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我本来就是疯子 临江五中,有着全市最出色的教育资源,同时也是全省最大的封闭管理学府。 “同学,明天才开学,今天不能进校。” 保安亭里穿制服的中年男子声音刺耳,与其他学校的大龄保安不同,这里的保卫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艰苦训练的青年,他说话的时候,帽檐下的脸毫无表情,两人间的空气冒着秋天特有的寒意。 “我要办理入学手续。” “一个人?” 被人上下打量的滋味对李绘溪来说很不好受。 “嗯。” “李绘溪…是吧…登记好了,进去吧。” 哐当…… 学校的磁吸铁门缓缓打开,转轴发出沉闷的声音。李绘溪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推动门,门上的黑漆在她手上剥落下一片。 秋风透过路旁的树叶,几片枯叶飘落下来。今天还没正式开学,学校异常寂静,加上阴沉的天气,让人感到莫名的不安。偶尔响起的课间铃声成为学校里唯一的声音,却在这空旷中更显凄凉。 走到处理学籍的事务楼外,李绘溪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无人的地方瞟去。 “说不上来的不安感,全校的墙……全都是红色的吗……” 李绘溪抬起头,四周环顾。整个学校无一例外地使用红色漆粉刷,或许这就是不安感的源头。 “好压抑的颜色。” 好在事务楼里人来人往,看起来并不冷清。 李绘溪独自嘀咕了声,默默向楼里走去,推开门的瞬间却立刻怔在原地。原本呼啸的风声在玻璃门关闭的瞬间被隔绝在楼外,李绘溪额头冒出几颗汗珠,吞咽了下口水,戒备地注视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厅。 进门之前,这里还有许多人影来回走动,可所有人仿佛在开门的瞬间全部消失了,一楼正厅完全没有任何有人出现,或出现过的迹象。 “我不可能看错的,刚才明明有很多人来着...” “紧紧一扇玻璃门之隔,怎么可能看错,你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出现幻觉了。” 正在李绘溪摸不清状况时,角落里恰好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顾不上太多,李绘溪大脚步赶上,想问问去办理学籍的办公室在几楼: “你好……请问?” 李绘溪追上了人影,看样子是这里的老师。眼前的人身体纤细,四肢修长,小臂处夹着一沓文件。 那老师听见有人在喊她,便立马做出反应,慢慢转过头来。 李绘溪刚松了口气,刚要挤出的标准微笑却僵在了脸上:眼前的老师就在自己的面前,转过身体的同时,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令人难忘的是,她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姿势转身,颈部的骨头吱吱作响,而下半身却纹丝未动,喉咙小幅度震动着,发出一种极细微的,“咯咯咯”的声音。 李绘溪还能看得见她脸上遮住五官的凝固发黑的血,和隐约可见的尸斑,唯一能看清的嘴部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抽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李绘溪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后背沁出冷汗,暗自喃喃道: “那我在门外见到的那些该不会都是……” 惨白的灯光下,李绘溪的身体突然被高大的影子遮住,一只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惊得李绘溪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但随后又立马抓住身后的胳膊,借着力气把身后的人扛摔到了眼前。 “嘶...好疼好疼。!” 身着五中校服的清瘦女孩倒在了李绘溪面前。 “什么人?” “别别别怕,我是正常人。” 女孩双手挡在身前,从被疼痛影响的脸上挤出了个扭曲尴尬的笑。 李绘溪的双眼飞快地转动了一圈,甩了甩手,俯视着脚下的女孩子,略带疑问地问道: “正常人?什么意思?” 说到这,女孩慌忙起身堵住了李绘溪的嘴,脸上的痛苦和苦笑不知何时早已被迫散去,被恐惧代替,警惕地环顾四周,见一旁依旧空空荡荡,才伸出手把李绘溪推进了厕所,依次拉拽每个隔间,见彻底没人后,便把李绘溪拉进了最后面的隔间,滑上了门芯。 “别让学校知道你看得见,否则……” “否则什么?” “你的存在都会消失。”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一切都会被抹除,没人记得你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女孩的表情严肃,声音极小,加之刚才发生的非自然事件,女孩的话也并非完全不可信。 李绘溪看着女孩慌张的神态,却不自觉的笑了一声。 “笑什么?你不怕么?” “搞清了基本问题,未知的东西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我常年住在学校,这些东西在放假的时候就会很多,等到开学就基本看不到了。” 李绘溪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但女孩听得出来,她是在笑自己胆小。 “真是的,我的话你到底记没记住啊。”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怎么称呼?” “高一五班陈迟迟。” 李绘溪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陈迟迟几番,外套里面是五中的夏季款校服,衣服的颜色也比较简单,右手上还有几道黑色中性笔留下的墨痕,食指的第一指节已经生了茧子,说明经常写字。 “看来她没骗你...” 这时李绘溪才把自己的手袒露出来,放下了防备,微笑着开口道: “我叫李绘溪...今天刚来学校,你知道去哪办学籍吗?” “转校生啊,怪不得敢和那种东西搭话。” 陈迟迟感叹了一下,深深松了口气,左手推开厕所门,另一只手牵着李绘溪,向着档案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老师好,这是新转来的同学。” 敲完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办公室,其他工位都空着,只有最后那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老师。 一进房间,李绘溪的眼睛便不停地打量起来,陈迟迟见她久久不开口,便主动介绍: “这是档案室的宋老师。” 李绘溪听后只是冲着对方点了点头,随后便把档案递了过去。 那宋老师也不计较李绘溪的无礼,只是接过档案自顾自的登记起来,键盘声回荡在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陈迟迟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眼神冷漠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 好在宋老师很快就停下了键盘的敲击声,打破了寂静,开口说道: “明天去三班报道吧,寝室就和迟迟住一起好了,她们寝室正好只有三个人。” 李绘溪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陈迟迟却兴奋了起来,举起手臂,想拥抱一下李绘溪,可看着她那死鱼一般的眼神,又把胳膊放了下来,一脸开心地说道: “你运气不错嘛,三班的班主任是我妈妈,走吧,带你去买床被子,天越来越凉了,可别把你这小身板冻坏了。” 李绘溪看着眼前的陈迟迟,眼神中闪过一刻羡慕,不过很快就散了下去,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你在前面走就好了,不用一直牵着我。” 李绘溪甩开陈迟迟从出厕所出来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垫了一步,想和陈迟迟并排走。 穿过几栋教学楼,路过学校中心的湖,卖被褥的店就在宿舍楼下,天气越来越阴沉了,空气也闷热异常,明明是中午,却没什么光线能从乌云中透出来。 只是湖水……李绘溪路过时多看了一眼,一旁的立牌上写着: “人不识途,清水映天。 归来看时,湖上人间。” 学校的商品样式都很统一,被褥的图案和颜色也不过寥寥几种,并没有什么选择空间,李绘溪一眼便看中了店里那套没有图案的纯黑套装,老板正要取下,被陈迟迟拦了下来。 “你这人真够无聊的,被子也选这么无趣的款式,看这个,小碎花多适合你啊。” 李绘溪无奈地撇了陈迟迟一眼,可对于她的提议却也没反驳,老板见况便取下了店里那套淡黄粉花的碎花被褥套递到两人手里,一边说道: “迟迟说得对,小姑娘还是用点可爱的,选这套的话阿姨去给楼上给你铺床。” “就这个吧,不过我自己来就行。” 李绘溪接过包裹,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阿姨,她人就这样,您别见怪哈。” “还是你这孩子招人喜欢。” 陈迟迟在阿姨那打点完,才起身上楼去追李绘溪。 被强风袭过的树,挣扎着舞动枝干。 收拾完了所有东西,整理了床位,李绘溪的肚子也正好咕咕响了起来。到了楼下李绘溪恰好遇到刚从校外进货回来,中午那个卖给自己被褥的阿姨: “阿姨,食堂在哪?迟迟没和我说过。” “往西穿过小操场就是了,对了,迟迟是谁?” 阿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火药一般在李绘溪脑袋里轰地炸开。李绘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阿姨,一字一句地再次确定一遍: “就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小女孩,三班老师的孩子陈迟迟。” “别逗了姑娘,三班老师从来就没有过孩子啊。” 李绘溪飞快地奔回寝室,眼睛瞪得大大的,后背不知何时再次被冷汗浸透,依次数着寝室内摆着学生生活用品的床位,可房间就那么大,数来数去,算上自己的床也只有三个床位是有人的使用痕迹的,那个本该属于陈迟迟的床位此时空空如也。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的幽绿灯光频闪着提供光源,零星的月光落进寝室,惨白的地砖上只有光秃秃的李绘溪的影子。 “明明进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的,什么时候...” “怕不是你们在厕所的谈话被其他人听到了。” 李绘溪脑海中再次响起心声,在不与其他人交流的时候,她就会一直和这个声音对话。几乎是每时每刻。这也是别人看来她经常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原因。 “可为什么你还记得她?” “我怎么知道?” “喂,那个阿姨在楼梯口看你呢。” “没时间管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找到陈迟迟。” “可是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你。” “那怎么了...我本来就是疯子。” ------------ 第二章 中心湖 忙活到了半夜,可怎么也再找不到陈迟迟的半点线索,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的存在消失了。 唯一让李绘溪疑惑的点就在于,既然消失,为什么自己仍然记得她呢? 想着问题和陈迟迟消失的前后,李绘溪久久不能入睡。半夜十二点,李绘溪所在的D402寝室房门被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 不算急促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回响,全栋楼乃至整套寝室楼,今夜也就只有李绘溪一个人在住,楼下床上用品店的阿姨早已闭店,学校也没有宿管。 可以说这所学校,今夜基本就只有李绘溪一个人。 窗外的风依旧嚎叫着,吹过树叶发出漱漱的声响,门外的人依然敲着门,声音规律且沉闷,与窗外的声音相和着。 这种时间敲响房门,李绘溪没办法不把门外的人想象成图谋不轨的家伙。 “图谋不轨倒无所谓,怕不是和陈迟迟的消失有关系。” “那样的话肯定要开门了。” 李绘溪再次和心声对话,不断说服自己靠近门把手。那人仿佛是知道里面的人正在靠近似的,敲门声逐渐急促起来。 咔嗒…… 门开了条缝,李绘溪的眼睛警惕地扫了一圈走廊,左手藏在身后,握着一把水果刀。 突然,一张面露忧色的脸贴在李绘溪眼前,两人四目相对,李绘溪冷静地判断了下,是白天给她登记学籍的宋老师。 李绘溪没说话,开了道大门缝,那宋老师也不废话,静静走了进来,声音有些沙哑,率先开口道: “陈迟迟不见了……” 李绘溪对她有些不耐烦,她曾在陈迟迟消失的第二时间去办公楼里找过这个宋老师,可当时她的表现和楼下阿姨并无大异,完全一副忘记了陈迟迟的样子,但当时李绘溪就从她的话里闻到了说谎的味道。 “现在又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虚伪……” 李绘溪的心声这么念叨着,而自己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宋老师,李绘溪从来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话,她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对于眼前的宋老师,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打一开始就没对她有过什么好感。 那宋老师见李绘溪没什么反应,倒有些意外,紧接着对李绘溪道: “陈迟迟……你不记得了吗?” 李绘溪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这次微微摇了摇头。 那宋老师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出过学校了?” 李绘溪的脑海又响起声音: “她问这个什么意思?” “说不定和迟迟有关。” “那你要不先迎合她说?” “还不用着你来提醒我。” 李绘溪的思想活动在一瞬间就结束了,那老师完全没察觉到,随后李绘溪开口道: “帮楼下的阿姨出校搬了被褥。” 只见那宋老师长舒了口气,脸上虚假的担忧果然立马转变为笑意,除此之外,她的口袋里还放着瓶矿泉水,右手一直插在里面,不知道如果李绘溪说出其他回答,宋老师将会有什么动作。 听到李绘溪出过学校后,那只手才从口袋拿了出来,稍有放松的垂了下去。 “你还真是懂事呢。” 留下这句后,宋老师便拉上门离开了。 李绘溪自始至终也没放下过手中的水果刀。 这宋老师带来的疑点实在太多,但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想破头也是不会有任何进度的,李绘溪感觉有些疲惫,倒头便睡了。 半刻,D402的房门被打开了道小缝,走廊洒进寝室的光线正好落在李绘溪睡着的脸上。 走廊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第二天报道,李绘溪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上课前她已经去和陈迟迟的妈妈打过招呼,除了知道她叫吕依以外,其他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关于自己亲女儿陈迟迟的记忆也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所有。 李绘溪能感觉到,自己关于陈迟迟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也许是他人太多的否定,导致她也怀疑起来关于陈迟迟记忆的真实性。 然而自己的心声却时时刻刻告诉李绘溪: “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无奈,只能做出最下策:挨个同学都敲打一遍。 然而结果也是不出意料,三班五班所有的回答都是“没有……不认识…” “要不就这样吧,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以前可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好吧,能提起你的兴趣也蛮不容易。” “闭嘴吧你。” 李绘溪又在自言自语了,完全没注意到一个人走到自己的面前,跨着椅子坐了下去,面对面看着她。 “同学,你在干什么呢?” 李绘溪这才缓过神来,瞳孔收缩,视线聚焦起来,立马警惕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孩: 发型有些邋遢,却是这校规森严的高中里唯一一个不符合规定的长发,眉眼间有些灵气,皮肤白皙,身材稍有瘦弱。 “没什么……” 李绘溪似乎有意减少与男同学的接触,刚才问话也只是找了些看着面善的女同学,面对男孩的靠近,也无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也有朋友莫名失踪了吗?” “!” 李绘溪原本耷拉着的头听完这话后猛地抬了起来,她的线索已经断了,眼前的男孩明显知道什么。 “我叫林清,下课来中心湖找我。” 林清的分贝突然低了下来,像是怕什么人听到一样,和当时陈迟迟捂嘴时的反应差不多,随后拍了拍李绘溪的桌子,点了个头便转身离开了。 李绘溪这才发现,教室后侧的光荣榜上,所有科目的第一都是这个林清,甚至他的分数远超全校第二90多分。 “怪不得全校就他一个长发。” “看来这学校对突出的人都有优待啊……” 铃声响起,第二节课结束,其他人都在伸着懒腰,讨论着去吃什么,李绘溪再向前排的林清看去,座位空空如也。 窗外的中心湖旁,林清已经站了许久。 “他什么时候到的?!” “我怎么知道……” 李绘溪飞奔下楼,刻意避开人群走到了中心湖旁与林清汇合。 “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上午问的那个陈迟迟…什么时候消失的?” “昨天下午。” “除了你没人记得她了吗?” “没了。” 林清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歪着头问了一句: “你不怕我会害你吗,怎么什么都说。” “无所谓。” 李绘溪面无表情回答道。 “曾经我也许也有过一个这样消失的朋友,我之所以说也许,是因为我也没有与其相关的记忆,一切都是从一本在中心湖里捞出来的日记看来的。” “继续……” “前一半是我那个消失的朋友记录的我和他的日常生活,后面还有……” “还有什么?” “他消失后的一些记录。” 说着,林清便直接把日记中的几页从怀里取了出来,遮遮掩掩地递给了李绘溪: 【5月25日。 我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从我掉进湖里呛了口水开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诡异起来了。 没有太阳,呼吸的空气十分浑浊,这里一直下着夹着尘土的雪,明明一切都和我生活的学校无异,可是却又没有任何相同的点。 5月27日。 三天了,没有一滴水,我快渴死了。林清…你在哪,我好想你……这里的人都好恐怖,他们的体外都包裹着幽绿色的水,和那次我们在操场见到的“鬼”很像,我好像看见我自己了,他好像在找我…… 5月28日。 我看见了许多叫不上名字但又感觉很熟悉的人,明明我不记得他们的。我被它们发现了,“另一个我”扭曲着四肢,举着刀对我狂笑…… 5月29日。 我不再觉得口渴和饥饿了,只是喉咙有股甜甜的血腥味……林清…为什么不来救我!林清……喝口湖水吧……】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后几日的笔迹已经越来越扭曲,到最后只能依稀辨别出写的什么内容。 毒辣的太阳就悬在两人头上,但看完日记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林清收回日记,声音有些颤抖: “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告诉自己这都是某人的恶作剧。” “但你为什么留下了日记呢?” “因为……这本日记里的笔迹不属于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却又感觉十分熟悉……并且在我印象中,我们寝室一直都是四个人住来着……” 李绘溪听后沉默不语,片刻后却突然笑了起来,眼神迷离,毫无征兆,如同饭后谈资传闻里的“某人因为什么事情得了失心疯”的样子。 林清明显被李绘溪的样子吓到了,不知所措地开口问道: “你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恶作剧,喝一口不就知道了。” “你是说……湖水?” “不然呢?” 李绘溪笑够了,直接俯下身子双手合成碗状,舀了捧水,想也没想,顷刻间将湖水一饮而尽。 连给林清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就在一瞬间。 “真是个疯女人……相信这诡异的日记,相信我这个陌生人讲的话……为什么,她为什么都不质疑事情的真实性?” 一旁的林清还是第一次猜不透一个人想法,任何人做事都讲究逻辑,所以想法自然也容易猜出来,但眼前这个疯女人,似乎对那些狗屁逻辑毫不在意。 林清咬了咬牙,狠了下心,干脆也趴了下来舀了口湖水一股脑灌进了喉咙。 一阵凉意从食道滑入胃里,莫名的沉重压在身上,等再睁眼,林清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竟真的变得有些不同了…… ------------ 第三章 另一个世界 气温骤然下降,正午的毒辣阳光也不知去处,学校各个楼喷涂的红漆接连脱落下来。 这里的云遮不住光,但天上悬挂的又实在算不上太阳,月亮的血色光纱严密的铺满校园,像被人用真空袋包裹住身体,透不过气。 “沉闷……” 杂草藤蔓在墙上肆意疯长,看不见任何一扇完整或者没有血渍的窗户,与现实相反,腥臭的风会从角落的房间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天上飘着日记里记录的那种,黑白相间的雪,近看上去,很像火焰燃烧时飘落的灰烬。 李绘溪和林清的身后还是学校的中心湖,这里的建筑基本也还都是学校的样子。 和日记记载里的那句:“但又完全不同。”如出一辙。 李绘溪向后看去,这里的中心湖里的水是完全干涸的,杂草丛生,土地开裂,从进入这里以来,耳边就存在扭曲晦涩的低语。 “这是什么鬼地方……” 林清被空气里的灰尘呛了嗓子,咳嗽了好一阵,紧着喉咙缓缓说道。 “湖下的世界。” 与林清不同,李绘溪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并且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处设施。 “反的?” “嗯……这儿的建筑和现实世界的顺序都是反的,除了这个湖。” “陈迟迟应该就在这儿。” “这种事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林清看着自言自语的李绘溪,并没打扰她,反而领先一步往正前方的教学楼走去了。 走到能看清教室的程度时,林清的脚步停住了,李绘溪也在此时赶上,只看见双腿有些颤抖的林清面露恐惧的盯着一楼的教室,抬起只手示意李绘溪看。 “里面有人……” 李绘溪见状也警惕起来,放眼望去,教室里正坐满了学生样子的人,像现实世界那样上课,但……它们又不能算作人类。 它们表层的液体很像某种可以隔绝其他液体的油,如同油会浮在水上,隐约能从液体后看见人脸。 形态与李绘溪在学校见到的那只“鬼”基本一致。 林清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镇定了些,轻声道: “里面的人……好多我都认识。” “你认识?” “靠窗那个就是高一13班的班长,成绩常年第二,我们很熟。讲课那个,是早上给咱们上过课的物理老师……” 台上的怪人虽没办法看清全貌,但那个物理老师上课会盘核桃,举手投足间透露的信息也在告诉两人,现实世界的人会在这里一一对应。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威胁。” “你看四楼……” 林清这边刚松下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四楼,顿时又惊得他双腿瘫软,头皮发麻: 只见一个怪人此生正四肢伏在教学楼的四楼盯着楼下的两人,本就与人类完全不相符的五官在体外的液体的涟漪影响下上下起伏,更显诡异。 不过眨眼的时间,那人像壁虎一样飞速爬了下来,扭曲着的嘴巴似在微笑,四肢并用直奔两人而来。 “跑!” 那人在楼下看就有一人高,不觉得有那么可怕,可当他跑了下来,则是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狂笑着狰狞着脸向两人扑来。 无暇思考,两人的脑海里只有逃命。 就在这时,这个世界的下课铃声也响了起来,整栋教学楼的学生和老师无一例外,全部整齐划一的把头转向窗外诡笑着盯着两人,视线跟随两人的奔跑移动。 铃声结束,所有人都从残破的玻璃窗中挤出,直奔二人而来,人群中不乏有几个林清看着眼熟的身影,同样的,李绘溪也注意到了那些熟悉的人,只是有些奇怪…… 犹如末世降临,食人血肉的丧尸只知道本能的捕捉猎物,而这里的现实则更加恐怖,所有追逐的人都像猛兽般四肢并用,一张张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扭曲五官洪水般向两人冲来。 两人疲于奔命,无暇顾及自己处于什么位置,只是眼看着要被追上,甩开眼前的门便冲了进去。 这里是学校的食堂…… “哈…哈…它们…好像没进来……” 林清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门外的诡异怪人群,上气不接下气的总结了句。 等到林清平稳了呼吸,才注意到两人正身处于食堂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要比操场的浓厚。 这血腥味发狂般地钻进气管,直引得胃里难止的翻腾,加上刚刚的强烈运动,有什么东西就要逆流,从喉咙里反冲出来。 “哕……” 林清正要释放,却被李绘溪一把堵住了嘴,胃酸伴着食物残渣又回流进了胃里,喉咙好似火烧,林清又吃了遍早饭。 “你听……” 林清正要恼火,这火气却再次被稀疏的脚步压了下去。 两人刚要放下休息的神经再度紧绷,体力已经用尽,肌肉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刚刚负荷产氧,此时已经完全没法供给逃跑用的能量了。 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慢慢靠着墙向光线不明亮的黑暗中退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绘溪牵着林清的胳膊,能听见他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可与刚刚狂奔的怪物不同,这脚步声时有时无,虽在靠近,但也有意与这边保持距离。 “再出现那种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我觉得这个不像怪物……反而有点像……” “人?” 那脚步声终于在两人右边不远处停了下来,这边没什么光,两人的也基本看不见什么东西,林清又听了一会儿,那脚步声确实不见了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应该安全了吧?” “闭嘴!” 李绘溪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东西”还没走,正在黑暗中观察这边的情况,哪怕两边已经十几分钟没再出现声音。如果是怪人,两人现在估计已经被发现了,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李绘溪?” 黑暗的另一头发出声音,陈迟迟的声音。 李绘溪一把甩下林清,直奔陈迟迟的方向跑去。 眼前的陈迟迟除了脏了一点,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外的林清此时也追了上来。 “你是五班的那个……” 陈迟迟没搭理他,默默牵住李绘溪的手,引着两人向着食堂角落的一间房走去。 林清有些警惕,问李绘溪道: “你确定她是人吗?” 李绘溪也没搭理她,只是跟着陈迟迟走。 “喂,说话啊,你们俩怎么回事?被附体啦?” 李绘溪无奈的撇了他一眼,一种熟悉的被嫌弃的感觉再次传到林清心里,这他才确定,眼前的两人是正常的,大步跟了上去。 到了角落的房间,看房间的陈列,应该是食堂的记账屋,在林清印象里,这间房子每周只开一次,其他时间都没人。 紧张的气氛慢慢降了下来,陈迟迟这才张开双臂抱住了李绘溪,崩溃大哭道: “我好害怕啊,我以为没人会来找我了。” 被抱住的李绘溪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紧紧的回应了对方,局促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林清则开口问道: “它们为什么不追进食堂呢?” 陈迟迟摇了摇头,刚哭过的喉咙有些哽咽,不太说的出话,但还是回道: “不知道,我一直在这间屋子里躲着。” “因为……现在还没到午休时间?” 李绘溪的一句话点醒了林清: “既然它们还会听课,那就说明它们还是遵循校规里的作息时间的,看他们发现人后的狰狞,明显不像会吃食堂的样子……” “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你怎么进来的?” “忘记了……” 林清对于陈迟迟的一无所知彻底无奈了,摊了摊手,跑到一边坐下了。 李绘溪看着尴尬的陈迟迟略有所思,开口问道: “你还记得你昨天下午进宿舍楼之后的事吗?” “我本来要回宿舍找你的,但是宋老师叫我去搬些东西,临走时我有些口渴,她顺手递给了我一瓶水,再然后……记不得了。” “又是水……目前看来,你喝的应该是湖里的水,那个老师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你说宋老师?” “对。” “不可能吧,我初中就在这边读的,已经认识宋老师快四年了。” “至亲的人都可能会痛下杀手,认识四年又能怎么样呢……” 两人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李绘溪的表情有些难看,语气也罕见的稍显激动了起来。 见气氛有些微妙,林清插了句话: “别管她怎么样,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呢?” 可这句话说完,气氛变得更尴尬了,毕竟三人都刚到这里不久,这问题问得明显有些愚蠢。 叮铃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了,打破三人沉默的同时,也像是恶魔最后的低语,唤起了他们对这里的恐惧。 铃声结束,林清下意识的朝楼下看去,声音再次颤抖起来: “你们看……” 楼下密密麻麻挤满了面部扭曲的怪人,一个个正蓄势待发的趴在楼下的操场上。 但他们并没像刚才那样直接从楼外爬上来,似乎是还没法锁定三人的具体位置。 “所以它们现在是午休……了?” 一向冷静的李绘溪看着眼下的恐怖景象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陈迟迟也结巴了,回应林清的话道: “这里是食堂……那我们不就是……” “食物……” ------------ 第四章 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总之,先走吧。” 李绘溪颤抖着声音对两人说到,只是看着楼下蓄势待发的怪物,她的神情竟有些激动,颤抖的声音似乎也不是因为害怕发出来的。 “如果和咱们想的一样,那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地方不被开放。” “宿舍?” 林清分析完,陈迟迟紧跟道。 说着,三人就开始动身,食堂到宿舍楼的距离并不远,和现实相反,往西穿过小操场就到了,但楼下已经被怪物包围,且已经有几只已经潜入了食堂,想一起穿过小操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林清和陈迟迟面面相觑时,李绘溪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西瓜刀来,独自一人默默走向了东向的消防通道。 林清见状刚要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迟迟在一旁有些复杂,犹豫着想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刀上涂血,砍进它们的身体里才有用,并且,它们不会仰头……” 李绘溪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 仿佛她早就知道一样。 剩下的两人在楼上观望了一阵子,下面的怪物果然都往东门去了,林清走到西门一楼,警惕地检查了一遍附近,见怪物都走远了,才和陈迟迟跑入小操场一路狂奔。 两人跑进宿舍楼,林清大口喘着粗气,喉咙有些刺痛,气管里一股血腥味,艰难地开口道: “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陈迟迟轻轻摇了摇头。 “我希望她活着。” 陈迟迟说这话的时候,林清还在张口闭眼喘着大气,根本没留意走廊尽头,有两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在盯着他。而一旁陈迟迟的神情也有些诡异。 另一边李绘溪的处境,并不像两人想的那么糟糕。 从西侧门离开后,走入狭窄的消防通道,也许是因为怪物不会仰头,或通道太窄的原因,楼里的数量算不上多。 一张张诡异扭曲的笑脸朝着李绘溪奔来,只见李绘溪提前用刀划开了手掌,将血液涂在刀刃上,面对飞扑过来的怪物,小腿向后一闪,反手将血刃插入对方心脏,幽绿色的腐臭液体顺着李绘溪的胳膊流到地面上,换来悦耳的哀嚎声。 一路上已经在消防通道里杀了数十只怪物,个个都是一击毙命,对于李绘溪来说,它们就像只会本能的野生动物一样,毫无技巧可言,哪怕它们看起来面目狰狞,但在掌握技巧后,也不过是一刀一个,在有过训练的李绘溪面前,杀它们比切菜还要简单。 狭小空间里的杀戮快感,已经慢慢占据了李绘溪的理智,和切菜本质上的不同就是,它们有些和人类相似的特征…… 从一开始的冷静,思考对策,李绘溪逐渐变得狂暴起来,双臂兴奋到止不住的颤抖,肾上腺素已经随着热血走遍了身体每一个部位,她的双眸像是燃起了火,火中燃烧的是独属于她的,长期压抑着的绝对疯狂。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不会和心里的那个声音对话。 一些文人雅士喜欢用书法和吟诗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而对于李绘溪来说,耳边长期的聒噪下,唯一能让她静下来的方法只有屠杀。更何况……在这里不用有任何规则束缚上的负担。 李绘溪只是站在楼层之间的缓台上,面对的是无尽扑杀上来的类人怪物,即使她喜欢这种快感,但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也让她的额头汗如雨下。 “李绘溪!” 陈迟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一瓶刚收集来的怪物血液涂在自己和李绘溪的身上。 “你没被那个发现吧?” 李绘溪看着眼前的陈迟迟,眼神明亮了许多,和刚临别时对那个陈迟迟的态度完全不同。 那血液似乎有着屏蔽怪物感知的能力,涂上后两人大摇大摆的从怪物身边穿过,没被发现。 两人往宿舍楼方向赶去,犹如时间静止一般,天上悬挂的红色月亮从未移动过一分一毫,随着处在湖中世界的时间越来越长,李绘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些异常。 宿舍楼里的两人此时也在确认安全,宿舍楼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没有怪物。 但当两人走到属于林清的寝室门口时,林清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对着陈迟迟比了个“嘘”的手势。 刚刚建立起来的安全感瞬间被黑暗吞噬,林清的脑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刚刚每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吱…… 像是知道两人在外,门自己打开了条缝,红色的月光从缝中洒出来,恰好印在林清的瞳孔缩小,眼眶圆睁的左眼上。 林清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强烈的不祥预感爬上自己的心头,身体和意识都在反抗他接触屋里的东西。 然而自己身边陈迟迟却一脸诡笑着推开了房门,林清如应激般将头甩向了陈迟迟,指责的话还没落下,看着眼前这个陈迟迟空洞的,完全算不上人类的眼神,竟和先前类人怪物脸上的诡异笑容如出一辙。 林清顿感周围的温度下降到了冰点,眼前陈迟迟的气息也不是熟悉的“人味”。 想说、想跑,然而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像冰雕般冻在原地。 屋里的东西也在蠢蠢欲动了,在膝盖的高度伸出一只仅剩筋骨和腐肉的手,拉开了门,伴随房门的打开,腐臭的黑色血液也淌了出来。 月光的映照下,屋里的东西也慢慢展现出全貌,地面上是人类的四肢,却已经被肢解成无数零散的尸块,只有快风干的,很难剁碎的骨头能证明它们以前曾属于人类。 门开到尽头,像小孩子耍的恶作剧一般,一颗头颅从门上掉落,径直滚到林清脚下,脸上的皮肉或已经腐败脱落,或有被割掉的痕迹。 此时的林清已经完全忘记了思考,大脑开始宕机,而那仅剩半边牙齿的骷髅嘴却一张一合,开始发出逐渐升高声调的重复语言,如箭一般直直刺进林清的耳膜: “为什么不来救我啊……林清…为什么不来救我……” 过往的一切突兀地出现在林清的大脑,关于眼前断头的主人的一切。 曾经寝室里那个怎么都想不起来的第四个人:庞小龙。 如将误删的文件归档一样,林清有关庞小龙的所有记忆一瞬间回到了自己脑中的某一个角落。 庞小龙是林清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甚至一直以来都会分到同一个班级,他还有一个独属于林清的绰号:胖龙。 也许是手持着庞小龙遗留的日记的缘故。或因林清为保持理智咬破嘴唇中的血掉进了头颅之中。 林清看见了庞小龙死在湖中寝室的全部过程,日记未曾记录的部分: 庞小龙被发现后狂奔到自己的寝室,然而门很快就被怪物攻破,在相似的怪物之中,一个与庞小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 庞小龙瑟缩在角落里,声音颤抖着质问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 但那东西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保持兴奋扭曲的笑容,自顾自的说道: “杀了你,我就自由了,只要杀了你……” 随后便冲了过来,一把扯下了庞小龙的手臂,后面的怪物看见鲜血喷涌也一拥而上,他们似乎很喜欢折磨人类。 听着庞小龙的惨叫,一节一节割下他的手指,然后是其他部位……再统统塞回他的嘴巴里。 庞小龙崩溃狂叫着,直到喉咙嘶哑,意识模糊之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向林清的床位: “林清,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见再也没法唤醒本体,湖中庞小龙发出“咯咯咯”的怪笑,手起刀落斩下了庞小龙的头颅。 脑袋滚落到林清脚边,把林清拉回到了现实。 看完好朋友的死,林清久久不能平复,胖龙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的心都能感受得到,也使得眼眶的泪水稍微压住了内心的恐惧: “胖龙……我一定带你回家。” 这回的林清突然不再惧怕眼前一地的残骸,身后陈迟迟刚刚的异常他也抛在脑后,只当作是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待到收集完所有庞小龙的遗骸,走廊也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 林清警惕地回头看向门口,陈迟迟和李绘溪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 李绘溪只是点了点头回应他,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血迹,反而干净得有些异常。 不过林清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三人既然都齐了,他只想搞明白庞小龙是怎么把日记送到现实世界的,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带胖龙回家。 角落里已经凝固的黑色血液上的日记本引起了林清的注意。 林清弯下腰捡起日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风干,奇怪的是,明明是浸在血里,但拿起来的时候却看不见被浸透的痕迹,或者说被血液浸透的那部分消失了。 前后检查了内容,缺失的部分正好是自己手里那几篇在现实世界捡到的。 林清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指伸入地上的黑色血液里。无事发生。 “你认为是他的血把日记送到现实世界的吗?” 陈迟迟看着林清忙来忙去,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一定是,但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林清回道。 “地上那摊都发臭了,怎么可能有活着的细胞?” 李绘溪无奈的回了一句,也为林清带了灵感。 林清随后便划开了自己的手,将血涂在玻璃窗上,果然从窗后看见了现实世界的宿舍,然而打开的空间完全不够三人回去。 看着手里好友的遗骸,林清低着头沉默不语,像是在做某种决定,随后拿出一块锋利的骨头,刺进了自己的大腿深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填满了整面窗户。 对面的世界渐渐清晰起来,三人也一同回到了现实。 林清因为失血过多,在昏死之前找出自己藏在宿舍的手机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响笛鸣了起来,寝室楼再次空无一人,然而又一个林清讥笑着,从即将干涸的血门中走出。 ------------ 第五章 记忆缺失 “小清,醒醒,小清……” 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现实世界的医院天花板,林清的母亲坐在床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林清只觉得手心处发紧,手指已经麻木,抬起胳膊来看,手中正攥着一块锋利的骨头和几页枯黄的日记。 “你在救护车上就握着这些东西,医生掰都掰不开。” “妈,这些是庞小龙的东西。” 林清妈妈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意外: “庞小龙是谁?” 林清听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母亲,只这一瞬间,林清便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妈,我怎么到医院来了?” “听大夫说是你在宿舍弄破动脉自己打的电话,儿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妈妈讲啊。”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轻生。我就记得自己和新来的走到了湖边,再往后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送你来的那两个小女孩吗,长得还都挺漂亮的呢。” 说着李绘溪和陈迟迟就走进了病房,简单寒暄之后,李绘溪突然问道: “你找到日记的主人了吗?” 一句话直激得林清的身体本能的开始恐惧,经历过那样恐怖的场景后,身体已经记住了当时的体验。 在湖中的一切记忆就都模糊了起来,关于庞小龙的记忆也像做了个梦,稍不注意就会在某个瞬间彻底忘却。 林清看了看手中的几页日记,又看了看眼神凌厉的李绘溪,微微摇了摇头。 关于李绘溪的记忆也只停留在约她到中心湖,给她看了庞小龙日记中的内容。 两人看着林清一副什么都记不清的样子,松了口气后就离开了。 “你这俩同学人还不错,知道看你没事才走。” “看我没事?我怎么觉得她们是来确认我确实失忆的呢……” 林清本想说出口的话,还是憋在了心里。 对于自己会割破动脉的事情,林清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胆小怕死,是绝对不可能轻生的,割破动脉一定有其他用意。 而他又不得不把这一切和手中庞小龙的遗物关联到一起。 又重读了一遍日记,林清提炼了其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一模一样的自己,相似的世界,喝口湖水……” 没了湖中与李绘溪两人相处的感情和那些恐怖的的记忆,林清的头脑反而能更清晰的展开思考。 林清拿出笔在日记空白处写道: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我失忆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些无法解释的现象,也是我失血过多和失忆的原因,不但如此,还有替身一样的东西会出现在我的身边,刚才的两人自己并不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寝室里呢?这一切一定和他们两个脱不开关系。” “关于失忆,身边人除了我以外,没人记得庞小龙,而我手中的骨头也像是他身上的一块,我能依稀记得他的惨死。背景正是我们的寝室,出了寝室的范围就会失忆吗?还是学校范围?” “学校的湖水也有问题,不排除喝了湖水出现幻觉的可能,但如果是幻觉的话,手中确实存在的物品又无法解释。” 林清的思绪到此为止,母亲守了他不知多久,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 整个医院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林清小心翼翼的扯开被子,拔下针头,蹑脚走出了门,走廊里一片繁忙的景象让林清松了一口气。 然而走廊尽头那个莫名熟悉的脸,却让林清不寒而栗,用不上思考,那张脸正是林清自己。 湖中林清此时也注意到了本体,得意地朝他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就钻进楼梯间不见了。 林清刚要去追,医院走廊上的墙皮开始脱落,灯光忽明忽暗,流动的人群也在某一刻突然静止,如同陷入死循环的游戏人物,就连窗外的天也慢慢红了起来。 林清只觉一阵头昏,四肢也没法用出全力,有某些东西在蚕食自己的意识。 现在林清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出这条走廊,然而这走廊像没有尽头,自己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 像是过了某个临界值,曾经在湖中世界的一切开始在林清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相关的记忆一点点回到了林清的脑中,关于李绘溪,陈迟迟以及那些离奇的经历。 与之相对的,林清的身体已经愈发承受不住现实的摧残,身体轻飘飘的,每一次眨眼都有醒不过来的风险。 有了湖中记忆的支撑,林清再次咬着牙,把自己刚刚缝合好的腿部伤口活生生撕裂开来。 一股腥臭腐烂的黑红色液体从林清身体中流了出来,他很熟悉,这和寝室里庞小龙的腐臭黑血是同一种。 流速太慢,林清冒着浑身的汗,干脆把伤口处的缝线统统撕开,大量黑血顿时喷涌而出,不知是因疼痛而坚定了意识,还是放血的效果,刚刚身体的异常明显减轻了许多,就连眼中的走廊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哐当…… 林清用力推开自己病房的门,门框砸下墙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吵醒了熟睡的母亲。 “儿子,这是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林清一瘸一拐,咬着牙走到了自己的床头,奋力扯下刚才往自己身体输送的液体,撕开了一个小口,用舌头点了一滴尝了尝。 “果然是湖水。” 林清暗骂了一声,为了不把母亲卷入这个诡异的事件中,他还是强撑着身体,露出笑容,对着母亲撒了个谎: “没什么,刚才去上厕所不小心摔倒把线崩开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这就去给你喊医生。” 林清母亲一脸担忧着小跑离开了。 病房里又独剩林清一个,突然的独处,又给他带来了一丝不安。 走廊响起脚步声,林清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靠近。 “刚才那个替身吗?还是什么东西……” 哪怕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腿上的失血还没得到改善,但林清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与在湖里不一样,这次他的身边是自己妈妈。 然而脚步声戛然而止,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是李绘溪,还是刚才的那句话: “你找到日记的主人了?” 林清点了点头,刚才身体被湖水腐蚀时恢复了在湖中的记忆,虽然随着黑血的排出,那些记忆又开始消散,但林清依然记得和李绘溪在一起时的经历,防备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和李绘溪说明刚才的一切后,林清本以为同样失去记忆的李绘溪会觉得他是疯子,然而等来的却是和当初毫不犹豫喝下湖水时对林清的绝对信任。 林清看着眼前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表情的女孩,眼神有些动容。 母亲也叫来了医生,准备推他去缝线。 临走时林清问了一下陈迟迟的情况: “陈迟迟呢?怎么没看见她?” “先一步回学校了,我也先走了。” 上一秒林清刚被推进手术室,李绘溪也刚离开医院,下一秒湖中林清就出现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门外急得踱步的林清母亲看见这一幕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但她也只是觉得眼前的孩子和自家林清长得相似而已。 “你和我儿子长得还怪像的嘞。” 对方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从袖口伸出一根骨针,猛地拖起林清母亲的手,把骨针刺进了她的手上。 林清母亲一改刚才满脸担忧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后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抽泣着说: “小崽,是妈妈对不起你……” 那个林清还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牵起母亲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临走时走廊的镜子里,映过林清母亲愧疚的空洞眼神。 另一边校内的湖中世界,李绘溪和陈迟迟赶到男生宿舍时只看见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和窗户上已经风干脱落的血液。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这里影响,身体受到了腐蚀。 二人还不知道回去的方法,陈迟迟已经在这里待了太久,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学校有没有一些不允许学生进入的地方?” 李绘溪转变思路,问陈迟迟道。 “嗯……说到这个,校史馆是一直封闭的。” 说走就走,幸运的是两人一路上再没碰到扭曲怪物,但就算碰到了,有李绘溪在,也算不上问题。 走到校史馆门前,与现实世界的这里相比,湖中的校史馆破败不堪,门口的锁一碰就掉。 更重的发霉和灰尘的味道冲进二人的鼻腔,不捂住口鼻,很难在这里呼吸。 这里的书都十分具有年代感,除了几十年前的,甚至能找到用古法订装的书本。 线索到这,李绘溪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说……会不会这个地方在建校之前就存在?” “不是因为学校才诡异?正相反吗?” 角落一栏的书架上,摆满了各个不同的大时代下,对于这里的记载,最远能追溯到一本金文的书,二人猜测是元朝时期的。 好在还有一本腐烂清末的文献可以参考: 斯方之地形奇,异事频发,蓄于世间之怨气祸因,面积广大无法测度,唯赖填湖以压制之。 以及一本用普通话记载着的薄书,正好可以将内容接上: 湖中有着对应现实世界每一个人的替身,但只会重复本体的行为,称为幼体,外附着浑浊液体,内为实体。 本体进入湖中后,与之对应的幼体会拥有独立意识,并同步本体的记忆,称为诡体。 陈迟迟接过书,一张夹在书中,与馆内其他书籍有着完全不同年代感的,没什么腐蚀痕迹的纸掉了出来,显然是某人留在这里的一页笔记。陈迟迟弯腰捡起,读完上面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来。 ------------ 第六章 员工注意项 陈迟迟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纸,仔细端详起其中的内容: 临江五中不同于其他封闭式管理学校,我校有着独立的管理系统,以下是各位教职员工在工作时必须遵守的注意事项: 1.学校中的人造湖的水位较深,严禁靠近湖面。 2.如果看到了不自然的事物,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请及时去校医务室就诊,症状会立马缓解。 3.天黑后加班的教职工非必要不要离开工位。 4.校务处的学生名单和教职工名单会每天更新,不会出现任何偏差。 5.职工宿舍及家属楼不在学校范围内,非工作时间不要接收任何来自学校的信息。 6.如果发现学生或同事突然转变性格且变得消极厌世反感人类,请立马远离并通知校务处。 7.考试之前学校会聘请临时的专业复习教师,不要和他们聊天。 8.如果有陌生人自称是你的同事或学生,请立刻通知校务处。 9.学校不提供任何饮用水,工作时请自备包装水。 10.在出现雨雪天气后,学校会统一发放抗寒药物,请及时服用。 11.以上内容不得向学生及校外人员泄露,严禁将任何资料带出学校,违规者后果自负。 两人读完,陈迟迟长长叹了口气,不免有些疑惑,她妈妈就是学校的老师,在这读书这么久,她也不知道这些规章的存在。 只是某些时候妈妈会让她注意一些安全,喂她吃些不知名的东西,警告她一定不要靠近中心湖。 李绘溪则是还在寻找出去的方法,在林清失踪之后,她明显感觉到湖水对自己的腐蚀越来越严重,换句话说,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适应这个世界的变化。 “这很不妙。” 李绘溪心声也在提醒她,要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 吱吱吱…… 校史馆的门又被人打开了,腐朽的转轴在这阴暗的空间里发出渗人的怪叫。 “是林清吗?” 陈迟迟压低了声音,凑到李绘溪的耳边问了一句。 李绘溪只是摇了摇头,带着她躲藏到了一边。对方也很小心,并未发出脚步声和呼吸声,但随着他的靠近,本就浑浊的空气里加入了一丝酒味。 而且是那种常年喝酒,让人有些不适的酒臭味。 刚刚两人翻到资料的地方,再次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声响,那张规章似乎就是他的,但此时被陈迟迟握在手里。 “出来……” 那人声音有些懒洋洋的,也可能是喝多了说话都这样。 暗处的两人心跳开始加快,陈迟迟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心里不免生起一阵悔恨。 “不杀你们,出来。” 他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声音里甚至还有着开玩笑的意味。 陈迟迟抬头看了看李绘溪,她不动,自己也根本不敢动。 “他会说人话,走吧。” “这算什么理由?!” 不等陈迟迟把话吐槽完,就被李绘溪拉了出去。 眼前的男人微微发福,头顶已经不见几根头发,戴着一副褪色眼镜,网球衫休闲裤,一身酒味。 “酒叔?” 陈迟迟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家伙,对方却明显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陈迟迟的身份。 “你是吕老师的女儿?” 见李绘溪有些云里雾里,陈迟迟干脆介绍起来: “咱们学校专门教高二语文的,把酒当水喝的……酒叔,孙义成。” “哎,还是叫孙老师吧,你们俩怎么会到这来的。” 陈迟迟对酒叔很是信任,把自己经历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那些幼体都是你杀的?” 孙老师看向李绘溪时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严肃了起来。 可李绘溪毫不在意他的问题,反问道: “你是什么人?” “刚才迟迟不是说了嘛,高二教语文的孙老师。” 李绘溪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见敷衍不过去,酒叔才换回严肃的表情解释道: “在迟迟失踪后,你找过吕依对吧?我们毕竟也是这学校的老人了,对这鬼地方的情况也算熟悉,这才下湖来看看。” “看看?对你来说下来和回去很轻松吗?” “每次学校发的药都可以抵御湖水侵蚀的效果,虽然都是严格限量的,但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老教师怎么说也存了一点。” 孙老师也不含糊,说着就向两人递去了白色药丸,为了打消李绘溪的顾虑,他当场吞下了一粒。 药效很强,不过片刻,眼前孙老师的身体就开始变得模糊。 李绘溪和陈迟迟见状也纷纷吃下药丸,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红色的月亮也被太阳代替,久违的阳光和新鲜空气。 但胃部的不适也随之而来,两人一同趴在地上狂吐不止,并且吐出的都是有股酸臭腐烂味道的湖水。 “这就是你感到被腐蚀的原因吗?” “也许是……” 即便吐到昏天黑地,李绘溪依旧可以通过和内心对话来保持冷静,可把腹中所有东西都倾出,也依旧有种不适感笼罩在自己身上。 “你说有另一个你跟林清走了,湖里应该也有另一个我……” 陈迟迟还没缓过来。 “并且它们似乎从湖中跑出来了……” 陈迟迟缓慢转头,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孙老师在一旁听着,对李绘溪又多了一分刮目相看。 见二人的情况平稳了下来,孙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口罩递给了二人。 “回去给你妈妈报个平安,但是路上别让别人看见你。” “为什么?” “别问,做就是了。别给我们添麻烦,听话。” 陈迟迟有些犹豫,但还是戴上口罩,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跑去找妈妈了。 见陈迟迟走远,李绘溪也戴上了口罩,口罩后发出冰冷的声音: “你怕谁看见我们,并且恢复记忆?” “我不能说,但他可以告诉你……” “谁?” “出来吧……” 林清模样的人从黑暗中走出,一脸凝重。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 两人互相对视了几秒,打量过后,李绘溪再次开口道: “你不是林清。” 这时对方才把眼睛抬了起来,慢慢回复她道: “你可以叫我林兹。” “林清的诡体吗?” “是……也不是。” 李绘溪表情有些不悦,不耐烦道: “我不喜欢哑谜。” “确切地说,我是林清的弟弟。” ------------ 第七章 旧事重提 林清做完手术,由护士推回病房,他的伤口其实问题不大,只是被撕裂后重新缝了一遍。 回到病房的林清无法静下心来,替身的存在使得他心烦意乱。 不管对方是什么,林清只要想到替身的存在,就会充满敌意。 刚缓过神来的他才发现母亲不在病房。等了许久后,林清一瘸一拐地搜寻医院的每一处角落,然而久久不见母亲的身影。 似乎是体内未清除干净的湖水的影响,林清总感觉有些东西在和自己共用着某些东西。 在找母亲时,不知是因为伤口出现感染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耳边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音。 而争吵的人物很像是母亲和林清自己,那幻听有种熟悉的感觉,很像初入湖中时,耳边无时无刻响起的诡异低语。 直到走到一楼某段走廊的尽头,这才看见母亲就瘫坐在原地,正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角落的灯很暗,林清的母亲将头埋进衣物,附近有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味道。 傍晚的医院,没有人关注角落的两人,不停的脚步声、滚轮车滑过的声音以及不同年龄的人的崩溃哭声。 “妈?你在那干嘛呢?” 林清的声音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原地。 看样子好像真的刚和某人争吵完,并且受了很大的委屈。 眼前的一幕让林清联想起湖中的恐怖经历,本想上前一步,但不免有些顾虑,可眼前的人是自己母亲,就算和最近碰到的诡异事件有关,也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 林清缓慢移步到母亲身边,轻轻扶起母亲的脸,脸上的淡妆都已经被哭花,眼眶充血,眼白几乎被红血丝占领。 看着母亲的样子,林清不免心疼起来,他不知道就在自己手术时一切还好好的,怎么没过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妈,你怎么了?” 母亲的喉咙上下抽动,干裂的嘴唇无声闭合,鼻孔不自觉地收气,看见林清后她的眼神更加委屈内疚,像噎住了一根刺,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清只得把母亲抱住,用自己的身体给予对方微不足道的温暖,顺势将头贴紧对方,渴望与母亲建立链接,感知她的痛苦。哪怕深知这样做是徒劳,可这是出于本能,对母亲的爱。 两人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脸上留下了两道干涸的泪痕,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用沙哑的声音慢慢张口道: “你弟弟回来了……” “弟弟?我什么时候有个弟弟。” 林清完全不知道弟弟的存在,不过结合自己的经历,他很快得出了另一个猜想: “如果有一个人确实存在,而自己完全丢失了与其相关的记忆,那原因就只有一个,弟弟,死在了学校的湖里……” 见林清的情绪还算平稳,母亲便揉了揉眼,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开始讲起了当年林兹的死: 一年前,也就是你初三的时候,你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五中的高中部,而你的弟弟林兹,早就作为特招生提前入学在五中开始学习了,甚至学的还是高三的课程。 与你的聪明相比,你弟弟已经可以被称为天才了。他的才能不仅远远在你之上,更是超过了学校里的一部分老师,甚至展现出来的其他方面天赋,能让学校领导叹为观止。 可问题也因此随之而来,他根本不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甚至慢慢变得自负起来,想法也比普通人更极端更偏激,哪怕他的出发点大多是好的。 他开始不愿被学校的条条框框束缚,相对其他学校来讲,五中这所第一的学校本就特别,其中令人费解的规矩和不成文的规则,多年来也只是有人遵守,没人想得通那背后的原因。 但一切谜题都被他解开了,他和我说挖掘到了学校更深更黑暗的秘密,然而我只担心他的安全,我只希望他做个平凡的小天才。 他开始逐渐建立自己的势力,妄图推翻管理层长期以来对学校的黑暗统治。然而他始终孤身一人。 我开始不断被学校那边告知,林兹在学校犯下了各种各样的错误,造成了许多无法挽回的损失,为了他,我到处赔礼道歉,付出了很多,直到有一天学校通知我……他杀了人。 为了不影响你的未来,为了给学校一个交代,为了给一切画上句号。他们给了我一个完美的选择…… 只要……只要把林兹推下你们学校的湖水里,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他们告诉我在那之后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为了向我展示事情的可行性,他们还当场把一个学生推了下去…… 我犹豫了很久,为了我们一家的正常生活,为了你的学业,为了让他赎罪,在我和他大吵一架后,他带着自己悔恨的泪水投湖了。在那之后他的存在果然完全消失…… 直到刚刚,他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把关于他的,原本遗忘的一切记忆都还给了我,于是我和他大吵一架,他跑掉了。 母亲抬起头,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听完一切的林清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 “你杀了他……” “不是我!他自己跳湖自杀的!” 母亲的眼球无规则地跳动,慌张地乍起身来,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看着母亲慌乱的样子,林清的心里犹豫起来,今天本就乱作一团的他,此刻更是无法思考。 从湖里追出来的诡异东西,竟然是自己的双胞胎弟弟。 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太大,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一切根本无法接受,即使他拥有同龄人里最冷静的头脑。 看着母亲歇斯底里后再次瘫坐在一旁的样子,林清思绪过载后仅剩一种情绪:心疼。 他的心已经无暇了解母亲变成这样的原因,他只知道,自己应该结束这荒诞的一切。 林清站起身,搀扶起近乎崩溃疯狂的母亲,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柔声说道: “已经死了的人,我不会让他再影响我们……” 母亲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眼里似乎有了一抹光亮,疲惫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然而母子两人头上本就昏暗的光,此刻似乎更暗了一些。 ------------ 第八章 分食 林兹讲完自己死而复生之前的全部过程,坚定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抹祈求,静静盯着李绘溪。 李绘溪的眼睛上下转了一圈,正欲开口,她察觉到影响自己身体的东西正离自己越来越近。 “湖下的你吗?” “应该是……” “又想吐了。” “憋着。” 李绘溪只是呆在原地,没人知道她在和自己的内心说些什么。 终于,一双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湖中的李绘溪和陈迟迟。 这边三个人里只有酒叔有些防备,林兹和李绘溪对于她们二人的出现不觉意外,林兹更是率先问道: “你们想站在哪一边?” “和你复仇什么的也太蠢了,我会保住陈迟迟的命,直到她被完全腐蚀,仅此而已。” “你呢?也要等这位被湖水腐蚀吗?” 林兹说着拍了拍李绘溪的肩膀,语气中夹杂着自信,林兹知道,以李绘溪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有被湖水完全腐蚀的那一天的。 “我本来也没有夺取她躯体的打算,李绘溪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所以我也是一个与你们不同的诡体。” “随你的便……” 林兹有些恼火,毕竟目前自己阵营里还没有一个较为稳固的力量。 几人都有些不愉快,湖中两人正要离开,却被一旁从未开口的酒叔给叫住: “怎么称呼你们俩啊?能不能给自己起个好记点的名字。” 湖中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有些无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是湖中李绘溪,湖李……就叫狐狸。你是湖中陈迟迟,就叫……陈老二吧。” “你说什么!” 陈老二话还没说完,就被狐狸拉住,一般来说诡体都是继承了本体隐藏起来的黑暗面,要不是狐狸拦着,她也许真的会冲上去把酒叔撕烂。 一旁的林兹听后,也暂时从回忆的不甘中跳脱出来,不禁笑了两声。 有了新的称呼,两人也是慢慢融进了黑暗,李绘溪身体里的隐约不适感也不知何时减轻了许多。 三人也就此四散开来,林兹终究是没听到李绘溪的立场和态度。 第二天的清晨,正是周一,也是学校动员高年级学生准备冲刺大会的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低年级的也会全程陪同,从学校喂给学长的热血鸡汤里捡点骨头渣子吃。 林清的身体依旧虚弱,待在医院养伤,弟弟林兹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早早的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要暂时承担林清全校第一的角色,代表低年级去发表一个俗套的励志演讲。 并且,他还要带头进行一个恶心的仪式…… 早上九点,全校暂停授课,所有学生都挤到操场,按照规定好的位置统一站好,队伍前后都有教官盯着,但凡有人随意乱动,都会遭到他们的厉声呵斥。 集合铃声结束,所有人按时集合完毕,全校死一般的寂静,几架无人机盘旋在队伍头顶,摄像头里的人,一个个用自己的极限挺直腰身,像是坟场里的一座座墓碑。 一切由主持人调试话筒的声音打破,接下来是长达几十分钟的演讲时间,途中有几座墓碑被风吹倒,又被教官抬了下去,无人在意。 作为学生代表之一的林兹,也是整场唯一一个脱稿演讲的人,对于别人来说要背一整天的内容,他用吃个早饭的时间就能完成。 等到最后一名学生讲完,气氛便开始逐渐诡异起来。 所有学生代表演讲完毕都会退到讲台的一边,林兹也是从后台的缝隙中看到几个教官正抬着一具湿涝涝的尸体走进了后台。这尸体似乎被“使用”了一次,很多部位还有刀割后的切面。 台上由教学主任的演讲收尾,结束后,教官们开始向所有人分发小饼,打开之后,饼里是一块极小的肉,细闻上去,有股淡淡的腐臭味道。 只不过所有人都被勒令禁止掰开小饼,自然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夹了什么。 台下的李绘溪就站在排头的位置,与林兹可以互换眼神交流。 她只是轻轻嗅了一下,就抬头盯起了林兹,林兹也是立马会意,趁着没其他人注意,对着她点了点头。 “饼里夹的是……?” “人肉……” “谁的?” “他的……” 李绘溪看着手里的小饼似乎有些无奈,又看了看身旁巡视的教官,一丝唾液竟从她的口腔中分泌出来,正如她和心声所谈的那样,饼里夹的是林兹的尸块。然而令李绘溪兴奋的是,她还从来没吃过天才的肉。 与之相对的,另一边林兹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他不仅要吃下自己的尸块,还要在吃之前当着全校的学生表示自己必胜的决心。 一切也随着林兹强忍着恶心带着大家吃下尸块小饼后变得诡异起来。 学校方面开始了最后的动员演讲,然而,大会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我们为什么会相聚在五中!” “为了梦想!”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全省第一!”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十几次,问题越来越没有底线,台下学生们的情绪不但没有低落,反而被点燃起来,更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进入了亢奋状态。 “为了达成目标我们要!” “悬梁刺股!” “为了实现梦想我们要!” “不眠不休!” 直到台上主任的最后一个问题说出,台下除了李绘溪和不远处的陈迟迟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外,竟没一人觉得过火: “那最后一名怎么办!” “以死明志!” 人群嘶吼着,把那个倒数第一的倒霉蛋推上了讲台。 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不甘,相反,被抓到台上的这个人的眼神比在场所有人的都更加坚定。 这个人陈迟迟认得,是高年级永远的最后一名,人很淘气,经常不服从学校的管教,偶尔闹出一些和学校对着干的事情来。 他流了泪,然而他张开嘴,说出口的并不是自己的叛逆被压制后的愤恨: “我一直以来都在做错事,拖了大家的后腿,我知道事到如今无论我做什么也无法弥补我犯下的错!只有死,才能让大家看到我的态度!” 说完,他拿起一旁主持人递给他的小刀,对着自己的喉咙便刺了下去,鲜血喷涌而出,然而没有一个人为他感到悲伤,所有人都沉浸在莫名的喜悦之中,那些教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消失,放任操场的人如丧尸般发狂。 离讲台近的几人更是冲上前去争抢起了倒霉蛋的新鲜血液。 台上的人看着这荒诞的一幕也跟着发狂大笑起来,其中一人说道: “看来今年的成绩,又不用愁了!” 立马有人附和道: “这小天才的药效果然不一般啊!” 像是缺少现代文明影响的偏远地区,无知的民众刚举行过什么献祭仪式。 只有人群中的陈迟迟咽了咽口水,被眼前的诡异狂欢惊得愣在原地。 林兹感觉得到,在这一刻所有吃了自己尸体的人都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自己的才能也如同尸块一样被这些人分食。 这就是五中能常年位居第一的秘密。 林兹的意识开始模糊,仅靠最后那一丝复仇的信念支撑着。 ------------ 第九章 宣战 “林兹,你还好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连接到了自己,林兹已经失去了正常站立的力气。 “林兹是谁?” 陈迟迟昨天提早离开,并没有听到林兹的自述,她还以为眼前的人是她认识的林清。 但李绘溪已经无暇再为她重复一遍,只是问林兹道: “同样是连接到湖底,为什么他们的状态……” 林兹甩了甩头,重整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轻轻靠在一旁的墙上,身边不时有发狂的少年跑过,却也成了三人躲避监视最好的烟雾弹。 “因为他们连接的是我……通过吃下我的身体,共用我的才能。” “可他们……为什么这么亢奋呢。” “吃下的主料是我的身体,辅料估计就是那个小饼,用来加强药效……而你们已经和自己的诡体产生了连接,所以不会受到影响。” 陈迟迟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没法理解林兹的话,但她还是问道: “那为什么要杀人啊!” “湖水的力量足够影响因果,杀掉一个倒数,五中的整体成绩就会上升一点。另外……” “另外什么?” “他们在创造记忆锚点。” “什么意思?” 林兹状态过于虚弱,没法再回答陈迟迟的问题,李绘溪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 “意思就是等考试结束,只需要把那个倒霉蛋的尸体扔进湖里,所有人的记忆就都会消失。药效也到此为止。” 陈迟迟还是没懂。 林兹对着李绘溪满意地点了点头,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四肢已经有了消失的迹象。 临别之际他握住李绘溪的手,流出两行热泪,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消失一般,在那之前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把真相交给李绘溪。 “你和别人不一样,拜托你……” 而李绘溪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林兹时有时无的手甩到一旁,无视林兹的绝望和陈迟迟的不解。 李绘溪两步便冲上了讲台,毫无波澜地看着那最后发表演讲,煽动学生情绪的主任,从怀中抽出短刀,在所有人的震惊中,直直地把刀刺入了主任的脑袋。 动作一气呵成,那主任连反抗都来不及,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看着台下如饿鬼一般的同学,李绘溪单手拎起那主任尸体的衣领,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将他拖到了中心湖边,奋力一抛。顺便用湖水洗了洗自己沾了血迹的手。 远处的林兹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记忆锚点……这主任应该也可以当做记忆锚点吧?” “肯定可以。” “台上那倒霉蛋的尸体怎么办。” “随便。” “等等,你刚才干什么了?” “记不住了。” 李绘溪一边走回原地和陈迟迟他们集合,一边和自己的心声对话道。 随着主任的尸体沉入湖底,与其相关的一切也永远消失。 等到李绘溪再次回到林兹身边,他的身体已经再次恢复了生机,而一旁操场上的学生也同样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开始恢复了理智。 但混乱也随之而来: “我头好痛……” “我嘴上怎么沾血了?” “台上那个人……是死了吗?” “好像是那个倒数第一……” “什么!死人了?” 台下的学生顿时乱作一团,早没了刚刚被管制时的秩序,走上讲台的路已经被人群堵死。 所有人都怕,但没人不想看死人。 “所有人……安静!” 广播响起一阵吼声,一时间震慑住了慌乱的人群。 但短暂的寂静过后,吵闹声反而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开始反抗,嚷嚷着要去报警。还有趁乱打架,和哭着要回家找妈妈的。 砰! 刺耳的清脆声响再次挤入喧闹,像是过年时放的鞭炮声,但还要再大上许多。 台上的教官手持一把漆黑的枪,刚刚对着天空射了一发,空洞的枪管还冒着白烟。 这下没人敢再吵了,李绘溪只觉后背发凉,有股杀意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正要转身,后脑上的皮肉被冰凉的东西顶住。 “同学,我劝你别动。” 身后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他正用枪抵着李绘溪的头。 旁边不远处的陈迟迟看着这一幕不禁呼吸急促起来,为李绘溪捏了把汗,她想不通,为什么学校的人会有枪。 “你想宰了他吗?” “你要我找死吗?” “少说屁话。” “看来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直到这种时候,李绘溪还在和心声对话,只为保持自己的冷静。但头被人用枪顶着,即便她再强大也了没办法。 教官们开始搬运倒霉蛋的尸体,只要把他的尸体投湖,他的存在就会被清除,这场混乱也就此结束。 全操场的人就这样僵持住了,看着教官几人像拖垃圾袋一样,把倒霉蛋的尸体拖走。不顾他与地面摩擦的脸,和被灰尘血肉模糊了的五官。 这用武力建立起的新秩序被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学生的声音打破: “你们就不会其他把戏了吗?” 众教官急忙在人群中搜寻声音的源头,他们无法容忍任何出头鸟在此时出现。 然而学生队伍的另一边却又响起了相同语气的声音: “杀掉一个人又能影响多少呢?” 又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同样操着相同的语气: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所有成绩差的人都杀掉。” 不等教官找到这三个说话的人,一旁的林兹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紧接着,除了李绘溪和陈迟迟,所有在场的学生都同步起了林兹的动作,以及他的声音。 整齐程度堪比训练有素的军队。 广播那头响起了有些愤怒的声音: “你对我的学生做了什么?” 而回应他的是所有独一无二的学生口中所喊出的一句相同的话: “我做了什么?这还多亏了你啊,我亲爱的张校长!” “你是……林家的小天才!” “哈哈哈哈哈,你还记得我啊,多亏了你喂他们吃下我的身体,要不我也没机会占据他们的大脑。” 连笑声都同步得如此完美,此时操场上这几千个人,都像被编辑好了程序的机器一样,完全失去了自我。 诡异程度不亚于李绘溪在湖底看见三米多高的幼体趴在墙上对着自己扭曲着笑起来的那一幕。 陈迟迟早就被吓退到一旁的树丛里,浑身颤抖。 “复活……怎么可能?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愚蠢的东西,自以为可以掌控两个世界吗?我告诉你,湖下的秘密比你们了解的要多得多。至于我的目的,哈哈哈哈哈……” 所有学生一同笑了起来,整齐的诡异笑声足以掩盖一切,此刻林兹真正的一面也在这几千人的身上揭开。直到他笑够了,用这几千人的身体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句: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 第十章 真相之前 此时,场上所有吃了尸块的人和林兹组成了一个共同体,而林兹则是放任他们去破坏。 队伍里的几名学生像野兽般朝着教官奔去,抢夺他们手里的尸体。被黑色铺满的眼睛代表着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由林兹掌控。 几栋教学楼开始燃起火来,滚滚浓烟升上天空一点点遮蔽阳光。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几个教官见状各自散开逃命,面对这数不清的发狂学生,换作谁也没法冷静下来。 但迎接他们的也只有被撕碎啃食的命运,即便手里有枪,也只不过是延长自己的死亡时间罢了。 一时间,哀嚎声填满了整个校园,原本落漆了的红色砖墙再次被染上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重回宁静,所有人再次同步动作,朝着广播喇叭喊话: “你还要躲多久啊?张校长,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见对方默不作声,林兹又喊话道: “十分钟内,我要当年所有害我的人出现,否则……” 被控制的学生开始站成一列,一同走向了中心湖,直到第一个人停留在了湖边,只需再向前迈上一步,他就会掉进湖中淹死。 这就是林兹的方法,只要他要的人不出面,这些学生就会排队送死。 “你们不是爱献祭吗?我帮你们。” “够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广播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林兹再熟悉不过。 母亲的声音传进林兹的耳朵里,像有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耳膜,对人群的控制也在这时松懈了一瞬间。 “你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今天谁都不能阻止我。” 广播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林兹的母亲从楼里走了出来,眼含热泪望着自己的小儿子,声音有些哽咽: “妈承认,当年是妈的错,但你能先放过这些孩子吗?” “放过他们?当年有谁放过我?那人不是我杀的!你永远不相信我。” 林兹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余光刚好看到躲在李绘溪身后的陈迟迟,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林兹又回过头看了看李绘溪,她依旧是那个样子,看不出来有什么波动,只是刚才混乱之中教官的死让她有些兴奋,除此之外,没法在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其他情绪。 “全场只有你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公平,看看我的过去吧……” 说完,林兹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无奈,缓缓抬起手捂住了李绘溪的眼睛,两人的意识瞬间被拉回到了一年前。 这时的林兹还是那个人人口中的天才。并且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极其的高,不论是个性还是成绩。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而同时期的哥哥林清,还在努力准备升学考试。 林兹实在是过于聪明,以至于他发现自己的身边少了个人,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不知从哪天开始,关于父亲的记忆完全消失不见了,即使现实处处都可以说得通,但林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直到他在学校的动员大会给出的食物里闻到了尸体的味道,于是将学校派发的小饼偷偷藏了起来,看到了颠覆他世界的一幕。 也就是这时开始,他认定父亲的消失一定与学校有关。 林兹开始调查学校的所有可疑事件…… 学校放假时会大量出现的诡异人影,下雨下雪后统一派发的白色药丸,以及各种在学生之间流传,绝对不能犯的禁忌。 在潜意识的影响下,林兹不再是那个人人口中的好孩子了,他的精力也几乎全放在了调查上,慢慢地,母亲经常被叫来谈话。 “妈,我真的没有和老师作对。” “老师还会骗我吗?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妈信你……就是下次不许再闯祸了哦。” “……” 又是一个月过去。 “林兹!你每天都在学校干些什么啊?”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别管我。” “你现在真是有能耐了,这个月学校给我打了多少电话了?” “你能听那群人渣讲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讲一次话?” “你就这么称呼学校的老师?我可和你聊不下去。” 林兹妈妈收到的最后一通和林兹有关的电话,是警局打来的: “是林兹家长吗?林兹现在涉嫌谋杀,请立马过来一趟。” “谋杀?” “死者名叫庞小龙,尸体被发现时全身七处刀伤,而现场只有一把粘着您儿子林兹指纹的刀。” 庞小龙的家长站在一边掩面哭泣,一脸怨恨地瞪着林兹妈妈,悲愤地吼道: “亏我家儿子还和你家林清关系那么好,到底他做错什么了,要被这小畜生活活捅死。” 一旁的林兹则是不甘地喊道: “不是我!是有人杀了胖龙,然后躲进了湖里,把这一切陷害给了我!” 彼时的任何人都觉得他已经发疯,说起了胡话。 学校最终给林兹母亲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 “只要让他投湖自尽,我们保证不追究他的责任,造成的一切后果都不会出现。要是您不同意……我看这林清升学的事情倒也有些难办……” 最后林兹还是站到了中心湖边,绝望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母亲的话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求求你了,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哥哥,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林兹用着谁也无法听清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既然你要,那我把这具身体还给你,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说完,林兹划开了自己的喉咙,闭上了双眼,倒进刺骨的湖水中。 而命运似乎给了这个天才一次机会,跌进湖中时,林兹还没有死掉,反而在这濒死之际,融合进了哥哥林清的诡体中开始沉睡。 直到林清和李绘溪喝下湖水进入湖中世界,激活了他。 回忆到此为止。 李绘溪不禁冷笑了一声,与自己的心声又聊了起来: “你要帮他吗?” “我只想杀人……帮谁其实无所谓。” “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他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兹就直直地盯着李绘溪,此刻的他只不过想要一个人来认同自己,然而李绘溪并没有回应,扶起被吓坏的陈迟迟到一边休息去了,只留下一句: “你们的家事,还是你们自己人解决吧。” 李绘溪话音刚落,林清就从走了出来,面对着自己的天才弟弟,林清一脸从容,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不屑的笑。 ------------ 第十一章 闭环 此刻的林兹已经完全被负面情绪吞噬,一心只为复仇,完全无视了林清的出现。见自己要的人还没出现,便开始控制这群学生挨个跳进湖里。 看着往日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坠入冰冷的湖面,陈迟迟紧紧握住李绘溪的手无助地痛哭,拼命摇头,泪水和鼻涕交织在脸上,声音模糊不清,用近乎失声的嗓子恳求面前唯一的希望: “李绘溪,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李绘溪只是站立在原地,没做任何回应。 “我说……你为什么用效率这么低的做法,指望那群完全没有道德可言的人出现呢。” 林清带着蔑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不慌不忙坐在了讲台上。 “你还是这么幼稚啊,弟弟。” 本体死亡,与之相对的诡体也会消失。林兹看着挑衅自己的哥哥,只觉得无足轻重,只要他不死就可以了,于是转头说道: “你不会想用自己的命威胁我吧?我了解你,你舍不得。” “哈哈哈哈。你不是要复仇吗?我帮你。” 说完,林清就朝着广播室的方向挥了挥手,媒体楼的玻璃门被小心推开,那个躲在暗处的张校长,正颤抖着身体,扭扭捏捏的走出来。 身后,是用枪架住他脑袋的酒叔,当年直接或者间接导致林兹自杀的几人都陆续被酒叔押了出来,跪在讲台下,连成一排。 看着待宰的猎物,林兹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但让他犹豫的是,他不清楚林清为什么要帮自己。 而就在自己犹豫的一瞬间,酒叔已经把枪交给了林清,五声枪响过后,那让林兹恨透了的仇人,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林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哥哥,然而回应他的也只有对方戏谑的笑。 林清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一根骨刺,从讲台上跳下,一边靠近林兹一边说道: “现在你大仇得报了,是时候看看当年的事儿了。” “这是谁的骨刺?” “不得不说,这片湖真的了不起,那些从湖里再爬出来的亲人,哪怕站在你身边你也认不出来他。” “你什么意思?” “你马上就知道了。” 林清将骨刺扎入林兹的脖子里,一时间,大量消失的记忆涌上脑海,正是那部分林兹最渴求的,关于父亲的记忆。 也就是在这一刻,林兹才这知道这个外号酒叔的老师,就是自己失踪了的父亲。 父子终于相认,然而两人只是默默看着对方,酒叔见状只是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回忆起了一切: 两年前…… “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才嫁给了你?” “孩子学费的事儿,我会再想办法的。” “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你想办法?你这狗脑子能有什么办法?” “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不爱听?滚出去想办法去!” 砰! 房门重重关上,老林被一脚踢出家门,摔得比门口的垃圾还远。 放学回家的林清刚好看到这一幕,这样的争吵他早已经司空见惯,把书包放下,默默拿出了保密合同。 他参加考试并不是因为成绩一般或者没有弟弟那样的天赋,而是要在考场帮助他的朋友作弊。 林清毫不避讳地向父亲展示了保密内容,委托林清帮忙作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发小:庞小龙。 而这几场考试加在一起的佣金,足够支撑起林家未来三年的基础花销。 因此,林家本来可以有两个提前一年就能保送进入五中的孩子,只不过哥哥选择了一条风险和回报都很高的路。 对方也很舍得出钱,更是提前交了定金让林清给自己的弟弟补上学费。 而这时的弟弟林兹已经早早进了五中开始了学业,享受着天才的待遇,唯一的问题就是学费还是拖欠状态。 老林拿起大儿子递过来的银行卡,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学校而去。 然而今天,是五中动员大会的日子,或者说……献祭大会。 不知为何,老林完美卡住了门卫轮岗的那一分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学校。 也不出意外的见识到了湖水的恐怖,当时的他就站在财务处的门口,正好可以俯瞰整场仪式。 等到白天的一切都结束,天色渐暗了下来,老林又这样命中注定般地走到了中心湖旁,在观察时失足掉了下去。 在湖中世界过着躲避幼体猎杀的生活,慢慢也摸清了湖中的规矩,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也许是吃了太多幼体的肉,终于在某一天,自己的身体浮上了湖面。 但这个世界已经没人再记得他了,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两个孩子。 老林为自己伪造了全新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孙老师”,长期喝酒也是为了避免再次接触湖水回到那个鬼地方。 回想起妻子的辱骂,半生来的无能,老林脑子里那团混乱的线终于被理清,现在的他,重获新生。 “你是……我爸爸吗?” 缓过神来的老林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仅靠直觉和逻辑就把自己认出来的大儿子,他唤醒了林清有关自己的记忆,而林清的野心远比他还要大。 老林开始频繁给自己的小儿子留下学校方面控制,洗脑和献祭学生的线索。 林兹也果然如他父亲所想,心中那颗正义之心被激活,直到庞小龙的入学…… “这不是林家的小天才吗?考了第一有什么用?还不是饭都吃不起。哈哈哈哈哈……” “滚远点儿,我再怎么样,也比你这种作弊狗强。” “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作弊的狗。” 从小林兹就因为自大而被所有同龄人孤立,也导致庞小龙对待林兹的态度与对待谦虚的林清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是骨子里对林家的鄙视,是遮掩不住的,那份大额的作弊佣金,也只不过是庞小龙看在林清的面子上施舍给他们的。只是这一切林兹并不知情。 在学校,两人也经常产生各种各样的摩擦,不过几乎都是以林清单方面向庞小龙道歉作为结束。 “哥,你为什么老是做那个狗东西的跟班啊?他们家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 “嘘,胖龙人挺好的,别再这么骂他了。” “我能看得出来,他从来都没把你当朋友。” “够了……” 两人正在空教室里聊着,庞小龙不知在哪受了气,带着一脸怨气闯了进来,像叫狗一样对着林兹挑衅: “嘬嘬嘬……” “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不出意外,两人又吵了起来,正吵到激烈之际,胖龙终究是没憋住,说出了那段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话: “你们一家不过都是我养的狗罢了!当年帮我作弊的就是你的亲哥哥,你以为你上学的钱是谁出的?” 听到这一切的林兹愣住了,身后林清的脸也阴得很难看,他的心里始终认为觉得胖龙是自己的好兄弟,只是他的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酒叔拿着短刀走进教室,林清识趣地提前离开。第二天庞小龙的尸体被人发现,而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林兹。 这一切都是林清的安排。 学校在逼死了林兹后,也是照常将庞小龙的尸体扔进了湖里,只为彻底摆脱麻烦,也因此使其成为了记忆锚点,直到失忆后的林清在湖边发现他的日记…… ------------ 第十二章 重塑的现实 所有丢失的记忆全部串联了起来,林兹双手抱头,痛苦地跪在地上。 “你不会真的以为,能在湖里活下来,自己是运气好吧?” 林清走到弟弟身边,摸了摸他埋起来的头,又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不会让你再死了,现在你是最大的功臣。” “功臣……什么功臣?” “现在你可以控制这群学生,而我刚刚杀掉了这群人渣,我们已经是这所学校的主人了。” “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吗?” “嗯……算是吧。” “所以你的谦虚善良都是假的,对我的爱也是假的……为了这一切,你宁愿牺牲我的命?” “我不是把你复活了吗?别闹了弟弟。” 说着,林清就要把弟弟扶起来,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林兹的声音哽咽,不甘的泪水如泉涌出,闪到一旁,低声道: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至少和你相比……我不是。” “别这么幼稚,事到如今,谁更聪明一点并不重要。我们可以统治一切了,再也不用过被人看不起的日子,我们四个人都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那我存在的意义呢?” “什么?” “我活着要被你利用,复活后也要被你利用,就连我的身体……” 林兹再也说不出话来,想到这,只有呜咽声能表达他的痛苦。 自己的天赋、梦想、生命、甚至是意志,都被林清全盘否定了,弟弟似乎注定就要成为哥哥手中的玩物,就连自己心心念念的复仇成果,也被对方轻松夺走。 “能别这么不争气吗?难道你就是想过被人瞧不起,饭都吃不上的日子?你知不知道这个学校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早知道一切是这样,那我宁愿不争气了。如果要让我成为我讨厌的人,我宁愿再次死去。” “死?现在这几千学生的控制权在你手里,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听话,弟弟,回家吧。” 林兹在一旁不再回应,对于眼前失控的一切,他只希望自己的意识可以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但他只知道复活的原理,却不知道怎么让如今的自己消失。 “儿子,你哥哥说得对。” 在两人争吵过后,他们的母亲开口了。 “如果不是这一切,我们家要什么时候才能走上正轨呢?等你们两个天才读完书去参加工作吗?现实一点吧,就算是两个天才,按部就班地活着也改变不了现状。” 酒叔也跟着劝林兹道: “什么理想,什么正义。吃不上饭的时候唯一的需要的东西就是食物。儿啊,你就是被人挂在天上太久了,该自己走下来看看了。” 林兹红着眼眶,生无可恋地看着众人,比起自己,眼前的几个家人才更像疯子。 林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天空,时不时傻笑一下。 “被挂在天上太久了吗……”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林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简单抹除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你想通了?” 林清问话道。弟弟并未做出回复。 操场的空气在此刻凝固,大家都在等待林兹的选择,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林兹缓步走近在一边全程看戏的李绘溪和陈迟迟,掰开李绘溪的手递给她两粒药丸,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陈迟迟,缓缓张口道: “对不起……这是我能想到,唯一可以救下你们两个的办法了,谢谢你李绘溪……” 李绘溪有些诧异,心里的对话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是在交代遗言吗?” “听起来像。” “这药丸好像是帮咱们重返现实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种药。” “他要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静观其变吧。” 交代好了遗言,林兹看着两人服下了药丸,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张发黑了的拼布人皮。 “我在湖里也不是完全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说完,林兹抢过李绘溪手里的刀,划开了自己的肚子,一刀……两刀…… 一道道长伤口逐渐增加,血液也伴随着身体里的湖水,瀑布般涌了出来,洒在那张风干发黑的人皮上。 那人皮顿时恢复了光泽,虽然颜色差距不太大,但能从无处不在的黑色缝线上猜出,这是由无数小块的人皮缝制而成的。 对湖中世界颇有了解的林清也不理解他现在在做什么,只是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你在干什么?这些人皮是谁的?” “我在湖里那段时间,将所有惨死在湖里的人的尸体碎片收集了起来,组成了这张人皮,现在我又掌握着几千人的生命,我要用这些生命,把他们全都复活。” “你疯了?我都没有尝试过同时复活这么多人,会出问题的!” “我就是疯了!我的存在本来就是错误!” 发出最后一声怒吼过后,林兹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些受他控制的人则全数跳进了湖里,激起的水花声音不绝于耳。 几千人就这么全部争先恐后地全部死掉了…… 陈迟迟看着这可以称之为“壮观”的恐怖场景后,立马便晕了过去。 湖水翻腾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封印,水位开始飞速上涨,仅一会儿的功夫就满溢而出,如洪水般向众人涌来,水中数不清的人脸清晰可见,是所有死在这湖里的冤魂。 “发生什么了!” “看来湖下的怨气已经冲破了某个阈值,现在……要与现实融合了。” “融合?” 父亲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融合就意味着所有近在眼前的东西都消散了,也许在这一刻,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错误,眼看着要被湖水吞噬,他取出怀中最后一粒药丸,塞进了儿子的嘴巴里。 下一秒,所有人都被湖水吞噬,在水下,林清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脸正扭曲着对着自己,还有弟弟林兹,正在不远处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仿佛在庆祝这最终属于自己的胜利。 学校也被无穷的大水吞噬,最高的大楼也被拦腰截断,最后的水深足有五层楼高。 大水淹没了一切,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个潦草的句号。 不知过了多久。 李绘溪从一个陌生的地点醒来,周围出奇的安静,不管这里是哪,理智都告诉她,这里一定不是现实。 “明明吃了药,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在湖里还是现实。” “你有感觉任何不适吗?” “没有。” “好奇怪……” 李绘溪正疑惑着,眼前跑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刚向前迈出一步,李绘溪就如穿越般来到了学校的走廊里,而刚才的人影,正是陈迟迟的妈妈,吕依。 她正依靠在办公室的门口无力地抽泣着。 “吕老师?你怎么了?” “我女儿……去世了。” “陈迟迟?” 李绘溪有些震惊,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在现实世界,可眼前的一切却又真实的可怕,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吕依的悲伤与痛苦。 李绘溪瞬间想通了些什么,并且极其肯定一件事实:这个世界,陈迟迟真的死掉了。 ------------ 第十三章 调查 吕依蹲坐在一旁低声哽咽着,看着这一幕的李绘溪不免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安慰她?” “额……我应该怎么做。” “说一些能让她心情变好的话就可以了。” “这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找到凶手杀掉。”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李绘溪伏下身子,轻轻拍打起吕依的肩膀。 对方缓缓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李绘溪的脸。 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对于李绘溪很不好受,但看着吕依的红肿眼眶和时不时抽动的喉咙,还是忍了下来。 “你能告诉我,陈迟迟是怎么死的吗?” 李绘溪不愿意多浪费一秒,既懒得讲场面话,也不会讲。相比在这个世界浪费时间,如何返回现实世界才是李绘溪最想知道的事情,只是因为死的人是陈迟迟,她才多问了这么一句。 吕依本有话想要说出口,却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对李绘溪讲道: “迟迟她……在家里自杀了。” “自杀?” “嗯。” “怎么可能?” 回想起和陈迟迟相处的短暂时光,她展示给李绘溪的永远都是热爱生活的一面,哪怕在湖中世界迷失,也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看着同学死去,会哭到晕厥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如果是他杀,我反而不会感兴趣。” 李绘溪这样想着,心里不断否定这样的事实。陈迟迟以这种方式死去,哪怕在这样一个陌生世界,也是李绘溪所不能接受的。 原本不想在这个世界逗留太久的李绘溪,此刻为了调查陈迟迟的死亡,选择暂时搁置重返现实的想法。 仿佛看穿了李绘溪的想法一般,吕依当即摆出一副因女儿的死而苦恼的样子,对李绘溪道: “我也觉得,迟迟的性格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傻事的。你会帮我找到凶手的对吗?” 李绘溪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 随后吕依又邀请道: “你先来我家里吧,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空气中一直有股浑浊的味道,也许是这个世界在排斥李绘溪。 李绘溪一直觉得吕依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两人向学校请了假,坐上了吕依的车。 在李绘溪的记忆中,基本所有的老师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职工楼的,不仅距离学校很近,环境也很优美,尤其是有孩子的老师,没有不选这里的理由。 但吕依的车开了很久,且一直在往反方向行驶,窗外的绿色越来越多,繁华的外衣逐渐剥去。 “是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不同之处吗?” “不确定,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吕依一直开到一片老式的小区,车子停住熄火。 时间结合起车速,两人大概开到了学校十几公里外的地方,李绘溪不理解为什么吕依和陈迟迟要住在这么远的地方。 “居然住这么远……” “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这小区看着起码有二十年了,位置也偏僻,停在这的车是不是太多了点?” “确实不太合理。” “而且你看,几乎每一家的窗帘都是深色且紧闭的。” 李绘溪在和心声对话后,发现整个小区根本透不出什么阳光,两人就站在高楼阴暗的影子下,秋风吹过面颊,一阵压抑的感觉路过胸口。 吕依带着李绘溪进了小区,整个小区都安静得出奇,没有闲言碎语的老太婆,也没有一惊一乍的小孩子。 “按理说年轻人都喜欢去住便宜精致的公寓,现在还住在这种老式小区的,家里基本也该有个三口人了吧?” “确实……这个小区有些古怪。” 吕依开门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李绘溪与心声的对话,走进玄关,客厅里几乎没有一块整洁的落脚点,黑色的窗帘下,是散落一地的啤酒罐和发霉了的快餐食物。 “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家里有点乱。” “无所谓,陈迟迟的房间在哪?” “你先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喝。” “我不渴,告诉我陈迟迟的房间在哪。” 吕依不太情愿地指了一个房间,李绘溪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恶心的腥臭味道。 陈迟迟留下的血迹都还没被完全清理干净,凝固在墙上和地板缝里,但这并不是李绘溪闻到的味道的源头。 与客厅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有几束光照了进来,抬头看去,是折断了一半固定杆,卡在墙上摇摇欲坠的窗帘恰好漏进了光,照在陈迟迟的床头上。 “这个窗帘……” “暴力拆卸。” “你什么时候会用很大力气去拽东西?” “摔倒的时候?” 正在思考的李绘溪被房间里的味道呛得头痛,右手边的白色柜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哗……咚…… 滑轨式的柜门被推开,不知是因为李绘溪没控制力度还是这滑轨被人加了润滑油,柜门不受控制地撞在墙上发出了强烈的声响,也把客厅的吕依吸引了过来。 随着柜门打开,更浓烈的腥臭味和一柜各种款式的贴身衣物出现,很明显,这些脏内衣就是气味的源头。 “等下?陈迟迟很像不注意个人卫生的人吗?” “她很爱干净的。” “那这些?” 李绘溪小心地捏起一只内裤,青色的布料下,几块分散的被白色结晶覆盖的区域引起了李绘溪的注意。 “这些好像是……” “哕……” “男人的……” 长时间处在昏暗腥臭空气不流通的空间,加上视觉的添油加醋,一阵眩晕感迅速窜上了李绘溪的脑袋。 “我有点后悔没让吕依接水了。” “现在找她要也来得及。” 李绘溪捂住口鼻,将内裤扔到一边,向吕依要了杯水,三两口下肚后,这眩晕感才消减了许多,漱了漱口,李绘溪缓了许久,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为什么她的内衣上会有这种东西?你确定那天房间里就只有陈迟迟一个人吗?” 吕依只是摇头。 “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吕依的眼眶又发红了起来,两行热泪刚流出来就被左右摇摆的头甩飞出去,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李绘溪还以为自己只是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 “你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呢?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听到这话的吕依哭得更厉害了,双腿都瘫软下来,跪坐在李绘溪的脚下,双臂环绕住李绘溪的腿,嘴里依旧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 李绘溪正觉疑惑,想要挣开吕依的胳膊,可两双腿上肌肉像被剥离了般,完全不听使唤,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 客厅的门也在此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混杂的脚步传进李绘溪的耳朵里,眼睛闭合,倒在陈迟迟床上的前一秒,几个中年男人走进画面。 “吕依的给我的水……有问题……” 昏迷的前一刻李绘溪还在和自己的心声对话,但还不等收到回复,就完全失去了意识,睡了过去。 ------------ 第十四章 无头男尸 腥味穿过鼻腔直达大脑,李绘溪的脸部有些抽搐,眼皮在跳动了几下后,睁开了眼睛。 李绘溪下意识地抚摸额头,可四肢的肌肉都十分酸痛,手腕处还有麻绳留下的压痕,身上的衣物也所剩无几。 头痛欲裂,好像睡了好久,但身上强烈的疲惫感并未消退。 原本就脏乱的房间更加无序了,身边到处都是腥臭的味道,地上满是皱起的纸和凌乱的衣物。 李绘溪环视四周,猛地感到不妙,下身果然传上一股凉意,过度摩擦后引来的不适感十分严重,身上有多处莫名的淤青。随手拎出一件还算干净的陈迟迟的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几只苍蝇一直在耳边环绕,惹得李绘溪更加心烦。 “好像是从客厅飞出来的。” 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客厅,李绘溪一眼就看见了那份曾经剩下的有些发霉的外卖,现在已经完全长出了霉菌,最后的营养也被榨干,一撮青色的毛长在上面。 “我睡了多久啊?” “看这情况,起码三天……” “这个吕依对你做什么了……” “完全想不起来,记忆又出问题了。” 李绘溪刚要离开这个恶心的房子,脚下就传来了湿湿滑滑的触感,伴随着熟悉的腐臭味道。 来到客厅的一路,李绘溪都没能彻底清醒,所以眼睛一直是半睁状态,完全没有注意客厅以外的地方。 低头看去,氧化后发黑的血,正从身后的卫生间的门缝中流出。虚掩着的门后,一具尸体正坐在马桶上,歪着身子,面向李绘溪的后背。 李绘溪缓缓开门,那尸体的面容被人用钝器敲烂,完全分辨不出身份,从身体上观察,只能得知是具男尸。 不知他死了多久,眼窝处挤满了蠕动着的白色虫子,血迹溅得满卫生间都是,数不清的苍蝇在李绘溪的耳边乱飞。 李绘溪的头脑才刚清晰些,就被这浓烈的尸臭夹杂着房间里的腥臭味熏得反胃。 不等李绘溪理清混乱的思绪,房间外就传来了男人的谈话声音,且听脚步声,几人是直奔这个房子而来。 房间只有这么大,无处可躲,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门锁打开,几名大汉走了进来。 “卧槽……好臭啊,这是死了多少天了。” “废话少说,赶紧把事办完。” “雇主说小房间里有货。” “多少天没开荤了,正好。” “在这?你真不挑。” 一个青年推开李绘溪刚醒来的房间,除了散落一地的垃圾和衣物,再无其他。 几人从工具箱里拿出东西开始处理卫生间的男尸。 “玩这么狠,脸都没了。” “废话真多……” “你们看到他手指头了吗?” 也许是经常处理这种事件,几人戴上口罩和手套,全程配合默契,毫无差错。 很快就把卫生间清理完,甚至还把整个房子都收拾了一遍。 但从头到尾都没见到李绘溪的踪影。 “不是说房间里有货吗,人呢?” “什么时候放跑的?” “等会儿……我们原本就是四个人吗?” 此时的李绘溪已经逃离了小区,正赤着脚坐在公安局的钢椅上,把手里攥着的男尸手指递给走来的警官。 “靠这个,你们能查出他的身份是吧?” 警官接过李绘溪手里的手指,有些费解地盯着她看,李绘溪面对死亡的眼神实在过于冷静,完全不像一个还在读高一的孩子。 “可以是可以,但听了你口述的事件后,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吗?” 李绘溪有些无奈,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干脆沉默起来。 因为涉及了两起凶杀案,警方在做完笔录后,暂时把李绘溪被关到了警局的观察室里。 相比外面的世界,这里确实更安全一些。 到了晚上,李绘溪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刚才的警官拿着面包端着一个盒子走进了观察室。 “我姓宋,记得吗?录口供时我做过自我介绍的。” 李绘溪的目光完全不在宋警官的身上,看着玻璃窗外的走廊,自顾自的说道: “你就不能把他也杀了吗?麻烦死了。” 宋警官皱起了眉头,朝着李绘溪目光所至的地方看了一眼,走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但在李绘溪的视角,一个身着长袍,戴着彩色狐狸脸谱面具的人正面向两人,面具上空洞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李绘溪。 宋警官感到有些好笑,他只当做眼前的小姑娘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把面包递给了李绘溪,还自以为是地抚摸起了李绘溪的头。 理所应当的,手指顺势被对方擒住,再一用力,宋警官的手就会被李绘溪掰断。 “别碰我!” 宋警官吃痛,把手甩了出去,他表情惊诧着,对眼前的小姑娘消除了些刻板印象。 可即便被李绘溪敌视且警告,宋警官还是耐心地站在李绘溪的身边,试图给这个光着脚逃出生天的小女孩一点力所能及的安全感。 他还是很有耐心,用着哄小孩子睡觉的声调温柔低声道: “不想说就不说了,把这个吃了吧,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睡一觉。” 李绘溪只是自顾自地吃起了面包,目光依旧停留在走廊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人身上。 宋警官从盒子里拿出了双鞋,为了防止刚才的事情发生,他只是把鞋放到了李绘溪的面前。 “新的,很干净,就是没有你的尺码,总之先穿上吧,晚上很冷。” 说完宋警官打了个哈欠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李绘溪掰疼了的小指。 走廊的神秘人直接从玻璃窗后穿墙进来,从长袍里伸出胳膊,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面具后的脸正是李绘溪自己。 “你什么在这。”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世界。” “什么意思?” “几千条生命引起了湖水的倒灌,现在现实世界与湖中世界已经分割不清了。虽然你吃了药丸,但我们很难再回到真正的现实。” “那这里算什么地方?什么叫你们的世界?” “这是陈迟迟的世界,更确切一点的话……这是陈老二的世界。” “她……死了?” “在你们一开始进入湖中的那一刻,我们在原本黑暗的世界里就都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死去了,然后在你们的现实出现。” “黑暗?” “一个花季少女在自己的房间被频繁施暴操纵后选择自杀,还不算黑暗吗?也对,也许对你来说算不上黑暗。” 狐狸脸色苍白,在和李绘溪聊这些的时候气息十分虚弱。 “现在抹除一个人,对你来说副作用那么大吗?” “我的身体就由湖水组成,像人类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定量的血液,流光了自然就会消失。” “在这个世界没法补充了吗?” “目前还没找到补充的办法。” “本体陈迟迟会死掉吗?” “据我的猜测,如果你不能早点找到陈老二的真正死因,把她唤回到这个世界。恐怕她很快就会把迷失的陈迟迟完全腐蚀掉。” ------------ 第十五章 不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清晨的阳光照进观察室,李绘溪醒来发现有件警服盖在自己的身上,宋警官晚上又来过了。 观察室就在警局大厅隔壁,才刚刚亮天,这大厅就变得十分吵闹,各种人在外面踱来踱去,惹人心烦。 男尸手指的DNA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验出来,在查明真相之前,为了她的安全,宋警官也许不会把李绘溪放出来了。 现在的她只能在观察室干坐着,百无聊赖,只能靠和狐狸聊天解闷。 “把你救我出来的过程的骨刺给我,我不喜欢丢失记忆的感觉。” 原本靠在墙边休息,一动未动的狐狸这才抖了抖身子,将骨刺从袖中甩出,扔向了李绘溪。 李绘溪发现光线穿过狐狸的身体并未出现类似透视或者虚化的情况,接过骨刺,一边刺进身体一边对着狐狸说道: “你恢复了?” “现在起码算不上虚弱。” 随着骨刺扎进颈部,从吕依家里逃离的记忆开始恢复: “多少天没开荤了,正好。” “在这?你真不挑。” 铛…… 那赶来清理尸体的队伍原本有五人,领头人打开门锁,几只苍蝇跟着门开跑了出去。 此时的李绘溪正躲在虚掩的卫生间门后,背后就是那具腐烂的男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绘溪把他的手指剁了下来。 五人经验丰富,只靠着闻气味都能准确锁定尸体的位置,在一人即将推门进入的瞬间,李绘溪突然暴起,把手中的刀捅进了这人的脖子,这人踉跄了几步,向后栽去,手指紧紧握着李绘溪的刀,眼里带着震惊的死去。 剩余四人见状迅速反应过来,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李绘溪也很难抵抗四名大汉的同时进攻,在挣扎了几下后,被控制得无法动弹。 “长得真精致啊,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刚烈的货了。” “还是杀掉吧,免得夜长梦多。” “雇主说了不能碰她,迷晕了带走吧。” “这屋子里就咱们几个,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着,其中一人就开始对李绘溪动手动脚,对着她的脸抚摸了起来。 观察室里的李绘溪突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对狐狸无奈道: “突然不是很想恢复这段记忆了。” 狐狸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嘲笑: “放心吧,有我在呢。” …… 说完,这不老实的家伙更是直接趴在李绘溪的脖子上摩擦起来。 这时房门终于被长袍脸谱面具的人一脚踢开,是狐狸。 趁着对方转移注意力,李绘溪找到时机挣脱了束缚,对着刚才对其不轨的家伙的下体狠狠踹了一脚。 狐狸也不废话,直接划开自己的胳膊,浑浊的湖水淌了出来,浇在了那个一开始就被李绘溪捅死的人身上。 这水就像有生命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整个尸体包裹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尸体完全“消化”掉。 另一边的四人被这神奇的一幕吸引看了许久,等到缓过神来,李绘溪和狐狸已经消失了,由于记忆锚点的出现,四人有关这第五人的记忆也全部消失,继续进行起了雇主交给他们的任务。 “都发什么呆呢?干活啊!” “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 “没印象。” 随后就是李绘溪赤着脚跑到了警局门口,把自己的经历录成了口供,回忆到此为止。 “没想到人居然不是你杀的。” “我可没你那么爱杀人。” “嘘,让姓宋的警察听见我又少不了麻烦。” 两人正说着,宋警官已经端着早饭走了过来。 李绘溪与他四目相对,让李绘溪不解的是,对方居然慢慢把视线转向了狐狸。 宋警官一脸惊诧地看着眼前戴着狐狸面具,奇装异服的怪人,立马警戒起来,但却把李绘溪护在了自己身后。 看来是恢复得太好,使得狐狸已经变回实体了。 “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狐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再不说话我开枪了!” 听见他说开枪,狐狸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想到了回应的办法,刻意压低了嗓子: “宋警官,我死得好冤啊……” 宋警官举着枪的手有些迟疑了,头上的警徽还在闪闪发光,为了测试,他随手拿出支笔来,扔向了狐狸。 就像扔东西进水中那样,笔真的从她的身体中穿越过去了,当然,这是狐狸特意在背后把自己身体里的湖水放出去了一点所达成的效果。 “真是鬼?” 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宋警官此刻怀疑起了自己坚持了十几年的信仰,说话的声调完全变形,脸上写满了疑惑。 可这一幕在宋警官眼里又确实没法用其他说法解释。 紧接着宋警官又试探性地问道: “你害人吗?” 狐狸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好在有面具挡着,看不见她窃喜的表情,还在压低嗓子道: “我不害人,我是来申冤的……我叫陈迟迟……” 狐狸又把自己和李绘溪猜测出来的,陈迟迟自杀的原因添油加醋编成了女鬼前来申冤的故事,讲给了宋警官听。 “请宋警官一定要替我做主,帮我找到凶手啊!” 听完全过程的宋警官目光如炬,眼神坚定,一股热血直涌心头,拍着胸膛保证道: “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旁的李绘溪难得地笑了许久,只不过宋警官一直沉浸在狐狸给他讲的故事中,完全没意识到两人已经把他当成了笑料。 闹剧结束,李绘溪也是把宋警官带来的早饭吃下了肚,全程狐狸都在飘来飘去,努力扮演一个女鬼该有的样子。 和女鬼共处一室,经常侦破凶杀案,见过了血腥场面的宋警官反而有些紧张,端坐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好在有同事叫他出去工作,这才给了他一个机会脱身。 宋警官这一走就是一整天,期间抽空过来看看李绘溪,给她带的午饭上放着一盒香火,他听说鬼魂喜欢香火,这是给狐狸吃的。 看着这一幕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可在这过后又开始了在观察室无所事事的状态。 走廊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的平静,是宋警官。他深夜才忙完自己的其他事情,一只手里拎着那截被李绘溪砍下来的男尸手指,另一只手里握着检查报告,正飞快朝着观察室走来。 推开门,李绘溪早有预感般地正坐在房间里,等待宋警官开口说明这截指头的主人的身份信息。 宋警官先是把报告放到了桌子上,随后才举起手指,观察室里仅有天花板上的一盏灯,光线落下,这断指竟似乎有些熟悉。 李绘溪的目光随着宋警官的讲出的话,同时看到了报告上那条最重要的信息。 “男尸手指的DNA显示,它的主人叫做……林清。” “林清?” 听到报告内容的狐狸都有些惊诧,可宋警官随后就补充道: “好像在你们学校排名第一呢,你们认识?” ------------ 第十六章 间歇性失忆 听到宋警官确定就是那个把失忆后的自己都算进计划的林清,两人也是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冷战。 “林清就这么死了……” “别太在意,这个世界只有陈老二是咱们认识的那个。” “那这个世界的我呢?” “现在你的意识用的就是这个世界里你自己的身体。” 狐狸给李绘溪一一解答她的疑问,而宋警官的视角里就是一个有癔症的孩子和一个女鬼在聊些正常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可即便知道死掉的林清版本不一样,狐狸还是感叹到: “没想到这样聪明的人居然死得这么潦草。” “他为什么会死在吕依的家里呢,而且如果是我的话,直接把他做成记忆锚点就好了,为什么抛尸在卫生间就不管了。” 现在不仅陈迟迟的死还没有头绪,男尸刚爆出的身份居然还是林清。 几人完全没有头绪,只有吕依一个人跟这一切扯得上关系。 次日上午,吕依就被宋警官请进了警局。 “上周三,你为什么把李绘溪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她说要帮我查明我女儿自杀的真相,我想着家里应该会给她提供些思路,就带着她回去了。” “回到家之后呢?为什么给她喝下了迷药的水?” “迷药?什么迷药?我完全没印象啊。” “诚实点对大家都好,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查出来和你自己说出口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真的没印象,警官。” “请你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真的记不住了,真的!” 吕依的眼神里满是不安,有着几年审讯经验的宋警官也能从她的面部表情看出她真的没有撒谎。 并且因为女儿的死,吕依最近的状态很差,逐日加重的黑眼圈和眼袋,还有完全没精力打理,而变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宋警官原本十分相信李绘溪的说辞,但目前的状况来看,是这个小疯子编了个没头没尾的故事,捉弄了他。 宋警官阴沉着脸回到了李绘溪所在的观察室,从进门开始就没给过李绘溪什么好脸色。 不过还是把午饭递给她,只不过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温和了,宋警官放下午饭,有些生气地说道: “下午我就送你回学校吧,总待在这里你也不习惯。” 李绘溪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直接和宋警官讲什么记忆锚点,肯定会被他当成疯子,完全不会被相信。 狐狸也同李绘溪一样,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李绘溪立马心领神会,对宋警官道: “她就是吕依的女儿,她妈妈经常失忆的,她可以作证。” “我……我作证。” 狐狸想到她会往这方面说,没想到说得这么直接,心里不禁暗暗吐槽: “一点逻辑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信?” 可宋警官听后竟真的转变了态度,自从接受了狐狸是陈迟迟鬼魂的设定,所有与鬼魂有关的事情,宋警官都坚信不疑,甚至说道: “额……你怎么死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被宋警官突然这么一问,狐狸也紧张了起来,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做笑料,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忽视了,狐狸只好再压低了嗓子,缓缓说道: “死人都是没有自己死掉时的记忆的。” “这样吗……” 宋警官的语气里带着些失望,不过一瞬之间他就恢复了精神。 “那既然你们两个比较了解,就让她和你们聊吧。” 说完宋警官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推移到了李绘溪的眼前,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是在向刚刚的失礼道歉。 李绘溪懒得理他,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棒棒糖就那么被放在桌子上。 宋警官有些尴尬,转身去隔壁找吕依去了。 毕竟李绘溪不是警察,不能用录口供或者审讯那样太正式的方式,而且要尊重对方的人权,刚刚已经刺激到对方了。 吕依跟着宋警官走了进来,狐狸害怕夜长梦多,暂时离开了,依靠着自己不死的身体,再次踏上了去往吕依家里的路,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吕依看见观察室里的人是李绘溪,神情放松了下来,再怎么说面对的是自己的学生,气氛没有刚刚那么紧张。 李绘溪则是开门见山道: “给我接水时的记忆,还有吗?” “接水……我记得你当时很难受,我去给你倒水喝,玄关的门好像被什么人打开了,再然后……就没什么印象了。” “为什么家里那么乱?陈迟迟衣柜里的内衣为什么会沾有男人的体液。” “乱是因为在迟迟去世之后,我一直都昏昏沉沉的,没什么收拾房间的想法,慢慢就那个样子了。至于她的房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进去过了……” “记忆丢失的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久远了,我记不清,大多数时候放假的记忆会完全忘掉,最久的一次足足失忆了半个月……” “久远?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总知道吧?” “大概在我入职后不久就已经开始出现失忆的情况了,不过一直以来并未影响生活,只是有时候睡醒后感觉很累。我也去很多医院检查过,但大夫都说没有异常。” 交谈结束,吕依的状态十分低落,双手捂着脑袋,时不时用力敲打起来,一边敲一边哭道: “要是我不失忆就好了,先是完全不记得迟迟为什么去世,现在又差点害了你。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 宋警官见状有些心疼地控制住了她的双手,安抚起情绪失控的吕依,可他能做的最多也只有拍拍她的肩膀,说些安慰的话。 一切线索都被吕依的失忆切断了,没有任何继续推理下去的空间。 另一边,狐狸已经赶回了吕依的家,直接穿墙而过进到房间里。 经过那人的清扫过后,房间里的气味和垃圾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别说犯罪现场了,连一点发生过凶案的样子都没有,一切罪恶的痕迹都被抹除了。 李绘溪思考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能被称之为盲点的问题: “迟迟的……爸爸是谁?”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吕依猛地愣了一下,眉毛皱在一起,全身上下都在用力,可见她十分想要回想起有关陈迟迟父亲的事情,但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与其相关的记忆完全为零。 “所以说陈迟迟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 “那么说陈迟迟是一个私生子?” “不然他为什么要消除母子二人的记忆呢?” “要是能比对DNA就好办了。” 李绘溪与自己的心声交谈完,宋警官已经把吕依送回去了,与此同时,狐狸带着一根细长的头发回到了观察室。 “陈迟迟的毛发?” “应该是,这是我在她内衣的夹缝里找到的。” “那现在,问题就很好解了。” “亲子DNA起码要用两个人的做对比,我们怎么知道她爸爸是谁。” “如果我把全校所有人的DNA都弄来呢?” “你是不想让鉴定机构下班了吗……” “那就帮他们减少下工作量,把范围缩小一点。” “怎么缩小……” ------------ 第十七章 李绘溪的家 待在警局的最后一个清晨,李绘溪简单地收拾了下形象,把宋警官给她的大鞋留了下来,准备离开。 正巧碰到刚上班过来的宋警官,看着地上的鞋和桌子上昨天就放在那里的棒棒糖,试探地问道: “案情还没进展呢,你要走吗?” 李绘溪没理他。宋警官紧接着又说道: “昨天是我误会你了,光着脚多凉啊,现在可是秋天……” 说着,宋警官又去把鞋拿了过来,赔罪般地俯身给李绘溪穿在脚上。 “我会付钱给你。” 李绘溪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警局不远,宋警官又追了出来,望着李绘溪的背影喊道: “你去哪啊?今天周末,学校放假。” 见李绘溪还是不回话,宋警官有些担心,毕竟这孩子现在可是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走在秋天的大街上,目的地也完全未知。 宋警官只好跑上前去跟上了李绘溪的步伐,以防她刚才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你要去哪?” “回家。” “这倒没听你提起过。” “提了你就不会把我关在观察室了吗?” 听了李绘溪的反问,宋警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 “毕竟要保护你的安全嘛。” “我不需要。” “好了好了,给你赔罪行不行?我不应该乱发脾气的,我有车,送你回家吧。” 说完宋警官就跑开了,李绘溪还是自顾自的向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宋警官才开车追上她。 按了两声喇叭,在李绘溪眼前停了几次,可她就是没有上车的想法。宋警官以为这孩子还在置气,只好把车停在她的路前,挡住她的方向,这才把李绘溪逼停。 拉开车门,走向李绘溪,不顾她的抵抗直接将李绘溪扛进了车里。 砰! 车门一关,宋警官随即坐上了车,对着后座的李绘溪说道: “你这小姑娘脾气还怪大的。” 然而李绘溪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是淡淡了回了一句: “我没发脾气。” “这还不叫发脾气的话,那我处理民事纠纷可轻松多了。嘴还蛮犟的。” “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而已。” “欠我?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责任,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什么的。” 李绘溪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把脑袋低了下去,似乎刚倒头就立马睡着了。 “喂!你还没说你家在哪呢,我往哪开啊?” “江城路633号” 李绘溪闭着眼睛,用很微弱的声音回复了他。 开了很久,直至路过了一片相当大,还未开发完的公园,宋警官才找到李绘溪口中的江城路。 整条路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什么来往的车和人,看上去要比吕依所住的那个地区还要偏僻。 不仅如此,这边的卫生环境也十分堪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果腐烂的臭味。 见后座的李绘溪没有反应,宋警官便把车稳稳停住,害怕把她吵醒,自己下车去找633号了。 这边的建筑之间都是连通的,小区直接没有什么明显的障碍,为了方便,许多本应该是墙壁的地方被人为开通了出入口。 如果是平常办公的情况来这种地方,那大概率就是出了命案了。 身为一个警察,刚一下车,这边的磁场给了宋警官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穿过几条潮湿阴暗的小路,宋警官终于找到了这个633号所在的地址,是一栋很老的楼,甚至已经不再属于任何一家楼盘,早就没有物业为这栋楼提供服务了。 宋警官突然感觉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自己的不安。 “不会真被我碰到什么命案了吧?” 宋警官这样想着,一边仔细听着身后稀疏的声响,一边把手移向了腰间放着手枪的位置。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身上,有着一股很强烈的杀气,还有一种用语言表达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很久之前接触过一个连环杀人犯时才感受得到,那个杀人犯早已完全丧失人类的感情,讲不通任何道理。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上午,可宋警官只觉得太阳毒辣,背后冒出的冷汗浸透了内衬。 终于宋警官鼓起勇气,做好了随时掏枪的架势,回过头去,做好准备面对任何不好的事情。 而眼前只是刚睡醒不久的李绘溪跟上来了而已。 “你……什么时候醒的……” 宋警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身体里刚刚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分泌的肾上腺素还没代谢出体外。 虽然还年轻,但宋警官可以说是天生做警察的料子,任何时候一个自信的警察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这感觉也帮助他破解了许多案子,但今天面对李绘溪居然失灵了,还偏离得这么离谱。 过了好久宋警官才接受刚刚只是李绘溪站在自己身后的事实。 “你还要站在那多久?” 李绘溪已经进了房间,她就住在一楼,正打开窗户对着他说话。 “我可以进去吗?” “随你。” 不知道为什么,宋警官突然对这个小姑娘好奇了起来,想知道她生活在一个什么环境里。 也正好可以和她的家长交代一下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顺便解释一下她一连几天都没回家的原因。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宋警官推开了李绘溪的家门。 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屋子里只有几组很简单的家具,没有电视,没有冰箱。 因为许多普通家庭该有的电器这里都没有,所以即使屋子的面积很小,看起来却很宽敞,地面都是那种很古老的,多处开裂了的水泥地。 只有一些可以维持基本生活的东西,甚至连镜子都找不到一面。 “你不照镜子吗?” “不。” “你家里人呢?” “都不在了。” “不…不在……” 宋警官本想再确认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他不想刺激眼前的小女孩,惹她想起某些伤心的事情来。 而李绘溪已经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看着眼前穿着素雅的李绘溪,宋警官有些出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回学校喽。” “这件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学校现在也可能有危险的。” “无所谓。”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呢。” “你不觉得学业也很重要吗?” “学业是很重要,但和个人安全比起来微不足道啊。我看你这个人思想真的很有问题,有机会一定要对你进行思想教育。” “你真这么觉得?” “你们学校那个林清,一直全校第一,突然就被人杀掉了,名次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不用担心我。” “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李绘溪拎起宋警官给她穿过的鞋子,把里面被自己带有血迹和灰尘的脚踩过的鞋垫抽了出来,换了一对全新的,做完这些,她把鞋子放进了盒子里,递给了宋警官。 宋警官接过了盒子,面对这个过于冷静到有些可怕的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得以窥视一眼她的内心,只是在临走时对她说道: “我叫宋静安,有困难了记得来警局找我。” ------------ 第十八章 黑色铁门之后 再次迈进冰冷的黑色铁门,又是一样穿透胸膛的风。 阴沉沉的天空,十几米高耸的红漆楼房,还有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学生们。 李绘溪能感觉得到,这个世界的五中要比自己现实世界里的那个还要压抑。 走进教室,吕依已经在讲台上坐了许久,今年能申请下来的假期都已经用光,即使她的状态依旧再差,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看到李绘溪过来上课,吕依被愁苦填满的脸才算有恢复一丝血色,但看着李绘溪眼神却有些躲闪,大概是因为自己把李绘溪牵扯进了自己混乱生活的漩涡中。 铃声响起,一个小胖子才慌张地跑进教室,身后的教导主任姗姗来迟,正是当时那个发表动员大会演说,最后被李绘溪杀掉作为记忆锚点的人。 显然这个世界没发生过那些事情,那个主任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全年组就这一个迟到的,吕老师,你好好管一下自己的学生吧。” 说完便把小胖子踢进了教室,阴着脸离开了。 虽然才刚刚转学过来,但班上每一个同学李绘溪都是打过招呼的,李绘溪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和自己的心声交谈起来: “除了已知死在吕依家里的林清,班里的人数是齐全的。” “那这个小胖子是谁?” “不知道,完全不认识。” “等下……小胖子?” “难道说,你觉得是……” 吕依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所以并没有怎么责怪小胖子,只是轻轻地对着他说道: “庞小龙,明天早些起床。” 庞小龙只是点了点头就跑回座位了,吕依的话验证了李绘溪的想法。 “在这个世界……他没死?” “看来确实是这样。” 李绘溪本就没有与庞小龙有关的经历,也没有看过林清与其相关的记忆,只是从林清的口中听到过几次,大概了解了他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和他是同班同学。 这个小胖子对于李绘溪来说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角色。 “也许他可以作为突破口。” “关于林清惨死的案子吗?” “不出意外,这个世界的他应该也与林清是好朋友。” “也对,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毕竟林清没有变成记忆锚点,他的记忆应该还在。” 说干就干,刚一下课,李绘溪就在走廊截住了庞小龙,将他拉到一边,有些神秘地说道: “林清……你有印象吗?” “林清怎么了?他都失踪了好久了,谁都联系不上。” “你联系过他?” “对啊,我们可是发小,但就在上周五突然就联系不上了。” 李绘溪愣在一旁,又和心声对话推理起来: “我是周二去的吕依家,林清最晚周五就已经死掉了。 “你居然睡了四天那么久吗?” “不是睡了四天,这几天一定有人对我动了手脚,我感受得到。” “可惜你的记忆被清除了。” 内心的对话结束,李绘溪继续盘问起庞小龙来: “林清他……死了。” “死了?别闹了,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啊。” “我没有必要和你开玩笑。” 庞小龙的原本还在嬉笑的脸突然严肃起来,显然,他并不会接受这样的现实。 和大多数人得知自己的朋友去世一样,庞小龙又确认了一遍,再次得到李绘溪的肯定后,他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怎么死的?” “钝器砸击,整张脸都砸没了,不验DNA完全不知道是谁。” “呜呜呜……” 庞小龙掩面哭泣起来,小胖子们大多十分重视感情,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惨死,庞小龙不受控制地痛哭。 “我说……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我只是阐述事实,他早晚都要面对的。” “让他慢慢接受事实不是更好一点吗。”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不想照顾任何人的情绪。” 见庞小龙哭得差不多了,李绘溪没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再次问道: “你们最后联系的时候,他有交代过什么吗?” 此刻的庞小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播放起最后那通电话的录音来: “胖龙,你们还要多久,我和……他们已经到了。” “马上。” 录音中出现一段古老电视播放时产生的信号干扰般的噪音,完全覆盖了这段时间林清所提出的人名。 “他电话里说的另一个人名是谁?” “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电话里你们是要去哪里总知道吧?” “去……去哪来着?我们好像一起去看了最新出的电影。” “然后呢?” “电影的情节我不记得了。” “谁问你这个了?在那之后你们去哪了?” “记不清了……真的。” 看着庞小龙呆呆的表情,李绘溪能感觉出来他并没有在说谎,只是他的记忆也出现了消失的情况。 “和他们的同行的其中一个人变成了记忆锚点?” “看来是这样。” “你觉得这个被做成记忆锚点的人是谁?” “同时和林清,庞小龙都走得很近的人……林兹?” “你问问看,他如果对林兹的记忆为零的话,不就坐实我们的猜想了吗?” 李绘溪拍了拍庞小龙的肩膀,看着涕泪横流的庞小龙,她的声音还是稍微柔和了一点点: “你对……林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林兹是谁?” “林清的弟弟,你不知道吗?” “林清还有过弟弟吗……” 李绘溪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无奈是因为线索再次断在了这里,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现在起码知道,记忆锚点是林兹的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不过一切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头绪了。 “不,还是有机会的。” “还能有什么机会?” “你的记忆也被清除了,不管林兹是什么时候变成记忆锚点的,他百分百参与过与你有关的事情。” “你是说他和林清同时出现在吕依的家里吗?” “没错。” “现在只要找到林兹的骨刺,恢复你这段时间被人所清除的记忆,这件事就基本结束了。” “说得轻松,这根骨刺去哪里找呢。” “刚刚的录音你再听一遍。” 跟随心声的指引,李绘溪再次按动庞小龙手机录音的播放键,把刚才的录音又听了一遍。 “他们?你们……那天除了你和林清,还有什么人在场?” “我先是和林清去看电影……然后,我的记忆就已经是在家了。” “中间的一概想不起来吗?其他人还有谁?” “想不起来……” 这回线索是真的断了。 李绘溪摆了摆手,庞小龙心领神会,直接小跑着回教室上课去了。 看着走廊不远处再次缓步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主任,李绘溪突然灵光一闪,暗暗与心声讲道: “既然在现实里,他就是那个让几千人吃下尸块的罪魁祸首,那在这个世界,他会不会也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他是杀掉林清,把林兹变成记忆锚点的人?”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主任迈着嚣张的脚步,来到了李绘溪身边,看着李绘溪的眼神让人感觉很不舒服,那并不是一个关心或者严厉的眼神,相反,十分猥琐。 ------------ 第十九章 记忆恢复 “你待在这干什么?不去上课。” 说着,主任就把手伸向了李绘溪的头。 等待他的是李绘溪反拧手指带来的痛感。 主任吃痛,脸色阴沉下来,不过并没有难为李绘溪,而是放她走回教室了,反而就对着吕依挥了挥手,说道: “吕老师,过来一下。” 那吕依浑浑噩噩的,听到声音后还愣了好久才走了过去,但走路的样子也像个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两人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绘溪看着他们走进了主任的办公室。 过了许久,还在上课的李绘溪才看见吕依从窗边走过,看样子是回来了。 但李绘溪注意到,她的体态和离开时完全不同,就刚刚路过的那个瞬间,隔着一面墙李绘溪都能感觉到她的神清气爽。 “太反常了。” “我也觉得,这个主任对她做了什么。” “问问才能知道。” 下课,李绘溪一秒都不耽搁,小跑着去到了吕依的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里空气清新,洒满了阳光。 而吕依正坐在工位上,面色红润,眉眼带笑,完全没有早上时那种颓丧的样子,没人能把她和上午的吕依联想到一起。 短短一节课的时间过去,没人知道在主任的办公室里,吕依经历了什么。 但李绘溪大概可以猜出,吕依的记忆肯定又出了问题。 看着李绘溪推门进来,吕依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关心一边把李绘溪往旁边的椅子上引。 李绘溪只觉得突兀,但动作上大致还在配合对方,同时心声再次响了起来: “很标准的假笑。” “她要干什么呢。” “先观察观察。” “要不要问问她曾经丢失的记忆内容?” “应该可以。” 李绘溪此时也坐在了吕依的身旁,两人四目相对着,李绘溪开口了: “吕老师……你有想起来些什么吗?” 然而对方的动作却很木讷,脸上的假笑一直僵在那里,运动也像提线木偶般十分机械。 李绘溪本以为她多多少少会回答一些和命案相关的事情,然而对方开口,却让李绘溪诧异不已: “李绘溪同学,今天有什么困难?” 李绘溪皱起了眉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 “你刚才不是提了一个问句吗?” “对啊,我说错了?” “不会错的。” “她在说些什么啊。” 李绘溪试探性地在吕依面前摆了摆手,然而对方的瞳孔依旧放空,没有聚焦过一次,眼球也没有任何移动。 她的面部肌肉已经僵硬,脸上的假笑越来越难看了。 “陈迟迟,你记得吗?” “陈迟迟同学,今天有什么困难?” 还是一样的回答,办公室里明明只有她们两人,李绘溪却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后背有些发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虽然不知道吕依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冲进主任的办公室,一定可以逼问出些东西来。 他身上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李绘溪起身就要离开,然而办公室的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反锁,门外还有下课期间,学生的走动声音。 “情况有些不妙……” 吕依那边响起了些声音,李绘溪寻声看去,吕依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片药丸,此时正艰难地移动着脚步,缓慢地朝着李绘溪走过来。 “李绘溪同学,吃了这个,就不会不听话了。” “这是什么?” “那天放进你水杯里东西呀。嘻嘻嘻嘻。” 吕依一步一步靠近李绘溪,那假笑依旧没有消去,但她空洞的眼睛却流出了两行泪水。 与下半边脸完全不同情感的反差,诡异至极。 待到吕依靠近,李绘溪才发现她的脖子上有着一个红点,经验告诉她,这是刚在主任办公室被某支骨刺扎过了。 只是李绘溪想不通,为什么恢复了记忆的吕依反而变得更加像个傀儡。 为了搞清背后的秘密,李绘溪看了看动作僵硬的吕依,反而把她拿着药丸的手主动凑近了自己的嘴巴。 迎来的却是对方一边向李绘溪的嘴里送药,一边胳膊上的肌肉又在极力阻止。 吕依的喉咙发出“呜呜呜”的震动,这仿佛是她在这个状态下唯一能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了。 身体在尽全力迷晕李绘溪,而她的意志却又在极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而李绘溪只觉得麻烦,便从吕依手里抢下药丸,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果不其然,与当时相同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不出半分钟,李绘溪就觉得四肢瘫软,意识渐渐模糊。 办公室的门也在双眼合上后,被什么人打开了。 再次醒来,李绘溪发现自己正处在某个学校的空房间里。 因为这里的布局和每一间教室都一样,只是没有课桌等教学器材。 此时的意识还在恢复之中,李绘溪本想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被捆住,完全挣脱不掉。 视线也随着意识的恢复逐渐升高起来,不远处,那主任正坐在沙发上,而地面上,吕依正跪在他的脚边。 那主任见李绘溪醒了过来,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左手托起她的下巴,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李绘溪彻底清醒了。 这记耳光的灼烧感还在脸上持续发挥余热,但李绘溪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只是自顾自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根据阳光强度和太阳的位置,再结合窗外的树木,李绘溪很快就得知自己正处在什么位置。 那主任见被无视,又是两记耳光落下,从他的蹙在一起的眉毛可以看出,被人轻视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这两下的力气很足,李绘溪能尝到嘴巴里传来了淡淡的铁腥味。 “还在故作清高?那好吧。” 主任走回了沙发旁,用脚踢了下吕依的屁股,那吕依就跟着他爬到角落的柜子旁。 这时李绘溪才发现,这吕依全身上下就没几片衣服,四肢和脖子还被束缚着,完全没被当做“人”来看待。 打开柜子,里面的一个夹层放着许多骨刺。 这倒是出乎了李绘溪的意料。 主任捏起一根,转过身来看着李绘溪再次猥琐地笑了出来。 随着主任一步步逼近,李绘溪也开始好奇自己到底被消除了什么记忆。 主任将李绘溪的头推向一边,露出了雪白的颈部,眼看着要把骨刺扎进去,那吕依却在一旁突然挣扎起来,主任的兴致被打扰后,只是爆了句粗口,从口袋掏出了什么东西简单地点了一下,吕依便痛苦地蜷缩起来,不再反抗了。 冰冷的骨刺扎进李绘溪的脖子,记忆乘着一股股凉意回到了李绘溪的身体。 那天在吕依家被迷晕后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出来。 李绘溪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吕依恢复了记忆反而会变成这样。 还记得吕依说过在入职后就有丢失记忆的现象,这样罪恶的洗脑过程,不管换做谁去承受这么多年,最后也肯定会变成只会听话的傀儡。 ------------ 第二十章 提头寻人 也就是在恢复记忆的这一刻,李绘溪终于明白了他们控制吕依的办法。 骨刺就像储存卡一样储存着人的记忆,而人类原本就是很容易被驯化的动物,大多数人看起来意志坚定,实则根本熬不住日积月累的洗脑过程。 哪怕是在清醒状态,也有很多人也会因为利益而掉进不法分子的洗脑陷阱,更别提现在还有药物的催化了。 当记忆被清除时,受害者便会忘却这段痛苦的记忆,而等到骨刺再次刺入身体,受害者的意识又马上会被拉回到那个黑暗的状态。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吕依只是在主任的办公室待了一节课的时间,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同样的,那几天的记忆一样可以影响李绘溪,所以主任才这么有自信去给她恢复记忆。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切都还在李绘溪的计划之中。 从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架,在吕依的家里遭受迫害那一刻,李绘溪就已经猜到了自己一定会被人清除记忆。 现在的她,在配合着主任的每一个要求,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秒杀他的机会。 果然,那猥琐的手很快就伸向了李绘溪,趁着对方凑近的那一刻,李绘溪干净利落地把刀刺进了他的动脉。 看着对方的嘴一张一合,鲜血不断喷涌而出,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李绘溪的兴奋值达到了顶点。 杀戮是一方面,更让李绘溪下手如此果断的是,对方做的事情实在令人作呕,无法容忍。 然而杀戮的快感是满足了,林清的死却依旧没有任何头绪,记忆里也没有相关的信息。 李绘溪只是一动念,狐狸马上就出现在她面前,由于两人有着连接,狐狸可以随时回应李绘溪的呼唤。 “要把他做成记忆锚点吗?这样吕依也可以恢复正常,帮她把这段痛苦的回忆彻底掩埋。” “不急,我是想让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说吧。” “帮我以他的名义召开一个全校大会。” “全校?包括学生吗?” “当然不。” “那你呢,你这段时间干什么?” “做体力活……” 说着,李绘溪便从隔壁的杂物间拿出一柄黑色大斧,照着主任尸体的脖子就劈了下去。 不一会儿,全校领导就收到了来自主任的召集信息。 很快,综合楼的多功能会议室就坐满了人,没有座位次序,没有任何大型活动,所有人都受邀坐定,只有发布消息的主任还没露面。 与此同时的李绘溪已经把所有出口都从外面锁住,最后登台之前,把沾满主任鲜血的大斧卡在了背后的门把手上。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李绘溪提着主任的脑袋走上了讲台。 简单调试了麦克,李绘溪大致清点了下人数,将主任的头放在讲桌上。 有些年纪大的教师干脆直接吓晕过去,而有些人则是恶狠狠地盯着台上的李绘溪。 “我相信,我想要找的人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也不多废话……” 李绘溪将麦克凑近了自己的嘴,调高了声调: “你们谁是陈迟迟的父亲?” 许多状况外的人想要逃出会议室,然而所有门都被李绘溪上锁,不仅如此,房间内已经开始燃起火光,用不了多久,就会吞噬掉在场的所有人。 在整场慌乱的人群中,只有一个老头一直稳重地坐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由李绘溪引起的骚乱,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便站了起来,朝着李绘溪摆了摆手,一瘸一拐的走向了她。 看见想要的人出现,李绘溪便让外面的人把出口打开,没有一丝怀疑,她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侵犯吕依,让她生下陈迟迟,又把自己的存在从吕依的记忆中抹除的人。 对方一点点靠近,且看起来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愿,这就让李绘溪有了那么一秒的放松,而对方则是抓住了这一秒,从袖口甩出了手枪,照着李绘溪的头就射了过去。 砰!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李绘溪径直地栽倒下去,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刚刚还混乱的会议室此时就只剩三个人,自己走上来的老头,随着枪响倒地的李绘溪,和正在台下坐着目睹了这一切的中年教师。 而这人,同样在记忆中的吕依家里与那主任一起出现过。 那中年教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到李绘溪被枪击后才站起来满意地拍了拍手,对那老头丢下一句: “好好打扫一下吧。” 而两人没注意到的是,李绘溪的尸体正流出绿色的湖水,慢慢覆盖了主任的头颅。 以下是中年教师视角。 中年教师走出会议室,甩了甩手,好像在和刚刚发生的麻烦事说再见。 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在今天的教师手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孙成玉。 就是写下名字的这一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脑海中消失了,但孙成玉并未在意。 推开办公室的门,有个身穿校服的女孩正站在门前。 “你找谁?” “找你。” “你是?” “我是吕依老师班里的。” “有什么事吗?” 而对方却跑开了。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到了下班时间了。 和吕依一样,孙成玉也是少数不在学校附近住的老师。 自己的车只开到了一半,便停在了就近的停车场,后半程,孙成玉则是坐上了一辆宝马。 回到了家,是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坐落在市中心旁的公园里,只是如此气派的房子,各个窗户都紧闭着,阳光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结束了在学校里的工作,孩子和丈夫还没回来,孙成玉又要开始在家里的工作了。 只见她坐在了电脑前,熟练地整合起学生的个人信息来,不同于学校那种正常流程的学生信息采集,孙成玉电脑里的学生信息甚至标注好了学生的血型和性格。 键盘的敲击声响起,孙成玉打开了一个简陋的聊天室,和对面用外语交流起来,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对方发来了定金,孙成玉这边则是又点进了那份学生名单,将一个女同学的信息转发给了对方。 楼下传来吵闹声,走上楼的是孙成玉的孩子:庞小龙。 “妈,你在干嘛呢?” “没干嘛呀,学校让我统计一下缴费名单。” “妈妈!我都饿啦!回家了就别工作了嘛。” “知道知道,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孙成玉转身离开,向着楼下的厨房走去,只是在途中又想起下午那个吕依班里的奇怪女孩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没有什么印象。 经验丰富的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可能出了一些问题,然而究竟是丢失了哪段记忆,孙成玉又没法确定,只当是自己杀掉某人时,被创造出的记忆锚点影响的多了一些,才导致自己忘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 第二十一章 交换 晚饭这边刚刚做好,孙成玉的家门就被什么人给敲响。 庞小龙早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餐桌上,孙成玉只得自己过去开门。 门铃不耐烦地连续响了很多次。 推开门,是白天那个吕依班上的奇怪女孩。 “你到底是谁?” “孙老师,你居然贩卖人口啊?” 那女孩故意提高了些音量,试图让屋子里的庞小龙也能听见。 孙成玉明显有些慌了,却还故作镇定道: “你有证据吗?” 话音刚落,对方就从口袋掏出来一张U盘,挂在手指上对着孙成玉晃了晃。 这时孙成玉才意识到,自己电脑里的资料已经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弄到手了。 “做晚饭啦?怎么这么见外,都不邀请我吃一口。” “你……” 孙成玉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把柄在对方手里,也只能任由对方闯进家门。 饭桌上的庞小龙看见有人进来,不假思索地说道: “诶?你怎么来了。” “我找孙老师处理些事情。” 孙成玉有些诧异,便问庞小龙道: “这位是?” “我们班里新转来的,叫李绘溪。” 听见这个名字,孙成玉的眉毛立马就皱了起来,虽然想不起来和对方有关的任何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存在,对自己是很大的威胁。 整个餐桌上,只有庞小龙在心无旁骛地吃着饭。 “小龙,你知道陈迟迟吗?” “知道啊,大家都传她自杀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你知道吗孙老师?” 孙成玉阴沉着脸,终于知道了对方来的目的。 待吃过晚饭,孙成玉便把李绘溪拉到一旁: “明天中午,我会把你要的人带来,而你,把U盘给我。” 李绘溪傲慢地点了点头,似乎孙成玉提出的交换条件还不够。 第二天的中午,李绘溪早早就到孙成玉的办公室等着她,然而推开门,进来了三个人。 孙成玉,昨天在会议室枪杀掉狐狸的老头还有吕依。 李绘溪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把装着孙成玉贩卖人口资料的U盘扔给了她。 伸出右手把那老头抓到自己身边,开始暴力逼问起来。 可对方早就作恶多年,简简单单的暴力手段完全撬不开老头的嘴。李绘溪无奈地看向了孙成玉。 然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孙成玉完全不想管这烂摊子,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幕,恰好是李绘溪想要看到的。 如果孙成玉一直守在这里说明她对这个老头还有保障,而一旦她有了抛弃掉老头的迹象,这老头也就自知失去了靠山,不会再嘴硬了。 现在交代一切,说不定眼前的少女还会给自己一条活路。 “陈迟迟是我逼死的……那晚结束之后我告诉她……我是她的亲生父亲。第二天我看新闻她就已经……” 一旁听到陈迟迟死亡真相的吕依早已瘫倒在地,愤恨地捶着地面。 而那老头则是求饶一般看着李绘溪,祈求着能得到一条生路。 李绘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根本就没有让他活着走出这里的打算,眼前老头目前剩余的唯一价值,就是再说出孙成玉的犯罪证据。 不等那老头开口说完,孙成玉就已经预料到了要发生什么,恼羞成怒地瞪着李绘溪,掏出手枪,对着老头就射了过去。 先是老头应声倒下,紧接着孙成玉把伤口对准了李绘溪,狐狸由于上次的枪击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次站在这里的就是李绘溪本人。 一切发生的过快,李绘溪完全没有寻找障碍物躲藏起来的机会。 砰! 枪声响起,李绘溪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挡在自己身前的是早就生无可恋的吕依,没了陈迟迟的她,在得知了女儿的死亡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动力。 来不及为吕依的死哀悼,老头的尸体已经被孙成玉拖走,李绘溪知道,她一定是带着尸体去了中心湖。 果不其然,全校师生都看见孙成玉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穿越走廊和操场。 “看吧看吧,等我把这老家伙扔进湖里,一切都会刷新!你们所有人都会忘掉这一切!” 李绘溪知道,一旦这老头的尸体被抹除,关于陈迟迟的一切就会变为死结,再也没人可以打开,自己也永远没有机会回到现实世界。 然而刚刚追上孙成玉,一切就都已经来不及了,老头的尸体刚刚好被扔进了湖里,孙成玉的手上慢慢浮现出对方的骨刺。 李绘溪能感觉到,自己关于老头,陈迟迟之死等所有事件的记忆正在消失。 再一眨眼,孙成玉就站在自己面前,而李绘溪已经无法认出对方是谁。 李绘溪有些不知所措地游荡在操场上,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你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忘记了什么呢?”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这样,李绘溪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半个星期。期间狐狸也成功复活,不过由于同步了李绘溪的记忆,狐狸也和她一样,只知道被困在陈老二的世界里,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回到家,庞小龙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只见他打开自己床下的暗门,输入了密码,暗门下是一根骨刺。 庞小龙小心地拿起这根骨刺,享受般地刺进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又拿着这根骨刺走进了孙成玉的卧室。 “去陪你丈夫吧。” 庞小龙阴笑着,将骨刺扎进了孙成玉的身体。 孙成玉吃痛醒了过来,与之一同苏醒的,还有关于她丈夫的记忆。 原来李绘溪并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人,庞小龙才是,在见识到这个世界自己的父母统治着五中后,庞小龙便对权力产生了欲望…… 而庞小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世界的父亲做成了记忆锚点,也可以通过这个方法暂时抹除掉自己堪称第二人格的那个形象。 伴随着不甘与震惊,孙成玉死在了自己的床上,一桶湖水泼下,孙成玉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了。 “李绘溪,过来一下。” 下课铃声响起,庞小龙嬉笑着招呼李绘溪过去。经过半星期的相处,两人已经熟络了。 等到李绘溪走到庞小龙身边,庞小龙立马将虚假的表情收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根骨刺,扎进了李绘溪的脖子。 又是熟悉的凉意,有关陈迟迟的一切又回到了李绘溪的脑袋里。 “这个也能验DNA,拿去吧,等到告破了陈迟迟的案子,你也就可以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你是……?” “不认识我了吗?庞小龙啊。” 庞小龙神秘兮兮地凑到李绘溪的耳边,耳语道: “不过是你那个世界的庞小龙。” “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湖水倒灌影响的不止是活着的人。现在现实和湖中世界的边界模糊不清,用你们的话说,我应该叫诡体。” “那林清?” “是我杀的,我还把林兹做成了记忆锚点。这两兄弟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恼火。” “为什么帮我?” “我只是不想你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最后一个问题,那天在吕依家,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放心吧,那天有我在,没人对你做过什么。好了,闲言少叙,早点离开吧。” ------------ 第二十二章 新世界 李绘溪带着骨刺回到了警局,想着这些天的经历,心情有些复杂。 骨刺交给了宋警官,很快化验结果就出来了,这个世界陈迟迟的死也就此结案。 在宋警官宣布正式结案的那一刻,李绘溪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她能感受到突然有了一些不同。 下一秒,陈迟迟就从李绘溪的身后走出来。 “你是陈老二?” “能别叫这个了吗,好难听的名字。” 对方点了点头,无奈地吐槽道。现在的陈老二已经和刚见面时有了不同,她换了短发,看起来很干练。 “陈迟迟怎么样了?” 李绘溪有些急切地问道。 “放心吧,她没事。” 陈老二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拉出一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人来。 “李绘溪?” “你是陈迟迟?” “太好了!我还能再见到你。” “嗯……我也是。” 陈迟迟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跑过来抱住了李绘溪,而对方则是腼腆起来,表情不太自然。 与本尊的形象一比,陈老二的叛逆精神更加突出了,看得出来她在有意减少与本体的相同度。 “我会送你们离开这里的,然后……我要去其他世界。” 陈老二若有所思地说完话,就划开了自己的身体,打开了一道用湖水做成的门。 “不和我们一起吗?” 狐狸自有意识以来就和陈老二一直在一起,因此不想抛下她。 “不了,我要追寻我的自由。” 狐狸点了点头,选择尊重陈老二的想法。 李绘溪,狐狸和陈迟迟三人走进门里,本以为会顺理成章地返回现实世界,然而面对的却是比刚刚离开的那个世界崩坏的还要严重的世界。 门外是一片无边的荒野,而身后的短暂连通两个世界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合,众人没有退路了。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野,陈迟迟不免灰心丧气,有些抱怨地说道: “这是把我们送到的什么鬼地方啊?” 狐狸多少知道其中的原理,只得为陈老二解释道: “能传送到什么世界不是她决定的,只能说这次湖水倒灌影响到的人实在太多了,创造了无数的分支。” “那要什么样才能回去啊!” 陈迟迟最后输出了一句话,知道抱怨也无济于事,就再也没张嘴了。 李绘溪观察了许久,四周虽然只有无穷无尽的荒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猫腻。 “发现了吗?” 李绘溪低语了一声,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什么?” 狐狸和陈迟迟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影子。” 经过李绘溪的点拨,狐狸率先发现,三人的脚下并没有影子的生成。 抬头望去,根本找不到任何发光的点,太阳或者月亮,哪怕是星星。 “这种现象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整个天空都在发光。” “怎么可能?” 这种现象完全超出了陈迟迟的认知。 李绘溪将头转向狐狸,带着疑问问道: “你觉得什么东西需要这种环境?” “种子?” “嗯哼。” “你的意思是,这么大面积的土地,都是人工制造,用来培育植物的?” “挖挖看不就知道了。” 说干就干,李绘溪直接用手抛开身下的土地,不出意料,看着荒芜的土地下面埋着的都是沃土。 就在地下不深处,埋着一颗红色的种子,再向其他方向挖去,每隔一两米左右就能挖出这样的种子,出现的红色种子越来越多,显然是由人种进去的。 陈迟迟拿起一颗种子,剥开了种子边的土块,有些好奇地捏在指尖,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想吃掉它的冲动。 不等身旁的两人发现,陈迟迟脑子一抽直接把红色种子吞进了肚子。 冷静下来观察了一会儿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现象出现。 而一边的李绘溪也发话了: “既然知道这不是荒野,朝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出去的。” 狐狸听后点了点头,拉着陈迟迟追上了李绘溪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被三人发现了这荒野的尽头,李绘溪摸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办法。 而走出荒野的陈迟迟的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一丝不想离开的想法,并且在离开时,陈迟迟觉得肚皮上痒痒的。 荒野之外,是一座很古老的村落,此时还是白天,只不过已经临近傍晚,村子里的人家陆续升起白袅袅的炊烟。 不知自己已经赶了多久路的三人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尤其是陈迟迟,此刻的吃东西的欲望达到了顶峰,胃里火烧一般的饿。 又是一段跋涉,几人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小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奶奶,在得知三人走失在这个地方后,笑眯眯地迎着三人进了自己的家。 屋里的陈设都很简单,房间里是东北老式的火炕,老人的被褥就叠放在炕上,相比那些子孙满堂的人家,这个老人家的被褥明显薄了许多。 “奶奶,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陈迟迟按捺不住心里的疑问,问对方道。 奶奶点了点头。 “你们这群小姑娘……从哪来啊?” “市里。” “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的呢。” “和学校一起来做考察,但我们和学校走散了。” 为了不惹上麻烦,李绘溪随口编出了些理由,说出这些话时面无表情,像是经历过专业的说谎训练。 不过她也明白,和对方说什么穿越之类的事情她更加无法理解,自己只是在这个地方歇脚罢了,明天一早三人就会去寻找其他返回现实的办法。 老奶奶热情招待了三人,甚至特地杀了只鸡做成鸡汤给三个人暖暖身子。 “哎呦,奶奶不用这么麻烦的。” 陈迟迟一边推辞一边把鸡腿塞进嘴里,说话都不利索了。 而李绘溪则是说道: “等有机会,我会付钱给你的。” “哎呀,可用不着,这些鸡我一个老太太又吃不完,本来就是留给我孙子吃的,可他好久都没回来看过我了。” “您孙子?” “是啊,好像在临江市里的五中读书呢。你们知道这个学校吗?也不知道好不好。” “五中啊?我们就是……” 陈迟迟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李绘溪拦了下来,接着她的话谨慎地说道: “我们就是从那边坐车过来的。您孙子叫什么名字啊?” “我孙子可乖了,小时候就听话,我们给他取名叫,丁牧。” 听到这个名字的陈迟迟明显有些震惊,但并未被老奶奶察觉。 李绘溪则是把陈迟迟拉到身边,不解地问道: “这个丁牧,是谁?” “你来得晚不知道,他可是全校公认的校草啊,只不过后来……” “后来?” “后来听说去做小白脸,学业也就搁置下来了。” “降级了吗?” “对啊,一直都没毕业呢,那天动员大会好像也有他,别的先不论,他真的很帅啊。” 陈迟迟还在犯着花痴,下一秒肚皮就奇痒难耐,伸手挠过去,肚子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沟壑,陈迟迟只觉得奇怪,掀开衣服,一张人脸映入眼帘。 然而不等三人震惊,那老奶奶却先高呼: “这不是我孙子吗!” 看着肚皮上那张栩栩如生的人脸,陈迟迟只想收回刚才的话,现在肚皮上这张丁牧的脸让她直犯恶心。 ------------ 第二十三章 喜宴 陈迟迟看着肚子上的沟壑,只觉得头皮发麻,听着老太的话,疑惑地问道: “你孙子?” 那老太揉了揉眼,像个孩子做错事般拍了拍自己的嘴,抱歉道: “我老啦,眼花,看错了看错了……” 陈迟迟还是心有余悸。 “你这娃怕不是过敏了吧,奶奶这有土药膏,擦上就好。” “真的假的啊?” 伴着疑问,丁牧奶奶从外屋的包浆木柜里拿出一管麻布包起来的药膏来,摊开来看着黑乎乎的一片,厚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三人身上也没携带什么应急的东西,要是这样硬生生抗到回城市,陈迟迟估计早就痒疯掉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先用着丁牧奶奶的药膏敷着。 药膏刚刚敷在肚皮上,陈迟迟就感受到一股凉意,立马就缓解了瘙痒的感觉。 “别说,好像还真起效了。” “奶奶还能害你不成,接着吃,还有菜呢。” 李绘溪和狐狸对视了一眼,哪怕隔着狐狸脸谱,李绘溪也能猜到对方的表情一定和自己一样,觉得有些蹊跷。 吃饱喝足,三人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屋内没什么娱乐设施,只有厨房的火发出的吱吱声,伴随着屋外呼啸的风,困意伴着升高的血糖涌上陈迟迟的脑子。 要入冬了,这里的天黑时间也要比夏日提前许多,加上李绘溪在上个世界并未有过什么休息,被陈迟迟的哈欠传染后,眼皮也越来越重了。 清晨,相比昨晚的环境,村里突然热闹起来,陈迟迟被人群的喊声吵醒,看向身旁,李绘溪和狐狸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起床。 丁牧奶奶已经备好了早饭,闻到饭菜的香味,陈迟迟被吵醒的些许怨气也消散了,把昨晚肚子上的事情全然抛在了脑后。 “奶奶,你手艺真好,是吧溪溪?” 第一次听到陈迟迟这么叫自己,李绘溪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缓了几秒后还是回应了陈迟迟: “嗯,多吃点,早饭过后我们就动身回去。” 丁牧奶奶听到她们要离开,明显有些不高兴,神色复杂,略带疑惑道: “是奶奶招待不周吗,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啊?” “是啊溪溪,又没什么头绪,回去不也是没事做吗。” 李绘溪的声音更冷了,使得气氛突然降到冰点: “吃完就走。” 陈迟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只好闷头吃饭。 屋里顿时只剩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窗外村里的喧闹不知何时已经远去。 一段沉寂过后,鞭炮和敲锣打鼓的声音传进桌上四人的耳朵里,打破了刚刚降温了的气氛。 丁牧奶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些惊喜地对三人说道: “今天村上有人结婚,要不先别走了,吃过喜宴再走吧,咱们这结婚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很有意思的。” 陈迟迟见状也附和道: “你看吧溪溪,咱们运气多好啊,反正也不急,留下来看完婚礼再走也不迟嘛。” 李绘溪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陈迟迟,看她那兴奋的样子,也只好点了头。 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丁牧奶奶带着路,几人一同往村口走去。 不同于现在被西式婚礼文化入侵的结婚仪式,这边的婚礼的过程都是很传统的,保留了些古时候的样子。 正巧赶上新娘坐着花轿从村口过来,前前后后抬轿子的人一时间数不过来。 整条车队的人都穿着红色服饰,奇怪的是抬轿子的人都戴着统一的帽子,只留一个眼睛用来看路,身材也都大差不差。 领头的吹着唢呐,放着鞭炮,振得路边陈迟迟的耳膜发疼,离轿子最远的男人在向两旁撒花,也许清早的温度比较低,陈迟迟总觉得身边凉嗖嗖的。 狐狸看着车队轻轻推了一下身边的李绘溪,面具下的声音沉闷闷的: “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吉利?” “撒花吗?确实像撒纸钱。” “还有那花轿,如果横过来的话……” “像个棺材?确实窄了一点。” “嗯……” “这么古老的村子,小孩子是不是有多了些?” “好像是啊,这儿的孩子怎么这么多。” 一路跟着车队的人走进村里,大爷大妈也热闹了一路,花轿队伍在一户看着不算太富裕的房子前停住了,虽说有个院子,但是在这农村里也只能算是标配。 不过房子也确实经过了精心装饰,手工剪裁的红花贴纸,高高吊起来的鞭炮,还有早就摆好了的宴席。 这喜宴的规模着实不小,也才算是有了点风光大办的样子,配得上这众人抬过来的大花轿。 新郎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了出来,鞭炮的声音也跟着燃到了中心,越来越响。 陈迟迟看着新郎的脸忍不住和身边的两人吐槽: “这么老才结婚吗?这男的看着怎么也有四十岁了。” 李绘溪和狐狸没回应她,反而这段话被一个小女孩听到,抛给陈迟迟一个白眼。 新郎的神情伴着喜悦,脚步轻快,捧着新婚戒指就走到了花轿门口,陈迟迟为了看清新娘的面貌,挤到了花轿的正前方。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新郎拨开了花轿的门帘。 看清了新娘的容貌后,陈迟迟的脸色骤然大变,眼神中带着惊恐地看向了李绘溪两人。 李绘溪立马察觉到不对,走到陈迟迟身边,柔和地问道: “怎么了?” 陈迟迟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新郎则是在花轿门口站了许久,不知在对里面的新娘做什么,好一会儿后才抱着新娘走进屋里,奇怪的是新娘的脸埋在新郎的胸口,肢体也没做出任何动作,大腿在新郎胳膊上直直横着,有些僵硬。 等到新郎进了屋子,众人的焦点再次转移,陈迟迟才舒了口气,对着李绘溪和狐狸说道: “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五中的?” “她真的很像我们的同学……四班的方雪,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在这不重要,我好像看到她的脸上有几块东西。” “不会是……” 狐狸接着陈迟迟的话,转过头和李绘溪对视了一眼,三人心意相通,异口同声道: “尸斑?!” 三人再次一同看向了新郎刚刚走进去的房子,此时已经锁上了门,没让任何来宾进入,几乎所有人都去一边吃上喜宴了。 “要不要和他们说?” 李绘溪摇了摇头,对着两人缓缓道: “原本我以为那个丁牧是这个世界的源头,只要像上一次一样,侦破他的死就可以了,现在又多了这个方雪。看来我们一时半会儿真的回不去了。” 陈迟迟有些自责,但心里此时更多的还是看到了死人后的害怕。 三人本就吃过早饭,没有觉得饿,正要回到丁牧奶奶的家里,陈迟迟一回头,丁牧奶奶的脸就面无表情地贴在自己的脸上,顿时吓得陈迟迟嚎啕大哭。 ------------ 第二十四章 神庙 陈迟迟大惊,往后踉跄了几步,看清是丁牧奶奶后才抚了下胸口,松下一口气: “干嘛呀奶奶,吓死我了。” “来叫你们吃喜宴啊,这大家都入座了,就你们仨还在这傻站着。” 陈迟迟心有余悸地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推脱道: “不了奶奶,我们不饿,正准备走呢。” 听了陈迟迟的话,李绘溪的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目前看来不搞清这个方雪或者丁牧的事情,肯定是没法从这个世界离开的,这个村子要发掘的秘密还有很多。 “奶奶,这婚宴还有什么环节没进行啊?新郎新娘不出来敬酒吗?” 如果陈迟迟看见的都是真的的话,那敬酒环节肯定会出问题的,李绘溪这样想着,对着丁牧奶奶说道。 “哎呀,早着呢,要不我说不让你们走这么早嘛,敬酒……你看,新娘子这不出来了吗?” 几人听见这话后都有些疑惑,狐狸和李绘溪是对陈迟迟百分百相信的,陈迟迟也对自己的所见深信不疑。 三人寻声望去,那新娘居然真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不过头上依旧遮着盖头,看不清脸。 “怎么可能呢,她刚刚明明那么僵硬,脸上还有……” 陈迟迟十分不解,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语气中能听出她十分渴望狐狸和李绘溪继续相信她。 “假设你没看错的话,那这个新娘肯定就是假的了。” 不用陈迟迟怀疑,李绘溪一直都站在她这一边,同样坚信她的判断。 狐狸则是在一旁观察起了新娘的动作: “要说她是个活人吧,动作也太僵硬了,像个提线木偶,可死人会动吗?” 听了狐狸的话,剩下的两人也望向了新娘,敬酒时讲的话都是新郎来说的,新娘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不但如此,新娘倒酒的动作如同机器一般,简单且重复,甚至倒出的每一杯酒的量都一模一样,不像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精确。 “对了,刚才丁牧奶奶说还早着呢,是不是后面还有其他环节,一样可以观察这个新娘子?” 陈迟迟突然插话道。 恰好宴上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吃完,提前去了下一个仪式地点。三人也是趁着没人发现,悄悄跟在这队人身后。 可三人跟着他们越走越远,慢慢都已经脱离了村子的范围,穿过茂林,一座十分宏伟的寺庙映入眼帘。 寺庙墙壁上的色彩十分丰富,不过相比现代城市的鲜艳,这里的颜色要多出一份被时间沉淀过的古朴。 寺庙周围都被古树包围着,巨大的枝干延伸到窗口,即使从窗户中跳出来,也会被树木稳稳接住,最高的树枝离地面足有十米之高。 向上通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样落后的村庄的后身竟有一座如此鬼斧神工的寺庙。 李绘溪三人也被这里的景色惊艳到,在村中的大部队赶过来之前,三人先一步闯进了寺庙内部。 周围的树木实在太多,三人为了以防万一直接靠着爬树进入了寺庙,而不是像别人一样走正门。 里面很大,三人四处留意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地方,居然没有看见一个僧侣,但整个寺院都一尘不染,仿佛它自己拥有生命一样。 正前方就是寺院的正厅,墙上图案和颜色都要比其他建筑更丰富多彩,阳光穿过高高挂在墙上的窗户,打在正中央的神像上。 说是神像,但它实在没有一个“人样”只是圆柱形状的一个雕刻品,从做工来看与一路而来的建筑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谁也想不到最中心的位置供奉着这样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神?” “估计是这里的守护神。” “有点……丑。” 陈迟迟的耿直把其余两人都逗笑了,毕竟三人都不是这里的村民,况且从来也没有相信过鬼神一说。 敲锣打鼓和鞭炮的声音随后而至,三人知道,成亲大队过来了。 为了搞清楚新娘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人都深知自己不能再跟着看热闹的村民一起,应该找些特殊的角度。 混乱的人声越来越近,三人不知道躲在哪里,陈迟迟本想躲在神像身后,可这位置太容易暴露,正厅又过于空旷,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供三人躲藏。 外面的众人都在正厅门前停住了,随后陷入了寂静,这时才有人喊道: “最后一步,请新郎新娘取得神的旨意。大家在门外等候。” 新郎新娘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三人的紧张感也堆积到了顶峰,就算没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就这样破坏了人家结婚最重要的仪式肯定也会被村民指责的,搞不好还有什么古老的私刑。 新郎新娘推开门,正厅依旧空旷。 身后的门刚刚关上,新娘就像机器人失去了电量一般,立马瘫倒在地。 新郎则是蹑手蹑脚地走近神像,绕到神像后面,像是怕惊醒什么似的,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地爬到神像头部,小心翼翼地打开神像的头。 李绘溪三人此刻已经靠爬树,蹲在正厅的房梁上,这正厅很高,又很宽阔,没人注意到头上还有三个女孩。 陈迟迟低声对着两人说道: “原来那神像是用来装人的啊?” 李绘溪神色凝重,有些紧张地对两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嘘,我觉得不太对劲。” 那新郎也在神像上笨重地扭动着身子,发福了的身体想钻进这神像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等到身体彻底钻进神像,那新郎像是才终于如释重负般放下了那可以被摘下来的神像脑袋。 伴随着石头碰撞的剧烈声响,那新郎已经完全把自己关进神像里了。 三人还在纳闷这新郎到底在搞什么时,正厅门口的新娘处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新娘如水蛭般蠕动着身体,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头部被前后甩来甩去,陈迟迟甚至能听见骨头折断的声音。 几番挣扎过后,那新娘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颈椎处的骨头似乎已经折断,只剩脖子外的皮肉保持脆弱的连接。 这非人般的动作吓得陈迟迟瞪圆了眼,目光不敢从新娘的身上移开一秒,只怕疏忽了一刻,她就会向着自己飞扑过来。 那肚子肿到一定程度后终于不再鼓起,现在那新娘的肚子活像个怀了孕的妻子,还是即将临盆的那种。 肚子上的皮肤被撑得出现裂纹,三人也得以观察到了新娘的皮肤状态:完全没有活人的血色,肚子处的皮肤完全黑紫,还有陈迟迟曾经提到的尸斑。 头上的盖头也早就被甩飞,那新娘根本就不是个活人,脸上隆起的是已经爆掉呈黑紫色的血管,还有……尸斑,瞳孔也早就消失不见。 像是知道这个地方有人一般,那新娘竟开始用四肢撑地,背对着地面,四处爬了起来,腐烂的鼻头竟还做出了嗅的动作,围绕着神像转个不停。 爬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红色服饰也早被甩得七零八落,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正对着头上的三人,肚皮上一张清晰可见的人脸正随着新娘的移动变换着表情。 陈迟迟看了后不止觉得恐惧,更多的是觉得有些熟悉,便又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沟壑果然还在。 ------------ 第二十五章 新生仪式 即便不互相交流,三人也知道现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一同屏住了呼吸,看那怪物新娘四处乱窜。 见此情景,李绘溪的心声再次响了起来: “她在找什么东西呢。” “新生儿的话……最需要的是什么。” “新生儿吗……养分?” “怪不得那新郎躲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她还会吃人?” “她现在像是不会吃人的样子吗……” 终于那怪物新娘的速度开始降了下来,慢慢停在了神像面前。 果然那新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哪怕这具尸体原本也不剩什么养分。肚子处的人脸却是愈加明显起来。 没过多久,那新娘的身体就缩水成了干尸,连仅剩眼白的眼睛都缩成了一团黑球。 那肚子愈发鼓了,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肚皮被撑得越来薄,在到达了一个临界值后,那腹中之物撕碎皮肤,从新娘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像蝴蝶破茧一般,而那破体而出的婴儿竟直接将母体踩在脚下,隐约能看见新娘被吸干养分的肠子和器官。 破体的一瞬,腐烂味道就弥漫了整座正厅,房上的陈迟迟闻到后立马紧皱起了眉头,加上这恶心的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涌 “果然死了很久。” 李绘溪的心声如此感叹道。 那婴儿的头上还尽是母体的血,但它却不像普通新生儿那样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大哭。 他能进行一些基础的生命活动,呼吸、眨眼,就好像它曾经作为人活过一样,对这具身体的使用有种莫名的熟练。 看着眼下这血腥的一幕,陈迟迟只觉得身前瘙痒,终于忍不住翻过身,掀起自己盖在肚子前的衣服,仔细观察起肚子上的沟壑。 沟壑不但没被消除,反而越来越有人脸的样子,和刚刚那新娘的肚子如出一辙,陈迟迟甚至感觉自己的肚子要比之前鼓了许多。 不等看完这一切的陈迟迟有什么反应,她就因为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地面摔去。 身下一滑的陈迟迟,本能地喊出了一声。 “啊!” 好在李绘溪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但她的喊声已经被下面的婴儿所听到,死死地盯着三人,那眼神绝不可能属于婴儿,仿佛在怨恨三人没有在自己破体出世时出现。 厅外的村民一样发现了厅中的异响,领头人见时间也差不多,便把大门一脚踹开。 蚁群般的村民压进大厅,看着挂在房上的三人,张牙舞爪着就要抓她们下来。 那本钻进神像的新郎不知何时竟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怎么有人打扰人家大婚啊?” “这是哪家的孩子?” “好像是村外的。” “赶出去!” 李绘溪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冰冷,刚从树干上跳下来的狐狸只是看了一眼李绘溪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上前一步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 “这新娘的死因肯定是和他们有关,但是要做什么还是等查清再说。” 说着,在外人看不到的侧面,狐狸按住了李绘溪持刀的那只手。 陈迟迟最后一个走下来,她还因刚才的跌落心有余悸,但影响到她思绪的,更多还是肚子上那张人脸。 刚刚的一幕幕重复在陈迟迟的脑海里播放,新娘的惨状像是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全然没管村民的话和前方两名同伴的反应。 那群村民却越来越得寸进尺,有人喊着: “不能放她们跑!先全抓起来,你们破坏新生仪式有什么目的!” 说着,几名大汉就走近了三人,想要抓束缚住她们。 关键时刻,丁牧奶奶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挡在三个孩子面前,努力摆着手,解释道: “这仨孩子没有恶意,那小孩不是也顺利生下来了吗,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 “外人随便破坏习俗成何体统,不能就这么算了,怎么也要给她们一些颜色看看,看在您的面子上,让您留下一个人,其他两个我们带走。” 那村民的领头人给了丁牧奶奶一个不能退让的解决方案。 丁牧奶奶则是表现得有些犹豫,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孩子,还是在陈迟迟的面前站下了。 李绘溪听过狐狸的话后也是冷静了下来,暂时放下了屠村后再用记忆锚点清除一切的想法。两人乖乖被那几个大汉绑住。 陈迟迟这才回过神来,没了李绘溪的她顿时失去了底气,有些话停在嘴边,可看了看高大的壮汉,只是摊倒在了丁牧奶奶的身边。 全程没人提过那干尸新娘的一切,就仿佛一只虫子死在一边,又或者这些村民早就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人群中还有不在少数的孩童,看着那已经没了人样的干尸竟还会笑出声音。 那新郎抱起刚破体而出的新生儿,满脸尽是笑容,把新娘的干尸随随便便地踢到一旁的角落。看着新郎的笑脸,那满脸黑血的婴儿竟也诡异地咧嘴笑了一声。 大汉带走了李绘溪和狐狸,陈迟迟则在丁牧奶奶的家里醒了过来。 丁牧奶奶依旧那样慈祥,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静静地等着陈迟迟睡醒。 而陈迟迟哪还有什么心思吃东西,满脑子都是肚子上的人脸,哪怕面对着丁牧奶奶的盛情款待,恶心的感觉还是充斥着大脑。 丁牧奶奶看着茶饭不思的陈迟迟,担忧地说道: “你惊到了,孩子,不管咋样先吃口饭吧。” “还有那个药膏吗奶奶?” “有啊,还有不少呢。” “快给我涂上,我肚子上又那样了。” “哎呀,就这个事啊,我还以为你让他们吓着了呢。” 说着,丁牧奶奶就俯身去找那黑色的药膏,陈迟迟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烦躁感顿时涌上心头。 丁牧奶奶拿着黑色药膏走了过来,温柔地涂在了陈迟迟的肚子上。 那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陈迟迟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很饿,刚刚没胃口也只是因为这肚皮的问题,现在解决了,饥饿感也就跟着回来了。 动筷前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药膏这么好用,什么东西做的。” “这个啊……我们这边特产的药材,叫槐骨。” 说了名字陈迟迟也不知道,更何况这还是这边的特产。 “好饿好饿,胃里像火烧一样。” “饿了就快吃饭吧。” “奶奶,就我一个人怎么还做这么多菜啊,多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这些菜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给我……?” 陈迟迟觉得丁牧奶奶的话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对了,我的朋友们怎么样了。” “她们没事,这边的村民就嘴巴凶,不会把她们怎么样的,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快吃吧孩儿,都给你吃。” 可陈迟迟一直吃下了几碗大白米饭,还是觉得肚子很难填平。 ------------ 第二十六章 地牢 另一边的李绘溪和狐狸被那几名大汉带到村里的大院,用来处理村中公务的一个单位。 这几个大汉也有自己的身份,他们是村械队队员。 大院门口有两座石狮,只不过工艺和那神像一样,都很粗糙。两层高的办公楼也许是村里除了神庙以外最高大的建筑了。 只不过大院周围的树木也十分茂盛,加上已经入秋,院中的环境十分阴冷。 村械队和村长简单说明了李绘溪和狐狸的身份,那村长从头到尾都没抬起过头。 “照常处理吧。” 村长撇下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就继续忙起自己手中的事来。 村械队的人听后,便压着两人继续向后走,李绘溪在路过那村长身边时,留意了一下他桌上的内容。心声很应景地响了起来: “原来他不是在处理公务啊。” “他居然能抽这么多钱。” “看来那方雪也是他弄过来的。” “咱们还在呢,他都不掩饰掩饰吗?” “看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走出这个地方。” 那村长的桌上是刚刚宴席的宾客名单,记录着每人的礼金,而那村长正在计算自己的抽成,手边是叠了厚厚一沓的礼金册子。 走到后院,村械队推开一扇在外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铁门,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没有一扇窗户,隐约有些腥臭味从黑暗中涌来。 有了上次在警察局的经验,李绘溪就已经知道了狐狸在虚弱状态时可以穿透墙壁,所以哪怕知道身后的铁门会被上锁,一切也还在掌控之中。 顺着楼梯向下走去,那石阶因潮湿已经滋生苔藓,被绑住双手的狐狸差点滑倒。 好在他们全程并没有摘下过狐狸的面具,如果和李绘溪相同样貌的狐狸暴露身份的话,指不定还会出现什么乱子。 终于,阶梯走尽,迎面的是属于这个村子自己的地牢。 过道上都放置了火把,但火光都因为稀薄的空气变得十分微弱,整个地牢的空气都很浑浊并且稀少。 很显然,这个设计地牢的人也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甚至缺乏生活经验。 两侧的牢狱里,看不清是什么犯人挤在角落,透过火光,隐约能看见一些肉色。 地牢不算很大,但同时关进几十人还是绰绰有余,李绘溪和狐狸都想不通,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为什么会建一个这么大的地牢,既然建了,为什么设计得如此粗糙呢? 很快,村械队的人就打开了一面铁门,解答了二人心中的困惑。 随着铁门缓缓打开,那生锈的转轴也伴着运动发出“吱吱”的异响,队员举起火把,照亮了牢中的环境。 几块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脏破被子,地上有一道人工开凿的渠道,一直连接到铁门外的容器,很像旧社会时养猪用的食槽。 角落是几名身体发福,衣衫褴褛的中年女人,眼神空洞,尽是麻木,赘着松弛皮肤的大肚子上密密麻麻的紫色纹路,诉说着她们遭遇的苦难。 李绘溪看着这一幕不免怒火中烧,狐狸也满脸的愤怒,再也没有压制她杀意的想法。 “记得留下一个我来做记忆锚点。” “用不着。” “什么意思?” “把在外的人清除记忆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说完,李绘溪轻轻松松就挣开了套在手上的绳索,顺势抓起身旁的队员的脑袋拍在了铁门上,那人的脸立马镶进了门里,眼球都近乎脱落。 其余几人也没机会逃跑,被李绘溪反手抓回挨个捅死,在给最后一名队员最后一击之前,狐狸及时拦下了李绘溪的胳膊。 “最后一个了,别杀了,再杀没线索了!” 可那被狐狸握住的,李绘溪的胳膊还在颤抖着,试图挣脱她的束缚。 “李绘溪别冲动,陈迟迟还在外面呢,冷静。” 提到陈迟迟,李绘溪的杀意才终于降了下来,片刻过后,李绘溪才恢复理智。 而那最后一人也早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双腿瘫软,跪在原地拼命求饶,高大的身形此刻却是那么渺小。 李绘溪看着这群人的脸都觉得恶心,和他多说一句都可能会有想杀了他的冲动,狐狸也深知李绘溪的性格,便自己来审问眼前的队员: “这牢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都是村长买来的,不关我事啊,我就是个打杂的。求求你们别杀我。” ”你们买这么多人干什么?” “买女人……给她们吃红色种子,就能生小孩了。” “吃了就能生?” “吃了就能生。” 听到这,李绘溪再也忍耐不了,抓起队员的头发就疯狂砸向铁门,一下两下,直到鲜血流淌满地,那人的头骨都扁了许多。 “还没问完呢。” “出去找那个村长。” 临走时,李绘溪回头看了看那些牢里的女人,哪怕是在眼前见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却依旧没有表现出正常人的反应,神智几乎完全丧失。 “那这些人怎么办?” “先关着,事情解决了再说。” 两人大步闯出地牢,踢开铁门,那刚刚那在记账的村长依然呆坐在原地。 李绘溪上前掐住他的脖子,而那村长竟然直接尿了裤子。 “人都是在哪买的?说!” “什么人啊……” “装什么傻,地牢里那些。” “我不知道什么地牢啊!” “红色种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种子……你们在说什么,放开我……” 李绘溪和狐狸听到村长的话,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 “记忆锚点!” 李绘溪无奈地看了看眼前的村长,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手指逐渐发力,那村长的脸慢慢失去血色,憋到发紫,最后翻了白眼吐了舌头,再也没法挣扎了。 从闯出地牢开始,李绘溪就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敏锐地转过头向天花板上看去,果然一个摄像头正明晃晃地盯着自己,记录下了自己刚刚的一举一动。 “这么落后的地方居然还有监控?” “贩卖人口毕竟不是小事……” “那红色种子到底怎么来的。” “现在没时间想那些事情。” 李绘溪顿感大事不妙,如果这段视频被幕后之人交给警察,目前这个事态是没办法挽回的,而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人则总有时间去抹平自己做过的一切。 狐狸也立马想到这一层,随后有些急切地说道: “来不及了,我这就把他做成记忆锚点。” 可李绘溪伸手拦下了狐狸。 如果把这村长做成记忆锚点,那整个村子的罪恶就都被李绘溪两人抹除掉,而且狐狸的状态又会被降到最低,可以说直接缺少了一名同伴,那时候找到幕后黑手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现在只能赌,赌警察进村抓人的速度,不如李绘溪找到真相的速度快。 而此时,村里某间房子的角落,坐在椅子上的人刚刚下载好了视频文件,拨打了警察的电话…… ------------ 第二十七章 槐骨 现在那村长已经变成死人,李绘溪和狐狸又没了头绪,现在和整件事情最有关联的人,也许就只剩那个新郎了。 两人一同想到这点,不约而同地朝着那天喜宴的方向奔去。 那家人的新婚装饰还没卸下,院子里铺着红布,窗上贴着红花。 门口没人,但李绘溪能听见房子里传来大人和小孩玩闹的声音。 两人一起放轻了脚步,慢慢移步到窗边。 当时在神庙里产下的婴儿正在地上爬来爬去,头上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悦中,没人注意到窗外正有两人在冷漠地看着他们。 观察了一会儿,院子外竟传来了丁牧奶奶的呼喊声音,狐狸本想上前询问陈迟迟的情况,却被李绘溪拦在了一旁。 那丁牧奶奶走进新郎家的院子,喜笑颜开地呼唤那新郎: “老李啊,在没在家,我那的药用光了,你卖我一点行不行啊?” 新郎闻声赶了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个新生儿,可他并未回答丁牧奶奶的话,而是先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孩子: “看,老丁家的媳妇来了……” “哎呦,你爹小时候长这么可爱,不过他这么快就会说话了?” “哪有,要不是那个臭婊子莫名死了,我爹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婴儿。” “哎呀,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大了,快,给你那新娘子借我用用。” “缺就拿去,那丧门星我留着也用不上,都拿去吧。” 说完,那新郎又抱着孩子回到了屋里,丁牧奶奶就在门口静静站着。 片刻,那新郎就提了一个袋子出来,上面的图案和信息说明它曾经不过是个用来装化肥用的袋子,而现在,从袋子中突出来的部分,李绘溪大概可以猜出里面装的就是那新娘的尸骨。 丁牧奶奶接过袋子,新郎则是回到屋里搬了些工具出来,像是研磨中药时用的碾子,只不过尺寸要大得多。 “还麻烦你给我磨,真是没脸没皮了。” “这有啥,你儿子没之前也没少帮我们的忙。” 丁牧奶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而那新郎则是随口问道: “你家那个怎么样了?” “哎呦,那女娃可好哄了,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生出来。” “怎么这么急啊?这槐骨用了太多,那姑娘可没法再生了。” “怕啥,我还不是看了你家的死新娘才着急的,我可不想我儿子一出来是个小孩。”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将那袋子中的东西掏出来。 枯黑的手臂,萎缩了的器官,化成煤球的眼睛,这袋子里的东西就是那个被榨干了所有价值的新娘。 而两人正将她的尸骨放入石碾,一点点磨成粉末。 躲在窗下听完两人对话的李绘溪又有些颤抖,可这回狐狸没再放任她去杀戮,毕竟他俩要是死掉了,这事情就真的彻底没办法解决了。 不过她找到了另一种帮李绘溪发泄的方法…… 丁牧奶奶把碾好的粉末装进袋子,背着往自家的方向走了,而那新郎则是起身拍了拍衣服,又满面春光地回屋去。 可刚进门,就看到了溅到走廊墙上的血迹。 新郎顿时阴下了脸,从手边随意捡起一根木棍,仗着胆子走进了卧室。 当他刚静静推开房门,就被李绘溪的刀架在了墙上,没有任何反抗时间。 除了那红色种子的来历和人口贩卖的事情,李绘溪又问了一些更细节的东西: “那新娘怎么回事?” 那新郎看着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一名家人,便也不废话,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只要把死人的尸体埋进种子园,就能结出红色种子,这种子只要被人吃下,就可以重获新生。” “新娘都是村长找来的,我们只管交钱。” “至于我家的新娘,在我们接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怀了孕的死人只能生出营养不良的人来,并且只有在神庙的正厅才能顺利生下来。” “刚才送给那老太太的东西是什么?” “那叫槐骨,专门用孕妇尸体做成的药,可以用来催生,本来要一整年时间才能生下的孩子,最多能缩到短短一个月。” “你刚才说用多了这个药就再也生不了是什么意思?” “槐骨阴气太重,用太大剂量的话没有人的身体可以承受得住。” 新郎表现得并没有多么慌张,哪怕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面对李绘溪的问题他对答如流,甚至有些不屑,这倒是让狐狸觉得有些反常。 李绘溪听后脸色更难看了,给了狐狸一个眼神,对方立马心领神会,狐狸背上了那具刚刚被两人杀掉的尸体,而李绘溪则是押着新郎,三人一尸往故事开始时的地点走去:种子园。 一路上,那新郎出乎意料地镇静,因为掌握着死而复生的办法,以至于他根本没有为自己亲人的死而难过。 根据脑中的记忆,李绘溪很快就找到了那种子园,只不过经过新郎的解释,这广阔的荒野,似乎又不太对劲,李绘溪的心声便又响了起来: “这个村子要死多少人?弄这么大一块地出来。” “就算这村子的人一夜都死了,这块地埋下他们也绰绰有余。” “看来这村子同那村长一样,也只是个傀儡。” “人口贩卖……我怎么想起一个故人来?” “你是说……孙成玉?” “这个世界可没有现实世界的庞小龙干预,只怕……” “哼……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反倒简单了。” 和自己说完话,狐狸也正好找到了一块没有“种”过种子的区域,二话不说直接把那尸体埋进了土里。 “死人变成种子要多久?” 那新郎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只是磕磕巴巴地答道: “埋进去后十几分钟就能变。” 李绘溪计算着时间,等到十几分钟过去,狐狸挖开了土地,刚刚死掉的人果然变成了红色种子。 李绘溪有些满意,从狐狸的手中接过种子,一脸兴奋地把头转向了新郎,此刻新郎终于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这时他的脸上才终于出现恐惧。 “不行啊,男人吃了不行的。” “新娘吃的了,新郎为什么不行?” “放了我!你这个疯子!我不吃!” “由不得你……” 新郎全身肌肉一同发力,然而还是被李绘溪仅用一只手就给擒住,捏开了他的嘴巴,把种子塞了进去。 全程狐狸连看都没看一眼,她完全想象得出来李绘溪那张兴奋的脸。她也清楚,杀掉这么一个人对于李绘溪来说轻而易举,但她绝不会让这个家伙痛痛快快的死掉。 种子吃下,李绘溪也松开了钳制他的手,即使那新郎拼了命地用手指抽插自己的喉咙,试图把刚吃下的东西催吐出来,但除了恶心的口水,再没有一点东西能从口中流出。 他惊慌地掀开自己的肚子,肚皮上赫然长出了一张人脸。 ------------ 第二十八章 逃跑 丁牧奶奶背着那新娘尸骨研磨成的槐骨回家,又寻了些其他药草,在院子里熬起汤药来。 没有李绘溪和狐狸在身边的陈迟迟愈发觉得心里没底,走到院子里又问起了她: “这是做什么呢?奶奶。” “给你熬药膏呢。” “对了,我的朋友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估计快了,你呀,就好好在奶奶这住着。” “快了是多久?” “明后天吧,那么急着走啊。” 丁牧奶奶的表面镇定,而熬汤的手却微微颤抖,她也明白,单纯搪塞陈迟迟不是长久之计,在陈迟迟走后盖上了熬药的砂锅,转身去房间拿出了一部老年手机,点进第一位联系人的电话打了过去。 闲着实在无聊的陈迟迟在丁牧奶奶的家里散起步来,不过挪动时的身子竟觉得比以前沉些,陈迟迟只当是这几天吃的东西太好,长胖了一点。 对于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来说,丁牧奶奶的家还是很大的,仓库和前后院应有尽有,屋子也有不少间。 陈迟迟有些好奇,便走进了那几间小小的卧室。 屋子里的陈设一尘不染,连古朴的衣柜都闪着油光,窗下是一张宽敞木桌,摆着很多有些风干的书籍。 翻开来看,那些书都是些低年级的课本,大多都是小学时期的内容,而那些书的首页,都写上了有些扭曲的人名:丁牧。 好奇心驱使着陈迟迟继续探索,打开衣柜后,陈迟迟看着柜里放置的衣物不禁皱起了眉头,里面都是比较大的衣服。 按理说丁牧高中在住校,自己的衣服应该都拿到学校了才是,更奇怪的是,衣柜里的衣服大多都不是休闲的服装,除了学生穿的校服还有很多一看就是制服的服饰,其中有一件和那时带走李绘溪与狐狸的大汉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丁牧房间的对面也是一间空房子,里面除了面积以外与这间没什么区别,大概是丁牧父母的房间。 陈迟迟回到主屋里,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除了丁牧的衣柜有些不对劲,他们房间根本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最重要的一点……陈迟迟如梦初醒一般,终于找到了那个让她不舒服的点:照片。 一般独居的老人家都会把自己家人的照片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或者放在自己随手就能碰得到的地方。 而丁牧的家里,从没在任何地方见过一张合照,而当时刚到这里的那天,丁牧奶奶提起不在的丁牧时表现出来的也不是难过,反倒有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孙子失踪了不去找吗?” 陈迟迟自言自语道。 想到这,陈迟迟的不安感更加的强烈,那丁牧奶奶此时正手捧着新出锅的药膏弓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来了。 看着那黑乎乎的膏体,不知是用量过度还是那新娘的怨念作祟,陈迟迟当即感觉头晕脑涨,喉咙好似火烧,不等自己反应过来,这早上刚吃下的食物就被她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下意识地,陈迟迟望向了那堆呕吐物,除了几块发青的真菌状残渣,竟还有几只正在蠕动的蛆虫。 眼前画面又引得自己一阵呕吐,恨不得把这几天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随着排出身体的东西渐多,陈迟迟的头脑反倒变得清晰起来,往常忽略的一些细节,此时都能注意得到。 丁牧奶奶见状大叫道: “呦呦,怎么了娃,咋都给吐了啊,这可都大补。” “你给我吃的什么!” 陈迟迟指着地上的不可名状物愤怒地质问起丁牧奶奶。 “就是补身体的嘛。” “补身体?” 陈迟迟终于听出了那老太婆话中的猫腻,原来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强调什么“营养,大补”…… 掀开衣服,那肚子上的人脸果然日渐清晰起来,和当初比起来要严重许多,上了多次的药膏不但毫无作用,反倒在恢复了一段时间后加重了沟壑的深度。 陈迟迟看着丁牧奶奶那伪善的样子,肚子上的瘙痒感又加重了。 不顾对方的阻拦,陈迟迟夺门而出。 丁牧奶奶只是在后面象征性地追了两下,便在门口停住了,嘴里嘟囔着: “你早晚是要回来的。” 种子园在村子的深处,和村口的出路正相反,所以即便自己是从那边来到这个世界,陈迟迟也没有选择跑回那个地方,而是选择了反方向的村口。 不知跑了多久,见身后没有人在跟,陈迟迟才放缓了速度,热汗被风吹过后,只剩寒意从心头升上,陈迟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天渐渐黑了,而她也不过刚走出村口,想着还没回来的李绘溪二人,陈迟迟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丁牧奶奶的家是不能再回了,刚才一时冲动,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抉择后的后果,哪怕是哄着对方也好,起码要等着李绘溪她们回来再跑路,现在进退两难,无处可去。 黑幕逐渐笼罩,没有食物和水,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陈迟迟就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村外不远的路边,加上刚吐出了大量食物,脱水后的陈迟迟很快就在路边丧失了意识。 再醒过来,陈迟迟能感觉到自己的头正枕在谁的腿上。 “李绘溪吗……” 还没睁开眼的陈迟迟下意识地说道。 而等她睁开双眼,顿时被脸上的人吓得半死。 “丁牧!?” 陈迟迟一下退出几米远,原本毫无关联的同学此刻成了陈迟迟心中最大的梦魇。 “别紧张,我没把你怎么样。” “你没死吗?不对,你离我远点!” “你怎么啦?我是你同学啊。” “你奶奶喂我吃致幻的东西,还在我的肚子里种了东西。” “我奶奶?你开什么玩笑,我奶奶都死了多少年了。” 一句反问把陈迟迟彻底搞懵了,任凭再怎么思考,也想不清其中的事情了。 只好把这几天自己的经历一并告诉了眼前的丁牧,还把自己的肚子掀开给丁牧看了一眼。 “你这肚皮上的脸是很像我,但是更像另一个人……” “谁?” “我爸爸。” “你爸爸?” “小时候是听说过村子后侧的土地很奇异,但是谁都不知道那片地方到底能做什么,长什么都结不出果子,老祖宗还让我们坚守这破村子,最后我就跑出去读书了,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村里真的没有你的亲人吗?” “奶奶死了很久了,正好我能住校,爸妈也就去外地打工了。”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给奶奶祭祀的,你看,死亡证明还在。” 丁牧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上面果然清晰地印着丁牧奶奶已经死亡的证明,还有本地公安局的盖章。 陈迟迟的脑袋已经没法处理这么多繁杂的信息了,正好那房子的真正主人已经回来,不管那个老太婆是疯子还是什么,自己都有正经的理由驱散她。 “你家被人霸占了你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不知道,反正是个疯老太婆。” “这还得了?谁胆子这么大。” 说罢,两人就打道回府,一同朝着丁牧家里赶去。 ------------ 第二十九章 又是宋警官 一路走过来,陈迟迟和丁牧聊了很多,从学校的八卦到村子的历史,帮陷入焦虑之中的陈迟迟缓解了许多。 走回村子,丁牧的家果然亮着灯,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丁牧奶奶还在屋里做槐骨药膏。 丁牧见状有些惊讶,在他的记忆中,这房子应该很多年都没人住了,爷爷奶奶也早就去世。 昏暗中,丁牧不小心踩响了地面上的树枝,惊动了屋里的老太婆。 陈迟迟正打算撒腿开溜,而丁牧则选择正面面对那霸占自己家的疯婆子。 而丁牧奶奶看见眼前少年的脸当即愣住,大喊了声: “大孙子!想死奶奶了。” 说完就拥了上去,却被丁牧一把推开。 “你谁啊?” 丁牧的反抗是陈迟迟最想看到的一幕,她可不希望看到刚刚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丁牧真的是那怪老太婆的孙子。 很明显,丁牧不认识眼前的奶奶,在对方正恍惚时,丁牧又加了一句: “这是我家,赶紧搬出去。” “大孙子,我是你奶奶你都不记得了。” “谁是你孙子?再不走我可报警了。” 丁牧奶奶见拗不过对方,也只好先去其他村民那借宿一晚。 然而她刚离开,村口就响起了警笛的声音。 看了李绘溪杀人的监控视频的警察到了。 “警察?正好我让他们把你送回市里吧。” 丁牧温柔地看着眼前的陈迟迟,说着就打算带她往警笛传来的方向走。 能回市里对于陈迟迟来说应该是最好的消息了,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李绘溪和狐狸依旧下落不明,她绝不会抛下她们两人自己离开。 可还不等两人动身,丁牧家的院门就被敲响,门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好?有人在家吗,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在调查一起杀人案,能配合一下吗?” “杀人案?” 丁牧还在状况外,而陈迟迟则是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新娘。 不论怎样,丁牧还是打开了院门,检查过对面两个警察的证件,丁牧就将两人放了进来。 其中一人,陈迟迟觉得有些眼熟。 “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官,我姓宋,这位是我的同事。” “宋警官?” 陈迟迟脱口而出的称呼,没经历过上个世界那个事件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觉眼前的人有些亲切。 对面的宋警官也觉得这句“宋警官”像是个熟人喊出口的,只不过这个世界的他并不认识陈迟迟。 “对了,你说杀人案?我们村子还会有杀人案?” 丁牧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位警官。 而宋警官则是直接拿出一张图片,上面正是李绘溪的人面像。 陈迟迟接过之后难掩自己脸上震惊的表情,宋警官的直觉很敏锐,下意识问道: “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认识。” “她是迷路到这的,你们能带她回市里吗?” 宋警官刚要张口接下丁牧的委托,他的同事却突然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从市里迷路到这?你怎么来的!” 陈迟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行程这种东西骗骗村里的人和丁牧还好,警察可是真的会去查证的,总不能真和他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看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陈迟迟,宋警官刚刚眼里的和蔼也消散了,转而变成了让人紧张的凝视。 这反而让陈迟迟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了,丁牧则是在一旁急得跺脚,替陈迟迟解释道: “她就是和几个同学一起过来做民风调研的。” 而陈迟迟知道这样的谎话骗不了眼前的两个警官,甚至还暴露了自己有同伴的细节,这细节也果然被警察同事抓住,反问陈迟迟道: “和同学一起?她们在哪?” “这个……我……” 回应陈迟迟的只剩那更加凌厉的眼神。 可即便头脑再灵活,也没法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两位警官不可能会信的,更何况陈迟迟深知自己没有多聪明。 正当陈迟迟百口莫辩,都要被两位警官列为可疑对象时,门口响起了李绘溪的声音: “我在这。” 两位警官一同将头转了过去,看见李绘溪时都不由得紧张起来,警察同事更是直接掏出了配枪。 宋警官则是用身体保护着身后的两个学生。 “别动!” “我没动啊。” 李绘溪举起双手,一脸轻松的样子。 警察同事小心地靠近李绘溪,将她拷了起来。 两个经警察也答应陈迟迟回家的请求,于是她也一并上了警察的车。 宋警官坐上车,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翻出那段监控视频反复观看起来,还问身旁的同事道: “视频里一直就她一个人吗?” “好像……是吧?” “不对啊,应该还有一个人来着。” “你记错了吧?” 原本和李绘溪一同出现在视频里的狐狸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陈迟迟本想趁着两位警官不注意靠近李绘溪,想问清这些天的疑惑。 不过她没法突破宋警官的防线,宋警官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完全没有靠近李绘溪这个危险人物的机会。 对面的李绘溪看着陈迟迟,有时候会冲着她微微笑一下,只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陈迟迟放心了。 车子开到后半夜,终于在路边停靠了下来,宋警官作为司机走进了驾驶室。 这才终于让陈迟迟有了和李绘溪搭话的机会: “她呢?” “我们已经知道新娘的死因了,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只要让警局立案再把证据摆到他们面前,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狐狸去哪了。” “……她去搜集证据了,她原本就是诡体,可以轻松抹除自己的存在。” “那你为什么过来被抓?” “我来立案。” “立案?你现在可是杀人犯,谁会信你说的话?” “我看那个宋静安就很靠谱。” “宋警官吗?你们认识?” “算是吧。” “我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谁让你那么贪吃,生下来好了。” “生下来?你说什么呢!”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解决的方法啊。” “李绘溪!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都快急死了!” 说到这,陈迟迟是真的着急了,突然增大的声音把身边两个警察全都吵醒,对话也只好在此中止。 随着警笛声渐行渐远,丁牧刚刚关上院子里的大门,敲门声响起,本以为还是那两个警察,丁牧没再询问什么就把门又打开了。 可面前的是那刚被自己赶出去的疯老太婆,丁牧奶奶诡异地笑着,手里拿着一根骨刺,照着丁牧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丁牧吃痛,将对方甩开到一旁,可下一秒,所有被遗忘的东西就都回到了脑子。 他也终于和眼前的奶奶相认,两人稍微寒暄几句,那丁牧终于露出了用学生身份掩盖着的真面目。 恢复记忆后,丁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新娘尸骨做成的药膏烧光,磨成粉末的干尸,又经过这么一烧,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完全消失了。 ------------ 第三十章 黑金名片 “什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深夜的警局里,那和宋警官一起的警察反问李绘溪道。 “可是你们学校并真的没有这个叫方雪的学生啊。” 宋警官在电脑上查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这个方雪的资料。 看来想说服警官为一个从没存在过的人立案,确实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可现在狐狸那边还没消息,而再这样拖下去,用不了几天,李绘溪都要被判刑了。 没有什么其他可交代的,李绘溪暂时被关进了留置室。 陈迟迟为了不惹麻烦,也一直没透露自己和李绘溪一起的事情,可看着她目前的处境,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由于整个命案和陈迟迟本就没什么关系,她也顺理成章地被宋警官送到了家里。 敲开门,这个世界的吕依正满眼泪光地望着自己,看见陈迟迟的一瞬间,立马就拥了上去,热泪一直流到陈迟迟的脖颈里。 “傻孩子,你跑哪去了,吓死妈妈了。” 许久没看见母亲的陈迟迟此刻也有些感动,哪怕她知道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原装母亲,但对自己的爱却是完全相同的,吕依的体温是陈迟迟在这段时间内感受到的最真实的事物了。 等到陈迟迟想起身后的宋警官,他却已经离开了,临走看着楼上拥抱的母子时,神色有些黯淡。 今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宋警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按动密码锁,寂静的世界里只有输入时,键盘传出的冰冷按键声音,推开门,早上没来得及拉开的窗帘挡住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月光,屋子里的衣物四处散落着,厨房叠加的碗筷依旧没有时间去收拾。 宋静安无暇顾及其他,一股脑躺在了床上,甚至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在泛黄的枕边响起了呼噜声。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他和未婚妻的合照,照片已经泛黄,相框也早被他摸到包浆了。 感觉自己不过是闭了会儿眼睛,闹钟就再次响了起来。 “有这样的错觉也很正常,昨天送完那女孩就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宋静安这样安慰着自己,用手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然而憔悴的脸色并不支持他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自知身心俱疲的宋静安无奈地在床上躺下,右手习惯性地去抓那和未婚妻的合照,令他惊讶的是,这次竟然摸空了。 深感不妙的宋静安立马弹起身子,不知为何,那合照竟被放置在了稍远一些的位置,取代曾经合照位置的是一张黑金色的名片。 有着多年侦查经验的宋静安立马意识到了家里进过了人,可巡视了一圈,除了这黑金名片,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增多或者减少,门锁也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可自己怎么都没有关于这张名片的记忆,出于好奇,宋静安把名片拿了起来,正面只有简单的八个字: “圆您心愿,死而复生。” 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虽然对它的突然出现感到困惑,可看到这离谱的广告词,宋静安还是觉得无趣,于是便随手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重整精神上班去了。 到了单位,宋静安和同事整理了昨天李绘溪的口供,话里话外,她好像不止杀了村械队的人和村长。 为了查清村子的意外死亡人数,两人再次动身去往了丁牧所在的村子。 只是刚把车开到村口,就被密密麻麻的人堵住了。 和那天的婚礼一样,村民就在路边看着,只不过这次没有鞭炮,也没人呼喊,只有白衣的村民一路撒着纸钱。 宋警官和同事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走下了车,随便找了个老头子问道: “大爷,这是谁过世了啊?” “前几天刚娶新娘的那家人,儿媳妇刚到,婆婆就被那外地来的小孩弄死了,太惨了。” “外地来的小孩?” 两人本想再问些细节,而那老头子只是来看热闹的,不知道更多了。 而看着那正处在悲伤中的一家人,两人也不好直接跑上去问这问那,只好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那新郎的家。 本来是怕惹当事人想起伤心事,两人才选择提前来到他们的家等着,只是没想到这院子门户大开,不像家人全出去参加了丧事的样子。 两人静静靠近院中的房子,听到屋子里传出异响,为了不打草惊蛇,宋警官选择先躲在一边观察一下屋里的情况。 好巧不巧,两人站的地方正是那天李绘溪和狐狸偷听的位置。 屋里传来中年男人的辱骂声音,循声望去,那新郎正和什么人在交谈,偶尔会骂出两句难听的话。 “丁婶子,现在我这情况可怎么办啊?” “哎呀,以前也没出过这种事情啊。” “可能只能去城市里的大医院开一下膛了” “去市里?让人知道大男人也能怀孕,岂不是要让所有人笑话了。” “那你说咋办嘛,你拿啥生小孩啊?” “等肚子大起来,是不是要一尸两命了!” “别喊别喊,我这不想办法呢吗?诶……你说,你开膛把你妈生下来,再找个女人把你生出来不就得了吗?” “那也太麻烦了!那得往上交多少钱啊?” “麻烦?你小命不要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要不是那个臭娘们,我也不会落得这个境地,要是让我逮到她,我一定……” “快得了吧,先好好养你那大肚子吧!” 丁牧奶奶说完,就甩甩手走了,那新郎还在无能狂怒。 而两人的对话的信息量,足以冲破两个警察的脑子。 什么“男的生小孩”“拐卖妇女”。也解释了为什么来的路上全程没见过他们口中的那个新娘,这也完全符合李绘溪的报案内容。 那同事当即掏出配枪,打算冲上去把这怀孕新郎捉拿,而宋静安却有些犹豫,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给出反馈。 “复活……” 宋静安满脑子都是早上那张黑金名片。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宋静安便觉得两眼一黑。再次醒过来,自己的脖子上传来阵阵细微的刺痛感,伸手摸去,几滴微小的血液被带了下来。 宋静安发现自己正坐在警察局自己的办公室里,回过神来,宋静安问道: “那个怀孕新郎呢?” “什么新郎?你说什么呢?” “那个村子里的事情,你忘了?” “什么村子?” “就是那个李绘溪杀人的村子啊。” “那个案子都结了啊,那个杀人的小姑娘已经死了。” “死了?李绘溪死了?” “对啊,你怎么了这是。” 宋静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很快就发现,同事关于那个村子的记忆只停留在拘捕李绘溪,第二次前往时的记忆全然消失了,而自己则是忘记了偷听新郎谈话后的所有事。 晚上回到家,宋静安的心里依旧十分煎熬,有一种被什么人捉弄了的感觉。 失神之际,他望向了脚边的垃圾桶,捡起了那张黑金名片,在手机上按起了电话号码。 ------------ 第三十一章 宋静安的抉择 振铃几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 “你想通了?” 宋静安举着手机,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懂你在想什么。” “你是谁……” “不重要,我能复活你日思夜想的人。” 宋静安又陷入了沉默。 这样荒唐的事情,一个做了多年警察的人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明天一早,我会证明给你看……到时候相不相信随你。”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留下宋静安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望着窗外出神,房间只剩对方挂完电话那残留的提示音。 床边的合照上,未婚妻的眼神似乎在盯着他。 一夜未眠,对于复活的事情,宋警官既觉得荒谬至极,又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它是真的。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宋静安就已经到了单位,早晨的工作他都无心处理,一直在等那个所谓的“证明”。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过来报案和处理问题的人格外的多。 没想到人群中竟真的有一个莫名熟悉的身影靠了过来。 仔细看去,那是自己的第一任搭档,是自己初来警局时,带着自己做任务的老队长。 然而他早在第三个年头,就在办案时牺牲了。 其他同事也一样受过这位老队长的关照,此刻却完全把他当做了空气,仿佛老队长的出现只是宋静安自己一个人的幻觉。 宋静安正要起身给这位老队长敬个礼,没想到对方却把他按在了座位上,还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对方云淡风轻地坐了下来,然而在他对面的宋警官的眼眶早已经湿润,对于这个老队长,他有太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想说。 另一方面,这说明昨天电话里的人讲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未婚妻真的有机会复活。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老队长直入正题: “想达成你的心愿只用完成一个很简单的条件,把那个女孩带回去。” “谁?” “陈迟迟。” “他们会把她怎么样。” “放心,不会伤害她的。” 听到曾经最信任的人向自己的保证,宋静安最后的责任感也得到了宽慰。 不等同事们反应过来,宋静安就请好了假,拿走钥匙,开车往陈迟迟家里赶去。 再次见面,陈迟迟已经比初次见面时胖了好几圈,此刻正休学在家喝着不知名的中药。 面对吕依的不解,宋静安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上次的案子出了些问题,要陈迟迟再配合一下。” 听到这话的陈迟迟有些紧张,她自从回家之后便再也没有李绘溪她们的消息了。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一直在想可以救她的办法,只不过从她脑子里想出来的办法都行不通。 于是只得试探性地敲打一下宋静安: “出了什么问题啊?” “李绘溪被处死了,需要你再把村子里的细节说一遍。” “什么!李绘溪死了?” “他是杀人犯啊,你怎么这么惊讶。” 宋警官的话犹如一道闪电直击陈迟迟的心灵,吕依立马发现陈迟迟的状态出现不对,但她的关心被陈迟迟无视了。 自己最坚实的后盾,那个无敌的李绘溪就这么死了,平时任陈迟迟再好骗,也不会相信这种话。 但现在这话是从一个老警察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一开始撇清关系的陈迟迟却连一丝悲痛都不能流露出来。 就这样,陈迟迟浑浑噩噩地上了宋警官的车。 魂不守舍的陈迟迟任凭车窗的外的景色离城市渐行渐远。 不知出于试探还是关心,一路上宋警官经常询问陈迟迟的状态,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回应。 车子开到村口,丁牧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在丁牧奶奶接过陈迟迟之际,陈迟迟才终于缓过神来。 而丁牧却早就坐上了宋警官的车,两人已经把车开出了几里远。 陈迟迟的心中只剩崩溃和惊恐,自从听到李绘溪的死讯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处于瘫软的状态,连反抗的力气都不再有,任凭丁牧奶奶摆弄。 丁牧坐上了宋静安的车,刚一落座,宋静安就警惕地试探他道: “昨天的电话是你打给我的?” “什么电话?” “不是你说可以……才让我做这些的吗?” “啊,你说复活的事儿啊,我也是奉命行事。” 宋警官很快就把车开到了陵园,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看着往常那段走过无数次的路,即便心里的问题数都数不清,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丁牧找准了位置,拿起铁锹就开始铲土。 “你干什么!” “这是必须流程。” 丁牧把宋静安推到一边,自顾自地挖坟。 见怎么都拦不下对方,既然木已成舟,那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宋静安咬了咬牙,与丁牧一同挖起土来。 直到天黑,两人总算是让那未婚妻的棺材重见天日。 强忍着不舍,宋静安亲自撬开了棺材盖子。 看着已经成为骷髅的爱人,宋静安再也无法忍耐,两行热泪滴在了未婚妻的骨头上。 眼看着丁牧就要把尸骨抱走,宋静安看着自己快要成为大地养料的未婚妻,怎么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相信所谓复活的说辞。 愤怒地将丁牧推倒,把未婚妻放回了棺材,拿起铁锹就要将这里恢复原样。 丁牧见拗不过,只好拾起地面上的铁锹,加上刚才被对方推倒,心头升起一丝怒火,对着宋静安的后脑就敲了下去。 不过他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把宋静安敲晕了而已。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四周都是光照的园区里,丁牧刚刚把未婚妻的尸骨埋进土壤,挖出了红色种子。 不等宋静安继续发飙,丁牧就捏起红色种子放到宋静安的面前展示起来: “只要有这个,你的未婚妻就能复活了。” 回过头,那老队长也在身边守护着他,点了点头对丁牧的话表示肯定。 宋静安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接受事实,最后只是淡淡地问老队长道: “真的可以吗……她都已经那个……样子了。” “放心吧,我担保。” 有了老队长的话,还眩晕着的宋静安放心地再次睡去了。 见他再次昏沉了过去,丁牧这才吐槽道: “要不是你把我爸带回来,我才不会帮你做这种脏活。” “行了,少说两句吧,赶紧把种子找个人喂了,等到他要的人复活,警局就基本都是我们的人了。” 丁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和那个女孩,也得办一场婚礼。” “多此一举干嘛呢?” “当然是做给你的村民看,以后问题不要这么多。” “知道了……但是她能愿意吗?” “你以前的新娘都是怎么处理的?” “可是已经死过一个了,再那么打我怕……” “那就把她所有的希望都抹除,击破她的心理防线。” “没懂……” “我记得,她的母亲好像是五中的老师。” “懂了……” ------------ 第三十二章 裹挟 丁牧返校,上课时全程盯着讲台上的吕依看。 下课时,把属于宋警官未婚妻的红色种子投进了吕依的水杯里,看着她举起杯子递到嘴边,喉咙一上一下地滑动,丁牧才放下心来。 普通的一天很快过去,办公室里的吕依看着和女儿的合照,被叫快走一整天了,还没有从警局回来的消息,让吕依不免牵挂起来。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本以为是宋警官终于送陈迟迟回来了的吕依没有任何防备就打开了门。 此时已经过了上课时间,大部分的老师和所有学生都离开了学校。 “怎么啦同学?” “没什么老师,只是想让你看些东西。” 说着,丁牧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 “这是什么?” 视频开始播放,而场景正是那个村子里氧气稀薄的阴暗地牢。 衣衫不整满身赘肉的女人挺着快被撑破的肚子,伴随几声尖叫,女人开始临盆。 全程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周围黑暗且无声,只有那女人在痛苦地挣扎喊叫着。 对于视频里的那个人的脸,吕依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最后那女人也没能产下胎儿,最后一口气堵在喉咙,再也不动了。片刻过后那肚子又发生异变,一个新生儿竟从她的肚子中自己钻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母体吸成了干尸。 看完这血腥的一幕,吕依只感到反胃,即使不解,但还是以老师的姿态询问丁牧给她看这个视频的目的: “这是什么电影?” “不是电影……” 丁牧的回答出乎了吕依的意料,使得她更加不解眼前男孩的想法了。 “我老家特产一种红色种子,由人的尸体结成,活人吃下就可以孕育胎儿,复活种子的主人,哪怕中途母体死亡,胎儿依旧会顺利出世,只不过母体就会变成视频里这样。” 吕依依旧不解: “那你给我看这个是干什么啊?” 丁牧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留下一句话: “那种红色的种子,我上午在你的水里放了一颗。” 吕依听后神色大变,视频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她伸出手捅喉咙,想把那种子吐出来。 可肚皮处却传来阵阵瘙痒,一个年轻女孩的脸正印在自己的腹部,红色种子已经种下,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哪怕丁牧荒唐的说辞不可信,可这肚子上真真切切的人脸不会骗人。 吕依当即冒出一身冷汗,让她感到后怕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陈迟迟回家的这几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胖,并且就算在家,也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会露肚子出来,这和她以前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相反。 曾经还有几次见她表情扭曲地捂着肚子跑回卧室,当时吕依还觉得她只是单纯的肚子痛,现在,她似乎终于想通了。 吕依捂着肚子一脸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孩,下意识问道: “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聪明,她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要做什么?” “只要你帮我说服你女儿和我举办婚礼,我就保证不会让她变成视频里那个样子。” “结婚?你疯了吗?” “你以为我想?要不是村里那群老头老太婆不好处理,你连救你女儿的机会都没有,放心,只是走个过场。” “我怎么相信你?” “这个能解除种子的作用。” 说完,丁牧把那槐骨药膏扔到了吕依手里,他比谁都明白,那东西只是暂时让人看不见表象而已。 而接过药膏的吕依只是稍微挤了一点,涂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人脸沟壑果然立马褪去。 “怎么不用光?” 丁牧略带疑惑地问道。 “剩下的留给我女儿用……” 吕依紧紧握着那一点她视作救命稻草的药膏。 一边站着的丁牧只是冷漠地笑了笑。 几乎是以拖拽的方式,丁牧把吕依拉进了自己的车里。 即使是不情愿,吕依还是上了对方的车,因为一想到自己那照顾不好自己的女儿,吕依的心就会忍不住地抽动。 一切准备就绪,丁牧打开自己家的院门,奶奶听到声音出来迎接,而吕依透过窗户,看见那被捆在炕上的女儿。 丁牧奶奶为了防止出现任何的变故,直接把陈迟迟的四肢捆住,只留那人脸肚子向外挺出,衣服再也遮掩不住。 看着这一幕的吕依心如刀绞,默默在窗外擦拭起了眼泪,平复了许久,肚子上的瘙痒还在持续起着作用,终于,她下定决心去劝自己的女儿配合丁牧的婚礼仪式。 推开门,陈迟迟的头依旧倔强地望着天花板,可当母亲的声音在这脏兮兮的房间传来,陈迟迟再也没法维持那故作坚强的样子,两行热泪瞬间流了下来。 “妈?你怎么来了……” 陈迟迟声音起伏得厉害,情绪如同洪水般涌出,无法控制。 “迟迟……” 话就在嘴边,吕依却始终没法说出口,还是丁牧指了指她那充满人脸沟壑的肚子,提醒着吕依叫她过来的重点。 也许是被女儿的情绪感染,吕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 “迟迟……你明天就听话一点……行吗?” 陈迟迟立马就知道吕依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她舍不得质问自己的母亲,转而对着丁牧怒吼: “你们对我妈妈做什么了!” 丁牧只是把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陈迟迟有气无力地锤了下手边的墙壁,合上了被泪水浸湿的眼皮,吕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情绪也临近崩溃,瘫跪在了地上。 丁牧奶奶见状上前摆弄起了陈迟迟的四肢,验证她是不是还会反抗。 然而陈迟迟不再挣扎,任凭对方摇晃身体,眼神中全是绝望。 仅仅一天,接连的噩耗传到陈迟迟的耳中,先是被卷进这荒唐的村庄,最有安全感的李绘溪也死掉了,现在自己的妈妈也要来劝自己参加那个诡异的婚礼。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陈迟迟的心气全无,甚至连返回现实世界的想法都完全打消。 “如果全程配合真的能保住我和妈妈的命,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陈迟迟一边被丁牧奶奶随意摆弄着身体,一边这样想着。 但谁都没注意到,就在丁牧家院子的黑暗中,正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狐狸面具的人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狐狸渐渐回头问李绘溪道: “这样会不会对陈迟迟太残忍了。” “这应该是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办法了。” “那个宋警官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不过明天肯定会醒的。” 两人逐渐消失在这村庄的夜里,不知谁家的方向,又传出来婴儿的啼哭声。 ------------ 第三十三章 冷漠的看客 宋静安被人摇醒,也许是昏迷了太久的缘故,屋外的阳光格外刺眼,缓了许久,他才看清那把他摇醒的人。 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正站在他的床边,即使隔着面具,宋静安也能感觉出来她表情的冷漠。 狐狸见他清醒了过来,转身就往外走去,宋静安不自觉地跟上她的脚步。 不远处正在敲锣打鼓,几米长的鞭炮挂在房顶上。 没人注意狐狸和宋静安赶了过来。 丁牧奶奶正在摆弄手里那粗糙的胭脂水粉,一股脑地扑在陈迟迟的脸上,而一旁的陈迟迟正挺着肚子,脸上毫无血色,像个提线木偶般任凭丁牧奶奶摆布。 吕依此时正被关在村子的大院里,她所在的房间和地牢只隔着一面窗户,自上次被李绘溪杀了几人后,村械队又加上了新人。 在这里能隐约听到丁牧家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哪怕这声音搅得吕依头痛欲裂,可只要一想到今天的婚礼结束,自己和女儿就能获得自由,吕依就觉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正当吕依望着远处幌神时,窗户边有个人影突然出现,吓得吕依长吁了一口气。 窗外是李绘溪,她正绷直了身体撑在窗框上,勉强腾出一只手敲了敲吕依的窗户示意她把窗户打开。 吕依也是立马会意,利落地打开窗户接李绘溪进屋,中途怕她摔了,胳膊一直垫在她的身下。 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李绘溪一句话直接打碎了吕依最后的希望: “他们不会放过你们母女的。” “你说什么……丁牧说了,只要……” “他骗你的,这个药膏根本就没有恢复的功效。” 说完,李绘溪就伸手掀起了吕依的衣服,那女人的脸果然还在,为了防止吕依还心存侥幸,李绘溪干脆把她手中的所有药膏都夺了过来,一股脑涂在吕依的肚子上。 那些沟壑遇到槐骨药膏短时间内立马退散,可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原样,甚至要比用药膏之前还要严重。 “怎么会这样……” 吕依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情绪又到了崩溃边缘。 “你和陈迟迟肚子里的孩子对他们都很重要,是坐以待毙还是跟我去反抗,你自己决定。” 李绘溪一边说着,一边扔给吕依一把刀,那刀的长度足以威胁肚子中的生命,同样的,想要把肚子里的东西捅死,失血一定也很严重。 几乎没有犹豫,吕依拿起那把刀就跟着李绘溪出门去了。 拦路的村械队队员都不出意外地被李绘溪秒杀。 此时的陈迟迟已经坐上了花轿,当初就是因为这花轿她才没听李绘溪的话,留在这村子里多待了一段时间,仅仅几天过去,坐花轿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眼里再没一滴泪可以流出来,陈迟迟静静地盯着摇摆的花轿帘子,再没法思考任何事情。 狐狸引着宋静安赶上了车队,几乎同时,吕依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车队。 车队突然的停止,才终于让陈迟迟缓了下神,吕依径直冲向女儿的花轿,几名大汉竟拦不住,拉开红色的帘子,吕依泪眼婆娑地看着憔悴的女儿,哽咽道: “迟迟,妈妈来救你了……” 陈迟迟原本干涸的泪腺再次决堤,用力点了点头,母女两人相拥在一起,走出了花轿。 丁牧生怕出什么乱子,就在不远处盯着车队,没想到还是出现了差错,正向车队处飞奔过去。 但吕依要对质的人却不是还没赶过来的丁牧,而是那在人群不太起眼的宋静安。 吕依掀开衣服,对宋静安吼道: “这是你要复活的人对吗?” 说完就从身后掏出那把李绘溪送给她的刀,刀尖镶进皮肉,再深一点点,都会威胁到肚子里的东西。 可宋静安并不知道复活的过程,只是看着吕依肚子上那扭曲的人脸褶皱,一言不发,眼泪直流。 这倒是出乎了吕依的意料。 宋静安跌跌撞撞地走向吕依,这一举动使得吕依更加警惕,可她本来也只想威胁对方而已,所以即便看着对方冲过来,也迟迟没有下手。 宋静安瘫倒在吕依的腿边,像个孩子般依靠在吕依的肚子旁,用旁人几乎无法听见的声音,一直低喃道: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好想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时间,自己的女儿依靠在自己的身边,视作敌人的家伙也像个孩子般在自己的身旁哭泣,吕依不知道自己的怒火该向何处发泄,不知道这场闹剧到底要找谁才能结束。 姗姗来迟的丁牧在不远处看着吕依正拿着刀悬在自己的肚子上,他知道,唯一生不出孩子的办法就是母体破坏自己的身体与肚子里的生命同归于尽。 他绝不会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利索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枪,哪怕杀掉吕依,他也要确保宋警官要的人成功复活。 砰! 所有人都安静了。 吕依应声倒下,连眼睛都还没闭,就在陈迟迟的眼前死掉了。 更让人心碎的是,她肚子里突生异变,肉眼可见地肿胀起来,陈迟迟知道,这和那天的鬼新娘的反应一模一样,只不过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没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和那鬼新娘一样,吕依的肚子也被一个女婴破体而出,转眼就被吸成干尸。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陈迟迟连哀悼的时间都没有,吕依就只连一副完整的尸体都没剩下。 同样状况外的宋静安看着这破体而出的婴儿版未婚妻,也终于从幻想中醒了过来,什么复活,什么亡人。 逝去的东西无法挽回,眼前这与未婚妻相同样貌的怪物,绝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 万念俱灰的陈迟迟此刻也无心再活下去,捡起掉落在吕依手边的那把长刀,做了自己母亲没有勇气做的事情。 不等丁牧发出第二颗子弹,陈迟迟就已经把自己的肚子搅乱,一时间血肉横飞,皮肉断连,连肠子都随着那恶心的沟壑飞溅到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 由于失血过多,陈迟迟也死了。 等到丁牧赶到,宋静安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愤怒地给了对方一拳。 “你为什么骗我!” 丁牧吃痛,可还是摆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解释道: “我没骗你啊,你要的人复活了!” “你从没跟我说过是这样……” 看着那被陈迟迟搅成肉渣的自己父亲的胚胎,丁牧也无心再理宋静安,在一旁自顾自地一块一块地拾起那属于父亲的肉块。 宋警官的精神也近乎崩溃,现在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鬼村子,尽可能地忘记这一切。 刚一上车,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两个人正冷漠地盯着他,而这两人正是李绘溪和狐狸。 ------------ 第三十四章 世界编号 宋静安经过刚才的刺激,暂时说不出话来,李绘溪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 “一个女孩被拐到陌生远村,怀上陌生人的孩子,失去一切生的希望,最后选择自杀,可连自己的尸体都无法保全,你还觉得我是在编故事吗?” 现在的宋静安已经无暇去想眼前本该被处决的李绘溪是怎么又复活了的,毕竟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太多魔幻的事情。 听完李绘溪的话,宋静安才明白过来,那天李绘溪的报案内容,几乎就是今天这个事件的翻版。 在这样一个封建落后,村民无脑崇尚未知事物的村落,像今天这种惨案肯定不止一次的发生,回想起村民看着这一幕幕时冷漠的脸,宋静安终于想清楚了一切。 再望向后视镜,身后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宋静安启动了车子,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两人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这村中的惨剧。 李绘溪看着正在捡肉块,还心存希望复活自己父亲的丁牧,手部微微颤抖,没有狐狸的阻拦,只一拳,就把丁牧击晕过去。 狐狸和李绘溪一人怀中抱着一具尸体,一同走到了种子园,把吕依和陈迟迟的尸体埋了进去。 过了半晌,那红色种子果然出现,两人带着这种子,直接找到了丁牧和他的奶奶。 “不行啊孩子,我岁数太大了,丁牧是男娃就更不行了。” 任凭丁牧奶奶再怎么求饶,两人都面无表情地把种子塞进了他们的嘴巴。 一个月很快过去,李绘溪和狐狸带着复活后的吕依和陈迟迟赶往了警局,距离离开这个世界只差最后一步。 在那之前,陈迟迟的状态还是没有好转,这次的事件对她打击很大,不过她也在积极恢复。 宋静安取下一块陈迟迟的身体组织,由于她在怀孕时用了方雪尸骨做成的槐骨膏,所以她的身体是证明方雪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等待化验结果期间,陈迟迟和宋静安都有话想问李绘溪,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你不是死了吗?” 宋静安还补充了一句: “你也用那种办法复活了?” 李绘溪摊了摊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狐狸见状,把话接了过去: “我们互换了身份,我死不掉的。” 说着,狐狸就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和李绘溪一模一样的脸。 李绘溪的假死,带给陈迟迟不少痛苦,只见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旁,不知思考着什么。 “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方雪吗?” 李绘溪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意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为了达成目的连我也要利用吗?我和妈妈的死也在你的计划中对吗?” “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想离开吗?对于我们来讲,他们都不是真实的。” “不真实……我本来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骗我……到底是谁不真实?” “我假死是给警察看的,是你听到任何事从来都不知道考证,才会相信这种话。” “可是你早就料到了我相信你会死不是吗?” 李绘溪沉默了许久,才有些凝重地回道: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帮你回到现实。” “我不需要……这里的妈妈也很爱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用不着你帮我。”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一直待在这吧。” “你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李绘溪不再回应,那化验科的警察也不合时宜地来到了这里,把刚检测出的方雪的DNA报告交了出来,只要有了这个,方雪的案子就结束了,众人也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果然,在宋警官宣布结案的那一瞬间,和上次相同的地方,同样的传送门亮了起来。 可三人都僵持着,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迟迟还在赌气,李绘溪也始终不理解陈迟迟生气的原因,而狐狸被夹在中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真不走?” 经历过绝望和生死后的陈迟迟,在这几天之间成长了许多,依旧选择坚定自己的选择。 李绘溪转回头看了看狐狸,对方立马明白了她的想法,从怀中拿出一只布满皱纹的老手,把湖水滴在了上面。 那手正是丁牧奶奶的手,而除了手之外的其他身体部位,早就被李绘溪两人泡进了从狐狸身体里释放的湖水里,现在只要把这只手侵蚀掉,从认识丁牧奶奶开始的一切记忆都会被抹除。 狐狸的手里多了一根骨刺,李绘溪和陈迟迟看着眼前熟悉的警局,和和蔼的宋静安,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个世界的警局里。 “妈?你怎么在这?” 听过几人谈话后的吕依也大概明白了一切,为了不耽误自己心爱的陈迟迟,她只能随口编造一句谎言: “妈妈来送你的呀,你不记得啦?” 陈迟迟有些惊喜,和吕依最后拥抱了一下,跟着李绘溪和狐狸走进了传送门。 “总感觉这个世界的吕依,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送走了几人,吕依在一旁故作坚强,可眼泪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这一切都被宋静安看在眼里。 “我送你回家吧……” 吕依泪眼婆娑着点了点头。 回到家推开门,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陈迟迟,正在客厅跑来跑去,她饿了。 吕依破涕为笑,看着眼前活泼的宝贝女儿,有些哽咽地问道: “傻孩子,你跑哪去了……” 那陈迟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的眼睛哭得这么肿,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事情,跑过来将吕依抱在了怀里。 宋静安此刻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也被触动,但他始终无法面对那个从吕依肚子里钻出来的怪物未婚妻,哪怕她连生前的记忆都记得都丝毫不差…… 三人从传送门里走出,不出意料地,这里依旧不是现实。 周围都是破败的建筑,虽然是在市中心,可街道空无一人,连天空都弥漫着灰尘和黄沙,和电影里的世界末日如出一辙。 陈迟迟被这景象震慑住了,心头滋生出一阵阵恐惧。 哪怕是在上一个那么荒谬的世界,生活环境也没有现在这么差,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次三人要面对的东西一定更加可怕。 狐狸看着这破败的一切,也不知该从哪下手。 只有李绘溪的反应不同,突然对两人说道: “我们给去过的世界留一个编号吧?” 陈迟迟点了点头。 “那上个世界的编号是多少?怎么计量?” 狐狸问道。 “上个世界……就叫A77吧。” 陈迟迟疑惑地看着李绘溪,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 “这倒确实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被狐狸清除记忆后,陈迟迟和李绘溪的关系又变回曾经那种融洽的状态了。 可狐狸还是把那丁牧奶奶的做成的骨刺扎进了李绘溪的脖子,瞬间,上个世界的记忆回到了李绘溪的脑子里,她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不过她并没有生陈迟迟的气。 对于编号的事情,她和狐狸只是对视了一下,两人便确定了丁牧事件世界的编号: “C1……” 三人刚刚编好数字,李绘溪的心头就涌上了一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下一秒,周围突然冒出几个满脸黑灰的青年,仔细看去,大多都是陈迟迟三人的同学,可现在却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三人。 ------------ 第三十五章 黑潮(一) 不等三人搞清楚状况,就被人蒙住了头,引到一栋建筑里。 再睁眼,那几个同学带着他们走进了一间破败超市,翻转货架上的机关,真正的据点入口映入眼帘。 门口聚集了很多同样来自五中,眼熟的同学,只不过他们各个配备了自己的武器,也完全没有学生那青涩的样子,只剩被恐惧侵袭过的疲惫。 带他们回来的那人陈迟迟认识,是隔壁班的薛晓。 薛晓和看门的人交换了眼神,那人当即递了一把匕首出来。 一句话也没说,手持匕首就朝着李绘溪三人走了过来。 陈迟迟和狐狸不免紧张起来,可李绘溪仍旧很冷静,一是她并未感受到对方的杀气,二是薛晓的破绽很多,很轻松就可以反制。 薛晓拿起匕首,拉过陈迟迟的手,轻轻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接下来是李绘溪,不过李绘溪是自己动手,她不想被对方触碰。 但李绘溪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们在检测什么?” “为什么要放血……” “难道是……?” “检测出诡体的存在。” 意识到这点的李绘溪立马回头给狐狸使了眼色,可为时已晚,那薛晓的匕首已经割了下去。 早在牵起狐狸的手时,他就发现对方的手冰冷异常,所以下刀的时候更加用力,果然,属于诡体的湖水体液流了出来。 “是诡体!” “杀了她!” 陈迟迟还没弄清状况,李绘溪却已经挡在了两人面前,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了门口的所有人。 但那薛晓似乎已经被生离死别影响到麻木了,他对狐狸的杀意,要比那些人浓上许多。 别人不敢上前,他敢。 他深知物理攻击没办法灭掉诡体,为了不伤害确定是人类的陈迟迟和李绘溪,他也放下了经过特殊处理的手枪。 从怀中取出一管针剂。不用想也知道,那东西可以影响诡体,甚至杀掉诡体。 带着浓厚杀意的薛晓下了冲破李绘溪这道防线的决心,大踏步迎了上来,左手持刀,右手紧握着那管针剂。 即便对方是个人类,可出现了威胁,李绘溪也丝毫没有留手,每一刀都直直扎在薛晓的要害上,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穿了一种特殊的护甲,普通武器很难破防。 换种说法,那护甲就是为了格挡近身攻击的,战斗经验丰富的李绘溪,一边搜索着薛晓的破绽,一边又和自己的心声聊了起来: “他穿的什么东西?” “可能是类似防弹衣一类的东西。” “这样低的质量可不像是防弹的。” “除了刀……还有什么近身攻击需要给全身安装防御吗?” “好像还真有一种……” “撕咬?” “这样他们检查的行为也说得通的了。” 几番交手过后,李绘溪决定动真格的了,心中的杀意也渐渐升起。 薛晓则是根本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瘦弱的女孩,竟有如此高的战斗力,不免有些惊讶。 两人再次剑拔弩张之际,狐狸开口驱散了空气中的火药味: “别打了,我会离开的……” 一旁看戏的陈迟迟有些惊讶,而李绘溪则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解除了攻击架势,还配合她说了一句: “走了就不要回来。” 这一唱一和不仅搞得陈迟迟一头雾水,更是让刚和李绘溪交手过的薛晓感到意外。 不过既然唯一的敌人就要离开,对方也没有再战的意思,自己也就没有和李绘溪再交手的理由,不过他还是怀疑这个诡体的身份: “你不能走!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狐狸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离开了。 随着狐狸渐渐离开,据点门口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没有了打架的理由,薛晓有些好奇地问李绘溪道: “那只诡体是你们什么人?” “朋友……” 李绘溪下意识答道。 “朋友?你们和诡体交朋友?” 陈迟迟也被问懵了,回道: “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和我不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你都知道!” 陈迟迟心里如此想着,却没说出来。 听这薛晓的语气,李绘溪似乎明白了什么。 薛晓见两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便给二人讲起自己世界里的故事: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临江市以外所有地方的人都被一种液体腐蚀了,被腐蚀的人和人类没有区别,但比人类要残忍很多,我们称他们为诡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不知怎么出现的,只有进食本能、被那种液体包裹着的怪物,我们叫它们幼体。” 这故事李绘溪和陈迟迟都有些耳熟,只是故事的版本和她们经历的不同。薛晓继续讲道: “外面乱作一团,什么人的道德、风雅,全部消失不见,唯一没被那液体影响的就是临江市,但这临江市更像一个被他们围堵起来的猎场……” 陈迟迟没忍住插了一句: “那液体叫湖水。” 薛晓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被人打断讲话令他有些不爽,但李绘溪也提了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 薛晓继续讲道。 “他们拥有成倍强过我们的火力,足以轻松移平临江市,但他们并没这么做,只是让无数的幼体围城,再……” 说到这,薛晓有些哽咽,陈迟迟则是不识趣地追问起来。 “再怎么样?” “再伪装成人类,以残忍的方法杀掉我们,每次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称为黑潮。” 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往事,薛晓的表情有些难看,声音也变得沙哑了一些,这时陈迟迟才发现自己有些冒犯,作为补救,她凑到薛晓身边,试图安慰他,但被对方甩开了。 故事讲到这,来到这个世界发生过的一切就都能说通了,只不过有一个疑点被李绘溪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们为什么要救人类?” 薛晓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只要是人类,你们都无偿帮助吗?” “对啊,这是我们该做的。” 李绘溪冷笑了一声,表示不屑,转头和自己的心声对话起来: “这样严峻的环境,任何人都一定是只顾自己的,我可不相信他们居然会有如此伟大的责任心。” “不简单啊,在幕后领导他们的人,也许就是诡体也说不定。” “你是说特意留给人类希望,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猎杀?” “这倒像是诡体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怎么办,还蹚这趟浑水吗?” “不下水怎么办呢,没法离开这个鬼地方,真是没完没了了。” “是不是身在现实世界对你来说也没有区别。” “话是这么说,可我不能老是拿陈迟迟冒险。” “上次她和你吵架的话,说到你心里了?” “才没有……” 这边李绘溪还在想着怎么保护陈迟迟,那边的陈迟迟却已经跟着薛晓走进了据点,像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孩,对什么都很好奇。 李绘溪突然想到那管针剂,直接就从薛晓的手里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 李绘溪挤出了几滴,直接放到嘴里尝了尝,很快就分析出制作它的原料: “主要是人血,其余还有一些保持细胞活性的物质。” 薛晓被抢走针剂后并没有抢夺回来,反正现在没有诡体的威胁,人类拿走反而有了保护自己的资本。 “不对……好像还有一种湖水的味道……” 李绘溪看了看在空中虚化着的狐狸,原来她根本没走,只是放出了些湖水让自己变得虚弱,好留在李绘溪身边,而这针剂的成分,明显没办法完全杀死诡体。 这更证实了李绘溪的猜想。 ------------ 第三十六章 黑潮(二) 趁着没人注意,李绘溪带着针剂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狐狸也这在这里实体化,浅浅摄入一点这针剂中所谓可以杀掉诡体的液体。 只见刚刚实体化的狐狸被这液体影响再次虚弱起来,由于只稍微摄入了一点,很快狐狸就恢复了实体化。 “我能感觉到,它只是暂时压制我的力量,然后又会将损失掉的湖水成倍归还。” 狐狸特意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这针剂的效果。 “这一管的剂量……估计正好可以让一只诡体假死。” 李绘溪神色凝重,狐狸的一番话彻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而刚刚两人的一切对话,都被角落里的一只隐形摄像头收入,肉眼难以察觉的红光,一直监视着这避难所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浑水……你还打算蹚吗?” “再怎么说现在还没死人呢,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突破口。” “那就静观其变吧。” 两人结束对话,狐狸再次虚化身体,停留在李绘溪身边,和她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既不会被人发现,又能作为眼线,观察到李绘溪无法察觉的死角。 陈迟迟跟着薛晓逛了几圈,终于回来与李绘溪会合,一脸的兴奋样子,和周围被恐惧笼罩着的人格格不入。 李绘溪察觉到她兴奋异常,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怎么了?” 陈迟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有些得意地看着李绘溪,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那个薛晓是巡逻小队长诶。” “所以呢?” “他……有点帅。” 这边陈迟迟刚说完,李绘溪立马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在这相当于末日的地方,薛晓只是去带她熟悉求生的环境,她却竟然把这当做约会一类的事情。 不过那无奈的表情转瞬即逝,这件事情也令她意识到,陈迟迟已经有了一些成长,即使清除了上个世界的那些糟糕记忆,潜意识里的改变是无法抹除的。 到了这第三个世界,陈迟迟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了,她能把在这样糟糕的地方的经历当做一种冒险,这让李绘溪对陈迟迟有些刮目相看。 想到这,李绘溪的心声不免响了起来: “你怎么对她这么在意?” “因为她是因为我才被卷进这个事件,我不想欠她什么。” “那林清呢?他不是也因为你进入的湖中世界,现在还下落不明呢。” “他?他进入湖中本来就有他自己的目的。” “确实是很符合你性格的逻辑。” “怎么?觉得我变了?” “现在还没有,以后可说不准。” “闭嘴……” 陈迟迟还在犯着花痴,下一秒自己赶来的那个方向就传来了刺耳的呼喊声。 传来的人声实在太多太嘈杂,陈迟迟任何有用的信息都采集不到,反观李绘溪,她已经听到了一些对她们不太好的声音: “黑潮!黑潮又来了!” “抓住她们!” “就是她们引进来的!” “不能让她们走!” 不用猜,这群人嘴里的“她们”肯定是自己和陈迟迟,不等李绘溪带着陈迟迟跑路,两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和刚到这个世界一样,被几人用空洞的枪口指着,唯一的不同点是,这回多了几个拿着冷兵器的家伙。 陈迟迟有些晕乎乎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人架住了,有些试探地问道: “你们……这是干嘛?” 那举着枪的家伙正要开口,薛晓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代替他解释道: “我们中的一员,刚刚……死了。” 听到有人死掉,陈迟迟又变回了那个小胆子的女孩,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这也帮助她稍微减少了被人怀疑是不是在概率。 反倒是在一旁像个雕塑般,全程没有一丝反应的李绘溪,加上她为了一个诡体和薛晓交手。没有理由不让人怀疑她就是引来诡体的那个人,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那个身着长袍戴着狐狸面具的诡体,此刻也许就隐藏在这群人中。 此刻的薛晓长长地叹了口气,冷峻的脸上不容忍出现一丝严肃以外的表情,对着李绘溪二人淡淡说道: “跟我走一趟吧。” 这句话的声音并没有很高,但所有人都是沉默着的,这六个字令陈迟迟震耳欲聋。 但其实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和薛晓的缘分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狐狸就在李绘溪的不远处保持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状态,李绘溪很清楚这人不是狐狸杀的,自然也没有和薛晓再次交手的理由。 两人乖乖跟在薛晓身后,那群跟班本要一同跟着,却被薛晓使了眼色,一并退下了。 三人走在一条长廊里走了很久,灯光也逐渐昏暗起来,路过一个看着像暂留室的房间,薛晓止住了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转回头对陈迟迟道: “你先在这里稍微等会儿。” 陈迟迟虽然不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听了话,可当她发现薛晓并没有把李绘溪也关在这的想法,顿时有些慌乱。 不过薛晓的语气还算温柔,陈迟迟也只好故作镇定地悻悻坐下,没表现出不安的情绪。 薛晓带路,李绘溪跟着他继续沿着长廊走下去。 陈迟迟离开不久,这长廊的样子终于开始出现变化,在这之前,一路上都是清冷的灯光映照着周围白色的墙,没有窗户,没有图案,甚至没有颜色点缀。 而让陈迟迟留在那里后,长廊明显越来越宽敞,灯光颜色和墙上的色彩也丰富了起来。 观察了好一会儿长廊的环境,李绘溪的心声响了起来: “这墙上画的什么?” “各个世纪,各个国家的不同风格的画作都出现在了这个墙上。这些东西的主人只怕是不简单,只是……” “只是这些都是赝品?” “哪怕细节和色彩搭配都看不出什么瑕疵,但原作可是放在画框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廉价的墙壁上?” 李绘溪正想着,这长廊终于走到了尽头,一道几米高的黑金厚门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光是这门的精致程度就已经吊打外面那群学生的生活环境了,门后的一切更是没法想象。 而那薛晓只留下一句:“等门开吧。”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长廊里,那黑金色的大门才为李绘溪敞开,自来到这个世界,李绘溪就没有见过黄沙之上的太阳,据点的灯光也很昏暗,这门突然打开,里面那如太阳般耀眼的光线晃得李绘溪睁不开眼。 适应了好一会儿,才从门中走出一个男孩,李绘溪也刚好习惯了门后的光线,重新聚焦自己的视线,想看看迎面而来之人的脸。 然而看清之后,李绘溪也罕见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感叹道: “林清?” ------------ 第三十七章 猜忌序章 眼前的林清有种熟悉的感觉,不免让李绘溪想起那个现实世界的林清,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试探道: “林兹呢?” 林清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道: “林兹是谁?” 虽说这个回答在李绘溪的意料之中,但是在这分支世界里,他和弟弟的事情大概率是没发生过的,他应该有个弟弟才对。 “好久不见,你们跑哪去了?陈迟迟没和你在一起吗?” 这下李绘溪分不清了,不管是现实还是分支世界,他都应该有关于的林兹的记忆才对。 “怎么不说话?” “你……从哪里来的?” “湖水倒灌之后我就到这个世界了。” “你是现实林清?” “不然呢?” 听林清的语气,似乎来到这个世界是必然事件,迟到的是她,狐狸和陈迟迟。 适应了光线后,李绘溪有些警惕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建筑风格类似于西方的大教堂,但没有多少白色的装饰,人造的光线充斥在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建筑的中心,一把金色座椅静静躺在那里,上面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明显,他在这里比林清的地位要高很多。 不用林清提醒,李绘溪不自觉地朝中心座椅上的人靠近。 迈过一节又一节阶梯,那圣光下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终于,李绘溪走到了那人的身边,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李绘溪想过很多种情况,可能性最高的人就是孙成玉了,再者就是庞小龙之类的家伙。 只不过看清脸后,李绘溪发现是一个陌生面孔,酒红色旗袍下,是一个翘着腿,自带艺术气息的妩媚女人。不等自己开口,对方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朱叶。叫你的朋友出来吧,讲话方便些。” 李绘溪有些诧异,她不知道几乎完全虚化的狐狸是怎么被发现的,不过朱叶的眼里藏着很多东西,不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角色,狐狸也很听话地现身。 那女人见状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红唇再次微张: “你叫她狐狸对吧?我也可以叫嘛?”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你靠近些,让我仔细看看。” 说着,朱叶指了指李绘溪。 虽然不理解对方的用意,并且李绘溪也很讨厌被人呼来喝去的感觉,但眼前这个朱叶的亲和力实在强大,连李绘溪也没生出一丝不满。 朱叶身上的味道带给人一种很平静的感觉,此刻就算李绘溪不和自己的内心对话,也不会陷入癫狂状态。 难得的安静。 看着李绘溪向着自己走来,朱叶脸上神情愈发兴奋了。 朱叶轻轻抚摸着李绘溪冰冷的脸颊,身后的光借势滑到了李绘溪的眼里,圣洁的人造阳光下,两人似乎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以至于光线都可以从两人的身体中穿过。 两人半透明的身体,生出了不属于凡间的丁达尔效应。 下面的林清和狐狸也看得入神,这一瞬间,眼前的李绘溪和朱叶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件无价的艺术品。 被视为艺术品其中一部分的朱叶,此刻也正欣赏着自己心中那完美的人类,李绘溪。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类。” 这句话打破了李绘溪和朱叶的奇妙状态,也终于引出了李绘溪的谨慎。 从刚才的肢体接触她就发现,这个朱叶身上的温度奇低,并且她对身为诡体的狐狸并不感兴趣,最重要的一点,她带给李绘溪的感觉,就不像一个人类,加上她说出的话,不免让人生疑。 “你是诡体?” 朱叶的身体向后靠了靠,缓缓开口道: “不明显吗?” 说完朱叶轻抚起自己的头发,勾了勾手指,示意狐狸也一同上来,有些慵懒地同二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从何而来,我也很欣赏你们两个,帮我个小忙,我就把你们来时那个世界的坐标给你们。” “来时世界的坐标?你是说现实?” 狐狸有些不解,带着些疑惑问道。 “你们的现实吧……对我来说,所有世界都没什么不同。” 狐狸和李绘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与其继续漫游在这未知的世界,回到现实的诱惑确实很大。 两人也同样心知肚明一件事,那就是朱叶拜托的事情一定很不简单。 在那之前,李绘溪有些问题想得到朱叶的解答,可她刚要开口,朱叶就想提前知道一般,抢先答道: “和你们想的一样,这个据点是我一手建成的。就是为了给那群幸存者一丝生的希望,供诡体消遣。” “那他呢?他在帮你什么?还有他的记忆……” 说着,李绘溪指了指林清。 林清本就在台下,听不见三人的谈话。 朱叶还是稍微降低了些声音: “林清聪明头脑帮了我很多,他弟弟的记忆是我洗掉的,他变回那个阴谋家的话,不怎么容易处理。” “现实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 “我说过,所有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没有不同。 “那现实现在在发生什么?” “这就等你们回去了自己看吧,我只能说,你们学校的水要比你想象的还要深许多。” “什么意思?” 朱叶笑了笑,头部微微抬起,用充满了欣赏的眼神看着李绘溪,有些宠溺地说道: “宝贝,你是在为那个小女孩担心吗?” “我没有……” “哈哈哈哈……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李绘溪瞥了一眼朱叶,这种被别人看穿的感觉,她还是头一次经历,这个朱叶的深不可测第一次让李绘溪觉得有些可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敌意。 两人的对话被狐狸打断: “说说吧,你的条件。” 朱叶的神情这才变得严肃了些,表情有些为难,但还是郑重地回答道: “倒也不难,不过这事要从头讲起。” 李绘溪也不客气,见这朱叶要讲故事,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朱叶的金椅上。 那朱叶倒也不恼,反而因李绘溪的亲近表现出了一丝开心,特意靠近了些,才开口道: “这个世界的诡体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所以据点里的幸存者才人心惶惶,下周城外的诡体首领就要下场狩猎,他偷走了我的一件珍藏,我要你们帮我取回来。” “你这么厉害,怎么还要我们帮忙?” “那个物件是我游走于各个世界的关键,只不过他不知道使用方法,况且,残杀同类的事情,只有你们人类比较擅长。” 李绘溪摆出无奈的表情,可这话她也确实无力反驳,随后她问了个问题: “下周将会死很多人吗?” “会,这不像你会在意的事情。” “我只在意陈迟迟的命。” “以你的能力,保住她很容易。” “你不露面?” “不。” 说出这话的朱叶十分淡定,为了测试她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李绘溪话锋一转: “我死了的话……你会出手吗?” 朱叶的表情稍微难看了一些,带着些忧伤,看着李绘溪说道: “你死的话,我会很伤心的。不过这任务还没难到那个程度。” 具体的细节李绘溪和狐狸也懒得再问,任何突发状况他们都可以解决,只是一想到下周还要保护陈迟迟和林清这两个家伙,两人就已经猜到,下周的任务肯定是没办法完全放开手去做了。 ------------ 第三十八章 第二巡逻小队 另一边,薛晓奉命把李绘溪送到黑金门前,就回去找陈迟迟了。 对于门后的一切他并不知情,只知道门后的人是最高权力的掌有者。 回到那个小房间,陈迟迟这家伙竟然躺在里面睡着了。 薛晓轻轻打开门锁,打算坐在陈迟迟,但门栓转动的声音还是太响,把陈迟迟吵醒了。 “你回来啦?溪溪呢?”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是麻烦事吗?” “我也不知道……” “跟我讲讲牺牲掉的那个人吧。” 听到陈迟迟的话,薛晓脸上的愁闷稍微减退了一些,但不管怎样,一想到刚刚逝去的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薛晓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开始给陈迟迟讲起这个被诡体杀掉的人: “他叫雷洪,是第二巡逻小队的队长,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为人真的很好,由他带领的第二巡逻小队从来没有任何队员出现过意外,反倒是他自己,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留下一身的伤。” “他是怎么……” “四肢都被撕断了……而且不是一瞬间的死亡,为了折磨他,那只诡体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用于保护队员的四肢被割下,最后流血过多活活痛死。 “诡体不是很容易分辨吗?为什么抓不到?” “在人类数量超过某个阈值后,隐藏在人群中的诡体的那些特征就都会消失。” “所以你们才在门口检验人类……” “说说你朋友身边的那只诡体吧,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个诡体?” “那个比较特殊,她不会攻击人类的。” “我可没见过完全没有攻击性的诡体,不攻击……不过是没触发条件罢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武断,狐狸真的很好相处的。” “狐狸?你们之间还有称呼?你和它到底什么关系?” 薛晓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一提到诡体,他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被勾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去寻找一切和诡体有关的线索。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吓到了陈迟迟,哪怕他知道那个被叫做“狐狸”的诡体也许真的没有攻击性,但他的大脑就是会强迫自己去调查一切和诡体有关的事情。 陈迟迟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被薛晓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我听溪溪那么喊她的,而且她不是被赶走了吗?没事的。” 然而深谙世事的薛晓怎么会被这种敷衍的话含糊过去。 正要开口继续逼问,却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计策从心中生出,并且他也大概猜到陈迟迟知道的东西应该也就这些。 刚刚涨红,有些狰狞的脸瞬间恢复了许多,又变回了平易近人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薛晓突然邀请陈迟迟去据点内其他地点参观。 这倒让陈迟迟有些受宠若惊,节奏变化得太快,她还反应不过来,但又不好拒绝薛晓的邀请,便迷迷糊糊地跟他离开了。 两人穿过生活区,走到了据点楼上靠窗的那片位置,薛晓伸出手指,食指指向一片正观察着建筑外的孩子。 两人的距离他们还算远,薛晓脸上的愁闷还没消去,带着些沉重,对着陈迟迟说道: “那就是第二巡逻小队……” 薛晓这么说完,陈迟迟才注意到那边队员的状态,一个个的脸色都很差,像是很久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刚刚失去队长,有几个年纪小的,脸上的泪沟还没擦去。 不过有个问题从陈迟迟的脑海跳了出来: “你是什么职务呢?” 薛晓谦虚地低下了头,谈到自己的身份,语气这才摆脱了一些沉重: “我是总队长。” “那你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喽?” “我不是……” “那谁是你们的老大?” “我上面的人叫林清,他管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再往上……我也不知道了。” “等等……林清?树林的林,清水的清?” 看着陈迟迟的反应,薛晓有些诧异地点了点头,答道: “对啊,他很厉害的,帮我们应对了很多突发状况。” 陈迟迟只觉得奇怪,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这个世界的林清居然能混到这么高的职位。 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的林清就是现实林清的可能性,不过一瞬间就被自己否决了。 “我倒是也认识个叫林清的家伙,只不过他可没有那个能当领导的样子。” “嗯?这么巧?” 就着林清的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久,慢慢讲到了自己内心柔软的部分,不过薛晓只是抽空抬头看了眼第二巡逻小队,后背的冷汗就止不住地落下。 “你看……他们是不是少了两个人?” 说着,薛晓就指出了那两个消失的人的位置。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也让陈迟迟有些后背发凉,正当两人猜测各种情况的时候,那两人却已经结伴回来了。 原来两人只是一同去上了个厕所。 两人一并松了口气,相视而笑,笑对方的紧张。 “啊!” 可当两人刚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身后传来的惊声尖叫就再次把两人的心提回到嗓子眼。 不用猜,这回谁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好在声音的源头离两人并不远,可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可这现场对陈迟迟来说还不如不来,满地的鲜血,躺在地上的人已经被开肠破肚,这恶心的一幕当即让陈迟迟吐了出来,薛晓则是抚住了额头,面对又一名战友的死亡,一时间难以接受。 不过不知为何,陈迟迟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其他人也寻声跑了过来,对这人死状的分析也层出不穷。 但没人能猜到点子上。 “这么惨的死法,怎么可能只叫出来一声呢……” 陈迟迟的一句嘀咕话,引起了薛晓的注意。 “接着说……” 陈迟迟见自己的猜想被肯定,便放开了声音,可她接下来的话就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了: “肯定是有人在他的肚子里埋了炸弹!” 刚要对陈迟迟多些欣赏的薛晓无奈地撇了撇嘴,不过他没特意让陈迟迟看到。心里不断嘀咕着: “为什么只让他喊一声出来呢?为什么……” 其他旁观的人也想不出一个靠谱的动机,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注意……” 众人回头,是李绘溪从朱叶那里赶了回来,她不看现场,光是从众人的口中就分析出了那杀人诡体的想法: “它想引起你们所有人的注意,所以才在这可怜家伙最后一口气时给了他一个喊出来的机会。” 李绘溪借机走到人群中间,众人也不自觉地把她围在了中心。 李绘溪环视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儿的诡体不都喜欢折磨猎物吗?它现在也许就藏在你们之中,看着你们讨论自己的杰作。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一段话成功引起众人的恐慌,但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没有一个人主动要求离开。 人群中只有一个孩子模样的家伙,听完李绘溪的话后,眼神突然就变了,当然,李绘溪也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他。 ------------ 第三十九章 长礼 众人面面相觑,僵持了很久,那人群中的男孩也随着时间的逝去,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李绘溪本想上前直接把他从人群里揪出来,可刚要行动,就被自己内心的声音叫住: “等下!” “等什么?” “万一他不是诡体怎么办?” “不是就放他离开啊。” “你觉得你身后这群人会轻易放过他吗?好不容易有了替罪羊,真正的凶手会放过他吗?” “有道理……” 李绘溪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 僵持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薛晓就提议让大家先散开。 毕竟在这站着也找不到凶手,反而还容易被盯上成为下一个死掉的家伙,便也没有人不识趣,都默默走开了。 李绘溪在没人的僻静处追上那个小男孩,倒也没动粗,只是挡住了他的道路。 没想到那小男孩并不害怕,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用他那可怜的眼睛盯着李绘溪看。 这倒让李绘溪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两人对视一番后,李绘溪开口道: “人是你杀的?” 小男孩抿着嘴,缓缓摇头。 “那你是看见行凶现场了吗?” 小男孩不回应她的话,身体也不动。 李绘溪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么大的小孩是没有伪装自己情绪的能力的,如果是诡体变成的人类,他的反应应该更自然才对,眼前的孩子明显有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纯粹。 李绘溪蹲下,端详起面前瘦小的男孩,头发里夹杂着几根不属于他的毛发,脸上有几条细微的血痂,眼睛周围黑漆漆的,除了灰尘以外,更多的是因没休息好所带来的黑色眼圈。 李绘溪揉了揉男孩的头,语气中不再夹杂一开始那逼问的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还是一言不发,很警惕地看着李绘溪。 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李绘溪一时间无计可施,对于她来说,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基本为零。 正当李绘溪蹲在一边试图让男孩开口而无计可施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盖住了男孩的影子。 陈迟迟也一并蹲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了脏兮兮的孩子,还顺便帮他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脏东西。 可那孩子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棒棒糖,并没有接过去。 对于陈迟迟的到来,李绘溪有些惊讶,她本以为陈迟迟会一直和薛晓待在一起,另一方面,她不希望陈迟迟过来找她,因为接下来的一周,自己的身边都会很危险。 李绘溪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不吃糖,以为陈迟迟的“贿赂”失败了。 陈迟迟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只是没见过自己手里的东西,便拆开了棒棒糖的包装纸,把糖塞进了小男孩的嘴里。 吃到糖的小男孩立马双眼放光,眸子里某些属于这个年纪的东西短暂闪了回来。 陈迟迟乘胜追击,问男孩道: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即使口水都淌出来,小男孩还是回答了陈迟迟的问题: “我叫长礼……” 嘴里含着糖,长礼的话有些模糊不清。 “就叫长礼吗?长度的长,礼物的礼?” 长礼又有些疑惑地看着陈迟迟,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不识字?连姓氏也没有吗?” 长礼“呜呜”的回答了几声。 陈迟迟和李绘溪静静地陪长礼吃完了糖,期间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棒棒糖由大变小,长礼的状态也慢慢回到了刚刚那种阴暗的样子。 “姐姐,没了……” 陈迟迟知道他说的是糖,再次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温柔地解释道: “这叫棒棒糖,含久了就会化掉的。” 长礼懵懂地点了点头。 “你住在哪?我们送你回家吧。” 陈迟迟本想着那只行凶的诡体还没被找出来,让长礼自己一个人回去恐怕会有危险,出于关心提出的请求。 却被长礼摇摇头拒绝了。 “可是你自己一个人……” 李绘溪立马看出有些不对,便拦住了陈迟迟的嘴,对她使了个眼色,放长礼自己回家。 等到二人走远,长礼才独自一人往家的方向走,而两人也并未走远。 李绘溪一开始盯上长礼就是因为他的神态,既然确定了他不是诡体,那一定就是他的家里有鬼。 与其强行闯进打草惊蛇,不如跟在长礼身后静静观察。 穿过那几处生活区域时,长礼都尽量走的小路,防止被人看见,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一些反侦查的意识。 不过小孩毕竟是小孩,他的手段在李绘溪眼里还是太过稚嫩。 走过几条小巷,穿过几户人家,长礼才终于止住了脚步。 他的家位于生活区的最里层,这边大多是用来存放工具的仓库,已经没有几户幸存者在这边居住了。 长礼家的房间也不算大,并且只有门口右侧那一扇窗户。 李绘溪两人跟了过来,藏在长礼家不远处的位置,刚一落脚,李绘溪敏锐的嗅觉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直觉告诉她找对地方了。 在这昏暗的小巷里,陈迟迟手指不知沾了些什么湿滑的东西,把手放到眼前来看,红色的温热液体已经沾满了她的手掌。 “溪溪……你看……” 陈迟迟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不敢从手上的血迹移开。 然而她的呼唤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溪溪?” 陈迟迟开始觉得不对劲,耳边也开始有冷风不断穿过,又一声呼唤,仍旧没得到李绘溪的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陈迟迟的心头升起。 果然,昏暗小巷的尽头,属于长礼的家,那道破旧的黑色木门自动打开,一个和长礼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从门后走了出来。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和陈迟迟在学校时看到那些幼体脸上扭曲的笑别无二致。 她无比明确,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那只行凶的诡体。 但她已经双腿瘫软,没有跑路的能力。 不止是迎面而来的诡体让人心生畏惧,这整条小巷都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甚至说,这条小巷都是这只诡体设置出来,迷惑自己和李绘溪的障眼法。 “不,李绘溪都不一定是真的来了……” 陈迟迟突然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也许从见到长礼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陷入对方设置的幻象中了。 此时的陈迟迟孤立无援,独自一人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现在想想,为什么那个长礼要避开人群,为什么偏偏把家设置在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 原来都是在引陈迟迟过来,再把她折磨致死。 越来越多的设想从陈迟迟的脑中飘过,她无法控制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明明最重要的事情是逃跑……现在却像在跑走马灯一样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陈迟迟闭上双眼,瘫软的四肢已经准备好迎接属于她的结局。 ------------ 第四十章 幻象 陈迟迟紧紧闭上双眼,无助地面对着未知的未来。 一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不会是等我睁开眼睛再杀我吧?这只诡体好变态。” 陈迟迟这么想着,即使没听到任何声音,没受到任何伤害,她还是闭着眼睛。 直到身旁的寒流都逐渐消失,闭上眼睛也开始可以感受到光线,陈迟迟才开始说服自己睁眼看一下。 陈迟迟警惕地先睁开了一只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长礼家门口的小巷里,只是他家的门并没有打开,小巷也从来没坍塌过,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幻觉。 最重要的,李绘溪就站在自己身边。缓过神的陈迟迟大口喘着粗气,这番景象也被李绘溪尽收眼底。 “你也出现幻觉了?” 李绘溪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你也……?” 陈迟迟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绘溪。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你看见什么了?” “倒没有什么,我没什么害怕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什么害怕的?” “你看见的景象是最近比较害怕的情况吧?才吓成这样。” 陈迟迟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幻觉是怎么产生的,但两人基本可以确定,让她们产生幻觉的东西在保护长礼家里的人。 陈迟迟突然想起,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耳边飘过一阵寒流,便对李绘溪道: “你出现幻觉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是有一点。” “你说会不会……” 两人正交流情报之际,那看不见的寒流再次袭来,这回两人都特别注意,不约而同地堵住了耳朵。 果然,堵住耳朵后便不再感觉到那种特殊的寒意。 就像吃完薄荷后,喉咙会有清凉的感觉,寒流也不一定就是温度低的寒气。 陈迟迟把手伸进衣服里侧,揪出四团棉花。还好她怕冷,刚入秋不久就穿了厚实的衣物。 两人把棉花塞进耳道,阻断了一切进入的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两人没法听见彼此的声音,交流起来有些不便。 李绘溪在前开路,陈迟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慢慢移步到了长礼的家门口。 这次果然没有出现任何幻觉,只不过那长礼的家里要比刚才陈迟迟的幻觉还要诡异。 整间房子几乎没有光线的侵入,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大型家具的轮廓,房子里安静得可怕,更让陈迟迟不寒而栗的是,在那扇仅有的窗户下,仿佛立着一颗人的脑袋。 陈迟迟有些颤抖,李绘溪的视线也刚好扫过,她可以确定,那就是一颗人头。 不等两人辨认那张人脸,长礼的脸就突然贴在了窗户上。 “卧槽!” 陈迟迟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吓飞了,下意识地把自己向后弹了出去。 李绘溪看着这一幕也懒得再观察了,直接把门撞开,小巷里的微弱光线照进长礼的,仅是这点微弱的光,就足够照亮长礼的家。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小巷的光都洒在屋子里一个女人身上,而那女人看起来很随和。 身上的衣服一尘不染,没有丝毫褶皱,看着闯入自己家的两个孩子也没表现出一丝气愤。 和一旁穿着破烂衣服脸上一直脏兮兮的长礼根本不像同一个世界的人。 陈迟迟立马想起闯进来的原因。 “那颗人头!” 长礼却把那颗脑袋紧紧护在身下,任凭陈迟迟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松手。 屋里的女人走了过来,离近了看,李绘溪发现她的面色实在过于红润,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样子。 那女人说了话,可二人的耳朵里还夹着棉花,只能从那女人的口型判断出,她是长礼的妈妈,名字大概是“王枝”。 虽然沟通不便,可陈迟迟只要想到刚才恐怖的幻象,就不愿把棉花摘下。 王枝走到长礼的身边,很轻松地从长礼的手中拿走那颗头颅。 见两位客人好奇,王枝索性直接递给她们看个够。 头颅上的五官清晰可见,双眼紧闭着,如同还有生命一般,皮肤上没有血液拥堵,嘴唇也很饱满,从样子上能看出是个中年男人。 但这颗头带给李绘溪的感觉很奇怪,心声不免响了起来: “离开身体的脑袋还能这么新鲜吗?” “就像刚切下来的一样……” “不用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吗?” “有特殊的东西涂在脸上?” “我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李绘溪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直接舔了一口头颅的脸蛋。 “果然,味道不对。” “你还真是变态啊。” ”你还不了解我吗……” “好吃吗?” “你比我还变态……” “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李绘溪莫名的笑把陈迟迟吓到了,而一旁的长礼母子则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绘溪。 发生这么失礼的事情,王枝的脸色才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头把那颗头夺了回来,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把两人赶出去。 除了这颗头有些诡异以外,眼前的长礼母子和这个阴暗小房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迟迟想着反正长礼和王枝也都是普通人,如果那致幻的“气流”还在,他们应该也被影响了才对。 为了方便交流,陈迟迟直接把棉花掏了出来。 而就在这掏出棉花恢复听力的一瞬,陈迟迟似乎听见了屋子里有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和自己的距离绝对不超过半米,再看向那颗头颅,他的眼睛已经张开,嘴巴也上下闭合,瞳孔缩到最小,死死地盯着陈迟迟,隐约中陈迟迟能听见他无限重复的话: “这里不欢迎你……但来了就坐坐吧……” 等到陈迟迟反应过来,想要再次堵住耳朵时,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陈迟迟这边发生的一切,对于此时幻象外的李绘溪来说,不过才过了千分之一秒。 任凭李绘溪再怎么敏锐,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发现陈迟迟身上的异常。 处于幻象中的陈迟迟只觉得全身被那股寒流包围,耳边不断响起头颅的低语,视线越来越模糊,天地开始旋转,感官全部失灵,重力失去作用,但意识却愈发清醒。 无穷的恐惧瞬间吞噬掉陈迟迟的意志,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寄托只有李绘溪。 这就是陈迟迟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如果加上那段她在C1世界里遗落的绝望体验,那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痴呆。 好在那段记忆被李绘溪彻底清除,不至于让此时的陈迟迟陷入彻底的死局。 可这低语的频率实在太高,长期下来也难保持精神不崩溃,陈迟迟彻底破防只是时间问题。 在看见陈迟迟摘下棉花后身体直接陷入僵直,没被影响的李绘溪立马就猜到不对,用最快的速度把她脱手的棉花接住,再次塞进她的耳朵里。 ------------ 第四十一章 不腐立场 只可惜这一幕也被对面的王枝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给李绘溪机会。 仅用单手就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李绘溪,任凭李绘溪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开,甚至王枝的手都没移动过。 这样的身体强度李绘溪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就算是面对诡体,也基本可以做到一击秒杀。 事情逐渐变得棘手起来。 李绘溪本想抽出右手,可王枝根本不给她机会,两人过了两招,王枝单手就把李绘溪的双手都给擒住。 伸出那只闲出的手,探进李绘溪的耳朵,两团棉花被翻了出来,和陈迟迟的情况一样,恢复听力的瞬间,李绘溪就陷入幻象之中,不过王枝不知道的是,李绘溪真的没有害怕的东西。 映入李绘溪视线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这种场景她再熟悉不过。 只要知道幻象的原理,破解起来也很简单。 “你觉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某种声音吧……堵住耳朵就不会出现幻象。” “你在小巷时怎么破解的?” “耳边冰凉的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然后我就醒了。” “会不会是某种人耳听不到的次声波?” “那怎么阻断呢?” “想一想人害怕时会怎么样。” “大喊大叫……” “那是宣泄恐惧的方法。真正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那你的意思是?” “喊出来吧,声调高些,盖住那些侵入你耳朵的声音。” 分析结束,李绘溪收缩声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那幻象果然随着李绘溪的声音逐渐崩塌,声调越来越高,李绘溪也成功摆脱幻境。 再次回到现实,李绘溪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救陈迟迟,而是观察一圈身边的环境,确定王枝和长礼不在自己的身边,她才把陈迟迟唤醒。 陈迟迟再次如梦初醒,很明显她被幻象影响得很深,眼神一直呆滞着,久久都没回过神。 没时间适应环境,李绘溪堵住了陈迟迟的嘴,两人如果发出声音,那王枝一定会发现的。 这间房子并不大,眼睛熟悉了光线后,能看见王枝和长礼正和那颗头颅坐在一起,好像两人并没把那颗头当做“死人”。 如果没猜错,那应该就是长礼的父亲,只是他脸上覆盖的那种东西帮他维持了细胞活性,或者说暂停了他的时间。 让李绘溪觉得奇怪的是,两人好像坐下之后就再没动过。 “他们……也陷入幻境了?” 李绘溪这么想着,悄悄走到两人面前,王枝母子呆愣地坐在一边,眼皮都没有合在一起,哪怕李绘溪在她眼前挥手,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情况倒是有些出乎李绘溪的意料,自己把自己困在幻象里是什么操作? 母子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两人中间捧着一颗人头,房间昏暗,场面诡异。 陷入幻象状态时,那王枝的气色明显虚弱了许多,就像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一般。 陈迟迟此时终于缓过神来,走上前也盯着王枝看了一会儿,虽然可以确定那王枝就是诡体,可长礼呢,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人类。 正当两人不知如何推进之际,李绘溪突然发现一个不太对劲的点: “不对啊,他为什么没死呢?” “你说长礼?” “嗯……不是说这个世界的诡体都残忍嗜杀吗?” 陈迟迟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被精神攻击了那么久,她只觉得自己很累,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屋里太过昏暗,她自己也不知道屁股坐在什么东西上了,刚一落座,身下就传出一阵物体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电磁干扰的声音。 哪怕两人的耳朵都塞了棉花,这噪音还是狠狠刺入了两人的耳膜,还好这声音只是一闪而过。 李绘溪突然抬头,暗道不妙。 一旁沉睡的母子二人的眼睛,果然开始恢复转动,陈迟迟坐坏的恐怕就是那发出次声波的装置。 王枝已然苏醒,有些僵硬地扭动着自己的肢体,发出一阵骨头间摩擦的“咯咯”声。 很显然,她很讨厌自己被人吵醒。 李绘溪已经用刀划破了手掌,把血液涂在刀刃上,吃过上次的亏,这次她不会再失手。 可王枝的目标明显不是她,而是损坏了次声波装置的陈迟迟。 李绘溪能感觉到,她带着满满的杀意,和传言中“喜欢慢慢折磨”完全不同,这是一击必死的杀意。 她知道,自己必须替陈迟迟挡下这一击,可王枝的力气大的离谱,虽然成功把刀刃扎进了王枝的手掌,可她根本不觉得疼,反倒将手心的血刃直接拔了出来。 从她的伤口中,李绘溪发现,她不是一只纯粹的诡体,伤口流出了大量类似湖水的液体,可其中还有属于人类的鲜血,只不过含量很低。 王枝拔出刀刃,大手一挥便把李绘溪甩到墙上,而陈迟迟本就刚被精神折磨过,现在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瘫软,无法躲避。 “迟迟!” 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王枝将那把血刃径直捅进陈迟迟的身体,陈迟迟下意识地握住刀把,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 李绘溪很清楚,那一刀捅在要害上,短时间内不进行处理的话,人很快就是死掉。 可这资源紧缺的庇护所,又何来的医疗条件呢,走过来时连着穿过几条长街,难民数不胜数,可连个药店都见不到。 李绘溪彻底爆发,双脚蹬墙,弹射到王枝身上,目标正是她的那两条胳膊,借着飞冲过来的势,李绘溪干净利落地折断了王枝的两条小臂,就算她感知不到疼痛,也没法再把那怪力用出来了。 废掉了王枝,李绘溪便担心地跑到陈迟迟身边,撕开自己的衣服为她做了一个简易包扎,可伤势还是很难处理,这也只不过能拖延一下陈迟迟见阎王的时间而已。 一筹莫展之际,长礼醒了,作为一个孩子,他从幻境中苏醒过来所需的时间要长上许多。 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既不是去找倒在地上骨折多处无法动弹的母亲,也不是喂他吃糖帮他清理脸上灰尘的陈迟迟。 而是那颗他抱在怀中的人头,李绘溪也因此发现,那颗人头竟不知何时变得不那么鲜嫩了。 长礼仔细检查后,也确定了那颗人头有了“衰老”的迹象,下一秒他便发了疯般在自家柜中翻找起来。 拿出一个工具箱,急切地跑到陈迟迟身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仅仅用了几分钟,那阵电流干扰的声音再次响起。 修复了次声波机器,长礼先是走到王枝身边帮她摆正了身体,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的头,王枝在次声波的影响下,再次陷入幻境。 而后长礼又走到陈迟迟身边,在李绘溪诧异的目光下摘掉了陈迟迟耳朵里的棉花,随后自己也带着享受的表情进入了幻境。 焦急的李绘溪原本对这一通操作一头雾水,可转眼就发现,陈迟迟的气息竟然异常平稳,伤口血液的流速也变得奇慢无比。 “这就是那颗人头不腐化的原因吗?” “幻境中的时间流速还会影响到现实?” “可能还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李绘溪把陈迟迟安稳放下,确认她未来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离开了长礼的家,准备回去找朱叶想些办法。 ------------ 第四十二章 如声止 回到朱叶的大房间,甚至可以称之为宫殿,和王枝的家简直天差地别。 朱叶一眼便看出李绘溪为何而来,只是她在等李绘溪主动张口问自己。 李绘溪见到朱叶泰然自若地坐在黑金座椅上,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戏谑。 “那个王枝……什么来历。” 李绘溪有些为难地问向朱叶,可对方只是自顾自地拨弄头发,脸上带着微笑,柔声道: “她啊?只不过从我这借走了个小物件。” “小物件?” 李绘溪立马就想到了那个可以让人陷入幻境的机器。 “那东西是我在一个末日世界偷来的,那儿的人用它来逃避死亡。” 紧接着朱叶稍微抬了抬手,宫殿的大门打开,林清带着一组照片走了进来。 照片里是王枝一家没发生变故时的样子。 “那个王枝啊……丈夫被诡体杀掉了,不过她倒不是个俗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那只诡体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后来见她们一家可怜,我就给了她们一个物件,让她们一家在梦里团聚。” “就是那个发出次声波的机器?” “念这么多字多麻烦,那东西叫如声止。” “时间减速的最大程度是多少?” “几乎趋近于无限吧,对死人来说是永恒的。” “你知道陈迟迟的事了?” “你还没说,怎么就说我知道?” “你监视我……” “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这地方到处都是我的眼线。” 朱叶装作无辜的样子澄清着自己,随后对李绘溪眨了眨眼,又紧跟了一句: “你的战斗,我当然不会错过。” 这句话进入李绘溪的耳朵后才真的让她发了火: “王枝的怪力,是你给她的?” 朱叶见情况不对,连忙矢口否认: “不不不,她融合后就那样子,这个可真的和我没关系。” 李绘溪懒得跟朱叶计较,她更在意的还是陈迟迟的事: “陈迟迟的命……你有办法的吧?” 朱叶点了点头,不过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李绘溪,故作玄虚道: “救她很简单啦,不过……” 李绘溪早已经对她无语,朱叶的下一句要说什么她都猜得到: “不过要帮你把事情做完……对吗?” 这句话是李绘溪内心的独白,可朱叶却是实打实,满意地回了一声: “对咯。” 就像可以听到李绘溪的心声一样,这倒是让李绘溪生出了些危机感,谨慎的她,才不会把这种事当做偶然事件。 这趟也不算白来,起码知道陈迟迟短时间内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只是一种被人威胁的感觉让李绘溪很不好受。 转身就要走,对于下周的大事件虽然没有什么头绪,但这小无赖朱叶她是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只是朱叶也看出了她的不满,语气中带着些愧疚地喊住了李绘溪: “别急着走,我肯定不会让你白白帮我干活的,喏,这个拿着,送你。” 李绘溪依旧傲娇着,并没有回头看朱叶,即便背对着她,还是盲视野接住了朱叶扔过来的,她曾收藏的宝物。 摊开外层那堪称朱叶私人水印的黑金色绸缎,摊开来,是一柄银丝木刀,但刀刃不算锋利,捅在人身上甚至没法刺破皮肤,只能砸出块淤青来。 不过李绘溪仅仅观察了几秒就发现这刀内的玄机。木刀刃中刻画的花纹下,留存着许多红黑色的印记,似乎是血液已经和刀身融为了一体,如果没猜错,这把木刀是专门用来杀诡体的。 这下就再也不用在交手前划开自己的手掌了。李绘溪拿起刀在手上转了几圈,还算合手,只是她的脑中突然生出一个特别的想法: “朱叶也是诡体……” “你想试试捅她一刀会不会死吗?” “你不想试试吗?” “陈迟迟的命还在她手里呢……” “这倒也是,等时机合适再说吧。” 朱叶在她身后不自觉轻轻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李绘溪的心声,她看着李绘溪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艺术品,眼神中尽是对美的喜爱,可还藏着几分未占有的不甘。 林清作为旁观者,已经在这个世界替朱叶打理了太多事,虽然关于弟弟的那部分记忆被清除掉了,可他与朱叶相处的时间要远远多于李绘溪。 这么说来,李绘溪也只是他班上的一个新来的转校生而已,两人除了一同进入了湖中世界,便也基本没再有什么瓜葛。 不过李绘溪的形象在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大,不顾一切后果去喝湖水的勇气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两人一同进入湖中世界的那一幕刀刻斧凿般留在了林清脑海的深处。 现在他接下朱叶的意志,要和李绘溪一同面对下周那最可怕的一波“黑潮”。 与李绘溪的“冷血”不同,林清说到底还是站在人类这边,只是骨子里对权力有着痴狂的迷恋。 两人一同走出朱叶的“宫殿”,一路上李绘溪也没主动和林清说一句话,虽然知道李绘话少,但林清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忍着一句话都不说,于是他主动打开话匣: “你就不好奇吗?” 李绘溪略有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好奇?” “对啊,你就不想知道我来这里多久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兴趣。” “我可是一个人管理着整个避难所诶。” “你真棒……” 李绘溪不想和他交流,所以简单敷衍了一句,而这么敷衍的态度则让林清更加来劲了。 “记得我刚到的那天,乌云密布,雷光乍现,身前是几十只我们在学校里遇到的那种幼体追杀我,身后是举着枪禁止我靠近的巡逻队……” “闭嘴!” 李绘溪不耐烦了,冲着林清吼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恢复了与弟弟林兹有关的那段记忆后有多可恶,简直就是坏事做尽,如果不是他们兄弟俩,现在李绘溪她们几人也不至于辗转于各个分支世界…… 不过没有这段记忆的林清虽然话痨,但还是有一些可爱的,被李绘溪吼了后,便委屈地跟在李绘溪后面,时不时还会故作伤心地抽泣几声,试图勾起李绘溪的怜悯之心,可他不知道的是,对方根本没有。 两人走到出口,薛晓已经在这边等了好久了,林清看见不远处等候着的薛晓立马装得像个大人物一样,也不哭了,也不抽了。 而对方也是给足了他面子,全程毕恭毕敬地与林清打着招呼,就连身旁的李绘溪也跟着沾了光。 看到这一幕的李绘溪不免在心中吐槽起来: “他是不是双重人格啊……” “要是薛晓知道他那个样子,估计早尊敬不起来了。” “要不然直接给他一记耳光吧,好贱啊。” “算了算了……” 薛晓这么急着见两人,也不是没有目的的,他发现了那只杀人诡体的线索。 而他掏出来的衣服纤维和身上的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王枝是怎么从幻象中逃出来杀人的,但李绘溪知道,现在还不能让薛晓抓到王枝,如果“如声止”被人破坏,那陈迟迟也会直接面临生命危险。 ------------ 第四十三章 无处歇 朱叶口中所说的大规模入侵的前一天晚上。 今天罕见地下起了雨,李绘溪还记得刚到这里时空气干燥,还夹杂着粗糙的黄沙。 今天竟然没有刮起沙尘暴,反而下起了干净的雨,甚至雨中连一点泥沙都没有。 听薛晓说,自从外面的世界沦陷后,就再也没下过雨了,这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过了许多年,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天空。 水可以从井里挖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就只有临江市这块区域没有雨,而地下水却是源源不绝。 对于避难所里的人来说,这雨来得及时,也像老朋友重逢。可李绘溪知道,这雨一旦停下,就证明有东西已经侵入到这个据点里了。 雨滴拍打地面和玻璃窗户的声音规律且催眠,不少人都在这天睡得十分舒服,窗外的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可只有李绘溪,在这被雨声填满的世界里无心睡眠。 是因为知道这些据点里的人都即将面临生离死别吗?不是。李绘溪没有心思去想别人的事情,他人的命运她也无法插手,她只是在想陈迟迟,关于她的命,还有那个朱叶,到底是什么来头。 午夜的十二点刚过,那雨声果然戛然而止,巡逻小队交替轮班,估计也受这雨声影响,今天的值班小队都比较涣散,一个个频繁的打着哈欠。 林清一直躺在李绘溪的身边,他毕竟和李绘溪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这里发生什么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林清的鼾声不算大,也就比普通的喘息声大那么一点,并不会影响人的正常活动,可李绘溪看着那张始作俑者的脸,还见他睡得那么香,就有一种想一巴掌拍醒他的冲动。 李绘溪其实也能猜到,这场暴雨就是那群诡体下给这些人类看的,几年以来都封锁了这里的天气,也许就是在等这一刻。但她同时也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救世主,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诡体头目偷走的东西拿回来还给朱叶。 今晚也将是这里的人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之后再想获得如此踏实的睡眠,恐怕只能赴死了。 李绘溪想过很多种可能,诡体和幼体大军压境,逼死最后幸存的这些人类,再或者,继续满足自己的杀戮天性,伪装在人群里引发一次又一次恐慌。 不论是哪种情况,其实还都可以应对,只是天刚蒙蒙亮,薛晓就过来找到了她。 这回的薛晓不再有以前那种严肃愁苦的感觉,脸上竟全是戏谑和得逞的笑,只交换了一次眼神,李绘溪就感觉大事不妙。 下一秒薛晓就伸出来一只拳头,里面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绘溪小心地掰开了他的手掌,掌心托住的,赫然是一只属于人类的眼球。 那棕黄色的瞳孔和遍布的红血丝让李绘溪对这颗眼珠印象颇深,简单回忆了一下,这眼睛的主人,不就是薛晓自己吗? 眼前的薛晓,已是诡体! 对方知道自己不用解释过多,面前的女孩是个聪明人,而现在的薛晓也正是为她而来的。 薛晓把李绘溪拉到一边,暗暗道: “我知道朱叶找你处理掉我,无处歇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要插手我做的事情。” “无处歇?” “朱叶没和你介绍过吗?就是她那个可以自由在穿梭分支世界的宝物。” 李绘溪这才反应过来,这“无处歇”不就是朱叶想要自己拿回来的东西吗,不过朱叶说的话不够具体,她并没有说明要不要干掉现今诡体的头目。 听完薛晓的话,李绘溪也带着些戏谑的表情看了看对方,开玩笑似的道: “你们俩还有权力纠纷?” 薛晓的表情明显变得难看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也没回答李绘溪的问题,只轻轻点了点头。 可李绘溪立马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心声当即响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 “难不成这边还有他的眼线……” “可朱叶身边不就一个林清嘛。” “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下,狐狸这几天哪去了?” “对哦……有一阵子没看见她露面了。” “她都丢了几天了,你现在才发现啊?” “她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诡体薛晓看李绘溪愣在一边,大概也猜出她在想谁,摊了摊手无所谓道: “告诉你也无妨,这些都是你身边那个带着狐狸脸谱的诡体告诉我的。” “狐狸?她在哪?” “她啊……现在估计在城外玩得正开心呢。” “城外?玩?你在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和你们人类相比,我们喜欢的东西更纯粹,做事更集中,我们也不是没有智慧,这里也只不过是我们文明下的一个狩猎场而已。” “你们!文明?” “虽然不知道你们世界里的诡体什么样,但这边的诡体完全不输人类,再说这里的老板不也是诡体吗,你又不是不知情。” 这个世界的复杂和庞大确实超出了李绘溪的预期,什么避难所,这据点中的人类更像是被圈养在人造森林里的动物,什么社会、什么传承、亲情,爱情,在这群诡体眼里不过是游乐的一部分,在人类眼里,诡体的嗜杀,和现实中猎物眼里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自己也只是因为特殊性才会被朱叶选中,李绘溪甚至怀疑,所谓的两方势力可能只是朱叶这个老板和自己手底下的顾客闹矛盾这么简单。 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什么立案后破案才能离开分支世界的条件简直像个笑话,只要朱叶挥挥手,开局惨死的那个巡逻队长的死因立马就能公布。 可下一个分支世界又是未知的,谁知道又会被传送到哪个鬼地方,只有朱叶能确保她们可以回到现实,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完成朱叶交代的任务。 事情想到这里,也就不用犹豫了,直接废掉诡体薛晓一条腿,把他带回到朱叶面前交差就好,之后的事情她自己应该可以处理。 说干就干,李绘溪直接抽出那把银丝木刀,强烈的杀气从她背后升起,任凭诡体薛晓再能装,他也能从李绘溪的眼神中感受到强烈的威胁。 “别别别,别动手,我死了你永远拿不到无处歇。” 李绘溪似笑非笑,嘟囔了一声: “我也没打算杀你。” 目标正是诡体薛晓的右腿,李绘溪出招的速度实在太快,完全没有躲闪的时间。 只是李绘溪并未等来那刺入海绵般的手感,反而传来的是木刀受阻的感觉。 李绘溪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木刀下是诡体薛晓的腿,而他的腿上,接住了李绘溪那一刀的,正是林清的手。 ------------ 第四十四章 侵入 李绘溪满怀敌意地看着林清,语气冷冷的,低声道: “你又要干什么?” 林清也不再是刚才那种贱兮兮的样子,眼神突然认真起来,把李绘溪刺出的木刀推了回去。 诡体薛晓惊魂未定,虽然看得出李绘溪的那一击不是为了一击必杀来的,但那把木刀他认识,对诡体的伤害是实打实的恐怖。 李绘溪不明白,和朱叶相处了那么久的林清,为什么突然倒戈变成了对面的人。 不等她开口去问,林清就解释了自己的动机: “诡体身上特殊的点太多了,又比人类出色,相处起来肯定比人类有意思。”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你不也是人类吗?” “狐狸能作为诡体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我为什么不能融入诡体的世界!” 林清神情激动,却在关键时刻给李绘溪使了个眼色。 李绘溪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条信息,但她无法理解林清的意思,震惊仅在零点几秒内闪过,没人察觉。 “他眨眼什么意思?” “他就是个笨蛋,蠢死了。” “别说废话,他提到狐狸的时候眨眼了,你看到了的对吧?” “狐狸……” “你还记得这个世界里,诡体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吗?” “你是说?” “眼前这个林清,是狐狸变的!”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的。” “可林清一直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 “你怎么证明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就是林清,嗯?” “那从一开始他就是……” 李绘溪终于明白了林清背叛自己的缘由,便配合他演起戏来: “念在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杀你……” 谁知那狐狸假扮的林清却突然大笑起来: “杀我?你凭什么杀我?” 李绘溪本以为自己给了台阶后,他带着诡体薛晓离开,两人再找个机会见面交换情报就是了。 可他现在是在唱哪一出? 正疑惑着,林清已经闪身上前,仅用一根普通的笔,就在没来得及防备的李绘溪身上划下一道血痕,微微有血滴渗出。 李绘溪原本已经再没有动手的打算了,被这么一闹,反而把内心对战斗的渴望唤了出来,可对方只是简单接下来几招,见时机成熟,直接带着薛晓跑路走人了。 理智开始慢慢恢复,李绘溪惊讶地发现,自己脑海里竟多出了一段记忆。 “记忆锚点?什么时候……” 李绘溪摸了摸脸上那道刚刚被林清留下的伤疤。 “那支笔里?笔尖!” 这记忆,是从第一次见过朱叶之后的,当时李绘溪就记得狐狸在口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并未在意。 “如果她带了一部分身体参与了那段我和朱叶的谈话,在那以后又把那个队长做成记忆锚点的话,那这段消失的记忆就说得通了。” 李绘溪好好回想了一下,复盘了一遍自己那段被狐狸清除的记忆。 第二次见到的林清就已经是狐狸假扮的了,似乎朱叶也没发现这个变化。那真正的林清去哪了。 作为这个分支世界里朱叶最得力的助手,他真的没有理由背叛朱叶,只是这段空白期,李绘溪怎么也想不出他去做什么了。 不过也没有精力管他的事情了,就在李绘溪梳理逻辑的时候,开始陆续有人类被屠杀了,朱叶口中的大事件已经开始发生。 虽然目前死掉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但未来一周都以这个趋势死人,甚至还会更糟,这不是李绘溪想看到的。 即使她没有救这群人的想法,但她知道晚一秒解决这个事情,陈迟迟就多一分危险。救人只是顺带的事情。 从回忆里来看,狐狸的目的是守住这片据点,不想这里的人类彻底沦为诡体的玩物,可她目前做的事情完全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即便这样,李绘溪还是相信她有她的理由,留着那条诡体的命肯定还有其他用处。 这样一来,李绘溪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事都做不了,好像唯一可以做的有用的事,就是帮这里的人处理一下那群入侵进来的诡体了。 因为就算自己躲在角落里睡觉,也会被受害人的尖叫声吵醒。 说干就干,李绘溪有些无奈地整理了下自己的状态,但其实这种杀人的事情,她还是乐意去做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诡体很难辨认,所以只能任其宰割,不过李绘溪不同,她既不怕诡体的攻击,又可以凭直觉直接发现人群中隐藏起来的诡体。之所以刚刚没发现林清是狐狸假扮的,主要还是因为她和狐狸太熟悉了,感受不到那份陌生的诡体气息。 出乎李绘溪意料的是,这群家伙除了残忍嗜杀以外竟比人类还团结…… “嘻嘻嘻……你跑不掉了哦。” 一直诡体干脆摊牌,展露着自己那扭曲的笑容,把一群小巷里的年轻人逼上了绝路。 在李绘溪看来,他们几个人类,面对一只诡体,不说十足的胜算,起码不至于被尽数杀光,正好自己也累了,也就没插手,想着在绝境下,这群人能不能爆发出那份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 可那只诡体很了解人性。 “我们玩个游戏吧,我很喜欢单数,年龄是单数的就不用死。” 那只诡体戏谑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其实他们完全可以谎报年龄的。 当然这点也被其中的一个女人察觉,她猜测,如果所有人都谎报自己的年龄,那怪物又言而无信怎么办?当即指出: “他不是单数!他今年22!” 对面的男人本就被恐惧吓破了胆,现在又遭熟人背刺,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对那女人吼道: “你有什么毛病……” 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诡体一拳穿透了胸膛,痛苦地倒下了。 仅剩的几人中各个惊慌失措,为了活命,随口编出了个双数年龄,祈求着可以蒙混过关。 可那诡体接下来说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凉透了: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单数啦。” 诡体像逗宠物玩一样,学着人类的样子捧腹大笑,单手指着不知所措的几人,满脸都是对他们的不屑。 诡体刚要动手杀掉剩余的几个自私家伙,李绘溪就从楼上跳了下来,那把银丝木刀总算派上了用场,借着下坠的势,李绘溪把刀直直地插进了那只诡体的脑袋里。 身后的几人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跪在李绘溪脚边,不断地膜拜,磕头。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绘溪正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杀意,要不是狐狸喜欢人类,她甚至有把脚边这群家伙一起杀掉的冲动。 为了不让自己被杀戮冲昏了头脑,李绘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几人,继续去找入侵进来的诡体,以释放自己长期压抑着的杀人冲动。 另一边,林清乔装打扮成谁都认不出来的样子,耳朵里塞着棉花,在陈迟迟身边坐了不知多久,屋子里早已堆满了公式和图纸,而图纸上画的内容,正是用来给陈迟迟续命的“如声止”。 ------------ 第四十五章 收束 诡体薛晓目睹了李绘溪秒杀同伴的全过程,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情况感到后怕。 狐狸假扮的林清也全程观察着诡体薛晓的一举一动,看得出来,他对李绘溪还是十分忌惮的。 为了推进自己的计划,狐狸试探薛晓道: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诡体薛晓毫不掩饰自己的计划,他对这个效忠诡体的人类很感兴趣,缓缓道: “计划嘛……有点难说出口。” 狐狸有些不解,要说就果断说,怎么就难说出口了? 诡体薛晓有些尴尬地看着狐狸,磕磕巴巴道: “其实我喜欢朱叶,在追求她。” 没有脸谱的遮挡,狐狸艰难地憋着自己那颗要笑出来的心,惊讶和嘲笑一同在狐狸的内心中闪过。 “那你还偷她东西?” 狐狸憋了许久,总算平复了一下心情,没想到这把杀人当玩乐,城外诡体首领的老大,来这搞这么大阵仗只是为了泡妞。 “你说无处歇吗?不偷走这东西的话,她说不准哪天又出去疯玩了。” 诡体薛晓无奈道。 “等等,她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吗?” “她?朱叶?根本不是啊,说起来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被释放出来。” “你们是她放出来的?” “她没和你说过吗?是她引发了倒灌事件,把人类和诡体的地位颠倒了。” “倒灌事件……” 狐狸在心里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没想到的是,把世界变成目前这样的人,居然是朱叶,甚至只靠她一个人,并且把倒灌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世界。 狐狸本以为只有自己的世界发生过倒灌事件,那这个分支世界岂不就是未来现实世界的样子。 “怪不得朱叶这么看重林清……” 狐狸自己嘀咕着,把得知的信息整合了一遍,不过她还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朱叶那么厉害,怎么在这就只当个诡体游乐场的幕后老板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诡体薛晓悻悻回道。 按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朱叶不仅拥有随意穿梭分支世界的能力,还有无限减速时间的装置,以及那把送给了李绘溪的木刀。 很显然,她不可能是一只简单的诡体,甚至,她都不一定是诡体,也许是无法想象的更强大的个体。 但越是深不可测,狐狸就越觉得这个避难所有鬼,这么强的一个人,怎么就屈身于这样一个地方,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狐狸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伪装成林清回到朱叶身边,看看能不能拿到些什么情报。 可整个据点都是朱叶的眼线,刚才她向诡体薛晓表忠心的场面,肯定已经被朱叶看到了。与其用林清的身份回去,倒不如隐身回去,在走之前,林清这层身份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我去朱叶身边给你当内应,作为交换……” “作为交换我把无处歇给你,对吧?” “放心,我不会把这东西还到朱叶手中的。” “拿去,我要这东西也没用,我不会用。” 话音刚落,诡体薛晓就从怀中取出一只水球,球里映衬着海洋内部的样子,这球似乎是某处大海某一部分的缩小版,此刻球中正流动着海水,不同颜色的珊瑚沉在底部,偶尔还有鱼群在球中游过,狐狸看得入迷,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盯着水球看了不知多久,狐狸问了一句: “无处歇就是一个水球?你没懵我吧?” “货真价实,只不过它不是水球,好像它只是被锁在了这个状态,我也不知道怎么让它切换球中世界,以达到游走于各个世界的目的。” 狐狸收下了“无处歇”,她没想到这诡体首领居然这么单纯,只单单几句话,就完全相信了自己。 这“无处歇”只有来自现实世界的几人当做宝贝,对于诡体薛晓来说,不过只是个不同寻常的水晶球罢了。 “无处歇”搞定,接下来就是“如声止”了。 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林清终于破解了“如声止”的技术,并成功用碎片和其他物质合成了一个小型的“如声止”,只用来保持陈迟迟“不死”的状态已经足够。 林清拖着疲惫的身体,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站起身子就要去找李绘溪告知这项好消息。 让他没想到的是,穿着红黑色旗袍,身高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朱叶从门后走了进来,与所有人都不同,她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东西。 “不愧是林清,居然仅用几天时间就能破解如声止的技术,我还是太小瞧你了。” 朱叶毫不吝啬自己对林清的夸赞,正是因为对林清有充分的了解,她才会在一开始重用他,否则直接当做普通人类杀掉就是,何苦再给他背叛自己的机会。 林清许久未闭上的眼睛,在看见朱叶的那一刻开始微微松动,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朱叶这个人,就会觉得她有无穷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靠在她的身上安稳睡去。 而朱叶那不同寻常的气质,散发出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在她面前,不管是人类还是诡体都显得黯淡无光,不管是李绘溪还是林清,都很难去接受自己爱上了朱叶这一自知的事实。 朱叶十分了解自己,所以从头到尾都在和林清轻声细语,让林清想不通的是,明明戴着隔音的棉花,并且朱叶说话时的样子也如春风般柔和,可为什么自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林清再没精力去仔细思考这些,眼皮不受控制地重重地合在一起,直直朝着朱叶身体的方向栽倒过去。 朱叶用自己的胸膛接住了即将倒地的林清,顺便,把他手里脱落的,刚刚制作成功的小型“如声止”接了过来,看着角落里无限接近却又无法到达死亡的陈迟迟,轻蔑地笑了一声。 回到自己的宫殿,其实朱叶早就知道狐狸在监视自己,这次也懒得再装,直言道: “出来吧,躲着多累。” 狐狸知道她在说自己,也干脆不藏了,现身到她面前。 朱叶看见狐狸出现,开门见山道: “你也拿到无处歇了,只要你帮我做做事,我把坐标给你们,你们回去不就得了吗,干嘛还和我作对?” 狐狸明显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拿到“无处歇”的过程,朱叶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你不一样,你把人命当做玩物。” “傻孩子,这个世界有谁不把人命当玩物?” “你不一样,是你导致了这一切,你才是罪魁祸首。” “就像他们人类养鸡养鱼,给它们吃喝不愁的一生,最后在餐桌前结束掉它们的生命,我和人类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啊。” 狐狸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角度反驳朱叶的言论。 “要不是李绘溪的特殊性,你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 “李绘溪和人类不一样,由她产生出的诡体自然与众不同。” “我没空和你讨论这些,你在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目的?” “问这么直接?那好吧,其实我就是在等你们两个。” “我们……?” ------------ 第四十六章 银丝木刀 “还记得吗?诡体是由每个现实中的人对照产生的,并且代表了人心的阴暗面。” 朱叶坐在椅子上,缓缓讲起。 “但李绘溪这个人不同,她没有阴暗面。” “没有阴暗面?怎么可能,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没有负面的情绪。” “你和她在一起那么久,难道就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她做事从不会被欲望驱使,她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李绘溪永远都不会被情绪左右,不是她没有情绪,而是她可以完美控制自己的多面性” “你到底在说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 狐狸看着满墙的名画书法,还有按仓保管的艺术品,老物件。再联想到她对李绘溪的执着,就不免心里发毛。 虽然说了这么多,可还是没有说明为什么对李绘溪这么重视。 两人和熟睡的林清共处一室,朱叶可不会让狐狸这么舒服。手指轻轻一挥,看都没看,如牵气球一般把狐狸压在了墙上。 无论狐狸怎么挣扎,身体都无法动弹一下,就这么悬在空中。 朱叶觉得有些太便宜她了,于是嘲讽道: “你不是爱虚化吗?我帮你。” 这话刚说完,狐狸就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湖水开始向外流出,生命力正在逐渐减退,不一会儿就变得十分虚弱。 狐狸完全无法反抗,口袋中的“无处歇”也被朱叶夺回。 “无处歇”一到了朱叶的手里,就仿佛解开了某道封印,球中的景色在不断地变化。 直到狐狸在球中看到了李绘溪的身影。 “无处歇”中的画面也在此定格,朱叶把嘴凑近“无处歇”,她的话可以通过这东西传到李绘溪的耳朵里: “你身边的人都在这了,帮我把那群野蛮人都清理了吧,在那之后我会放你们走。” 此时远在几层楼以外的李绘溪正在猎杀诡体,突然就听到了朱叶的声音。 回过头去,竟看到虚弱的狐狸好像是昏迷中的林清。 其实即使不用两人威胁李绘溪,她也会做完朱叶交代的任务的,毕竟陈迟迟还在濒死状态,可现在被朱叶这么一闹,李绘溪想反抗的心愈加强烈,她十分讨厌被威胁的滋味。 此刻手中那把银丝短刀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也许是沾了太多诡体的体液,所以变色了,只是一些微妙的变化,李绘溪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保住几人,李绘溪火力全开,顺便也释放出自己内心渴望杀戮的野兽,不到半天时间,入侵的诡体就所剩无几,现在轮到他们装作人类来躲避李绘溪了。 其中也自然包括那个诡体首领,自从他被狐狸带走后,就再也没能见到他,不知道变成了谁的样子。 李绘溪也不是完全沉浸在杀戮中,在这期间,她一直在思考如何对抗朱叶,这女人要比她想象中强大得多。 又是半天时间过去,天色渐晚,算起来,这些诡体应该已经被尽数处理掉了,只剩那诡体薛晓还没死在李绘溪的刀下。 突然,像是有人在暗示李绘溪一般,原本昏暗的过道亮起一串灯,正指着前方,李绘溪跟着光亮移动,走到拐角,又是一样的光,循序渐进地前进,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道弯,终于在一处荒凉僻静的地方,这灯光消失。 抬起头,眼前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最后一只诡体,薛晓。 此刻的薛晓,已经不敢直视李绘溪眼睛了,太多同伴死在自己的眼前,死在李绘溪的刀下。 但薛晓把李绘溪唤过来,可不是为了自寻死路的。 最后一只,李绘溪拉开了架势,正当要面无表情地了解他时,薛晓张口了: “你这把刀有问题!” 李绘溪持刀的手僵住了。 再怎么样这条命自己也是势在必得,不如听听薛晓的话。 但在那之前,李绘溪有些警惕地问道: “这地方,不会被她看到吗?” 薛晓见对方把刀收了起来,才总算舒了口气,有些结巴道: “不会……我也算比较了解无处歇,特意选了个不会被监视到的地方引你前来。” “说吧,说不好还是要死。” “别别别,在我们这,你不是第一个如此神勇的人。” “神勇?” “就是杀诡体……,你没发现吗?接过刀时,上面有浸进刀体的红黑色血液。” 李绘溪回想了一下,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就是这把刀的第一任主人留下的,你想知道这把刀为什么会到朱叶手里吗?” “别废话,赶紧说。” “原本这把刀的原主人用它守护着诡体入侵的隘口,所以我们没法来到现实,可朱叶凭空出现了,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初代木刀主人的战斗,在数据到达一个阈值后,她就偷偷把这木刀拿走,最后用它杀掉了刀的原主人。” 李绘溪有些不耐烦: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故事还没讲完……在木刀主人死后,不知朱叶用了什么办法,把那原主变成了一具傀儡,一直展出在她的收藏柜里。而现在,她在收集你的数据。” 李绘溪第一次听到这个“收藏柜”。 “说这么多,你说的东西在哪?” 薛晓缓缓转身,掀开身后的厚布,映入眼帘的,是几十米高的玻璃,玻璃之后,那具薛晓口中的傀儡,正摆放在中心偏下的位置。 而那最中心的位置,赫然留下了一个空位,不用想,那个位置就是李绘溪留的。 那个原主是一个很健硕的老头,看不出到底什么年龄,整个人英姿飒爽,哪怕被做成了“标本”,威风却丝毫未减。 在他身后则是来自各个世界,数不胜数的稀世珍宝,甚至能看到许多流落到世界各地或已经失传的宝物。 一联想到朱叶的最终目的,李绘溪握着银丝木刀的手就会微微泄力。 至于为什么还不丢掉这把木刀,只是因为它实在太好用,仅仅一天,李绘溪就对它爱不释手,如果不是薛晓和自己讲了这么一番故事,李绘溪还想着把这木刀带回现实。 李绘溪若有所思地抬起持着木刀的手,端详起木刀的变化,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李绘溪记得在自己一开始拿到这把木刀时,上面所刻的图案仅仅是血的暗红色而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刀上的颜色已经变得十分鲜艳,由于诡体的“血”都不是红色,李绘溪也从未在战斗中受过伤,那这变鲜红的原因…… “真的是在收集我的数据吗……” “目前来看,他的话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我能感觉到,仅差一只诡体就能达到朱叶想要的阈值了……” “还好被拦住了。” “不,这只我也要杀。” ”杀薛晓?” “对……” 李绘溪做完思想斗争后,手起刀落,直接把木刀刺进了诡体薛晓的身体里,伴着一声痛苦的喊叫,所有诡体至此都被清理完毕。 ------------ 第四十七章 不羁的收藏品 李绘溪做完了朱叶交代给她的事情,再次回到当初那条和薛晓一同走过的长廊,当初的她,完全想不到门后的家伙这么难处理。 和第一次不同,李绘溪蓄力一脚,黑金重门发出闷闷的声响,李绘溪带着愤怒,被人威胁的愤怒,不出几下就砸开了朱叶的大门。 门后的光与第一次来时一样,朱叶正坐在中心的座椅上,数不清的光束从她背后射出,看不清她的脸。她的身边,狐狸被架在墙上,林清昏迷不醒,至于陈迟迟,现在还待在长礼的家里生死未卜。 李绘溪冷冷地盯着朱叶。 带着沉重的表情一步一步缓缓迈上阶梯走近朱叶。 凑近了才看清朱叶的脸色。白日里所有诡体见到李绘溪无不惊慌失措,跪地求饶,而眼前的朱叶,面对李绘溪的逼近则是一脸从容,哪怕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银丝木刀,对她已经产生了威胁。 在金黄色的光晕下,那刀似乎也从银丝变为了金丝。 朱叶看着李绘溪,在她身旁绕了一圈,仔细地端详起来,这让本就因被威胁而不爽的李绘溪更加不自在,但李绘溪知道,朱叶的手段太多,总会以自己完全想不到的角度出现,所以即使浑身不自在,也只是微微颤抖几下,她在压制自己的愤怒。 朱叶观察了一会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绘溪见时机成熟,开口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完了,你答应我的呢?” 朱叶不怀好意地微笑着,先是把墙上的狐狸放了下来,只是现在的狐狸过于虚弱,到了没人搀扶自己都无法站起来的程度。 李绘溪见朱叶没提陈迟迟的事,秉持着自己不亏欠别人的底线,将木刀扔回给了朱叶。 “还你……” 不过朱叶接都没接,甚至都没移动目光多看这刀一眼,木刀自己就飞回了李绘溪的手中,朱叶慵懒的声音响起: “说好送你的,我怎么能言而无信?” 见对方说到了点子上,李绘溪追问道: “那陈迟迟呢,你一开始答应我的。” “哦对,差点把她忘了。” 朱叶从怀中掏出“无处歇”,不知做了什么法术,念了什么咒语,那“无处歇”里的画面,正是昏迷中的陈迟迟。 下一秒,陈迟迟就被朱叶传送了过来,可她身上的流血问题还没被解决。 见李绘溪有些着急,朱叶拉起陈迟迟的胳膊,拨开她凌乱的头发,轻轻捏起她已经呈紫黑色的嘴唇,温柔地吻了上去。 “你……” 李绘溪被朱叶这一吻惊到了。 随着这一吻落下,陈迟迟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伤口竟也慢慢愈合,甚至气色要比她昏迷之前还要好。 两人的嘴唇缠绵了许久,朱叶也有些倦了,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在陈迟迟的脑门上一点,下一秒陈迟迟就醒了过来。 但她的眼神十分麻木,瞳孔都无法收缩,眼神不能聚焦,只是呆呆地望着李绘溪,过了许久才缓缓憋出一句话: “你……是谁啊?” 看来陈迟迟的“软件”在这次长时间的昏迷中出了些问题。 李绘溪语气带着敌意,质问朱叶道: “你把她怎么了?” 朱叶则是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样子解释道: “你忘了吗,如声止会让人看见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她在幻境里待了那么久,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李绘溪若有所思,心声也随即响了起来: “关于陈迟迟……你有什么办法吗?” “用记忆锚点应该可以帮她恢复正常。” “可来这个世界时,那些和她有关的几人都死掉了,用谁来做记忆锚点?况且现在狐狸虚弱到这个地步……” “那一时半会应该是没有好办法了……” 第一次李绘溪还只是猜测,这一回她能肯定,朱叶可以听到她的心声,因为她在李绘溪心声结束时立马就补了一句: “我有个好办法。” 李绘溪警惕地看着她,朱叶口中所说的办法,她其实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只要你乖乖做我的收藏品,我会把他们平安送回现实的,并且帮你的朋友恢复到正常版本。”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也是自讨没趣咯,按你们的话说,我的外挂太多了,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件事。” 李绘溪也知道,朱叶背后的宝物数不胜数,光是目前展示出来的能力,都足够称自己为神仙了。 正是清楚这一点,李绘溪知道自己不能硬碰硬,妥协道: “我答应你的要求,只是,总要让我能确认你可以做到承诺吧?” “当然。” 朱叶右手只轻轻一挥,在“无处歇”里写下了什么,似乎就是她一开始提到的,现实世界的坐标。 输入结束后,一道与之前不同颜色的传送门打开,虽然看不到门的另一边,但李绘溪能确定,那确实是现实世界。 至于陈迟迟的事情,朱叶则是解释道: “等你成为我的收藏,我会把你变成记忆锚点帮陈迟迟恢复正常的。” 说着,朱叶提起狐狸,直接把她扔进了门里。 “对了,他……你不管吗?” 李绘溪看着在一旁酣睡的林清,本不想理他的,可朱叶却为他说起了话: “他可是为了保住你的朋友,几天几夜没合眼,就为了仿制出我的如声止。” 怕李绘溪不信,朱叶更是直接把林清仿造出的“迷你如声止”拿了出来。 看来没有弟弟影响的林清,确实可以信赖。 李绘溪便点了点头,朱叶见此也把林清扔进了传送门。 接下来就是把李绘溪做成“标本”收藏了。 朱叶走到李绘溪的身侧,把已经变成金色的木刀拿了回来,看着已经变色的木刀,朱叶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手握住刀柄,对着李绘溪的天灵就要刺下。 可李绘溪却在这关键时刻开了口: “你知道韩自秋喜欢你吗?” 这是变成诡体薛晓的首领的名字,一听到这个名字,朱叶的脸上尽是厌烦: “被那些家伙喜欢,我好倒霉。” 说完,朱叶就刺下了木刀,李绘溪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幕似的,在插入李绘溪天灵的那一瞬间,她坦然地闭上了双眼,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是: “早知道变成陈迟迟了……” 朱叶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并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可是已经晚了,李绘溪变回了韩自秋的模样,在朱叶面前逐渐消散了。 朱叶发现自己被耍了,转过头,真正的李绘溪已经把陈迟迟转移进了传送门后,自己也半步踏进了门里,为了防止朱叶追杀过来,李绘溪还特意顺走了她的“无处歇”。 “他不是被你杀了吗?怎么会这样?” “还记得这里的人类用来消灭诡体的药剂吗?它们能帮诡体起生回生啊。” 朱叶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李绘溪就没杀韩自秋,反而让她伪装成自己,演了这么一出戏。 不过朱叶并不恼,反而是被自己的大意气笑了,看着从自己手心里溜走的李绘溪,她最后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 “你很快会再见到我的……” 说完,传送门关闭,李绘溪一行人就都消失了。 ------------ 第四十八章 回天乏力 虽然从朱叶的手里逃了出来,但几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狐狸几度虚弱到濒临消失,看来即便逃离了朱叶所在的世界,她带给狐狸的影响依旧没有消退。 林清则是一直昏迷不醒,一开始李绘溪还以为他只是因为熬了太久需要休息,可接连叫了几声,哪怕在他脸上扇耳光也没办法将他叫醒。 陈迟迟的情况最遭,如同被人抽去了灵魂,一直呆滞地盯着忙前忙后的李绘溪,现在狐狸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帮陈迟迟恢复记忆的打算只能往后拖。 更糟的是,李绘溪能感觉到这里是属于她们的现实世界,可这儿的空气太过清新,完全没有被工业污染的味道。 李绘溪开始觉得不对劲,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不算茂密的竹林里。 周围的竹子都有被砍伐过的痕迹,与砍树取材不同,这里像是有什么人打过一场大战争,地上和竹子上还挂着断箭残弓,丢弃的盔甲和冷兵器随地可见。 一阵不安涌上李绘溪的心头,身旁带着三个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同伴,她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出错,包括思考的方式。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怪怪的?” “我们被朱叶传送到某个剧组了吗……” “我感觉不像是拍戏。” “难不成这儿还能是古代?” “以她的能力,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太扯了吧……” 即使李绘溪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虽然现场没有战死的尸体,可地面上的土早就被染成红色,战争的痕迹深深浸入大地,看着这幅场景,李绘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如果真的是剧组拍戏,那他们不会留下这么多道具,地上的武器也不会如此粗糙,更何况搭完场景拍好戏后,哪有不复原的道理。 至于阵亡于此士兵的尸体,也许有自己获胜的战友帮他们马革裹尸,魂归故里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不能久待,应该是个经常发生战事的关键地点。 李绘溪正想离开,可看着身后都无法自主移动的三人又犯了愁,祸不单行,地面上的尘土开始有规律地跳动。 “地震?” “不对,打仗了!” 想到这,李绘溪随手捡起一把卷刃的残剑,紧紧护在三人身前。 不出所料,没用多久,就有身披铁甲,骑着马引路的百夫长出现。 与想象中的不同,与其说他们是整装待发,不如说他们是正在落荒而逃,百夫长身后的士兵和战马无不虚弱,有的人甚至身中数箭,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马的数量也寥寥无几,剩余的人只有用腿跑得份,最重要的,他们的百夫长正走在队伍的正前方,当然这是李绘溪的视角,按他们的视角,应该是正后方。 百夫长也同样注意到了前方的李绘溪,许是吃了败仗或看过太多同伴在自己身旁倒下,看见队伍之外的人,百夫长的胯下的战马先是一惊,折得百夫长差点从马背上跌落。 百夫长则是在稳定身形后,质问李绘溪道: “何人?” 但这两个字李绘溪也只是可以勉强听懂,因为他讲的是某地方言。 “他能听懂你说话吗?” “应该不能……” “那怎么和他解释。” “解释不清。” “只要让他知道你对他们没有威胁不就行了,咱们把残剑放下?” “那样的话他们动手怎么办,我不想把主动权交出去,我放下的是陈迟迟她们的性命。” 李绘溪一言未发,只是警惕地向后退了一只脚,为他们让开了一点空间,示意他们自己没有阻拦他们的想法。 可战马上的百夫长充满敌意地俯视着李绘溪,作为败军之将,从敌阵逃出来已是不易,怎么会留下四个活人目睹他们逃跑的路线呢,这样只会增加自己全军覆没的概率。 不由分说,百夫长扯起战马的缰绳,胯下传来一声马鸣,百夫长想用铁蹄踏在李绘溪等人的身上,可一人一马似乎出现了分歧,战马强忍着百夫长的驱使,始终不愿行动一步。 李绘溪正冷冷地盯着马儿的眼睛,是那股强烈的杀意让马儿不敢移动分毫。 不过是一黄毛丫头,百夫长可不会怕,见战马不敢,只得自己下来,提起腰间佩刀,照着李绘溪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血液飞溅,李绘溪仅用一把卷刃的残剑,避开了百夫长的铁甲,完美刺穿了他的喉咙,而百夫长的速度太慢,不等把刀落在李绘溪身上,就已经被一击致命,再起不能。 百夫长身后的跟班见状立马把仅剩几十人头上的权力夺了过来,挥舞着自己的刀,大吼道: “谁能拿下她的人头,谁就来当新的百夫长!” 一句驱使手下卖命的说辞罢了,且不说李绘溪在这个世界还只是个无名之辈,杀了也没人会知道,就算真的在这宰了一个大将,全部功劳也只会是马上这百夫长的跟班的。 不过这句李绘溪已经完全听不懂了,只知道一场恶战正等着自己。 夺下百夫长的佩刀,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整个军队里最锋利的武器了。 李绘溪摆开架势,心中那久久未能满足的杀戮欲望终于有机会得以释放。 可与清理幼体不同,那些东西只需在要害处刺上一刀便可秒杀,眼前的可是活生生的穿甲士兵,不能说极具战斗经验,起码在老大死后也知道护着自己没有盔甲保护的部位。 前几人毫不费力,可人一旦围了上来,李绘溪就开始有些应接不暇了,虽然杀起来很爽,可体力也是呈正比损耗的。 还好最后的十人左右看见战力如此强悍的李绘溪都开始怯战,可那跟班却当场宰杀了一名同伴,手段比李绘溪还要残忍,以他做威胁,最后的几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来,前后都是死,和逐渐虚弱的李绘溪战斗还有一丝胜率。 不过结局依旧无法改变,几人的殊死一搏被李绘溪尽数化解,个个满脸不甘地倒在地上。 李绘溪的情况也不妙起来,战斗了太久,体内的能量已经完全无法支撑她继续活动,而那马背上的最后一人,百夫长的小跟班,正提着长刀朝着自己走来。 仅是松了那么一口气,李绘溪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再把刀抬起来了,肌肉开始酸痛,进入待机状态,不听使唤,手指也开始泄力,关节传来疼痛。 与短兵不同,挥舞这种重剑很需要力气,而现在场上唯一有这力气的人,只有眼前的跟班。 即便心里的不甘要比这群倒地的家伙强烈无数倍,可李绘溪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抵挡这最后一击的能力。 无敌了许久的李绘溪罕见地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但不是怕自己的死亡,这点她完全不在乎,而是害怕自己死后,身后的同伴立马就会随她而去。 不是热血故事里讲的那样,只要想起必须守护的人就可以觉醒全新的力量,瞬间满血。抵御了最后那几人的拼了命的攻势后,李绘溪知道,自己现在已是回天乏力。 ------------ 第四十九章 穷追不舍的女无赖 对方的刀缓缓落下,哪怕心里有着再多的不甘,李绘溪也明白,自己没有接下这一击的能力。 长刀挥下,遮住了李绘溪视线里最后的光。 乒…… 李绘溪手里的刀被人夺走,转瞬之间就挡下了跟班的致命一击,甚至连那把长刀都被震飞。 不等李绘溪和跟班反应,陈迟迟紧接着一刀封喉,跟班一脸不可置信地倒地了。 与他一样震惊的还有李绘溪。 回头看去,陈迟迟明明还是那个陈迟迟,样貌完全没变,只是刚刚呆滞的目光变成了一种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 李绘溪的直觉告诉她,这双眼睛不属于陈迟迟,况且陈迟迟的战力几乎为零,不可能存在一击必杀的潜力。 “你是谁?” “溪溪,我是陈迟迟啊,不认识我啦?” 李绘溪摇摇头,说完话后就更不像她认识的那个陈迟迟了,懒得和她计较,谈话过程中也恢复了些体力,李绘溪干脆捡起跟班的长刀,架在了陈迟迟的脖子上,十分认真道: “你……到底是谁?” 和陈迟迟胆小怕死不同,现在站在李绘溪面前的陈迟迟丝毫不惧这即将割破自己喉咙的刀刃,面对着李绘溪的威胁,刚刚戏谑的脸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坦白道: “动手啊?你稍一用力,你在意的陈迟迟就会死掉。” 李绘溪咬紧嘴唇,对这嚣张的言论完全没有制裁的手段,只好放下刀,让自己从杀戮模式中冷静下来,平静了内心后,李绘溪有些不愿相信地问道: “你是……朱叶?” 像是在投壶时一击就中,陈迟迟的脸立马变出一副满意的笑脸,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欣慰和窃喜: “不愧是你,猜得好准,不过让我也猜猜……到底是你推理能力强呢,还是我带给你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呀?” 李绘溪懒得理她,只能吼道: “从她的身体里滚出来!” 而霸占着陈迟迟身体的朱叶则又是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赖地说道: “没办法呀,如声止的幻境是我控制的,我让这具身体说话她才能说话,不过不得不说,幻境里的陈迟迟还真是好欺负呢。要不是你们带着无处歇跑路,我也不会用这么无奈的手段。说回来,这条命还是我救回来的,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你无耻……” “随你怎么说吧,这孩子的身体还蛮适合我的,暂时不想离开了。如果你愿意把无处歇交出来,那我可以考虑把这副身体还给她。” 李绘溪很明白,一旦“无处歇”落到朱叶手里,她马上就会输入坐标打开传送门,到时候,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朱叶的手里跑掉了,甚至连带自己的现实世界都要遭殃。 即便如此,李绘溪还是埋怨朱叶道: “你根本就不信守承诺。” “彼此彼此,起码我还是把你们送回了自己的世界不是吗?倒是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反抗了吗?” “那是韩自秋答应的,不是我……” “随便喽,我可不会让你再从我手里跑掉的。不过作为没确定时间线的补偿,我帮你把他叫醒。” 说完,朱叶就用手指了一下林清的额头,和当初昏睡他时做的动作如出一辙。 不出半分钟,原本李绘溪施加暴力也无法唤醒的林清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了。 为了看清自己的状况,林清缓了许久,这一觉似乎是深度睡眠,搞得林清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现状,林清问李绘溪道: “这是哪啊?” “明朝?东汉末?或者战国时期,甚至商周,都说不准。” “啊?你逗我呢吧!” “不信啊?你问问她。” 朱叶默契地点了点头,具体到底把几人转送到了哪个时间点,她也记不清了。 不过和各种各类作品中幻想的穿越完全不同,且不说如何施展现代人的学识和认知,就光说年代,如果真的有人穿越,他们也许穷其一生也无法在史书上留下他们的名字,甚至他们所效力的国家,都只是被大国史官一笔带过,想做大事,除了满腔的学问以外,机遇才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不是穿越了就能大显身手的,某些人,是由历史选择出来的,而不是他们自己。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们甚至无法听懂这里本地人所说的古汉语。 没有补给,语言不通,杀光了这一批败军还会有下一批追兵,无穷无尽,说不定不等走出这片竹林,穿着格格不入的现代服饰的几人就会被另一队士兵抓走祭旗。 然而空想总是无用的,再怎么样也比待在这个人迹罕至的鬼地方等死强。 “百人杀的,千人也杀的。” “别中二了,以你那体力,已经没办法再动手了,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吧。”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哪弄吃的?” 李绘溪忘了,她的心声可以被朱叶听到。 这边心声刚刚落下,那边的朱叶就递过来了一块生肉。 没有野生动物,李绘溪用头发想都知道这块肉是从刚刚死在自己手底下的士兵身上扯下来的。 朱叶见李绘溪有些犹豫,便无奈道: “古代物资可没你们现代那么丰富,知道吗他是怎么当上百夫长的吗?这个百夫长用了围城的方法拿下了一座城池,围城了解过吗?物资有限,将军为了守城,只能先杀奴隶充饥,再杀百姓。所谓的建功立业,不过是用人头堆积出来的罪孽罢了。他逼的敌将吃同类,最后他也被同类吃掉,这才符合自然法则。” 说着,朱叶就从百夫长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放在陈迟迟的嘴里嚼了起来,虽然她不需要这样的食物来补充,但陈迟迟的身体需要。 李绘溪也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人,只是吃人这件事让她想到了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不过为了填饱肚子,也为了守护自己身后的人,李绘溪还是把人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只有林清,看着沾满鲜血的人肉不住地干呕,胃里没有东西,只能干呕。 可不等李绘溪吃完,地面的尘土再次颤动起来,没时间跑,另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赶了过来,从身上的整洁度和士气来看,这群家伙应该就是刚刚那队人的追兵。 原本以为同样的事情要再发生一遍,李绘溪拖着疲惫的身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对方的首领却明显要比百夫长更聪明一些,他看见地面散落的残肢和敌军盔甲,又看了看李绘溪和她们的人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些人是你们杀的?” 但这句李绘溪依然听不懂,没想到林清竟突然说出可以与之交流的古汉语,立马回了一句: “没错,是我们,我们是天上派来帮你们的大将。” 说完林清指了指瘫倒在一边的狐狸,又忽悠道: “这就是我们在凡间接应的使者,不过她破例召唤了三个人,现在十分虚弱。” 不曾想那首领看着狐狸的脸谱上精美的狐狸图腾和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色彩的长袍,竟直接从马上跳下,直接跪在了几人面前。 ------------ 第五十章 皇叔 首领不会因为一个黄毛小子的说辞跪下,他是看到了林清从李绘溪手里拿出来的“无处歇”。 球中百变的景色让将军不得不当作神迹崇拜。 而李绘溪也发现,林清竟不知何时把自己怀中的“无处歇”顺了过去,一种不妙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不过她只是瞪了林清一眼,就把偷到一半的“无处歇”抢了回来,还不忘瞥一旁的朱叶一眼。 唯一的好消息是,死了这么多士兵,啃食血肉之后,狐狸的状况好了起来,现在她已经可以独自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那将军见李绘溪强势地夺回“神器”,便下意识地认为她是这队“神仙”的首领,自然毕恭毕敬地跪在李绘溪身下。 只不过这让李绘溪感到十分意外,自知无法沟通,便回头看向林清,带着疑惑道: “他在干什么?” “他把你当成大神仙了。” “你跟他说的?” “算是吧。” “你居然还懂古汉语?” “以前倒是研究过。” 说着,林清吹了吹自己的头发,双手插在腰间,一脸得意。 “又让他给装到了……” “这样也好,起码能确定他是正常的林清。” “好想揍他。” “别,打坏了可没翻译了。” 这下身份分配均匀了,狐狸是与天沟通的使者,李绘溪变成了神仙将领,林清则是与人类沟通的翻译,至于霸占着陈迟迟身体的朱叶,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但李绘溪可不会让朱叶带着陈迟迟的身体乱跑,朱叶也不愿放过李绘溪这个顶级的收藏品。 几人就顶着这些忽悠出来的身份,和将军一并回到了他们的营地。 到了营地,环境就截然不同,虽然打了胜仗,可营帐中到处都是骚臭味,只是这群士兵已经习惯这样的环境。 到达这里的好处就在于,他们不用再吃人肉了,还好这支军队的纪律性很高,见几人是跟着大将军回来,没有一人敢对几人发出任何挑衅。 大将军见狐狸要比其他人都虚弱,便想着给她弄些有营养的猎物吃,可狐狸不需要吃这些东西,接连几天都滴水未进,一粒米也没吃过,精神却越来越好,这样反常的现象让大将军更坚定了几人是神仙的说法。 在这营中调理了半个月,李绘溪几人已经恢复了最佳的状态,在这期间朱叶一直想方设法偷到李绘溪手里的“无处歇”,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旦多了,哪怕是不知情的大将军,也开始注意起这个宝物来,他开始怀疑,这发光球体才是最主要的东西,而不是这群自称神仙的人。 朝廷召回,大将军带着大部队回京,一路上倒也看到了许多属于这个国家的建筑,只是无论如何,李绘溪都联想不到任何一个自己曾经在史书上认识到的国家。 这种怪象不止发生在李绘溪的身上,林清全程也在观察路况和建筑,与李绘溪相比,他了解更多历史,也具备地理的各种常识,但他一路上一直紧皱眉头,推算了许久,还是没办法算出他们到底处在哪一个朝代。 “奇怪……” “怎么?林大学霸也有算不出结果的时候?” 林清撇了撇嘴,自尊有些被打击到了,转过身去不愿让李绘溪继续吐槽。 而李绘溪则是冷冷地看着后座上悠哉的朱叶,质问她道: “你到底把我们送到什么时代了?” 可朱叶的回答让李绘溪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朝代重要吗?历史是需要人类来传承的,但人类一般都不诚实。” 李绘溪又一次被朱叶的话噎住,不知道回她什么话好,只好响起熟悉声音: “她是不是又在点你言而无信的事情?” “都说了,那是韩自秋的表白,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她的目标一直都是你,你知道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替她说话了?” “倒也不是替她说话,只是觉得她这个人……虽然诡计手段多了些,但贯彻的是你的人生信条。” “所以她才一直纠缠我吗……烦死了这家伙。” 和自己的谈话结束,可李绘溪忘了,朱叶是可以听到她心声的,朱叶憋着笑,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李绘溪的肩膀,和她说道: “既然都认识到了,就从了我吧,啊?” 李绘溪这才想起,自己的内心世界在朱叶面前是一览无余的,十分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的心声被朱叶听了个精光。 面对朱叶的调戏,李绘溪第一次表现出害羞的样子,面部竟然变得更红润了些,以前的李绘溪从没有过这种体验,一时间也紧张起来。 可这个样子则更勾起了朱叶的兴趣,只见她一脸坏笑地在一旁静静观察着李绘溪的反应,之所以不乘胜追击,是怕李绘溪这个威力极大的炸弹被自己无意引爆,循序渐进才有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竟和陈迟迟心意相通,差点叫她把身体夺了回去。 到了这个国家的首都,和想象中的不同的是,建筑的样子不是古风古色,而是一个个破败房子,交通的枢纽也不过是被车辙压过无数次的泥土地。 就是这样一个经济明显落后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国家的首都,想必这皇宫的主人,也不会是什么有名的家伙。 最让人失望的是,想象中的皇宫也不过是个稍微豪华一些的超大房子罢了。 大将军将几人引入宫殿,自己则是卸下了盔甲和佩刀,换了常服来到了几人身边。 没用多久,那皇帝终于现身,只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和传说中所谓的什么帝王之姿,王者之像完全不符,这个皇帝和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人的耳朵特别的大,即使古代人和现代人有容貌上的不同,可这皇帝的耳朵还是太大了一些。 林清,将军和皇帝相互交流了许久,期间的内容李绘溪也听不明白,只能尽量从他们的神态表现中理解他们交流的信息。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几人这才结束交流。 李绘溪没有收获到什么有用的内容,只是这半个时辰中,她见到林清和大将军在用手比画一个球,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要给皇帝展示“无处歇”。 然而除了这点,林清转过头,神色有些紧张,缓缓对李绘溪说道: “这人你应该认识。” “谁?” “这里的人都叫他主公,而不是皇帝。” “主公?没有其他称呼了吗?” “有……” 说到这里,林清的额头甚至冒出了冷汗,紧接着补充道: “有些人也叫他……皇叔。” 李绘溪大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特点的家伙,竟然是传说中的…… “刘备?” 这和小说以及艺术作品里描述的也差太远了,不过想想倒也正常,现在也许是他最落魄的一段时间。 ------------ 第五十一章 遮天幕 只是这个皇叔带给李绘溪的感觉并不像史料记载的那么仁慈。 李绘溪的感觉是对的,作为主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所谓的神仙,从织席贩履之徒变成现在的刘皇叔,他靠的一直都是自己,任何朝代的皇帝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天底下唯一的真神,只有自己。 至于出现在百姓眼中的神,都只是安抚他们心灵所创造出的工具罢了。 即便是这段时期里最仁义的主公,刘备还是没有留下眼前这几个风格迥异的现代人。 历史的真实点就在这,就算你带着现代的知识来到这里,也没人会真的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最好的下场都是被当做癔症放回老家。 然而几人连出生年月都说不出来,更别提故乡所在了,就这么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无论如何也不会赢得一个君主的信任。 刘备挥了挥手,独自离开,下一秒就有士兵闯了进来,三女一男,加上这里是主公的宫殿,所以也没有特别多人挤进。 只是他们太低估李绘溪的战力了,都不用其他人动手,进来准备捉拿几人的士兵都被逐一放倒,这也是那位将军最开始愿意收留几人的真实原因。 单纯因为李绘溪可以以一敌百,而不是因为林清那夸张的说辞。 李绘溪也记着将军的欣赏,念在他的面子上,对他手下的士兵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把他们打到短时间内不能动弹而已。 经过这么一闹,假装离开,实则躲在后台的刘备才流露出真意,愿意把几人纳入帐中。 可这刘备也只是接纳李绘溪而已,只对李绘溪设宾客之礼,其余的几人都只被当做跟班处理,应该是看出这几人里唯一有战力的只有李绘溪。 这引得朱叶十分不满,被区别对待的滋味可不好受,更别提这里物资匮乏,连吃顿好的都是奢望,她来着只是为了李绘溪,自然不愿受这种委屈,既然不让自己上桌吃饭,那所有人都不要吃了。 又一次刘备宴请席下宾客,朱叶忍无可忍地走到宫殿中央,不屑地看着几人,如此莽撞的行为也看呆了李绘溪三人。 刘备有些怒气涌上面容,召唤随从准备送客,可朱叶大喝一声,用力跺了下脚,张开右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正当满堂人都匪夷所思之时,殿外的风声中竟多出一丝凌厉,再一眨眼,一本卷轴出现在朱叶的手中。 “怎么是这个啊……算了,也能用吧。” 朱叶抱怨道。 看见朱叶拿出全新的宝物,李绘溪有些紧张,摆出了反击的架势,实则在找机会带着身后的两人跑路,她不知道朱叶这个家伙会再拿出什么逆天的东西出来。 见李绘溪站起身来,刘备和殿上的几人也都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但能让另一位以一敌百的恐怖家伙紧张起来,这个人也觉不简单。 下一秒,朱叶摊开卷轴,可与想象中的不同,这卷轴既不会发光也没有记载任何绝世武功。 朱叶随手在卷轴上写了几句话,众人无不谨慎地观察着自己的周围的环境,可半晌过去,无事发生。 正当刘备准备呼唤手下来捉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时,殿外竟传来阵阵惊呼。 不等殿内的几人走出去,本不该打扰宴席的看门兵就闯了进来,磕磕巴巴地大喊道: “报!外面……外面黑了!” 虽然听不懂他具体在说什么,李绘溪还是能从他丰富的肢体语言上解读出一些信息,而座上的刘备则是处变不惊,叫身边的随从出去看看情况。 没想到随从回来也是一脸震惊,当即跪下对刘备说道: “主公,外面的天……黑了!” 殿内的众人纷纷走出门外,看着如黑夜一般的世界,明明刚入座时,才不过午时,应该正是阳光最盛的时候。 这时刘备才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得多,且不说这群古代人,就算是作为现代人的李绘溪和林清几人也没见过什么东西可以把白日变为黑天。 如果只是单纯的阴天,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可现在是彻底的黑夜,天上既没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黑茫茫的一片。 古人的所有经济基本都来自农业,毫不夸张地说,这天上一旦失去太阳,那整个世界的人都要饿死。 刘备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把其他人都关在殿外,自己回头走回宫殿,利落地给朱叶跪了下去,啰啰嗦嗦讲了许多,声泪俱下。 无非就是说自己不该一叶障目,以貌取人之类的。这毛病他又不是没犯过,朱叶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这时李绘溪也闯了进来,扶起倒在地上的皇叔,极其不满地质问朱叶: “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只是让他们看看我的能耐。” “这回又是什么宝物?” “这个啊?好像是叫……遮天幕吧?记不太清了。” “无处歇在我这,你怎么把东西拿到手的?” “我每去过一个世界都会留一下一件物品,以备不时之需,至于这个遮天幕……也只不过是我留在你们这儿的宝物之一罢了。用不着无处歇。” “那它有什么效果?” “表现得还不够明确吗?遮天啊。” “要怎么你才愿意收回它的效果,时间久了会死很多人的。” “我算算啊……一天两天无所谓的吧,一两个月可能会死几万人?” 朱叶装模作样地掰起手指,算起时间来,紧跟着的一句话惊得李绘溪头皮发麻: “全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真是……” 接下来的话,李绘溪不愿说出口,毕竟现在主动权又到了朱叶手里,况且她也知道自己没比朱叶好到哪去,只是这是她所在的现实,如果历史受损,那后面的事情都会发生改变,她只是因为想到这点才能短暂地站在道德制高点骂朱叶,可她也深知自己没什么站在制高点的资本。 朱叶兴奋地笑着,并没有要解除“遮天幕”的意思,不屑地看着一旁悲伤的刘备。 现在朱叶情绪爆发,一切可就不是刘备善待她就能解决那么简单的了。她叫林清进来,让他为刘备翻译自己的话: “听着,从现在开始,你有三天去组织你的势力,三天之后世界会再次陷入黑暗,除非……你们能打败我。” 朱叶笑着,转头又对李绘溪说: “给你寻了份好差事,三天后做我的大将军,所有人都给你杀,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陈迟迟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听完朱叶的话,刘备当即跑出殿外,身骑白马夺路狂奔。 至于李绘溪,杀人的事她虽然愿意去做,可现在要面对无穷无尽的人,有些甚至是自己的祖先,一时间也变得犹豫起来。 看着往日那阳光开朗的陈迟迟的身体现在被一个恶魔霸占,李绘溪心中仅剩的那块柔软部分终于被触动,竟开始感觉到痛苦。 ------------ 第五十二章 冰封计划 没有迷茫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即将过去,李绘溪即将面对的是整片大陆上的骁勇上将。 在那之前,李绘溪回忆来到三国时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比如那皇叔身边竟然没有自己熟悉的人,就算历史再怎么被史官百姓修改,刘备再怎么落魄,身边总该有关羽或者张飞这两个人吧? 再说回来,送他们过来的将军似乎是姓李,字万城,可史书上并没有记载过有关他的任何事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易名了,但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存在的。 此刻的朱叶正操控着陈迟迟的身体,在城中最高的塔里眺望远方,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多方大军过来征讨的壮烈景象。 朱叶对林清也算不错,她把城中的大部分食物都夺进了宫里,留给李绘溪和林清补充体力。 这也自然引来了城中百姓的不满,没有饭吃,百姓只能把那群老弱病残组建在一起,用最后的力气讨伐宫殿中的朱叶。 但朱叶只是叫林清过来为她翻译了她的话: “这三日黑暗是你们的主公惹我生气的下场,如果你们不想重见天日,尽管过来吧。” 有时候文字要比刀剑好用得多,仅仅这一段话,城中的百姓就把朱叶当作天神膜拜,更荒谬的是,他们已经开始商讨献祭谁家的孩子来让这位天神恢复平静,收回神罚。 在这期间,作为团队里唯一一个站在人类这边的狐狸也想过反抗朱叶。 在世界陷入黑暗的第二天,狐狸就脱离了几人,试图去领导城中的百姓,可这儿的百姓一开始只把她当做朱叶同党看待,根本听不进狐狸所说的话。 在朱叶发表那段话,这群家伙又把狐狸当做唯一可以和神明沟通的工具,想要她在朱叶面前说些什么,帮他们恢复光明,从头到尾根本没把狐狸当做自己的同伴。 她一个人的能力实在薄弱,掀不起什么风浪。这点朱叶早就料到了,所以没有阻拦狐狸出走。 同时间的李绘溪正思考着如何才能把朱叶从陈迟迟的身体中剥离出去,在朱叶注意不到的地方,李绘溪的心声再次响起: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现在想让陈迟迟恢复,只能让她遗失掉那部分和上个世界有关的记忆。” “问题就在这,这段时间只有咱们和她在一起,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做她的记忆锚点。” “那我就去死好了,再这样下去拖下去不是办法。” “现在?这可是古代,你是想让陈迟迟恢复记忆之后被这里的愚民处死吗?再说你怎么成为记忆锚点?你忘了吗,只要你死亡,狐狸也会立马消失,她死了谁能把你变成记忆锚点。” “朱叶连这些都预料到了吗,那如果我答应她呢?” “答应朱叶变成她的收藏品?可以是可以,不过那样你一定要交出无处歇了,你怎么确保她在那之后会答应你的要求,就算答应了她会做到吗?” “我相信她不会食言的。” “你要相信一个无赖?你脑子坏掉了吗?” “那怎么办,真的要在这里杀光所有人吗?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逼我就范。” 正当李绘溪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由于知道身边没有其他人,李绘溪并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用两个人的语气同自己对话,这些内容也被门外的林清听得一清二楚。 林清也不废话,神情严肃地对李绘溪道: “我有办法。” 李绘溪听到这话,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带着疑惑和好奇看着林清。 林清检查了周围的环境,确定再没有人偷听后对李绘溪说道: “你知道穿越吗?” 李绘溪本来还有些期待,听到这句话后又低落起来,无奈道: “知道是知道,但我们不会用无处歇啊。” “不是这个,是另一种可以到达未来的办法。” “到达未来?” 林清点了点头,耐心解释起来: “在当代,有些科技公司把人的血液换成冷冻液,将他们的生命定格在一瞬间,等以后技术成熟再解冻,虽然时间正常流逝,可对那群被冰封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处于几百年后的时代。” 李绘溪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思考了半晌回答道: “可这里科技这么落后,怎么可能制得出那么精密的仪器?” “想一下,没有太阳后,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 “作物无法生长,以及气温下降……?” “没发现仅仅过去三天,温度已经快变得和冬天一样了吗?这还是遮天幕没达到最大效果,如果朱叶完全遮蔽了阳光,气温一定会以飞快的速度无限下降。到时候能一直活下去的只有你的诡体,狐狸。我知道有种植物可以把人的新陈代谢降到几乎停止,到时候极致的低温会最大限度暂缓你的死亡,等到一个合适的时代,你和陈迟迟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我和陈迟迟?那你呢?” “我要完善我的计划,确保在这期间你们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那现在我要怎么做?” “你去和这个时代的名将战斗,直到我把计划的第一步做完,到时候你也能为我创造一个不被其他人打扰的环境出来。” 说干就干,三日之期已到,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聚集在城外,奇怪的是,他们举起的战旗上的字完全都看不懂,就算往古汉语方向联想也根本无法辨认,更别提“魏蜀吴”这三个熟悉的字。 李绘溪只当现在还没到各自建国的时期,目前的势力都各自分散用着他人势力的军旗,并没有把这当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视力被这环境极大阻碍,可叫阵的声音震耳欲聋,城门外,属于这个时代的名将开始叫嚣,势必要将朱叶手中的太阳夺回来。 这里的人都讲究礼仪,既然你出一个人,那他们也只上自己的将军,李绘溪连马都没骑,自己临时制作了一把长枪,不出三招就把叫阵的小将挑下马来,当着他手下的面,用枪头刺透了他的脑袋。 李绘溪本想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剩下的人继续送死,可完全没用,第一个人倒下,又有渴望建功立业的家伙出现,慢慢地,打败李绘溪成为了联军的终极目标,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能打。 一个将军倒下,还会有另一个将军冲杀上来,没人愿意相信,那么多名将居然都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 反倒是李绘溪,长时间的交手让她越来越兴奋,从一开始一对一慢慢变成一对多,不到一周时间,城门外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联军伤亡惨重,而这边只有一个李绘溪在守城,万夫莫开。 ------------ 第五十三章 愚者 情况变得愈发不对劲起来,每个与李绘溪交手的人都会报出自己的名号,可接连斩于马下这么多人,没有一人的名号是自己听过的。 按理说就算他们说的是古汉语,也不至于连名字都听不懂,更何况古人的名字都是很简短的,可有些叫阵的将军光说名字就要说好久,但这个时期没有外族人的事情。 接连几日的战斗,除了中途不断补充营养,李绘溪一分一秒也不愿意停息,朱叶要比所有人都了解她,一旦开始杀戮,李绘溪就不会停下来,这种快感会慢慢吞噬掉她的每一分理智,知道视线以内的所有生命都消失。 联军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再没一人愿意和李绘溪交手。 气温变得越来越低,短短几天就已经达到了零下十度左右,联军的人开始想一些可以绕开李绘溪攻城的办法,可这皇叔守的城池,本就易守难攻,朱叶更是在其他三个方向加重了“遮天幕”的使用,那三处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度左右,光是站在那都很困难,根本没有办法可以爬上城墙。 联军开始出现两种势力,一种是原本那些想着攻破城门生擒朱叶抢走宝物的主战派,另一种则是坚信城中的几人是天上派下的神仙,开始在城外做法恳求天神的原谅。 可不论是哪个派别,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不管是正面攻击还是祈求祷告,都不会得到朱叶的回应。 离林清做好冰封准备也只剩几天时间,李绘溪只需再守城几日就可以进入沉睡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闯进李绘溪的视线,他们无惧严寒,身上也没有穿戴什么盔甲,只有普通的粗布衣裳,与联军的士兵相比,他们更像那种隐居深山,不谙世事的修行者,身上自带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清高和逍遥。 不用想,他们也是过来讨伐李绘溪的人。 李绘溪做好战斗准备,对方也派出一个和他同龄的清秀男孩,他看起来没有很能打的样子。 李绘溪刚刚摆开架势,准备一击夺下他的生命,可对方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掌,李绘溪就被击飞几米之远。 这还是在两人距离十几米的情况,这一掌如果是贴身打出,不敢想会有什么样子的威力。 李绘溪也被这一掌打得清醒了一些,自杀戮开始就没有响起的心声又出现了: “什么情况?” “气功吗?还是什么,怎么可能有人比你还厉害。” “这就是世外高人吗,太扯了吧。” 李绘溪踉跄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第一天面对联军开始,她的身上就只沾了别人的血,可现在,对方只用一击就把自己打到吐血。 李绘溪都忘了上次被别人打到吐血是在什么时候。 不敢大意,再次对峙,李绘溪不再像一头猛兽那样只顾着一击必杀,而是开始观察对方的弱点。 可观望了许久,这家伙明明浑身都是破绽,但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短板的意思,甚至通过观察还发现,这男子压根就没练过武,身上连老茧或肌肉都没有。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李绘溪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家伙,即便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强,可还是冲了上去。 和预想的一样,不等碰到对方的身体,就又被击飞了数米远。 联军见状士气高涨,所有人都在欢呼,庆祝这个无敌的女孩子终于被人打败。 不等联军和那群新来的家伙高兴,天空传来几声雷震,可由于缺失光线,没人能看清头上发生了什么,下一秒,一道闪电就击中了那个正和李绘溪交手的男人。 全身焦黑,死状凄惨。 这也是“遮天幕”的用处之一,既能遮天也能接天,这几天的降雨和雷电都被“遮天幕”尽数接下,朱叶在城中的塔楼里见有人重伤了李绘溪,顿时怒从心生,干脆操控天气给联军一些教训。 不过她也认出了那批赶过来的修行者,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 联军经历了这样的落差,见过了这样恐怖的神力后,基本都投靠在求和派那一边。 见朱叶现身,城外几乎所有人都一并跪下,没一人敢抬头都看朱叶一眼,可朱叶压根没有搭理这群家伙的兴趣。 她是去找那群修行者的,林清作为翻译也跟在朱叶身边。 通过谈过李绘溪得知,朱叶已经不止一次来到过这里,这群修行者之所以拥有轻松打败自己的力量,都是因为朱叶曾经改变了他们家园的环境,使得他们摄入了远超普通人的特殊营养,获得了异于常人的力量。 这群人被朱叶称为“愚者”。 因为他们不愿意用这股力量参与世事,后来朱叶见实在利用不了这群固执的隐居者,才离开了这个地方,而他们也在世代传承着自己的文化,即使再没族人记得朱叶的容貌,可他们认识朱叶身上的宝物。 朱叶拿出“遮天幕”,被那群愚者的长老一眼认出,把朱叶当做祖宗一样看待。 就这样,地球上的最强战力倒戈向了朱叶一方。 可她刚刚才用雷劈死了一个族人,不是所有愚者都愿意归顺朱叶这个杀掉自己同伴的仇人。 这也是朱叶想看到的,只有制造仇恨,才能让这场战斗持续下去,要不然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变成求和派。 通过长时间在塔楼上的观察,朱叶已经大致摸清了联军的种种关系,大手一挥,几道落雷劈下,开始随即劈死联军的人类。 包括那群求和派,朱叶一开始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几乎将整个求和派的人都杀掉了。 联军中不乏有和林清陈迟迟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他们都是被迫参与这场根本就打不赢的战争。 李绘溪的心终于被触动了一些,她开始问自己: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在这永无天日的世界,百姓从来都没好日子过,就算没有朱叶,他们一样会自相残杀,那群孩子一样会被迫加入战场,与其留下他们的可悲的性命,不如将他们了结在这还算烂漫的年纪。” “就没有其他能让他们好好活着的办法了吗……” “你现在这是怎么了?只要有人存在,争斗就不会结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是因为和陈迟迟在一起太久了吗?” 可即便自己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这么说,李绘溪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用自己的力量压抑住了心中渴望杀戮的野兽,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惧怕着她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这时愚者中有个和被雷劈死的家伙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不用想,他应该是刚刚那人的双胞胎兄弟,但他的脸上尽是平静,没有一丝被仇恨冲昏的样子,只是让李绘溪没想到的是,他竟用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对自己说道: “我们谈谈吧。” ------------ 第五十四章 星舟 李绘溪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对她出手,不过攻击的力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简单交手了几招,李绘溪发现对方有意把她引到城外的地区,虽然对这群“愚者”的实力有些忌惮,但还是更好奇为什么这个人会说自己那个时代的语言。 两人的演技都不错,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没用多久就转移到了城外的僻静处。 很有默契的,两人一同停下了手上进攻的动作。 李绘溪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对方却先开口了: “你和创世神是一起的吗?” 李绘溪一头雾水,带着大大的疑问道: “创世神?你说朱叶吗?” “你们都那么叫她。” “这不是三国时期吗?创什么世?要论祖宗起码也应该是尧舜禹吧。” “三国时期……是你们神仙世界的历史吗?” “你这人什么毛病……在说什么啊。算了……你为什么会说普通话?” “我与同族的其他人不一样,我更喜欢研究祖先的历史。” “你们发展多久了,你的研究成果是什么?” “大概几百年……我发现我们的文明都是创世神,也就是你口中的朱叶带来的,包括我们的语言,我们现在说的话都是由你们的语言演化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但那个皇叔是?” 李绘溪十分震惊,一直以来自己都认为这是属于自己世界的那段历史。 这种情况倒是听某些学者说过,地球有几十亿年的寿命,但人类的历史只不过几千年,无数批人类文明在地球上生根发芽,重蹈覆辙,现在也许就是几千万年前的一个类似三国的时期。 “他只是一个普通皇族而已,继任的皇子都夭折了,只剩他自己。” “所以他不是刘备?” “刘备是谁?” “那你叫什么。” “用你们的语言吗?我还没有那样的名字。” 男人看起来很稚嫩,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的。 “因我而死的那个人……是你的兄弟吗?” “对……” “你不恨我吗?” “他不是你杀的,我不恨你。” “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解除遮天幕。”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你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同伴。” 李绘溪笑了,怪不得说小孩子纯洁的眼神可以看见一些脏物,这孩子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和朱叶之间的大致关系。 不过回想起来,李绘溪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梳理起时间线,李绘溪只觉得后背一凉。 朱叶曾经来过这个时间线,并把“遮天幕”留在这里,然后是自己一行人被“无处歇”传送到这个时期,可林清不是说自己研究过古汉语吗?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听得懂不属于自己历史的语言。 朱叶在这里甚至被称作创世神,在“愚者”的史书中都有留有痕迹,也不至于完全听不懂“愚者”们的语言。 又联想到陈迟迟被朱叶霸占身体的原因,她是被“如声止”影响进入幻境才陷入沉睡,但林清沉睡不也是因为他自己仿制的“小型如声止”吗。 “也就是说现在,林清也是被朱叶控制的状态?” 心声在李绘溪的脑海中回荡,使她不断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细节。 在提出冰封计划之前,林清多次试图偷拿“无处歇”而李绘溪当时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认为他在犯贱。可现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还好李绘溪从头到尾都把“无处歇”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没有让任何人碰过。 什么冰封,不过是朱叶想让自己变成收藏品的另一个手段罢了,要不是今天这个“愚者”和自己坦白,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朱叶彻底控制。 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李绘溪答应了小愚者的合作请求。虽然只是认识了短短一段时间,但这孩子给人一种十分纯洁的感觉,直觉告诉李绘溪可以相信他。 “给你起个名字吧。愚者这个名字太奇怪了。” 李绘溪自言自语起来,她不是没想过叫男孩的本名,可听不懂不说,他的本名实在太长了,叫起来根本不方便。 李绘溪抬头看着天上无穷无尽的黑暗,这孩子就像一颗独自闪光的星星,试图在这深邃的黑夜中抓住唯一的希望。 “就叫你星舟吧,怎么样?” 男孩的眼睛转了转,过了一会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空想容易,可朱叶这家伙不仅手握“遮天幕”,现在还有“愚者”帮忙,仅凭两人微弱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抢下“遮天幕”,还世界光明。 更何况现在联军还对李绘溪虎视眈眈,自朱叶激发他们的仇恨后,他们已经不再遵守自己的道德,只求能够一拥而上,把李绘溪置于死地。 之所以还没动手,只是忌惮朱叶落雷的威力,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不属于朱叶一方,到时候就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也没办法与那么庞大的联军群体抗衡。 星舟看出了李绘溪担心的事情,给了她一条出路: “去我家吧,在那你可以获得我哥使用的那种力量。” 李绘溪闻言,眸子中闪过一丝希望,如果拥有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也许真的可以增加打败朱叶的几率。 况且李绘溪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环境可以孕育出比自己还厉害的人类。 经历过那样的事,自己应该是人类中最强的战力才对。 就这样,李绘溪再没回过都城,朱叶开始意识到不对劲,逐渐怀疑起自己同时控制两人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另一边,李绘溪和星舟一路上从不停息地赶回星舟的家乡。 由星舟引路,在丛林的尽头,李绘溪发现一片泛着点点蓝光的湖。 直觉告诉她,这一定与五中的那片中心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饮下湖水会发生什么呢?出现诡体吗?但自己已经有狐狸了。 与中心湖不同的地方在于,这片看起来要纯净得多,完全不含一丝杂质,湖面上发光的东西似乎有着勾人心神的力量。并且李绘溪发现,这里的气温似乎没受到“遮天幕”的影响,不然现在的湖水应该都结冰了才对。 见李绘溪正在犹豫,星舟解释道: “如同创世神拥有神器,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神迹。遮天幕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物件,在这个世界和它同属一个级别的,只有这片湖了。这是来自这片土地本身的力量。” 虽然星舟说的话让人感觉云里雾里,但李绘溪可以理解,只有使用了这片土地的力量,才有对抗天空的资本。 不再犹豫,李绘溪当即饮下一口这泛着星光的湖水。 这感觉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喝下中心湖水时的场景,也是一股清流缓缓跑到胃液中,只不过与那次不同的地方在于,这次李绘溪没有进入到所谓的湖中世界,反而是眼前的一切变得更加通透了。 五感都得到了强化,李绘溪还是第一次在自身体会到这种无比清爽的感觉。 ------------ 第五十五章 萤虫 只不过李绘溪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会凭空出现,如果只喝一口水就能如此增幅一个人的身体,那这个时代的诸侯可绝不会放过这样的资源,这群“愚者”怎么可能过得上如此逍遥的生活。 任凭“愚者”们的个人实力再强大,总会被战马的铁蹄踏平。 世界上不存在不劳而获,自己增幅了这么多,一定在某一方面亏损了什么,只是这个影响不是瞬间的,或者自己还没发现。 好消息是,李绘溪被朱叶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心中的傲气已经被其无形中磨平了去,头脑也日渐迟钝。 这次带给李绘溪身体的变化,使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再次归于澄澈,摆脱了朱叶无形的影响。自从认识朱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不管是路还是人,李绘溪都越来越难看得和以前那么清晰了。 湖水加强了身体素质的同时,似乎也加强了李绘溪的意识,或者说灵魂的能量。 一时间李绘溪感觉头脑清晰了许多,甚至能听见藏在云中数里之外的鸟儿叫声,昆虫啃食树叶的咀嚼声音。 这也意味着,李绘溪的直觉也要变得比以前更加准确。 李绘溪盯着星舟看了许久,这孩子虽说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可这属性太多了些,使得他也要比常人更容易陷入一种善良的偏执,换句话讲,就是本意不坏,但很容易被人控制。 这一点在喝湖水之前,李绘溪是没有发觉的。 由于没有太阳,时间的概念也几乎被舍弃,但李绘溪有自己计时的办法,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哼唱同一首歌曲,这样就可以知道过去了多久。 两人这一系列动作也不过耗费了半个时辰。朱叶还不会发现什么。 时间还来得及,星舟提议去他的家里换套衣服,李绘溪这身衣服已经穿了许久,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就没有认真清理过自己。 星舟忙前忙后打来了许多水,让李绘溪有些惊讶的是,她发现这里喝的用的全都是那片湖里的水。不禁问星舟道: “你们一直都用这湖里的水吗?” “对啊,大家都用。” 可看着泛着点点蓝光的水,李绘溪还是有一些抵触,星舟见她有些为难,当着她的面把胳膊放进了水里,片刻过后拿了出来,并没有发生什么。 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李绘溪还是卸下了衣物,泡在了星舟打好水的木桶浴缸里。 同时,星舟就在门外等候,以确保自己可以随时帮到李绘溪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用清透的肌肤感受水温,可能是受朱叶“遮天幕”的影响,湖水还是有些凉的,可让李绘溪不解的是,水中一直有股凉气往自己的皮肤里钻。 类似于冰块敷在额头,或者吃下一片薄荷后嗓子发生的变化,这整桶湖水的温度已经被体温中和,可这股清凉却从未消失。 由于五感得到了强化,李绘溪坐在浴缸中一动不动,静静盯着湖水的变化。 果然被她发现了一丝端倪,肉丸很难发觉,但以现在李绘溪的眼力则可以看见,湖水里有无数细小的白线,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是……虫子。 没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这虫子的存在,就会发现整桶水里都是这种东西,无穷无尽,一只紧接着一只钻进李绘溪的毛孔。 李绘溪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冒出冷汗。 哪有什么清凉感,不过是无数虫子冲进毛孔时与皮肤摩擦产生的微弱痛觉。 只是李绘溪并未表现出慌张,现在她的状态可以称之为最佳,如果这些虫子是会负面影响自己身体的东西,那自己不应该感到如此轻松才对。 虽然这幅画面让人直皱眉毛,可它们带给李绘溪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某些药引的组成尚且是虫子,不见得所有虫子都是害人的东西。 冷静了下来,李绘溪并未把这件事过于放在心上,只是心里一直惦念着。 星舟还在门外等候,此时空无一人,只有李绘溪一人在洗澡的房间,竟响起了实打实的脚步声。 相比那群小虫子,这声音更让李绘溪觉得危险。 手上撩水的动作停止,李绘溪屏住了呼吸,静静听着身后的声音,尽管现在自己的状态有些虚弱,可关键时候顾不上这些,李绘溪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身后的人进入攻击范围,自己就会瞬间转身秒杀。在喝过湖水之后,她可以做出比以前利落数倍的动作。 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李绘溪猛地转身,小臂重重向身后砸去,一时间激得水花四溅,李绘溪的长发也随动作飘散,夹带着泛着蓝光的湖水。 只可惜,这一击落了个空。 狐狸预料到李绘溪会反击,所以在靠近时虚化了自己的身体。 李绘溪这才发现,眼前的家伙是那个戴着狐狸脸谱的熟悉家伙。 两人也不废话,李绘溪连衣服都懒得披上一件,干脆倚靠在木桶边上,继续浇水,坦诚相见。 毕竟对方是由自己幻化出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狐狸就是李绘溪,所以没有见外的必要。 李绘溪一边轻揉自己的肌肤,一边问狐狸道: “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你离开了没多久,联军就又开始准备攻城了,现在是那群本地人在帮她,那群家伙的战斗力实在惊人,只是……” “只是什么?” “那群本地人虽然可以以一敌多,但有两个在守城成功之后,就被朱叶召唤的落雷劈死了。” “啊?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很享受。” 李绘溪听后有些诧异,从疑惑的脸上可以看出,她了解朱叶,那家伙滥杀无辜很正常,可这群“愚者”的动力无法理解。 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了,李绘溪出浴,脚踩着几滴湖水,在房间里找到了星舟为她留下的绸缎,擦拭干净身体后,又披上了星舟母亲年轻时的长袍。 与狐狸身上的那件不同,这件的组成并不复杂,也更方便活动,相比狐狸身上那件多彩的长袍,这件只有很朴素的藏青色。 但李绘溪很喜欢。 走出房门,只有李绘溪一个人。星舟已经等候了许久,由于没有阳光,很容易犯困,更不用说这样一个孩子了,李绘溪出来的时候,星舟不知已经睡了多久。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往都城赶去。 不久,联军的身影就映入两人的视野,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联军的数量大幅下降,远远没有刚开始的气势。 城门口,是两个正在守城的“愚者”,可城外的联军士兵全都呈现出一副被打怕了的样子,没有一人愿意向前冲去,将领连攻城的口号都不愿意再说。 ------------ 第五十六章 原初湖下 守城的两个人见是星舟和李绘溪回来,并没有进行阻拦,反而在面对李绘溪时表现出几分尊敬。 不过朱叶看到李绘溪身上那不属于她的服饰,立马明白了什么,手轻轻一挥,身后就有几名愚者走出,和守城的两个家伙不一样,他们看两人的眼神带着敌意。 可星舟一眼就认出,这几人里还有自己的叔叔。星舟用他们本地的话尝试和叔叔对话,可对方始终无动于衷。 朱叶使了个眼色,几名“愚者”一拥而上,光是一个就很难对付,现在虽然喝过湖水,面对一群人,李绘溪也应感到吃力。 只是这次李绘溪似乎并没有战斗的欲望,任由对方钳制住四肢,不做反抗。 正当朱叶感到疑惑时,李绘溪身上的肌肉开始紧绷,关节发出摩擦的声音,隐约可见一些细微的蓝色光亮。并没用什么力气,只风轻云淡地一震,几名“愚者”便被击飞了出去。 朱叶见状不惊反笑,微笑着注视台下的李绘溪,有些欣赏地说道: “想过你会适配,没想到居然这么合适。” 李绘溪则是有些疑惑,反问道: “你在说什么?” “说来话长,你喝过湖水了对吧?” 李绘溪点了点头。 不等朱叶继续开口,刚刚攻击过李绘溪的“愚者”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他们身上的蓝色光芒愈发亮眼,包括星舟的叔叔在内,无不趴在朱叶的脚边,双眼充斥着蓝光,偶尔能看见有些白线在眼球中游过。 像是在乞求着什么,可李绘溪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朱叶有些不耐烦,喃喃道: “你们就这么不耐烦吗?” 说完,朱叶便在“遮天幕”上画下了几笔,霎时间,数道落雷就从天而降,穿透宫殿的砖瓦,直击几人的身体。 “叔叔!” 一切发生的太快,星舟目睹了一切,短短半天时间,自己就失去了哥哥和叔叔,死因还都是同样的。 星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趁李绘溪不备,夺下她手中的短刀,朝着朱叶刺去。 但朱叶单手就化解了他的攻击,狠狠握住星舟的手腕,不耐烦道: “别急,你还没到年纪呢。” 星舟的瞳孔瞬间放大,朱叶的一句话,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李绘溪则是上前夺回了星舟。李绘溪也不明白,这群人不是帮朱叶的吗?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不用李绘溪问话,听到她心声的朱叶就解释道: “你仔细看他们的身体……” 说着,便指了指刚刚那群被自己用落雷劈死的家伙。 李绘溪寻声望去,如果是普通人被雷劈死,大概率是身体焦黑,死不瞑目。 可这几个“愚者”的身体几乎已经消失,原地还能看见慢慢消散着的蓝色光芒。最后连一点东西都不会留下,就像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只不过李绘溪没看懂为什么朱叶要杀掉他们,不过是死亡后的样子和常人不同而已。 朱叶则又解释道: “我想你也发现了吧?湖水里有很多微小的虫子,这蓝光也是它们发出来的,我叫它们萤虫。只要是生物,就有繁殖的本能,但这种虫子的繁殖方式与其他生物不同,它们专门寄生在动物身体里,以灵魂为食,所以他们格外喜欢人类的身体。与其说是寄生,不如说是共生,在进入人类的身体后,人类也能得到五感和力量上的大幅提升,只不过这是有代价的……” 星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听得有些入神,十分好奇朱叶口中的代价,追问道: “代价是什么……?” “代价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虫子会变成人类。” “什么意思?” “李绘溪,知道忒修斯之船吗?萤虫会逐渐复制宿主的一切信息,最后它们会渴望自由,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击毙命的落雷。” 李绘溪想着自己身体里的萤虫,不禁有些后怕,低声问道: “落雷不会把萤虫一起毁灭吗?” “不,落雷只会摧毁困住它们的宿主的肉身,它们不同于一般的生物,脱离宿主后就会带着宿主的一切回到原初湖成为养分,直到新虫找到宿主,完成繁殖闭环。” 李绘溪和星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身体,刚刚的场景两人一同目睹,如果萤虫的数量达到了一定的阈值,岂不是会像刚才“愚者”一样,乞求死亡。 怪不得朱叶说星舟的年纪还没到。 另一边,狐狸赶到李绘溪去过的原初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湖边的树木都泛着一些蓝光,这种虫子虽然只会寄生在动物体内,可动物也会参与生态循环,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自己的肉体一瞬间毁灭。 湖面找不到什么线索,狐狸干脆一头扎进湖里,和猜想的一样,湖中也另有一番天地。 和五中的中心湖很像,湖下更像是现实世界的翻版,没走出多久,就能看见与现实相对应的建筑了,虽然不认识这里的居民,可狐狸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件被李绘溪穿走的长袍。 这人估计就是星舟的母亲。 和中心湖带来的影响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似乎没有神智,像一个个孤魂野鬼,没有目的地漫游着。 这里的环境也不像中心湖下那么诡异阴森,湖下的世界与湖水融合,天空被湖水代替,萤虫变成了星星,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头上还能看见一些被萤虫寄生的奇异鱼虾,似乎除了会在寄生到一定时间后让宿主死亡以外,这些虫子对生态没有其他影响,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加速这里的循环。 狐狸正看得入迷,水中的某处传来了几声异响,狐狸寻着声音游过去,看见了奇异的一幕。 无数只全身散发的蓝色荧光的白色线虫有规律地组合在一起,就像大海中成群出没的鱼类,虽然个头很小,但成群组合起来便如同庞然大物。 这群萤虫有规律地移动着,最后排列成一个个人的形状,在狐狸惊诧的眼神中,那几个被朱叶处死的“愚者”在这里重生了。 只不过他们和湖中的其他人一样,没有自己的意识,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湖里。 狐狸也曾尝试与它们沟通,可对方的眼神空洞无比,对于她的打扰,没有做出一丝回应。 与其说是诡体,他们更像是中心湖里的幼体,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不会主动袭击人类。 既然是生物,还是虫子这种生物,狐狸猜想它们一定是有类似于“皇后”的主虫。 果然在观察了湖中愚者们的行动轨迹后,她发现在某一个方向上,他们的数量呈线性上升,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狐狸依靠自己的猜想,逐渐走到了湖底的深处,果然在这里,她捕捉到了母虫的踪迹。 一个水下巢穴里,有无数的白色线虫游出,围绕在这里的湖中愚者们似乎也开始具备了一些攻击性。 ------------ 第五十七章 入侵母虫大脑 不同于李绘溪,狐狸的战力几乎为零,唯一可以规避眼前这群傀儡的方式只有让自己虚弱下来,进入虚化状态。 可不管是割破自己还是主观控制体内的湖水量,都无法使自己变得虚弱。 尝试了几次无果后,狐狸意识到,是这里的环境使自己时刻处于充盈状态,这个地方也许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门口这些看守的傀儡怎么办,就算它们只剩本能,可人多势众,无法处理。 狐狸灵光一闪,回到岸上将刚才李绘溪洗澡时用的水拖了过来,这桶水里的萤虫几乎已经全部进入了李绘溪的身体,再加上李绘溪身上人类的味道,足够吸引那群傀儡离开。 狐狸把那桶水倒进湖里,自己又从反方向跳进湖中,水扩散需要时间,但还好,萤虫对水的感知力似乎更强些,那桶水刚一倒下,看护洞穴门的傀儡就离开了这里,正好给了狐狸进入洞口的机会。 通道很长,洞里有着很多蓝色的荧光,不过这些不是虫子,只是被萤虫影响了的水草等植物,这些东西勉强为狐狸开辟了一条道路,使她可以看清洞中的情况。 耳边不断响起气泡的咕噜声,不过狐狸可不会吞吐空气,这些气泡是从洞穴深处传出来的,有些恰好在狐狸的耳边游过而已。 沿着唯一的路走了很久,可迟迟看不到尽头,一成不变的荧光水草是这路上仅存的风景。 突然,狐狸感觉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气泡的数量也突然增多,不敢轻举妄动,狐狸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只有自己的脚下,散发着亮于周围的蓝色光芒。 狐狸原本以为,进入洞穴之后一直走到尽头就可以找到萤虫的母虫,从而忽略了脚下的东西,想想可笑,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坚实的土地呢。 狐狸弯下腰,剥开一层层的尘土,没用多少力气,一块发着光的白色肉块就映入眼帘。 萤虫母虫要比想象的大得多,狐狸一直走的路只不过是它皮肤上覆盖的泥土而已,真正的母虫掩盖在洞穴之下。 来时的洞穴门口肯定无法再回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寻找出路。估算了一下母虫的大小和长宽,通道的尽头也快抵达。 狐狸扒开泥土,一只三层楼高的萤虫逐渐显出原型。狐狸也是第一次看见萤虫的全貌,眼球已经萎缩到几乎消失,只剩巨大的啮齿机械的开合着,数道粘液挂在母虫的脸上,大大小小的残渣掉落在母虫周围,走近闻一下,恶臭无比。 只是看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狐狸的心中就有种莫名的不舒服,仅是象征性地捶打了母虫的头,自己的脸竟也痛了起来。 狐狸感觉有些震惊,对着母虫又是一脚,同样反馈到了自己的身上,接连几次的动作,无一例外都可以反射到自己身上。 原本狐狸想不明白,为什么揍在它身上的攻击都会落到自己身上,可再一联想到原初湖和中心湖的相似,和自己一下湖就变充盈的状态,狐狸似乎想到了什么。 狐狸开始沉下心来,努力感应起母虫的存在,刚闭上眼,面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从这一刻开始,狐狸能感受到湖中所有萤虫的存在,由于距离远近不同,感受到的程度也各不相同。 当然,距离狐狸最近的母虫,是那个感应最成功的单位。 如同人类用的网络,萤虫的世界也是由某种类网的思维模式组成,普通的萤虫就像单细胞生物,没有任何作用,可他们一旦成群组合在了一起,这具特殊排列而成的躯体,就拥有了独立的思维,只不过现在还不完善。 狐狸看得到每一个由萤虫复制过来的人类,它们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它们是由成群的萤虫排列组合而成,而这些萤虫又受这个母虫控制,现在这母虫处在平静的状态,并未下达任何指令,只是永不停息地产出萤虫。 狐狸猛地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短时间内她虽然无法接受自己是由虫子组合而成的事实,可李绘溪那边的情况更加紧急。 既然指令是由母虫传出,那自己只需要占领母虫这个中心便可以获得控制所有萤虫的权限。 可问题是,如何才能侵入母虫的大脑呢。 狐狸忍着剧痛,强行扯下了母虫头上的肉,将自己的头插入母虫的大脑中,就像数据线连接两个设备,狐狸一瞬间就被上载到母虫的大脑中。 只不过这里要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 看见了入侵者,属于母虫大脑中的卫士开始逐渐吞噬狐狸的思维,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片刻便将狐狸啃食到意识涣散。 自己有关李绘溪的记忆逐渐碎裂消失,与她在一起的经历也一点点模糊。不过这一切都在狐狸的意料之中。 关于李绘溪这个人,狐狸可是一比一复制过来的,自然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她也理所当然的了解李绘溪做事的所有动机。 之所以李绘溪会无时无刻都与自己对话,是因为她曾经拥有一段无穷长的经历,这长度足以逼疯任何一个人,而李绘溪只是通过和自己的对话,便让自己保持清醒,唯一的代价是,在那之后再也无法摆脱如第二任人格般的无穷交谈,这已经成为了李绘溪思维的一部分。 此刻,正是因为有了这段记忆,狐狸才能躲藏在自己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任凭母虫的防护大军肆意吞噬,狐狸的数据就是无法被完全消灭。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躲在回忆中某个节点的狐狸再次出现,母虫体内的防御机制已经完全瘫痪,再没能力吞食任何东西,借助母虫脑内的营养,狐狸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全部记忆,并以此获得母虫大脑的控制权。 控制母虫后的第一步便是立刻联系李绘溪,狐狸紧闭双眼,在湖外面的世界中搜索着李绘溪的身影,终于在茫茫的萤虫网络中,找到了附着在李绘溪身上的那一群。 宫殿里的李绘溪正和朱叶对峙,脑海中竟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听到的吗李绘溪?是我。” 李绘溪先是一愣,随后尝试着在脑海中与狐狸产生连接,没想到异常轻松,自己不用张嘴,只需想一下,就可以和狐狸交流。 “狐狸?” “对……来不及讲太多了,想救陈迟迟和林清就听我的。” “你说。” “你趁朱叶不备,把萤虫寄生进他们两个的身体里,我就能借此进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只有这样才能把朱叶彻底从陈迟迟两人的身体里赶走。” 狐狸说完,李绘溪本想再问些细节,可突然想到,朱叶是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的。 抬头看去,朱叶的表情果然发生了些许变化,万幸的是,她只听得到李绘溪说过的几个字,并不知道是狐狸在和她交流。 ------------ 第五十八章 缉杀 此时城外的气温再次下降,由于长时间没有粮草的补给,再加上这恶劣的环境,联军的气势一再低迷,已经陷入了炸营的状态。 无路可走,先是等级最低的小兵自相残杀,再到深知自己生存无望的十夫长、百夫长,大将军。 每个人都为让自己活下去做足了准备,一时间火光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上周还团结一心的联军阵营就这样变成了人间地狱,先赶来的一波成为后一波援军嘴下的食物,人吃人开始变得稀松平常,没有快捷的信息传递方法,整片大陆的武装势力都在向这个食人黑洞赶来。 失去太阳被影响到的不止是作物,也让人类的心智出现恐怖的变化,用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就是,退化。 宫殿内,朱叶甩了甩袖子就跑路了,她知道,现在自己也没办法正面叫嚣李绘溪,自己的资本不过是这具陈迟迟的身体。 躲在塔楼上,她知道李绘溪和狐狸在密谋些东西,但还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另外,林清暴露的事情她还不知情。 对于朱叶来说,现在正是动用这颗棋子的最佳时机。 李绘溪本想下城帮忙处理一下联军的混乱情况,可不等出城,外面的阵营中就传来阵阵腐味。这味道李绘溪很熟悉,是人肉腐烂的味道。 与动物的腐肉相比,这些闻起来要多出一些酸涩味,腐味也要重上许多,再加上军营中久久不散的腥臭味。 星舟一直跟在李绘溪身后,从小跟着村民一起生活长大,不说受尽宠溺,也至少没被肮脏的事情污染过。 这种场面还是头一回见,胃中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扶在墙根边上吐了许久。 李绘溪只是在一旁静静守着他,至于帮联军重振旗鼓这件事也暂时放下了,毕竟她知道自己和联军之间也有无法抹平的矛盾。 转过头,林清正在两人身后静静看着。 “来得正是时候,我也正要找你呢。” 李绘溪这样想着,拉着星舟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彼此。 林清也不废话,直言自己的设备已经制作完成,只需李绘溪躺进去就可以利用朱叶制造的低温实现冰封。 现在的李绘溪早已经看破了朱叶那漏洞百出的骗术,自被萤虫寄生以来,自己观察细节的能力也向上攀升了不少。 眼前这个林清,很多小习惯都不属于他自己,最重要的一点,林清这个家伙虽说有着天才的头脑,但要比大多数的学者平易近人许多,每次一旦自己做出什么成绩一定是先找李绘溪炫耀一番,希望得到一些称赞。 现在这个林清实在过于冷静,虽说更像一个智商超高的发明家,可少了太多那些属于林清自己的特征。 知道是朱叶在给自己设圈套,李绘溪还是没有犹豫地就跟着林清去到了冰封设备完成的区域。 她也有些好奇,就算以林清这样头脑,想要造出如此精密的仪器都不知要花费多久,朱叶真的有如此恐怖的创造力吗? 跟着林清的脚步,李绘溪和星舟来到了一间密室,从装修风格来看,这间密室是某个皇族成员专用的,因为屋子里除了奢华的装饰以外,就只剩一些供人睡觉的家具摆放着。床上和柜中存放的东西也有些不堪入目。 林清的设备也放在这里。 李绘溪回想了一下来时的路,由衷地佩服这个建造密室的家伙,如果现在的林清没被朱叶控制,或许这个地方真的足够隐蔽,可以躲过朱叶的洞察。 林清仅是简单操作了一番,那冰封仪器便启动了,精密程度完全不虚现代科技,除了它的部件比较粗糙以外,找不到任何有缺陷的地方,不过这台设备有个很可疑的地方,就是它的风格与朱叶手中的各种宝物的风格十分类似,看起来十分奇妙,却又完全不属于科学范畴。 至于整台机器的原理,李绘溪并没接触过过于专业的知识,自然也没办法看穿其中奥秘,只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东西真的可以把人冷冻。 有那么一瞬间,李绘溪动摇了,她甚至愿意在林清的身上赌一把,如果他和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林清没有被朱叶控制,她就可以在新世界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陈迟迟也不会几次三番落入危险的境地。 在这紧要关头,星舟看着愣神的李绘溪,带着些关切扯了下她的衣角。 李绘溪看着自己身上这本属于星舟母亲的衣服,突然想起林清的又一个特征,就是他可没那么无私。 这家伙可是为了权力能把自己的亲兄弟的生命都算计的人,怎么可能会专门为了她制造一个只有她可以活下去的设备呢。 这一想法彻底把李绘溪从臆想中拉了回来,在设备完全启动的那一刻,本应自己躺进去的李绘溪,只用三两下便把林清制服,轻松地把他塞进了仪器中,关上了门。 “等我摆平一切,会救你出来的。” 李绘溪说完,把设备中储存的药物尽数注射进了林清的身体里,仅过了一秒,林清便不再挣扎,陷入沉睡。 同一时间,朱叶也了解了林清这边所发生的一切,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遮天幕”,咬着牙,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李绘溪这边刚结束,就听见一阵号角在宫中的塔楼上响起,自联军崩溃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这阵号角声了。 城下自相残杀的联军也暂时捡回了一丝人性,一同被这塔楼之上的号角声吸引。 塔楼上正是朱叶的身影,李绘溪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于是带着星舟跑进了塔楼,正赶上朱叶在楼顶喊话。 由于李绘溪听不懂这里的语言,由星舟翻译给她听: “所有人听着!我会让你们重见天日,但……我要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置那个守城少女于死地,否则,你们的太阳会再次消失。” 随着星舟翻译完大概内容,朱叶那边也把“遮天幕”拿了出来,只是轻轻一挥,那本被遮挡住的阳光久违地照在了大地上,与地面一同升温的,还有联军的怒火。 朱叶明白,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就不能再靠近李绘溪了,干脆从塔楼上一跃而下,下面有许多“愚者”接住了她,她则是对着李绘溪得意地笑了起来,嘲讽地挥手告别。 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军队中从来不缺领导者,很快联军就重整了部队。 仅剩的“愚者”也听命于朱叶,不再看守城门,两股强大的势力一并踏入城中,搜遍所有角落只为找到李绘溪这一个人,况且朱叶不需要活口,也就意味着,没人会再对李绘溪手下留情,只要见到就是拼上性命的战斗。 李绘溪一时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朱叶不是想要得到我吗,怎么突然就不管死活了?” “那个疯女人……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先带着星舟逃命吧,他被抓到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可这城再大,我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 第五十九章 反噬 有着萤虫增益的加持,李绘溪就算带着星舟,也能很快就从城里逃出去,可也如她所说,这世界这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通过对母虫大脑的分析,狐狸发现,人类不过是萤虫繁殖过程中的载体,就像铁线虫会控制螳螂靠近水源一样,寻找一击毙命的执念不是人类本身的意愿,不过是萤虫为了方便繁殖罢了。 要想把人变回原状,只能把萤虫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但寄生的萤虫数量甚至要以亿作为计量单位,一只一只杀掉是不可能的。 狐狸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来的是打败“愚者”的办法。 “发现了吗?萤虫不仅会把力量、敏捷、反应,洞察都过量增幅,同样地,宿主的缺点也会被放大许多倍。至于你接下来要面对的那群人的弱点,就问问身边的星舟吧。” 李绘溪稍微顿了一下,问了个出乎狐狸意料的问题: “你有……不让他们死亡的办法吗?” 狐狸冷冷回道: “没有,被萤虫寄生后,超过繁殖阈值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了,无法救活。” 这句话不仅李绘溪能听到,站在她身边的星舟也听到了,目的就是断绝星舟幼稚的想法。 倒是李绘溪,狐狸没有想到李绘溪居然还会保留那么一丝同情心,居然会去思考“愚者”们性命的问题,看来李绘溪的某些隐藏起来的东西,也被萤虫放大了。 联军的士兵不足为惧,真正存在威胁的反而是那群“愚者”,他们的个人实力早就远远超过了人类,一旦动手,李绘溪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多。 唯一的办法就是逐个击破,李绘溪带着星舟爬上了朱叶最爱待的塔楼之上,在这正好可以俯瞰整座城池,联军和“愚者”组成的大军正一并闯入,留给两人的世界不多。 “星舟,你愿意帮我吗?” 星舟点了点头,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眼神充满疑惑地看着李绘溪。 “我需要你告诉我那群愚者的信息。” 李绘溪解释道。 星舟向下望去,通过服饰很快就锁定了“愚者”们的身影,仔细清点了一会儿,他发现“愚者”的数量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只有十几人左右。 但星舟毕竟和他们是同族人,肯定是不想看到李绘溪杀掉他们的,但李绘溪要是死了,也就没人帮他复仇了。星舟的内心十分复杂,看着楼下这群失去理智只求痛快死去的族人,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相信李绘溪。 李绘溪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孩子在犹豫什么,可已经被虫子占据了身体的空壳,还能被称为人吗? 一心求死这种结局早在他们出生在原初湖的那一刻开始就种下了,朱叶也只不过缩短了他们人生的长度。 两人刚做好战斗准备,一个“愚者”就闯进塔楼,正好给了两人首次配合的机会。 星舟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族人,对李绘溪道: “他以前去山上采药,左腿摔断过,这种弱点会被放大吗?” “放没放大,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李绘溪从十几米高的楼上一跃而下,平稳落地,这“愚者”也不讲话,看清李绘溪的脸后就发起猛烈进攻。 简单的交手后,李绘溪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已经被属于萤虫的蓝色光芒完全占据。 好在掌握着星舟提供的情报,李绘溪一直有意地攻击对方的左腿,在躲过对方的两计重拳后,李绘溪也是成功命中左腿。 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传到了楼上星舟的耳朵里,他明白,从这开始,这位同族人就要迎来他的终结。 刚一倒下,这“愚者”就大叫了起来,李绘溪明白,萤虫把他的痛觉一并放大了,为了不让他继续痛苦,李绘溪回过头看了看星舟,在得到对方的默许后,干净利落地了解了对方。 只是他的肉体几乎没有遭到破坏,体内的萤虫也没法参与繁殖循环,这也算李绘溪为逝者保留的最后一丝体面。 有了第一次的配合,星舟内心的枷锁也逐渐被打开,在星舟提供的情报下,两人也是成功击败数名十名“愚者”左右,仅剩最后的几人,被朱叶聚集到了一起,准备找到李绘溪来一场恶战。 好在此时的天空终于迎来了它正常的夜晚,月亮高悬,星星放声大笑。 李绘溪也意识到自己白天的动作有些太过急切,就算逐一击破也要慢慢来,现在剩余的“愚者”已经集结,接下来恐怕很难应对。 好在这城还算大,两人躲进了一户百姓的地仓中,这户人家因为一开始皇叔的离开,与军队一并搬走了,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不过这地仓中还有些被遗忘的干粮,只是数量实在太少。 “你不吃吗?” 星舟接过李绘溪递来的干粮,虽然想推脱一下,可蠕动着的胃可不允许。 “我吃过了。” 李绘溪平静的回复道,不过她确实没有撒谎,早就预料到会有吃不上饭的一天,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在寻找他们的联军士兵,只是李绘溪不能告诉星舟,自己是吃了他们的肉。 “对了,能给我讲讲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吗?你们是怎么来的?” “嗯……那个林清把学校淹了,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额,你讲故事的能力好差啊,和妈妈比差远了。” “你要知道,我可没有你妈妈那样的母爱。” “我知道的,不过小时候她也会这样保护我,我好想她。” 李绘溪知道,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自己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也就没再回应。 地仓很昏暗,周边只有泥土的腥味,连空气都不怎么流通,星舟突然盯着李绘溪的脸看了许久,却始终一言不发。 被这样盯着,李绘溪感到有些不自在,便带着些不耐烦问星舟道: “你在看什么?” 星舟是个聪明孩子,他立马就察觉到话中的火药味,便悻悻地缩回了头,带着无辜的语气道: “没什么……只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它好像在发光。” “母爱的光辉?” “不是,是萤虫的蓝光。” 李绘溪的后背冒出阵阵冷汗,因为白天交过手的所有“愚者”眼睛都被萤虫的蓝光填满,换种说法就是,只有体内萤虫数量达到繁殖阈值的人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难道是我今天用了太多萤虫的力量了吗……” “你还记得星舟的哥哥吗?” “记得。” “他就是在和你交手之后,才被朱叶用雷劈死的。” “你是说,过量使用萤虫赋予的力量,会利于它们的生长吗?” “应该是这样。” 与平时不同,这回李绘溪的心声中加入了狐狸的声音,她是通过李绘溪体内的萤虫来和她对话的。 “你猜对了,与白天相比,你现在体内的萤虫数量已经翻了两倍,再这样下去,你也要被萤虫控制心神了。” “我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三天吧,三天不能解决这一切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李绘溪长长叹了口气,其实她自己也感受到了,战斗的时间越长,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就越严重。 ------------ 第六十章 梦 入夜,两人在经历了白天的场场战斗后早就身心俱疲,李绘溪的体力也早已透支了,好在萤虫能强化她的感官,附近出现什么异常情况自己都能察觉,这也能让两人短暂地睡个好觉。 “儿子,快来尝尝妈妈做的红糖糍粑。” “吃不下啦,我好撑。” “真是的……下次不许你饭前吃那么多零食。” 母子二人的对话结束,一个中年男子推开房门,手里提着刚上新不久的玩具,宠溺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把礼物递给他后,男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脱下有些拘束的工作服,换上了妻子送过来的居家服。 妻子也刚好忙完,摘下围裙,一身藏青色的宽松长袍显露出来,她很喜欢古代服饰,不过今天为了方便做家务,特意选了这不算繁杂的一件。 男孩迫不及待地拆开玩具,在客厅里扮演各种动画角色,玩得不亦乐乎。 “枝枝,你今天的糍粑做得很香啊。” “快别夸我了,你每天都这么说……我只是按照食谱做的而已,没什么特别啦。” “可就是比外面卖的好吃啊,你做得好我当然要夸了。” “真是……都老夫老妻了,还总搞这种。”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女人羞红的脸没法骗人,她知道自己没有做菜的天赋,可每一次自己下厨,丈夫都会想出各种新词来夸自己,这也成了自己喜欢做菜的原因。 丈夫则是特意夹起一块糍粑,在儿子的面前晃过,故作玄虚地说道: “可惜喽,有些人没有这么好的口福。” 孩子放下手里的玩具,又摸了摸鼓起的肚子,一口朝着父亲筷子上的糍粑咬去,可父亲只是把手一缩,孩子的上下牙磕碰在一起,咬了个空。 “不听话的孩子可没有糍粑吃,妈妈不是告诉你饭前不许吃零食的吗?” “不管,我就要吃。” “吃也可以,把偷藏的零食交出来!” 孩子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要抢糍粑吃,可父亲也站了起来,两人就这么追逐了好一会儿,最后父亲实在不堪其扰,无奈地把糍粑塞进了自己嘴里。 “爸爸坏!” 妻子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温馨,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这样的生活没持续多久。 新闻开始报道一种“克隆人”的出现,它们遇到自己的正主,都会残忍地杀害。 外面现在很不太平,男人今天也是最后一次工作了,接下来他要和妻儿在自己家里躲一阵子。 熟悉的敲门声响起,妻子刚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准备开门,只不过丈夫从来不会敲门第二遍,十几年了,从来都不。 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了整间屋子,妻子有些顾虑,打算先看看猫眼。 眼睛轻轻凑上去,猫眼后的脸,果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只不过他的表情有些僵硬,而且和猫眼之间的距离有些奇怪。 但无论如何,门外的人是自己的丈夫,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晾在危险的外界,门把手向下压去,锁芯打开,敲在空洞的铁皮门框上,与往日不同,这次的撞击声,格外刺耳。 就像是谁在警告妻子一般,走廊正对着门的窗户也刚好生出一阵对流,才勉勉强打开了一道小缝,这股风就硬生生把门挤了回去,闭合的一瞬间,妻子看见门外张贴着的门神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加强烈,可再次观察了一遍猫眼,眼中丈夫的脸是真切的,实在骗不了人。 敲门声也愈加急促了。 房间里的儿子也被吵醒,凑了过来,妻子看了看钟表,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儿子伸出小手,把门推开。 妻子虽预感到有什么就要发生,可怎么也想不到,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是血和自己丈夫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可他不可能是丈夫,他展现出来的气质和他的神态,完全不属于这张脸的主人。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猫眼里看到的丈夫的脸,不是现在门前站着的男人的,而是他手上的那颗人头。 妻子一眼便认出,这颗头才是自己真正的丈夫。 来不及思考,本能驱使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护在身后,关门已经来不及,怪物的身后,跟上来了数只与他类似的“克隆人”。 之后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这是一段孩子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唯一的印象,只有母亲身着青衣带着自己四处躲藏的背影。 后来,他只记得在睡梦中有个女人过来,要与自己和妈妈做一笔交易。 “我可以让你们一家团圆,不过有些要求。”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再之后的事情,不会再出现在星舟的梦里了。 “啊啊啊啊啊……” 星舟惊醒,这个梦,他做了很多年。 “做噩梦了?” 李绘溪也被星舟的声音吵醒,还好他的声音不算大,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星舟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个梦在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这一觉并不踏实。 “梦到什么了?” “记不得了。” “你妈妈?” “也许吧。” “时间还够,继续睡吧。” 星舟摇了摇头,每次做完这个梦,他的思绪都会变得很混乱,很难再入睡了。 “讲讲你们的世界吧,比如你口中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学校,就是很多人在一起学习知识,话说你不是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吗?” “什么人都可以吗?我虽然知道学校的概念,但是从来没真正见过。” “嗯,什么人都可以。” “那岂不是可以有很多朋友。” “对……” “人一辈子都要住在学校里吗?我想一直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 “这倒不会,学到了知识,就要去工作了,不过以你的天赋,做个语言学家应该不成问题。” “语言学家……很厉害吗?” “谈不上很厉害,但已经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那你在自己的世界以后要做什么工作。” “我?没想过。” “做妈妈吧,一定很受欢迎。” 李绘溪无奈地撇了撇嘴,鄙夷地问道: “在你们族群里,很多人都是同一个母亲吗?” 星舟则是回想了一下,缓缓说道: “这倒不是,只是我有过很多任妈妈。” “什么叫你有过很多任妈妈?” “就是有过很多人都照顾过我,她们每个人都让我叫妈妈。” “那你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哪个?” “唯独这个想不起来,应该是我第一任妈妈吧,我只记得她很爱我。” 李绘溪虽被绕得云里雾里,可还是从星舟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按他的说法,星舟是没有亲生母亲陪伴过的,也就意味着,他或许并不属于这个族群,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其他人被萤虫寄生后都是武力值方面的提升,而他则是获得了古文化分析方面的天赋。 可联想到自己被萤虫寄生后也是强化在战斗方面上,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一个人特殊,难道……? “他有些东西被人篡改过!” ------------ 第六十一章 陈迟迟的一天 我叫陈迟迟,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这是我第三十九次从这张床上醒来,也许是第二百五十七次,我记不清。 按照记忆中记载的样子,这里应该是我的家没错,可我已经对这个熟悉的地方厌倦了,只要我推开房门,就一定会忘记很多事情。 至于忘记什么,我自然也是想不起来的。 我好像有个很重要的人来着,名字……是什么呢。 我也尝试过不去开门,可这扇门后总会传来一些声音,有时候是我妈妈喊我,有时候是李绘溪需要我去帮她。 哦对,我想起来了,她叫李绘溪。 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门外的声音不属于她们自己,只是诱惑我走出去而已,可每次我都会中招。 如果一个人爱吃重口味的食物,那他晚年喜欢的东西只会更加重口味,毕竟阈值会被无限拔高,可我对门外声音的抵抗力却从不会变强,只要听到那几种熟悉的声音,我的脚就会不由自主地挪过去,手心也会发痒。 我想结束这一切,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还偏偏,所有动作是由我的主观意识做出的。 今天等着我的,又是谁的声音呢。 等了半日了,为什么门外还没有出现人声。 三天过去,门外还是没有声响。 我的心像是被人放在火炉上炙烤,想知道为什么声音没有出现的好奇心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这扇门的恐惧。 推开门就会忘掉,可我好想推啊……我的手心在发痒,到底为什么没声音呢?为什么呢…… 吱…… 我叫陈迟迟,是五中的一名普通学生。 吃早饭、上课、做操…… 一切和平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又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吃早饭时,店里客人的套餐和我的为什么都是一样的,明明店里有很多其他的食物。刚进校园,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楼上的,食堂的…… 被所有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我衣服穿反了吗?不要再看我了…… 好在我妈妈是学校里的老师,找到她肯定能结束这种无声的霸凌,对,这就是霸凌。 敲开办公室的门,和想象的一样,办公室的老师们也齐刷刷地把目光移向了我。 “不好意思……吕依吕老师在吗?” “吕依老师啊……今早已经出了车祸去世了。” 说这句话的老师毫无波澜,面色平静,嘴角却翘起一丝弧度。 “去世?怎么可能啊!” 见我不信,她又拿出了手机,给我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吕依满身伤痕,脸上还被割出一条血痕,衣服上皮肤上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正用着很不甘的表情为我讲述着遗言: “女儿……妈妈恐怕不能回去给你做晚饭了……记住,一定不要忘记妈妈,好吗?” 关于吕依的记忆不知什么时候全部涌了出来,明明刚刚还想不起来这么多东西的…… “哈哈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的老师一并笑了出来,声音很刺耳。 “你们笑什么?” 我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看着她们的行为感觉十分不解。可她们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模仿起母亲的语气: “不要忘记我,好嘛?” “哈哈哈哈。” “你学得不像,看我的……恐怕不能回去了。” 几个人竟开始模仿起吕依的遗言来,虽说愤怒,可这幅场景实在过于荒诞了,我记忆中的这几位老师可都是知书达理,洞察人心的,怎么会做出这样让人崩溃的事情。 “够了!不要再讲了!” 可没人理我,反而丑化着吕依的话,继续模仿着。 我跑出办公室,回到走廊,各个班级都在统一朗读一段内容: “女儿……妈妈恐怕……” 我的身上顿时生出数不清的鸡皮疙瘩来,今天这群人都是什么毛病…… “不要学了!不许再模仿我妈妈!” 可没人听得见,或者说没人当作听见了我的话,因为他们的嘴还在不停发出声音,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所有人都是…… 我最好的闺蜜、最喜欢的老师、还有暗恋的家伙……所有人都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变成这样了。 压力实在太大,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栽倒在一边,眼皮轻轻合上。 再睁开眼,我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正躺在妈妈的大腿上。 “怎么了迟迟,怎么刚到学校就低血糖了?” 看着熟悉的脸,我从未感觉一切如此真实,刚才的事情,权当做梦了。 我说不出话,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也许是被刚才的梦吓到了,也许是被梦里妈妈的离开刺激到了。 打了一瓶葡萄糖,妈妈特意和其他老师调了一下课程,在医务室陪了我很久。 “迟迟,都说了让你早上多吃点,老是这么不听话,害得妈妈担心。” “要迟到了嘛。” “早知道就不给你取这个名字了,迟迟…迟迟,老是迟到。” “哈哈哈,你现在给我改也来得及啊,就怕你舍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换个名字而已,又不是把我亲爱的女儿换掉。” “妈妈……” “怎么了?” “你没事真好。” “傻孩子,现在是你有事,是不是还没睡醒,在这说胡话呢?” “我才没有,那种梦,我可不想再做一次了。” “你梦到什么了,反应这么剧烈。” “梦里……你出意外了,同事和同学还一直笑话我。” 吕依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不断地为我梳理头发,这样我能感觉轻松许多,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葡萄糖打光了,我和吕依也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护士过来帮我拔下了针头,拿了块棉花让我自己按着针眼,只不过我的另一只手用不上力,不小心弄掉了。 医务室的门要比其他地方的门厚重些,我太虚弱了,没办法推开。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去下厕所,可厕所里的窗一直开着,很冷。 从医务室出来之后,妈妈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没有帮过我任何忙,也许是要赶着上最后一节课,时间有些紧凑。 走到教室门口,我问吕依: “老妈,为什么你不和我说再见呢?” 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本来面朝着前方的妈妈的脸瞬间转了过来,无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可下一秒,她却笑了出来,我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拜拜,放学见。” 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我打过招呼就走了。 上课、吃饭,自习……一切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放了学,我来找她。 “不好意思……吕依老师不在吗?” 办公室依旧是那几个老师在座位上,我本不想推开这扇门,可我下课就在这里,妈妈都没出来。 “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又来问什么?” “说过?你说过什么……”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早上那场噩梦中的细节,又被我想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什么,开个玩笑,她不就在你身后吗。” 我转过头,吕依果然拿着刚洗完的苹果站在我身后,递给了我一颗。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好……她只是出去洗苹果了。 不对……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 第六十二章 生还无望 后半夜星舟本想和李绘溪多聊一会儿,可李绘溪只是转了个头的功夫,就又睡着了。 天亮了,虽说只要把萤虫寄生在朱叶身体里,这一切就可以结束,可问题是,现在“愚者”们正在满城寻找两人的下落,一对一或者一对二倒是有赢的机会,可一对十,就算能过几招也会因体力不支倒下。 李绘溪和星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两人一时间也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地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加强了听力后的李绘溪把耳朵竖起,很快就听出来这是“愚者”们行动的声音。 好在两人已经休息了一夜,也补充了些许营养。 李绘溪小心翼翼地从地仓的入口爬出,环视一圈确认周围没危险后,才把星舟拉了上来。 可星舟刚探出脑袋,房梁上就落下了一撮尘土,这冰凉的土也同样落在了李绘溪的手上,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刚才检查环境时唯独忘了观察头顶。 李绘溪冒出阵阵冷汗,慢慢向上抬头望去,黯淡无光的仓库里,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睛在盯着二人。 下一秒,仓库四周的木墙都被人破开,十名“愚者”全数出现,把两人团团围住。 星舟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可以唤醒这群昔日亲人,用李绘溪听不懂的语言说道: “你们不记得我了吗?你们带我种花,采药……” 一个对视着星舟的“愚者”眼中的蓝光似乎真的暗了一些,放下胳膊带着无害的表情朝着星舟走了过来。 随着对方一点点靠近,星舟的警惕也放松了不少,他还以为自己的话,真的可以唤醒这群家伙心中的人性。 李绘溪一声大喝把星舟拉回了现实,那“愚者”也被吓了一跳,面目狰狞着朝着星舟闪去,那眼神,完全就是要把星舟一击致命的眼神,哪来的长辈的爱与慈祥。 还好李绘溪提前感知到了杀意,成功挡下了这一击,却也引得其余的“愚者”一并冲杀上来。 任凭李绘溪再具备格斗技巧,也没办法同时与这么多人战斗,之只见这几人,一人在身后抱住李绘溪,一人钳制她的双腿,随后又是两条胳膊,最后连一根能动的关节都被按住,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朱叶虽说不用留下活口,不过是说给那群联军的笨蛋听的,不这么下命令恐怕他们不会再对李绘溪出手了,可“愚者”不一样,他们拥有和李绘溪相同的战力,多对一的情况下,稍微失控都会夺走李绘溪的命,朱叶自然在他们身上多安了一层保险。 只不过她没想到星舟这家伙知道“愚者”所有的弱点,导致她损失了几名大将,但这几条命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星舟本来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可现在李绘溪已经无法动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攻击他熟悉的那群家伙的弱点。 可他的实力实在太低,一名“愚者”只是单手,就硬生生抓住了他的胳膊,星舟吃痛想着赶紧挣脱,可对方稍一用力,就把他的胳膊整条扯断。 看见这一幕的李绘溪再也不能压抑自己体内萤虫的使用,一瞬间爆发出无可比拟的力量,震飞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愚者”,只不过有些晚了,不仅是她自己感觉视线和意识开始模糊,星舟也因为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即将晕厥之际,李绘溪只感觉有双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瞬间就把萤虫过多带来的不适感清除了大半,只是身体上的虚弱还没被恢复,现在用上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张开眼睛,看一下救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不睁眼不要紧,救下自己的人正是那个用“遮天幕”随意屠戮的“天神”朱叶。 李绘溪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现在的她连合上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只能任凭朱叶在自己的口袋中摸索,唯一的好消息是,早在开战之前,李绘溪就把“无处歇”藏了起来,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至于星舟,朱叶懒得管他,像丢垃圾一样把他随意扔在路边,没了一条手臂,很快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李绘溪被带到宫殿,萤虫的数量被朱叶控制住了,使得她的意识不会被完全侵蚀,但同样的,朱叶好不容易抓到了她,可不会轻易恢复她的体力,现在这个状态正是做成收藏品的完美时机。 与在上个世界的步骤不同,现在那把银丝短刀没带在朱叶身上,自然没办法再用以前的办法。 而李绘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朱叶摆弄,她也清楚,从自己过量使用萤虫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再也不在自己手里了。 先是收集李绘溪身体的全部数据,等到找到了“无处歇”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可以囚禁本体意识但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的空壳身体。 纵使有万分的不甘,李绘溪身上那件藏青色长袍还是被朱叶收走,一阵凉意从脚底向上蔓延,直达天灵,一次又一次。 这过程也在不断消磨着李绘溪的意志,每次这种扫描一般的体验过后,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某些东西正在被偷走,然而自己完全无法阻止。 有着近乎无限长经历的李绘溪,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 恢复阳光的第二天,城中就迎来了暴雨,冲刷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罪孽,星舟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右臂在两米外的位置,血迹随着雨水飘得满城都是。 生命的最后时刻里,星舟想到了一个人。 一只湿漉漉的左手推开了密室的门,星舟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蹒跚地走到林清沉睡的地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打开了困住林清的机器,将自己的血淋在了林清沉睡的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星舟才心满意足地瘫坐在一边,慢慢合上了双眼。 萤虫随着星舟的血液流进林清的胃里和尚未愈合的针眼里,在这一刻,萤虫寄生成功。 狐狸成功通过萤虫网络来到了林清的梦境,在这里,一切与现实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切开始的地方,临江五中,普通的学校、普通的同学,普通的生活。 狐狸代替了李绘溪的身份,穿上她的校服,摘下了自己用来隐藏身份的脸谱。 这还是第一次,狐狸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加入这个世界,一切既熟悉又新奇。 甚至连被夺舍的陈迟迟都出现并与自己打起了招呼,狐狸明白,这只是林清梦境中虚构出来的人物。 梦境的世界流速与外界不同,狐狸以李绘溪的身份在这生活了两周,终于在一次校园活动中见到了林清。 可他现在竟以五中校长的身份露面,受万人拥护,风光无限。 ------------ 第六十三章 老友 狐狸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现在星舟已经死了,如果不能及时唤醒林清,李绘溪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 在林清露面前的这段时间,狐狸很仔细地观察了现在的情况。 按周围的环境来看,现在还没有发生倒灌事件,甚至在这里,中心湖真的只是一片普通的湖,没有什么湖下世界没有什么诡体幼体。 林清作为校长登场,这很符合他渴望权力的性格,看来朱叶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个小天地,哪怕删除了记忆,这也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今天……我很荣幸,以校长的身份为大家颁奖……” 又是一次全校大会,不过这里的氛围没有现实世界那么诡异,反而这里的学生都充满朝气,完全没有被压迫的样子。 林清那无法压下去的嘴脸陪着他翻过了许多张稿件,其他人发言无非几句,只有他,已经洋洋洒洒将了二十分钟,可台下的学生依旧充满崇拜地看着他。 狐狸立马就明白了,这些学生也被朱叶设置成只会崇拜林清的属性了。 看着这自恋的一幕,狐狸不免有些无语,既然这里除了自己和林清以外,其他人都是虚构的,那也就无所谓规则了,直接冲上讲台,二话不说给了林清两记耳光。 “醒醒!林清醒醒!不要被朱叶骗了。” 狐狸还是太低估了朱叶亲自使用“如声止”时的实力,这粗暴的方式不但没能叫醒林清,自己还被保卫科的人抓了起来,以寻衅滋事押进了派出所。 狐狸没想到,朱叶居然连学校外的世界也模拟了出来。 “这林清还真是善于使用自己手里的权力……” 狐狸这么想着,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林清睡醒,再拖,李绘溪真的要和自己说再见了,到时候自己的身躯也会消散,而随着凉意不断吞噬李绘溪的意识,狐狸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愈加虚弱。 一阵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关押狐狸的观察室中蔓延开,在这里,她没办法使用虚化那招,换句话说,在这里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狐狸看着自己的处境,突然灵光一闪。 “观察室?和C1世界那间关押过李绘溪的观察室简直一模一样。” “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饿死人啦……” 狐狸一阵无厘头的喊叫后,那个她预想中的人居然真的出现了:宋静安宋警官。 狐狸很清楚,他可不会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关在观察室里饿着。 既然这里可以模拟警察局,那大概率也可以模拟出一个自己熟悉的那个宋警官,这几声叫喊,成功验证了狐狸的猜想。 门外的宋警官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看狐狸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完全不像没吃过饭,这种耍无赖的小屁孩手段他见多了。 两人四目相对,狐狸也借助走廊的灯看清了宋警官的脸,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里的宋警官有些不同…… 他的眼袋和黑眼圈没有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严重,头发也几乎是全黑的,看起来虽然憔悴,可那股年轻的冲劲是狐狸在C1世界的宋静安身上没见过的。 很显然,这个宋警官的年纪要比C1世界的小很多,但应该也同样经历了丧妻之痛,一身的怨气。 这正好可以当做狐狸的突破点,如果能有个人帮助自己,那唤醒林清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只要能在这场无聊的梦里敲开一道口子,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为了避免出现刚刚的情况,狐狸这次很小心地整理了自己的措辞: “你叫……宋静安对吧?” 宋警官明显紧张了起来,眼神微微一转,开始流露出些许敌意,刚刚失去未婚妻,他对任何人都是百分百的戒备。 “别紧张,我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对于你未婚妻的事……我很抱歉。” “你是谁?你是怎么……” “她的案件还没被侦破对吧?我知道一些线索,可以帮你找到她死亡的真相。” 宋警官暗淡的瞳孔里明显闪出了一丝亮光。 毕竟狐狸见过中年的他,哪怕是那个时候,宋静安也没能放下未婚妻的死,最后还是因为未婚妻用了恐怖的方式复活,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他才终于释怀了这段感情,更何况现在正是他意气风发的年纪,不可能放着未婚妻的线索不放。 宋警官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下一秒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观察室的钥匙,把狐狸放了出来。 看来除了执着,年轻的他还很冲动。 狐狸跟在宋警官身后,两人很快就跑出了警察局,上了车,狐狸本以为可以松上一口气,可没想到一阵寒意从脑门上的传进心里。 宋警官掏出一把手枪,直接架在了狐狸的额头上,故作镇定地问道: “你是谁?找我什么目的?” 狐狸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为了调查未婚妻的事情,他甚至私藏了一把手枪。 自从通过萤虫连接到林清的意识后,狐狸发现自己不仅获得了感受能力,现在还可以闻到花香,知道饱腹是什么感觉, 她也清楚,只要宋警官这一枪下去,那萤虫的连接就会立刻结束,别说救回李绘溪了,叫醒林清的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大脑飞速运转,狐狸才终于想出一句合理的解释,不过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一种威胁: “如果你杀了我,就永远都找不到你未婚妻死亡的线索了。” 狐狸其实就是在赌宋警官的人品,赌他一定不会杀一个未成年高中生,哪怕是在自己最冲动的一个年纪,并且她也笃定,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丝和未婚妻有关的线索,哪怕现在用枪架着自己的头,也只是一种应激的反应而已。 宋警官听完,缓缓地把枪放了下去,一路上默不作声。 狐狸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车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墓碑,这里是埋葬他未婚妻的陵园。 宋静安十分熟练地找到了那座属于他未婚妻的墓碑,狐狸就跟在他身后,墓前的花都是新的,可宋警官还是换了一批。 换完了贡品,宋警官眼含泪光,像个孩子般依靠在未婚妻的身旁,狐狸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 宋警官倒也不拘小节,不在乎狐狸的眼光,独自坐在墓前哽咽地与未婚妻聊了起来: “小芋泥……我又有线索了,等我帮你找到凶手,就立马过来陪你……我好想你啊,真是的,每次来看也不见你和我聊聊天。” 狐狸有些无地自容,可还不等她找个地方暂避一会儿,就被宋警官按住,小腿被轻轻一踢,整个人被迫跪了下去。 “你对她发誓,真的能找到凶手吗?” 狐狸没有生气,因为她一开始就框他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帮他找到杀人凶手,只是想让他帮自己叫醒林清而已。 但事已至此,狐狸还是违心地说出誓言: “我发誓,一定找到凶手……” 狐狸甚至连后果都不敢说出口,这样骗一个深情的男人,让她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可下一秒,狐狸的脸色骤变。 “其实不用的,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一阵女声从坟墓的方向传来,虽然这音色狐狸从未听过,可她知道,这是宋警官未婚妻的声音…… ------------ 第六十四章 重逢 “谁?” 虽然猜到了,但狐狸还是嘀咕了一声。 可下一秒,宋警官的未婚妻就从坟墓里走了出来。 她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年龄看上去要比这个时期的宋警官小很多,估计死亡的时候,也不过刚刚从学校毕业不久。 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简单的休闲服加上清透的妆容,眉眼都没经过什么精心的修饰,保持着本真的样子,视线从头到尾都落在宋警官身上,满是爱意。 可显然,宋警官看不见她。 狐狸跟着自己目光的移动站了起来,与未婚妻近距离对视着。 “你是……鬼魂?” 未婚妻犹豫地点了点头,淡淡回道: “应该是吧。” 狐狸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在一个自己都没办法使用虚化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只鬼?朱叶模拟出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吧,还是说这“如声止”模仿的范围真的有整片宇宙这么大,太夸张了,甚至连已故的亡魂都可以模拟出来,某种程度上,简直要比现实世界还要充实。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因为你和我一样啊,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算是系统漏洞吗?” “应该……不算。” 宋警官发现狐狸在自己未婚妻的墓前自言自语,有些好奇她在嘀咕些什么,可狐狸也同样发觉他在靠近,于是停止了和未婚妻的对话。 “你在和谁说话?” “嗯……你未婚妻。” “你干嘛把我的存在告诉他啦!” 三人一人一句,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宋警官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狐狸,随后又是无奈,嘴角最后摆出了自嘲的微笑。 “我真傻,一个未成年小孩的话都信……你这样捉弄我有意思吗?就为了让我放你出去?你怎么知道我未婚妻的事情的!谁告诉你的…” 狐狸见宋警官开始发脾气,如果是一开始,自己还真没什么办法来应对,可现在,自己身边就站着未婚妻本人,还怕什么,大多数东西她自己应该就清楚。 “你跟我回警局……” 说着宋警官就拉着狐狸强行拖她上车。这一拉,狐狸和未婚妻都急了。 “快快快,你说点什么!” 狐狸被拖拽着,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向未婚妻求助。 “说什么啊……” 未婚妻也被这紧张的氛围传染,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才能帮到狐狸。 “说点只有你俩知道的事情。” “我俩知道的事情……我叫于妮,家住在临江北胡同3601号,我们的纪念日是2月22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短袖穿反了,还有,还有……” 虽然于妮慌乱着,一时间没想起来那么多细节,可这点信息已经足够狐狸脱身了,狐狸重复了一遍于妮的话,前面的信息对宋警官来说无所谓,毕竟是公共信息,稍微调查都可以得到,可当狐狸说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细节,宋警官终于停住了脚步。 宋警官皱着眉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狐狸,语气里仍然带着些许敌意,问道: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狐狸则是扯了扯衣领,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乱的头发,自从获得真实的身体后,她格外注重这些东西,随后她才故作玄虚道: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不过我真的可以看见你的未婚妻。” “少说些没用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很显然,这个只相信唯物主义的警察,永远都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了。 狐狸和于妮都明白,要是用这种方式和他沟通,他永远都不会相信鬼魂于妮的存在,干脆,狐狸直接模仿起了于妮的语气,重复她说的每一句话: “静安,是我……你小子真是的,我不在了就不知道好好休息,这次来又和局里请假了吧?你说你,请了假就好好陪我嘛,每次又走得那么急,不等我说完话就走了,留下那几朵百合花和我一样,孤零零的。其实那天…是我放心不下主动去找你的,只是没想到……不说这个了,要不你又该和我哭鼻子了。” 这一段话刚说完,宋静安的眼泪就已经按捺不住,宋静安只感觉舌头里咸咸的,还伴着道不尽的苦味。 未婚妻的语气和说话的习惯他再熟悉不过,狐狸的这段话除了声线以外,其他属于和于妮的完全吻合,所以再也没有什么戒备,宋静安踉跄地走到于妮墓碑的位置,放声痛哭了起来。 另一边于妮的状态也不怎么样,这还是她第一次确认宋静安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样被这悲伤的氛围感染,泪流满面。 两人静静淌着眼泪,又断断续续通过狐狸聊了许多,宋静安倾诉了许多憋在心里的思念,还有对于妮满满的愧疚与爱。 三人就这么一同度过了小半天,狐狸累得喉咙都干了,宋静安也没说买瓶水给她…… 但这都不重要,虽然狐狸没经历过这种痛苦,可她也明白,和挚爱之人阴阳相隔肯定是人类难以承受的事情。 如果她有一天和李绘溪彻底分开,那她也许会和现在的宋静安一样,不止是因为自己会完全消散,现在的她,可以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心中已经慢慢生出一种十分复杂难以形容的感觉。 两人叙旧了许久,于妮毕竟是个鬼魂,狐狸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所以没办法为两人一直传话,于妮也是个明白人,她对宋静安温柔地说道: “静安,回去吧,能和你聊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就算我们没办法真的再见,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后记得好好睡觉,不要让我为你担心了,更不要为了我去死,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宋静安本来开始干涸的泪痕再次被泪水填满,喉咙像是被人填满了锋利的石子,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努着嘴,艰难地点了点头。 缓了许久,宋静安才站起身,默默地往车的方向走过去,他怕狐狸再一开口,自己的眼泪就又决堤了。 可拉开了车门,他还是停住了脚步,紧紧抱住了狐狸,用着厚重的鼻音如同哭鼻子的小孩一般重复道: “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于妮见状也贴在了狐狸的身上,与宋静安不同,她牢牢抱住了狐狸的后背,就这样,两人夹着狐狸的身体,完成了一次跨越两个世界的拥抱。 宋静安依依不舍地上了车,狐狸也眼睁睁看着不能离开自己坟墓范围的于妮渐渐远去,她才终于把自己的最终目的搬了出来: “宋警官,你的事解决了,该帮我解决一下我的事了吧?” 有了下午的奇妙体验,宋警官完全没了刚开始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反而满脸幸福,把狐狸视作恩人。 “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就是。” 话说到这狐狸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拉拢势力了,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林清这自恋的家伙认识到这里是“如声止”为他制造的梦境呢。 ------------ 第六十五章 救救我 直接和宋静安说什么,这里是虚构的世界,他一来接受不了,二来也不会信,狐狸也懒得和他讲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随口胡编了个谎言,说林清身上背着命案,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把这个五中新校长拉下马。 过程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宋静安可以时刻配合自己就可以了,不至于关键时刻没有后备力量,最重要的一点是,有了宋静安的帮助就相当于拥有了档案系统,用一夜的时间来翻遍这里人的关系网络不是问题。 狐狸和宋静安一路开车回到警察局,宋警官本来就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家伙,这些年为了追查于妮死亡的真相,不下数次私自动用自己的职权,这回为狐狸打开档案来看,可谓是轻车熟路。 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警局里只有零星的几位值班人员,宋静安和他们也熟,稍微寒暄一下,打个哈哈就躲过去了。 狐狸则是藏在他们的视线盲区,身形小,行动起来总是方便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监控,如果只是宋静安自己一个人偷偷调查才去动用翻找档案,这么多年大家也知道他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他去了,可现在是带人进去,还是个刚被抓进来的小屁孩,任谁也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可宋静安不认识狐狸想了解的那些人,这些资料必须由狐狸亲自看一遍。 再往前踏一步,就进入监控区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狐狸感觉有些不自在,要是自己可以使用虚化,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正当狐狸想办法的时候,身旁响起宋静安的声音: “五分钟之后,你不用管监控直接进去,这是钥匙……我最多能帮你拖半个小时,一定要挑重要的看。” 说着,宋静安给狐狸塞了一把自己偷偷定制的档案室钥匙,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毕竟没发现有外人进来,想要拖住保卫科还是很容易的。 狐狸静静等了五分钟,时间刚到,她也顾不上管那么多了,用最快的速度冲刺,打开了档案室的门,可资料实在太多,就算有人已经分过类了,可记录着全市百姓档案的房间还是很难精确地找到她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狐狸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仔细看谁的资料,不过时间紧急,只能把五中那群自己眼熟的家伙都大致略过一遍了。 最先进入她视线的是李绘溪的资料,让她意外的是,这里记载的李绘溪生平非常地详细,只有那段空白期被虚构成了“休学三年”。 接下来的是陈迟迟的档案,和现实世界几乎相同,有一个在学校做老师的妈妈,并且一直和她在一起生活,唯一的不同的是,这里大家对陈迟迟的评价并不高,要知道她虽然人不太聪明,但人品可是同龄人中最好的,热情善良大方,几乎所有美好的品质用来形容她都不过分,现实中的陈迟迟绝对是个名副其实,可以被所有人称赞的好孩子。 然后是林清,这里的记载就很夸张了,开篇就是对林清从小天赋异禀的称赞,接下来就是列举他数不尽的奖项和荣誉,不仅越级五年上了全市最好的大学,更是在同龄人都还在读书的时候,成为了他们的校长。 这档案,这生平,狐狸读起来都觉得荒谬,一阵无语感涌上心头还夹杂着对他自恋的嘲笑。可在这之后的一页,让狐狸的笑彻底僵住了。 林兹:林清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同样是天才,同样越级读了最好的大学,接受了最精英的教育,可却在林清获得校长位置的前夕意外去世,埋葬于…… 后面的文字被人涂抹了,很难分辨出写的什么。 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是,他的档案下还有一串小字,看上去是手写字体,就像是有人曾在这张纸上做过批注一样,写着这样几个字:“大家都忘了。” 狐狸的心中顿时充满疑惑,既然这个世界没有中心湖,那为什么这里的林兹也同样被世人遗忘了呢?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狐狸翻找到了于妮的档案,这份已经被宋静安拿出来在手里揉搓过太多次,已经泛黄发皱了,这份资料里果然有于妮死亡的证明。 狐狸合上所有档案,把它们都整理成了原来的模样,狐狸做事缜密,就连文件倾斜的角度,都和查看之前一模一样。 离宋静安所说的半个小时还剩下几分钟,狐狸离开了警局,就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这边宋静安脱到了极限时间,再回头看去,那小女孩早已经离开,只剩下档案室的钥匙放在自己的桌上。 夜深了,狐狸目前的身体需要再次补充能量,可她知道,外界的李绘溪不能再等了,她必须争分夺秒。 但档案里林兹的埋葬地点被人抹除了,狐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接下来的线索,只能随便找了间面馆吃了一份汤面,滚烫的浓汤下肚,所有疲惫和湿气都被排出体外,狐狸渴望的饱腹感再次被满足,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借着月光来到李绘溪在这里的家,话说这个地址还是刚刚自己在档案上看到的。 第二天狐狸才被闹钟吵醒,不过洗漱之后走出房门,清晨的风迎在脸上真的十分舒服,去学校的路途也不算远,一路上有晨露猫狗相伴,还能随处闻到路边早餐出炉的香味。 这些都是狐狸以前无法感受到的,作为一个诡体,虽然可以接触和移动物体,可自己是没有触觉和嗅觉的,也不会因为其他事物而产生情感,但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课上教学的内容也不算难,狐狸学起来刚刚好,和同学们的相处也渐渐融洽,晚上又来到了那家面馆,一样的汤面下肚,只是这次,狐狸特意和老板说了要加些辣椒。 找林兹的事情逐渐被狐狸忘在脑后,人类的快乐让她上瘾,无法自拔,虽然有着完全同步李绘溪的记忆,可狐狸无法同步她的所有感受。 “原来这就是李绘溪每天的生活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狐狸再次躺在床上,很快闭上了双眼。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一向正常的陈迟迟变得有些奇怪。 狐狸突然发现她的眼神和神态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npc变成了一个奇怪版本的陈迟迟。 这也让慢慢沉浸在这个世界的狐狸感到一丝危机感,于是她决定试探一下这个“更新”后的陈迟迟。 “迟迟?你怎么了?” 课堂上的陈迟迟目光呆滞,一上午都不曾更换一个姿势,听到狐狸的问候,僵硬地扭过脖子,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让狐狸有些发毛。 “你是谁啊……” 陈迟迟的吐字不算清晰,狐狸只能仔细分辨出她说的话。 “我是……” 狐狸有些犹豫,她虽然一直借用李绘溪的身份,可这一刻,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应该再借用李绘溪的身份了,可她还是说出了口: “我是李绘溪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李绘溪…李绘溪……” 陈迟迟像中邪一般不断重复这个名字,空洞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刻闪过了一丝亮光。 她的每一次重复都让狐狸的神经越发紧绷,眼前的这个陈迟迟……绝对不是那个npc,但也不太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突然,陈迟迟发狂一般,死死钳住狐狸的两条胳膊,口水横飞,眼球乱窜,声音模糊地大喊道: “对了!你叫李绘溪!我想起来了……救救我李绘溪!求求你救救我!” ------------ 第六十六章 交易 狐狸被陈迟迟吓得不轻,慌张地抽出双手,向后撤了几步。 这一刻,幻境与现实交织,萤虫织成的蓝色网络在狐狸的眼前乱窜,被入侵的母虫大脑似乎开始了反击,幻境中的一幕幕在狐狸心头闪过,还有几帧,狐狸看到了母虫大脑那蠕动着的恶心血肉。 一假一真在狐狸面前不断重复,相比现实而言,幻境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等回过神来,陈迟迟早已被自己推倒在地,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盯着自己,或者说,盯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狐狸用力摁了几下太阳穴,她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只是很多同学都爱在神志不清时做这个动作。 清醒了些,狐狸才试探地靠近陈迟迟,蹲下来,轻声问道: “我不是有意的,还有你……怎么了?” 陈迟迟颤抖着,许久憋不出一句话来。 狐狸有些心急,便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有了体温的传递,陈迟迟这才稳定了些。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就这么僵在地上,陈迟迟才终于有了些动作。 狐狸隐约听到身下的陈迟迟在抽泣,身体依旧颤抖着,但不管怎么样,她起码不再呆滞了,总算是个好消息。 陈迟迟过了许久才开口说话,原本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的嗓子,也清亮了许多。 “你不是假的,你是我的李绘溪吗?” 陈迟迟的眼睛还含着泪,一副无比委屈的表情画在脸上,就距离狐狸几厘米远。 狐狸已经大概猜到了,这是和林清同样迷失在幻境中的陈迟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幻境居然重合了。 狐狸尽力安抚着陈迟迟的心灵,外界的幻境的时间流速不同,这些日子不知道陈迟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听完陈迟迟的问话,狐狸虽然犹豫,但还是放弃了自己扮演着的李绘溪的形象,回陈迟迟道: “迟迟,是我……狐狸。” 陈迟迟努力思考着什么,长时间的折磨已经让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记忆,现在想要想起一个人对她来说很困难。 “狐狸……” 好在,这些事情还没有被陈迟迟所遗忘,她成功回忆起了一部分关于大家在不同世界冒险的故事,两人这才恢复正常的沟通。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数不清了……我每天都……” “每天都……?” “每天早上起来,我就会刷新一切。” “什么叫刷新一切,你说的我好糊涂。” “就是……对痛苦的耐受阈值,每天都发生可以让我极其崩溃的事件,太恐怖了……” “你是说,自己每天都会遇到令人无法承受的事情吗?然后你无法意识到自己经历的都是幻觉。” “对……” 不管回忆起哪一天,陈迟迟只要一想到这些恐怖的日子,就会极其不安。 “那要怎么解除这一切呢?” “我不知道……” 狐狸没想到,在“如声止”的幻境里,林清做着当官的梦,自己过着李绘溪的生活,只有陈迟迟,每一天都活在恐惧和崩溃中。 原本……狐狸已经开始适应了幻境这种正常人类的普通生活,每天去吃一碗汤面,睡个好觉。可陈迟迟的突然出现让狐狸意识到,这生活都在朱叶的操控之中,只要她想,完全可以把这安逸的生活变成无限折磨的人间地狱。 狐狸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人重逢所花的时间太久了。 “又要到时间了……狐狸,一定一定要救我出去!” 陈迟迟慌张地望向时钟,说完这句话后,陈迟迟立马像变了一个人般,眼神中再次充满生机,可狐狸只觉得这眼神更加的麻木,她明白这个陈迟迟已经又变回了那个“npc”了,至于刚刚出现的真陈迟迟,则可能是被自己带来的萤虫影响而出现的。 狐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眼神坚定,毅然决然地夺门而出了。 走出教学楼的大门,狐狸看着远处的中心湖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顾这幻境中同学老师的阻拦,向着中心湖大步奔去。 既然这一切因湖而起,那也一定因湖而终,现实世界就是因为湖水引发的倒灌事件,把林兹抹除了去,相对的,如果林兹真的会生出灵魂,那也一定会出现在湖下。 扑通。 狐狸跳进了中心湖,几串气泡冒出水面,意识渐渐模糊,与之一同在慢慢消失的,还有狐狸那与人类相同的所有感受。 经过这次身死,狐狸再次醒来时已经变回了诡体的形态,失去了触觉味觉,可有那么一丝不同于往的情感,留在了狐狸心中。 也是舍弃了这个人类状态后,狐狸才得以看清这幻境世界的湖下世界,虽说不至于复刻了现实中的中心湖,可也与那双人类的眼睛所看到的不同。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落在湖底,带着一丝微笑看着正在下沉中的狐狸。 “你怎么才来?” 狐狸此时也沉到了水下,看着眼前竟还带些得意的林兹,有些震惊地问道: “你没死?” “差一点,朱叶这家伙……居然把有关我的记忆全删了,不过还好,倒灌事件让我得以躲在林清身体的深处,并且可以不被他察觉,这些日子的事情,我都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 “所以你有唤醒林清的办法?” “没有……我也根本不想唤醒他。” 狐狸无语,一时间不知道再回什么,林兹见状则又补上了一句: “不过,倒是有一个帮你的理由。” 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狐狸抓紧问道: “你说说看。” “我可以帮你破除幻境,只不过在那之后,你要再用如声止把林清催眠……” “你要占据他的身体?” 林兹满意点了点头,话已至此,他也不必再解释什么。 狐狸则是发现主动权转移到了自己这边,反问道: “你就怎么能肯定,我会在事成之后把你放出来?” “哈哈哈哈,就凭陈迟迟。” “陈迟迟?” “陈迟迟现在的样子,你觉得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吗?” 狐狸瞬间严肃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你有办法?” 林兹继续笑道: “你总不至于把李绘溪献祭掉去做记忆锚点吧?说到记忆锚点,你以为它消耗的真的一条人命吗?其实是一个人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存在。” “你是说?你要让林清作为记忆锚点恢复陈迟迟的状态然后自己再取而代之?” “怎么?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有这段相关记忆的,可只有我们几个人。” 狐狸有些犹豫,她无法明白,为什么他们兄弟之间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而林清,虽然他自大自恋,还是个话痨,可再怎么说他也和自己一同经历了许多,就这样把他抹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要知道,不和我做这笔交易,你连救下李绘溪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救出陈迟迟了,你就真的打算让所有人失望吗?” 狐狸咬了咬牙,嘴里传来摩擦的声音,换做以前,她一定会为了李绘溪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自从当过人类后,她发现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畏首畏尾了。 ------------ 第六十七章 破局 狐狸和林兹从湖里爬出来,说是达成了交易,可林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破除这“如声止”制造出的完美幻境。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狐狸率先不耐烦了,一脸无奈地看着林兹,撇着嘴说道: “你没办法?” 林兹则是伸了个懒腰,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道: “在湖里待了这么久,我都要饿死了。” “你是诡体,还吃什么饭啊?” “诡体怎么了,你不是也浪费了很多时间吗?我耽误的时间要比你耽误得少多了。” 狐狸愈发无奈了,她可是看明白了,这个弟弟比他哥哥还要自负浮躁,不愧是一对双胞胎天才,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要吃什么?” 林兹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伤感,头也不回地朝校外走去,狐狸只得跟上。 出了校门,林兹随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狐狸紧随其后,刚换上车门就听见林兹说了一个地址,狐狸有些印象,那似乎是他家的位置。 一路上的红叶尽落,街上行人稀少,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个刚开始的秋天。 到了目的地,这里的温度似乎都要比学校高上许多,完全没有一个秋天的样子,甚至天空都没有一片乌云遮盖,一道霞光正照耀着林兹的家。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为林清量身定制的幻境内容。 林兹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走进房门,有着诡体身份的加持,两人只凭虚化就悄无声息地进了林清的家中,赶得也巧,正碰上母亲刚刚做好饭菜。 家里的陈设和氛围,都和林兹死去前如出一辙,刚刚还一副自负样子的他,此刻却也变得有些伤感,眼睛闪着泪光。 只不过,他可不是来这怀旧的,而是来捣乱的。 林母见到林兹,还以为是他哥哥林清回来了,便招呼他吃饭。 “清儿,回来的正好,来,吃饭吧。” 此时的狐狸已经虚化,正躲在一边看着这场母子大戏,林兹接过筷子,大口吃着母亲做的饭菜,可他现在是诡体之身,完全尝不出任何味道。 虽然味道可以忘掉,可关于母亲的记忆他从未失去,一边往嘴里送着米饭,一边流着眼泪,母亲心细,自然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清儿,慢点吃啊。” 狐狸这才意识到,这个林兹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自私无情,看着这一温馨的场面,自己竟然也可以开始共情,要知道,以前自己是完全不会触景生情的,可自打体验了几天人类生活后,一切就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不等林母走过去安慰林兹,房门就被人敲响,屋里的三人各有各的想法,先是林兹,他没想到自己和母亲重逢的时间只有这么一会儿,其次是林母:“儿子已经回来了,门外的是谁呢?”最后是狐狸,她知道,正事总算要开始了,可自己现在有些矛盾,既希望早点唤醒林清去救李绘溪,又希望林兹可以和母亲多待上一会儿。 然而时间总是向前走。 林母推开门,门外赫然是一个与自己儿子样貌相同的家伙,如果他是自己的亲儿子,那屋里的是? 林清立马发现了母亲的异样,不等换上拖鞋和衣服,径直闯入,看见了在餐桌上等待着他的林兹。 此刻,一些本该从林清脑中被人消除的记忆开始恢复,这幻境世界也开始闪烁起来。 林清捂着脑袋,头异常地痛,挤出最后一丝意志问眼前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道: “你是谁?” 林兹一脸不爽,夹起最后一口菜送进了嘴里,轻轻走到林清身边,抓住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说道: “怎么?成了大人物后,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认识了?” 林清的记忆开始频闪,大脑如同撕裂一般疼痛,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反而是林母,随手拿起了一根扫帚,挡在林清身前,虽然一脸恐惧,可她却从未退后一步。 虽然认定了这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可她还是无法对眼前这个小孩下手,也许是他和儿子长得实在太像,也许……这梦境中虚构出的母亲,也在潜意识里留存了一丝对林兹的感情。 过了许久,林清的头痛终于缓和了一些,他踉跄地站起身来,把母亲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敌意,对着林兹厉声道: “从我家滚出去!” 林兹则又摆出那副无赖的样子,挑衅地看着林清,啐了一口口水,又拍了拍林清的胸口,反问道: “哼……你家?你真正的家现在正被湖水泡着呢,爸妈都生死未卜,你却在这梦境中和假人玩过家家。呵呵,还你家……蠢货。” 又是一阵头痛,林清再次想起了一些东西,这次的痛感更加强烈,林清很难再站起身了。 为了让他更加清醒,林兹干脆多迈了两步,朝着林清的脑袋就是一脚,狐狸知道,这一脚其实只是为了出气。 伴着林清的头痛愈发强烈,梦境中的一切都开始崩塌,包括两人共同的母亲,也像出了bug一般卡在原地,不然的话,这一脚她说什么也要拦住。 什么霞光,什么秋风,一切都开始归于黑暗,如同遮住左眼,右眼里的那种,没有颜色没有任何内容的绝对虚空。 林母的身体也开始支离破碎,似乎是林清在极力挽留,使得她消失的速度变得很慢。 这梦境是假的,可母亲对林清的爱确实真切的,哪怕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林清最放不下的还是亲情。 而林兹又何尝不觉得痛苦呢,如果自己真的无情无义,又怎么会先行一步,来尝尝母亲亲手做的饭菜呢,眼看着这个虚构出的母亲就要消失,两兄弟眼中那对权力的渴望,对现实的憎恶都短暂地消失了,只剩对母亲无尽的留恋。 而那npc母亲则也很合适宜地说了一句: “儿子们,是妈妈没教育好你们,都是妈妈的错……” 不知道这到底是出自林清的潜意识还是朱叶特意为两人设定的一句话,总之这句话就像是真正的母亲说出口的一样。 兄弟俩都各自僵住了,可这虚构出的世界已经崩坏,什么都挽留不住了。 等林清彻底恢复记忆清醒过来,黑暗的空间中就只剩兄弟两人和狐狸一个。 林清看着自己的梦境就这么破碎,举起拳头便砸向了弟弟,而弟弟则带着一直以来的怨恨,疯狂反击自己的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要捣乱!” “是你先让我失去了一切的!” “你永远也学不会如何做一个听话的好弟弟。” “你也永远都做不好一个以身作则的好哥哥!” “闭嘴!” “你闭嘴。” 两人就这么一直互殴下去,直到各自散尽了力气。 狐狸见时机成熟,便释放了萤虫,同时解除了意识的对接,现实里,林清的身体猛地睁开了眼,只是目前主导这具身体的,没人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 ------------ 第六十八章 重游 狐狸这边也从林清的幻境中脱离了出来,有了这次经历以后,她感觉自己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是为了唤醒陈迟迟,她还得在母虫的脑子里多待上一段时间。 这边林清刚醒过来,朱叶立马就察觉到了,而对于李绘溪的控制,也即将进入尾声。 在把李绘溪变成玩偶之前,她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找到她藏起来的“无处歇”,她也明白,现在除了李绘溪以外,知道“无处歇”位置的也只有和她共享记忆的狐狸了。 为了尽快配合复苏的林清,狐狸尝试入侵其他人的萤虫之躯,只是城中所有“愚者”的身体都被萤虫占满,没有一具身体可以容下她的位置。 可正常人也无法连接进萤虫网络,目前能用的躯体,似乎只剩那雨中的残躯了。 即便有些于心不忍,狐狸还是控制着星舟体内的萤虫迎接自己意识的到来,只有这具空壳没有被萤虫填满,还有加载狐狸意识的空间。 好在狐狸入侵他的身体后,星舟留存在这具身体上的最后一口气也正好消散了,能在死后帮到李绘溪,也正是星舟临死时的遗愿。 现在这具身体也完全由萤虫组成,狐狸还是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萤虫那向死的本能,可这种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狐狸去做。 狐狸捡起掉落在几米之外的断臂,操控着萤虫进行连接,很快就把这条胳膊接了回来,讽刺的是,星舟在死了之后才能落得全尸 林清和狐狸在城门口汇合,狐狸刻意在自己和他之间留了一些距离,低声问道: “你现在是哥哥还是弟弟?” 林清则是邪魅一笑,并未正面回答狐狸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先她一步进到了城中,随口回了一句: “你觉得呢?” 狐狸其实并不在意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家伙是谁,只要能帮自己救出李绘溪就够了,但她知道,恢复记忆的林清和重新复活的林兹,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城中满地狼藉,到处都是被人洗劫过的痕迹,联军已经全部退散了,狐狸掌控着母虫的安危,同时也可以控制“愚者”们的行动,两人轻而易举就抵达了朱叶所在的正殿。 推开门,天上的乌云也被太阳撕裂,一道崭新的,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大殿,狐狸和林清就站在这道光下,朱叶正坐在龙椅之前,而李绘溪则躺在她面前不省人事。 “你们终于来了。” 狐狸有些疑惑。 “终于?” 本以为一场大战即将开始,可三人刚一见面,朱叶就开始了挑拨离间。 “幻境里的人类生活很让你舍不得吧?狐狸。”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无处歇的所在,我给你弄个人类的身体就是了,至于李绘溪,我不会让她死的,她的意识会被我永远封存在一副躯壳里,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消失。” 林清见状有些心动,谨慎问道: “狐狸可以获得人类身份,那我岂不是也能?” 朱叶对他的态度则是有些嫌弃,都不用正眼看他一眼,冷漠回道: “我不和背叛者做交易。” “投靠你的是林清,又不是我。” 林清这句话说完,狐狸才意识到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弟弟。 朱叶又是一阵嘲笑,反问道: “那你对我有什么价值吗?” 林兹不爽地耸了耸肩,想了又想,却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给朱叶的东西。 狐狸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后竟像入魔一般慢慢靠近朱叶,林兹不想上前阻拦,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把狐狸送到朱叶手上,以换得自己人类的躯体。 朱叶一脸得意,她没想到一切居然进展得这么顺利。 狐狸慢慢靠近了朱叶,凑到她的耳边,嘴唇微微开合,“无处歇”的位置就在眼前。 可下一秒,狐狸朝着朱叶的脖子就咬了下去,一时间鲜血淋漓,痛得朱叶表情扭曲,本能地推开了身边的狐狸。 这一口下去,甚至咬下了一块皮肉,萤虫也因此顺利寄生成功,狐狸控制着的星舟身体直直仰头栽倒,意识脱离身体之前,狐狸还发出了几声得意的笑。 然而不等星舟的后背挨到地面,狐狸就觉得有股力量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睁开眼,竟是朱叶的本体在一瞬间冲了过来,正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而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狐狸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原本狐狸是打算用萤虫寄生陈迟迟的身体,找机会把朱叶赶出去的,可她太小看朱叶的能力了,看着周围几乎静止的现实世界,狐狸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意识正被朱叶拿住,再过几秒恐怕就要咽气。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如声止”长时间对陈迟迟的折磨导致她的意识越来越虚弱,才让朱叶在她的身体里横行霸道,作为新进入的成员,狐狸自然要被朱叶无限压制。 不过狐狸知道,她是不会杀掉自己的,毕竟自己还掌握着“无处歇”的位置。 果然掐了一会儿后,见这招对狐狸不管用,朱叶就松开了手,给了她时间让她原地咳嗽了一会儿,稍微缓缓。 朱叶看着狐狸,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拒绝接受自己的收买,那几天幻境中的生活,明明是让她完全无法忘怀的快乐。 出于好奇,也为了找到“无处歇”的下落,朱叶拿出“如声止”,用一只手死死压住狐狸的身体,强制把“如声止”发出的声音送进了狐狸的耳中。 就算狐狸不想坐以待毙,可朱叶现在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完全无法反抗,只得拼命摇头,然而这样也是无法阻止声音进入她的耳朵。 “不要!不要……” 不顾狐狸的反抗,朱叶硬逼着她听完次声波后,也是顺利为狐狸制造了一个幻境,并顺着狐狸建造的萤虫网络,反向进入了狐狸的梦中。 朱叶给林清的梦是一个完美的,让他既得到了权力,又拥有亲情。给陈迟迟的则是满是恐怖折磨的重复生活。 这回轮到狐狸了,她打算给她制造一个,打败了自己的结局…… 等一切尘埃落定,林兹才通过萤虫网络进入了陈迟迟的幻境。 早在进宫之前,两人就预测过见到朱叶后会发生什么,林兹很快就猜到这种可能,并制定了应对策略,同时这也是唯一一种可以救回陈迟迟和李绘溪两人的办法,自然要把戏演到底。 林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朱叶闯入狐狸幻境找“无处歇”的间隙进入陈迟迟的幻境来唤醒她。 而事件的发生与林兹预测中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想到朱叶居然可以把诡体变成人类。 ------------ 第六十九章 无以言说 狐狸睁开眼睛,晃眼的灯挂在天花板上,向下看去,自己的身上正盖着医院的厚床单,身上的长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病号服。 “你醒啦?” 狐狸的身边,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是陈迟迟,身边还坐着林清……哥哥还是弟弟,光凭外表无法分清。 “我……怎么了。” 狐狸感觉全身各处都隐隐作痛,头也昏昏沉沉的。 “你呛到了湖水啊,昏迷了好几天呢。” 说着,陈迟迟扒好了一只香蕉,递到狐狸嘴边。 “湖水?” 自己的身体狐狸再熟悉不过,一个诡体怎么可能溺水,狐狸感觉有些奇怪,接过陈迟迟递过来的香蕉,浅浅咬下一块,竟然发现自己能尝得出香蕉的味道。 顿时,狐狸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了,是朱叶给自己听了“如声止”。 “那这里一定就是幻境了……” “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陈迟迟在愣神中的狐狸面前摆了摆手,又推了推她,柔声问道。 可狐狸一把推开陈迟迟,猛地把针头从手上甩出,掀起被子就要出去。 但手背传来阵阵疼痛,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的昏睡不适应任何运动,刚迈出一只脚,狐狸就重重摔在了地板上,与平时不同,这回狐狸可以感受到疼痛,钻心的疼。 陈迟迟吓了一跳,可还是和林清一起,把她扶了起来,林清顺嘴吐槽一句: “什么尿啊这么急。” 狐狸哪里是要上厕所,而是想要摆脱这场幻境,她没时间和这里的npc纠缠,李绘溪马上就要变成朱叶的收藏了。 不过这一摔,反倒把狐狸摔醒了,就算跑出医院,要做什么才算真的醒了?想到这,狐狸才安稳地坐到病床上。 不顾陈迟迟的关心,狐狸自顾自地琢磨起逃脱幻境的办法: “唤醒林清的时候是因为弟弟的出现,而弟弟本是他应该遗忘的角色,所以只要发现幻境中的严重bug就可以脱离了吗……” 问题也随之而来,林清的bug是弟弟,那狐狸的是……?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林清之所以可以清醒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他发现了林兹的存在,可现在主人公变成了自己,没有第三方插手,怎么可能破局。 狐狸突然想起了什么,抓起刚才吃了一口的香蕉就往嘴巴里送,果然是有味道的。 “我是谁?” 狐狸突然的发问打得床边的两人措手不及。 “李绘溪啊,怎么了这是?没发烧啊。” 陈迟迟的回复印证了狐狸的猜想。 朱叶果然是认为自己一旦再次恢复李绘溪的角色,就会不可自拔地沉迷其中,只要自己能安稳地在幻境中度过一段时间,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狐狸笑笑,早在跳进湖里找林兹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了做人的念头,她嘲笑朱叶还是太过天真。 而旁边的陈迟迟全程都在看着她,也全程都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既然我现在是李绘溪,那逃出去就简单了。” 狐狸迅速浏览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等床边的两人反应,直接撞破玻璃跳下楼去。 明明只有短短几秒,可狐狸深切地感受到气压罩在头颅上,和落地时全身碎裂的痛苦,这几秒对于狐狸来说十分漫长。 “疼……好疼。” 最可怕的是,她的意识依旧是清醒的,这也就说明,她没能死掉,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被小臂散出的骨头穿透了胸膛。 伴着楼上陈迟迟的一声尖叫,医护人员也赶来了。 让狐狸感到绝望的是,她似乎再也不会陷入昏迷了,这就像是朱叶在这个幻境中设下的底层代码,任凭工作人员打入多大剂量的麻药,狐狸都能依旧保持清醒,就这样,她咬着牙硬生生做了一场长达10个小时的手术,直到接上了她所有断裂的骨头,缝合了她全部的皮肤。 在以前,作为诡体是从不会感到疼痛的,如果一个孩子对于磕碰的疼痛耐受值是3,那成年人就有7左右,而狐狸这个人,耐受值几乎为0,这场手术几乎让狐狸的意识消散。 最恐怖的阶段熬过,剩下的则是心灵方面的折磨,躯体的所有神经都在发出哀嚎,狐狸无法再移动一根手指,恢复的日子长达上百天,可现实的李绘溪又哪里等得了百天?一时间狐狸瘫在床上,眼神黯然无光。 陈迟迟来送饭,喂狐狸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晚上就安静地趴在狐狸的床边入睡,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醒,而她醒过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则是关注狐狸的情况。 “怎么了溪溪?又开始痛了吗?” 又是一夜,陈迟迟再度惊醒,这让狐狸开始有些心疼,哪怕她知道眼前的陈迟迟不过是一个假人,可她还是不忍见她如此操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回复道: “没有……别担心了,快睡吧。” 没想到的是,陈迟迟竟揉了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问道: “你怎么还不睡。” “我不困……” “我发现你一醒过来就心事重重的,甚至去跳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狐狸看着眼前的陈迟迟,欲言又止,只得无奈回道: “别管了,快睡觉。” “你不说我就不睡了。” 狐狸无奈,反正这里也是幻境,干脆把真相告诉陈迟迟,虽然残忍,但是可以一劳永逸,自己说完,陈迟迟就不会再问了: “其实这个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包括你…我之所以选择跳楼只是为了醒过来,至于你,我醒过来你就会不复存在。” 陈迟迟确实愣住了,她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嘴唇微张,淡然地回复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睡醒,怎么样呀?” 狐狸愣住了,一直以来大家都在过一种非生即死的生活,谨慎惯了,听到迟迟这么说,心里似有糖罐被人推倒似的,可狐狸还是认得清现实的,追加了一句: “我说真的。” 陈迟迟“噗”地笑出声,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是可爱,用宠溺的目光盯着狐狸,笑着回道: “我也是说真的啊。”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狐狸心里生根发芽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想离开了,就这么一直活在幻境中似乎也不错,反正和现实有不同的时间流速,就算自己在这里老死,也不见得现实中的李绘溪就一定会牺牲。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狐狸和陈迟迟的感情开始升温,每天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心灵的交流,让狐狸逐渐迷失在这虚构的世界中。 直到这天,陈迟迟喂了饭菜,在勺子离开狐狸嘴巴还没闭上时,用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狐狸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就像落进云彩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柔软,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听到陈迟迟的心跳声。 狐狸也是第一次离陈迟迟如此的近,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的毛孔,自己已经发烫了的皮肤贴上了她稚嫩的脸颊。 一种无法言说的激动冲昏了狐狸的脑袋,她只记得有什么事等着自己去做,却又想不起来了。 ------------ 第七十章 焦虑症 “迟迟,上次的照片放在哪里了啊?” “你去卧室柜子里找找看。” “对了,晚上要不要去妈妈那里吃饭。” “她还没给我回电话呢,可能在忙。” “找到啦,你在客厅忙什么呢,这么久。” “当然是准备跟你出海啊船长。” 陈迟迟推开门,手里捧着一整个刚拼好的迷你帆船积木。 狐狸幸福的笑挂在脸上,可还是问道: “你不晕啊?我还没醒酒呢。” 陈迟迟放下积木,嘴角扬起一丝坏笑,眼里放钩一般,将狐狸的目光都钓到了自己身上,坐到狐狸身旁,一只手搭在她的脖子上,凑到耳边轻声低语道: “你是晕酒……还是晕我啊?嗯?” 狐狸的脸连带耳朵都在一瞬间红成天边的晚霞,一时间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嘴唇,垂下双眼,蹭了蹭陈迟迟的身体。 可陈迟迟没打算放过她,顺势将她放倒,紧紧压住,一脸侵略性地再次问道:“说啊……”说完还用食指拨动了两下狐狸的嘴唇。 可狐狸脸上的羞红却在一瞬间褪去了,这个被人压住钳制的姿势让她想起了被朱叶强行去控制听“如声止”时的样子。 那股使命感一瞬间就把狐狸从幸福的小生活里拽了出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像患了创伤性应激障碍,在幻境里生活了太久,一旦有什么事情让狐狸想起现实中的事情,就会让她心跳加速十分焦虑。 陈迟迟也很敏锐地发现了狐狸的异常,立马松开了正和她玩闹的手,转而紧紧抱住她,不断抚摸着她的头,无声安抚着。 等看到狐狸的状态恢复了许多,才用手抹除了她的眼泪,关切地问道: “又犯焦虑症了?” 狐狸则是放下陈迟迟的手,为了不让陈迟迟担心,苦笑一声回复道: “没事亲爱的。” “怎么会没事呢,这个月已经犯了好几次了,不行的话再去看下医生吧,就明天吧,好吗。” 狐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陈迟迟,她深知自己正身处在朱叶为她制造的幻境里,可就是舍不得舍弃这为她量身打造的温柔乡,换种角度想,这幻境中的林母也好,陈迟迟也好,对于她们自己来说,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也正是“如声止”幻境的可怕之处。狐狸最后还是选择陈迟迟,轻轻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好……” 第二天临近出发时,狐狸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就算相貌记忆身材都一模一样,可自己始终不是李绘溪,也不是陈迟迟的李绘溪。 看着刚化好妆,等着出发的陈迟迟,狐狸突然矫情地问了一句: “如果……我不是李绘溪怎么办?” 陈迟迟听后却笑了一下,不经思考就回复道: “笨蛋,我喜欢的是你啊,就算你是宋绘溪,王绘溪我也还是爱你,当然哈,你不可以是我妈。” 狐狸“噗嗤”笑出了声,复杂的心情立马轻松了许多,陈迟迟总是能讲些无厘头的话把忧郁中的狐狸逗笑,狐狸整理了一下表情回复道: “瞎说什么呢你,走啦。” 两人这次找了全市最好的心理医生,他的催眠术十分高超。 开门见山,医生在了解了狐狸的情况后直接告诉她说: “像你这种情况,可能催眠治疗效果会好一些,直面让自己焦虑的事情才能够战胜它。” 狐狸有些忧郁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陈迟迟身上。 医生立马心领神会,对陈迟迟道: “先请您出去一下,等我们结束后会立马告诉你的。” 陈迟迟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被医生要求出去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问了一句:“我?”后又想到这可以治好狐狸的焦虑症,还是悻悻推门出去了,临走时不舍地看了狐狸一眼,鬼使神差地对狐狸留下一句: “别担心……我会一直等你。” 其实对于这次治疗,狐狸的心里也没有底,本来自己就是在做一个十分真实的梦,如果又在这里做梦,搞不好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但只要这次治好了自己的焦虑症,那和陈迟迟的生活就再也不会被过去的事情打扰了,只要这次可以斩断过去的枷锁,狐狸就决定再也不去想自己身上的使命,如果能就这样和陈迟迟过完一生也就满足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医生还是没有动作。 狐狸感觉自己被骗了,因为这里的治疗是按分钟收费的。 不等自己收拾东西走人,下一秒,陈迟迟就撞开了门,原本安静的房间突然挤进的噪音吓了狐狸一跳,问陈迟迟道: “你怎么又进来了。” 然而这次闯进来的陈迟迟似乎不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她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还夹杂着一丝麻木的恐惧。 仅仅对视一秒,狐狸就认出来了,这是现实那个被朱叶困在“如声止”幻境每天折磨的,最真实的陈迟迟。 陈迟迟几乎是四肢爬行地朝自己飞速奔来,瘦弱暗黄的脸紧紧贴在狐狸的脸上,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混乱不清,但狐狸可以依稀听懂她在说什么: “不是答应我了吗?不是承诺要救我出去吗!” 现在的陈迟迟像一头恶鬼,一股脑将所有的怨气抛给狐狸,恐怖的气息压得狐狸无法动弹,就如同刚进入幻境时的不适应,现在突然出现的陈迟迟让她十分排斥,适应了幸福生活后的狐狸,很难再去接受这让人无奈的现实。 失去爱人、失去触觉,幻境实在太美好了,让人无可自拔地逃避现实,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它假得太真实了,狐狸终于理解为什么林清在清醒后会那么生气了。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版本的陈迟迟赶紧消失。 如她所愿,又一次眨眼后,眼前的陈迟迟似乎变回了那个与她甜甜蜜蜜的陈迟迟,可就像出了漏洞一般,这陈迟迟总是会在自己不注意时再次变成现实版本。 离开医院后,这种情况也没有好转,爱人会在随机的时间变成“恶鬼”,这是狐狸所无法接受的。 终于,又过了几个月,狐狸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现实和梦境交织的生活让人痛不欲生。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梦境永远是受朱叶控制的,现在之所以会这个样子,也许是朱叶那边出了问题,或者……她打算折磨自己了,就像她折磨陈迟迟那样。 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狐狸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突然惊醒。 刚刚的一切,都是医生催眠的结果,对方张口了: “现在,你的焦虑症应该不会再犯了。” 催眠的后劲把狐狸吓得不清,坐在原地大喘气了许久,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可以就这样一直安逸地过下去了,可临走时医生的一句话,让狐狸再次如梦初醒: “这次的治疗结束了,再见了……李绘溪。” “再见了……李绘溪。”这三个字就像一盆清水浇在了狐狸头上,李绘溪正被朱叶控制着,马上她就要死了,她可是李绘溪……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梦……终于醒了。 ------------ 第七十一章 重逢 转过身,李绘溪、陈迟迟,林兹正在身后等着狐狸。 见狐狸有些不解,林兹直接解释道: “我把她从幻境中救出来了,相比自己破除幻境,由第三方解除幻境要容易得多,就像我们破除林清的幻境那样。” 看着恢复正常的陈迟迟和安然无恙的李绘溪,狐狸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一时也想不起来,快步走到李绘溪身旁,观察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吧?” 李绘溪轻轻放下狐狸的手,声音冷静依旧,淡淡回道: “没事,就是该把萤虫逼出去了。” 狐狸听到萤虫两个字才如梦初醒般回想起一些事情来,在幻境中度过了太久的时间,突然回到现实,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许自己遗忘的就是萤虫的事情。 也许吧。 狐狸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废了很大力气才把意识从星舟的身体里提了出来,也许是使用了太久母虫的大脑,两者已经开始出现融合的迹象。 失去控制的星舟变回那具早已经失去生命的空壳,向后栽倒,李绘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就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自己不清楚,但也能大概猜出来。 狐狸最后利用母虫把所有人身体里的萤虫都抽了出来,但“愚者”的萤虫早已经根深蒂固,狐狸只能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被萤虫控制着一心求死。 至于李绘溪体内的萤虫,全部都被狐狸清理干净,脱离了母虫,狐狸飞速赶往城中,那里还有一个人…… 终于狐狸的本体和三人碰了面,看着眼前恢复意识的陈迟迟,又回想起幻境中两人的所有,一股复杂的情绪又一次涌上狐狸心头。 狐狸有些扭捏地走到陈迟迟身边,不敢用眼睛与她对视,她怕一旦看到陈迟迟的眼睛,自己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幻境中的生活,只是贴着她,狐狸的羞涩感就已经达到顶峰,但最后还是只简单问了她一句: “你……还好吗?” 现实世界的陈迟迟一如既往的开朗阳光,没了朱叶的控制,她再一次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这样挺好。 事件终于告一段落,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史前的年代,回到各自的生活。 林兹同时也想到了这点,提了个方法: “我倒是可以把那冰封的机器改良增强一下,让我们几个平安过渡到现代。” 可李绘溪已经仔细思考了这个方案,不但驳回了这个提议,还给出了她的理由: “我觉得不行,第一,几千甚至可能上亿年的地貌变迁,封存我们的机器难免会出现故障,到时候只凭狐狸一个人,是没办法解决的。第二,这期间狐狸要时刻保持清醒,可就算她是诡体,这对她也太残酷了些。” 林兹的想法被压下去后让他觉得有些不爽,摊了摊手,摆出一副不愿再想办法的样子。 陈迟迟则是捡回来了被朱叶留在这里的“遮天幕”,众人摊开,发现这“遮天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简策,上面有几道众人无法看懂的字符,那也许就是朱叶用来操控“遮天幕”的办法。 “如果星舟在就好了……” 狐狸喃喃道。 她的话同时被李绘溪和陈迟迟听见了,陈迟迟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星舟?” “就是我刚刚用的那幅躯体……” “他与这里的人有什么不同吗?” “他的语言文字分析能力超群,如果他没死,说不定可以帮我们破除朱叶的符文。” “那他的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 受了陈迟迟的点拨,狐狸和李绘溪一并茅塞顿开,也许“愚者”的村落里,有着朱叶遗留下来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帮大家破解朱叶符文的意义。 好消息是,清醒过来的“愚者”们都很感激狐狸,也正要邀请他们去自己的村落,现在知道狐狸一行人想要去他们那里做客,求之不得。 仅存的“愚者”大多都是年轻人,年纪大的已经因为萤虫数量过多死在了朱叶的手中了,不过还是可以找到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文献。 以林兹的能力,只需要看上几遍,便可以逐渐向时间线的尽头去理解这些文字的意义,再加上“愚者”们的帮助,破解的进度十分迅速,相比什么机器,这种方法一旦成功,要比冰封快上许多。 过了数月,最后的意义也被破解,“遮天幕”上留下的符文的含义,终于被林兹摸清,此时的李绘溪正巧和族人出去打猎了,只有狐狸陪在林兹身边。 只见他激动地原地跳了几下,随后朝着狐狸伸出了手。 狐狸不解,问道: “什么意思。” 林兹则是不耐烦地问: “无处歇啊。” “你知道无处歇的用法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遮天幕已经破解了。” 狐狸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所以一直犹豫着。 说着,狐狸把“遮天幕”递给了林兹,不相信他的表情无暇掩饰,要让自己相信他已经破解了“遮天幕”,肯定要让自己亲眼看到才是。 林兹也不含糊,接过“遮天幕”后便拿起笔,在竹简上画了几下,顿时,门外的天再次被黑幕遮盖住,遥遥数里,不见尽头,只不过程度没有当时朱叶使用时的那么恐怖,短短几分钟,已经引起了所有族人的恐慌,大家再次想起了失去光明的恐怖。 “愚者”们最先赶到,虽然他们很优待这些客人,但他们对于自然原始的崇拜让他们将正使用“遮天幕”的两人视为鬼怪,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林清在被赶出去才低估道: “这群愚民,其实我能随时解除的……” 狐狸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但到底是什么呢…… “无处歇被藏在……不对。” 事情发展到现在实在有些太顺利了,顺利得出奇,就像背后有一张大手在操控这一切。 狐狸还记得,当时和林兹入城之前两人预演了未来的事情,当时林兹说过: “朱叶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弄进幻境的,到时候我会趁此机会唤醒陈迟迟,唯一的问题是……” “放心,李绘溪的记忆由于某些特殊原因,是无穷的,她没办法在一个无限长度的回忆里找到唯一的无处歇的所在。”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回忆结束,狐狸突然想到,如果现在自己主动暴露出“无处歇”的位置…… 如果我还在幻境中呢? 想到这,狐狸止住了正要说出关键信息的嘴,突然变得警惕起来,林兹的脸也变得扭曲,一副渴望着自己说话的样子。 “不行,你把破解了的内容教给我,我去启动无处歇。” “你不信任我?” “不信任。” 不出所料,狐狸刚开始怀疑林兹,李绘溪和陈迟迟两人就赶来了。 李绘溪来得正好,只要从她嘴里问出“无处歇”的下落,就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是现实世界。 可李绘溪的回答与自己的如出一辙,面对自己的提问,李绘溪也不愿意透露一点。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朱叶创造出来的幻觉?” 就和她与林兹的对话一样。 “你不信任我?” “不信任。” ------------ 第七十二章 重回现实 陈迟迟和李绘溪站在一起,狐狸和林兹各不相让,四人站住了三个方向,都不愿意退让一步。 就算这里不是幻境,狐狸也知道,一直这么拖着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狐狸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清,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她把林兹和狐狸分开,为两人各自留下了一张字条,作为交换,李绘溪也写下了自己知道的那个,“无处歇”的下落,而林兹的交换是朱叶宝物的使用方法。 这样一来,既可以验证自己是否依旧深处幻境,又可以交换到“无处歇”的使用方法。 如果这里真的只是幻境,那李绘溪是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无处歇”的所在的,所以不管自己报出什么地点,她的答案都不可能和自己的相同。 李绘溪也默认了这个做法,写下了一个地址。作为交换,林兹把“无处歇”的使用方法也写在了纸上。 狐狸给两人的地址,一个是宫殿方向,一个是“愚者”村庄方向。 而李绘溪递给狐狸的那张字条,是空的。 可等狐狸刚要去摊开那张纸,李绘溪就拦住了她,那股力道不像是单纯的阻拦,反而可以当做是一种攻击手段,她死死握住狐狸的手,不让她把纸张打开。 狐狸明白,这里就是幻境,朱叶已经不装了,以自己的能力要拿到那张林兹留下的字条几乎不可能。 此时,幻境中的林兹已经动身,再给他一点时间,“无处歇”的位置就会被他发现。 这里的一切都有朱叶创造,其实狐狸只要说了地址,朱叶几分钟就可以辨别真伪。 虽然自己给两人的是假地址,但林兹那张字条里的内容,是货真价实的,狐狸瞥见了其中的图案和解析,与林兹笔记中的图案相同,更何况,幻境中的李绘溪还在努力阻止自己看它。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等到林兹回来,局势会永远僵持下去的,为了支开李绘溪,狐狸喊出了真正的位置,幻境李绘溪才终于放开她的手,朝着真正的地址跑去。 狐狸终于有机会看到那字条中的内容,正如自己所想,里面果然记录了宝物的正确使用方法。 事态紧急,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幻境中逃出去,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摧毁这里的一切。 狐狸掏出自己趁接触林兹时从他那偷来的“遮天幕”,用林兹教给自己的办法成功启动,狐狸也不含糊,狠下心来直接将“遮天幕”的效果加强到最大,霎时间天地相融,世界陷入终极黑暗,气温骤降,草木化雾。 所有人类都无可幸免地接连死去,这正是狐狸想看到的,果然,极致的低温把所有生灵全部灭绝,狐狸本人也不例外,这次终于得偿所愿地死掉了。 这次,幻境终于被狐狸破解,没时间为自己高兴,现实中,醒过来的狐狸看到了陈迟迟那刚跑出宫殿的背影,还用余光看见了即将死掉的李绘溪,要是让朱叶找到“无处歇”那才是真的一切都完了。 好在这次,朱叶留了一手,真正的“无处歇”被自己藏在母虫的身下,刚刚梦境里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自己的本体自然也在母虫的大脑里。 狐狸动了动念,意识就转移回了本体这里。 此时,湖外响起阵阵闷雷,想必是朱叶已经手持“遮天幕”杀到了这里,湖里湖外阻拦的无意识个体一个都没被放过,挨个吃了雷劈。 狐狸刚刚挖出“无处歇”来,朱叶操控着陈迟迟的身体就来到了她面前。狐狸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东西给她,在湖里自己无法进行虚化,朱叶一道落雷足够把自己劈到神魂皆抛,可即便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保住李绘溪。 可眼前的朱叶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对狐狸说道: “乖,亲爱的,把它给我。” 虽然用的是朱叶的语气,可说话者确实是陈迟迟,哪怕现实的陈迟迟从未和自己互生情愫,可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脱简单的友情,即使是看着这被操控的陈迟迟,狐狸心里也十分不舒服。 即便这样,狐狸还是摇了摇头。 可她的心思,朱叶又怎么会猜不到呢,朱叶不耐烦地拿出了“遮天幕”,在上面画下几笔,狐狸也掌握了“遮天幕”的使用方法,她从朱叶移动的笔尾看出,她不是准备用雷劈自己,而是……劈陈迟迟! 在这一刻,狐狸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这副躯壳死了之后,朱叶无非就是意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可陈迟迟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哪怕她不是自己爱着的那个陈迟迟。 可那道落雷在陈迟迟头顶几公分的位置消散了,再前进一点点,陈迟迟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搞定。” 关键时刻,陈迟迟的嘴里传来了属于林兹的声音。 狐狸也终于想起,幻境中自己觉得不对劲的那点是什么了,陈迟迟现在的身体里应该是存在着三个人的意识,本体、朱叶,林兹。 看现在这情况,是林兹已经把朱叶赶跑了,狐狸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自从有了幻境中的经历后,狐狸总是信不过自己所在的世界,她又觉得,这次的进展似乎太过顺利了。 可这里明明不可能是幻境的。 回到宫殿,狐狸看着意识涣散的李绘溪,最后一次使用这个世界里萤虫的力量,帮她把所有的意识碎片找了回来。 李绘溪也就此苏醒,现在仅剩的问题是,陈迟迟经历了幻境中无尽的折磨,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不管是李绘溪还是狐狸,都不愿意看到陈迟迟变成这样,狐狸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和林兹的约定。 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狐狸面前,经过这段时间的别离,以及萤虫和幻境的影响,狐狸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保持从前那种与李绘溪一样,绝对的冷静了,与林清相处的场景一幕幕在心头浮现,现在要消除林清的存在,她下不去手。 林兹仅从狐狸的面部表情中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几乎是质问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该做到了吧?” 狐狸还是犹豫着,不愿下手。 这时的李绘溪也恢复了清醒,问道: “什么事情?” 林兹也懒得隐瞒,干脆解释道: “在幻境里,她与我达成了交易,我帮她弄醒林清的这具身体,她帮我抹除林清的存在,看来你是打算违约了?哼……林清可还被我困在幻境里呢,你猜,我有没有能力让朱叶卷土重来?” 现在的狐狸一听到朱叶两个字直犯恶心,只得咬了咬牙,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林兹,又点了点头。 随后狐狸割破了自己的身体,像以前一样,熟悉的湖水再次从她的体内涌出,一点一点浇在了林清的身上。 果然与往常不同,这次这具身体并没有消失,而是在瞳孔经过混乱的流动后,最后恢复了正常。 狐狸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了。 ------------ 第七十三章 三方联合会 这段时间的所有记忆,陈迟迟都在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李绘溪和狐狸也算如愿以偿。 陈迟迟刚刚还呆滞的眼神,立刻就恢复了神采,变回了那个可爱无忧的小姑娘,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 狐狸经过这段时间种种事件的折磨后,已经身心俱疲,现在一切终于告一段落,狐狸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而李绘溪的身体还在恢复中,被萤虫侵蚀,以一敌千也让她对这个地方厌烦不已。 最后是林兹,被湖水消除体内的意识后,过了很久他才站起来,可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他说的一句话竟是:“我不是在冰封吗……” 狐狸瞬间就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林清。 李绘溪也很敏锐地觉察到了,但并未觉得惊喜,狐狸是自己的诡体,自然也同自己一样,很讨厌被人威胁,刚刚林兹威胁她不消除林清,就会放朱叶回来,这种话一说出口,就算狐狸想履行承诺,也会反悔。 临走前,李绘溪和狐狸找到了星舟的尸体,他的身体组织已经开始腐烂,发出阵阵尸臭,时不时还有莫名的粘液流出。 可两人丝毫不觉得恶心,反而为他在家乡附近找了一块山上的位置,又从皇宫里搬出来一口金丝梨木棺材,将他好生安葬了。 不过在抬星舟尸体的时候,陈迟迟也凑了过来,虽然两人抬着的人已经恶臭难闻,尸斑满身,但陈迟迟知道,这个人一定特别重要,出于好奇,她看了一眼星舟的样子,可这星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没有那段折磨人的记忆后,陈迟迟的脑子好用了许多,立马就想起来这人像谁了,没忍住喊了一句: “这是长礼吗?” 尽管听到陈迟迟说的话,李绘溪和狐狸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安葬的位置可以直接俯瞰到“愚者”的村子,能看到傍晚时分,亲人和族人升起的炊烟,打闹玩耍的孩童。 至于那“遮天幕”,李绘溪和狐狸也没有带走的打算,而是把它同星舟一起,埋进了那口金丝棺材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心有灵犀般,像约定好的那样说出同一句话: “再见了……” 等做完这些,李绘溪才终于开始琢磨起刚刚陈迟迟那句话,心声久违地再次响了起来: “刚才陈迟迟说什么?” “她把星舟错认成长礼了。” “她的记忆是断层的,以她的视角来看,我们应该还在上个世界才对,对那个小孩印象深刻也很正常。” “话说回来,那个长礼与星舟好像真的有几分相似。”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等回过神来,狐狸已经开始启动“无处歇”,传送门的雏形渐渐出现,在这关键时刻,林清却突然问了一句: “这是准备走了吗?” 这个鬼地方狐狸一秒都不愿意待下去,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不然呢?” 林清则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里……算是战乱时期吗?” 李绘溪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头转向林清,质问道: “你要干什么?” 林清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回道: “没什么,就是……你们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做些事情。” “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李绘溪低声道。 狐狸也开始后悔,这兄弟俩各有各的缺点,一个视权力为天,一个自大轻狂,早知道这样,当初不如实现对林兹的承诺,把他留下来。 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再怎么样也好过自己的身体被人侵占,最后连意识都被浇灭。 现在只剩下三人,告别了林清和星舟,李绘溪和狐狸对视一眼,两人又和陈迟迟交换了眼神,最后由狐狸开口问道: “要不要去找她?” 李绘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声回道: “我们现在的力量太薄弱了,没办法与她为敌。” 陈迟迟知道他们打算回去找朱叶算账,并且那个世界的长礼,和星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最终的决策还是,回到自己的那条时间线。 狐狸再次启动“无处歇”,三人在传送门打开后,时隔许久,终于看见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三人一同迈脚,回到了现实中的五中。 这里已经天翻地覆,倒灌事件后,整个学校都被湖水覆盖,三人脚下的地面,其实是曾经教学楼的阳台。 不仅是学校,倒灌事件影响了整个临江市,五中的所有人员都变为失踪状态,整个学校都已经废弃,现在这里每天都有不知名的幼体或者无意识的诡体出现,被人称为“鬼校”,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有李绘溪在,三人很快就从学校中跑了出来,外面的世界却还和曾经一样,唯有这学校经历了沧海桑田。 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学校里那几层楼高的湖,从外向里看,就像有一层无比干净的玻璃将其隔离,可伸手摸去,却还有真实的湖水触感,十分奇妙。 李绘溪从回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而是一直在观察学校中发生的情况,想了一会儿问狐狸道: “你觉不觉得……这里和朱叶所在的那个世界有点相似?” 狐狸被这么提醒一下也猛然发觉,如果不是这十几米高的湖水被某种力量隔离,那这临江市恐怕也要变得像那个世界一样,诡体上位,人类只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 李绘溪也摸了摸这莫名被隔离湖水,随后又把沾着水的手指放进口中尝了尝,暗自说了一句: “不简单……” 其实三人刚离开学校范围,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李绘溪也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什么人监视着,只是自己上次之后还没完全恢复,没办法找出偷窥自己的家伙。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暗处的人主动跑了出来,并且不是一个。 三人被团团围住,而围住她们的人,都身穿统一正式的类似于特种兵的服装,头上也戴着极其严密的头盔,看不清脸。 原本李绘溪是打算和他们动手的,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配了枪支,从他们手持的角度和使用的力度来看,这些都是真家伙。 正当两波人对峙之时,他们的领导走了出来,对李绘溪她们道: “不用紧张,我调查过你,用这种手段只是为了让你安静一些。” 李绘溪这才得以看清这位领导的样子,是个十分清秀的男子,戴着眼镜,手指修长,身材算不上魁梧。 李绘溪觉得有些不爽,狠狠地盯着这唯一露脸的家伙。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叫徐迎秋,是三方联合会的地方主管。” 几人明显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陈迟迟皱着眉,问了一句: “什么救济会?” 徐迎秋苦笑了一下,再次解释了一下: “是三方联合会,我们专门调查研究所有的非自然事件。” 说着他看了一眼李绘溪,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还有不太自然的……人。” ------------ 第七十四章 地下基地 徐迎秋只一个眼神,武装人员就收了枪,李绘溪并未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气,只有紧张。 徐迎秋看着李绘溪这处变不惊的样子,欣赏地笑了,甩了甩手,就像变魔术般,忽地拿出了一张卡片。 这卡片不像是普通磁卡,更像是一块屏幕,徐迎秋轻轻甩开,卡上刷新出李绘溪的样子,徐迎秋再确认了一遍指纹后,卡上显示出“更新成功”的字样。 陈迟迟有些好奇,也是担心李绘溪,问道: “这是什么?” 徐迎秋收回卡片,喉结上下滑动,耐心地解释道: “我负责观察整个东南地区的非自然情况,由于以前没接触过,所以刚刚只是更新一下与李绘溪相关的资料,不用担心。” “非自然情况?” 狐狸发现那张卡片里似乎没有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平衡。 徐迎秋点了点头,再次说道: “在你们学校发生倒灌事件后,我们的目光就被这里吸引了,经过调查后发现,所有失踪的人员,都可以在湖中找到对应的模拟人,也就是你们说的诡体和幼体,唯独少了三个人,至于你……有关你的记录在李绘溪那份文件里。” 说完,徐迎秋把目光转向了狐狸。 “三个人……我们俩,陈迟迟还有林清吗?” 李绘溪回复道。徐迎秋点了点头,顺着话问道: “说到这里,那个男孩呢?” 狐狸和李绘溪一并苦笑了一声,大家都懒得解释和他有关的事情。 见几人不打算交代,徐迎秋倒也没强求,而是转移话题,眯着眼道: “要不要去我们会里看看?” 李绘溪和狐狸倒是无所谓,只是陈迟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了,她需要回家报个平安。 可那所武装人员的枪再次抬了起来,徐迎秋的脸也突然变得冷峻,喉结再次震动,说出的话却变得冰冷: “先和我去参观一下,再回家也不迟吧?” 李绘溪这回察觉到了杀气,很强的杀气,使得她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可被不下五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就算她再怎么样,也终究是个凡人,只得跟在徐迎秋身后,准备在路上找机会带两人跑路。 狐狸虽说可以虚化,但她并不打算过早暴露自己的所有,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配合李绘溪逃走。 三人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可徐迎秋骄傲地说了一句: “你们都能开传送门,我们还用走的?” 说着,徐迎秋再次拿出那张卡片,授权过后,周围如同3D投影般逐渐被其他景色覆盖,众人没觉得自己移动,可转眼就到了联合会的地下基地。 这转移速度让李绘溪和狐狸都叹为观止。 到了地下,武装人员也放下了武器,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狐狸的身影已经愈加透明,可李绘溪摆了个手势示意她停下逃跑的行动。 这都是因为李绘溪的心声在这之前与她进行了交流: “他用的装置,似乎很强大?” “不管那张卡是什么,我一定要拿到手。” “现在徐迎秋身边没有人了,要跑吗?” “没这个必要,他的杀气只显露了那一刻而已,反倒是他遣散了身边的家伙,应该没有伤害我们的想法。” “狐狸已经跃跃欲试了。” “稍安毋躁。” 地下基地的一切都十分整齐,墙壁也用了不知名的特殊金属材料,踩在脚下会响起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李绘溪特意削弱了自己脚下的力气,可即便削弱到了极限,还是隐约可以听到脚步声,无法隐匿行动。 唯一的问题就是,地下基地的灯光系统做得很差,一路上三人都只能隐约看清彼此的轮廓,越是跟着徐迎秋往里走,能见度就越低。 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徐迎秋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各位女士,闭上眼睛。” 徐迎秋温柔地说完这句话,就给每个人的手里递上了一个特殊的眼镜。 与普通眼镜不同,这个是戴在两眼之上,眉心的位置。 只要一放在头上,那眼镜就牢固地吸在了皮肤上,甚至能感觉到它在和脑内的神经交互。 短暂的延迟过后,李绘溪三人重获光明,眼前豁然开朗。 原本漆黑的地下基地,变得色彩缤纷,夸张的是,戴上这只眼镜后竟能看到人眼视野外的颜色。 看来这基地并不是没有灯光系统,而是每个人都在用这种眼镜看路。 陈迟迟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新奇的东西,不由得惊叹出来: “天啊,我甚至都没有睁眼。” 徐迎秋笑着解释道: “这里的创办人患有眼疾,多亏了这松晶眼,他才恢复了光明。” 而狐狸则更好奇它的原理: “这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这回不等徐迎秋解释,李绘溪抢先问道: “激活松果体的功能?” 徐迎秋点了点头,进一步为狐狸解答: “它激活了人体退化了的器官,把画面连接到大脑,替代眼睛的作用,有了它不止能看到更多颜色,还能看见很多其他东西的存在。” 可狐狸知道自己不是人类,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们是研究非自然事物的人,有些不科学的道具也很正常。 最后,徐迎秋带着几人走进了一间会议室,里面坐了几位神情严肃的家伙。 众人各自阐述了自己失踪时的经历,虽然都省略了自己不愿让其他人知道的那部分,但大致内容还是说得大差不差,尤其是朱叶的存在。 现在几人急需新的力量去对抗朱叶,而对方还不知道手握着多少“遮天幕”那样的杀器。 座上的几人听后面面相觑,徐迎秋在短暂的沉默后打破了僵局: “不定人?” 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都觉得新奇。为了避免她们听不懂,徐迎秋又进一步解释道: “有一种人会随机出现在任何时间线,任何平行宇宙,并且拥有一种特定的,顶尖的创造能力,只不过他们自身和普通人类无异,但他们所创造出来的东西,足够颠覆任何一个时代的任何世界。” 徐迎秋的话刚说完,会议室的深处就有个老者坐着自动轮椅出现,他连独自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的皮肤已经失去弹性,眼皮都只能勉强抬起一般,一头仅剩不多的白发都在向众人传达一件事:时日无多。 虽然他已经没有什么神态可以观察,可李绘溪还是看出,他对自己口中的朱叶很感兴趣。 又结合这里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很明显,这老头和这所谓的“不定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这三方联合会是敌是友,李绘溪依旧不动声色,坐观其变。 那老头虚弱地哼唧了几声就转了回去,转身时李绘溪才发现,他的身后插着许多营养液,也许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他连风中残烛的机会都没有。 他走后,徐迎秋的卡片上多了一行字,只是离得太远,李绘溪她们看不见内容。 ------------ 第七十五章 树木 出了会议室,徐迎秋直接问道: “要合作吗?” 李绘溪也很直接地点了点头,可狐狸这次没能和她同步,而是在第一时间看向了毫无战斗力的陈迟迟,然后说道: “迟迟你怎么想?” 陈迟迟现在干劲十足,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徐迎秋邀请的一定是李绘溪和狐狸,不会是自己,于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着回道: “我看我还是先回家吧。” 几人都默不作声,赞成了她的意向。 徐迎秋拿出卡片,挥了挥手,陈迟迟就这样被送出了地下基地,回到了五中门口。 地面上的陈迟迟有些失落,可自己确确实实帮不上她们的忙,并且过了这么久,想必妈妈已经担心坏了,就先回家吧。 地下的李绘溪从徐迎秋那接过了属于她的卡片,徐迎秋告诉她: “这东西是你们的身份卡,可以用来激活你们头上的眼睛或者其他设备。” 说着又看向了狐狸,补充道: “你的信息和她在一起,出任务也一起就好。” 换做以前,狐狸不会对这种做法有什么异议,可这回,她总觉得心里有一块位置不太舒服。 不平等…… 李绘溪接过身份卡,特意看了一眼关于狐狸的那部分,却只有寥寥几笔,写她是自己的诡体,仅此而已。 这些内容也被狐狸尽收眼底,一股莫名的委屈冲进了狐狸的思想里,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什么时候能去找朱叶?” 李绘溪加入三方联合会的目的也很明显,她记仇了,并且她想回到那个世界找到长礼和朱叶,把星舟的过去查个明白。 “再怎么样,也要先让我看看你们的能力吧?” 徐迎秋说完,李绘溪的身份卡第一次出现了任务安排,即便她不耐烦,却也知道这是一次考验,是做正事前的必经之路,正好也可以让联合会见识一下自己的能力。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第一次居然就坐上了直升机,和那群武装人员不同,直升机上的几个人都没穿任何的护具,神色和身份各异,大多都能从样貌入手,一眼看出他们的职业。 狐狸则是一直在李绘溪身边坐着,戴着她的狐狸面具,穿着她的青色长袍。 一个青年小伙坐到了李绘溪身边,语气有些轻浮地说道: “第一次出任务吧?看你这瘦弱的样子,怎么被选上的?” 李绘溪懒得理他,可他却咄咄逼人了起来: “我叫段江,认识认识?要不一会儿求我保护你的时候我可不帮忙啊。” 李绘溪撇了撇嘴,她突然有一种想杀掉段江的冲动。 可毕竟第一次行动,还不知道这联合会的手段,一切以低调为主。 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比李绘溪看起来还要小很多的女孩子。 段江见李绘溪一直不回话,便不耐烦了起来: “我说,我搭讪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对面的中年大叔发话了: “够了!马上就到了……” 小女孩则是一直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头一直仰着。 直升机在一阵颠簸后就落了下去,刚一停下,李绘溪就发现几人都戴上了那只特制的眼睛,便也给狐狸递了一只,两人同时跳出直升机,眼前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 映入眼帘的是被大火侵蚀过的村落,有了新眼睛的加持,能看见周围游荡着很多衣衫不整的焦糊的模糊人影。 “鬼?” “也许是。” “这眼睛……功能还真丰富啊。” 心声消失,几人的脚步也持续向前推进,任务单上并没有介绍这次任务的情况,危险情况也不得而知,或许自己的权限还不够,也可能是这里没有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可看着那段江刚下直升机就十分紧张的样子,这里并不像什么安全的地方。 偏偏地,李绘溪这位新人被当做肉盾放在了前排。 为了保证李绘溪的安全,狐狸主动走在她的身前,那个大叔断后。 远处隐约有个人影,似乎是在迎接他们,等走近了些,李绘溪才看见,那不是一个人,或者不能称其是一个人。 这迎接他们的老太婆能说话,有情绪,可身上的皮肤都是树皮样子,胳膊上甚至还有虫子筑窝,手指大多变成了枝条的模样,她动不了,连根都扎进了这破败的村庄里。 老太婆为他们说明了情况。 不久之前有种古怪的病开始在这片区域传染,传染方式不得而知,可大家都知道,一旦得了病,人就会慢慢变得和树木一样,更恐怖的是,他们可以保留作为人类的本能,会找离自己最近的人类吸收营养。 她是患者中唯一的幸运儿,有幸保留了自我,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变成树木,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并作为一个“树人”在这个位置站了十几年。 至于村庄,后来的人发现这病没办法根治,病人的攻击性也十分恐怖,最后只能由那些剩下的正常人扔了一把火,把这里的一切都烧尽了。 段江性子很急,听完这些,他就问道: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们的工作是什么?” 老太婆的声带似乎也被树木影响,她说话很慢,但还是努力地发声告诉大家: “后来逃出去的家伙也开始有症状了,其中的一些人在这些年里也赚了些钱,这才委托你们找到这病的源头,根治他们,也帮那些死去的冤魂解脱。” 中年大叔则是关心这老太婆道: “您在这多久了?” “记不得了……” 说完,那老太婆就闭上了眼睛,变得和一棵树几乎一模一样,不再回答众人的问题了。 几人虽然没有头绪,却还是继续向前赶路,这里明显只是一个村口。 可走着走着,那中年大叔突然走到最前方,拦住了大家,手上多了一只发黑的花,叶子被他摘得一点不剩,握在手里。 “这里危险……” 他说完把手心里的黑花捏成灰烬,不打算再向前走了,很显然,他刚为自己算了一卦。 李绘溪懒得搭理他,和狐狸自顾自地往前走,身后的几人也陆续跟上,而那中年大叔则不知从哪捡到一根木棍,在自己的身前画了一道,今晚不打算跨越这道界限了。 果然刚走出没几步,甚至还没走出中年大叔的视线,几人的脚就被树枝缠住,倒吊了起来,天地倒转的时候李绘溪才发现,两边的树倒过来看的话,能隐约看到一些人的痕迹,尤其是它们的脸,就以一种扭曲的纹路印在树干上。 事发突然,李绘溪也没反应过来,段江则是向不远处的大叔求助,可人家晃了晃木棍,幸灾乐祸地看着几人,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狐狸也不啰嗦,趁着几人不注意,干脆虚化下来,反手就将几人的束缚掰开,离开时,那大叔的背后似乎多了些东西。 ------------ 第七十六章 木人 刚走出不远,李绘溪就感觉身后有些东西,于是拽了拽狐狸的袖口,她们两人停下,身后的段江和小女孩也停了下来。 见领头的不再前进,段江不耐烦道: “怎么了?还没看见什么就怂了?” 李绘溪无视他的嘲讽,推开几人向后看去,这第三只眼的用法十分方便,甚至还有放大和模拟补光的功能。 只见那画地为牢的中年大叔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人影。 有李绘溪起头,其他几人也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东西,与刚进来时在外面看见的烧焦虚影不同,这几道影子明显是有实体的。 看见本该继续前进的几人突然折返回来,那中年大叔也不算愚笨,立马意识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些东西,只是他已经不敢转过头去看。 段江给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出来,先是隐匿脚步声潜伏到那些黑影身边,等到了合适的位置后,才冲了上去。 可传出来的是一阵刺入木头的“咯吱”声,十分刺耳。 段江缓缓直起身子,看他那样子,似乎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威胁,几人也正好奇着,便一同凑了过来。 倒在地上的,只是几个木头假人,不过雕刻的技术倒是不错,能看出是小队中这几人的样子,唯独少了狐狸对应的假人,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狐狸并不算是人类。 “这是什么鬼东西?” 虚惊一场过后,中年大叔碰了碰这些木人后率先开口,既然这些玩意没有威胁,那自己刚才的行为就有些出丑了。 段江把刀拔了出来,嫌弃地用脚踢了一下木人,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踢的是那个与李绘溪对应的假人,还在上面唾了一口,随后说道: “不过是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罢了。” 李绘溪默不作声,谁都不知道,那被段江刺中的木人身上的部位,在李绘溪身上有了反应,好在她对疼痛并不算敏感,虽然痛苦会落在对应的人身上,但伤口并不会。 唯独那小女孩用余光撇了一眼李绘溪,捕捉到了她表情一瞬间的扭曲。 处理了黑影的事情,几人继续向前走,那本该躲在自己画的范围内的大叔也跟了上来,虽说那木人不会攻击人,但模样实在瘆人。 可刚走出没多远,就又凭空出现了一组和刚才几乎一模一样的假人。 李绘溪下意识地往刚才的位置看了一眼,那几个倒下的假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还向自己的方向靠近了很多。 确认了它们没有攻击性后,段江那小子只一脚,就把挡住路的木人踢开,这回恰好踢在与中年大叔对应的木人身上。 几乎是在木人倒下的同时,大叔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段江这一脚力度不轻,中年大叔只觉得肠胃绞痛,五脏开裂,嘴唇也渐渐发白,脸上的汗珠怎么也止不住。 段江还没有看见后方发生的事情,正要拿那小女孩的木人下手,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对应的伤害,小姑娘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来,对着段江攥紧了拳头。 段江悬在控制的拳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凭他表情再怎么用力,就是无法将拳头落下,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止他。 段江也因此注意到了身后发生的情况,虽然人轻浮了些,可他却是这几人里唯一一个主动关心中年大叔的,顺手放下自己随身带的背包,喂中年大叔吃了一片止痛药。 不多时,他便能够主动站起来了。 李绘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某种程度上,他的占卜很准。” “可惜没能躲了这一劫。” “话说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们?” “我还想利用这木人宰了他呢。” “你说……段江?” “不然呢?” 趁着几人耽误的时间,又是几批木人围了上来,它们都是在众人视野之外突然出现,不会主动攻击人,可这似人非人的东西莫名把几人围住,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为了安全起见,这回几人都是轻轻推开木人,不再攻击了,可情况并没有好转,木人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慢慢的,已经把几人包围得严严实实,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现在几人必须要通力合作,如果不把所有方向都盯住,那最后就算不会被这木人动手弄死,也要被困死了。 显然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没人愿意开口,中年大叔就这样当起了和事佬,首先说了段江的事: “你小子,赶紧跟人姑娘道个歉。那小姑娘啊,这小屁孩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其实人不错,你们也没结下什么大仇,现在情况紧急,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来帮个忙吧?” 看着越围越多的木人,又不能用蛮力攻击他们,段江多少也有些慌了,便敷衍地道了个歉: “那啥……刚刚是我不好,能先来挡一下吗?” 李绘溪也没答应,只是默默走到几人给自己留下的位置,盯着自己负责的方向。 这样一来,果然没有木人再出现了,可段江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断了一般的痛,可拿出来看了一眼,明明还完好无损 他不知道,是李绘溪趁着几人不注意,砍下了一只假人的手指,现在正揣在李绘溪的衣服里呢。 这木人反应到身上的伤害不会出现伤口,倒是个杀人不留证据的好工具,只是段江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李绘溪就只是简单地警示他一下而已,更多的还是不想被三方联合会盯上。 几人就这样行进了不知多久,终于看见了这村庄长满杂草,破败的中心。 就连眼前这户人家的门口都堆起了大大小小的几座坟包,上面的绿叶却长势喜,人生机盎然。 院子的杂草足有人高,一根根随风摆动着枝茎,像是热情的村民在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只不过它们不会说话。 继续深入,几人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其刺耳的猫叫声,段江瞬间警觉,中年大叔也感到不对,和几人说道: “这里十几年没有活人的踪迹了,哪来的猫?” 段江却突然指了指房子上的一块长相奇特的树枝,有些惊恐地说道: “是不是……它?” 几人的目光又随段江的手移动到了房子上,上面正爬着一个弓着身子的黑猫,可调亮第三只眼后就会发现,那只是一堆树枝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方式组成的一只木猫。 先是源源不断的仿真木人出现拦路,现在居然连猫都无法幸免,这无形中加重了几人对这怪病的恐惧。 “救我……” 继猫叫之后,一声虚弱的求救传进众人的耳朵里,草丛里,有个人形的东西爬了出来,段江刚要上前就被中年大叔拦住了,给他传了一个眼神后,段江才发现,这也是个木人。 这诡异的一幕让李绘溪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 第七十七章 秦灵 仔细看了看,这回不是和他们几人对应的木人了。 “麻的,吓死老子了。” 段江骂骂咧咧地把那只求救的木人踢回草丛。 可接下来的路他只觉得越走越累,慢慢跟不上几人的脚步了。 中年大叔最先发现段江掉队,拦住大家,想让几人回去看看,但李绘溪和那个小女孩根本不理他,狐狸也更是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其实李绘溪早就发现了段江的异常,只是懒得管他。 不过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异变,李绘溪还是给狐狸递了一个眼神,让她虚化过去看看情况。 狐狸也不含糊,一瞬间就消失在这黑色的夜里。 只见中年大叔跑了回去,段江却呆呆地坐在地面上,大叔跑了过去,发现他的脚踝被树枝缠住,便主动帮他拆解。 可段江一直都没做出反应,就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中年大叔也觉得不对劲,抬头看过去,段江的脸已经变为了木头,整个人都被异化成为木人。 “啊!” 中年大叔惊呼一声,可走远的两人已经听不见他的惨叫,只有狐狸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木人段江突然死死地抱住中年大叔,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头以一种极度扭曲的角度缠上大叔的脖子,然后狠狠地朝着他的动脉咬了一口。 中年大叔痛苦地瘫软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来。 狐狸一眼便看出,他中毒了。 而刚刚被木化的段江则慢慢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样子,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为自己擦了下冷汗,低声重复道: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找前方几人的时候,还差点被石头绊倒。 不一会儿,最前方的李绘溪就听见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看来他一路都是用跑的,速度很快,只不过比起狐狸还差一些。 狐狸这边已经提前把刚才的一切告知了李绘溪,之所以没告诉那个小姑娘,是李绘溪也想了解一下,这小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越往前走,树木的密度越大,并且它们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异,从翠绿的枝叶和棕灰色的枝干,变成了被血色填满的树干,叶子也都成了黑的。 如果说一开始那些树木是由人类的皮肤转变而来,那这些就更像是内脏或者血肉。 树林里的气味也从清新变为了腥味,每棵树中都似有一颗心脏在跳动,隐约能听见它们共振的声音。 几人的路被一棵参天古树拦住了,与其他血树都不同,这一棵除了十分古老巨大,还同时拥有着许多颗跳动的心脏,血肉之间还有属于植物的胶质往外流,又滑又黏腻,十分恶心。 “它是怪病的源头吗?” 那小女孩终于说话,李绘溪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于是回答道: ”应该不是,你看,周围还有四肢形状的树枝,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融合了许多死人而长出的植物,这里或许是怪病刚开始爆发时,村民们的乱葬岗。” 小女孩点了点头,把耳机摘了下来,一边摘下,一边对李绘溪说道: “我叫秦灵……” 可耳机刚完全摘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话也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秦灵突然神情严肃地向后看去,身后,李绘溪和狐狸站在一条线上,再往后,是段江,他从归队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一直在队伍末尾低着头,动作有些僵硬,不过当时没人在意。 秦灵突然对着李绘溪抬起了手,李绘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手势,那是她一开始阻止段江时使用的,李绘溪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对着自己用,于是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手摸到了怀中放着的短刀。 可秦灵的目标不是她,李绘溪愣了一秒,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控制,不过也顺势把短刀抽了出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中年大叔已经追上了几人,段江早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只是这中年大叔不是她们印象中的那个,完全一副木人的模样,与最开始不会攻击的那一批相比,这个的做工极其精细,攻击性也要强上许多。 还好秦灵把他定住,不然他的毒牙就要咬到李绘溪的脖子上。 因为对方不是活物,李绘溪竟没感觉到身后多了个东西,还好秦灵及时发现,救了她一命。 冷静下来的李绘溪除了在心中有些感激这小孩子了,心声也同时响了起来: “她在刚摘下耳机时就发现身后有动静了?” “应该是,这耳机也许只是为了帮她保持平静的。” “好恐怖的听力。” “你不觉得她那股无形的力量更让人有所忌惮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那不是我的性格。” “那你就一直猜好喽。”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身体有些不舒服?” “比起往常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也许是上次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吧。” 和自己就聊完,李绘溪也观察完了这只木人,能感觉出他和一开始碰到的那群不同,他似乎是有生命的,而不是单纯地复制赝品。 李绘溪正要触摸,试图了解关于他的更多信息,可被秦灵拦住了。 “你要干嘛?” 李绘溪发现自己刚要碰到木人的手也突然出现阻力,这情况伴着秦灵的话一同出现,但嘴还能动: “放开我……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别碰,我也不会再重复第二遍了。他身上有诅咒。” 李绘溪放下自己的手,听了秦灵的建议,走到她的身边问她道: “诅咒?” 秦灵也不废话,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只见她的手掌也有木化的迹象。 李绘溪感到有些奇怪,可还不等问问题,秦灵就给了她答案: “我从小就是能吸收周围活物的各种属性,听力、视力、力量,甚至疾病,虽然不能主动取消这种奇怪的吸收能力,但我后来发现可以控制它的程度。” “所以这和你口中的什么诅咒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是在吸收其他人的属性,而是他们身上的诅咒,之所以我的听力会增长,是因为我会自动诅咒身边的人,从而从他们那偷走一些东西,相反,他们身上的诅咒也会同步到我身上,想你应该也发现了吧,自己今天的状态有些差。” 李绘溪点了点头,这才明白秦灵为什么可以阻止别人的行动,原来只是增加诅咒的程度而已。 至于这怪病,也许就和她说的一样,是一种诅咒,某种意义上,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而眼前这只木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个中年大叔本人,和狐狸传达的话一样,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够追到这来。 作为回报,李绘溪把这段情报告知了秦灵,并向她简单介绍了自己。 ------------ 第七十八章 火海 给两人闲聊的时间并不多,周围黑压压的多了一片木人,李绘溪正想着怎么回报秦灵的救命之恩,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和李绘溪想的一样,那些木人早就把宿主的生命吸收成为了养分,自然也不再存在生命,也就不会出现什么诅咒,秦灵无法控制他们的行动。 不过对付起这种家伙,李绘溪却很有手段,既然不能触碰到,那把皮肤盖住就好。 正想着,李绘溪就撕下肚子那里的衣服,用极快的速度包裹了自己全身裸露在外的部分。 见秦灵也正学着自己,李绘溪把她的手轻轻按下,摆出一副“放宽心”的表情。 不知怎滴,秦灵竟在心中生出一份无比相信她的感觉,顺势把正在忙活的手放松了下来,静静看着李绘溪。 李绘溪也确实不负她的期望,狐狸的攻击性不高,负责在一旁观察,李绘溪自己一个人就上前拦住了这群木人,不过问题在于,他们没有生命,自然也就无法杀死,除非把他们化成粉末,可李绘溪手中只有一把快砍钝了的短刀。 这群木人不管怎么样,最后都还是会在倒下后再站起来,深黑的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只在后面等着扑上来。 “这样下去,不行。” “少在这说风凉话,你找到逼退它们的办法了吗?” “等下,木头就算不怕刀斧,它们还不怕火吗?” “真是……我自从回来都变迟钝了。” 早在直升机上的时候,李绘溪就发现段江手上有一股常年吸烟留下来的味道,那是他在用手指着自己时,李绘溪闻到的。 看秦灵那年纪尚小的样子,李绘溪也没指望能从她的身上找出打火的工具,李绘溪也不希望能找出来。 至于段江这家伙,如果用秦灵诅咒的他的话,是不是可以做到感知一类的效果。 说干就干,李绘溪蓄力击退了一波木人的攻势,跑到秦灵的身边,抽了个间隙问她道: “还能诅咒到段江吗?” 秦灵则是有些疑惑地反问: “你想报复,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啊。” 李绘溪无奈地撇了撇嘴。 “想什么呢,我要找到他。” “哦哦,那这个容易。” 说完,秦灵只短暂闭了一会儿眼睛,通过对他状态的诅咒,很快就感知到了段江的方位。 “段江就在……就在……” 见秦灵迟迟不说话,李绘溪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催促道: “怎么了?他在哪?” 秦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憋了半天硬是说不出口。 “他在……我们头上?” 秦灵自己也不太确定地报出段江的位置,因为她在第一时间就抬头向上看了,头上除了悬挂的月亮和几簇树尖以外,再没其他的东西了,怎么可能藏了个人呢。 李绘溪顺着秦灵指的方向看去,也确实没有发现段江的任何踪迹,不过秦灵一再强调,自己的感知不会出现错误,李绘溪也相信她没有说谎。 “等下!” 李绘溪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地向秦灵道: “你们和三方联合会是什么关系?” 秦灵被这么一问,突然梗住了,说不出话来,毕竟她要为自己的身份做掩护,不过思考再三,还是选择和李绘溪透露一些: “我们都是联合会的雇佣人员,加入其中的目的都各不相同,至于段江,我虽然和他不熟,但也在很多次任务中和他做过队员,他好像在联合会里有一些关系。” 李绘溪点了点头,秦灵知道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识趣地将话断住。 “你再感知一下试试看。” 秦灵照做,这回却发现,虽然段江还在自己的头上,不过位置似乎稍微偏移了一些。 不过秦灵还是不明白,李绘溪问这个有什么用。 李绘溪则是先跟狐狸说了一通自己的猜想,下一秒,狐狸就当着秦灵的面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自己再打退一波木人后,李绘溪才开始为秦灵进行解答: “既然他在联合会里有些手段,你猜他现在会不会正坐着直升机在上方看着咱们呢。” 秦灵听后皱起了眉头,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有疑问: “可我的第三只眼看不到啊,普通眼睛就更难看清空中的情况了。” “你说他们既然可以制作出观察到远方的眼镜,有没有能力再做一种屏蔽这种眼镜的东西呢?” 秦灵这才点了点头,多次合作,秦灵知道,以联合会的严谨性,确实应该会做出这种措施。 不多时,一个人影就被人从空中扔了下来。 定睛看去,那是已经半木人化的段江,几乎是在他重重落在地上的同一时间,狐狸就再度出现。 惊得秦灵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那么高的地方?” 毕竟李绘溪还没机会为她介绍狐狸,她表现得如此震惊也实属正常。 李绘溪也不多废话,看着他半木化又摔了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直接从他的包里拿走了火机,不出所料,这些木人十分忌惮火的出现,包括段江,在李绘溪点出火光的那一瞬间,他都拖着重伤的身体向后片了两下。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别说逃跑,连说话都很难做到,整个人外到内已经慢慢变成了木人的样子,看来转移诅咒到中年大叔身上,也只不过可以拖延这诅咒生效的时间,所以他才第一时间联系了联合会内部的人,把自己接到了直升机上。 李绘溪随手扯下树枝,在点火之前,她特意把周围那些不会动的普通枯枝摆成一条线,这层厚厚的血树也正好可以作为隔离带,保证她们在离开后,这火势不会继续向前蔓延。 至于段江,李绘溪看向他时那毫无波动却又没有一丝生机的眼神,也着实把秦灵吓出了一身冷汗,于是秦灵说道: “再怎么样,他也是队友,就先……” 说到这,秦灵中断了自己的话,看了一眼李绘溪的表情,只不过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段江变化过一次表情。 “既然你不忍心,那我就不把他扔进去了。” 李绘溪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便又走在了前方,为几人开路。 经过这两次,秦灵的那两次人情,也就算是还完了,李绘溪这才感觉到一丝轻松。 秦灵知道,如果自己不出言保住段江,他恐怕就要被李绘溪扔进火海,最后再和联合会随便说个理由,完全可以除掉这个家伙,不过段江虽然轻浮,不靠谱了些,却也罪不至死。 在几人离开后,那被李绘溪生出的大火也越来越旺,兴许是已经烧到了血树的位置,几人能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惨叫声。 虽然知道那些被困于血树中的生命已经不再是人类,可这凄惨的叫声在这深夜里唯一的血红光幕下,让人心里发毛。 ------------ 第七十九章 水草 再往前走,地势就变得高了,当上游的水冲击石头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传到李绘溪耳朵里的一瞬,秦灵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 李绘溪见秦灵的状态不太对,便也停下脚步,简单询问一下。 秦灵的身体忽然僵住,用极慢的速度放下胳膊,把裤子提起来一些,露出了她的腿。 虽然是黑夜,可在第三只眼的加持下,李绘溪和狐狸都可以清楚地看到,秦灵的腿部也出现木化的迹象,这说明诅咒的源头就在这附近。 秦灵闭上双眼,连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也关掉,集中精神去感受这诅咒的来源。 终于,秦灵猛地睁开双眼,指了指远处的黑暗,低声道: “就是那里。” 李绘溪抱起行动不便的秦灵,向着她指引的方向飞速奔去,而狐狸则是扛着已经半木化的段江,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公涌现,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顺着秦灵感应到的方向跑着,中间的路都被绿植挡住很难行走,只能堪堪开辟出一个狭窄过道,树枝划破李绘溪和秦灵的衣物,好在秦灵有意地在控制着什么,这些植物只是划开了一些布块,并没有碰到皮肤。 越向里走,众人越能听见清晰的流水声,终于走到尽头,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源地,按地理位置来看,这应该就是这里的村民直接饮用或者作为生活用水的水源。 李绘溪刚蹲下想要看看这里的水质,可自己马上要接触到水面的手被秦灵控住,一点也无法向前。 李绘溪立马心领神会,秦灵也及时解释道: “这诅咒就是从这水里来的,所以并不是接触了木人才会染上诅咒,而是这里的水汽会透过皮肤进入血液,最后这里的人都会被诅咒。” 狐狸立马发现了盲点,也说出了任务开始到现在她的第一句话: “那幸存下来的一批,怎么没有及时出现症状,反而等过来十几年才木化呢。” “这个我认为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并且摄入的水分子量不同,所以症状出现的时间也会有所区别。” 可问题的根源找到了,这诅咒要怎么消除? 李绘溪眼睛一转,看向了周围生机盎然的水生植物,顺手拔出了一棵。 秦灵见状正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她没想到李绘溪这个言行都很谨慎的人会犯这么蠢的错误,她体内果然也生出了诅咒,只不过效果还比较微弱。 可下一秒,李绘溪就把手中的叶子塞进了嘴巴里,秦灵没想到的是,她身上那一点点微弱的诅咒,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秦灵不解的样子,李绘溪解释道: “既然你的猜想没错,这诅咒是由水传播的,并且以这里的水为生的所有动物都不幸木化,那我猜,这里唯一没被影响的生命,应该就是这些植物了。” 秦灵被李绘溪这么一提醒,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自己补充道: “生活在这诅咒水源附近,却又不惧诅咒的影响,恐怕这些植物里都有抵抗这木化诅咒的成分,怪不得家里的老人常说,剧毒在半里只内都有解药。” 李绘溪点了点头,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狐狸背上的段江,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解药。 “你到底是救还不是不救。” “这是我的筹码。” “筹码?什么筹码?” “还记得吗?秦灵说他在联合会内部有着一些关系,我要用这个套些有用的内容出来。” “他?他能知道什么有价值的。” “这可不一定,能随意调动联合会里的直升机,直接害死队友不用背负责任,任意退出正在执行的任务,这家伙真不一定只是个单纯的受雇者。” “万一挖出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你打算插手吗?” “那要看问出什么东西来了,总之他现在还死不了,回去再说。” 李绘溪的心声被秦灵打断,她已经和狐狸摘了足够多的水草,不约而同地等着她下一步的命令呢。 “还等什么?回去吧。” 联系了任务结束后的飞机,临走时,李绘溪和狐狸找到了村庄外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婆。 李绘溪看着自己这边完全充足的水草,想着拯救一下这成为人树的老人,可接连几口水草喂下,除了让那老太在惊慌中醒来,并没有出现其他任何作用。 “失灵了?” 秦灵看着手中的水草,头上冒出几滴汗珠,带着疑问道。 老太婆看出几人的好意,于是又用那已经木化了的声带挤出阵阵能让几人稍微听懂的话来: “我已经太老了……我的根都埋进了土了,无时无刻都在吸收着水中养分,我已经没机会再变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 老太婆无奈地咳嗽了几声,没办法再继续说话了,可她脸上那木雕一般,几乎无法摆出褶皱的脸还是道尽了她的无奈。 李绘溪和狐狸对视了一眼, “想必你也受够了吧。” 李绘溪说完,狐狸就用她的长袍盖住了老太婆,不多时,来时还在这里扎下根的老太婆,只剩一块小木头握在狐狸的手里,那是老太婆身体的最后一部分。 填满耳返的直升机声音传来,几人上飞机之后,李绘溪特意去驾驶室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这直升机竟然自动驾驶,尽管见过大风大浪,李绘溪还是表现出了一丝震惊。 秦灵看着李绘溪的样子,为她解释道: “其实这飞机算不上自动驾驶。” “什么意思?” “嗯……这么说吧,联合会的每个交通工具都有一种特殊的系统控制着,但据我所知那不是科技手段……也是为了防止任务以外的人员出现意外。” 虽然秦灵说得很模糊,不过李绘溪和狐狸知道,最大的问题不存在了,那李绘溪的计划就可以完美实施了。 事情到这,李绘溪的第一次任务也就算圆满结束,唯一的牺牲就是那个中年大叔,可李绘溪和狐狸,包括半木化陷入昏迷的段江都知道,这大叔本是可以安全活下来的。 下直升机之前,狐狸就带着段江直接跳了下去,这一幕更是把秦灵惊到了,她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那个人……带着段江,她……他们……” 李绘溪皱起眉头,安静地倒数着什么。 “十…九…八……” 秦灵又被李绘溪这个样子搞得很懵,一脸疑惑地问道: “你在数什么?” 这时李绘溪的倒数也查到了最后一个数字,李绘溪在那之后打了一个响指,然后问道: “我们任务结束了?” 秦灵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李绘溪呆呆愣着,仿佛不认识她,也不说话,干脆戴上了耳机,继续听歌。 狐狸这时才赶回来,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只骨刺,二话不说,直接扎进了李绘溪的脖子,早在任务结束的时候,李绘溪就开始思考怎么能编造一个完美的,段江的死亡证明。 ------------ 第八十章 联合 回到地下基地,由于这次出任务有队友牺牲了,自然也是迎来了联合会的盘问,只不过让李绘溪没想到的是,这盘问的方式倒不算简单,竟然利用了类似囚徒困境的方法。 刚回来与李绘溪等人对接的就是徐迎秋,李绘溪这边的事情由他全权负责,送她进审问室时还一再询问道: “人不是你杀的吧?” 李绘溪摇了摇头。 “没关系,就算是你杀的,我也会保你的。” 说完这句话,徐迎秋才把李绘溪推进了审问室。 审问室的灯光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盏强光打在脸上,十分晃眼。 好消息是所有人都把狐狸当做非独立个体,因此她出现与否都没人会在意。 灯光后的黑暗处传来一句冰冷的问话: “你们任务都发生什么了?” 李绘溪也没有说谎的打算,把任务先后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唯一做了改变的地方就是段江的下落,她没有说段江其实被自己救下,只说他人失踪了,也许早就和那中年大叔一同葬入火海。 另一边的秦灵,这种场面早就见过多次了,倒不能说每次,但出任务多多少少都会有人伤亡,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联合会就会走这么一个流程,与李绘溪不同,那边是第一次经历,联合会的架势也就很足,新人大多都会被这下马威震惊到,这是每个受雇者都要经历的。 狐狸也虚化在一边看着秦灵这边的情况,一切都和李绘溪预料的一样,秦灵的记忆已经被消除了,既不会交代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会把李绘溪的事告出去。 不过李绘溪这边并没有被联合会所谓的下马威吓到,甚至连心跳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完美地交代了所有的问题。 就在审问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家伙闯了进来,看他的制服,不像是什么身居高职的人,但全程却没人敢来阻止,在这纪律森严的地方,这种现象明显是不正常的,只见他径直冲向了李绘溪,两只手掌“啪”地拍在铁桌上,薄薄的铁片和手掌接触的一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男子对着李绘溪吼道: “你再说一遍?段江死了?” 那语气不像是震惊,更多的是质问和埋怨,李绘溪还听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来。 那人竟当着其他员工的面举起了李绘溪的衣领,再次怒吼道: “我问你,段江真死了?” 李绘溪不知这人的身份情况,虽然心生不满,但还没有还手的打算,毕竟段江本人就还在自己手里,等这里结束,回去怎么处理他都无所谓了。 只是没想到李绘溪的忍让换来的是更多的得寸进尺,那人就要挥下巴掌,这时李绘溪才冷冷地看着男人,开始反击。 论战力,这一屋的人都不够李绘溪打,李绘溪轻松就捏住了男人拽着她衣领的手指,借着力将男人甩飞了去。 可那人很不服气,甩开臂膀就要再冲上来,这回才被这边的员工拦了下来。 他们其实也是在等他吃瘪,然后再找机会把他拦住。 李绘溪长吸了一口气,这趟加入联合会的考验,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再怎么样也算过去了。 出了门,徐迎秋就在门外候着,看着李绘溪毫发无损,徐迎秋才终于喜笑颜开,凑到她身边说道: “没事儿吧?” 李绘溪又摇了摇头。 “那人叫段连玉,是段江舅舅的儿子。” 李绘溪听出徐迎秋有话没有说完,便冷冷地回了一句: “然后呢。” 徐迎秋就知道李绘溪是个聪明人,继续补充道: “段家是这联合会的一大势力,至于段江段连玉,不过是段家里的小角色而已。这段江啊,只不过是当了几天拿枪的,后来待业在家,被人安排进来了。” “你们这里还能拖关系?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迎秋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 “没办法,段家从联合会成立开始就出现了,被家族势力影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了,你刚说能保我?假若我真杀了段江,你要怎么保我?与段家作对吗?” 徐迎秋低头看了一眼李绘溪,故作深意地问道: “假若我真要与段家作对呢?你帮不帮我?” 李绘溪抬起头,与徐迎秋心照不宣地笑了,虽然她和段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此时,她就是想要帮徐迎秋,加入他们一方。 “说说吧。” “说什么?” “你的筹码啊,与这么大的家族作对,你打算螳臂当车吗?” “你加入的话,应该会有很大胜算吧……” 徐迎秋特意摆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调侃了一下李绘溪,这也惹得李绘溪有些不满。 “你不想好好聊的话,这事就算了。” “哎哎,别别别……听我慢慢讲嘛。” “说。” “我们代表的一方算是联合会中与段家势力相互制衡的力量,与他们整个家族不同,我们这边都是各方的优秀人才。” “内鬼应该不少吧?你就这么和我密谋,不怕我是段家的人?” “不怕,你的眼睛要比许多人都干净。” “就凭这个?” “嘿嘿,那倒也不是,我调查过你。” “随你吧,我要回去了。” “那合作的事?” “看你诚意。” 说完,李绘溪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走了。 基地外,秦灵在这里等着她,看她的样子已经急不可耐。 李绘溪在她面前停住脚步,对于一个缺失了与自己相关记忆的人,李绘溪并不想过多纠缠,可秦灵的一句话,还是让李绘溪止住了脚步: “你对我做什么了?” 李绘溪本来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听到这句话后也知道这个危险的家伙自己躲不过去。 “发现什么了?” 李绘溪想过,她应该有能力察觉到记忆出了问题,可没想到让秦灵警觉的是狐狸的出现。 “你在我身边安插的什么人?” 李绘溪看向一旁正在虚化的狐狸,这个状态除了李绘溪应该没有人能看到她才对。 “知道吗,这种关系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诅咒,自然瞒不了我,就算她再隐瞒自己的行踪,也一样是瞒不过我的,说吧,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李绘溪看向秦灵,又看了看狐狸,狐狸也在这时现出实体,在得到李绘溪的眼神示意后,狐狸手持骨刺,径直刺向了秦灵。 狐狸毕竟不算生命体,秦灵无法控制她的动作,这也出乎了秦灵的预料,脖子被骨刺扎出了鲜红的血,这消失的记忆也恢复了回来。 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秦灵原本是把李绘溪当做敌人对峙的,经过这么一闹,便也就倒戈,可当李绘溪提到徐迎秋的事,秦灵倒是表现出了犹豫。 “我们这些受雇人,向来是不参与两派争斗的。” “你要怎么选择是你的事情。” “要我加入你们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让我看看她的样子。” 说完,秦灵指了指狐狸,这时的狐狸还带着狐狸脸谱,秦灵连怎么称呼她都不知道。 ------------ 第八十一章 生日快乐 这次没有李绘溪的提前示意,就把面具摘了下来,狐狸虽然自己都不清楚,但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心很喜欢这种被人当做独立个体的感觉。 狐狸面具下,是和李绘溪一模一样的脸,这倒是出乎了秦灵的预料,不由得震惊了一会儿,思考了半天才问两人道: “你们是双胞胎吗?签了灵魂契约的那种?” 李绘溪摇了摇头,狐狸好奇问道: “什么是灵魂契约?” “我还以为……你是她未出世的妹妹,然后你作为亡魂一直缠着她,最后姐妹和解,你就变成了她的守护神,多好的情节啊。” 李绘溪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狐狸也第一次发现这小姑娘可爱的一面,于是说道: “你的思维倒是蛮跳脱的,至于我们俩的事,以后要找个机会慢慢讲给你听,对了,你多大?” 可谁知,秦灵刚刚还嬉笑着的表情立马就垮了下来,心酸道: “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李绘溪点了点头,简单回复道: “嗯……” 秦灵有些失落的样子还是没有收回,对着两人说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今年多大,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了。” 狐狸心疼地低头看着这可怜的女孩,不用说也知道,她的体质特殊,在诅咒能力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当做不祥之物。 “那大概的生日范围应该知道的吧?” 狐狸反问道。 “算起来,可能也就是这几个月吧,我记得我只好好过过一次生日,天空就和今天的一样。” “那今天就算你……8岁怎么样?” “8岁……似乎也差不多,今天我过生日嘛?” “嗯!” 狐狸摘下秦灵头上那乱糟糟的发绳,为她好好梳理了一遍头发,又在她的头上精心扎了一个属于这个年纪的,可爱的小丸子。 秦灵在街边随手找到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灵动可爱的自己,不由得想哭出来。 然而没经历过太多人类感情的狐狸还不明白为什么秦灵淌出眼泪来了,明明这是很温馨的画面呀。 “怎么了?不开心吗?” 秦灵摇了摇头,哽咽地回狐狸道: “没……没有,我很开心。” “那怎么还哭了。” “就是为联合会干活以来,虽然每次任务结束拿到的钱都不少,但还从来没有人为我理过头发。” 狐狸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秦灵哭成这样,转过头对李绘溪眼神求助,可李绘溪只是走了过来拍了拍狐狸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用哄,她很开心。” 狐狸不知所措地点了头,李绘溪和秦灵一并向李绘溪的家走去,狐狸则是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进到了屋子,段江就在地上躺着,他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身体木化,可也正因如此,被狐狸从高空摔下来时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不过现在的他没办法自由活动,半人半木化的身体很难行动起来。 这个时候的段江已经苏醒,不怀好意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李绘溪。 “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 李绘溪不说话,也不想和他废太多话,于是秦灵把段江向自己转了过来,说道: “别狂了段江,在联合会那,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秦灵稚嫩的声音刺透段江的耳膜,一时间让他觉得天旋地转,底气全无,不过没过多久,段江就歇斯底里道: “不可能!我还活着呢,我没死啊,要是被我家族的人发现你们骗了他们,你们……你们全都会受到代价!” 秦灵对他也尽是不耐烦,虽然一起共事过,可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差,以至于自己从来没让他靠近过。 小孩子的耳朵更嫩一些,秦灵在段江喊的时候堵住了耳朵,等他累了才放下手,补充道: “别等联合会救你了,要是不吃水草,你怕是今天晚上都挨不过。” 听到这,段江的气势一下降了下来,问道: “水草?什么水草?” “对了,你当时在昏迷,喏,就是这个。” 说着,秦灵随手就从身边拽了几根带回来的水草,像逗猫棒一样在段江面前甩来甩去。 “这是干什么的?” “救命的啊,不然我们执行任务是干嘛去了?” “给我,把它给我!” “吵死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和人好好说话我们再谈吧。” 李绘溪在一旁偷笑,等到和秦灵走出房间,李绘溪罕见地主动提起话题: “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审问的天赋嘛。” 秦灵听到这句夸赞害羞地笑了笑,回道: “什么啦,不过是以前联合会用在我身上的方法罢了。” “说起这个,每次任务出现伤亡,他们都要摆这么大架势吗?” “那倒不是,不过你第一次嘛,总归是要正式些,严格些的,也是为了立威。” “你才八岁,已经出过多少次任务了?” “嗯……数不清了,很早之前我就为联合会服务,他们给钱很大方,既不歧视我的特殊,也不会追问我的过去,很自由。” 虽然秦灵这孩子怎么看都不止八岁,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在家度过一个美好的童年,她却已经出生入死多次,一个人独立做各种事情,视各种危险如儿戏,背后吃过的苦想必也是常人很难接受的。 某种方面,她要比李绘溪还要坚强,就算是李绘溪,这个年纪也跟在父母身边,只不过日子过得有些不尽人意罢了。 早在几人分别之前,李绘溪就特别问过秦灵: “除了你,联合会还有什么人或者装置可以感受到狐狸的存在吗?” “刚刚在基地似乎除了我也没人发现她吧?现在应该是没有专门应对她的措施,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狐狸就在身边。” “那就好。” 这段对话结束,狐狸就重返地下基地,负责跟踪那个,在审问室对李绘溪动手动脚的家伙。 只不过狐狸这边刚赶回基地,段连玉就匆匆出门了。 狐狸的主要目标就是盯着他,跟着他坐上了飞机,再次回到了刚开始几人来到的那个村庄,经过大火的洗礼,这里大多数树木和植物都已经化为乌有,段连玉却像一个淘金者一样,一边踩着地上的余烬,一边仔细翻找,不顾手上沾染的草木灰。 最让狐狸无法理解的是,这片火烧过的区域足有数十里,段连玉就单凭自己一个人,从头开始搜寻,此时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 “他在找什么啊?疯了吧。” 狐狸心里这么念叨着,却还枯燥地在他不远处监视着他,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段连玉从头到尾连腰都不曾直起来过一次。 直到看着他把整片灰色海都找了一遍,段连玉才联系来了直升机,一脸不甘地跑了回了基地。 这时狐狸还是跟在他的身边,见他走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口,恭敬地敲了敲门,就在外面一直侯着。 狐狸则是趁着这个时间抢先进了办公室,看桌子上的文件,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似乎也是姓段。 ------------ 第八十二章 种子 一个晃神的功夫,狐狸的身后就出现一个中年女人,只见她向着门外轻声回了一句: “进来吧。” 段连玉这才开门进来,不知屋里的人是什么来头,段连玉从进门开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也未曾抬起来过。 那女人也不曾用正眼看她,手里捧着一份文件,一直仔细盯着上面的内容,只有嘴巴动道: “找到了?” 段连玉慌张地摇了摇头,颤抖的身体已经无法控制,显然,他只是摇头的话,对方完全得不到信息,他自己也清楚这点,立马补充道: “没……没有。” 这话一经说出口,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连狐狸都被这女人的气场吓得不敢动弹,相比之下,这股威压甚至与朱叶带给人的压力差不了太多。 “没找到回来干什么?” 段连玉咽了一口口水,弯下腰去,深深地鞠躬,磕磕巴巴地回道: “可那整座村庄都已经烧成灰烬了,实在是……” 女人猛地把文件拍在桌上,终于把目光移到了段连玉的身上,双眉直接竖针状的皱纹使得她看起来不怒自威。 “化成灰,也得找回来,我总得给他父母一个交代。” 说完女人背过身去,段连玉也识趣地出去了。 虽说两人没有提到当事人,可再怎么想都和段江脱不开关系。 狐狸这才想起自己正处在虚化状态,便有些好奇地站在女人身后,打算和她一起看看那份文件,可这时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在得知联合会有一半都是段家势力之后,狐狸看完刚刚的一幕还以为女人只是想让段家的孩子叶落归根,只是这一通电话打完,狐狸的认知被颠覆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种子找到了吗?” 这女人又一改刚才的气势,哪怕隔着电话,她也是对那头正在讲话的人毕恭毕敬,并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底气也比刚才虚了许多: “还没……” “抓紧时间吧,种子弄丢了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现在重新种一颗还来得及吗?” “种子只能存在一颗,早和你说过要保管好种子。” “这种子……” “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总得知道它具体什么样吧?不然我怎么交代我的手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回复道: “和心脏缠在一起……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虽然两人说得很隐晦,可以狐狸窃取来的情报还是可以猜出,段江的身体就是用来种所谓的种子的。 也是在这时,那女人又翻开了文件,狐狸看见其中的一页写了李绘溪的资料,虽然不够详细,但也写满了有关她的许多信息,看来段家势力这边也已经盯上了李绘溪。 作为一个新人,还在第一次任务里就把段家的重要人物弄死,虽然段江的地位无足轻重,但他体内的种子一定是关键的东西,不管怎么样,李绘溪这个突兀的人,现在都很难不引起其他人注意。 回到李绘溪家,狐狸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秦灵刚刚听完,就知道这种子大概是做什么的了,只见她解释道: “知道那个坐着轮椅奄奄一息的老头吗?” 李绘溪和狐狸一并点了点头,那老头全身上下都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能活着估计全靠身后的营养液。 秦灵补充道: “你们猜猜他多少岁?” 狐狸不屑地随便报了个差不多的数字: “他?八十差不多了吧?” 秦灵摇了摇头。 “九十?” 秦灵笑了一声,随后说道: “他估计都快200岁了。” 李绘溪闻言,神色骤变,询问道: “怎么可能?就算真有人有这么长的寿命,也不可能躲得过长时间的战乱和天灾。” “真没开玩笑,这信息还是我去执行任务时的目标告诉我的,不过遗憾的是,我当时的任务内容是杀掉他。” 狐狸则是好奇地凑到秦灵身边,问道: “200岁……他靠一直插管子吗?” 秦灵又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当时就听人说,他靠一种秘术续命,至于方法大概就是用相同血脉的年轻人身体去培养一种东西,等到成熟后再杀鸡取卵,把这东西作为药引服下,就可以延年益寿,增加寿命。” 李绘溪和狐狸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这种子,八成就是秦灵说的东西,这段时间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见过了,若是真有什么人有续命之法,倒也算不上稀奇。 时间还早,为了消磨段江这家伙的心气,几人还没有回房间继续审问他的打算。 狐狸的监视也告一段落,几人算是有了一段短暂共处的闲暇时光,狐狸率先问道: “我们去哪?” 李绘溪默不作声,说起来,她这个其实很无趣的。 秦灵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好去处。 “跟我来。” 李绘溪和狐狸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秦灵拉着跑进了一间赌场。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到赌场里,这里所有透着阳光的地方都被深色的厚重窗帘遮挡,没有时钟,只有各色人等输钱赢钱的惨叫和狂欢。 秦灵轻车熟路地兑换了筹码,跑到赌桌上就开了一把,她手气不是一般的好,眨眨眼的功夫,手里的筹码就翻了三番。 和她在同一赌桌上的家伙,却已经撂下纸牌,跑了好多批了。 狐狸觉得新奇,便打算从秦灵那借些筹码来玩,可这秦灵一进赌场就完全换了个人一般,不愿意放开一张筹码。 李绘溪苦笑,只得自己用钱换些筹码,送给了狐狸让她去玩。 可狐狸这边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就算很快理解了规则,却还是赢不下任何一局,作为一个新手,怎么都是没办法玩过这群老油条的。 李绘溪看着狐狸对面的家伙出千,不过她并没有阻止,不管怎么样,让狐狸知道赌博是个糟糕的事情总是好的,花钱让她买个教训。 不过秦灵那边却不一样,只见她越玩越上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赌场的人盯上了。 这一切也都被李绘溪看在眼里,只见从赌场后台走出来一个男人,年纪不大,样貌也很清秀,最主要的是他那一双灵活的手,修长的手指和恰到好处大小的关节,简直就是天生的赌徒。 他坐到了秦灵的正对面,作为赌场的“打手”,他的出千能力和其他游客显然不在一个等级,观察力强如李绘溪,也无法捕捉到他的手部动作。 其实秦灵能一直赢下去的原理也很简单,她一直在吸收周围人的运气,并且哪怕心理成熟的人都无法抗拒赌博带来的快感,更别提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所以每次来玩,她都不会手下留情,什么时候把在场的人赢光什么她才会走。 眼前的男人也是老朋友了,之所以这个赌场会一直让秦灵来玩,游客流量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这个人,秦灵就知道,自己就算吸干他的运气,也没办法赢下任何一局。 但和他赌最后一把,是这个赌场给秦灵设的规矩。 不出意外,秦灵连本带利地把钱都输给了对方,不过这场戏是双赢,秦灵得到了赢钱的快感,赌场收到了游客的本金。 只是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家,段江就真变成木头,成了个死人了。 ------------ 第八十三章 审问 临走时,李绘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刚才那和秦灵赌了最后一把的人,回去路上,李绘溪问道: “他是什么人?” “那个小哥吗?” “嗯。” “赌场雇来的小千,不过他的千术确实是常人达不到的。” 说到这,秦灵叹了口气,补了一句: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我把所有积蓄都输给他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赌场允许我这种人进。” 狐狸在一旁一直不太明白,带着些疑惑问道: “你怎么做到一直连胜的啊?” 秦灵又一改愁容,笑着回道: “因为我可以诅咒其他人的运气啊,当然会一直赢了。” “那为什么又输了呢?” “那家伙……不靠运气,全凭技术。” 几人闲聊完,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出半个小时,段江就会完全变成木人,这期间吃的苦头,就算几人没亲身经历,想必也不会有多好受。 推开门,段江不出所料地困在原地,全身几乎所有部位都被木头代替,只剩下一颗头了。 似乎这木化过程是从皮肤开始的,地上还有一滩从段江身下流出的不明液体,仔细闻闻,有股骚臭味道。 秦灵的鼻子敏感,一进屋就生理不适了,在窗边透了好久的气。 这回审问的主动权自然而然地交到了李绘溪手里,段江也早就没了刚开始的气势,现在的他连说几句较长的话都很困难。 李绘溪蹲了下来,为了击垮段江最后的心理防线,李绘溪动动食指,轻描淡写地蘸了些段江身下的液体,玩味地抹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的段江本就很难思考,被这一个动作直接破防,两行眼泪落了下来,再没有一丁点心气,终于开口道: “你要问什么……” 李绘溪见自己的手段得逞,便也没急着问话,转身就去了洗手间,嫌弃地看了一眼手上残留的液体,打开了水龙头。 离开时,李绘溪特意没有把水龙头关紧,滴答滴答的声音环绕整间屋子,狐狸和秦灵也不约而同地闭紧嘴巴,一直没有发出声响。 不多时,李绘溪从房间拿出一个闹钟,摆在了段江的眼前,拨动完秒针,它就随着水滴的落下一点点回弹,这声音就像是死神的低语,告诉段江他已经没有几分钟的时间了。 李绘溪就静静地蹲在段江面前,一言不发。 到了这时,段江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乞求: “求你了,我不想死……你到底要问我什么,我都说,真的……” 李绘溪少见地露出笑容,不过这时她的笑容极其恐怖,至少对段江来说这笑容和恶鬼差不了多少,只见李绘溪湿润的嘴唇微张后又闭合,说道: “你和段家是什么关系?” 段江抽泣着,用哽咽的声音回复道: “我就是家族里的一个小屁孩而已,知道的不多,真的……” 李绘溪已经听够了段江这哭哭唧唧的声音,表情开始不耐烦起来,问道: “你的家族呢?他们在联合会里的地位?” 说完,李绘溪折下一段水草,喂进了段江的嘴里,顿时段江就觉得身体放松了许多,木化那种警惕的感觉稍微弱化了一些。 “段家……联合会的老板就是姓段,是他一手建立了联合会,就是那个活了200年,半死不活的那个!” 段江这才算提供了些有用的东西,李绘溪淡淡道: “继续。” “老头子叫段正,但他好像……” 说到这,段江突然停住了,李绘溪见状,面无表情地点燃了打火机,水草直接被她烧成了灰,只要李绘溪不说,段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株水草。 所以哪怕说了不该他说的东西会导致自己未来的某天会招来杀身之祸,可现在不说的话,一定是死得透透的了。 想到这,段江继续补充道: “但他早就该死的,家里的老人说过,段正从小就体弱多病,最多也就能活到20岁,可谁能知道,他马上就要活到200岁了,他追求长生并不是为了什么金钱地位或者权力之类,而是有其他想法……后面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就算你把所有水草都烧了我也不知道,真的!” 看着段江用着最后的力气歇斯底里的说完这段话,李绘溪也知道,他这种人物,也不会知道太多事情,不过既然自己说了,还是要救他的。 把整株水草都塞进了他的嘴巴后,李绘溪就起身离开了。 这水草的效能极其强大,段江那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健康。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恢复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几人进行报复,一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二是封掉几人的口,不能把今天的话传到家族之外,最后,是为了自己那已经被李绘溪玩弄到所剩无几的尊严。 这种情况也早就被三人预料,所以接下来进行收尾的人,变成了狐狸。 她在段江恢复的过程中坐到了他的眼前,看着段江那随着身体恢复而逐渐变回本性的,无法控制得住的表情,狐狸也觉得无语。 狐狸可没有李绘溪那攻略人心的手段,在他彻底恢复健康之前,狐狸就开口和他说道: “你知道的吧?段正一直在用什么方法保证自己的生命。” 这时的段江又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子,狐狸还是几人里战力最弱的一个,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耐心回答狐狸的问题。 “哼……知道又怎么样呢?” 狐狸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和刚刚的李绘溪别无二致,只可惜,她带着面具,段江看不到。 “看这样子……你是不知道。” 随着表情的变化,刚刚温柔的语气,也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这点差别,让段江回想起刚刚被李绘溪支配的恐惧,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不自觉地思考起狐狸的话。 “你要说什么?” 狐狸也突然不再回话,自顾自地摆弄起段江的身体,摆正他的每一段关节,让他挺起了自己的腰,雄起了自己的胸膛。 下一秒,狐狸的胳膊变为了半虚化的状态,瞬间穿透了段江的胸膛,只用力一扯,段江感觉胸口十分的闷,可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根本不敢动弹。 狐狸的手抽出来,指尖上多了一颗缠满了血管和血肉的恶心颗粒。 李绘溪和秦灵也被这一幕吸引了过来,段江看着自己胸口里的东西,也不由得后怕,头上全是冷汗。 “看吧,这就是让你那200岁祖宗长寿的秘密。” 段江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甚至刚才面临死亡都没有这样的紧张。 “这……这是什么东西?” 狐狸轻笑了一声,说道: “我就说你不知道吧?他们叫这东西种子,专门种在同血缘后辈的心脏里,等到它成熟,你也就……” 说完,狐狸调皮地摆了个“死”的手势,这是她在赌场看其他人稳操胜券时做出的得意动作。 随后,狐狸把种子放回了他的心脏里,留下段江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 第八十四章 缝线怪物 段江一夜未眠,其他三人则是在一早就收到了新任务的消息。 狐狸抢过李绘溪手上的身份卡,看到任务地点后不由得感叹一声: “市中心?” 秦灵则是摆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来,意味深长地对狐狸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相比荒无人烟的破败村庄,大多数时候还是城市里的人委托比较多。” 看狐狸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时间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年龄小的那个。 出了门,段江还呆愣愣地坐在地板上,眼下的青印证明他一宿都没睡,胡子也都冒出芽来了。 没人理他,三人各自收拾了一会儿,一同出门了,段江看着自己口袋里一直都没消息的冰凉卡片,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哪个家都回不去了,在家族之外,自己是个死人,回去找家里的长辈,很快就会被抓走成为贡品。 李绘溪关门的瞬间,段江活动起了他僵硬了一夜的关节,他用力拉住李绘溪的手,喉咙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哽咽的侵蚀,段江的声音此时已经极度沙哑,用着勉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别留我一个人。” 李绘溪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用力砸上了门,不过在即将撞到门框发出重响前,是狐狸拦住了它。 狐狸神情复杂地看着段江,略带疑惑地问道: “你是不会自理吗?” 段江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 “他们早晚会找到这来的,他们不会放过我。” 段江口中的他们,在前一天还是让他引以为傲的家族和给了他体面工作的联合会。 现在的他,对这些人只有害怕。 李绘溪冷笑一声,神情突然变得冷酷,死死地盯着段江,随后对着秦灵问了一句: “联合会有通缉受雇者的时候吗?” 秦灵想了想,然后立马回道: “有!以前有人偷了会里重要的文件,被以前的同事追杀到了国外,死得很惨。” 秦灵边说边演绎,声情并茂,吓得段江的脸又黑了许多。 不过很快,段江就找了个清奇的角度,张开了口: “我只要不死,段家就没法获得新种子,他们势力的强度自然会下降,徐迎秋那边就可以借机再图新权。” 李绘溪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段江这轻浮又薄情的家伙,也终于是把自己的价值亮了出来。 “既然如此,你就跟上来吧。” 李绘溪的态度明显松了许多,她不是没有考虑过用湖水消除所有人有关段江的记忆,可万一联合会那边有什么破解之法,自己也就彻底没法摆脱这块狗皮膏药了,况且如果自己不再是段江唯一的救命稻草,谁知道这两面三刀的家伙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总之,不可以信任他,也不能帮他太多。 想着想着,几人就到了新的任务地点,段江则是把自己从上到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直警惕地活动在李绘溪几人的行动范围内,狐狸负责为两头传递信息,李绘溪和秦灵去处理任务的主体。 只是没想到,两人来到了一个很简单的公寓楼里,这建筑挡在十字路口,上午的太阳也找不到住户楼,刚一进到楼里两人就感觉十分阴冷,气温急转直下。 楼下的单元门一关,外面的嘈杂立即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两人能感觉到,这整栋楼里的住户似乎都不太对劲。 转了个弯,一楼的声控灯已经坏了,秦灵只能凭诅咒感知李绘溪的位置,而李绘溪只能通过细微的声音判断秦灵的状态。 任务说明依旧很简短,地址也只给到了这栋楼,并没有说明到底是哪一户出现了状况。 但李绘溪能感觉到,这里的磁场十分微妙,这次的任务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一楼大致巡查了差不多,从紧急通道过去,两人很快就到了二楼,只不过这里空气中的不可名状的压力要比一楼还厉害得多。 推开门,一地的鲜血映入眼帘,丰富的冒险经验同时告诉两人,这里很危险。 秦灵立马闭上眼睛试图感知这里的诅咒数量,不过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李绘溪在她身旁守护着她,等到她睁开眼,耐心询问道: “怎么样?” 秦灵的额头冒出阵阵汗珠,略带紧张地摇了摇头。 “整栋楼都没有?” “整栋楼,一个活人都没有……” 秦灵说出这话时几乎是颤抖着的,因为她对无生命的东西确确实实束手无策。 李绘溪看出她的恐惧,将她稳稳地搂在身边,给足了她安全感,两人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又是拐角,就算早有防备,李绘溪还是被一个满身是血和抓痕的人扑倒了。 距离实在太近,并且这东西就像凭空出现一样。 手起刀落,李绘溪斩下了它的头,黑暗中,依稀可以判断出这是个人头,只不过脸上有多处缝线,就像出了意外,被美容师用高超技巧缝合了的尸体。 让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东西头身分离了还是可以活动,那颗缝线头颅突然发起狂来,顺着李绘溪提着它头发的手,直接就是一口气深深的血色牙痕如烙印一般留在了李绘溪的手上。 李绘溪吃痛,将头颅甩在脚下,跺了许多次,直到把这头颅踩成肉泥才停下动作。 手部的伤口此刻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李绘溪知道,有毒。 怎么想都不对,今天这趟任务,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李绘溪回头问秦灵道: “任务过程中可以中断么?” 秦灵知道李绘溪被咬了这一口后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规矩就是规矩,无奈地回了一句: “不能……” “那要是根本没有这条任务呢?还是不可以中断吗?” 秦灵突然明白了什么,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卡片上的信息应该不会有假。”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徐迎秋下放到我们这的任务,除了他,其他人发布的任务我们也能接受吗?” “段家势力确实有发布任务的权力,可谁会把注意放到你身上……” 来自段江的诅咒就在秦灵的不远处,一感知到他,秦灵就立马明白了什么。 可立马,整栋楼的门都突然紧闭,其他类似刚才的怪物也都尽数出现。 秦灵也感受到了李绘溪身上有一种全新的诅咒迅速攀升,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李绘溪伸手拦住了,被这伤口影响,应对怪物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着两人就要被这陷阱中的缝线怪物吞噬,一道光照进了楼道。 片刻后,两人身后的门锁突然响了,秦灵和李绘溪都早就检查过,这两道门是早就准备好的,已经锁死,能有破解这种机关的技术,在秦灵认识的那么多人里也只有一个人。 赌场的小千王:陈轻舟。 ------------ 第八十五章 小千王 窗口透进的,唯一的光打在了陈轻舟身上,修身的黑色礼服下,纤细的手指挡在明亮的眼睛上。 秦灵感受到了,李绘溪身上那股莫名上升的新诅咒正强势地侵入她的身体。 这也从李绘溪的身体外出现了对应,现在的她已经很难接下缝线怪物的攻击,如果今天没有陈轻舟来救场,两人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陈轻舟的动作十分麻利,在为两人开了锁后,楼下的怪物也一拥而上,陈轻舟自知没有李绘溪那样强大的作战能力,就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红布来,整理了褶皱,扯住四角,盖在密不透风的墙上。 轻轻一指,这块大红布所贴在的墙突然像暗门一般,中心为轴翻转了一圈,陈轻舟的把戏又成功了,拉着两人从楼上跳了下去。 可刚双脚刚一离地,秦灵就发现不对劲,明明她和李绘溪只走到了二楼的高度,可眼前似有十二层楼那么高。 外面的世界也与自己刚进来时不同,这场景不由得让秦灵双腿瘫软。 陈轻舟在跳下楼时,顺手把那块红布收了回来,放在手中团了一遍,轻轻吹上一口气,下一秒,一阵空气注入的声音从秦灵的头上出现。 陈轻舟已经用这块红布做了一个简易的降落伞,秦灵抱着李绘溪,陈轻舟在控制三人的平衡,大街上的行人看到三个在天上飞着的年轻人,也不由得关注起来,场面顿时变得喧闹。 等到达了地面,李绘溪已经被这毒迫害到昏昏欲睡,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刚才两人进入的所谓的任务地点瞬间化为乌有,原来的位置是一处无人接管的烂尾楼。 “果然是……陷阱……” 脑海中最后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李绘溪就晕死了过去。 陈轻舟挥了挥手,拦下一辆没载客的出租车。 “师傅,去八十八城,快些。” 八十八城,是秦灵上次带着李绘溪和狐狸光顾的地方,也是陈轻舟工作的地方。 暂时摆脱了威胁,秦灵问陈轻舟道: “你怎么来了?” 陈轻舟沉默不语。 “你监视我?” 陈轻舟这才把头从副驾驶转了过来,温柔地说道: “没……我只是不想看着我们赌场的摇钱树在这种地方枯萎。” 秦灵撇了撇嘴,这个理由可以说得通,不过这家伙天天混迹在赌场,花言巧语就没有他不会的,再怎么样,他也是跟踪了自己,这让秦灵有些不舒服。 看着晕倒的李绘溪,秦灵这才想起来,自己落下了两个人,狐狸和段江,他们现在还在不远处呢,算是暂时失联了。 到了赌场,陈轻舟直接领着两人走进了后台,秦灵来过这里很多次,却还从未进过赌场后台,这里与外面不同的除了准时的时钟和没有窗帘遮挡的窗户以外,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长着一张冷漠的脸,和外面服务时的他们完全不同。 路过几个熟悉的面孔时,他们都懒得和秦灵这个老主顾打招呼。 这倒是让秦灵感到有些意外。 进了陈轻舟的房间,这里的陈设都很男孩子气,手办玩具应有尽有,不过房间倒是十分整齐,没有一丝凌乱,特别是有一面墙放满了他收藏的各种不同有纪念意义的纸牌,或者是与魔术相关的其他道具。 李绘溪就被放在陈轻舟的床上,秦灵没有任何照顾人的经验,还是陈轻舟拿来了一个靠枕,让李绘溪有个更舒服的姿势。 秦灵这才开始吸收李绘溪体内的诅咒,半分钟后,秦灵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了,不过李绘溪那边已经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秦灵是没办法完全把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她也没法转移。 这种感觉对于秦灵来说还是第一次体验,原本她这种体质,早就试过了大多数世间的诅咒,像这次这么让人感到不适的诅咒,还是第一次感受。 好消息是,李绘溪醒了,她艰难地直起身子,头依旧很晕,使得胃里翻江倒海,随时都有呕吐的可能。 不过就算这状态再影响思考,她还是和自己的心声聊了一会儿: “你中毒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 “这回的任务是有人特意发给你看的,这毒我估计也……” “如果我木化呢……” “木化?这倒是个思路不过那村庄已经被你一把火烧了,没有媒介留给你获得诅咒啊。” “上次的木人手指放在哪了?” “什么木人手指。” “就是我从木人段江身上掰下来的那个。 “好像就放在家里。” “让狐狸……拿着它去上游沾水激活,然后把诅咒传染给我。” 李绘溪问起狐狸的踪迹,可三人走得实在匆忙,根本没有时间联系狐狸和段江他们两个。 与此同时,李绘溪的卡片响了起来,是徐迎秋打来的电话: “你们两个还好吗?” 李绘溪听到这第一句话就皱起了眉头,略带质疑地问道: “你的消息未免太快了些吧。” 徐迎秋并没有解释,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段江……在你那里吗?” 这回李绘溪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 “他死了,死在村庄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边心照不宣地一同挂掉了电话。 秦灵的身体素质没有李绘溪的那么强,她顶着和李绘溪相同的痛苦问她道: “怎么了?” 李绘溪则是放下卡片,意味深长地说道: “段家的势力好强大……他们居然能盗用徐迎秋的身份吗?” “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 “嗯……” 两人说这话时都没避着陈轻舟,很明显,两人都把救了两人性命的陈轻舟看作是自己人。 “你怎么想?” “今天发生的事都太巧了。” “你觉得?” “我们的行动几乎完全受制于人。” “你是说我们当中有段家的人?” “就算不为他们卖命,也起码和他们有利益纠葛。” “有没有可能我们只是被人在暗中监视了?” “但愿如此吧。” 心声又一次结束,李绘溪问陈轻舟道: “这里安全吗?” 陈轻舟很自信地点了点头,缓缓回道: “放心,回来时我特意观察过了,没有眼线。” 这时李绘溪才松了口气,不过下一秒,这陈轻舟的房间门口就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这不详的声音让秦灵和李绘溪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 可陈轻舟则是摆出一副让两人安心的手势,门被推开,是个熟悉的家伙走了进来。 徐迎秋。 这时的李绘溪断定,刚才那通卡片电话绝对是段家盗用了徐迎秋的身份,为了套话打来了。 这点也在后来和徐迎秋交换信息时得到了证实。 “你怎么来了?” 依靠在窗边的秦灵率先发问。 徐迎秋一脸担忧的样子看着两人,他担心的不只是李绘溪和秦灵的状况,也是自己在李绘溪这原本可靠的形象。 徐迎秋见两人并无大碍,和陈轻舟交换了眼神,随后说道: “你以为他是怎么发现你们进到陷阱里的?” 秦灵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小千……是你的人?” ------------ 第八十六章 木人手指 徐迎秋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沉默,他问李绘溪道: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被这毒素影响,李绘溪现在喘气的声音都变得重了起来。 不用多说,目前最要紧的事肯定是找到那根木人手指。 陈轻舟推门走出后台,在人群里观察了许久,才终于确定外面没有其他势力的人。 临走前,李绘溪把木人手指的位置告诉了陈轻舟: “在我房间棕色柜子第三格青色书籍的后面,放着那根木人手指。” 秦灵负责去找狐狸和段江,在走之前又将自身负荷的一些毒素转移回了李绘溪的身体。 至于徐迎秋,他负责在这里保护李绘溪这个重要人物的安全。 不知是因为吸收了李绘溪身体里的毒素还是怎样,秦灵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在状态,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不多时,秦灵回到当初分别的地点,开始寻找起了狐狸的蛛丝马迹。 不远处,一身青色长袍和狐狸脸谱的人,一定是她。 没有犹豫,秦灵大步奔跑过去,自顾自地牵起了狐狸的手,嘴里还说着自言自语的话: “快和我回去,李绘溪她中毒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狐狸一句话都没说,怪异得很。 走到一半路程时,秦灵突然感觉不对,便立刻止住了脚步。 这个狐狸的动作都十分僵硬,全程都是自己拉着她走,仿佛不拉着她的手,她就没办法移动一样。 此时的秦灵也走进了一处深巷里,两侧都是高耸的楼房,中间夹了个狭窄的空间,还被堆积了许多杂物,就算在这出点什么事,连施展拳脚的空间都没有。 摸着狐狸那冰冷的手,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秦灵僵硬地转过身去,手慢慢地靠近狐狸的面具。 对方越是没有反抗,秦灵就越慌,因为狐狸和李绘溪的样貌相同,不会在这种场合以真面目示人,一般情况下,她都会阻止这些试图揭下她面具的人,而眼前这个,没有丝毫的反抗,面具下沉重的呼吸声也不是狐狸日常的表现。 她是诡体,没有呼吸的,李绘溪不在她身边时,秦灵也没办法感受到狐狸的存在,眼前这个虽然一样无法感知,可却能说明她似乎不是个人。 随着面具被一点一点拿下,眼前这人嘴巴和面颊的缝合线也同时映入了秦灵的眼帘,李绘溪被咬伤的一幕幕在秦灵的心头浮现,心里飘过一句:“不妙!”想跑却已经晚了。 在露出眼睛的那一瞬间,像是突然启动了什么开关,这只缝线怪物立马发了疯一般攻击起了秦灵,她可没有李绘溪那样的身手,况且现在身上还带着病。 不出所料的,秦灵当即被怪物压在身下,那腥臭恶心的牙齿距离秦灵的喉咙只差一公分,没有援兵,秦灵只得祈祷自己能多扛一段时间,求得一些变数出来。 然而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秦灵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周围也没有任何有人过来的声音。 正当秦灵就要放弃抵抗时,耳边的杂物突然被什么人捡起,对着缝线怪物的脑门都是一下。 怪物栽倒下去,秦灵脱身,得以看见救她的人正是自己在寻找的狐狸。 来不及聊天,秦灵知道那怪物的生命力极强,立马夺过狐狸手上的破旧板凳又狠狠地砸向了怪物,狐狸见秦灵发疯一般攻击倒地的怪物,便也抄起家伙一起攻击。 狐狸见那怪物和自己的装扮一模一样,害怕秦灵又起什么应激反应,便贴心地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那张没有任何缝线的,正常的脸。 直到把那怪物砸到血肉模糊,秦灵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紧张时留下的汗珠,这才问起狐狸的踪迹来: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狐狸尴尬地笑道: “我本来是打算在闲下来的时候去看望一下朋友的,没想到回来你们就都不见了。” 秦灵还不知道,在她加入这个小团体之前,陈迟迟在狐狸心里的地位,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朋友?李绘溪的?” 作为诡体,秦灵下意识地认为狐狸的自由依附与李绘溪。 狐狸略带犹豫地点了头,缓缓回道: “算是吧……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的朋友。” “她叫什么?” “陈迟迟。” 看着狐狸嘴角难以抑制的笑容,和她有些泛红的简单,秦灵用着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你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狐狸的脸一瞬间就羞红了,磕磕巴巴地回道: “说什么呢你!” 秦灵嘿嘿地乐了起来,得意说道: “别看我年龄小,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容易猜啦。” 不过秦灵想到还在赌场等待的李绘溪,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 狐狸也捕捉到了她表情的变化,问道: “怎么了?” 秦灵这才想起把上午发生的一切讲给狐狸听。 得知这一切后的狐狸脸色立马变得严肃,又戴上了狐狸面具,与秦灵马不停蹄地往赌场赶。 回到赌场,陈轻舟那边还没有回来,李绘溪的状态很差,秦灵实在于心不忍,只得再吸收一些痛苦,帮李绘溪分担一下。 李绘溪看着匆匆赶回来的狐狸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段江呢……” 狐狸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惊讶地说道: “我把他给忘了!” 屋里的几人一同露出无奈的表情,不过还好,段江这人为了保命不会把自己暴露给段家的,而段家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弄出这么事来,也一定和这段江有关,现在他不在,几人反而更安全了些。 说到段家势力,李绘溪和秦灵几乎同时说起那缝线怪物: “那栋楼?” 说着,李绘溪看向了徐迎秋。 徐迎秋来之前早早做过功课,不用查找任何资料,脱口而出道: “那一整栋楼都是假象。” 秦灵听后有些后怕,低声说道: “能创造逼真幻境的受雇者只有一个人……难道是他吗?” 徐迎秋苦笑着摊了摊手,无奈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现在不在我们的阵营里。” “那缝线怪物?” “老面孔了,以前很多我的手下都在执行任务时碰到过,后来统计了一下,似乎只有在任务和段家有瓜葛时,这东西才会出现,应该是段家养出来专门用来做脏事的东西。” 李绘溪已经说不出话来,秦灵就替她把该问的都问了: “你既然知道这东西的来历,那解药你应该也有吧?” 可谁知徐迎秋又是一阵苦笑,遗憾道: “可惜……我的手底下有不少人都死在这东西嘴下,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破解它的毒。” “你还能有些什么用……” 一句吐槽的话顺口说出,不过徐迎秋知道自己确实帮不上忙,听完这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 第八十七章 兄妹 屋内的几人同时沉默了,可一直到天黑,陈轻舟都没有赶回来,李绘溪几度昏迷,秦灵和狐狸也没有什么讲话的欲望,只有徐迎秋那边要一直处理事务,不断地发出声音,填满整个房间。 天色渐晚,秦灵不免担心起陈轻舟那边来,按理说李绘溪的家到赌场的距离并不算远,一切顺利的话,陈轻舟应该是要比秦灵回来的还要早。 出于对李绘溪和陈轻舟的担心,秦灵没说什么,推开门就要走,狐狸看出她的意思,追加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吧?” 秦灵浅笑着摇头,淡淡回道: “你在这陪着她吧,放心好了。” 说完,秦灵就推门出去了,头也不回地朝着李绘溪家里的方向跑去,一路上感应着陈轻舟身上那股独特的诅咒,好在很快就感受到了陈轻舟微弱的气息,并且越靠近李绘溪家的位置,这气息就越强烈。 走到门口,属于陈轻舟的气息近在眼前,可秦灵的表情却瞬间变得难看,因为刚才赶路时没办法集中精神进行大范围的感应,现在停下来了,屋里还有另一份熟悉的气息。 是段江。 起码不是陌生人,段江找不到大部队,独自赶回来也很正常。 秦灵没有丝毫防备地推开了门,迎接她的却是缝线怪物的血口,不过它们并没有攻击秦灵,只是保持着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 顿时,秦灵的冷汗浸透了后背,不敢做出分毫逃跑的举动。 那群缝线怪物似乎有意识般地给秦灵让路,李绘溪的家本来就不算大,只是拐了个弯,就看见地板上昏死的陈轻舟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不过更能引起注意的是,屋子里充满了新鲜的铁腥味,卫生间方向味道更加的严重,秦灵也不敢把视线转移到卫生间的位置。 而那男人正背对秦灵,手中像玩文玩一般,把玩着那根可以救下李绘溪性命的木人手指,他的声音很低沉: “你就是秦灵?” 秦灵咽了下口水,光是背影,对方带给他的威压就已经很恐怖了,秦灵尝试感应眼前这家伙的诅咒,可再怎么集中注意力,屋子里也只有段江和陈轻舟的气息。 秦灵不免紧张起来,颤抖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吴承凤?” 这人就是她和徐迎秋口中的,可以制造出与现实无异的幻境人,与朱叶用“如声止”创造出来的幻境不同,这个是可以完美融入现实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秦灵无法感知到眼前这人的气息,说明眼前的吴承凤根本不是本体,也不可能是本体。 只一瞬间,秦灵还在眨眼,那吴承凤的人影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秦灵后背一凉,转过头去,盯着她看的是段江的人头。 “啊!” 秦灵看着段江的脑袋挂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向后退了多步。 冷静下来,秦灵知道既然这人是吴承凤的分身,那能瞬移也是合理的。 只不过……段江真的已经死了吗。 此时,吴承凤恰好应景地说了一句: “种子已经拿到了,我的任务内容没有杀掉其他人的要求,至于你和他……她们,都不要再给段家制造麻烦了,否则下次不会这么好运。” 话刚说完,段江的死状就在秦灵面前重演了一遍。 早在秦灵和李绘溪刚踏入陷阱,狐狸那边就找借口离开了段江,过了许久他也没能等到大家回来,只好默默跑回这里。 可和秦灵刚才的情况一样,推门的一瞬间,段江就被人首分离了,不过那吴承凤还算优雅,知道掏出种子太脏,就把尸体托进了卫生间,手径直捅进了段江的心脏,不过他可没有狐狸那么温柔。 段江再也等不到大家回来了。 随后就是陈轻舟过来取木人手指,虽说没有被杀掉灭口,可和吴承凤打架,显然不是一个明确之举。 再一眨眼,一屋子的缝线怪物和吴承凤分身就都消失了,那根掉落下来的木人手指是他们出现过的唯一证明。 秦灵立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什么,蹲下身不断道: “快醒醒……快醒醒!” 一边说一边推搡着晕死的陈轻舟,有那么一瞬间,秦灵害怕陈轻舟也死掉了。 不过还好,吴承凤没有做出格的事,陈轻舟被秦灵按了好久的人中,终于睁开了眼睛。 秦灵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急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 陈轻舟并无大碍,于是轻飘飘回了一句: “摇都要被你摇死了。” 秦灵听后直接松开了胳膊,任由陈轻舟倒地。 “干嘛?这就不抱啦?” “你不是烦我摇你吗。” 秦灵说完,陈轻舟踉跄着站起身,又开玩笑般地逗秦灵道: “怎么了?怕我死啊?” 秦灵则是摆出一副傲娇的表情,这个年纪孩子脸上是藏不住事的,有些赌气,可还是诚心回道: “我是……我是怕赌场没你,就不让我进去玩了。” 秦灵说不过这家伙,只好话锋一转,问他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陈轻舟则是在一边叹了口气,无奈道: “别提了,我回来找手指,原本我也是警戒着的。明明屋里没有人的,我也就退下了防范,可突然就出现个家伙把我打晕了。” “对了,你替徐迎秋做事多久了?” 秦灵这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毕竟这问题关系到的不是两人的友谊,而是上升到了两派争斗当中。 沉默了许久,陈轻舟试图蒙混过关: “也没有多久,挣两份钱嘛……” 显然这话漏洞太多,就算秦灵年纪小,也没办法糊弄过去: “赚钱?你从我那都赢走多少了?这种话怎么想着说出口的?那赌场……也是徐迎秋手底下的?” 陈轻舟连忙摇头,这回他回答得很快: “赌场不是,它的主人就是个普通的商人,在赌场的身份……是我用来隐藏的。” “这么说,你很早之前就为徐迎秋做事了。” “和你加入联合会的时间差不多啦……” “只怕是在我之前吧?” “好啦,要不是在联合会见到你,现在估计没有赌场能让你这家伙进去。” 陈轻舟说完,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你是说……” 秦灵一脸震惊地把话说了一半,得到的是陈轻舟点头认同。 “所以你是先在联合会认识了我,再跑去赌场打工的?就为了让我有个地方玩,太扯了吧!” “扯什么?算你这丫头聪明。” “你……还不会是喜欢我吧?我可是未成年!” “说什么呢!你只是像我妹妹而已,她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陈轻舟说到这时有些哽咽,可秦灵没有这种意识,她顺嘴补充道: “死啦?” 陈轻舟也没怪她,只是略带无奈地撇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更多的是宠溺,哥哥对妹妹的宠溺。 ------------ 第八十八章 吴承凤 两人再回来已经是深夜,身上那狼狈的样子不用大家猜也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你们碰到什么了?” 徐迎秋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关切地问道。 秦灵想想都觉得后怕,哪怕已经回到了安全地带,自己一行人也不免会被那家伙监视,有些紧张地回道: “吴承凤……他杀了段江。” 说着,秦灵把木人手指递给了狐狸,她那边还有上次从湖里带过来的水,简单地蘸了一些,成功让李绘溪开始木化。 这过程并不好受,李绘溪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办法,可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木化带来的麻痹感逐渐上升,从脚趾开始,一直蔓延到脖子处,最后失去意识。 直到最后一刻,狐狸才喂李绘溪吃下了水草,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李绘溪能感到体内不再有毒素存在,木化的状态也被完全清除,她赌对了。 说到吴承凤,李绘溪还没听到过这个名字,而徐迎秋听到秦灵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初愈的李绘溪说了自己恢复后的第一句话: “吴承凤……是什么人?” 徐迎秋立马回答道: “他曾经只是个普通的受雇者,某一次任务中接触到了不定人的东西,从那之后便自己研发了一套可以创造幻境的科技,再不受联合会的控制了。” 说到不定人的东西,李绘溪和狐狸立马想到了朱叶的那些宝物,而这吴承凤使用的幻境,听起来很像如声止的能力。 狐狸和李绘溪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一同想到了什么。 “说到这个,他是怎么找到李绘溪的家的?” 徐迎秋这边也想不通,自言自语道: “按理说,联合会不会随便介入普通人的生活,就算是段家势力,也基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杀人。” 李绘溪想到段江体内的种子,提出自己的看法: “为了那颗种子,也许他们会突破下限。” 徐迎秋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也许吧。” 这句话说完,屋里顿时陷入了死寂,明明刚开始都踌躇满志,可现在不仅让对方登门杀人,还对秦灵和陈轻舟下了死亡威胁,而几人却又完全没有头绪。 突然,李绘溪似乎听到了徐迎秋的声音,可他的嘴并没有开合: “我们当中有叛徒。” 李绘溪刚刚痊愈,原本脑子还沉沉的,听到这句话,立马就清醒了许多,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这句话传到自己脑海的,可她就只需要像平时和心声交流那样,就可以回复徐迎秋的话: “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你的地址还真是他们查到的?早在一开始我给联合会上报的关于你们的信息就是虚构的。”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 “原因有二:第一,我从一开始就对你有深层的研究,你不是那种会被外部事件影响的人。第二,你的频率是我这设备唯一可以联系上的人。” “这也是你们联合会的科技?” “不……是咱们联合会。” “倒是新鲜。”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那你怀疑是谁?” “我也没有头绪,不过我会给你分离出来的子设备,一旦你完全洗清了某人的嫌疑,你就可以把子设备给他,让他进入我们共同的信息网络。” 说完,徐迎秋走到李绘溪的身边,把三颗细小的装置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边的动作没人察觉,秦灵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几人说道: “吴承凤会不会就藏在某处监视着咱们?” 这一句话提醒了一屋子的人。 徐迎秋很庆幸自己刚刚用装置和李绘溪对话,否则几人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徐迎秋给几人准备的第三只眼拿了出来,流程大家也都熟悉了,徐迎秋等几人都戴好了眼镜,才说道: “这里已经不够安全了,我带你们去更安全的地方。” 说完便操控卡片,几人脚下的环境立马改变,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基地当中。 一进来李绘溪就察觉到身旁的温度和刚才比下降了一些,说明这个秘密基地要离赌场很远。 徐迎秋拍了拍手,黑暗的空间里,一排排灯光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许多未完成的仪器和奇怪的设备,虽然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可单从外观来看,这里除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设施以外,还有一部分是作为武器研究的。 李绘溪被一把正处在研究中的断刀深深吸引,径直地走了过去。 徐迎秋见她喜欢,怕她受伤,便担忧地走在她前边,为她介绍起这把刀来: “这是6年前出土于大古代,太平洋中的一个海底火山附近的,这把刀很恐怖,不止是海底的生物,连海水都在躲避着它,锋利无比,割伤了无数接触过它的工作人员,所以不要碰它,小心把你的手留下道疤。” 徐迎秋这听起来吓唬人的话语却没有在撒谎,甚至还很保守,这把断刀从出土到现在已经误伤了数十名研究人员,更是划开了最近研究它的一名学者的喉咙,所以才会出现在徐迎秋这里。 见李绘溪执意要把玩这件兵器,徐迎秋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 “根据我的研究,这把断刀是认主人的,只要血液匹配了它所需,它才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本以为这么说的话李绘溪就懂得知难而退,让徐迎秋没想到的是,李绘溪竟然直接咬破了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在了断刀上。 这时狐狸也凑了过来,看见刀上的花纹和颜色,直接想起那死在宫殿血泊中的孩子:星舟。 这把断刀的配色和星舟母亲的那件长袍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李绘溪的血也滴到了刀上,刀上的锈迹立马消失,连断口处缺失的部分都长回了一些,李绘溪知道,这把刀就是林清所做。 拿在手上,果然和徐迎秋所说的一样,不管自己怎么用这把刀割自己,都不会伤害自己分毫,但只要是攻击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便削铁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