咱们蔡县,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乔县丞微笑拱手:“现如今,周大顾就遇见一事!” “他母亲早年得病去世,今父亲死在两界山上,有个叔叔在京城倒是一直与他们没有往来!” “家里就只有他,还有一个年方十五六的小妹子,听说他家妹妹年纪小小的就异常美丽!” 郭县令站起身看向乔县丞:“贤弟,你可是一直君子自持,为何关心人家妹子长相?” “不是我,是王家员外!” “他?一个粗鄙的武夫,平日里仗着张主簿的威名作威作福,本官不屑的管,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敢欺负我蔡县周达府?来人!去王家把王员外给我拿……请来!” 乔县丞拱手:“大人,这件事不用咱们插手!” 乔县丞在蔡县两年,也不是吃干饭的,今天晚上在周大顾家发生的事,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也是县衙里的潜规则,若不是他批复,张县尉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带走两班捕头。 他开口细细为郭县令讲解今天晚上周家发生的事。 郭县令望着桌上诗词原稿叹息:“好一个周达府,真的是绝好的手段,先烧其粮库灭其威名,再让反间族老,让王员外师出无名,最重要的是张县尉动手抓人,这一手直接断其根基!” “这一招连环计用的绝妙!” 乔县丞疑惑:“大人,您怎么确定烧王家粮库是周达府干的?” “事到如今,是不是他干的都不重要!”郭县令突然大惊:“不好!” “若这一切,都是周大顾干的,那凭借他的雷霆手段,肯定不会贸然出手,他这般的人我从小到大见多了,这种心智,不出手则已,出手一定会灭敌。” “快去监牢看看王员外是否还活着!” 乔县丞皱眉:“大人,我们何必这么怕他区区一个粮商员外?” “我怕的不是王员外!”郭县令拉进与乔县丞之间的距离:“周大顾处事很像我们世家子弟!有仁心,但无情面!” “可他只是军户家的孩子,对于世家子弟处事的规则还是不了解,我怕他行事差错,污了自己的名誉!” “我今年秋查后就要离开,若是离开之前能有个学子靠上举人,对我来说,也算教化有功!” 乔县丞默默点头,此刻他才清楚寒门子弟跟世家子之间的差距,并不完全体现在读书上。 “那我这就命人去县牢里查看,不!我亲自去!” 乔县丞慌张站起,刚走到门口,突然看见一个狱卒着急忙慌地跑来。 狱卒看见他径直跪下:“大……大人!” “什么事?” “王员外死了!” “什么?!被谁杀死的?” “豹子头!” “就是那个手上有十余条人命的豹子头?” “是他!” “知道了,你先回去,王家人来要尸体,万万不能让他们要走!” 乔县丞面上神情复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朱贤弟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份谋略? 他转身进县衙,还未开口,知县老爷轻轻点头:“我听见了!好一个周达府!好一个周大顾!这般手段让我佩服!” 乔县丞疑惑:“大人,这件事该怎么查?” 郭知县回头大笑:“查?查什么?豹子头昨天被王员外放出去,现在他亲手杀了王员外,肯定是他们两个有私仇!这件事不是很明了?” 乔县丞深吸一口气,拱手:“那,周……” “州府确实想要看看首诗词原稿?王员外死因明了,让仵作去查验尸体,另外周大顾这首诗不错,作为奖励,只是十两金太轻了!” 郭县令抬头:“他不是快要县试了,这等天才一定能考过县试,只是城外农户春种,难免不太清净,我有一处宅子在城边。” “你跟他关系熟,你去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就让他住过来!” 乔县丞还欲开口。 郭县令带着诗词远去:“贤弟不要多言,秋查快来了,蔡县在你领导下治安良好,只是教化有缺,若是能有个同年举人,怕我们教化之功,最差也是个中上!” 郭县令小声开口:“张主簿来找我了,他跟周大顾之间的交易我清楚,蔡县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有诗才的学子,我们身为父母官,怎么不能帮帮他!” “你出身寒门,家族给不了你帮助!” “我们两个在蔡县两年半,我对你多有了解,我若是高升,你也会跟我一起升迁!” “贤弟,在这个世界,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乔县丞双手抱拳低头:“是,大人,我这就吩咐仵作验尸,将豹子头控制起来!” 夜更深了,远处王家人的火把,离周家村越来越近。 周大顾搬把椅子放在大门前,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一行火把! 他实力有限,下不得棋,不过有时候当一个有价值的棋子,又有什么不好的? 世人都知道,星空月为主。 可夜晚迷路,不都是靠北斗七星找寻方向! 初春的风凉凉的,今夜的热闹,还没有结束! 周大顾抓了一把瓜子,看向远处的火把,他回头望见,小桃园方向也有一盏火把亮起。 他笑了! ------------ 第三十九章,连环计,毕 夜风渐凉,原本静下的周家村再次喧嚣。 人群沿着小路,来到周家门口。 门口两盏红灯随风摇曳,院子里空空荡荡,但不难看出白日里,来往人群留下的痕迹。 “老爷啊!我的老大爷啊!咱们家都快被烧完了,你还在这小娘子怀里睡觉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狐狸精,把你迷成这样!” “老爷,老爷快回去吧!粮库烧完,后院的人跑了,家里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老爷,烧粮库的三个小人,我已经抓住,我把他们押来,您是活剥了,还是切碎了!” 地上跪着三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老管家走在人群前,他们家粮库被烧,房子也被烧了大半。 王家下人无家可归,家丁院被烧,总不能奴仆们也去内院,跟老爷的妾室们住在一起吧! “哎呦,我的大老爷啊!咱家都快没了,你还在这干啥呢!那小妖精就这么香吗?”老管家身后走出一个年岁大的老女人。 她抬起头,目光斜视周大顾:“小子,我家老爷呢!快去叫老爷出来!” 周大顾摇头,没有看她:“你们家老爷,不在我们家!” “不在,怎么可能,他今天除了你们家,还能去哪?” “县衙!” “奥!肯定是他找张主簿商量抓粮库三个小贼的事了!” “他没去找张主簿!” “小子,你不要耍我,那这大半夜,我们家老爷能去哪?” 小桃园的火把消失不见,周家村村口,有狗叫声响起。 周大顾抬头:“县牢!” “这死鬼,大晚上去县牢干嘛?” “他也不想去,是被张县尉抓进去的!”周大顾无辜摊手。 老管家眼睛睁大,瞪着周大顾:“你不要胡说,老爷跟张主簿交好,张县尉是他的堂弟,怎么可能抓老爷!” “因为,王员外当着大家的面,意图贿赂张县尉,刚正不阿的县尉就抓了他!” “你在说什么痴话!”王家大奶奶怀疑地目光扫视着周家的院子:“老爷,肯定在你们家,你让他出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能睡得着!” 周大顾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老管家心感不妙,要是老爷在此,听见大奶奶的声音肯定出来见人,现在还没出来,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家老爷真的被带到县衙?” “真的!比金子还真!” 老管家低头对身后奴仆摆手:“你们把三个蠢贼带到周家院子,大奶奶咱们家现在不安全,您今天现在周家睡一晚上,等我将老爷寻回来,再另做安排!” 王家大奶奶点头,老爷不在,家里大小事由都是管家来管,她不是个笨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自己说话! 老管家拱手,这时候脑袋也低下去了:“亲家,我老爷只是暂时落难,你不清楚我们王家底蕴,今天让大奶奶跟这三个蠢贼先在您这住一晚上!” “来人,把他们押进去!” 王家家丁押着三人靠近。 地上的人,一看清楚周大顾连忙开口求救:“顾爷,周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啊!” “要是让,王员外看见我们,我们哪还有的活!” 老管家聪明,望着周大顾抽出手中长刀:“好啊!这三个人果然是你安排的!你敢烧我王家粮库,来人啊,给我拿下送入县牢!” “待我禀报张主簿,放老爷出来,再行处置!” 他身后家丁正要上前。 远处突然响起粗狂笑声:“哈哈哈!王氏!老子一出来就见你们要欺负人,还想着你们的王员外呢!” “你们看这是什么!” 黑暗中,一个粗狂的人影走入光明,他身上有血,背着一个长黑色布条。 周大顾看见来人,狂跳的心才放下,他明白今天所有的谋划已成! “许……许典?你怎么从监牢里出来了?”王氏看见他惊讶大叫,好像看见了厉鬼! 许典虽不是个入境武夫,可一身蛮力巨大,在整个蔡县都是有名的。 他从王家家丁中走过,竟没有一人敢拦:“怎么,你们觉得我会死在牢中?可我天生命硬,偏偏不如你们意!” “我许家家业被你们坑骗,我一家十余口被你们杀死,若不是有人护佑,我许家恐怕就灭门了!” “你们当然希望我死!可老子偏偏活着出来!” 许典穿过人群,重重跪在周大顾面前:“顾哥,多谢您救我出监牢!还帮我报仇,许典的命,以后是您的了!” 王氏是个聪明人,听见许典话,有看见他背后的长布条,一时间头晕目眩,她指着许典的手忍不住的哆嗦:“许典,你对我家老爷做了什么?” 许典记住周大顾的话,有些事,死都不能承认! “我没有干什么,只是取了他的胳膊,当初他就是用这只手杀的我爹!”许典丢出背上的破布条,一只手臂落在地上。 旁人不认得,可王氏跟老管家都是认得这只手臂的。 “老爷!” “我的老爷啊!” 两人看着手臂跪在地上哭泣。 许典上前一步,红色灯笼下,一身鲜血的他好似魔神! “豹子头因王员外欺骗,已经将他杀在监牢中,我为报仇取了他的胳膊,这些都是我许家跟王家的事!” “你们不过是王家招揽的仆人,王家没落就在今晚,你们快快离去与王家划清界限,还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如若不能,别怪我手上长刀无眼!” 他少年时候,仗着家业,不学无术,明明是练武的材料,却因怕苦,在武学上,一直无所进步。 看见父母身死,自身落入监牢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本以为一辈子困死在监牢。 谁知道,他能遇见周大顾,给他饭吃,求县尉放他出去,并且把他的仇人带进监牢! 昨天送豹子头入监牢时候。 张县尉许诺,若王员外出来后不再关心许典下落,他就能放许典出来。 谁知道,王员外刚入监牢,就被许典豹子头合力杀死。 究竟谁杀死的,只有两人清楚。 可,这样一来问题也解决了,王员外死了,许典本身无错,得乔县丞批文,自然可以放人出来! 许典持刀上前一步,大声怒喝:“你们是战,还是逃?” 王氏抬头,老脸挂泪:“我王家待你们如何,如今落难,你们敢逃,等我大势恢复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她不说还好,一开口,身后家丁相视一看,都转身逃去。 不过一阵风烟吹过,周武家门口就只剩下七人。 三个跪在地上的蠢贼。 周大顾,许典,王氏,老管家! 周大顾这才撤去脸上的微笑,蹲在地上:“你们家老爷确实死了,这个我们没办法骗你们!” “而你们是死,还是活,这个事,不一定!” “我身边的就是许家独子,你们家业怎么来的,自己清楚,若是把家业还给他!我答应你们,许王两家的债务一笔购销!” 大奶奶犹豫:“我王家粮库已经烧光,哪还有什么家业!” 周大顾给地上三贼松绑,抬起头看她:“不要谦虚,你们家不是还有地吗?” 老管家大怒:“突兀小子,你烧我王家粮库,杀我家老爷,还敢夺我王家地基,真当我不敢杀你!” 周大顾退后一步,躲至众人身后:“我知道你敢杀我!我也知道你一直隐藏实力!” “我听衙门老刀笔吏说,你应该是四品二境的武夫吧!” “我肯定打不过你!不过……” 周大顾家门慢慢打开,一个老者走出来:“这是我周家村,你们当我老三的面子欺负我孙子?我虽然一个老头子,但也曾经上过四品二境!” “怎么,想与我打斗一番?” 许典挡在周大顾面前:“想伤顾哥,先过我这一关!” 地上三个蠢贼站起,相视一笑:“我们是没有实力!” “我赵大修行三十多年,只修行个四品三境,打我肯定打不过,不过帮老村长撩阵,搞搞偷袭,还是我的强项!” 月明星稀。 周大顾又坐会自己的椅子,他居高临下,斜眼看向王氏:“怎么?要钱还是要命!” 两方局势,在不经意间倒转。 原本强者,此刻弱者! 王氏拉着老管家摆手:“王叔,我们输了,留个性命吧!让我回家带小虎走,给老爷保全血脉!” 王氏跪在地上,跪在许典面前:“许典,是我王家输给你们许家!” 许典左撤一步,露出身后的周大顾,他冷哼一声开口:“你们王家该死,现在还不明白,你们是输给了周家!” 王氏愣神:“输给周家?周武家现在只有两人!” 周大顾皱眉开口:“王家拥有半个蔡县之地,欺男霸女,纵横十余年!” “我一人,就能灭之!” “为何?我姓周的,称不得周家?” “轰隆!”春日旱雷,响在众人头顶! 周大顾身影,在雷光中越发高大! ------------ 第四十章,望我能如明月 王氏走了。 王家老管家打不赢在场几人,他心里有数就算能赢,今天他也会死在这里。 他死了,王氏也会死,王小虎也会死! 王家的血脉就断了! 许典不甘心地看着远去的王家两人:“顾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周大顾手上拿着王氏转让协议,有周家族老作证,过两日再去县衙里画押公证,王家的地就换主了! “他们不走,王家大火怎么算?” 许典还有疑问,正欲开口,周大顾连忙劝住。 “外面风大,先进屋!” 三个蠢贼,这会也不蠢了。 在王家埋在门口的大锅那边,找些能吃的食物,端进堂屋。 周家三爷爷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刚刚周大顾说话,他的周家跟他们的周家没有丝毫关系。 周大顾对他拱手:“三爷爷谢谢您,这一次的恩情我记下了,土地还给许家后,我会跟他们家商量至少减除咱们周家村两三年的佃租!” 周家三爷爷点头:“那……那就麻烦你了!” 戏演完,他得到的报酬比许诺的更多,出去心中若隐若现的遗憾,其他并无憾事。 “天不早了,你们说话,我先回去!” 周家三爷爷走下长坡,望着红光照耀的周武家门口,心中感慨颇多:“小武啊!有个好儿子!” “不对,他也是我周家好儿郎,我……或许可以?” 周大顾走进堂屋,张三熟练关上大门。 周大顾刚想坐下,突然想起一些事,站起身来,走到妹妹的闺房,打开门:“王安,你还想睡在这?滚回家去吧!” 周悠然已经在床上睡着,王安坐在门口,被周大顾推醒:“顾哥,他们走了?” “走了!今天谢谢你,你也回去吧!两天没回去,你娘会担心你的!” “她才不会!不过我确实该回去了!” 他把短刀插进怀里,从地上站起伸个懒腰:“我回去了!” “瞒着,门口有没动的菜,你找找,我看见还有两只好的烧鸡,你带回去吃吧!” 周大顾给妹子盖上被子,走出房门。 望着王安远去,他才关上门。 走进堂屋。 周大顾微笑:“现在,屋里就都是咱们自己人了!” 他今夜谋划有三。 一是赵大三人执行杀威棒,二是衙门里的人,自己要在他们心里表现出大于王员外的价值,三是许典跟豹子头,永绝后患。 今夜计划仓促,本应该漏洞百出,只是这蔡县武夫盛出之地,人们少用诡计,才让周大顾连环计成! 他将怀里的契约书拍在桌子上:“王员外已死,王家的一切由他们家大奶奶决定,只要我明天去衙门公证!” “那这份契约依照大赢律法就是有效的!王家的土地就都是我们的了!” 赵大望着周大顾手中的契约,眼中贪婪都要浮出表面! 许典摇头,长叹一气:“我不要!虽然,大部分土地都是王家占据我许家的地,但我并不想要回,而且就凭我这个脑子,我也没能力守住这份基业!” “倒不如一直跟在顾哥身边,当一个护卫省心!” “顾哥,我相信你,只求你以后成就大事能带着我老许!” 周大顾捂住他的手,重重点头。 赵大差点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他看看周大顾,又看向许典。 张三没这个脑子,直接开口:“周爷,你答应过我们的!我们!” 周大顾点头:“对,我答应过你,让你成为张员外!哈哈哈!” “放心,我说话肯定算话!” “王家的地,我也不要!都是你们三个的!” 连一向淡定的李二,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欣喜,站起来望着周大顾开口:“真的?” “我从来不骗人!不过……”周大顾指着窗外:“周家村附近的地,我已经答应过三爷爷,要分给他的!” 赵大点头,抢话:“这是自然,今天晚上老族长出了不少力,应该的,应该的!” 周大顾点头:“王家收粮欠了不少钱,这地就算我给你们,想要拿到手里,也要看你们的本事!” 李二坐下,两个眼睛上下转动:“周爷,要不将地一分为您四,我们一人二?” 周大顾摇头:“不用试探,我说过,不要就是不要!” “可没有了您,我们真的守不住这份基业!”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您以后不管?” “那是你们的地!” 李二转头看一眼赵大,两人双目对视,一瞬间退后跪下:“周爷,求求您帮帮我们!您要是不收,我们就一直跪死在这里!” 张三疑惑大惊:“两位哥哥为什么啊!周爷不要,咱们就不要逼他了,咱们一人多一份有什么不好的!” 赵大对着他膝盖就是重重一击:“你这傻子,我们只是放火,你就想要王家三成土地,你想瞎了心!” “王家大火的事整个蔡县都已知晓,你以为王家不会派人来查,你以为王家债主没有惦记王家土地!” “就凭,我们三个泼皮无赖,没有周爷帮忙如何守的住这份基业?” 李二脑袋磕在地上,沉声开口:“就怕咱们不但守不住这个员外名头,还会丢了自己的命!” 张三这才明白,他们跪的不是周大顾,跪的是自己的护身符:“周爷啊,求求您了,您把这些土地收回去吧!” “我们三个实在担不起这份重担,求求周爷救我们的命,您收了王家的土地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周大顾挠头,左手拂面:“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我答应过你们,我打下王家,王家基业留给你们,现在怎么能食言,以后文庙文心,我要是想起今日食言,怎么能过问心一关!” 三人不敢抬头跪地磕头:“求周爷救我们!” “我们三个无赖,实在担不起这份重担!” 周大顾摇头:“不行,我答应过你们,君子重信,说不要就不要!” 三个无赖从天堂到地狱突然软在地上。 周大顾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 赵大抬头:“求周爷救我们性命!!” 周大顾指着许典:“我不能违背对你们的誓言,但是他可以!本来就是他许家的地……” 三人齐刷刷地转身,跪拜在许典面前:“求许先生救我们性命!” 许典后退一步:“我只是个为入境的武夫,哪能称得上先生!” “求许壮士救命!” “顾哥!”许典看向周大顾有些为难:“我……” 周大顾拂袖:“唉!你难道忍心看他们送死?” “可我并不清楚,怎么才能救他们!” 周大顾点头:“你是许家唯一的血脉,你收下王家的土地,名正言顺!” “只要所有的土地在你名义下,不会有人因清理不和对你发难!这就是在帮他们!” “最关键,你是我的人,有我在,你不必担心自己的产业受人侵犯!” 许典重重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三人跪地磕头:“多谢许壮士,多谢周爷!” 周大顾摆手:“今天不留你们了,回去吧!明日我会去县衙!” “一,落实这份契约。” “二,让张县尉发布追捕令,王家管家与王家大奶奶私通,放火烧毁王家粮库,意图杀死王老爷!” “三,我要去安抚一下我的一位正直的朋友!” 三人脑袋更低,不敢抬头,面对周大顾后退离开。 他望着三人的背影,并没有太开心。 周大顾坐在方桌上叹息:“你吃吧,我出去站会!” 他将那份书契收起。 走出门,站在院子里。 月下,他被白色的月光笼罩。 每一次做了违背道德的事,他总喜欢这样,晒晒月光。 姣白的月光,是让他唯一感觉自己不属于黑暗的东西。 ------------ 第四十一章,我是英雄 三月二十日,晴。 离蔡县童生试,还有九天。 蔡县县衙外,人来人来人往吵闹异常,有人从人前挣扎而出,又被挤到人群之后。 “你们在看啥呢?” “看英雄,昨天晚上有个英雄豹子头,帮我们蔡县除了一害,王员外被他杀死,咱们蔡县的天都明了!” “他今天会出现在这?” “唉!好人不长命,他虽杀了恶人,但也触犯我大赢国的律法,听说郭县令念在他为民除恶的份上,网开一面,不要他的命,只让他发配玉门关外三十年!” 问话的少年对老者拱手,退至众人身后。 他远离人流,穿过闹市,走进县衙大门。 片刻后,少年袖中藏着张主簿签字盖印的文书,走出县衙大门。 他并没有走远,站在县衙旁的高台上,注视着县衙大门:“这么快就断定了这件事?” 周大顾有些疑惑,为什么县衙这么快就认定,王员外是豹子头杀死的! 人证,物证,供词都有,可以说已经做成铁案。 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怀疑。 “这不符合县衙的效率,他们到底在保护什么?掩盖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将烦恼从脑袋里摇出来,从怀里拿出三文钱买了一碗馄饨。 “老板,一会大英雄豹子头从这路过,您将这碗馄饨送给他吃,就说一位周书生送给他的!”周大顾再从怀里摸出五枚铜钱:“这就算给您的谢礼!” 老板摆手:“老朽家女儿就是被王家杀害的,豹子头杀王员外是咱们蔡县的英雄,你不说我也要请他吃,还要什么谢礼,那不是打老朽的脸!” 周大顾摇头:“那这就当您帮我传话的谢礼,多谢您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离开,他跟王员外的事牵扯太深了。 虽不清楚,衙门里官大人的意思,但是快速审理王员外被杀一案,对他有利无害! 张县尉刚刚发出追捕令,还没有找到王家大奶奶,他不应该加深自己跟王员外之死的关系。 周大顾站起,向前两步,身边一个黑衣男子走过。 他皱眉,脑海里回想熟悉的味道,也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突然挂上奇怪的微笑。 他回头又坐在馄饨摊上,坐在黑衣男子身边。 男子不悦摆手:“我不与人拼桌!” “我不是来拼桌的,是来还你钱的!” “是你?”黑衣男子欣喜开口,又紧张地捂住自己的胡子:“怎么可能,我的伪装如此逼真,你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谁?” 周大顾摇头:“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闻出来的!” “姑娘的样子变了,可你身上的味道从来都没有变!” “你这无赖书生,竟然记人家身上的味道,真是无礼!” “非是我无礼,实在是姑娘身上的味道,确实好闻!姑娘这身装扮,是……逃婚?” 男子容貌,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透露出隐藏在这张脸之后的秀美容颜:“你,怎么知道!” “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你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姑娘需要我帮你逃婚?” “可以吗?”那双大眼睛注视着周大顾,让他无法拒绝。 “可以!”周大顾轻轻点头,错开那双眼睛:“我可以带你出城!” 他环顾四周,发现几个穿着平常百姓衣服的人,行色匆匆,那双眼睛在他人身上无所顾忌的打量,生怕别人无法发现他们的身份。 “我带你出城容易,只是这一路上,你必须都听我的,不能给我惹麻烦!” “嗯嗯!”小姑娘点头,那双眸子也在却不曾晃动,看得人怜。 “你叫什么?” “我叫……” “我能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可以试试,若是欺瞒我,我现在就走!” “唉!小书生,你不知道聪明人不长命吗?我叫白花红!” “好名字!” 周大顾抬头,长街上人群拥挤,县衙大门打开,无数的人冲上前去,想看看杀王英雄。 不止谁推了他的后背,他再一次与面前男子装扮的白花红对视。 这一刻,好似命中注定,他耳朵里听不见别的声音。 “我叫周大顾!” “周大顾,很……好的名字!” “白花红也是很好的名字!” “嘘,不要大声喊我的名字!” 他低头,再一次感受到她的口中气息。 长街中,人群再一次如潮水一般涌向县衙大门。 周大顾拉着白花红的手站起:“跟在我身后!” “去哪?” “出城!” “我这样出城,会被他们发现的!” “不会!” “为什么?” “我有张主簿令牌!守门兵不会拦我们!” 白花红点头,发现自己已经被面前男人牵着走了几十步,走多远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双牵在一起的手。 面具有些融化,因为面具下的脸发红升温。 县衙大门打开,一辆囚车被力士推出。 豹子头站在囚车上,低头闪避人群,上一次站在囚车里,被人丢臭鸡蛋的画面,还在他大脑回放。 他低头正准备躲避飞来的黄色物体,那东西落在他头上,却没有疼痛感。 豹子头抬头愣神:“花?” 他看向长街,人群也看向他。 “大英雄,这是我们的大英雄!” “就是他杀了王员外,给我们蔡县晴天,大英雄啊!你不能被流放啊!” “放了英雄吧!呜呜啊!” 无数人望着他悲伤痛苦。 这一刻,豹子头愣住,他在无数躲花落在自己脸上时候就已经愣住:“我?英雄?” 少年时候,父母被恶人杀,他一人流浪长大,无数孤独的岁月,他多希望有一个英雄来救他。 可,少年遇见的都是想吃他的恶人,哪有英雄? 一朵花落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 豹子头大笑抬头:“我是英雄,原来这样就是成为英雄的感觉,原来这样就可以成为英雄!” 一位老朽拦下前行的囚车,大喊:“求大人,让英雄吃饱再走!” 玉门关是大赢与妖蛮的城关,玉门关外是妖蛮的地盘! 发配三十年,哪有生还之机。 捕快点头回避,老朽端着馄饨上前,吹吹馄饨喂豹子头嘴里:“壮士请吃饱再走!” 豹子头分不清是汗水落入眼里,还是泪水,他看着老爷子,重重点头:“多谢,老先生!” 老板再喂一颗馄饨开口:“这是一位姓周的书生送的!” 捕快催促:“差不多行了!” 豹子头知道挨饿的滋味,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张大嘴:“老板,我是武者,不怕烫,都倒我嘴里,不要浪费,千万不要浪费!” 老板依他,馄饨入口。 豹子头舌头起泡,双手被铁链困住,老板退下,他还在吃着馄饨。 道路两旁无数鲜花落下,豹子头吞下最后一丝肉,对着天空长吐气一口。 这口浊气,在天空化为黑色,他身体里几十年的暗伤,竟然被这一碗馄饨,被这一刻的心境治愈。 豹子头大笑:“多谢周相公!多谢周郎君啊!” “某今日,是英雄了!” 两旁捕快紧张,皆因豹子头身上骨头重响! 一碗热汤落入肚,今日方知我是我! 豹子头再次大笑狂吼:“哈哈!吾已入四品二境?” 城门口,周大顾看见这一幕,低头叹息:“走吧!” 白花红跟在他身后,上前一步,哪料到周大顾突然停下,她避闪不及撞到他后背,捂着胸口后退:“你干嘛?” 周大顾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她:“我记得道家有法术能依靠气味找人,你家里应该有些权势,你身上的味道,我能分辨,他们肯定也能分辨。” 白花红望着密针细绣的香囊,语气作怪问到:“这么好的针脚,是姑娘送给你的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戴好别丢了,记得出城后,还给我!” “嘿小气!” 两人,同行,向城门而去。 ------------ 第四十二章,小鱼在乎! 有张主簿令牌在,两人正大光明地走出蔡县城大门。 城门外三里地,人烟稀少,车马不多! 周大顾本想与白花红分手,却没想到。 “我一个小女子,无家可归,没有去处,你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我!” “求求你了,帮人帮到底!”白花红两只大眼睛,望着他! “大不了,我给你钱就是了!” 周大顾皱眉:“我救你不过是,看你个姑娘家家,独身闯荡江湖,弱小可怜,绝对不是贪图钱财,不要用臭恶的金钱来污蔑我的人格!” “再说,你给钱,能给多少?” 白花红露出微笑,俊俏的小姑娘,带上男子的面具,笑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十两银子怎么样?看你上一次吃馄饨连四文钱都没有,十两银子够你吃很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交钱!” “你不是不在乎钱?视金钱如粪土?” “我是农户人家,粪土对我来说可是宝贝!” 白花红努努嘴,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那!” 周大顾手掂一掂,将银子放进怀里:“这就是了,这么多银子,你最多住一个月!” “真是黑心,你们家比州城的房间还要贵!” 周大顾摇头:“这不是房子钱,是风险钱,谁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带你回去是要担风险的!” 白花红的笑脸,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 周大顾不会哄姑娘,也很少接触女孩,但现在他明白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 他走在前面:“你跟着我,跟紧,别走散了!” 路很长,路上,两人一句话没有说。 快到家。 昨夜事后,周家村人对周大顾家态度都不一样。 以前,村里长辈看见周大顾总要以辈分相压,借机调戏一下这个书呆子,好显示读书不重要,自己不读书不也很厉害! 现在人们看见他总是低头,怕得罪周相公。 白花红看见这景象,有些好奇:“总听人说,象州读书人地位不高,现在看在你们村里,你的地位挺高啊!” 周大顾十分诚实地摇头:“我的地位也不高!” “可我看他们很尊敬你啊!” 周大顾面无表情,摇头回答:“这不是尊敬,他们只是怕我!” 白花红望着面前的瘦弱书生,他见过很多读书人,甚至也见过几位大儒,但从来没有一个读书人,像他这样……这样奇怪! 似乎象州每条村子都一样,村子旁边都有一条小河流。 小河从村子边经过,将一个村子分为一大一小两个。 周大顾从河边经过,河边坐着一个男人正在钓鱼,看见大顾连忙站起:“大顾回来了!” “我今天钓了不少鱼,你要不要拿几条回去煲汤喝?” 周大顾伸着脑袋往水桶里看,大大小小没有几条鱼:“不用了,您自己拿回去吃吧!” “唉,几条鱼也不值钱!随便拿,你帮我们的事,老族长在村里都说,咱们心里感谢你,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给你拿两条最大的,回家煲汤最好!” 周大顾拗不过,空荡荡的手上多了两条鱼。 “那多谢了!” 他正欲转身,感觉身后有人抓自己后腰衣服,回头看见白花红的眼神:“你想要什么?” 白花红开口:“那两条小鱼,能拿出来,送给我吗?” 大叔连忙从水桶里,将小鱼捞出来:“不值钱的玩意,说什么送,本来就是拿回家给小孩玩的!” 白花红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多谢大叔!” 她上前一步,接住大叔递给她的小鱼,一转身将两只小鱼丢进水里。 大叔震惊地望着她:“你……” 周大顾摇头:“没事,她乐意就行!” 这一次大叔更震惊了,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打转:“你们?” 周大顾没有理会他,拉着白花红转身离开。 小河水流哗哗,落在耳朵里,心慢慢静下。 过桥,再向西一百步,就是周大顾家,他们家在村子里,却又在村子外。 出门时候,朝阳正盛,现在已经夕阳西下。 周大顾借着微弱的阳光,看向白花红:“为什么,只救那两个小鱼,不救这些大鱼?” 白花红望向小河边低头钓鱼的大叔:“救了大鱼,不是害了大叔?” 水面波光粼粼,周大顾低头:“天下,这样的小鱼有很多,你怎么救?” “看见就救,看不见我也无奈,那是它的命!” “哼!顽童之言,有些可笑!” “我看你这个心硬的书生才是可笑!” “你可笑,你救鱼,又有谁知道,做这些无所谓的事,有何用,谁又在乎!” 小姑娘一把抹下头套,露出闷在头套里的本来面目,长发打在周大顾脸上。 她丝毫不顾,径直向前走:“小鱼在乎!” 周大顾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跟自己以前相像的人,也许是阳光迷了眼睛,让他有些头晕。 他低下头,眼中神情变换。 “白花红?莲花教?” 周大顾的偶像是人妻曹,怎么可能为了美色失去警惕,万般试探,他发现白花红的信仰跟莲花教的教义一样。 出城时候,看见骑马的军士,白花红不自觉地躲在他背后。 他以前在大赢军营值勤过半月,自然认得,那不过是传令兵,她为什么这么害怕传令兵? 难道,蔡县里找她的也是玉门关军营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跟王员外家后院,那群要献祭自家妹子的莲花教妖众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堆积在周大顾心里,他没有难为自己。 抬起头,他露出笑脸:“别走反了,前面才是我家!” “我老爹是军户,不知道从战场上回来,受了什么刺激把家里房子建造在山坡之上,小河环绕!” 白花红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山坡上的房子:“还挺有情调的,这么大的房子你们两个住不孤单吗?” “不孤单!”周大顾嘴角的微笑有些凝固。 果然是王员外家的莲花教人。 他从没有说过家里人口,可白花红却已经清楚,她调查过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 不过,周大顾脸上的笑容自然:“走吧!快回家!” 这姑娘一点脑子都没有,就算是邪教众人,他也不带怕的,倒是有些可爱! 白花红站在周武家门前小路,有些心虚:“你真的因为十两银子收留我?你不清楚我的身份,我可能会给你……” 周大顾双手背后,走在前:“你不过是可怜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祸事!” “天下的鱼,我救不完,可你站在我身边,我还是要管管的!” “奥!”白花红低头向前。 “哎呦!”她羞怒抬头:“第二次了,你为何又突然停住!” 周大顾有些不好意思:“香囊给我,这是我妹子给我缝的,要是让她知道我送给你,我就遭了!” 白花红捂住腰间香囊:“你这人没道理,送人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 “遭就遭呗,反正这香囊是我的了!” 她快步上前,走入周武家门。 “你是谁?你为什么有我送给我哥的香囊?” 周大顾跟在她身后,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县牢里,不应该在家门口。 “顾哥,你回来了?”许典眼里极好,一眼就看见他。 周大顾望着,家里破旧大门,抬起脚,第一次这么不想回家! ------------ 第四十三章,分田地,托家书 周大顾第一次在夕阳中,感觉到肃杀之气。 他站在门口,不欲进去,却也不敢随意逃走。 他一直脚跨进门,站在门口:“悠然,这位姑娘,是哥哥的朋友,你好生照顾,许典跟我一起去找,赵大他们商量昨夜之事!” 他不是畏惧,自家妹子秀外慧中,有什么让人怕的呢! 只是今早上,妹子将香囊交给他的眼神浮现眼前,让他心虚。 许典跟在周大顾身后,有心犹豫:“顾哥,家里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我妹子这么温柔!” “可刚刚,小姐杀鸡的的时候,可是一刀毙命!” 周大顾脚步加快:“我们快去快回!” 周家村祠堂。 堂上坐着周家族长,还有村里各家的当家的。 整个蔡县,没人看得起的小桃园三兄弟,坐在客位上。 三兄弟无论到哪,都是被当成流氓一样的看待,可现在竟然能坐在周家村长身旁,不自觉挺起胸膛。 “老三,别扣鼻子丢人,咱们今天不是赵大李二张三,咱们是赵李张三位员外!” “对,听你二哥的,员外要有个员外的样子!” “两位哥哥,我心里没底,你说顾哥会不会不管我们,要是不管我们,咱们谱摆这么大,肯定出不去周家村!” “不会吧!顾哥不是这样的人!” 门外喧闹,人群沸腾。 “顾哥来了!” “大顾好出息,一回来就给咱们村子谋好处,我听说他还写出什么好诗!” “什么个屁,达府诗你知道吗?这可是会通报府文庙的诗词!” “哎呀!那不是叫不得周大顾了,要叫周相公了!” 周大顾拱手:“各位乡亲父老,我现在还没有求取功名,叫不得相公之名,还是叫大顾来的亲切!” “顾哥说笑了,您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就算现在不是秀才公,难道还会远,说不定还能靠上举人!哎呀,那可是能当大官呢!” “从小,我看你有出息!” “顾哥,您来了!”赵大从人群中挤到周大顾面前,低头半蹲着,上下给周大顾拍打身上的灰尘:“快请进,周家爷爷已经等您多时了!” 周大顾捏着他的手臂:“赵员外不必这么客气!王员外为富不仁,你从王家手里夺回他们霸占的土地,现在还要分给我们这些贫苦军户,真是有善心啊!” 赵大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自信,无奈地端起架子:“那是自然!自然!” 周村祠堂内,早早挂有一幅小地图,上面标注蔡县周家村附近的土地。 村子里多是军户,也有侦察兵,制图不算什么难事,只要给蔡县县衙上报制图用途,不在上面标注军事,就不算违法。 周三爷爷看见周大顾进入,立马从椅子上站起,着急上前迎接:“二壮家的说看见你回来了,要不然我们还准备去城里找你!” “最近,城里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下午,玉门关的守卫派出一队军士,挨村查询有没有外来可以人员,这世道可乱啊!” 周大顾微笑:“咱村里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乱也乱不到咱们这,咱还是先说说喜事!” 他心有怀疑,玉门关来人正是为了找寻白花红,不让衙门来人找,反倒是让军伍出人,看来上面应该查到王家跟白花红的关系,对蔡县县衙不太放心啊! 他不动声色,从怀里取出衙门取来的文书:“今天去衙门,已经跟张主簿商议好!” “王家的地,不能全部留给三位员外和许典,毕竟王家跟县衙里不少大户都有牵连,县衙也很难为事,总要让大家都放心才好!” 赵大拱手称赞,眼里欣喜之情都快要溢出:“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咱们能分些王家的不义之财已经是周……大家一块努力的结果,能分就好!” 周大顾不愿意占这份功劳,王员外好对付,可他身后的人难对付,不仅是莲花教,听张主簿说,他跟青雪府的人也有些联系。 周大顾走文路,这种名声对他没用,他只在乎文名! “还是按照原来商议好的,周家村附近的田地,分给村里人,以后也是咱们村里人的地!” 周家村祠堂一阵寂静,之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好!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地了?” “多谢顾哥!以后老子也是地主了?” “多谢顾哥!有了地,咱们家两个小子就能吃饱了,只要咱能伺候好这几亩地,咱就能活下去了!”贫苦的人,总是认为自己活不下去的理由,是自己吃苦太少。 村民是最简单的,村民之间有嫉妒有对强权的畏惧,也最明白谁对他们好! 却从来想不明白,能吃苦的人,只能去吃更多的苦! 周大顾等待欢呼声小些,拿着毛笔在地图上划上一笔:“省下的地,分为十份,你们三个一人两份!” “这些你们自己分!” 三人对视,直接跪在周大顾身后,声音颤抖,不敢抬头:“多谢周爷,以后咱们的命就是您的!” “您以后有用得着俺们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咱们也去!” “您就是今天,要咱得命,咱一刻犹豫,直接把头颅给您割下来!” 这一次,周大顾没有拦他们:“起来吧!都是员外了,不要动不动就跪,员外要有个员外的样子!” 三人心中欣喜无比,众人面前这一拜,他们总算是成为周爷的人,以后在别人口中,他们有周大顾的标签。 再遇见危险,心里也有些底气。 周大顾自持前途无量,自然不会在乎蔡县这一点土地。 大赢内有奸相,外有妖蛮,想要当个小地主安稳的活下去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想明白,既然不可能,那干脆就以身入局,当棋子也要当个最大的,才能有机会左右棋盘。 他若经商,肯定是最大的奸商。 若是当官,也要当个最大的官! “许典的土地,属于祖业,自然留给他,不过他心善,我说服他留两份祖地为以后再建许家准备!” “还剩下两成!”周大顾环顾四周,看向众人。 周大顾抬起头看着周家所有人:“各位,咱们周家村从来没有出过逃兵,我从来就不是逃命!” “今天一百一十人出玉门关,可只有我一人回来,我知道有无数人在背后怀疑过我们!怀疑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个文弱书生活下来!” “那是因为,他们保护了我!” “他们保护的不止是我,还有他们留给家人最后的交咐。”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一本书:“这是我在战场之上,亲手写的家书!都是根据他们亲口所言而记录!” 祠堂内外不再安静,人声鼎沸,喧哗不止。 ------------ 第四十四章,周三让族长 比着分田地,能听到死去家人的临终遗言更让人心动。 人声喧杂,无数站在祠堂外的老妇,想要往里面挤,他们不识字却也想看清楚周大顾手中家书! “顾哥,你早拿出来啊!我家小子……没回来,他最后说了什么!” “俺家的也没回来,他说啥了,都交代啥了!” “我俩更成亲,他一句话都没留吗?我不相信!” “我那倒霉的儿子啊!你怎么抛下我跟你娘就去了!让我们两个怎么活啊!” 祠堂口,不少人跪下。 “周相公,求求你告诉我们,家书到底写了什么!” 他们哭泣,他们祈求,不过是为了亲人最后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没有照片,想要记得死去的人,只能靠回忆,可回忆会淡,若有一句话留在心间。 在某个深夜想起,总会给人感觉,他还没去! 周大顾无奈摇头:“朝廷至今没有给我们下定义,我相信我们的身份,但这本家书还没办法给大家看!” 朝对他们的身份都没有办法下定论,周大顾自然还不能把家书拿出来,毕竟逃兵是不配有家书的! 贸然告知,那是顶撞朝廷。 从两界山到京城需要八九天,阿三是武夫能骑驿站快马,估计五天才能到,朝廷诸公审议,等消息传到蔡县,都已经是县试之后。 他今天拿出家书,也有私心。 小地方的人相互之间都是亲戚,小地方的消息就是借着亲戚之口传递,他就是要借村民之口传递这消息。 今日,张主簿说,有人可能会借着他疑似逃兵身份发难,不让他安心县试,虽不清楚谁会如此,可先做准备不是坏事。 兵法有云:多算多胜,少算少胜。 他要告诉那些人,他手里有证明自己不是逃兵的证据,让那些小人投鼠忌器! 周大顾手举家书:“他们不相信咱们蔡县人的品格,我们不能不信,我周大顾是两界山事件的亲历者,战场之上是各位叔叔大爷用命救我!” “我与许典商议,为感忠义,决定用省下的两成的土地,成立一个粮庄,粮庄顾人出种,卖粮之后,除去本钱,所有收益都留在粮庄。” “凡事军户家属,家里有军户为国家尽忠,却少吃食,都可以去粮庄领取口粮!” 李二聪明,上前劝阻:“顾哥不可,这样私自赈民,会被有心人报复!” 周大顾冷哼一声:“我的命都是叔伯长辈们救的,现在看见他们的亲小,因天灾难活,我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不管!”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做此事!我意已决!不要再劝!” 周大顾面对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认真承诺:“这粮庄由县衙监督,派人与我们共同管理!” 周三爷爷疑问:“共同管理!” 周大顾拱手开口:“小子名誉不够,想借三爷爷名头一用,这粮庄由咱们周许两家牵头,由咱们周家跟衙门共同管理!” 周三爷爷粗鄙的政治觉悟,让他看见这件事的影响:“这……这是大好事一件!有何不可,老夫的名头,你随意拿去用!有此事,谁不说咱们周家村仁义!” “可要是有人借这件事捣乱,那……?” 赵大上前一步,站在周大顾身后开口:“老爷子不必惊慌,这粮庄我们三人也掺一手,有我们在不怕有泼皮无赖前来!” 张三自豪大笑:“那可不是,咱们可是无赖的祖宗……大哥你打我干甚?” “狗屁的无赖,我们现在是员外!”赵大拱手大笑! 周大顾点头开心:“哈哈哈,如此,那今日这周许粮庄就成立了!由周家村为主管!” 乱世纷争,一口粮食就是一条命。 夕阳西去,照在人身上。 祠堂外站着人不少,他们望向周大顾的目光多是感动,纷纷下跪低头:“多谢顾哥儿!” “顾哥,真是活菩萨,这可要救不少人的命啊!” “丑婆娘,那你前日里还在顾哥家说风凉话,真是气人看我打你!” “哎呀,掌柜的我错了,我就嘴长,你饶过我!我不敢了,以后谁敢说大顾跟悠然,老娘就跟他拼命!” 周大顾摆手:“今日开心,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以前多谢各位照顾大顾,以后有需要帮忙,大顾也会尽力!” 周三爷爷皱眉摆手:“大顾说的对,今天大喜的日子,你们想闹,回家闹去!” “大顾,我有一件事想给你说!” “其实,你爷爷才是我们兄弟几个老大,你爷爷只生了你爹一个,你又是你们家老大!” 周大顾看向他:“三爷爷,您直说!” “你今天说的对,咱们周氏是一家,可一家也要有个头,我年级大了,脑袋越来越糊涂!” “从古到今,都是长子为一族之上,这个族长本来应该是你爷爷的,你爷爷去了也得是你爹的,你爹现在不在……” “老朽愿意把这个族长之位,还给你们这一脉!” “求你,今日做了这周氏族长吧!” 周大顾这才看清楚,这老头子最后的谋略,这是明白自己是黑马股要投票了? 祠堂内外无数周家人跪倒在地,周大顾给他们生活下去的希望,还给了他们能真正活着的希望。 他要是当族长,那大家以后得生活能好到什么样子? “顾哥,你就当这个族长吧!” “对啊!本来就应该是你来当,求你就当这个族长吧!” 大赢国,多有家族因为争族长而散,这还是第一次有家族因为让族长争吵。 周大顾低头长叹,拱手大声开口:“各位长辈听我一言,这个族长我是万万不能当的!” “族长要管理家族事务,我最近要准备县试,县试后要准备州试,礼部试,实在没有时间管理族中事务!” “三爷爷对周家村大小事务,尽心尽责,他无错,为什么要让出族长!” “三爷爷明明无错,你们还要让我夺他族长之位,不是陷我于不义?” 要论辩论,这些粗鄙的武夫,哪有一个是周大顾的对手,望着周大顾纷纷不敢说话。 周大顾再次拱手:“三爷爷,族长的事以后就不必说了,咱们周氏家族永远是一家,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出力,这一点请你放心!” 三爷爷眼含热泪:“大顾,你是个好孩子,我对不起你啊!” 周大顾抬起他手臂:“过去了!” 人活着多为利行事,周三爷爷开始让他嫁妹是为了村里利益,现在也是为了村里利益。 这老头从来没有私心,怪也难怪! 周大顾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站在道德高处去约束别人。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利益,想要害自己的人,已经去了阎罗殿,不会有机会在他面前认错的! 月而出,周大顾离开祠堂,周三爷爷想要留他吃饭,被他婉拒。 他怕回家太晚,家里摊子太难收场。 周武家长坡外小路。 赵李张三人,跟在周大顾身后。 周大顾转身,望着他们三个:“该办的事情,我已经给你们办到,土地怎么拿就是你们的事了!” 张三秀秀胳膊肌肉:“周爷放心……咱们!” 李二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周爷通过衙门,都已经合法合规的把土地分到咱们三人脑袋上!” “在县衙土地册上,那就是咱们的地,取自己的地还用什么武力,你动动脑子!” 周大顾欣慰看向李二,三个蠢员外里,他是最有脑子的:“既然,清楚,那我就不多交代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不过我最近在准备县试,别多问!” 三人点头,对周大顾腰身更低:“知道了,您放心准备县试,这件事搞不明白,我们把自己脑袋拿下来给您当夜壶!” 周大顾还欲开口,一队军户从远处赶来。 “你们是什么人?” 赵大连忙上前回话:“大人,我们是本地人,他们两个是周家村的,我们两个是小桃园坡的!” “最近有没有见到可疑的外乡人?” “没有,没有!” “你是军户?” 周大顾点头拱手:“家父是,我还未继承家父军户籍!” “那也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就不盘问了,太晚了,你们快些回家,最近莲花教又出来脑事,小心抓了你们血祭!发现有莲花教也要报告我们,不然于莲花教众同罪!” 赵大害怕的低头,不断拱手:“莲花教,那可吓人,多谢大人提醒,我们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眼看军士远去。 赵大低声开口:“顾哥,他们说的莲花教会不会?” 周大顾收回目光:“管他们呢!那是王员外通莲花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早些回去休息吧!” 周大顾身后跟着许典走回家门。 一转角,他看见白花红坐在家门口,抬头看他:“刚刚是?” “找莲花教的军士!你怎么坐在这,我妹子不让你进门?”周大顾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温柔的小妹干出的事。 白花红连忙摆手:“不是,你小妹人不错,我只是……在这等你!” 周大顾上前一步:“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怕了?” 白花红嘴硬:“谁说的,我怎么会!” 周大顾再上前一步:“没事,我在的!” 白花红看着他,月亮挂在他脑袋上,看上去像一尊佛。 “噗呲!”姑娘笑出声来。 ------------ 第四十五章,从此不敢看观音 还未进屋,周悠然径直迎上来:“哥,你回来了?饭菜刚准备好,快洗洗,去去身上灰尘,准备吃饭吧!” 人前英雄的周大顾,此刻难免有些心虚:“然然,今天的事,对……” “没事,香囊本就是我送给你的,你想送给谁都行!” 周悠然停下手里的活悄悄上前,低声开口:“哥,白姐姐身世这么惨,你把她带回来是帮助弱小,爹以前经常教我们见弱者,要有善心!” “多一个人吃饭,不过是一碗米,我不会生气的!放心!” “唉,白姐姐实在太可怜了!”小姑娘红了眼,转身去厨房。 白花红从门外进来,周大顾抓住她的胳膊:“你对我妹子说什么了?” 白花红抬头,噘嘴叹息:“嗨!只是说了我可怜的身世,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警告你,我妹子心善,你可不能骗她!” 白花红眼神复杂,盯着他:“在你眼里,我只会骗人吗?” 周大顾一时语短,还想争辩。 她突然靠上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想让我,骗你什么?” 许典端着一陶盆米饭进来,打破僵局。 “顾哥开饭!” 周大顾掩盖尴尬,连忙拿碗,要从许典面前的陶盆里挖饭。 许典为难的把拳头大的勺子递给他。 周悠然端着一个稍小些的木盆进来:“大哥,你为啥要从典哥饭碗里盛饭!” 周大顾拿着勺子,看看盆,再看看人:“你吃这么多?!” “对,今天晚上没胃口!”许典很诚实,接过勺子。 周大顾开始后悔,在祠堂这么大方了,他看向没胃口的许典,觉得整个蔡县,第一个去领救济粮的人,应该是自己。 周大顾摇摇头,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坛子酒,眼睛眨眨:“喝点?” 许典双目发光:“我去拿碗!” 周大顾趁他离去,拿出两个小杯子:“我先给你们俩倒,等他回来就没了,你不清楚,许典罚酒也可厉害!” 两女,莞尔一笑! 饭后。 许典在大门口的平地上,借酒气练武。 周悠然拿着大哥穿了一天的衣服,坐在门外小河边洗衣服。 周大顾坐在窗前,趁着月光,点根蜡烛,他拿出朱夫子借给的书,细细看,为八日后的县试,做准备。 白花红坐在院子里,月光洒在她因杯酒微红的脸上,靠在躺椅上,她飘荡十九年的心,第一次如此安静。 满地都是灰尘,姑娘一抬头,却看见周家相公的脸。 她低头也是脸红,抬头也是脸红。 女子脸上不须以粉擦拭,那微红的娇羞,已是最好的胭脂。 周大顾视线从书中转移,长时间看近处,让他视线有些模糊,抬头时候,远处的景物慢慢清楚。 他看见一张模糊的脸,然后是一双明亮的眼。 “周大顾,你盯着我看,好没礼貌!” “嗯!确实好美丽!” “油嘴滑舌的书生!” “可爱至极的姑娘!” “你过来干甚,不看你的书了!不准备你的县试了!” “不考了!” “不行,你读这么多年书,不考试,那不是浪费……快去看书!” “实不相瞒,我其实都已经将书里内容背会了,考上案首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尽吹牛!” 周大顾搬一把躺椅靠在她身侧。 夜有风声,喧嚣,也安静! 有马蹄声从远处奔来,周大顾后背紧绷,停着远处来的马蹄声。 “姑娘,你们这是周家村?” 周悠然的声音响起:“是周家村!” “你这么晚不回去?” “这就是我家!” “你这姑娘倒是胆子大,我们一行与你说话,也敢应声!” “有什么不敢的,我们也是军户家!” “奥,原来是自己人,你今天可见过有可疑的外来人?” “没有!” “要是有见到可疑外来人不报,与他们同罪!” “没有就是没有,你吓我作甚!” “哈哈哈,好泼辣的姑娘,夜晚不安全,你快回家去,最近有莲花教的贼人作祟,这两日我们正在挨村搜寻,你要见到有陌生人,尽快来县衙报官!” “知晓了!” 周大顾听见,远去的马蹄声,长舒一口气躺在椅子上。 白花红面有悲伤,回头看见周大顾的目光又露出微笑:“总是看我做甚?” 周大顾心里又话,却没有说出口。 今天一天,军户来了三次,若是还没有找到莲花教众,恐怕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到时候该怎么把白花红藏起来? 周悠然抱着盆从门外进入:“典哥快关门!吓死我了!” 她把盆放在地上,一件一件晒衣服:“大哥,刚刚我看见一队军士,他们好像来找莲花教的人!” “他们说谁要是窝藏,跟莲花教同罪,怕不也要砍头?” “咱们要不要准备准备!别莲花教的人逃到咱们庄里!” 周大顾摇头:“没事,莲花教人离咱们远着呢!再说都是人,他们有什么怕的!” 许典面色也有些凝重:“俺在牢里听说过莲花教的作为,他们欺瞒百姓,胡作非为,听说莲花教圣子圣女,还会生吃刚满月的小孩!” 周悠然面有畏惧。 “砰!”白花红重重拍在椅子上:“这都是哪来的谣言,胡说!” 周悠然望向她,有些紧张:“白姐姐,你为何这么生气?” “我……我见过莲花教的人,他们帮过我,不是官府说的那样,听见这种谣传,我自然生气!” 白花红窝在躺椅上。 周悠然晒完衣服走进厨房:“我去烧水!” 许典拿起厨房门口的水桶:“我去挑水!”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白花红突然开口:“顾哥,你相信莲花教里都是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我还没有给他们打过交道,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民间见到不一样的教众,也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周大顾靠在躺椅上:“若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莲花教众,是你这样的人!” 他歪着脑袋:“我只会觉得,他们都是一群可爱的家伙!” 白花红声音娇羞:“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是莲花教人!” 月明亮。 虫儿叫。 白花红开口:“顾哥,我想……明天走!” “为什么?不多待两天,你给十两银子,就住一晚,也显得我太黑了!” “这里离蔡县很近,我家里人很容易找到这里,我怕到时候给你们惹麻烦!” 周大顾心明白她走是好事,嘴却不明白的开口:“那你准备去哪?” “不清楚,你能带我出城,我自然有办法去其他地方,我在青雪府还有亲戚,说不定会去青雪府一段时间!” “那也行,我答应张主簿会去青雪府考州试,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见面!” “你不是还未参加县试?现在已经想到要去考州试了?” “嗯,这是我与他们的约定!” “我虽不学文走儒生一路,但我还是有些修为,修行一路殊途同归,我劝你不要急功冒进,你现在只是四品三境的儒生,一年两试,怕州试不过,会污了你的文心!” “人生在世,多身不由己,我清楚,多谢你!” “哼!反正我是说了,听不听是你的事!”白花红从椅子上站起来。 这一次,她背后是月光。 周大顾望着她的样子,却没有笑。 “你又盯着我干嘛?” “月亮挂在你后面,你好像寺庙里的菩萨啊!” 白花红对佛无敬意,开口调笑:“那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跟你今天一样很搞笑?” “不是!” “那是什么?”她追问。 “只叫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他低头。 “我……我回去了!” 月儿躲进云里,院子里只有周大顾躺着。 ------------ 第四十六章,象州学子,难 日出。 周大顾走出房间,小妹还在院子里忙碌:“然然,别忙了!” “哥哥回来了,你以后就有好日子了,我让许典今日去城里,找两个丫鬟?” 周悠然放下手里的活,着急地走到他面前:“不用,我来干就行,就这点活,哪用的着去找丫鬟,要是让村子里的婶子看见,会说我懒的!” 周大顾叹息:“你说的也对,最近知县老爷跟我商议好了,等到县试后,我会进入县学,学习一段时间。” “他在县城里,有一套空闲的房子,许诺我,让咱们暂住一段时间,再过几天,你就不需要这么累了!” 周悠然点头:“一切都听大哥的,对了,今天早上白姐姐走了!” 周大顾愣神,点头回答:“走了……什么时候!” “天没亮就走了,她说怕不忍告别,就没叫醒你!” “走也好,本就不是一路人!”周大顾本因心安,却难以压制内心波澜。 “大哥,吃早饭吗?我去热!” “不饿,我去看书!” …… 这几日,周武家大门,一直紧闭。 周大顾虽心有成竹,却也不敢孟浪,一直在家里温书,只等县试。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一天。 他一直窝在房间里,仔细看圣人言。 童生试很简单,大赢国对童生没有太高的要求。 童生试只考三题。 一天时间,答完即可出场。 三题分别是。 默写圣人言。 理解圣人意。 据圣人言写诗。 周大顾理解。 应该就是要求熟背圣人言,大概理解圣人说的意思,然后根据圣人的话扩展一下,搞首诗词。 他入境之后,记忆力越发出色,脑袋里记忆宫殿也越来越清晰,童生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更何况,蔡县多武夫,无人争。 朱夫子私塾里有几个周大顾的同窗。 他们来私塾的目的很简单,贫困子弟为了学一点算学,以后有机会在城里找个小店,当个掌柜的。 有钱人家的子弟,来私塾的目的就更简单了,多是为了借机认识朱夫子,还有一些是为了蹭朱夫子的名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也是杜州牧的师弟。 这也是当初朱夫子看重周大顾的原因。 只有周武一人,将周大顾送到私塾时候,死命地握住朱夫子的手:“夫子,我家娃子年级是大了一点,但他老实!” “要是他犯事,您就打,不行喊我来,我来打!” “您一定好好管教他,咱也不求考个进士,能考个秀才,孩子以后就不用吃咱这碗饭!” 那之后,朱夫子一直很关注他。 不然…… 那根戒尺,也不会被打断。 夫子也是实诚人! 日更高。 周大顾收拾收拾衣服:“许典,今日跟我一起出去!” 许典放下手中的巨石,开心回应:“顾哥,咱们今日去哪?” “去县里,昨天晚上私塾里的同窗托人告诉我,他们为了更好的迎接明天的童生试,今日准备大吃一场!邀我前去!” “顾哥,这是你们读书人的事,我就不去了吧!”许典心里对读书人一向不看好,他觉得除了顾哥,其他读书人都是垃圾。 “不是我想叫你,我主要是心疼自家妹子,你一顿吃一锅,我妹子要蒸一锅米饭,求求你了,让她休息休息吧!” 许典不好意思摸着脑袋,看向站在门口的周悠然。 悠然心善开口解释:“大哥,我不碍事,习惯了!” “这有什么习惯的,习惯吃苦的人,这辈子都有吃不完的苦,你是我妹子,以后是要享福的!” 周大顾拉着两人出门:“走走走!今日咱们不做饭,出去吃!” 门口拴着,他从村里借来的驴车。 周悠然挽着自己兄长的手臂,坐在他身边。 许典挥舞马鞭:“驾!” 三人向着蔡县城中出发。 ………… 蔡县县城,飘香楼内。 几个魁梧的男人坐在四方桌上。 一个微胖眯眼的男人先开口:“各位,今日之后,咱们就要从私塾毕业,我们欢聚在一起,就是为了庆祝大家,都能有个美好的未来!以后各位有好生意,不要忘了侯某。” “侯少说的对!不管大家是当掌柜的,还是去跑买卖都是美好的未来,各位切记互帮互助!” “张少此言差异,我可是要考秀才的!” “呸!正经人谁考秀才,去年童生试,咱们县就两个秀才,一个疯了,一个现在在我们家当掌柜的,读书有个屁用!” “乔少这话有道理,正经人谁读书是为了考秀才,你要考秀才吗?” 门口站着的少年摇头:“我不考!” “那你考吗?” 蹲在门口小凳子上的老儒生抬头:“某,觉得我可以试试!” “哈哈哈,你可真有自信,你今年四十了吧!考了三十五年,从范小子到范老头,还没有认命?” “吾觉得自己是个文人,我求的就是秀才公!” “哈哈哈,你想当秀才,可是秀才不想让你当!要我说今年咱们县最有可能当上秀才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周达府?他更不可能!” 眯眯眼侯少开口:“我们家跟青雪府粮商有生意往来,前些日子王家的事,你们都知道?” “我听青雪府的人说,他们查明白这件事是周大顾干的!” “他只是一个军户子能有这个本事?”一旁狗腿子明显不相信。 “我也不信,可人家青雪府的人办事,多霸道啊!他们已经认定了,哪还需要证据,我听说此次监考的学政,就是他们派来的!” “周大顾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肯定要来惩戒一番!” 狗腿子捧哏:“我听说,咱们县令很欣赏周达府,应该不会放任外人玩阴谋诡计吧!” “官面可比咱们做生意黑多了,这里面的事,咱们可说不定!” 范老头双手插在一起:“我觉得周相公很有诗才,可以考上秀才!” “诗才?有才华有个屁用,可惜他命不好生在象州,这十几年,朝廷不重视我象州文庙,咱象州数次礼部试,最多只有两个丙级同进士,咱们可是州,不是个县!” 侯公子将手上的诗句,往袖口里塞塞:“对啊!咱们这些人,读书有个屁用,谁能看起我们,还不如,我回家当我的奸商,你们去干你们的小贩!” “明日童生试后,大家各不相见!” 范老头摇头:“不行,今年考不上,我还考,明年考不上,我还考!” “冥顽不化,你一家就你一人,难道一辈子要扑在县试上?” 范老头面容苦楚:“我答应过我老娘,我要考个举人回家的!” “你们考不上是你们的事,我这已经在儒道上,浪费前半辈子,已不怕后半辈子都浪费在县试衙门!” 侯公子看向这位老同窗:“非不是我们不愿读书,实在是朝廷没给我们象州学子晋升的机会!” “我们生来就是拱卫朝廷,阻挡妖蛮的炮灰!”这才是蔡县多数人,内心的真实写照。 临近玉门关,妖蛮进攻,第一个沦陷的就是蔡县。 非是他们重武轻文,只是武夫易成,容易在妖蛮兽潮中为了活下来。 二楼着书生袍者皆丧气。 能报名县试,那都是至少在私塾中学了三年的。 谁也不想这三年浪费,谁不想考个状元,骑马逛京都,一笑傲王侯! 可,他们象州学子,怎么可能中状元? “噔噔噔!”敲门声打断他们的情绪。 小二推开门:“侯少爷,周达府来了!” ------------ 第四十七章,来煎人寿! 蔡县学子听闻周达府的名字,纷纷起身相迎。 “周达府好久不见,咱们还坐过前后桌呢!当时也没看出来,你有这般诗才,早知道让你多抬举,抬举我了!” “周达府,可是咱们这些人中人中龙凤,能跟你们能一样,快挨着我坐!” “周达府,今天就等着你了,笔墨都已经备好,你可要一展文采,让我等看看!” 说不上是虚伪,还是真情。 席间,同学们都相互谦让。 周大顾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谁敬酒都喝一口,谁举杯咱陪着。 反正我今天就这一杯酒,每一次我就抿一口。 侯公子举起手中酒杯:“周达府,你有诗才,以后在儒道一路肯定能有出息,不像我们这群人!在生活中就是混个温饱!” 周大顾举起酒杯:“你我同窗一场,文采什么的休再说了,明日与各位一同在考场竞技,还求大家不要手下留情,考出咱们蔡县学子的风采!” 他本意是客气,谁知道,一话激起千声叹。 “周相公,明日前,你我都是一间私塾的学生,明日后,你是高高在上的相公,我只是个臭卖鱼的!” “我跟你差不多,家里是茶叶生意,算个香卖茶叶的!” “我……我是个秀才公!” “范老头,你又说胡话了,你真觉得你能考上,朱夫子都说了,你天生才气不足,你已经开蒙几十年,心中才气散去,就算考上,你能入境?” 哈哈哈! 说起这位同窗,满屋子都是欢笑声。 周大顾拱手劝告:“都是同窗,明日就是县试,各位不必说丧气话,咱们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天意!” 朱夫子学堂里的学生,天生就是分两类。 富家子是一类,范老头为首的穷家子也是一类,他们不甘心死在战场上,一生都在为了考取功名努力。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谁人不想,站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谁想在蔡县边州,当一个无名炮灰! 侯公子一口饮下杯中酒:“我大哥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俺老爹想着家里能出一个夫子,也是祖上烧高香!” “不顾一切,送我老哥去读书,县学不行,就交钱去州学!” “你们猜怎么着?” 在场人都看向他,侯家跟王家占了蔡县全部的土地。 若不是王员外身后有张主簿撑腰,他也不是侯家的对手。 蔡县城中两大秘闻,一是许家当年是怎么败给王家的,二就是侯家大公子现在处境。 谁都好奇,可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侯公子脸上红润,酒下喉头,事上心头:“我大哥还真争气,考上秀才,勉强挂上举人名头!” “举人啊!那可是能当官的举人!” 旁边狗腿子给他倒酒:“那可不得了,听说咱们主簿大人,也不过是当年一个举子!” “那,咱家大公子?” 侯公子望着酒杯中,自己的脸,不知道看见了谁:“疯了!” “京城礼部一试,名落孙山,疯了!” “你们生在象州,长在象州,哪明白京都那些人对咱们象州人的态度,当年我爹去象州接大哥,回家就告诉我!” “这辈子都不要再走儒道!” “你我,生在蔡县,拱卫象州,可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蛮子,就是下贱人,下贱人,哪有资格读书啊!” 侯公子语到激动,站起身来,未注意到,袖口掉出一纸张。 周大顾本想提醒,低头看见纸张上的字,一时沉默。 侯公子望向家的方向,重重踢范老头一脚:“看那边,我大哥现在就被我老爹关在家里!” “你们都以为,我家里请了一个乐夫子,是为了教我读书!” “错了,老子从来不骗你们,那是我大哥的夫子,他每日在家里准备礼部试,我爹从各州搜寻试题,让我大哥来做!”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正常,才能是个活人!” “可怜我大哥一身才气,可怜我老娘每日以泪洗面!” “非是吾不愿县试,非是吾不愿成为秀才公,我象州学子,本就没有那个命!” 周大顾捡起地上的诗词,字有疯意,他看向远处,莫名心头一颤。 蔡县人的样子他见过,普通的人,可唯有普通才见不凡。 大赢重文轻武,十年间,朝廷里若不是有大将军撑着,哪还有武官的去路。 谁不知道,想要成就事业,必先读书。 可,偏偏象州人,没有读书的路子。 莫非,我等一辈子只能当个下等人? 莫非,象州学子只能在军中当个炮灰?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周大顾轻声开口。 却在平静的包厢中,响起一声春雷。 学子们看着他,口中默念:“来煎人寿?” “呜!” “呜呜!”满堂读书人,无不泪湿衫。 范老头站起来扶着门框,眼圈微红:“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吾……不信,我不信,我这一生就只能如此!” “我欲中秀才,我欲读高书,我欲中举人!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欲,我想告诉我老娘,我不是个废物!老子……不是个废物!” “我可是范神童!当年谁人不赞的范神童!” “吾三岁识千字,五岁背《论语》,七岁熟读《孟子》,四十余岁,连个秀才都没中,成了人口中的废物?” 范家,当年也是大家。 听说,是从京都贬来的,普通人家也没有这么多书。 范老头是范家的希望,一家都指着他好好读书,能重回京都。 祸不单行! 范家刚来,就赶上妖蛮入侵,那年他十一岁,大赢文庙规定,十二岁方能参加童生试。 他没有功名,为保护来象州路上,被折磨半死的老爹,提着一把刀刃,替父从军以武夫身份上了战场。 战场之上,他挨了妖族一脚,回来后身体内开蒙才气,就已经散去大半。 战事休,范老头再回来读书,参加童生试,却一直未通过。 这一坚持,就是几十年。 从小子变成老头。 整个蔡县都知道,他痴迷功名,却没有人知道这老朽内心真正坚持。 直到这句。 来煎人寿! 才让他心中几十年的愤懑,再也憋不住,一吐而出。 闻君过往,心更悲切。 蔡县学子多催泪,私塾聚会,办在县试前。 就因如此,今日大家还是同窗,明日后你是老爷,我是佃户,低头弯腰时,这句同窗,再难叫出。 侯公子收拾情绪,举起桌上酒杯:“不说,这些文人气短的话!” “咱们今日,只为高兴,各位一醉方休!” 周大顾站起身来,没有举杯,拱手弯腰:“各位,我今日还要全心全意准备明日县试,我先回了!” “周大顾,你还不明白我等的意思,你有诗才,不必走朝堂路,你能成为入境书生,也可成为逍遥书生,写几首诗,醉于江湖,难道不好?” “非是不好,是我不愿!我既然走儒道,就要做第一人,考功名,我就要当那状元之才!” “哈哈哈!实在可笑,你难道不知道,你跟王员外的事,已经被人知晓,他们明日县学肯定会难为你!你到时候,连门都进不去,你想当状元?” “他们拦是他们的事,我全力准备县试,是我的事!”周大顾后退一步,再拱手:“诸君告辞!” 侯公子恼羞成怒:“这个周大顾,我们好言相劝,他一句不听,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上前一步,就要将周大顾坐过的桌子踹倒。 “啊!”侯公子捂着脚,来回横跳:“这桌子怎么定死在地上!” 狗腿子连忙推到自己面前的小桌,疑惑开口:“公子,没有啊!桌子都是我刚搬来的,怎么可能定死!” 他连忙翻滚到周大顾桌子前,却看见桌上一张纸:“这是,周达府的字迹?” 有人看不上周达府,却从来没有人看不上达府诗。 他们连忙围到一起。 范老头坐在周大顾旁边,伸头去看。 纸上没有写诗,只写了两句话。 他未念出声,就已经红了眼眶:“周大顾,跟我们不同啊!不同啊!” “滚开!”侯公子,掀开人群,爬在桌子上,盯着那张纸。 只看一眼,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何等的,豪情啊! 少年丧气,因现实太现实。 可这句诗词,像刀刃一般,轻轻切开少年蒙尘的心。 他闭上眼,看见不可一世的自己。 “周达府,天才也!” 被他推到地上的狗腿子,咬着嘴唇,下意识捧哏:“那……我等呢?” ------------ 第四十八章,县试,小雨! 三月三十日,小雨。 今日是县试的日子。 周悠然早早起床,她叫醒许典:“嘘!典哥,帮我做饭!” “今日,我兄长要在考场待上一天,咱们小声点,让他多休息,昨天去城里买了一点腊肉!” “我今日做些腊肉包子,你帮我把外面的小炉子箍好,兄长胃不好,受不得凉气,进了考场,还能生火烤烤包子,吃点热的!” 天亮,日未出。 门前驴车响。 周大顾提着两个篮子,一个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另一个里面放着妹子的心意。 周悠然站在门口,小小的姑娘,本应该撒娇的年纪,却能主持一家日常:“哥,你好好考!” 周大顾点头:“回去吧!我今天晚上就回来,别担心!” “哎呀!”周悠然跑回房间,出来时候手上拿着黄符纸一张:“这是我道观里求来的,能保佑你,你带在身上。” 蔡县道观,周大顾哪里不知道他们有多黑,接过妹子递来的符纸:“他们能免费发符纸?” “三两银子呢!”小姑娘脸上有些心疼:“不过,没事,只要有用就行!” 周大顾郑重地把符纸塞进怀里:“完蛋了!” “怎么了?什么忘了拿了?” “我是替其他学子说的,我有妹子亲自求来的符纸,这一次县试,他们哪还有机会!” “你就会哄我开心!!” 许典牵着驴车:“走吧顾哥!城里跟周家村有些距离,现在走,开考前肯定能到!” 周大顾坐上马车:“关好门,有事去找三爷爷,实在不行去城里找我!” “我会的!” 许典挡着马车,下长坡。 小姑娘站在长坡上,望着兄长:“哥!” “唉!” “考……考不好也没事!你一定要回来!” “把腊肉洗洗,我晚上要吃腊排骨!” “好嘞!” 周大顾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脑袋里朱夫子留下的书,来回翻动。 马车突然停下。 “顾哥,前面有人!” 周大顾下车:“三爷爷,您咋在这呢?” “嘿嘿,我觉少醒来,才想起你今天县试,想着你从这过,在这等你!”周家三爷爷将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今天有雨,每年这时候,都是倒春寒,今天说不定多冷,我想着悠然年轻想不到这一层!” “这是你奶奶留给我的披肩,你穿着,破是破了点,但暖和!” 周大顾接过:“嗯!料子好,肯定暖和!” “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那我今天晚上回来,请您老喝一盅!” “嘿嘿,那感情好!” 驴车乘雨,出小村。 老爷子望着周大顾背影:“真像啊!” 他想起周大顾家,那位老二。 当年周武老爹早死,周武带着小家伙一家一家跪,才求来吃的。 为了给兄弟上束脩,他偷偷学了军体刀法,上了战场。 可那没良心的小子,离开周家村,只回来过一次,带着了周大顾兄弟去京都,就再也没回来了! 驴车上大道,路更平。 周武家长坡,一个身影快步奔跑。 “砰砰砰!” “王安,你来干嘛?” “然姐,顾哥没走吧!” “刚走!” “唉!我真该死!这是我爹留给我的箭头,他说这东西幸运着嘞,我本想借给顾哥用一天!” “嘿嘿!我给了我哥幸运符!你要不要进来吃包子?” “不用,我今天约了三叔,去山上采草药,一天能换好几个大子呢!” “那我关门了!” “嗯!” 小家伙没走,站在门楼下,转身看向南方。 那是两界山的方向。 他重重跪下磕头:“老爹,顾哥是个好人,对我可好了,你保佑他能考上秀才公!我今天采草药的钱,留两个大子给你买黄纸烧!” “不行,我昨日答应弟弟要给他买糖,那就留一个大子烧给你吧!” “老爹,一个大子,你也要保佑顾哥啊!你不能小气啊!” ………… 蔡县县学。 两个捕快,出来摆桌子。 “哎呀,这啥东西!” “人?” “活人?死人?” 地上穿着白衣颤抖的人醒来,靠在旁边店铺窗下:“两位大人,我是活人!” “你在这干啥……范老头啊!每年都来这么早,今年直接没回去啊!” “嘿嘿!大人说笑了,我家离得远,要是回去,怕今天赶不来,我又囊中羞涩……” “谁愿意听你说这些没用的,你在这等着吧!巳时才开考!” 长街上,小雨渐停。 人慢慢多起来。 蔡县人看不上学子是一回事,但对于文庙这些人是尊敬的。 当年,夫子出玉门关,走的就是蔡县。 今日,开县学要请文庙,不少人都早早等在门口,准备看看热闹。 小贩们挑着担子,坐在县学外,眼睛不停的往县学里看。 他们都是平庸人,练武不成,能沾染些才气,求个身体健康,也是不错。 范老头坐在一个卖馒头的小贩摊位上:“馒头怎么卖?” “一个大子,一个!” “你休要骗我,平日里不是一个大子两个?” “今日,我这叫高中馒头,我在文庙后面的小溪里求的水,你爱吃不吃!” “给我来两……”范老头摸摸腰间口袋:“来一个!” “好嘞!” 雨停歇,天渐冷,车马多。 范老头靠在卖馒头的四方桌上,喝着讨来的热水,低头,手上是一本残破的书。 本已沉醉书里的他,突然被马蹄声惊醒,他抬起头看着面前几匹快马:“这是哪来的军士?” 卖馒头的本就看不起他,故意在他面前显摆:“这你都不知道?” “今日的县试,听说有青雪府派学政来监考!” 范老头疑惑:“以前没这个规矩啊!” “嘿,一直都有,只不过人家以前看不上咱们蔡县学子,大概是今年出了个周达府,才轮到咱们蔡县!” “你一个小贩,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能去文庙打水,咱能是一般人,那都是因为我小舅子在文庙看门,他可是公差,这些都是他给我讲的!” 范老头望着,从轿子里下来的学政:“还是不对,以前都没有这个规矩啊!” 他参加县试几十年,哪怕是张主簿,遇到不清楚的事,不还是来问他。 大赢国是有学政一说,可都是朝廷往州府派,没听说州府往县里派。 想起昨天侯公子所言,范老头一拍脑袋! “坏了,他们真的是为了周达府来的!” “不过,这群孙子不是干好事的!” “不行,我得去通知周达府,让他早做准备!” ------------ 第四十九章,打败无赖,就要比他们更无赖 县学门口,人慢慢多起。 不少学子围在一起。 “今年咋这严?” “对,以前都没有这规矩,今年不但查看竹篮竹筐,还要脱光衣服搜身!这……简直有辱斯文!” “你们懂个屁,我听表哥说,其他地方县试都是这般严格,只是咱们郭县令仁爱,相信咱们学子!” “嗨!这些我们说的也不算,等着吧!等着吧!一会进场就知道了!严格不严格,跟咱们又没关系!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们还真以为自己能考上秀才公?” 蔡县县衙,就在县学旁边。 今日县衙里,郭县令依旧不在。 原本应该坐在主位的乔县丞,现在却坐在内堂右座。 左座上,一个白面长须的男子眯眼微笑:“这么说,郭县令今天是来不了?” 乔县丞拱手:“不是县令不愿,实在是得了重病,连身旁的丫鬟都传染上了,兄长你要主持县试,万一传染给你,那不是坏了朝廷教化大事!” “这就奇了怪了,我来你们县两天,郭县令不是风寒,就是热病,今日还有传染病?怎么是故意躲着我不见?” “不会,不会,您跟郭县令可是故交,他怎么会躲着您呢!”乔县丞紧张地擦拭冷汗。 蔡县谁不清楚张学政来的意思。 王家背后隐藏的大人物是青雪府的通判,周大顾灭了王家,连带着把王家背后之人也给得罪了。 陆通判必须要惩戒周大顾一番,不然以后谁还敢再跟着他。 可大人物身上的一滴灰尘,落在小人物身上就是一座山。 张学政此次来,就是借机讨好陆通判。 他压一口茶水在舌尖,慢慢品藏:“既然郭县令不愿意掺和这档子事,那就让他好好养病,我先去前面看看,你们蔡县人办事糙,别耽搁了县试大事。” 乔县丞拱手相送,看着他走出县衙大门,上前一步把他喝过的茶水倒在地上:“什么东西!” “勤诚别气,他就是个混蛋玩意!”郭县令从屏风后走出。 乔县丞拱手:“大人,您为何一直不出面,今日可是县试,万一他要是为难周达府,你我……” “放心,这般狗腿子只是惩戒一番,让周达府丢个小面子,以周达府的心智,吃个亏就忍过去了!” 郭县令也明白自己这番作为,实在不地道,不好意思解释:“我家跟陆通判家,有些交情,这件事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不过,我已经休书劝告陆通判,相信他不会太过分!” “今日事,求你再帮帮兄长,护护周大顾!” 乔县丞长叹一声,饮尽杯中茶水:“唉!曾许第一流啊!我等果然跟周达府差了许多!” 蔡县不大,飘香楼上的话,早就传到府衙。 听人说,飘香楼的老板,留着周大顾写诗的桌子,有人出百两白银都不曾卖! 日更高。 县学门口学子聚集。 张学政抬头,看看太阳:“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进场了!” 县学大门口,站着的两个捕快,放下手中水火棍,对外大喊:“考生进场!” 大门口,桌子两位老秀才,一个对名册,一个看名帖(准考证)。 学子从他们这一桌过后,后一桌是两个凶神恶煞的捕快,两人都是四品三境,从青雪府而来。 高个子捕快恶狠狠地看着面前学子:“有小炒之类的,都给我丢进竹筐里,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要是让我们发现,你们的考生资质就没了!” “而且,至今起三年,不能再次报考!诸位可要想好!一次考不过,还有下一次!切莫自误!” “你有什么不应该带进去的东西吗?” 站在他面前的学子有些怯懦:“禀告大人,没有!” 高个子捕快指着,身后几块破布围城的小隔间:“里面有捕快,进去衣服褪去,看一下你有没有藏私!” 学子一下脸通红:“大人,何故羞辱我?” “呸,你是什么东西,我羞辱你,现在你不过是个白身,老子犯得着羞辱你,这是朝廷的规矩,连这都不懂,你们蔡县学子就是没规矩!” “我不要进去!” “爱进不进,县试缺你一个?要考试的人可多了!你不考还有别人考,不脱就别进去,再废话,老爷拿了你!” 队伍后面,无数蔡县学子愤怒:“你为何侮辱人!” 高个子站起,气血入喉,口中大喊:“闭嘴,这是大赢律法,你们是要违律法不成!谁再敢在县试咆哮,就以作弊计算!” 县学之内,大堂之上。 乔县丞脸色难看:“大人,这样有些过了吧!” “嗯~不过,一点都不过,你们蔡县这些年一直不按照规矩办事,我是帮你们肃清学痞,你且看着!” 县学外,站在桌子旁的学子,手上哆嗦,今日刚下雨,他身上穿着单衣,可看出家境并不优良。 十年求学路,一家人的期盼,就指望他靠上秀才,中举人,带着全家离开象州。 他咬着嘴唇,凄惨一笑:“大人,我脱……我脱!” 一个人屈服后,后面的人,再屈服也没有心里压力。 张学政微笑:“看来你们蔡县学子,并不像蔡县军士一样粗鄙硬气啊!懂事!” 学子挨个有序进入。 高个子捕快坐在长桌上,望着在他面前低头的未来秀才公,心中无限得意。 蔡县学子,未入考场,就被散去心中意气。 安静人群,再次喧闹。 “看,那是周达府?” “周达府来了!” “来了又怎么样,不还是要跟我们一样,在县学门口,扒光衣服才能进去!” 周大顾进入中街长路,一老头连忙迎上来:“周达府,慢些有事,要给你说!” 周大顾下车,拱手开口:“范同窗,你不准备进场,有什么事,对我说?” 范老头靠上来:“今日主监考不是咱们蔡县人!” 周大顾点头:“来之前,我看时间充足,顺路去看过夫子,他已经告诉我了,是青雪府派来的学政主监考!” “侯大公子说了,青雪府有人因为王家的事,要对付你,今日监考官跟以前的规矩不一样,你要小心!” 周大顾无奈点头,果然自己这种帅哥,到哪都会被人嫉妒的。 “多谢范同窗了,我自会小心,你我一起入场!” 周大顾熟读厚黑学,明白这些人手段不就那些,最过分也不过在他考试疲劳的时候,塞一份小抄诬陷他。 可,那些人又怎么会明白他做题的速度。 蔡县学子看见周大顾没有不尊敬的。 “周达府来站我前面!” “你那位置站不站都一样,周达府站我面前,提前进场可熟悉熟悉环境!” “还是站我面前吧!” 几个人谦让一番,周大顾已经到了最前方。 高个子捕快抬头不屑看他:“怎么,还想站我前面!” “我不管你是谁,到这一视同仁,给我脱衣服!” 周大顾愣神一刻,他也不清楚县试有没有这个规矩,不过今天只为县试,能少事就少事! 他正准备宽衣解带进入围挡后面。 高个子捕快身旁,一直不开口的胖捕快盯着他的名帖:“唉!就你叫周大顾啊!” “是学生!” “你不能进!” 周大顾盯着他:“我已报名,为何不能进!” “因为你是逃兵!今日开县试,是要请文庙诸圣的,你一个逃兵走卒也敢进入!还不快滚!” 周大顾眯眼看人,本以为这些家伙,要等自己进去才玩花活,没想到这么迫不及待啊! “大人可有朝廷文书,说我是逃兵?” “没有!老子说你是,你就是!” “朝廷都没有说我是,你却说我是逃兵!”周大顾退后一步,才气集聚喉口:“怎么,你比朝廷还大?比皇上还大!” “敢问,大人是想谋反不成?” 场面一时热闹,连卖瓜子的都多卖几份。 ------------ 第五十章,吾也弃考 “嘿嗨!没想到,要作弊的穷学生没找到,倒是有一个想谋反的大人物!” “兄台,我眼睛不好,你说说这是什么大人物啊?” “那可是不入品级的捕快大人啊!” 要论嘲讽,没人比这群不得志的穷学子更会讽刺人。 胖捕快脸色通红:“你安敢污蔑我!” 周大顾上前一步,高大身躯挡住面前胖捕快身影:“大人,您还想再县学门口,拔刀不成?” 霎时间,不明真相的学子群情激愤! “打他狗日的,拦我们考试,还敢动刀子!” “真当咱们蔡县没人,干他!” 蔡县靠近玉门关,最不缺的就是军户子弟。 一个竹竿从二楼下来,十个人里面能砸到九个军户子。 还有一个是西门大官人! 军户多,文脉不行,但武德可是异常充沛啊! 在蔡县,别人说要干你,你最好是认怂。 因为他肯定不是在说笑,不干你脑袋,就要让你趴下! 胖捕快紧张不已,也不敢乱来,大人明明说,这蔡县读书人,很好对付,可这家伙,怎么跟个泼皮一样,两句话就把风头转了! “大胆,何人敢咆哮县学,不知今日是县试的日子!”张学政一步出县学大门。 他一身才气激荡,已是四品一境,要知道乔县丞也不过是四品一境。 若是真打起来,乔县丞还真不一定能斗过他,他当学政只是因为出身低微,怀才不遇。 不过,大赢人口太多了,怀才不遇的人也多了去。 此番前来蔡县,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为的就是在通判大人面前显怀。 周大顾面对张学政,正准备以言辞应对。 张学政早就看出来他巧言令辩,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周大顾,朝廷确实没有为你逃兵的身份下个定论!” “但,朝廷也没有明确文书,说你不是逃兵!” “你的身份存疑,我大赢国最厌恶逃兵,本官也最讨厌抛弃同袍之人!” “今日县试,是要请文庙降临,你一个身份存疑之人,实在不应该进入,以污蔑了县试圣地!” “时辰已到,你再来狡辩,岂不是误了文庙降临的时间,要是耽误了蔡县学子考试,你可负担不起,还不快快自行离去!” “否则,本官为了蔡县学子能正常县试,要对你动武了!” 他这一番话,完全憋死了周大顾的活路。 逃兵一事,周大顾没有办法自证清白。 他借着学政身份,以强权相压,用道德绑架,周大顾根本没办法反驳。 乔县丞眼看事情不对,连忙跟在他身后,聚气传声:“张大人,何至于此!他周达府可是我蔡县最有文采的学子,还没有经过童生试,就已经是入境儒生!” 张学政偷笑,他打得就是入境儒生的脸,要是一般人,怎么能显示出他的能力! “哼!还不是你们蔡县衙门办的好事,这等身上有案子缠身的人,也能报名县试,今日若不是本大人在,他进入县试考场,污秽文庙之地!这等罪责,你们能负担的起?” 乔县丞拱手:“求大人退一步说话!” “不退!今日我为学政,来蔡县县试监考,本官权责最大,乔县丞修要多言,还不退去,准备请文庙!” 张学政看向自己青云路上的奠基石:“周小子,还不退去,真要本大人赶你不成?” 周大顾抬头看他,此间事,凭借自己是没办法解决了! 看来只有,向外寻求力量。 他动作缓慢,低头不欲,捡起掉落在地上自己的名帖,轻轻拍去名帖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唉!” 周大顾长叹一声,无奈摇头,慢慢起身,身体摇晃一阵,他身边学子上前想扶。 他退后一步:“不必,不必!” 张学政看着这一幕,心中大笑,这就是跟陆通判作对的下场,他已经看见自己明日前途,看见通判赏识,金银无数! 周大顾一步踉跄,手上提着竹篮,突然别的沉重无比,差点从他手中坠落。 他再上前一步,无数人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他就是要如此,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下场,才能以己身激起千层浪! 周大顾向前一步,却发现蔡县学子,退后看着自己。 可,他们的眼神中,除了害怕还有其他的东西。 整个大赢还没有人知道,唇寒齿亡的同理心,能带来多大的力量。 周大顾再前进,人群再后退。 这不行! 没人拦着,他怎么能开口。 他低头向前扑一步。 此刻演员已就位,只等配角。 周大顾再向前一步,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范老头? 今日,就决定让你扬名了! “噗噔!”周大顾一步差点倒地,范老头扶着他。 “周达府,你切莫太伤心,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老朽县试几十年,明白你感受,不行,就……” 周大顾拉住他胳膊,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盯着他的眼睛:“是我不自量力!” “我总以为可以蝼蚁憾树!哪知天无日,何其黑!” 范老头一愣,这……跟我的话,有关系? 他还想开口,被周大顾先一步堵嘴:“范同窗,我昨日的半句诗,忘了吧!都是小可酒后之言!” 周大顾紧紧拉着范老头,你不行啊,还要我来提醒,快说! 范老头脑子转圈,默默开口:“须知少时凌云志,自许人间第一流。” 周大顾按住心中激动:“莫再言了!” 他丢下手上竹篮,省的一会走远,再拿累人。 他跌跌撞撞,一路向前,仰天大喊。 “须知少时凌云志,自许人间第一流。” 诗词一句,壮怀激昂,豪情无数! 他站立低头:“而今……” “而今岁月蹉跎过,至今名利两无收!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大顾低声下一剂猛药:“难道,我蔡县学子,就只要战场炮灰的命?” “终究还是难敌天数!” 周大顾一步向前,心中淡定。 蔡县中街,鸦雀无声,他只等子弹飞落。 乔县丞站在县学大门口,望着看不清楚的少年背影:“而今岁月蹉跎过,至今名利两无收……” 一句诗落,他不觉已眼含热泪,靠在门框。 前一句诗,初读心中澎湃激昂,只觉天下在手。 可读这一阙,他低头,发现自己还是一个卑微的县丞,连一个小小的学政,都能借大人威名压在自己脑袋。 一县父母官,却连学子都护不住! 中举出门,母亲嘱咐:“勤诚,以后当官要勤劳,要诚实,要当个百姓爱戴的好官!” 可如今,他怎么会不清楚…… 蔡县人背后叫他,乔糊涂! 什么都糊涂! 范老头失落低头,双目无神:“两无收!” 周大顾不是三品二境,自然不能开口成诗。 诗未落纸上,不见才气增长。 可范老头觉得,此诗应当达府。 奥……他愣神。 这么多年,被人叫范老头,现在自己也叫自己老头。 不止名利无收,连祖父查《诗经》三日,想出的名字,都被自己忘了! “周同窗,这诗……叫什么名字?” 周大顾站立,转身,抬头,看他,开口:“送蔡县学子范!” 范老头身子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看见周大顾还在往前走。 双手撑地,利索爬起:“周达府!你不应该走!” “你无错,为何要走!难道你要对强权屈服不成!” “周达府!!” 胖捕快指着他开口:“你……范老头,你给我……” “闭嘴!”范老头瞪着他,双目如牛:“我不叫范老头!” “我叫……范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 范子衿正正衣领,抬头看向县学张学政:“大人!你不公!” 他明白张学政跟周大顾之间的龌龊事,心有正义,自然敢开口。 “你若是,不让周达府进场,那次县试也不会公正!” 范子衿低头:“学生也不考了!” 他放下自己的名帖:“吾弃考!” 抬头瞬间,范子衿只觉心胸开阔,那早就消失不见的开蒙才气。 竟然回来了! 范子衿转身,跟随周大顾。 蔡县学子看着他两人离去。 侯公子在人群中,抬头看看范子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名帖。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哈哈哈!这种县试,考他干什么,我也不考了!” 蔡县学子骚乱。 “那……我今年也不考了!” “哼,咱们蔡县人,面对妖蛮都是一刀一个,什么时候在自己地盘上,受这鸟气!咱也不考了!” “吾也弃考!” 中街上,学子无数。 青石板上,名帖落。 张学政,慌了! ------------ 第五十一章,圣人至 “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他是今日主监考,要是闹出蔡县学子全体弃考一事。 别说再上一层青云路了! 今日,他难逃一死! 张学政心七上八跳,手也不住颤抖:“都回来,给我考试!” 他站在县学大门,羞愧愤怒。 一个学子从拖着竹篮,从县学里跑出来。 张学政抓着他的胳膊:“你已经进入县试,为何还要出门,难道不知道……” 学子轻佻一笑,一张名帖丢出来:“嘿!你爱怎么罚随你,这等下流地方,满是污秽,就算今日正常考试,我也做不出圣人文章!” “咱也不考了!” “放手,不然我就叫了啊!学政,打……人啦!” 学子轻轻重重拉动胳膊,从张学政身边跑去。 张学政看着无数逃走的学子,自感觉前途黑暗,此刻他脑海中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左右,把那些学子给我抓回来!” “砰!”无风,官袍振。 乔县丞抬头看他:“张大人,今日,你过分了!” “我乃蔡县县丞,我看谁敢对学子动手!” 张学政大怒:“乔勤诚,这就是你对上官的态度……” “大赢律你没学过,你比我低上两级,今日若不是县试,你这等人,站在我身侧,我也不屑多看一眼!” 乔县丞不再离会他一个跳梁小丑,上前一步,聚才气,开口震声:“蔡县学子,可听我一言!” “周达府,留步!” 周大顾停下,转身看向他,很有礼貌地拱手:“县丞大人,可有教诲?” 乔县丞心中更加难受,多好一个孩子啊! 被逼成这样! “周达府,今日有我在,不会有人,因你身份,对你发难,你有名帖,自可入县学!” “求学十载,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 “我听说,你父亲生前最希望你能考上功名!” “周达府,不要令父亲失望啊!” 周大顾抬头,四十五度角,沉默三十个心跳。 他长叹低头,眼角有硬挤出来的泪水:“多谢,乔县丞为吾等做主!” 周大顾上前一步,拉住范子衿的手:“范同窗,我感受你身体内,才气恢复,何必多等一年!” “今有县丞大人,为我做主,不必弃考!” 他面对学子大声喊:“诸位,有县丞大人一句话,我等不必浪费年华,再等一年,求各位相信乔县丞,且随我入县学考场!” 张学政身子颤抖,上前一步,还准备开口。 他手臂颤抖,捂住脑子,靠在门板上,双目通红抬头望向蔡县县衙。 县衙之上。 郭县令一手握县令大印,一手按惊堂木。 他目光穿过县衙,低声聚气:“张学政,今日你再敢多言,我让你永远的留在蔡县!” “你应该听说我的赖名声,相信我,我说得出就能做到!” 县令是一县土皇帝,更何况郭县令家有后台,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他盛怒之下。 张学政不敢多言。 他老老实实地回到县学内堂,坐在长案后,轻声开口:“那,别误了吉时,学子都请检查后入场吧!” 他抬头,却发现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了。 郭县令收回目光,手离开大印无奈摇头:“周达府,你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郭县令随手一会,手上的书信在空中起火。 他本来已经休书一封,准备寄给陆通判,求他卖个面子给自己,不要再找周大顾的事。 但今日,张学政太不近人情,逼走周大顾。 蔡县学子一起离场,这要是传出去,他县令都要被抹下来。 他才无奈替周大顾出头。 可,陆通判的面子没有满足,肯定会再出手的。 世家大族就是如此,做事也身不由己,不管他再厌恶手下人,可别人害其手下,他必须出手。 不然,以后还有谁敢为他出力? 今日,陆通判面子再失,下次出手怕不会留情! 他也不能再休书,他能替自己开口。 但一个蔡县县令的面子,并不足够让周通判放过周大顾。 他也不能动用郭家的身份,那样就是两家的事了! “唉!真是让本官好生头疼啊!” 县学之内。 乔县丞不再理会张学政。 学子入场。 他站在县学屏风后,面前是一张供桌,桌子上简单的放着一个木牌。 上书‘圣人’两字。 在大赢国,不需要写出姓名,所有人都知道圣人两个字出现时候,是用来形容谁。 就跟‘丞相’两字出现,别人就知道,这是用来形容,魏赢吴三国鼎立中丞相孔明。 某些词在传承的过程中,单独出现就已经有了别的指代意。 乔县丞对圣人牌位行大礼:“请圣人!” 大赢国的县试,都在今天。 所有的县试考场,都会请圣人降临,当然圣人神念不会这么闲,每一个文庙都降临。 而圣人牌位请来的也不只是孔圣神念,还有京都文庙中,圣人殿的值日半圣。 现在,妖蛮与大赢的僵持格局,离不开这几位半圣的镇压。 三根才气香烟火气竖直向上,乔县丞主持过几次县试,明白这只是走个流程。 蔡县乃是被大赢文脉抛弃之地,连一个正式的文庙都没有,哪来的圣人眷顾。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圣人牌位,却发现面前的牌位上黄光一闪,竟然出现一道玄而又玄的才气。 那道才气凝聚在圣人牌位上久久不散,牌位上出现一道波浪形的金色印记。 “吾曹!圣人显灵了?” 乔县丞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圣人。 不管是哪位圣人,咱都要淡定。 可他颤抖的腿肚子,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乔县丞转身,望向县学隔间小考场:“开……开考!发卷!” 张学政还想显示自己的威名,走上前来:“乔县丞不必畏惧,这里的事,你我都保密,都不对外人说就行!” “啥事?跟你有关系!”乔县丞转身对着县学大门跑去。 张学政疑惑地盯着他:“狗娘……” “唉!”乔县丞从大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左右,给我拦着张学政不允许他步入考场一步!” “姓乔的,你过分了!” “怎么,在我的地盘,你还想对我动手,哼!竖子!” 乔县丞拉起衣角冲着县衙大堂跑去:“大人,大人,有情况!” 郭县令无奈摇头:“勤诚不必说了,我都已经知晓了!” “不是!是刚刚请圣人,我发现。”乔县丞靠近郭县令耳朵。 郭县令面色严肃后退一步:“勤诚,你知道我不搞这个!” “我也不搞,是我有悄悄话给你说!” 郭县令手按在县令大印上,一道金色光幕笼罩整个内衙,外人经过看不见内衙情况。 乔县丞盯着他开口:“圣人请来了!” 郭县令站起眼睛瞪大:“当真?” “千真万确!” “我看过蔡县县志,将近千年,就当初妖蛮入侵孔圣从蔡县路过,其他时候这地方连大儒都没有来过!” 要不然,蔡县也不会被称为大赢文庙抛弃之地。 郭县令看向县学,不确定地开口:“难道是……” 乔县丞点头:“我觉得也是!” “周达府竟然能得圣人眷顾,难道当初两界山上写出镇国诗的人,是一位半圣?”郭县令心脏颤抖。 “周大顾果然大才!” 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当初写出镇国诗的人是谁。 就连这首镇国诗内容,都因为某些原因被大赢皇室隐藏,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想知道这首诗词的内容。 郭县令站起,依靠猜测开口:“很有可能周达府跟当初写镇国诗的半圣有很深的关系,甚至……不能言!” “不是,他就是写出镇国诗的小子?”大赢京都文庙,一个老者疑惑地看向面前铜镜中正在做题的少年! ------------ 第五十二章,计谋针对,诗词扬名! 史家以史为镜,可知过去未来。 老者就是今日镇守在文庙的半圣。 他面前坐着一个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只是跟他比年龄。 面前人穿着素色长袍,黑色胡须垂胸,面容姣好,四十多岁。 他手持一本史书,史书有玄色光芒落在铜镜上,以才气为支撑,黄色铜镜才能不断显出周大顾的样子。 半圣开口:“季老大,为何不开口?你今日来半圣庙,不就是来求老夫的!” 季玄德无奈摇头:“端木圣,您老别为难我了!” “分明是你在为难我,我们几人镇守大赢文庙,朝堂的事,一概不管,你今日拿朝堂里的事,来问我,不是为难我是干什么?”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陛下下旨意,要隐瞒这一首镇国诗,可我身为大赢太史,怎么能不记!” “是陛下下旨意,还是左相?” “唉……” “这小家伙,最近权柄越来越大了!可惜我等不能参与朝政,否则会破了文心,此事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 “您老少年就以聪明出名,咱大赢谁不知道您最有智慧,您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端木圣望着他:“我真不知道!当年你祖辈,以三条性命,保下一句史家真言,你若是不清楚该怎么做,我又怎么能清楚!” 季玄德沉思片刻,重重点头,叩首:“多谢端木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唉!小家伙,你也别冲动,记录是一回事,但不让别人看是另一回事!” “那这首诗的记录就跟关外的事,放在一起了!” 端木圣点头:“唉!哪怕是圣人,也有做不到的事,且如此吧!你说这小家伙已经写出来一首镇国诗,两首达府诗,这童生试,还能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曾许人间第一流,真是豪情,可惜后面一阙失了壮志,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家伙,怎么如此丧气!” 季玄德双手捧起桌案上的史家镜:“我也不清楚,吾先回了!” “唉,你这小子,从小就过河拆桥,你让我再看看啊!” “您老人家是半圣,他在县学,县学里有文庙,您还没有办法去看?我着急回去记录,下次再去您家中,拜访您老!” 季玄德推开大门,离开半圣殿。 端木半圣手在半空划开,半空中雾蒙蒙的,雾气慢慢清晰,他再一次看见周大顾的脸。 “当年记载,两界山震,大赢气断,真文圣出!难道是这小子?他能解开关外的事吗?”圣人摇头,沉思不得其意。 还是京都。 左相府书房。 左相看着面前的男人:“审出来了,他说的真的假的?” “假的,阿三跟另一个小子连手杀了公子!” 书房中,才气震荡,左相双眼通红:“他怎么敢!” “相爷,我这就命下面人以逃兵的身份,拿了这小子!” 左相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不!就按照阿三编的故事来说,最近朝堂之上,有人在针对老爷我!我现在查不出这群人是谁!不能再起有风浪,授人口舌!” “那阿三?” “丢出去!他不能死,告诉他该怎么说!” “姓周的小子呢!” 左相低头望着地面,胸口起伏:“二公子不能是逃兵,只能是英雄,他也不能是逃兵,先给他平反!” “老二死的惨,为大赢死的壮烈,通告吧!去告诉夫人还有大公子,准备丧事!” “是大人!”男人面对左相后退。 左相拿起桌上长满茶渍的手把壶,这是自己二小子亲手做的,那时候家里还不像现在这样。 他还只是个穷翰林。 那时,日子贫穷幸福,他出门也不会有人在身后他。 哼!骂他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心中豪情壮志,他都是为了天下人族! “老二不懂事,但他是我的孩子,做错事我来罚,别人不行!” 左相坐在太师椅上开口:“来人!” 书房门开又关。 一个下人手持书信走出来,去后院骑着快马离开。 左相还坐在书房里,闭着眼睛。 敲锣声又远到近。 相府响起哭闹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死这么惨啊!” “二弟啊!我的兄弟,你是个英雄啊!可大哥不想你当个英雄,你说你何必呢!你咋就抛下我去了,我的亲兄弟啊!” “公子啊!” 哭声震天,相府换白帆。 左相摸着手把壶,一滴泪水落地:“儿子,儿子啊!” “爹对你不住啊!我不能光明正大给你报仇啊!” “你放心,他会去陪你的!你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的,我的儿啊!” 周大顾不在京都,可京都的事,却完全按照他当初的计划进行。 只是他,少猜了左相的残忍。 此刻,这些事已经不是他应该烦恼的,他的大脑全用来应对今日的县试。 试卷以县学的刀笔吏抄录,这些抄录的刀笔吏,在县试之前,都待在县衙里,吃喝都不能离开,只有县试结束之后,才能离开。 虽然如此,还是有一大群人,等着来做这等事。 一,为荣誉,为县试出题抄录的,能是一般人。 二,县衙给的实在太多了! 跟朱夫子教授的一样,试卷为三题。 第一题是圣人言,这对周大顾来说简单,入境后,耳目聪明,两本要考的圣人书,他已经倒背如流。 不是托词,是他真的能倒背。 他本想着这一次县试藏拙,前两题有一些地方故意打错,免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现在王员外身后的人已经发力,他要是再隐瞒,不清楚那些人下一次的招数,他是否还能对付。 他没有权势,才气不足,境界不够。 想要让那些人投鼠忌器,必须借势。 只有自己名头更大,那些人在动自己的时候,才会有顾虑,有顾虑就有破绽,就容易对付。 在大赢,文名是真的能换钱,换命。 前两题,周大顾顺利回答,他又看两遍,总算无误后。 他看向诗词一题,想要扬名,就在诗词一道。 诗词为命名。 命名诗词简单,多为怀古,咏物。 朱夫子很了解蔡县学子的诗才,出题完全是往简单走。 周大顾看向题目,果然。 ‘春生万物,以诗表春!’ 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进入记忆宫殿。 周大顾按住脑袋:“太多了,难选啊!” 他人只觉写不出,可他却觉不够写! ------------ 第五十三章,诗出,异像动! 不说李杜,不说刘白。 周大顾脑袋里,还有无数的诗词可写。 这是一个世界带给他的底蕴。 他望着洁白的纸张,文人写诗反复推敲,县试准备了一张大纸,以让文人推敲。 虽然,这一行为对于蔡县学子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对周大顾来说,更没有用了。 他提笔,脑海里闪过无数首诗。 这一次不能藏私,必定诗成鸣州。 他要整个象州都知道自己的名字,让那些坏人不敢再对他动手。 周大顾愣神片刻,一滴墨水落在纸上。 今日事涌上心头,泥人还有脾气三分,怎么都当我周大顾是好拿捏的? 周大顾回神,笔落了! “快看,勤诚,他落笔了!”县衙之内,郭县令大声喊叫。 只从知道,周大顾有圣人关心后,他心里对周大顾的关注等级,又上一层。 乔县丞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首诗还能不能达府?” “达府好啊!要是这首还能达府,那周达府的名头就定下,他的前途简直不可估量!我们也……” “嘘,大人不要吵到他!” “勤诚,我现在是用县印看!” “那不要吵着,我看他写诗的情绪,亲眼见到一首达府诗出世,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不可得的事。” “要不然,我们去县学观看,上一次看《早春》初稿,已经让我瓶颈松动,这次说不定会给我更强的感觉!” 乔县丞点头:“同去!” 京都文庙。 老者半圣还在盯着周大顾:“小子,你还能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县学隔间内。 周大顾聚气凝神,身上才气涌现。 笔落纸面。 笔走龙蛇之间。 才气随间涌现。 县试考场,喧闹声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看,这种熟悉的感觉,难道又有达府诗出现!” “唉,隔壁的兄台,你为什么要说又?” “这你就不清楚了,前些日子,早春诗会,我曾有幸随家父参加,我就亲眼见过周达府书写达府诗词!” “对!肯定是这样,周达府正在我们身边,难道这一次又要达府诗!” 张学政随才气金光来到县学考场:“不要交头接耳,小心本官判你们作弊!” 张学政满心不顺,他乔县丞还敢让左右捕快关他,就凭那些粗鄙的武夫? 他可是堂堂的学政。 张学政面前隔间,小书生走出来。 张学政紧张地看着他:“你……你想要什么?” 小书生不屑耻笑:“交卷,不行吗?大人!” “可你分明未答完!” “我答完就能考秀才了?大人拿好我的卷子!” 他的自信,让张学政怀疑自己。 小书生东西都没收拾,卷子交给张学政,他迅速走出隔间。 “吾要去看周达府写诗!” 旁边两个隔间的学子,探出脑袋,对视一笑。 还能这样? 能啊! 那咱们? 走! 蔡县学子跟别的地方学子不一样,别的地方学子考县试是为了中秀才, 咱蔡县学子,考县试。 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私塾时光不留遗憾,虽然明白自己还考不上秀才公,但万一呢! 谁能确定。 阅卷官看贯了锦绣文章,不想吃点原文的大肠! “大人,我交卷!” “我也交卷!” …… 许多感觉无望的学子,纷纷离开考试隔间。 周大顾站在县试门口第一个隔间。 他们就站在县试之外。 张学政生气大怒:“交卷者,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以作弊论!” 一个一米九左右,目测两百斤的学子,回头瞪张学政一眼。 转身,对着县学大门跪下:“圣人好!” 他身后学子有样学样,纷纷对着圣人排位下跪。 张学政见状,怒不可遏,却也不敢拦。 在大赢,学子拜圣人,任何人都是没有道理去拦的。 很多死刑犯,在行刑之前,要求见父母,若不是罪大恶极,都可以用孝道为借口拖延一天。 蔡县学子不清楚,他们圣人牌位前这一跪,直接断了张学政的儒道路。 当然,此刻他们不关心什么狗屁学政,他们只想看看周达府写出什么诗。 毕竟这异像,实在太吓人了! 周大顾隔间上,长满青草。 微风吹过,小草摇晃,给人以置身深林的感觉。 “唉?全是青草不应该是感觉在草原吗?为何,我感觉在深林中?”县学门口,圣人牌位旁边,乔县丞疑惑开口。 异像,以实际行动回应。 青草之间,周大顾身体两侧的隔板,在一瞬间崩裂。 隔板四散,青草落地。 郭县令严肃以视:“谁建造的隔板,为何经不起异像!” “不对!不是经不起异像,是这松木隔板也是异像的一部分!”乔县丞发现了盲点,连忙大吼。 “快看,青草间,那是什么?”有学子大喊。 乔县丞才气汇聚双目之间,认真看去。 青草间,一根一根松木板小词,扎根地面,小刺不断变大。 有一些小刺在变大的过程中,突然崩裂。 树木不可移动,想要成活,并不是简单的事。 无数的松木小刺,落在地上,只有十几根小刺慢慢长大。 “是松树,松树,我家门口就有两根松树,我认得。”一个学子指着异像大叫。 十几根小刺排列在一起,慢慢没过青草。 不止,县试的学子被异像吸引。 就连,京都文庙的半圣,透过虚空看见蔡县文庙发生的事,也有些震惊:“诗成异像,又是一手达府……不对,地上的松树是真的,这首诗已经影响现实,难道是一首鸣州诗?” 他控制虚空中的景象,慢慢靠近周大顾的背影。 透过周大顾的面庞,他看见桌案上的诗词。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好诗!好诗! “虽写松树,却也借松树写了自己!” “周达府?果然有诗才,不过他今天要换称号了!” 蔡县县学。 郭县令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他后退一步:“勤诚!” “大人!” “扶好墙!” “为什么?” “因为,你即将见识到,在我们治理下的蔡县,有学子要写出一首鸣州诗!” 乔县丞咽了一口吐沫,目不转睛地看向周大顾。 他收起手中笔。 最后一句诗写完,县学内才气再次升高! ------------ 第五十四章,又一个达府诗? 才气一跃三尺整。 出县试有才气。 达府诗过一尺才气。 这……三尺才气…… 都是读书人,这点基础知识还是有的。 坐在县试出口的刀笔吏离周大顾最近。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纸上的才气跃动,一瞬间来到三尺,好像砸到自己脸上。 他眼眶湿润:“我蔡县,什么时候有过鸣州诗啊!” “吾见证了历史!” “吾……死而不亏已!”刀笔吏是最小的吏,却也是读书人。 那三尺才气在纸上悬浮,周大顾身上热汗重重。 他也想不到,没有圣人帮助,写出一首鸣州诗词,对现在的自己,竟然是一件这么吃力的诗。 若不是,在最后关头,有一道不知来处的才气涌入他的身体,帮助他落笔。 恐怕,凭借他身体内的才气,根本就不足以写完这首鸣州诗词。 他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 谁知道这一口气,竟然吹动面前才气。 “哎哎哎!”县学里,响起无数人的尖叫声。 这可是他们蔡县的鸣州诗啊! 不能变啊! 没了才气,那纸张瞬间变得千金重。 县学考试的桌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经得起千斤重量。 “砰,桌板破碎!” 原本还在纸上上悬浮的才气,被这一震,完全离开诗词原稿。 才气落在青草间。 十数颗已经长到人腰处的松树,突然得到才气的补充,再一次疯狂增长。 仅仅是一瞬间,松树高过人群,高过县衙墙壁,高过内堂顶端,遮住天空。 郭县令仰头随着松树增长抬头。 “咔嚓!”他扶着自己的脖子,小声叹息:“好高啊!” 一片松叶应声而落,落叶飘荡。 落在郭县令手中,他细细看手中落叶。 他突然抬头,对准松树林缝隙中的阳光。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他声音虽小,可经过松树林中的风一吹,准确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 乔县丞钦佩叹息,之前他把周达府当成晚辈。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需要稍稍抬起脖子,才能看清楚周达府。 “周大顾,真天才也!时人不识凌云木!” “之前谁知道周大顾之才,可如今谁不称他一声高!” 学子们望着松树干交头接耳。 “是啊!那个时人多坏啊!还难为周达府,若不是我奋不顾身,宁愿不考试也要陪周达府,唉!现在他的才华就被那时人淹没了!” “对,时人坏,兄台你也不是好人,明明是我最后奋不顾身影响的大家,大家才一起走的!” “唉!我说句公道话,这件事我们做的不对,朝廷最后说不定还要追责,我年龄大了,这件事让我来担,是我带头的!” “滚你的!我先喊的周达府!” “我为周达府看的行李!” “我小姨子跟周达府一个年龄!” “你跟我玩这个是不是……” “聒噪!”乔县丞面容严肃:“事情真相本官看得一清二楚,各位都出力了,这次的事,本官承诺不会再找你们的不对!” “不过,你们要记住,是我叫周大顾回来,他才回来考试的!” “唉!我这个人就是心善,也没想到他能写出来一首鸣州诗,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郭县令疑惑:“勤诚,不是我给你的命令!” “大人,不要说胡话!” “乔勤诚!你要抹我功劳!” “你……” 一学子大叫:“快看,松树发光了!” 松树上,天地异像还没有完全结束。 有金色才气光芒,从松树上落下!。 周大顾旁边的旁边隔间,是他的老熟人,侯公子。 侯公子还是有些才气,虽然不多,但是不能说完全没有。 周大顾形成的天地异像他看见了。 不过他就在旁边,想着能直接看见,不如写完自己的诗再说。 可当,天地异像成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诗,写的很没有必要。 诗又只剩最后一句。 他抬头望着松树正出神,谁知道松树上一道才气金光落下。 那一瞬间,他脑门里突然出现一句诗。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有文采。 他将笔头在砚台上沾沾,想落笔,却发现砚台已干。 侯公子用笔杆打脑袋:“我……我真该死,我为啥就弄这一点墨啊!我……真该死啊!” 他对面书生抬头,甩手一件黑物丢来:“侯公子,先用我的!” 砚台飞来,先飞的是墨汁。 墨汁飞侯公子一脸,他丝毫没有感觉,用笔沾干砚台上的剩余墨汁,在纸上上连忙落笔。 对面书生脸色瞬间如墨黑:“完蛋了,本想讨好,这丢他一身!” 他还欠侯公子钱呢! 这下不能翻倍吧! 侯公子最后一笔写成,他看着纸张上的诗词,重重丢出手中价值百两的毛笔。 诗词之上,才气生长。 在鸣州诗下,他这点才气,根本就无法吸引别人的注意。 可,这已经足够让他神情激动。 “我也写出出县诗了?” 诗成有才气,就是出县! 侯公子趴在书案上,盯着自己的诗词原稿,之间原稿上面,一层汗毛高的才气风中摇晃。 侯公子落下男人的泪水:“我真是个人才,我也有才气了!” 在蔡县这个竞争激烈的考场上,有才气的诗词,就证明,有成秀才的机会! 他斜着眼睛看见对面的书生:“好兄弟,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 对面书生一脸震惊,松树相隔,他看不见侯公子诗词的才气。 他只疑惑:“侯公子,难道喜欢这个?喜欢被人丢他?” 他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想! 松树才气飘落尽,成为真正的松树。 那最后的才气,在风中飞舞。 远离县学大门的隔间,一个老书生在纸上写完最后一句诗:“哈哈哈!” “哈哈哈!我老范果然是天才,诗成出县!我当是范神童啊!” 他看着诗词原稿上的锦绣文章,才气九寸。 范子衿仰天长笑。 他抬头疑惑:“这里何时有松树十颗?” “唉?那是什么?” 半空中才气飘散落在他双眼之间,他伸出手还没有拿住才气。 才气突然落下,落在他的诗词上。 九寸才气瞬间增长,才气过一尺! 当为达府。 异像生成,花海包围范子衿。 他捂着胸口:“欧!” 他抽了! 抽过去了! ------------ 第五十五章,不过是达府诗罢了! 周大顾从桌子上站起,他爬在地上,题上题目,写上自己名字。 他站起收拾东西,走出隔间。 郭县令叫住他:“鸣州诗词原稿,你不准备带走?” “大人,这不是我县试试卷吗?” “奥!我给忘了!”郭县令双手背后,步伐越来越快。 他开口大叫:“左右,给我看好,任何人不能进来看我这幅原稿,这是县衙的纸,县试的卷,当属县衙!” 他回头:“勤诚来,一起看!” 郭县令低头弯腰,双手捧起地上的原稿。 蔡县学子隔着远远地看着他们。 一个学子惊叹指着远处:“看,鸣州诗的异像还没有结束!” 远处隔间花海涌出。 郭县令有些疑惑:“鸣州诗的异像能持续这么久吗?” “我第一次见,我哪知道!”乔县丞脑袋一直往他那边挤,想先一读鸣州诗。 他望着原稿细细读:“《小松》自小刺头深草里……直待凌云始道高!” “周大顾诗才绝顶,豪情激昂,自小刺头深草。” “我好像看见年幼时候的周大顾被人欺负的情景,可恶的王员外,可恶的张学政!” 蔡县学子也纷纷为蔡县的骄傲鸣不平。 “我蔡县好不容易有一个诗人,怎可被外人欺负,该死的张学政!” “外人怎么能欺负我蔡县鸣州,该死的张学政。” 众人面前一脸通红的张学政,有些愤怒,有些羞愧:“我还在这,我……” 他面前一个眼神不好的学子回头:“哼!该死的张学政,还想阻拦我蔡县鸣州诗的出现,真该死啊!这位同窗你觉得他该不该死?” 望着面前无数学子,张学政掩面低头:“该死,该死!” 远处隔间走出一个疯癫的读书人:“我达府了!我达府了!你们知道吗?我达府了!” 他冲上前来,拉住郭县令的手臂:“我达府了!” “我写出了达府诗!” 郭县令看向他,又看向乔县丞。 乔县丞明白他的意思,手高举,对着老书生的脸就是一巴掌:“狗东西,你连异像都没有什么时候达府了!” “砰!” 读书人摸着脸懵逼地倒在地上。 “我没有写出达府诗?不对啊,我分明看见了异像!”范子衿一脸不敢相信,他仰天大叫:“我分明看见异像怎么可能出错!” 侯公子交卷给刀笔吏,也跑出来看周大顾写的锦绣文章。 望见范子衿的样子,开他玩笑:“范老哥,你看看庭院里的松树,你不会是把周达府,不对,现在是周鸣州了!” “你不会把周鸣州写出来的异像,当成自己写的异像了吧!” “不过,我倒是真的写出出县诗,咱诗才不多,要不是有周鸣州镇压,恐怕我也能搏一个蔡县第一的名头!” 范子衿从地上站起来,四处查看:“不可能啊,我分明看见……” 乔县丞对他弓腰:“抱歉了,范学子,你刚刚入了梦魇,本官才无奈打你!” 在蔡县这两年,他一直被张主簿压着,内心里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大官,对普通学子态度也相对平和。 他半空中挥挥手,金色才气飘荡中,一道试卷落在他手中。 乔县丞双手接住试卷:“真是达府之诗,若不是在县学之内,我竟无法移动这试卷!” 小地方考试不严格,更何况这可是粗鄙的蔡县。 范子衿轻而易举的端起自己试卷:“各位快看,我的达府诗!快看啊!” 他身旁学子目不转睛:“慌什么,正在看鸣州诗呢!” 乔县丞上前:“范学子,可曾答完?” “答完!” “那写上名字,交卷吧!” “大人难道,不想看我的达府诗?” 乔县丞保持微笑点头,看了看试卷上落下的一尺多一点点的才气:“等会再看吧!我在看看鸣州诗!” 范子衿在试卷上写上名字。 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 他低头看向地上松树的影子。 日高升,松树影子笼罩半个县学。 范子衿心中有些许散不去的悲伤:“我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活在周大顾的影子里?” 当然,这里的事情周大顾已经感觉不到。 此刻,他背着自己的行礼走出县学。 县学外,无数人紧张地看着他。 “快看,有人出来了!” “是周达府,他怎么出来这么早!” “难道是没有写完,不会吧!他有诗才,也是入境书生,不应该考不上吧!” “难道,周鸣府都考不上,我蔡县还有谁能靠上,难道我蔡县今年连一个秀才都没有?” “瞎想个什么,问问不就清楚了!” “周鸣府,你为什么这么早出来?您是否已经写完!县学里面发生了什么我等为何看不清楚!” 县学墙高,外面人只听见喧哗,他们站在门口,自然看不清楚松树。 远处的人,能看见松树,却不清楚情况,人群喧闹,无数的目光落在周大顾脸上。 周大顾从沉思中解脱,他看着面前的人群:“我写完了!” “果真写完了!那里面发生什么?” “异像!” 人群再一次喧闹。 “又有异像,难道这一次您又写出了达府诗?不愧为周达府啊!” 周大顾摇头:“我没有写出达府诗!” “啊!那是谁写的达府诗!” 周大顾回想一下,他出门时候好像看见有人也写出天地异像,那个位置,好像是。 “范子衿,我的同窗,范子衿写出达府诗!”他利用了范老头,如今范老头才气再回,他替自己的同窗开心。 站在县学门口的几人相互对视,目光中都是不敢相信。 “什么?范子衿是谁?” “不会是,难道是……范老头,他可是欠了我一两银子的酒钱,难道真是他写出的鸣州诗?” 周大顾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鸣州诗写完后出现的东西。 他机械性地点点头:“你若是说那个没钱,还一身破烂的范老头就没错了!” 酒馆老板异常高兴:“果然是他!” “怎么老孙,这下高兴他能还你钱了!” “说什么胡话,这可是能写出达府诗的范子衿大人,能欠我钱是我的荣幸,还什么还!” 周大顾低着头,脑海里铭记刚刚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刚刚出现的东西很重要。 身后的人群,望着他低头的样子。 “他怎么如此丧气,难道没考好!” “你真以为达府诗是随便写的,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运气!” “也是,本是人中龙凤,现在县试都失利,恐怕经不起这份打击!” “狗屁,这可是周达府,我肯定他能考好!” “老孙,你不要以为自己认识一位范达府就有慧眼了,装什么呢!” “不服气老子给你打赌!” “赌什么?” “我要是输了老子家那坛百年老酒就是你的,你要是输了,脱光衣服,中门长街跑十圈!” “嘿嘿,你要是上赶着给我送酒,我怎么能不收呢!赌就赌!” ------------ 第五十六章,撞紫府 周大顾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坐在混沌摊前的许典:“许典,快,带我回家!” “顾哥,你这是?” “无事,快带我回家!”周大顾摸着自己脑子,只觉得太阳穴发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顶出来。 上一次他写完达府诗后,就有这种感受。 他还以为是那段时间太忙碌,导致血压变高,血脂稠呢! 今日,鸣州诗后,他才明白自己肯定是病了,但不是身体病了,而是修炼过程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来到这个世界,将近一个月,一直为了生活奔波。 虽确定自己走文人一路,但还真不清楚,文人儒生一路到底应该怎么走。 本以为只是读书考取功名就行。 现在,周大顾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文人修行还真跟粗鄙的武夫不一样。 许典告诉自己,豹子头跟他在一间监牢那晚上,他们两个一见如故,睡在一块。 豹子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修行之法。 他修行之道,也挺玄,一边积累气血,一边做正义事。 气血足够,心中无亏,自然可以晋级。 周大顾觉得他们的修行之法很玄,可这个世界有佛家有道家,他写诗词还有异像,也就觉得正常了。 他一直觉得文人修行,应该跟武夫修行差不多,可现在察觉自己是离大谱。 不会把自己搞走火入魔了吧! “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大顾端坐在马车上,睁开眼:“夫子?” 许典听见他说话也不在争执,他在监牢里待了三年有余。 朱夫子两年前才来,上一次相遇是在监牢里,看不清脸,他不认识朱夫子也正常。 朱夫子从许典手里接过马鞭,抽打在驴身上:“去我家!” “你闭上眼睛不要说话!”朱夫子回头看周大顾一眼。 “现在引导身体内的才气,儒道一路跟武夫其实差不多,武夫积攒气血,儒者积攒才气!” “儒者前期依靠诗书经文,从前人的智慧中汲取才气!” “乔县丞是我同窗师兄,知道我有些能力,才让我去做出卷人,可我无功名进不去考场,本想在家里等你的消息。” “隔着远远的我看见县学这边才气震动,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朱夫子脸上露出欣慰笑容:“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没想到两界山一趟开窍后,如此有文采!” 朱夫子伸出手,理理周大顾脸上的乱发,语气有些心疼:“真是命苦的孩子,别人都当你聪明,为师清楚!” “巨大的变化,离不开巨大的刺激,你现在的样子,能写出一首鸣州一首达府的诗才。” “不知道,在两界山吃了多少苦啊!” 周大顾闭着眼睛,朱夫子的手按在他手上,一股暖呼呼的气息进入他的身体,他身体内心窍处,立马有一股同样的气息,欢喜地迎上去。 朱夫子是他的蒙师,这股气息正是夫子原本留在他身体内的开蒙才气。 两股暖呼呼的才气合在一起,沿着他的脊柱,进入大脑。 这股气息,遇见他大脑里的让他疼痛的才气。 周大顾感觉到疼痛气息,想要吞掉朱夫子赋予的开蒙才气。 开蒙才气在他大脑中盘旋,好像鱼饵勾引着所有的疼痛气息。 他脑袋里疼痛稍小一些,五感回归,再一次感知到外界,也听见朱夫子的话。 周大顾颇有些感动,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三个没有缘由就对他特别好的人。 第一个是老爹。 第二个是妹子。 第三个就是夫子。 他这个人有仇藏不住,有恩也藏不住。 周大顾想张口说话。 被朱夫子看出来:“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按我说的做,先去引导这股才气。” “文人用脑,才气最终的归属,也是你的大脑,你且看去,在你大脑之间有一条路,你引才气在脑海中盘旋,以才气创造出一个世界!” “由眉心入内,一寸为明堂!” 周大顾完全放开思想,任由开蒙才气带领他身体内的才气盘旋,进入脑海之内,经过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见豁然开朗,应当是朱夫子说的明堂。 朱夫子继续开口:“明堂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明堂后为洞房!” 才气入内巨大的才气,在脑海中盘旋一圈后,变的细小。 朱夫子开口:“接下来就很关键了!” “才气过洞房,会入紫府内,人与人不同,紫府也不同!” “大家子弟,在入境后会寻名家书法,借名家书法中的意开紫府,对儒者书生来说,紫府越大,你的文庙也就越大!” “我以前没想到你会有如此诗才,也就没有想到给你们讲入境后的事,这是为师的疏忽。” “你切记,一定要尽量扩充你的紫府,文庙越大,你以后晋级难度会更大,但是前途也会更广。” “我曾见过一个四品一境的书生,他已经四十岁还在积攒文庙的境界,但凭借实力来说,一般的三品二境的读书人也斗不过他,我对你诗才有信心,相信你积攒才气的速度,你可尽量以才气扩充紫府!” “不必担心,以后积攒才气的事。” “况且,建造文庙,需要你观想宫殿,你一直在象州,所见最大的建筑也不过是县衙,等过一点时间去州府后,再考虑建造紫府文庙的事也不迟!” 周大顾按照朱夫子的引导,那股开蒙才气来到紫府之处。 他好像看见一处大门,那应该就是他的紫府。 开蒙才气,不断的冲撞紫府大门,大门激荡。 周大顾有些疑惑,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紫府大门有点熟悉,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开蒙才气再一次进攻,紫府大门发出巨响。 “砰!砰!” 朱夫子说话声焦急,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不好,你的紫府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坚固,难道你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所以开不了这紫府大门?” “我再试一次,要是开撞不开紫府大门,我就要撤去开蒙才气,用其他办法放掉你脑海中的才气,不然不把你撞死,也会把你撑死!”朱夫子面色难看。 此刻,他们还在县衙中大街。 中街人来往,看着周大顾,有人大叫。 “快看,周达府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没考好打击过度?” “哎呀,都七窍出血了,完蛋了,这难活啊!” “不可能,这可是周达府!” 许典焦急拉着驴车:“走!快走,别看了!” 驴车上, 朱夫子焦急地伸手上前,准备再拉住周大顾的手。 周大顾睁开眼,反手拉住他的手:“老师,我有办法让我再试一次!” 朱夫子重重点头:“你要考虑好,不要拿自己的前途来赌!” 周大顾点头,吐一口血水,闭上眼睛,驾驭才气来到紫府门前。 ------------ 第五十七章,你知道什么叫紫禁城吗? 周大顾驾驭才气,在紫府门前游荡,越发感觉紫府大门熟悉。 他试着控制这股已经慢慢熟悉的才气,贴近紫府大门。 这…… 他明白了! 这不是熟悉! 这个大门是他创造的,这就是他的记忆宫殿大门! 可,这个大门又怎么会出现在紫府。 这不科学! 也不玄学啊! 很难解释,可也没时间给他想明白。 朱夫子在外催促:“大顾,快些,要不行,我就帮你泄气身体多余才气!” “再熬下去,对你以后得修行,没有任何好处!” 朱夫子着急想要动手,又怕第一次开紫府失败的阴影,以后会笼罩在周大顾心头,成为日后他晋级三品境界的瓶颈。 周大顾控制才气来到大门前,跟他以前打开记忆宫殿的大门一样。 记忆宫殿其实就是一连串的记忆密码。 他脑海中想过记忆宫殿出现的最初密码。 “吱……”一道古老的声音,在他紫府中响起。 外界。 朱夫子瘫坐在驴车上,春风吹过,他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透。 他对着许典摆摆手:“不必着急,大顾无事了!” “慢一点,送他去我家,你一会送完他,回去告诉悠然一声,不必着急!” 许典点头。 周大顾对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他第一次以飞行的方式,游走在自己记忆宫殿中。 随着游走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也明白这个地方究竟是哪? 以儒家的话来讲,此处为脑海紫府。 用心理学家的话来讲,此处是他冰山下的潜意识! 因为,在这个地方,他看见很多被自己忘记的地方,人的意识是有限度的,但潜意识是无限的,很多你记不住的地方大脑会帮你储存。 他记得刚刚经过的地方,应该没有别的门,但他现在分明打开了一扇门。 门口,藏着一个大电视。 周大顾拿起遥控器,疑惑地按下去。 “丢这?” “爸爸,咱们去买什么吃的啊!” “真丢?” “妈丢啥啊?” “他这病,养不活的,你不丢,我帮你丢!” “好疼啊!别打我了,爸!我听话!” “妈!别走啊!我不吃了,我再也不贪吃了,我以后就吃一点!” “爸!妈!回来啊!我好疼啊!我好疼啊!我快死了!” “爸,你把我打流血了!妈救救我啊!” 周大顾关掉电视。 站起身来。 他从来没有听朱夫子说过,才气状态也会哭的。 他走出房间,紧紧锁上房间的门。 “为什么这个被我丢弃的记忆,会再回来!”他之所以打开门,就是因为他不记得这个记忆。 不是记忆模糊,是他故意忘记。 周大顾游走在记忆宫殿,他身后才气也不停游走,一点一点融入宫殿墙壁。 记忆宫殿在紫府内,慢慢变得好似有了实体 很快,他身后跟随的才气变得稀薄。 外界。 朱夫子担心地看着周大顾:“不应该啊!就算是一首鸣州诗,一首达府诗,也不应该有这么多才气啊!” “大顾家以前就是军户,也没有多少书读,哪里积攒的这么多才气呢!” “先生,先生,我哥,我哥怎么了?”周悠然从门外奔跑而来,眼圈红红的,小姑娘不知道在路上哭过多少次。 “没事!”朱夫子回答,心里却没底的询问:“悠然,你们家是不是藏了很多书?” “没有,我家里唯一的几本书,就是我哥从私塾带回去的。” 周悠然坐在兄长身边:“我家以前一直欠着不少钱,也就是我哥最近回来之后,才稍微宽裕些。” 朱夫子更加好奇,他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那就更不应该了,这小子,身体里面,哪来的这么多才气?” “这,不可能啊!从中午回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他身体本就弱,试前入境,身体内应该才气亏空,我原本计划着,他写出的达府诗才气应该正好,能弥补他身体内才气亏空!” “谁知道,这小子县试,竟然写出一首鸣州诗,可仅仅是一首鸣州诗,哪来的这么多才气!” “看这小子的情况,说他偷偷读了几十本书,写的是镇国诗,我都敢信!” 朱夫子挠头,头发更乱:“悠然,你别在这里了,跟许典一起去吃些饭,我在这守着你兄长,放心,不会有事的!” 门外脚步声起。 “朱兄,朱兄,情况如何,我来看周鸣州了!” 乔县丞出现在朱夫子的私塾内。 他关切地看着坐在正堂中间的周大顾:“还没有醒来,他紫府该有多大啊!不对啊!哪来的这么多才气!” 朱夫子疑惑:“我也费解,大顾现在身体内才气还没有散尽,不想是一首鸣州诗的才气,反倒更像一首镇国诗的才气。” 这超出乔县丞的认知:“一首镇国诗,该有多少才气?” “我听老师说过,镇国诗的才气,差不多能描绘出一个蔡县县衙的文庙!” 朱夫子一拍大腿:“坏了,这小子不会开辟完紫府,正在脑海中建造紫府文庙吧!” 紫府内。 周大顾从走廊里出来,看着面前的大门,重重地拍打脑袋:“坏了!” “老师说,让我尽量冲撞紫府,以留足空间,建造文庙,可我直接进入记忆宫殿的大门!” “现在走上一圈,还没有来得及冲撞紫府,就已经将才气用完,该怎么建造文庙!” “更何况,我的文庙该建造在哪?” 他心有疑惑,抬头发现,天空一片紫色。 “我紫府内是记忆宫殿,那我文庙应该在哪?” 他有疑惑,可现在是在紫府内的文庙,没有了才气,寸步难行。 周大顾无奈只能先退出紫府。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两张硕大的脸,都快贴在他脸上。 “夫子,县丞,你们俩干嘛?”周大顾退后一屁股。 朱夫子着急询问:“你紫府冲撞的有多大?”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乔县丞疑问:“我以周家村,蔡县为参照,你可说出紫府大小?” “我进入紫府后,并没有直接冲撞紫府太久,才气就用完,我也不清楚紫府一共有多大。”有乔县丞在,周大顾收起心中疑问,不敢将紫府秘密说出。 朱夫子更加疑问:“那你这么久没醒,可曾在紫府中建造文庙?” “学生并不清楚怎么建造文庙!” “也对,也对,没有建造就好,你才气充足,全用来冲撞紫府,紫府范围应该不小。” 周大顾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抛出一个问题:“先生,紫府文庙是越大越好吗?” “自然,紫府文庙,以才气为砖瓦构建,文庙越大紫府才气也就越充足,无论是前期对敌,还是后期晋升,都是好处多多!” “那一般人的紫府文庙有多大?周家村这么大?”他想起刚刚乔县丞说的参照物,提出疑问。 朱夫子开口:“我的紫府文庙,就跟县衙差不多大小!” 乔县丞有些不好意思:“吾比不上你夫子,吾的紫府文庙差不多县学大小!吾觉得才学得天独厚,才说出这参照,一般人是达不到这大小的!” 朱夫子教育他:“文庙越大,自然能装才气越多,可立言行也就越伟大!” “你现在不必想这些事,过些日子,等成绩出来,我带你去州府一趟,你有文才,可参照州府衙门,建造你的紫府文庙!” 周大顾摇头:“不用了,我紫府中有一座建筑!” “怎么可能!” “我以前经常在家门口的小河边冥想,不知不觉脑海中竟然存在一座建造,竟然扩印紫府内!我刚刚就是在用才气填满那建筑!” 朱夫子有些丧气:“都怪我,应该早些告诉你这件事!” “现在紫府文庙根基已定,已经无法修改,寒门子弟果然在一开始就比不上世家子!” “大顾,你文庙是参照什么建造?” 乔县丞在一边以话语揶揄他:“哼!老朱害我县失去大儒之才,大顾一直在蔡县中,所见最大建筑也不过是县衙,还能以什么为根基建造紫府文庙。” 周大顾摇头:“不是以县衙为根基!” 朱夫子更加自责:“难道是以县学?” “也不是!” “那是用什么?在你家门前小河悟得紫府文庙,不会是以小小的周家祠堂吧!”乔县丞内心痛苦无比。 周大顾愣神抬头,他刚刚突然想明白,自己做了多牛逼的事。 他眼神迷离,疑惑开口:“夫子,你可知什么叫!” “紫禁城?” ------------ 第五十八章,两界山事,平反! 朱夫子更加疑惑:“什么城?” “紫禁城!” “紫什么城?”乔县丞不解? “紫禁城啊!”周大顾张大嘴。 “紫禁什么?”乔县丞不敢相信! “城!紫禁城!”周大顾舌头都要打结。 朱夫子跟乔县丞对视一眼:“这个紫禁城是个什么东西?” 周大顾长叹一口气,想要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清楚,什么叫做世界五大宫,实在有点难为人。 他小脑袋瓜一动:“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城池!” “我年幼时候,常躺在河边,看着天空,想象中着天空云朵变化万千。” “我以为云后藏着神仙,那神仙住在哪?天空之城吗?” “所以,我在云后想象出一个世界,那个城池的名字被我叫做紫禁城!” 周大顾长叹一口气,他总不能说。 他学习记忆宫殿时候,紫禁城正好对大学生免费。 他三块钱收了一个大学生学生证,用学生证进入紫禁城,借用实体的紫禁城,加固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宫殿! 那时候,他走遍整个紫禁城。 潜移默化中,记忆宫殿,也就成了紫禁城的样子。 乔县丞疑惑:“还可以这样?” “我也没听过,不过我记得,史书上有记载,一位叫做吉洛的王室孩童,被敌人灭国后,远走妖蛮世界,几十年后,他成就大儒,带着自己紫府文庙前来复仇!”朱夫子在大厅走动。 “旧国臣民说,那紫府文庙就是他国都,他的紫府文庙中,一草一木都跟旧时国都一样。只是灭国时候,他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孩,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的国都。” “他也说过,那是自己从父亲留下的画里看见的!” “既然,画中的宫殿可成就紫府宫殿,想象中的宫殿,应该也可以吧!”朱夫子语气中明显的没有自信。 “算了,等我给恩师修书一封,问问这种情况是否可以,若不行,那能否更改……” 周大顾有些感动,朱夫子平日里连提起京城恩师的名字都不愿意,今日竟然愿意因为他的事,跟恩师修书求教。 “多谢夫子!”他无其他话能说,可说的只有感谢。 乔县丞也是无奈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的紫府文庙定根基后,可推倒重新修建,大不了三品境界时候,文庙修建的豪华些!也可让儒道一路走远些!” 周大顾自从知道,文庙大小跟以后儒道走的远近有关系后。 他就不担心自己以后能走多远,他只担心以自己的性命,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想要以才气构建出整个紫禁城,方可晋升。 只是这份才气,就不知道要花他多少年去积攒。 朱夫子乔县丞不清楚真相。 他还能不清楚,自己刚刚花去的可不是一首达府诗,一首鸣州诗! 还有半首镇国诗的才气! 另外半首才气,两界山上被圣人借走,以镇压大赢文脉! 可这么多的才气,用来构建紫禁城,也只不过充实了十几间房屋。 紫禁城可是有八千多房间,还有数个辉煌无比的大门大殿。 一想到,自己需要如此庞大的才气,周大顾就感觉脑袋疼。 朱夫子看他垂头丧气,出言安慰他:“大顾,放心!” “紫府文庙大小,确实能觉得今后才气,但凭你诗才,只要你的文心一直保持下去,成就大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师尊就是一位寒门大儒,他的紫府文庙并不大!”朱夫子想说什么,又有顾忌没有说出口。 周大顾无奈点头,他也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乔县丞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好像有些多余了! 那不行!他要显示自己的存在之重要! “其实,我本次前来,不只是关心周鸣州的身体,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前来相告!” 周大顾十分意外:“不会是县试成绩,今日就出吧!” 朱夫子摇头,微笑中有些宠溺的意味:“傻弟子,咋可能!今日出成绩,就算郭县令给你作弊都来不及!” “县试成绩,需要县衙批审,批卷官员来自外县,这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出结果后,要通报本县县令主簿,还要告知批卷官员所属县的县令主簿,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作弊!” “最后,还需要上报青雪府,由青雪府再一次批示!” “差不多要五天时间!” 周大顾点头,看来自己要等五天之后,才能体会第一名的快乐。 他心中,小小县试还不是手到擒来,能有什么问题。 “那,县丞大人,不是县试的事,还有什么事跟我有关系!” 乔县丞抚须,虽然,只是下巴上一层薄薄的胡须。 “你猜!” 朱夫子望着他面色不善:“快点说,然后快点回去,别想在这里蹭我的饭!” “唉!我一个大县丞会蹭你的饭!” “上学时候,你蹭的少了?” “那我今天还就慢点说!” “我预料到了,我压根就没做饭!”朱夫子一幅无赖像。 乔县丞无奈叹气:“本官公务繁忙,就不跟你卖官司了!” “周鸣州,两界山的事定下了!” 周大顾心重重的被揪起:“县丞大人,是哪传来的消息?” “京都,左相!” 周大顾松一口气:“我是不是没事了!” “对,左相已经为你平反,确定了玉门关出走的一百一十人的消息,他们都被认定为守护玉门关战死沙场!” “朝廷该给你们的封赏,该给那些死去之人的慰问金,都由玉门关和蔡县县衙先行垫付!” “郭县令承诺,最迟明日就会备好!” 朱夫子真心为周大顾开心,他重重地捶打在书案上:“好!太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以逃兵为由头来难为你了!” “大顾,你为何不开心!” 周大顾也不清楚,他应该开心的,可心里却莫名沉重。 “夫子,这是他们应得的,我开心不起来!” 他脱口而出,心中却想起那个滥杀的老二公子,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却被自己掩盖成了英雄! 奥…… 周大顾明白,自己或许是为了这一份掩埋的真相不开心! 朱夫子面色有些沉重:“死去之人,不能回,活着的人应该更好的活着!” “是!”周大顾应声,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目的。 “夫子,我想明日回去,回周家村!” “也好,我知道你有些东西,要亲自交给他们的遗孀!” 周大顾抬头,月亮已经出来。 他望着月,想起很多东西,想起周武,想起王叔,想起无数张被血蟒吞噬的脸。 活着的人,身上背着死去人的重量。 少年捶捶肩,很沉重。 ------------ 第五十九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日出,月落。 清晨,县衙中街,人来人去。 许典坐在驴车上抹抹嘴,周悠然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往衙门口望去:“典哥,我哥什么时候能出来啊!都进去半天了!” 许典是周大顾的把兄弟,不是护卫,也不是佣人,她叫哥是礼,不是越礼。 许典摇头,他心中埋着事,说话间也有些丧气:“不清楚,顾哥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顾哥能写出鸣州诗,现在不说县衙,就连青雪府府衙都知晓他的姓名,说不定州牧府都已经知晓他的才学!” “郭县令说不定怎么巴结他呢!” 周悠然心思通明,看出许典有些不悦:“典哥,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 “没有不开心!”许典低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直说,但也不愿意瞒着懂事的小妹妹:“悠然,你觉不觉得我很没用?顾哥这几次出事,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周悠然抬头:“我也没帮上忙,但我知道我哥不会怪我们!” “哥哥很有能力,咱们平安无事,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许典还想再说些,男女不一样的内容。 县衙大门打开。 郭县令对周大顾拱手:“那周鸣州,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还要多谢县令,了却我心中事,那学生就先行告退!” “请!” “请!” 周大顾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县衙旁门一辆马车跟出来,跟在他身后。 周大顾望着周悠然许典微笑:“走啦!回家!” 中街旁人群,望着他有奇怪者,有疑惑者,有看笑话者。 “周达府不是吐血了吗?现在看来没事啊!” “嗨!什么达府,我读听说了,这一次确实有一首达府诗,不过是范先生写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他去县衙干啥,他不会是去送礼去了吧!” “你傻的啊,哪有大白天去送礼的!” “难道是知县老爷给他送礼?他也呸,县试考成这样,他凭什么?” 昨夜事后,周大顾五感再次提升,他听见两旁百姓的议论,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拉住愤怒的许典:“走吧!回家!” “顾哥他们骂你!” “嘴长在他们身上,愿意说就说去吧!”周大顾微笑摇头:“让流言飞一会!” 周大顾并不在乎这些浅薄之人的话语。 事情的真相,自有实力来证。 车路过小桃园,山路上停着几十辆辆马车。 马车旁边嘴里含着草的中年男人隔着老远,看见周大顾的车队,从高处跳下来。 周大顾身后的捕快望见三人,有些畏惧:“周鸣州,前方不会是劫匪吧!要不咱们避避?” “不必,是自己人!”周大顾上前相迎。 “见过周相公!咱们三个听说您今天要回乡发放抚恤金,咱们是孬种不敢上战场,可对战场上下来的英雄,却是异常尊重。” 赵大半侧身漏出,身后几十辆马车上,放着满满的粮食, “咱们几个兄弟,把最近得到的东西整合了一下,也没什么大收获,就是粮食多,现在离收庄稼的时候还远着呢!” “您把这几车粮食带回去给大家伙发了,算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 周大顾微笑点头:“意思我明白了,不过东西有点多了!你这一车能装多少斤?” 张三回话:“差不多一千斤吧!昨天刚下过雨,路上滑,我们出门的时候不敢装太多。” “两万斤?”周大顾迟疑一声。 这些家伙才掌控王员外的家产多久,哪来的能力凑这么多东西,为了牢牢绑上自己这条船,还真是出大血了,怕不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吧! 李二上前一步,有些迟疑开口:“顾哥,这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 “不用了!这些也太多了,这样吧!” 周大顾指着前头两辆马车:“这两辆我留下了!其他的回去吧!” 赵大有些着急,还想上前说话,李二拉住他:“顾哥收下就好!” 他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收多少,而在于周大顾愿不愿意收。 周大顾对身后县衙队伍挥手:“兄弟们跟上吧!” “你们两个让张三跟我一块去,家里事刚刚平定,你们那也应该有很多麻烦事,先去处理吧!我这边无事!” “唉~”李二点头。 车队慢慢向前,张三坐上马车跟在车队后面。 周悠然看着粮食车队远去,小守财奴的本性又暴露出来。 “哥,送上门的粮食为啥不要?”她内心里对桃园三兄弟的做派,还是有些不太喜欢,对粮食倒是十分喜欢。 周大顾摇头:“粮食给咱们,咱也没地方放,咱们要是那战场上死去的英雄遗孀送去,怕不是送粮食,是送终!” “车队浩浩荡荡,隐瞒不得身边人,在这个缺衣少粮的季节。” “送一百斤能直接吃的大米,送的不是活路,是别人眼中的嫉妒,是妇孺的死路!” 周大顾摸摸妹子的小脑袋,小姑娘显然不理解他的话。 他微笑摇头:“这些你现在不明白也正常,毕竟你从前以后都不会经历过这些!” 周悠然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妹妹,她跟很多小姑娘一样,喜欢美丽的衣服,喜欢一家人的团聚。 她经历过饥饿,看见粮食送上门,自然不愿意放过,却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拿的下。 周大顾收回手,发现一个问题。 两个无依无靠的人儿,想要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好好生活…… 这样不行! 自己总有看不见的时候。 他叹一口气,看来要给妹子找时间,上上课了。 车慢慢临近周家村,周大顾看着手册,这是郭县令准备的名册,上面是一百零九人的名字,还有家庭地址。 他另一只手上是一本家书,上面是那些人的话。 捕快望着岔路口:“周相公,咱们先去周家村?” “不!去凌家村!”周大顾指着另一个方向。 许典有些紧张:“顾哥,凌家村人对你颇有微词,你要去,我怕有危险!” 周大顾知道凌家村人的态度,他手上名册有八十人姓凌。 八十人什么概念,几乎是一个村子全部的青壮。 凌家村人对他有微词,他早有预料。 不过。 “还是先去凌家村吧!”送家书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结。 午夜梦回,想起血蛟谷死去的人脸,他总是在惊醒后摸到一脸的汗。 特别是上一次,游历记忆宫殿。 周大顾觉得以自己的才气积累,怎么也应该突破。 就连朱夫子也有些奇怪,怀疑周大顾紫府宫殿的大小。 夜晚,周大顾再一次进入紫府文庙,这才发现,宫殿午门外,有无数黑影飘荡。 当初进入记忆宫殿,他走的是神武门,神武门进入紫禁城房间多,他以前也都是从神武门进入。 他一直忽略午门,才是紫府文庙的大门。 周大顾尝试推开午门,却发现无论用什么密码都没办法推开。 直到他发现那些黑影,才明白,当初血蛟谷内的事并没有完全结束。 那可是妖皇怨念结晶成的血蛟,怎么会被一首镇国诗镇压。 妖皇怨念,结合他记忆中那一百零九张脸,一直挡在午门前,让他进不去自己的紫府文庙。 朱夫子说:“这就是紫府蒙尘,他们是为了救你死的,你心中有愧正常,一百一十人只回来你一个,其他人心中嫉妒有怨恨,也是正常!” “你想要推开紫府文庙大门,怕只有了却他们的怨念!” 周大顾这才决定,先从凌家村入手。 而事情的根源,就应该是自己手中的家书,这才是他们内心真正的怨念,怨恨自己没有把该送的东西送到。 周大顾心有猜测,却不敢直接让朱夫子看家书,毕竟这书上最后一页,可记载着一首绝对不能让人知晓的镇国诗! 车马行,铃铛响。 似乎每一个村子口,都有一颗大树。 凌家村村口大树下,两个老妇人闲聊,摘野菜,看见周大顾靠近,有些警惕。 吃人的时代,没有青壮的寡妇村,就是别人眼里的一盘菜。 王员外当初的土地积累,不就是从这样的人手中抢的。 “后生你们是哪的?” 周大顾上前:“两位,我叫周大顾,我……” “周大顾?从两界山回来的逃兵,好你个周大顾,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赔我儿子的命来!” “我孙子,我小孙子,也去了,你把我小孙子还给我。”两个眼神不好的老妇人,对着周大顾冲来! 周悠然,从马车上冲下来,挡在兄长面前:“你们孙子儿子的命,不是我哥哥害的,是妖蛮害的,你们不去找妖蛮报仇找我哥哥干嘛!” 老太婆手里举着一把野菜:“咱不管,一百多人出去,就回来他一个,不是他的错,还能是谁的错!为什么……为什么回来的事他,不是我家乖孙!” 村里人听见,老太太的叫喊声,凑过来。 她们围着官兵,都是些妇孺,他们看着周大顾,显然是知道这个人男人。 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一样,如果要回来一个人,为什么回来的不是自己家男人。 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 周大顾视线烧过妇孺,他一阵头晕,感觉紫府文庙都有些震动。 他心中了然,自己来对地方了! 蹲在地上的老太婆,再一次举起破旧的篮筐,对着他冲来:“还我家乖崽命来!” 周大顾没有动。 周悠然双手夺过老太太手里的篮筐:“你再敢冲上来试试!” “我哥哥是读书人,他不对你们动手,我就是个疯丫头,我什么不管,谁再敢动我哥哥,我跟她拼命!” 丫头挡在兄长面前,向年少时候一样。 只是,少年长大了! 周大顾拉过周悠然的胳膊,他觉得就算自己妹子一辈子什么都不懂,也没事。 他会保护她! 保护一辈子! ------------ 第六十章,我只在乎心里的文名! 周悠然像一只母狮子,低着脑袋对面前的人呲牙。 周大顾挡住她的不堪。 “各位,我是个男人,我不会躲在我妹子身后!” “我也不在乎什么文名,我这一次来……” 一个面色发黑的中年女人从人群中走出来:“我管你来干什么,我们凌家村不欢迎你,你快走!”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望向车马队伍最后一辆:“张三!告诉他们,我说话的时候该怎么办!” 张三像疯狗一样,从人群最后冲出来:“我看看,怎么个事!” “谁啊!是谁不让我顾哥说话!” 他手中刀落,树上刚生的枝丫落下:“都给我好好听着,我顾哥是好人,我可不是,我是干什么的,你们都知道吧!不闭嘴就跟这个枝丫一个下场!” 他身后捕快明显有些不悦,但估计周大顾没有表现出来。 周大顾微笑开口:“大婶,这一次,能听我说完吗?” 人群寂静,没有人敢开口。 周大顾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可对待下层人,就要跟最底层的捕快用一样的办法,你的微笑并不会换来他们的微笑。 害死一百零九人的是赵公子,不是他。 带来粮食,抚恤金,家书的人,是他! 好人不应该被抢指着!他也不想被抢指着! “我来说几件事,第一,朝廷已经认证,你们的亲人是战死沙场,不是逃兵!” 此话一出,村口站着的人脸上都有些动容。 蔡县是军户之县。 凌家村一村的青壮,在这些被人当逃兵的日子里。 还活着的人,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还有人不断地向着村口跑来。 周大顾没有停留,望着面前的人开口:“朝廷已经下旨,这是县衙拨给的抚恤金,一人十两银子!” 不少人脸上都有些欣喜,乱世人命最贱。 周大顾想起在城里飘香楼的聚会,那一次,怕就不止花出去一条人命。 对富家子来说一顿便饭,也够村子里一家三口生活五年。 “桃园赵李张三位员外,也自愿送上两千两粮食,分给在战场上战死的叔伯兄弟!” 一听粮食,人脸上的笑意就更足了! 荒年里,粮食可比银两都珍贵。 蹲在地上的大婶抬起头,白色笼罩的双眼里透露出希望的光。 “周相公,都是我不好,我们的错!你是个好人,多谢你给咱们送吃的,银子!” “按理说,俺们应该满足了,可俺还想不要脸的求您一件事,听说您这有一本家书,俺儿子叫凌风,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他要给俺说的话?” 原本关注点,在粮食银两上的人,目光都看向周大顾。 望向无数双期盼的眼,周大顾也突然明白自己写出的诗里一句话。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果然,自己只是抄诗人,想要完全明白诗的意思,还需要一番经历。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蓝色封皮的书,这确实是一本书。 蓝色封皮上写着一行字,行军要录。 这本来是百长从监军那里‘捡’来的空白本,周武看见后,讨要回来交给周大顾,让他好好练字,也学别人写写诗。 阴差阳错间,成了家书一本。 周大顾翻看家书。 树叶的声音和翻书的声音结合在一起,人挤人的村口只有喘气声撞进风里,增添一分紧张。 周大顾抬起头:“凌风,风声的风!” “对!对!是风,就是呼呼的那个风。”老太太很开心:“他是我小儿子,生他时候,他老子去了,那天下大雨,风好大,他大哥就给他取名叫凌风!” “他大哥二哥前两年也走了,我本来不想让他去两界山的,可家里太穷了,小孙子要娶妻!” “今年两界山给的钱多,他就上去闯一闯,谁知道,这一去咋就阴阳两隔了!” “风啊!我的崽啊!这是我的肉啊!娘身上的一块肉啊!你没了让我怎么活啊!我的崽啊!” 老太太锤着胸口坐在地上,死了三个儿子,她的眼睛已经哭白了! “娘!”带着才气的声音,冲进她的心里,老太太抬起头,望着周大顾,恍恍惚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一个熟悉影子。 “娘!儿子这一趟,斩杀了两个妖蛮!百户大人,把功劳给我报上去了,我这一次回家至少能拿十两银子,等我回家给您小孙子娶妻的钱就有了!” “小草,照顾好你奶奶,咱也知道,这封信不一定能送到,说不定那时候咱就回家了!”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打你啊!” 人群中,突然有娃子坐在地上大哭。 伴着春风的话,刺进耳朵里,比一巴掌落在屁股上要疼上百倍。 “娘,咱马上回去,回家我就好好弄地,不出来了!” 周大顾抬头,看向地上哭泣的老太太,他目光中,一道黑影离开自己身体,来到老太太身边。 他想起这个男人,这个总喜欢笑,总喜欢叼着一颗草的大胡子。 原来,他的孩子就叫草。 人群涌上来,许典挡在周大顾身前。 周大顾挥挥手,看向人群,低头翻页:“下一个是凌三伙,这是谁家的!” “俺家的,是俺当家的!” “春!俺也没啥话,但他们都留了,我也说一句……俺想你了!” “没了?”女人抬起头。 “没了!”周大顾身边两行泪的青年走到女人身边。 “说说俺家的,周相公,俺家男人叫……” 人群拥挤,哭泣声滔天,周大顾一封一封家书的念,念完一封,他身体就轻一点,紫府文庙午门就轻一些。 约是傍晚。 周大顾才带人走出凌家村,手上原本厚重的家书,此刻页数也变得稀薄。 只有最后一页上写着镇国诗,前面的家书对周大顾来说并不重要,留下她们当个念想也不错。 车队出凌家村,过三叉路口,捕快突然迎上来:“周相公,这一次可不敢再吓人了,要是说不过我们来说!” “你本是做好事,你是好人,这里的事,被人知道会议论你,你没必要污了自己的名声!” 周大顾摇头:“无事,我并不在乎别人口中的文名,我只在乎自己心里的文名!” “哈哈哈!好狂的一个书生!”一个道士突然出现,好似从天上落下一样,没有任何的铺垫。 周大顾望着道士,收起手里的镇国诗原稿。 ------------ 第六十一章,古怪的陈老太 “小家伙,我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有点意思,但老子是个道士,我要这东西也没用,你防我作甚!” “真是没意思的小家伙!” “前面是什么地方,我看见前面哀嚎遍地,有阴气无数!” 捕快拱手:“见过道长,前方是凌家村,我们刚刚从凌家村回来!” “我们在凌家村发放战死沙场英雄的抚恤金,哭泣的是他们的遗孀,并无邪恶的事!” 道士点头:“那应当是英烈回乡,我说此地为什么只有阴气,却无不祥之气!” 道士举起腰间的酒葫芦长饮一口:“罢了,罢了这的事,不该我管!官家你们可知道最近听曲的地方!” “前面过了蔡县就是青雪府,咱们青雪府有一绝,无数被发配的罪臣妻子都在青雪府内,那有不少大小姐!” 道士眼睛都直了:“还有此等,人间疾苦之地,不行,道爷不跟你们聊了,我要去渡世了!” 周大顾跟道士对视一眼,低头微笑,望着他远去:“兄弟,你为何对一个道士如此尊敬!” 这些捕快平时天老大地老二的,除了压在脑袋上的官,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对一个道士如此,倒让人奇怪。 “嗨!这道士喜酒喜美色,应该是人间道的,他们游历人间,修行功德,平常做事虽说不靠谱,但做的都是好事,值得咱们得尊敬!” 周大顾知道底层走卒消息最广,接着追问:“人间道?那还有其他道派?” “不清楚,咱们县之前有一场大案子,就来了一个人间道的道长,帮了我们不少忙,至于其他道家的秘闻,咱只是一个刚入境的粗鄙武者,我哪知道这个!” 周大顾点头,不怪别人都觉得武夫粗鄙,甚至他们自己都是这样觉得。 到周家村。 周大顾隔着落日余晖,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山上冲下来。 “顾哥!顾哥,你回来了!你回来啦!” 王安从山路上跑下来,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周大顾:“顾哥,我听村长说你好像是出事了,你休养好了吗?你现在没事吧!” 周大顾很喜欢这个小少年,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老爹的托付,也可能是因为这小子的懂事。 “我没事了!别担心!对了……” “你看后面,朝廷对我们一百一十人的认定下来了!” 王安盯着周大顾,望着他身旁的官差,有些紧张。 周大顾直接说出结果:“朝廷说了,你爹不是逃兵,是个英雄!” 王安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嘴角僵硬地翘起:“我知道的,从你们家门口,你跟我说过,我就知道的,我知道应该是这个结果。” 小家伙很顽强,可泪水却不留情面,砸在地上。 周大顾上前给他抹去泪水:“按照你爹的功劳,给你们家十两银子的抚恤金,还有十斤的粮食,你来了就正好,我把这些交给你,你能带回家吧!” “肯定能!”王安抬起头,他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忽略,他才只有十三岁。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家书:“你爹说过,你认识字?” “认识……认识一点!”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信,你认识,我就不给你读了,你带走吧!还有粮食银子,都给你娘!” 王安重重点头,从许典手里接过粮食银子,周大顾把家书塞进他怀里。 周大顾皱眉:“你身上……她又打你了?” “没有,我前两天上山采药,不小心摔的!”王安有点不好意思:“顾哥,我娘很少打我,也就我实在办错事了,才会打我!” “你不要老是怪她了,别人会在背后说她的!” 小家伙的懂事,让周大顾心里有些难受,自己答应过王叔照顾好这小子的。 “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事,晚上摸空去你家找你,我去检查,看你有没有把家书念给你娘听!” 王安背着重重的粮食,小心翼翼地远离地上的陷阱:“那我回去了,你一定要来啊!” “我今天在山上打了一只野鸡,我烧给你吃!我跟老爹学的,烧出来可好吃了!” 周大顾微笑摆手。 王安消失在村口。 他们一行人,继续往村里走去。 夜幕来临,车上的粮食都快发完。 一百一十人,凌家村八十人,小桃园村十人,王家村十人。 小桃园村今天路过时候已经去了。 从凌家村出来,也去了王家村。 周大顾故意把周家村放在最后。 粮食车上,只剩下最后一小袋粮食,捕快趁着夜色回城里述职。 许典手里攥着最后十两银子。 周家三爷爷陪在他们身边:“最后这一家,有点难搞!他姓陈,其实他们才是周家村最老的人家!” “只是后来,咱们周姓人越来越多,他们陈姓那时候没几口子,官府才改村名就周家村。” “陈家就剩一个六十多的老太太,还有他二十多的儿子!” “我一直不想让你去他们家,就是因为这老太太脾气怪,对唯一的宝贝儿子最稀罕,要是知道自己宝贝儿子死了,不知道咋闹!” “大顾,听爷爷的,你是读书人,跟老太太扯上关系不好,咱一个老头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让我去送!” 周大顾闭上的眼睛睁开,他看见紫府文庙门口唯一的黑色身影:“三爷爷,您读过书!” “我……我杀过猪!”周家三爷爷有些着急:“我就一个老头子,我去哪读书,俺们那个年代,吃喝都不够,要不上战场,我就饿死了!” “我要上门念家书的,这是我的责任!”周大顾开口。 “你看你这孩子,你就是犟,这一户不念,能怎么地!” 周大顾紫府一阵疼痛,那黑色身影张牙舞爪,他捂着脑袋:“不行,我答应过他们,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 “许典,接过三爷爷手里的东西,悠然咱们走!” “不过一个老太太,我不怕她奇怪,咱们又不是上门做坏事,心中无愧怕什么!” 周大顾带头上门。 推开门就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中堂里,低着头,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 周大顾心中莫名发毛,有些后悔。 老太太确实古怪啊! ------------ 第六十二章,母问儿勇 “小家伙,来到门前,咋不进来!” “你一个正气凌然的读书人,难道还怕我一个糟老太婆!” 一听老太太的话,周大顾倒是不怕了。 老太太很明显读过书,知礼仪。 这种老太太不会无所节制的撒泼,讲道理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脑袋随意呲牙的动物。 “您老一个人在家呢!” “你进来就不是一个人了!” 老太太指着旁边的凳子:“别拘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光屁股样子,我都见过,怎么穿上长衫,反倒是不真了!” “您教训的是!” 自己村子里的人,周悠然也不敢在拿出假小子的样子来护兄长,乖乖的站在一边,好像她本来就是一个乖乖女。 “你小子怎么有空登我的门?” “我是来给您送东西的!”尊老不是大赢的道德要求,而是律法要求,周大顾态度很是恭敬。 老太太没说话,内堂中气氛一时间冷下去。 周大顾上前一步,想着放下东西,就离开,今天见到太多奇怪的老太太了。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老太太身上浪费时间。 许典明白他的意思。 “噗噔!” 他身上的大米,重重地砸在老太太家木质地板上。 陈氏老太从沉思中醒来:“唉!人老了,不能跟年轻时候一样,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打盹睡着。” “小子,我一个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出门,但咱们周家村的消息,我还是灵通的!” 周大顾点头称是,农村的小道消息,谁还能灵通过老太太。 “我知道你是从两界山上回来的!” “我也清楚,两界山上只有你自己回来!” “这几天,你没来我家我还是很高兴的!” “老太婆知道,我这只不过是欺骗自己,可还是想骗骗自己,毕竟我也只有这一个娃相依为命了!” “他们都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家娃子是逃兵,我在心里也想过,逃兵也好,逃兵也能留个命回来!” 周大顾沉默了。 他看向午门外最后一个黑影。 那个一脸悲戚的青壮。 他本来是能回来的! 他是为大赢守国门的英雄,可却为了一个卑鄙的肉食者,死在两界山。 周大顾嘴唇动了一下,他想说出内心深处隐藏的真相,可现在还不能说,自己没有办法承受左相的怒火。 而,死在血蛟谷那些人的家人也需要那十两银子! 活着的人,需要继续活着! 老太太继续开口,语气也越发平静,可平静中却又一丝无法掩盖的绝望:“我今天看见你的时候,多希望这是一场幻想!” “可你还是来了,你还不是空手来的!” “这些东西,应该是我家娃子用命换来的吧!” 周大顾点点头:“是!” “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吧!老太婆也不强留你了!” 周大顾取出怀里藏着的最后一张家书:“陈奶奶,这是……” “不用了,人都已经去了,知道这些不过是徒增感伤!” 周大顾点点头,看黑影离开自己的身体,来到老太太身边。 他转身慢慢走出小院。 “大顾!”陈氏老太太突然叫住他! 周大顾疑惑回头。 老太太眼神中带些许祈求开口:“我家娃子,在战场上勇敢吗?” 周大顾撒谎:“勇敢!是他在最后关头挡住了敌人,要不然,我是回不来的!” 也不算是谎话,他能回来,跟每一个人的死去都有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挥挥手。 周大顾离开小院,他双手关上小院的门。 紫府中,午门悄悄开启一个缝。 周大顾站在门口闭上眼睛。 小院里响起老太太极力隐藏的哭泣声,悲伤是最无法隐藏的情感,那哭声越来越大,在哭声中。 周大顾看见那扇打开的大门。 记忆宫殿在紫府中清晰,这是我的文庙。 周大顾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 一瞬间,他好像变成一架起飞的无人机,看清楚了整个文庙的样子。 午门前亮着金色光芒,神武门旁边几个房间也亮着光芒,其他地方还是暗色。 周大顾视线落地,手轻轻一推推开午门。 他睁开眼睛,四周还是金色,这金色来自他身上。 天空中紫微星闪烁,不知是否在为他庆功。 两界山,大地震动。 张校尉望向远方:“都尉,龙脉震动,这是?” 他身旁大肚子将军摇头:“国运又厚上一份,是好事,可我大赢有什么好事?” 周家村。 许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顾哥!顾哥,你?” “嗯!我破境了!” 他看向北方,那是京都的方向。 左相,我又离你更近一步。 他期待有一天,能从自己嘴里说出真相,而不是谎言。 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周大顾手起身上的金光,看向站在一边长大嘴的张三:“张员外!” “顾……顾哥,您折煞我了!” “帮我个忙,今天我们送东西这几家,你都清楚了?” “我记性最好,您放心,我清楚的很!” “那就好,你帮我看好他们,谁要是无端欺负这些妇孺,帮我弄死他们!” 张三露出笑容:“我了解!我清楚,您放心!” 周大顾拍拍他的肩膀:“回吧!” 张三远去,一步一回头。 周大顾指着家的方向:“走,回去吃饭,这几天最大的事,就是我把夫子给我的书看完,然后等成绩!” 许典扬鞭抽在驴屁股上:“走!” 夜色中,人是快乐的。 当然也有人是着急的! 许典驾车回到周武家长坡下,趁着月色看见一个小土豆:“顾哥,那!好像是王安那小子!” 周悠然从驴车上跳下来,完全没有估计周大顾黑黢黢的面容,对着小土豆挥手:“王安,小安子,你在我家门口干啥呢!” 王安两腿倒腾,来到驴车前面:“顾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去我家,我直接拿着鸡过来,你尝尝可好吃了!” 许典从他手里接过被土块抱过的野鸡。 王安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抬起头看向周大顾,突然想起当初的王员外。 一道看不见的厚障壁,出现在两人之间。 周大顾丝毫没有感觉,微笑点头:“心意我领了,正好回家,没饭吃,我们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王安重重地点头,看周大顾一眼,转身就走。 周悠然有些奇怪:“他好像有些心事!” 周大顾抬起头傲娇:“你凭什么了解他的心事!回去,食饭。” 此间事了。 别处又有风雨生! ------------ 第六十三章,放榜风波前奏 青雪府。 陆通判府上。 他看着旁边的赵司户有些迟疑:“该怎么做?” 赵司户也有些为难,陆通判当官这么多年,这点小事,哪会不清楚咋办,借故问自己,不就等着自己说出来,若是出事,这个黑锅也容易扣在自己脑袋上。 可,老子这么多年的官,难道是白当的吗? 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张学政。 “前日,叫你去解决一个孺子,你都办砸了!” “你说说,你还能有什么用,还敢回来,真当我好欺负?” 张学政脑袋磕在地上:“求大人原谅,真不是我的错,实在是那周大顾太过无礼,蔡县人太粗鄙!” “他们无视考场,小的倒是想出手,可有姓郭的仗着自己是县令,下了我的权,我也是实在没办法!” “求通判大人,求司户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您两位放心,我一定会办好!不会再出错!” 陆通判没有说话。 赵司户双手从他手中接过,那封从京都来的信:“你真以为,对付周大顾是咱们的意思?” “咱们跟一个屁民有什么仇恨!” “是他挡了左相的路!” 张学政抬起头,眼睛都直了,他紧紧地盯着赵司户手上的书信:“周大顾得罪的是左相?” 赵司户点头:“废话,整个象州都在收粮,甚至整个大赢都在秘密收粮!” “你虽出身寒门,但我一直注意你,你算的上一个聪明人,应该很早就感受到这些了吧!” “这些事是我们能办的?咱不过是帮左相办事,周大顾杀了姓王的没事,可他不该烧了粮仓!” 张学政还没有说出心中疑惑。 赵司户再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你办砸的不是我们的事,是左相的事,你毁的不是通判的好事,是你自己的大好前途!” 张学政一个脑袋磕在地上,他声音畏惧紧张:“大人,求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会办好这次的事,我肯定会拿下周大顾!” “我这次就跟他周大顾磕上了,我跟他总要死一个!” 赵司户忍住笑容:“你想怎么做?你要知道左相是什么身份,他不可能为了对付一个小人物拿出自己的名头,这件事只能你来担。” “您放心,我会用自己的名头来对付周大顾,这是我跟他的私仇!” 陆通判都忍不住开口:“懂事!” “您放心,他不是想考秀才,那我就在这件事上面做文章,我让他连学子身份都丢了!” 赵司户摆摆手:“去吧,放心,我会帮你在左相面前美言的,不过这件事不要暴露我跟陆通判!” 张学政重重点头,面对两位大人后提:“您放心,我搞不死周大顾,我也不会回来!” “去吧去吧!” 看着张学政退去。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嘲笑浮现在脸上。 “真是个傻子,聪明是有,可惜太想上进了,出身不好,没人教过他官场规矩,真在左相面前露脸的事,怎么可能轮到他!” “大人说的对,他是个傻子,左相说了,让我们杀了周大顾,却又不能明动手,他还还周大顾清白,证明他不是逃兵,您说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陆通判瞧他一眼:“左相的事,我们怎么敢管,敢猜!哼!” 说罢。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石头。 也不知道是不敢猜,还是不敢说。 张学政离开陆通判府,来到府衙,穿过内堂,进入一间小房间。 房间里面,人群来来往往看见他,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低头叫声:“见过学政大人!” 张学政挺直腰:“蔡县的试卷可曾送来?” “禀告大人,都送来了!” “这里面可有一个叫周大顾的学子?” “试卷我们都已经查看,大人并没有一个叫周大顾的学子!” 张学政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哼!周大顾连试卷都没有,这次他死定了!” “你们将蔡县的试卷取来!” ………… 日出。 又是一天。 今日是县试后第三天,蔡县中街上,人来人往,可唯独飘香楼里一片寂静。 侯公子看着面前几人,有些着急:“说话啊!这个事该怎么办!” “范老头,你平常最有注意,这一次咋没话了,你不会想着周鸣州考不上,你能拿这案首吧!” “呸!”范子衿从地上爬起来:“咱老范是正人君子,我是想打败周鸣州,可咱求的是光明正大!”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 “你确定消息准确?” “肯定准确,我家账房的小舅子的姐夫就在府衙,他说那晚上姓张的回去,就拿出咱们县的试卷,还问了周鸣州的事,他肯定是要出阴招!” “他是官,咱们现在还只是没有功名的屁民,咱们能做什么?” “那难道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残害咱们县诗圣?” “那肯定不能!”范子衿拍拍屁股,两手插在一起:“咱们没办法,夫子肯定有办法,走去找夫子!” ………… 朱夫子私塾。 他望着面前的学子,深思熟虑后开口:“这对大顾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们都应该清楚,大顾当初跟王家的争端,他为了让张主簿不插手,向县衙许下承诺,若是县试过后,会连战州试!” “我以前应当跟你们说过,儒者文心的重要!” “大顾有诗才,可州试考的不只是诗词,还有圣人言,做文章!” “凭借大顾的积累,他肯定是考不过去,他有好胜心,若是秀才试取得案首,文心成就一往无前之势,举人试连通过都不行,我怕他很容易文心蒙尘!” “张学政做手段导致他今年落榜,趁大顾一往无前之势还未形成,提前斩断,哪怕明年再一年两试,也不算违约!” “倒不算坏事!” 侯公子疑惑:“那这件事,我们就不管?” 朱夫子反问:“我们该怎么管?” “年少人遇到些许挫折,明白社会的真相,不是坏事!” “你们且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考虑的!只要姓张的做的不算太过,那就随他!” 学子远去,朱夫子借着月色看向城外,周家村。 “唉!大顾,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还是错!” ………… 日出,又一天。 周大顾打开院门伸伸懒腰:“妹子,今日你在家好生歇着,等哥哥拿个案首回来!” 老驴车出村口。 周大顾回望村里人。 许典有些担心:“顾哥,不是咱不相信你,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哎呦,看来你最近修行有成快破境了,都已经有武夫的直觉了!” 周大顾站在驴车上:“放心,案首,我势在必得!” “不仅仅是案首,还有解元,那也将是咱囊中之物!” 周大顾看向远处,目视天空,豪情万千尽在心中。 ------------ 第六十四章,榜上无名? 蔡县城外有一小亭。 在距离县衙外一里地。 小亭内有一中年书生,低着头望向手中茶杯。 车轮碾压石子,石子蹦在旁边大石头上,这声音惊醒书生,他饮尽杯中茶,看向远方的驴车。 许典驾着驴车,他抬头向后看去:“顾哥,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为啥不让悠然一起来!” 周大顾无奈摇头:“我不喜欢得罪人,可生活嘛!总是难免遇见小人!” “前几日的张学政,你还记得吗?” “他不过是一个小蝼蚁不足畏惧,他身后的大人物那才可怕,当初灭王员外,怕已经得罪他们!” “就算他们心里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员外出手,可身边手下看着,也要表示一下!” 车轮前有一只死去的青蛙,内脏滋了一地。 周大顾视线离开青蛙:“大人物的表示,对我们来说,那是天塌地陷的祸事!” “许典,这一次,我有感觉放榜不会太顺利!” “悠然只是个小姑娘,这些事,不应该她来担,就别让她看见心里难受了。” 周大顾做事有自信,却无自负。 归根到底他周大顾,也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做事就要有自己的觉悟。 大臂一挥,敌人跪拜,那是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走!进城,我倒要看看这蔡县城中,摆的什么鸿门宴!” 许典对着驴屁股抽一鞭子,驴子刚跑两步,又被许典拉住脖子。 “顾哥,朱夫子在前面!” 周大顾从驴车上下来。 他向前走了三步,距离亭子还有几步。 朱夫子很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大顾,天凉回去吧!” “夫子,我穿的多不怕冷!” “可冷的不止是天!” “夫子,我见过有人死在我面前!” 朱夫子没说话看着他! “战场上,越是容易害怕的人,死的也越快,你只有往前走,跟着大部队往前走,才能好好活下去!” “可,前面更危险!”夫子望着他,笑容也收敛。 “人总是要经历很多危险的,不是吗?夫子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我想去试试!哪怕前面有很多危险,也要等我试后才知道!!” 朱夫子愣神,他想起自己的恩师。 京城多大雪。 他出京的时候,也是大雪天。 先生站在京城外送别亭,也是这样告诉他。 他也是这样说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畏惧危险了呢! 朱夫子侧过身子:“去吧!这一次,先生我不会帮你担着!” 他又是恍惚,这样的话,好像恩师也说过。 周大顾微笑拱手,拜礼:“学生去了!恩师,学生这就去拿个案首回来,向天下证明,您才是最好的夫子!” “好!”朱夫子坐下。 他想起恩师,又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驴子冤屈,又挨了重重一鞭子。 它迈着脚步向蔡县走去。 驴车进城。 小贩们对这位周鸣州的样貌,早就熟记于心,看见他进城,各种目光都有。 嘲讽者,讥笑者,愤怒者。 “什么狗屁诗才,连一个秀才都考不上!” “怎么可能,周相公可写出来一首鸣州诗,怎么会连秀才都考不上!肯定是该死的朝廷狗官!” “唉,天不让我蔡县出大儒啊!” 周大顾神情自若,心乱如麻。 他明明是算着时间来的,可为什么县衙已经放榜了? 而,听小贩们的意思自己还不在榜上! 怎么可能,郭县令可是蔡县的土皇帝,他还想着靠自己捞一份功劳,怎么可能放任上面动手,连个秀才功名都不给自己。 周大顾也有些慌乱。 一行人迎上来,他们脸上有喜悦,看见周大顾后,脸上的喜悦都消失殆尽。 侯公子主动迎上来:“周鸣州,已经放榜了!” 范子衿最为生气,他红着脸:“某读书人,要取秀才,就要得个堂堂正正,这狗屁的案首,对我无用,要他做什么!” 周大顾睁开眼,平静心情,故作淡定:“我落榜了?” “那第一名是谁?” 范子衿脸更红了,他现在明白自己的达府诗,最后一片才气来自何处,明明是周鸣州帮自己一马,才让自己这等人写出达府诗。 自己却抢了他的案首。 “周鸣州,某对你不住!” “我这就去禀告县令,这不公平的案首,我要也没用!” 周大顾摆手,心中已经有些算计。 陈氏拳法有云,要想在对敌之战中全身而退,必须先熟背律法。 实不相瞒,周大顾这几天正巧钻研了一下大赢律法。 他开口继续询问:“第二名是谁?” 侯公子羞愧拜首:“是某!” “奥!这就对了,看来只是我没有上榜,这榜上的排名还算是正确!” 侯公子跟范子衿都是自己同窗,师出同门,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多多少少都看了朱夫子的重点。 前面两题,他们应该相互之间破不了招。 可,后面诗词一题,范子衿写出达府诗,得第一。 侯公子写的出县毛毛诗,得了第二。 这样来看,敌人只是对付了自己,并没有动县试排名。 周大顾继续问:“县衙开门了吗?” “没有!”侯公子连忙应答。 “这榜是县学放的?” “是!” 正常来说,县学是没有放榜的资格的。 不过,府学有的。 县衙大门未开,说明放榜之人绕过县衙,从县学放的榜。 周大顾低头:“许典,现在是什么时辰?” “顾哥,还是巳时,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 周大顾微笑拍手:“这就对上了!咱们大赢律法,县试放榜应该是在午时吧!” 范子衿多次县试,有些羞涩开口:“咱们蔡县不重文脉,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提前放榜!” 周大顾经历县试,自然清楚,蔡县哪是不重文脉,那是差点把县试放地上踩了。 谁见过,县试考一半,学子们为了看别人诗中异像,出去交卷的? 周大顾微笑点头,看向各位同窗:“侯公子,有件事拜托你一下!” 侯公子上前:“你就说吧!咱们是同窗,这个不明不白的老二,我也不稀罕,我都准备好了,四周学子都叫上了,你说怎么闹,咱就怎么干!” 周大顾连忙摆手。 闹呢! 咋,我成异世界学生运动的开创者了! 这可是要命的名头。 “闹什么!”周大顾伸出手:“我没吃早饭,向问你借几文钱吃碗馄饨!” “这个时间,你还想馄饨,周鸣州,你可落榜了!” 周大顾指着县衙门口随风摇摆的县试黄榜,微笑开口:“急什么,时辰还没到,哪来的榜啊!” ------------ 第六十五章,真假黄榜 许典跟在周大顾身后,坐在馄饨摊上。 馄饨摊老板,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抄起两把馄饨放入汤里。 滚烫的陈年羊骨汤里。 馄饨上下冒两个泡。 老板抓一把韭黄,放一勺陈醋,秘制小料洒在碗底。 高汤冲料,馄饨入碗。 两碗馄饨正放在桌上。 老板站着没走,开口说道:“咱小本生意也没几个钱,听说周相公答应管那些战死沙场烈士们的遗孀,老朽佩服,朝廷不义,给不得您功名!” “老朽贫穷,这两碗馄饨,却也愿请于义士!” 周大顾抬起头,站起身拱手答谢:“多谢老板了!” 他坐下,抽出筷子,抄起馄饨就要往嘴里送。 侯公子伸出手就要抢他的筷子,庆幸周大顾眼疾手快,塞进嘴里。 忍住,烫嘴馄饨,周大顾无奈吐槽:“你们家有小半个蔡县,想吃不会自己买去,抢我的干什么!” “什么关节眼了,你还吃得下去馄饨,榜上没有你的功名!” 周大顾稳坐长凳:“大赢律法午时准时放榜!着什么急啊!” 他心里有数,张学政是一枚棋子,他也是一枚棋子。 既然是棋子,那何必着急。 博弈是棋手的事,等上面人真正处理不了,自己再露头也不算晚。 他是不着急,可有人却等不了了! “让开,都滚一边去,挡了学政大人的路,拿你们进大牢!”十几个捕快开路。 周大顾抬起头,看见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呦!县试都考完了,学政为何又来我蔡县,这么多捕快,我没看见一个我蔡县的面孔,防谁呢!怕我蔡县人对你们动手不是?” 张学政大刀阔斧地坐在馄饨摊位上:“哼!一个孺子还敢说大话!” “怎么,不欢迎本官?” 周大顾点头,诚实回答:“不能说,不欢迎啊!只能说很恶心!要吃饭,你就背过身,不吃饭,你就滚蛋,别影响人老板生意!” “小小孺子,你……你怎敢对本官如此嚣张!” “怎么?嚣张犯法吗?大赢律法哪一条规定,不能嚣张了!” “牙尖嘴利,左右给我拿下!” 侯公子犹豫没敢上前,范子衿却径直挡在周大顾身前:“你们凭什么拿人?” 张学政看着这位被自己抬举起来的案首,还敢驳自己的面子,更是气不顺。 “他一介升斗小民,竟敢藐视本官,就是犯法!来人给我拿下!” 大赢律法确实有这一条,士农工商四者本就不是一个阶层,下层人不敬上层本就是犯法。 不过,大赢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一律法治过罪。 要不然王员外为难农民,早就死了! 张学政躲在两个力士身后叫嚣:“我知道,你蔡县尚武,可本官今日代表着州府,代表着皇权!” “你们要是敢动我,那就是造反!” 张学政是四品一境,斗这些人,他心里有数。 可,蔡县粗鄙武夫太多,要是一拥而上,他还真不一定占了便宜。 官要有个官样,因为一群小民,丢了官面,岂不污秽自己晋升之路。 周大顾筷子一丢,砸在上前的捕快身上,同时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范子衿。 许典举起长凳:“老板,打碎的东西,一会俺给你算钱!” 他挡在周大顾身前,周大顾撑着他的背后。 “张学政,你是官,老子也有功名,两个月后,我就要去参加举人试,到时候老子中个解元,就算考不上进士,朝廷有缺,老子也是比你大的官!” “你敢对我动手!” 张学政看他的气势,一时间还真被吓着。 风吹人群间,高挂在县衙门口的黄榜,迎风摆动。 张学政看见,心里才转过来圈:“哼!哼!黄口小儿,实在可笑,你连秀才都不是,说什么两个月后的举人试,简直痴人说梦!” “谁说我不是秀才?”周大顾站直身体看着他! 张学政指着他身后的黄榜:“榜上无名,还敢说自己是秀才?” “奥?”周大顾转身,看向风中黄榜,他咂咂嘴:“你这榜,不真吧!” 人群震惊,不少人看向周大顾的眼神也有些同情。 “周鸣州,多好人,现在怎么会?疯了?” “他有才学,是写出鸣州诗的天才,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怎么能不得疯急病,都怪这些狗官!” 范子衿摇头,好像看见曾经的自己。 张学政更是止不住地大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代表府学,以蔡县送来的试卷论成绩,得出黄榜,此榜经过府衙审视,怎么会不真!” “大人,这是蔡县,你的榜可经过县衙,经过郭县令之手?”周大顾的反问,惊醒不少人。 侯公子跟范子衿对视一眼。 “县衙大门未开?” “我也没见郭县令!” 县试可是一县大事,就算蔡县再重文轻武,可面对此等大事,郭县令也不会出门不见! 除非…… 蔡县学子心中颤抖,纷纷感觉不可思议。 毕竟,谁都不敢想,张学政会胆大到放私榜。 这可是,夷三族的死罪! 张学政能当官,怎会不明白周大顾话里意思,他有些着急,也怀疑一直没有出面的郭县令,另有阴招。 本想在左相面前立功,可现在看来。 自己确实心急了! 不行! 必须,当机立断! 不能再给这小子机会了! “左右,这小子没有功名,还敢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冒充秀才,罪加一等,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带回青雪府受审。” 周大顾后退一步,退到众人身后的,到青雪府自己还能有命? 左右捕快冲上前。 侯公子主动握住范子衿的手,两边学子联合在一起。 学子手牵手,护在周大顾身前:“谁敢动我蔡县诗圣!” 学子得长青松树滋养,得周大顾鸣州诗文气,开口大喝时,竟有不知何处来的文气回应。 喝声冲蔡县,十余名入境武夫捕快竟不敢动手上前。 蔡县城外。 朱夫子听此喝声低头,眼中似有泪水:“好团结的学子啊!” “恩师,当年京师学子要是也如此团结,我跟师兄怎么会被逐出京都!” 他抬头,身后有快马赶到。 朱夫子心中奇怪,疑惑开口:“这是……州牧府的信差?” 蔡县城内。 张学政低声大怒:“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 他手中突然出现狼毫笔,白宣纸。 张学政身上才气大震:“本官就代表府学,清理你们这些无君无师的蔡县武夫!” 张学政落笔。 诗浮纸上。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他笔提起,书诗经中战争诗一文,身后有数十名守护车马两旁的军士突然出现。 霎时间,黑影军士冲向面前的学子。 军士手中尖利的长戟,都快要插进侯公子的脖颈中。 周大顾上前一步,脸色猛变:“姓张的你敢动手!” 他真没想到,张学政会如此丧心病狂,长街中直接对刚上榜的秀才公们动手! 张学政抬头微笑,低头落笔。 黑影军士再上前一步,长戟直顶蔡县学子。 侯公子看着面前的利刃,吓得闭上眼睛,口中颤抖喊叫一声:“我命休已!” 县衙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安敢在我蔡县,欺辱我蔡县学子!” 一道金光,在县衙上空咋现。 蔡县中街,隐隐约约出现一方大印。 这是郭县令的县令印。 他的实力本就比张学政强上一筹,现在全力催动县印,直接压制住张学政召唤出的黑影军士。 张学政收回狼毫笔,那张白宣纸,失去才气补给后,也在他面前化为飞灰。 他露出笑容,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群秀才动手。 真当我张学政,没有脑子的吗? 他等的就是郭县令,郭县令都出来了。 那该死的周小子,还能有什么后手。 不过,是一个农家小子罢了! “郭县令,你是要藐视大赢律法,包庇这个冒用功名的无知小子吗?”张学政双手背后,感觉自己已经掌握胜局。 今天,蔡县发生的一切,都尽在他算计中。 他抬起头,望向阳光,阳光刺眼让他看不清楚。 隐约中,他似乎已经看见自己被左相赏识,升职加薪,抛弃糟糠之妻,迎娶世家女了! 县衙中门大开。 郭县令踏中门而出:“谁说,周大顾没有功名!” 张学政指着黄榜:“他一个小儿,不识府衙印,难道你也不认识!” 郭县令头都不抬,目视中街尽头。 他声音低沉,话语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你的榜是假的!” “满口胡言!”张学政大怒:“上有府衙印,怎么可能是假的!郭县令,你头昏了!” 郭县令双手插在一起,靠在县衙中门:“嘲笑上官,你才头昏了!” 中街上,无数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匹枣红色大马,从城门处疾驰而来。 马上,乔县丞面容喜悦,手持一黄褐色文书。 他才气聚在喉咙,张口大喊:“州牧令在此!” 县衙左右门,张主簿带着仪仗队走出来,对着身边鼓乐抬手。 鼓乐奏响。 张主簿两袍才气大震,低声沉喝:“午时到!” “放榜!” ------------ 第六十六章,全场的消费由周案首买单! 鼓乐声,响彻蔡县。 也震醒张学政,那颗被猪油蒙上的心。 他抬头望去,发现周围除了自己从府衙带来十余名捕快,其他的都是蔡县人。 周大顾的身形在他眼里,越来越大。 他看见周大顾走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小小书生,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在我的地盘,四周都是我的人,你还敢跟我斗!” “真该死啊!” 张学政闻言后退一步,手指着县衙门口:“我……我被你们耍了!” “你们……你们!” 张主簿手中主簿印金光大震,他脸上的喜悦不是作假。 随着主管教化的主簿印,被抛出。 乔县丞手里的州牧令,也飞出他手。 小小的州牧令,迎风见涨。 一时间变得硕大无比。 郭县令回头看张主簿一眼,张主簿心领神会。 大家都想着往上面升,共有一个目标还算什么敌人。 张主簿巴不得郭县令升走,他不走这县令之位,怎么空下来。 他将手里一卷官通锦塞进袖子深处,官场做事,不做绝事。 他手中大印被才气催动,飞上天空。 大印展开,虽没有县令大印辉煌气派,可远远看去,却也威武无比。 张主簿大印按在乔县丞手中飞出的州牧令上,大印压下,州牧令被主簿印定在随风飘荡的黄榜之上。 蔡县主簿主管教化,他大印落下,原本随风无处飘荡的黄榜,此刻好似刻印在县衙前的告示台上。 看到这,张学政哪还不明白:“你……你才是主管教化之人,为何不来见我!” “黄榜需要主簿大印,为何没有人告诉我!” “你们……好……好!好!” “蔡县……安敢!欺我!” 张学政仰天大笑,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恨! 很的不是自己棋输一招! 恨的是县学放榜,需要主管教化官员的大印镇压,这么简单的为官之道,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 “噗噔!”他重重地倒在地上。 他想起自己当年高中,看见县令对县丞耳语,主管教化的县丞,在黄榜上盖上自己大印。 他想着,是这县官虚伪。 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世家子的传承,就已经如大山般压在他脑袋上。 张学政闭上眼。 心中只有对自己农家子出身的无限恨意! 郭县令抽出手,轻轻摇头,有的只有蔑视和怜悯。 他看向张学政身侧不敢动的捕快:“你们,带学政大人回府衙吧!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的!” 来时候,威武的学政大人,紧闭着眼睛。 怕人发现自己装晕的真相,灰溜溜地逃走。 蔡县学子,中街百姓,在短暂的沉寂后,望向郭县令,爆发出如雷鸣般欢呼:“县令威武,县丞大人威武,主簿大人威武!” “我蔡县文脉威武!” 张主簿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脑袋,嘴角向下露出微笑。 当官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被学子百姓这么夸赞过。 这感觉,似乎很不错啊! 他望向自己的紫府文庙,发现已经有些灰尘落下的建筑,此刻竟然焕发出新的光彩。 “难道,我儒者一道又能再上一筹?” 张主簿目露喜悦,能当自在大儒,狗才当官呢! 郭县令大袖挥动,这个世家子少年,嘴角也无法压下喜悦。 不过,一直以来的家族教育,让他并不喜欢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内心。 “汝等,莫要再叫喊了!” “快看看这黄榜上的名次!” 乔县丞望着郭县令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县令总是这样,看来这屁股又要自己来擦了。 蔡县学子目光齐齐看上榜去。 只见,州牧令覆盖在原本的黄榜纸上。 官通锦,水火不侵,大小可变,可写文书,多用来发布政令。 文书大小随着锦的大小变化。 州牧令,原本也不过一手大小。 落在原本黄榜上,只覆盖一个标题,并没有覆盖最上面范子衿的名头。 乔县丞才气聚喉,声音儒雅且清晰:“州牧有令,周大顾之文情感天地,才动文庙,当为第一!” “蔡县学子,自范子衿向后挪一名!” “各位可有不满者?”乔县丞目视长街学子。 蔡县这个地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其他地方选秀才是从成绩最高者,往下面排序,选取成绩最高的二十人。 可蔡县…… 从成绩最高的往下面排序,能把题答完,写出一首完整的算是诗词的,也没有二十人。 本来黄榜上,只有八人。 现在加上周大顾的名头,也只有九人, 并无一人被挤落榜! 蔡县学子望向乔县丞抬头,拱手长呼:“吾无不满!” 范子衿回头看向周大顾:“见过,周案首,这案首是你的,某才是心安理得,这下我能回家祭拜爹娘了!” “各位见谅,我去了!” 他从人群中走过,原本踉跄的老头子,此刻挺直腰,看上去就跟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样潇洒。 无数的学子,小贩向周大顾涌来。 “见过,周案首!” “周案首是好样的!” “看见了吗?我就说,案首能成才!他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吃糖葫芦呢!” 学子群涌上前。 远处酒馆下,突然有暴喝声响起:“让开,都给我让开!” 周大顾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大喊,甩着肥肉从人群中跑去:“周案首,天下第一!” 许典难掩笑容:“顾哥,这人,就是你从县学考场出来,那天嘲讽你的,敢说敢当,也是个汉子!” 周大顾点头,他环顾四周,发现都是好人。 “各位同窗,不管上榜与否,今天飘香楼,我包了!” “所有的消费由我周大顾买单!” “今日傍晚,不醉不归!” 人群腾一声炸开。 “周公子,豪气!” “周案首,好爽快!” “周同窗,天下第一!” 周大顾从喝彩声中点头。 他有一个不好的习惯,越是开心的时候,越喜欢冷静。 他背过身:“许典,这一次可以去叫悠然了,周家村只要愿意来的都叫来,特别是把王安那小子也叫来!” 他微笑拱手,向着中门大开的衙门走去。 乔县丞站在衙门口拱手:“恭喜周案首!” 周大顾微笑点头:“多谢师伯了!” 乔县丞笑的更开心:“哈哈,请吧!去里面,里面去!县令在里面等着你我呢!” 周大顾心里有数,此间事了。 他们帮自己营造这么大的排场,如此响亮的文名。 哪会什么都不要! 官面上的事。 说起来也简单,张学政那心高气傲之人,哪会明白天下都逃不过两个字。 交易! ------------ 第六十七章,亭中论大赢 县衙中,内堂上。 郭县令,张主簿看见周大顾进来连忙起身:“见过周案首!” “周案首好生威武,不知道飘香楼一宴,可欢迎我等与否!” 周大顾打圆场:“您二位能到场,那飘香楼自然是蓬荜生辉!” “那……” 郭县令点头:“那就不留你周案首了!请!” 他端茶送客,倒让周大顾有些不知所措。 张主簿领在周大顾身前:“周郎君请吧!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周大顾心有怀疑却没开口,走出县衙外。 中街上。 还有学子来往。 行走的陌生人都成了周大顾的熟人,见他走过分分见礼。 “周案首好!” “孩子,要向案首学子,考个秀才公回来!” “案首气色真好,我早就知道您一定能考取功名!” “看见了吗?周案首可是吃我们家馄饨长大的!案首我再送您一碗馄饨?” 周大顾一一回礼。 他心里有些不祥,郭县令没有直接提出要求。 不管是让他作诗,还是要他府诗取得什么样的名次。 都没有明说。 看他样子,就好像主动上门,白送自己一场人情。 周大顾感到奇怪,也意外。 这场交易,自己什么都不出,却得到一个案首的名头,总让人感觉有些心虚。 毕竟他清楚,这天下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他从中街出来,出城门。 他明白朱夫子还在亭子下等着他的消息。 只是,让他意外。 亭子下不只有朱夫子,还有乔县丞。 周大顾心里转个圈,明白张主簿说,要给自己传话的人是谁了! 乔县丞远远看见自己过来,微笑上前,对着周大顾拱手:“周案首来见夫子?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周大顾腰身更低,对县丞回礼:“晚上的宴会,县丞大人,可一定要来!” “一定去!” “一定!” 他走了。 牵着那批高俊的枣红色大马离开。 朱夫子坐在长亭中,亭子里生着火焰,他拿起水壶倒在一旁的茶壶里,茶香味在半空飘散。 周大顾上前鞠躬:“多谢夫子,大顾前来报喜,这一次县试,学生是案首!” “这一切,都要多谢夫子教诲!” 朱夫子摇头:“我教不得你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我也想不到,你不但考了案首,也写了一首鸣州诗!” “鸣州诗词,顾名思义连州府文庙都要为你,鸣文庙钟,你知道乔县丞来见我做什么吗?” 周大顾很诚恳的摇头,坐在朱夫子身边,他并没有太多杂念。 这让他想起,在两界山的时候,跟在周武身后行走,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刚认识的‘父亲’。 周大顾不明白,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有了他的印记。 朱夫子用夹子夹起一个小茶杯,放在周大顾面前,他长叹一口气低声开口:“大顾啊!大赢朝并不是你想的这么安稳!” “大赢朝外有,妖蛮他们被长城隔绝在外,可对大赢人一直是虎视眈眈,想着以我们为食。” “朝廷内部也是权利争斗不断,掌控军权的大将军,掌控言官的于御史,还有一直让人看不清楚的奸相赵平!” “皇帝还小,唯有重用宦官才能使政令出内宫,宦官却趁机霍乱朝政,于太后也暗中蠢蠢欲动!” 朱夫子喝尽杯中茶水,陷入沉默。 周大顾对他知道这些事,并不疑惑,夫子本就来自京都。 让他疑惑的是。 “夫子,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我就算考个蔡县案首,对大赢朝政来说也不值一提,蔡县在大赢文脉中排名最后,我的案首拿出去没有丝毫重量!” 若不是蔡县的特殊地位,早就有外县人士来蔡县考试,谋取个秀才之名。 实在是蔡县的名声,太不好听,惹得外县学子对蔡县的案首之位,都不屑去争抢。 周大顾自身也对这个案首之位不太看重,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酸秀才。 官场的事,实在是离他太远。 朱夫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大顾,你已入局!” “我当年,正是因为左相排除异己,被他借机会贬黜蔡县,从一个国子监翰林贬成不入流的蔡县县学山长!” “我师兄比我聪明多了,借机自己请求外放出京,得了个不降反升的机会!” “成了现在的象州杜州牧,这封信就是他托乔师兄稍给我的!” 周大顾脑袋转的飞快。 郭县令,枣红色传令马,州牧令上自己的名头,张主簿的态度。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还是这些大人物的棋子。 只不过,棋手从郭县令变成了象州州牧。 可,州牧要自己有什么用? 不懂就问,周大顾低头开口:“夫子,学生是有些诗才,可这对杜州牧并不重要吧!他要我有什么用?” “不清楚!”朱夫子回答的很干脆:“姓杜的,虽然是我的师兄,但我们两个在京都的时候就一直不对付,来象州后,我们也少有书信来往!” “前年,他来玉门关出巡,倒是来看过我,不过说的也都是挖苦之言。” “我跟他聊不到一起。” “我这个师兄心高气傲,也是世家子弟,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多了去,我猜不透他!” “我估摸着,可能跟左相有关系!” 周大顾心中一惊,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引起左相注意。 他开口询问:“左相,我能跟左相扯上什么关系!” “莫要装了!左相这个人我看不上,但他性格我清楚,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你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他才会对你动手!你难道不清楚?”朱夫子有意诈一诈这个学生。 “难道是,王员外的事?”周大顾开口牵引话题。 朱夫子更是奇怪,出声询问:“王员外说到天,也不过是一个土地主,他怎么跟左相扯上关系?” “征粮啊!”周大顾说出最近自己查到的线索:“我动了王家之后,心中一直不安!” “夫子,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胆子小。” “我让小桃园三兄弟查了一下,您猜怎么着?” 朱夫子皱眉,开口:“别卖官司,直接说!” “我发现不止咱们蔡县在收粮,甚至青雪府,甚至象州之外,也有不少地方在收粮!” 朱夫子奇怪开口:“每年这个时候,都有粮商在收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有人从粮商手里,收一大批粮食,这就不正常了!学生能力有限查不到粮食多少,只从咱们象州来看举一反三,这些粮食够大赢全体子民吃上一个月了!” 朱夫子顺着他的话接着说:“难道真是因为王员外的事,得罪了左相?” 周大顾乖巧点头,两界山的事,他绝对不会跟其他活人说的:“应该是如此,不然学生,也没有别的机会,能认识左相这种参天大人物!” “不过,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得罪了左相?”周大顾盯着他手中书信。 ------------ 第六十八章,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朱夫子拿出杜州牧写给他的书信:“我那倒霉的师兄说的,你那一首鸣州诗后,就不知怎么入了他的眼。” “他本以为是陆通判找人对付你,特意截了陆通判的书信,没想到是左相授意他对付你!” 周大顾心里一咯噔。 他也没想到,左相一点面子都不顾,竟然暗中直接对自己动手。 对自己这个活证据动手,左相难道不怕,别人传赵二公子的英雄事迹是假的! “唉!”周大顾无奈叹息。 本来还以为,阿三的说辞能够撑个一两年,到时候自己已经是举人,就算动手也不能太过分,现在看来,阿三已经失败。 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朱夫子接着开口:“我那倒霉师兄,有意让你提前进入府学,州牧府就在青雪府,有他照看下,你会安全许多!” “不过,我担心,他所求并不是书信中说的这么简单,应该对你还有所图,可我却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周大顾抛出问题:“那老师,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左相这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既然对你这种小人物出手了,那就不会再收手,我虽不认同那倒霉师兄,但现在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你要是去青雪府,确实比待在蔡县,比待在周家村安全多了!” 朱夫子无奈叹息:“最起码,在青雪府,府学之内,他们不会再对你出动武力,动阴招。” “当年京都之事,历历在目,左相手下有一批三品武夫暗子,若是动用他们,整个蔡县无人能护住你!” “而,在青雪府,他们只能以文名攻击,这为师并不担心,以你的伶牙俐齿,很难在儒者一道上落败!” 周大顾点头拱手:“那我就去!” 朱夫子将书信塞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依你性格,你会如此选择!” “我虽不清楚,你在两界山经历了什么,但我明白,你在两界山的经历,对你触动很大!”朱夫子心疼这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从你回来,我看见你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跟以往的周大顾不一样了!” 周大顾又事心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朱夫子回头看向他:“我知道,你有野望,你想要取得更大的功名!” “不过,为师警告你一句!” “不要跟我那倒霉师兄走的太近,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被贬出京都?” 周大顾摇头:“未曾听您提起过!” 他第一次看见,朱夫子脸上出现愤怒的表情:“还不是因为我那该死的师兄,他办了错事,没有承认,我被迫替他背了黑锅。” “可后来,他当了好人,晋升外放,老子成了县学山长!” 周大顾感受到他心中的愤怒,不敢抬头看夫子。 朱夫子从桌子上,端起滚烫的茶水,一口下去,声音都沙哑了。 “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他,我跟他同窗三载,他坑我的时候,丝毫不带心软的。” “姓杜的虽然心怀大义,但在关键时候,面对你跟大义时候,他一定会选择大义!” “在京都时候,吾恩师就曾说过,杜师兄是要成为于少保那样的人!” 周大顾有些奇怪:“于少保有什么不好?” 朱夫子摇头:“大赢平和后,于少保被夷三族,庆幸当时皇后保下他小儿子,才能让他血脉得存!” 周大顾无声叹息,若遇见英雄最好不要跟他扯上亲密关系,因为英雄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遇大事时,牺牲的第一人。 他拱手:“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朱夫子望着他:“到了,青雪府一定要谨言慎行,那地方比不得咱们蔡县。” “在这,有郭县令罩着你,为师也能照看一二,青雪府那地方,学子多高傲,他们多看不上蔡县学子,我不担心他们文脉一道上与你论道欺辱。” “只怕,他们玩花招,你不好对付!” “文无第一,文人相轻自古如此!” “出门在外,切记小心谨慎,不要与人争执,要是遇见难事,解决不了,可与为师书信来往,我诗才确实不如你,可我见识多些,也能与你提些建议!” “若是,实在解决不了,拿着老师的名头,去找姓杜的,他欠我人情,又想以你为棋,不会对你不管不问。” 朱夫子话语轻,可每一句话都砸进周大顾心里。 他无以言表,只能拱手低头:“多谢夫子,学生知道了!” “夫子!”周大顾抬头看向朱夫子:“我会去京都的!我会去京都,在高中之后告诉别人,我是您朱夫子的学生!”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许诺,要去京都。 周大顾答应周武,要去京都见自己二叔,还有被过继给二叔家的小弟。 他答应阿三,回去京都见他。 这一次,他向朱夫子许诺,自己会去京都,告诉别人,他是朱夫子的弟子。 告诉自己的师爷,朱先生没有给他丢脸。 告诉当年嘲笑朱夫子的人,朱先生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朱夫子明白,他颤抖点头,手摸在周大顾脑袋上:“好!好!好!你且去吧!” “记住,为师就在这蔡县之城,等着你,无论荣辱,遇事遭灾,可回蔡县。” “回到蔡县,为师至少能保你一命!” 周大顾第一次学古人的样子,向夫子叩首。 天地亲君师。 朱夫子当得他一拜。 蔡县城外的风,更大了。 周大顾进城去了。 他要布置一下,今晚上的宴会,也要准备一下后日离开蔡县要带的东西。 少年郎,追求离家。 却不知,最难得不是离开故乡,是回来。 家乡易离,难回! 朱夫子坐在亭子里,看着他进入县城,长叹一声:“为何这争斗总是不止,师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想要以我这弟子为棋,再与那左相斗一斗!” “唉!”叹息之后,是长长的沉默。 远处一匹烈马向着蔡县大门奔跑,路过亭子,马上穿着盔甲之人,下马入亭。 “见过大人!” 沙粒从盔甲上掉落,这人抬起头,正是那日在县衙里审讯周大顾的张校尉。 玉门关是大赢第一大关。 玉门关的校尉,那可不是小官,比着郭县令都要大上一头。 如今,竞对蔡县县学一山长跪拜,说出去真是稀罕事! 朱夫子对他跪拜并无表情,低声开口:“如何?” “属下亲自带人沿着那一百一十人痕迹,走到血蛟谷,在血蛟谷外发现两个墓碑,和一个破旧的行军帐篷!” “我派人入谷,发现血蛟谷里的血蟒都已经消失不见,里面妖皇气息也已经消失!” 朱夫子在亭子内来回走动,突然站立:“赵二公子呢!” “也死了,属下发现了他的尸首!” “可有其他妖蛮气息?” “并无发现!” 朱夫子抬头看向蔡县县城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我明白了,一定是赵二公子,带人误入血蛟谷,与血蟒同归于尽。” “周大顾文弱书生,身体弱,慢一步入谷,并没有被血蟒杀死!” “血蟒吸收百人血气,唤出血蛟,妖皇气息惊动圣人,才有圣人布置的镇国诗出世。” “所以,文庙感应到镇国诗,却不清楚,镇国诗是谁做的!这些都是圣人遮盖!” “小小的周大顾得到圣人机缘,得以逃出两界山,诗词一道也得圣人相助开窍!” 朱夫子低头盯着张校尉:“两界山的事情原委,是这样吧!” 张校尉脸上汗珠落地,点头回应:“肯定是大人猜想这样!” “那就报上去吧!” 朱夫子看向即将退去的张校尉,突然开口:“还有一件事,你查一查大赢最近粮商的动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收粮!” “是!” 张校尉面对朱夫子退身离去,他翻身上马,逃一般的离开。 朱夫子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新制的狼毫笔,上面的狼毛来自两界山。 他有些无奈的摇头,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乖弟子,老师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 第六十九章,离开蔡县 飘香楼,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饭馆。 因为它有三楼的。 飘香楼三楼有楼梯,直通隔壁的溢香楼,溢香楼溢出的不是饭菜的香味,是姑娘的香味。 听说,两家是一个老板。 也因为三楼,飘香楼的生意特别好,就连活着时候的王员外也对此羡慕不已。 他想过用些手段拿下,可没人知道,后来他又为什么放弃。 昨夜喧闹后,今日的飘香楼特别静。 二楼看起来,好似来过强盗般凌乱。 周大顾在飘香楼买单请客的消息传遍了蔡县,周家村听说周大顾竟然中了案首,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几乎都来了。 一个蔡县来了半个,周大顾也不好意思轰人。 周悠然望着这么多人,第一次没有露出自己守财奴的本性,反倒是大大方方告知哥哥,不要吝啬。 这个时候该花就花! 一夜间,飘香楼二百斤的厨子都累瘦了! 清晨。 周大顾推开三楼的门。 当然,不要误会,他房间里,并没有来自隔壁楼的姑娘。 飘香楼的老板,念在周大顾一晚上花费五两黄金的份上,免费赠送他三楼房间一晚。 省的他熬着夜色,回家。 周大顾在周悠然房门关上后,义正言辞地拒绝老板送给的隔壁楼服务,依依不舍地关上房门。 许典早早起床,他的驴车也不知道何时换成马车。 车上满满都是昨夜收的礼物。 周大顾摇摇被隔夜酒迷糊的脑袋,还是想不起来礼物都是谁送的。 他只记得,昨夜跳上桌子,向着所有人宣布后天就要离开蔡县后,就醉倒在桌子上。 许典抬起头:“顾哥,你醒了!” 中街上人来人往。 周大顾没个书生像,打着哈欠,两只手插在一起:“嗯!我昨晚上喝大了?” “喝了不少!” “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吧!就说咱们明日要去府学!” “还有呢?” “还有……你说鸣州诗也没什么了不起,像这样的诗,你还能写三百首!” “我没写吧!”周大顾嘴巴僵硬,他害怕了。 “没有,你醉倒了!” 周大顾点点头靠在门口,庆幸昨夜没动笔。 不然,一晚上写三百首就把自己耗干了! 周悠然从酒店楼上下来:“哥,你没去吃早饭?飘香楼的包子很不错!” 周大顾微笑地对路过不认识的酒友拱手。 他回头接话:“不了,我搞晚粥,胃里实在不舒服!” 周悠然也站在飘香楼门口,兄妹两个人挡住大门,掌柜地就在柜台里看着,要是别人大早上挡门,早就被骂了! 可他此刻也只是微笑的看着。 周悠然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哥,咱们真要走吗?” “得走!” “可,我感觉在蔡县好开心啊!我还想着,你买个房子,咱们能一起住进城里,我闲的时候就叫典哥套上马车,出城种地,平常在家里也跟个千金一样躺着!” “放心吧,在青雪府也会有这种日子的!”周大顾随口答一句。 周悠然转身看着他:“哥,咱们去青雪府也会像昨天晚上这么开心吗?” 周大顾动脑子,认真回想昨天晚上。 可周家村埋在祠堂几十年的浑酒,实在劲大。 他现在脑袋还疼,昨晚上的事,已经记不太清楚,只记得,他笑得很开心。 那去青雪府还能这么开心吗? 周大顾心里觉得,不可能。 毕竟,他们去青雪府,其实是为了逃难,找个活路。 周大顾开口:“尽量吧!东西别忘这了,咱们回家收拾收拾,就差不多到晚上了,一会再买辆马车!” “明日日出出发,傍晚差不多就能到青雪府!” 蔡县离青雪府,并不算远。 只是象州多大山,蔡县城跟青雪府之间,就隔着几座大山,大山连绵,想要通过只能从山脚下绕过去。 这一来二去,路程就远了。 要是骑马,说不定还能快些。 不过,故土难离,这一走不知道多久,要是考上举人,还需要再府学进修一段时间,准备礼部试。 考不上……周大顾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离家这么久,总是要多带些东西,两辆马车还不一定够呢! 街上人渐渐多些,周大顾怕与人寒暄,这种短暂相遇的关心,让他觉得相互之间关系很好,可擦肩后,下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车出蔡县,过小桃园,走三叉路,回周家村。 还是那条小路,还是熟悉的大门。 两辆马车停在门口,推开门就是熟悉的家。 周悠然失落地开口:“哥,我去收拾收拾吧!” 周大顾摇头,从车上拿下黄纸跟纸做的元宝,香两把,蜡四根。 “这次走,中元都不一定能回来,去拜祭拜祭爹娘吧!”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一模一样的篮筐被他拿出来,周大顾递给许典:“兄弟,也回去看看吧!” 周大顾是离开过家的人,他知道离家容易,归去难。 许典接过,点点头:“那我晚上回来!” 周大顾拉着周悠然,又关上房门,在菜地里行走。 现在的世道,说不上乱世还是太平日,总之人命太贱。 周武的尸首没有带回来,留在两界山里,周大顾自作主张给周武立了个衣冠冢,就立在周大顾娘的坟墓旁边过。 黄纸化为飞烟,在半空飞舞。 周大顾趴在泥土里,他本是没有爹娘的人,可现在他有了。 “放心,我会回来的,也会平安把悠然带回来的!” 周大顾表面不在乎,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 一个不被重视的赵二公子,就能随意带他们一百一十人走向死路。 那权倾朝野的赵相,想要对付他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他去青雪府是无奈,是逃难,这一路怕是比在两界山还要凶险。 飞灰变成灰烬落下。 周大顾拉着周悠然离开,回到家里,收拾东西。 天黑,许典回来。 天亮,马铃铛响起。 两辆马车上满满当当,三个游子踏上漂泊之路。 “咔滋!”周武家上锁了! “哥,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会回来的!” 阳光照在身上没有暖意,马铃铛叫醒沉睡的村庄,三个人儿沿着官道出发。 春日,少有的出现雾气。 他们驾着马车,走进雾里。 ------------ 第七十章,江畔亭送别 官道越宽,离蔡县越近。 青雪府在蔡县东,周家村在蔡县西。 去青雪府,正好从蔡县县城大门前走过。 每一个城池口,都有一座长亭,而长亭中多发生送别的故事。 江畔亭存在的时间,甚至比蔡县还要久,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座亭要叫江畔亭。 蔡县临近边关,多沙多风,少水。 这也是周家村依溪而建的原因。 蔡县外也有河流,只是离江畔亭有五里路。 老人说,以前那条河就在江畔亭边,只是沧海桑田,河流改到,只剩亭依在。 今日里,亭子边多了很多人。 蔡县的县令,县丞,主簿,县学山长,这些大官,坐在亭子里。 亭子外,是蔡县的大户们。 再外些,则是一些周家村的村民和蔡县学子。 他们有低头饮茶者,有翘首以盼者,也有站着打盹者。 阳光升起,白雾慢慢散去,远处,突然有马铃铛响起。 坐在江畔亭台阶上,打盹的张县尉,突然惊醒:“来了!” 他指着远方,那地方出现两辆马车。 周大顾坐在马车上,突然看见远处长亭,有无数身影。 他明白,这是来送自己的。 他感动,又有些奇怪。 “三爷爷,你们咋在这呢!咱们村口告别也行啊!还让您老赶夜路走这么远!” 三爷爷举起放在一旁的白瓷碗:“咱老家规矩,感情越深,送的越远,咱蔡县人都习惯在江畔亭这分手,说明感情深!” “大顾啊!这是从家里带的水,以后你出门,好吃的能轻而易举的吃到,好玩的也能随便玩,只是这家乡水,再想喝就难了!” 周大顾上前干了这碗家乡水。 靠近长亭的商贾上前,为首的是周大顾的老熟人,侯公子。 侯公子递上来一个锦布包袱:“人说穷家富路,周同窗,你走的仓促,我们也没什么准备的!” 周大顾连忙伸出手来,他已经听见包袱里面银两碰撞的声音。 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周大顾,多谢诸位了!”面对金钱还客气,那不是傻子吗? 迎面走来的是学子方队。 范子衿带头开口:“周同窗你走的太仓促了,你在青雪府先行打探,等着我一个月后,我会去青雪府找你!” 周大顾有些吃惊:“你也要今年参加举子试?” 范子衿倒是不在乎:“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县试我考了几十年,早就刀枪不入,此次去青雪府,考上了我就专心准备三年后秋季的礼部试,考不上,那我就回来,当做积累经验了!” 对于这个考试,失败出习惯感的同窗,周大顾也没有别的话,只能鼓励。 “那你加油,我在青雪府等你!” 周大顾总算走到长亭内。 朱夫子对他微笑点头,递给他书信一封:“有事,去找信中人,看在我们旧时情谊的份上,他会帮你的!” 周大顾弯腰鞠躬:“多谢夫子!” 张主簿从桌子上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引荐书,有此书信,你才能入读府学,到了那边好好学,给咱们蔡县学子争口气!” 周大顾拱手:“主簿放心,学生会的!” 郭县令上前,也递给他一封书信:“这是我私人名义的书信,你知道,我家是青雪府的,有什么难事,可找我的兄长,他现在在青雪府军中任职!” 周大顾接过书信,这中长辈的引荐信,一封信就是一个人情,在人生地不熟的青雪府,正是他需要的:“多谢县令!” 乔县丞是寒门出身,也没什么人脉,望着周大顾点头:“去吧,你收下的人,还有周家村,我会帮你照看好的!” 周大顾又是拜谢:“多谢县丞师伯。” 他退后一步对送别队伍,长长鞠躬:“多谢诸位,前来送别周大顾!咱们有缘自会相见!” “那我……” “别急!”乔县丞拉住他的手。 图穷见匕。 他指着亭内长桌。 “离别多故事,也多诗词,周鸣州诗才,大家都是知道的,你何不趁着离别之意,留在一首诗词,让后人留念!” 周大顾微笑,心里的疑惑彻底消失。 他就知道,这些人,大早上不睡觉,跑几十里路来江畔亭。 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亭外人群,听见乔县丞的话纷纷随声附和。 “对啊!大顾,你要走了,咱周家村的老少爷们,还没见过你写诗,要不你写一首吧!” “周同窗的诗才,简直千年难得,我上次见过之后,茶不思饭不想,就想在读你的诗作,要不然写一首吧!” 朱夫子也是劝说:“写一首吧!” “周鸣州,写一首吧!” “大顾哥,写一首吧!” “周同窗,写一首吧!” 周大顾眼瞅拗不过,撸起袖子,看着晨曦中的众人:“那,要不,我写一首?” “好!周鸣州果然大气!” “可算能开眼了,咱也要看看这才气到底长什么样子!” 周大顾刚刚开口,就有两个捕快迅速趴倒在地,为他铺纸磨墨。 白宣纸铺展开,墨香在长亭里回绕,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周大顾站在江畔亭口,望着杨柳依依。 日渐出。 雾散去。 官道两旁种着的杏树桃树,此刻花朵正艳丽。 他望向官道,又回看友人。 长亭内外,人群紧张,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周鸣州构思诗词。 要是一个不小心,惹了周鸣州诗心,他原本要写的鸣州诗,变成达府诗,那就亏大了! 是了,在周大顾的培养下,蔡县人已经觉得出县诗是什么很普通的家伙,毕竟周大顾从来没有写过出县诗。 现在只有达府诗,才能震惊他们的心神。 日更高。 周大顾来回望,却也不是在构思诗词,他依靠现代人的智慧,能写出自己的诗,却也不敢保证诗词的质量。 为了不砸自己周鸣州的牌子,还是用一些传世诗词为好。 大赢文脉奇怪,只要诗词第一次现世,是有你写出诵出,就算是你的诗词。 所以,京都花柳地,也有不少公子哥,从落魄书生手里,买写未写完的诗词,由自己写上最后一句,最起码也是个出县诗。 周大顾紫府文庙藏有唐诗三百首一书,有前世几千年文人智慧。 自然不用如此。 他来回望,只是为了思考,要写哪一首诗。 终于,在突兀地哈欠声响起的时候。 周大顾注意到长亭的名字。 江畔亭。 他想起一个晚唐的诗人。 那是一位,曾经写出后世网红名句,君向潇湘我向秦的晚唐诗人,郑谷。 周大顾从亭口,一步走到江畔亭中间,他接过狼毫笔。 万众瞩目中,狼毫笔慢慢落下。 远处身影迅速靠近,江畔亭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摩肩接踵,只为一睹周大顾诗才! ------------ 第七十一章,送蔡县诸君 周大顾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 在旁人眼里,他在构思,只有他清楚,不过是为了抄的准确。 诗经过大脑,传输到神经,汇聚于指尖。 笔动了! 才气瞬间升到九寸高。 耀眼的才气金光中,清晨笼罩的蔡县文庙,响起一声钟响。 县学旁,破旧矮房。 沉睡的顽皮少年,此刻在床上睁开眼睛:“这个月,四次了!”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原本散去的开蒙之气,此刻更加凝实。 才气诗词,镇文庙文钟。 文钟响,才气升。 江畔亭内外。 人们还没看清楚诗词原句,就已经清楚,这首诗出县了! 离得最近的郭县令震惊,他才气汇聚眼上,清楚看见,周大顾只写了一句! 这,何等诗才啊! “半烟半雨江亭畔!”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湿漉漉的雾气退去后,好像真的下在大地上的一场雨。 金黄色的才气外散。 江畔亭内外的人,抽动鼻子好像闻见一阵阵花香。 张县尉指着外面垂地杨柳,正欲大声喊叫。 张主簿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的大嗓门,一个箭步上去捂住他的嘴:“闭嘴!” 张主簿还想训斥,谁料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竟看见无数枝丫上花朵绽开:“杏花桃花开?” “异像?达府诗?!” “就……一句就达府了?”张主簿心有喜有悲。 他将袖子里的诗词,往里面塞塞。 昨夜心情好,提笔作诗,竟然出人意料的写了一首出县诗词。 这可不是,侯公子那种毛毛出县诗,张主簿所写出县诗,诗词才气瞬间九寸高。 待他写完之后,才气只缺一丝,就能登顶成为达府诗词。 张主簿本想着在人前显摆,趁着借周大顾之口传于众人面前,以求增一分才气。 历史中,本身就有很多诗词,写出时候是出县达府,可被人传颂中,才气不断增加,晋升一级。 这倒是,文脉一道的常事。 张主簿双手插在一起。 张县尉看出自己兄长的局促:“哥,你不是!” 张主簿抱住自己的兄弟,封了他的嘴,保存自己的老脸。 实在是不敢再献丑了! 张县尉是粗鄙的武夫,两下就从张主簿怀里挣脱,他还想再说,突然闻见四周花香,情绪也莫名淡下。 “这味道?” 江畔亭内外,人相互惊讶,左右环顾,却发现四处野花,也伴着杏花桃花开放。 朱夫子有些奇怪,世人多恨离别苦,为何大顾诗中,离别之意,却有无限? 他低下头,目光透过金色才气,看见纸上字体:“确实进步不少,最近练字有些效果。” 他却不清楚,只是周大顾不装了。 前世,他最喜欢喝茶练字。 这不是他的爱好,是那些需要他巴结的人的爱好。 朱夫子眉头皱起,轻声细读:“映杏映桃山路中。” 他抬起头,看向官道前路的大山,这大山是玉门关后最后的隔离带。 却也是断送蔡县文脉,最重要的原因。 本应该青草点点的山路上,两处花开。 自从他来到蔡县,多次尝试,就没见过路两旁的果子好吃过。 料想经过诗词滋润,结果子时候,来摘果子的孩童就不会再一口吐出了。 朱夫子抬头,却发现在场众人都好像被控制一般,脸上表情不一,有悲伤,有遗憾,有开心。 世人多知别离苦,却不知重逢欣喜胜一切。 周大顾收起笔,抬头望向身边人。 他弯腰屈伸,对朱夫子摆手,转身驱动马车离去。 身边人还沉醉在诗词描绘的意境中。 马铃铛声音,惊醒郭县令,他收敛嘴角的笑意,不知道刚刚想起什么东西。 他抬头,向远方看去,周大顾站在马车上,对他摆手。 “周鸣州!”郭县令叫出声来,惊醒其他人。 江畔亭内外的人,纷纷低头向书桌处看去。 “周鸣州呢?” “刚刚,不还在这坐着?” “快看那,他在官道上!” “周鸣州!” “周鸣州慢走!” 蔡县众人从江畔亭出奔跑而出,想再送周大顾一程。 却见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春风一吹过。 惹得官道两处柳枝摇动,枝叶处一团小小的白色柳絮落下树枝。 随着春风在空中摆动,挡在众人跟周大顾中间。 四月暖春,霎时间好像下起鹅毛大雪。 范子衿站在人群前,看着周大顾离去,心里也有些种子悄悄发芽。 文无第一,总有一日。 “我要再诗词一路上,超越周鸣州!” “没希望了!”侯公子轻佻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为何!”范子衿手腕微动。 侯公子举起左手,手上是一团柳絮:“异像成真!” 范子衿连忙抬头,漫天的柳絮好似大雪一般砸在他脸上:“不愧周鸣州,又是鸣州诗!” 江畔亭内外。 人群再一次蜂拥而聚,聚集在书桌之前。 漫天柳絮中。 桌上诗词才气落下。 郭县令抢先一步拿起桌上诗词,细细观看:“半烟半雨江亭畔,映杏映桃山路中。” 他面前不识字的商贾,此刻也有些着急。 “县令,下一句呢!” 郭县令摇头,突兀放下手中诗,他走到长亭边,手举起有柳絮落下:“唉,又想她了!” 青雪府一别,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世家子一切来自家族,也要为家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多是身不由己。 乔县丞低头探视桌上的诗词原稿,嘴角一笑读出最后一阙:“会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 风更大了。 柳絮中,人们望着诗词,不知怎么,想起曾经的离别。 离别苦,苦别离,离别多,情无限。 朱夫子更是叹气。 他又想京都了。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诗词原稿:“送蔡县诸君,周大顾!” 粗鄙的武夫,心里只有利的商贾,脸上多是笑意。 “送蔡县诸君,这可是鸣州诗,记进县志,府志那是必然,府志上写不下咱们名字,难道县志上还不能有我名号?” “对啊!此刻,我等不也是青史留名!” “周鸣州大义啊!” “多谢周鸣州!” 朱夫子一脸得意,卷起诗原稿:“各位,不必谢,这都是小徒应该做的!” 旁人还不觉有何不妥,对他拱手。 乔县丞却早一步发现端倪:“老匹夫,把诗词原稿给我放下!” 郭县令慌张转身,这才看见朱夫子抱在一起的双手里,放着一张道家符箓。 只见,火光一闪,符箓燃烧。 朱夫子身影瞬间消失在江畔亭中:“哼!我弟子书稿,我自然要保存,各位我家里还煲着汤,先告退了!” 郭县令咬牙切齿:“早春一诗就是你的,现在这首怎么可能再留给你,还我蔡县墨宝!” 郭县令手上出县大笔一只,笔无墨,片刻间半空成诗。 这是三品境界特有的能力,到了三品境界,写诗就能脱离载物。 诗词金光闪烁,郭县令脚下生风,载着他远去:“姓朱的给我留下!” 张主簿慢一步,抛出袖子里一张文稿,文稿上诗词落一旁,一匹骏马浮现,他翻身上马:“我是主簿,主管教化,这鸣州诗词,应该让我先行记录,两位不要争抢。” 蔡县城外,瞬间热闹无比。 青雪府,文庙一声钟响,也惊醒了沉睡的人。 州文庙,文钟再响,青雪府内文人已无睡意。 ------------ 第七十二章,人不在名远扬 州牧府。 一中年,面白,长须的英俊男子,端坐在书案前。 他低头望向书案上文章,嘴角微微翘起,或许也想起从前。 他站起视线从书案离开:“周大顾,现在何处?” 门外有人传声。 “大人,蔡县来报,他今早上刚离开蔡县,三个人两辆马车,约莫着中午就会到凤鸣谷处!” “凤鸣谷?”杜州牧转身看向身后的象州地图:“那下午就到了!” “是,大人。还有一事!青雪府陆通判曾经派人去对付周大顾,属下查明,他是接了来自京都左相府的命令!我怀疑,他们也知道周大顾要来府学的消息,属下怕他们在半路上动手!” 杜州牧点头:“昨夜青雪府县衙换防,好像有两个犯人暴毙?” “属下查明了,一男一女,一对夫妻江洋大盗,两人都是四品一境的武夫!” “四品一境?”书房里长久沉寂。 杜州牧推开书房门,走出书房:“那就不必管了,他一个文弱书生都能从两界山闯出来,身上怎么可能没有点手段!” 书房外,恭候的老者走上前:“大人,那可四品一境,儒者在战斗上总是慢其他境界一步,我怕会有变动!” “要是他走不到象州,也就别谈撑起我要交给他的重任了!” 杜州牧看向两界山处:“争斗,总是会死人的,这个人可以是他,也可以……是我!” ………… 通判府。 一匹快马从后门奔腾而出。 陆通判双手合在一起,腰板挺直看着远去的马匹:“你说,他能拿下吗?” 张学政脑袋拱在地上:“大人,他已经是府衙大牢里,咱们能捞出来境界最高的了!” “再说,周大顾就是一介书生,他是入境早,可书生以诗词攻击,是要有时间去写的,他身边只有一个未入境的武夫,还有一个小姑娘,再三高他两个境界,他死定了!” 陆通判冷哼一声,肩膀上下抖动:“希望,能如此吧!” “我是真舍不得杀你啊!” 张学政听他的话,脑袋好像粘在地上。 “看好那个女人,别让她坏事!”陆通判走了,他脸上的笑容跟春天一样暖。 只是,太阳落下的春日夜晚,很冷,冻得张学政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额头贴在地面上,脑袋转一个圈,眼睛看向左后方的房间。 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房间。 “不能再出问题了,再出问题,怕我的命就真没了!咱还要留着这条狗命,当丞相呢!” ………… 青雪府外。 青雪府是附近最大的城池,天还没亮,门口就已经排起长龙。 小贩们推着车,在门口准备给自己多日辛苦,贩个好价钱。 他们围在一起,面容苦涩,或满脸向往。 远行的侠客,收起刀刃,在青雪府伤人可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这些游侠三五一群,或单个独行。 城门口有一个大客栈,客栈门口的包子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只是,小贩们舍不得钱,桌位上坐着大多是装阔气的游侠。 他们几人拼座,老招数,吃饱了就打,借机逃单。 这地方,也是青雪府外消息来源最广的地方,天南地北的游侠嘴上没个把门的,想什么说什么,在他们心里,自己老大,朝廷老二。 也经常,有游侠说的故事好听,引得旁边客商请顿饭钱。 包子一落,笼子就空,几个吃饱着的游侠,左顾右盼说着吹着。 “嗯……你们最近可知道,咱们象州谁的名头最响?” “谁的?” “我知道,蔡县那个书生,他不是写出几首鸣州达府诗,我上次去茅房都能听见她的消息。” 路边蹲着面蒙灰,脸色白皙的乞儿,听见蔡县书生两个词,瞬间睁开眼。 她没顾身后拉扯的两夫妻,挪着屁股,去听那游侠吹牛。 游侠指着远处大树:“看见了吗?就这么大的书,那周郎君,诗词一吐,片刻间,才气落在地上!” “那字啊!就跟种子一样!在青石板间发芽了,才气从纸上飘落,您猜怎么滴?” 游侠说一半,绷住嘴,有懂行的公子,大手一挥:“说你的!” 半空中,雪白的银子划过,落在盛醋的碗里。 豪气万丈的游侠,也顾不得银子上的油腥,手上一过,眼睛睁大,银子塞进怀里:“谢谢这位请!” “我接着给您讲,那时候,我刚经过蔡县,我就看见蔡县县试,这一群人乌泱泱的,咱就爱看热闹!” “那把门的学政,以逃兵借口不让周郎君进门,周郎君信口一吐。” “曾许人间第一流!” 人群喧哗,丢钱的公子抬起头,望向清晨雨露。 地上蹲着的乞儿,那如月的眼睛眨眨,想起当时少年。 四周游侠拍桌子,抽刀。 “好嘛!真是豪气,咱们学武的不就挣个第一流!” “总有一天,老子手里这把木剑,也要插到京城那天下第一的牌子里去!” 游侠激动,又很快静下去。 站着那说书游侠,吧唧吧唧嘴。 “我不怕您骂,咱就是个臭武夫,没上过学,可这一句,真听我心里去了,当时咱就感觉气血翻腾,差点就像前日大牢杀人的豹子头一样,万人中突破!” “可,周郎君再有诗才,也只是个民啊!民怎么斗得过官!任他才华通天,这县学大门,他就是进不去!” “他能怎么办!” “这一低头,又是两句。” “哪晓岁月蹉跎过,至今名利两无收!唉!” 刚才还兴奋的木剑游侠低下头。 脸上刀疤,恶狠狠的游侠抬起头:“哈哈哈!两无收?这姓周的对咱得胃口!” 地上蹲着的乞儿回头看向蔡县方向,她想起那天晚上。 低头的少年,唇红齿白,微微张开:“只叫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她心跳一下,又很伤心。 为何,这世道总是不给人活路。 像他这样聪明的人,不该总是留一身伤痕。 “开门了!开城门了!快进去啊!” “大门开了!” 大门打开,四周的人想着城门跑去。 一匹快马从城门里钻出来,蹲着的小乞儿抬头,她从马上那人身上闻见不一样的味道。 这味道很纯粹,纯粹的邪恶! “唉!完蛋了!”说书的游侠收拾东西,准备进城,被地上小乞儿拉住衣角:“大哥,那周郎君后来如何了!” 这些日子,白花红只顾得逃命,顾不上其他的。 好不容易听见周大顾的消息,自然想知道,那个浪子书生,现在是什么摸样…… 有没有被人欺负了! 有没有……欺负被人! ------------ 第七十三章,少年一剑,断天门! 说书游侠一脸不屑,他左脚抬起,想要踩那乞儿脸上。 低头瞬间却看清楚地上小乞儿的样子,他右脚一歪跪在地上:“大侠,周郎君后来过了县试,我在蔡县还吃了他的酒席。” “说真的,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宴席上,他说要来府学,定是今天早上出发!” 小乞儿盯着游侠眼睛,捏着他衣角的手没有松开:“你怎么知道,他今早出发?” 游侠指着带起烟雾的快马:“那天,周郎君得罪的大官,骑得就是这种马!” “小的有一门手艺,能八九不离十的猜出别人的武道修为,刚刚那人是四品一境,还早上骑车快马出门!” “当官的,心眼都小!当官的派他出来,还去关外蔡县方向,小的觉得肯定是去对付周郎君!” 白花红指尖一根针继续上前,往游侠肉里再进一分:“然后呢?别瞒我!” 她用针的手法学自莲花教,江湖人都知道莲花教的秉性,白花红就是借莲华教威名让游侠全盘托出。 能在边关当游侠的武者,都是当斥候的好手,身上不止一两个手段。 不然不是死在越界的妖蛮手里,就是早死在边军手里。 游侠不敢隐瞒,连忙开口:“蔡县这段路,小的最熟悉。” “凭借快马,这个点出发,半天就能到蔡县,这一段路,只有一个地方最适合动手。” “就是凤鸣谷!凤鸣谷夜有鬼哭狼嚎,没有人会半夜在那休息!” “周郎君要是昨天出发,现在就应该过了凤鸣谷,可过了凤鸣谷就是青雪府地界,根本就没有办法杀人!要想动手,只能在凤鸣谷中!” “杀手现在才出发,就证明周郎君还没过凤鸣谷,他总不可能半夜出发,象州晚上可不太平!” “那周郎君,肯定是早上出发,按照马力下午应该到凤鸣谷,杀手应当是提前在凤鸣谷外截杀!” “姑奶奶,我就猜到这么多,求你饶了我吧!” 白花红收回手里针:“针上有毒!” “您放心,我不是第一次跟教中人打招呼了,三天内,我会再找您的!” “不用,我跟你走!” “您跟我?” 白花红回头看向身后男女:“他的话听见了吗?” 男人点头。 “我要周大顾活着!” 女人着急:“那您的安全!” “你真以为,你们俩能保护我的安全?若不是这几天,我散功,象州没人能把我留下!” 白花红扶着游侠的肩膀站起来,头也不回:“我说了,我要周大顾活着!” 两人走远,地上男女站起,对视一眼。 “当家的,咋办?” “没办法,入圣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听圣女的,咱俩死的更快,我还想活着去见咱闺女呢!” 两人无奈点头,转身向着青雪府城门,相反方向快速离去。 不过瞬间,卖包子的摊位上,变得空荡荡。 丢给游侠钱的公子,合上手中折扇,满意摇头:“有趣,有趣,这象州如此有趣,才对的起咱来这一趟!” “吾最喜欢看热闹!” “走,进城!” 他站起,包子铺上变得空空荡荡。 十几个人跟着他身后,走入青雪府城内。 ………… 凤鸣谷外。 清脆的马铃铛声停下,周大顾抬头看见远处石头上,蹲着的小猴子:“王安?你小子咋在这呢?” 石头上,王安衣襟半湿,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回头,看清楚来人摸样。 他面露欣喜,提着自己的破包袱,从石头上蹦下来:“顾哥,顾哥,你咋才来呢!我昨天晚上就来了,等你一夜了!”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你这个点,不在家里山上摘草药,在这干嘛?凤鸣谷的草药更贵?” 王安扭扭捏捏,抬起自己害羞的脸:“我在等你!” “我想跟你走!” 周大顾跳下马车,向后走两步,从许典那辆马车上,掏出一件自己的长袍:“先披上!别冻着!” 王安只是个小孩,他没有儒者才气护体,也没有武者的体魄。 在这个世界,感冒最喜欢杀他这种小子! 周大顾递给他衣服,抬起头,看见他胳膊上的痕迹,脸立马阴沉下来:“你娘又打你了?我都给三爷爷说好了,看着她,她还敢打你?” 王安低着脑袋:“不怪她,我摘草药,找错地方,找到旁边朱员外家的药地,她打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怪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不是离家出走!”王安硬着脖子,好像一只战斗鸡:“我给家里留了书信,我是出来讨前程的!” “村里都知道,你最有出息,跟着你肯定有出息!” 周大顾心疼着微笑:“怎么?想明白了?要跟我学文?” “不行,俺跟你是跟你,但我不学文!” 王安上前一步,望着他的眼睛:“顾哥,你收下我吧!你以后一定是大人物,跟在你身边,我肯定比在家有出息!” “说不定,我就能遇见个武者师傅,我不想一辈子在山上爬,明明是我先找到的药,还被人诬陷偷东西,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王安腿软,眼圈泪水打转就要跪下。 周大顾拉着他:“你知道我的文名,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学文,怕我教坏你?” “学文太费钱了!” “你这人,跟着我哥还能让你出钱了?”周悠然不满意地皱眉看他。 “不是,不是!”王安摇头摆手:“俺爹说过,不能欠别人的,欠人银子十两,还钱的时候,要多还二两,我怕欠的太多,到时候还不上!”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帮我是念我爹的好,我不能不要脸!” 周大顾愣神,想起死在血蛟谷那个汉子。 最后,要不是他,怕自己也活不下来。 “行,你既然只愿意跟着我,那你就跟着吧!” “我就先让你,当我的书童,按照我案首的身份,每个月一两银子,不能再低了,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安大喜出外:“那多谢顾哥,多谢顾哥!” 周大顾大手一挥:“上车,别误我行程!” 周悠然两只眼睛眯着,喜悦露出,却故作嫌弃开口:“快把你的破包袱丢了,咱车上什么布料都有,等进城,我给你做一件衣服,老穿这大一身的破衣服,丢我哥哥的面子!” 王安有些窘迫:“这就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我留着吧!干脏活的时候,还能穿!” “那,这根棍子,你留着干嘛,丢了丢了!咱们去新家,要有一个新开始!” 王安把木棍子藏在身后:“这是我爹给我的,这不是棍子,是剑!” 周大顾歪头看一眼:“桃木的吧?” “嗯!” “哼!我更觉得,你能成为这天下一等一的大剑客了!上车!” 王安挤上许典身边,宽大的车身,他屁股却只挂着一点。 他讨好似地对许典微笑。 许典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粘豆包:“吃!” “我不饿!” “想当武者,必须有个好身体,这不是你饿不饿,是你的身子饿了!” 王安点头,往嘴里塞一口豆包,噎了半天才开口:“典哥,你一定是武者里的高手吧!” “我还没入境!” “没入境,你就这么强了,看你的肌肉!”王安伸手摸在他胳膊上,一脸羡慕:“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许典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这就难了,我是天生的,我师傅说,我天生神力,入境难,但是一入境,比一般的武者都要强上不少!” “您师傅是?” 许典抬起头:“中街突破的大英雄,豹子头知道吧!” “知道,知道!” 王安一脸羡慕,车子摇动,他心才安定下去。 目视前方,他看见周悠然的侧脸,低下头。 “我真能成为一等一的剑客吗?”他自顾自的说。 周大顾五感灵敏,听见他的话,大声喊叫:“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爹,肯定好好待你,我以后就是最厉害的书生,你是我的书童!” “要成剑客,自然要成为那天下一等一的剑客!” 王安想象不到这画面:“一等一,那要多厉害?” 周大顾指着凤鸣谷:“看见那天了吗?” 王安重重点头,半夜他就来到凤鸣谷,在谷外等了半天,印象最深的就是凤鸣谷上,一线天。 悬崖入云,好似真的连接天空,两侧悬崖漆黑,显得中间天空边界分明。 周大顾随手折断路边柳枝:“一等一的剑客!” “随手一剑,断天门!” “天塌,地陷,仙不安!” 风吹柳枝断。 王安靠在马车上,望着天空,张大眼睛:“我的天爷啊!” 少年抬头望苍天。 眼中,好像真的藏了这一剑! ------------ 第七十四章,生死之间 马铃铛响起,车过巨石。 周大顾念出石头上的名字:“凤鸣谷!” 他回头大喊:“许典,跟紧一点!” 周悠然不解:“大哥,怎么了?” 周大顾想起曹贼败走华容道,三笑出三将。 他绷着脸,不敢笑,生怕一笑惊动藏在山林中的土匪:“这地方太险了!” “我这一路得罪不少人,他们要是想对我动手,这最合适!” 周大顾手摸进怀里,摸着那张从赵二公子身上,求来的护身符箓。 山崖上,风凌冽。 光头短打的汉子,拿起血肉淋淋的瘦马腿。 他看向青雪府方向:“再四,我肯定救你出去!” “这些狗官,让老子来杀人,还玩手段,连吃喝都舍不得给老子!” 他对着马腿重重一口,武者重气血,在府衙监牢里待了几十天,他虽是四品一境,此刻的战斗力却早就不如从前。 行走江湖多年的经历。 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杀人就要用全力,一个小小的破绽就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当初,自己不就是靠着师傅心软,才杀了他跟师娘,夺了他们名号。 要不然,这被再一再二震慑的江湖,哪有人知道再三再四是谁! 半条马腿入肚子,他靠着悬崖突出石壁,闭目养神,身上血气蒸腾,力量一点一点恢复。 只顾得当螳螂的他,全然不知道身后跟了两只小麻雀。 悬崖之上,两双眼睛盯着再三。 “当家的,他是四品一境,咱俩去只能送死!” “不一定,咱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我早就摸到一境的门槛,你也在二境多年,看他一身气血亏稀,你我说不定有机会杀了他!”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人,你我行走江湖多年,难道不清楚,面前这人是个亡命之徒,杀他,咱们怎么也得一身残!” 男人一脸无奈:“残也没办法,圣女下令,保不下周郎君,咱们活着也是死!” 男人竖起自己断指:“我不怕残,我也不怕死,圣教说的好听,就是狗屁魔教,咱们完不成任务,不说见不到女儿,那该死的圣女,她会放过咱闺女?” 女儿红着眼眶:“难道,咱们就这么拼命?” “你们不拼,我自己上来找你们拼!”光头再三,露出血红色牙齿:“正愁血气不够,喝了你们的血,不就够了吗?” 再三抽出身后刀,对着两人冲去。 他已经感觉到,这两人对他有杀意,他也就不客气了! 人在江湖,不是被人杀,就是杀人。 常事! 马铃铛响起。 周大顾抬头,有些奇怪:“风里,是什么味道!” 许典勒马大叫:“顾哥,有血腥味!” 马车停下,周大顾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听着山崖峭壁上,传来拳脚刀剑相加的声音:“有人在争斗,我们还是快走为好!” 在这,多待凤鸣谷一刻,他心里的不安就多一分。 车驰长谷。 周大顾抬头,争斗几人,应该就在他们此处头顶。 象州民风淳朴,百姓多军户,尚武。 一点小事就能打起来,他还以为是路人游侠在此地打斗。 在现代人的思维里,路边杀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许典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背着九环大砍刀:“王安牵马,跟在顾哥后面,我来断后。” 许典手扶着砍刀,抬起头正看见那悬崖石缝中,露出一个女人的眼睛。 “噗呲!”一张大脚踩在女人头颅上,鲜血绽放好似一朵美丽的花。 光头盯着地上的许典,不屑:“是个武夫?那周大顾不是个书生?你……从哪来的,可见过一个书生?” “没见过?” “不对,刚刚回话,你气血虚了!你见过书生!” 光头回手抽刀,对着身后爬行的男人,就是一刀,他从石缝中跳下。 一跃百米,他落在地面踩出一个大坑。 周大顾看见一个光头,满身鲜血,胸口有刀痕的男人出现在前路。 他拱手:“壮士,我们是给官府送公文的,您要是缺钱,小的这有,孝敬您了!” “我不要钱,我问你,你是不是周大顾?” “不是!”周大顾斩钉截铁回答。 光头摸着胸口,脸上伤口裂开,他张嘴大笑:“回答错误,还真是你!” “抱歉了,周郎君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光头再三对着周大顾冲来,刀拖在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痕迹。 周大顾从车上跳下,他手持从县衙得来的君子剑,儒生六艺,他如今已经是四品二境,能抗上再三两刀不死。 “该死的光头,你的对手是老子!”许典从马车之后冲来,他抱起地上巨石,对着再三脑袋砸下。 “砰!”再三一往无前的攻势停下,他后退一步,身上伤口流出鲜血更多:“要不是,那两个贱人伤了我,就一个石头,你能打中我?” 周大顾对着许典大喊:“别停,要他的命!” 武者的战斗瞬息万变,他有才气,可现在压根没有时间给他写诗。 这也是儒生前期最大的弱点。 许典继续向前奔跑,他并没有冲向再三,反倒是想着一旁石壁冲去,对着石壁就是一击重拳,石壁上有鲜血,顶端巨石被这一击震荡,摇晃间,向着下方倾倒。 再三深感不妙,想要后退,却发现一道金光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他惊慌大喝:“你一个穷书生,怎么会有道家法宝?” 他在石缝中被那陌生男女所伤,也就是看着许典只是个为入境的武夫才敢上前,谁知道这武夫竟然天生神力,竟能跟自己斗个有来有回。 要是让他入境,那还得了! 金绳索捆住再三,石壁落下,压在他身。 周大顾并未放轻松,警惕上前,想要补刀。 巨石在涌动,碎石中再三顶起压在身上的石块站起。 他上半身被金色绳索捆住,挣扎一番,金色绳索却越捆越紧,他面露狰狞:“杀你,老子不用手也行!” 这就是四品一境的武夫,身体每一个部位都能随意驱使。 他半空跃起,对着周大顾胸口一个重重头槌。 才气挡在胸口,可这一击,已碎裂周大顾三根肋骨。 周大顾半空飞起,身上才气涌动护体,并无其他伤害,只是已经失去战斗的力量。 “哥!”周悠然凄惨大叫,下马抱着周大顾。 “顾哥!”王安松开马缰绳,抽出桃木剑挡在周大顾身前:“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你!” 军户家的孩子,血性是天生的! 再三露出锈红色牙齿:“你小子好奇怪的气血,也好,杀了你我在恢复身上伤口!” 半残书生,柔弱女子,小小书童。 三人面对夺命狂徒,十死无生。 凤鸣谷中,风怒吼,好似苍天也在鸣不平! 再三最喜欢,这种一步一步走向猎物的感觉。 对猎物最大的折磨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看着自己生命的流逝,却无可奈何。 “你们要不要再哭的响一点,这样吾会再开心一些!” 再三迈着步子前一步,刀在石头上溅起火花。 “砰!”尘土四起,大地震动。 一个巨石落在他站着的位置。 再三扭转身子跳跃到一旁的石头上,他回头侧耳:“谁?” 如夔牛般低沉的声音,在石壁处响起:“你要杀顾哥,那我就先拿了你的命!!” 金光咋起。 凤鸣谷山风凌冽,异像再起。 一金色巨人,手持九环大刀对着再三杀来! 许典双目放出金光,一身气势直冲天空,他心无别念。 “我要保护顾哥!” 他张嘴说出只有一句。 他举起刀,金光收敛。 纨绔许家公子哥。 于周大顾,生死之间。 破境了! ------------ 第七十五章,你面前的是,天下最强的剑客! 再三面露严肃,越级杀人的事,他不是没干过。 当年大可府的左举人一家,就因为请人吃饭,他从一边路过,没有叫着路过的他。 被他记恨在心。 一夜里,被他杀了左举人全家,连第二天准备上桌的野鸡都被他提前杀死! 左举人还是三品三境的书生,三品境界跟四品境界的差距,在于天地间。 不过,武夫跟儒生之间的修行体系差距,弥补了一些距离。 再三趁着夜色,先偷袭了左举人,不止杀了他一家,还趁着再四没来,解决了左举人的小闺女。 想起当年,他心里豪气无限。 可低头看向面前金色巨人,他又小心谨慎。 尝试过越级杀人的,就会明白一件事,永远不要小瞧一个比自己境界低的人。 他只是比你境界低。 不代表,你不会死在他手里。 被低境界的人打死,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会死的很惨。 因为,他杀你不会留手! 再三屁股靠在石壁上喘息,他要给自己积攒更多的气血。 武夫之间的战斗,气血强一分,战胜的机会就会高一分。 “来啊!来杀了我!小子,你刚入境,哪来的勇气与我拼命,现在逃走,我不会追你!”再三佯装镇定开口,想激他一番。 许典脑子里没再三这么多杂念,他只有一个目的! 被面前这人打死! 或者,打死这个人! 手上九环大刀舞的疯魔。 这九环大刀来自豹子头,是他从蔡县县衙出来后,周大顾交给他的。 他在大佬里,跟着豹子头学了他的疯魔刀法,刀法随心没有招式,心中的执念越深,威力也就越强。 豹子头说,这刀法是他在内心困惑之时创出来的。 他入境时候,身边死人堆,一尺来高! 许典以前不解疯魔刀法的意思,看见再三手提长刀,要取周大顾的脖子时候,他明白了! 不疯魔! 不成活! 要想活出人前彩! 就要成为最疯魔的人! “嘿!吃我一刀,肉夹馍!”许典大吼。 金色九环大刀落下,半空中气势不可阻挡。 再三拖着受伤的身体,强行后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刀法。 不仅,刀法的名字叫肉夹馍。 就连刀卷起的罡气,也有一股肉夹馍的香味。 他感觉到自己饿了! 武夫在战斗中饿了,不是一件好事。 这代表着他气血,不足了! “你这是什么刀法,为何还未触及我的身体,就已经给我伤害!”再三慌乱后退,他的勇气已破。 他在山崖上,吞噬了那对男女的气血,身上被他们所伤。 气血流逝,他能明白。 可,不会流失的这么快! 就好像,生命从自己身体里远去! 他慌了! 周大顾看清楚他的慌乱,对着许典大喊:“许典,别放过他,他打不过你!他的心境破了!” 周大顾看不明白许典的招式,更不清楚武者间的战斗。 不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商场经验告诉他,当一个商人明白自己可能会输的时候。 这一局,他必输! 许典攻势不减,对着再三连环攻击。 九环大刀在半空中,发出钢铁撞击声音。 再三身上气血再弱,许典气势随着攻击,越来越盛。 周大顾却看出一丝不妙:“许典,他在引诱你!” “他身上气血,不可能弱这么快!” 再三挣扎,面露凶相:“多嘴书生,老子这就来了解你的性命!” 周大顾从周悠然手里,接过柔软些的兔毫笔:“你没机会了!” 再三看他要写诗,顿时急了,也顾不得什么战术,手上长刀在半空中舞个刀花,对着周大顾冲来。 “小子,别急,老子这就送你去死!” 周大顾笔落才气生。 他心中有诗词无限,可他并不清楚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诗词对敌。 老师没讲过啊! 意念通达,周大顾落笔,书写不停,战场上对敌要杜绝一切不确定。 他身上才气刚刚都用来护体,现在也不确定能不能再写出一首诗词。 倒不如!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县试时候,被周大顾写过的鸣州诗,再一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的诗词,不是为了召唤那通天的松树。 才气随风,吹过再三面门。 再三不敢放轻松,挥刀挡在面前,他知道周大顾写出过鸣州诗词。 鸣州诗人,再写鸣州诗词,虽不能像第一次一样,召唤那般壮大的天地异像,可还是能引出真实异像,用来对敌。 庆幸周大顾没有写过镇国战诗,不然再三就要逃了! 金色才气从他身上吹过,落在许典身上,许典身上原本已经消失的金光,再一次出现。 山谷中,响起奇怪的佛家诵经声。 只是,山谷里站着的,都想杀人。 怜悯心,并不存在这里。 再三知道,自己不能再等,身后的小子在追着,要拿下自己的头颅,周大顾提起笔,不知道诗词中藏着什么陷阱。 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他身形消失在周大顾眼里,周大顾不敢停留,再次举笔,身上全部才气汇聚在笔端。 “还想写?我要你的手!”再三的声音从他左边响起,周大顾心惊慌,却不敢停。 只有继续写,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周大顾没有一丝隐藏,全身的才气顺着手臂,落在笔尖。 “砰!”两把长刀在半空中闪出火花。 许典挡在再三身前:“别过去!死去!” 他身上气势提升到极限,在旁人眼里,他已经不是刚入境的武夫。 再三觉得面前这小子的气势,甚至已经到了四品二境。 “不行!” 他一手出刀,另一只手拿住许典手里的九环刀。 九环刀落下,他硬接不避,刀刃卡在他肋骨里。 再三露出微笑:“这一次谁还救你?” 再三手里的刀飞出去,直直的对准周大顾的脑袋,这是四品一境武者的全力一击。 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周大顾丢掉笔,直勾勾地望着他,他们之间,一颗巨大的松树快速生长。 长刀插进松树干。 刀刃穿过树干,停在周大顾眼前。 再三明白,是时候逃了! 四周都是细小的松树,松针在日头下,闪着奇怪的光,好似看一眼就能插进自己肉里。 他豁出两根肋骨不要,硬生生转身,任由许典切开自己的小腹。 武者生命力很强,只要不立马死,都有机会活。 九环刀离开他的身体,他回头再看一眼,被小松树遮挡住的周大顾。 再三留下最后一句话,给世界:“我会回来找你……” 他愣住了,巨大的疼痛让再三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胸口插着一把短刀。 一把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短刀。 “俺答应过俺爹,不能说谎!” “你不退,我必须杀你!”再三面前一个低矮的王安,举起手中的刀。 他爹教过,在战场上最好的杀人方法,永远都是偷袭! 讲武德的武夫,死的最早! 藏在石缝里的王安,一直记得自己老爹说过的话。 再三倒了! 倒在正午的阳光里! 他想过自己会死。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不甘心。 他宁愿死在一个刚入境的天生神力之人手里,也不愿意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书童手里。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小书童的脸。 他眼睛睁着,心里的念头慢慢散去。 再四,俺对不起你,快走,离开,象州! 王安心里的勇气,在他转动插在敌人心里的短刀时候,就已消失殆尽。 他站着不敢动,任由再三把鲜血摸在自己脸上。 周大顾无力的坐在石头上,冷哼一声:“蠢贼,你死的不冤!” “你死在未来,江湖里一等一的剑客手中!” 王安听见顾哥的话,松开手。 “啪!”他摔坐在地上。 他抬起头,还是这片天。 只是云不一样,天也不一样! 他也不一样! 劫后余生。 “啊!我的娘啊!”王安哭了。 ------------ 第七十六章,入青雪府城 青雪府,城门口。 两个小兵来回走动,跺脚哈气。 “啥岁月了,太阳落下去,还是刺骨的冷,这看门的活还真不是人干的!” “王哥,一会关上门,进柳水巷喝两盅,暖和暖和身子?” “算了,你一个光棍,我能跟你比,每月这点俸禄,都不够娃子上学的,这个月夫子又要买什么书,我省点钱回家吃点热乎的,脑袋一倒,睡了就不冷了!” “这个点,哪还有人,要我说,校尉也是死脑筋,早点关门,咱们弟兄们一起暖和暖和。” 年轻的守门兵看向太阳的方向:“快了!快了,最多还有半刻钟这日头就落下了,日落门关这是老规矩,王哥你不去,那我可找伍长去柳水巷玩乐了,可别说兄弟不带你!” 城内,通判府。 陆通判从案牍公文中解脱:“什么时辰了!” 赵司户明白他的意思,看一眼太阳回答:“城门快关了!” “有消息?” “我交代给守城官了,今日若有县学举荐来的学子,要给司户处报备,至今并无消息报备!” “这么说,是解决了!”陆通判捋捋发白稀少的胡须:“唉!痛心啊!我象州本就文脉薄弱,如今好不容易出县一个周鸣州,竟然夭折在来府学的路上!” 赵司户也做出一副惋惜不止的样子:“谁说不是,周鸣州的死,真是我象州的损失,是我大赢诗坛的一大损失!” “大人,我听说玉盘楼出了两位颇有诗才的清倌人,要不我请大人去玉盘楼逛逛,您试试那两人的深浅,也借她们薄弱诗才,抚平大人内心的悲伤!” 陆通判点头:“那别让美人久等,明日再与左相禀告!” 两人对视,面有喜悦,难以掩藏。 州牧府。 杜州牧走进书房,闭上眼睛,随意开口:“周鸣州到哪了?” 空荡荡的书房,突然传来州牧府老管家的声音:“老爷,青雪府司户处,至今没有收到蔡县的举荐书!” “还未进城?” 杜州牧有些失落:“他可还活着?” “派人去看了,凤鸣谷里有三具尸体!” “三具?” “一具是从府衙大牢被放出去的人犯,还有两具尸体查不出他们的身份,不过从他们身上发现莲花教的图案,应当是莲花教的!” “嗯!周大顾在蔡县杀的那个土地主,当初就勾结了莲花教,只是当时,吾想看看这群邪教众想干些什么,就没对他们动手,没想到让周大顾提前出手,惊扰了他们!”杜州牧低头自顾自说道。 他转身看向城门处:“他没死,那现在就快入城了吧!” 杜州牧面有喜悦:“入城好啊!总是要入城的!” “周大顾入城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暗中出手,但别让他们知道,是谁帮忙的!” “是!” 青雪府城门。 太阳的光,慢慢消失。 年轻的守城兵抱着插在地上的枪杆,数着倒计时,慢慢精神起来。 “那……那是什么?”年老的守门兵,举起手里的短枪指着远处。 平地上,不知道何时出来两辆马车。 一辆马车上坐着长相相似的一男一女。 后面跟着的马车,则坐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这样的组合在青雪府并不算奇怪,这里是两界山边界最大的城池,别说男男女女,人人兽兽的组合,也不是没见过。 可,马车上书生摸样的男人,身上洒满了粘稠的血液,他靠在马车上,那姑娘牵着马车,身后两人破衣烂衫,身上也溅满血液,看上去就好像从地狱出来的人。 马车行至城门前。 年轻的守城兵震惊之下,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没见过杀人,只是没见过身上沾这么多血的人。 这……杀了多少人? 年老的士兵上前,却也不敢举起手中长枪,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长枪,在满身是血的煞星面前,会有杀伤力。 “四位,太阳将落,您来青雪府是探亲还是……?”这是必要的盘问,大赢人出远门是需要路引的。 周悠然从身后包裹里,拿出张主簿递给的信件:“大叔,我们是来求学的,我哥哥是蔡县的秀才,这是蔡县张主簿的推荐信,他举荐我哥哥来府学进修!” 年轻守城兵听见周悠然的话,将他震惊中惊醒,却又走向另一个吃惊。 他随口打趣,想吸引姑娘的注意力:“他这个样子,求学?现在还是去医馆要紧!城门要关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大哥,可否行个方便,我大哥受伤严重,想要进城治疗!” 年轻守城兵怕惹事,一眼就能看出来面前几人,不是好相处的主,衙门干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行,门都要关了,你们哪来回哪去!!” 年长的守城兵,接过书信,他并没有拆开。 这是象州不是每个人都读过书,不过家里有学生,他还是认识一些字:“周大……” “顾!我哥哥叫周大顾!” “什么?周大顾!”年老的守城兵震惊。 “周大顾是谁?”年轻的守城兵开口。 “平日里叫你读书,你总去听曲,连周鸣州都不知道!” “周鸣州怎么被伤成这样!”老守城兵紧张发问。 “我们在城外遇见了土匪!”周悠然继续解释:“大叔,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快进吧!不过现在府学衙门关门了,你们去了也没办法入住,你们在青雪府可有什么亲戚?” “没有!” 年轻守城兵有些担心:“王哥,他们……万一惹事,校尉大人怪罪下来!” “你就说是我让他们进来的,这可是周鸣州,谁脑袋傻了,要把周鸣州拒之门外!” “你们要是没地方住,你们住我家可好?”年老的守城兵目露欣喜,将熟悉递给周悠然。 周大顾睁开眼睛望向老守城兵:“这……可以吗?不是太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您可是文曲星君下凡,您能来我家是我的荣幸!”老守城兵把手里长枪丢给年轻守城兵:“你帮我拿着家伙,要是伍长问下来,你就说我早退了!” “他要再问,你就让他扣我银子,不就几个钱嘛!”老守城兵目光热烈,这可是周鸣州啊,自己孩子的诗词考试有救了! 老守城兵给周大顾牵马,不由分说地要带他回家:“你们啊就跟我走,这青雪府城内安全,不会有什么事!” “我们家对面是我兄长家,他出门做生意,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这房子一直空着,我三天打扫一次,你们尽管住,别担心不干净!” 周大顾靠在周悠然身旁,任由老守城兵牵着马。 他们在青雪府并没有去处,他不清楚这杀手到底是哪方势力派出来的。 在不清楚青雪府局势前,周大顾觉得低调行事肯定不会出错。 隐藏在暗处的蛇,才能准确地找到猎物的位置,一击致命。 周大顾抬起头,望着跟电视剧里看到的影视基地差不多的城池,城市的面貌被黄沙遮掩。 他明白,在这他不会像在蔡县时,那样安全。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 有个熟悉的守城兵依靠,是最安全的。 周大顾怀里揣着从再三身上抹出来的镜子。 一路上试验几次,当有人说谎时候,镜子会发热。 面前这老守城兵,笑容真挚,镜子没有给警示,倒是可信。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必须时时小心。 ------------ 第七十七章,诱敌深入 陆通判府。 张学政一脸兴奋地望着天上落下的太阳:“死了!死了!” “这个时间,还没有进城,他肯定是死了!” 他面前的房间里传出,女子沙哑虚弱的声音:“哼哼!再三可是四品一境的杀人好手,不过一个入境书生,杀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就请大人,遵守承诺放我们出去!” 张学政望向房间小窗,面露凶光,杀人,还是杀一县案首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他还能有什么文名。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办了事就放了你们,我是文人,不会说话不算数!”张学政举起门口的短刀,正想进门。 他心里莫名不安,万一周大顾没有死透,还要利用这些该死的囚徒。 他收起刀刃:“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去请示大人!” 院子里安静下。 房间里的人,感觉不到屋外有人的气息,松下一口气:“这些狗官每一个好的,再三你再不来救老娘,我就要死了!” 张学政穿过后院,来到前厅,他看见陆通判穿戴普通锦袍,都是柳水巷的老顾客,哪会不清楚,他们这些文人,脱下官袍穿上锦衣是要去干嘛! 他心里不服气,面上还要装着喜悦,正要进入内厅。 房里突然响起敲门声:“大人!” 陆通判有些不悦,闭上眼睛:“进来!” “大人,今天有学子进城了!” 赵司户震惊上前:“你可确定了,是哪来的学子?” 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着守城兵的皂袍,正是刚刚关上城门,要去勾栏听曲的少年人。 他诚恳点头:“我听清楚了,是蔡县来的,老王头说了,他是周鸣州!” 陆通判深吸一口气:“他长什么样子?” “天太黑了,小的没有看清楚,不过他身边的姑娘跟他长的很像,倒是十分漂亮!” 少年人不敢隐瞒:“他们说在来路遇见了土匪,周大顾受伤很严重,进气少出气多,看样子是快不行了!他身后马车上两个人,身上也染了不少血,看样子受伤不轻。” 赵司户点头:“他确实有个妹子!” 陆通判睁开眼睛:“你退下吧,去门房那领赏!” 守城兵退下,两人面上喜悦消失不见。 赵司户在房间走动开口:“大人,咱们该怎么办?这种样子,左相那边咱们过不去啊!” 陆通判睁开眼睛:“这与你我何干,是张学政那小子的事,他三番两次让左相失望,左相怪罪下来,把他推上去就是!当下属的就要有替上司分忧的觉悟!” “现在耽误之急,是尽快解决周大顾,左相吩咐的时间快到了,收粮的事,你我已经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要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都解决不了,恐怕你我屁股就要从这把椅子上移开了!” 赵司户走进,小声开口:“大人,咱们可以这样……” 通判府小巷。 年轻守城兵掂量着赏银:“陆通判就是大方,有这些银子,老子今天就要去二楼看看!” 他刚走两步,突然停下,巷子口,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要银子,还是要刀子?” 少年人抬头看着面前的银子:“要银子!” “你真看见周大顾了!” “千真万确!” “他现在去哪了,知道吗?” “外城坊,多加巷,松树后面第三家!” “不要骗我!” “我哪敢啊!壮士!” “你亲眼看见,周大顾要死?” “比金子还真,您不信去多加巷问问,那老王头带周大顾回去,肯定会给他请医生,屁打一个穷人窟,谁家有个病人,巷子口的老娘们,绝对清楚!” “别回头!走吧!出去,别乱说!” 银子落在少年手里,他哪敢回头,逃一般的离开巷子。 巷子阴影里,张学政大喘气:“多加巷?” “这周大顾不能活,他要是活下去,老子明天难免要大牢里走一圈,这些狗官没一个讲规矩的!” 张学政把刀收进怀里,他双手插在一起,向着城边走去。 多加巷,王守城兄长家。 马车停在院子里。 老王头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周大顾靠在大堂里临时搭建的床上招呼:“王叔,您也歇会,这一夜让您忙的!” “我把这点药渣倒出去再说,咱们这边有说法,这药渣不能留在家里,不吉利,要倒进池子里,让护城河的水把身上的病带出去!” 老王头脸上笑意不停,在他心里这可是带回来一个大贵人:“周鸣州你放心,到咱家别拘着,你叫我一声叔就已经折煞我了!您是贵客,来了是我的福分!” “我明日里就跟府衙兄弟们说,让他们出门看看,找到那几个伤了你的死贼!” 周大顾摇头:“不必麻烦了,都是过路的贼,找也找不到!” 周悠然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五两银子:“叔,这段时间的,都要麻烦您,我们从小地方来,不清楚青雪府的房租,这钱您先收着,不够,您再说!” “姑娘,你这是干啥,你这不是打我脸!你们能来咱家,那就是一家人,钱不钱的就见外了!” 周大顾靠在王安肩膀上:“叔收着吧,刚刚大夫的钱,我也没给,您都说是一家人,就当小子的一片心意,您要是不要,我现在就走!” 老王头有点不好意思,他刚刚买药用了自己省下半个月的俸禄,省下的日子还真不好过:“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多的,就是房费,您知道我们儒道规矩,不能欠别人的,不然容易乱了修为!” “那我就收着!”这个世界,乱人修为是很大的罪过:“你先休息着,且住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老王头离开小院,门关上。 周大顾看一眼周悠然:“回去睡吧!” 周悠然点点头回到西厢房。 王安上前,关上堂屋大门。 周大顾从床上站起来,完全不像个有病人。 许典靠在门后:“顾哥,咱们没事有钱,为啥住这地方,郭县令不是给你找了一处院子!” 周大顾摇头:“郭县令我相信,但是他身后的人,我不熟!” 他靠在墙壁上,吹灭蜡烛。 三个人靠在一块。 周大顾从小窗上往外看。 王安吃惊开口:“顾哥,你不会是怀疑,老王叔吧!” “青雪府里,除了他,每一人我都怀疑。”周大顾心里有委屈,但是没办法明说。 他没办法告诉这两人,自己真正得罪的人,不在象州,在京都高堂之上。 那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 他能派人对自己动手,肯定已经清楚两界山上真正发生了什么,只是顾忌自己名声,不能直接挑明对自己动手。 但两人之间的死仇,却已经定下。 周大顾不敢放松,毕竟杀子杀父之仇,唯有死,可休! “咱们今日进城,怕早就有探子去报了,若是事后的主子知道咱们没死,又深受重伤,怎么可能安耐得住!” “明日后,我就要去府学报道,登记在册后,要搞暗杀就难了!” “他们想要动手,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时间!” 许典摸着身后从再三身上拿来的大刀:“顾哥,那咱们今晚在城外,不是更容易动手!” 周大顾有些无奈:“在城外,他们也更容易杀我们!” “在这他们施展不开,也不敢派不知根知底的人,在城内杀人,要动手只能用自己人!” 许典按着脑袋,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长出来了! “最重要!”周大顾低声开口。 两人目光汇聚在周大顾身上,期待他接下来的高超计谋。 在他们心里,周大顾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城里面有守城军,实在打不过,咱们还能叫啊!” ------------ 第七十八章,瓮中捉鳖! 夜已深。 多加巷里,一个喝醉的书生,靠着墙壁低头。 他身上满是酒气,口中却无酒气,书生盯着面前松树,脑袋转动。 “一!” “二!” “三!” “这家了!”他小声说话,摸着墙走到院子边。 城里的院子不高,升斗小民能有个小房子,就已经是祖上积德,哪来的钱学官家修高门大院。 书生抬起头,露出自己的脸,正是从通判府跑出来的张学政。 他爬在院墙上,往里面瞅:“马车?周大顾就在这家了!” 张学政靠在墙壁上,他脸上不断有冷汗冒出。 人就是如此,让别人当刀子杀人是一回事,自己动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 他靠在墙壁上,隐藏在阴影里。 脑子乱糟糟的,想到自己从前。 家里穷的时候,张学政也是被那些富商家的孩子打到大的,为了求书,他在学堂门口当大马给富商子骑。 他靠在墙壁上,深呼吸:“没事的,不过杀几个人!” “我也是没办法!”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被富商子当大马骑,被抚琴的白月光看见后,他就没有机会了! 张学政看着面前的岔路:“我只能往前走,我没有退路!” “该死的通判,想让老子背黑锅,进了监牢,我还能活?” “我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当上学政,老子还没有成为人上人,我还要回去找那个富商子报仇呢!” 他突然记起早就消失在记忆里的脸,那个姑娘的脸,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吾还没成婚呢!我张家的香火不能断在我这!” “我不能死!那就对不起了,周鸣州,只能你死了!” “你死了,就没事了!” “整个象州都没事了!” “陆通判不会找我当替罪羊,左相也能知道我的才能,他会重用我的!” “放心,我发达了,会多帮你烧点纸的!” 张学政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这是他用了几个月的俸禄,从道观里买的大力丸。 他本身就是四品一境的读书人,肉体实力比几个成年人还要强壮,吃下这颗丹药。 对上一般四品二境的武夫也能斗上一会。 张学政翻身上墙,跳进院子里,他靠在墙壁上,从怀里拿出一根细长的迷香。 就是这东西,迷住了困在通判府的女人。 对付周大顾一行人,这东西完全是大材小用。 他在窗户上捅开一个小洞,嘴对准房间里吹了一口气。 靠在墙壁上,月亮藏进云层里。 他听见房间里传来呼噜声。 没有修行过的人,气血不足,无才气护体,被这迷药迷住,很可能三天都醒不过来。 这东西,本来就是他从那两个杀人狂身上得来的东西。 现在,不但用到再四身上,还迷晕了周大顾。 张学政从背后掏出一把戒尺,身为学政随身带着一把戒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戒尺插进门里,沿着门缝一点一点向上。 “砰!”戒尺与门栓发生碰撞。 张学政手上用力,以戒尺挑起门栓。 “哐咚!”门栓落在地上,他靠在门口没有进入,听见里面呼吸声平稳,他才一只手推开门。 “吱!”他借着月光,看见房间里躺着的人。 张学政咬牙切齿,哪怕化成灰他也认识那人的侧脸。 他再上前一步,举起手中刀,仇恨蒙蔽他的眼睛,他一步进入房间里。 “嗨!” 张学政身子一硬,他听见一声不该存在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罩在脑袋上。 一个呼吸,人晕倒在地上。 周大顾从床上爬起,他靠着门,手指放在嘴唇上。 闭上眼睛,周大顾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直到腿都麻了,他才站起身:“外面没人了,就他一个!” “关门!” 门关上,蜡烛点起。 周大顾看清楚张学政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是你,这孙子啊!” 王安转动脑袋看向许典:“典哥,你把人拍死了!” “胡说,我入境了,现在对力气控制的好着呢!” 许典抓起地上牛皮纸袋:“他往这里面吹了东西,肯定是迷药,这是啥袋子啊!” 周大顾瞧一眼:“装臭豆腐的,嗨,真够味!” “先给他捆上!” 张学政是四品一境的读书人,有才气护体,迷药对他有用,但是用处不大。 他很快清醒过来,身上松软无力,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周大顾正拿着剪刀对准他的手指。 “大人你醒了?” “你对我干了什么?” “你感觉不到?也是,你中了迷药,我只是帮你醒来!” 张学政慌张异常,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子异常,可迷药不会这么容易醒来:“周大顾,我是朝廷命官,你敢对我动手,你是要造反啊!”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威胁我的了!”周大顾望着他的眼睛,露出微笑。 这笑容,在张学政眼里看着,跟判官手中悬挂着的判官笔一样。 他感觉自己寿命要尽。 “周鸣州,你我都是读书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唉,你能有这个觉悟,我很开心,可惜你进入这个房间之后,才有这个觉悟,我很不高兴!” 周大顾举起剪刀,在他脸上划过:“说吧!谁让你来的!” “没有谁,是你我的私仇!” “奥!你承认是你我死仇了,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周大顾剪刀滑落:“王安,用你包里的破被单挡住,别让鲜血溅的太高。” “顾哥,今天就告诉你一个生意,这猪肉啊!只有煽过的才是最好吃!” 眼看剪刀对着下三路攻去,张学政连忙叫停:“不要,我说,我说,是陆通判让我来的!” 周大顾盯着他:“那又是谁让陆通判对付我的?” “左相!” 周大顾第一次证实这个消息,楞一下,坐在凳子上面色犹豫。 “周鸣州,放了我,我是官,你对我动手,你会好过的,哪怕你有诗才,朝廷也不会放过你的!” 周大顾对着许典来一个眼神:“我听说,莲花教的人最喜欢血祭,以人血肉血祭!” 张学政面色紧张,他看你还能周大顾拿出一块莲花教的信物:“不可能,你竟然是莲花教的!” “不会啊!你怎么会是莲花教的人!” “莲花教都是心术不正,邪恶小人,你有圣人承认的诗才,你要是莲花教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多诗?” 周大顾站起身,熄灭蜡烛,回头看向他:“大人,这些个,对你都不重要了!!” “记清楚我的脸,你可以来找我报仇,只要你不怕当鬼再死一次!” 夜深了,月亮躲进云层里。 风吹动树叶。 叶在尖叫。 ------------ 第七十九章,未见人,先闻名 青雪府府学。 今日教书的夫子有些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府学里好多人啊!朱尽文,你不是一向喜欢商贾之道,不喜欢读书念诗。” “难道转性子,想来上我的颗,借此开智,好好学习,以求功名?” 胖乎乎的朱秀才靠在窗口,他身后放着一个赌场常见的圆盘,面露微笑,回应夫子的话:“夫子,您别打趣我了,我这个脑袋,要是放在别的地方,绝对是一个举人的料子!” “可谁让咱生在象州,托前辈们的福分,咱们偌大一个象州,明明是大赢最大的州郡,拢共也就三个举人名额!” “京都可是有一百二十个举人名额呢!” “学生聪慧,我早就想明白了,与其争抢这个,还不如好好做生意,以后给我朱家开枝散叶。” “说不定,俺子孙后代里,能有一个帮咱们象州脱困的人,也算我老朱为象州贡献了,至于我,还是算了!” 朱秀才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咱没个定性,干不得读书的事!” 老夫子更是疑惑:“那你们今日为何来学堂,不是来作弄老夫的吧!平日上课,一向难见你们,就连考试,你们青雪府三少也是爷爷一般,爱来不来!” 夫子年岁大,身为府学教授,说话不拘于行,颇有些幽默。 朱秀才挠头:“先生,您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朱秀才半个身子,爬在书桌上说话:“今日,蔡县的案首要来!” “一个案首,值得你们如此关注?” “这可不是一般的案首!他姓周,至今已经写出一两首鸣州诗,一首达府诗,还未得圣人锤眷就已经入境!”老夫子眯着眼睛,更是疑惑。 “啊!周鸣州?写出《小松》,说出曾许世间第一流的周鸣州?”老夫子激动下,差点薅掉自己脸上本就不多的胡须。 朱秀才家世深,饶是府学的老夫子也不敢得罪他。 对夫子来说,这些小祖宗不来上课最好,要是来上课,反倒是让他遭老罪了。 朱秀才拿出藏在身后大盘:“夫子,您要不要也赌一注?” “赌什么?” “老牛家在军伍方面有些资源!” 朱秀才旁边一个身形壮大的,面黑敦厚的年轻人露出微笑,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武夫,出现在府学学堂,看起来奇怪,又有些协调。 牛秀才听朱秀才如此说话,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老朱,你们家昨晚上难道没消息?” 两人说话绕来绕去。 老夫子有些着急,上年纪,在象州还能坚持儒道的夫子,内心对诗词都是有追求的。 对象州文脉的未来,更是有极大的追求。 他读到周大顾诗词时候,曾一度觉得,此人必定是能拯救大赢文脉的人物。 “周大顾,什么时候能来?”他也想见一见,这位名传象州的周鸣州! 朱秀才指着赌盘:“昨夜,有人看见周鸣州进城,进城的年轻人拿着蔡县张主簿的介绍信!” 老夫子心安,面有笑容:“昨夜进城,想必,他今日就应该能来府学报道,说不定,这会还在路上!” 朱秀才摇头开口:“可是,那人还说了,周鸣州进城时候,一脸的鲜血,身上青衫已经被鲜血打透,他的书童护卫,身上也满是鲜血!” 老夫子吃惊大叫:“怎会如此,谁敢伤我象州鸣州?” “说是……强盗!”朱秀才表情奇怪。 府学是青雪府秀才们前来学习的地方。 青雪府的府学分为两大班,一是秀才班,一是举人班。 青雪府依照朝廷政令,一年只能有三位举人名额,州试一年一次,至今也有三十多位举人在府学内学习,妄想着能在那三年一次的礼部试中,取得名次,成为进士之才,入的翰林院内。 秀才班是青雪府经过童生试的秀才,秀才班的人可就多了,一共两百余人,分为四个班,每班五十人左右。 分为三个老生班,一个新生班。 整个象州一年只有三个举子名额,导致象州内秀才多,可举子人少,有家底撑着的学生,就留在青雪府府学内,继续学习等着有幸通过举子试,继续拼一拼礼部试。 没有家底的,也想考个秀才,在府学暂时进修,等着边关战时吃紧,可直接入边军为吏,若是有幸,取得军功也能入朝廷官员名册。 等哪个地方的官员有缺,可补缺为官,虽然做不得一县主官,但是副官县丞主簿什么的,也算这些穷酸秀才不错的出路。 更次的,就只有依靠功名成为讼棍,或者找个小店,当个算数的掌柜。 朱秀才这个班是唯一的新生班。 众所周知,四大天王有五个,那青雪府三少有四个也是正常。 这明三少有在今年的新生班,一少在老生班,而他们之所以拼了命的要考上这不值钱的秀才,还是因为青雪府三少中隐藏的那位。 这三少在青雪府出名,不只是因为他们个人向下努力,还是因为家世。 朱秀才家里有青雪府乃至象州最大的钱庄,甚至京都都有他们家的银号。 他们身为家族里的次子,自然也拥有除了继承家族之外,所有的权利。 周大顾跟陆通判的事,在旁人眼里是神秘不可得的事,可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些生活里的娱乐赌局罢了! 朱秀才看向牛秀才露出笑脸:“夫子,你要不要赌一局,看看周鸣州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咱们府学?” “这个月来一赔五十,今天能来一赔十,今天不能来一赔二!” 老夫子担心摇头:“你啊!果然,只有挣钱的生意,能把你吸引来!” “为何,这个月能来一赔五十,你这不是要赔死?” 朱秀才摇头:“非也!非也,学生对自己谋钱财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夫子您就说您押不押吧!” 朱尽文心里有数,凭借陆通判那些人的手段,周大顾在青雪府待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安全,他要是今天不来,以后就更难入这府学了! 昨夜风大,有些消息早就进他耳朵。 他猜着,此刻周大顾说不定身子都冷了! 要不然,凭借他象州小财神的名头,怎么会设这必输的赌局。 老夫子点头:“那我就押!” “您押多少银子?” “五两银子!” “哎呀,您可想好了,您一个月可就七两银子,要是输了五两银子,师娘来闹,学生可不会还!” “我是读书人,言而有信,我会让你还!给我写上,我押周大顾今日就来!” “先生,我有内幕,您这样必输!要不您押他今日不来?就当学生给您送银子了!” “不!我相信他,他是一个对诗词有追求,对儒道有诗词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浪费读书的机会!”老夫子一脸虔诚。 他是真正的信道徒。 信奉儒道正气,信奉圣人之道。 朱秀才摇头,写上文书:“先生,您可不要怪学生坑您的钱,这周大顾来不了,不过您都如此肯定了,送上门的钱,我也不能不要!” 朱秀才得意的将赌约文书递给先生,他百岁抓周就抓到银子,自从后,他就爱死了银两的声音。 “噔噔!”县学小吏站在门口:“教授,有学子前来报道!” 朱秀才脸上的笑容消失,有些紧张的发问:“谁?” “他自称是来自蔡县的,好像叫周大顾!”小吏认识朱家的三公子,低头回答。 朱秀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能!昨夜里,我……” 他闭上嘴,坐在座位,一脸疑惑。 老夫子捋着胡须:“哈哈哈!朱尽文这一次可是你输了!” “各位,咱们的课就先到这,让这位来自蔡县的案首进来,我们也见识见识能写出鸣州诗的秀才公长什么样子!” 小吏转身站在院子里,对门外低声喊:“周郎君,教授让您进来!” ------------ 第八十章,指鹿为马 青雪府秀才新生班门前。 周大顾整理衣襟:“王安,我自己进去,你就在外面小茶馆等着,这里有几文钱,你点杯茶听听戏,等我放学一起回家!” 他们的关系是公子和书童。 平心而论,周大顾却一直都把王安当成自己的弟弟。 王安将怀里篮筐递给周大顾:“那我就去了,顾哥!” “典哥不知道在家怎么躺着享受呢,这次也轮到我舒坦舒坦了!” 青雪府内,周大顾临时的小院。 一个官人摸样的瘦脸书生,带着一队捕快推开门进入大院:“蔡县来的周大顾,可在?” 周悠然想起兄长的话,她挡在许典身前,摇摇头:“周大顾去学堂了!” 瘦脸书生就是赵司户,他失落拍着脑袋:“唉!来晚一步!他什么时候去的?” “刚走!” “刚刚走?那现在应该还未在学堂入籍!”赵司户指着身后两个捕快:“你们看住这两人,其他人跟我去府学。” “今有土匪抢夺学子名帖,你们跟我一起去追拿逃犯!” 这就是他们的计谋,趁着周大顾未入籍,先下了他的名头。 你是鹿是马不重要! 在这青雪府内,老爷说你是鹿是马,才重要! 只要堵了周大顾的嘴,落入他们手里,哪还有生还的机会。 一行人快步跑向府学。 府学内,这个时候。 小吏正低头对周大顾回报:“周郎君,韩教授正在秀才新生班授课,教授有请!” 周大顾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入府学内。 周大顾进入学堂,一群学生围上来,他们岁数比着周大顾小了不少。 围着周大顾,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高中生进了初中校园。 其实是一个后进生,进入少年天才班。 青雪府是象州首府,若是去往京都,那地方的世家对于文路更加重视,会不惜一切资源堆积在学生身上。 京都不止有十三岁的秀才公,也曾有过十二岁的举人老爷。 只是,这种事不大能,发生在象州这个文道匮乏之地。 周大顾对面前胖乎乎的秀才施礼,抬头后开口:“这位同窗,不知先生在哪?” 朱尽文还礼后,微笑开口:“先生听说你来了,着急见你,谁知道,衣服挂在桌角烂了个大洞,去后面补洞去了!” 说道这,这些调皮的学生,倒没有耻笑先生贫穷的意思,看出来他们也很尊重老先生。 周大顾点头:“多谢同窗,那我在门外等先生一会!” “进来吧!这是咱们新生班,班里都是今年刚考上秀才的学生,你要是入府学肯定跟我们一个班!” “我现在还没有得到先生的同意,算不得新生班人,不能扰诸位同窗学习!” “你这人,我听说蔡县人粗鄙,也曾见到过几个来自蔡县的武夫,你看起来真不像蔡县人,你真是周大顾?写出鸣州诗的周鸣州?” “他不是周鸣州,是凤鸣山流窜的土匪!”县学门口,气喘吁吁的赵司户站在门口大喊,身上金光慢慢散去。 为了赶在周大顾入籍之前来府学,他用了一张价值不菲的符箓。 朱秀才从书桌上站起:“见过赵叔叔!” “嗯!尽文啊!你在这读书?不错,回家代我替令尊大人问好!”赵司户回话。 “牛儒贤见过赵叔叔!” “儒贤啊?你也考进新生班?” 牛儒贤微红着脸回答:“不是,我父亲想让我今年,赶上三年一次的礼部试,去考一个武举人回来,他托关系,让我进的府学,跟着先生多读点兵书!” “多读书好!多读书好!” 朱尽文在府学新生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站在诸位学子面前他带头发问:“不知道,赵叔来我们府学新生班,有何公干?” 他是入境儒生,修为只有四品一境,但得益于才气加持,他五感灵敏,怎会听不见赵司户进门时候喊叫什么。 上层人物表面亲和,叔叔侄子的叫着,内心里,谁都巴不得谁死。 朱尽文知道赵司户跟周大顾之间,那点苟且事,他是没打算管,不过他喜欢热闹,把这事扒开,才好看热闹。 赵司户面色阴沉:“这个周大顾是假的,昨夜我听说有蔡县周大顾,进城求学。” “守城的士兵夜里回报,这个周大顾,进城时候穿着一身血衣,身后几人身上也都有血液。” “朱家侄子,你家二叔就是城门官,也应该听说了,最近莲花教的人又开始暴乱!” “昨夜,本官听见周鸣州的消息后,夜不能寐,特意派军户前去凤鸣谷调查!” 赵司户上前一步,他不清楚朱牛两人的态度,这两人身后的家族,在青雪府都属于一顶一的家族,饶是他身后的陆通判也不敢轻易得罪。 在府学拿人,他只能软的来,不能强硬动手。 “两位贤侄,各位秀才郎君,今早上军户来报,城外发现三具尸体,一女两男,我收到消息,周鸣州从蔡县出发时候,正是一女两男!” “最关键,那一男一女身上还有疑似莲花教印记的物品!” “莲花教动手向来狠辣,对付普通人都要出动两个入境武者,要是他们动手,周鸣州说不定早就遇害,绝无生还的机会!” 赵司户盯着周大顾的背影:“最近府君不在,本官已经告知通判大人,为了不惊扰府学圣地!” “这位周郎君,不管你是真是假,请你跟本官走一遭,若你心中无愧,就请去府衙一趟,真假清白,我自会还你!” 周大顾摇头:“先生,我是入境儒生,身上有圣人才气,若是莲花教人,恐怕都进不得府学圣地,不必跟您前去府学,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现在问我,我不会隐瞒!” “甚至,那几人背后人的消息,学生也问出来了,您要是想知道,有这么多人见证,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牛儒贤一脸欣赏地看着周大顾,他就是喜欢,有风骨的读书人,只是这么多年,低头的无骨蛆见得太多,他对读书人少有好感! 才不喜欢来府学念书。 赵司户身后响起奔跑声,十余个捕快出现在他身后。 他挺直腰,面有得意:“我辈读书人,最敬重有诗才之人,事关我象州小诗圣周鸣州,这件事做不得假!” “这件事,还跟莲花教这种邪教异端有关,旁人也不能插手,今日你愿意,我就请你去府衙,不愿意去,就不要我给你上锁链了!” 捕快上前,将周大顾围在中间。 小院里,站满秀才公。 他们听见赵司户的话,也不敢上前,这要是真的周大顾,他们肯定会展现文人风骨,上前保护象州小诗圣。 可,万一呢! 要真是莲花教假冒的,咋办? ------------ 第八十一章,与其证明自己,不如污蔑别人 要知道,莲花教那群人,当年连皇权更替的事都敢参和。 他们还有什么事不敢干? 周大顾摇头无奈轻笑。 他想到很多歪招,却没有想到,这些人直接不按套路来。 把他当成唐僧他爹,当做李代桃僵的犯人。 周大顾坐在地上,府学内他们有顾忌不会直接动手,他也不能先动手反抗,以免落人口实:“大人,我今日是来报名的,走是不可能走了!不过你们可以端着我走!” 赵司户两个眼神。 四个捕快上前拉住周大顾的胳膊,就要把他举起来。 谁知道,四个入境的武夫用尽全力,脸上青筋暴起,面色通红也没有将周大顾抬起分毫。 “退下!”赵司户生气盯着周大顾,他看不出周大顾身上有什么玄妙,竟然跟长在地上一样。 周大顾手从裤裆里拿出来,他写了这么多鸣州诗,一份原稿都不要,不只是因为这些诗词是他写的,想要自己随时还能写。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诗词只是鸣州达府诗词。 要说镇国诗词,他是不可能不要的,他身上现在就有一份镇国诗词原稿,那就是两届山上借着大赢国运写下的《春望》。 镇国诗成,诗词原稿有万斤重,唯有诗人署名后,才可消去这重量。 他怕有人看见这份诗词原稿,一直没有敢写上自己的名字,也因为原稿上的字迹,他从来不敢在人前显现,自己上一辈临摹字帖,练出的一手好字。 无署名原稿,被他带在身上时,只是一张纸。 可离开他的身体,落在地上,那就是万斤重物。 四个入境武夫,自然抬不起来。 “大人,您府上的捕快,还得练啊!既然您带不走我,那我就继续坐着!”周大顾在等,在等一个能帮自己的人出来。 赵司户面色紫黑,他看得出来面前之人只是一个书生,不会什么千斤坠的把戏。 这些捕快实在丢自己的脸,回去要多扣他们钱,省的每日留恋柳水巷,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你自己站起,否真就不要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 周大顾并不理他! 赵司户生气上前,手提笔,金光现:“站还是不站!” “呦!老朽还活着,谁要在咱府学动武了?”苍老的声音,从学堂内部走出。 老夫子站在门栏,衣服上一个缝了一半的口子,手里还拿着一根针,目光在周大顾身上停留:“你是周鸣州?” “见过教授,我觉得我是,他却觉得我不是!” “是就是,怎么还不是?” “大赢三世君时候,不就有一个大人物有指鹿为马的能力,我怕司户大人也有这种能力,不敢直接说自己是!” 在场无人不笑。 赵司户挥袖怒视周大顾:“小儿,你安敢嘲讽本官是太监!” 周大顾摊手,一脸的委屈:“大家可都看好了,是他自己说的,这个总不能再扣我身上了吧!” 他两手合在一起,将退下面压着的东西,又塞进怀里。 周大顾站起身,对府学教授行礼:“见过教授,学生身上有蔡县张主簿文书,我师朱夫子书信,可证明学生的身份!” “若,您愿意相信,我是周大顾,求您帮我办理入学!” 赵司户不敢得罪韩教授。 教授是官职,韩教授就是府学的校长。 府学内顽皮的学生平日里耍笑于他,青雪府里的官员,可没有一个敢这么做的。 教授没有太大的权利,但谁家没有一个孩子呢! 这就叫软肋。 韩教授今年八十有余,象州一半的官员都在他这里求过学,还有一半是外地来的,毕竟他这五十年的府学教授可不是白当的。 赵司户上前行礼:“见过教授!” 官职上说,他比教授大,可他却不敢摆着个谱! 没办法,他也是象州本地人。 韩教授两手刚举起来还没合拢,就落下:“小赵啊!你来我府学何事?” “拿莲花教要犯!” “小赵啊,哪怕你当年调皮捣蛋,我常常责罚你,你也不能离开学校就说府学是藏污纳垢之所吧!我象州文脉圣地哪来的要犯!” 赵司户头颅更低:“先生,您就别难为学生了,您知道我说的不是府学,是面前这个身份不确定之人!” 韩教授睁开眼睛:“是吗?来!” 他挥挥手,周大顾手上的两封书信,飞到他手上,韩教授把手上针线挂在衣服上,拿起书信对着阳光慢慢的看。 三品之后,儒家才气不依附诗词,也能为儒者使用。 只是,很少有人能像韩教授一样,一个来字驱动才气,毕竟这是二品大儒才有的能力。 他一目十行看完两封书信,摇头开口:“这信上官印,字迹我也都认识,确实是蔡县张主簿跟朱夫子的,他们一个是我曾经的学生,一个与我论过道!” “小赵啊,你不会以为夫子我,已经老到连他人字迹都不认识了吧!” 赵司户头颅更低:“不敢,不敢!” “先生,我今晨确实得到消息,在凤鸣谷看见三具疑似周大顾的尸体,您知道我象州少文气,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周鸣州,我等不能不在乎!” “这书信有可能是他从那三具尸体上夺的,这说明不了什么,求夫子让学生带这书生回府衙,真假我们一审就知!” 韩教授看向周大顾:“你意向如何?” “我不去!” 赵司户微笑保全:“你连府衙都不敢去,肯定是怕自己身份暴露,来人,给我拿下!” 周大顾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对自己身份相信的很,但我不相信你们!”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怀疑这府衙里面有坏人啊!我年纪小,胆量小,不敢去!” 赵司户冷哼一声:“你是读书人,怎么敢说这不敬朝廷的话!” “现在,你倒是承认我是个读书人了!别说了,我今天就是死在府衙,都不可能出去一步!” “你怎么敢如此无赖?” “不是你先不要脸的!”周大顾一脸无所谓。 赵司户眼看情况不对,再拖下去怕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夫子,今日就恕本官无礼了!” 他趁着周大顾不备,身后一根红绳飞出,缠绕在周大顾身上:“他没挨地,身子就不重了,左右把他拿下!” 周大顾身子确实不重了,他跑的也很快,他闪到韩教授身后:“教授,救救学生!” 捕快们看着韩教授身后的周大顾,无一人敢上前。 韩教授睁开眯着的眼睛:“司户大人,你这是要拆了我的府学啊!” 赵司户也不再退让:“夫子,我现在穿着这身衣服,就是朝廷命官,原谅学生不能给你行礼了,这个莲花教妖人,我一定要拿下!” “你确定我是妖人?”周大顾大喊。 “去府衙,就知道你是不是了!” “去了府衙,我就一定是了,我有办法在此证明我的身份!”周大顾从韩教授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司户大人,你敢不敢让我在此处证明我的身份!” “你要是敢,那我就为我前面说府衙里有坏人的言论道歉!” 赵司户愣住。 ------------ 第八十二章,文章乃天成 周大顾一番话,让他陷入了自证陷阱。 这件事怎么讲呢? 知道府衙里有鬼的就清楚,不知道的就不清楚,可不能让不清楚的清楚! 赵司户指着他,手颤抖:“我怎不敢让你在此自证!” 周大顾不要脸,他不能不要脸,他身后代表的府衙更不能不要脸。 今日,有韩教授在,这么多学子也在看,他不可能在府学对周大顾直接用强。 “只是,你若是无法证明,该如何?” 周大顾盯着他的眼睛,毫无畏惧回答:“若我不能证明自己是真的,那我怕就是匪徒,自然由大人处置!” “可,我要是能证明,自己就是蔡县周大顾,大人该如何!” “学生虽是个秀才,可也是在乎脸皮的,我还没入府学,您就当着夫子的面,说学生是匪徒,我以后在府学各位同学面前,在府学吏员面前,在大门口的小贩面前,该如何自处?” “这跟门口小贩有何关系!”赵司户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牙尖嘴利的学生,在他的印象中,能写出鸣州诗的儒士,哪个不是温文尔雅,不胜辩解之辈。 他本想借着自己在官场多年修行的人情世故,压一压这小子。 怎么? 他比我还腹黑? 这小子不会前世是个奸商吧! 赵司户脑袋疼,手指着周大顾颤抖:“你说,要如何?” 周大顾从韩教授身后露出脑袋,一脸的委屈,看着旁边的人都觉得,是不是赵司户冤枉他了。 “大人,您是真大人,我只是一个秀才,我刚来青雪府,根基浅薄,又怎么敢要求您怎么做?” “别的东西,我不敢要求,可是学生没钱,我觉得府学门口的小摊不错,以后学生肯定要常常在府学门口吃饭。” 赵司户被周大顾唐僧式的说话方式,闹的脑袋疼:“你直接说,你要本大人如何!” 周大顾看着迫不及待地走入自己陷阱里的赵司户,露出满意的微笑开口:“大人,我也不要您如何,你要是愿意。” “就请您,站在府学门口,大喊三声,周大顾,今日是我错了!” “大人,您不会是不敢吧!您要是不敢,还想着把我押进府学受审,那学生,学生也没有办法!”周大顾的茶言茶语,完全击碎了没见过这种跨时代攻击的赵司户。 “毕竟,您可是官啊!” 赵司户妄图冷静思考,却发现自己现在压根没有办法静下心:“就依你!不过,要我来出题!” 赵司户望着他露出微笑:“你说自己是周鸣州,那肯定很会写诗吧!” “蔡县传言,周鸣州一开口最低就是达府诗,他从来没有写过出县诗,我不要求你写一首鸣州诗,要求你随口写一首达府诗不过分吧!” 他看见周大顾脸色未变,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这一次,吾押对了! “怎么,你不会不敢吧!你要是写不出来,就不要怪我今日非要押你回府衙了!”赵司户步步相逼。 却不清楚,周大顾压根不是不敢,只是拼命压制自己的脸,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韩教授忍不住叹一口气:“达府文章,小赵,你也是读书人,怎么会不清楚,文章需要推敲,怎么可能随口写出!更不用说随手写出达府诗词!” 他身后的书生们也忍不住开口。 “这不是为难人吗?谁家能随手写出一首诗,就是达府文章!” “你能吗?” “我不能!” “那你能吗?” “我也不能!咱要是能,咱就是不是秀才,而是大儒了!” 赵司户将他们的争论听的清清楚楚,他脸微红,却依然抬头坚持:“少年郎,你要是写不出诗,本官也不会为难你的!” “只是,本官是司户,这府学入籍之事,本官有权要管,我不确定你的身份是否真实。” 赵司户双手抱拳,对着苍天:“可我受朝廷俸禄,自然要对得起朝廷赋予的职责。” “本官,不会伤害一个好人,也不会错怪一个坏人,哪怕自己的名声受损!”说到动情之处,他自己都信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牛儒贤疑惑:“哭就不是逼别人了?” 赵司户脸上的泪水凝在原处,他指着周大顾:“既然,你做不出诗,那就不要怪本官了,抓住他,教授得罪了,等本官退却公务,我再来找你赔罪!” “左右,抓住人犯,谁敢阻拦,同罪!” 周大顾从韩教授身后站出来:“谁说我做不出诗!” “你们做不出达府诗,不代表我写不出!” 赵司户盯着他,想要确定他说的真话还是装腔作势:“你确定,你能写出达府诗!” “肯定!” “题目我来定!” “自然!” “必须要才气达府,有异像!” “不然呢!” “这可不是说笑!”赵司户有些心虚,他是文人自然清楚,随手一写就是达府的难度,这可是圣人都做不到的事。 赵司户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那你就写吧!你要是真的能写出来,本官决不食言!” “不过,你要是写不出来呢!”赵司户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 依照他这么多年为官经验,他应该趁机激这小子,随手一写就是达府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文人相轻,象州文人秉性中,却难免带上一些,武者的惺惺相惜。 他想要除掉周大顾攀附左相是真的,他爱象州才子也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当上司户。 周大顾上前,站在台阶上:“不可能!” 这下连府学的书生秀才,也不免有些不服气,咱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不能写出一首达府,在你这咋跟大白菜一样,你说来就来啊! 朱尽文嘲讽:“同窗你如此普通,何故如此自信!” “因为,我叫周大顾,世人称我周鸣州!”脑袋里有一个世界的底蕴,周大顾丝毫不心虚,你们以为我是自己对抗你们几人。 却不知道,是你们在对抗我的世界。 “大人,请您为我松绑!” 赵司户点头,他默念一段道家口诀,依靠才气催动,周大顾身上不算法宝的绳子脱落在地。 周大顾对赵司户行个学生礼:“请大人出题!” 赵司户四处观看,冷笑开口:“就以府学为题,你可以府学吏的一草一木,一切事物写诗,但不能写季节,不能写学堂中常见之物!” 周大顾席地而坐,抬起头看向朱尽文:“同窗,你不是想看我为何如此自负?” “不知道,愿不愿意为我磨墨?” 朱尽文一个眼色,他身后两个秀才立马拉开自己的桌子,搬到周大顾面前。 有学子上前,将自己的文房四宝放在桌子上。 朱尽文面露微笑:“请吧!” “别急!” “等什么?”朱尽文疑惑。 周大顾抬头四处观看:“等一个从天上来的灵感!” ------------ 第八十三章,眼睛长在屁股上 朱尽文抬头,脑袋一歪。 一个从天而落的鸟屎,差点落进他嘴里。 他一脸黑气地摇头:“文章灵感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周大顾一脸怜悯:“抱歉,我忘了,你不是我,你的天空,落下的只有鸟屎!” “又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朱尽文突然睁大眼睛,默念这句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我已经相信,你就是真的周大顾了!” 韩教授站在两人身后,他平日里听不清外人的话,这会耳朵却异常灵敏,他口中咀嚼着周大顾说的话:“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韩教授乃是儒生三品二境,却只当一个小小的府学教授,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清楚原因。 可这个问题,在心里憋了几十年,早就没办法对人说了! 能听他说话的人,都不在了,问题也只有憋在心里。 听到周大顾这句话,他迟钝几十年的脑袋,突然闪过灵光一阵,有什么东西慢慢打开,他此刻却也不清楚。 只是这句话,在他心里越记越深。 似乎有些超过,一直在口中念着的圣人言的地位。 他奇怪,却也不知道,为何奇怪。 周大顾没顾及自己只言片语对身边人的暴击,他眼睛在府学内搜寻,紫府内一个金色小人也在不停翻书。 到底写什么东西呢! 韩教授沉入深思,不自觉走进周大顾,周大顾身子后仰,他看见韩教授身上缝了一半的扣子。 密密缝? 有了! 周大顾接过朱尽文手中的笔,笔落。 府学中,突然静下来,四周的学子围上来。 赵司户也踮起脚尖,目光忍不住往周大顾面前书案上打去。 朱尽文考的最近,周大顾停笔沾墨,他念出纸上诗词:“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这……” 牛儒贤咂咂嘴:“写的不错啊!” 韩教授在一旁摇头:“你都觉得写得不错,你觉得这首诗能是好诗?” “文章,确实可以,就是少点什么!” 赵司户更是得意冷哼一声:“当然少,少了些才华,倒是有些故作矫情的打油诗的意味!” “诗要是格物的老夫子写的,那还真是不错,能将针的过往,作用都写出来!” “但,你可是周大顾啊!” 赵司户对着左右摆手:“你们看好门户,别让一个苍蝇飞出去!” 新生班门口,也站了不少学子,他们看起来,老少都有。 不少老举人抚恤琢磨着周大顾的诗词:“写的还不错,可惜跟我等一样,匠气太重!” “这样的文采,考举人还行,但是再往上就难了,要是改不过来,怕一辈子都跟我等一样,要在府学中成为顽石了!” “这人是谁?” “周大顾!” “周鸣州?不会吧!” “怎么可能,周大顾就这点诗才!” 府学中,倒是没人怀疑写诗的不是文人,但却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写出曾许天下第一流的周鸣州。 赵司户听见众人的怀疑,只感觉胜券在握。 诗词上一寸高的才气,表明这首匠气诗已经出县。 他知道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周鸣州,但那又怎么样,我能冤枉你,怎么会不清楚你有多冤枉。 赵司户一脸冷笑,真相重要吗? 重要的是,今天周大顾进了府衙,就难出去了! 他看见诗词原稿上,那一寸高的才气,心中负罪感也少了许多,象州并不缺写匠气诗的才子。 周大顾听见了所有人的话,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了解这首诗,这诗跟其他诗词不一样,有些诗词是一首诗词都传世,可这首诗传世的只有最后一句。 其他的,并不被人熟知。 没有才气也正常。 他摇头,低语:“别急让打脸,来的更慢一些!” 周大顾恢复些身上才气,再此落笔:“眼晴长在屁股上。” “哈哈哈!”他身边的朱尽文忍不住笑出声来,哪怕他不学无术,也知道这句话只能算俗语,算不上什么诗词。 屎尿屁之流,在府学这些自恃清高的秀才举人眼中,是最不入流的诗词。 旁边站着的牛儒贤,倒是越来越欣赏周大顾的诗才:“这书生,倒是有我写诗的风范!” 韩教授上前,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他从人群中看清楚,纸上的文章:“屁股长在眼睛上,这……” “粗鄙!”门外,早有老学究一般的老举人骂出声来。 老举人五十多岁,按律早就应该去补缺,只是为了考取进士,入翰林,一直不肯去偏远小县当个县官,在他眼中一辈子扑在圣人文章上,才是幸事。 他眼中自然容不下这种粗鄙之言:“这种诗词,怎么能在府学圣地里写,这不是侮辱府学!” “赶他出去,不能让他写完!” 赵司户站出来,好似一个善良人,开口劝慰:“老木,别着急,让他写完,人家还要靠这首粗鄙之诗,证明自己是那诗才超凡的周鸣州呢!” 赵司户一脸得意,这下怕都不用自己开口,凭借这首诗,府学之中不会再有一人觉得,面前写诗的周大顾就是周大顾。 “唉!没想到莲花教的妖人如此愚蠢!”赵司户看向韩教授,却发现他眉头不展地盯着周大顾。 韩教授从内堂出来时候,见了一个人,他从那人口中得知,面前这人就是周大顾。 所以,他对周大顾的身份并不怀疑。 只是,周鸣州怎么会写这种粗鄙之诗,难道周鸣州的外号是假的? 不对! 韩教授上前一步,他看见书案上的才气,并没有因为这一句粗鄙诗文而减弱,反而在增长。 诗文未成,才气与诗人心中所表达之情有关。 难道这首小诗,并不像自己看到那样简单? 韩教授心里有期许,这期许并不只是因为周大顾的名号,还是因为刚刚跟他说话那人的眼界。 他相信,那人不会因为一个废材,来给他传话。 周大顾低下头,身上的才气全部涌到手上,这一句千古名句,总算是脱离他的大脑,依靠着身上的才气支撑,落在笔上。 诗文落地。 一瞬间,府学内金光大涨! ------------ 第八十四章,你是我爷爷! 朱尽文被这金光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面前场景,让他此生难忘。 原本才气金光只有分毫的诗词纸稿上,才气突然暴涨。 一瞬间,才气已经达到一尺四。 “这……还在涨?”牛儒贤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金光才气:“韭菜都没涨这么快啊!这写的啥玩意啊!” 韩教授丝毫不顾礼仪,挤到众人面前。 他眼睛上附着才气金光,视线透过诗词原稿上才气金光的阻拦,落在纸张上:“奇怪,有趣的一句话!” 韩教授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笑容,他转身走进学堂,靠在门栏上。 牛儒贤看见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幕,老夫子捧着肚子,捂着嘴在大笑:“写的啥啊?笑话也能养才气!” 他连忙向前挤,身边的秀才,没有人敢挤在他跟朱尽文身前。 朱尽文疑惑,他嘟着嘴吹了一口气,谁料才气金光竟被他一口气吹散,吓得朱秀才连忙捂住身旁准备叫喊的牛儒贤的嘴:“不是我!” 他心里打鼓,我啥时候能一口气吹散达府诗词的才气了? 我这么勇? 朱尽文歪着脑袋,视线落在纸上,默默念出那最后一句诗:“只认衣冠不认人!” “吱~” 这句话单独拿出来没什么,可跟前面写针诗词连起来就有些意思,完全把针的用途给写活了。 要是再跟前面一句诗词连起来。 朱尽文抬起头,看向新生班小院里站着的赵司户。 赵司户有些疑惑,还想上前一步,看清楚这最后一句写的什么。 他身后的老举人,可没有给他这机会,这些人最爱文脉一道,诗词在儒道中是小道,但却也是最辉煌的一道。 路边小贩,压根不清楚什么是儒者,但做生意时候,也能不自觉说出两句文人诗词。 这就是诗文的魅力。 老举人盯着纸上诗词,细细揣摩:“这?” 围在外围的几个举人,抬起头,脑袋看向赵司户。 他们眼神不一,有的嘲笑,有的疑惑,有的鄙夷。 赵司户面对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上任当官的老举人,也不敢开口嘲讽,心虚开口:“汝等,看我作甚!” “那突兀书生,你写了什么?” “才气一尺高,却顷刻消散,这并不算达府诗,难道你趁机骂了我!” 周大顾从人群中站起,刚刚他紫府内,已经收到诗词反哺。 此诗成,达府! 这并不让他震惊,这首诗前几句虽然显现不出什么文气,可最后一句,能够流传千古,自然有它独特之处。 “司户大人,你怎么知道,这首诗不是达府诗词?” “才气呢!才气在哪?异像呢!异像在哪?什么都没有,怎么敢叫达府诗?” “我周大顾从不屑写达府之下诗词,别着急,让异像再飞一会!” 赵司户生气冷哼:“装神弄鬼!” “拿下他!” 左右捕快上前,可一圈举人围着周大顾,哪个不要命的敢挤开面前的举人老爷。 举人能被叫做老爷,是因为他们真的随时有可能成为官啊! 赵司户低头拜礼:“各位同窗,劳烦让一步,此乃公务!” 周大顾跟举人并无牵连,这些举人也自然不会为他得罪赵司户,他们后退一步,退至众人身后,只有两三人站在原地不动。 捕快们举起手中铁锁链,还想上前扣住周大顾。 天空中,原本消失的金色才气,再次出现。 一件破烂的衣服出现在天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破烂衣服消失。 “爷爷?”赵司户的声音打破府学新生班小院内,沉思的众人。 人们的目光落在赵司户身上。 他双手颤抖,向着学堂内门。 不对……是向着周大顾走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颤抖地走到周大顾面前,双目泛红,嘴唇颤抖。 朱尽文都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们俩?” 牛儒贤点头:“我也觉得,司户一直要拿周鸣州,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难道?” “呕……不敢想!” 韩教授站在高处,看着这怪诞一幕,他注意到周大顾身上的衣服:“这似乎,是刚刚天空中落下的金色才气,幻化而成。” 周大顾愣神不敢动。 赵司户已经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大腿:“爷爷,我想死你了!” “为何,你西去这么多年,一天都不到孙子梦里!” “啊啊!我的爷啊!”赵司户低头大哭。 他身边围着一圈人,也忍不住眼红,无他憋笑太痛苦了! 周大顾手举起,却没落在他脑袋上:“司户,你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玩这种游戏,我挺尴尬的!” 赵司户听见他的声音瞬间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面前自己爷爷去世前穿着的破衣服消失在眼前。 这是周大顾? 赵司户脑袋里瞬间空白一片,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这……我还有啥文名啊! 我以后出门都费劲! 周大顾倒不是故意整他,他写诗词时候,是带着对赵司户的厌烦写的。 却不知,为何这达府诗词才气异像,竟变成一件破烂衣衫,还吸引着赵司户叫他爷爷。 多冒昧啊! 场面一时寂静。 周大顾退后一步开口:“司户,要不,你先起来,按我们家乡的习惯,你这样,我是要给你发红包的,我身上也没有啊!” 赵司户不亏是官,从地上站起,挥一挥衣袖:“哼!一定是你用了什么妖法!” 周大顾站在内堂台阶上,双手合十:“司户,我辈文人,说话要算话,你亲口说的,只要我能写出达府诗,就可证明我的身份!” “现在,你觉得,我用妖法,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府学内供奉的圣人人不公?” “刚刚文庙响起的钟声,大家可都听见了!” “司户,您不会是不相信圣人吧!” 赵司户手指落下,心虚开口:“胡说,本官最信奉圣人之道!” “可,你是如何迷惑吾的,难道不是妖法!” 周大顾仰首挺胸:“自然不是,这是圣人之道对你的审判!” “且看诗!” 一位举人念出周大顾所写最后一句诗:“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说的对啊!” “哈哈哈!”学堂内响起笑声。 赵司户重重挥动衣袖:“今日,是吾错了,你就是真正的周鸣州,是我眼拙!” “那司户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 “走!”赵司户带人走出府学。 小院里的秀才举人跟出去一群。 “走啊!去看大人认错!” “周鸣州果然诗才绝顶!” “不愧是周鸣州啊!” 周大顾拱手:“多谢各位夸奖,这只不过是学生从天上得来的灵感。” 有些知道原委的秀才,对着身边举人,说出周大顾那句,文章本天成。 学府内,众人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崇拜! 周大顾听着耳边传来,府学外赵司户的声音,微微一笑,今日危机算是接触。 他对韩教授拱手:“请教授为我入籍!” 韩教授拉过他的手,想起那人的劝慰,点头:“你这等天才,我要是推到门外,岂不跟那针人一般!” 府学中又是一阵大笑轰鸣。 ------------ 第八十五章,不如直接得罪死! 府学上课时间并不多。 成为秀才。 最基本的识字断文阶段,已经过去。 在府学上课,夫子能讲的也不过一些做题经验,还有自身对圣人文章的理解。 课堂上,韩教授明显的在照顾周大顾。 为了躲避左相暗中派来的杀手,周大顾仓促地来到青雪府。 朱夫子只来得及给他留下几本书,并未完整的告诉他举人试的规矩。 韩教授一堂课回顾,倒是帮了周大顾大忙! 韩教授收拾自己教案:“各位,今日的课就上到这,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我家里问我!” “不过,我爱酒,酒越好,我说的越多!” 学堂中端坐着的秀才都会心一笑,夫子可从来没有因为谁不带酒,而不给他讲课的,不过是读书人的幽默罢了。 周大顾坐在学堂最后的位置,站起身来对着夫子行了一个学生礼。 他注意到夫子的目光,多次在他身上停留,却并未明白夫子的意思。 夫子走出学堂时,外面阳光正好。 周大顾拿起自己刚写的达府诗词原稿,速度快了一些:“夫子慢走!” “啊?”韩教授疑惑:“有什么事吗?” “夫子,我觉得我这首诗写的有问题,还不够好,求夫子您帮我再看看,是不是哪有问题!” 韩教授捋捋胡须:“可是,诗词已定,异像已出,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周大顾叹气:“夫子这样觉得,那这首诗,也就只能……” 韩教授从周大顾手中连忙夺过诗词原稿,这可是达府诗啊! “不过,我觉得还能有提升的空间,我就先帮你看看,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拿!” “周鸣州,好样的!夫子记住你了!” 周大顾拱手:“多谢夫子!” 韩教授远去。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走出学堂。 牛儒贤跟在朱尽文身后,看着韩教授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开口:“眼睛长在屁股上,多好的诗啊!我觉得挺好的,有啥地方要改啊!” “上一次我送他一对板斧,夫子也没对我这样笑,我是不是也写一首这种诗,让夫子在我爹面前好好夸夸我?” “我就写,眼睛长在屁……” 朱尽文扭头无奈:“牛兄,要改的是你的脑子!你就庆幸夫子不记仇吧!” “这是让改诗吗?这是送给韩教授了,这礼送的很文雅啊!” “看来周鸣州,对人情世故也有独到的认识!” 周大顾摇头:“我只是求夫子帮我改诗,同窗不要多说!” “我想说,也没机会了,你看前面,你的冤家来了!” 周大顾挺直胸膛,看着面前走来一位翩翩公子。 来人面白唇红,脸上竟然还抹着胭脂,看起来像个男人,可偏偏走路时候,扭扭捏捏好像飘香楼三楼的姑娘。 邪! 这是周大顾看他第一眼,对他的评价! “这位就是蔡县来的周鸣州?小生杨德祖,牛兄,朱兄也在这呢!今日没去和花酒?” 牛儒贤抬起头一脸不屑:“某是个正直武夫,从来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昨夜,荷花姑娘还说想念牛兄呢!” “真的吗?我的花花总算是想见我了!”牛儒贤飘一般的离开。 朱尽文坐在小院门口,他身后也站着一个公子。 “你们说你们的!”朱尽文坐下开口:“给周鸣州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青雪府三少的第一少,杨德祖!” 周大顾恭恭敬敬见礼:“见过,杨兄,不知杨兄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说,不过有些事想要拜托周兄弟!”杨德祖微微扭头,身后立马有一个下人端着一盘银子上前。 “我知道周兄弟诗才好,还有一个月,就是端午佳节。” “咱们青雪府向来有举行端午文会的习惯,我想请周鸣州作诗一首,最好是鸣州诗词,到时候与我一同去参加端午文会!” 周大顾看一眼下人手里的银子,又挪开视线:“抱歉杨兄,端午文会,我不会参加的,吾已经决定,要准备今年的举人试!” “怕是,没有时间,参加这种文人诗会!” “多谢您的好意!”周大顾脸上的笑容凝固,用一盘银子就想换他一首鸣州诗。 这已经不是侮辱人这么简单的事了。 文人清高,周大顾今日要是短视,接下这盘银子,怕是以后都没有办法在文坛中立足。 一盘银子卖鸣州诗,太骂人了! 周大顾正直地抬起头! 他! 嫌少! 他前世是奸商,哪有什么文人风骨,只知道奇货可居! 杨德祖低头凝视着他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尖利:“你确定?” “这里是青雪府,还没有人敢在这里拒绝我!” “我知道你周鸣州有诗才,可你并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有才华没用,你要有实力才行!” 周大顾明白过来味,这哥们一开始就是来找事的,不过是找个由头先羞辱他一顿:“杨兄,我来自小地方,啥叫实力啊!” “杨兄,我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这么有实力,你不会比陛下还要厉害吧!” “哎呀!”周大顾拿出恶心人的姿态:“你不会是要谋反吧!” “原谅我,只是一个书生,我忠心朝廷,这不忠不义的事,弟弟劝你,可不能干啊!”周大顾挺起胸膛,义正言辞。 真说恶心人,还要看周大顾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诡辩! 没经历过网络的人,是不懂扣帽子的恐怖的。 杨德祖生气后退,好像在厕所里遇见了喷射战士:“你怎么敢凭空污蔑他人,我杨家……” 周大顾冷眼对他,厉声开口:“抱歉,杨兄,我在府学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听你说自己家的历史的!” “我要回去读书了,请你不要拦我!” 杨德祖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见一条血蛟对着自己扑来,他后退一步大叫:“周大顾,你等着!” “奥!”周大顾面无表情的回应。 虽然不清楚,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但既然得罪了,还被人报复,那倒不如得罪死。 这样,下手的时候,自己才不会心软。 读书人是他,周大顾是他,奸商也是他! 杨德祖带着一群下人离去,就好像只是来走个过场。 周大顾站在原地没有动,对着台阶上的朱尽文拱手:“兄台,您热闹也看够了,还留在这不走,是有什么话要对大顾说吧!求您指教!” 朱尽文皱眉:“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匠气诗人,又觉得你是一个浪荡骚客,可现在突然觉得你是一个奸商!” 周大顾点头:“是我!” 朱尽文摇摇头,脸上还是那副笑容:“你确实早就得罪他了,他姓杨,你们蔡县有一个姓王的员外的大夫人,也姓杨!” 周大顾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既然是解不开的死仇,我也就不怕刚刚说话口无遮拦了!” 朱尽文很喜欢看热闹,他微笑开口:“你可不要小瞧杨德祖,他跟我们不一样,这个人心机很深,又舍得花钱,府学里他有不少朋友,你今日得罪与他,就算他不开口,以后你在府学的日子也不好过!” 周大顾点头:“无事,我本来也不想融入学子中!” 朱尽文摇头:“杨家的实力,并不仅仅在府学!” 周大顾点头拜礼:“多谢朱兄!” “你不害怕?” “为何害怕?” “这可是杨家!州府衙门他们也有人脉,朝堂之内也有他们亲戚,就连州牧都不敢随意得罪杨家!” “兄台,其实我也不敢得罪!” “那你刚刚?”朱尽文疑惑。 “我以前也不清楚自己得罪的是杨家,可既然都已经得罪了,又为何要怕!”周大顾微笑远去。 朱尽文望着他的背影愣神:“好狂的书生啊!” 门口的公子也重重点头:“象州真是来对了,有他在热闹肯定看不够,不行我得跟着他,尽文,你可有办法?” 朱尽文摇头:“我只有钱,可他这人并不爱钱,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公子您想跟着他,怕只能讹上他了!” 公子点头,喜悦开口:“好办法!” 朱尽文眼睛睁大:“公子,我就是开玩笑,您不要当真,您别跑啊!您跟着他干嘛啊!” “公子,燕公子,你回来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燕……子,回来啊~!” ------------ 第八十六章,剑来,万剑生 自府学出门,周大顾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得一番事业,苦难是少不了的。 他有准备。 而对苦难最大的准备,就是当问题发生,再来面对他。 内耗,不是他的习惯! 出府学。 从戏楼里,找到正在蹭别人瓜子的王安。 他们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王安依依不舍地望着戏楼:“顾哥,你说最厉害的武夫,是不是真像戏楼里唱的这样,随手一拳就能击破大山?” 周大顾想了想,他想起两界山战场上见过的将军,认真地点点头:“应该吧!”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关于剑客的故事。”周大顾说起前世看过的书。 “厉害的剑客,单手指天,只道一声剑来,他方圆百里,所有的剑都会随着他指尖移动!” “万千把利剑,化为一把利剑,落在敌人脑袋上!” 王安看向天空:“哇,真有这样的剑?” “吹牛!我都没见过这种剑法,这肯定是你吹牛!”周大顾转身,看见一个公子哥跟在自己身后。 他上前一步盯着周大顾的脸,试探性开口:“哎哎!刚刚是不是你吹牛!” “难道,你真的见过这样的剑法?” “不可能吧!这种武夫,要有二品了吧!不对啊!大将军不就是二品,咱咋没有见过他用这里厉害的剑法!” “他对敌,总是一刀,一刀就砍下敌人的头颅!” “你说的剑法,帅是帅,可我感觉不太实用啊!你是不是吹牛!” 周大顾望着他的样子,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公子倒是不肯放弃:“你就告诉我,世界上哪有这种剑客,我去见见这一招控制天下剑的剑道!” 周大顾摇头:“公子,我真是吹牛,没有那种剑法的!” 公子哥愣住了:“真吹牛啊!” 他看着周大顾远走,有些遗憾,随手一指一根枯草飞到他指尖旋转:“我还以为,真的有这种剑法呢!真帅啊!” “不对,这小子的样子如此确定,他刚刚说谎,他肯定见过,我得问个明白!” 周大顾没顾得身后的风景。 昨夜跟老王叔交了钱,早上老王叔来送药,说了一下,这两个月就暂时住在他的小院里。 等到举人试后,他再找一间房,现在青雪府住着。 青雪府这地方,虽然人生地不熟,但至少是个州府所在之地,有杜州牧在,左相明面暗地都难对自己动手。 到时候,一边准备三年后的礼部试,一边跟周家村互通。 若进一步能直接考取进士,那就留在京都,左相眼皮下才是他最不好对付的地方。 若是科举失败,直接回到周家村,借着举人身份,还有诗词文名,自己再讲周家村好好打造一番,当做自己大本营。 也可防备,左相暗地里的动作。 周大顾并不担心,左相直接派京城里的高手前来,在他不准备暴露赵二公子真实作为之前,自己面对的敌人都不会太强大。 这就是周大顾的底气,在两界山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 哪怕左相不相信自己的计划,要对自己动手,也会有所顾虑,不能出全力。 每一个府学门前都有一条长街。 长街里,来来往往的小贩,还有些单身女子。 这里是大赢朝,女子并不像前世古代一样封建,女子们喜欢在府学长街游荡,不只是为了尝到这里的美食,去铺子里看衣服。 更重要的是,为了看从府学出来的秀才举人。 哪个女子不怀春,而风度翩翩,好六艺的秀才举人们,才是他们的最爱,更何况这些书生,还有美好的未来。 人的名,树的影,周大顾从长街走过,感受到不少赤裸的目光。 不止来自那些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些上了年纪手上缠绕着金银的大姑娘。 “这就是周鸣州吧!” “是,我每天都来这坐坐,这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肯定是他!” “听刚刚跑出来的秀才公说,周鸣州在府学内又写出来一首鸣州诗!” “就是妹妹面前放着的这首,叫针,不过我觉得周鸣州,却一点都不针啊!” 周大顾五感灵敏,更何况这些姑娘们,压根没有压低声音。 饶是他前世久经战场,这一辈子也只是一个雏,被这些姐姐惹的脸红,没办法只能快步走。 他走的快,却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停留在他身上。 “该死的家伙,亏我对你这么关心,一进城就不老实的去招惹这些东西!”藏在街角的小乞丐,对身旁调戏周鸣州的大姐,吹动一口气。 “什么!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哎呦!要命了啊!” 周大顾并不清楚,身后发生的事,他身边跟着王安,两人低头往前走。 走着,走着王安突然停下。 周大顾感觉到身边没人,疑惑回头:“咋了!” 王安没说话指着面前的老头。 老头子看起来六七十岁,面前放着些许菜,他穿着真的很破,但面前的菜整理的很干净。 王安有些不好意思,从身上抠出一个铜板:“顾哥,你给我的钱,就剩一个子了,要不你给我先支点钱!” “没事,回去也没东西吃,正好咱们买一点!”周大顾回答。 周大顾蹲下:“老人家,这些菜多少钱?” 老头子看起来身子英朗,举起一只手,手上却少了一根手指,周大顾低头看去,发现他也少了一条腿。 老头子一只手竖起一半的手指,低头看看菜,又落下一根:“十文钱一堆!” 周大顾望着他面前小山堆一样的两筐菜,青菜豆角都有,他开口:“我都要了!二十文是吧!” 老头子脸上露出笑容,就给他装菜。 周大顾在胸口摸了半天,拿出半两银子:“这个给您,您筐编的不错,也卖给我吧!” 老头子脸上的笑容收敛:“多了……” “您舍不得筐?” “不要这些……半两银子,够我半年的米面吃喝了!这两个筐,我卖人五文钱一个,一共就三十文!” “没事,省下的钱,就算送给您的了,您不容易!” “做人得要脸,钱是重要。”老爷子歪着一口烂牙,笑容爽朗:“可人活在世上就一个义字,这不义的钱,我不能要!” 周大顾楞了一下,他看不出,这世界仁义并未消失,只是不存在于一些人心里。 “老先生,我是读书人,您教我一课,这钱就算送给您的!” “不值当,你是贵人,我说话不值钱!这钱不能要,人活着得要脸,这钱俺不要!”老人收起脸上笑容。 “可是,您的菜我得要啊,家里等着煮饭呢!”周大顾脑袋一转:“要不,您先收着,我在府学上学,每天从这过,您以后准备些菜,我来拿!” “那也不行,我的菜一共也不够你的钱!” “看您样子,应该也下陷阱,您要是打了什么猎物,我也收,我就在前面多加巷,松树后面,第三家。” 周大顾拿着菜篮子站起来:“这算我定菜的钱,您就一直给我们家送,送到这半两银子用完,成不!” 老爷子拄着拐站起身,笑着拱手拜礼:“多谢,弟兄!” “嗨,生意,谢什么!”周大顾后退一步,对老先生见礼:“再见,兄弟!” 周大顾拉过王安,把两筐菜挂在他胳膊上,农家娃子年岁不大,挂两筐菜还是轻松。 王安跟在周大顾身后快走,回头看见老头子还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 他疑惑,抠门劲上头:“顾哥,咱们今天是不是花多了?这可是半两银子!” 周大顾停下:“你为啥想帮他?” 王安摇头:“我就感觉他挺像我爹的!” “没错,他户口有茧子,身上是狼皮,应该也是战时军户,闲时猎户。”周大顾叹气一口:“可惜年岁已高上不得战场,沙场荣誉给将军,只留给他一身残疾!” “我说咋这么像我爹呢!那顾哥你又为啥帮他啊?半两银子啊!这些菜,咱自己种要不了这么多钱!他万一拿着咱们得钱跑了呢!” 周大顾摇头:“不会的!” “你咋看出来的,咱村二叔说,在江湖路上跑识人术最重要,你教教我!” 周大顾无奈地从这小子手中接过菜:“我咋可能看出来,我只是感觉,他也挺像我爹的!” 像,这个世界那个为了自己死去的周武! 老兵,不应该磨死在生活里! ------------ 第八十七章,杨家的阴险手段。 日落西。 风微微。 周大顾躺在院子里,闭着眼睛,神念却已经来到紫府内,整理自己最近获得。 他手边放着一本书,刚刚试了试,在这个世界,读书也是可以增长才气,只是读别人的书,才气增长的慢一些。 又一首达府诗后,他才气增多,又能扩建些地方。 离开蔡县前,朱夫子曾告诉过他,四品境界才气并不是增长越多越好,才气越多境界越难突破。 对此,周大顾一直铭记在心。 他现在总算感觉到夫子的意思,随着自己才气的增长,可却一直没有像突破的意思。 难道,要跟那一日在周家村一样,心境突破境界才能突破。 那自己现在心里有什么地方过不去? 周大顾也不清楚,他只能盲目地积攒才气。 他也想过,下一子把自己紫府中的诗,写出个百八十首,用来积攒才气。 试了试还是放弃,不说自己写完一首诗,就差点把身体内现存的才气吸干。 光是哪些无法隐藏的天地异像,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外人看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他该怎么解释? 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妖魔。 “吱!”门响起。 周大顾睁开眼睛,没有看见周悠然的笑容,反倒是见到她愁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怎么了?” 周悠然身后。 许典推开门,摔开王安的胳膊:“你就不应该拦着我,我上去给他两拳,还敢不卖给我们东西!” 王安跟在他身后,只能尴尬发笑:“典哥,别气,这是青雪府,要真动手打人,会被巡街的捕头带进监牢的。” “你打架,我肯定陪着你打架,我有什么怕的,可最后还不是要给顾哥惹麻烦!” 许典只能甩着衣袖无奈进院子里。 王安关上院子大门。 周悠然对上周大顾的眼神,开口解释:“哥,我们出去买肉,买日用布料,可那些人一听咱们是从蔡县来的,不卖给我们!” “哼,都怪王安!” 周大顾转过脑袋看向王安这个小机灵:“是不卖给我们,还是不卖给蔡县口音的人?” 王安思考开口:“是听见俺们说话,又问然姐咱家大人是谁,我不小心说了你的名号,才不卖的!” 周大顾思考片刻,露出笑容。 本地的富二代倒是有些手段,不想蔡县那小地方的富商员外,动不动就玩暗杀的手段。 釜底抽薪啊! 这一招! 这有些聪明的举动,倒是让周大顾来了兴趣。 可惜了,自己时间不多,还要把精力留在举人试上。 不然,还真想用用脑子里积压的商业手段,让这些富二代感受一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商业维度压制。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那明天,王安就不用跟我去府学了,你跟着悠然,许典走远一些,去另一个坊市买!” “咱们从蔡县走的时候,侯公子给我的银子不少,够咱们用的!不用担心银子的事,缺钱了,哥哥会想办法!” 周悠然点点头。 周大顾劝慰许典:“典哥,我最近在准备举人试,青雪府没有咱们的根基,在这里行事,一切忍让为主!” “你跟着他们去另一个坊市,买你修行所要的药材,不要舍不得钱,你强大了,我才会更加安全!” 许典重重地点头:“放心吧!顾哥!” 周大顾望着对面的小院皱眉,他想起一件事,杨公子能威胁小贩们,不卖给他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对老王叔出手! 算了,空想无用,等晚上老王叔回来问问他。 他是一个善心的人,要真因为自己受到杨家牵连,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夜深,月出。 太阳落下,在西方散播自己最后的温热。 周悠然用下午买的菜,做了一桌子素宴。 周大顾刚准备吸收吃饭,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愣住,他走向门口。 小院门外,站着一人,手举起还未扣门,门开了。 他有些奇怪:“你一个书生,没想到五感也这么好!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周大顾更是奇怪:“这位公子,我是真不清楚,一剑招万剑的事,你去别处吧!” “别关门啊!”公子哥按住周大顾小院的大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小五,京都人士,来象州是为了探亲!” 周大顾开口:“朱尽文就是你们家亲戚吧!” “对,你倒是聪明!” “小五兄,我对你们家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要是没什么事,就再见!我肚子饿了,急着吃饭呢!” “嘿嘿!”朱小五露出睿智的笑容:“我就是特意赶着吃饭的点来的,拿过来!” 他身后下人拿出一个饭盒。 周大顾撇一眼下人手臂肌肉,顿时感觉这个朱小五身份很不简单啊! 朱小五接过饭盒:“我知道,你家妹子今天出去,一点肉食都没买到,估计家里没什么吃的吧!” “你们家有练武之人,不吃肉怎么能行!” 周大顾更是不悦:“你倒是把我调查的清楚!” “别误会,这些都不是希望我调查的,你的事,现在问门口扫地的老太太都清楚,是有人故意说的!”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没跑了,这肯定是杨家的手段:“谢谢朱兄提醒,不过这是家宴,较为减薄,就不麻烦您一块委屈了,请回吧!” 朱小五脚夹在门口:“别急,你看这是什么?” 周大顾盯着他手里的文书,阅读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小院,院子里亮着灯,但没人说话。 他无奈摇头:“进吧!” 朱小五收起文书,脸上挂着笑脸:“你也别怪他们,他就是个守城小兵,杨家威胁,他怎么敢继续让你住!” “我帮你把他们家房子收过来,对你们两家都好,你能在青雪府有个容身之所,他也不必被杨家为难!” 周大顾点头,抱拳:“这倒是多谢你了!杨家没有太为难老王叔吧!他是个好人!” “没有!我今天下午受到消息,就来收房子了,还没有到杨家为难他那一步!” 王安搬来椅子。 周悠然疑惑开口:“哥,他是?” “咱们房东!” “那老王叔……” “没事!悠然,你以后出门也小心点,记着千万不要出城!”周大顾高估了他们下作的手段,现在倒是有些庆幸,他们并没有在城内对小妹下手。 朱小五开心地把餐食摆在桌子上:“别人不清楚,你的身份,周大顾,我却一眼就看出了你的身份,其实你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书生吧!” 周大顾突然紧张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他心里的秘密实在太多,一点风波就能让他心情激动:“朱兄,为何这么说,又为何靠近我!” 朱小五大笑:“我猜对了,你果然不简单。” “书生身份,只是你的隐藏,其实,你暗地里应该是一个……”朱小五停住。 周大顾手紧张地扣着椅子,他不清楚这个陌生人知道什么。 他另一只手放进怀里,准备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底牌。 朱小五站起来,眼睛睁大,兴奋开口:“其实,你还是一个说书先生,我猜的对吧!” “你今天下午说剑仙的时候,跟说书先生说书语气一样,你肯定学过两段,可你嘴里的故事,我并没有听说过!你会的书,应该是自己写的吧!” “你说的对,我确实会说书,我以前在两界山当过兵,在山上学的!”周大顾送了一口气,汗流浃背。 朱小五开口指着餐盒:“这就是我要靠近你的原因!” “其实,我表面上是朱尽文的亲戚,背地里,我还有一个隐藏的身份!” 朱小五站起来,靠近他,慢慢开口。 月光挂在他脑袋上,让他脸庞看起来黑暗。 他嘴张开,有热气吐出:“我是……” ------------ 第八十八章,月夜门前女人声 “我是朝廷亲命的奉旨听书家!” 周大顾擦擦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说:“什么鬼来着?” “不是鬼,是官职!听书家!” “几品官?” “没品!” “没品也是官?”周大顾更加疑惑。 “我还需要品级,你可能不清楚我的另一个身份!” “我清楚!” 朱小五长大嘴:“你怎么可能清楚!” “你不是王爷吗?”周大顾试探开口。 朱小五更是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调查过我?不可能啊!就你的人脉,你不可能查到我的身份!” 周大顾露出一份事在我心的笑容:“我猜的,从你身边人的实力,从你的姓氏,还有你的京都口音。” “就这些你能猜出来我是王爷?” “猜错有惩罚?”周大顾疑惑? “没……没有啊!” “嗨,那就不得了,我就随口一猜,错了就错了,谁叫我运气好!” 朱小五脑袋嗡嗡的,他坐下点头:“算了,我的身份本身就没有打算隐瞒,我确实是王爷,我小名也确实叫朱小五。” 他面正言明:“我大名朱燕,是当今皇上的五叔!” 这一次轮到周大顾疑惑了。 “你就这样摊牌了?按照说书的套路,这点事不误会个一百来万字?” “没必要,你又不是歹人,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坏事,我也并没有隐藏你的意思,听书官确实是我的身份,只要你出去打听,还是能清楚我的身份的。” 朱小五无奈耸肩:“那我倒不如坦坦荡荡当个君子!” 习惯前世,霸道王爷流落人间剧情的周大顾,心里有严重的不适应。 “你不怕有外人知道你的身份,然后通过我们来威胁你?”周大顾眼睛落在说话的周悠然身上,看来小妹平常在家也不少看戏文。 朱小五十分坦荡的摇头:“皇位是我侄子的,这件事是肯定的,我在他爹面前许过承诺,我这一生,将会以生命守卫那小子的皇位!” 周大顾连忙捂住耳朵:“闭嘴吧!哥!” “我只是个象州小秀才,这种事,我还不想知道!” 一个左相就搞得他焦头烂额,涉及到皇位的事,周大顾是一点都不想听见。 “所以,你来我这,真是是为了听书?”周大顾看看自己的小院子,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王爷注意。 朱小五脸上罕见地出现害羞神情,他送饭盒里拿出菜肴:“自然也不是!我还是有别的小目的!” “我这个人从小在宫外长大,混迹于市井之中,最喜欢就是看热闹!” “我有一种直觉!”朱小五看着周大顾的眼神,让他感觉到暧昧:“跟着你,我能有数不尽的热闹看!” 周大顾无奈点头:“虽然我很想反对,但你说的确实是!” 杨家的事,通判府的对付,背地里左相的手段。 周大顾自己都感觉热闹:“这小院是你的,就随你安排吧!” 他摆烂了! 彻底对朱小五无奈,这样一个对你没有恶意,还给你送房子送吃的的大人物,有什么理由把他推至门外呢? 朱小五兴奋摆手:“进来吧!” 一队护卫推开大门进入,他们手上拿着大包小包。 周悠然疑惑:“你要住进来?” “小姑娘,确切的说,我要回来,放心吧!有我在以后你们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顾哥也不用担心家里人的安全问题。” 周大顾点头,这算是一个交易,不过:“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聪明,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朱小五抽出一根筷子,插进桌面,他盯着周大顾:“我想你把今天白天的故事,给我说完!” “我说了,我的官职是听书官,为朝廷收集故事,也是我的责任。” 周大顾摇头:“并不是我拒绝你,这个故事,我并不清楚结尾,其实我也只看过一点,我走的时候,后面的故事还没有看完,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另一个故事!” “跟这个一样精彩?”朱小五露出好奇目光。 “嗯……对你这种,第一次听这种……嗯……文体的人来说,我要说的故事,比剑仙的故事,更精彩!” 周大顾望着他,想起上一次自己看过为数不多的网络小说:“这个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斗之力,三段……” 夜慢慢高升。 月儿撕开云端站在天空,好似也在好奇小院里发生的故事。 朱小五身后的护卫,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大顾,他们的心神全部聚集在周大顾描绘的世界上。 新鲜的退婚流,快速拉扯的节奏。 对大赢人,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们跟着那封婚书一起屏住呼吸。 朱小五脸上出现愤怒,许典左手用力捏碎新买的碗,就连王安也在暗暗失落。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才气随着他的唇齿涌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朱小五站起来,双手用力空挥,地上竟然凭空出现两个大坑:“好!就应该这样,凭什么她要退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因为夫婿失去力量就要退婚,这个女人不会有幸福的!” 周大顾一点不吃惊他的反应,在大赢的世界观里,纳兰的退婚完全是对儒家的诋毁,对社会道德的践踏。 他也不想用自己前世的世界观来反驳,来表示自己的道德修养高高在上,这样只会让他看起来很蠢。 改变世界是大人物的事,周大顾现在正在讨生活。 许典抬起头,周大顾说完三年之约,竟然从这猛虎一般的汉子脸上看见泪痕两道:“典哥你?” 许典抬头四十五度:“没事,我就是有点喝醉了,顾哥,你们吃,我回去了!” 周悠然连忙拿起勺子常了一口汤:“不至于啊!就两勺黄酒!” 朱小五望着许典的背影摇头:“然姑娘,你不懂,这不过是男人的伪装罢了!” 周大顾疑惑:“小五哥,听这意思,你也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朱小五抬头:“唉!” 他低头:“嗨!” 周大顾劝慰:“要不你别说了,菜都凉了,休息吧!” 朱小五咬住微动的嘴唇。 “小五哥,你住下可以,不过我要与你约法三章!”周大顾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让这些护卫都离开,我这个人不喜欢家里有很多人!”周大顾有秘密,这些秘密暴露在朱小五面前没事。 但是护卫中,人多眼杂,谁能保证,群众里面没有坏人。 朱小五点头:“我也不习惯,有一群人跟着,他们就是来给我送东西,一会就回朱家!” “第二,你离我妹子远点!” 朱小五皱眉:“顾哥,你不相信我的人格?” 周大顾疑惑:“你有这玩意?” “第三,我还没想好,我明日要去学堂,我先睡去了!” 朱小五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也要去学堂,咱也睡了,我已经跟韩教授说好了,以后咱俩就形影不分了!” “顾哥,我很期待你明日的故事!” “不过,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你清楚的,若是你生命遇到危险,我可以出手,但平日里,我不能帮你太多!” 周大顾点头明白,这些皇家人士,平日里最喜欢隐藏自己的实力:“放心,象州城里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他一巴掌拍死面前的苍蝇:“只是,我暂时不想出手!” 杨德祖并不是一个人,封建大赢社会,一个人跟一个家族没什么两样,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周大顾来象州州城是为了考取举人,不是为了来跟这些世家打架的。 还是那句话,大事因为由大人物来做,他现在只想好好活着。 月高挂,周悠然推开,名为进厨房帮忙,实为不让自己小妹跟王安这小子单独待在一起的大哥。 小姑娘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小安子,你说大哥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他以前不这样的!” 王安摇头,从她手里接过碗:“我哪知道,反正顾哥很聪明就是了!” “然姐,你担心啥,顾哥对你这么好,他越聪明,你以后的日子,过得不是也越好?” 周悠然望着蜡烛摇头:“听朱夫子说过,一个人开窍是需要刺激的,开窍越深,刺激也就越狠!” “我担心大哥现在这么聪明,肯定是心里很难受!” “也不知道,他在两届山上都遇到什么,要是他能给我说就好了。” “唉,我也想练武,那样以后遇见敌人,也能帮帮大哥,现在我帮不了大哥打敌人,他也不告诉我,自己心里到底遇见什么难过的事!” “小王安,我好担心啊!”周悠然透过窗上影子,看向大哥的脸:“要是,我有嫂子就好了,这些事,也不用大哥一个人担着。” “可,大哥说过,怕嫂子对我不好,一直不愿意找!” “唉,真让人烦心!” 王安看向蜡烛里她的脸点点头:“确实很烦心啊!” 周悠然哼他一声:“你烦个屁,今天就你吃的多!” 王安愣住不说话。 周悠然还以为自己说重了,脸红着道歉:“小王安,你别生气,我……” “不是,我咋可能生你的气,然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门?” “这大半夜的,咋可能……嗯?真有个女声?” 王安抬起头看她:“我听巷子里的大妈说,巷子里有一个游荡的女鬼,这不会是?” 周悠然强装镇定:“别吓我,哼,我这就去开门,看看是什么鬼!” 她拿起把菜刀就要出门,转身看向王安:“你,站在我前面!” “为什么?你不是不怕!” “外面风大,我不怕鬼,我怕风!”周悠然有些不好意思,声音细小。 两人出门,月儿消失不见,他们拿着蜡烛一点一点走向大门。 “砰!砰!砰!开门啊!快点开门啊!”那声音藏在风里,钻进人心里。 ------------ 第八十九章,人群中,一眼看见你 “谁啊~?”王安颤抖着声音询问。 “你说我是谁啊?小伙子,快给我开门啊!我东西,忘你这了?” “别瞎说,我们也才搬进来,你咋会有东西,忘我们家?”王安双手抱在胸前:“大妈,我的奶奶啊!我胆小,你走好吧,我明天得空,我去给你在路口烧纸!你别为难小的了!” “不行,我有东西……忘在你们院子里了!” “啥啊!您别说话了,您说您要啥,我给您找!” “脑袋,我的脑袋!!”门外女声尖锐。 王安扶着周悠然腿软:“我是个武夫,我气血很盛的,你走吧!不然,我的气血会把你烧死的!” “让我进去!砰!砰!砰!”拍门声越来越响,王安的腿越来越软。 终于,门外的拍门声停下。 “哈哈!哈哈!” 周悠然听见门外女人笑声,眼睛直了,她不理摔倒在地的王安,径直向门走去。 王安从地上爬起来,都来不及拍屁股,站起身大喊:“然姐,你被鬼迷了,小心,不要开门!” 周悠然开门,王安拉住她的手臂,他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门外并没有女鬼。 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王安吓弯曲的身子,还没有挺直,又惊讶弯下:“然姐,你抱……她?” 周悠然听见小乞丐的声音惊喜,开门看见她的样子,脸上笑容无法收敛:“白姐姐?真的是你,你原来在青雪府呢?” 白花红站直身子抱着怀里,香香的小姑娘:“我从你家离开以后,就往青雪府奔,也是最近才来!” “今天得到你们的消息,正好,我没地方住,就想着来投奔你们!” “小然,你不会不欢迎吧!” 周悠然摇头,拉着白花红往屋里进:“怎么可能!” “你走后,我哥哥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他一直想着能再见你,我也一样!” 白花红脸上出现笑容:“真的?” “千真万确!”周悠然冲着漆黑的左厢房大喊:“哥!哥,你看是谁?” 周大顾从堂屋里的烛火中走出:“别叫了,我早就知道了!” “你在房门口叫了半天,要不是听清楚是你的声音,我早就冲出去了!” 白花红盯着他心中得意,竟然还记得我的声音,也不枉我在你进青雪府路上帮你:“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不敢忘!” “你来青雪府这一路顺风吧!” “遇见点小问题,不过都解决了!” “没遇见坏人?” “你这意思,还盼不得我好了?” “哼,也是,你自己就是最大的坏人,怎么可能遇见其他的坏人,别的人,见了你,都躲着呢!” 周悠然拉着白花红往房间里走:“白姐姐,别理我哥,他心里有你,只是嘴上不说!” 白花红跟在周悠然身后走进房间,周大顾歪着脑袋看向许典跟王安住着的西房:“典哥,没事,自己人,把斧子放下吧!” 房间里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许典开口:“好,我先睡了,顾哥!” 周大顾点头:“王安,起来,地上凉,你再冻着,一直欠我钱,还想我给你垫医药费啊!” “去烧点水,一会有用。” 王安这才从吃惊中站起:“好!” 周大顾转身进入堂屋,眼睛瞟见朱小五住着的东房里,窗帘微动。 他无奈摇摇头。 堂屋里,周悠然站在白花红身边,跟她讲,没有她这些天,周家兄妹的经历。 白花红听着,手拄着脑袋,抬起头看站在灯光中的男子:“你还真厉害,确实不是我印象中的花花公子!” 周大顾端起茶水放在她面前:“我从来就不是花花公子,好不!” 白花红不信,从周大顾进城开始,她就一直关注着他。 他确实没有主动招惹姑娘,可身边也一直不缺姑娘啊! 江湖儿女,敢爱敢恨,不信那些三妻四妾的。 在她心里,自己的男人就要天下第一,独一无二,且不能三心二意。 周大顾主动开口:“你在城里住哪?” “一个男人家!” 周悠然没说话,楞了楞,走出去:“我去刷碗,再给你找点吃的,白姐姐,你还没吃吧!” 周大顾沉默片刻,拉着椅子坐远一些开口:“那你接下来呢!” “没地方住!” “你被他……赶出来了?” 白花红盯着他:“你怎么不问我,那个男人是谁?” 周大顾感到一道界限出现在他们之间,他这个人对感情一直很少信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白花红是一样的人。 “这是你的自由, 我不该干涉!” 白花红撇嘴:“哼!那男人只是我的下属,我最近住在他那不安全,家里人又来抓我了,我只能逃出来,再找个住所了!” 周大顾自己都没发现脸上的笑容:“这样啊!到不如,你住在我这里,跟悠然住在一起,这两个月内,我应该都会住在青雪府,不会离开。” “你放心,你在我这,一定安全的!” “你不是说,你不管我?”白花红盯着他的眼睛,却从面前男人眼神中,看出来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她也从来没有过的害羞低头。 周大顾嘴硬:“我不是关心,只是我们朋友一场,都在外乡,能帮忙就帮忙吧!” “行吧!既然你开口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住下!” “行,算我求你了!”周大顾语气软下来:“你一会去洗洗吧!在我这就不用装乞丐了!” 白花红看着他。 他说:“我这小院里,有我一个人惹麻烦就够了,有我在,别人哪会注意到你,你在这,在我这就可以放下伪装,做个自己!” “做一个真正的白花红!” “明日里,悠然去买布料,你先穿着她的衣服,让她得空,也给你做一身衣服。” 白花红低下脑袋:“行,听你的!” 周悠然在院子里大叫:“哥,水烧好了!” 周大顾点头:“去洗洗吧!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下学回来,给你烧个你绝对没吃过的饭菜!” 白花红不清楚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她低着脑袋答应:“好!” 她走出房门。 “白花红!”周大顾叫住她:“这一次,你不会突然离开吧!” 她没说话。 “行吧,我算是不理解你们这种江湖儿女,只是你下次走的时候,给我说一声,我们蔡县有规矩,送亲友,要给红包的!” 周大顾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想起什么:“出门在外,你带点银两,也不用再当个小乞丐!” “小乞丐不好吗?”白花红反驳他。 “好!可就是不称你!” “有什么不称?” 周大顾开口,望着她:“这装扮,太脏,容易让我看不见你的美丽!” “下一次,你干干净净的出现,我肯定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你!”他这一次并不是一眼看见,却是第一句话就听明白。 月儿羞答答没有说话。 姑娘想说话,可心里藏着秘密太多,又不知道说那种话。 她说:“可,我下一次也不会干干净净的出现。” “那也没事,我也会从狼狈中,找到最干净的你!”他回答。 风吹着姑娘的衣摆,吹着少年身旁的烛火。 姑娘走向厨房。 他们不清楚,厨房边的东房里,一个男人双腿夹着被子,脸上是磕到了的笑容:“周鸣州,还得是你啊!” ------------ 第九十章,杨家下脏手段 日出。 阳光明媚,又是一天。 周大顾早早起床,周悠然准备好早饭:“哥,我今日要去另一个坊市,中饭就不给你做饭了!你自己做些!” 周大顾点头:“放心,有你小五哥在,饿不着我!” “你去坊市也看看,有没有干月活的丫鬟,带回来两个,咱们最近也不缺钱,没必要每天让你早起做饭!” 周悠然摇头:“花那钱干啥,我还要留着钱给自己娶嫂子呢!” “随你吧!反正辛苦的可是你!”周大顾对懂事的妹子心疼,却也不强求。 农家孩子苦惯了,这些日子在青雪府,对周悠然来说,并不算苦,没有农活,晚上也不用担心会有过路的匪徒来抢劫。 心安身放松。 已经算是以前不敢想的日子了! 他站起来伸出手。 周悠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锭子:“省着点花啊!” 周大顾将银子随手塞进书篮里,摆摆手:“放心吧!” “哥,你不叫小五哥一起去府学?” “不急,看热闹又不着急这一会,他的身份,学习不好倒是好事。” 周大顾拉开门,后退一步,望着地上的菜,心里有些感动:“这大爷,真有性格!” 他扭过头,对着院子大喊:“然然,一会把门口的菜,还有这两只野兔子,野鸡收起来!” “好嘞!”周悠然站起来答应,她走到门口,看见地上的东西有些奇怪,望着周大顾的背影自言自语:“这是谁送的?” 王安晾晒好衣服跟她后面:“这老爷子还真实诚!” 两人把东西拖进房间,王安给周悠然说,昨天他跟顾哥帮人的事。 周悠然自豪开口:“哼,当然,我哥哥从小就心善,至于你,以后少说话!” “周大顾?周大顾?”院子里响起叫人声:“这该死的,也不知道等我一点,白当个说书人了!难道不清楚,最好的故事都发生在早上。” “不行,我得跟着他,咱钱都出了,我不能错过一点!”朱小五推开门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周悠然指着堂屋里放着的饭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不见了朱小五的身影。 她转过身,看见自己房间里,收拾漂亮的姑娘走出来:“白姐姐,你?” “我上午有事,要去见一见远方表叔,你不用等我了!”白花红望向房门之外,见没人,对周悠然笑笑,走出小院。 王安从厨房出来,跟在周小妹身后,露出讨好笑容:“他们不吃,然姐,你放心不会浪费的。我饭量大,正好,我都给吃了!” 周悠然打在他手上:“就你好吃,去叫典哥,咱们一块吃!” 周大顾穿过小巷子,从松树边转身,正好看见老王叔。 他穿着破旧守城士卒袍,脑袋垂着,一脚一脚踢向地面,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眼睛亮起来,又突然后退一步:“周郎君,我……” 周大顾不是大方的人,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从自己来青雪府,老王叔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为了自己身上的伤,他还特意请了道馆里的医师来治。 若不是,他特有的秘方,自己也不会一天康复。 是自己欠他恩情。 他上前打招呼:“老王叔,早啊!” “周鸣州,我……”老王哆哆嗦嗦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您不用说,是我对不住您,给您带来麻烦了,都是成年人,这是我惹得事,不应该您来担着。” “你能这么说,老头子真是心里好受多了,不是我怕事,我家娃子还小,他正在读书的私塾就是杨家的,我也没办法!” 周大顾点头微笑开口:“您放心,这都无事的,只要您没事就好。” “杨家,不会再来骚扰您吧!” 老王叔摆手:“不会,不会,他们说了,只要我跟您不会再有关系,就不会来找我家娃子的事!” “不过你放心!”老王叔靠近周大顾:“我知道,他告诉临近的店铺不给你们家卖吃的,咱家里有些肉食。” “我看你那兄弟,是个练武的,不吃肉不行,没得气血补充,一身气血早晚会亏空的。” “等我趁半夜,我给你送过去一些,你放心,不让人看见,杨家也不会知道,是我送的!” 周大顾退后摇头,拱手:“多谢您了,不用了,昨天晚上买您家房子那位,您知道不,他是朱家的,有他在,咱家在吃喝上,还是不会缺的!” 老王叔有些愧疚,还是露出微笑:“那就好,那就好,朱家人不怕杨家,这事咱们青雪府都清楚,你这是去府学吧!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我去城门了!” 周大顾面露微笑,目送他远去,随着他身影慢慢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阴冷:“杨家的,好样的!” 他平生,最恨别人对自己身边人动手。 在商业行动里,一旦进行到这一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前世,他隔壁市,姓高的跟姓蒋的两位老板,就因为家人的事,搞得不死不休,最后姓蒋的被逼无奈,以跳楼结束了这场闹剧。 周大顾好不容易重活一场,不想死的念头一直扎根在他心里,谁要是想逼自己死。 那,只能说声抱歉了! 为了活着,我只能先下手了。 他快步走在府学中街。 路走一半,周大顾突然停住,他抬头纹旁边买菜的大娘:“大娘,这昨天有个大爷,您见了吗?” 杨家在青雪府威望之大,是周大顾没有想到的。 连路边卖菜的大娘,也不敢轻易跟他说话,大娘抬头,周大顾向着她目光方向看去,看见中街胡同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快步走去。 朱小五,紧赶慢赶才走到中街,刚看见周大顾的背影,一转身又消失不见,他看中街人来人往,空有身法,却无法施展:“周鸣州,你给我等等!” 随他一声叫喊,中街上一瞬间突然空荡下来。 朱小五愣神,突然露出微笑:“这周大顾才来两天啊!就有如此威力了!” “跟对人了!这次肯定有好戏看!” 他扭动身法,从空下的中街里穿过。 周大顾看见那缺了腿的老者,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篮子菜:“大叔,您怎么在这,是不是杨家人赶你了?” 老者抬头,疑惑开口:“没有啊!我给你送完东西,想着时间还早,你应该没有起来,就来街上摆摊,看看能不能再卖点菜!” “谁知道,今日来晚了,没有好地方,不过有你的银子,我这一年的粮食也够吃了!” “这菜卖不卖的都一样,老家伙这个年纪,吃一口算一口,长远的事,咱不想!” “怎么样?你应该也是猎户出身,看咱打的野兔子肥不肥!”老爷子露出得意的笑。 周大顾欣喜点头:“肥!一看就好吃!” “不过,您最近别给我送菜了,大街上遇见,也最好装着不认识我!” “您别急,不是您的问题,我在城里得罪点人,他放出话,让所有人都不能卖给我东西!” “我知道,您勇猛,但再大的英雄,也不能天天防着小人啊!” 老者摇头,不屑开口:“狗日的杨家!” “您知道?”周大顾疑惑。 “杨家掌握了一群小瘪三,这些人对付妖蛮,没有一点用,可对付咱们这些下层人,那是一顶一的下手狠。” “我进城时候,听见他们说对付啥相公,没想到竟是对付你!” 周大顾了然,他说怎么一夜之间,小贩对他态度都变了。 这世界官家做不得的事,无赖却是得心应手。 老爷子开口,收起菜篮子:“你放心吧!该给你的菜,我一点都不会少,咱可是侦察兵,这条腿就是藏在麦秸垛里,被路过的妖蛮压断的!” “我以后早点来,趁着天不亮,给你送过去,你放心,没人能发现咱!” “走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食言!”老者连说了几个放心,转身提着菜篮一瘸一拐走远。 东方日光落下,老者走在日光里。 他面对阳光,从黑暗中走出。 跟着风跑来的朱小五,望着老者背影,也忍不住感叹:“真仗义啊!杨家在青雪府里可不是小门小户,知道你得罪杨家还敢帮你!这谁啊!竟然如此勇敢!!” “本来是你们的人!”周大顾随口应答,转身离开。 “我们的人?”朱小五不解。 “嗯……一个老去的士兵!” ------------ 第九十一章,借十两还十一两! 府学内。 新生班同窗,四五个在一块说话。 文人之间的对话,不外乎昨日的诗词,昨夜的姑娘。 周大顾身后跟着朱小五,两人进门,原本喧闹的府学学堂,突然静下。 学府两道墙外,小贩的叫卖声都清晰可闻。 周大顾摇摇头,坐在自己桌位上。 朱尽文转过脑袋:“五哥,你昨天晚上?” 朱小五开口:“尽文,我以后就不住朱家了,我住他家!” “他们家,能吃好吗?” 周大顾抬起头,知道不能再装听不见,开口询问:“你也清楚了?” 朱尽文点头:“这谁不清楚啊!昨天下午,杨德祖就放出话来,谁要是再敢卖给你们东西,就是跟猛虎帮作对!” 周大顾疑惑:“猛虎帮是谁?” 朱小五在一边掏出瓜子:“尽文,说说,说说!” 朱尽文开心地从他手里接过瓜子:“猛虎帮是咱青雪府,一群小痞子组成的帮派,本来是被府衙严打的。” “可后来,杨德祖玩蛐蛐,猛虎帮的帮主知道后,就送蛐蛐主动搭上杨家,成为杨家的狗腿子!” 朱小五疑惑:“你们朱家在青雪府势力也不小,咋没跟他扯上关系!” 周大顾注意到他的话,你们朱家,他本来以为朱尽文的朱家跟皇权还有点关系,现在看来,关系可能有,但是不多。 朱尽文摇头:“我是做生意的,生意人,跟他们这些小痞子扯上关系,有啥用?” “那不是影响我的信誉!” “在咱们大赢,有什么事是朝廷解决不了的,猛虎帮有分寸,一直不敢对大家大户动手,若是惹了咱们,早就被官府一锅端了!” 朱尽文面露奇怪的歉意:“顾兄,我佩服你,但是你跟杨家的事,我不能沾,我要是出手,这种事牵扯大了!” “你看府学咱们新生班秀才的态度,这不是一个杨德祖能搞的!” 朱尽文靠近他们,挑眉:“我听说杨家最近在青雪府官面上要有动作,需要陆通判的支持。” “杨同知就是杨德祖他老爹,他一直兼任青雪府司马,这官职对咱们边关府郡,可是一个大官。” “朝廷里,一直有人想要往下派人。” 朱小五不屑开口:“狗屁的朝廷,就是左相干的好事,他想要往各个府郡派自己的人,青雪府临近边关。” “青雪府司马更是掌控一城军士,若是战乱,这就是府君之下的二号人物。”朱小五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对自己朝廷的事,还是清楚的。 闲散王爷不等于,废物王爷。 “小五哥,说的对!”朱尽文开口赞同,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朱,他们这一脉朱家离皇权太远。 大赢皇室将近千年,这期间不知道传了多少脉。 皇家最强的不是战斗力,也不是御人术,而是能生。 百年前,曾有大儒开言,天下朱姓来自皇家。 只是那位大儒就姓朱,他说出这话,更多是让人耻笑,献媚皇权。 而对,朱尽文来说,献媚皇权有什么不好,他们这一支不就靠着那丁点皇权关系,才能混到如今的地位,成为青雪府的大世家。 前几日出门,家里就给他说话,要是能攀上朱燕这一支主脉,那对他们家来说,可比做一千桩挣钱生意,都要值得。 周大顾听闻消息,面色不变,心里算计。 没想到绕了一圈,又绕到陆通判的身上,而幕后的凶手,还是高居庙堂的左相。 当官的都看出来,左相势大,想要攀附他,不拿出点礼物,那是难入左相眼,自己这个倒霉鬼,自然就成了这些人的垫脚石。 周大顾心宽慰,知道原委,那他就放心出手了。 他紧张开口:“那,这该如何是好呢?” 朱小五鄙夷。 朱尽文轻叹同情。 门外走来一大汉,大汉面黑,嘴里骂骂咧咧:“这老爹,就知道逼俺读书,等你死了,俺非得把你跟俺娘分开埋!” “唉!老朱,你也来了!” 牛儒贤指着朱小五疑惑:“这是谁?” “不重要,老朱,你今日要喝花酒一定要带着俺,前几日逃课的事,被俺家老子知道了,他收了我的零用,兄弟我只好靠你了!” 朱尽文看见,朱小五面上还未完全收回的鄙夷,开口解释:“谁去喝花酒,俺可是正经君子。” 牛儒贤扯着他袖子:“你又装,你当我不知道,昨日周郎君来的时候,你开的赌局!” “在场的同窗,都从俺这得来的消息,就连俺也以为,陆家会下手,让他来不了!” “咱们押的都是周郎君来不了,你就赔了老夫子一个人,你小子可挣不少钱,你不能挣了钱,忘了兄弟,这俺可不由你!” 周大顾这才明白,朱尽文脸上的歉意从哪来的,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就已经帮他小子,赢了一大笔钱。 周大顾愣神,他想到一个东西。 赌! 当初对付王员外,周大顾一招连环三计,借刀杀死了他。 可对付,杨家却不能如此,杨家是诗书世家,难免家里没有智囊,若是用战时计谋对敌,难说有没有人能看出来。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孙子,但还是有不少兵书的。 周大顾心里盘算着,想要对付古代人,最好的手段来自现代,借用信息战的手段。 人的智慧在进步,在发展,有时候对付这些大世家,不必动刀子,简单的商业手段也行。 周大顾沉默片刻开口:“朱兄,打个商量!” 朱尽文点头:“你说,只要你不是给我借钱,干什么都行!” “我就是要给你借钱!” “那不行!” 周大顾戳戳朱小五:“想不想,看更大的热闹?想就让他借钱给我!” 朱小五一个眼神,朱尽文无奈的掏出口袋:“你省着点,这是十两银子!” “就十两?” “行!再多给你十两!” “朱兄,你放心,我借你钱,不是白借的,我其实有一门生意,今天你借给我十两银子,明天我还你十一两,绝不拖欠!” 朱尽文露出笑脸:“真的?” “要不我给你写条子?” “不用,你周鸣州的名声,还是值这二十两银子的!”朱尽文开心地掏出,口袋里的银子。 周大顾看向身旁的同窗,站起来大喊:“各位当个见证人,我周大顾今天拿了朱尽文二十两银子,去做生意,明天肯定还给他连本带利二十二两银子!” 牛儒贤眼睛睁大:“周鸣州,要不俺也借给你十两银子?” 朱尽文捂着脑袋:“兄弟,你不是没钱?” “这不是挣钱的生意,你先给我十两银子,明日周鸣州还给我十一两,我再还你十两!” 朱尽文眼睛睁大:“真的,你做生意都浪费你的才华,你应该落草啊!你咋不去抢?” 牛儒贤疑惑:“我现在没在抢吗?” 周大顾不管谁的银子,从他手里接过,还准备开口。 有人大喊:“夫子来了!” 学堂静下。 ------------ 第九十二章,再借一百两! 月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 对周悠然来说,生活里的每一天都跟前一天一样,那就是幸福。 她做好饭,看着自己兄长吃过饭,伸出手。 周悠然给他五两银子。 周大顾疑惑:“不是每日一两,才够日后的花销?你捡钱了?” 周悠然摇头,开口解释:“小五哥告诉我,你借了别人银子,要多还给别人二两,我怕你钱不够,多给你一些,日后吃喝用度方面,稍省一些,就回来了!” 周大顾打量着她,开口疑问:“昨天买布料,你没有给自己买料子吧!” “我的衣服都是刚做的,还能穿,浪费那个钱干嘛!” 周大顾摇摇头,没有接这五两银子:“还是照旧一两银子吧!我借他钱,确实是去做生意,咱们在青雪府也不能坐吃山空。” “放心,哥哥带你来州城,是带你过好日子的,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不会再有了。” “周悠然。”听见兄长叫自己全名,周悠然不自觉收敛笑容,怕兄长生气。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五两银子给花了,一个大子都不要给我留,听见了吗?” “知道了!”周悠然眼睛眯起,脸上笑容是幸福的味道。 “行,我去上学了!”周大顾转身离开,推开院门,回头大喊:“王安,门口的菜,给收一下。” 王安脑袋从门口露出来,大声回答:“好嘞,顾哥,今天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 “不用,最近你就留在家里吧!”周大顾停顿片刻,露出笑脸:“过段时间,有用着你的时候。” 周大顾走出小院。 厨房旁的东方开门,朱小五着急穿衣起床:“该死的,又没叫我!周大顾这小子胸有成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精彩,精彩,不知道什么计谋竟让我猜不透,真是让人着急,我一刻都不想等,现在就想知道真相。” “小然,我也不吃了,走了!”朱小五得意,若不是自己昨日,假装漏嘴,让她知晓,今日,自己也不会清楚周大顾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走出院门。 西厢房里,白花红走出房间,看着两人背影。 该死的周大顾,也不知道整日忙些什么,自己来了两天,都没有说上几句话,浪费自己时间,家里还养一个如此修为的武者。 若不是,因为朱小五在周家,她也不必每日躲躲藏藏。 白花红感觉不出,朱小五的实力,她猜测,他的实力,肯定比自己强。 白花红闻出来,朱小五身上有她不喜欢的味道,那是独属于大赢皇室的味道,这味道里藏着该死的正义感觉。 周悠然看见她身影开口:“白姐姐,你……” “小然,以后就不用做我的早饭了,我最近找了一个活,每日都要早起去上工,我先走了,迟了老板要扣钱呢!” 白花红离开,周悠然的眼神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看见一张大脸:“你又干嘛?” “活干完了,要不要吃饭,然姐!” “去叫典哥!” “好嘞!典哥,别练了,来吃饭了!” 许典放下手中长刀,身上气血翻腾:“顾哥呢?” “去学校了!” “嗯!” “典哥,你有什么想给顾哥说的,给我说就行!” 许典犹豫片刻,想起最近,夜里自己做的梦,从一开始的看不清,到现在越来越真实。 他想起梦里的光头,用力的摇摇头:“算了,等顾哥回来再说吧!” 府学内。 周大顾刚落座。 牛儒贤脑袋转过来,看向他,还没开口。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四锭银子排在桌子上:“牛兄,等急了吧!” 牛儒贤被家里断了零用,连买杯茶的钱都没有,看见二十二两银子排在桌子上,眼睛都直了:“没有,没有,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着急,不会着急!” 周大顾点点头露出微笑:“牛兄如此相信我,我周大顾自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他看向朱尽文,朱尽文肉疼的点点头。 周大顾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劳烦,各位同窗,再给我做个见证,这是我要还给两位兄弟的银子,你们看好了,一共是二十两!” 府学新生班的同窗,你让他们看书,他们肯定看不进去,但说看个热闹,那是他们的特长。 “看见了,二十两,确实还了!” “还钱有什么好看的,我等只是好奇,周鸣州是不是真的多还一两!” “那是自然,我听我蔡县的朋友说过,他们那的规矩就是如此,借人银子,就是要多还的!” “那不就是高利贷?” “什么高利贷,咱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跟那些地痞无赖有关系,你再胡说,俺老牛可不客气了!”牛儒贤两颗眼睛站岗,四处搜寻,那说话之人。 周大顾点头:“牛兄聪明,说的是这道理,咱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高利贷,这么粗俗。” “这是,两位兄长借给我做生意的钱,我做生意挣了些钱,自然要还给两位兄长!” 远处有人搭腔:“周鸣州做生意这么挣钱,那不如让我等同窗入股,咱也不要多利息,只要跟朱兄牛兄今日一样,借十两还一两就行,不知可否!哈哈哈!” 周大顾看那人,他认得这人,当日杨德祖来为难他时候,这人就跟在身后。 “有何不可,有钱本来就是应该大家一起挣!” “我周大顾自从来府学,一直给大家带来不少麻烦,今日,有一门挣钱的生意,我自然带着大家一起。” 周大顾拿出白纸,朱小五看他动作,立马蹲在一旁磨墨。 周大顾抬头:“今日,我只需要纹银百两,借完了,就不借了!” 他低下头:“明日,周大顾一定还各位一百一十两,每个人最多允许你们借给我二十两,多了不借啊!” 牛儒贤脑袋简单,脑回路也比一般人转的快,他手伸进口袋。 朱尽文一巴掌打在他手上:“你干嘛?” “是你干嘛,周鸣州的信誉你又不是不知道,借二十两明天肯定还你二十二两,这挣钱的生意去哪找啊!你们都说我瓜,我可聪明着呢!这钱得借给他啊!” “我知道!”朱尽文绷着脸:“但,你掏老子口袋干嘛?” “我没钱!” “没钱,你这么理直气壮!” “就因为没钱,我才理直气壮,你就说,你借不借?” 朱尽文无奈摇头:“怕了你了,周鸣州,这四十两是咱们借给你的!” 学堂里的人都看见,周大顾借十两还十一两,现在看见他还借钱,顿时都着急了。 白给的银子,谁不要啊! “周鸣州,我家在蔡县隔壁,你有困难,我不能不帮,先借我的银子。” “滚,咱问你借一两,你都说没有,现在倒是有十两银子了!” “周鸣州先借我的!” 周大顾讲信用,只拿了一百两,他摆摆手:“多谢这几位同窗,明日这个时候,就在学堂内,周某绝对给各位应得的分红!” 学堂外,一学子尖叫:“老夫子来了!” 学子们归位,周大顾把银子装进黑口袋里。 一旁的朱小五见鼓鼓囊囊的银子,也不免有些眼热:“一天就是一百,要是一百天,那不是一万两银子。” “你不会跑吧!”他有些怀疑。 周大顾摇头:“不愧是皇室血脉,这就看出来了?” “放心,我周某人是要走文路的,肯定不会跑,不过别人就不一定了!” ------------ 第九十三章,家里的大英雄,社会边角料。 “千年时间,大赢曾经统领人族,也曾被其他部落国家,打得偏居一隅,但如今的大赢朝,能够重回人族巅峰,离不来我大赢文脉的兴盛!” “希望,各位能好好读书,在学堂圣地少搞些其他的!”韩教授目光落在周大顾身上,让他有些心虚。 “好了,今日就到此吧,各位好好准备温书,两月后的举人试,你等虽不参加,但也可多多与需要考试的师兄交流,等到明年你们举人试时候,也可少些紧张!” 韩教授:“下课!” “拜谢先生!”群学子站起行礼。 “周大顾留一下。”韩教授开口。 周大顾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就是被老师留堂的恐怖吗? 待学子都走出学堂,韩教授才睁开眼睛:“听说你最近很缺钱?” 周大顾摇头:“是有一点缺,但是不要紧!” “大顾,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的事,朱小子都已经跟我说了,你要准备两月之后的举人试,就不能因其他事,牵扯自己的精力。” 韩教授望着他:“我已经清楚,你跟杨家的事,我会找杨同知说一下此事,不过你最好暂避风头,不要跟他们强挣!” “我知道,你有才华,自古有才华之人,都心有傲气,可不知,唯有活下来走到最后的人,才能成就大儒!” “你可知晓?” 周大顾点头:“多谢先生教诲!” 韩教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这些钱,就当我借给你了,你不用急着还,我也不要利息,你先拿着,等过了举人试再说!” 周大顾鞠躬,双手接过银子:“多谢夫子!” “去吧!” 周大顾出府学。 朱小五站在门口等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无事!” “我不是担心夫子骂你,咱以前当皇子的时候,那是从小被骂到大,这点事算啥,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对付杨家?” 周大顾疑惑,大步迈开:“我为什么要对付杨家?” “你怎么可能不对付杨家,我派去蔡县的人回来了,我已经完全知晓,你跟蔡县王家的事,你的性格决定你肯定会对杨家出手,你绝对受不了他们对付你身边人!” 周大顾更是疑惑:“你一直都是这么坦诚的吗?你暗中调查我的事,就直接给我说?” “反正,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又不会猜不到,那我还瞒什么,还不如直接说呢!你到底怎么对杨家出手?” 朱小五拍拍脑袋:“又或者,你现在的举动,就已经是在对杨家出手了,可我在皇都时候,熟读兵书,我为啥,看不出来你用的哪一招!” 周大顾无奈摇头,饥饿营销这一套,要是让你看出来还得了。 “别想太多了,我的五哥,该让你清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朱小五站在他面前拦住他。 周大顾及时刹车,退后一步:“你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太暗昧了!” 朱小五心里的线越理越麻,他已经肯定周大顾对杨家出手了,可什么时候开始出手呢? 为什么我啥都看不出来。 越看他越觉得周大顾是一片神秘的黑暗,吸引着他不断想要探知,可向前走的越远,就越发现面前的世界神秘不可知。 朱小五决定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不打算告诉我这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另一个问题,明天你的一百一十两该怎么还?” “难道,你要问小然要钱还给他们?” 周大顾摇头:“船到前头自然直,放心吧!明天会有办法的!” 朱小五跟着他身后:“周大顾,我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你不会真的在做生意吧!” 周大顾回头神秘一笑:“或许吧!你猜!” “我猜你个大脑袋,你告诉我!”朱小五伸出手要掐他脖子,准备言行逼供。 周大顾突然愣住,开口:“白花红?你怎么在这?” 白花红盯着他们:“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我是不是现在……” 她指着身后的马车:“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要不我藏在马车下面,你们继续!” “打扰我们什么?”朱小五疑惑。 周大顾直男疑惑:“不会啊!见到你很开心,走吧!咱们三个一起!” 白花红后退一步:“三人……一起?” “你不回去?咱们不顺路?”周大顾提问。 白花红恍然大悟:“你说这个,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快回去!”白花红想要走在另一边,却感觉自己不经意间,把两个男人放在一起。 从前她是放心周大顾待在男人中间的,但今日看见朱小五的动作,她突然有些担心。 白花红走到两人中间,拉扯住周大顾的胳膊:“走吧!走吧!回去吃中饭,我还等着你讲易小川的故事呢!” 朱小五在后面大喊:“易小川有什么好听的,优柔寡断的男人,我要听听迦南学院的事!” 日挂高空,少年少女奔跑长巷中。 同一座城,金碧辉煌的飘香楼中。 杨德祖从床上醒来:“什么时辰了?” 门外一淡妆雅饰的姑娘,推开门进入:“德哥,已经午时了!” “帮我穿衣服,我下午在学堂里还有课呢!刘三呢!” 门外一书生推门进入,他低着头开口:“德少爷!” “今日,那周大顾有什么动作?” “他把昨天借牛少爷朱少爷的钱都给还了,还带了二两银子的利息!” “嗯?本少爷还以为他买不起便宜坊的东西,去了西坊市,手里没银子才借的钱,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银子!” “德少爷,还有一件事……他又借了新生班同窗一百两,答应明天还,周大顾说他不是借钱,是找了一门生意,带同窗们发财!” 杨德祖疑惑摇头,手伸进一旁女子衣衫:“这周大顾,真是让人奇怪,本少爷倒要看看,他哪来这么多银子,哪来的生意!” “你就在一边看着,对付他的事不着急,先逼着他,我要给通判府一个态度,等他们开口,再一举拿下周大顾,让他死之前,连叫的机会都没有!” “哈哈!你可以叫!”杨德祖用力捏着。 他身旁女子面色难看,忍不住叫出声来。 刘三低着脑袋不敢看。 杨德祖丢出十两银子给他:“想玩自己去玩,滚吧!” 刘三趴在地上捡起银子,退出房间。 他攥着手里的银子,走出醉花楼,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不敢看身旁姑娘一眼。 他穿过长街小巷,走到药店里,将银子攥在手里:“老板,这一次的药给我准备好了吗?” 老板指着身后药包:“刘秀才,药是准备好了,但银子呢!不是咱不相信你,我也是小本生意,你都欠我五两银子了,欠不起了!” “哼,我一个秀才公,还能欠你的钱!”刘三将银子抛到桌子上:“给我把药包好!” 他抬起头望向门外长街,摇头突然发笑:“秀才公,唉!” 刘三拿着药材穿过出药店,走到一条破旧的小巷子。 “三大娘,今天菜不错啊!” “二叔,从郭山县回来了?” “六爷,还是您身体好啊!” 他微笑的走到一家篱笆院子门口,推开门,快步走入:“娘!你怎么又起来了!” “大夫说,我出来晒晒身体好!” “那你也要等我回来,你自己万一再伤着怎么办?” “好!”站在堂屋的老太太坐下,看着他手里的药:“你哪来的钱,又花了不少吧!” 刘三仰着头大笑:“放心,俺今日表现的好,帮有钱的同窗抄了不少书,这是他给的赏钱!” “娘,我给你煎药!” 佟老太太低头看着自己三儿子:“三啊!娘对不住你,那两个狗东西也对不住你!” 刘三愣住,无奈摇头:“大哥二哥犯了事,不跑就要被抓的,我不怪他们,我如今一边上学,一边带您看病,咱娘俩生活不也是很好吗?您多笑笑,我以后结婚,还等着您帮我哄孩子呢!” 佟老太太露出自豪的笑脸:“娘这一辈子,最有本事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个儿子,娃再说说,你在学堂写诗的事!” 刘三绷着笑脸:“都说了,几遍了!” “娘爱听,咱娃子是一个大诗人,是个顶天立地大英雄的故事!” “娘爱听,咱就说。” 刘三低着头:“那天,上官难为我,说我不是个好学生,那儿子还能愿意,我大喊一声,我今天就写诗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好学生,来人拿纸笔!我坐下就开始写……” “三儿,你眼睛咋红了?”刘三连忙摇头。 “烟灰,这柴太干了,我一会拿出去晒晒,娘我继续给你说,我笔落下,你猜写的什么,屁股长在眼睛上,您别看这句话粗鄙,可这是形容针的,就您给我缝衣服的针,我……” 风吹过穷人的家,小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 ------------ 第九十四章,今日,两千两 日出。 周悠然坐在小院里,指着正在出门的兄长背影,面上挂着奇怪的微笑:“一,二,开口!” “王安收菜!”周大顾离去。 周悠然转身看向东房:“说话,开门!” “该死的周大顾……”朱小五推门而出。 周悠然提前开口:“知道了,你不吃饭了!” 朱小五吐出一半的话,突然噎住。 周悠然目送他出门,转身看向小屋里:“一!二!” “然然,我!” “去吧!白姐姐!” 白花红点头离开。 周悠然站起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们都不吃饭,这样下去,昨天花的三两银子很快就省出来了!” 周悠然对厨房大叫:“王安,叫典哥吃饭!” ………… 朱小五跟周大顾一路,都走到学堂坐下,他也没从周大顾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周兄,前几日都是我错了!” “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就说一点儿!”朱小五捂着胸口,好似一个差了一口的瘾君子。 这种看到最后就剩个结尾,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让他心里痒痒的,挠也挠不住。 周大顾摇头:“朱兄看我操作就行!” 他闭上眼睛,感受紫府才气越来越多,近几日读书不少,府学有藏书,允许学生带回去看,丢失要赔偿,一些珍贵的书籍,只能在藏书阁抄录后,带走手抄本。 周大顾也抄了几本书。 不过,不是用手抄的,他靠脑子。 周大顾看着自己依靠才气,慢慢在脑海中建立起的藏书阁,里面放着的,都是自己这些日子读的书。 每日他都会抽空再读一遍,借着前人的才气,来温养自身才气。 从诗词中得来的才气宏达,可缺少文人传颂,这种才气越多,却让他感觉自己跟大赢文脉间的距离越远。 他猜测,唯有自己的诗词,被更多人知道后,这种感觉才能消除。 这应该就是大赢文脉的认可,而读书人的口口相诵,就是文脉认同的最基本表现。 周大顾突然感觉到外界的异常,他闭着的眼睛睁开,看着面前一群围着他面露尴尬的人。 他露出得意的笑脸:“各位同窗,实在抱歉。” “昨夜里,为了去拿钱,我辛苦了半夜没睡!”周大顾提着身边的破布袋子,放在桌子上。 “哗啦啦!”银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在桌子上响起,却悄悄撞进学堂里所有人的心里。 穷酸秀才,这个词能传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考上举人,就算你身无分文,也会有人来给你送钱,送房,送媳妇,毕竟万一哪个地方有缺,你当上个一官半职呢! 可穷秀才太多了,够不上官职,真的没人理。 新生班学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大顾面前的书案上。 刘三喉咙涌动,他装过麦子,这么大的包袱,那不得几百两银子:“周鸣州,你不会装石头来糊弄我们吧!” 周大顾注意到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再多的自辩,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震撼。 他拿出自己昨日记载的简陋账本,指着账本上的名字:“朱尽文,投入二十两,今日返还二两,一共二十二两!” 周大顾遮住口袋,在里面翻找,银子相互撞击,这声音好似天乐,激动的每个人的心神。 都不是大儒,说不出视金钱如粪土这种话。 朱尽文是商贾世家,在青雪府就数他们朱家的生意最大,他没过过穷日子,可看见这么容易挣的银子,也让他忍不住心情激动。 他从周大顾手里接过银子,上下掂了掂,微笑开口:“对,是这个数,周鸣州!” 牛儒贤从大门外冲进来:“俺来的真是时候,发钱了?” 周大顾从口袋里再拿出二十二两,银子在太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递给牛儒贤:“牛兄,这是你的本钱和利息,你点点。” 牛儒贤看着银子,眼睛都直了,双手捧着自己的银子:“点什么点,我相信你!” 随着更多的银子被掏出来,在场的学子没有一人敢怀疑周大顾。 所有人,都相信周大顾手里有一门能生钱的生意。 收到钱的人,抱着那多出的银子,满是喜悦,手里没钱的则期待地看着周大顾。 “周鸣州,你不能这样啊!咱各位都是穷秀才,你有个挣钱的生意,要带着大家一起干!” “对,俺昨日没钱,今日好不容易有些钱,就等着给周兄入股呢!”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账本:“各位,我周大顾是读书人,挣了钱,肯定第一个想的就是咱们府学同窗!” 他望着众人伸出手指:“今日,我生意扩大,我只需要两千两银子入股,还是老规矩,借十还一!” 刘三开口大叫:“那不行,俺们都是穷秀才,你周郎君,这样做,不是明显看不上我们这些没银子的人!” 周大顾更开心了,他都想亲一口这个奸细:“这位仁兄说的对,是兄弟我考虑不周了!” “这样,今日没有十两银子的条件,哪怕是一两银子,我也允许各位入股,但投十还一的规矩不变。” “各位投给我一两银子,明日里,我答应各位还给你们一两多一百文。” 周大顾坐在课桌前,举起笔:“今日,我只要两千两,多了不要,各位可要入股!” 牛儒贤把手里银子,全部放在周大顾桌子上:“俺入股,我相信你周大顾的为人,这二十二两我都给你!” 朱尽文点头:“周鸣州,今日没有说一个人最多出多少吧!” 周大顾摇头:“哎呀,我忘了说了,那就算了,今日就不限制了!” 朱尽文点头:“某,手里没有多少银子,我就先小入五百两!” “这是我朱记钱庄的银票,周鸣州凭此银票,可在大赢任何一家朱记钱庄取钱。” 周大顾点头:“算数,自然算数,朱兄给我信任,我自然报以信任!” 要知道,这个朱记的朱,不只是朱尽文的朱,还是大赢的朱。 天下朱氏是一家,这一句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并不是空话。 在场的学子眼看名额不多,纷纷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银钱,往前挤。 “周鸣州,我投十五两银子!” “我出五两,这是我的全部家底,周鸣州一定要收下!” “哎呀,你不是我们新生班的,你来干嘛?” “周鸣州,咱们都是府学同窗,千万不能厚此薄彼啊!我有一百两,让我也掺一股!” 周大顾从这位兄台手里,拿走一百两的银票:“兄台说的是,加上您的,正好是两千两!” 他记录在案,站起抱拳:“各位,今日的入股金额已满,不要再投了,明日赶早!” 刘三站在人群后,手里攥着自己那三两银子:“哼,肯定有诈,让你们着急,让你们以后哭都没地方哭!” 周大顾听见他的话,只当没听到,钓鱼要慢慢来:“各位,学堂乃圣地,我们读书人不可把生意带到学堂!” “明日,我周大顾把醉花楼包下来,咱们去醉花楼商量分股之事!” 朱尽文摇头:“不好,醉花楼人多眼杂,万一再有人跟我等抢着入股怎么办,我看不如在醉花楼,隔壁芳草阁商议!” 牛儒贤挠头:“朱兄,芳草阁不是你开的赔本买卖?” 朱尽文挥袖:“那,只是我不屑去玩那些低贱的手段,我可是读书人!” “可,昨晚上,咱不是才从醉花楼三楼一块下来?” 朱尽文结巴开口:“你别污蔑人,我读《论语》的!” “哈哈哈!”学堂内笑成一片。 周大顾摆手点头,他需要一个私密些,却又不是很私密的地方:“那就选在芳草阁,只是朱兄,明日可要给我打个折啊!” 朱尽文点头大笑:“好说,好说!” 门口一书童大叫:“夫子来了!” 众学子归位。 ------------ 第九十五章,看他楼榻了! 昏昏沉沉又是一个时辰。 “下课!”韩教授的声音叫醒所有人。 韩教授站在讲台上,正收拾书案,就看见周大顾径直走来:“周大顾,你有何事?” 周大顾从袖子里,掏出来十两银子:“夫子,这是您借学生的钱!” “我说过,你不必着急还给我!” “这是学生给您的利息!”周大顾从拿出二两银子。 韩教授生气:“我可是夫子,这个高的利息,你莫不是羞辱吾?” 周大顾摇头:“先生误会了,我给每个人都是一两银子的利息,只不过学生感激夫子多给了一两!” “你如此有钱?” “学生迫于生计,做了一点生意,夫子大恩,我无以为报,只能把夫子借给的钱,当做入股,这就算我给您的股息。” 韩教授疑惑:“这也太高了!” “不高,日后还会更多!” “更多?”韩教授摇头,把银子推出。 周大顾疑惑:“您不要?” 韩教授看着还没有完全走完的学子,靠近周大顾开口:“帮我再入一股,且记着,不要让你们师娘知道!” 周大顾点头收回银子,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抱着自己黑色大包袱走出学堂, 学子们站在大门处,看着他的大口袋议论纷纷。 “这得多少钱啊!” “这能挣多少啊!为啥不是俺的钱!” “后悔,明日,俺也要入股!” “俺也一样!” 长街中,朱小五跟上,周大顾没说话把包袱递给他:“抱着,回家再说!” 朱小五满面欣喜,不是因为怀抱银子。 而是因为,该死的周大顾总算是要告诉自己,他在做什么了! 周家小院。 周大顾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朱小五身旁的包袱丢在桌子上。 银子从狼皮包袱里面露出。 周悠然望着桌子上这么多银子,立马紧张起来,手摸着银子:“哥,哪来这么多银子,这要几百两吧!” 许典脑袋一歪从包袱里,拿出银票,作为曾经的许家少爷,他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摇头开口解释:“不止,看这些银票,加起来应该有两千多两!” 周大顾望着众人的笑脸,得意地点点头:“两千两整!” 周悠然吓一跳:“哥,你从哪弄来的,你不会抢去了吧!” 白花红脸上挂着奇怪的笑,也看着他有些疑惑。 周大顾从腰带里拿出两颗碎银子:“这是这两天,你给我的零用,而这些银子,就是用这二两银子挣来的。” 桌面坐下五个人,四个人都是好奇,唯有王安手抚摸在银子上,好像摸着世界上最软的布料,活像个地主老财。 周大顾拿出一锭最大的银子,放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钱生钱的秘密!” “小五哥,你先解释一下,我这几天是怎么做的?” 朱小五开口:“第一天,你借朱尽文,牛儒贤两人二十两。” “第二天还他们共二十二两,后又借一百两!” “第三天,还一百一十两,后又借两千两!” 白花红对一切了然,她在青雪府有自己的耳目,对这些事了熟于心,她唯一好奇的点跟朱小五一样,周大顾为什么这么做? 周大顾点头:“第二天,在于立信。” “第三天在于立心,让他们相信我真有挣钱的生意!” “那么明天呢!”朱小五不解。 “明天,我会让他们明白,我真的有一门挣钱的生意,而这门生意不只是挣钱,是很挣钱!” 周大顾将口袋递给周悠然:“妹子,这些钱,你收着,这就是咱们的了!” 朱小五不解:“你不还给他们钱了?” “还,肯定是要还,只是不是用我的钱!”周大顾端起茶杯:“说修炼,我确实不懂,但要说做生意,整个大赢,无一人是我的对手。” 朱小五心里这个着急,百爪挠心的。 “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还会有人上赶着给你送钱?”朱小五好似想明白什么,坐在凳子上,看着周大顾那张得意的脸。 他恍然大悟:“是了!要是我,我也会上赶着给送钱!” “你已经证明,那怕不凭借你周鸣州的名头,你依然有有信用,能让众人相信你,你手里真的有一门聚宝盆一样的生意。” “投进去十两真的能多出一两银子,明日哪怕你不带钱去,也会有人主动带钱给你平账!” 朱小五站起身,向前几步走到桌子边,他掂起黑袋子,双手提着袋子往下倒。 刚开始出来的确实是银子,可随着袋子里面的东西,完全被倒出来,众人神情完全变化。 “这……这不是我昨天去捡的石头?”王安吃惊的指着桌子上黑乎乎的石头。 周大顾随手拿起一个石头,对着小院墙头丢去。 墙头外有猫叫。 他微笑开口:“这才是挣钱的机会,二两换二十两,十两换一百两。” 朱小五摇头:“那最后呢!万一没有人往你这生意里投钱了呢!” “不会的!”周大顾摇头:“我的目的不只是挣钱,这门生意我做不长,放心!” “这也是我要告诉你,咱的生意经的原因!” 庞氏骗局实在太可怕了,特别是对这个封建让人看不见活路的社会。 这种东西,相当于一丝希望的光,落在人身上不止会温暖穷人,还会烧死他们。 大火之下,烧死的可不只是穷人。 掌握这种手段的周大顾,难免不会被朝廷注意到。 而当他跟一个王爷住在一起,用这种手段时候,很难不会被人乱猜测到他们的真实目的。 这个社会,你可以跟任何东西扯在一起,你甚至可以与人议论圣人言的对错,但是你不能参与皇权。 这是大赢官场的底线。 周大顾看着他:“现在,你已经清楚,我在干什么了!你可以仔细想想,究竟还要不要住在我家?” 白花红疑惑地望着朱小五,她来的时候,朱小五已经住下,周大顾说过平日里,不要随意告诉别人朱小五的真实身份。 小院里,就她自己不清楚,朱小五的身份。 朱小五怀疑开口:“你这件事要牵扯多大?”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目的!”周大顾诚恳回答。 这一次轮到朱小五不自信了。 “你就是为了一个杨家,拿出这种大杀器?杀个苍蝇,要用一首镇国诗?” 周大顾点头:“我现在没有实力,杨家已经能很轻松把我捏死,对付他们这种大家族,我必须要用全力!” “我没有试错的机会!我也不喜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这个人又不喜欢顶在人前,当靶子,只能用这种招式了!” 朱小五更疑惑:“可,这跟杨家又有什么关系,你挣你的钱,他们做他们的孽,本就不挨!难道你想借此积攒势力?再来对付他们?” “这种手段,能在短时间积攒财富,说实话,若是在乱世,你靠这种招数招揽几十万兵马,当个诸侯皇帝都够了!”朱小五正色看着周大顾。 白花红听见当皇帝的话,第一反应跟别人不同,她不怕倒是有些期待。 周大顾依旧很诚恳:“不必试探我,我只是一个书生,我就想考个举人,好好过我的日子,我没有这么多雄才壮志。” 他低头四顾:“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 朱小五点头:“我相信你,我不会离开,这么热闹的事,你已经完全激起我的好奇心,你告诉我这么多,需要我做什么?” 周大顾摇头:“什么都别做,就静静看着!” “看什么?” “看他高楼起,看他宴宾朋,看他楼榻了!” ------------ 第九十六章,你的秘密我吃一辈子! 城南小寨。 这地方是低贱娼妓聚集的地方,也是穷苦劳力的消费场。 在这也不是见不着有钱的主,有些官员就是喜欢与民同乐,杨家的三少爷杨德祖也很喜欢这地方。 他这人奇怪,吃多木州瘦马,就喜欢来点野味。 刘三去醉香楼没找到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里。 他心里惴惴不安,自己掌握着周大顾真正的秘密,不知道能在杨三少爷那换多少银子。 “这秘密至少能换个一百两吧!” 刘三仰首挺胸,在这地方,他也能称得上一声爷:“不行,至少要一百五十两!” “再有一百五十两,我就去道观给娘求一颗丹药,娘的病就能好了!” “我以后就不当狗了!” 他走过一个暗门,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内豁然开朗,是一个大厅。 刘三走上二楼,一扇门前站着两个武夫护卫。 两个武夫明显是认识他,看见他,不屑地转过头。 刘三面上挂着讨好的笑,他伸手上前,轻轻叩门:“公子,我是刘三!”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杨德祖的声音,他躺在床上,下身盖着被子,地上放着女人的鞋。 刘三不敢抬头看他,低着脑袋:“少爷,今日那周大顾……” “不是说了,周大顾的事,暂时不用跟我说了,对付他还不着急!” “是,是不着急,只是,我发现那周大顾的小动作,好像对您不利!” 杨德祖手放在被子上,眯着眼睛开口:“说来听听!” “他今日在学堂,又开始借钱。” “多少?” “两千两!他说要拿去做生意,昨日答应的分红十两银子,也已经给了!” “奥!”杨德祖闭上眼睛,心里盘算。 “还有一件事,他说明日要在芳草阁,再分红!” “芳草阁,那不是朱尽文的地方,难道他背地里投稿朱尽文?也对,要说有钱,整个青雪府也就他们朱家最有钱!” “不止,我跟着周大顾去到周家!您猜怎么的……”刘三低着头不再说话。 杨德祖指指桌子:“你觉得你这个消息能值几个钱?” 刘三开口:“三百两!” “你要是骗我?” “我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便桶!” 杨德祖从床头丢出一张朱记银票,刘三从地上爬过去,看见银票上的数目,开心的捂在地上:“少爷,这事,只能您我知道!” 杨德祖深吸一口气:“出去!” “是!”被子落在地上,慢慢爬出去,关上门。 刘三低着头开口:“我跟着周大顾去了他们家,他跟家里护卫管家商量着,这笔生意!” “什么生意?”杨德祖疑惑:“还真有生意?” 刘三诚惶诚恐地点头:“没错,我听的清楚,这件事跟朱尽文没有关系,是周大顾的生意!” “他先借人二十两,后还钱立信!” “有借一百两,还钱明心!” “今天的两千两,为的是明天钓大鱼!” 杨德祖疑惑:“两千两!那就要还二百两,他一个庄户家,哪来的二百两?” 刘三开口:“他说,会有人给他送的!” 能成为青雪府三大少,没有点真本事怎么能行,傻子可不会祸害人,杨德祖靠在床上睁开眼。 “立信,立心,立行?他这是把圣人书读透了啊!” “千百年从来没有一个人,把儒者晋级之路这么用,周鸣州果然有一套!” “你这个消息值三百两!” 刘三点头,露出微笑:“那少爷,咱们明日是不是在众人面前揭穿他?” 杨德祖摇头:“不!好好的生意,我们为什么要揭穿他,咱们要帮他把生意做大!” “可,他要是结交青雪府的世家子,咱们不就不好对付他了吗?”刘三在扮演一条合格的狗。 杨德祖穿上衣服:“你知道,为什么你是农家子,为什么你也只能当一辈子农家子吗?” 杨德祖低头看着他的脸:“想成大事,你要下手狠,要有格局啊!” “我要的是他的生意,可不是他的人!” “想成世家,向上的哪一步,不是从尸山人血里,走出来的!” 刘三转头目视他远去,眼神藏不住凶光:“汪!” 月沉沉。 朝阳出。 周悠然坐在院子里,看着大哥的门打开,周大顾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 周悠然疑惑:“哥,你今天不去上学?” 周大顾点头伸懒腰:“今日休沐,府学三天一休!” 秀才考举人后,已经没有什么知识是要从学堂里学的了,府学也不过是个学生提问,老师解疑的地方。 “吱~”朱小五推开房门:“都坐着呢!” 周悠然开口:“小五哥,你今日无事?” “没事,你哥都在,我去哪!今日可有好戏看!” 里屋又有一扇门推开,白花红走出来,坐在周大顾身边。 周悠然更是紧张:“白姐姐,你不去上工?” “我请假了!” 周大顾疑惑:“你上工了?” “对啊,出来这么久,总要挣些钱自己花销!” “挣钱干嘛,缺钱了,问悠然要啊!” “我总不能一直靠你养着吧!” “为什么不能!” “你能养多久!” “多久都行!” 白花红捂着刚睡醒的脸。 朱小五尴尬站起:“我是不是碍事了,我去锻炼锻炼!” 周悠然垂头丧气站起:“我去买点包子!我没做够饭!” 周大顾摆手:“今日不在家里吃,我在酒楼请人吃饭,咱们一家人都去!” 周悠然觉得自己干错事,有些不好意思:“哥,我就不去了吧!” “咱自己家掏钱请人吃饭,你不吃,让别人多吃?”周大顾拿出绝招。 果然,小管家婆更受不了这个委屈:“那我就去,我要吃饱饱的回来!” 周大顾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待太阳升高,王安肚子咕咕叫。 他睁开眼睛:“典哥今日功课做完了吧!” 许典回话:“做完了!” “顾哥,我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周大顾点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白花红面微红,朱小五的脸更红! 许典低着头:“我这几日练功进步很大,我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摸着四品二境的门槛了!” 白花红点头:“这是正常,你本来就天生神力,遇险突破,身体里的力量完全爆发,被压制很久的血肉之力自然会反哺身体。” 许典点头:“可我,这几日睡觉不踏实,我老是梦见有一人在叫我,那人还是个光头!” 朱小五拄着脸:“光头?不会是佛门那群人吧!他们最是难缠,我记得青雪府就有一间寺庙,你可以去寺庙里问问!要是跟佛门有关系,我劝你尽早出家!” 王安疑惑:“为啥?” 朱小五捂着嘴:“有个传闻!” 周大顾认真了,一般听见他以这句话开口,这个故事基本都是真的。 “传说,佛门有一句真言,所有被真言缠身的人,这辈子都会坠入佛门!” “这句话叫做,你与我佛有缘!” “我大赢有为皇帝,都曾经被这个真言,三次带入佛门,又被当时的皇家宗正,三次买出来!” 许典疑惑:“我梦里好像听见了这句话!” 周大顾惊讶:“不会吧!” “是,不过,是我对别人说的!” 朱小五无聊摆手:“你以为你是得道高僧啊!这句话一般人说没用的!” “不过!啊!”朱小五打个哈欠:“我会让人帮你查查的!” 周大顾站起身:“行,那就拜托五哥了!” 他跟许典在监狱里拜把子,他俩的事不分家。 许典在这个家的地位很高,不用干活,却可以任意支配资源。 而周大顾遇事,许典也会豁出命来出手。 这个就叫弟兄! 周大顾转身叫王安:“把门带上,今日去吃大餐!” 周悠然指着堂屋的破袋子:“哥,咱们真不带钱?” “我说了,今日有人结账,你就放心吧!”周大顾满脸不在乎:“放心,今日之后,这两千两,咱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周大顾转身要走,心里难受,指着王安:“那什么,你拿一百两,一会出去买糖吃!” 王安眼睛睁大,从口袋里掏出银子,他看见银票了,可压制不住本性,就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 一行人晃晃荡荡离开家。 松树旁要饭的乞丐睁开眼:“走了!” 不知何处窜出一群人。 “刘三说的没错啊!这周大顾果然聪明!” “聪明有什么用,可惜遇见少爷您了!” “少爷咱们要去芳草阁吗?” 杨德祖扇着扇子摇头:“不去!今日的主角不是我们,我们去了喧宾夺主,影响他唱戏,咱们去醉花楼,去那等着周大顾!” 杨德祖走两步转身:“进去,拿着他家的银子,咱可不是这不持家的人,丢地上的银子,我得拿着!” 他身边的下人担心:“少爷,这两千两,他不会报官吧!” 杨德祖丝毫不在意:“他也要敢啊!” “周大顾这秘密,我吃他一辈子!” “今晚之后,他就是我的一条狗,我要他主动走进我的绳套里!” “别说是一千九百两银子,就算是他的小妹子,只要我开口,他就要给我送上来!” 杨德祖得意的大笑:“周鸣州?这下,我可真舍不得弄死你了!” ------------ 第九十七章,上链接! 芳草阁里。 人来人往。 牛儒贤早早坐在二楼包间里:“老朱,你说周鸣州今日会来吗?” “你怀疑周鸣州?” “不会,我怎么怀疑他!”牛儒贤坐直身子:“老朱,你聪明,你说周鸣州干什么生意这么挣钱?” 朱尽文城市摇头:“我不清楚,我最近根本没有见到有客商来往青雪府,也没有见到有人大兴贸易!” “官道上,最多的客商就是粮商,不过这群粮商,去年就开始收粮,应该是朝廷里,哪一位大人物的手笔,这事跟周鸣州就更没关系了!”朱尽文手上珠子,安稳的窝在躺椅上。 牛儒贤上前拉扯他手,差点把他手上的珠子弄掉地:“那,周鸣州,到底干的什么生意?” 朱尽文紧张捂住珠子:“你这莽夫,你小心点,这是我给我爷爷的寿礼,好不容易才盘出光,你再给我弄坏了!” “你管他周大顾干的什么生意,不管是赌还是娼,这些生意,咱们两家都有干!你还在乎钱干净不干净,只要钱到手不就行!” “周大顾在蔡县写了两首鸣州诗,在咱们青雪府一开口就是达府诗,他有诗才,这种人的目光在官道上,他不会为了银子败坏自己的名声!” “你放心,只要这生意在周鸣州手上一天,咱们就有钱拿!” 牛儒贤点头,站起来还是担心,脚踢在一旁的箱子上:“他能吃下这么多银子吗?” 朱尽文撇一眼银子,闭上眼:“我就怕他不够吃,不管你担心不担心,这场东风,我是一定要赶上,再没有借别人的风挣钱,这种事容易的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小厮推开门,探进脑袋说话:“少爷,周鸣州到楼下了!!” 朱尽文开口:“来多少人?” “四男一女!” “走,出去迎接!”朱尽文走在前,牛儒贤跟在他身后出门迎人。 刚下楼梯,朱尽文看见朱小五先声开口:“见过小五哥!” 朱小五的身份很奇怪,他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也不会有人大声宣告他的身份,使得他的真实身份,一直都在小范围内流通。 朱小五点个头,算是回礼。 朱尽文并不在意,对着周大顾再拜首:“见过周鸣州!” “朱兄客气了!今日之事全拜托你了!” “放心吧,酒菜备好,都是早上天亮厨房去买的,咱这从来不用存货!” 牛儒贤也好不容易地恭维朱尽文一次:“周兄,你放心,酒店后面就是菜市场,朱兄就是看中这个地理位置,才在这开酒楼的!” 朱尽文脸上挂着的微笑,随着牛儒贤下一句话消失不见。 “咱这生意不好,朱兄从来不多进货,容易卖不完,赔钱!” 朱尽文强忍关于器官和母亲的话,开口问候:“牛兄,不会说,你把嘴给捐了行吗?” 周大顾上前打圆场:“无事,我知道牛兄性子直,咱们先进去,等等其他人!” 朱尽文疑惑开口:“等?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等等其他同窗啊!” “那倒不必,他们都在里面大厅等你了!周兄,你是不知道大家的热情!” 周大顾跟在朱尽文身后,往后院大厅走去。 现在是巳时时分,太阳挂在天空,照着院子明亮。 周大顾看见大厅里站满的人,心里满是疑惑:“大赢人,这么喜欢当韭菜吗?” 牛儒贤跟在后面点头:“确实,我就喜欢韭菜,倒不是为了壮阳,主要是喜欢吃!” 院子里的人,一看见周大顾连忙开口见礼。 “周鸣州来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周鸣州,我也是蔡县人,咱们是老乡啊!” “周鸣州,听说你还未曾婚配,正好我有一个小妾,容貌美丽,可以给你当个暖房丫头!” “哼!周鸣州是读圣人书的,会看上你的小妾。我有个闺女,今年跟周鸣州差不多大!” “你那闺女这么大没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周大顾自从来到大赢,见过有人对自己热情,但这么热情还是第一次。 他扭头想找个答案,对上朱尽文的脸。 朱尽文一脸苦相:“这些都是附近店铺的老板,还有些是隔壁县来的,大家都听说你有一门能生钱的生意,特意前来投奔你!” 大多数人都站在小院里。 能站在大厅里的人,大多吃的大肚肥肠,身边放着一个大箱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箱子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为首的老板,长着两须胡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周鸣州,咱开的粮铺,你不清楚,最近咱们象州日子不好过!” “妖蛮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偷着劲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对咱们象州发起攻势!” “你说说,咱象州靠近两界山,这十万大山连绵不断,里面什么宝贝没有?” “可,就因为妖蛮,其他地方的客商根本就不敢来与咱们通商!” “周鸣州,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日子苦啊!” 周大顾疑惑指着老板的肚子:“都给您苦虚胖了?您得二百斤吧!” 老板捂着肚子,面容苦涩:“对,这不都是愁的!我以前更胖!这已经瘦了一百斤了!” 周大顾捂着脸,实在不敢想象。 大赢钱庄跟他前世不一样,这地方存钱取钱,都是要给钱庄交钱的。 故这些老板手里,家里茅厕下面都埋着不少银子,可银子一直埋着也不是个事啊! 周大顾有个挣钱的生意的事,传出去,十里八乡的富商都激动了,钱放哪不是放啊! 最关键,他可是周大顾。 凭借周鸣州三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各位,周某的生意,不过是为了方便我府学同窗,给同窗们一个贴补家用的机会,我并不想扩大生意,各位误会了!” “还请各位回去吧!” 有脑子的老板,脑回路转个圈,开口大喊:“周鸣州是不愿意接待我等,却不是这生意体量小,那就说明,我们带来的钱,你完全能吃的下!” “对啊!既然能吃的下,那为什么不吃?” “你给学子一个生路,为什么不给我们商贾一个生路,难道是看不起我们!” “求周鸣州可怜可怜我们,收下这些银两吧!” 对商贾来说,挣钱要什么脸面。 大厅里,不少人就地跪下,打开一旁的箱子,白花花的银子,让小院里有才学的秀才公们,也不免收起傲气闭上眼睛。 这是钱啊! 谁不爱啊! 王安扶着许典的胳膊:“典哥,这些人都是上赶着给咱们送钱的?” “是!” “嗯?你咋一点都不激动啊,你以前当少爷的时候,经常见这场面?” “我是天爷啊!天天有人给我送钱!”许典手臂颤抖歪脑袋:“我在柱子上靠着呢!” 周悠然望见白花花的银子,上前一步,停在兄长身后:“哥,咱收这么多钱,不会出事吧!” 白花红跟朱小五异口同声:“这才是妖术啊!”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目光里藏着的东西并不一样。 周大顾重重摇头,一拳打在桌子上:“也罢!都是象州百姓,我周大顾又怎能厚此薄彼!” “但是我收钱有数!” “我只说一个数!” “十万两!” “一!二!三!” “上……开始记账!” ------------ 第九十八章,月如刀,宜杀人! 一百多人入股。 账上八万两银票,两万两纹银,大赢的白银不是电视剧里码的整整齐齐。 零零闪闪的银子堆在一起,足足装满六个大箱子。 哪怕有朱家人的帮忙。 这笔大生意,也让周大顾忙了三个时辰,才把钱收完! 日落西边,忙碌的周家人,总算是有时间,感受肚子饿了! 朱尽文挥挥手。 厨房里大厨一头汗大喊:“快,快主家发话了,热了两轮了!再不让上菜,那不是砸我的招牌!” 人心满足,哪怕吃猪食,也是欣喜。 商贾们喜笑颜开,自不吝啬夸奖。 “朱掌柜,您家酒楼的菜不错,以后再聚会,就在你家了!” “也多谢周鸣州,我们才有机会吃到这等美味,各位让我们敬周鸣州!” 在场的不管男女老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只看见对岸的金钱,却没看见脚下的悬崖。 人们在酒席中大快朵颐,贪婪在人群中开出花来。 周大顾看见贪婪,前世身为商贾,这是他最难以忘怀的味道。 商贾们举起酒杯。 “祝贺我们的生意红红火火!” “大家一起发财!” 周大顾高举酒杯,宛如一丘之貉,在欢呼最后的胜利。 一饮而尽,周大顾摇头开口:“各位,今日你们真的吓着我了,我周某人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前程!” “大家放心,只要这生意,一直做下去,哪怕没有我周某人,大家也一定会发财!” “不过,今天这种事不能在发生了!我的生意体量不大,各位这样做,很容易把生意玩死!” 商贾中人举杯大喊:“周鸣州,你说要怎么办,咱们都听你的!” 书生们蜷缩在小院角落,脸上的笑容,也出卖他们的心情。 周大顾高举酒杯:“今日,我们就来约法三章!” “第一,以后每人最多只能投入一万两!” “二,今日后少于十两的银子,就不要参与进我们的生意,让外人看见,还以为咱们青雪府人都没钱呢!” “三!各位要一起尽量维护我们的生意,生意有输有赢,我周大顾也没办法一直赢的!希望输的时候,诸位莫怪!”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商贾纷纷议论开来。 “最多只能投入一万,那是为何?” “是啊!一天只挣一千两,这不符合我等的身份!” “我收粮租的时候,往斗里丢块石头,都能从那些穷哈哈身上省下一千两,这生意一天一千两,还不够我费劲的呢!!” “是啊!周鸣州咱们都是生意人,要挣就挣大钱!这点蝇头小利,哪配得上我等追逐!” “我还想着今日回家,多带点钱,等着明日再来入股呢!这……这可怎么好!” 周大顾目视这些人,他喜欢他们的贪婪:“我说了,这生意在我手里就是这样,你们要是不愿意,自可撤资!” “我周大顾,还真不缺你们这点银子!” 商贾们都不敢说话,可那份贪婪,不但没有隐藏,反而在压制中更加快速生长。 远处的书生举起酒杯:“周鸣州,那不让十两以下投入生意是为何!” “我辈读书人,本就没有多少钱财,能聚个五六两就已经算是小有资产了!你这不是断了我等财路!” 周大顾愣神片刻,他并不习惯怎么保护人,也不习惯说出自己的好意。 这个局,入局的是贪婪之人,这些小书生被自己牵连进来,自己给他们几次分红,大家算是两清,可要是让他们真的家财散尽。 一怕自己以后文路难走! 二,他看向身旁的周悠然,他有了牵挂,做不成那没心没肺之人,实在是怕自己以后想到此刻,问心有愧! “我……懒得数!” 那书生面红羞愧,站起身来:“哼,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告退了!” “慢着!”周大顾开口,指着朱尽文:“同窗一场,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今日虽退股出去!” “可该给你的利息,还是要给的!” “今日,十两银子以下的,愿意退股的,我都连本带息奉还!” 书生有风骨,有不少书生站起:“我等也退!” 书生有风骨,不过不多,他们拿着本息离开。 小院外阳光已经落地。 周大顾明白,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这个局,想要请君入瓮,他就必须要以身入局! 饵要大才能钓大鱼。 “诸位,我不胜酒力,我就先回了!”周大顾站起告别。 商贾起身。 “周鸣州,再玩一会,我在醉花楼有朋友,咱们一会去三楼潇洒潇洒!” “对啊!今日见周鸣州,如见知己,咱们何不同榻长谈。” “跟你睡个屁,周鸣州我在城南有个宅子,里面是刚从农家夺来的小姑娘,皮肤嫩着呢!这等青葱白菜才配得上周鸣州,这样的高雅文人。” 周悠然听他们说话,小姑娘心里只觉得恶心。 她搀扶着周大顾站起。 周大顾看看那人胸口露出大长毛,摇头拒绝,右手搭在许典肩膀:“不了,不了,晚上周某要去谈生意!” “生意要紧!” “朱兄,麻烦借你一辆马车,帮我把银子装上!” 周大顾一行人空手来,浩浩荡荡走。 一群商贾坐在大厅,互相对望。 “各位如何?” “周大顾胆子小,不想干大生意,咱们不如……” “不如抛开他单干!” “这等挣钱的生意,他怎么可能让给我等!” 两撇胡子的商贾站起:“我倒是有办法,就看各位愿不愿意做了!” 周围商贾围上前来:“愿听其闻!” 那两撇胡子上下抖动:“等!周鸣州是个穷军户子,可他有文名,却也不是我们能下手的!” “等等……会有人帮我们的!” 周大顾坐在马车上,周悠然在一边扶着他,白花红陪在他另一边,其他人去了另一辆马车。 车远行,出芳草阁的街道。 白花红突然低头,轻声开口:“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周大顾伸个懒腰,那点酒意早就消失在风里:“带着十万两在街道上行走,我们就是一只香喷喷的大肥羊!” “没人跟才是有问题!” 周悠然刚经历过凤鸣谷截杀,神经紧张开口询问:“可这是青雪府,他们不怕官府的兵吗?” “傻妹子!你大晚上敢对我们动手,你猜他们是谁的人?” “朝廷的?”周悠然小心回答。 “那肯定不是,朝廷还看不上十万两银子,是府衙里面有坏人啊!” “那怎么办?” 周大顾抓着白花红的手臂:“我知道你在城里有自己的地方,明天我要是能回去,你就带着我妹子回去,一切如常……” 周大顾低着脑袋没有看她:“要是我不能回去,你帮我照顾好她!” 白花红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她故作调皮发笑:“你这么相信我的能力?你不怕我带小然做坏事?” 周大顾坚定的看着她:“我从未怀疑过你!” 白花红深吸一口气,她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相信过:“为什么?” “因为,你是白花红!”周大顾靠在箱子上:“别的,我也不知,从见你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可以相信你!” “我听过一个词叫命中注定,也许这就是吧!” “放心!周大顾,你不会出事的!”白花红抱着周悠然跳下马车。 周大顾望着她远去背影开口:“我要是出事,你别来救我!” 他清楚,他的敌人并不只是杨家,而是杨家背后的左相。 而白花红的身份,不能被朝廷知道! 这世界是一个硕大的棋盘,周大顾将自己看成棋子,可他的对手并不是对面的棋子,而是那下棋之人。 他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 周大顾抬起头,他要逼自己背后棋手,再出一份力!! 以子控棋手! 风吹长街。 黑暗的长街上,不见灯火。 巷子口那颗松树下面,站着两个穿着白衣服,面涂白粉的男人。 同一个声音从两个男人口中出来:“周大顾,我家少爷有请!” 周大顾假装疑惑:“你家少爷是?” “杨少爷!” “他请我干什么!” “不清楚!” “那我要是不去呢!” 半空中风更大,松针落下。 周大顾低头。 他面前的马车车板上,被松针写上一个‘死’字。 他伸出手,松针刺痛,另一端已经穿过马车车板。 周大顾无奈叹息:“唉!带路吧!” “我的家人能不能不去?” 白衣两人同时摇头:“都要去!” 周大顾对着前面马车大喊:“典哥,掉头!跟他们走!” 他自诩计谋万无一失,可万一呢! 周悠然就是他心中的万一,此刻万一已去。 周大顾望着前路。 一盏孤灯飘荡半空,心中丝毫不惧。 青雪府是一座四方城,城市最中间不是府衙,而是州牧府。 州牧府最高楼上,一个长须书生极目远眺,望着长街中的风景,有些奇怪:“周大顾,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把这个晚辈书生,放到跟自己同等位置。 长须儒生抬头,月从云中露出月牙:“月如刀,宜杀人!” “周大顾,你要怎么杀人?” ------------ 第九十九章,强者来书写正确! 车出多加巷。 入城南。 路越来越偏。 最终,在一座两层小楼前停下。 白衣人消失在车前。 那一盏惨白的灯笼,插在长街青石板中。 小楼大门打开,一道光散散落落,照在门外。 一个面容八十多岁的管家,颤颤巍巍站在门口:“周鸣州请!我家少爷在楼上等您!” 周大顾跳下车,朱小五跟在他的身后:“我可以破例出手帮你一次,摆平他们,你不会有任何事!” 周大顾回头看他:“那我还是周鸣州吗?” “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可不止要你的钱!” 周大顾冷哼一声:“我可以把自己当成棋子,但我并不愿意给自己找个主子!” 他心里明白,别看朱小五在他家这么久,两人处得跟哥们一样。 可皇家从不轻易出手,要他出手救自己的命,是需要代价的。 皇家人骨子里留着的血液就带有制衡的味道,周大顾成为棋子是自己的选择,但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狗。 项圈栓脖子上,给你再好的衣服,再好吃的狗粮,你也只是一条狗! 他不想爬在地上,这辈子他想直着腰走路! 朱小五摆摆手:“随你!” “我更欣赏你现在说出的答案,只有这样的你,才是我喜欢的周大顾!” “而且,我真的很好奇,你绕这么大一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热闹!” 周大顾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我知道,所以才带你,我今天带你看这么有趣的事,你算不算欠我一次?” 朱小五愣神,抬起脚上两个台阶,他突然开口:“算!” “凭借这一次,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老管家二楼台阶上:“少爷说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这个房间备的有吃食,三位可以在此休息片刻!” 周大顾回头指着二楼打开的房间:“典哥,王安,你们先在这待着,我不会有事,放心!” 许典点头,先一步走进房间。 王安走在周大顾面前时候回头,手握在自己腰剑:“顾哥,有事叫我?” 朱小五奇怪:“没有兵刃利气?那是啥?” “木剑!”周大顾如实回答。 “拿着一把木剑,就想从青雪府杨家闯出去?他一直这么勇吗?”朱小五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完全认识过周大顾这一群人。 他以前只觉得一个周大顾很奇怪,现在发现他这一群人,都很……有趣! 周大顾在前面走着,朱小五抬脚腰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摇头开口:“少爷说了,只能周郎君,一人前去!” 周大顾没回头:“他不是我的人,我管不了他,你自己跟他说吧!” 老管家看向朱小五。 老管家行动缓慢,可也是个武者,从面前这年轻人身上的气来看,他能一拳打死自己。 老管家低下头。 二楼里屋传来杨德祖的声音:“再叔,让他进来吧!” 老管家抬手邀请:“请进!” 周大顾突然停在他面前:“管家,有没有说过,您的生意还挺好听的!” 朱小五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调戏老年人的周大顾。 杨德祖打开门站在门口:“周郎君,我知道你身边的人跟朱家有关系,我废了很大的气力,可还是没有调查出他的身份!” “他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一样,可笑得是,我又能看见他!” “我很好奇,你是谁?”杨德祖看向朱小五发问。 周大顾没理会他,走进房间,路过时候开口:“想知道?你自己问他,问我干什么!” 杨德祖低头拜礼:“这位郎君,敢问您是?” 朱小五跟在周大顾身后进门:“我是听书人!剩下的自己去查!” 他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可别人也没办法查出他的身份,身为皇室中人,有人专门复杂遮掩他们的身份,不是谁都能查出来他的身份。 此刻,他正好不想说! 杨德祖面露不善:“既然您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我知道您跟朱家有关系!” “我也知道周鸣州你跟朱家没关系,希望先生能跟自己的名号一样,当个听书人!” 朱小五点头:“放心,我的身份不会允许我随意出手!” 一个随意出手的人,怎么能当闲散王爷。 自由需要一些东西来换,这是这个世界的规矩。 哪怕王爷,也没办法从这个规矩里面逃出去。 杨德祖坐在主位,周大顾坐在他对面,朱小五拉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真的好像一个看戏的人。 而最奇怪的是,在场的人,并没有人因为他感觉奇怪。 杨德祖单刀直入:“周鸣州,我就直说了!” “你拒绝了我的请求,我很不高兴!” “不过,我这个人大方,我再一次给你一个合作的机会,只要你愿意入股我的生意,我们之前的隔阂就烟消云散!”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敌人!” “你知道的,王氏不过是我一个远方表姑,这样的亲戚我有很多!只要我们合作,你我之间的关系,是要比这些远房亲戚的关系亲密的!” 周大顾疑惑开口:“你的生意?杨少爷,不清楚,你有什么生意?” 杨德祖大笑,拍拍自己的脑袋:“实在抱歉,我忘了,现在这门生意还是你的!” “我还没从你手里,把生意夺过来呢!”杨德祖脸上的笑容满满灿烂。 这世界的规矩很简单,大鱼吃小鱼。 杨德祖觉得自己是一条大鱼,所以他吃定周大顾这条小鱼! 他知道朱小五是一条更大的鱼,可自己身后也有大鱼的阴影,朱小五不敢拼命的时候。 那这场鱼吃鱼的游戏,就只有他跟周大顾参加。 就如同两个不同国别的人,在街头斗殴,不可能惊动核弹,所以他们比的只是两方的肌肉。 杨德祖有信心,一口吃下周大顾,连骨头都不剩! 周大顾也很熟悉小鱼的游戏规则,所以他在让自己发光,以求吸引来另一条更大的鱼庇护。 同时,让自己从金鱼,变成河豚,想吃掉自己,也要付出半条命的代价。 杨德祖看不到这些,他只看见周大顾身上的光很亮,那些闪闪发过的金钱,亮到他没办法思考。 他站起来靠近周大顾开口:“周鸣州,怎么样,你有没有考虑好?” “你我可以合作,然后一同分红,大概是我占九成,你占一成!” 周大顾怒目以视:“这是我的生意,我就占一成?” “对,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成!” “倘若我不愿意呢?” ------------ 第一百章,不得回京! “这事情不由得你的意思,你要清楚一件事,这……是青雪府!”杨德祖摇头,遗憾开口:“周大顾,我承认你很有诗才,你很厉害,可你只是个军户的儿子!” “你现在还太弱了,你没有自己的力量,借别人的力量,终究是需要代价的!” “而且,那终究只是别人的!” “我是杨德祖,我生出来就是要让杨家先祖有德的,跟我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你身后有郭府君的影子!”杨德祖看着朱小五开口:“也有你们朱家的影子!” “可,他们只能帮你一时,我却能让你一辈子都直不起腰身!” “你的生意,一天就挣了十万两,无本的生意,这份生意太大了,你把握不住,交给我,我来当你真正的靠山!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个混乱的大赢积攒自己的力量,才能一步一步成为人上人!” “当初,左相不就是这样,成为一国丞相的?” “怎么样,跟我合作?亦或者,让周鸣州在今夜,变成一个被莲花教杀死的人!”老管家推开门,双手放在身前,面容带着奇怪的微笑。 可他的眼睛撑不住,内心的恨意完全掩藏不住,对着周大顾直射而来。 杨德祖指着帷幕,帷幕慢慢被拉起,露出一个黑包袱:“又或者,我告诉那些人这个秘密!” “周鸣州,你也不想被他们知道,你所谓的生意,其实只是你骗他们的借口吧!” “你猜猜,那些商贾,知道你的消息,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你不怕,可你还有妹子,她……”杨德祖恶心地舔舔舌头:“她还小,还很漂亮啊!” 周大顾愤怒地双手拍在桌子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真以为没有王法?” 杨德祖歪着脑袋:“你还是个孩子啊!竟然相信王法这种东西!” “我告诉你,你来这里时,至少有三路人在跟着,他们都知道你的结果,你的下场,可又能怎么样!” “就算,他们听见,我现在说的话,又能怎么样?” “你傻了?真以为书读多了,就相信这世界,一切公平?” 周大顾明白他说的对,这也是自己一直挣扎的原因,赵司户能直接到府学衙门指鹿为马,就已经告诉自己青雪府的规则。 大赢是文人为先的世界,可这个世界,这片大陆最大的规则就是……力量! 强者来书写正确! “你想要如何?”周大顾无奈开口,此刻的无奈不是演的,是他身处这种世界,由心的感觉无奈。 重生一世,他本以为,自己从一个沼泽里离开。 可世界一样,他不过是踏入另一篇沼泽。 杨德祖倒在椅子上:“我就喜欢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周大顾,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不喜欢你,你太聪明了,让我感觉到压力!” “不过,聪明有什么用?出来混,要看家世的!” 周大顾大声发问:“难道,一个军户的儿子,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朱小五愣住,呆呆地看着周大顾,他突然明白这个少年一直以来的命运。 杨德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你知道我杨家今天的地位,是多少代人的努力结果?” “你一个人的十年寒窗,凭什么比得上我几代人的努力!” “周大顾,你太天真了!我现在才觉得,你并不聪明,只是你的家世限制了你的格局,才让你看起来聪明!” “我已经没有兴趣,跟你说更多,关于理想,关于现实,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 杨德祖是秀才,能考上秀才,走上儒道之人,没有蠢蛋! 他指着周大顾:“我现在要你全部的生意,交易品是你们一家人的性命!” “你可以选择拒绝!” “只要你能承受得住,这个代价!” 周大顾瞪着眼盯着大。 杨德祖微笑地看着周大顾的愤怒,满是蔑视。 “吱!”二层小楼的大门打开,周大顾快步走在前。 他望着,一脸担心的许典王安,开口:“回去,再说!” 朱小五跟他坐在一辆马车上。 他想开口,可他并不觉得,此刻自己的语言能安慰到这个少年。 他就像隐藏在暗处跟着他们的人一样,看着周大顾走向死亡,却因为自己的利益,而选择袖手旁观。 这样做没有错! 可对,周大顾来说,很残忍! 车行长街,朱小五听见远处树叶摇动,他大声叫出自己的愤怒:“滚,再敢跟上来,死!” 周大顾回头看他一眼:“你为啥如此生气,为了我,还是自己?” 朱小五强装镇定:“我有什么生气的!” “你是王爷,你不是皇上,你凭什么不生气!” 朱小五面容不再镇定,他望着周大顾的侧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书生胆敢议论皇权?” 周大顾自顾自开口:“你生来就是王爷,我生来就是军户,他生来就是皇帝,他生来就是杨家少爷!” “你我他他,都是一样!” “五王爷,知道我为什么不生气吗?” 朱小五从周大顾身上感觉到害怕,疑惑地摇头:“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明白这个规矩!从我……五岁那场大雪开始!”他想到那场刺骨的大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大顾笑了! 他明白,青雪府要从今夜不一样了! 这一切,从这个寒颤开始。 中街,车马过。 跟在车马后的人,对视一眼。 “还跟吗?” “你是州牧府的,我是府衙的,你问我,咱们俩不沾,我回去复命了!” 府衙。 郭府君望着下跪探子,疑惑开口:“二郎,你推举的蔡县周大顾,到底是什么人,是个诗人,还是个官啊!” 州牧府。 杜州牧欣慰点头:“周鸣州,我期待你的另一首鸣州之作!”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担得起……我要压在你身上的重任!” 他低头,书桌上赫然放着一封书信。 “圣上,臣杜子美,离京五载,感念恩师,请求回京!” 一封信简简单单,落在京都,却是一场血雨。 自大赢建立以来,州牧掌管一州军政。 无昭,不得回京! ------------ 第一百零一章,我无错! 车行长街。 王安跟许典坐一辆车。 王安不时回头:“怎么办?咱要不要下车安慰下顾哥,那可是十万两啊!” 许典摇头:“五万两,还有五万两银票,在我这!” “五万两也不少,也不清楚该死的杨家大傻蛋跟顾哥,做了什么交易,不会是跟咱们的生意有关系吧!就这样被人抢了,俺都不甘心,要不咱们报官吧!” 许典撇他一眼,无奈摇头:“杨三少爷他爹就是同知,你去报官,说不定就是他收的讼书!” “那怎么办?咱们就忍了?” “我相信顾哥,他让我拼命,我绝对上去拼命,他要是没说话,那我就安静待着!” 两辆空马车,停在周家小院。 推开门,周大顾径直进入房间。 王安跟许典相视一眼,无奈摇头走入房间。 朱小五靠在周大顾窗户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能跟你交流一下吗?” “睡吧!明白,还有更大的热闹要看!” “我清楚,但我脑袋都快想破了,我真看不出来你要干啥啊!周大顾!” 朱小五痛苦地捂着头:“每当我感觉自己的大脑,跟你站在一个台阶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你已经到了五楼!” “顾哥,求求你了,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吧?” 周大顾打开窗户,他脸上表情很奇怪,并不是伤心,或者遗憾。 而是在憋笑! “哈!嗯!睡吧,明天说!明天说!” 月儿露出,却被不知道从何来的笑声,吓进云端。 日出,又是一天。 周大顾早早出门。 走在府学中街上,平日里见他不打招呼的商贩,也开心露出笑脸:“周鸣州好!周鸣州俺也有点闲钱,不知道你的生意,俺能不能!” “唉!咋不理人啊!” “什么书生,就是个臭扒皮,有了挣钱的生意,就不理咱们这些穷人了,庆幸,俺前几日没有瞎了眼,跟你做生意!” 他身旁的小贩拉住他衣袖:“嗨!别怪他不理你,你听说了吗?” “听说啥?” “那挣钱的生意,其实不是周大顾的,是杨家的,他周大顾,只是杨家人推出来的掌柜的,杨家人知道他办事不利,把他的掌柜的给下了!” “这些穷酸秀才,也就能干些掌柜的事了,你听谁说的!” “我们家在猛虎帮有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现在这生意还能投吗?我可听说,有个书生投了一百五十两,那第二天就到手二百两两!这不比咱们每天累死累活挣钱!” “肯定能投啊!我听说,杨家少爷准备打开门做生意,不藏着掖着了,店就在城南!” “也是,杨同知是个好官,有好事肯定想着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跟他们这些假装清高的秀才就是不一样!” “我准备去投一笔,你去不?” “傻子才不去!” 周大顾垂头丧气走进府学大门。 他一进来,就被书生围着。 “周鸣州,我们想了,昨日是我们冲动了!” “对,我们三人凑了十两银子,你看能不能再让我们投一笔!” 周大顾垂头,长叹一口:“唉!” “周鸣州,到底怎么样,您开口,您要是心里放不下,咱们给你磕头道歉都行!” 刘三在课桌前大笑:“你们还不清楚?” “清楚什么?”学子们向他看去。 “这生意本来就不是周大顾的,是杨家的,他只不过是帮杨家打理,前几日借钱也不过是借机入股,现在被杨家三少爷知道了,夺了他的权,这生意不再是由他负责了!” 牛儒贤站起两个眼睛真跟牛眼一般:“啊!周鸣州,这是真的吗?” 周大顾摇头叹息:“不是,生意本来是我找的,可杨家势大!” “我昨日得了多少钱,你们也是清楚的,他找到我生意来源,把我的生意给抢了去,现在人都不跟我合作了!” “我倒是想把控生意,可我只是一个军户家的孩子!” “唉!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学子们面面相觑,在周大顾面前,弯曲的腰身逐渐直起:“啊!原来是这样,那这门生意,现在跟你没关系了?” “那咱们还求你干什么!咱们要想投,应该去找杨家啊!” “可杨家势大,也不清楚会不会看得上,咱们这三瓜两枣,万一他不让咱们投,该怎么办?” 刘三摇头:“不会的!杨三少爷开话了!” “杨家做生意,不想某些人,杨家不是求财,只是为了照拂咱们青雪府百姓,只要手里有钱的人,都可以投入!” “少爷说了,这叫你给我一份信任,我还你一片蓝天!” “他们那家店的名字,就叫蓝天投行!” 周大顾趴在书案上假装悲伤,掩饰自己的笑容。 杨三少爷还真是聪明,不但主动背锅,还把庞氏骗局给细化了! 可这生意,之所以叫庞氏骗局,就是因为他是一场骗,做不长久,最终当没有人再投资的时候,这个大盘就会暴雷! 青雪府人,只见过妖蛮暴动,哪见过经济崩盘有多可怕! 周大顾也不清楚,这只被自己放出来,叫做贪婪的怪兽要吃掉多少人。 “夫子来了!”书童大声叫喊。 老夫子在课堂上,费劲自己毕生所学,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调动学生的注意力,他们的精神好像跑到另一个世界。 韩教授无奈,只上了半个时辰,就挥舞戒尺:“哼!休沐一日,将你们的魂都给修没了!” “今日的课就到此吧!明日汝等切不可如此浪费时光!” 韩教授离去。 学子们静下,学堂内分为几个小团体。 几个学子对视一眼。 “咱们?” “走!去投钱!” “可,不是周鸣州主持的生意,还能投吗?” “咱们投的事钱,挣回来的也是钱,管他是谁的生意,你没看那些商贾都投钱了!” 周大顾重重拍桌子:“诸位同窗,周大顾诚心劝告,我希望你们不要投!杨家不安好心,我怕你们最后血本无归!” “哼!你周大顾做生意时候,怎么不这样说了!”一个学子站起反对。 刘三附和:“他就是看不得咱们发财,你们还记得吗?” “昨日,他周鸣州说,少于十两银子的不让投入,咱们穷酸秀才,谁有这么多钱,他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名为嫉妒的毒在学堂内散发,在贪婪的催动下,不少学子蠢蠢欲动。 周大顾站起,严声利喝:“你们想想,以我周大顾的为人,以我平日里的文名,那杨家平日里又是怎么做的?” “我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骗你们?” “我在此以同窗身份,请求大家不要投资!” 学堂内,不少学子坐下。 可还有几人红眼站起。 金钱名利,动人心。 “不行,你发财,不能挡着我们大家发财的路!” “我今日就要去杨家投钱,我看谁敢拦我!” “张兄,同去!” “同去!” 几人跟在刘三身后离开学堂。 朱尽文看向周大顾:“周鸣州,投钱的事先不说,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把昨日投的钱要回来?” 周大顾反问他:“你为什么投钱?” “因为你的名头!” “那你还问!” 周大顾走出府学,他还有一场戏要演,他要把自己从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里,完全摘出去。 朱小五跟在他身后,面色阴晴不定。 沉思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周鸣州,你在学堂内劝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还是为了他们最后不怪罪你?” 周大顾快步走两步,突然停住:“都有!朱同窗,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也不能说明来我是善还是不善!” “如果非要说!” “我只能说,我周大顾是个恶中有善的人!” 朱小五继续开口追问:“那你,可曾为自己放出贪婪的恶魔,而后悔?” 周大顾露出笑容突然开口:“我想先活下去!” “活下去就可以,以他人生命为代价?”朱小五追问。 “五哥,我并没有放出恶魔,我只是拿出一把刀,决定这把刀杀谁的人,不是我!” 周大顾快步消失在府学门口:“五哥,杨三少爷说的对,我就是个臭军户家的孩子,我要活下去,比你们想的更难!” “或许,有一天,我会说,我做错了!” “可我没错!” ------------ 第一百零二章,真相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 城南长街坊里人来人往。 人群里,面庞上,是灰尘满布,是欢喜,是由心的喜悦。 贪婪是欢喜的底色。 周大顾望着被自己释放出的刀,一阵阵心悸。 他确实做错了,他只想用这种方式,拉杨家下马。 可没想到,在灰色的世界,一点点希望的光,落下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最底层的人生活在灰色的世界里,若是没见过希望,那该是多幸福,可自己现在告诉他们幸福。 只需要投资,你就可以获得利益,你就有机会脱离最底层。 朱小五跟在他身后:“你错了!” “我错了!可我也没错!”周大顾摇头叹息:“一个人想要活下去,不管干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说他错了!” “你的对错,只是从道德,从这个国家的律法上评判!” “可不止人,这世界上一切会呼吸,甚至是不会呼吸的树,它们的目的都是活下去,这是本能,我维持这种本能有什么错!” “不过,我还是做错了!也许应该有人释放出这把刀,经济的大刀终究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不过这个人是我,那我就是错了!”他低头叹息。 城南角落,平日里一文不舍的穷哈哈,手上拿着装银子的袋子,他们走进杨家的小店,交出自己一生的积蓄。 然后,大笑着,带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离开。 投行里,昨日坐在芳草阁对周大顾露出谄媚的商贾,此刻依旧保持着脸上的谄媚,他们低着头,对给银子的人露出笑脸。 只不过,这次让他们谄媚的对象换了另一个人。 杨德祖坐在主位上,得意大笑,望着众人:“各位不要客气,入了这个门,以后就是自家人!” “放心,我杨家做生意,追求的就是两个字,公平!公平!还是他娘的公平!” 两撇胡子的客商大笑,他本就是杨德祖身边人,昨日去周大顾那边。 一是为了打探消息,二是为了聚拢人心。 “少爷,周大顾这生意,到底是什么,您可否告知小的们,让咱们宽宽心?” 杨德祖瞪着他,目有不善:“这生意简单,让你们知道,我杨家还怎么去做,周大顾不过是我家的一个掌柜的,你们何故,信他不信我杨家少爷?” “少爷,瞧我这张嘴,不是咱们不信您,实在是投的银子太多,总归是要个条子,毕竟咱们每人都要拿来四五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哈哈!我已猜到,我也明白各位今日的来意,你们要的条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周大顾的诗各位读过吧!他那奇怪的字迹,早就在象州文坛上被人熟知。” 杨德祖指着身后的墙壁:“各位请看!” 端坐的商贾连忙站起:“这是?这是周鸣州的字迹?” “这上面写着周大顾的名字,他承认这生意,是我们杨家的,之前是替我们杨家打理!” “那就好,那就好!”满座商贾露出笑脸,他们从来不在乎生意是谁的,只要这生意时真的,能带他们挣钱就行。 其他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只是商贾,商贾重利,还真以为他们重公平。 这只是扣在面上的玩笑话! “咱们对杨少爷,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生意,光有咱们不行,还要有其他人投钱,我们不是怕引不来其他人!” “对,没有那些下层流民的钱,咱们去挣谁的钱!” 杨德祖大笑:“诸位放心,等咱挣了大钱,我不会忘记你们的,以后咱们蓝天投行的生意,必定超过那朱家,成为真正的象州第一!” “假以时日,诸位得个官商的名头,去京城接受陛下封赏,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诸位坐着,我还有一件礼物送给大家!” 堂内人笑,堂外人还在观望,人的名,树的影,不少人利益熏心,看着杨家的名头盲目投钱。 可,还是有人有些脑子,春风一吹清醒来。 穷哈哈们看着面前投行带着笑的小二,掌柜,疑惑地停住脚步。 “这确定是周大顾的生意吗?” “对啊!咱们的消息,都是杨家给的,可不是周鸣州亲口说的,万一是杨家骗咱们呢!” “那可要了命了!我卖了我家二闺女,才换来的钱,还等着挣了钱,给家里穷小子,讨个童养媳呢!” “谁不是呢!这几两银子,我攒了十年,就想着买匹老马,能有个自己的马车拉货,要是丢了银子,我也没办法活命了!” “那咱们怎么办,是进还是不进,我听说杨家给的利息可高,今日投入十两银子,明天就有二两利息,五天不就翻一倍!” “我的亲娘啊!比赌场还挣钱,不管你去不去,我先去了,这机会不好见!” “牛大,你先去看看,咱们就在门口等着你,有消息言语一声!” 门口站着用鼻孔看人的掌柜的,睁大眼,嗓子扯着高高的:“嗨!你个该死的,我认识你,你在城门口,卖臭豆腐是不是?” “咱们杨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身份,我们这么大的家业,会在乎你这三瓜两枣的?” “我告诉你,这也就是咱们少爷,慈悲心肠,发财想着带着你们,要不然就你们……” “敢进我杨家店铺大门,我都嫌弄脏了咱们的地板!” “平日里,看你们一眼,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要是投钱做生意,咱们欢迎,要是唠闲嗑,给我滚一边去,别耽误了后面来的人发财路!”这就是世家子门前的奴仆,靠下等人发财,不耽误他们看不上下等人。 虽然,往前拨几十天,自己也是城门楼子前,躺着求大爷给口吃食的乞丐。 可穿上杨家的皮,谁不是爷! 掌柜的拨拨衣服上的灰尘,低头,继续用鼻孔瞪人 卖臭豆腐的大汉站在门口,非但没生气,还谄媚的低着头。 这是大赢,在这个世界,上层就是上层,官就是官,民就是民。 杨家算不上门阀,可盘踞青雪府百年,也算个小的地方世家,在贫苦民众眼里,他们的话比着圣旨也差不哪去。 大赢有武者,有儒生,个人战力强。 这也就意味着,上层人永远都是上层人。 文人为什么爱读书啊!除了对圣人言的尊重,还有就是想让自己也成为上面人,没有人一直想跪着。 武夫为啥游侠多,因为他们爬过,爬不上去,摔下来连个有门户的下等人都当不成。 门口观望的百姓点头。 “掌柜的说的是,杨家哪会坑咱们这俩三字,这都是杨同知给咱们机会!” “可我还是不放心,我想着这是周鸣州的生意,指着他的文名,才投钱的,现在,谁知道呢!”说话人生意越来越小。 还是传到门口掌柜的耳朵边,他带着愤怒高高举起手里的巴掌:“我让你胡说,你他……” 掌柜的手被别人捏住,他回头想要大骂,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周郎君,您来干嘛?” 周大顾大喊:“这是我的生意!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难道看着你们欺负老实人,还站在一边不说话!” 他说话生意传的老远,大厅里坐着的商贾听见他的话,都有些不安。 杨德祖露出欣慰笑容:“这周大顾,还真是懂事啊!” “各位,不是想求个安心,我现在就给你们个安心!” 两撇胡子商贾着急:“少爷啊!周鸣州都闹上门了,门厅不安,人心里怎么安啊!” 杨德祖抱拳,他骨子里是个混蛋,可从小耳目目染,做什么就要有个什么面,既然做生意,他装也要装出个生意人的样子。 他脸上摸着胭脂白面,抱拳露出油腻微笑:“别着急,怕什么,我不是说了,周大顾以前是我们家掌柜的!” “他啊!就是我请来的!” “您请他来?”杨德祖身旁商贾一脸不敢相信:“您今日请他来是……?” “闹事!”杨德祖为自己的计谋得意:“我今日让他来就是让他来闹一闹!” “这是为何啊!和气才能生财啊!”商贾不解询问。 杨德祖靠在椅子上得意:“我知道各位都不相信,这生意是我们杨家的,周大顾只是咱们家一个掌柜的!” “所以,我昨日解雇周大顾后,特意让他看在我们往日恩情上,来杨家闹一闹,只要一闹,别管和气不和气,别人不就知道,这生意是谁的!” “那些,以为咱们杨家玩诡计的人,才能安心啊!” “各位是求财,只要能证明,生意还是那个生意!财不就自然来了!” 商家们眼睛睁大,拱手奉承。 “妙啊!杨少爷有如此格局,实在是咱们不及!” “谁能想到,闹也能闹出个心安!” “少爷真是厉害,这生意,我投定了,银子我放在这,你们赶我都赶不走!” “哈哈!老孙,爷们都是挣钱,谁赶你啊!” 杨德祖欣慰点头,这招还是周大顾告诉他的。 这场交易,自己也不过付出一个承诺,答应周大顾,暂时不动他,也不要他怀里的银子。 就是为了稳定他的情绪,从他手里换来青雪府所有人的信任,只要人们相信自己手里有一门生意,那这门生意就存在。 凭借,我杨家的威名,还有镇压不住的鬼? 至于周大顾? 不过是一个酸秀才,有文采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等老爹跟通判身后的左相搭上话,这么一个小角色,捏死算了! 谁不知,两界山上草木旺,都是下埋的肥料好! 谁不明,凤鸣谷里风声响,都是冤魂叫的响! 杨德祖活了十几年,什么没见过,真相重要吗? 杨德祖拱手:“诸位,请与我移步,一起看看这蔡县周鸣州唱的这出好戏!” “同去!” “同去!” ------------ 第一百零三章,人是会说谎的 杨德祖出大厅,迈步向门口,隔着日光,他看见周大顾的背影。 对于自己这位送财童子,他还是由心的喜欢,若不是两人立场不和,左相非要除周大顾。 他还真觉得养一条会叫,会写诗,还能挣钱的狗,是个不错的打算。 出门一路,他脑海中想好剧本,就按照昨天说得演的。 他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诚实爱民的富家少爷,而周大顾来找事,只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 他才是背弃大众的小人。 昨夜里,周大顾是不愿意这样演的,他理解文人嘛!都喜欢一些没有用的名声。 所以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逼加利诱总算是劝说周大顾好好演这一场戏。 小跑一路,杨德祖在脑子里想好一会自己该用那种形象,表现自己的宏伟光大。 要怎么说? 周大顾你这个无耻小人?不对!好像是骂自己了! 周大顾,你这个只要钱不要百姓的卑鄙书生?对,有这种感觉了,跟别人平日里骂自己一样! 杨德祖一步走进光里,他一只手拉在周大顾肩膀:“周大顾,你这个……” “砰!” 蓝天投行门口,人群静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周大顾杨德祖两人身上。 杨德祖也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什么时候手劲这么大了?难道我境界又进步了? 或者是……今早上那药,对肾真的有奇效? “周……?”杨德祖愣住:“你哭啥?” 剧本上,没有这一段啊! 周大顾抬起头,眼含热泪,靠在门框上:“杨少爷,求你给我们下层人一条活路吧!” “不是……我……咱们?”杨德祖疑惑,你改词了? 咋不告诉自己,真是:“好大的胆子!” 周大顾靠在门框,那一刻他的眼泪正好落下,地上灰尘激起,他极力练习颤音,就是为得哭的真实。 “杨少爷,我周某人已经把祖传的生意让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为何不愿意给我们这种,下层蝼蚁一个活路!” “难道,这青雪府的钱,你们杨家要挣完!难道这世间的路,只有你们杨家能走!” “我祖传的生意,都已经被你们杨家夺取,为什么还不放黎民百姓一条生路!” “诸位,你们难道不清楚,做生意是要赔的,我周大顾平日里不收十两银子以下的钱,就是怕赔你们的钱财难以交代!” “你们在杨家投钱,他们只说,这门生意能挣钱,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这生意赔起钱来可是血本无归啊!” 少年读三国,周大顾与他人不同。 他敬玄德公。 若能靠一滴泪水打天下,这泪就该流! 少年人靠在门框边,眼泪不住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任谁也看不出,这还是站在府学意气风发的周鸣州! 蓝天投行门前,人群涌动,看着热闹的,疑惑不定的,一脸嘲笑的,拼命往前面挤的,百人百面,众口纷纭。 “这……周鸣州,说的真的假的?” “谁知道啊!杨家不是放出消息,这生意本来就是杨家的,是周鸣州代为打理,为何今日?” “狗屁!我是宁愿相信周鸣州,不愿相信杨家,你们难道不清楚杨家都是什么人?” “也是啊!杨同知我没见过,可猛虎帮的人没少拿我家的橘子,我可没见过回头钱。” “挣钱生意是杨家的,这消息不就是猛虎帮的人放出的?” “嗯?我也是从我在猛虎帮里当小头目的小舅子那,知道的消息!” “难道,杨家真的骗我们?” 杨德祖脑袋转一圈,这才反应过来,周大顾这是把自己耍了! 他不但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还从咱手里拿了五万两的银票,这个坑还要咱杨家来填! 真是好聪明的读书人! “该死的!”杨德祖哪受过这种窝囊气,照着周大顾的后背,脚高抬准备踹。 周大顾苦肉计进行到底,感觉到杨少爷的姿势。 他换了个方向,准备让自己一会趴地上的姿态更狼狈些, 两撇胡子的商贾,连忙拉住他:“少爷,人看着呢!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咱们要的是生意,要的是银子!” “这点小伎俩,您看我的!”他使了个眼色,人群里,有几个粗犷的声音开口说话。 “唉?周鸣州这一来不就证明,生意可以做了?” “对啊!咱们求财,谁管他周鸣州,李鸣州的,只要这生意不是假的,能带咱们挣钱,你还管他作甚!” “我可是听说了,昨天,在芳草阁,周鸣州一天可收了十万两白银,那银子当砖都能给我盖一个二层小楼。” “对,我昨天在芳草阁门口看了,那大龙虾,你们见过吗?我还看见一个妖兽虎怪的头,普通人吃了,那气血一冲,不得立马破镜!” “这都是钱闹的啊!” “不管你们,敢不敢这生意,反正这生意不是假的,你们不投,俺就要抢第一份了!” 杨德祖得意大笑:“周鸣州,咱不管你是什么目的。” “吾是要多谢你了,咱们今日打开门来做生意,你要是没事,就请一边去,不要挡着咱们大门!” “不然,我可是要报官了!” 周大顾无奈站起,站在门口才气聚于口大声喊叫:“不能投!不能投!” “你们会倾家荡产的!这不是一门生意啊!” 有人信他,站在门口举步不前,有人一把把周大顾推开。 他从人群中越退越远,身子转动,远离大门。 周大顾站在巷子口,看着面前的人潮,贪婪蔓延,这趋势他已经无法阻挡。 朱小五随风出现在他身边,一脸不解:“你来这,就是告诉别人,你的生意被人抢了?” “周大顾,你不会觉得在杨家大门口哭一场会恶心他们吧!” “你要是这样想,还不如在府衙大门口哭一场呢!” 周大顾摇头:“目的已到,回去吧!” “回哪?” “回家!” “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干?” 周大顾从怀里掏出三文钱,放在茶摊上,他举起大瓷碗:“我做了这个瓷碗,又当着众人的面,举起瓷碗!” “砰!”瓷碗落地,碎片溅起。 “小五哥,你心里不安,就是因为我把瓷碗举起,你知道它要碎,却不清楚什么时候碎!” “回去吧!” 朱小五拉住他胳膊,面上比便秘还要难受:“你总要告诉我,你今天做了这一切到底是干什么?” “让杨德祖把黑锅戴好!” “那我们在等什么?” “等,瓷碗破碎!” “你真的什么都不做?” 周大顾看向蓝天投行,几个面目狰狞的游侠,手里举着银子,往投行里挤。 “我已经干了!” “五哥,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那怎么会!”朱小五脑袋空空,却强装一切都知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目的!” “那就让瓷碗再飞一会儿!” ------------ 第一百零四章,看他宴宾朋 日转月落。 时间不停,走了两天。 整个青雪府人,都清楚杨家有一只会下金蛋的鸡。 只要你投进去钱,过个四五天,这钱就能翻倍。 不只是青雪府,甚至蔡县都有人知道这个消息。 杨德祖站在城南小楼,听着楼下点银子的声音,身子好像飘到天上。 这是他每天最大的享受。 他以前觉得自己这等读书人,是不喜欢钱的。 这等黄白之物多俗气啊! 现在他明白了,不是不喜欢,是不喜欢那点银子。 附近十几户的房子,都被他用和善的手段买下来了! 整个杨家的护卫都在银库里看着,这种守银子的事,他不放心用猛虎帮那些无赖泼皮。 老管家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身后,妩媚一笑:“少爷,你的银子都挣这么多了,奴家看来,几辈子都花不完!” “你想什么时候,对那周大顾动手?”老管家着急下,苍老的声音消失,一个尖细的女声,出现在二楼。 杨德祖摇头:“急什么!我将你从通判府要出来,说过一定会让你报仇的!” “吾富有整个青雪府,你那一点小愿望,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乖乖的,万事好说!” 隐藏在老头面具下的再四露出微笑:“只要,我能报了再三的仇,我以后就是你的人!” 杨德祖大笑,财色双得,实在让他没有办法不开心:“好好待着,那周大顾只是个屁民,有今天的地步,不过是运气使然!” “只要京都来信,我会立马派人将他抓进大牢,到时候怎么折磨他,都随你的便!” 他双手紧握栏杆,望着下面穿着黑色破洞衣服,一脸欣喜的人:“这些人,都将成为我杨家成就大世家的肥料!” “少爷!”两撇胡子的商贾气喘吁吁走上二楼:“有人要兑银子!” 杨德祖疑惑:“这么好的生意,谁要兑银子?” “蔡县的粮商!”两撇胡子看向一旁的老管家。 杨德祖不悦:“说!” “还是前一段时间蔡县王家的事闹得,他们家被周大顾给烧了,原本答应京商的粮食,都被烧了!” “不少粮商的粮食,都放在王家粮库!” “也都给烧了!他们拿着银子来咱们家就是想捞一笔就走!” 杨德祖自负开口:“他们要多少银子?” “两万两!” “只是两万两,你就要给我汇报?这点小事都要来麻烦我,我要你作甚?” 两撇胡子不确定地开口:“那咱们就白给他们银子?” “咱难道就不是白白地从他们手里拿银子?要跟少爷我做生意,最起码的格局,不能丢,这点银子吾不放在眼里,我追求的是整个大赢的银子!” “明白,我这就下去给他们银子!” 杨德祖开口:“今晚宴席准备如何?” “各地富商都到了!” “想要从外面那些刁民手里,拿银子,还是太慢,真要挣钱,还是那些富商,他们的口袋才是大!” “可是少爷,今晚上赵司户请您去赴宴!” “陆通判只派出一个司户来请我,难道是看不上我等!真当我杨家有求于他,就低他一等,先去赴商贾之宴,再去看他!” “冷冷他!”杨德祖挥袖离去。 金银不但让他富庶,还让他变得更目中无人。 也是正常,在世家子眼里,那些行走在大街上的离苦百姓,本来就不是人。 夜已深。 街上无人。 醉花楼,商贾大歌,美人在怀。 多加小巷。 朱小五夜不归宿。 许典陪着王安在外,也没回来。 周悠然在煤油灯下,看着哥哥新给她买的古琴。 今日,白花红提上一嘴自己会琴艺,可以教周悠然。 日暮,周大顾回来时候,怀里就抱着一把古琴:“小然在家闲着无事,你教教她吧!” “以后,我是大老爷,她肯定是要做千金小姐的。” “琴棋书画总要通一门,儒者六艺也有乐,等我安顿下来,再正式给她找个乐师当师傅,以乐通儒,以后修得才气,也可强身健体,活得长久!” 周悠然本不愿意,可听说,练琴能在哥哥写诗时候为他鼓舞才气。 一直觉得自己没用的小姑娘,也就答应下来。 煤油灯下,周悠然按照白花红教授最简单的指法,慢慢抚琴试着与琴共鸣。 周大顾拖着椅子,躺在院子里,他抬起头看着月亮。 不知不觉来青雪府都有个七八天,天上的月亮又慢慢变圆了。 白花红拖着椅子坐在他身边:“想家了?” “没有,悠然在这,我家就在这,你呢?想家了?” “也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家!” “奥!”直男闭嘴。 白花红无奈:“你不应该安慰我吗?” “没有家是正常事,这有什么安慰的,很多人都没有家的!” “可是你有!” “我也曾没有!” 月儿消失,两人伴着杂乱的琴音,看着天上的月亮。 “你说一个人为了活下去,伤害其他人,算不算好人?” 白花红突然有些心虚:“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突然想到!” “那,假如他不伤害其他人,他还会用其他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吗?” 周大顾摇摇头:“不会了!” “为什么?” “没学过!”周大顾靠在躺椅上转过脑袋:“我曾经以为爱别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有人告诉我,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爱别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只是在模仿,我没学过,没人教过,所以我根本就不懂得,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 白花红扭过脑袋,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说什么沉默良久。 “该怎么学?” “学什么?好好活着,还是爱别人?” “都想学!” 风吹云端,他闻见她的味道,他起身,慢慢靠近,鼻尖的呼吸相互缠绕。 “哥!煤油没了!” “点蜡烛!”周大顾没好气地开口。 白花红从躺椅上站起:“今天天真好,我困了,我去睡了!” 周大顾坐直身子,僵硬的点点头:“嗯,早点休息!” 白花红站起身,又站在月亮下面:“周大顾!” “嗯!”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嗯?相信我什么?” “什么都相信!” 周大顾看向白花红的背影,大喊:“白花红,我……” 她回头,笑容悲伤:“我不用你相信!” “不是,我……” 她走进屋里没听见。 端着烛台的周悠然突然出现:“哥,你喜欢什么?” 周大顾摇头:“没什么,我喜欢……月亮,每天的月亮!” 房外人低头,房内人偷笑。 风带欢喜,吹入酒家。 赵司户坐在直凳上,面容不善地看向杨德祖:“杨三少爷,事情你都清楚了?” 杨德祖半醉地爬在桌子上:“放心,有郭府君在,你们府衙的捕快不能轻易动!” “不过,谁让……咱是司马的儿子!” “我会跟我爹说,明日拿周大顾入军伍大牢!左相那边也拜托通判大人了!” 老管家扶着爬在桌子上沉睡的杨德祖离开。 赵司户看着他的背影一脸不善:“若不是,该死的学政不见踪迹,这种事,哪还用的咱出手!” 他身后牵马的马夫开口:“老爷,这种事通判大人,不直接跟同知说?” “哼!要是两位大人互相通气,那这件事还能有什么缓和。他们可是正气无比的大人,怎么能干深夜密谋的龌龊事!” 赵司户摇头起身,怜惜自身无奈叹息:“唉!官场难行啊!” “回吧!” ------------ 第一百零五章,乌合之众 城南小院。 日上三竿。 今日府学休沐,也就没人来叫杨德祖起床。 他梦里正与周公之女,鸳鸯戏水。 “砰!”大门被推开。 杨德祖从梦里被惊醒,他看向推门的两撇胡子,身子软倒在床上:“说!” “若无原因,就把你两只手臂砍下来,喂院里的黄狗!” “少爷,生意完蛋了!” 杨德祖从床上弹起:“狗日的,生意怎么可能完蛋?” 两撇胡子坐在地上,无奈摊手:“真的,完蛋了,不信您去看,咱们店门口,一大堆人挤兑银子呢!” “兑银子就给他们拿,先安人心!” “可拿银子的太多了,不止他们,还有那些富商,甚至官府里不少官员,今天早上都派管家来拿银子,陆通判家,赵司户家,郭府君家,州牧府,他们都今日都要把投入的钱,拿回去!” 杨德祖从床上弹起,身子一倒,歪在地上,腿软的站不直:“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今日,怎么可能!” 他一甩手,将手边的水壶丢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两撇胡子脑袋上,鲜血留下。 杨德祖大叫:“快滚过来,背着我去看!” “少爷,我撑着一口气来的,我现在也站不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杨德祖大叫! 蓝天投行门口,人群激动,人们手上拿着投行里写的票据,站在门口激动大喊。 “该死的杨家,不会真卷了咱们的钱跑了吧!” “杨家,快把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 “该死的杨家,还给我们钱!” “不给钱就拆了他们杨家,咱们别在这闹,去杨府闹,杨同知还在,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人群好像找到主心骨。 一个小贩大喊:“我知道杨家在哪,跟我来!” 百姓的愤怒找到出路,一窝蜂地向着杨家冲去。 人群过后,城南二层豪华小楼,早就破破烂烂。 小巷子口,王安许典目送着人群远去。 许典不禁感叹:“顾哥真是厉害,连这就算到了!” “典哥,我咋就想不明白,这些真是我干的?” 王安望着远去人流怀疑自己:“我只不过是每天早上出门,跟一些卖东西的婶婶大娘聊天,为啥会变成这样?” 王安疑惑。 这三日里,他得了周大顾的命令,每天啥也不干,就早上起来,跟人吹牛。 而且,啥也没说,就说杨家的生意,肯定能挣大钱。 前两日,风向还正常,他坐在茶楼里,跟人一起吹着杨家,心里复杂感觉自己背叛顾哥,好像个叛徒。 谁知,今日刚进菜市场风向就变了。 卖炊饼的武大哥坐在门口疑惑:“你们说,杨家的生意真挣钱吗?” 王安随口回答:“肯定挣钱啊!你没看他们家的银子都放不下了?” “可是咱们都见过他们家挣银子,谁见过他们家出银子啊!” 城门口卖梨的风小哥开口:“我见了,昨日里我看见有几个商贾雇了两辆马车出门,车上放的就是杨家装银子的箱子!” “什么?杨家往外运银子?”做卤肉的王婆睁大眼睛。 王安摇头,就按照顾哥教的帮腔:“那不可能!杨家应该是运银子,做生意吧!” 茶楼门口站着的小二,啐一口吐沫:“狗屁,谁见过杨家的生意,我在茶楼里这么久,迎南去北的客人,这么多,没有一个人见过杨家的生意!” 王安疑惑摇头:“会不会是杨家生意比较神秘!放心吧!他们肯定不可能吞咱们的钱啊!那可是杨家!” 王婆两只眼睛乱转:“狗屁!杨家低下养着猛虎帮,猛虎帮什么事干不出来,他们不会吞咱们的钱?” “会不会他昨日运的银子,就是从咱们这拿的银子?”卖梨的风小哥疑惑。 王安摇头:“那不可能!那可是杨家!” 武哥点头:“不对,有可能,他们收咱保护费,上一次我被人打,他们都不出来帮忙,有什么信用!” “不对,他们肯定是吞咱们银子!” “你们先卖着,我回家一趟!” 王婆拉下门帘:“今日腿疼,我也去抓药!” 风小哥紧张:“我要去杨家看看!” 王安疑惑:“你看什么?” “看我的钱!” 风小哥跑了,地上的梨都没管。 王婆腿立马不疼,追在他后面:“卖梨的,等等我!” “我也去!”炊饼被五哥丢在地上。 刚出摊的老萝卜大叔疑惑大喊:“弄啥去?” “去杨家!”武哥没影。 王安搭话:“他们觉得杨家会吞银子,就去杨家看看,要我说根本就不可能!” “唉……叔,你去干啥?” “小二,你也跑,不怕掌柜的骂?” “孙掌柜的,你干啥去?” 王安楞在原地,半空中好像出现什么洪水猛兽,驱赶着人们奔跑。 他回头看见许典站在身后:“典哥,你咋来了?” “顾哥,怕你被人打,让我来看看!” “我为啥会被人打,我又没说别人坏话!” 许典看着人群洪流,无奈摇头:“因为,你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我在大牢里几年,明白一件事,你说的话对不对不重要,但我一定要比你对!” 王安不解:“为啥?” “底层人的面子!”许典拉住他衣领:“走,顾哥让咱们跟过去看看……” “所以,我说啥他们都反对,只要我说杨家好,他们就说……”王安愣住,他低着脑袋发现自己飘在半空:“唉!典哥别拉我脖子!” 人群洪流从穷人的地盘开始。 城门楼子上,守城官惊恐地看着奔跑的人群:“这是兽潮?” “不对啊!是人啊!” “他们干啥去呢!” 守城老王看见自己儿子过来,低下脑袋准备训斥这个逃课的狗玩意,刚低下头儿子说两句,他看向远去人群,突然丢下手里长枪。 伍长震惊不解:“老王,你干啥去?” “狗日的杨家,他们生意是假的,他们要卷咱们银子跑路!” “真的假的?”伍长不确定大喊。 他没听见老王的回应,环顾四周,却发现身旁兄弟面色不定。 伍长带头丢下手里兵器:“兄弟们,不管真的假的,先去杨家看看!” “狗日的,那可放着我给娃子娶媳妇的钱!” “狗日的!”伍长内心恐惧,跑下城楼,眼泪突然不受控制:“他奶奶的杨家,敢吞老子银子,老子命都不要了,我非劈了你们!” 人群汇聚,愤怒的屁民冲到城南蓝天投行。 赫然发现,投行里掌柜的闻风而逃。 他们冲进银库,发现原本被装满的银库,此刻空荡荡的。 百姓带着愤怒打开最后一个银库,发现一辆还没来及走的马车。 冲到最前面的游侠,举着手里的刀,指着马车上穿着管家服的男人:“银子呢!老子的银子呢!” “不清楚啊!我也不知道啊!”中年管家举起双手,不敢反抗:“诸位,我不是杨家的人,我是赵司户家的!” “我家老爷也是早上知道消息,赶快派我来拿银子,这些银子都是我们家的!” “你们看,这是票据,这上面不止有本钱多少,还有利息!” “我们来的时候,银库就已经空了!” 游侠举起大刀砍在箱子上,白花花的银子闪动他们的眼睛。 百姓一拥而上,抢夺箱子里的银子,赵家的管家站在一边不敢动,只能哀求:“各位乡亲,这是赵司户家的银子,是司户大人家的!” 左右的游侠回头望着他就是一巴掌:“大人,就了不起啊?” “乡亲们,钱不在这,那肯定在杨府,咱们冲啊!去拿自己的银子。” 人群来又去。 躲在小巷子里,一脸迷糊的王安,完全不清楚,自己一手创造了多恐怖的事。 他站在人群后,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口气,越来越盛,越来越多! 许典迷糊:“你小子的气血?变多了?”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疯魔刀法学会贯通了?” 王安疑惑:“我不会刀法啊!” “那你练武练的什么?” 小子王安拉开衣袖。 “木剑!” ------------ 第一百零六章,周大顾去哪了? 城南。 杨德祖刚赶到城南小楼,却发现昨天还金碧辉煌的小楼,此刻破破烂烂。 小楼最豪华的就是杨德祖找得大书法家,用金漆写的招牌。 这块招牌现在就在门口台阶上,静静的,破破烂烂的,躺在地上。 上面的金漆,不知被谁用指甲扣下。 “还有王法吗?这些人眼中还有法律吗?”杨德祖弯曲身子大口辱骂。 “抢了我的店,还敢逃!” 杨少爷大手一挥:“来人,给我把那些刁民找出来,我要把他们丢进大牢,狠狠折磨他们,要他们把吞了我的,全都给我拿出来!” 左右护院望着他一脸为难。 “哐!”柜台被推开,原本站在门口吆五喝六的掌柜的,头发乱糟糟,脸上不知道被谁挠了两个大口子。 他看见杨少爷都快要哭出来:“少爷!我的爷啊!您一定要好好惩治那些刁民!” 杨德祖一只手将他从废墟里拉出来:“告诉我,那些刁民去哪了?” “小的没敢看,他们实在太凶了!我差一点要被两个老娘们挠死!”掌柜的看杨德祖举起的另一只手,及时闭上嘴。 “我没听清,我就听见有人喊一声去杨家,然后好几个人从我身上踩过去。” “跟捅马蜂窝一样,人群嗡一声就没了!” 杨德祖将他丢在地上:“这些该死的刁民,不会去冲撞我杨家了吧!” “坏了!你去城卫领一队军士来,就说我们杨家有令!” “所有人,跟我回家!” 杨德祖身后跟着一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猛虎帮帮众:“别让那些人靠近我杨家,表现好的,少爷我重重有奖!” 老管家装扮的再四有些疑惑:“少爷,靠这些人能管住那些刁民?” 杨德祖把扇子插在后屁股上:“这群人屁用没有,对付刁民正是合适!” 他手上金光一闪,一法器长鞭半空挥舞:“走!回家!” 杨家门口。 王安许典只敢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人从众。 愤怒的百姓聚集在一起,是乌合之众,也是一群无法控制的力量。 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完全被点燃。 对老爷们的不满,地痞无赖的欺负,杨家的戏弄…… 这一切的一切,都积压在他们心里,在此刻完全被愤怒点燃。 他们聚集在杨家门口,要一个说法,不只是对杨家投行的说法,还有对自己不公人生的说法。 “杨家有没有管事的,快出来,我知道你们杨家有人,出来给我们个交代!” “把我们的钱,还给我们,不然老子就砸你们狗屁的杨家!” “求求你们了,你们是大老爷,没必要贪我那三两银子,还给我吧!” “砸了他们的大门!” “推倒门口的狮子!” “冲啊!” 王安是个小孩,望着这股他理解不了的力量,只能凭空兴叹:“我本以为我们是弱者,没想到顾哥手里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的?难道真的是我做的!” 许典手放在他肩膀,小家伙身上气血蒸腾,他有预感,顾哥眼光没错,这小家伙一旦想明白这个问题。 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武者! 至于,那天下第一? 许典摇摇脑袋,每一个武者心里都有一个天下第一。 他心里的天下第一,只能是他自己! 不仅他们在暗处观察。 这里发生的事,已经震惊整个青雪府。 四五个小巷子里都有人在看着,面前恐怖的一幕。 一个女子脸庞藏在面纱中,疑惑开口:“这些穷苦人,汇集在一起,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或许,我们也可以借用!” “而这些事,又都跟你有关!”她沉默摇头:“周大顾,我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 “圣女,要不要暗中联系下周鸣州?”她身旁细高麻杆状的男人开口询问:“圣坛正要求咱们,一边在各州布阵,一边暗中笼络人才,周大顾一直被大赢官场排挤,我们可以……” “闭嘴!” 圣女转身就走:“告知象州帮众,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靠近周大顾!” “违令者,教规处置!” 男人听见教规处置,身子忍不住颤抖。 圣教教规,会把人丢进蛇谭里,在这之前,会喂你一颗药,这药会让你暂时不死,你能感觉到一切,却无法动弹,蛇在你身体里游动,撕咬你的肌肉。 你能感觉到痛苦,却什么都无法做。 男人抬头:“圣女,属下斗胆问,为何您唯独保护周大顾。” “护送您来青雪府的教众,也是因为周大顾死在凤鸣谷……” 白花红没有回头:“因为,我要他绝对干净!” “按他的话说,你可以质疑我的命令!只要你能承受这个后果!”她微笑离开,姑娘的温柔乡,只容许一人。 小巷子,几人低头不语,不敢看圣女背影。 另一个巷子,气氛倒是没有这么冷淡。 “哥几个,又被派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府衙没有多少探子,每一次都是咱们哥几个出来,你们州牧府也没多少人?” “那不是,主要是哥几个能力强,你们来是?” “你们呢?” “哈哈哈哈!”巷子里欢笑声一片。 “哥几个都是探子,这点操守还是有的,就别再相互试探了!” “行,你们先看着!我们回去了!” “你们回去干吗?事看完了!” “杨同知,已经被州牧府请去了,这不会有什么事,咱只是看着他们别把事闹大,现在看来,这群人也没那个胆子闹大!” “杨同知被州牧府请去了?”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了,州牧大人,让我跟府君说一声,你们带消息回去吧!府君会明白的!” 小巷子里,顿时空下来。 王安远离人群,疑惑开口:“他们什么时候冲进去啊!” “顾哥说,没人领头,他们不敢冲进去!” “典哥,刚刚不就是你在人堆里喊的,你现在出去带带他们!” “闹杨家的店,抓不住就抓不住了!闹同知府,你怕我死的慢啊!” “唉!那不是姓赵的司户?我在府学见过他!” 赵司户沿着人群远走:“刁民前来,杨同知竟然没有派兵?难道那消息是真的?” “快牵马,我要去通判府!” “赵司户!赵司户!”巷子口藏着的杨德祖大声呼喊,却发现赵司户越走越快:“该死的!” “篓子这大,我是捂不住了,我老子呢!他为什么还不派兵来?”杨德祖望着面前千人围府,他站着不敢动。 要说杀,他有信心,带着身后猛虎帮帮众,能把这群人杀光。 可之后,自己也就完蛋了! 此时,正是父亲司马之位交替。 闹这么大的事。 杨德祖腿肚子更软了。 “少爷!”蓝天投行掌柜的从远处跑来。 杨德祖拉着他的脑袋,拉到小巷子里:“你给我小点声,把他们引来,少爷我还有活命?” “兵呢?” 掌柜的委屈:“没老爷手令,他们不肯来!” “这些狗日的,等明日我过了这一关,老子非要打死他们!” “少爷,他们说,老爷被请进州牧府了!!” “难道是左相的命令下来了?”杨德祖探头看向长街上闹事的民众,挥动手里鞭子:“好啊!只要爹还是同知兼司马,这些刁民闹不出大事!” “算了,死就死了,最多被打一顿!” “再闹下去,我就真没活路了!” 杨德祖指着杨家大门:“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州牧府找我爹讨手令!” 杨德祖冲小巷子跑去:“该死的,这一切都怪周大顾!” “对了!周大顾呢!你们把他找过来,我今天就要办了他!” ------------ 第一百零七章,投名状!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今日早上,天蒙蒙亮,辛苦谋划许久的周师傅,早早起床。 他怀里揣着朱夫子的信。 躺在躺椅上,看着东方鱼肚白。 堂屋里亮起烛火。 周大顾开口:“然然,以后不必这么早起床,咱现在也不缺银子,早上让王安出去买点吃食就行,他小子跟卖包子的婶婶关系好,还能多拿一两个!” “不是然然!”白花红站在他身后。 周大顾抬起头,有些诧异:“你起这么早?今日上早工?” “嘲笑我不是?你不早就猜到,我压根就没有上工的!”白花红坐在对面椅子上:“周大顾,你是不是一直都清楚我是什么人?” “不清楚,只是猜到一点!” “我……” 周大顾捂着耳朵:“别说,我可不想听你的身份!”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要是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会很难做的!” 白花红望着他:“你真的很奇怪!” “你大早上不睡觉,更奇怪!” “那你呢!今日学堂休沐,你又为何不睡?”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那就去做吧!” “可,这件事令我很苦恼!如果我去做,一定会伤害到一些人,他们本就是贫苦百姓,若是没有我的出现,他们完全可以在这样的日子里一直捱下去!” “捱?” “嗯!我要去引爆这场不公平,为了我,也为了他们!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你清楚我的,我更多时候是个自私的人!” 周大顾看向堂屋:“我本应该是个完全自私的人,可,我也不清楚,现在的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很多人,周武,王叔,许典,王安,周悠然。 他内心疑惑,什么时候自己从奸商周大顾,开始变得像秀才周大顾了呢? 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花红。 她说:“去吧!周大顾,做一切你应该去做的!” “我相信你!” 周大顾站起,太阳的光照在清晨的落叶上,叶子也变得明亮:“若是错的呢!” “我相信你,无论对错!” “为什么?” “因为,你是周大顾!” 这理由出奇的与昨天晚上,他的话相似。 两人相似一笑。 周大顾站起推开门,正看见远处扛着菜走来的老兵:“老爷子,早啊!” “今日,早点回去吧!城里会很乱!” “早,周鸣州!” 周大顾离开多加巷子,走在人来人往的中街。 他穿过人群,穿过黑夜与光明的交界。 他站在青雪府正中间的建筑门口。 “噔噔!”周大顾拍门。 门房开门:“谁啊!” “故人之徒,蔡县周大顾来求见杜州牧!” 门房从周大顾手里接过信:“周鸣州,快请进!” “您不进去通报?”周大顾诧异,自己名头什么时候,这么响亮了? “不用,州牧说了,您早晚回来拜见,若是您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迎进来就是!” 周大顾轻笑摇头,本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没想到这下棋的人,早就看见自己这棋子的动向。 他跟在门房后面,穿过两扇小门,走进内堂。 门房站住:“再往前就是内堂了,小人不方便进去,州牧大人说了,您是自己人,只要来,可以进出自由!” “这会州牧应该正在膳厅内,吃饭呢!” 周大顾微微愣神,州牧大人如此器重自己,他到底图谋什么? 是自己跟左相的对立关系。 可,要是牵连左相,自己这颗棋子,实在也太微不足道了! 他思考不明白。 从大门走到内堂大门。 他既然已来,就没有退路了! 周大顾走进内堂,看见一群丫鬟正在往一个房间里送吃食。 杜州牧是一州最大的官员,州牧这个称呼,就有代天行牧之意。 这倒不是杜州牧故意的排场,而是他这个官职,必须的礼仪,上官若是不这样,整个青雪府官场的官员会很难做的! 周大顾大步向前,他跟在丫鬟后面。 他看见一扇门,门口坐着一个长须白面,眼睛囧囧有神,两颊高起,面容偏瘦,穿着一身宽松青衫的中年男人。 周大顾愣神,这是他第一次见杜州牧。 按照对这种大官的心里印象,他应该是一个颇有微言,不苟言笑的形象,可现在看起来就好像在家门口吃饭的老头子。 站立在一旁的管家注意到他,正准备开口询问。 周大顾先开口:“见过,杜……” “大顾来了!进来坐吧!”杜州牧视线从书上抬起,实际上从周大顾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 这是州牧府,不是什么农家大院,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来的。 杜州牧亲切的样子,让周大顾有些不安。 他内心的多疑再一次涌现,这是他的坏习惯,越是安乐时候,他心里越是警惕。 周大顾拜礼,他原本想叫杜州牧。 可州牧这句话,里外的意思都把他当成晚辈,他要是还见外,那就有点不懂礼数了:“见过杜师伯!” “唉!就应该这么叫!” 杜州牧把书推到一边:“整个象州,州牧府外,我就只有你师傅一个亲人,可惜他脾气太倔,不喜欢跟我多来往,怕沾了我的光!”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就一个人,在小小的蔡县生活下去,没想到竟然收下你这个弟子!” 朱夫子在私塾教书,私塾的学生只叫他夫子,只有周大顾被他允许叫恩师。 杜州牧从盘子里给他拿一个番薯:“我早上不喜欢吃别的,就喜欢吃些这个!” “你坐下吧,来青雪府,一直没机会来我府里见面,我却时刻关注着你呢!咱俩好好聊聊!” 周大顾点头,这位师伯开口时候,他是真的感觉到一州州牧的气势,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勉励的感觉,让他思绪一滞。 他从怀里拿出书信:“这是夫子,让我带给您的!” 杜州牧拿了番薯手上沾着水,他从周大顾手里接过书信,用来擦擦手,丢在地上:“我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说些让我多照顾你的话,我明白的!” “你来的第二天,他又给我来了一封书信说明!” “他絮絮叨叨的话,我早就看烦了!” 杜州牧抬起头看向周大顾:“我是想听听你说话!” “你周鸣州,来青雪府这么多天,现在才来到我的府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给我说的?” 周大顾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开口:“杜伯伯,我此刻前来,想必您都知道,我是想求您帮我个忙!” “作为代价,我给您送上一个同知,一个司马的空位子!” “您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杜州牧来了兴趣:“一个秀才,能决定同知,司马的位置?” “杨同子,可是那年的三甲进士啊!” “你且说说!” ------------ 第一百零八章,世间事,无小事 日高挂。 周大顾出州牧府内堂门。 刚到前院,他听见熟悉的声音。 “门房大哥,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爹是同知,他就在你们州牧府衙内,我真有事!” 宰相门房七品官。 在州牧府,落难的杨德祖还真不敢大声喧闹,整个青雪府都清楚,州牧上任就将象州一半的官员给换下去。 要知道底层官员,换下去不要紧,可换的太多会打了上面人的脸。 若是他人,早就接到京都的问责圣旨,偏偏到杜州牧这,啥事没有。 那时候,青雪府的上官就明白一件事,杜州牧不能惹,暗里不听,明上也要顺着。 杨德祖不断哀求:“门房大哥,我叫杨德祖,你知道的,我很有钱的!” “你不让我进去就算了,只要你进去通报一声,让家父出来也行。”他心怀恶意,心里早就想着,等出去让猛虎帮敲这死门房的暗棍。 门房摇头,无奈拒绝:“杨公子,你莫要闹了,我大早上就在这,杨同知,确实没有进州牧府!” “可我家下人看得清楚,他们说家父明明是来州牧府的!” 门房眼神有些嘲笑意味:“那有可能不是从我这个门进的,你知道的州牧府跟你们青雪府府衙一样,有很多门!” “我这个门,只是接客的,他要是从其他门进去,我肯定看不见他!” 杨德祖好像想到什么事,他生气怒吼,以求虚张声势:“你敢乱说,小小门房,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 “再不让我进去!”杨德祖手上金光再现,一把长鞭在半空舞动,好像长蛇一半。 “杨少爷,你这是要再州牧府动武了?”他身后周大顾声音传来,带着才气的声音惊醒杨德祖。 鞭子落地,他一脸惊慌,城南小楼发生的事,已经让他大脑没办法思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十几个仓库的银子去了哪? 想要短时间带走自己的银子,这要半个青雪府的马车,除非是一些有着须弥能力的高人干的。 可,那等高人随便动动手,就有无数的银子堆到他们面前,怎么会在乎自己这点银子。 暴怒的百姓,丢失的银子,不知下落的爹,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在杨德祖脑袋里,让他本就不发达的脑袋,更是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鞭子落地,金手柄一段砸在他脚上,疼痛的感觉让他清楚。 他连忙缩着脑袋拜礼:“多谢兄台,您从州牧府出来,不知道您可曾见过……周……大顾!你缘何在此?!” 杨德祖懵了,他的脑袋完全失去作用,能考上秀才,要说他完全没有脑袋,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在,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周大顾这么一个小小的屁民会出现在州牧府里。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进去,我却不能,家父可是杨同知,你……” “啪!”杨德祖愣住,他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瞪着周大顾,小小的脑袋里装满大大的疑惑。 周大顾淡淡开口:“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爹……奥!不对,你们喜欢用文绉绉的称呼,你的家父!” “已经不是同知老爷了!” 杨德祖脑袋还没有转过来:“不可能,你一个屁……” “啪!”周大顾又一巴掌重重抽到他右脸上,他以前觉得战神剧,打人巴掌俗套,可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 真爽! 周大顾露出儒雅的笑容:“你若是,再想说我是一个屁军户的儿子,我不止会再打你一巴掌,我还会找机会杀了你!” “你敢?”杨德祖后退一步,这两巴掌打碎了他心里的骄傲,他对面前的周大顾充满畏惧,可二世祖的本性还是让他不肯认输。 “我爹是同知,是象州司马,我……” 周大顾不耐烦,双手合拢在一起:“我说了,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看向一脸疑惑的杨德祖,慢慢靠近他,声音低沉:“想知道为什么吗?” 杨德祖重重地点头。 “我干的!”这三个字声音轻柔,却好像一声巨响落在杨德祖心里。 他有猜测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跟周大顾有关系,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军户子,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周大顾径直坐在门房准备的凳子上。 刚才还一脸嘲笑满不在乎的门房,面对周大顾时候脸上堆起笑容,他手上捧着一壶茶水:“周郎君,您尝尝,下面人进攻的雨前龙井,今年的,味道正好!” “您在这聊着,我出去侯着,有事您叫我!”身为下人,这点眼里见,还是有的。 随着门房离开,杨德祖好不容易挺直的腰身,突然弯下去。 “是不是觉得,你没有依靠,是不是很怕我?”周大顾突然开口,他不喜欢这种玩弄人心的感觉,可他沉醉于此!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杜州牧有意还是无意,把杨德祖单独留给周大顾,让他享受复仇一刻。 周大顾静静喝茶。 杨德祖总算是屈服了,他脸上挂着泪痕爬过来:“周郎君,您是怎么做到的?” “人心!”周大顾明白解释:“那些一直不被你重视的人,的人心!” 他感觉到内堂有一个人站在大树后面,也观察着这一切,周大顾的话,也是说给他听。 “我用了大家的贪婪,帮我做成生意!” “又用了你的蔑视,自负,贪婪从我手里夺走生意!” “这份贪婪生根发芽,在金银的催化下膨胀,就想……就想一个水泡,太大就会……” “砰!”周大顾左手撑大,好似一个爆炸的水泡,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想一个做坏事的反派。 他喜欢这样伪装自己,当好人太累了! 杨德祖更是疑惑,他咬牙开口:“为什么,你又是从什么时候想到对付我的?” “从……你对付我的家人开始!” “我不该对付你的家人,是我坏了规矩,我……” “不对,是这件事告诉我,你我之间仇难解开,若是你给我一个当狗的机会,你我也不会如此啊!你让我明白,我必须死,可我太不想死了!” “所以对不住了,我只能弄死你了!”周大顾站起,把小茶壶放在椅子上。 “你不明白啊!当官的敌人可不少呢!司马这么重要的位置,真的只有你爹想要?我只不过是进了一点小力!” “现在是不是能明白,为什么陆通判一直不给你爹引荐左相了?” 周大顾拍拍杨德祖的肩膀:“这青雪府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啊!” 他低下脑袋,靠近杨德祖的耳朵轻声开口:“你知道你做的最大的错事是什么吗?” 杨德祖无助摇头。 “你不该趴下,你要还像个没有脑子的莽夫一样,我会为了显示自己的良心放过你,可怪就怪在你有脑子!” “准备跑吧!我不像你,喜欢玩弄猎物,我要下手,就是今天,别猜,我都猜不到,我安排的谁对你下手!” 周大顾在他肩膀拍两下,又变成那个翩翩公子,对门房微笑:“茶不错,多谢了!” 他走出门去。 杨德祖瘫坐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啊!” 他双手无力在地上扒着,身子软塌塌的站不起,想要扶着柱子站起来,一弯腰,感觉嘴里苦涩。 他张开口一口黄色胆水,吐在手里。 “砰!”杨德祖睁大眼睛坐在地上,不知生死。 门房大叫:“外面的,快把你们少爷带回去,这一会还要我来扫,不会是尿了吧!真是让我遭罪啊!” “我就不该让你进来!” 杨家下人七手八脚的把杨德祖抬出州牧府。 猛虎帮的看着他那样子着急:“咋办啊!要不要去找医生?” “你有钱,我的钱都在投行呢!” “他娘的,我的钱也是,杨家现在这样,还能还咱们钱吗?” “不能了吧!” 猛虎帮跟杨家护卫五六个人一对眼。 “要不……?” 他们六个人出手,将杨德祖抬进小巷子里。 几个人蹲下在他身上摸索。 “狗屁的少爷,身上啥钱都没有啊!” “我这有,一千两,还有一块玉!” “拿过来!” “你想独吞,咱们分了!” “行,玉给我吧,我是武者,钱我就不要了!” 杨德祖躺在地上,身上痛苦,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几人,他伸出手:“带我去看医!” 几人对视低头:“他怎么办?” “杨家没了,咱们还怕他?” “万一呢!我在杨家时候,听说,他们跟大将军有关,要是……” 几人再一次蹲下目露凶光,杨德祖伸出手,四处乱抓,他抓着身边人的腰间肉,用力捏。 那人眼泪都下来,掐他脖子的手就是不松开:“该死的,你别怪咱们,你平日里有事,就是打老子,还逼我给你抢人家闺女!” “我想当个好人的,你却不给老子机会,你该死!该死啊!” “去了阎王爷那,也是你该死啊!” 天越来越亮。 日头落西。 巷子侧门,一个囚车被推出,上面坐着一个中年青袍书生。 骑马的武夫对他抱拳:“杨大人,您别怪咱,您家公子办的事太差,这是牵扯到谁都没办法逃!” “州牧本来递条子说是您残害百姓,办事不利!” “左相那边来的条子,直接要给您定个造反的死罪!” “您放心,州牧已官通锦向京都递条子,大将军在左相那保下您,我送您到吏部,咱们就算完事,您别怪我!” 书生冷哼:“这是他让你说的吧!” “杜子美,真是计谋高超,竟然以此逼我下台,等我去了义父那,我会替他美言的!” “百长走吧!某不过是在左相跟杜子美斗争下暂时落败,我会回来的!” 百长挥手,队伍前行。 路口有风,他借着风抬头,突然看见地上人影。 “那是什么人?” 打头的小兵翻过地上人的身子。 囚车上硬气的书生,凄惨喊叫:“我的儿,我的儿子啊!怎么会啊!” ------------ 第一百零九章,谁的江湖 街道上人烟稀少,不少摊主,出摊一半,听到消息,都纷纷向杨家狂奔去。 周大顾刚从州牧府出来,走在空荡街道上。 他善心,帮卖豆腐的冬施,熄灭差点烧到灶台的柴火。 沿着来时候的路,往家里走。 春风吹来百花香,他一直低头读书,竟没有时间来细细看这份美景。 “让一让,去一边去!”一队面容严峻的军士,从青雪府府衙处向城南狂奔而去。 周大顾听见声音,站在街边,目送军士远去。 在无人的街道上,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起来十分突兀。 他低着头往前走。 却没注意到身后一双眼睛盯上他。 杨德祖去了州牧府,再四可不敢跟着去。 当初就是因为大意,被州牧府里的高手给抓了去,至今她还记得那受制于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她一直在州牧府门前等着,就等着周大顾出来。 百姓们闹事,她全看在眼里。 官府的动作,再四清楚接下来为了平息事端,少不了要再城里严打游侠闹事。 她心明白,若是这一次自己再不出手。 怕以后,都没有对周大顾出手的机会了! “再三,放心,姐这就去帮你报仇了!”她比再三大一岁,可她名号却比再三小。 她是四,他是三! 他说过:“以后我护着你,师傅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你放心!” 那晚上,师傅又进了她的房间。 再三在门口躲着,他等着师傅放松的那一刻。 一把长剑。 细细长长,任风都能吹动的长剑,钻进师傅的心口。 再三扭动长剑,师傅连话都没来及说出口,就被再三震碎心脏。 他低着头,没去看她:“以后,咱俩就没有自己的名字了!” “我叫再三,你叫再四!” “再四,以后我护着你,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你放心!”再三脑门上一脸的汗,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 他紧张开口,手抖着把师傅推到地上:“再四,你别哭啊!” “我心疼的!”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好好练功,以后,只有咱们欺负别人,别人……再也不能欺负咱们了!” “我会杀掉所有欺负我们的人,让他们都怕咱们,听见咱们的名字,都尿裤子!” 他伸出手:“走!再四,咱们去江湖!” 一把大火烧光了他们俩长大的地狱。 地狱里,是师傅师娘的尸体。 少年从此入江湖,成就一段骂名! 再四红着眼,望着周大顾的背影:“以后,再也没有再三了!” “不对,地狱里,地狱里有,我们这种人死了,也没办法投胎,只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周大顾,跟我一起去地狱,找再三吧!” 再四迈着苍老的步伐往前走,她现在顶着的还是老管家的脸。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死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只想去一个有再三的世界。 只要有再三,是不是地狱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靠近周大顾,慢慢抽出腰带里的剑。 “啪!”轻微的爆裂声,在她左身侧炸开。 一阵白雾迷乱她的眼。 再四转过身子,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眼睛的主人面容俏皮,只是眼里的杀气让她不寒而栗:“你是谁?” “不准你动……” “周大顾!”两人的话还没说完,街道上突然响起男声,一个男人叫住周大顾。 再四脑袋一转,她逃了! 她看不出女人的身份,但武者的直觉,让她明白,这女人比她要厉害不少,自己可是差一丝就要进入三品。 她是三品? 周大顾身边,何时有这么厉害的护卫? 白花红看见再四逃走,望见迎面对周大顾走来之人,心里安定,知道周大顾不会再遇危险。 她看向女人逃走的方向:“想走?” 白花红从小巷子里追出去。 周大顾完全不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劫。 他更不会清楚,那个姑娘已经救了他三次。 他转身只看见,空空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如玉的公子:“周郎君,走这么快,回家不等我!” 周大顾装蒜,疑惑开口:“我又不清楚,你在哪!咋等你啊!” “走吧!我让妹子准备了菜,今日你我喝一点!” 朱小五疑惑开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不是一向滴酒不沾,怎么想起喝酒了?” 周大顾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喝醉了,好说话!” “平日不敢说,夜晚睡着不能说,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说的话,都可以趁着酒说出来!” 朱小五更是疑惑:“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满肚子问题,还等着问你呢!” 周大顾上前一步,他个子高,站在日光下,遮住朱小五脸上的阳光:“说一说,州牧书案上,怎么会有一本关于斗气的书?” 他转身就走。 朱小五着急跟在他身后:“周鸣州,你听我解释!” “这事,他不怪我……” “唉不对!该老子问你问题,你咋反将我一军?” “好狡猾的周鸣州啊!” 两人路过酒家,门内只有一位老者长吁短叹。 朱小五疑惑:“上门做生意,大中午的,叹什么气啊!” “还不是狗日的杨家闹得,真是一点生路都不给我们这些百姓啊!” 周大顾从老板手里接过,开言安慰:“放心吧,杨家的银子,没丢,州牧早早就知道杨家的事,他让人去杨家,把杨家偷运的银子拿走了!” “州牧掌握了,杨家的账本,等几日,这个钱会再回到你们手里的!” “不过,利息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打酒的老二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郎君,您说的是真的?” “我叫周大顾,您要是不信,自可以去查!” “您就是周鸣州,这钱您拿走,我不要!” 周大顾疑惑:“杨家都倒了,还不卖给我东西?” “你这是哪里话……您不是打我脸吗?咱们百姓事有眼睛的,当日杨家开业,您不怕得罪杨家,去劝说咱们不要投资,您是个好人!这酒就算我感谢您的了!” 周大顾摇头:“算了,你们不欠我的,我倒是有点欠你们的!” “我也……不算什么好人!” “钱你收着,学生先去了!”周大顾拜礼,离去。 出门,朱小五疑惑:“我观你做事,从不后悔!” “你今日,怎么有亏欠?” 周大顾点头,望着空荡长街:“奥……我变了!” “什么时候!” “刚刚!” 朱小五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周大顾神秘。 他从周大顾手里接过酒:“你知道吗?杨德祖死了!” “这么快!” “你不意外?” “我设计的,我为什么意外,我只是感觉快!” “周大顾啊!哎呀!你快急死我了,你快点告诉我,你究竟干了什么吧!” 周大顾缓缓劲:“回去说!” 大赢朝第五亲王,皇帝的叔叔,提着酒坛子,跟在周大顾身后。 脸上笑容,尽是讨好! ------------ 第一百一十章,隐藏在暗处的四人! 多加巷,周家小院。 周悠然坐在古琴面前,继续折磨几人的耳朵。 王安靠在厨房门口,望向摇晃的树影,没有人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许典又在练刀。 周大顾跟朱小五坐在小院里,面前是吃剩下的酒菜。 周大顾提提手上还有半坛的黄酒:“王……典哥,帮忙去打些酒吧!” 许典点头:“多少!” “十斤!” 朱小五睁大眼睛:“十斤,你要喝死?” “今日,我只想喝死你,或者被你喝死!”周大顾低声说话。 他端起酒坛子,桌子上放着六只陶碗。 黄酒从坛子里倒出,金色阳光更是给酒带来不一样的色彩,它迷人,也让人诚实。 周大顾放下坛子指着桌子上的酒碗:“一杯酒,一个问题!答案满意,再喝下一碗!” 门口,指点完周悠然琴艺的白花红,迈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蹲下。 她望着酒,看见酒碗里装着的太阳:“我能不能也参与这个游戏?” 正愁没有帮手的朱小五,眉毛翘起:“自然是可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一块玩的!” “不行!”周大顾嘴里出来不一样的答案。 他低头看着白花红的鞋面,摇摇头:“你要是贪酒,也可以喝,但是不不参与,这个问题!” 他担心,喝多了的姑娘,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对面的少年可是大赢的王爷,若是让他听见白花红的身份…… 周大顾担心姑娘的安全。 “行!”她低着头,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白花红从门口搬一把竹椅,坐在桌子旁:“我帮你们倒酒,也防止你们谁作弊!” 周大顾一只手伸进怀里,指着酒碗打哈欠:“第一个问题,你跟陛下什么关系?” “这么简单?”朱小五露出得意,开口直说:“我是五王爷,自然就是陛下的五叔了!” 周大顾从怀里伸出手,面色不动,饮尽碗里的酒。 白花红提着坛子倒满,她对此并无诧异,朱小五的身份,好查也不好查,你要是去市面上查,那肯定是查不到。 但,你要是关上门,在床上睡觉前,问周悠然,她还能不跟自己的好姐姐说? 朱小五搓着手开口:“该我了!你是怎么搬倒杨家的,我这几天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你干过什么,只看见你早上去了州牧府!” “杨家在青雪府可是大树参天,去一趟州牧府就能弄倒他们,这里面的事,肯定不简单,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不清楚的?” 白花红也提起兴趣,看着周大顾。 王安那小子,从厨房端出一碟花生米,好奇地搬把小凳子坐在桌子边。 周大顾深思片刻:“你这个不算一个问题,是好几个问题套在一起,我只能回答你,最初的问题!” “真正弄倒杨家的,不是我!是两帮人动的手!” 朱小五摆手摇头的大喊:“你这不公平,啥也没说啊!” “谁让你问都问不到重点的!快点喝,然后下一个问题!” 朱小五勉强喝了这杯酒:“你来问!” “今天,在州牧府的是你吧!”周大顾开口。 “是我!” 周大顾喝尽碗中酒。 “那两类人是谁?”朱小五还是回到这个问题,看来今日他不解决这个问题,怕是觉都睡不着。 “杨德祖看不起的屁民,他爹想搞死的对手!” 朱小五喝完碗中酒:“先别急,这一次算我输,我连喝三碗,你完整的告诉我,你是咋搞的,顾哥,求求你了!” 周大顾指着酒碗:“先喝!” 他满意地看着红晕挂脸朱小五,开口说出憋在心里好久的答案:“你慢慢喝着,我慢慢给你讲!” “州牧府里,你也应该听我说个差不多!” “我先以贪婪,勾出欲望,欲望驱动杨德祖,他对我的蔑视,让他下手时候,丝毫不畏惧,没有敬畏,自然会越来越膨胀!” 朱小五点头:“这些我清楚,可你是怎么办了杨同知的?” “不是我办的啊!”周大顾很无辜摊手:“他是个官,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从府学小道消息得知,杨同知还兼任青雪府司马!” “青雪府靠近边关,边关的司马权利巨大,这事,你不会不清楚吧!” “有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他的席位!” “这段时间,陆通判突然不再对我动手,而杨德祖又一直横跳,但他只是跳,却从来不亲自出手。” “有件事,他说的很对,我只是军户的儿子,他们要对付我,暗地里很容易!” “可他却一直不动手,那时候我就清楚,杨家跟陆通判有交易,而他一直不动手,就是因为背后的交易没有达成,杨家不能先付出报酬!” 周大顾丝毫不避讳,捏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这个报酬就是除掉我!” 朱小五迷离的眼神中,透露一丝清明:“所以,你清楚,陆通判跟杨家貌合神离的关系!可仅仅如此,你又怎么确定陆通判,在杨家落难时候,一定会出手?” 周大顾端起酒碗,敬朱小五一碗:“你清楚不清楚,让陆通判对付我,是左相的命令?” 朱小五点头:“清楚,这件事不算秘密,陆通判从来都没有隐瞒,想查很简单!” 周大顾一只手放在怀里,另一只手托着酒碗,一饮而尽。 他指着桌子酒碗开口:“因为,杨家没有搭上左相这辆车!” “再送你一个回答,杨同知继续兼任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说明左相那边的人,还没有放松对司马职位的争夺!” “若杨家是左相的人,那他肯定就已经兼任司马!”朱小五拍手叫绝:“周大顾,我想不出,你这颗脑袋里面装了什么才会如此聪明。” “朝廷,这种大事,你随便就能推演出!” “可,这只是一个通判,同知可是比通判大的!万一,其他人帮杨同知呢!” 周大顾将四个盛满酒的酒碗放在面前:“每个酒碗,都是搬到杨家的人,想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朱小五没有废话,端起一个酒碗喝尽。 周大顾接过酒碗,放在桌子上:“郭府君,我蔡县郭县令的亲爹,我来之前,郭县令给我一封信,让我有事找郭家!” “郭县令在我身上压宝,我若是遇事,郭府君就算不会帮我,也不会害我!” 朱小五继续喝酒。 周大顾开口:“陆通判,刚刚说了,他跟杨同知关系复杂,两人既合作,又敌对!” “他要借用杨同知的黑手套力量,却也要提防杨同知借他,交好左相!” “我们这位通判大人的目的一直很简单,就是要当官,当大官,他成为左相的狗,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现在,我摆在他面前一个选择,是直接打倒杨同知,向上成为同知,向下可占司马职位!” “还是继续,愚蠢的讨好左相,保下杨同知,再让他对付我!” “是你,你会怎么选?” 朱小五点头,一饮而尽第三碗酒。 周大顾将酒碗放在桌面上:“杜州牧,我的师伯,我来青雪府就是他的安排,我不确定他让我干什么!” “但,只要我展示自己的价值,让他看见我的用处,他一定会帮我!” “他需要我,自然会保下我,而且他要做的事,跟青雪府有关系。” “杨同知,对付我,那他肯定不是杜州牧的人,杜州牧想要做更大的事,自然需要更多自己人。” “我给他一个机会,搬开杨同知,这块挡路石头,你猜他会不会要这个机会?” 朱小五忍住呕吐:“我实在佩服你,周大顾!” 周大顾有些心软:“喝不下去别喝了!” “咦,看不起谁?”原本要吐出来的朱小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说!”他捂着嘴,还不忘记发问:“这最后一个人,是谁?” ------------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给你们把门! 周大顾并没有隐瞒,从他手里接过第四只碗,却没有放在桌子上。 他高高举起。 “砰!”碗摔碎在地上,每一滴酒珠都在阳光下闪亮。 “最后一人,就是他杨同知自己!” “古语有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猜,是什么让我决定,用他人的愤怒对付杨德祖的?” 周大顾不想喝酒,所以他直接了当说出自己的答案:“猛虎帮!” “我见过很多二世祖,可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二世祖。” “老爹是管家,自己竟然沾惹地皮无赖,还成了一个帮派。” “猛虎帮,能在一夜之间,让全城的百姓都不与我做生意,就说明,他们平日里对百姓欺诈之狠,让百姓不敢反抗!” “而这种事,他杨同知不可能不清楚,纵子如害子,他害的不只是杨德祖,还有他自己!” “百姓畏惧的可不是杨德祖,是他爹的官,是他手里的权!” “这种愤怒并不会随着时间的偏移而消失,只会在人心里,随着时间也有积攒越多。” “所以,我做了一个引线,以贪婪加快他们心里的愤怒,然后在一瞬间引爆!” “百姓心里对杨家从来没有过信任,他们只是被白花花的银子冲昏了头脑。” 周大顾看向迷惑的王安:“我让你每日去夸杨家只是加深百信心中的不信任,你越是夸奖,他们越是反驳,到最后他们会在自己的反驳声中,想起杨家的真面目!” “我提前让张三他们投银子,又在昨天把银子运走,就是为加一把火,百姓们心中的不信任加深后,就会去验证!” 朱小五更是疑惑:“所以,你找了杜州牧,让他请道观里的师傅,用芥子法术搬运他们银库的银子,为了就是引爆百姓情绪!” “可万一,杜州牧没办法短时间内,运走银子呢?” 周大顾摇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贫苦人的贪婪心不会变,你以为他们会只要自己的本钱,他们要利息的,给不出利息,杨家依然过不去这关!” “要知道,他们骗的不只是百姓,还有隐藏身份去投钱的官老爷们!” “而且,杜州牧不会不出手,他早就看清楚我的作为,却不出手,就是在让我放手一搏,他应当是清楚这个后果。” “他要是不出手拿银子,用什么去安抚百姓呢!” “难道,他也想来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这种人,图谋大事,断然不会因此,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心。” 朱小五睁大眼睛:“周大顾,我发现你胆子真大,你竟敢把州牧也算计在里面,逼着他不得不跟着你的计谋走!” “这样以来,杨家坑坏百姓的事,就实事了!” “一城的百姓因杨家暴乱,哪怕杨同知背后有大将军撑腰,也抗不下这般事宜!” “环环相扣,你甚至提前看见每个人的情绪,带着他们往前走,我真的害怕,不清楚,是不是我也是你计谋中的一环?” “当然是!”周大顾一脸老实像。 “你就不瞒瞒我?”朱小五有些吃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说我没算计过你,你相信吗?” 朱小五诚实摇头:“你确实厉害,最高明的地方在于,我看你动作行为,你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周大顾想起前世看得一本书,他开口:“特殊的动作不但不会迷惑敌人,还会让整个计谋变得简单,容易看出来!” “正因为,我做的都是正常人该有的情绪,才更不容易被杨家清楚,我在做什么,毕竟他们从来没有重视过我!”周大顾手放在嘴唇面前,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叼个烟斗。 “其实,我做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如何让他人相信,我做了这些东西!” 朱小五点头:“就比如,你让别人相信,你的生意挣钱,又让人相信,你是真的委屈,完全把自己摘出去,现在的你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周鸣州!” “那你又是怎么杀了杨德祖的?”朱小五非常自然的端起酒碗,他明白凭借自己此刻对周大顾的佩服来说,无论周大顾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周大顾也端起酒碗跟他碰杯:“要是我亲手杀的他,你会怎么对我?” 朱小五愣住。 白花红低着头,眼睛抬起,她看向朱小五的眼神中满是警惕,她左手向前,摸在酒碗边缘,指甲在上面刮了一下。 王安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端起花生米:“哥,是不是喝多了,来吃点花生米顺顺!” 朱小五接过他递给的花生米。 屋里,周悠然顺利地弹出自己的第一声。 伴随琴声的是离开树枝,被虫子啃食过的落叶。 朱小五摇头:“我以捍卫大赢为己任,但我也清楚,对付这种人渣总是要用些非常办法。” “去杨家的捕快回来说,在杨德祖一人住着的城南小院发现一个小屋,屋里关着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姑娘。” “姑娘里,有几个还未来葵水!” 这次,换周大顾一事愣住了,他此刻是真的不清楚,怎么评价杨德祖了! 他确实混蛋!该死! 周大顾摇头:“不过他确实不是我杀的!” “他这种人,外强中干,一辈子靠爹!” “百姓闹事,银子丢失,已经把他吓得半死,知道自己靠山已去更是没了另外半条命!” “我只是对他说出真相,就已经吓的他苦胆汁吐出,动弹不得。” “出州牧府时候,我就清楚他已经活不下去!” “依他的性子,平常对手下人也不会和颜悦色,打骂应该是家常便饭,他倒台后,第一个想报复他的,就应该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衙门要是,为平息杨同知怒火,找杀杨德祖的人,去找他的下人最合适!” 王安疑惑:“那杨家大官,不是被顾哥拉下马了,还管他作甚?” 朱小五解释:“他这种官员,只要明确不是造反的罪,很难杀的!” “左相还有一两个知己!” “杨同知入京后,不久就会被放出来,不过官复原职是有些难!” 周大顾理解,自己人犯错,打几十打板就已经了不起了,还想怎么样! 朱小五举起酒碗:“那你接下来,还准备对付谁?” 周大顾有些无奈:“五哥,我本质上是个好人,他们要是不对我出手,我是不会对付他们的!”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活下来,保护身边人也一起平安地活下来!” “这件事后,短时间内陆通判,也不会对我出手了!你放心吧!我会安分读书的!” 朱小五醉意朦胧的爬在桌面上:“这样,最好!” 周大顾端起酒碗:“你跟州牧什么关系?” 他又喝一杯:“你来象州到底要干什么?” “你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周大顾接连逼问,图穷见匕,说出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事。 朱小五可是王爷,他周大顾只是个秀才,皇权的事,他太害怕参与了。 至从在州牧府看见朱小五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一步棋走错了! 落权发配的皇叔,被排挤出京的封疆大吏,可控边军的青雪府司马职位。 周大顾不敢想象,这三者集合,会有多恐怖的事发生。 朱小五微笑,望着他:“放心,我答应过我哥,我会让厚照当一辈子皇帝!” “厚照是皇帝,我就一辈子是王爷!” 周大顾手摸在怀里,感觉到那东西发暖,他的心才放下来。 皇家有自己的武学,朱小五现在就有一代宗师的底子,更不用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就算药堆着,也应当是个三品境界的高手。 他肯定,至少,是要比朱小五能活吧! 在大赢,只要不沾染皇权,啥事都好商量。 周大顾试探性地抛出另一个问题:“杜州牧,到底让我干什么?” 这个问题,他在杜州牧那,并没有得到结果。 他很好奇,自己在州牧眼里,到底是哪盘棋上的棋子。 朱小五摇头:“他没告诉你,我就更不能说,我只能说,这是你们象州自己的事!” “你要是开头问我,我还能说!”朱小五踢踢酒坛子:“现在没酒了,我也醉了,睡去!睡去!” 周大顾一脸无奈,我要开头问你,那现在怎么知道你说话是真事假! 他手放怀里,怀里一直揣着从再三身上得来的镜子。 这个世界,武者可劈山裂石,周大顾也怀疑他们会有瞒过镜子测谎能力的办法,不过,现在庆幸朱小五身上没有。 “王安,送五哥回去睡吧!” “行!”王安扶着朱小五回去。 周大顾手放在最后一碗酒上,刚准备端起。 一只手从一旁穿过他的胳膊,抢过那碗酒,姑娘仰起脖颈,酒水滑落。 她放下碗,脸瞬间变红。 白花红药劲一瞬间上来,双眼迷离地看着周大顾:“我的!” 周大顾盯着她,她那微红的双颊,明亮的迷离的眼神,都让周大顾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 他也有些醉了。 他伸出手,想要托住她的脸蛋。 白花红没给他机会,脸径直砸向桌子,周大顾爆发潜能,用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呼!” “这么好的脸蛋,砸在桌子上,就不漂亮了!” 他左手按在她的额头,有些好笑:“我想灌朱小五,怎么把你这个小花猫灌醉了!” 意识清醒,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姑娘,此刻恨不得自己真的昏过去。 周大顾扶着她的脑袋,站在她身后,手穿过她纤细腰身,一把将她抱起。 周悠然站在屋里开口:“哥,放我房间,我在一边候着,别让白姐姐吐了!” 紧闭双眼的姑娘,庆幸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要不然,她听见那男人的话,只怕会忍不住身子心虚抖动:“你从小就不喜欢酒味,还是抱我房间吧!” “那我给你们把门?” 周大顾害羞:“说什么胡话呢!” 那张门,一开,进去两个人,又关上! ------------ 第一百一十二章,莲花教杀了一个官! 清晨。 天上日头明亮高挂,周大顾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别误会,不是昨晚上忙出来的。 日蒙蒙,白花红睁开眼,看见一旁少年的脸,邦邦就是两拳! 周大顾无奈捂着黑眼圈,看着娇羞逃走的姑娘,打的还真匀称,不愧是练武的。 他伸着懒腰刚坐下,王安从外面走来,怀里抱着荷叶包裹着的大肉包子:“顾哥,然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天还没亮就叫我出去买包子,直接给了我一两银子,我在包子铺等了半天,老板娘才有钱给我找开!” 周大顾捏过一个散发肉香的包子:“不是吃错药了!是发财了!” 昨日里,周大顾与杜州牧商议,从杨家得来的银子,贫苦人家的如数奉还,有钱商贾的二八分账。 周大顾很有魄力的拒绝杜州牧要给自己银子的行为。 他坚定的表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帮青雪府铲除杨家这一大祸害,绝对没有丁点私心。 杜州牧也理解的表示,那杨德祖跟周大顾交易生意那天晚上的事,他就勉为其难当做不知道。 一直藏在许典身上的五万两银票,也就真成了没主的东西。 不对,这些银票,现在姓周! 昨夜里,周大顾为了让周悠然回屋不要耽误事,甩手给了小管家婆两万两银票。 王安慢慢凑近周大顾:“顾哥,你知道吗?咱这房子确实有女鬼,昨天晚上半夜里,我出来尿尿,听见院子里有个女人在狂笑!” 周大顾无奈摇头。 “死王安,你说什么呢!”周悠然梳洗好,从厨房里端着热水出来。 王安不知死活地慢慢靠近她:“然姐,你昨晚上听见没有,咱们这小院里,有个女鬼在傻笑,好像在说发了,还是杀了!要不然咱们搬家吧!” 周悠然噘着嘴:“你是不是害怕?” “那肯定了,女鬼啊!谁不怕啊!” “我知道一个降服女鬼的办法!” “然姐,教我!” “女鬼最怕污秽之物,今天你把茅厕挑干净就不会有女鬼找你了!” “真的?”王安惊喜地睁大眼睛:“那我这就去!” 周大顾望着他的背影一脸无奈:“然然,你糊弄傻孩子干嘛!” “谁让他先说我笑的像女鬼的!白姐姐呢?” “这!”白花红走出房间,看向周大顾:“昨晚上,你干了什么?” 周悠然自觉离开。 周大顾皱眉摇头:“啥也没干啊!” “真是个傻子!”白花红气呼呼地走出小院。 周大顾楞一愣,对着大腿就是一拳:“造孽啊!” 早知道你能这么说,半夜里,我都穿过两界山森林,再去一趟血蛟谷了! 一个包子入我肚,周大顾走到东屋,对着大门就是一脚:“上学了!” 门开了! 朱小五站在门口,脑袋上出现两道印子:“你俩吵架,给我开天眼呢!” 学堂内。 为了给朱小五道歉的周大顾,又讲了一路云岚宗上的风流(嗯……不是这个版本)……风云故事! 刚进学堂,周大顾就发现有些不对,众位学子对他的眼神,似乎十分的尊敬,尊敬中又带着一丝舔狗的意味。 “见过,周鸣州!” “周鸣州早啊!” “周鸣州,这身衣服真好看!” “我穿两天了!就今天好看?”周大顾僵硬回复:“诸位同窗,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给周某下这种迷魂阵!” 爬在书桌上的朱尽文从睡梦中醒来,伸个懒腰:“杨家倒台后,这些原本依附杨家的秀才公们,怕你的报复,自然要与你交好!” 周大顾随口一问:“我就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书生,我能报复他们什么?” 朱尽文眼睛睁大:“你不清楚,现在市面上都在传你周大顾的文名,要不是莲花教珠玉在前,说不定百姓都把你当成圣人了!” 周大顾内心疑惑,早上他来的路上,他看见百姓对他眼神不一般,还以为是对读书人正常的尊敬,没想到是自己一个人独有的待遇。 是谁? 谁在暗处捧杀我? “朱兄,你可清楚,这些都是为什么?” 朱尽文伸出手,周大顾明白事理的丢出十两银子。 这是朱家的规矩,身为青雪府最大的商贾世家,情报消息的买卖,他们也做的。 “今早上府衙跟州牧府一同放出来的消息,在你的大力检举下,州牧府提前带走杨家的银两,没有让他们成功转移。” “同时,府衙告示上说,所有贫民可凭借手上投钱单子,去府衙取钱。” “五两银子以下的全部退还,十两银子的退八两,先退百姓,再退商贾!你不知道,百姓们都快把郭府君跟你供起来了!” 周大顾放下新来,自然是杜州牧办的事,那他就不怕了。 “百姓们,没有想把杜州牧供起来的想法?” 朱尽文手伸进怀里:“多数百姓家里,早就供有杜州牧的长生牌位。” “这个你拿着!” 周大顾有些疑惑:“一千两?这是?” “算你的利息,你那天提点我的话,我听心里了,杨家投行开业,我投进去十万两,第二天就拿出来了!” 朱尽文一脸心痛:“早知道,他能坚持三天,我再等等了,不过这样也好,平白无故挣了两万两!这算是你那一句话的报酬!” “唔……昨夜里趁乱,收杨家的店铺,可给我累死了!” 周大顾将银子收进怀里:“账目分明,怪不得你们朱家能挣钱!” “这位同窗,收着!不就是一个一两银子重的银叶子,客气啥!” “俺老牛挣银子了,你也收着!”牛儒贤穿得像一个狗大户,动作更像狗大户。 锦衣长袍,手上拿着银叶子不断给人打赏。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土地主走错门了! 朱尽文拉着他坐下:“你这该死的,有个钱不知道低调,在学堂里打赏人作甚!” “我平日里看你们打赏下人,心里羡慕,好不容易让咱挣个几千两,还不让我威风威风!” 周大顾知道,这俩纨绔从小玩到大,有好事一起做,有坏事朱尽文让牛儒贤扛。 朱尽文挣银子,肯定少不了牛儒贤的。 朱尽文尴尬摇头:“想花银子,今晚上请咱们弟兄去醉花楼!老子要打十个!” 牛儒贤一脸悲伤:“你还不清楚,醉花楼不开了!” “什么!”学堂房顶都快被掀起来了! 无数学子转过头看向他。 “这可不能乱说啊!醉花楼怎么会倒呢!” “对啊!醉花楼又不是杨家的,为什么会倒呢!” “我的小贝姑娘啊!醉花楼不开了,我要去救她,给他个归宿!” 牛儒贤摇头:“谁说醉花楼倒了!” “是最近严查,醉花楼不让开了!” 朱尽文更是睁大眼睛:“什么时候严查,能查到醉花楼了!那不是郭府君家二公子的生意?” 周大顾也是惊讶,想不到堂堂蔡县郭县令还有这一门生意。 不对! 蔡县不是也有一个飘香楼? 好啊!他可算知道为什么县衙里,总找不到郭县令的身影了! 周大顾作为正人君子,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去飘香楼拯救郭县令! 最关键,他去,得……免单! 学堂里,没有学子不关注醉花楼的,文人墨客跟风尘姑娘,自古都是天生绝配! 牛儒贤脖子前伸,轻声开口:“你们还不清楚吧!这一次查得不只是醉花楼,整个青雪府都要严查!” “咱家里在守城司,边军营里都有人,这消息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据说,这一次严查是因为,莲花教!” 学堂内再一次安静,莲花教是刻在大赢人骨子里的恐惧,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莲花教为什么恐怖。 那种恐怖,似乎与生俱来! 就连小儿哭泣时,听莲花教名字都能止住! 朱小五靠着书案疑惑:“莲花教的人,好久不出来了!再说咱又不是没见过,能有什么恐怖的,至于严查全城?” 牛儒贤不识朱小五身份,冷哼一声摇头:“你可清楚,这一次莲花教干了什么?” 所有人的脑袋垫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牛儒贤开口。 他嘴唇上下一碰,说出一个大恐怖:“莲花教杀了一个官!” 风吹过学堂,带走不少冷汗。 读过历史的学子都清楚一件事,这句话不仅仅是一个事实,还是一个典故,当初莲花教干涉皇权,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官! 朱小五腾地站起:“杀了谁?” 牛儒贤挠头:“好像是一个学政,姓……姓张!” 又是一阵风,却只带走周大顾脸上的冷汗! ------------ 第一百一十三章,又死了一个大官! 莲花教教众,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能有一丁点活路,没有人想进莲花教。 进入莲花教后,过往种种都消失不见。 从进入那一刻开始,你就生活在黑暗里,在大赢户籍中,永远不会再有你的身份。 这也意味着,你被自家宗祠除名,不能再回家祭拜祖宗。 对大赢人来说,这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跟莲花教有一点牵扯。 周大顾设计杀张学政,在他身上放了一块带有莲花教印记的蓝布,这块布是他从凤鸣谷跟再三内斗而死的夫妇身上得到的。 他想着把这件事推到莲花教身上,可那时的他对莲花教没了解,根本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整座青雪府都要严查,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 周大顾内心煎熬,没想到自己以算计为傲,却败在这细微之处。 “现在有查出来什么吗?”周大顾着急询问。 牛儒贤眯着眼:“没想到,周郎君也是同道之人,吾虽然也希望醉花楼尽快开业,可这种事急不得的!” 一旦涉及军伍中事,牛儒贤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跟在场的书生都不一样。 大赢科举开两科,文武皆有。 武者科举不止要考武艺,还要考兵法。 牛儒贤读孔圣人书时候,好似要睡着一样,可念起兵法,两个眼睛都要直了,探案抓人这种事,也是他的最爱。 他继续开口说道:“这种事急不得,莲花教众最会隐藏身份,平日里,他们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想要抓住他们,只能等他们再作案时候,动手!” 牛儒贤面露哀伤:“只恨,我现在如此富有,不能见我的小翠翠!” 周大顾坐回自己位置不清楚在想什么,朱小五也坐在原处陷入沉思,他们这个位置第一次这么安静。 几个学子坐在一起闲聊,聊聊这段时间,青雪府里众多大事,他们绕了一圈,目光看向周大顾。 “似乎这段时间的事,都跟周鸣州有关系!” “我听人说,张学政在蔡县监考时候,就曾得罪过周鸣州!” “杨家也是,之前杨德祖放出话来,不让我们与周鸣州谈话,昨日有人发现杨德祖被人杀死在州牧府大牢外!” “刘三秀才也是!他之前说过周鸣州两句坏话,昨日里人群冲撞杨家投行,他跟收钱的老掌柜去劝住,人群过后,有人发现他被踩死在门板下!” “哎呀,这么惨?”听见同窗死讯的秀才倒没觉得可怜,毕竟刘三平日里就跟大家玩不到一块,醉花楼不去,甚至吃酒都不去。 死了……也不过感叹一声,很快就忘记有这个人了! “那我们?” “以后还是好好抬举,抬举周鸣州吧!” 周大顾从思绪中出来,他奇怪抬头:“不对啊!夫子呢!按理说这个时辰夫子早该来了!” 他身边的秀才连忙附和他的话,纷纷大喊:“是啊!夫子怎么不见了!” “难道,夫子今日起迟了?” “我听人说,杨家生意,夫子不但没有赔钱,还在周鸣州帮助下挣了一些钱,想必咱们那位年轻的师母,应当会很开心吧!” “奥!我说夫子今日怎么没起来!” 几个学生坏笑着,开这位老夫子的玩笑。 门外书童急冲冲走来,站在夫子书案旁行礼:“诸位郎君,夫子今天临时遇事,不来了!” 牛儒贤大手拍在桌子上,木桌缝隙掉出不少木屑:“哼!咋不提前派书童书吏去咱家里说,早知道我就不起床了!” 周大顾心有疑,他知道夫子重视学堂,一般琐事不会让他不来的:“书童,敢问夫子是遇见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大家?” 书童拱手见礼:“夫子说了,要是别人问,不必说,周郎君问,可以告诉!” “有人……死了!” 牛儒贤眼睛睁大:“又有人死了?什么日子,死这么多人?昨日里才发现死了个学政,这一次死的是谁?” 书童战战赫赫,拱手见礼:“死的是一位大人物,夫子以前的学生,也是夫子的上官!” “是赵司户!” “哐当!”牛儒贤一脚踢倒书案站起。 “又死了一个大官,是不是莲花教干的?” 书童抬起头向前一撇,又快速低头:“小的不知道!” “夫子说,让诸位先行回去,无事不要出行,什么时候开课,会差遣小的们去通知诸位郎君!” 周大顾注意到他的眼神,顿时感觉不妙,还没等他有其他想法。 新生班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锁链声音。 学堂内,无数人的目光看向小院里站着的捕快。 没人能想到短短几天,小院里竟然来了两拨捕快! 学子们的目光汇聚到周大顾身上。 “这是找谁的?” “不清楚,不会是找你的吧!” “胡说,我清白人找我作甚!” “难道,又是找周郎君?” “不会吧!周郎君又没干什么坏事,找他作甚?” 走在捕快前的捕头,站在学堂外,抱拳见礼:“哪位是周大顾周郎君?” 学子们目光汇聚,告诉他答案。 周大顾上前一步迈出书桌:“大人,我是周大顾!” “周郎君,您别叫我大人,我就是个小人,有些事需要您跟我去府衙调查一下!” “何事?” “赵司户死了!”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赵司户死在书房里,早上家里仆人叫他吃饭,没有回应,门是反锁的,赵太君派人撞开门,发现赵司户已经死了!” 捕快继续开口解释:“赵家太君年轻时候也是个武者,她看见赵司户死在书房里,就把人都赶出来,没让人进!” “咱们人进书房,仵作在赵司户身子下面发现一张宣纸,纸上写着您的名字!” “咱就是个小人物,奉大人的命,请您回去调查!” “敢问捕头!”周大顾拱手开口:“您奉的是哪位大人的命?” “陆通判!” 周大顾摇头,他还真害怕陆通判对他动手:“某不去,我是秀才,你们不能凭借一张写着我名字的纸,对我定罪!” 捕头再见礼,嘴上话却一点都不留情:“郎君,您别让我等难堪!我现在代表的朝廷,您不听我的话不重要,可不能违背朝廷命令吧!你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小书童站在周大顾身后开口:“捕头大人,我家先生说了,让周郎君先去赵家看看!” 捕头疑惑:“您去赵家又能做什么,证据确凿,难道您还能让赵司户改口?乖乖跟我走吧!省的我动手!” 捕头提刀,一身气血升腾,竟然是四品一境的武者。 周大顾双手合十,轻歪脑袋不敢跟他动手:“你猜对了,我还真能让死人说话!” 一阵阴风吹过,学堂内顿时冷下,不少学生把脖子缩进衣服里。 朱小五疑惑:“顾哥,你会道家的本领?” “我倒是听说过,有一些道士,能在人死后极短时间内,召唤出人身体内的才气,好似灵魂一样!” 这个世界有英灵,但普通人有没有灵魂,却一直没有人能说明白。 毕竟,阴曹地府只是道家典籍里的故事,从来没有人去过。 周大顾摇头:“我不能召唤出死人身体里的灵魂,但我可以让尸体说话!” 朱小五睁大眼睛,满是好奇。 朱尽文小眼球乱转,在思考这件事有没有办法做成生意。 牛儒贤面露疑惑:“赶尸,不是邪修功法?” 大赢重孝道,没有人希望自己先人死后,尸体被别人当成武器。 故而,赶尸一道存在于大赢江湖,却一直被正派中人看成旁门左道! 周大顾又摇头:“不是赶尸,是从尸体上找到他没有说完的话!” “嗯!”朱小五又来了看热闹的心思,他本不愿意插手,毕竟周大顾又不会真的出事,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周大顾对于杜老头的重要性。 可现在听周大顾说,他还有自己没见过的本事。 “那,咱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捕头不悦,不是什么秀才都能在他面前称大的:“你这酸书生,哪有你说话的份!” 朱小五走到他面前伸出巴掌:“这个,有没有让我说话的份?” 捕头抽刀:“你找死!” 朱小五伸出另一只手,手上出现一个令牌:“这个加这个,有没有我说话的份!” 捕头看见令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见过总捕头!当然有,当然有!” “我以为你见到这个牌子都敢不敬,谁知道你这个胆大的捕头不敢造反啊!”朱小五伸手弯腰:“顾哥,请!” 周大顾冷哼一声,不屑从捕头身边走过。 ------------ 第一百一十四章,杀人者,谁? 走在路上。 周大顾实在好奇,开口询问:“你小子,又从哪偷的令牌?” “什么叫偷的啊!咱这是真家伙!”朱小五拿出令牌,在手里晃荡:“你不清楚,我那侄子打小就喜欢玩些木匠活!” “木匠活精细,一开始都是从小物件做起,我出京之前,得到几块上好的雷击木,让他给我雕刻几块令牌,这一块是号令天下总捕头。” “皇帝亲手雕刻,令牌里又被他封印几丝大赢龙气,自然是真东西!” 经他这么已解释,周大顾更加好奇:“那其他的令牌里面,雕刻的什么东西?” 朱小五眉头一挑:“等以后,你会又机会知道的!” “两位等等咱!”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壮汉叫喊声。 周大顾回头看见两个奔跑的大块头。 朱尽文跟在牛儒贤身后,牛儒贤是武夫跑两步不会累,累的是他身后拖着一个二百多斤的兄弟。 牛儒贤略带不好意思,拱手地对周大顾见礼:“周鸣州,你可是要去破案?” “赵司户在死之前写下我的名字,这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我肯定要想办法给自己洗去嫌疑,不然顶着一个杀人犯的名头,怕下次考试,有人再借机将我拦在考场外!” “周鸣州,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去看看,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对破案特有兴趣,我想看看你让死人说话的本事,不是咱不信任你,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只是想涨涨见识!” “同去!”周大顾倒是不介意。 几个书生说说笑笑就到了赵司户家门口,刚到门口就看见白帆高挂,院内有人大声哭泣。 朱尽文开口感叹:“赵司户以前也是穷军户家的学生,听人说,后来考上举人,正好下面县里有空缺,他没有选择再进修考取进士,托人补了这个缺!” “五哥,你知道他托的是谁吗?” 周大顾抢先一步开口:“不会是韩教授吧!” “周鸣州果然聪明,韩教授在府学当教授这么多年,对下面学子十分亲和,学子有事他也愿意帮忙,他为人开朗,不像其他班的老学究,所以咱们平日里,才敢开他的玩笑!” 周大顾点头一步踏入赵司户府。 刚进门,门口站着迎宾的小厮张大嘴开着他:“夫人,太君,周……周大顾来了!” 周大顾皱眉顿感不妙。 就现在赵司户死前发现的线索来看,赵家的人很难不把赵司户的死跟自己结合起来,更不用说赵司户曾经公开在府学找过自己的事。 更是给自己作案,一个动机。 “该死的周大顾,你杀我郎君,还敢上我家门,左右护卫,老爷养你们多日,今日是你们报恩的时候了!” 大赢官员多养厌倦江湖奔波的游侠当护院,这些游侠心中藏有道义,多以燕赵慷慨之士自居。 院子里,中年妇人一声大喊,不少护院站出来,挡在周大顾面前。 为首的一人身上气势外放,竟然是四品一境的高手。 牛儒贤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不觉间也来了战意,他挡在周大顾面前:“壮士,想要动手,谋陪你!” “周鸣州今日来不是闹事,是找你们家老爷死去的真相的,你让他进去!” 那护卫双目有光,粗眉有神,一看就不是那种卖弄武艺的江湖把式人:“老爷死前,我是第一个进去的,我只看见老爷手里,有一张写着周大顾名字的纸条!” “这件事就算不是周鸣州干的,也跟你手下人有关!” “我听说,周鸣州手下也有一个护卫,他虽然境界不高,但是天生神力,这种人杀人时候仅凭肉体之力就能做到,压根不用外放气血!” “不知道,周鸣州能不能叫你家护卫前来对峙一番?” 周大顾站在牛儒贤面前:“第一,你说的那人确实存在,但他不是我的护卫,他是我的兄弟,叫许典!” “第二,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就算再看你们家老爷不顺眼,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杀官!” “最关键,你不了解我的为人!” 护院头子冷哼一声:“周鸣州,这是要借外人口传的虚名,洗脱自己的嫌疑!” “不!这件事要是我干的,我会干的更加干净,干净到让你们压根不会觉得跟我有关系!” 朱小五看向周大顾眼神又多了一丝佩服,在人家大院里嚣张,真是有胆量。 “哼!不管是不是你干的,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我已经派下人去报官,让通判大人押你去大牢里说话,我们赵家现在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小院里走出一个中年锦衣女人,她身穿素衣,面白细滑,脸上有些许皱纹,只是在一身白衣衬托下,竟然给人异样的美。 她眼带恨意,看向周大顾时,更是不加掩饰。 周大顾拱手:“这位想必就是赵夫人了,我理解您这种心情,府衙的捕快确实去请我了,但我没跟他们走!” “你不去府衙,反倒是来我赵府,难道是想趁着我赵家无人,来欺负我这一家孤儿寡妇?” “我明白我很难给你说清楚事情原委,也明白凭借府衙那群蠢货,不但不会给我洗清冤屈,说不定还会让我罪上加罪!我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公道,还你们赵家一个公道!” “府衙捕头就在后院书房,他都看不出头绪,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府衙有三班捕快,也就有三班衙役。 在这的捕头应该属于快班,他的职责就是查案,拿人。 周大顾心里有数,那刚刚去府衙拿自己的捕头应该是属于皂班,而很不巧,他正好清楚皂班跟陆通判的关系。 难道,这件事跟陆通判有关系? 周大顾摇头,他推翻心里的结论,陆通判有无数种弄死赵司户的办法,暗杀嫁祸是最愚蠢的一种。 他是一个有脑子的人,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那到底是谁在嫁祸自己? 查查就知道了! “赵夫人,既然捕头在后院,您就更不用怕了,我来此只是为了查清楚案件,我可比您更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来赵家,您更应该放心,要真是我的事,您家的看家护卫,肯定会为了报恩一刀砍断我的脑袋,也省的您怕我找人开罪,不能慰藉赵司户在天之灵!” “所以,您没理由不让我进去!” 赵夫人一时间没了主见。 后院传来苍老有力的声音:“让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你能给我什么公道!” ------------ 第一百一十五章,鬼杀人? 赵夫人让道,侧身站在一边。 周大顾进赵府,行到他身侧,行了个礼。 赵司户是官,当官少不了得罪人,没了他撑着这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容易。 他进院子,走过后门看见一个老太太坐在内院,她眯着眼,面前是来往的捕快。 周大顾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有些吃惊。 青雪府人口众多,青雪府司户按照品级,属于七品,跟下面的县令是一个品级。 赵司户家的小院也按照品级而建,从外堂到内堂,大概一百步。 这么远的距离,赵家老太君,能听见他们在外说话,足以说明,她年轻时候也算一方高手,所不定现在身体里还有些武艺。 周大顾就更奇怪了。 那,如此耳目聪慧的老太太,在赵司户死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 她要是听见,为什么没有任何行动,赵司户可是他的独子啊! 要是没听见,周大顾心里更是疑惑,一点声音都没有,凶手是怎么杀人的呢? “见过赵家太君!” 赵太君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清楚周大顾的脸,又赶快闭上,好似睁眼花费她好大气力:“你就是周鸣州,果然是个好的读书人苗子,跟我家牙子小时候一样!” “你能查清楚,我家牙子的死因真相?” 周大顾无奈点头:“不能也要能啊!司户的死就算跟我没有关系,也有联系,不能帮司户找到真相,学生怕也要进府衙大牢走一趟!” “嗯!去吧!”赵太君无力挥挥手。 一个女人,失去自己丈夫,又在老年失去自己的儿子,她已经很累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后院,看着捕快们在儿子书房里进进出出,期望他们能找出儿子的死因。 周大顾弯腰,拱手拜礼:“有件事,还是想问问老太君,学生观您耳目比常人听得都清楚,不清楚您在昨晚上都听见了什么?” 赵太君摇头:“什么都没听见,昨夜里我头痛,睡的晚,只清楚听见外面更夫叫着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那您最后是什么时间见到赵司户的?” “晚饭后,他来向我问安,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我清楚他有公文要忙,谁知道……唉!都是命数啊!” 周大顾不忍心再刺激,这位刚失去儿子的老者。 他虽跟赵司户不对付,可赵司户还真没伤过他的家人,因此他恨赵司户,但并不恨他的家人。 他从赵太君身边绕过,进入后院。 书房里,韩教授正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捕头也低着头一脸愁容。 韩教授看见周大顾,面露惊喜:“大顾来了,啊!你们三个也跟着来了?” 他没理会那三个跟着的傻秀才,拉着周大顾介绍:“这位是府衙的快班捕头,沈捕头,这位是我的学生……后面……他们也是我的学生!” “韩夫子不必解释,我在青雪府里跑,周鸣州的名号还是清楚的!周鸣州这次来?”沈捕头面露不悦,身为一个专业的捕头,看见一个有疑人犯在自己面前溜达,能开心才怪。 周大顾一会还要依靠沈捕头得出些线索,自然恭敬拜礼:“见过捕头大人,我此次来,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 “我当了十几年捕头,都看不出丁点线索,你却大言不惭说能找出人犯?洗脱自己冤屈?”沈捕头摇头:“周鸣州,真不是沈某看不上你,写诗你在行,但抓犯人,还是沈某的本职!” “那沈捕头可有头绪?” “我猜测,人犯肯定跟你有仇!应当是,你的仇人嫁祸你!” 周大顾愣住一笑:“沈捕头,还真是聪明中夹杂着笨拙!” “你何故羞辱我?” “我是在夸您,至少您不像那些废物一样,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 “我了解过你,你这个人很奇怪,你心善却也心狠,若是你做的,我们不会发现你的名字!” 周大顾这时,才高看他一眼:“我收回刚刚的话,沈捕头不笨,或许你只是被线索局限了!” “细说!”沈捕头着急。 “现场留下我的名字,确实是有人嫁祸,不过那人不一定是跟我有仇,也可能是跟赵司户有仇,我入府学那天,所有人都清楚,我跟赵司户有私仇,想要杀赵司户,短时间内再找个替罪羊,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捕头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可有猜测,人犯到底是谁?” 周大顾故弄玄虚:“是谁,我还真不清楚,我手里线索有限,不过,我清楚一件事!” 牛儒贤迷惘的眼神更加迷离:“咱们一块来的,我就知道死了个赵司户,你咋连疑犯可能是谁都清楚了?” “周鸣州,这人犯是谁啊?” 周大顾抱拳:“沈捕头,敢问您有查验过,自昨晚上到现在,赵司户府上可有人离开?” 沈捕头点头:“自然是有查验过的,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几人离开,不过现在都在府上!” “那我就又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杀赵司户的人,现在还在府上!” 周大顾站在书房前的房檐下,房檐遮住太阳的光,他的脸在院里地上的阳光映衬下,显得黑暗。 “这凶手,现在还在赵司户府上!” 朱尽文,牛儒贤眼睛睁大,在院子里四处查看。 周大顾收声说话:“更有可能,凶手就在我们身边!” “说不定,他现在就躲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盯着我们呢!” “哎呀!我去!”朱尽文跳起躲在牛儒贤身后:“周鸣州,你咋说得这么吓人!” “不是我故意吓你们,这就是事实!” 牛儒贤更是迷糊:“周鸣州,你到底是咋知道的?” 周大顾看向同样一脸迷糊的沈炼:“想知道?” “让我进去看看!” 沈炼连忙让开,经过这一顿忽悠,他也有点相信周大顾的话。 最关键的一点,周大顾来之前,他也有此猜测。 “请周鸣州,进房间一看!” 周大顾点头,脚踩在门栏上,进入书房。 几人进入,带入一阵风,刚死过人的书房。 顿时,阴风阵阵! 周大顾四处观看,手始终插在袖子里:“沈捕头,赵司户被发现的时候,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沈捕头伴着风声开口:“死不瞑目!” 周大顾突然转身,吓了牛儒贤一跳,他指着牛儒贤的位置:“他是不是一直看着这里?” 躲在牛儒贤身后的朱尽文,身子僵硬根本不敢动,他目光落在沈捕头身上。 沈捕头点头:“不是,牛少爷的位置,是朱少爷那!” 朱尽文感觉到身子一冷,才气也无法帮自己暖和,他猫着腰,突然感觉到一只手好像按在自己背后。 轻轻挠他! “有鬼啊!!” ------------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动手,也是可以杀人的! 牛儒贤跳起来就是一拳。 周大顾听见空气中传来的音爆声。 “哼!”牛儒贤冷哼一声:“不过是一块破布罢了,有什么怕的!” 周大顾轻笑一声:“牛兄不怕,怎么一脑门的汗?” “刚刚那一拳,某用出全力,出汗只不过是感觉境界松动,高兴的!” “脸怎么又白了?” “风吹汗干,怕冷!” 牛儒贤主动转身拉着朱尽文出去:“走,这地方,咱感觉哪都奇怪,咱出去!” 朱小五羡慕地看着两人,无奈摇头:“尽文是家里的庶长子,母亲地位不高,小时候在朱家,待遇并不好!” “他三弟是嫡子,听朱家主母的编排,对尽文很排挤!” 周大顾点头,从他听到朱尽文名字时候,就看出一桩豪门恩怨。 名门世家最注重风水,从一个人的名字上,往往能看出他在这个家族的地位,一个名字里有文尽两字的人。 在注重儒道的大赢,周大顾能看出来,长辈对他并没有太看重! 朱小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尽文小时候,被他三弟带着家丁作弄,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两天!” “他怕鬼的习惯就是那时候落下的,他说那时候,他都准备死了,也许死了就不用怕鬼了!” “他解下腰带,站在凳子上,将绳子搭在房梁。” 周大顾一时沉默,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其实没有他这种军户家的孩子过的幸福。 朱小五看着牛儒贤的后背:“他说这个故事,不过是为了跟我交换另一个故事,他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故事的最后,尽文没死,他脑袋放在绳子上那一刻,窗户外面的黑布被人拉下去,他听见牛家小子的声音!” “牛儒贤这个没脑子的,完全凭借一身力气撞开门,他把胳膊都撞断了!他拉着朱尽文把朱家老三死揍了一顿。” “朱牛两家差点反目,为了平息朱家怒火,牛家老爷子在家门口大街上,用胳膊粗的棒子,死命的抽牛儒贤!” “这俩小子确实不错!你小子知道的清楚啊!”韩教授开口,他站在一边自然都听清楚了! “咱还记得那是夏天,咱从牛家路过,正好看见这一幕,老夫不忍心,正准备上去拦,就看见朱家小子,拿着白绫从人群里冲出来!” “哈哈哈!可爱的小子,啥也没说,就往牛家门旁边,马桩子上系白绫!” “他把绳子挂在脖子上,指着牛家老爷子大哭。” “‘你打吧!把我兄弟打死了,我去黄泉路上找他,反正我俩都没人疼,大牛,你等等阿文啊!’” 韩教授模仿起小孩样子说话,面上挂着欣慰的笑:“这俩小子从小就讲义气,后来朱牛两家也就算了,为了一口气,也不能真让俩孩子陪葬啊!” 周大顾看着门外两人,原本以为是损友一对,没想到是相依为命的异性兄弟。 他也注意到朱小五一脸的羡慕神情,官商之家都没有感情,想必朱小五小时候生活也不算容易,只是不清楚,他想要去黄泉之前,是谁拉着他的手,把他救出来! 朱小五回头对上周大顾目光,他低下头掩饰自己内心:“你看出来什么?赵司户是怎么死的!” 周大顾明白他在岔开话,也明白找出赵司户的死,才是正事。 “我想要看看赵司户的尸体再说!” 沈捕头早就不耐烦了,他这种粗人现在不想讲什么狗屁感情,一心只想破案:“赵司户的尸体在前面大堂,仵作已看,并没有被人用毒!” “还是去看看吧!”周大顾跟在他身后退出书房。 走到朱牛两人身边,微笑询问:“两位兄弟,我现在去看尸体,你们去不去?” 朱尽文楞一下:“我站在院子里看吧!老牛,你陪他们去!” “行!”牛儒贤知道他害怕,也就没再勉强。 前院大堂内。 赵夫人跪在棺材前。 大赢有老人提前准备寿材的习惯,不过那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怕自己死后,后辈准备寿材不合适,所以才备下的。 赵司户正是壮年,又是修才气的读书人,活到一百多岁不是问题,自然不会提前备棺材。 周大顾看棺材样式,这应该是那老太太的。 赵太君慢慢悠悠从后院走出来,她好似看出周大顾心中所想:“这正是老身的寿材,料子是我儿专门派人去两界山上寻的!” “他说两界山上树木长寿,且靠近大赢这面山坡,有圣人才气跟大赢国运滋养,老去了住着舒服!说不定还能成个老神仙呢!” “唉……” 老人家说着又坐在椅子上眯着眼。 周大顾对着赵夫人拜礼,看见她身旁蹲着一个不大的小子,小孩子看向自己时候,目光带着无法掩饰的仇恨。 小孩子没有分辨力,在他心里,自己就是杀他父亲的凶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想要报仇是天理! 周大顾越过他,视线落在棺材里。 里面躺着赵司户,人生真是奇妙,前两天还叫嚣着要弄死他的人,现在就躺在棺材里。 他面发青,脸上肌肉僵硬,看着很是奇怪。 周大顾点点头,走到护院面前:“护院兄弟,请问,你之前见过我吗?” 护院如实回答:“没有,我听说过,周鸣州的名字!” “谁说的?” “下人们!” “不是赵司户说的?” “老爷从来不喜欢把外面的事,带到家里来,也不会再家里跟别人说,他跟您过不去的事!” 周大顾看向赵夫人。 她轻轻点头。 “嗯?那就奇怪了,你不认识我,那我一进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就是周大顾,而不是朱尽文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郑阿兵说的!” 沈捕头上前一步大喊:“郑阿兵是谁?” 院子里站在一边瘦弱的小书童,站起身来:“回大人,是小人!” “你就是郑阿兵,你在赵府是何职位,为何会认识周鸣州?” “我是书童,经常跟着老爷外出,见过周相公一面!” 周大顾点头:“那除了你,还有没有人见过我?” 赵府没人回答,只有风声依旧! 周大顾微笑伸出右手:“那凶手就只能是你了!” 牛儒贤疑惑:“这咋看出来的?” “因为他第一个叫出我的名字,害的我差点被护院打死!” 郑阿兵紧张:“大人,你这是报私仇,冤枉小人啊!” “我冤枉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想像杀了赵司户一样杀死我吗?” 郑阿兵跪在地上求饶:“大人放我生路一条,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动手杀了司户大人!” “你确实不是动手杀死的他!”周大顾点头转身,看向内堂棺材:“他是被你吓死的!” ------------ 第一百一十七章,肆意生长几十年的恨! “沈捕头,不知道周某说的死因对不对?” 沈捕头点头认同:“周鸣州来之前,某一直烦恼的就是赵司户的死因!” “读书人一身正气,遇到邪祟也会有正气护体,可仵作验尸却说赵司户是被吓死,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恐怖,会吓死一个三品境界的读书人!” “魔!”周大顾开口说出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答案:“隐藏在赵司户文府深处的心魔!” 周大顾对着站在最前方的护院头子拜礼:“敢问壮士何等境界?” 护院开口:“四品一境,某这些日子在赵司户帮助下,得了不少丹药,心意通顺,已经摸到三品境界的门槛!” 破境之恩,值得他用命回报赵家! “那以你现在的境界,要是一个三品一境的修行者,在你身边动用武力杀人,不清楚,你会不会感觉到?” “我虽武学不才,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三品境界在府内动武,绝对逃不过我的耳朵!” “那就对了,既然不是高手干的,那就只能是低手干的了!”周大顾向前一步,走入院里阳光:“我断定,这人一定不会武艺,又或者他杀害赵司户的办法,用不着武艺!” “刚刚看赵司户尸体,他面色青黑,沈捕头说他死的时候,眼睛睁大,这就能说明他是被吓死的!” 牛儒贤疑惑:“那为什么,不是一个二品以上的修行者动的手呢?” 朱小五无奈摇头:“因为,他只是个司户!” 二品的读书人,叫做大儒。 你啥身份啊! 需要大儒亲自暗杀你? 周大顾继续开口:“那先假设,这个人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没有办法自由出入司户府的!” “赵太君耳朵灵敏,她虽然头痛,却能清楚听见门外的更夫声音,要是一个普通人跳墙进来,瞒不过她的耳朵!” “我猜测,这人应该早就在赵家,甚至凶手本身就是赵府人!” 郑阿兵低头,声音颤抖畏惧:“周郎君,您这么说,每个人都有嫌疑,还是跟我没有关系啊!” 周大顾微微一笑:“现在所有的事情,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了,整个赵府只有你一个人认识我!” “您这还是报复小人啊!” 牛儒贤不屑开口:“你什么身份,周鸣州什么身份,他会用这种事报复你?” “唉!牛兄不要这么说,我说他是凶手也有报复的意味!”周大顾上前一步看向内院:“总所周知,我这个人心眼一向不算大!” “不过,我是查案,不是升堂,不会随便冤枉人的!” 沈捕头知道周大顾指的什么,有些尴尬。 周大顾继续开口推理:“那么现在,我们已经说出两个凶手具备的条件。” 朱小五点头:“一个认识你的普通人,其实还有第三点,赵府有护院,外人不容易进来,所以这个普通人肯定是他们府内自己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身子颤抖的郑阿兵,这三个条件,他确实都完美的符合。 沈捕头手握大刀站在郑阿兵身后:“这些条件都对得上,可惜这些都是周鸣州推理出来的,并没有证据证明,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就是凶手!” 郑阿兵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跪在地上对沈捕头叩首:“捕头大人救我,我跟着老爷在外听过您的威名,您肯定不会没有证据就冤枉小人!” 周大顾用的排除法,他敢直接指出凶手,自然是因为在他心中所有的证据都闭环了! “我所掌握的,自然不止这几个条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我们再来做一个假设,昨晚上就是你杀了赵司户,你对他怀恨已久,杀了他内心高兴,自然容易得意忘形。” “不过,你心思缜密,你明白要想让所有人都没有理由怀疑到你身上,必须把证物破坏掉!” “可,你只是一个下人,你有时间破坏证物,却不会有时间,去洗个澡,去换衣服,所以,你这身衣服应该还是昨晚上的衣服!” “沈捕头,看看他衣袖处,是不是有墨痕!” “有!”沈捕头抓起郑阿兵的手,惊讶的发现,他衣袖处真的有一道墨痕。 “我看见赵司户手里写的纸条,他写的小字,在纸条上端,这说明他确实想跟某些人写有关于我的事,可遇见了一些事,让他只写出一个名字就耽搁了!” “我刚刚看见,他手上是干净的,衣袖处也是干净的,并没有墨痕,说明昨晚上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研磨!” “并且,赵司户并不避讳在这个人面前谈论外面的事!” “而赵府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这就是你,郑阿兵你整日跟着赵司户,他的事你都清楚,自然不会避讳你了!” “你也清楚,赵司户要给谁写信,而且这件事与我有关,你着急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杨家的事,让我正在风口上,赵司户跟我有仇,我摆平杨家,他此刻心乱如麻,想必昨晚上他清楚杨德祖的下场,面上惊恐肯定是多于欣喜!” “你找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明白,只有靠一些特别的手段,你才能亲手杀了赵司户!” “你凭借多日来的了解,找到他的魔,你装扮成他的心魔。” “昨夜是三月十六,月亮正圆,你趁着半夜月高挂,书房内的人,只能看见一片白,趁着赵司户所有的心神都在我身上,趁着他内心惊恐,趁着窗户上透露恐怖的惨白!” “你开始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你是书童赵家书房,只有两人能随意出入,除了赵司户就是你!你就是利用这个优势,一点一点装扮书房!” “我今日进入书房,一眼就看见,挂着着的白色帷幕,正常人家的帷幕不会用白色,也不会让它垂下来!” 牛儒贤疑惑:“为什么,不会这样?” 一直没开口的朱尽文,忍不住摇头说话:“悬挂着的白色帷幕很像一根上吊绳!” “那,这又跟吓死赵司户有什么关系?他是读书人,心有正气,怎么会被一根上吊绳吓死?” 周大顾长叹一声:“原本,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可当我看见赵司户家的公子,看见他眼底的恨意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韩教授,您还记得,您曾经告诉我过,一件关于赵司户的秘闻?” 韩教授愣住,抬起头看我:“你是说,赵司户为父报仇的事?” 坐在墙角紧闭眼睛的赵太君,突然睁开眼睛望着郑阿兵:“像啊!像啊!是你!我怎么现在才发现是你啊!” “我的儿啊!” 郑阿兵在赵太君说出这句话后,突然松懈,他整个人像一摊泥一样靠在前院的假山前。 阳光洒在他脸上,他露出如负重释的笑容:“你也认出我来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三个赵司户! “我还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呢!” “直到看见赵司户死之前,他脸上的惊恐,我也才发现,原来他也认识我,一直记得呢!” “我也是!”郑阿兵面色突然低沉,他斜着脑袋看向赵太君满眼恨意:“我也一直记得你们,记得你们对我做的一切!” “这二十多年了,我每一次做梦都会回到那个夜晚,我是一晚都不敢忘啊!” 郑阿兵转头对上赵司户儿子的目光,他突然大笑:“对,我当时,也是这个眼神!” “哈哈哈!哈哈!” 周大顾看清郑阿兵的动作,连忙大喊:“快拦住他,他要自尽?” 郑阿兵将一刻丹药吞进肚子,顷刻间他面容上,出现一滴墨汁,墨汁绽开,他脸上一道莲花图案涌动。 朱小五大叫:“莲花教,这是莲花教的爆体丹!” 服下药的郑阿兵,在顷刻间变成没有气血的武林高手,他对着赵太君冲去。 沈捕头就站在赵太君面前,他抬剑挡住郑阿兵,以剑鞘将他击飞。 郑阿兵完全靠着本能行事,他在地上翻滚一圈,凶狠地看着周大顾,身子快速移动,抬手拉住他身后正准备远离是非之地的书生。 朱尽文右手颤抖,在朱小五喊出莲花教的名字时候,他就已经想要跑了! 可在赵司户房间里,实在吓的太狠,脚软慢一步,谁知道就成了别人手中把柄。 “兄弟,你还年轻,你不要走上犯罪的道路,你想想好的!想想你爹!” 郑阿兵面色狰狞,那朵莲花在他脸上慢慢绽放:“我爹死了,被赵家逼死的!” “想想你娘,她老人家,一定……” “我娘也死了!在赵家逼死我爹后,她接受不了这个不公的世界,自尽了!” “那你朋友呢!” “我没有朋友,从小我就是独身一人!” “那你暗恋的姑娘呢!总该有了吧!” “我暗恋醉香楼的子衿姑娘,可她是赵司户的外室人!我这一生都被赵家毁了!” 朱尽文还想开口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周大顾怕他把自己说死,一生暴喝:“朱兄闭嘴,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郑阿兵,你在赵家卧底几年,求的只是为了报复赵司户,现在你大仇得报,可又能怎么样?” “你杀死了赵司户,却杀不死他的名声,你可清楚报复一个读书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报复他的文名!” “我知道,你心里有冤屈,你不必着急动手,你说啊!说出自己的委屈!”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跟赵司户势不两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说啊!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再杀他一次!说出你心里的恨!” 朱小五确定的点头,刚刚他传音入密告诉周大顾,这种丹药是用来爆发潜力的,使用的力量越大,对身体的压迫也就越大。 郑阿兵是一个普通人,他坚持不了太久的! 只是现在他有些后悔,周兄太勇猛了! 在赵家,在赵司户灵堂前说要再杀他一次,真的不怕自己出不了这赵府? 郑阿兵愣住片刻,又突然被丹药的疼控制,这丹药会放大内心的恨。 莲花教信奉圣母,信奉平和,可他们提供的这种丹药,却需要使用者爆发出绝对的恨意,只有无限的恨形成的怒火,才能烧光这个世界。 “你真的想听我的故事?” “你的脸上满是故事,深深地吸引着我!” 郑阿兵拉着朱尽文靠在赵府影壁墙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压根逃不出去,不说赵府护卫对他的恨。 单单那颗来自莲花教的爆体丹,就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承受的。 他坐在地上,手握在朱尽文脖子上:“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家里有些家底,在四里八乡都算的有钱的地主!” “直到,我看见姓赵的那天!” “那天有雨,我调皮去家门去小姑玩,回家后突然发现家里空了,好似被土匪打劫一样,一起都乱糟糟的!” “我慌了,村子远处二十里山上有土匪,我还以为是土匪干的,我年少有不识怕,拿了一把刀出门,我来到外面找父母的消息。” “我看见了我娘,她躺在大雨的泥地里,雨水覆盖她的身子,她脑袋快被雨水淹没,若不是我来了,估计她会死在泥地里。” “真是可笑,一个到脚脖的泥地,真的能要人的命!” “我叫醒她,她说我爹被官府抓走了,我让她去找大伯父帮忙,她拉着我,不让我走,若我走她就溺死自己,我在大雨里陪着她身边,坐到深夜!” “后来,她还是死了,那天的雨还是带走了她的命!” “她拖着孱弱的身子坠入井里!” “我埋葬了她,出来找我爹,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原本待我亲近的亲戚们,都不敢与我搭话,我向他们打听我父亲的下落,他们多是回避,被我问急了,就抄起顶门棍打我。” “我小姑以前看见我,待我比他亲儿子都亲,可那时候也是她打我最狠!” “他们揍我,还瓜分我家的产业。” “母亲死后第三天夜里,邻居敲响我家的门,他让我快逃,那些亲人为了明目张胆的分我家的天地,决心弄死我!我怕死,也怕找不到我爹,所以我逃了!” “我带着一些钱,带着一身破衣服来到城里。” “在城里,我看见所有人都往一个地方走,大人们手上拿着馒头,小孩们面露欢喜,他们好似在庆祝什么,我跟着人群,来到一个地方,这地方叫菜市口,是砍人头的地方!” “我惊呆了,更让我恐惧的,被砍头的那人……是我的父亲!” “他看见我,他摇头,他不让我靠近,大刀落下从他脖子间滑过,头颅在地上滚动,那双眼睛滚在我身边……他还在看着我!” “我只是呆呆地站着,不敢动!” “我并不是因为恐惧,只是那是我突然发现我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还控制不住我的身体!” “人群从四面八方冲到台上,拿着馒头的大人沾着地上的鲜血,他们想用我父亲的命换一个健康!” “那时候我已经没有了我的童年!” 郑阿兵靠在地上,他守在颤抖,望着天空:“很久之后,我明白,亲眼看着自己双亲死在自己面前的我,不止没有了童年,还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的事,在我脑海里一直轮转,我忘不了他们死去的样子!” “而那个抓走我父亲的人,就是当时的县丞,现在的赵司户!” “而他杀我父亲的原因,是因为很多年前的一桩冤案,那案子的死者是他的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父亲复仇!” “甚至,有时候在书房里,只有我们两个时候,他想到此事都会笑,笑自己大仇得报!” “可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郑阿兵瞪着靠在躺椅上的赵太君,他期盼着,渴求着一个隐藏在人心里的真相。 他需要这个真相证明,自己的活着不是个错误。 周大顾沉默,这个真相他给不了,只有一个人能给。 他走到赵太君身边,弯着腰,轻轻开口:“看看你小孙子的眼神,像谁?” 赵太君睁开眼,看见灵堂前跪着的小孙子,那眼神恐怖,她转身看向影壁墙下趴着的郑阿兵。 她愣住了,在她眼里好像有两个郑阿兵! 不对! 她转头看向棺材,棺材里有个死人,那是自己的儿子。 她想了很久,总算想起自己儿子年轻时候的样子,她明白郑阿兵还像谁了…… 他还像自家娃子! 所以,小院里不是两个郑阿兵,是三个赵司户! 三个带着仇恨行走的肉体! “你想知道什么?”赵太君颤颤巍巍站起,她拄着拐杖向前一步:“你不就想知道,那时候的真相吗?” “放开朱家小子,我告诉你!” “你走不了,我这么大岁数,也不会再骗你,放开朱家小子,我告诉你!”赵太君的声音好像从凤鸣谷的夹缝里挤出来的。 这声音尖细,带着仇恨,带着愤怒与害怕! 她怕朱尽文死在这里,赵家孤儿寡妇承受不起朱家的愤怒。 她恨杀死自己儿子的人。 只是,她为什么愤怒? 没人知道! 郑阿兵松手,他躺在地上,牛儒贤赶快上前,他好像一阵风拉起朱尽文退后数步,站在阳光里。 郑阿兵抬头看着天,看着今日美好的阳光:“我在听!” “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对错说不清! 赵太君迈着苍老的步伐慢慢地走,她真的很老,老到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 她走到郑阿兵面前:“我知道你想让我说出什么!” “可是我不能说,我已经很老了!” “我儿子对你们做的事,都是我在背后教唆的,现在他已经被你杀死了!” “你们郑家跟我们赵家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赵太君转头望着自己小孙子,脸上露出笑容:“当初是老太太我贪心,想要你们的家产,我那倒霉的夫君才动手的!” “他实力不够,他该死在你爹手里,我不能告诉我儿子他爹是个强盗啊!” “所以,你爹也该死,你为报仇现在杀了我儿子,他也该死,可这些都跟我小孙子没有关系,他对这些事都不清楚,他不该死!” 老太太跪在地上,跪在郑阿兵面前,她一点一点抽出拐杖。 郑阿兵已经没办法动了,他看出来赵太君想干什么,可他没了力气阻止,也不想阻止,多活一会,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周大顾站在一边,他看出赵太君的动作,他也没动。 他脑子里为这一桩牵扯三代的恩怨烦恼,他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权利管这种事。 “停手!”沈捕头叫出声来,可也晚了! 赵太君倒下了,她倒在郑阿兵身上,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拐杖。 甚至一直伺候她的下人也从来不清楚,老太太一直握着的拐杖,里面一直藏着一把短刀。 也许,在很多年前,在她没办法让自己坚守大赢律法的儿子,杀死郑家的儿子的时候,她就想到郑家的儿子,也会有一天来报仇! 她在等着郑家儿子的报仇,只是没想到这个报应不在自己身上。 “娃子,娘帮你报仇了!”她厉声大喊,好像一只恐怖的夜枭。 “媳妇,记着!咱们家的仇已经报了,这件事就别往下传了!” “从老太太身上开始的祸根,就由我……来断!” 赵太君真正的倒下了,她身子翻滚在地,站在后面的沈捕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腰间插着一把刀。 这把刀的刀柄,原本握在郑阿兵手里。 牵连两代人的恩怨,在第三代人面前终结。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贪婪又自私的老太太鞠躬,也对着以复仇为生命的郑阿兵鞠躬。 每一个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在死之前都曾经是个英雄。 他们身上的邪恶,在肉身消散之时,也消散在他们心里。 后事是后世人的事! 郑阿兵眼睛变白,他开始看不清楚这个世界,他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影子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求郑先生告诉我!” “是谁告诉你,用头发缠着门闩,让门闩落下,可以造成门反锁的假象的?” 周大顾紧张,他声音很小,他并不想瞒过其他人,只是怕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郑阿兵想开口,可莲花在绽放,他脸上的莲花更漂亮了! 漂亮到让他说不出话,最美的花,往往长在最鲜艳的血肉上。 他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 周大顾明白了,这消息来自莲花教内。 可,这个世界本不该有这种办法,他认为这个办法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应该是自己带来的。 是自己第一次在小院里,讲了一段柯南的故事,才让这个世界的人,明白杀人的详细秘密。 在之前,暗杀是不用这么复杂的。 那,自己讲给谁听了? 周大顾直起腰,他的心乱成麻! 因为,他心里有一个答案! “沈捕头,真凶已经找到,可以证明赵司户的死跟周某没有关系,那吾就先回了!” 沈捕头心里还有疑惑,可郑阿兵确实伏法了,他也明白这一切的脉络,他没理由留下周大顾,他拱手拜礼:“周鸣州慢走,回头有不明白的地方,沈某会去富商叨扰,请您不吝赐教!” 周大顾回礼:“自然!” “先生,大顾先回去了!” “去吧!”韩教授无奈摇头,今天在赵府里发生的事太多了,让他心也波动。 他总想着,若自己在课堂上多说些东西,或许赵司户就不会死! 那郑家夫妇也不会死! 心善的人,总是肩负太多责任,他们甚至觉得天下都是自己的责任。 周大顾不喜欢这样的人,总觉得他们太累。 他走了,对赵夫人见礼后走了,赵家的小子藏在母亲怀里,周大顾不确定他的以后会怎么样! 正如,他从来也没办法确定自己的人生。 朱小五,牛儒贤,朱尽文也跟在周大顾身后,一起离开赵家。 他们出赵府,院子里哭声更大了! 朱尽文莫名叹息:“这一对母子若是聪明,就应该趁着护院还忠心,尽快变卖家中产业,实在卖不掉的就托付给能信任的故交,哪怕当一份人情送出去也行!” “带着金银离开青雪府,回到老家,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的利益!” “不然,那些平日交好的亲友,在保存了两天的友善后,就会撕下脸上的面具,告诉赵家母子最残忍的攻击是从何而来!” 周大顾无奈点头,这也是他一直不肯放弃周家村的原因。 人总需要给自己找个退路,哪怕周家村人曾经对自己一家多有算计,可当四方面敌的时候,他们总归是要比着别人可信一些。 就像周家三爷爷当初逼着妹子嫁给王员外一样,在他这种老头子眼里,这确实是对自己家最好的结果。 周大顾明白那老头子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下自己这个独苗。 在这个封建,重男轻女的时代,他没办法指责周家三爷爷是错的。 周大顾摇摇头试图把这种想法从自己大脑里摇出去,去理解别人的想法向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他现在只想回家:“朱兄,牛兄,我有事回家,先行告别了!” 牛儒贤的脑袋瓜里,对刚刚赵府的案件只能说,七窍理解六窍,一窍不通! 从小时候,他就这毛病,老是想去听这种奇闻轶事,却总是想不明白事情的结果。 他心里想着找周大顾再问问清楚:“周兄,家里能有什么事,要不我今日做东,咱们一起去醉香楼乐呵乐呵!” “是啊!你不清楚,再有半月不就要举行端午文会,这会醉花楼正是热闹,好多学子都想着趁此次文会,让那些大人物看见自己的文采,而醉花楼的酒和姑娘,正好能激发他们的诗才!” 周大顾心有所想,不为所动:“两位先去吧!我就先告辞了!” 牛儒贤跟在周大顾身后:“周兄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要抛下我俩?” “这件事很紧急,要是不做,我会浑身无力,说不定连路也走不成!” 牛儒贤眼睛睁大:“我明白了,赵司户死之前都没有喊叫出声,肯定是被下了迷药,难道是周鸣州刚刚找迷药时候,也中了道,这会要回去解毒?” 周大顾摇头:“某只是,回家吃饭!” ------------ 第一百二十章,官府来人? 周大顾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如愿以偿的回家吃饭了! 如果不考虑身后跟着的两个大傻春的话。 今天还是很顺利! 牛儒贤跟朱尽文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跟穷人基本没去醉花楼三楼一样,他俩这种出生就咬着金钥匙的大少爷,也根本没来过贫民住的地方。 “这地为啥不是青石板,下雨了咋走啊!” “周鸣州,你们家院墙这么低,别人不是一眼能看见你们家小院,很失礼仪啊!” “周鸣州,你们家也没个丫鬟什么的,要不我送你几个调教好的?我那边可是有一个上好的狐女,会说咱们的话,长的可漂亮了,看样子说不定还是个贵族!” 朱小五也搭腔说话:“这倒是真的呢,我来时候尽文也想把狐女送给我,可惜我不喜欢异族,周鸣州接受能力强,倒是可以试试狐女的深浅!” 周大顾无奈摇头,家里已经够乱的了! 大赢朝的王爷,一个疑似莲花教的姑娘,还有一个睡觉总是会梦见佛祖天生神力的武夫。 一个院子里住六个人,一半不正常! 不对,自己还是个穿越者,就俩正常人! 再多个狐女,还有得活,没得活啊! “别了,朱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壮志未酬,周某不喜考虑个人情爱!” 朱尽文满目欣赏:“不愧是周鸣州,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说出,让我不好意思的话来!不过这狐女养着太赔钱了,每天都要好伺候着,太费事,要不你帮帮我!” 周大顾听多了狐媚子的故事,他也怕自己一身阳气不够吸的,他推开门:“算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人生最幸福,推开家门,坐着等待你的家人,饭桌上有安慰你肠胃的饭菜。 “哥,你回来了?” “嗯,这两位是我的同窗,朱尽文,牛儒贤,叫人!白姐姐呢?” “在房间里!” 周大顾撇下他们不管,径直走进房间,他心内着急,想要个真相。 他早就觉得白花红身份不一般,猜想过她可能是行走天涯的游侠,可能是某个官员养的杀手,就是没敢猜她其实跟莲花教有关系。 不是周大顾没有胆量,实在是莲花教实在太可怕! 这就跟前世,谁会想到门口卖臭豆腐的大姨,其实是他国特工? 太吓人了! 更不用说在周大顾是读书人,在这个学成文武艺,贩与帝王家的大赢。 他从身份上就跟莲花教众是对立的! 而从心理上,他是万万不想跟白花红对立的。 像他这种人,活一辈子能有一个动心的姑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在房间吗?”周大顾敲响门。 门推开,白花红走出房间,周大顾注意到她手上的泥土,他还没来得及询问。 “你先去吃饭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外面不安全!” “放心,我是行走江湖的女侠,我会顾好自己的!”白花红着急,他不忍告诉周大顾真相。 在人世间,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害怕,害怕被面前的男人,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惜她入的是莲花教,这是一个能进入,却不能出来的地方。 朝廷今日,突然发现莲花教的踪迹,下面人没她的命令不敢乱动。 迟则生变,她担心下面人安慰,必须要出去,帮下面人找一条活路。 这是身为圣女,必须要做的事! 周大顾没有阻拦,他侧开身:“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有!我知道你最近上火,所以给你准备了梨膏汤,你试试可好吃了!” “奥!”周大顾楞了一下,他会对付敌人的毒计,可偏偏没有学过怎么应对女子的柔情:“你记得回来。” 白花红从房间里走出去。 周大顾也站在阳光下,看着她的背影,他看着她走到大门的阴影处,突然开口:“白花红!” “什么事?” “外面很乱,小商贩都已经不开了,酒楼比较贵,你一直打工别怕不舍得花这个钱,我给你些钱,你拿着买些吃的!”周大顾说着从怀里掏出银子。 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白花红也是一愣,她看着周大顾眼神诚恳,摇摇头:“我上工的地方,有吃食的,走了!” 周大顾点点头,看着大门打开再关上。 然后,他就看不见那个姑娘的身影了! 餐桌旁。 朱尽文好像到了自己家,招呼着周大顾坐下:“周兄,你这就不如我了,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姑娘,为啥不直接给人一个承诺,让她留下,还让她出去做什么工?” 牛儒贤点头:“这点,朱兄确实做的好,他虽没成亲,外面可有三房外室呢!要不是他家老爷子在外面只有四房外室,他怕逾越,恐怕早就有十几房了!” 周大顾呵呵一笑:“你倒挺孝顺!” 酒足饭饱后。 两人还赖在周家不走。 牛儒贤知道自己怕不能从周鸣州嘴里,问出想知道的事,就借着机会再饭桌上都讲了。 周悠然听着他嘴里的故事,担心地看着自己老哥:“城里面的大官,没有一个好东西!哥等你考上举人,咱回家吧!” 周大顾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举人试后,回家过年,三年之后再来考进士!” 他才入儒学,对很多东西都缺乏掌握。 周大顾明白欲成大事者,不能着急。 等自己有举人身份,左相不敢对自己玩强的,那时候先回家猥琐发育! 朱尽文着急:“蔡县有什么好的,在青雪府一样能读书,要是周鸣州高中解元,一年二头名,在这青雪府谁敢欺辱,怕到哪都会被供为座上宾吧!” 牛儒贤也连忙劝阻:“留下吧!” “再说吧!”周大顾没有接茬,他心有顾虑,很多东西,不能命言:“两位,跟我到家不光是为了劝我留下吧!” “还有些东西,想请教!”牛儒贤丝毫不客气:“赵司户到底是咋被吓死的?” 周大顾没有隐瞒:“郑阿兵应该是趁着夜色,装扮成自己的父亲吓死的他!” “赵司户从来没有见过郑阿兵,所以就不清楚他年幼的样子,这两年郑阿兵长开,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 “赵司户却也不会怀疑,因为郑父一直是他心里的魔,当你念叨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生活里遇见的很多人,都像你脑子里想的那人!” “那天晚上,郑阿兵用了一点迷药,让赵司户紧张的脑袋更绷紧,他或许穿上一身赵司户在郑父身上见过的衣服,将自己挂在绳子上吓死了他!” “其实,就算吓不死,赵司户也难活!” “他已经中了迷药,郑阿兵手上有爆体丹,儒者跟武夫紧身缠斗本就不占优势,更不用说郑阿兵抱着必死的心,我猜他也没料到最后的结果!” 朱尽文唏嘘不已:“谁也没想到,赵司户会是这样下场,他平日里巴结上司,对陆通判很是亲近,现在他死了,等于斩断陆通判一臂!” 他说着看向周大顾,周大顾跟陆通判之间的恩怨,他是清楚一点的。 牛儒贤侧着耳朵看向外面:“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 一直没说话的许典突然开口:“是官府的人!” ------------ 第一百二十一章,黄雀在后 王安将手里筷子平放在碗上:“我出去看看!” 到了这个院子里,对周大顾来说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吃饭没有三六九等都是坐在一起,朱牛两兄弟都是聪明人,哪怕心里介意,也不会当着主人家的面子说出,打周大顾的脸。 王安拉开门,脑袋向外探,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回头开口:“顾哥,是官差,看衣服是守城司的!” 路口官差看见拉开的院门,手架在刀上呼喊:“唉!那个谁?过来,正常普查!你们家是不是外来的啊!我看你面孔很生啊!你跟我走一趟吧!” 王安看见官,莫名有些紧张,还没开口,他身后走出一个宽大身影:“这是周鸣州家!” “您是牛二少爷?” “认识我?”牛儒贤爱军伍事,平日里多爱在边军校场厮混,守城军户认识他,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小的曾给您拿过兵器呢!” “你今日查什么事?” “还不是莲花教的事,前几日是在城外护城河里发现的张学政,咱们青雪府的护城河上游在城内,多加巷小河沟里的水,也会流进护城河,校尉让我们严查护城河边的人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生人!” 牛儒贤点头:“明白了,你忙去吧!” 官差弯着身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那您先忙着,小的退了!” 官差扯着嗓子向小院里大喊:“周鸣州好,小的就不进来打扰您了!” 王安望着官差脸上谄媚的笑容,他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比手里的刀剑更好用,更容易让人屈服的东西。 牛儒贤迈着大步走进院子,长叹一口气:“还是莲花教的事,最近好像捅了莲花教窝了,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莲花教老窝了!” “他们一直捣乱,我最爱的醉花楼可怎么开业啊!” 周大顾给他个眼神:“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呢!别在我家里谈论这些!官差找什么呢?” 周悠然端起盘子进入厨房,给几人留下谈话空间。 牛儒贤拿起盘子里最后一颗草莓,放进嘴里:“张学政的尸体是在城外护城河发现的,咱们青雪府城内河道众多,不过府内地势高,所有的水在青雪府内转一圈,都会流到城外护城河去!” 周大顾故作轻松:“那张学政的案子就定为莲花教干的了?” “定是,张学政身上有莲花教图案,这件事就算不是莲花教干的,也跟莲花教众有关系,更不用说赵司户家里死去那个郑阿兵,他身上还有爆体丹,明摆着是城里有莲花教人!莲花教进青雪府,府君肯定要下令压查!” 朱尽文楞一下,调教道:“对偶,我好像听说过,张学政和赵司户都跟周兄有仇,他们现在都被莲花教的人杀死,你不会被莲花教的老妈妈看上了,她要帮你出口恶气?” “怎么可能!”周大顾有些心虚:“莲花教出,青雪府内,日后怕是风雨颇多啊!” 朱小五摇头:“每一次莲花教出现在明面上,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不清楚他们这一次来青雪府是要做什么,只希望不会有大事发生!毕竟,苦的总是百姓!” 牛儒贤饮进杯中酒,哈哈一笑:“莲花教的来一个,小爷我收一个,来两个我收一双,放心不会有事的,周郎君……嘿嘿!” 朱尽文看向厨房,周悠然在里面洗刷:“你妹子真懂事!” “你不是要打我妹子的主意吧!” “我是那号人,咱只是想问问你,一会要不要去醉花楼共饮一杯!” “你不是说醉花楼不开了?” 朱尽文脸上出现男人都懂的笑:“醉花楼确实不开门,可醉花楼的姑娘又没走,她们都还在三楼等着跟我叙话呢!” 牛儒贤恍然大悟:“朱兄说的对啊!大门不开,不耽误我走窗户啊!我不给钱,就不算违令啊!” 周大顾竖起大拇哥:“真有你们俩的!那我就不远送了!” 多加巷里人来人往。 青雪府州牧府内,更是人去人回。 杜州牧坐在府中:“莲花教又出现在城里了?” “看来,这并不是有人布的疑心阵,这个关口,莲花教到底来做什么?” 他面前坐着一个小胡子,面容微胖的男人,男人放下茶杯拿起糕点细细品尝:“不管,他们干什么,都不能乱我们的大事!” “州牧,您真相信周大顾那小子?” “听我家老二说,这小子在蔡县时候,一直不显山漏水,也就今年从两界山回来后,才有的变化,要不是他读圣人书,进得了县试,我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妖蛮变的了!” “可,说一千道一万,这小子也不过是今年才开窍,你真的相信他,要把宝都压在他身上?” 杜州牧摇头轻笑,放下手里书卷站在亭前:“你能随手写出达府鸣州诗?” “我派人去打听了,前几日国运上升时候,根本就没有圣人出京都,那些大儒也在安静读书,并没有人越过象州!” “我掌管象州大印,要是有二品高手前来,大印会告诉我的!” “那日子里,周大顾就在两界山上!” 郭府君手上的糕点,被他捏碎,他不敢相信的抬头:“你是不是疯了?你不会觉得……是!他是天赋绝顶,可就他这个年纪能写出镇国诗?” 杜州牧伸出手借助飘在半空的柳絮:“为什么不能呢!你我都是读书人,才华这东西,谁也说不准的!” “你知道文庙为什么,没有那首镇国诗的消息吗?” 杜州牧指指面前的桌子。 郭府君连忙站起,看着桌子上的几句诗:“妙啊!好啊!只是这前几句……” “朝堂那些老学究最喜粉饰太平,绝对不会允许这等诗句出现,特别是骂不太平的镇国诗。” “当初在两界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杜州牧摇头看向远处:“这十万大山里的秘密太多了,你我还是不清楚的好!妖蛮百年内,若无巨变不会攻打大赢!” “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就在朝堂内!” “朝堂又有消息了,明年之后,我怕不能再任州牧,左相想给我一个虚职,我倒是无所谓,官嘛!在哪不是做!” “可,我来象州这么多年,象州百姓,把我当成父母官,我却一点事都没有为百姓而做!” “某不甘心!” 郭府君无奈叹气:“周大顾能不能做到,且不说,一但你这么做,你的官途就断了!” “我说了,官在哪不是做!只是要看咱怎么做!” 杜州牧轻声开口:“风!” 院内突起大风,满地柳絮飘荡上天。 他转身看向青雪府内,周大顾家小院的位置。 老州牧微微一笑:“周郎君,我愿以青云路送你入那龙城,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得住!” 漫天柳絮,飘荡远去。 杜州牧回头:“端午文会,你准备的怎么样?” “已经跟燕北州说好了!他们会派学子来的,护卫也少不了!” 杜州牧点头:“莲花教每一次露面,都代表他们暗中谋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不清楚他们的计划,可多小心点还是没错!” 郭府君站起:“放心吧!我清楚你的意思!” “我已跟燕北州石门府的廖府君说好,到时候他会派三千人护送这些学子!” “有这三千精兵,不管他莲花教是什么妖魔鬼怪,吾都会把他们留在青雪府内!” “端午文会,莲花教众,我一起办!” “不会误了你的事的!” 杜州牧点头:“青雪府的事,就拜托你了!” “府试将近,难保左相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我要去找一位老朋友,从他那求一张保命符!” 郭府君眼睛瞟见桌上没用过的宣纸,他将宣纸卷起,把盘子里的茶点心都掉进去,看杜州牧没有回头,偷偷地将宣纸包装进怀里:“你可真是为周大顾操碎心,不跟你唠了,我要去给杨家的事善后去!” “先走了!” 杜州牧微微点头,他站在亭前看着漫天柳絮,微微摇头。 仙风道骨,好似一个得道老道士。 “唉!” 他转身,眼睛突然睁大:“嗯?我茶点呢?” ------------ 第一百二十二章,莲花教要跑 青雪府。 长平坊。 白花红从多加巷出来,褪去身上旧衣裳,进入长平坊,换上一个新面貌。 只是一瞬间,就与刚刚判若两人,从无知少女,变成奢华贵妇。 长平坊大街上的地面,是用上好的青石板铺的,这里往来行走有富商,有大官,是整个青雪府有权势之人住的地方。 白花红抬头看见一扇辉煌大门,上面写着两个字。 ‘郭府’。 门口停着一顶轿子,一位官老爷装扮的人从轿子里下来。 身边仆人迎上去:“府君,石门府的人来了!” 郭府君点头,上台阶。 他感受到身后的目光,疑惑回头,却只看见一个身穿绫罗,高贵华美的夫人对自己拜礼。 他无奈摇头:“这些女人,我虽单身十几年,可对先妻一直无法忠贞不二,真以为住在我对面,每天相见就能让我动心?” “哼!实在是低估了我的人品!” 郭府君站在台阶前,望见影壁墙前放着的东西,一时烦恼:“该死的莲花教也不清楚去哪了,若不是他们,我用得着向石门府求救,这些家伙更难缠!” “没一件事顺心的!” “管家,你去醉花楼,找几个大方的姑娘来,石门府来的家伙是吃荤腥的,咱府里的清倌人,老爷我可舍不得给他们!” 管家点头,非常懂事的开口询问:“那老爷,还需要给您请一位吗?” 郭府君摇头:“不用,让老十从她府里过来!” 白花红转身走进郭府对面的大院。 大院里装扮跟其他富商大院没什么差别,刚进府院就能闻见檀香阵阵。 让路过的人怀疑,院子里是不是住了一位吃斋念佛的老奶奶。 白花红进入院子里,立马有仆人迎上来:“圣女,两位外门长老,三位分堂舵主都在里面等着呢!” 白花红面无表情走进大厅。 大厅内供奉有一长命香烛,香烛不断燃烧,有青烟上飞,笼罩整个府邸。 正是这东西,掩盖大院里,莲花教众的味道。 赵司户府里,郑阿兵迷惑赵司户,用的就是之前长命香烛的一点残骸! 香气包裹着院落,让外人看不出,这小小院落里,竟然有十几位三品高手,其中有两位竟然是三品一境。 白花红进门,桌上的人纷纷站起见礼。 莲花教内阶级森严,上下级间,可一言夺命。 白花红开口:“城内大阵准备如何?” 她左侧老者开口:“已经准备妥当,青雪府有咱们的内应看着,不会出事!” “阵法伏地,隐藏青雪府地脉中,没有召唤阵法,哪怕是二品高手,也不能发现其中奥妙!” 白花红点头,径直穿过人群,坐在主位上。 教主不在,她这个圣女就是教主:“青雪府内两个案子谁做的?” 坐下无人说话。 门口仆人犹豫半天,鼓足勇气开口:“赵司户府的案子,是郑阿兵做的,他因杀父杀母之仇进入圣教,求的就是报仇雪恨!” “他现在已经死在赵府!” 大多数人进入莲花教都是被逼的,而逼迫他们的原因,又各不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活不下去同时又背负着血海深仇,才会被莲花教发现,自愿走入莲花教。 莲花教另一个被人厌恶的原因就是如此,莲花教众下手从不留情。 在下手的教徒心里,杀人是报仇雪恨,他们只顾着洗尽屈辱仇恨,从不在乎手段。 可外人哪会管你的血海深仇,他们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凶狠可怕。 而这种可怕的人聚集在莲花教内后,莲花教的名声也变得更加可怕无比。 白花红点头,教众报仇是教义,是连教主都不能阻止的事,这是无数人舍弃自己的过往,进入莲花教的原因,乃教义根本。 她也无法干涉。 “那张学政是谁杀的?” 此时,无人回应。 白花红一点都不意外,周大顾来青雪府那天,她就在多加巷守着,自然知道杀死张学政的真正凶手是谁。 “算了,张学政跟赵司户狼狈为奸,这件事所不定也是郑阿兵做的,不必去查!” “既然是,我教徒所为,算在我等身上也不冤屈!”白花红语气冷淡,极力在人前为周大顾遮掩。 “青雪府事了,你们可自行退去!” 长胡子长老开口:“这就是我等召唤圣女的原因,青雪府府衙的内应传来消息,府衙发现我们的行踪,各个城门正在严查!” “城墙上,已由鹰卫接管,哪怕道教驭剑士,也飞不出青雪府。” “水路,陆路都有把手,昨夜我派教中奇门士从地下出去,今早他的长命玉片突然破碎。” “现在,我等怕是出不去这青雪府大门!” “此地在青雪府郭府君府衙对面,灯下黑,一时还算安全,可按照朝廷官员对我等的痛恨,时间长了,他们一定会发现我等!” “到时候,怕只有死路可走!” 右侧坐着体态丰腴的女长老也开口:“朝廷总是这等手段,一旦哪个城池发现咱们的人,就封闭城门,把整个城池做成一个铁盒子!” “咱们的人,要想出去,恐怕只能冲开这盒子!” “可这里是青雪府,外有边军,内有杜州牧这位三品一境的老书生!” “更不用说,两界山上还有些苦修士,一直在看着这座边关城池!” “我们想要出去,难了!” 门口坐着书生摸样的男人开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朝廷严查,能查多久,十几日后,就是端午文会,那时候宵禁解除。” “长街上人来人往,我等可趁着那时候出去!” 白花红有些顾虑:“府衙知道我们出现的消息,使得青雪府内外戒备森严,端午文会还会举办?” 门口蹲着好似老农一样的男子开口:“回圣女,会举办,俺问了,一般人压根不知道城门严查是因为圣教,他们只当死了两个大官!” “圣教在大赢国是禁忌一样的存在,他们不会大肆放出咱们的消息,哪怕只为了给上面的官老爷看热闹,青雪府府衙也肯定会举办这次文会,那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咱们兵分几路,生死由命!” “也不稳妥”书生开口:“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我知道青雪府内,或许有一人能帮我们出去!” 女长老开口:“你是说?把杨家拉下马的周鸣州!他确实颇有心智,可他是书生,会帮我们?” 书生轻笑摇头,开口:“会!他跟我很像,不是一般的书生,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条件,他肯定会帮我们!” “不行!”白花红紧张开口:“圣教出现的消息暴露,已经让我们陷入危险,现在要以真实身份示人,那不是完全把自己暴露在火海中!”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许接近周大顾!” “诸位,近期可找机会出城,若实在不行,那咱们就等端午文会冲出去!” 白花红走出大门:“这是我的命令,暗中不动,寻机逃出,违命者,杀!” ------------ 第一百二十三章,低调做人 生活是一场一直重复的无聊游戏。 周大顾在起床后,经常会想到这句话。 他站在堂屋门前伸着懒腰,看着正在劈柴的王安:“早上谁出去了?” “白姐姐!” “什么时候?” “老军爷给咱送菜的时候,就出去了!” “奥!”周大顾心里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不安。 他跟白花红中间隔着一层膜,这层隔膜可以是很多东西,是白花红跟莲花教的关系,又或者是他跟白花红的关系。 没有人先开口,这东西就一直存在。 周大顾明白这个问题,却不清楚怎么说,毕竟他也很久没见白花红了,都有六个时辰了! 他数了数日子,从赵司户家回来,这已经是第十四天了。 日子重复,不会让人心生反抗,只会让他习惯。 他从桌上捏起一个包子:“行,你们在家好好的,最近没事别出去。” “我已经托朱尽文帮我找武学剑法了,他说最近几天能找出来几本,到时候让典哥跟你一块参谋参谋,选一个好一点的试着慢慢练!” 王安把斧子立在地上:“顾哥,我不想要剑法秘籍!” “典哥说了,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前几天问小王爷了,他说我要是自己瞎胡练也不是不行,心里有一口气说不定能走出一代宗师!” 周大顾无奈摇头:“宗师哪有这么好练的,别担心钱,咱们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钱花不完。” “五哥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干啥去了!” “嗯,我去府学了!给你然姐说一声!” 周家五口人的生活慢慢规律下来,周大顾每天就是读书,为府学考试谋一个出路。 周悠然除去练琴外。 还跟着巷子口的铺子做起生意,农家的姑娘没有大家闺秀的规矩,对于抛头露面,并没有抵触。 她想的不过是,学些帮哥哥打理钱财的知识,周大顾明白她的勤奋,将前世做生意的经验,明理暗里告诉她不少。 许典依旧每天在练力气,练刀。 王安却慢慢不再修炼。 周大顾也不清楚这小子在想些什么,他现在也不认识武学大家,自己对武学一道更是不清楚,也只能放任这小子浪费青春。 庆幸周大顾并不是老学究,他从不觉得浪费时间,是浪费生命。 人这一辈子这么长,就是要留一些时间去浪费的。 等自己到科举后,去更大的城市,去京都再给他找好的武学师傅,也不迟。 周大顾推开门,手臂下夹着书本,慢慢向府学走去。 府学内。 学子们望见周大顾纷纷打招呼,这些日子,周大顾在课堂上表现出的超强记忆力,已让自己在同窗们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 儒道学子记忆力非凡,可念起圣人书,想要熟背难免头疼。 夫子说,这叫做法不可轻传! 唯有周大顾看上几眼,就能熟记于心。 “周鸣州好!” “周鸣州今日来的早啊!” 周大顾纷纷打招呼,他内心冷淡,可面上依旧对每个人保持温和,这不是虚伪,只是想少些事端。 “各位好!” 周大顾自顾自坐下,翻开书本,他已经把内容刻在脑袋里,看书温书,不过是不想跟同窗太不一样。 猛虎独行,可在草原上独行,很容易死的,周大顾只想尽量隐藏自己的光芒。 平日里,能消失在他人心里最好! 藏于市井者,才是大才。 “尽文,你就不该拉我,你真没看见那群燕北来的东西,什么鼻脸,真当老子在府学读书就是秀才,老子练武的,要不是你,今日我非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周大顾没回头,听这声音,就知道新生班两个活宝又来了! 朱尽文拉着牛儒贤胳膊往前走,牛儒贤能拧过他,可实在怕伤着他,只能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朱尽文没好气开口:“你知道个屁!” “这群燕北的家伙,是府君从燕北石门请来的秀才举人,人家来就是为了四日后的端午文会,你这个时候闹事,不是打郭府君的脸!” “我听说,此次文会负责治安的是你二叔,你不怕你二叔回家打你板子?” 牛儒贤哼哼几声坐在座位上:“那也不能看着那群家伙这么嚣张!就跟谁不会作诗一样!” “要论写诗,谁能写得过周鸣州啊!”牛儒贤看见抱着书本的周大顾,眼睛亮起:“对啊,他们燕北的哪几个能比周鸣州强的!” “大顾兄,几日后的端午文会,你去不去?” 周大顾无奈摇头:“我还有些书没看,昨日韩教授吩咐我,要把京都前十年的举人试题给写完,估计这几天,我都抽不出时间,这次端午文会,我就不参加了!” 周大顾骨子里是个低调的人,他现在发现自己性格,确实比着前世变化不少,可骨子里的东西刻进骨髓,不会轻易变化的。 他是个很功利的人,他文名已成,不需要写诗来引起他人注意,好不容易让左相放松对自己的注意力,他可不希望,在举人试前,让左相再想起他。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在举人试中拿个好成绩。 毕竟,象州的举人名额跟其他州相比,实在是太少了! 牛儒贤靠在书桌旁,毛笔插进鼻孔:“周鸣州,不参加,实在太可惜了!” 周大顾满怀歉意的笑笑,他放下书:“牛兄,有件事,我一直想请教你!” “你周鸣州,还有要请教我的事?说出来,俺肯定不会隐瞒!” “莲花教的事,现在怎么了?他们不会还在城里吧!” “谁知道,我二叔最近倒是抓了不少冒死出城的莲花教众,他们出城后,却不急着逃走,这才被府兵发现,很是奇怪,我二叔说,城里还有不少莲花教众,说不定还有莲花教高层在,只是莲花教藏起来,突然没有了动静,事情就只能搁着!” 牛儒贤摇头,从鼻孔里拔出毛笔:“这倒是跟咱没有关系,醉花楼都正式开门了,咱们日子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出入城严些!”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 “没什么,主要怕莲花教的事,耽误举人试,你知道我,因为某些事,我必须要考好举人试!” 牛儒贤点头,前几日在醉花楼喝酒,周大顾将心里烦闷能说的,给他们说了七七八八。 包括自己在不经意间得罪左相,还有跟蔡县县令的约定 男人醉后言,听得你眼发晕。 牛儒贤感动周大顾的毫无隐瞒,把自己五岁喜欢姑娘的名字都给说了! “放心吧!兄弟知道你为难,这次端午文会,我来出马,不麻烦你,你好好考举人试,才是重点!” “诸位同窗,我昨夜夜观天象,文章突然掉进我脑子里,我写了一首诗,你们帮我看看!” 周大顾无奈摇头,更对象州取得这次端午文会头筹没信心! 朱尽文在趴在桌子上眯眼,等牛儒贤站起跟前面同窗吹牛时候,他抬起头看向周大顾:“周鸣州,这一次,你确定不参加端午文会?” 周大顾反问:“你又开赌局?” “生意嘛!” “赔率咋样?” “燕北州学子得头筹本来是一赔三,现在你不参加,变成一赔二,象州学子得头筹,一赔十!” “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同窗?” 朱尽文反问:“你相信?” 周大顾从怀里拿出银票:“这一百两帮我也压上!” “压象州赢?” “我傻啊!给你送钱,我肯定压燕北州啊!” ------------ 第一百二十四章,上门找骂,上门生意! “谁是牛儒贤?”小院大门,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这人以才气聚喉,声音丝毫不掩饰地冲进府学新生班。 秀才新生班学子面色一滞,用上才气,那就是攻击,是赤裸裸地挑衅啊! 牛儒贤右手挖着耳朵,左手抄起面前的长桌书案:“你爷爷,在此,你是哪来的小毛贼,敢在府学内乱用才气攻击?” “奥!你啊!”牛儒贤歪着脑袋,看向暴喝书生,身后的书生:“燕北来的学生……” 朱尽文站起,他清楚老牛说话不着四六,怕他惹事,走到他身后:“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象州是蛮夷之地,说我象州文脉凋零……” “你燕北州学子做事,就有一点礼仪可讲,你们夫子难道没教过你们在圣人文脉之地,不可乱用才气,惊扰了圣人,你们负责?” “哼!没一点规矩!哪怕有才华,也不过蛮人一个!”朱尽文外表是书生,内心也是商人。 商人重利,不只是物质金钱的利,还有嘴上的利益。 他只要有一点理,就会捏着这点理,把它变成一个大锤头,狠狠地砸在敌人身上。 在大赢,你骂一个武夫粗鄙,他大概会对你笑笑,你要是说他是个蛮人,那就准备迎接武夫的野蛮冲撞吧! 周大顾将书案上的书放在地上,他悄悄掂起书桌一角。 他最近跟朱尽文一伙打成一片,一会若是动手,他肯定也不能躲后面,要随时准备,跟燕北州的书生打成一片! 新生班门口,以才气开口的书生听见朱尽文的责骂,出人意料的弯腰鞠躬,没有生气。 “是学生不对,我向先贤圣人道歉,向诸君道歉!”他弯腰鞠躬,谦卑地动作在一瞬间,化解象州学子的气势,让他们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下燕北东方归,石门人士,举子出身,此来象州是为了参加青雪府端午文会!” 朱尽文见礼回应:“朱尽文,秀才一个!东方兄,来我们新生班所为何事?” 东方归保持良好的微笑,周大顾很不喜欢这种笑容,挂着脸上格式化的笑容,会让别人看不清楚你的内心,这种人往往比较复杂:“我不姓东方,我姓东!” “某是来找牛儒贤的,他在府学外侮辱我燕北学子,说我等只是绣花书生?咱是来讨个公道!” 牛儒贤硬着脖子:“我说你了有如何?你们这些绣花书生来燕北后,所有东西都紧着你们用,就连进府学,也要给你们开新学堂!” “最让人气不过的,醉花楼都给你们打折,这还有天理吗?” 牛儒贤身后学子,一听醉花楼消息,纷纷怒目圆睁。 “这样太过分了!” “凭什么啊!咱都没有在醉花楼打过折,你们凭什么!” 东方归身后学子大喊:“就凭我们燕北州,学子真有文采,就凭这十年文会,你们象州学子跟哪一州相比,都是第二流!” “你们象州学子不过一群粗鄙之人!有什么脸骂咱们!真是丢儒生一道的脸!” 象州学子面色一暗,这事他们还真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兄弟们,他们骂咱们!揍他们!”牛儒贤大喊,粗鄙的武夫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拳头。 东方归冷笑:“说你们粗鄙,你们倒一点都不显示,你我君子何必动手,既然要比不如比比诗词歌赋!” “别让我看不起你们象州学生!更别让我以为你们象州无人。” 他身后学子大叫:“对啊!你们不是有些写诗很厉害的周鸣州,怎么不敢出来了?怕也是胆小鬼一个吧!” “什么人啊!真的只会动手,还敢说自己是学生!” “咱们就站着不动,让他们打,看看郭府君会不会偏向他们象州学子!” “我等圣贤人,今日就在象州府学舍生取义!羞煞象州人,让天下人都看清楚象州文脉,早就断了!” 这话就诛心了! 周大顾本不想出头,可人指名道姓的骂自己,再不说话,就真成缩头乌龟了! “第一周大顾不是胆小鬼!” “汝是何人?”东方归抬头询问。 “这就是第二点了,我就叫周大顾,也就是你要找的周鸣州!” “你就是周鸣州,失敬!” “别客气,你等也从来没有给过我象州学子尊敬!” 周大顾抬头低眼看他:“你连武者儒者都分不清,还敢说有礼?这几十年书白读了?” 象州学子跟燕北州学子,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原因,天然对立。 周大顾本不想说难听的话,可有些队,不站不行! 东方归疑惑:“何意?” 周大顾指着牛儒贤:“这位就是你要找的牛郎君。” “他本来就不是书生,而是武夫,你以才气震他耳朵,是向他挑衅的行为,审美武夫以拳脚回应,这才叫做礼!” “而,你竟然要跟一个粗鄙的武夫比谁有诗才?” 周大顾突然冷哼一声:“真是不要脸皮啊!你咋不跟和尚比,谁玩过的姑娘多呢!挺会占便宜啊!” “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这么不要脸,要跟武夫比谁写的诗好?” “你们燕北州的书生果然有才,不像我们象州学子,没一个人能敢出来这事!” “毕竟,我们象州书生要脸!” 周大顾也是个商人,更是个大奸商。 他要是占一点礼,拿得就不是大铁锤了! 而是机关枪,突突死面前这些读书人! 东方归面目通红,拿他跟一个武夫在一起比较,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周鸣州为何侮辱我等!” 牛儒贤倒是哈哈大笑,身上气血升腾:“对啊!老子本来就是武夫,不动拳脚给你比什么?” “咱本就没有诗才,我可是粗鄙武夫!哈哈哈!咱是粗鄙武夫啊!” 东方归冷哼一声:“周鸣州果然牙尖嘴利,是我不对了,既然牛郎君是武夫,那他之前说的话,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不行。” “我燕北学子来你象州是参加端午文会的,不是让你侮辱的,我要跟你……” “跟我干嘛?这是府学,是学习的地方,你们有没有点公德心!能不能尊重圣人,某不清楚你们怎么想的,反正我来到学堂是要好好学习的!”周大顾发动攻击,一句话噎死对方。 他坐下,做事留一线开口:“你要真想跟我象州学子比试,那就请等到端午文会再说!” “去吧!不要耽误我看书!” 东方归拱手见礼,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周大顾,忍住一口气:“那吾就在端午文会,等着周鸣州的大作!” 他要在端午文会,用自己的才华在天下人面前,证明象州无才子! “你等不到!我不会参加端午文会!” 燕北学子大怒:“难道,你怕了?!” 周大顾拿起书本:“就你?” “我成诗,文气高涨最低达府,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受我才气!” “退去!别丢燕北州的书生脸面!” 牛儒贤眼睛睁大,他的目光在周大顾与燕北学子间回荡。 燕北学子真的走了! 牛儒贤不敢相信的看向周大顾:“周鸣州,一言退敌,这是什么学问,我想学!” 周大顾无奈摇头:“这叫逼王气场,你学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能碾压他们!” 他狂,是因为他真的强! 傲气有才华支撑,才有傲视群雄的资格。 学堂静止,就连象州学子也觉得周大顾。 好狂啊! 不过,他们喜欢!谁让周鸣州是象州人! 朱尽文爬在书桌上,脑袋往周大顾那边看:“周兄,你真不参加端午文会?” “这不参加!” “你一会放学,有事吗?” “没有!不过,我可不去醉花楼,我是读春秋的!” “不去醉花楼,去我芳草阁,以一桩生意找你!” 说起挣钱,周大顾眼睛就亮了! 他不缺钱,可也不会嫌弃钱! ------------ 第一百二十五章,我清楚你的身份,你清楚吗 芳草阁前。 周大顾犹豫开口:“到底有什么生意,让你如此神秘?” 朱尽文拉着周大顾往屋里走:“放心吧!绝对是挣大钱的生意!” “你坑……不是!”朱尽文看周大顾脸色,立马换一个词。 “是你除掉杨家为民除害的事,在某些人眼中根本藏不住,你不知道,一些做小生意的商贩,家里都开始供奉你的长生牌位!” “大家都认为你是商圣转世!” 周大顾也有些吃惊,他清楚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商业手段,会对这个经济落后的世界造成一定冲击。 却没想到,会对青雪府内小商贩,有这么大的影响。 要知道,不是谁的名字后,都能加一个‘圣’字。 “你说的生意跟这件事有关系?” 朱尽文郑重点头:“二楼坐着一伙商贾,他们干的生意有点见不得人!” “不过,他们也没有违背的大赢律法,只是擦边而已!” “现在,整个青雪府都被边军围起,他们的货物运不过去,想找你讨个办法!” 周大顾冷哼一声:“朱兄,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读圣贤书的,怎么会帮这些坏人做事!” “真不帮?” “肯定不帮!” “那这三千两,我就只能还给他们了!” “多少?” 朱尽文从怀里掏出三张千两银票,在面前晃晃:“三千两啊!” 周大顾手速很快。 朱尽文只感觉眼前一花,三张银票消失在面前。 周大顾一步上前转身,皱眉:“走啊!不要耽误正义的商贾挣钱!” 二楼包间。 坐着两人,一人面有胡须,一人书生摸样。 两人都没有隐藏自己的真实面孔,他们正是当初在莲花教对面开会的长须长老,书生舵主。 还有一人站在窗台,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这人穿着一身儒袍,面目清秀,天气凉爽,他却手拿折扇不停摇晃。 长须长老有些着急:“公子,要是你担心周鸣州认出你,你就早些回去,你可不用见他!” 面前的百面公子开口,竟是白花红的声音:“我怕他不帮咱们!” 书生指着一旁的箱子,傲气十足:“我看出那周大顾为人,他从小过过穷日子,这种人哪怕再有钱,骨子里刻着对金银的贪婪!有这么多金银在,他肯定会帮我们!” 白花红长叹一口气。 她又怕周大顾帮他们! 她想让周大顾,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若是,跟莲花教牵扯一起,会影响他的前程的。 窗外初夏,挂着树枝上两片落叶,被狂风吹落,更是惹得白花红心烦意乱。 “吱~” 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两个书生。 白花红看见后进门的英俊书生,连忙移开自己的目光,侧着身子看向外面柳枝,可心还在屋里。 朱尽文连忙开口介绍:“这位是风掌柜,这一位是铁掌柜!” 长须风长老,白面铁书生起身面上保持商贾的友好微笑,对周大顾见礼。 “跟在我身后的就是咱们青雪府的诗圣,周鸣州!” 周大顾也微笑回礼:“两位好,听说两位是做生意,不知道是做何生意?” 风长老看向朱尽文,后者很识趣的转身退出:“你们聊,我今天买了几个猪妖掌,这东西吃了美容补血气,周兄一会给带回去几个!五哥一直馋这东西呢!” 他关上门,门里就剩四人。 周大顾背对门口,他不清楚这几人是什么身份,离门近一点,要是有谈不拢的,还能跑快一点。 风长老点头示意。 铁舵主脚向后踢,一阵柔风吹开十几斤重的箱子盖:“先前那五千两只是见面礼,这一千两黄金,算是咱们给周鸣州的正是诚意。” 周大顾心里一愣,他想过朱尽文黑,没想过这小子这么黑,都快黑自己一半钱了。 他低着脑袋明面上打量箱子里的金子,实际上观察面前几人。 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金子的商贾,不会籍籍无名,可从朱尽文的态度上来看,他虽是搭桥人,却也不熟悉面前这伙人,图的不过是那几千两银票。 周大顾抬头看向站在窗台,一直不说话的年轻人。 朱尽文并没有介绍他的身份,想来,他对这人并不熟悉。 风长老顺着周大顾目光回头,开口介绍:“这位是咱的东家,她平日里不喜欢与人交流,周鸣州见谅!” 周大顾点头,心里怀疑更多了。 做生意的,还不想跟人交流,要不就是装! 要不然,就是怕一开口暴露些什么! 周大顾站起身,走向窗台书生身旁,他刚靠近,就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 “见过东家,我只是一个书生,不清楚您找我来是帮什么忙?不过咱先说好了,学生能力有限,太大的事,我也干不了!” 白花红内心紧张,她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当初刺杀一个二品武者,近他身都没被发现。 周大顾,应该……肯定不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她有些忐忑。 风长老开口:“这件事,我来……” 周大顾回头,直勾勾地看着风长老的眼睛开口:“我想让东家给我说!” 白花红无奈,只得变换声音开口:“我有一批货,要运出城去,可这东西见不得光,听说周鸣州聪慧,在府衙里也有熟人,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 周大顾看着她的后脑勺,武者是有感觉的,他不加掩饰地看着,就是想让面前书生露出破绽:“为什么是我?” “聪明的人多了,想找关系,托人找郭府君,也不是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白花红也不清楚自己为何紧张,想当初面对二品强者时候,她都没有现在慌张:“因为……” “不重要了!”周大顾摆摆手又上前一步。 “我跟公子很投缘,公子开口我会尽力帮忙的!”周大顾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确定面前人的身份。 他本应该开心,可现在却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有什么事,你不能直接跟我说,还要伪装他人与我说话。 难道,你我真的没有一点信任! 想到此,他又上前一步,身子跟白花红都快贴在一起:“公子,看那边,那就是城门军,我有熟人的!” 白花红紧张不已,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子保持过这种姿态。 羞耻,也羞涩! 铁舵主腾一下站起:“周大顾,你做什么?” 周鸣州故作疑惑:“我?我在帮你们想办法啊!” 他突然靠近白花红,只是为了发泄自己不满,从而捉弄她! 真要干什么事,白花红喝醉那天晚上,他早就干了! 周大顾坐会原位:“你们不清楚,最近因为莲花教的事,整个青雪府都查的很严!” “我这个人在青雪府没深交好友,却有些根基,既聪明又市侩,你们用钱收买我算是走对了这一步!” 风长老面露欣喜,还未开口。 周大顾起身,他对白花红身份有怀疑,现在看她跟这两位在一起,已经确定她跟莲花教有关系。 莲花教的事,他不想管! 也不敢管! “不过,我也是有心无力,这个钱,怕兄弟我挣不到手里了!” “几位!”周大顾盯着一直看向窗外的白花红:“家里还炖着鸡汤呢!不陪了!” 他推门离去! 铁舵主奇怪:“周大顾什么都不问,这就拒绝了?难道他并不爱财?” 风长老神色复杂:“公子,周鸣州没答应,咱们应该下一步怎么办?” 白花红盯着楼下少年的影子。 面对下属,她又恢复冷静:“咱们死多少人了?” “城内一共五十人,死了三十人,其中四品二十五人,三品四人,三品一境一人!能出城的办法,我们都试了!无一例成功!” 风长老忧心:“我们这些人,能出来执行任务,都是大仇得报了无牵挂之人,死也就死了,可圣女你不能跟我一起折在青雪府里!” 铁舵主看着门外沉声开口:“那周大顾肯定有办法,要不然……” “我说过,不要去招惹他!”白花红冷声开口,这一次要不是死伤过多,她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来招惹周大顾。 “我等再想办法!我已清楚青雪府的计划,端午后他们就会请半圣言,到时候我们就真困死在城里了!” “端午前,我们必须出城!”房间里没了周大顾,白花红都没发现,自己说话声音都冷淡下来。 ------------ 第一百二十六章,此刻若是一辈子,就好了! “先回吧!” 楼下。 朱尽文看着快步下来的周大顾疑惑:“你没拿钱?我可看着他们上去时候,抱着一箱金子呢!” 周大顾靠近他开口:“你知不知道,上面那群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有钱人呗!只要有钱挣,咱管他到底是什么人!” 周大顾竖起大拇哥:“真有你的,不愧是朱家的种,连莲花教的,人你能敢结交!” “莲……莲花教?!!”朱尽文叫出声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周鸣州,你说他们是莲花教的人,不可能吧!” 周大顾摇头:“爱信不信,咱走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得救我啊!莲花教的人在我这做生意,要是被人发现了,不管我朱尽文的朱是哪个朱,我这小命都保不住!” “现在,你倒是怕了!” “这可是莲花教,谁能不怕啊!” “想让我教你?简单!”周大顾伸手:“把坑我的钱给我!” 朱尽文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掏出四千两银票。 周大顾睁大眼睛:“朱秀才你是真奸商啊!合着,你不仅吞我两千两,你还收了两千两的好处费!” “现在是真没有了!我的好兄长,你帮帮我吧!”朱尽文指着二楼包间。 他也怕跟莲花教扯上关系,这玩意比一脚踩进牛屎里都难受。 周大顾收起银票摆摆手,侧身在朱尽文耳边,小声开口:“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还能自己说!” 朱尽文担心:“要是有人查进来?” “你只是跟商贾做生意,跟莲花教有什么关系!”周大顾挑眉一笑:“走了!” 他叫住朱尽文挑明二楼来人身份,也是为了警告朱尽文不要乱说。 莲花教确实可怕,可当你不清楚他们是莲花教众时候,他们就是普通人一个! 郑阿兵不吃爆体丹,还不是赵府下人一个。 笼子里的老虎可怕,是因为大家清楚这是老虎,若它是猫呢! 不就可爱多了! 周大顾走在大街上,这段时间在大赢看了不少人的生活,跟某些老爷相比,莲花教还真不算可怕! 至少,他们不坑穷人! 日慢慢落下。 吃过饭的周家小院,又恢复吵闹。 王安搬着小凳子坐在周大顾身边,他脑袋忍不住回头,往屋里看:“顾哥,我从小没什么见识,但琴应该不是这么弹的吧!然姐弹琴咋跟杀大鹅一样?” “顾哥?顾哥!”王安见周大顾没理自己,一巴掌拍在他手背。 周大顾皱眉从耳朵里掏出来两团棉花:“你说啥?” “你有这好东西,不给我?” “我妹子弹多好,你还不想听,我只是怕听习惯了,以后出门听不见会哭!”周大顾逞强,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守住妹子的名誉。 不然,以后砸手里,可就事大了! 王安小哼一声:“你还说我,你不也被然姐吵的读不进书!” “我在等人!”周大顾盯着门口。 东边月亮已升,西边太阳未落,他等的人还不见踪影! “你等五哥呢?我这两天确实没见他!” “他也没在家?刚吃饭时候没发现啊!”周大顾诧异。 王安撇嘴:“顾哥,照戏文里说,你这叫见色忘义!” “以后,这种不三不四的戏文少看!”周大顾回头:“去把那个椅子给我搬过来,酒也温上!” “你自己喝?”王安疑惑。 “她回来了!” “我咋没看见!” 周大顾闭上眼睛,微风送姑娘脚步声进入他耳朵:“我也没看见,我听见的,去吧!” 他靠在躺椅上,心里藏着一堆秘密。 周大顾清楚地知道,大赢对莲花教的态度,他这几日无事时候去城门口转几圈,发现守城军士都换人了。 对门王叔说,他们跟石门府的军士交接了,现在守城的是石门府的兵。 异地派兵,这对周大顾来说并不是个陌生的词。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就说明要出大事了。 而青雪府里明面上最大的事,是端午文会。 郭府君又不是个谄媚小人,总不可能为了举办个文会,把守城兵权交出去吧! 周大顾抬起手,一片叶子落在他手臂,他吹一口气,树叶在空中飘旋落地。 他无奈摇头:“多事!” 他面没变化,心里早就慌张不已。 这股慌张,来自青雪府内的暗潮涌动,来自莲花教,周大顾不怕莲花教,要是真出事,他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州牧府里,不信换不来一个平安! “吱!”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也是周大顾最担心的人,自己能进州牧府,可白花红能进去吗? 她到底跟莲花教是什么关系? 周大顾心里有一个猜测,却不敢相信。 他轻声开口:“回来了?厨房里热着鸡汤,我前几日看你气血不足,今日特意托人买的两界山上的野鸡,鸡肉丝滑,饱含气血,你要不要试试?” 白花红看着周大顾真诚的眼神,难掩心虚:“多谢你,我正好饿了!” 周大顾起身,去厨房给她盛一碗,放在小方桌上,看着她低头慢慢吃。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月亮高高挂在东方,月光是银色照在她身上。 周大顾深吸一口气,若是日子可以一直静下就好了! 可鼻子里传来熟悉的气息,告诉他,今日在芳草阁见的那个人就是白花红,若她身边那两人来自莲花教。 她又怎么可能逃得干系。 “好吃吗?” “好吃!” “那多吃一点,过段日子就是端午文会了!那时候会不太平,我想着我也不缺钱,你就不用出去上工了,在家里待着平安一点!” 白花红没有抬头,她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鸡汤,感觉着身体里的热量。 温暖的力量,往往比冰冷刀刃,更能触动人。 这一刻,她想着若是能永远留下就好。 她甚至想过,把周大顾给强了,抢到教里,当自己的压寨夫君,两人就这样过一辈子。 常人都怕莲花教,谁有知道教众苦,莲花教的生活朝不保夕。 白花红侧着身子,看见月光照耀下的白衣少年。 他应当永远是少年摸样。 “不,我最近还有其他事!我不能留在这,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我就要走了!” 周大顾皱眉,单刀直入:“今天下午的人,是不是你?” 堂屋内,周悠然完整地弹了一个曲子,这曲声萧瑟,暗表分离。 柳叶随风落,落在白花红额头。 她愣神,手上的勺子掉了。 她想说,不想对他隐瞒。 ------------ 第一百二十七章,只求问心无愧! 天空忽来风一阵,吹落她头顶的柳叶。 风好像吹进她心里,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抬起头时候,心里的犹豫已经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难道你今天下午见过我?”白花红明知故问。 周大顾心底的感性占领理性,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芳草阁,朱尽文,三个商人!” “这些,你都不清楚?” 白花红倔强地抬起头:“不清楚,我今天下午在做工!” “什么芳草阁,我从来都没有去过!” 周大顾很失望,望着她的背影:“能不能不骗我?” 他没有用镜子,他只是想听一个真话。 白花红摇头:“我没骗你!” “你知道,他们跟莲花教……”周大顾试图解释。 白花红突然转头瞪着他:“别提莲花教,现在的白花红跟莲花教没有关系,你周大顾也跟莲花教没有关系!” “至于,其他的,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 周大顾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 白花红并不像对周大顾说谎,她只是怕他陷入莲花教的事。 莲花教是什么样子,朝廷对莲花教众是什么态度,她白花红最清楚。 就算他是周鸣州,是整个象州文脉崛起的骄傲,可当他跟莲花教扯上关系,朝廷一样会对他出手。 大赢朱氏当年在莲花教之事上,吃的亏实在太大了! 大到他们没办法正视莲花教,大到他们听到莲花教的名字就想杀人! “我可以帮你!”周大顾试探性开口,他清楚自己能力,也清楚自己边界。 白花红露出微笑:“我知道,你愿意帮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可以帮你身边白花红姑娘,把碗刷了就行,至于其他的,不要招惹到自己身上行吗?” 周大顾抬起头,望着天上星。 这一刻,星星很渺小,他也很渺小。 “我已经在府学里打探好了,这一此端午文会就是针对莲花教的围剿。” “杜州牧有自己的谋划,他这种人掌控欲很强,我不清楚他在谋划什么东西,可这东西一定对他很重要,他已经准备很久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一丝问题!” 周大顾靠着躺椅,微微摇头:“莲花教的出现,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为了保证计划进行,他一定会除掉莲花教!” “石门府的府兵已经开始接手青雪府的防卫,他们手里有能查莲花教的东西,他们肯定要严查全城。” “端午之后,青雪府内不会再有一个莲花教人。” 周大顾望着姑娘的脸蛋,跟月亮一样的脸蛋:“相信我,没有我帮助,你们出不去!” 白花红回望他的眼,姑娘眼神闪动,里面藏着祈求:“他们是想找你帮忙,可我听见你不愿意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开心的!” “周大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青雪府若真是我的卖身之处,就算死在这里,我也问心无愧!” “可是,我不想你参和这件事!” 周大顾不理解,这就是大赢人口中,第一邪教之人的作为? “为什么,不需要我?” 白花红从她身边走过:“若是,你因此被人发现,被人杀死,或者只是受伤,我都过不去……” “过不去自己心里一关!” 她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的脸:“现在,我们这样也挺好,你不是我的谁,我也跟你没关系,明天我就搬出去,你我就当不认识吧!” 他闭着眼,眼皮有些颤抖。 她垂下手,却没有触碰他的脸:“认识你真好!是我不配!” 白花红向前一步。 周大顾突然开口:“前两天,我说我会另一种琴,我已经让木匠铁匠去做了,你不想听听那把琴的声音,不想听听,我给你写的歌?” 白花红摇头一笑,笑容如月光般凄惨:“还真没见过你写词,可惜,我没这个福分!” “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姑娘!” “睡了!” 小院里,有风,有树叶摇动,有月光落下。 还有一个男人躺在躺椅上,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星光。 这是,周大顾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渴望力量! 以前,他只是想要活着,现在他更想要才气,想要能左右自己自由的力量。 他喜欢借力,可不喜欢把自己的以后寄托在别人身上。 无能为力的事…… 周大顾凄惨一笑,有些疼痛! 他低下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周大顾发现,自己也不喜欢问心有愧! 五月初二,小雨。 周大顾临出门,发现白花红早已离开家。 周悠然生气地瞪着他:“哥,是不是你气白姐姐了?” “她昨晚上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今天天不亮,她就走了!” 周大顾奇怪,无奈开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 周悠然从身后拿出几本书:“她给我留了一本琴谱,给王安那小子留了一本剑法,给典哥留了一本佛经!” “哥,你说白姐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会回来吗?” 周大顾长叹一口:“没给我留东西?” “没有,都怪你惹她生气了!” 周大顾转身:“她没生气,她只是不需要我了!” 周大顾夹着书,撑着油纸伞去府学,路上他听见卖菜的大叔叹息,经常在他身边卖蘑菇的大婶不见了,听人说,她被官兵抓走了! 大叔跺脚:“她就一个普通女人,能犯什么错,这些该死的官兵就会乱抓人!” 周大顾摇头,从雨中闯过。 五月初三,雨未停,但清早时分,已经慢慢小些。 周悠然坐在门口想着白花红,周大顾没吃到她做的饭。 周大顾拿着几文钱去巷子口买烧饼,卖烧饼的老妇说:“最近日子不好,以前经常来我这边买烧饼的富商,不知道被谁杀死在家里!” “周鸣州,他的尸体被拉进府衙,现在还没有消息,你觉得会谁干的呢?” 周大顾摇头,他清楚谁干的,也清楚那富商是谁。 可他并不能说,对普通人来说,普通平凡就是幸福。 他从雨里穿过,走到府学前,雨慢慢下大,中街上的泥泞被冲刷干净。 五月初四,有云。 周大顾中午出门赴宴,同窗们在芳草阁喝酒,准备明日端午文会。 学子们这几日与石门府学子论道,他们第一次感觉到秀才跟秀才也是有差距的。 “也许,真是咱们象州文脉稀薄吧!”有学子叹息。 “那明天的文会怎么办,你们谁写好诗词了?总不能咱们再输一次吧!” 学子回头看向周大顾,他握紧拳头正欲开口。 门口站着一个老者,对他微笑:“周鸣州,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大顾点头出门,他认识这老者,是州牧府的管家。 站在小巷子里,周大顾奇怪开口:“是州牧有话要交代,还劳烦您跑一趟,叫我去州牧府就行!” 老管家点头:“是州牧有话要交代!”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给周大顾:“这信来自京都!” 周大顾打开书信,心中一愣,他说怎么最近不见左相阴招,原来朝廷有事,他顾不上自己了! 老管家开口:“州牧有言,您现在文名已成,这一次的端午文会最好不要参加。” “您若参加写一首达府诗来,取不得胜,反而会影响您的文名,若是写一首好诗,怕会再一次引起左相注意。” “您跟左相有大仇,若左相真的认识到您的威胁,依他行事风格,到时候他会出全力对付你!” 周大顾点头,暗暗思索:“学生明白,多谢管家!” “您客气,您这等人物不用对我说客气,州牧说了,从现在到举人试前,您无事最好不要去州牧府,有人盯着州牧府,怕您跟州牧来往过密,会有人对您不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周大顾拱手:“多谢您!” “那我先回去,不耽误您跟同窗赴宴!” 周大顾目送他远去,手里捏着书信,放回怀里。 他走进芳草阁,看着众人,慢慢坐下。 同窗望着他的眼神有些着急,他们是没办法打败石门府那群人,可周鸣州肯定可以! “难道,咱们就一直让石门府的人压在咱们头顶!” “是啊!外人都说,我象州无人,我等学子面对象州武夫也没办法抬头!” 朱尽文挥袖冷哼:“别在这绕了,周鸣州,其实咱们的话都是对你说的!” “我们希望你参加这一次的端午文会!” 周大顾悄悄问他:“要是,我象州赢了,那你赌局不是要赔死!” 朱尽文摇头:“钱财对我乃粪土,某更重我象州儒生文名!” “周鸣州,你就说了吧!这一次端午文会,你要不要参加!”牛儒贤端起酒碗看向周大顾! 周大顾站起与他碰碗,点头开口:“文会,我会去,但我不一定会写诗!” “抱歉诸位,同窗,我确实没有准备!” 周大顾一饮而尽,转身离去:“家里炖汤呢!我先回去了!” 周大顾拂袖,天不下雨,他拿着伞离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周大顾,别自误! 五月初五,晴,艳阳高照。 周大顾早早起床,收拾院子。 临近中午,他靠在躺椅上,拿起手边的书,书上的字他都认识,可那些知识,却再也没办法进他心里。 他心不静,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心静。 他已经几天没有见到白花红了。 周大顾明白,白花红的离开是怕莲花教的事情牵扯到自己,可他并不怕牵连。 他做事想来有自己的风格,周大顾相信自己能帮白花红出去,并且瞒过那些人。 但白花红不愿意,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会牵扯到周大顾,她都不愿意冒这个险。 喜欢,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种感觉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两人想要对对方好,奋不顾身地对对方好。 “吱~”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惊醒躺在躺椅上思考的周大顾。 他抬起头看着王安抱着一个木盒子。 王安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价值千两的木盒子:“顾哥,你要的东西,朱家做好了!朱郎君让我给你拿回来!” 周大顾单手从他手里接过木盒子,里面是一把琴,一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琴。 王安奇怪琴的造型:“顾哥,这东西有什么用?” 周大顾闭上眼睛,将琴抱在怀里,试着调试。 前世,他在大学城里为了骗小姑娘买他的东西,练就一手不俗的琴艺。 他试着调音,慢慢拨动琴弦,弹奏出一段周董作的古风曲子。 一小段结束。 他微笑地看着王安:“好听吗?” “好听!”王安捧着下巴:“顾哥,没想到你会弹这个,谁教的啊!” “好听就是好琴!”周大顾愣住思考,编出一个谎话:“没人教,小时候在家里河边坐着没事,看着官道上远去的兵马想的。” 王安满眼都是羡慕和佩服:“你可真厉害,我也在官道边坐着,我就没有想出来弹这种怪琴!” “你那时候想的啥?” “我想着,官道上会不会有谁能掉下来一个馒头,或者一块肉干!” 周大顾无奈拍拍他的脑袋瓜,开口:“把这东西装起来吧!” 王安双手捧着怪琴:“你再弹一段呗,我感觉你刚刚弹的曲子特别好听!我前几日从醉花楼路过,听楼上头牌弹的曲子都没有你弹的好听!” “你懂曲子吗?” “不懂,但我知道好听不好听!” “算了!”周大顾摇头:“没心情!” “顾哥,你是想弹给白姐姐听吧!村里老人说,有种鸟,求爱的时候就会想唱歌,你也是想唱歌吧!” 周大顾没好气站起身:“闭上你的嘴吧!把这东西给我收好!” “哥,这琴叫啥?” “吉……叫思白!” 王安不懂感情事,小少年心里,吃饱平安就是天下第一大事。 除此之外,最大的事,就是把自己的月钱寄回家,让娘给小弟买些衣服吃的。 小孩子长的快,不能亏了他! 王安从小就是穿着紧身衣服长大,那衣服勒死在身上,让他小鸟都没地方放。 他知道这种难受,所以不想让小弟也体会。 他把思柏放进琴盒,想不明白,这种琴也不是柏树做的,为什么叫思柏! “顾哥,朱郎君说,让你别忘了晚上的端午文会,他说整个象州学子都等着你去呢!就算你没有诗写,也不要紧,只要你去,就算给象州学子打气了!” 王安扶着琴,站直腰,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还说,现在整个象州学子都把你当成精神领袖,你要是去,他们平日里写一首达府诗,说不定都能鸣州!” 周大顾长叹一口气:“哪有这么厉害!” “今日然然不在家,她跟着掌柜的去进货了,这小姑娘总是闲不住!”周大顾有些心疼,他有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弱小。 以前总觉得借力打力就足够,可现在看着身边人,因为自己的弱小,不断的退缩,他心里总感觉不是味! “晚上咱们俩一块去,我带你去吃大餐,他们那些才子只顾得上比试,到时候饭菜都由咱们来吃!” 王安露出憨厚笑容,对他来说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那典哥呢!咱们不管他?” 周大顾摇头:“我让他去办一些事!” 王安重重点头:“哥,我也会努力的,我认真看了白姐姐留给我的剑法,我觉得,我已经快入境了,到时候我也帮你办事!” 周大顾拍拍这小子的脑袋,只感觉一股暖流入心:“放心吧!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到时候你王壮士可不要推脱!” 王安躲过他的手,硬着脖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为了你死都行,怎么可能不愿意出力!” “哈哈哈!好,咱看着你的勇气呢!走关门,去朱家混饭!” 周家小院的大门关上。 院子里静悄悄。 多加巷都是穷人,穷人多身不由己! 大白天巷子里不会有太多人来往,巷子口一双穿着锦云蟠龙纹官靴的男人,走进巷子里。 正是消失很久的朱小五,他来到周家小院门前,试着敲门,却发现没有人。 朱小五向前一步,身子在半空腾起,慢慢落地。 这事看起很慢,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 突然向前几步,躺在躺椅之上,阳光透过柳叶照在他脸上,他用手挡住阳光,看见桌上干净的茶水,一饮而尽。 “呸!”朱小五吐出一嘴茶渣,也吐出心中不少气。 他看看自己的东房,又看看周大顾的东厢房,再看看西厢房。 朱燕起身,身上气势全收,好像不存在这个院子。 他慢慢走出院子,只是脚没有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在天空。 他走到多加巷的上方,低头看着小院,地上行人来往,却没有人发现他。 半空中,突然一声鹰唳。 云层慢慢变黑,一只如小山般高大的秃头鹰出现天空上。 秃鹰头顶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看见朱燕连忙下跪:“见过五王爷!” “准备好了吧!”朱燕低头看着小院开口。 鹰卫从面前年轻男子身上,感觉到无上气势,要知道当初小皇帝皇位不稳,外有奸臣把持,内有宦官为患,是这位看似年轻的少年,一人一剑将小皇帝的皇位,杀稳的。 “您放心,阵法备好,青雪府内莲花教徒死期就在今天,不会有一个人逃出去,至少不会有人从天上逃出去。” “嗯,退吧!”朱燕开口,目光还在周家小院。 他抬起头,太阳的光芒,也不能让他眯眼。 一阵风吹动云。 朱燕消失在半空,好似从未出现。 半空中只留有叹息一声。 “周大顾,别自误啊!” ------------ 第一百二十九章,谁人敢不敬我象州诗圣! 夜悄悄的来了。 端午节是个白日里的节目,但对文人来说,夜晚的疯狂,更容易让人领略风骚。 端午文会在龙庭湖内举行。 龙庭湖在青雪府东南侧。 青雪府是个奇怪的地方,西北是荒漠一片,东南却有山有水。 龙庭湖还有一个传说。 有一位上古时期的帝王,在此守卫人类最后的平安。 妖蛮与这位帝王争斗不下,只能用诡计,夺走帝王妻子,把她困在此地。 帝王为救她,与妖龙皇死命争斗,终不敌落败。 他以自己生命为屏障设立荒漠滩,阻挡恶蛟以水路入侵人族,包围人族数十年平安,直到下一位帝王出现,他的意志才消散。 而他的妻子湘,听闻他去世消息,追悔不及,啼竹成斑,一夜白发。 这故事一直被人传颂。 自此龙庭湖,就成诗人墨客来青雪府必游之地。 今日,端午夜。 此地更是热闹非凡,人们驾驭各色龙舟,由四面八方而来。 寒门学子几人一起出些钱财,打造一只竹龙舟,顾一两个船夫,摇着青舟,慢慢划向湖中龙庭岛。 老举人们有些钱财,驾着一只小龙舟驶向中心岛,或一人或同家人。 有燕北举人向着半空抛出一宣纸,半空飘荡,宣纸上书写文字散发金光,一字落水,竟有一龙舟出现。 岸边有人惊呼:“竟然有人拿着书法大儒的文宝?” 儒者二品为大儒,大儒有微言大义只能,一字可重千金。 想要一字成龙舟,怕只有书法大儒能够做到! 此龙船一出,整个湖面的光辉都好像被它夺取。 岸边象州学子脸上无光:“那是燕北州学子的龙船?” “用大儒文宝来压我象州学子一头,就算赢了脸上能有光彩?” 岸边燕北州学子登船,举人东方归傲立船头,他身后学子不屑看着岸边象州学子开口:“我燕北有两位大儒,你象州文脉都快断绝!” “以我燕北文脉为基的大儒墨宝,怎么压不得你一头!” 燕北学子纷纷大笑:“哈哈哈!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们象州人厉害,也拿一艘像样的龙船啊!” “光兄别刺激他们,象州蛮荒之地,哪来的龙船!能凑几艘竹舟,就已经算不错了!” 岸边象州学子,面上阴沉,可却没办法反击。 虚假的真相会让人不屑,可真实的事情只能让人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 牛儒贤攥紧沙包大的拳头:“这些家伙真该死,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嚣张,真以为燕北州武力第一了!” “等着,等端午文会结束,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朱尽文皱眉:“牛兄,这种事,就不要说出来了!” 他靠近老牛小声开口:“到时候,帮兄弟我也打一拳,就打那个脑袋上戴红花的,一个爷们也这么风骚,前两日在醉花楼敢跟我抢姑娘!” “放心,咱俩谁跟谁,我帮你多打两拳!”牛儒贤回头:“大顾兄,要不要帮你也多大两拳,就打那个领头的举子!” 周大顾反问:“你能打得过?他应该是四品一境吧!” 牛儒贤露出憨厚笑容:“放心,咱军伍中人,偷袭之法最在行。” “他实力确实比我强上不少,可架不住咱暗中敲闷棍!” 周大顾无奈摇头,他跟燕北州学子没仇。 他从来没有把燕北州学子的挑衅放在心上,自然不会在意他们如何表现。 自己很忙的,不是谁都能当自己的敌人。 文人有傲气,心里有一个世界的底蕴支撑的周大顾,更是傲气无限。 他望着湖面看向朱尽文:“闷暗棍是之后的事,现在咱们先想想怎么渡江!” 朱尽文挑眉:“放心,我把你周鸣州拉来,肯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竹棒,面对江风轻轻一吹,竹棒被点燃。 朱尽文站在岸边,向着远处黑暗处,随手一丢。 点点火星,落在没有人注意的黑暗处! “哄!” 刹那间! 火星点亮黑暗,光明闪耀着所有注视此处之人的眼睛。 他们眼睛微微眨动,一艘巨大龙舟凭空出现在湖中间。 龙舟上有歌姬,有盘旋长龙,有彩灯高挂,只从外表来看,这艘龙舟的豪华壮丽,竟然跟那大儒文宝不相上下。 朱尽文冷哼一声:“诸位,请上船!” 他拱手,示意周大顾先行上船。 燕北州学子看见他的巨型龙舟,心有不爽:“此乃文会,你一商贾以奇淫巧技所造龙舟,怎么会比得上我大儒文宝,一字千金来的重!” “龙舟高大,歌姬美丽,哪都好,就是跟文脉无关啊!” “对,一点才气都无,做这种龙舟前去参加文会真是侮辱我等文名!” “此龙舟一出,谁还不言象州文脉断绝!” 朱尽文望着牙尖嘴利的燕北州学子,一时气恼。 文人相轻从古如此,饶是他此刻也没办法反驳燕北州学子。 他拉住周大顾:“要不,先不上?” 周大顾摇头拂袖,丝毫不在意那些留言:“这么漂亮的龙舟,不上不就可惜了!” 他先众人一步走上龙舟,望着燕北众人轻轻摇头。 身后学子纷纷驻足不敢上前,怕被金钱造就的大船误会文名,文人爱钱也怕人知道自己爱钱! 周大顾回身看无人跟上,开口伸手。 “王安!” “来了顾哥!” “炭笔呢?” 王安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剥开层层黑布,里面包裹着一块黑炭。 周大顾接过黑炭,转头看向站在岸上的朱尽文:“朱兄,我看龙舟两侧空空荡荡,兄弟想了两句诗词不知道能不能写上!” 朱尽文眼睛都亮了,周鸣州出手,那能是简单玩意:“写,随便写!” 周大顾手持炭笔,在龙舟二楼两侧顶梁柱上,随意舞动,他写下几字满意后退。 “王安,走!进去喝茶!” 岸上,象州学子互相对视、 “咱们上不上?” “周鸣州都进去了,你还怕影响文名,上去看看!” 朱尽文早就跑在众人前头,望着柱子上两联,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周鸣州大才,不愧是我象州诗圣!” “管家,保护好这两个柱子,只能远看,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象州学子相视而望,争先恐后地向龙舟甲板跑去。 甲板上碳墨痕迹深入木柱。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站立读书人纷纷愣住,他们脑袋空空,没有龙舟豪华,没有江风冻人。 只有一身才气充体,不由得心中一暖。 “哈哈哈!”一位少年学子笑出声来。 “赵兄,你笑什么?” “笑那燕北学子,他们自持占据大儒文宝,就能才气逼人,今日读的周鸣州诗词两句,才明白才气在己身,不在外物!” “他们说我象州文脉断绝,可我象州文脉在我等身上,他们燕北州的文脉在龙舟外物之上,真是可笑万分!” 一书生情不自禁伸出右手触碰,他惊讶开口:“你们快看?” 老管家怕人碰掉周鸣州碳字,上前阻拦:“诸位,切莫擦掉!” “擦不掉!老管家,你看这碳字长进柱子里了!” 有老举人上船,看见船上的字忍不住叹息:“只是八字,就已经影响现世,入木三分,若是写出全诗怕不是直接鸣州?甚至成为镇国诗词,都是有希望啊!” “不愧是,我象州诗圣!” 船上学子相视一笑,纷纷大喊:“是我象州诗圣啊!”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燕北州学子念着八字,心里叹息,周大顾为何不是我燕北州人! 有学子还想叫嚣,被东方归拦住。 “还嫌不够丢人!”好好的大儒文宝,被人当成显摆的工具。 东方归只觉脸上无光,本想嘲笑象州人,却骂在自己身上。 “周大顾果然有大才,不过吾等也不差,这首诗我推敲了一月有余,此次文会定能取得头筹。” “你们也好生准备,要是让象州学子骑在我们脑袋,这大赢十四州,文脉断绝的名头就要按在我等脑袋上了!” “哼,我丢不起这人!” 燕北学子拱手。 “东方师兄放心!” ------------ 第一百三十章,大儒一步踏百里 文会在湖中心举行,来人皆是象州大官富商,一般品级的官员都没有坐下的资格。 龙庭湖中心,有小岛一座,岛上有五层高阁,叫做龙庭楼。 今日的端午文会就在第一层举办,龙庭楼占据半个湖心岛,面积不算小,能容纳几千人的大厅。 龙庭楼有百年历史,百年前妖蛮入侵,那时候的大赢皇帝御驾亲征,就是在此地坐阵。 大厅上有一把椅子,端午文会由青雪府举办,杜州牧虽也在青雪府,但他一向不喜参与这种诗词盛会,这位置自然是青雪府郭府君的。 座下两侧的座椅,归属于燕北州来的东大儒,青雪府的陆通判。 再往下就是两州属官和一些有名望的读书人,学士的座位。 端午会场,早到的人们大笑开怀,互相恭敬着说些没有营养的话。 两州学子也从船上下来,来到湖心岛。 学子们相视,都是一声冷哼,相互之间看不惯。 周大顾走在象州学子最前面,他本想低调。 可刚刚八字真言,让他在象州学子心中地位更上一层,面对燕北州儒生的敌意,象州同窗不自觉的跟在周大顾身后,甚至一些举子都走在他身侧。 这让一直侯在周大顾身后的王安,都不自觉的挺起腰板。 在蔡县时候,他面对一个小捕快都要低头鞠躬,怕人家一个不乐意打断自己的腿。 现在,举人都要走在自己身后,这可是举子,随时能补上官缺的举子,未来的官老爷! 王安挺直胸口,这些都是顾哥给自己带来的,自己也要拿出好姿态,省的给他丢人。 周大顾不喜社交,却不能不社交,归根到底,他现在只是一个小秀才,面对会场端坐的大人物,还没有他傲气的资格。 唯有成长为参天大树,他才能跟杜州牧一样。 这等有大儒参加的大会,连面都不露,却没有人敢说他什么。 而周大顾只能装出微笑,对着面前众人点头称赞。 他跟在府衙小吏身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在大厅中端,不算边缘,但离前排还有些距离。 周大顾抬头对上陆通判的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周大顾第一次见他! 他笑容和善,用力压制眼底的杀意。 周大顾从他抽动的眼角,还是读懂他的意思,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两人的仇恨,难解! 牛儒贤有些开心:“周兄,咱们在一块坐着呢!” 周大顾点头恭敬:“那感情好!” 他一介寒门能跟牛儒贤这种象州顶级的世家子坐在一起,已经是自身才气支撑的结果。 在大赢实力就是一切,周大顾现在只是拥有成为大能力者的潜能,还不具备真正的实力,他期待着有天自己能真正成为强者。 到时候,或许,很多事会不一样吧! 周大顾低头,将面前的烧鸡从袖子里递给身后的王安:“慢点吃,躲我后面,别让人看见!” 王安明面上是他书童,周大顾要是让他坐下,那会场上的老学究就坐不下了! 他懒得跟那些人理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快看天上!” 远处天空有一黄褐色龙舟出现,龙舟随风吹到湖中心,一位老者信步从龙舟上走下,他每走一步,就有一朵才气黄云在他脚下绽开。 看上去,就好像半空出现的浮云接住他的脚。 老者面微黑,长须白,双目隐藏在长眉中,是一位憨厚的长者。 燕北书生见老者纷纷站起,老者向前一步踏在地面。 可落地瞬间竟然直接坐在自己的位置。 燕北儒生纷纷恭敬拜礼:“见过东大儒!” 象州跟燕北不对付,但儒生尊大儒这是礼,哪怕心里再不服气,面上的礼不能少。 象州书生跟在燕北儒生身后见礼,低头拱手:“见过东大儒。” 朱尽文拉着牛儒贤鞠躬:“这位是东大儒,燕北举子东方归家的长辈,也是燕北两位大儒之一,世人尊他为书法大儒,一手隶书方正得体,咱们大赢皇室都要请他去写碑文!” 周大顾点头,对大儒心中多敬意。 以前,他总在故事听说上天入地的大能,可大能什么样子,他还真没有见过。 他心里有上天入地的大神的故事,今日一件算是明白,那一剑开天门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儒者二品为大儒,大儒能在天空行走如平地,那文圣是什么样子? 武者一品呢? “哈哈哈!”天空传来一声爽朗笑声,这笑声好像远在天边,又好似近在耳边,明明声音巨大,却又一点不震耳朵。 周大顾顺着笑声传来的位置看去,远处天空有一人漂浮半空中,他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笑声来源就变换位置,好似在大厅之内。 周大顾扭头看见郭府君坐在上位。 他跟着众人拜礼:“见过郭府君!” 心里的震惊却停不下来,他现在是四品二境,五感聪慧,若无遮挡,目光可看几十里外。 只是,刚刚他竟然没有看清楚郭府君的样子。 难道他在城外? 一步跨百里,郭府君是什么境界? 周大顾明白郭府君应该是利用青雪府府君印,才能一步百里,可仅仅是这样,就让他激动不已。 今日,端午文会,他总算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恐怖。 那日在两界山,好像一场梦,他在血蛟谷,只体会到生命苦歌。 而今日,却让他真正明白,他对于儒者力量的了解,还很少! 周大顾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发现这份儒者身体内的力量,自然也想试试,看是否能一诗开天门,让天人低头! 傲气来自心,见与骨。 东大儒感受到这份傲气,回头看向象州二世祖席位,看见站直不屈的周大顾。 他轻抚长须开口:“剑眉傲骨,一身君子气,这位小郎君就是象州诗圣周大顾吧!” 周大顾连忙拱手见礼:“东大儒谬赞了,学生算有些诗才,但当不起诗圣大名!” “能写出,‘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的儒生,自然称的上象州诗圣的大名,这一次文会,吾就是因你周大顾而来,我很想看看你周大顾能写出什么样的诗词!” 郭府君大笑,周大顾可是他的福星。 他一来,让隐藏的莲花教徒暴露,还给自己带来教化之功! 可谓是两件奇功啊! “大儒放心,我象州小诗圣,自然是有真材实料的!” 大儒指着郭府君摇头:“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我象州文脉被大赢其他州压制几十年,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小诗圣,我为什么要低调,咱就要高调!” 郭府君知道杜州牧的计划,也不会把调子起太高,话锋一转:“不过,周鸣州最近在准备举人试,这一次端午文会,他并没有准备诗文,要想看他的诗文,要等举人试了!大儒可先在我象州住下!” “莫滑头了,快开始吧!诸位学子都已经急不可耐了!” 陆通判站起,见礼,开口:“慢着,府君,东大儒,既然是文会,就要有彩头,我青雪府靠近两界山,好东西不少,当初霸下砚就是我象州炼器观所制!” 东大儒疑惑:“那这次文会,你青雪府以何物为彩头?” 陆通判摆手,两小吏抬上来一个蒙着黑布的盘子。 朱尽文睁大眼睛,看着陆通判面前的东西,吞咽唾液:“这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府君这是要……!” ------------ 第一百三十一章,圆月夜,好杀人! 陆通判在众人目光中微笑上前,他一只手拉起遮盖文宝的黑布。 “嗷呜”一只三丈剑齿虎虚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从人群中狂奔而出,来到龙庭楼外,对着天空长啸。 王安愣住,手里的烧鸡掉在地上:“我的娘啊!这是啥啊!” 一些刚入境的儒者,看见剑齿虎王的虚影,也忍不住颤抖,差点吓的文心破碎。 月光中,剑齿虎王的虚影注视着月亮,慢慢消失,化为星光闪闪。 周大顾从虎王威压的震慑中,醒来回头,看向陆通判身后,他身后放着一支约七寸长的毛笔。 笔身通体为白玉色,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笔尖为白毫,纯白色。 东大儒站起身看着这只毛笔,也有些意外:“你们青雪府竟然,舍得拿出这种东西?” 郭府君有些肉疼,他也不想拿,可用其他东西当彩头,怎么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怎么能让铲除莲花教徒的事,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铲除莲花教报告朝廷是功劳,被外人发现青雪府有莲花教活动,那是大罪! 他强装大方,抬头大笑:“我青雪府乃象州首府,地大物博,地大物博!” “不过是区区一根大学士文宝,有何舍不得的!” 场下。 牛儒贤一脸懵,朱尽文在一边解释:“儒者三品一境还有一个单独的名称,为大学士境。儒家文宝也分为四品三境,这宝贝就是大学士境的东西!” 陆通判指着文宝解释:“刚刚各位应该都看见,文宝显威!” “这根笔所有的原料都来自,一只王品剑齿虎妖的尸体!” “笔身以剑齿虎左牙制成,笔尖则是剑齿虎王的尾毫。” 陆通判伸出右手,一道才气光环落在洁白毛笔之上,顿时间毛笔中有虎啸传出。 周大顾甚至还看见,笔杆里有一只剑齿虎王抬起头颅,好似在看自己的领地。 “诸位没看错,这里面封印着一只剑齿虎王的精魄。”陆通判开口介绍:“十年前,我青雪府边军斩杀了一只误闯两界山的剑齿虎妖王,阳山观观主得府君委托,炼制称这一支灭蛮笔!” “剑齿虎妖以蛮人为食,若以此笔写战诗,对蛮人可多五层的压制力,若写原创战诗,或许能召唤剑齿虎王的精魄,引来虎啸异像!” 朱尽文看着这支笔满眼都是渴望:“这东西可值老鼻子钱了,曾经有位大儒用黄金万两来换,郭府君都没答应。” 牛儒贤也第一次露出渴望:“二品的妖蛮才敢称王,二品妖王的牙齿,插都能把人插死,这东西要是当个暗器就好了!” “某决定了,这一次端午文会,我不会手下留情,我要这东西!” 二品妖蛮为王境,这剑齿虎王其实只是三品一境上的修为。 不过,也可称得上一声剑齿虎妖王。 朱尽文白他一眼:“你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误解!” “哼!”牛儒贤用鼻孔看人:“周鸣州不写诗,那这一次文会,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大人,快快开始文会比试吧!我的诗文灵感,已经快要喷发了!实在是遏制不住啊!” 在场不少人都是清楚牛儒贤诗名,故大家只感觉好笑。 陆通判对东大儒拱手:“您远来是客,此次文会命题就由您老来定吧!” “你如此放心老朽,不怕我提前给我们燕北儒生透题?” 郭府君摇头:“东大儒这三个字,就当得起这份信任!” 东大儒微笑颔首:“既然如此,这一次命题就由我来定!” “我观大家乘龙舟而来,这一次的命题就定为船吧!各位可以开始了!” 陆通判挥手,有小厮抱着一根一尺长的大香。 “这根香可燃一个时辰,咱们就以香为限,香落后,无论写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诗词,也不能算数喽!” 郭府君挥手,环顾四周学子:“奏乐!为诸位尽兴!” 有乐师从二楼下来。 这女子端坐琴台前,对众人颔首,芊芊细手抚琴,琴声拨动人心。 朱尽文望着女子更是惊讶:“这……竟然是柳大家!” 牛儒贤疑惑:“谁?你认识?” “京都的清倌人,以乐入儒道的柳大家,曾有半圣言,柳大家要是男人,现在最起码也能摸着二品境界的大门!” “她跟你我岁数差不多吧!能有这么厉害?”周大顾疑惑。 “君子善琴棋书画,可能以琴棋书画入道者少之又少,像东大儒这样的,整个大赢也只有两位,另一位是皇室中人!以乐入到,不入则了,入道后则一步千里!” 周大顾明了,音乐这东西确实奇怪,诗词与音乐不分家,前世很多古词,其实就是古代的歌词,要是有曲还能唱出来! 周大顾听这琴音,顿感心静。 王安脸上露出痴汉笑容:“顾哥,还挺好听,跟然姐弹的压根不是一种东西,不过没你弹的曲子好听!” 朱尽文有些奇怪地看向周大顾:“大顾兄,你也精通乐道?” 周大顾拱手:“略懂,略懂!” “朱兄,东大儒已经出题,你现在还不借柳大家琴音构思诗词?” 朱尽文摇头:“咱早就想好了,端午文会能写什么诗词,不外乎咏古明志写船舟!” “你说,巧不巧,兄弟心里,正好有一手达府诗,正是写船的,我构思很久,看来今日要借东大儒的光写下了!” 周大顾奇怪:“真是朱兄想的?” 朱尽文卖官司:“如想!” 周大顾心中了然,那就是买的了。 买诗这事,不多,但确实有,有些人写下前几句,只留有最后一句诗词,或以口述,或以暗语,只要能瞒过天地规则,就可将自己胸中诗词卖与他人。 “砰!”远处天空有烟花炸开。 周大顾盯着郭府君的脸,看他眼角有些抽搐。 郭府君举起酒杯对东大儒敬酒开口:“此乃我青雪府的烟花演出,某再以烟花为诸位助兴!” 王安疑惑:“烟花怎么跟剑光一样?” 周大顾摇头看向远处天空,那里有一道剑光出现。 他明白,在端午文会开始的时候,对莲花教的绞杀行动也在暗中开始。 只是,不清楚在这个平静的夜里,谁能活下来,谁又会死去。 都是未知数! 周大顾捏起甜点,放进口中,他不关心别人,他只关心那个姑娘。 她还安全否? “有了!我有诗词一首!”燕北州学子大喊,第一个写诗的人,诗词才气多少不重要,只要能诗词能出县就会被人记住。 有些学子为了在大儒面前留名,会争抢第一。 不过,短时间内写出出县诗词,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陆通判指着小厮挥手:“上前,笔墨准备!” “砰!”远处天空又有一朵烟花爆炸! 王安疑惑:“这一次的烟花,好像是一个拳头,又像莲花一朵!” 周大顾盯着烟花,心紧张。 龙庭楼,欢笑一片,学子提笔,才气生。 ------------ 第一百三十二章,青云口袋,内藏乾坤! 青雪府。 城南。 小巷子里,静巧无声。 马蹄踏地声打破宁静。 一匹尾巴带着火焰的马迈着高傲的步子进入小巷子,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重甲的将军。 将军挥手,身后军士上前,包围着左侧小院。 军士们以阵法围住小院,以气血之力激活阵法,顿时小院跟外面的世界切割开来。 房间里的人发现不对,连声大喊:“有官兵,快走!” “走不得了!”将军挥刀。 长柄大刀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划出一刀银光。 将军身上血气蒸腾,当是从战场上来,战场杀人最讲究省力。 气血附着刀身,有罡气半寸。 “嘶!” “咣!” 两声响,将军未回头,刀放马上。 再看从小院里出来那人,抬头只看见一道月光,之后刀光一闪,大好的头颅落地,临死连疼痛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战场将军杀人,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法,也没有天下共鸣的异像。 只讲究,杀死你! 或被你杀死! “走,去郭府君宅院,那里还有一处莲花教老窝!” 将军摔马缰,马匹在城市里奔腾,吵醒不少睡不着的人。 他们隔着窗户,看见外面的铁甲将军,连脑袋都不敢露。 待将军走过,才有人开口。 “这是第三个了吧!” “第四个!” “乖乖,到底是什么怪物,才能出动镇边关的铁浮屠啊!” “咱别管,好好睡吧!” “你还能睡得着,外面这么乱!” “嗨,这个世道,乱不乱又能怎么办,你我不过一介贫民,凑合活着吧!” 郭府君宅院大门,四尊铁浮屠骑着火烈马,自四个角包围那处莲花教占据的小宅院。 他们静候不动。 长街上空荡,突然有一个醉酒的道士骑着葫芦出现。 道士看着铁浮屠身上蒸腾的杀气,忍不住闭眼:“凶,太凶了,这玩意到底是谁研究出来的!” “能让一个三品三境的武者爆发出三品一境实力,几人以战法围攻,怕是二品修士都逃不过,若不是杀气太重,修行铁浮屠之法不长命,这边外妖蛮,还真不是我大赢对手!” 铁浮屠乃大赢高祖留下的练兵之法,以杀气壮气血,以气血壮甲胄,这几人的甲胄怕是已经斩杀过百人。 皇室传闻,八百年前,有一位将军曾练就一副十万人斩的铁浮屠,这东西普通人靠近,都会被折磨疯。 想要穿身上,至少要二品实力。 大赢道家曾有传闻。 十万人性命相助,以二品可杀圣人。 只是没有人清楚,那副铁浮屠在哪,或许只是一个传闻,也说不定。 道士来到小院前,他身下的葫芦瞬间变小。 他拿着葫芦,有些心疼,打开葫芦盖,里面出来一阵香雾:“这只有半炷香,半炷香时间,这个小院里发生的事情,都在我结界内,不会影响到周围!” “甚至,小院外的小蚂蚁,都不会被杀死!” “切记,战斗波动,不可太大,不然结界还是撑不住的!” 无人答应,火烈马全身爆燃,铁浮屠身上气血更盛,有红色雾气飘荡半空,他们一起走进被雾气包裹的小院。 道士蹲在小院门口:“嗨,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嘛!” “铁浮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百命可成血海浮屠,这东西哪是人啊!” 道士抬头,雾气中一道光芒飞出。 他单手一指,身后一把长剑飞出,道士踩剑上天,慌张大喊:“老子就是个忙碌的命,等回京,咱一定要讹师傅一顿酒!” “轻点打,这结界受不得二品攻击!” “该死的莲花教,到底要干什么,这等高手都派出来!” 道士站在半空,看着远处龙庭楼,忍不住感叹:“还真热闹,还是人家儒生会玩,动不动就歌舞文会,哪像咱,动不动就普度众生,为天下牺牲!” 一道拳光爆开,道士离那地方很远,赶不过去,眼看着拳光要炸开周围民居。 他空着急。 “阿弥陀佛!”半空中金色光钵,落下罩着那拳光,只有一道光绽放。 拳法杀招都被光钵吸收。 道士长叹一口:“老和尚,你总算是来了!” 莲花教小院门口,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和尚:“阿弥陀佛,贫僧为众生而来!” “那州牧许诺的东西,你不需要,都是咱的!” “要,肯定是要的!”和尚抬头,脸上挂着慈善的笑容,他看向龙庭湖旁,面有疑惑。 “你也喜欢听曲?”道士调笑他。 和尚摇头,如实回答:“贫僧察觉,那里有人与我佛有缘!很大的缘分!” “哼,谁都跟你们家的佛有缘!那是人家的文会,咱们今晚上的任务就是守好这里,剩下的就是那四尊铁浮屠的事了!” 和尚听见铁浮屠的名号,这也明白雾气中的杀气从何而来,双手合十念出佛经一段:“阿弥陀佛!” 此处杀戮重。 湖中歌舞平! 儒生们面有喜悦,欢歌不断。 燕北州学子狂笑:“我燕北州儒生,只是轻轻出手,就已经端午文会的极限!” “十首诗,你象州只有一首出县,我燕北州五出县,两首达府!” “东师兄,还没有动笔,想必东师兄,动笔,肯定是一首达府诗词,说不定还会鸣州呢!” 东大儒慢慢抚须,可面上的喜悦,已经出卖他的内心:“燕北学子不可太过骄傲,吾相信象州学子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只是一时没有好的灵感浮于笔墨。” 他的一番话,让象州学子面上更是无光。 牛儒贤忿忿不平:“俺刚刚写的诗就挺好,只是没有才气罢了!” “老朱,把你的诗拿出来让他们看看!” 朱尽文摇头:“还拿个屁,人家秀才就能写出达府诗词,我拿出来丢人!” 他扭头,偷偷往回看:“要我说,只有一个人能挽回这种局面!” 周大顾听见,他的话,没有回头。 他的目光还在外面,在外面的天空,偶尔绽放的烟花中。 “事世有命,两位兄弟不必强求!”他低头说话,像是说给两人,又像是说给自己。 学子哗然,周大顾顺着众人目光看去。 东大儒手上拿着一个青色锦袋:“这是老朽的一位好友所制,青云袋。” “诸位不要看这口袋小小,其实里面暗藏乾坤,这里面可有长半丈,宽半丈,高半丈的乾坤空间!” 周大顾望着这个长宽高都是一米五左右的空间口袋,有些眼热。 这可是他一直想要的出家旅行的必备好物! 东大儒将青云袋放在桌子上:“今日,咱就取个彩头。” “谁能拿的文会头筹,这东西就是他的!” 朱尽文举手大喊:“某也有一首诗词!” 牛儒贤疑惑:“老朱,你不怕丢人了?” “丢人的事,先放放,那玩意可是空间口袋,比黄金万两都值钱,谁能不眼馋!” ------------ 第一百三十三章,诗成才达府? 燕北州的学子看朱尽文要写诗,纷纷露出不屑,谁不知道象州朱牛两位秀才的名号。 一个是走武秀才路子,另一个则是补录考上的。 俩人除了要去府学上学,哪一点跟秀才有关系! “朱郎君,别丢了自己的脸啊!” “我知道你很贪财,不过这种财,你求不得的!还是回家做生意吧!” “我倒是有一门生意很挣钱,就看朱秀才愿不愿意了,倒夜来香!” 文人相轻最为严重,这等场合没有指爹骂娘,已经算对得上节日氛围。 听说,先帝早朝,文臣武将能直接在大殿上打成一片! 朱尽文脸微红,也不知道是被骂红脸,还是紧张的。 牛儒贤靠在他身后:“不用在意老朱,我记着他的脸了,那小子回不去!” 周大顾拉住朱尽文衣袖:“朱兄,别写!” 朱尽文疑惑:“你也看不上我?” “有东大儒,郭府君在,你要是写一写不该写的诗,我怕他们看出来!” 朱尽文点头,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原因,丢人跟丢文名是两回事! 京都,花大儒一年四季住青楼,大儒念起他名都觉得他丢儒者的人,可没有一人不称赞他写的青楼诗词有灵性,栩栩如生。 他不怕丢人,怕把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文名,给丢完了! “行,那我就先不写了,等大家都挡不住的时候,某再出来力挽狂澜!” 牛儒贤对这些一点都不在意,他是武者,对他来说打赢才算赢,写诗好不好有什么用,又不是战诗! “你写不写都行,天塌下来有象州举人顶着呢!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这些小秀才说话了!” 象州每三年只有三个举人名额! 其实,大赢开国初期,各个州的举子名额都是一样,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举子科举名额一直在变化。 近百年来,妖蛮入侵频繁,为了稳固两界山玉门关口。 象州人开始崇尚,能更快拥有战斗力的武者修行法,慢慢荒废儒道修行法。 而朝廷也出于某些考虑,让象州出现学武容易,学文难的结果。 到这十年间,象州举人试,只有前三甲,才能取得举子名! 故,象州举子比着其他州举子在科举考试方面,要厉害不少。 在会试策论方面,却又弱上不少。 朱尽文坐下,象州学子面面相觑,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举人站起。 举子多为四品一境,故儒者四品为举人境,这位老者也不例外,格物多年,在四品一境的举人境上停滞不前,自身也一直只是个举人! 这种人一辈子都扑在诗文辞赋上,格文一声,也格了自己一生。 老举人站起身:“吾有诗词一首,希望东大儒,郭府君品鉴!” 立马有两小吏抬着桌子来到老举人身边,他捏起毛笔,在宣纸之上,笔走龙蛇不到片刻,纸上才气疯长。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老举人面有着急,他在稳固诗词上的才气。 才气中,一道龙船飞出,在半空中滑动,。 “远望江中龙游船!”牛儒贤念出这一句。 只凭借这一句,老举人将巨龙从才气中解放出来,龙游半空伴行船。 燕北州学子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这位举子是谁?” “挺厉害的,看他写诗已经达府,难道真的能鸣州?” 青雪府文庙一声震动,象州学子侧着耳朵都在等着那第二声州文庙声响。 周大顾望着老举人疑惑的双目,忍不住叹息。 他别的经验不多,但写鸣州诗的经验,可是旁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诗词有鸣州之像,人写鸣州诗词,也会沉醉于其中异像,甚至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 诗词诞生于你手,你又借着诗词的力量提升,这就是鸣州诗词带给人真正的感悟。 可,老举人现在双目犹豫清明,说明他心里压根没想好,最后一句收在哪? 郭府君也发现这一幕,忍不住叹息:“可惜了!才气不再上升,看样子也就是达府诗词!” 达府诗词已经是不易,可这是端午文会,不只有象州学子还有燕北州学子。 更何况,东大儒一直看重的东方归还没有写诗,看他一脸得意。 怕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惊吓四方。 郭府君看向外面,不断的烟花。 一道剑光烟花绽放,他抬起头感觉到一阵剑气罡风吹到龙庭楼中。 郭府君面露不悦,这是有人要脱困的前奏。 莲花教中人,以为灯下黑,却不清楚老爷是读圣贤书的,对莲花教的气息最为敏感,他们来府君府对面的第一天,就被咱知晓了! 一直没动手,不过是稳兵之计。 等的就是铁浮屠一起动手,只是现在看来铁浮屠,并不一定能斩杀全部莲花教徒。 郭府君心中忍不住疑惑。 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来人是谁? 那可是四尊铁浮屠,都对付不了他们?! 陆通判望见他的眼神,起身离开,他俩平日里不对付,可面对这种大事,还是口径一致对外。 周大顾一直注意着陆通判的位置,看他起身,再看外面天空中,越来越明亮的烟花。 他忍不住面露喜悦:“生机又大一分!” “姑娘啊!姑娘,我也只能这样助你了!” “嗯?哪来的姑娘!”牛儒贤跑回来询问:“哪有姑娘?” 周大顾无奈摇头:“看吧,才气要落下了!” 老举人面前才气忽而增高,却在他收笔时落下,不过一尺六寸。 他忍不住摇头叹息:“看来老朽还是才气有些,这诗词我打磨半旬,结果还是离鸣州有这么大距离!” 他回头看向周大顾,周大顾却避开他的眼神。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现在,他还不能帮象州学子出头! 燕北州学子看见老举人诗词,也忍不住叹息,文人相轻是一回事,但文人爱好诗又是另一回事。 “果然还是差一点!总是差一点!” “能有才气一尺六寸也算不错!” “现在诗词中,他算头筹,不错了!不错了!也算给他们象州争光了!” “不过,可惜,看那边!”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去,东大儒身边一直坐着的东方归提笔了! 象州学子面露难色,这就是要败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今日我就要送你走!谁敢拦 东方归提笔落下,墨在纸上绽开,字迹好似梅花点点。 只是一瞬间,才气就已经冲入人心。 学子无不惊讶:“这就达府了?” “是啊!不过两句诗,这就达府了!” “上一次见这样的诗才,还是周鸣州写诗的时候!” “唉!周鸣州写诗也是如此,他写诗也是如此,我现在明白周鸣州为什么不上了!” “为何?” “怕败!”有象州学子开口。 东方归一句达府,真是打了象州学子的脸,他们本来以为周大顾诗文无双,乃当世奇才。 可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在咱们象州当个第一。 谁人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在他人眼里,这周鸣州还真算不得第一,不信去看,东方归举子,不也一句达府! “才气还在涨?”朱尽文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望着东方归面前,才气还在不断上涨的诗文,压根忍不住内心的惊讶。 “这怕不是要半阙鸣州?”连牛儒贤这等儒道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首诗的才气,已经势不可挡! 现在已经一尺八寸,比着象州老举人的整首诗词才气还要盛。 全诗写完,那不是要接近镇国诗词? 大赢鸣州诗词,经过天下人的口口传播,还有一次晋升镇国的机会。 若,今日东方归真的能写出一首,才气接近镇国的诗词,假以时日。 这首在端午文会上写出的鸣州诗词,真的变成镇国诗词,进入文庙供奉阁,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那时候,整个象州学子怕要伴随着这首诗词的流传,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燕北学子望着不断上涨的诗词,面露喜悦:“涨!继续涨啊!让他们都看看我们燕北州学子的文采!” “来之前,还有人在我面前吹嘘象州小诗圣,现在看来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嘿嘿,有我燕北东方归在,什么诗圣不是诗圣的,不过是蛮荒之地的大文豪,真落入我大赢文坛,那就是一只大王八!” “你小子是不是找死!”牛儒贤提着酒壶,暴怒站起就要给那人脑袋上开个花。 朱尽文顾全大局拉住他:“老牛,府君大人还在上面坐着呢!你不要乱来!” “那小子,侮辱大顾兄,不行,咱等不了闷暗棍了,我现在就要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象州武夫的风采!” “退下!”郭府君无奈开口,面上无光:“牛家小子,诗词文会,你要动手,还真的觉得别人骂我象州是文脉断绝之地,骂对了吗?” 陆通判上前在他身边耳语,郭府君脸上表情更是不悦:“逃了一个……” 他回头看着在场学子:“咱是说,准备好的妖蛮剑锋蟹逃了一个,真是可惜这种美味!” “你等都给我好生坐着,不准闹事,谁要敢再大声喧哗,挡了东举子写诗,或者想着日后敲人家闷棍,别怪我把你们关进大牢里,关个三天三夜!” “知道了!我就坐着,看他们骂咱们!”牛儒贤一脸无奈,丢掉手中酒瓶。 朱尽文用手背敲他的脑袋,偷着笑:“你真是个呆子,府君大人这是帮咱们呢!” “他帮我什么了!不就是想着外人说话,灭我象州学子威风!”牛儒贤压低声音:“等老子当上武状元,回来我就找这种无作为官员的问题!” 朱尽文气得摇头:“你仔细想想大人的话,要让你在大牢里关三天,能揍燕北学子一百棍,你愿意吗?” “狗才不愿意呢!” “这就对了!” “可咋才能揍一百棍!” “你是不是啥,打一棍也是三天,一百棍也是三天,你就不能打人的时候,不停手吗?” “老朱,还是你小子坏啊!” 周大顾将他俩的话完全听进心里,忍不住为对面这些秀才公,举人老爷难过。 你说,你们干什么不好,你们非要惹着两个流氓干嘛? 这不是有病吗? 朱尽文回头,有些怀疑,忍了半天还是开口:“周兄,你给我说个实话,你不想写诗,究竟是不是怕了他们!” 周大顾望着他的眼睛,只是笑笑没开口。 朱尽文明白他的意思,也是开怀:“咱知道你不害怕就行,读书跟练武一样,一旦心里有害怕了,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周大顾点头,拱手拜礼:“多谢!” 那边,东方归面前才气再涨,江岸传来一声巨响,一条金色龙船忽然出现。 细细看去这龙船,竟然跟朱尽文准备的龙船,相差无几。 朱尽文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读书人,竟敢在诗词里骂老子,现在,我要扬名千古了,只不过是嫌贫爱富的骂名!” 周大顾丝毫不在意这些,鸣州诗而已,他又不是没写过。 他能理解象州学子对他的不信任,虽然周大顾写出过鸣州诗词,但确实没有东方归,这样造出这么大的声势。 他低头突然看见地上的鞋,抬头看见的却是周悠然的脸。 “你来了!” “你不该这样!” 此刻的周悠然身后跟着许典,她脸上满是淡漠,王安不禁奇怪,他从来没见过然姐对顾哥用这种神情。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心里天下第一的兄长,用这种带些仇恨的语气说话? 周大顾摇头:“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不想让我管你!” “你就想着疏远我一些,让我知道你出事后,能不难受,可,抱歉我做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湖中心,那巨大的龙船上,没有人关心这边好似两兄妹之间的对话。 ‘周悠然’开口:“你知道,跟我扯上关系,会怎么样?” “我从来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可我们的关系却没办法分开了!” “那又怎么样?” “你救过我两次!凤鸣谷一次,约束他们暗中找我一次,而这还是我知道的,我不清楚在我没有见过的地方,你对帮我做了什么!” 周大顾低头:“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小白,你要想我们没有关系,一开始就应该收手,现在晚了!我的心停不下了!” ‘周悠然’的眼神慢慢柔和,好像被融化一样,这幅面皮下藏着的白花红差点忍不住,忍不住抛弃一切,只想在死之前抱住面前的男人。 她明白,今日她是逃不出去了! 临死之前,能看见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白花红觉得老天对她还不算残忍。 “我要走了!” 周大顾拉住她:“去哪?” “外面!”她控制不住倒在周大顾身边。 牛儒贤看见,也只是淡淡回头看口:“然然来了,多吃点!我出去看看,一会先打谁!” 周大顾盯着那双颤抖的手,人群喧闹,他们在兴奋,而此刻自己却在经历生离死别。 苍天对自己的残忍,真是一刻都没有变化。 周大顾望着那双眼睛,说出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出去就是死!” “我在这,你也会……” “放屁,你是我周大顾的女人,我不开口,没人敢让你死!” 他靠近她,人群在喧闹,周大顾斩钉截铁的开口:“今日,我就要送你走!” “我看哪个敢拦我!” “来人!”周大顾一声暴喝,惊醒所有人,人们看着他疑惑。 周大顾站起,见礼,挡在白花红面前,面露微笑:“笔墨伺候!” 郭府君念着杜州牧的交代,有些惊慌:“周大顾,东举子已经有诗词珠玉在前!你……” 周大顾望着巨大龙船,冷哼一声:“不过是鸣州诗词罢了!” 大风起,湖中波浪生。 秀才话,狂傲天下人! 什么叫? 不过鸣州? 无人敢想! ------------ 第一百三十五章,这一次,我的心中无苍生! 众人震惊声中。 王安已经先人一步,他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上好宣纸,将桌上食物推倒地上,跪坐在一旁给顾哥磨墨,同时警惕着身边所有人。 他可聪明着呢! 顾哥写的诗就没不值钱的,这一次可不能让别人拿走! 东方归如鹤立鸡群站在一群学子中,低头开口:“周大顾,我知道你才华,可你不过一介秀才,我已诗成,差三寸才气就能成就镇国诗词!” “我劝你收回大话,不要冒险!” “别损害你的文名!” “此言是怜惜你文名得之不易,你好自为之!” 周大顾摇头,坐下。 ‘周悠然’小手按在他后背,用莲花教特有的功法传声,这声音以体肉相传,外人不可闻。 “你不必为我如此,他们都看着你呢!要是你写不出来,你的文名就成了他的垫脚石,周大顾,你好不容易借势而成的文名,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你能不能懂点事!” 周大顾回应:“你比文名重要!” “那你的性命呢!我清楚一点左相跟你之间的事,他现在因为东边海妖的事,暂时忘却了你的存在,可你们的仇恨压根没办法解开,你现在若是显现出绝世才华,依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他要是真对你动手,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你逃不走的!你要顾着自己!” 周大顾低头回应:“还是你重要些!” 这话很少,言语却不轻,没有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种话。 白花红低头,她想要落泪。 上天欺负了她十八年,今日她要是死了,也不会再怨恨上天。 只希望老天能好好照顾周大顾,给他个一世平安! 郭府君有些犹豫:“周大顾,你确定,你要写诗,你不必这样的,咱们象州输得起!” 周大顾抬头,望着四周象州学子看过来疑惑的目光。 突然,发笑。 “还要多谢朱兄!” “他告诉我,儒者一道,不能怕!” “我周大顾,只求无愧于心!既然心中无愧,又有什么怕的呢!” “更何况,我写诗从来不是为了诸位,某只为心中人!” 他提笔! 身后那小手抓更紧。 东大儒疑惑这小子的态度,忍不住询问:“周小郎君,你要写什么诗?” 周大顾没开口。 落笔! 《赠吾爱》! 人群喧哗,一女子躲在他背后,终究是落下泪来。 当全世界都要杀了她这个莲花教妖女的时候,周大顾站在全世界面前。 学子喧闹。 “赠吾爱?情诗?” “他是不是疯了,今日写诗以咏船,他要写情诗?” “怕是被我燕北州学子的气势逼疯了!” “你们燕北的狗不会叫,就闭上嘴!”象州儒生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他们撸起休息,显现出武夫本体。 “闭嘴!”东方归轻喝一声,他竟然从周大顾身上看出一种势。 这种势形成,哪怕还没动笔,就让他觉得周大顾比他诗才厉害! “周大顾,你究竟要写什么诗?” 象州学子惊呼:“看,他动笔了!” 高台之上,郭府君站起,忍不住以才气汇聚双眼间,看向不可一世的周鸣州。 “砰!”周大顾面前洁白宣纸上,才气暴涨,有大风吹出。 瞬间才气已到一尺半。 “这达府了?不愧是周鸣州啊!也是达府诗,也是这么短篇幅!” “厉害个屁,你们看他写的诗词,从意上看,已经写了一半,可才气才一尺半。” 有象州举子面带难色:“才气已经停滞不前,周大顾也停笔,看样子,他后悔了!” “我看,这诗词才气最多也就鸣州,确实比我等厉害,可要说能夺得头筹,实在是有些悬!” “不怪他,也是燕北州举子实力太强,他要是再沉淀些时日,怕不会弱于东方归!” 不信任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 他们看见周大顾写的诗词,对周大顾瞬间失去信心。 鸣州诗词是厉害,但不能夺得头筹,那不还是别人的垫脚石。 只有白花红看着那宣纸诗文,默默伤心:“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诗言古人,可说的也是今人事! “你我终究,不可能的!” 周大顾回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回应:“试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智!” “花红姑娘,看见你后,我并不想当一个聪明的人!” 她楞了! 世间文字八万个! 唯有情字,最醉人! 莲花教,从来没有柔弱的女子。 白花红收回手,只留有最后一句话:“周大顾,我要是不死,以后就是你的女人!死了也是你的魂!” 她心中以莲花教血堂起誓,这誓言有莲花教徒信奉的神来作证,誓言出,不可悔! 若,莲花教圣女今日死在青雪府,那周鸣州身边就会多一个叫白花红的守护灵。 周大顾笑了! 在众人眼中。 他是疯了! 郭府君紧张:“大顾,写不出来就算了!别为难,不就是头筹,我象州不要了!” 朱尽文劝告:“大顾兄,诗词一道,可以放弃的!” 燕北学子也不忍心逼疯象州小诗圣。 “真的没必要!” “你们象州人要输得起!” “周大顾,我乃燕北诗文第一,东方归,你输给我不丢人!”东方归叹息:“整个燕北州只有我一个东方,整个象州也只有你一个周大顾,你不丢人……” “不!”周大顾站起,他从牛儒贤手中夺过酒壶。 他一饮而尽! 他带着众人的目光来到,大堂中间。 他环顾四周,最后,落在姑娘身上。 酒水从他口中留下,没人分清楚他脸上落下的是酒水,还是何物! “砰!”周大顾丢掉酒瓶。 他望着苍天:“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也只有一个我!” 东方归低头:“没想到,我竟然能给你这么大的打击!” 白花红抬头,望着自己的男人。 牛儒贤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唉?老朱,我是不是醉了?” “屁话吗?你没喝,咋醉的!” “那我怎么看见周大顾上天了?” 郭府君腾一声站起,他面前的桌子被推开。 东大儒双手颤抖,指着周大顾! 天空有星光闪耀,星星很亮,水天难分。 周大顾一步踏空,他慢慢走上天空,走过龙庭楼。 满堂学子出大门,望着天空中,躺着的狂傲醉书生。 “这股势?”陆通判眼神闪烁,不敢相信。 “这是?要镇国了!”东大儒吞咽喉咙,忍不住叹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一首真正的镇国诗!” 郭府君伸手入裤子,掐着大腿:“我没做梦?我没醉!” “我的麾下能有人写镇国诗?我要发了!” 周大顾望着星空,随手一动,躺在桌子上的毛笔,竟被他气势牵引上天。 那普通毛笔走到半空,突然有一声虎啸。 毛笔破碎! 陆通判惊讶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灭蛮笔,那里面剑齿虎妖王,在兴奋。 周大顾再挥手! 满堂,毛笔起立! 周大顾醉了,他伸手问苍天:“来!敢给我一支笔否!” 那一夜! 青雪府中! 文脉动! 象州郡里! 万笔立! 周大顾伸手,抓住那一支主动冲上来的大学士灭蛮笔。 他指着苍天。 挥笔! 这一诗,不为苍生! 只为姑娘,白花红! ------------ 第一百三十六章,送你梦一场! 青雪府内。 所有儒生,都感觉到天的变化。 杜州牧牵马在青雪府外,他身上还带着来自两界山的灰尘。 “这周大顾?又给我惊喜了?” 杜州牧意外:“这小子,我的计划被他毁了!” 他嘴上责骂,脸上却是笑意。 杜州牧一步向前,一方州牧大印出现在他手中。 他握紧州牧印,瞬间连人带马,消失在青雪府城外! 他来龙庭湖时,周大顾刚刚停笔。 大学士灭蛮笔在半空中雀跃游动! 天空中黑糊糊的一切,没有人看见有什么诗句。 有懵懂秀才发问。 “难道什么都没写上!” “不会吧!天地异像已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写上!” “象州的,你们有什么感觉?” “没有,不对,有点,不对有没有!” “老夫有!”写出达府诗的象州老举人低头看着自己:“吾脑海中,茅塞顿开,我刚刚最后一句不应该那样写!” “哎呀,真的,我真笨,我刚刚要是这样写,说不定,早就诗词鸣州!” “真的,我真笨啊!”老举人爆头痛哭。 “快看,地上!” 学子们顺着这声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郭府君也疑惑望着湖面:“无变化啊!” “不!”杜州牧出现在他身边:“你看水中星,是不是亮一点!” “只是亮一点?这算什么异像?” 杜州牧摇头,他还没动作。 东大儒弯腰伸手,捡起桌上的酒壶用力一掷,酒壶向着天空飞去。 中心岛的学子,看着酒壶砸在天空的酒壶,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那是什么?” “天!天上为什么会有水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归靠在圆柱上,看着躺在天空的周大顾,满是不敢相信:“诗成!镇国!” “异像影响天地,大赢国运提升,青雪府文脉之力再升!” 听他解释,一些原本不敢相信的举人,都明白过来,这会发生的事,不就是印证了镇国诗的诞生! “可,最后一句写了什么?” 岸边人挤人,一小厮顾着怀中酒,没顾着脚下路,被人一挤落入水中。 “哎呀!啊?”小厮不敢相信地用力踩踩水面:“我能在水上行走?” “我啥境界啊!我啥时候悟道的啊!” “你悟个牛子!”牛儒贤就站在外面,看见小厮他动了动脑子,跳进水里:“老子果然天下第一,我就知道水有变化!” “快看,我也能在水上行走!” “天上是什么?” 牛儒贤愣住了,他看着天上那一句话,突然愣住了! 朱尽文望着他的样子,有些着急,从人群中挤出去:“滚开,老牛咋了!你看见啥了!” 朱尽文一跃上水面,他手按在牛儒贤头顶,看着天上的文字:“这样?竟然是这样?” “悟了!天地哪有边界,老子做生意,怎么成不得圣人!” “对啊!对啊!应该如此,本就如此啊!”朱尽文贪婪大笑,他眼圈通红,身上才气金光一闪。 岸边无人不惊。 “他看见什么,为什么晋升了!” “难道是周鸣州诗词所致!” “快,我也要去看,我已经在四品境界卡了十年了!让我先看!” 无数人争先恐后冲向水面。 杜州牧站在原地,透过水面看向天空,看见周大顾面前的那句诗词。 他轻声开口:“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杜州牧愣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诗,他在仿佛在船上,又好似在天空。 这世界恍惚! 这人间恍惚! 可他却觉大道不孤! 那诗词一句,在风中,在天地间,在儒者心中。 不断有人念出诗词,惊醒天上的周大顾、 他从诗词的世界里惊醒,脱离那种意境,身子从半空跌落。 白花红一直盯着他,看他掉下来,紧张地飞身上去准备接住他。 那根灭蛮笔在半空中飞舞来回,里面的剑齿虎妖王身上竟然有两双墨色翅膀。 白花红楞在岸边,为自己的冲动懊恼,怕暴露自己身份,又藏于人后。 陆通判远远看见这双墨色翅膀,忍不住内心惊讶,喊出声来:“如虎添翼?这首诗竟然给剑齿虎妖王的精魄增添了一对翅膀!” “看来,我们留不住灭蛮笔了!”郭府君抚须长叹:“看它那样子,哪像一只妖王,待在周郎君身边,好像是……” 杜州牧冷叹一声:“好像狗一只!” 杜州牧上前一步走,走到湖面之上。 他抬头,天也是湖。 他低头,湖也是天 “这就是天在水,水在天!” “可我的梦呢!船在哪?” 随着他话音落下,月亮之上,突然出现一艘小船,周大顾躺在船上,抽出灭蛮笔。 他望着众人眼神复杂,自己这一动作肯定会给以后带来危险,可现在倒是顾不上了。 “去!”灭蛮笔带着一对小翅膀,飞到岸上,飞到人群中,落在‘周悠然’身下。 ‘周悠然’犹豫片刻,灭蛮笔直接变大飞到她脚下,第一次认老大,它可要好好在老大面前表示一下,妖蛮别的能力不强,但对天地的感知能力可要强于人类。 它已经感觉到这份天地,对周大顾的的认可。 跟着天地后面选人,总不会错! 白花红站在灭蛮笔上,飞至半空。 杜州牧抬头看着灭蛮笔上,身形站立笔直的少女,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天空之上,众人头顶,周大顾拉着她的手,将她拉进船里。 天水一色,人们看不清船里发生什么故事。 少年微笑望着姑娘,此时没有天地对立,也没有莲花教跟大赢儒家。 只有一个小少年,和他爱着的姑娘。 “周大顾,你……” “别说话,别暴露,别多言,我送你离开!放心有我在,不可能有任何人拦住你!” 周大顾下船,他爬在船边,望着姑娘露出笑脸:“满船清梦压星河!” “花红姑娘,我送你一场梦,你多看看!莫忘记啊!” 两人静悄悄的对望,话在口中,也在眉眼之间。 莲花教跟大赢儒家这个身份隔在他们中间,除非大赢不存,不然他们永远不会有在一起的一天! 周大顾低头,对着杜州牧的眼神,他有些慌张:“行了,我送你走!” 少年伸手向天空水波抓去! 天上文字十四个,被他抓在手中。 地上人群惊慌。 “这是?” “周鸣州这是在做什么?” “他为何能控制这天地异象?” “因为,他是周大顾啊!”东方归站在水波之上,抬头看向天空,满目佩服:“我输了!他说的对,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周大顾!” “吾不如,我不如他啊!” 周大顾没顾忌天下,没顾忌诗名。 有些人不喜感情,可一旦爱上,那就是一生一世! 他将天空上文字抓在手里,文字在他手中泛光,那个‘梦’字,不断地闪耀,想要逃走。 周大顾却越抓越紧,直到那个‘梦’字握不住。 “握不住就算了!”周大顾叹息,他向着天空抛出一手银光。 漫天的星光好像雨滴落下。 人群喧闹。 “好香啊!” “酒香!” “我有些醉了!” “吾好似看见她了!” “哈哈哈,我金榜题名今日高中了!” 白花红盯着少年,眼有悲伤:“周大顾……” 周大顾松开船身,他从天空落下! “周大顾!”她在喊叫,爬在船边看着那根灭蛮笔接住他的身子,才大喘气地坐在船边:“周大顾……” 周大顾再次向天挥手,那个飘在天空的‘梦’落在船身。 小船慢慢升空,一点一点好似离开人间。 她低着头看着他。 他抬头,微笑:“姑娘,我以青雪府为基,送你美梦一场!” 船向着星光,向着月亮远去。 她对月言:“周大顾,我是你的人!” 这一夜。 美酒醉乱青雪府。 多少人群入梦中! ------------ 第一百三十七章,且看他举人试如何! 一叶扁舟向着月亮远去。 天空中,鹰卫望着木黑色小船,驱动身下风鹰追去:“前方何人,止步!” “好……好香啊!好像是酒的……酒的味道!” 鹰卫保持清醒控制身下风鹰,向前而去,却发现风鹰不听命令,脑袋一歪向着大地栽倒。 两鹰落下,惊吓一些有心人。 大赢五王爷朱燕望着那小船,一步上天。 他站在远处,望着小船:“你是谁?” 他看见船里莹莹星光,也清楚这小船是谁的,可他不愿意猜测船里的人,究竟是谁! 在他心中,他愿意去相信周大顾,不仅仅是因为他给自己讲过的故事,更因那人是周大顾,朱小五不愿意怀疑他。 船里没人说话。 朱燕面有不悦,小船越飞越高,他撑着一声罡气站在小船面前:“止步!” “不然,我以大赢皇室执剑人的身份!” “行以诛罚!” 朱燕抽出怀中剑,望着小船,小船丝毫不带停下。 船上被星光布满,让他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手持剑指着小船。 小船依旧没有停下,朱燕也没有退场。 此刻他是大赢皇室的王爷,莲花教是皇室最大的敌人。 他怀疑里面人是莲花教众,他应当站在危险前面,守护大赢皇室的威严。 朱燕坚固的心,在看见剑尖插进船里后,完全崩塌,他看见面前如扁舟一样的船,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难道,这船压根不存在?” “梦怎么会存在呢?”朱燕低头看见周大顾的脸,他抬着头望着月亮,望着自己,自己好像听见他的声音。 这么近,那么远! 朱燕迷惘了,他本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高看了周大顾,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连自己也败在周大顾的算计下。 是了,凭借他的脑子怎么会猜不到自己的身份! 周大顾啊!周大顾!你真是聪明绝顶! 朱燕回收对着月亮再劈一剑,剑光劈散两侧的云,却对小船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他收回剑,望着青雪府,看见向迷乱的鹰卫。 无奈摇头,走入莲花教圣地。 周大顾低头,这一切并不在他的谋划之中,说到底,他周大顾不过是一个四品二境的小秀才,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 不过是勇气上了头,吹动爱意不愿停手。 他向前慢慢走,从湖水上走到岸边,湖风吹过已经是衣背湿透。 周大顾慢慢走,走到龙庭楼里,人们醉在他的诗词里。 有几人境界高超,又或是武夫一个,倒是逃过这人间一场醉。 周大顾拱手:“见过郭府君,见过东大儒,晚辈放荡了,今夜端午文会的头筹,当是在下了吧!” 东大儒点头:“你已写出诗词镇国,这文会第一若不是你,怕天下人都会骂死我俩!” 郭府君点头,才从那份诗词意境中清醒:“只怕从今后,醉后不知天在水一诗出世,爱慕你周郎君的姑娘要从青雪府排到你们蔡县了!” 东大儒也是微笑:“少年俊才,姑娘爱之,不是人间美事,可我观这首诗名赠吾爱,刚刚那姑娘是谁?” “我家妹子!”周大顾拜礼低头,不将眉眼示人。 “妹子?妹子好!那你送她去往何处?” 周大顾愣神:“我只知道镇国诗词多有好处,好不容易写出这首镇国诗词,这第一个好处自然要留给自己人!” 他抬头,天空已经看不见那小船,湖面人们在行走大笑。 风吹动岸边青草。 周大顾不知怎么想喝下一杯酒,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以后还会不会跟她见面,再见面时候说些什么呢! 周大顾摇头笑出声来,自己做了两世的奸商,没想到第一次在情字上做生意,就赔了个大方。 “府君,先生,晚辈还要回去温书,我就先回了!” “明日清晨,太阳出来,又是一天,星光落下,湖面也会再一次变成湖面,他们也会从梦里醒来!” “望陆通判,叫些通水性的好手,在岸边等着,别因落水害我象州燕北州学子!”周大顾对陆通判说话时候,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言语之间,虽说不上挖苦,却也有几份易让人察觉的不屑。 周大顾转身。 “周郎君!”东大儒叫住他:“咱可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本来我这青云袋是准备给方归小子的。” “可你说的太对,这天下才华真的欠你周大顾,你一首镇国诗加强国运,更是为在场学子增添一丝镇国文气,从此以后他们都欠你的!” “老朽身为燕北大儒,从来不是小气之人,这青云袋是本应该给你的宝贝!” “青云袋里有老朽写的几个字,不算什么宝贝,算是给你的谢礼!” 周大顾面上无表情,心里却笑开花,真是缺什么就来什么。 他正愁左相暗箭来袭,自己手上防御宝贝不多,东大儒就送了咱几幅字宝。 东大儒是书法大儒,他的本领自己可看着呢! 一字成龙舟。 他手里的字能是什么廉价东西,恐怕随便丢出去都比得上当初,赵公子拿的束字符要强上太多。 周大顾双手接过青云袋,弯腰鞠躬,对东大儒诚恳道谢。 这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他领着王安的脖子,拉着他走上湖面,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郭府君看他远去,回头又看见杜州牧身影,有些不好意思,他手按在府君印上。 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这的事,我没办好,对不住你!” 杜州牧摇头:“我也压根没想到你能办好,就这小子的性子,还有他身上的风水,到哪不给我惹事,都对不起他自己!” “我看重的就是他身上的运,这股不安生的运,也只有这种运,才能搅动我象州文脉这谭死水!” 郭府君点头,他俩是上下级,不过两人私交甚好,平常也多以朋友相交:“那京都那边?会不会注意到他?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杜州牧摇头:“我从没想过,让他从那人眼里离开,只要举人试后,他一样会再次进入那人眼线,现在事情只不过难一些,并没有其他变化!” “我就怕,注意到周大顾的,不止有京都!” 郭府君疑惑:“还有谁?” “大赢国运有限,象州想要变强,就要有人变弱。以前他们没胆子从妖蛮那里偷气运,就只能抢咱们的,现在咱们要把这份气运抢回来,你说他们急不急?” 杜州牧拱手对东大儒见礼,身形单薄慢慢离开:“且走着看吧!” “看看,他周大顾举人试会如何!” ------------ 第一百三十八章,此夜无人入眠! 京都。 端午夜,左相还没有睡去,他靠在内阁的椅子上,想着东海妖族的祸乱,该如何解决。 门外有内侍快步奔跑,左相摇头,自从当年的事后,皇宫里就一直不得安宁。 请道家道家老天师来看过,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只是每到深夜,小皇帝会被惊醒,有太医觉得这怕是心疾,可寻边天下,也难找那副心药。 左相紧紧衣服,他年过五十,看起来跟三十岁中年人无异,皆因自己一身才气。 在他这个年纪能修炼到二品境界,已经是天下独一份,当年他也是大赢故事的主角。 只是,时过境迁,不知何时,他成了故事里最大的那条恶龙。 他紧紧衣服,当年的事,他清楚,心里也有些畏惧,任凭才气护体,可不能护心,左相索性松开衣服。 他这一生愧对家人,愧对自己,却不愧对天下百姓。 心中无愧,自然从来不怕! 左相睁开眼,奇怪地看向远处:“一声文庙种,这是谁大半夜的写了鸣州诗词?” “这些酸文秀才,就是没事干,端午也不想着为国家尽力,写这些没用诗词,若真有能力何不如写战诗一首,让咱们开开眼界。” “嗯?”左相愣住,他刚刚转动椅子,所以那边位置不是州文庙,是皇宫文庙? 他站起,心有不安,还没说话,就有内官敲门。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有皇宫圣人文庙送来的诗词一份!” 左相上前两步推开门,从内侍手中接过诗词,静静一看,有些愣神:“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诗,好啊!你退去吧!” 左相关上门,躺在椅子里,看着皇宫四周,他感觉到那份冷意淡些。 镇国诗词一出,大赢国运必然上升,对皇宫气运那是有直接的影响的。 “又一首镇国诗啊!”左相躺在太师椅里,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世人都骂他奸佞,却没人知道他为何奸佞。 毕竟,他姓赵,又不姓朱。 他坐不稳这天下的,朱姓占了大赢近千年,不是武力就能变动这份根基的! 左相抖动诗文,待看到下面的名字,他突然站起:“周大顾?” 夜空中,皇宫好不容易少了份冷意,左相心里却多了份寒冷:“又是周大顾啊!” 左相推开门,快步向宫外走去:“回去!” 内侍拱手询问:“那,东海妖族的事?” “明日再议!” 左相轿子过中街,走东坊市,入相府,他坐在书房,看着那首诗。 这诗,越美,在他心里就越恶心! “为何又是镇国诗,为何又是周大顾!” “来人,把那对兄弟给我叫来!” 相府地面震动,下人更是不敢出门。 月儿上枝头,约是半刻后。 一个矮小,不过一尺高的小人走进房间,看见左相连忙跪下拜礼:“见过左相恩公!” 左相点头:“你兄弟,现在如何?” 一尺小人看向门外巨人:“差不多了!他最近神念稳定下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凶了!” “嗯!他本是天上的魔神,误入人间,人间压制他身上气运,才让他凶悍不行,我将他身上气运引到皇宫地下,借助皇宫的气运来压他气运,这才让他心神慢慢变成人类!” “只是!”左相低头望着地上小人:“想要让他完全变成人,还需要一味药!” 一尺小人抬头,他肤如枯树,脸上多横纹,五官挤在一起,看起来多奇怪。 “求大人教我,只要大人愿意救我那倒霉弟弟,我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献给大人!” 左相楞一下,开口:“你倒是对你弟弟好啊!” “嘿,从小爹死娘不在了!我们俩一块长大,您别看我个子不高,可从小二郎就听我的话,我让他干啥他肯定会听的!”一尺丁抬头看向外面一丈高巨人,面露微笑。 明明是亲兄弟,却一个一丈,一个一尺。 哪有什么长不高,都是生活压的了! 当兄长的,被迫当了父亲,把自己的个子都给了兄弟身上,若不是怕兄弟一个人在世界上活着孤单,一尺丁想着就是把命都给他都没事。 左相点头:“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不!” “是你自己要去杀一个人!” 佟一尺点头:“您放心,您身边比我厉害的多了,您用得着咱,求的就是放心,大人我这兄弟就留您这边!” “他脑袋上的病,还麻烦您帮着照顾,有什么事我来做,要是小的回不来了!” “求您给我家老二找个媳妇,以后也好有人照顾他!” “您放心!”佟一尺站起来,小个子不到桌子角,站在黑暗里却顶天立地:“这人是我要杀的,事是我要干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左相微笑,这就是他愿意养这小个子的原因,有时候这些坏人可比好人好用多了。 好人讲道义,亲人都能出卖。 坏人心里哪有道义,能装下的只有亲人,没什么东西能出卖的了! “你兄弟,我会安排好的,就在相国寺住着,放心等你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健康的好兄弟,这件事办好,你就再也不欠我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些银子,让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多谢相爷!多谢相爷!”佟一尺脑袋磕在地上,叩首。 佟一丈看见哥哥的样子,还以为哥哥受伤,顿时发怒。 佟一尺连忙冲出来,拉住他脑袋:“一丈,没事!没事啊!” 他歪着脑袋看向左相书房:“我走了,我去看娘,等我回来,等哥哥回来!” 佟一尺拉着弟弟慢慢走进后院,走进相府的地道里,那里有地方,能接引来皇家的气运。 从几年前他进来的时候就明白,这辈子他跟左相绑在一切。 左相偷皇家气运,他想干嘛啊? 自己知道了,还能活着走? 佟一尺摇头,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活着就是不容易,就不奢求其他了。 左相书房安静下来。 左相看向月亮。 他对着黑暗开口:“去象州,赵陆通判,把东西给他,告诉他,事情在办砸了,他的青云路也就断了!” 黑暗又影子点头,影子离开黑暗,变成一只雄鹰飞上天空。 夜里,周大顾刚回到小院。 他从青云袋里,拿出一壶酒,躺在躺椅上,看着天。 长叹一口,又吞下一口酒。 周大顾躺在躺椅上左右摇晃,全然不知,一场针对他的大阴谋来了! 他也不想知道。 周大顾站起,对着一旁的躺椅,就是重重一脚:“烦!” 有人翻墙入院,周大顾看清楚许典的脸,点点头:“睡吧,典哥!” 夜深了。 谁睡着,谁没睡,谁也不知道! ------------ 第一百三十九章,家,族! 日子慢慢归于平静。 时间不停流转,周大顾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间,有些疑惑:“奥,已经二十四天了!” 白花红已经离开半旬有余。 这些日子,他也从朱牛两人那得到消息。 青雪府在端午文会那天,已经把城里莲花教徒尽诛,没有放走一人。 周大顾觉得,这消息的水分很大。 怕是郭府君为了字面文章好看,故意在呈上去的文书里,这么写的。 他不清楚白花红的下落,两人也没有联系的办法,只期望她能平安,这是周大顾唯一能做的。 他看着墙上的文字。 这几日休沐,倒不是因为什么节日。 只是因为,后天就是举人试。 周大顾端起面前的绿豆汤,一口饮下。 天慢慢热起,青雪府靠近两界山,两界山两边都有荒漠,缺少水源。 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青雪府的夏天更加炎热。 周大顾是儒生,没有那些道士的本事,他也不如大儒能以心如止水的境界,使得冬夏温度如一。 周大顾擦拭脸上的汗水:“典哥,典哥!” 原本一直在院子里奋斗练武的许典,此刻也坐在树荫下一动不动,朱小五回了京都,白花红也走了,院子里又只有周家一家人。 不过,朱小五走之前,问周大顾要走了那个关于斗气大陆的故事,作为报酬,他将小院的房契留给了周悠然。 许典把脚从水盆里拿出来,晃着身子走进房间。 夏天对他们这种低级武者来说,更是一场身体上的历练。 低级武者一身气血升腾,在炎热的夏天,他们感知到的温度比一般人更高。 “顾哥,啥事要俺去?” 两人是过命交情,周大顾在许典面前也并不掩饰:“你去药店,买三十斤硝石。” 前世,周大顾也只是听说,硝石制冰,这个计量多少,他还真不清楚。 不过,现如今家里也不缺钱,就多买一些,回来慢慢试验。 此乃,有钱乐意! 许典点头走出门外,他从不喜欢多问,顾哥又不会骗自己。 周大顾继续靠在墙壁上看书,他想要用知识的海洋让自己浮躁的内心冷静一下。 “砰砰!”有人敲门。 周大顾有些奇怪,今日王安跟着小妹早早去山上找药材。 小妹跟着药店掌柜的历练,要去找药。 王安这小子从小就有上山找药的经验,由他陪着一起去最合适不过。 他两人早上出去,就算今日回来,也要等到晚上。 那现在敲门的是谁? “来了,等下!”周大顾开门,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三爷爷,您咋现在来了?” 老头子背着一个破布包袋,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周大顾再往后看,看见一辆马车,扯上放着几个西瓜。 “明日里,你就要考试了!” “老朽想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你愿意,那就肯定会考上举人!” “你考上举人,可是我周家村一件大事,咱们怎么能不来帮忙呢!” 瞧见老爷子这样说,又看着他身后两个年轻人的笑脸。 周大顾才算放心,不怪他卑鄙。 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人一旦暴富,第一要提防的就是村里的穷亲戚,周大顾可以主动帮助村里亲戚,但他不希望这些人,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挂在他身上。 周大顾连忙让开门:“快,进来,外面多热,进来喝碗凉水!” 三爷爷赶着车,两个青年在后面推着,天热老驴,不断地吐着舌头,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这个天气,动物可比人难受多了。 周大顾招呼人坐下,周家三爷爷往屋里看:“我就不坐了,别耽误你看书,小山小树,看这就是你们大顾哥!” “你们要跟着大顾哥好好学,好好读书,咱以后也考哥举人!” 周三爷爷看着周大顾开口:“你当上案首之后,咱们村里的老少爷们就都把孩子送进朱夫子的私塾了,他们觉得。” “村里出了一个周鸣州,那可是改变咱们周家村风水的事,说不定借着你的文气,咱们村里的孩子,都能多一点诗才!” “不说别的,就算还去战场上,秀才可比武夫站的靠后多了,以后也多一丝保命的机会,你说是不!” 周大顾点头,他并未想到,自己已经影响到整个周家村向学的风气。 “行,等我举人试后,我会回去看看的!” 周三爷爷点头:“看看好,看看好,你们家村里一直给你们打扫着呢!就等着你小子回去看看,到时候你也跟这小小辈们说说,该怎么读书,怎么学习!就说说你以前怎么辛苦学习的事!” 周大顾有些心虚,在他的记忆里,以前他还真没怎么认真学习过。 周三爷爷看着两小子把西瓜都卸地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这是,你小子帮咱要回来的地,这地种出来的西瓜,你别看个头不大,但是倍甜!” “我给你切一个尝尝!” 周大顾从厨房里拿刀。 刚出门就看见两个小子,赶着不愿意的驴子,把驴子带到树荫外,往门外走。 “三爷爷,您这是干啥,您大老远的来,走了半天了,不在这住一晚上?” 周三爷爷摇头:“我就是代表村里来看看你,后日你就要考试了,你能考好可比啥都重要,俺在这耽误你看书!” “现在回去,等到家正好晚上,也不耽误晚上吃饭!” 周大顾明白他的意思,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氏族的亲近,以前他只是想利用这些人,现在他到真的感觉到什么是同宗。 “那你们带点银子回去,走这么……” 周三爷爷面色严肃:“俺来是为了你的钱?是为了让你考个好的前程,你能考上举人比啥都重要,来一趟带点钱回去,那成什么样子了!” “你帮我们够多的了!” 周三爷爷向前一步走,又回头:“大顾啊!你考上举人,真的还会回村里吗?” “肯定回啊!” 周三爷爷点头,当初周武二弟周文的事,把村里老人的心都给伤透了。 周武周文家长辈早死,他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周文来青雪府读书,也是村里老少一起出的钱,谁知道这小子考上进士后,就只回去过一次。 那一次,他带走了周大顾二弟,给村里留下十两银子,就再也没回去了。 周文带来的因果,只能由周武承担。 所以,他们家的房子盖在小河边,盖在周家村外,却又紧紧地挨着周家村。 周三爷爷从破布包里拿出一件破布衣服:“这是咱们村里一家拿一块布缝的衣服,是咱们村每一户对你的祝福,就想着你小子能考个好前途!” 周三爷爷低着头:“没看见悠然也好,当初的事是我对不起她,但咱真的对得起你小子,我要是不让悠然嫁过去,姓王的指不定怎么对付你呢!” “那时候,周武家就真在咱们村绝后了!” 周大顾点头,他明白站在大赢这块土地上,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学识改变世界,却不能用自己的三观来看这个世界。 这样是不公平的。 他上前接住百衲衣,重重点头:“您老放心,我肯定回去!” 周三老爷子露出笑容,赶着车,慢悠悠地走! 周大顾心情复杂,他本不想当一个负责的人,却在不清不楚中,在身上担上太多责任。 他关上门,走进房间,刚坐下,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周大顾有些奇怪:“三爷爷,啥东西忘了?” “是,周郎君在家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面大喊:“你们家护院杀人了!” ------------ 第一百四十章,羊入虎口! 多加巷里。 周大顾跟在老者身后着急询问:“老先生,您清楚许典是怎么杀人的吗?” 他怀有担心,这段日子太过于风平浪静。 不但,左相没有作妖,就连那跳梁小丑陆通判最近也老实不少,前些天还给周大顾送上一些补品。 他还以为陆通判要与他和好。 这操作在官场上倒是常见,官场谋事,哪个不是为的利益。 哪个不是攀高骂低。 老者喘着粗气开口:“我是那药铺的掌柜,今日您家的护院来我们朱家药铺买药,谁知道跟街上的泼皮无赖起了争执!” “在青雪府都知道他无赖牛三是个混不吝,哪怕是大户人家遇见他,为求不惹事,都会给他几个铜钱。” “那无赖看您家护院买的药多,想着是大户人家派出来的!” “可,你家的护院不认识他,跟他硬来,一个没收手要了泼皮的命。” “被巡街的捕头当街拿去,老朽以前跟在少爷身后,当初在芳草阁见过他一面,知道他是您家的护院,念着您跟少爷的关系,特意来禀告您!” “周郎君,您别等我了,您先去看看吧!”老掌柜喘着粗气,他为的就是在周大顾面前露脸,不值当累死自己的老命。 周大顾没有着急:“老先生可认识那巡街的捕快,他们是不是经常在你们店前巡街?” “是……他们一伙就是负责咱们店前,少爷来店经常请他们喝酒,他们跟咱的关系还算不错,有什么官府公文下达,提前会通知我等!” 周大顾愣住,牛三是市面上的熟人,这伙捕快是朱尽文的熟人。 他们都跟陆通判在明面上没有关系,这故事巧合,他并没有从中看见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周大顾将老者扶到阴凉处,快步想着药店位置走去。 药店就在府学大街上,周大顾每天从这里路过,认得这个位置。 他快步来到药店门口,却看见门前已经没有人群,他拉着药店小二询问:“小二,刚刚门口的人呢?” 小二拱手:“见过周郎君,您家的护院被拉去府衙里了,牛三的尸体也被拉进府衙里去了!” “您家护院说,要是您寻来,让小人告诉您,不必着急,他不会有事,这牛二不是他杀的!” 周大顾愣住,果然,他总算是从一堆巧合里,找到一个大问题。 要说,什么人对大赢律法最熟悉,除了专门为打官司为生的讼棍,就是关在牢里的犯人。 不管是,冤枉的还是真犯罪的,人一旦进大牢,那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就没有不害怕的。 许典有过几年的大牢生活,对大赢律法,十分熟悉,周大顾相信他若没有自己依据是不是空口白说的。 周大顾对小二抱拳道谢,往府衙大牢走。 从自己来到青雪府那天起,就有人想把送进府衙大牢,自己用尽百般技艺才从中逃脱,没想到今日。 没想到…… 周大顾叹息,今日要主动进去了! 他哪里会不清楚,许典为何不让他去府衙大牢。 那是因为,许典清楚,这场阴谋对付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周大顾。 周大顾也清楚,若是自己不去,许典是不可能从大牢里出来的。 冤枉你的人,可比你更清楚你有多冤枉,自然不会因为你找到证据,就帮你洗脱冤屈。 他们要的是达到目的。 而,周大顾清楚的知道,自己走进大牢里就是他们的目的。 周大顾丝毫不怕,他们会对自己如何。 小小的青雪府,也是一座朝堂,自己已经抱上朝堂中最大的大腿。 杜州牧要自己参加举人试,那陆通判就不能把自己留在大牢里,这是规矩。 周大顾问心无愧,更是有一首镇国诗傍身,他不信陆通判会在暗地里对自己有动作。 日头正高,空气好像被折叠,人们能看见半空的热气。 府衙大牢里。 许典靠在墙壁上,跟着顾哥这么长时间,他也聪明了不少。 今日的事,他一早就看出来有问题。 泼皮牛三来找自己时候,面色苍红,他还以为是泼皮无赖喝多酒,没在意。 被泼皮刺激下,推搡他一下。 谁知道他倒地后,就起不来了。 许典还没上前查看,两边就有所谓的好心人大叫起来,捕快迅速赶来,把他抓捕。 “平日里,不见他们来的这么快,今天咱刚出事,他们就来了,这肯定有问题!” “还真没问题。”许典抬头看见一个捕头装扮的男人。 他越过刺眼的阳光,熟悉的位置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 许典低下头,有些委屈:“顾哥!我对不住你!” 大人不是不会委屈,他们只会在能依靠的人面前委屈,可惜随着你的长大,你能依靠的人,越来越少。 周大顾从沈捕头身后走出,看着靠在墙壁的许典询问:“他们没对你动手吧!” 沈捕头有些无奈:“大顾兄,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去抓许典的巡街捕快,是我的兄弟,我对他们是绝对信任的,他们肯定不会对你的人用脏手段!” 周大顾点头:“既然是你的人,那我肯定是相信的!” 他明白这一次做局之人,跟以往都不一样,这人完全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好像黑暗里的毒蛇。 已经把毒牙对准自己,只等着自己放松,就弹出毒液,取自己的性命。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他跟许典在牢里相见,就是那人的手段。 沈捕头站在一旁,他上下打量着许典:“我也相信你的人,不会随意杀人!” “可,那个人确实死了。” “仵作告知死因,是被人用重拳击打头部,一击致命!” “人证物证都指向你兄弟,上面也有大人物压着,我们只能公事公办!” 沈捕头靠近周大顾:“你清楚的,我大赢人命确实不值钱,可这是在青雪府里,当街杀人可是大罪!” 许典冤屈大喊:“我只是撞了那人,他不是我杀的,他在来我身边之前,就已经被人用内劲伤了脑袋,就算没有我这一撞,他也会死!” 周大顾看向沈捕头。 沈捕头点头:“确实有人能做到这等手段,可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捕头,这种高手,不是我说查就查的!” “我会尽力帮你去查看最近入城的高手,最近你兄弟还要关在大牢里!” 周大顾摇头:“不用了,查不出来的,他们既然能这样动手,肯定会让我们无处可查!” 周大顾侧着身子看向大门外:“今日,是陆通判当值吧!” 沈捕头点头:“是!” “劳烦你帮我去通禀一声,周大顾想见他!” 许典开口喊道:“顾哥,你不必……” “傻兄弟,你进大牢是因为我,我能不救你?”周大顾叹息:“在这等着,我会想办法来救你出去,放心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大牢外,阳光正刺眼,周大顾低头看见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 第一百四十一章,为兄弟可低头! 日落西。 周大顾站在陆通判门口,他低着头往门里看。 这一局是许典输了。 许典是他兄弟,他输了也就是自己输了。 周大顾最明白江湖规矩,输了就的认罚。 投降还能输一半,要是一直不认输,那死得会更惨。 此事,只能自己出手,杜州牧不能出面,否则陆通判身后的左相也会出手。 高手间对垒,自己这种小蚂蚁就变成大海一叶。 随时都会被拍死在岸上。 自己能借的力,除去杜州牧就是郭府君,可他太滑了。 他只是看在杜州牧的面子上帮自己。 若要他为了一个周大顾跟陆通判拼的你死我活,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官场上的事简单也复杂,一切都在一线间。 不越过这条线,一切都可以慢慢说,越过就是你死我活。 周大顾慢慢扣门:“陆通判,蔡县周大顾求见!” 房间里有人,但没有人说话,周大顾听见房间里翻书声。 今日,自己是来求人的,应当态度低一点。 他站在门口,太阳晒在身上,衣衫被汗水打湿。 “大顾兄,我刚刚听管家说,立马就赶来了!”朱尽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大顾回头对他颔首:“让朱兄担心了!” 一把大伞挡住周大顾脑袋上的太阳,他抬头看见牛儒贤的笑脸:“大顾兄,许典兄弟的事我听说,我明白你跟他的关系!” “兄弟之情重于泰山,想让你放弃他,基本是不可能!” “但你在这根本无用,阳光毒烈,你何必非要求他陆通判?” “跟兄弟走,兄弟会想办法帮你,我们家可不光在守城司那边有人脉,我已经清楚这件事情来源,也让人去看了尸体,我会帮许典兄弟找出真相!” 周大顾对他抱拳,天气炎热,汗水不停落下,慢慢迷住他的眼睛。 他用衣袖擦去看汗水,才开口言说:“朱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弟心领了,举人试后,由我做东,在芳草阁为你摆上一宴,全为答谢你我今日情谊!” “只是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周大顾指指房门:“我在这站半天,身上湿透,这不仅是考验我,还说明了一个态度!” 周大顾没有直言,他明白陆通判把自己晾在这。 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更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我吃定你周大顾了,不可能放手。 这不一定是他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左相的态度,只是这个恶人必须要由他来当。 而这个亏一定要有周大顾来吃。 他压着心里的怒火,转头看向朱尽文:“朱兄,今日你的恩情在下记下了!我明白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大顾只是想对你说声多谢!” “你拉着牛兄离开吧!” “这里的事,别来掺和!” “继续掺和,只会给你们的家族带来大祸!”周大顾低头,杀死之仇不共戴天。 他明白,自己跟左相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解开。 牛儒贤张口还要再说,朱尽文拉扯他衣袖,擦拭脸上汗水,无奈叹息:“老牛,别再这里给周鸣州惹事了!” “大顾兄,我俩先回去,你切记住,若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朱尽文抬起头颅,汗水在阳光下发光:“朱尽文不会帮你,但尽文兄弟会不顾一切的帮你!” 牛儒贤拱手:“俺也一样!” 周大顾笑了:“交人交心,交的就是这份情谊。” “多谢两位兄台。” 两人走后,周大顾就在烈日里站着,随着时间越久,他心里压抑的恨也就越久。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大方的人。 前世,自己被人坑进黑煤窑打工,等自己脱困发家后,周大顾花了五百万找到他,然后…… 他心里有个笔记,记着今日的仇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大顾等不了十天。 “吱。”门在响。 周大顾低着头看着门内的官靴,拱手脸上挂着不知是否诚心的微笑:“见过陆通判,学生周大顾前来拜见通判大人!” 陆通判双手探进袖子里,房间里不断有冷气冒出。 他这种级别的官员,每年都有下级送上用不完的冰敬碳敬,晒人的大太阳压根晒不到他脑袋上。 “今日,周郎君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周大顾恭敬再见礼:“是我兄弟许典的事,听说这件事是由大人督办的,想让大人给个章法!” “学生好依靠章法办事,不知道能否进房一谈?” 陆通判摇头,他挡在门口:“有事就大太阳下面说,在房间里说,万一你周郎君出什么事,人家还以为是某害了你呢!” 周大顾心里奇怪,自己态度已经到了。 按照官场上的规矩,这会陆通判应该跟自己谈条件。 大院里人来人往,有不少官吏抱着公文走来走去,也有捕快压着犯人从两人身后过。 这种情况,可不是商量交易的好去处啊! “行,大人求个光明磊落,说在这谈,学生敬您,自然按照您的意思来做!”周大顾是来求人的,求人就将就个态度。 他做不到岛国电视剧里,下跪的夫人那样,弯弯腰还是没问题。 周大顾再拱手:“求大人给个机会,我知道许典是冤枉的,杀死牛三的另有其人,只要您再一次验尸,就能找到罪魁祸首!” “嗯!是这样吗?”陆通判摸摸脸上的小胡子:“我知道你周鸣州向来有诗才,查案子也是一个好手,可这案子太简单。” “今日,在大街上,有一群人看着呢!想来是不必再查了!” 周大顾抬头,目光瞪着陆通判,他心里没有这个时代的阶级主义,自然不畏惧官! 他只好奇,陆通判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没得谈要弄死许典,还是缓一口气,要提别的要求? 陆通判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继续开口:“不过,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我记下了,会让下面人去查的!” “举人试将近,我是真不希望周郎君为这种事操心,虽然本官很不希望看见你出现的举人试里!” 图穷见匕,周大顾明白他意思。 还是因为举人试。 左相不想自己参加举人试,这象州之地由杜州牧把控,他的手插不进来,只能用别的办法对付自己。 可,自己不能退出举人试,一旦自己退出就等于背叛自己身后的人,到时候整个大赢将无自己的援军。 孤立无援,唯有死路! 周大顾摇头,还未开口。 “当然,老夫不是要你退出举人试,我只是要给你打个赌!”陆通判露出微笑:“放心,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 第一百四十二章,写不出诗! 日落西。 太阳挂在树枝上,阳光洒落,照在小院地上。 斑驳的阳光衬得周大顾脸色阴晴不定,他抬起头看向陆通判,双手合十,低声开口:“敢问大人要赌什么?” “就赌你能不能考上举人试的案首!” “赌注是什么?” 陆通判摇头:“我都说了,咱是一个爱护学子的老头子,要什么赌注!” “这样吧!你要是输了,就主动退回蔡县去,十年不得科举,某这可都是为了你好!”陆通判面上挂笑,碰见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呢! “你才上文路,不清楚文心重要,回去好好温养文心,比什么都好!” 周大顾抬头:“好!那学生也有一个要求,要是您输了,请您……” 陆通判摆手:“先说好,官面上的事,你不能提,某收取大赢朝廷俸禄,一生为朝堂奉献,不会因为一己私欲,破坏原则!” “还有一件事,世人都清楚,你周鸣州诗才绝世。” “你若是写出镇国诗词,怕会在府试中惊圣,到时候主考官不好不给你头名!” “咱觉得为了公平,需要一些小手段!” 陆通判从袖筒里拿出一颗丹药:“这颗丹药叫做褪灵丹!” “当年,百年前有公主痴醉诗词,与一书生在相国寺私通,被驸马发现,驸马本是道家修士,为了报复,研制这颗褪灵丹!” “这丹药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对于那些儒道天才来说,却是致命的,吃下这药。” “一个月内,会失去所有诗词灵感,脑袋愚钝,好似凡人。” “为求赌局公平,不知道你周郎君,愿不愿意吃这颗药?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大不了赌局作罢!” 周大顾低头,陆通判入密传音进入他耳:“赌局作废,牛三的案子要要从严了!你可想好!” “某不逼你,都看你自己选择!” 小院里有不少人,扫地的好像怎么也扫不干净地上落叶,商讨公文的只是张嘴听不见声音。 他们在干自己的事,却又好像在关注其他的。 小院门外。 朱尽文拉住冲动的牛儒贤:“不能进去,我们要相信大顾兄,他不会做出错误选择的!” “相信?傻子都看出来了,陆通判这是阳谋啊!周大顾要是不吃褪灵丹,不跟他打赌,许典还能被放出来。” “他不会做出错误选择的!”朱尽文低着头,声音变小。 牛儒贤长叹一口气:“尽文,你我兄弟,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肯定吃!” “在咱们眼里,许典只是周家护卫,可某是个粗人,粗人没心眼更能看见感情,俺明白许典在大顾兄心里很重要!凤鸣谷的事,你也听说了吧!他们也是过命的兄弟!”牛儒贤指着小院里站立的书生。 “是!大顾兄不能吃,吃了他就完蛋了!回蔡县十年,陆通判这是要断了他的儒道路,传到外人耳朵里,他们只会觉得周大顾是个狂士,是他的猖狂害了自己!”朱尽文抬头开口,眼神有犹豫。 “可,你我又能怎么做?” “牛兄,我们这种人半辈子受家族恩惠,一辈子被家族所累,这也是我们的命!” 牛儒贤愣住,楞在烈日阳光里,可他却感觉有些冷。 宿命是人逃不过的,不论你是皇帝还是乞丐,你都有自己的命,这个没得选! 府衙另一处。 郭府君听见下面人的禀告连忙站起:“这不是要了亲命了!不就是一个护院,让给陆通判不就行了,周大顾你糊涂啊!” “来人,带……” 郭府君扯紧衣袖:“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州牧府。 杜州牧听见管家的汇报,从公文中抬头,看向远处太阳,又低头进入公文案牍中去:“不必理会,吾相信周鸣州会做出一个合适的选择!” 管家疑惑:“大人,周大顾为了自己妹子,曾经一计算了整个蔡县,又因为杨家动他家人,拉得杨同知下马,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我担心……” 杜州牧头都没抬:“放心,我相信他周大顾,他是个极其有分寸的人,他清楚这一次举人试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陆通判小院。 周大顾点头,伸出手捏起那颗药丸:“大人,我听您的!” 他将药丸放进嘴里,不愧是道家炼制的丹药,入口后化成一股热气,沿着喉咙并没有下降,反倒是进入紫府。 周大顾闭上眼睛,看着紫府上空围绕着那团黑气。 他试着想写一首简单的小诗,刚调取一丝才气,就发现半空中黑云闪出一道闪电,击碎那一丝才气。 他顿时脑袋糊涂,刚刚想写的诗词是什么,全然不记得了! 儒者写诗,因才,也因才气。 这一招可算是封死了周大顾写诗之路! 陆通判仰头大笑:“周郎君果然智勇无双!某佩服!” “陆通判,手下……”郭府君从门外姗姗来迟,他身后跟着牛儒贤,朱尽文两人。 郭府君着急地看看周大顾,又抬头看向陆通判手里空荡荡的药盒,忍不住哆嗦询问:“你吃了?” 周大顾叹息,身子颤抖低头:“吃了!” 他拱手转身,夕阳烈日,少年人影落寞:“陆通判,请您不要忘记!” 陆通判昂着脖子,看向郭府君:“府君,我觉得牛三的事,肯定有疑可以再议!” 郭府君失望拂袖而去:“随你!” 他路过周大顾身边,看着他叹息:“周大顾,你糊涂啊!” 牛儒贤,朱尽文两人连忙上前扶着周大顾,却被他躲开:“多谢两位兄长,某先回去了!” 少年低头,穿过树影,没人看清楚他躲在长发间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 小院慢慢安静。 陆通判关上门,看着坐在角落的矮子:“上差,劳烦您告知左相一声,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 佟一点头,睁开眼:“放心,我会说的!” “青雪府内,有人看着,咱不好下手!” “举人试后,他周大顾回到蔡县,那凤鸣谷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陆通判靠在椅子上,后背一直有凉风吹,却也已经湿透。 谋害一个能写出镇国诗的学子。 他也不愿。 可上了左相的大船,想要下来,只有被人丢下来,他更是不愿! “周大顾啊!等你死后,我多为你烧点纸吧!” ------------ 第一百四十三章,孙子的世界! 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府衙大院的墙,更是跟个蜂窝一样。 周大顾还没走出府衙大院,他已经写不出诗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半个青雪府。 这世界上,比镇国诗词传的还要快的就是流言蜚语。 周大顾装出一份受伤的样子,走路都踉踉跄跄,实际上,这药对身子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周郎君可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大方地认为,反派想要开心,那就要让他开心够! 周大顾走过,身后传来无数流言蜚语。 “周鸣州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见面和善可亲,今日我主动给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难道是看不上我等了?” “屁,他看不上咱们,以后咱们看不上他还差不多!” “可不敢胡说,那可是写出镇国诗的周郎君,我家娃子都说以后要在家请他的长生牌位供奉,好沾一份诗词才华!” 大胡子屠夫一脸横肉堆起:“以后?以后就不用了,沾他诗词才华,还不如沾我的呢!” “你们不清楚吧!这可是我一个远方表亲从府衙带出来的热乎消息!”大胡子收声留了个悬念。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大胡子开口:“周大顾以后写不出诗了!” 人群喧闹,百姓们对视,眼中都藏着怀疑。 “怎么可能,你尽在胡说!” “对啊!周大顾前几日才写出镇国诗词,满船清梦压星河,把我家小姐都感动哭了,他怎么可能写不出诗来!” “就是,俺虽然不懂儒道,可还是见过读书人的,你不要把咱们当成没见识的乡巴佬!” 老屠夫呵呵一笑,他就喜欢这种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感觉,他故意卖弄,伸出手。 卖酒的汉子明白他的意思,立马送上一杯好酒:“说说,说说,周鸣州到底是咋了?” “你这汉子也就看起来有个眼力见,都说他不能写诗了,咋还叫周鸣州呢!这名字是谁都能配得上的?” 屠夫一口饮尽碗中酒,农家酒自己酿的,度数不高,夏天喝进肚子,一身凉意,毛孔都打开了。 “周大顾跟陆通判打了个赌……!”屠夫绘声绘色地讲述发生在通判小院的故事。 日落下,他打了个酒嗝:“明白了吧!这周大顾写不出诗,举人试他肯定过不去,到时候还要回蔡县当一个臭军户!” 卖酒的汉子摇头:“那不是,就算现在考不上,十年之后呢!” “俺相信周郎君是有诗才的,他以后一定能从那破丹药的影响中解脱出来!” 卖茶水的王婆叹息:“要俺说,这都怪他的性子。” “少年人禁不起激,你看卖炊饼的王大,老婆都给人跑了,也没见他说些什么,也没要死要活的,人活着就要有这个心态!” 王大站起,扛着扁担:“你说这个干吗,王妈妈!” “你这人,还不让说了,说你两句你想干嘛去?你生意不做了?” 王大背着扛着扁担回头笑着大喊:“不卖了!俺去周鸣州家里看看!” 屠夫发笑:“你认识周大顾吗,你就去看看?” “周郎君谁不认识啊!” 卖酒的汉子也指着王大耻笑:“你是认识周郎君,可人家认识你吗?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高高在上的秀才公,身边无数好友帮衬着呢!” “有你什么事啊!” 王大低着头,烈日里,他脸上的汗水不止。 “前些日子杨家的事,俺受了周郎君的恩惠,要不是他,我那三两银子都要不回来,这可是我攒了三四年的钱!” “他虽跟咱不熟,可如今他出事了,咱不去看看,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俺觉得上前问一句,也算是一份情!” 王大背着挑子远走,跟这群人越走越远。 王婆低头对着自己脸就是一巴掌:“是老太婆我说错了,王大跟咱确实不是一路人!” “你们好好地做你们的生意,咱今日也早些收摊!” “前些日子,乡下的好女婿给咱拿了两只野兔子,咱也受过周郎君恩惠。” “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山珍野味咱都不爱吃,这就送给周郎君家,王大说的对,受人恩惠就是要还。” “不管,他能不能写出诗来,他都是帮过咱们,是把咱们黎明小百姓放在心上的大好人,这个情咱受了,就得还!” 乡间百姓,没有什么文圣妖皇般的大见识,可欠人恩情,铭记偿还的道理,却是明白的。 王婆离去,提着两只野兔子,还有半匹布。 嘲笑周大顾写不出诗的百姓,突然愣住笑不出来,就连屠夫也摔摔衣服站起:“没意思,跟你们说话真的没意思!” “回去了!” 他穿过人群,来到巷子后面。 看见巷子里站着穿着仆人服的中年人,屠夫堆着笑脸,摩擦双手走上前:“张麻爷,您怎么还没走?是馋咱家的猪肉了,我这就给您切一条,您带走。” 张麻子抬头,低眼看着他,满是不屑:“咱现在可是在通判府当差的贵人,谁在乎你的贱肉?” “我明白了,您放心,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屠夫脸上堆着笑容。 今日天刚亮,他看着周大顾从他肉铺门口走过去时候,就已经听见周大顾不能写诗的消息。 “传出去就行!我会在管家面前帮你美言的,以后通判府有什么好事,会想着你的!” 屠夫低头,完全没有在菜市口众人面前,威风的样子:“那多谢,张麻爷了!” “肉您提着,知道您喜欢吃排骨,上面的瘦肉都没刮,给您留着呢!” 通判府里有油水,也轮不到他这种下等仆人,他就是出来传话的,在小老百姓面前威风。 回了通判府,到哪都要低着头。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孙子世界,每个人都在轮流当孙子,乞丐一样,皇帝也一样! 屠夫目送张麻子远去,忍不住啐口吐沫:“呸!什么玩意啊!” 他用脚踢到旁边的木凳子,一屁股坐下,看着远去的烈日,阳光落下,院子里他的孩子在奔跑! 屠夫望着周大顾家的方向久久出神,想站起来,又停下。 他回头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周大顾家的位置。 “啪!”他一巴掌打脸上,屠夫掂起挂在门口面的肉。 院里,正洗衣服的屠夫妻子看见,心疼站起大喊:“当家的你抽什么疯啊!” 一句当家的惊醒屠夫。 他看看妻子看看孩子,大喊:“抽个屁!” “做饭!” ------------ 第一百四十四章,民心所向! 多加巷里,周大顾忍住笑意,低着头。 开门。 进院,总算是没人看见。 周大顾内心松懈,他脸上笑容还没绽放。 刚转过身就看见三双悲伤的眼,周大顾忍住笑容,沉着脸,控制表情是一个老阴币必有的修养。 “哥!我们回去蔡县吧!青雪府的官太欺负人了!我受不了他们欺负你!”周悠然扑上来,扑进周大顾怀里。 周大顾拍打她的背,轻轻说:“没事,别担心哥,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咱不会有事,这一次我是在青雪府跌了!” “但是,哥哥答应你,这个赌约咱们肯定会赢!” 周大顾脸上堆起笑容,轻轻拍打周悠然的后背:“小姑娘家家,都到哥哥下巴高了!已经算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当着外人的面随便哭了!” 许典站在一旁,高大的个子,低着头。 阳光下,他的影子热的抖动,好似一个犯错的孩子。 “顾哥,我错了!这一次都是我!我清楚,你是为了救我出来,才吃那颗丹药的,我对……” 周大顾摇头,手按在许典肩膀上:“咱们是什么?” 许典抬头看着他,沉默。 “是什么?”周大顾大喝。 “兄弟!”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从蔡县大牢把你带出来,我就告诉过你,以后我有的,你也会有!我不会再让你去那种地方!”周大顾拍拍他肩膀。 他有心给许典说真相,可又怕他们演技不佳,暴露自己的计划。 周大顾松开周悠然,从许典身边走过。 他回头看着王安:“从现在开始,到我举人试结束,你们三个都不能出去!不能踏出这个小院。” 他心里还是有畏惧的。 之所以,告诉所有人他周大顾真的写不出诗,就是怕陆通判那些人有暗手。 自己有杜州牧顾着,不怕那些人暗中对付。 可今日,许典遇到的事,给他提了个醒。 家人是软肋,难免他们不会对付自己身边人。 烈日中,周大顾看着自己影子,家人也是他的力量,他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让自己独身一人行走世间。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身边也没有真心待自己的人。 他们力量弱,怕什么! 大不了,自己给他们加点,咱拥有一个世界的文明,可不止要让自己变强,还要让自己身边人,也变得强大! 这才是书生的狂傲! 周大顾进入房间,关上门。 “哈哈!”他捂住自己的嘴,这种欺骗所有人的感觉,让他痛快。 凌驾一切人智商上的感觉,让他舒心。 所有人都以为他周大顾写不出诗,这没错,他周大顾确实写不出自己的诗! 他又不是诗人!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文抄公! 门外,周悠然担心地看着王安:“小安子,你说我哥会不会很伤心!” 王安点头,又摇头,长叹一声开口:“典哥,我明白你的感觉了,我现在也感觉自己好没用啊!” “我是顾哥的书童,可现在我只能看着他难过,明知道他被人算计,我却不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王安抽出身后木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花斩断阳光,倒显得悲伤。 许典低着头,目光闪动,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我去练功!放心,就算顾哥写不出诗,我也会保护他一辈子的平安!” 他抬头看向府衙的位置:“他们想杀顾哥,我或许杀不死他们!” “但我会死在顾哥身前!” 许典离开,向着自己练功的地方走去,坚决毅然。 王安望着手里的剑:“我该咋办呢?” 他怀里放着,白花红留下的剑谱。 天下武功招式,也分为四品! 这本剑招是二品剑法,放在外面都是被江湖游侠争抢的东西。 可,自从王安听到周大顾给他讲的劈天一剑后,他就看不上别的剑法。 周大顾说,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自然要练那天下的第一的剑法。 只是…… 王安,看着周大顾关上的房门,又看着用命练拳的许典。 身为家里最后一个男人,他看着一脸担心的周悠然。 “我是不是也要做什么?”王安自言自语。 周悠然回头:“你说啥?” “没……没啥!”王安惊慌,少年中二心事,可不能让然姐知道,不然她会笑话自己的。 小子王安顶天立地,不怕别人笑话,就怕周悠然笑话。 “有人敲门!”王安指着大门,不管门外站着是谁,他都感谢这人把自己从尴尬中拯救。 他上前一步打开门,半大小子,在山上跑,个子不低。 他开门脑袋探出去,环顾一圈,有些疑惑:“人呢?” “小哥,我在这!” 王安愣住,他听见声音,却没有看见人,手哆嗦不停,僵硬回头:“然姐,有恐怖的家伙,快跑!” “恐你个头!”周悠然上前,低头微笑:“这位大叔,你来我家……嗯,我们不买饼!” 王大脸上堆着笑容:“我不是来卖炊饼的!” “姑娘,这是周鸣州家吧!” 周悠然疑惑回答:“是,我兄长是周大顾,您是!” 王大指着王安回答:“我是卖炊饼的,王安兄弟见过我!” 王安开口介绍:“这是在府学中街,卖炊饼的王大!” “王哥,你今日咋有空来咱家了!” 王大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我听说了周鸣州的事!” “你们别误会,我不是上门找事的!” “当初,杨家的事,我们这种人受过周鸣州恩惠,要不是他的建议,咱们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你像以往,官老爷们做事都是先紧着大户,这还是第一次先顾我们这些穷苦人家,都是托周鸣州的福,周鸣州好多一个人啊!”王大说道动情处,也忍不住流泪。 “好人咋就没个好报,你说,周郎君多好个人!” 周悠然原本收拾好的情绪,此刻也有些难以控制,低头想着兄长的近况红了眼眶。 王安伸出手想安抚她。 周悠然向前一步,施礼:“多谢大叔,惦记我哥哥的好,我会告诉他,这青雪府内还有好人的!” “姑娘!您把这个收着吧!” 王大疑惑:“王婆,还有大家,你们怎么?” 乌泱泱的人群汇集在周大顾家门口,跟那日脚踏杨同知家一样,只是人心不同。 巷子口,朱尽文依靠墙头,疑惑:“到底怎么做,才会让民心所向!” “周大顾,真是个怪人!” ------------ 第一百四十五章,谁说没有才气就写不出诗! 房间里,周大顾摒弃一切杂念。 他随便想出一首诗,取身旁毛笔。 笔落,周大顾念出声来:“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这首前世连幼童都知道的诗词,刚有两句落笔,就有诗词才气高涨。 一瞬间,高耸的才气穿过房顶。 周大顾停笔,抓起纸张,放在一旁点燃的蜡烛上。 纸张随着火焰燃烧,诗词也在大火中变成灰烬。 满屋的才气也消失殆尽。 周大顾脸上浅挂微笑:“谁说没有才气,就写不出诗词!” “真的,他们真傻!” 文抄公,才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房外! 无数百姓站在周家小院门前。 贫民百姓最是恶毒,也最是淳朴! 穷让他们吝啬,让他们心生奸计。 可他们也最是善良,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是每一个象州人从出生就记得的事。 “周家小姐,您把东西收了吧!” “是啊!大家都听说周先生的事了,就算他写不出诗,也是秀才公,他帮过咱们,现在他遇难了,咱也该来看看!” “收了吧!乡亲们能力有限,这是咱们唯一能做的了!” “我一会就回家,请周郎君的长生牌位,我日夜为周郎君祈福,让上天保佑他能考上科举!” “唉,周郎君多好一个人啊!咋变成现在这样子,这该死的朝廷!” “你们快看,房间里的才气,难道周鸣州又能写出诗来?” 多加巷里,无数人的目光落在周大顾房间。 朱尽文内心激动难掩,看着突然暴涨的才气:“难道,周大顾没有吃那颗药丸,我就说嘛!” “他可是天下最强诗圣,周大顾啊!” “怎么可能写不出来诗词!” 柳树下,一个蹲着的男人,慢慢睁开眼。 他身高一尺,是个侏儒,面容丑陋,眼睛半张开,望着周大顾家。 这人正是从陆通判那跟周大顾出来的佟大。 他心有疑惑,人小卑微,做事一向谨慎。 出京都之时,他找人问过这药对儒者有天生克制,儒者服下一月写不出诗词文章,那都是小事。 对儒者紫府的影响,才是一生大事。 “我可是看着,周大顾吃了药,怎么现在还能写诗!” 佟大拄着一旁的黑扁担站起:“药肯定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在这个周大顾身上!” “果然,能被左相注意到的人,不会是个简单的东西!” 他目光转移看在周悠然身上:“这小姑娘不错,带回去给兄弟,当个媳妇,既能持家,还能主外。” 佟大心里起了变化,他这种人有自己的底线,但除了这条底线外,他做事毫无顾忌! 只要能达成目的,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佟大穿过人群向周家小院走去,一边走一边记着周悠然的样子。 要是,周大顾真的有特殊之处,不能用药阻挡他科举,那自己就要想别的办法了! 不只是他,还有几个行踪可疑探子跟在他身后,走到周家小院门前,视线往里探。 “你们快看,才气好像突然没了!” 随着这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里面瞅。 有人着急,有人惊喜,有人哀愁,有人悲痛。 周悠然担心不已:“大哥,真的写不出来诗了!这可怎么办啊!” 王安低着头,手放在木剑上,看着地上飞走的砂石,看着百姓的脸,他莫名又想起那一剑。 他看向天空,脑海中出现顾哥的脸。 “一等一的剑客!” “随手一剑,断天门!” “天塌,地陷,仙不安!” 少年身旁有风吹起。 他心中想起一个不成熟的剑招。 此剑名为。 “护!” 他想守护周悠然,护着周大顾,护着身边人。 小子王安行走世间,没有其他东西,这为数不多的东西,他想护住! 这风吹动,沙子进入人眼里,迷住百姓的目光。 一些心怀不轨的人,突然停住脚步! 佟大站在人群,望着周家小院,疑惑开口:“有高手?周大顾身边,修为最高的不就是那个四品一境的护卫?” “哪怕,他是天生实力,也不应该有这等实力啊!” 佟大退后一步,隐藏在众人身后,明白在什么时候隐藏自己,才是天生的杀手! 门外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扇微动的门。 “吱~”门被推开,一个书生走出屋外。 周大顾看着门外众人,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当初,劝杜州牧先顾百姓,他有很大私心,不过是为了想多挣一些文名。 可如今,他发现百姓却真心想着自己,那颗千年不化的心,也难免有些颤抖。 “学生周大顾,多谢诸位了!” “今日,诸位的情分我记下,东西就请带回吧!” “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咱只要心意,不要东西!”周大顾拱手,对着百姓鞠躬,这一鞠躬真心真意,从来未有。 百姓看着周大顾,有人在暗处问出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刚刚的才气,是周郎君在写诗吧!才气为何有没了?” “周郎君,你是不是真的写不出诗词了?” 周大顾望着百姓的目光,他看见人群中有几个奇怪的人,他愿意相信百姓对自己的真心,更相信群众里藏着各方面的探子。 他拱手抬头,目光坚决:“刚刚的才气,确实是我在写诗,某试了!” “我对不起,大家的期望!”他声音颤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后日的举人试,我周大顾一定会参加,请诸位放心!” “哪怕,周大顾不能写诗,也是周大顾!”他不喜欢说谎,谎话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真话说一半其实更能骗人! 周大顾拱手,对众人再鞠躬,转身:“请回吧!” 百姓们看着他的背影,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周大顾鞠躬还礼。 “周郎君,东西咱放下了,就当咱对你周郎君的贺礼,俺相信你肯定能考上的!” “俺也相信,周郎君这样的好人,考不上举人,谁能考上!” “周郎君一定会考上的!” “周郎君,俺这就回家给您祈福!” 百姓们离去,可他们的祝福却留在多加巷里! 周大顾抬头看着堂屋里放着的百衲衣,衣服上绽放着奇异的光,五光十色耀眼无比。 州牧府。 杜州牧看着周大顾家的方向,手里执掌大印:“一介秀才,就已经能凝聚民意!” “我一直,以为自己高看你了,没想到又把你看低了!” “可,举人试三科!” “诗词,圣人言,文章!” “吃了丹药,可不只是不能写诗,还不能写文章,没了两科成绩,这举人试你到底怎么过?” 象州事,逃不过杜州牧眼睛,唯独周大顾,他看不清! ------------ 第一百四十六章,死在生活的希望之前 百姓离去。 王安看着多加巷里的东西,疑惑开口:“然姐,这些东西咋办,收还是不收?” 周悠然眼眶微红看着多加巷内,被百姓放在地上的东西:“哥哥有教导,长者赐,不敢辞!” “可百姓们不容易,咱们也穷过,都明白,他们带来的东西,怕已经是家里的全部了!” “收下!”小姑娘轻轻点头,捡起外面的东西:“等哥哥考完试,咱们用这些东西,请乡亲们吃顿好的,算是答谢!” 靠在墙角的佟大,耳朵藏在风里,将周悠然的话全部听进耳朵里。 他抬起头脖子扛着脑袋,看向周悠然,心里对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欣赏,等回头杀了周大顾,把这个小姑娘带回去给老二当媳妇,也不算咱们刘家血脉断绝! 周悠然转头对上靠在墙边侏儒的目光,她提着一只野鸡走到大叔旁边:“大叔,拿走吃吧!” 日头西落,周悠然匹夫皙白,脸颊挂红,眉眼里藏着忧愁与善良。 佟大指着野鸡:“给我?” “嗯,拿去吃吧!我们也吃不完,就算帮帮我们的忙!” “为啥给我啊!”佟大奇怪,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没有为啥啊!哥哥说过见面是缘,可能是咱们有缘吧!” 佟大笑了,接过野鸡,抓着鸡脚:“是有缘,是有缘,我正想回去看老娘,正愁空手不好呢!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周悠然捡起地上的半卷布:“您要是回家,这个也拿回去吧!我一个小姑娘不喜欢这种颜色的面料,您带回去正好给奶奶作身衣服!” 佟大没客气伸出手接过面料:“那我多谢你了小姑娘,不过你可不能叫奶奶,你现在应该叫婶子!” 周悠然只当面前大叔在乎年龄,也没有多想:“那帮俺给婶子带好!” 佟大站起,个子只到小姑娘腰间,他个子其实不低,真站起来都快三尺,可他习惯性的猫着腰,看起来就像一个一尺多高的婴儿。 周悠然见他样子,也有些害怕,毕竟心里还是个小姑娘。 佟大连忙摆手:“别怕!别怕!俺确实样子丑陋一点, 但俺人不坏,你对我好,俺不会害你,这个你收着!” 佟大从手腕褪下一串姑娘戴的手串:“这是俺以前在外面流浪,搁山洞里面捡着的,俺那时候就觉得这东西适合姑娘,你送我东西,这东西你收着!” 周悠然看他眼睛,明白大叔应该是不好意思白收自己东西,她看手链好看,石头做的不值钱,伸出双手接过:“那多谢大叔了!” 佟大丑陋的老脸上,皱纹好似一朵菊花绽放:“好!好!收下好,不要丢啊!就一直戴着,我走了!走了!” 他离开了,左手提着鸡,右手拿着破包,肩上扛着布。 面上挂着微笑,小声嘀咕:“好兄弟,哥哥给你找个媳妇,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回青雪府,咱给你们成婚,到时候咱们哥三好好过日子!” 周悠然看着他离开,慌慌手链,阳光下几块石头穿在黑绳上,闪耀光芒,照着姑娘脸上五颜六色。 许典站在她身后,注视着佟大的背影:“妹子,她给你说啥了?” “没啥,我给他一只鸡,他送了一个好看的手链给我!” 许典从周悠然手里接过手链,他拿着这东西,竟感到运转缓慢的气血有些兴奋。 许典顿时明白,这是个好东西! 他默不作声地将手链还给周悠然:“拿着吧!这东西戴身上对身体有好处!” “回吧!姑娘,你去跟顾哥好好说说,他写不出诗,心里肯定不舒服,咱们都是粗人也没办法给他说太深!” 周悠然点点头,手按在许典手臂:“典哥,你也别难过,我们是一家人!” “嗯!” 侏儒离开多加巷,沿着记忆里的小路往前走。 他脑袋里想着周悠然的笑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二性子傻,要是有这姑娘看着,咱以后也放心了!” “哎呀,坏事!这样,咱还真不能直接杀他周大顾呢!小姑娘多聪明,万一让他知道是咱杀的周大顾,那肯定不对老二好了!” 侏儒慢慢走着,脑袋越来越烦。 杀人的事,他行,但是人情世故,他这种人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哪里会清楚! 他看着熟悉的路口,心里忍不住颤抖。 那年,老二出事,官府的人上门。 他为了不连累老娘,带着老二跑了! 身为家里老大,这个家本来应该他操持起来,可现在却完全托给老三。 他心有亏!对老三有亏,对老娘更是愧! “该咋给老三说呢!算了!三小子从小就比俺俩懂事,他肯定会明白,咱跑是为他们好!老二这样子,小时候就被道观里的师傅说是天上魔神下人间!” “要是不跑,迟早会死在青雪府的!不止他死,还会害死咱一家人!” 这两年,他带着老二游走大赢,直到遇到左相才算是找到一点出路。 “算了,咱这个脑子,想也想不明白,还是回去问老三吧!” 站在破屋子门口,佟大总算想起,其实他姓刘,他娘姓佟,行走江湖,隐姓埋名,现在都快把自己的真姓名给忘记了! 野鸡在手里乱叫。 佟大推开那扇篱笆门:“娘!阿大回来了!” “娘啊!”铁打的汉子,当初在两界山外,被妖族一口要掉手指都没动容,刚走两步,眼圈就红了! 他记得,当初趁夜偷跑出来。 老娘站在门口,望着他。 她把自己缝衣服攒下来的几个铜板,塞给佟大:“阿大,穷家富路!” 她挥挥手:“阿大,照顾好,老二!” 她站在门外大喊:“阿大,外面风大,不行就回来!” 老二的命折磨着老二,也折磨着他,折磨着他们一家,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他只要完成任务回京,就能让左相治好老二。 他这几年攒了点钱,以后买个庄园,给老娘请个丫鬟。 花钱!花大钱送老三去念书! 到时候让他考个举人。 屋里冒着青烟,他闻见大米饭的味道,他好像看见自己的好日子! “老娘,阿大回来了!” 门推开了! 一个妇人站在门口,望着阿大警惕:“你是谁?” 佟大疑惑看着妇人:“你?” “哎呀!”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自己脑袋上:“都是我的错,我是这家的老大,你是老三的媳妇吧!” “老三是谁?” “刘三!” “刘三?他死了!” “死了?咋会?” “前些日子,他给杨家当狗腿子,杨家倒了!百姓冲撞杨家钱庄,没注意,就给他踩死了!” “咋会!他可是秀才!”佟大睁着眼睛,手里攥着的野鸡,已经没了性命:“我娘呢!” 女人摇头,她这个岁数已经习惯了人生人死:“一个瞎眼老太太,刘三刚死,还有人救济,前些日子,端午下雨!” “咱也不知道,老太太为啥出门,走进护城河里。” “也淹死了!” 女人顿一下,盯着佟大:“你现在回来干啥,你不会是要夺俺的房子吧!我告诉你,这房子是俺男人送了半头猪,才从府衙里换来的,可不能还给你!!” 佟大抬头,小眼睛藏在眼皮下,红光遮不住:“这是我家!我家祖宅!” “以前是,现在不是!现在是我家!俺的房子,你不能进,快滚!” “这是我家啊!这院子是我爷爷盖的!”佟大向前一步。 “砰!”野鸡在他手里炸开,血雾在夕阳下舞动,他心里只有杀戮。 人说,老二是天上魔神,他跟着魔神几十年。 也已经不是正常人,无牵无挂! 唯有杀戮! “这是……我家啊!”佟大爬在地上好似一只黄鼠狼,他盯着女人,腿上用力,身子向前冲,对着女人杀去! 带着对自己的恨意,他疯了头。 血水染红护城河。 官兵冲到小巷里。 侏儒跳进河水中。 红色,是夕阳的烈日,也是罪恶的颜色! ------------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个失败的主角,会怎样? 日转月落。 又是两日。 这两日,周大顾一直待在家里未曾出门。 他没有看书,闲暇时候抱着那把名叫思柏的吉他随意拨动。 周悠然问他:“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周大顾想起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姑娘,总是低着头。 今日日出,烈日。 举人试一般为一天。 周大顾不清楚前世科举制度,大赢读书人跟前世读书人不一样,这世界的读书人提起笔插死前世两个武夫将军也是常事。 科举时间跟前世不同 上午日出东方,天微亮,辰时时分开始。 夕阳落下时收卷。 周大顾趁着晨曦,走出小院,周悠然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哥,你一定要回来啊!考不上也没关系!” 周大顾自信离开,考不上从来不是他要考虑的话题。 通判府里。 陆通判着急询问下人:“找到他没有?” 下人不敢抬头,低着头开口:“大人,整个青雪府都找遍了,找不到那个侏儒!” “怎么会,他怎么会突然暴怒杀人,还是杀了一条街的人!他到底是谁?左相为何一定要派他来!”陆通判心有怀疑,他甚至怀疑青雪府内发生的一切,都是左相的安排。 能从一个普通人成长为权倾朝野的大丞相,若是他手里没有点本事,陆通判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用一个疯子,去杀能写出镇国诗词的儒生,这事一旦暴露出来,谁都担待不起文庙的问罪!” 在大赢,朝廷并不能决定一切。 一直镇压国运的圣人庙,对整个朝堂行事都有着极大的决定作用! 哪怕是皇帝,在下达命令时候,也要考虑文庙的意见。 “左相怎么敢的!” 陆通判越来越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仇,让左相不顾一切地要杀了周大顾!” “彼他娘,真要是再举人试前出了事,老子也逃不了,到时候还管他什么上官下官的!” 面对自己一闪一闪的生命,陆通判完全失去理智:“去找,把那个矮子给我找回来!” 他甩手丢出身旁的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一片一片闪耀着阳光。 陆通判对着门外大叫:“备马,去州牧府!” 京都。 小雨。 左相府内。 左相坐在听雨亭内,捏起一颗棋子:“今日,御史大人怎么有闲心找我下棋?” 于御史无奈摇头:“咱也不想来,是文庙的师傅委托咱来的,他们想给您打个商量,对付周大顾的事,缓一缓可行?您跟一个小孩子生什么……” 左相深吸一口气,嘴里压着茶水:“你可知道,我家老二是怎么死的?” 于御史睁大眼睛:“听下面人说过……难道……不可能啊!二公子那时候就是四品一境的读书人,周大顾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杀死二公子?” “欧?”左相奇怪地看着他:“你是真不知道,于御史最受先帝信任,他把提灯人交给你,你可不要浪费啊!” “连这点消息,下面的人都没有告知你?” 于御史点头,心里暗骂老朱这小子,难道真的瞒了自己? “当然是说了,可咱……”他住口不再说话,涉及到杀子之仇,哪怕是皇帝也没办法开这个口。 他再说下去,只能是白白得罪死左相,他苦笑摇头,放下一颗棋子。 左相笑了! 亭外雨更大。 他念起一颗棋子,高举轻落。 子落! “断大龙!” 多加巷口。 周大顾转身,看着蹲在门前的侏儒:“这位先生,有何指教?” “认识刘三吗?”侏儒抬头,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周大顾,让他内心恐惧。 “谁?”周大顾疑惑不解。 “刘三,一个秀才,在府学读书,之前跟过杨家人!你认识吗?”侏儒着急询问,想要从周大顾这得到更多消息! “有印象!” “只是有印象?” “他跟在杨举人身边时候,我见过他,所以有印象,但不熟!” “可,他……因为你死了!”侏儒向前一步。 小巷子里,突然有风吹起。 周大顾退后一步,目光打量着四周:“这是从哪说起!” “你推倒杨家那天,他也被波及,死了!就好像个蚂蚁一样,被你们这些大人物间的小动作给碾死了!” “我也是小人物!” “哈哈哈!搅动京都的周大顾,也算小人物!”侏儒再向前一步。 周大顾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候,入住已经站在他面前:“刘三是我兄弟,一个娘的兄弟!” “我还有个兄弟在京都,在左相府那!” 周大顾手按在门上,但没有推开,小院里有周悠然。 他觉得面前这个人疯了,要是真对自己动手,看见小妹怕也不会留情! “你是来杀我的?左相派来的?”周大顾明知故问。 “嗯!本来是,后来又不想是了,现在,又是了!其实我挺喜欢你们家小姑娘的!” 周大顾顶着心里的恐惧,上前一步:“别动我妹子!” “可是,你已经动了我家里人,我兄弟因为你死了,我老娘也掉水里淹死了!这要是我兄弟得罪你,被你杀死,我心里倒没什么,人在江湖,不能只杀别人,不让别人杀自己!” 侏儒双脚离地,视线慢慢跟周大顾持平:“可他是被你们大人物间的争斗给害死的!这太不公平了!他死的也太冤枉了,我娘死的也太冤枉了!” “我好不容易,从外面逃出来,为什么,什么都没做,还没有好好孝敬老娘,她就死了!” “不公平啊!这样不公平啊!”侏儒左手,慢慢放在周大顾脖子上。 周大顾想要动弹,可面前这个侏儒一身气血太盛,完全压制住自己,让他没办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脖子放进他手里。 侏儒的手,一点一点使劲:“这不公平啊!我兄弟,我老娘就这么死了!他们什么不是被你有意杀死的!” “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妹子动手,我看中他了,你杀了我的家人,我要你赔我!” “以后,你妹子就是我弟妹了!我兄弟,一丈高不会亏待你妹子日后的生活的!” “你走吧!安心地走吧!” ------------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个故事结束! “休伤我兄长!” “砰!”从天而降一块石头,正对着侏儒的手臂落下。 侏儒挥动右手,石头飞起,高高落下。 河水飞溅。 许典破墙而出,双手合十,用力捏着侏儒手臂:“放开顾哥,有什么冲着我来!” 侏儒皱眉:“四品三境?天生神力?跟我兄弟一样,可惜你没我兄弟强!” “若,你也是那天降魔神,此刻该逃走的是我!” 侏儒微笑,再想用力,左手突然传来刺痛。 周大顾手捏着一张大字帖,字帖见金黄才气,立马烧着。 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剑……” 一把长剑,从字帖中飞出。 这正是那晚上东大儒留给周大顾的宝贝,保命的东西,在此刻显现出它的重要。 长剑击飞侏儒,他靠着墙壁,手上突然出现一根扁担,扁担挡在身前。 侏儒收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周大顾的轻视:“你果然不简单,若是以前我杀你还要顾忌青雪府的军士,不敢用全力,怕真会给你逃走的机会!” “可现在,你害死了我娘,我怎么也不可能留你了!” “老二,别怪大哥,我杀了他,左相才能给你治病,大哥先去找娘跟老三了!你好好活着!” 侏儒佟一,一身气势全部展开,对着周大顾玩命冲去。 他已经不顾忌自己的性命,心中想着,哪怕是今日死在这里,也要拉上周大顾一起。 州牧府,杜州牧脸色突变:“左相,你犯忌讳了!” 他站起正要离开,突然大门被打开,一个太监推开府门。 “京都杨巡抚请州牧前去叙旧!” 杜州牧摇头拱手:“公公,什么时候来的巡抚?某今日还有事,怕不能陪这位巡抚了,等某回来再来请罪!” “不用请罪,咱们都是自己人,州牧大人,我回来了!” 杜州牧侧着脑袋,听着熟悉的声音,顺着昏暗的光看去:“杨同知?怎么是你?” “我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是我!我儿子死在青雪府,咱本以为我也会死在青雪府的路上,可谁让我运气好!在京都遇见一位大人物,不但没有死,还因祸得福!” “你要干什么?”杜州牧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不干什么!”杨巡抚拉着杜州牧坐下:“周大顾杀了我儿子,我恨不得亲自杀了他,不过,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今日我虽不能亲自动手,可因我之手,能在他身上多插一把刀,也是我的痛快!” “今日有我在,这州牧府你是离不开!” “还有!”杨巡抚手持圣旨:“今我有陛下圣旨,代天巡名!” “我怀疑你杜州牧在象州,为官期间草菅人命,今日要再州牧府办案!” 杜州牧面露为难:“你这是要撕破脸?” “让你得逞,也是要撕破脸,你不就想着借周大顾的诗才立自己的命,以求成就二品大儒之位?” “嘴上说着,用自己青云路送周大顾入京都,其实还是为了你的儒者之道!” “你我都一样,就别站在道德之上互相指责了!” 杨同知大笑,双手捧着圣旨放在桌上:“州牧大人,请坐?” “嗯?难道,还要我请圣意,令你坐下?” 杜州牧长叹一口气,无奈坐回原位:“周大顾,你要挺住!” 府学大门。 郭府君着急来回踱步,转头问身边捕快:“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大人的话,再有半炷香,这府试大门就要关上了!” “这周大顾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伸出府学范围内,此刻举人试已经开始,府学内有圣人巡视,他无法开启自己府君大印。 郭府君低头:“你们去周郎君家里看一下!看他遇到什么事情!” 燕北州,孤城。 一明媚女子捂着胸口,脚下踩着一堆尸体,遥望青雪府:“吾为何突然心疼,那个方向!” “周大顾,是你出事了吗?” 女子转身,身形消失原地,天空之上一头狮鹫出现。 女子身形落在狮鹫后背:“周大顾,你千万不能出事!” “谁要是,杀了周大顾,我白花红将用尽一生追杀!” 青雪府,多加巷内。 风更大。 巷子口的柳树在大风里,落叶无数。 侏儒从地上站起:“今日,不仅能杀死当世儒道第一天才,还能除掉一个天生神力的人,真是痛快!” “这天有数,天下神力者也有数,咱只恨不是我家老二杀了你,要不然,他的力量还能再上一层!” “这个世界,没有道理,强者活,弱者死就是道理!” “今日,我用扁担,告诉你们这个道理,也省的你们去悟了!” “别等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周郎君,我早早以一件道家秘宝,封住整个巷子,不会有人进来,你的性命今天我取定了,谁也保不住!” “我……还想……试试!”院子大门被推开。 那个手持木剑的少年,再一次站在周大顾面前:“顾哥,走!我挡着!” 周大顾靠在墙边,嘴里不断吐着鲜血,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你能挡个屁!” “王安,天下第一剑客的故事,都是我骗你的,你小子有本事,我看不透的本事,他要杀的是我,跟你们都没关系!” “老子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我活不下去了!” 周大顾拄着从字里召唤出的长剑,慢慢站起:“咱明白,今日我肯定是死了!” “不过,咱这种人活了几十年,死过一两次,心里对死早就没有畏惧,咱只怕死的窝囊!” “来,咱俩单挑,赢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但,咱求你一件事,放过他们!” 周大顾站到众人前。 侏儒微笑:“我有点喜欢你了,要不是你我之间是血仇,我真不想杀了你!” 他手横扁担,看着周大顾:“可惜了,你难活啊!” 侏儒手上扁担在一瞬间伸长,对着周大顾的脖子杀去,快要取周大顾性命之时,一把剑出鞘! 王安一身血气蒸腾,站在周大顾身后,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桃木剑不见了去路! 他脸上挂着微笑,头顶有红色烟雾冒出:“顾哥,我就说了,你不能骗我,这一剑真的有!” 侏儒收起笑容,看着小王安:“周大顾,你身边的人,真的了不起啊!不止有天生神力的,还有个通体剑骨,要是真让你们几人长起来,这大赢怕就是你们的天下!” 侏儒向前一步,身子突然变高,从一尺变成三尺! “可惜,对不住了!” 他再向前一步,身子从三尺变成一丈! “吾今日,非要你死不成!”侏儒伸拳头,这拳头遮天蔽日,挡住天光! “砰!”青雪府内大地震动,两界山有石像睁眼。 血蛟谷外,一中年人神念从墓碑中走出,看着大赢方向。 他身边站着一个金色老人。 若是周家村人在此,定能看出中年人竟然是周武!周大顾的父亲! “妖皇,你还是输了!” 金色老人开口,这人容貌,大赢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大赢文庙,都供奉着他。 “夫子,你太狠了!这一局是我输了!” “还有两局!” “开始吧!”周武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消失在两界山! 燕北州。 一个少年睁开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是哪?侏儒呢?” “我没死?” “我是?我叫东方立,东方归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