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 ------------ 1 第 1 章 “都没有问题的话,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了?” 这是燥热的盛夏,讲台上的男人却并没有松懈,他身穿白色衬衫,领口处微微敞开,被热汗微微打湿的发贴着绯红的脖颈,修长的脖颈随着抬起下巴的动作展露出优异的线条,宋云谏盯着台下鸦雀无声的同学们,习惯性地在课程结束前问上这么一句。 他的问话未曾收到什么回应,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做足了不肯多舌的意思,宋云谏心领神会,将粉笔丢在纸盒里,拿起书本如往常课程结束时一样,说了句:“下课。” 从讲台后面迈出的身影吸引着全班同学的目光,那身段凹凸有致,宽松的衣衫被束缚在笔直的西装裤里,看着明明没肉的身子,却能把西装裤穿的紧实,让纤瘦的腰部和大腿形成一个诱人的曲线,只见那不少同学的目光追随着宋云谏的身影而去,直到对方出了教室的门,他们才收回神一般。 “果然跟传闻一样,以前我都没注意,真有料。” “你刚刚有没有注意他的脖颈,粉红粉红的,看着就不正经。” “人家那是什么来头?专业的,一般人能比吗?” 论一个男老师如何让全体同学这样热议感兴趣,正是因为最近刚刚爆出来的八卦消息,宋云谏是兰财大学的热点之一,在入校的第一年就引来一片哗然,被评为兰财颜值最高的老师,还被晒在外网上去了,各个学校开始晒出彼此院校里的高颜值教师,但没有一个颜值打得过宋云谏的。 那时,宋云谏的课总是爆满,无数同学为了这身段和冲这张脸,全都报了宋云谏的课,当时有一句话叫“兰财无人不识宋云谏”,这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兰财为了师生交流,曾流行一种学生可自报专业的公开课,几乎每一个兰财的学子都来上过宋云谏的课,见识过这位为兰财争过光的老师。 可好景不长,很快,宋云谏就被爆出给别人做过小三,和自己的学生搞过师生恋,逼前女友打过胎之类的一系列丑闻,让这个交口称誉的“颜值吊打各大院校的兰财教师”声名狼藉。 同学们对他又爱又恨,最近是热闻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许多人都想来看看宋云谏的态度,可他那冰清玉洁般的气质,根本不会让你从他脸上看到任何的狼狈,他永远优雅,从容,冰冷,就连那双皙白的手都透着冷色。 “装什么啊,明明都那样烂了,却还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几个男生起身离开教室,在一起嘀咕道:“都两周了,也不说澄清一下,为我们兰财丢脸。” “人家干嘛要澄清,又不缺人要,都这样了宫烊不照样当他的小跟班。” “不是吧?宫烊还没放手?” 一个男生插着口袋,语气鄙夷:“可不是吗,一听说他搞师生恋,宫大少爷更来劲了。” “嗐,那有什么法子,谁让人家生得好呢,那小腰,那翘臀,招女生喜,更招某些男人的喜。” 他们在背后议论着他们的老师,津津有味,毫不自愧。 - 宋云谏刚回到办公室。 这是他的最后一节课,回到办公桌前,将教科书摆在整齐的桌面上,他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天气太热了,这一身严丝合缝的衬衫和西装裤都贴着身子,被热汗吸得紧实,头顶的空调送来凉意,他扯了扯领口,热汗从绯红的脖颈上消散,方觉好受许多。 “宋老师,课上完了?”跟他搭腔的是同系教管理的王琳,宋云谏在这间办公室里跟她走得最近,也不是太近,只是相比于其他人的点头之交,他们已经算是十分投机。 “嗯。”宋云谏淡淡地回应,他的嗓音十分好听,硬件上没有任何挑的出瑕疵来的,这不仅是学生,更是同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感慨的事。 只不过,宋云谏这个人十分淡漠,他来兰财的这些日子,除了她王琳以外,跟其他人都是泛泛之交,说不上三句话的那种,最近因为他身上发生的事,更是不用说,见面能跟他点头打个招呼的都算是看得起他了。 “那还不走吗?”王琳指了指门口,“方便吗,我跟你一块儿。” 宋云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王琳是个蛮有主见的女性,并不因为那些事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她像往常那样邀请道:“正好,一道出去吧,我今天也开了车。” 通兰财的交通不是太方便,地铁和公交都有段距离,导致教师们来上课人手开辆车,王琳刚考的驾照,还没在手上热几天,就被交通逼着开车来了。 “不了,”宋云谏垂眸,整理着桌面,他耳朵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痣,很小的一个,藏在发尾处,不留神就会被发丝掩住,徒增几分异味的性感,宋云谏低头说,“我今天还有事,晚一点才能回去。” 他撒谎了,他没什么事,只不过最近校内都是他的新闻,跟他走在一起的狗都得被议论两句,他不想牵连谁,还是避开的好。 他的话没引起王琳的察觉,这与宋云谏平日里的冷淡有关,正是因为他跟人交往都不够密切,所以拒绝也显得合情合理。 “那好吧,”王琳背起老式的桶包,拿着车钥匙迈步出了门,“那就周一见了宋老师,拜拜。” “路上小心。”宋云谏目送王琳出去。 随后,他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整理着明天的教材,他有备课的习惯,学校里多的是临时上场也能发挥出色的老教师,但宋云谏不是其中一员,他到兰财任课仅仅一年半。 正当宋云谏专注地准备明天的课程时,办公室里进来一个男老师,那男老师提着一个文件袋进来,喊了声:“宋老师。” 宋云谏立马站了起来,“主任。” 主任走进办公室,问道:“怎么还没回去呢?” 宋云谏低头将教材推到一边:“马上就走了。” 主任点点头,对宋云谏的工作他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虽然仅一年半,但表现十分出色,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他恐怕还是公开课被坐满的那唯一一位火爆教师。 “我来找王琳,有东西给她。”主任掂量着手上的文件袋,宋云谏很有分寸,没有问是什么,而是走过去接过文件,放在王琳的办公桌上。 “她已经走了,我明天会转告她。” 看着宋云谏弯腰将文件袋插在一沓教案当中,主任的目光不自觉地顺着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上瞄过去,他发现帖子写的一点没错,宋云谏的腰很细,臀部却不枯瘦,笔挺的西装裤紧绷在有力的大腿上,一双腿跟那纤细的筷子似的长,让他无端联想起那帖子里的自述,也不受控地想知道,那双脚缠上脖子是怎么个画面。 要么就是衣服太合身,衬得他身材这般出色,要么就是这身子,本就像那发帖人说的那样,玩起来让人舍不得下床,引起他的龌龊联想…… “主任?”宋云谏见主任迟迟不说话,倒是盯着自己的脚看,他低头过去,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得体,便出声叫住了。 主任忙回过神,脸上有着异样的红,随后摸了摸鼻子说:“没事,我走了,东西放了吧?” 宋云谏看着办公桌道:“已经放下了。” 主任点点头,走出去几步,而后又走回来,像是找补什么,叮嘱了句:“你也赶紧走吧,都赶紧走,赶紧。” 宋云谏不晓得对方在说些什么,随后主任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他没多想,坐下来继续准备教案,七点钟才出了办公室。 宋云谏来到地下车库,教师的车库独在一边,一个院系一个院系分开地排,宋云谏找到自己那辆别克,入手没两年的别克还很新,平时他也比较爱惜,只不过今天有人要当面脏了他的车子。 那是两个男同学,一个被压在别克的车身上,一个欺身而上,两人抱在一起,亲的不分你我,暧昧的水声溅进宋云谏的耳朵里,害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大学不是高中,学生的恋情不受管制,为了鼓励结婚而靠结婚证加学分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宋云谏是个挺开放的老师,他不会管自己学生跟谁谈了恋爱,更不会管是两个异性还是同性,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大学生有自己的思想和本分,他们不是青少年,需要大人们紧紧盯着。 不过…… 那也不代表他这个老师可以开放到让他们在自己的车子边做这私房的事。 宋云谏不怀好意地按了下车钥匙,别克在地下车库里发出惊人的声响,车身上紧紧抱在一起的同学也成功被阻止,两人抬起头来,那个把人压在车窗欺负的男生不是别人,正是宋云谏十分熟悉的学生之一。 宫烊。 宫烊闻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射向宋云谏,那目光不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倒很像那等待猎物已久,有点疲,有点倦,又有点兴奋的凶悍捕手。 宫烊抹了抹唇角,不像被抓包的另一个男生慌张,他暧昧邪气地冲宋云谏喊了声:“老师好呀。” 他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全校皆知的,他宋云谏的狂热追求者。 ------------ 2 第 2 章 宫烊是宋云谏最头疼的学生。 倒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分寸,要跟他搞什么师生恋,而是这个人的来头大,是校长都拿他没法子的人物。 宫烊是兰财里尽人皆知的大少爷,那不是一般的富有,有人说,他爸爸是富三代,是兰宁这个地方人脉最宽的,在各个行业里都有关系,学院校长也是他关系的其中一脉,这才把这少爷塞进了兰财,否则凭他那个“妈见打”“爹哭坟”的分数,连兰财的门都迈不进。 宋云谏默认社会关系里这一方面的潜规则,他也是个成熟男人了,不会为这种事大惊小怪,但宫烊走后门进来不说,进来后对他的纠缠和某些见不得人的传闻,也早就让宋云谏对他背后的势力轻蔑了起来。 人是有耐心的,一而再,再而三,兔子还咬人呢,何况活生生的他? 看着宫烊从暧昧中抬起了头,宋云谏单手插着口袋,对他露出一个堪称“教科书级”的礼貌笑容,可他的眉眼太过冰冷,没什么笑意,仔细着能发现其中的不耐。 “放学不回家,躲在车库里谈恋爱?”宋云谏看着那人,语气说不上是教训,更像是一种平常的询问,他不喜欢教训人,更不喜欢不能教化的人,便是一种平常式的语气,“这儿是教师的停车库,今天遇见的是我,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这其他老师会不会介意,心里有着点数。” 和宫烊亲热的男学生脸红透了,慌张让他的瞳孔难以聚焦,四处瞅着妄图挣扎出宋云谏的视线,最后索性抬腿跑了。 和那人的反应不同,同为学生,宫烊却镇定自若,他直勾勾地盯着宋云谏,好一副贪欢的笑意,双手撑在别克的车顶上,隔着车身和宋云谏对话,语气暧昧非常:“宋老师真不介意吗?” 宋云谏也不避嫌,他想这个人等在这里,总也不是巧合,躲可是躲不完的,何况他光明正大,怕谁看了去?学校里多的是他的绯闻,和宫烊的这点陈年旧瓜,那些人也该啃够了。 “怎么会。”宋云谏笑笑,拎着车钥匙,单肩挎着黑包,不像个老师,说他是大学学生也不为过,那张脸极为年轻,又俊秀逼人,要说他和大学生的区别,也就是那沉稳的气质了。 宋云谏来到车门前,他不矮,只是宫烊生得也不差哪里,和他平视着,宋云谏眉眼里藏着不贴切的关心,“就是这场合记得分分,我不介意,不代表每个老师都不介意,是不是?” 宫烊双手插兜看他,活脱脱一个小痞子,在宋云谏的面前,他显得很是年轻,甚至可以说是稚嫩,完全不能和那优雅镇定的宋云谏相比较,不过宫烊就是迷他这份冷静,他抬着下巴打趣:“老师可不要哄我,嘴巴上说不介意,心里记我一笔。” 宋云谏拉开车门要坐进去,脸上并没有宫烊嘴里说的介意,很是坦然地提醒着:“放心吧,我的学生有点特殊癖好我能够理解,不过停车场嘛,人来人往的,刺激是刺激,可不要玩过了头,你知道,这可不是六零年代。” 说完,宋云谏拉开车门,在宫烊深切的目光下坐上了驾驶位,他把背包丢在副驾驶,正在打火,宫烊看着车窗里俊秀的面庞,痴痴地说:“看来宋老师很有经验,还是宋老师也喜欢刺激?作为宋老师的学生,有一个私人问题想请教宋老师呢。” 车子已经启动,宋云谏却没有着急走,他是个倾囊相授,有问必答的教师,尽管猜到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不太友善,他也仍没做出仓皇落跑的样子。 “嗯,说。”宋云谏双手握着方向盘,耐心地等待。 宫烊好似钓到了肥鱼一般,他抬步走上前,扶着车顶,像是有什么不能被人听去的话,压在宋云谏的车窗前,闻着那秀发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痴醉地问:“本来这种事不该问您呢,可我想呢,宋老师可是身经百战之人,肯定能给我一个很不错的答案,我最近在寻求新的刺激,那双足缠上脖子的体位,宋老师觉得难不难,够不够刺激?” 换做其他人,早就要收拾宫烊,或面红耳赤,或破口大骂,甚至推门下车要跟他殴打起来,作为一个学生,宫烊的举动和言辞早就过界了,不过宋云谏是个格外包容的老师,他不仅没有破口大骂,甚至半点情绪都没有被激起,脸色依然那样平静,纤长白皙的手指撩起耳边垂落的一缕秀发,颇有几分认真思考的意思。 “只要柔韧性够好,不是做不到啊,”宋云谏耐心解答道:“不过这滋味可就因人而异了,我觉得刺激,你那位……老师我可就不知道了呢。” 倒换成宫烊被惊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半张平静又蛊人的脸,红唇轻启,丢出一个劲猛的答案,而后缓缓扭过头,问他道:“还有问题吗?” 宫烊面色如土地望着他,宋云谏缓缓升上车窗,发动了车子道:“那老师就走了,早点回去休息,下周还有小考呢,少挂点柯南的海报,多看书。” 说完,宋云谏连车带人从宫烊的面前消失了。 宫烊目送着那车子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尾灯,他还沉浸在那清香和答案中,半天没回过神。 那个羞到抬不起头,躲到一边的男生走了出来,他也随着宫烊的方向看过去,问道:“宋老师说什么了?” 宫烊的表情凝固,哪一次见到宋云谏都是这样,他不知道在宋云谏那儿吃瘪多少回了,可就是执着,执着去继续吃瘪。 宫烊兴致不高道:“我需要跟你交代?” 男生插着口袋不满道:“你宫少自然是没必要跟我事事交代,我也没那个福气,可惜都这样了,人家宋老师还不愿意搭理你,值吗?” 宫烊的脸色当时就火了,语气也不耐烦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没搭理我?” 男生像是没个眼色劲,无视宫烊脸上的躁烦,继续火上浇油:“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宋云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幼稚的把戏,你还要继续玩?” 宫烊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他并非脾气好不计较,而是被宋云谏的冷水浇得没心情,不愿意废话,他没再搭理男生,往车库另一边走去。 宫烊喜欢宋云谏,全校都知道,宋云谏不搭理宫烊,全校也都知道,方才又近距离见了那宋云谏一面,男生不得不感慨,这身经百战,声名狼藉的角色,跟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说不定人家身经百战的时候,他们还在穿开裆裤呢。 可惜宫烊不明白这个道理。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能理解,被捧惯了,玩弄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的情感就算了,碰见这种社会上的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肯定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宫烊,你等等我啊!”男生见人没了影,没再多想,拔腿追了过去。 - 此时在等红绿灯的宋云谏,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宫烊提起的事,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不少次听到私下的议论,那些学生故意念叨给他听见也不是不可能,学校里流传着的关于他的绯闻八卦数不胜数,他一个都不想搭理,但这私密事的流传,倒让他有几分心理不适。 宋云谏拿起手机去搜索,他早就在学校里火了,连他的帖子都有人匿名开了无数,上网看自己的黑料,这事一般老师不常见,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他不为帖子里的声音动摇,始终像个旁观者的角色。 宋云谏搜到相关帖子,果然,有人在网络上转载一篇关于他“身经百战”的那些故事,并用上了十分淫/秽的字眼,让人觉得和看小黄书无异,什么“雪白湿热的双脚缠上脖子之类的”体位,连他的声音,感受,和当时的每一下反应都描写的确有其事一般,可恨的是,他压根不记得这种事。 造谣过分,造黄谣更过分,大概看了下内容,宋云谏平静的内心起了些热浪。 换做别人,没有人能坐得住,在遭到这样的言语风暴,但他能,他行得正坐得端,他就不怕流言蜚语的侵扰,他倒是怕那个人打起了其他主意呢,反正他有那样的本事,他统治着兰宁的天,他能让他的日子波澜壮阔,又怎么掀翻不了他其他的东西? 不管声誉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在顶层人的手里,那都是可以用来威胁一个人的工具和手段。 绿灯亮起,宋云谏正欲扔手机,与此同时,短信正好闯进来,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发来一个看似关心,又似威胁的信息。 ——还好吗?不好的话,就来跟我求饶。 真是巧了,他正想他。 宋云谏冰冷地盯着手机屏幕。 紧接着是字句温柔的一条: ——你知道的,我依然会像当初一样疼你。 宋云谏扶着方向盘,内心挣扎一番,他早已心如死灰,却还是忍不住点起了屏幕,神色阴冷地回复了一句: ——谢谢,不必。 ------------ 3 第 3 章 华灯初上的兰宁,伴随着一抹淡淡的奢靡之风。 热闹的酒店前,服务员整齐有序地列队,他们身穿工整笔挺的制服,胸前贴着带着名字的卡牌,女服务员的头发尽数盘了起来,并用同一种网制发圈兜住,没有人披头散发,男服务员则修整了发型和眉毛,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似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那些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也忍不住要交头接耳,这种大场面很少见,他们私下里低估道:“到底谁来啊,这么大排场?” 另一个弯腰颔首的服务员注视着周围,确定没有注意他们,才低声回应:“你还不知道吗?赵家的公子给他女朋友庆生呢,包下了我们整个的酒店,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着了。” “出手这么阔绰?该不会是哪家的小千金?” “哪里是啊,灰姑娘一个,只能说是攀上高枝了,这姓赵的对她格外上心,真是好命。” 兰宁有这么几家厉害的人物,赵家算是其中一个,赵望轩是赵家的独苗一个,群众眼巴巴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去了,人人都说这赵望轩是个痴情种,为了那心尖上的姑娘不惜与家庭抗争。 有人议论他是个不孝子,而谭明却觉得,这是个有情有义的少爷,对心尖上的姑娘真心,和他经常看见的,在酒店今天搂着这个,明天抱着那个的风流公子哥完全不同。 不多时,谭明的视线就被门口的跑车给吸引过去了,他知道,大人物来了。 先下车的正是今天的主角赵望轩,他手牵着一个羞涩的姑娘,把人从车里带下来,往酒店这边来。 在他身后的是几个簇拥的男人,那些男人大多矜贵有风度,从衣着就能判断出高贵的出身,能够包下“创荣酒店”的人身份绝非寻常,公子哥的朋友都是公子哥,这话一点没错。 谭明和其他服务员按照流程接待这群贵公子,他借着引路的机会稍微打量了下赵望轩身边的女人,那看起来应该叫女孩,身上有些许稚气,与这群少爷公子格格不入,她羞涩,紧张,仿徨,一双琉璃瞳四处张望,看起来总是极不自然。 或许因为这样大的排场,或许因为跟在身边的都是男人,又或者因为赵望轩的热烈目光。 “人都到齐了吗?”赵望轩问话时,也不曾松开过女人的手。 站在赵望轩身侧的一个男生左顾右盼后问:“靖琛呢?” 有人上来递话:“傅总还没到呢。” 赵望轩抬了抬手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道:“你们给老傅打个电话,他工作忙,怕不是忘了。” 男生看这情况心中了然,表态道:“我今天是因他来的,他不来我来有什么意思?” 赵望轩笑笑:“乖乖等等,沈诀,我跟他知会过了,可能是刚回来,有点忙。” “你跟他说我会来吗?”沈诀问。 赵望轩实诚道:“我要是说了,他就真不一定来了。” 对赵望轩的坦诚,沈诀欣赏,又有几分窝心。 “我来打,你们先进去。”有人拿出手机走向了一边。 赵望轩拍了拍沈诀的肩膀,“行了,我会尽力帮你,但也别操之过急了,老傅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慢慢来。” 沈诀貌似听了进去,闭口不言了。 而在一旁的谭明听到些对话,在脑海里过了千万遍这个名字,他不知道这个“傅总”是不是他想的那一位,可刚刚的确有人说了那个名字,但谭明总觉得不真实,且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他在“创荣”接待过许多的贵宾,倒是没有几个傅总,所知道的也就那么一位出色的人物。 难不成真是? 那人拿了手机回来:“马上就到了,让我们先开始,他刚回国,时差还没倒过来。” 其他人点点头,纷纷走进了酒店。 谭明把这些公子送进包厢以后,轻手带上房门,问身侧的经理:“这傅总是谁啊?” 大堂经理侧头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还能是谁,你该不会连傅靖琛都不认识吧?” 这个名字让谭明的脑袋砸上了一榔头,他惊道:“真是傅靖琛要来?” 大堂经理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嘘,声小点,人都在呢,你知道来的都是大人物就好,待会千万不能有了差池,今天这波人没一个能得罪起的,谨慎些,千万记住了。” 谭明哪能不明白,他用力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只是很意外,傅靖琛很少出现啊,而且刚刚那个人好像是沈诀啊,是个明星吧,他们这是要……” “啧,别打听这些,”经理训斥完人后,转身走向了别处,可又觉得不妥,扭回身再次叮嘱:“一定要记住了,别对这群人有什么好奇心,也别去招惹,尤其是傅靖琛。” 谭明悻悻地说:“你误会了经理,我只是问问……” 他本来只是想确定一下真的是傅靖琛要来,没想到被大堂经理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谭明最可贵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哪里会觉得自己招惹得起这个人物。 想到傅靖琛曾经流传出的腥风血雨的故事,谭明后背一凉,他拍了拍肩膀,老老实实走向了门口,继续接待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物。 等了半小时,谭明才看见一辆商务车缓缓在酒店门前停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后座中走出,从他严丝合缝的西装中能看出他刚从正事中脱出身来,男人甩手关门,抬腕看了眼表盘,就直奔着酒店大门而来。 谭明听见那番谈话,更被经理亲口告知,他想这大概就是傅靖琛本人。 识不得,只感到气质咄咄逼人。 “傅总,”谭明紧张兮兮地走上前,排练好的那样接待道,“这边请。” 傅靖琛并没有搭腔,有点不太好相处的意思,谭明也并没有指望这些高层人士把他放在眼里,他尽职尽责地做好本分工作,不给经理留下什么把柄,无数次,谭明想抬头窥视一下傅靖琛的容貌,但奈何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他连抬头都做不到。 一直走到一间房门前,紧张的气氛才缓解。 “这儿?”这是傅靖琛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低头审视谭明,眼神十分锐利,谭明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听傅靖琛道,“谢谢。” 谭明如释重负,立即露出服务员的招牌笑容,这就要为他开门,“这是我该做的,傅总请进。” 傅靖琛先他一步握住门把手,不太情愿地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就那么一眼,那么不经意的对眼,谭明便感受到了商人的杀伐决断,傅靖琛身上流传的惊涛骇浪般的故事,几页纸也写不完。 有人说他是白手起家的代表人物,有人说他出身不凡,背后拥有更庞大的势力,哪一个是真相至今未定,江湖上流传的版本难辨真假,是因为傅靖琛这个人既像那白手起家的狠角色,又像出身优越的富家子弟,怎样都说得过去。 谭明知趣地退开,保持着一个服务员最基本的礼貌。 傅靖琛看了他两眼,推门而入。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随后传出男人们的哄闹交谈,谭明回眸看过去,心里的大石落地,总算,今天的重任落下去了一半。 · 而刚刚结束一整天工作的傅靖琛却并没有那么轻松,他前脚刚进门,就听里面传来阵阵起哄声,众人站起身,给了他足够的尊重,早些年傅靖琛极为讨厌他人的恭维和吹捧,渐渐的习惯了,连应付都变得懒惰。 “警察来了?”傅靖琛走进房间,多是面生的人,不知道谁和谁又是好友,他赶鸭子上架的不耐,走过去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紧张兮兮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是来查你们的。” “这是对傅总基本的礼仪,”赵望轩调侃,并对其他人道:“你们坐吧。” 众人这时才落座,齐刷刷望着进门的傅靖琛,赵望轩习以为常,只要这个男人在,基本上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他不得不承认,傅靖琛长得十分嚣张,再怎么自恋的男人,站在他跟前免不了产生一点小小的自卑。 赵望轩来到傅靖琛面前,递给他一只香烟,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理解一下,有些人层次没到,难免怕你。” 傅靖琛接过香烟回了一句:“那你请我来做什么?” 他在沙发上坐下,香烟被置于一旁。 赵望轩低笑一声,不跟他打趣了,问道:“我傅总出国跑了这么久,还单着呢?” 这壶不开的,一贯是他乐意提的,这么多年了,傅靖琛也没什么遮掩的,大大方方地交代道:“我出国是办公事的,想什么呢。” “那也不耽误傅总招桃花啊,光是身边藏心思的都多少个了。” “你?”傅靖琛质疑。 赵望轩抬抬手投降道:“嫣儿在呢,别整我。” 傅靖琛抬眼望过去,看见室内那唯一的女人,他和她点头示意,算是过了招呼,而后很快抛弃了她,在室内环顾一眼,眼尖地问:“秦良没来?” 提起这号人,赵望轩插兜感慨道:“秦良?别提他,忙着相亲呢。” 傅靖琛在一侧坐下,他松了松领带,倒起桌上的酒,漫不经心的脸上有几分松懈,“相亲?” 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不是笑话吗,这间屋子里除了赵望轩一个人,不知道还有几个钢铁直,相亲在他们的圈子里可不是常态。 这人是秦良就更扯了,小秦总是个花哨的主,这事和不婚主义去相亲一个性质,总之得是有目的的,任谁听了这种事,第一反应都是这秦良在盘什么坏主意。 傅靖琛也是一样,怀疑姓秦的用心。 赵望轩一屁股坐下,摸着女朋友的手面,十分色情地摩挲着道:“是啊,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忘了,好像是家里的什么安排?他不高兴着呢,今儿都不愿意出来。” 傅靖琛也觉得有意思,诡异的事,就显得十分有趣。 他也曾相过亲,三四回,不过因为太顺利,让他感到过分虚假,都怪媒婆把他说的天花乱坠,人家甚至连他的人品都不愿意了解,就着急着要定下来,虚假得不行,傅靖琛就再没去过。 “你要不要去看看?”赵望轩突然提议。 傅靖琛拿起桌上的香烟,在指尖玩转,服务员在他身边倒酒,对相亲早有意见的他不乐观道:“看什么?看那不靠谱的东西会不会带回来一个更不靠谱的东西?” 敢这么说秦良的也就他了,赵望轩笑笑:“那可不一定,万一人家踩狗屎运了,碰见了什么绝代佳人之类的……傅总不眼馋吗?” “馋,”火光微弱,傅靖琛将香烟点燃,打火机丢在酒桌上,西装衬的面庞越发冷漠,他敷衍的祝福紧跟其后:“那祝他好运,真带个什么绝代佳人回来。” 赵望轩与之相视一笑,二人端起酒桌上的杯子,谁也不会多言,因为是朋友,他们只能站在秦良这一边,并对那将要被算计的“相亲对象”,报以真诚却冷漠的同情。 “既然说到这了,”赵望轩抬起一杯酒,讳莫如深地望着对面俊雅非常的男人,傅靖琛生得很有味道,是男人也会觉得晃眼的男人,赵望轩揣着小心思说:“我今天也想做个媒人,给傅总说门亲。” 话音刚落,赵望轩抬抬手,便有人往门口走去,赵望轩道:“小家伙生得漂亮,对傅总又一片痴情,你出国这段时间,一直向我打探你的消息,寝食难安的,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我瞧着都想疼,而且这人你也不陌生。” 这时,房门打开,沈诀从外面走了进来,方才的一副不耐烦全然不见,此刻格外乖巧,羞涩,紧张,好像只稚气未脱的羔羊,就被人硬生生送上了屠宰场。 赵望轩暗含深意地望着端起酒杯却并未品尝,在唇边摩挲的傅靖琛,他的眼睛望着门口,眸光闪烁着凶悍的东西。 “傅总看看,”赵望轩声音小,分贝低地抬火,“这不比秦良相亲得来的,要好?” ------------ 4 第 4 章 宋云谏有个相亲活动。 其实说是相亲,不如说是线下网友见面会。 宋云谏有个素未谋面的网友,当然,他已经过了网恋的年纪。这个朋友是身边阿姨介绍给他的,说是对方的家庭条件非常优越,让宋云谏先聊聊,碍于和阿姨的交情,宋云谏只拿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却一直没有跟人深入交流。 偶尔对方想起来了才给他发个消息,宋云谏一直没有把对方当做自己真正的未来一半看待,两个人彼此都是碍于老人家的面子在对方的通讯录里躺尸而已。 不过前天,对方突然提出要见面的要求,宋云谏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但也答应了下来,只是因为介绍的阿姨时常问起他进展如何,他不好说什么也没有,见了面行不行的也就有答案了。 这是对外的交代,在某些人情方面,他总是做的滴水不漏,学校里的名声不好,但在他所住的地方,谁也不认识谁,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有体面工作,又一表人才的教师,不该单着。 热情的介绍从来不少,宋云谏只能婉拒不熟悉的人给他所做的介绍,这唯一知情他性取向的阿姨,也不知道为什么摒弃了偏见,也上赶着给他介绍男朋友了。 宋云谏接收到对方的消息,也没找什么借口,只回了一个“好”字,然后对方就安排起了地方,约他明天下午见面。 ——你好像是个老师? 对方发过来一条疑问。 宋云谏的长指在屏幕上轻点:是的。 他没说太多,他不喜欢做长篇大论的自我介绍,在对方只问了一个问题后就疯狂为他解答,这种情况就是有也只会在教学方面。 因为他不想把自己搞得像推销。 ——是教什么的? 两个人在临近见面的时候恶补关系。 ——金融方面。 宋云谏有问必答,答得却又不够清晰,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神秘。 对方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很快转移:这么久没找你聊天不好意思了,我这边最近很忙,公事多,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 对方隔了一会又问: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一直都是对方在提问,宋云谏的态度很好,不会惹人不快,他例行公事一般回道:我不希望见面的时候没有话题可以聊。 这倒是他的真心话,现在把话题聊完了,明天见面说什么呢?本来就是一个形式,谁都不是特别真心,点到为止,为明天的见面留点可以发挥的空间,这是两个人都期望的事。 ——有道理。 对方很快认可:那就明天见面再聊,我手边还有点事,不打扰了。 宋云谏也乐于脱身:嗯,早点休息。 两人结束了官方而尴尬的对话,宋云谏放下手机,他的长发滴着水,此时房门响了起来,他迅速过去开门。 外面站着结束了一整天紧张工作的谭明。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宋云谏拉开门,谭明身上有微弱的酒气。 “不回来我睡哪?”谭明走进室内,满脸疲惫,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前一屁股栽下去。 宋云谏顺手关上房门:“酒店啊,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接待的都是大人物,这么多大人物,应该有不少小费拿。” 谭明搓了搓脸蛋说:“小费都是厢房里跟在身边伺候的人的,我一个引路人不犯错就行了,哪来的小费?咱们经理和女招待应该拿了不少。” 宋云谏皱眉问:“今天来的都是男人?” 谭明点点头,他脱掉外衣,盘起一条腿坐在沙发,“主角是赵家的少爷,哄她女朋友高兴的,其他几个跟着的我认不太清,不过今天有个人过来了,我没想到他跟赵望轩有交情。” 谭明的工作很无聊,每天就是接待各色各样的人物,但他们的酒店足够高档,可以说有钱人都喜欢往那儿钻,他也总跟宋云谏分享今天见到了谁,发生了什么趣事,这也是他的工作唯一有趣的地方,不过宋云谏对这些不太上心,慢慢的,谭明就不怎么说那些人了。 今天他又提起,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很有分量,值得一说。 宋云谏配合地在一边坐好,继续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的头发留得长,平时上课时会盘起来,只有在家才能随意散着,发丝的尾部还在滴水,宋云谏用手上的毛巾捏了捏,水渍浸湿了毛巾。 这时,他听见谭明提起一个名字:“傅靖琛,你认不认得?” 对大人物不感兴趣的宋云谏难得露出一副疑惑,跟着问:“谁?” 谭明再次说道:“傅靖琛啊,就是那个炙手可热的金融圈巨佬,你该知道的吧,你不是教财经的吗?” 宋云谏放下毛巾说:“我知道,你见过他了?” 他怎么会陌生这个名字,无数次在课堂上,他都拿着这个人的事迹和名字给学生举例,分析他在金融圈某些手段的用意和利弊之处,甚至毫不夸张地说,他宋云谏还是这个男人的……粉丝。 如果喜欢分析这个人的行为做派,或者关注他的举动,就可以称之为粉丝的话,宋云谏倒是算得上这个人的小粉丝一个了。 他尤其喜欢用傅靖琛举例,一是因为这个人成就了很多典型事例,二是因为从他的行为做派中,宋云谏隐隐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狼味,金融圈最需要灵敏的嗅觉和猎豹的效率,才能不被浮潮淹死在底。 虽然他未曾见过本人,但依稀可以感觉到这是个怎样的男人,他似曾相识,和那个人类似一派。 危险,也迷人。 如果他不做老师,而去混金融圈,他不会想遇上这样的对手,他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 谭明津津乐道:“对啊,他今天到我们酒店来了,还是我给他引路的,那派头……啧啧。” 谭明摇摇头:“我想那些富家子弟也不过就那样了,今天见到他,我才知道媒体的形容已经够收敛了,他完全配得上‘狼相’这个词。” 宋云谏不解:“狼相?” 谭明解释:“就是让人感觉有很强的攻击力,不过他人倒是彬彬有礼的,也没为难我们,可我就觉得跟他对视发寒,总觉得那眼神杀过人似的。” 宋云谏倒是猜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不过谭明描绘的确有其事,他也不能说对方在夸夸其谈,他本身也觉得傅靖琛这个人不简单,这么年轻能有这样的成就,让人望尘莫及。 “他长什么样?”宋云谏来了兴致,他在尽力隐藏自己对这个人的兴趣,因为他在谭明面前表现的一直都是冷静淡漠地看待是非,他不想让人觉得他私下里并没有那么稳重,还会对别人的相貌好奇。 而他问这个问题,纯属于私心,因为他内心对这个人……有大体的幻想。 “女人见了一定会喜欢的那种,”谭明公正地说:“这点我没有开玩笑,今天他在那里,我们那儿的几个女招待眼巴巴地盯着,人走了都回不过神,几个人窃窃私语,我没听着,但也猜得出个大概。” “哦对了,”谭明及时补充,“还有那个当红明星,叫沈诀的,也来了,听那些人的意思,他好像是傅靖琛的人。” 这个人被谭明描述地更让人好奇,宋云谏掩盖下一点探究的兴趣,扔了毛巾说:“应该的,这么优秀的人,总是不缺乏追求者。” “傅靖琛喜欢男人啊,难怪没看他身边跟什么漂亮姑娘,真是男女通杀,沈诀也不错,挺般配的,就是气质被傅靖琛压的弱了点。” 宋云谏笑说:“你观察的很仔细啊。” 谭明说:“那肯定马虎不了,都盯着他们呢。” 宋云谏看样子要回房,谭明多嘴问了一句:“前段时间,隔壁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宋云谏不冷不热地应道:“明天去见他。” 谭明意外道:“明天就去?” 宋云谏说:“嗯,这么一直拖着不是办法,见一面就有定数了,何况吴婶说人不错,万一真的很不错,我也不想错过。” 谭明一笑:“会比你之前那个……” 此时,宋云谏起身的动作一顿,这个停顿尤其明显,谭明立即噤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他摸摸唇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宋云谏没有责怪他,只不过不愿意听到那个名字,他抬步朝房间里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没事,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说完,走进室内,关上房门,就再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谭明叹口气,他的室友是个工作体面,长相优异的男人,只不过没什么人敢真的和他有牵扯,他的身上遍布着让人兴致大开的故事,他的过去仿佛丰富又悲剧,他年轻,俊逸,得体,却声名狼藉。 没人知道他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他的过去跟什么人有过交集,那对宋云谏现在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谭明知道,凭他的层次,接触不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学教师,全凭那一番绯闻。 宋云谏的身上有天大的秘密,连他也不能知晓,因为这两人居的出租屋,曾有无数富家子弟踏足这里,那或许是他的同事,朋友,学生? 但仿佛都只为了一个目的。 为了追求这个声名狼藉,却俊逸非常的男人。 谭明目睹过他们踏破宋云谏的房门,也目睹过他们灰败的离去。 宋云谏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像一朵危险妖艳的玫瑰花,妄图采摘,却总因那荆棘犹豫。 强行摘下,就要做好划破掌心的准备,但谭明觉得,不会有那么一个勇者出击。 至于明天的相亲对象? 谭明才不信,听了那许多的丑闻后,对方会愿意与这样的人交集。 他们为相貌为身段为才学而来皆有可能,但他们只会因为一个原因离去,那就是宋云谏骇人听闻的狼藉过去。 ------------ 5 第 5 章 秦良一早就在家中熟睡。 他完全忘记了今天有什么相亲活动。 直到外面传来动静,保姆的说话声将他吵醒,他才不耐烦地睁开眼,房门这时被拍响,秦良没好气地大喊了一声“进”。 伸头进来的是他家中的保洁阿姨,阿姨半推房门,小声通知:“先生,傅先生过来了。” 秦良从被子里抬头,乱糟糟的头发搭在额面,确认道:“琛哥?” 阿姨点头。 “他怎么来了。”秦良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爬起,这要是别人来他就不亲自出门了,不过这人不一样,秦良跟他许久没见,出去见了人,外面的客厅里是正没跟他打招呼就坐下的大爷,秦良靠着房门看傅靖琛慢条斯理地靠着沙发,品着茶,他黑着脸道了句:“什么风把傅总吹到我家来了?” 傅靖琛抬头轻慢地看他一眼,不搭他的腔,自顾自道:“你院子里的花都谢成什么样了,也不找人处理了?” 他像个长辈教训人的语气。 他的确比秦良大了几岁。 秦良顶着鸡窝头,没刷牙没洗脸,走到桌边就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情绪低落地说:“死就死了,老子的心都死了,还有那闲空管花?” 傅靖琛早有耳闻,昨天晚上在局上就听到了些风声,能左右秦良情绪,让他说出这种低幼的话的,也就那一个角色了,他笑笑:“你被小段甩了?” “别跟我提他,该死的东西,再叫我看见他非把他皮扒了不可!”秦良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人有什么天大的意见,而这个小段的身份的确不普通,他是秦良的相好,很是得小秦总的青睐,两个人在一块谈天说地的,这前些日子突然不知道怎的,这个小段跟人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回来,秦良这些天正在忙着找人,才没空去昨天的酒局。 傅靖琛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也不像从这件事里脱身出来的状态,他忽而问道:“昨天听他们说,你要去相亲?” 秦良叹了一口气,掐了烟,在沙发上坐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傅靖琛讥讽地笑笑:“又玩什么招数呢?” 换成别人,傅靖琛才不会这么问,秦良可不是那么老实的人,他心里的算盘,傅靖琛看不明白,固来走这一遭,看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以及受人之托,不得不来。 秦良啧了声:“这话什么意思?我在哥眼里就没有个正形?” 傅靖琛那双坦诚的眼睛,告诉秦良,他在他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印象。 秦良作罢道:“我妈的朋友介绍的人,一直都没当回事,因为和段爻闹的……你知道我妈一直看他不顺眼,想让我找个人先稳定下来。” “所以你要去相亲?”傅靖琛问。 “说不得是相亲,我妈只是让我找个靠谱点的人,我说现在哪有时间去相处新人,没那精力,她就把这个相亲对象给我拉出来了,非让我去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塞给我。” “你见过面了?什么人?” “没见过,就说是大学老师,我妈说挺不错的。” 对秦良身边跟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说,大学老师的确是很不错,至少靠谱得多,傅靖琛轻笑:“你妈还是有两把刷子,能给你介绍个大学老师。”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可秦良也不愿意计较,实在没心情,解释道:“还真不是我妈的功劳,是她那个市井里的朋友上心,巴结着我妈,恨不得跟我们家搭上什么关系,能让她儿子走后门,才平白无故塞给我一个相亲对象,听说长得不错,我是看着这个才乐意见见的。” 这就理清了,傅靖琛了然于心。 “他跟你妈什么关系?” “好几层吧,什么远亲,反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不是什么深厚交情。”嘴上这样说,秦良还是得乖乖去相亲,给他老妈一点面子,晾着人家这么多天了,今天去一趟也算是个交代。 他想好了,这次要是没能让他满意,再介绍什么人给他,他是打死不听老妈的话了。 要不是这次他被姓段的弄得心烦意乱,才不会搭理这个市井村妇介绍的人。 “光说我去了,你怎么样?”秦良叠着腿,没个正形地望着面前面庞清晰俊朗的男人,“还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性冷淡的傅总。” 在秦良的眼里,凭傅靖琛的相貌和地位,哪里至于单身这么多年?三十岁的人了,身边一直空着,半点计划都没有,不管男女,跟着一个也是好的,可他一点动静也没,秦良都为他着急,至于傅靖琛家里那边,指不定是要上火到什么程度。 可人家倒好,整天沉浮在职场,半点没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凭借傅靖琛的本事,虽然不担心没人愿意跟着他,可这年纪也不小了,他自己就没有那什么时候的欲望?对这一点,秦良是千万个想不通。 傅靖琛靠着沙发,悠哉悠哉地看远处的一只猫。 “昨天晚上,听说沈诀也去了?”秦良没去,听了些风声,有人跟他通风报信,他坐在家里也知道酒局上发生的事。 傅靖琛没回答,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秦良猜测着说:“不喜欢?” 傅靖琛还是没搭腔。 秦良叹口气:“也是,借着跟赵望轩认识,找他开后门想巴结上你,这小明星一点都不傻,知道自己在那圈里混再高都不如进你傅家的门。” 傅靖琛对这事的态度是有够冷漠,秦良看他的脸色也明白了,估计昨天晚上有人遭了殃,他是不敢想发生了什么,幸好他不在场,他谁都敢惹,就是不敢招傅靖琛的是非。 但两人有来往,秦良难免还是要苦口婆心:“不过我说哥,咱眼光能不能放低一些?这姓沈的虽然不简单,但他对你的心意是真的,明里暗里地表示多少回了,何况人长得好,脾气也挺温顺,对你又死心塌地的,不管他心里盘算什么,要我说你养在身边看看,解解闷又不亏了什么,说不定日久还能生情。” 反正他是这样的,长得好就对他的口味,感情什么的再培养,只不过秦良和傅靖琛对待这回事的态度完全不同。 傅靖琛半点没听进去:“解闷?我最讨厌粘人的东西,养沈诀,不如养一只猫。” 他是知道沈诀对他的心思,正是知道,才更是厌烦,他从来都不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取存在感,得到什么精神食粮,他人不知分寸的喜欢对傅靖琛来说反而是令他厌恶的。 傅靖琛补充道:“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不熟的人培养感情,何况我的情况你会不知道?” 秦良上下扫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怎么,还真玩性冷淡那一套?” 傅靖琛向他投去深意的目光,秦良笑笑,两个人心知肚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靖琛不愿意提沈诀,秦良看出了猫腻,就此住嘴了,二人就着彼此最近发生的事闲聊了一会,又难免谈起那个相亲对象。 从秦良的嘴里,傅靖琛得知,对方只是被顺道拉出来解决燃眉之急的,秦良并不看重这场约会,只是听他母亲的话,以及最近失恋了,想尝点新鲜的,又没空去猎艳,这才想到了好友名单里还有这么一个人。 再有就是单纯的好色。 秦良的母亲是小门户出身,认识的这些身份不对等的人也很正常,秦良对母亲的交友有很大的意见,他不愿意母亲跟这些人来往,他的父亲就因为母亲乱糟糟的关系不悦多次,可他的母亲不长记性,偏偏喜欢和这些市井的人往来,还给他介绍个什么对象,要不是这一次他被姓段的给气到伤到了,随便拉个人来充数,缓解心情,他是十万个不愿意去见这个相亲对象的。 “你有他照片吗?”傅靖琛问,阿姨在旁边,两个人的话题却并没有避讳什么。 “没有,我跟他不怎么聊天,只是听我妈说长得好,工作体面,说我天天跟些不三不四地来往,不如找一个正经人处,只要不跟段爻来往,我妈就准许我把人带回家去。” 傅靖琛深思,他犹记得秦良的母亲发现他是个同性恋时气进了医院,这倒好,都退步成这样了,可见秦良是有多让他母亲失望。 秦良感慨道:“反正我妈为了我不跟段爻来往,是用尽了手段,现在连这么个不靠谱的人介绍地都塞给我。” “人家一个大学老师,怎么着不比你靠谱?”傅靖琛说了句有理的话。 “什么大学老师啊,就是书呆子呗,我最不来电这种文艺范儿的,假模假样,还有,他们这些老师拼搏几辈子都不一定有我家猫儿狗儿的过得舒适,瞧见没,”秦良指了指门口,“外面那个狗窝,我光置办就花了六位数下去,这老师的职业吸引不了我什么,只是为了应付我妈罢了。” 傅靖琛盯着那个狗窝界“富丽堂皇”的建筑,神色慵懒,他戴着戒指的手指摩挲着额头,掷地有声:“真不错。” 不知他指的是什么,而脑回路跟不上的秦良,永远都听不明白傅靖琛的潜台词。 他依然耀武扬威般地表露道:“我对小段的心思这个教师上不了位,真不错的话就先处着养在明面上吧,省的听我妈再叨叨。” 这种事在这个圈层基本上是常态,傅靖琛已经懒得发表意见,他对这些话题有几分厌倦。 “时间差不多了。”傅靖琛起身,他在这里坐够了,半点也不想再逗留。 秦良以为他有事忙,没阻止,傅靖琛平日里不来看他,甚至是他秦良上赶着都难见到的角色,能主动来看望他,秦良心中有几分感激,“谢你来看我了,我真没事。” “姑母说你要死了,让我来开导你,我看不必,”傅靖琛半点没停留,朝大门口走去,在房门前停住,指着院里枯败的花,回声命令,“把花给我处理了,我看着肮眼。” 秦良朝院子里看过去,傅靖琛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盯着那枯萎的花,想不明白有什么脏眼的,他又不来几次。 但他还是乖乖吩咐阿姨去照做了,完了秦良想起自己接下来的相亲,脸上一点期待也没有,他现在只希望底下的人递上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小绵羊入了网。 他发誓,他要弄死那个逃跑的心上人。 · 傅靖琛从秦良的家里离开,外面的艳阳天一片透亮,他的车停在大门口,没开进屋子里来,傅靖琛没钻进车里,而是站在车身边抽烟,他看着秦良家里的人忙上忙下,半晌,汽车滑行的声音传来,秦良甚至没怎么收拾,便开着车出门了。 在门口遇见,秦良问他怎么还没回去,傅靖琛没有回答,而是望着车窗里露出的脸,微微挑起了眉头。 “你就穿这个去?” 傅靖琛的质疑让秦良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跟刚才没有区别,可以说是简单套了个衣服就出门了,半点打扮也没有,秦良不以为意,摸了摸额头说:“懒得收拾了,见个面我就回来。” 这就是再不上心,该有的礼数也还是要有,秦良无疑是随意的过头,傅靖琛低头丢了烟,抬脚碾了上去,低语了一句:“今天你面前坐的如果是我,不把烟头捅你身上,都算是我脾气好。” 傅靖琛拉开车门,坐上了车,秦良看着他先走一步,很快,傅靖琛的车影子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秦良知道自己今天随意的过分,也听见了傅靖琛的责怪,但他又不是傅靖琛,讲究这些规矩,他开车上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这事情来得突然,昨天安排好的事,被一桩意外事件打断。 傅靖琛刚开车上路没多会,手机就响了起来,正是秦良的电话,那边着急地说:“琛哥,帮个忙。” 傅靖琛盯着车窗外,单手扶着方向盘,不大高兴的样子,“说。” 秦良道:“段爻找到了。” 不需要秦良多说什么,傅靖琛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停下车子,趴在方向盘上,偏不接那层意思:“然后?” 秦良没空跟他周旋,求爷爷告奶奶道:“帮帮我吧,你也不是没相过亲,我妈说晚上问我话,我不能让她知道我没去相亲去见了段爻,她能打断我的腿,你看我这都约好了,你就帮我去看看,听说长得不赖……” 他怎么舍得,放着心上人不耍,去面见一个在他心里一文不值的相亲对象。 而且听他的语气,为什么会觉得所谓长得不赖就能说服他傅靖琛接手烂摊子? 傅靖琛半点不给商量的态度,丢下两个字:“滚蛋。” 如果这种事也能顶包,他那几次相亲哪里会亲自出马,他知道其中利害,但秦良不知道。 傅靖琛正欲挂电话,那边声音激动,秦良攀关系道:“别别别!哥!求你了,就这一次,如果见光死你马上就走,我不说什么,我妈这真是看我不顺眼了,我没法再得罪她老人家,我不去肯定得出事,我只有你信得过了……” 秦良声音有几分哽咽,着急地说:“你见了人只需要问几句简单的话,让我好交差就好,货不对板你马上就把他轰走行不行?” “求你了,表哥。” 秦良诚挚又悲怆地诉求,仿佛要见的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 傅靖琛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秦良在耳边喋喋不休,他脑海里想到了那个姓段的小家伙。 他从未告诉自己这个表弟,姓段的为什么要逃跑。 此时落进情网里的秦良,可不敢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为了爬上他表哥的床,有多么努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操蛋的局。 ------------ 6 第 6 章 谭明一大早起来,就看到宋云谏在客厅里站着。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干练修身,腰部的地方有一条长丝带,宋云谏正低头打着蝴蝶结,他的身段很好,身材高挑,纤瘦却并不孱弱,看着是有力量的,被丝带一描,腰肢的曲线一览无遗,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职业,谭明会以为这个人是模特出身。 初次见面的时候,谭明就误会了,面前这个人出尘的气质,实在不像是普通人。 宋云谏一抬头,就看见谭明站在门口盯着他,他笑了一声,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他这样发呆的时候,系好腰带,宋云谏边走向榨汁机边说:“再发呆就要迟到了。” 周末别人休息,谭明这个在高档酒店做服务员的却不能休息,他忙将印着自己名字的工作牌挂在脖子里,关着门问:“很少见你穿得这么正式。” 这套衣服还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虽然平日里宋云谏在家休假也是一副得体的衣着,但绝没有在打扮上这样认真的时候,他的这套衣服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出门,像是为了什么重大场合而准备的。 “今天要去见那位姓秦的先生,我总不能穿着课堂上那一身去,总归是太严肃了。” “那也不用收拾得这么精致,还有一股香味,”谭明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洗发水的味道?” 平日里离得近,他就能闻到这股味道,每次宋云谏沐浴之后,屋子里都会有淡淡的清香,他不是他们这种糙汉子,活的精致认真。 “应该是,”宋云谏拿起一缕自己的长发在鼻尖闻了闻,“不小心抹多了。” “一夜留香,”谭明道:“要说宋老师你不在意这场相亲,我可不信。” 倒也说不上是多在意,只不过他是成年人了,正式的见面也应该有个良好的印象,这是礼貌。宋云谏精心的打扮,是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是重视这场见面的,能不能看上眼是另一回事,该有的礼数得要有的。 他在这方面颇为认真。 “吴婶说对方很优秀,说不定我和他也许会有缘分,既然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为什么要轻视这场见面?”宋云谏憧憬地说:“我也单了段日子了,也蛮想有个人处一处的。” 谭明收拾着背包道:“那是你宋老师不愿意,多少个踏破咱们这公寓的人了,你当我是睁眼瞎?凭宋老师你的姿色,男女通杀的,配傅靖琛我也敢想。” “别瞎说。”宋云谏不太好意思,的确有很多人前来追求他,不过那并不是他可以嚣张的资本,傅靖琛这种角色他根本就不敢想,也从没想过,那个人根本不是他所能幻想的,他们的圈层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我说笑的,”谭明看了眼时间,道:“那我就祝你相亲顺利了,真得走了。” 宋云谏点头:“路上慢点。” 谭明朝他回应着点头的动作,拉开门走了出去。 宋云谏则靠着柜台,抬头看着一分一秒走过的时间,他捋了捋自己还未整理的长发,唇边留着茉莉茶的香味,他想到了那个人…… 只不过,他真得往前走了,永远,不会再停下等着什么。 · 对方约的地点是咖啡厅,宋云谏守时地前来,服务员们在探讨什么,他们的声音很低,宋云谏则抬头望着窗外。 等人这种事相当考验耐心,但宋云谏是个对什么事都抱以最不期待的结果去做的,这样他就不会感到失落和失望,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对方还没有出现,他也不会觉得着急,即使对方今天并没有出现,他也能理解其中的缘由。 因为他跟要见面的人根本就没有情感基础,甚至在微信上的聊天都不多,纯粹是靠着中间人的面子,双方躺在彼此的好友名单里,实则他们只是个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算不得好友,以至于对方临时变卦,他也不会有很大落差。 他会出去走走,逛逛商场,买点东西,就当今天出来散个步,仅此而已。 又过了十几分钟,门口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陆陆续续进来的人似乎也和他宋云谏没什么干系,他还算是个有耐心的人,只不过对方未免超时太久,宋云谏这次出门没有戴手表,只得时不时盯一下手机。 眼见着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是冲着自己来的,宋云谏又等了五分钟后,终于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他想,被放鸽子这种事还是挺正常的,尤其在两个陌生人之间,宋云谏尽可能地不把对方往最坏处想去,也许对方是因为忙,忘记了今天跟他的约定?也许是因为没时间发送哪怕一条消息告诉他?他为对方找了几个合适的借口,可最后都被推翻了,在这个手机不离手的时代,哪个借口都显得虚假。 算了,看来对方还是没有把今天放在心上。 看来自己还真的……不能有一点的期待。 宋云谏起身,拉开座椅,两杯咖啡钱他给付了,然后推回座椅往门口走去,正在他以为今天就这样要结束时,门口来了一个单人的影子,那是位高挑,气质出尘的男人,深深吸引了咖啡馆里每个人的视线,众人不约而同地盯着这道身影,就连宋云谏也不自觉地驻足了下来。 他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男性,他们或俊雅,或粗糙,或体贴,或蛮横,他们大体可以分为几种类型,而他眼前这位男人却无法让宋云谏凭借第一印象将他划分为那几种类型中,他不知如何描述这个男人,作为一名大学老师,此刻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他的脑袋空白又活跃,随后他想到了谭明嘴里的描述。 “狼相”。 这是一个不用说话,就能感受到强烈攻击性的男人,他一个轻轻瞥过来的目光,比他在讲台上被学生惹得烦心了语气重一点的训斥还要凌冽,宋云谏在揣测这个男人的职业,他知道对方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想了半晌,他也不敢轻易定义什么。 实在猜不出,连揣测都变得谨慎。 就在这时,男人也盯住了他,宋云谏合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太招摇了惹了人的不快,他匆匆收回视线,抬步欲往房门离去,可奈何经过那个男人的时候,对方竟侧耳问了一句:“宋老师?” 宋云谏第一次在陌生人前惊慌失措,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他在哪里认得这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与他结识?他又如何会忘记这样“狼相”的一张脸?又何时告诉过对方,自己姓甚名谁。 尽管脑海中的纷扰让他理不出头绪,尽管方才的窥视被人抓了个正着,尽管对这样的面容有几分难得的倾心,宋云谏还是保持了一个教师的冷静,他面上从容地回应:“您在叫我?” 前脚刚踏进大门的傅靖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是的,他还是来了,不是被他那个不太靠谱的表弟用“他已经相亲多次,多一次又能如何”或者“去见见吧,听说相貌不错”之类的理由说服,而是因为他想知道,是怎样的大学老师,会相中秦良。 “难道我认错了?”傅靖琛挑眉,他的目光流转在这位大学老师的身上,他看得出对方的精心打扮,也闻得到刻意的香水味,无极乌龙,低调清甜。 所以,这是一个对这次约会抱了极大期待的人? “您是?”宋云谏也大胆地猜测了一番:“秦先生?” 如果让这么一个期待满满的人知道他不是秦良,秦良甚至根本没有在意这场约会,他会不会甩手离去?他看起来已经要离开了,傅靖琛相当歉意地说:“抱歉,我来晚了,并非故意要迟到,手边发生了点事急于处理,还希望宋老师能理解。” 对方的歉意表达的十分诚意,宋云谏也并不是那不知分寸,一定要追根究底质问对方为何要迟到的人,他行为做派说的上是大气:“没关系,可以理解,大家都很忙,有时候一些事顾忌不上也情有可原。” 面前这个人的态度和讲话的方式让傅靖琛感到舒心,职场上因为他有一定的地位,很多人跟他讲话都很客气,傅靖琛能分得清什么叫真正的大度,什么叫小心翼翼藏着的锐气,他接受对方任何的不悦情绪,这件事本来就是秦良办的不对,可这个人没有生气,他表现出来的是极为明事理的宽容。 已知自己惹人不快,傅靖琛却还是主动邀请:“那么,宋老师还愿意赏脸跟我喝一杯吗?” 既然来了,甩手离去又有什么爽快?自己今天为何而来宋云谏心里很是清楚,也许一开始他对这个约会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冷漠,他是有些不切实的期待的,但如今见了对方的态度,他的期待也烟消云散。 他不是个颜控,他更在乎一个人的品行,对方有很多时间可以发条消息告知今日会迟到,但他没有,说明他对这场见面,心里并没有多少的在意。 就让他做个大胆的假设,对方之所以还愿意跟他继续下去,或是因为他见面后对自己的相貌还算是满意?宋云谏并不自恋,只是很自知,明白自己的皮囊所带来的利益和是非,但不管对方是否这样想,他已经完全不对这场约会报以期待和什么好的结果。 “当然可以。”他答应了下来,他不喜欢被情绪控制,甩手离去,他喜欢明晰平静地告诉对方,他们俩哪里不合,这场见面有多不应该。 二人再次来到了咖啡桌前。 服务员见宋云谏走了回来,向他打了个招呼,桌子上那杯咖啡还没来得及收拾掉,客人就已经重新返回,服务员相当无措地看着宋云谏:“先生这是……” 傅靖琛低头看了眼服务员手上的咖啡杯,已经想到了对方方才坐在这里独自等待的模样,咖啡都点上了人却没来,竟然还能不生气,傅靖琛对面前的人感到敬佩,也较为欣赏。 “刚才宋老师就坐在这张桌子前等我,对吗?” 宋云谏重新坐下,承认得干脆:“是,我以为秦先生不会来了。” 他到底是有点不舒服的,只不过不喜欢太发脾气,他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尖酸刻薄的意味。 和他平常与人交谈一模一样。 傅靖琛自然不会讲出其中令人怒不可遏的原因,他代替自己的弟弟来相亲这回事,尽管他认为面前这个人也许是个好脾气,此刻也必须糊弄过去:“途中应该跟宋老师发个消息告知一下,可急着赶过来,没想到这一出,才让宋老师误会了我今天不会来。” 宋云谏哑口无言。 只是这么两句话,把他方才的不满给化了,他不满的原因正是因为对方没有发消息通知,现在不仅得到了解释,对方还向他表明了,他也很重视这场见面,并没有要爽约的意思。 宋云谏轻笑,算是不再介意了。 服务员将咖啡杯收走,傅靖琛和宋云谏都入座下来,傅靖琛很少这样被一个人吸引,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像个老师,倒是像蛊惑人心的狐媚。 他的穿着并没有什么不正经的,真正不正经的是他傅靖琛,他在联想一个画面,是这个人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如何说服得了底下的学生听他说什么,他长得那样勾人,让人只会浮想联翩,而并非听那正经的交谈。 “宋老师是教什么的?”傅靖琛顶替了秦良的身份,开始今天的相亲活动,他暂时不打算坦白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无聊,因为他对面前的人感到有趣和新鲜。 “财经方面,”宋云谏说:“一些让人感到枯燥的知识。” “枯燥?”傅靖琛说:“我不这么认为,财经是个很有意思的专业,考验人许多方面的能力,能在财经圈里玩转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宋老师生得文质彬彬,却喜欢混这么野的圈子?” 对方的长相跟他所学的专业没有任何关系,傅靖琛在这方面撒了个谎,他丝毫不觉得对面的男人长得文质彬彬,他觉得他妖媚极了,宋云谏的肤色清冷,显得他人也疏冷,在这个人出现之前,傅靖琛描述不出他喜欢的理想型,而现在他却有了一个明晰的标准。 “秦先生误会了,我不混圈子,金融圈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而我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大学老师,用我那点理论知识去带人,我既没有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脉,”宋云谏并不让人信服地介绍着自己,他抬了抬手腕,“我在微信上已经给自己做了个大概的介绍,倒是对秦先生你,我是一无所知的,麻烦秦先生告诉我,您是做什么的?” 他只想拿到这个答案,然后好回去交差,向给他介绍这桩姻缘的吴婶,向自己那个八卦的室友。 他对这个人丝毫不感兴趣,如果可以除掉外貌方面的吸引。不是他宋云谏肤浅,是这个人所散发出的凌厉气息,实在太像那个人。 他排斥这样的气息。 和自己的前男友……一个感觉,彬彬有礼,却又觉芒刺在背。 “好啊,”对方欣然答应,傅靖琛站起来,迎面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咖啡杯,弯腰放置在宋云谏的面前,他的胳膊橫在宋云谏的眼前,傅靖琛凑近宋云谏的脸,露出一个十分坦诚的笑,“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宋老师的故事,或许现在挑明有点太快了,原谅我的粗鲁和肤浅。” 傅靖琛眸光锋利,是如此的认真:“宋老师,我对你有强烈的兴趣。” ------------ 7 第 7 章 咖啡馆里一时没了声音,这就让傅靖琛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宋云谏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傅靖琛的脸就在他的面前,咫尺的距离,他能看到对方眼里兴致的光,这个男人的眼睛锐利,猜不出他的身份,自己再往前一点,就能和让人心神意乱的唇相碰在一起。 宋云谏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魅力,他差点就这样沦陷进迷人的情话里,慌张推开咖啡杯,宋云谏向后靠拢,不易察觉地说:“秦先生……在跟我说笑吗?” 他是第一次相亲。 第一次相亲,会有人上来就这样强势地宣告自己的心思吗?宋云谏不知道,他没有相亲过,没有经验,他也不知道今天会遇见这么厉害的人,他让他手足无措,这一刻。 傅靖琛面带笑意地坐回椅子上,一只手撑在干净的桌面,盯着面前的人说:“是什么让宋老师觉得,我不会对你满意?” 宋云谏盯着傅靖琛的眼睛,那是很凶的目光,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这个人从上到下都不是普通人的装扮,他顺着傅靖琛整齐的衣衫领口往下面看去,胸膛暴露出肌肤一片,隐约露出不平稳的肌肉线条,那是常年锻炼的身体。 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来相亲的类型,他很迷人,外型上就秒杀了绝大多数的男性,听介绍的人说,家庭条件也不错,这样的人,怎么会坐在这里与他相亲。 宋云谏想不明白。 “秦先生刚才说对我感兴趣?”宋云谏将视线从傅靖琛的胸口移开,落在对面的咖啡杯上,缓缓道:“这话从何说起?这是我跟秦先生的第一次见面,没记错的话。” 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所谓强烈的兴趣又是从哪里来的?宋云谏想弄明白,当然,他承认他对这个男人有些许的好感,仅从第一印象来说,但那并不影响他不对他们的结果抱着什么期望。 傅靖琛的指尖摩挲着咖啡杯道:“宋老师没有记错,这的确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说来惭愧,在没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对宋老师直言不太容易让人信服,可我却没有说谎,我对宋老师的外形很感兴趣,从而想要更深地了解宋老师的过去,跟我讲讲你的故事,或许能决定我该不该收敛一点。” 竟然这么坦诚,宋云谏望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点戏谑的味道,却不让人觉得虚假,他的态度是端正的,也不存在什么刻意,这一刻,他被对面的男人晃了神。 他见过无数类型的男人,他们或贫穷,或富贵,或温柔体贴,或蛮横无理,也有稚嫩与成熟,可他们都没有这个男人来的让宋云谏感到特别,甚至是特殊。 为什么会有人将强硬与戏谑表达的让人无比舒适,似乎自己是拥有选择权利的,不知为何,宋云谏总能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熟悉的气息,那是无法解释的。神秘最能引起人的关注,他方才因为对方迟到的不悦消失殆尽,现在的心情可以称之为——对他有点欣赏,却又不想被轻易牵动。 他不是十几岁的小朋友,你看我还可以,我觉得你也不错,我们就能在一起,这场相亲原本二人就没有抱着好的结果而来,更何况他宋云谏这么特殊的过往,谁听了不退步三尺?真正能接纳他的人少之又少。 面前的人或许此刻对他是有兴趣的,但听完他的故事之后呢?他会沉默,讥讽,起身就走,还是像那些踏破公寓房门的贵公子们一样,提出要跟他耍耍,拿钱砸他,乖乖让他躺平的要求? 一想到这里,宋云谏被激起波澜的心就平静了下来,他不能因为第一印象不错,就沦陷进幼稚的情网里。 “听秦先生的意思,您对我还算是满意?” 傅靖琛明晃晃道:“不允许吗?” 怎么会,宋云谏相信一见钟情,他自己也经历多次了,只不过他只把这所谓第一面的满意当做笑话听听而已,很多人说过喜欢他,很多人又在知晓他的过去时落荒而逃,宋云谏既习惯了,又觉得好玩,他坦诚地望着对面的男人,品了口咖啡说:“秦先生了解我吗?” 二人初次见面,实在算不上是了解,那只知道名字的关系也不能算。 “我表述错了,”宋云谏修正道:“或许我该问,秦先生想了解我吗?” 他可不是试探,他问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跟对方摊牌的准备。 傅靖琛没明白他的意思,发自肺腑回应道:“我刚才跟宋老师说过什么?如果不想,我邀你坐下又是什么目的?” 这是实话,秦良说,见光死的话傅靖琛随时可以走,出于礼貌,傅靖琛没有这么放肆,几次相亲经历,也没有甩手走人的情况,之前是出于涵养,没兴趣也会彬彬有礼,这次则不同,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有想了解的心思。 “好,”宋云谏将咖啡杯放回桌上,一副就死的沉重,“那我就向秦先生,介绍一下您面前坐着的这个人。” 他说话很有意思,傅靖琛的目光落在他一缕落下的发丝,乌黑的发丝搭在修长纤细的脖颈,遮盖住一颗小小的藏在发尾的黑痣,傅靖琛端起杯子,目光深沉地凝着那颗痣所在的地方,他发现对面的男人有着妖艳的味道。 “秦先生,在您面前坐着的我,名叫宋云谏,28岁,兰宁财经大学的一名普通教师,目前任职一年零三个月……” “这些我都知道。”傅靖琛打断,在秦良那里,他已经听说了一个大概,他想听的远远不是这表面的东西,从对方的眼神里,傅靖琛能感知到,他想表达的也不是这些东西。 “这些秦先生都知道,可有些,介绍的人一定不会跟你说。” 傅靖琛道:“洗耳恭听。” 宋云谏不得不翻出自己的丰富经历:“那就让我们来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包养,滥交,小三,秦先生……想先听哪一版?” 他竟然是认真的。 说出这些事的时候,一脸的从容和淡然,该怎么形容他的态度呢,就像一个罪恶被揭露的人,毫不知错,荒唐地问别人是不是想听他的犯罪事迹。 老实说,傅靖琛这一眼看过去,根本想不到对方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面前这个人的气质十分出尘,和周围的一切可以说是格格不入,正是如此,傅靖琛才对之感兴趣。 傅靖琛盯着男人的发丝,宋云谏的头发乌黑顺滑,他想知道那摸起来是什么感觉,脑子不受控地开了会小差,傅靖琛才道:“都来一遍。” 他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他是认真的吗?这让宋云谏有些惊诧,这么久以来,还真没有人想听听他这丰富的经历,没有人能听到这些还镇定自若,没有人问过他宋云谏,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默认那些是真的,并且觉得这就是他宋云谏做出的事,根本没有兴趣再追问真假。 收起疑惑和震惊,宋云谏呼出一口气,娓娓道来:“我给别人当过小三,他是个有家室的人,而我是那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不知羞耻,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跟我在一起的人,多少要背负些跟小三苟合的议论。” “我滥交,与不少人发生过关系,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很多人担心我被传播了某种疾病,不敢接近我,谢谢他们的关心,其实我好得很,只不过习惯了床事,难免有那方面的需求,到时候我很难自控,祸害一个是一个,我来者不拒,谁让我看舒服了,或许我就能跟他滚上床。” “至于包养……”宋云谏的目光落了下去,“我曾经认识过一位非常成功的男士,他重金砸在我身上,我心甘情愿地给他做了两年的情人,后来正主归来,我被赶了出来,赏了两记耳光,一分钱也没拿到,还被白嫖了多回,这件事我想来就难过,我难过那两年,我钱花得不够多,本都没回来。” 周围似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他们侧耳倾听,极力不让人看出自己正在八卦什么,宋云谏的声音没有压的很低,导致身后的他人稍微静心就能听个全部。 傅靖琛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说不清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在宋云谏看来,那就是嫌弃? 这是他预想到的结果,他愿意这样讲出来,就没对这场相亲再有什么奢望。 “我的故事讲完了,”宋云谏荒唐地问:“秦先生现在……还对我感兴趣吗?” 傅靖琛久未出声,他的视线在宋云谏的脸蛋上流转,他原本是想分析一下对方讲这些故事给他听的原因,但十分抱歉,被那有神的双眼,皙白的脸颊,以及优秀的下颌线所吸引,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疑问,这人怎会长得这么绝? 绝到让阅人无数的傅靖琛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张脸带给他的特殊感觉,绝到这第一面,让他不受控地幻想许多,表露许多,他从未如此失态,在先前的四次相亲中。 秦良说他是个书呆子?那双略带攻击质疑的桃花眼,可实在担当不起“呆”这个字,他的眼神很清澈,一时间,傅靖琛又觉得那些故事都不是虚妄之谈,为什么没有可能呢?这张脸能傍得住哪一个大人物,都不该让人意外呀。 傅靖琛的无声则让宋云谏知道了结果,他起身,对傅靖琛礼貌地一笑,说道:“先生百忙之中抽空来见我,我感到很荣幸,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一步。” 他不相信有人能听到这些毫无反应,他们应该是义愤填膺,指着他的鼻子对他破口大骂,说他无耻,不要脸,毁三观之类的才对,就像校园贴里的探讨一样,给他安上一个“不得好死”的诅咒。 他早就人神共愤了,一个“小三”的头衔都该要了他的命,是他脸皮厚,还能在兰宁这个城市里兜兜转转。 宋云谏正要转身离去时,那个未曾发表意见和看法的男人站起了身,宋云谏不明所以地盯着对方,只见男人从椅子前走出来,推了一下咖啡杯,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的嘴角仿佛还带着一抹笑意,让宋云谏感到一份诡异,他为什么发笑? “宋老师明明对这场相亲抱有很大的期待,却为什么又要出言毁了我对你的印象呢?让我来猜猜,是因为我来迟了,宋老师觉得我不认真对待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再给宋老师道个歉,的确,在一开始,我并没有对这场所谓的相亲抱什么希望。” 傅靖琛走到宋云谏的身边,低头打量对方身上工整的衣服,那是刻意收拾过的,真的不抱什么希望的人,可不会连身上都是香水味。 “但是见了宋老师以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冒昧,原谅我一开始对你并不重视,再次向宋老师您,报以诚挚的歉意,对不起。”傅靖琛语气诚恳,眼睛里却是势在必得的东西,值得琢磨。 宋云谏拧眉,他不知对方这是什么路数,不过他的确说对了,他是因为对方的迟到而觉得受了怠慢,如果对方并未和自己一样期待这场相亲的好结果,什么都不介意的他倒显得有几分好笑,他只是想和对方和平结束这场见面,固把那些事搬在台面上,以为就此可以离开。 他并不知面前这个男人曾经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并不知他识人的本领一绝,他从哪里看出自己对这场见面的认真?老实说,他本来是有点不该有的奢望和期待的,以为世界上也许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从心底里接受声名狼藉的自己。 “什么意思?”宋云谏被对方的举动玩懵了,他给自己道歉?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事,他不觉得恶心?不对他破口大骂?却还为自己的姗姗来迟向他致歉? “宋老师说了这么多自己的私事,为表诚意,我也向宋老师告知一件关于我自己的流言蜚语。”他一句话,将宋云谏的刻意和假故事打入地狱。 宋云谏瞳孔明晰了不少,他盯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想解释自己说的可不是假的,但是现在,另一个好奇把他刻意弄毁这场相亲的心思压住了,他望着男人深潭一般的眼睛,几乎要忘记了呼吸。 “宋老师说自己身经百战?”傅靖琛面向收银台的方向,像是在说旁人,俊雅的侧脸收进宋云谏的眼底,他道:“正好,我性冷淡多年,恰需一个身经百战之人的调教。” 傅靖琛侧眸,眼底波澜壮阔,他真挚不带有一丝戏谑的目光钉在宋云谏的身上,如佛堂下虔诚的信徒。 周围的一切都静了声,傅靖琛的眼里只剩下这绝佳的风景,他抬手抚上宋云谏一丝垂落的发丝,替他别到耳后,体贴入微又邪气地在他耳边吹起热风:“宋老师教我?” ------------ 8 第 8 章 他是认真的。 他竟然是认真的? 他到底是识破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真的不介意他的过去?不,不可能,哪里有人容得下这样一个人?敢与这样的自己来往?这是一个正规的见面,是有中间人操控的,这可不是大街上对上了眼的公子哥,说要跟他玩玩。 “怎么,不同意吗?”傅靖琛见他目光的疑惑,有意调侃。 而宋云谏此时此刻只想把这个男人看穿,对方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能识破他的诡计?他们素未相识,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早已经有了联系方式,宋云谏也从未在微信上跟他透露许多,他没道理知晓,知晓他所说的是流言蜚语,而非事实,就连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相信他的清白和无辜。 适应了被误会,如今有个人贸贸然地相信他,宋云谏却不感到开心,而是警惕了。 “你是谁?你认识我,是吗?”他要被这种感觉给折磨疯了,没谁希望自己被误解,只是这么久以来,宋云谏解释多遍,无人相信他的说辞,现如今他已经不需要谁来相信他,却有个未曾谋面的人说这些都只是流言蜚语而已。 “还要走吗?”傅靖琛眸子犀利,他来到椅子的后面,双手放在椅背上,做出邀请的意思,“如果宋老师想了解我,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千万个不愿意,宋云谏也得压下去,他犹豫半会,看着男人的指尖,看着座椅,以及周围往来的人,宋云谏终究是回过神,走了回去。 对方十分贴心,为他推上椅子,宋云谏觉得不自在,回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傅靖琛分寸道:“好。” 宋云谏落座后,重新调整了座椅角度,傅靖琛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二人之间的插曲结束,仿佛谁也没有想要离开。 “秦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知道我说的真假?”如果见过这个人,他不该不记得的,这不合理,宋云谏的记忆力非常好,何况……何况面前这个男人,相貌这样优异。 “我不知道,”傅靖琛说:“只是看宋老师这样坦诚地表述,面色从容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想,要么,你就是在说别人的事,要么,你想毁了我对你的印象,故意扯些假话来哄骗我?” “为什么就不能是真的?如果真的只是我这个人厚脸皮呢?”宋云谏防备道:“秦先生阅人无数,也难保证自己不会有走眼的时候。” “你是说,方才你所描述的的确是你本人?” “有何不可?我并不引以为耻,我本就是这么个恶人,秦先生但凡真的走进我的生活,就会知道我是个很诚实的人,这些……都不是虚假。” “那就是了,又如何呢?”傅靖琛语出惊人,“宋老师貌似也并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可不在意别人的过去如何,人生是一个不断在成长的过程,或许有些人的报应来的迟一点,醒悟的晚一点,但他没有下狱执行枪决,就代表还有人权,还有改过自新的可能,宋老师都坐在这里想要相亲了,我还真没看出来,哪里是滥交的行事风格。” “就凭这个?你就可以不介意我的过去?可以相信我的为人?秦先生,这是很大意的做法,你会后悔的。” “是吗?我为什么会后悔?”傅靖琛道:“我跟宋老师只是初次见面,我对你的兴趣仅仅停留在我想对你进一步了解,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如果这过程中发现了不对劲我仍然可以全身而退,若不幸我爱上了宋老师,或许可以一股脑的为爱冲锋陷阵,什么伦理道德,三观标准,都可以弃之不顾呢?这样的话,那些事真与假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 这是让人始料不及的,和追求自己的那些真正摒弃三观道德的人完全不同,他更加荒谬,荒谬到让宋云谏觉得有些可怕。 因为他理智又疯狂,他句句都让宋云谏无可反驳,听起来是那么有道理,蛮横不讲理的反成为了不想祸害对方的自己? 一时间,宋云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话,他说的没错,如果他不爱他,只是对他感兴趣,他听听无妨,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如果他不幸真的爱上了自己,成为包容至上的爱人又有什么不可能? 爱很是伟大,它能改变一切,宋云谏是浪漫主义,他信奉真爱可以跨过鸿沟,摆平磨难,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容忍常人所不能容忍之事。 他读过数部经典的书籍,他坚信爱的真谛,但他与对方还谈不上这个字。 也不可能谈得上这个字。 傅靖琛轻声道:“我想了解宋老师,可宋老师不配合,看来我必须说过宋老师,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宋云谏防备的目光尤为明显。 傅靖琛坦言:“我想听点真故事,宋云谏?你的名字很好听,人也生得绝佳,我没有道理不对你感兴趣,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般肤浅,所以想了解了解宋老师的为人,可都面对面了,宋老师还是对我有所设防,为什么?我看起来,像个坏人?” 宋云谏低下头去,他两手捧住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是这个动作也看不出紧张,他做事从容,不希望被谁看清心思。 “你今天打扮的这么正式,说明你是对这场相亲抱有一定期望的,为什么在见到我以后却开始谎话连篇?是对我这个人很失望吗?是我……长得不对宋老师的标准了,才急于摆脱?” 不合标准?谁敢把心里的标准定的这么高?这个男人……不仅言语犀利,连相貌都要让人臣服,宋云谏哪里敢说对方长得不好?反而正是因为他太符合自己的标准,让自己更加无法接受。 傅靖琛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对面人情绪的转变,他不停地摸着咖啡杯,好似自己说中了什么令他不安,傅靖琛语气温柔了下来:“宋老师,没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既然我们坐在这里,你能够跟我说那些事,还有什么是不能坦白的?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不应该向第一次见面的人表述太多,我也可以理解,那就慢慢来,我对宋老师有兴趣,也并不急于这一会的时间要宋老师对我坦诚相见,但至少别再跟我说谎,以此来毁了我们这次见面,我对感兴趣的人事物都充满了耐心,宋老师想跟我赌吗?” 宋云谏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他抬头,看见对方眼里的决绝,指尖不自觉地缩了缩,其实对方没什么错处,人也挺不错的,就这一会的感受来看,可这并没有成为宋云谏放肆的理由。 “谢谢秦先生对我的相信,老实说,我有点受宠若惊,”宋云谏推开杯子,想了想,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秦先生刚才说,是不是自己的相貌不符合我心中的预期,当然不是,说句真心话,秦先生你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优秀,您的相貌也生得端正,但我觉得自己跟您并不合适,但凡换一个人,秦先生肯定能和对方有个好结果,我就不一样了。” 他说来说去,还是没给对方一个真正拿得出手的原因,撒谎容易让人逻辑混乱,让前言不搭后语,对面的他现在就是那样,傅靖琛的目光锐利,从未如此想将一个人剖析透彻。 “您出身优越,我卑劣不堪,在来此之前,我只是想找一个老实的接盘人,能容忍我混乱肮脏的过去,但秦先生您太正了,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类型,最重要的一点……”宋云谏顿了顿,他收紧手指,“我身经百战,秦先生却说自己是个性冷淡,很明显,我们非常不合适。” 说完,宋云谏匆匆站了起来,歉意地望着对方:“很抱歉。” 他从椅子前离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傅靖琛盯着那段纤细的腰,盈盈一握原来是充满色/欲的词,跟以往的相亲不同,这次先起座的换成别人。 “宋老师在兰宁财经大学任职,对吗?” 宋云谏刚走出去几步,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这一声分贝不低,不止宋云谏,其他顾客也都听见了,纷纷向两人看过去。 宋云谏回头不明所以地望着坐着的男人,他今天是穿戴整齐的,便装也少有的严肃感,也许对方没有那么轻视这次见面?他不知道,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对视,寥寥几句,他让宋云谏觉得可怕。 傅靖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杯沿,没看宋云谏,自说自话般道:“看来是了。” 宋云谏扭回头去,他没能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带着疑惑走到了收银台,结了账。 相亲中先离开,先说不的人结账,宋云谏即使没有相亲的经验,也有这方面的自觉,是他提前离开,两杯咖啡钱他付了,他想对方也许不差这点钱,但毁了别人心情的是自己,可不要再过分一些了。 目送宋云谏的离开,他连头也没有回,好生潇洒。 傅靖琛忍不住发笑,笑今天这来的人不是正主,笑这绝代佳人……竟差点成为另一个人名义上的对象。 没有在咖啡馆待太久,差不多时候,傅靖琛出了门。 他正想到了正主,出门的时候,秦良就匆匆给他来了电话。 傅靖琛边接听边走向车子,他从没觉得太阳如此刺眼,抬手挡住,腕表反射一抹凌厉的光芒,电话那头有人来问话了。 “琛哥,你见到人了吗?”是秦良,那个应该出现在这,却没有踪迹的本角。 傅靖琛想不到他是在什么情况下给他打的这通电话,不是找到了人?还有空理会这个相亲对象?又是来探察什么?又是来夺走什么? “见到了。”他语气莫名凶悍。 秦良着急问:“人怎么样?长得还行吗?” 他关心的结果跟别人不同,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是问相貌,不愧是以“好色”出名的小秦总,跟傅靖琛印象里一样,许多人固然有心上人,可他们也从不拒绝别人的靠近,秦良是个典型,资本能选择的太多,就不会把某个人,某件事,作为唯一选择,而是经过层层筛选,比较,做出最优选择。 被筛选掉的,或许还有他们嘴上喊着“喜欢”的人,这么看来,那段爻也不算是秦良豁得出去的真爱。 “哥……” “我出来了,”傅靖琛拉开车门,明烈的阳光打在他的发丝,他用一句不耐烦的质疑结束了对话,“见光死有什么好问?” 他深知秦良好色,他不责怪他,因为傅靖琛今天才知道,原来一直清心寡欲的自己,也并没有高尚到哪去。 他只是之前还没碰见,能让他色/欲熏心的人。 ------------ 9 第 9 章 宋云谏回来的时候,谭明已经在了。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艺术钟,正是下午的四点十分,平时这个时候,公寓里看不见谭明的影子,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回来就看到谭明在厨房做东西。 宋云谏关上门,他手里提个塑料袋,刚刚从楼下超市买了些新鲜的菜品,正要回来做。 谭明听见动静也探出了头,手里拿着一个碗和一双筷子,正在搅拌鸡蛋:“你回来的这么早?” 宋云谏走进房间,换掉鞋子,他今天收拾的格外精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特别的韵味,他的长发被轻轻绑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橡皮筋束着,松松垮垮,好像要掉了,几缕凌乱的发丝搭在耳侧,衬得人极自然的俊美。 “我还要问你呢,平时不是八九点才回来吗?”宋云谏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分着类,一个个往冰箱里放。 谭明端着碗筷走出来,手上没停下,解释道:“今天经理放我们假,一大早过去就表扬我们最近做得好,给我们每人两天的额外假期,我就回来了。” 宋云谏问:“为什么平白无故地突然给你们放假?” 谭明的工作素来不容易,他们的酒店是高端人士经常出入的地方,讲究细枝末节的东西,高薪高强度,谭明一个月只有四天的假期,而且有时在休假也会接到酒店来的电话,问些工作上的事。 宋云谏一直知道,他的工作很闹人,虽然只是个接待的活,却需要培养许多的能力,很是不易。 谭明说:“这得谢谢我们昨天接待的那批大佬了,经理说,昨天的少爷们玩的挺高兴的,出手又阔绰,小费给了不少,反正我是没看见一毛,估计都吞在经理肚子里去了,他赚钱了,能不开心吗?放我们两天假,他自己也轻松两天。” 宋云谏轻笑一声,他手里拿着打包好的木耳,将它放到了冰箱上层。 “你呢,今天相亲顺利吗?”谭明打听起宋云谏的事来,他很喜欢听宋云谏的感情分享,尽管对方不太爱说,正是因为这样,他就越对宋云谏的感情状态感到好奇,在他眼里,这个人男女通杀的,根本就不该单着。 “回来的这么早,该不会不顺利?”谭明忍不住猜测,“对方长得不好看?没来?还是他……” “我见到人了,”宋云谏在回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肯定要向谭明交代的,就算他不愿意说,谭明也会问,他在这个城市里的朋友屈指可数,谭明算其中一个,关心他的情感状态也能理解,宋云谏并不会觉得不耐烦,他总是那样从容温和的语气,“他很满意我,是我退缩了。” 谭明挑眉,手上顿了一下,“什么?” 宋云谏重复道:“我说,是我先离开的。” 对宋云谏满意太容易了,只要对方不知道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只要宋云谏不主动提,他也不可能主动提,谁会在相亲的时候抹黑自己?何况那本就是流言,因此对方能满意宋云谏,谭明倒不是很意外,但宋云谏拒绝了别人,这他倒是没想过。 因为听介绍的人说,对方似乎不错。 而且宋云谏拒绝过很多贵公子的追求,谭明就想,他可能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钱,标准应该没那么高? “为什么?”谭明追问,“是对方长得不行吗?” 这是大脑第一个跳出来的问题,相亲不行,基本首要问题都是因为这个,因为媒婆总是容易夸大,矮的说成高的,胖的说成瘦的,这丑的……也能说长得不错。 就差把死的说成活的了。 可吴婶这个人神通广大,跟别人还真是不一样,她是个老媒婆了,介绍的许多对都成了,因为她不像他人那样浮夸,而且人脉很广,有钱人家的主都能结交,这也是谭明敬佩她的地方。 而“见光死”是无数相亲失败的第一原因,谭明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个原因。 只见宋云谏对他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冰箱门,眼神里有一抹说不出的温情:“他……相貌很端正,我甚至不敢想,今天会碰见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他没向我透露太多自己的事,但字里行间的表达里,我感觉得到对方应该是相当优秀的人士。” 谭明对这些文绉绉的形容一点都不感兴趣,宋云谏用词很谨慎,平时的交流都没别人那种夸大虚浮,长得跟天仙似的在他嘴里的表达可能就是“端正”两个字,说的委婉,也说的含蓄,从没看见过他激动地跳起来说这个人怎样之类的…… 但他这种表达,谭明也就明白了,对方一定不简单,能得到宋老师这么高的评价,谭明仍存不解:“既然不是见光死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拒绝?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了?” 只有这种可能了,也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宋云谏继续收拾东西:“没有,他是个正常人,没什么特殊癖好,只是我觉得自己跟对方不合适。” 谭明追根究底:“总得说个原因出来。” 宋云谏站在冰箱门前回头笑眯眯地看他:“相亲的人是我,怎么你比我着急?” 谭明说:“那当然了,咱们宋老师多俊雅的人物,一直单着可怎么回事,妙妙还说帮你介绍呢。” 宋云谏婉拒:“算了,缘分该有自然会有的,不是我的强求不来,你知道的,我也不喜欢凑合。” “这先前谈了这么个巨佬,要拿下宋老师你的芳心,可不是件容易事。” 谭明的话没让宋云谏觉得舒心,相反,却让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 “还是……不能提吗?” 谭明意识到自己又讲错了话,他总是情不自禁地,会提起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实在让人震惊,知道了就不可能不提的人物,谭明哪里能收得住? 宋云谏虽然是个好脾气,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对方恐怕会发飙。 但宋云谏并没有,谭明永远低估了宋云谏的大度。 “没有,”宋云谏对他轻松地一笑,“都过去了,有什么不能提的?” 他嘴上这样说,可他却没有提一句那个人的事,谭明抿抿嘴,不再追问什么了。 宋云谏转身回房,交代道:“你继续做饭吧,我回房间了。” 等那边传来关门声,谭明才恍然回神……他还是没知道相亲失败的原因,还把人给逼进了房间里。 他这个室友啊,脾气好,人好,可始终跟他谭明有距离,时而让人觉得疏冷,陌离,捂不热,玩不熟,温柔冷漠,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房间里,宋云谏脱掉了衬衫。 他散开了头发,镜子里倒映着一张五官明艳的脸,他承认今天的自己打扮的有点精心,逃跑得也有点狼狈,不知道对方怎么想他。 手里握着一抹发丝,宋云谏不自觉地出了神,想到了那会,那个人靠近自己,他探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在他为自己别上发丝,在自己耳边吹热风的时候,宋云谏内心感到无比的躁乱。 可他不敢表示出来,那真是失态,什么时候,他会被人不经意的撩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内心狂热?他在期待什么?简直不敢承认,那个坐在咖啡馆里心神荡漾了一瞬间的是自己。 正在宋云谏出神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丢开发丝,走过去拿起手机,界面上的备注显示为家人的来电,宋云谏点了接听。 “今天不上课吧?”故乡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宋云谏说:“不上,今天周末。” 他坐下来,不经常跟母亲打电话的他,想着今天可能是一个长时间的闲聊。 对面的母亲说:“星期天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别累着自己,你一个人在兰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都快三十岁了,妈。”宋云谏笑笑,在家人的面前,唠叨最常见,但宋云谏从来没有厌烦过,年龄越大越不会有那种轻浮的情绪。 母亲问了他许多最近发生的事,宋云谏跟她一一交代,工作顺利,生活顺心,身体健康,没有什么可以让母亲担心的,但他漏算了一点,母亲打来这通电话,本就不是简单的闲聊。 “云谏,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直到听到这里,宋云谏才眉头一紧:“什么?” 母亲小心翼翼的声线传来:“我知道了,你妹妹跟我说了,关于你这段时间传的事……” 他曾经因为“颜值最高的教师”而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他的妹妹就时刻关注着他,虽然热度早就过去了,但他的事情,网络上多少有人传,何况最近闹得这么大。 只要有人特地关注他,留意他,就能轻松知晓。 “云谏,你一个人在外面,可能有什么苦衷,但是妈从来没给你这么大的压力,你不用为了什么去放低自己的底线,你工作体面,找一个喜欢的人,不管男孩女孩,妈都能接受,妈没势力,帮不了你什么,但妈不希望你丢了为人的本分……” “我没有做那些事。”宋云谏坚定地说,远在天边的母亲,只能听从人言,宋云谏不想她掺和进来,但没有不漏风的墙。 对面母亲哑着声音说:“云谏,妈知道你受过情伤,你没从上一段感情里彻底走出来,你忘不了文修妈都能理解,可你不要自暴自弃,他本来就不是我们能结交的人家,你找一个跟你旗鼓相当的,门当户对的,妈一定力排众议支持你……” “妈,”宋云谏打断了母亲,不自觉收紧拳头道,“我已经走出来了,我没有忘不了他。” “可是你……” “我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他,”宋云谏的声音忍不住轻颤,却又有几分冷淡决然,“如果你相信这一切是我做的,那也不会是因为他,彦文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 宋云谏狠声:“让我为他放弃底线。” ------------ 10 第 10 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宋云谏也不想和母亲有什么争执,好不容易打通电话过来,宋云谏是希望跟母亲聊些生活的事,问些家里情况的事,可是每一次,这件事都会被提起,然后二人相互沉默。 宋云谏扶了扶额头,有几分疲惫,他靠着柜台,低声下来说:“妈,不要再担心我的事了,网络上那些都是传言,不是真的,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是您一手养大的,我是什么品行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的,只是我最近在学校里得罪了人,他们才编写谎话来抹黑我,没有的事,别担心了,好吗?” 母亲紧张他能够理解,他从小到大逢人就被夸,夸他长得好,成绩好,又懂事,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很少让母亲担心,这次的事情的确有点大,是对他整个人的否定,谁听了也坐不住。 宋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语气也没那般沉重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妈生怕你走上歪门邪路,怕你被带坏了,真的,你和你妹妹都不在我身边,这么远,妈真害怕……” “没事了妈,别担心我,妹妹这么大了也懂事了,她出来工作后我会照顾她的。” “她一个女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不指望她将来怎么样,现在外面坏人太多了,她只要平安就好。” 他的母亲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的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教育方式不差在哪里,宋云谏觉得自己的现在跟母亲的教育方式息息相关,否则他没机会站在兰宁当这么一个体面的大学老师。 “对了,你刚才说,那是学校里的人抹黑你,是谁做的知道吗?为什么会得罪人家?他们会不会再害你?” 宋云谏宽慰道:“青天白日下,他们不会杀了我,就是一些学生不明是非搬弄口舌而已,其实没什么大事,放心吧。” “这些孩子……” “我抽个空回趟家,等我休假的时候,好吗?” “别别别,别耽误你工作,家里一切都好,不用回来看。” “我休假又没事,小凌也挺久没回去了,我问问她情况,带她一起回去。” 嘴上说着别回来,语气里却是高兴,天下父母都一样,宋云谏跟她商量回去的日期,定在这个月末。 二人把这事决定之后,宋母本着不打扰他休息的意思结束了对话,宋云谏等那边挂掉电话,然后沉思了片刻,给自己的妹妹打了一通。 宋雨凌还在上大学,小时候粘人的很,长大成人后两个人的联系没那么密切了,每年交学费的时候小姑娘会主动来找宋云谏,再有就是逢年过节的假期,会因为回不回的事联系宋云谏。 电话第一遍没打通,宋云谏耐心地等着,第二遍响了一分钟,那边才传来人声:“哥。” 宋云谏问道:“周末还上课?” 宋雨凌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姑娘的声音甜美,小时候就说自己想当个歌星,但因为成绩优秀,眼界的开阔,又换了目标,想当宇航员,想一出是一出,但有理想追求是好事,宋云谏一直耐心听她的梦想,给她诚挚的支持。 “没有,我刚刚拿东西,不方便,怎么了?” 宋云谏连质问都是柔和的:“你跟妈说我的事了?” 宋雨凌那边安静了一会,啊了一声,这才道:“哥你知道了?” 宋云谏道:“回答问题。” 她的哥哥是个温柔的,但也是有威严的,宋雨凌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哥哥,听别人说她的哥哥多么好,这有利于树立一个兄长的形象,有了形象就容易被崇拜,打心眼里的认可,自然也就有了威信。 宋雨凌解释道:“是我跟妈说的,她向我问起你的事,但不是我第一个跟她说的,应该是家里那些人也有知道的,嚼了几句舌根吧,然后妈向我求证,我就把我看到的跟她说了一下,妈骂你了?” “倒是没有,从小到大她骂过我们谁?”母亲是个温和的性子,宋云谏的性格也跟母亲脱不了关系,他道:“不过这件事你不该跟她说,她看不见摸不着我们,除了会担心,还能做什么?” 宋雨凌歉意道:“知道了,对不起啊……” 宋云谏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妹妹吵过架,他们不像其他人家,都是一路打过来的,他们一直和睦,这件事宋云谏也只是让妹妹长个心眼,没想真的质问她什么。 “月末回家吗?”宋云谏不再提起那件事。 宋雨凌这才知道哥哥打电话来的目的,说道:“月末啊,休息日有,你来接我吗?” “不然呢?”宋云谏说:“26那两天,我跟妈说好了,提前准备。” “好。” 宋云谏看时间不早了,问了她生活费的事,然后就打算挂电话,宋雨凌说自己的生活费都还够。 “等一下哥,”宋雨凌叫住要挂电话的宋云谏,“你学校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咱们寝室还有你的颜粉呢……” “你觉得呢?”宋云谏反问:“宇航员姑娘,有点自己的理性判断。” 说完,宋云谏就这么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一边,他不抽烟,所以这时候没什么好的发泄口,关于家人都不相信他这件事。 那是看着他长大的母亲,是从小跟在身后的妹妹,他们深知自己的品行,也会被流言带偏,学校里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无法忘记那个男人。 今天那个人,凭什么相信自己?为什么相信自己?他们初次相见,他就敢这么草率地相信自己?到底是自己的演技太低劣,说谎的水平不行,还是对方阅人无数?目光太过尖锐? 想到这个人,就难免心中躁动,他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会来相亲?他长的那么……容易让人记挂,根本就没有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啊,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对他倾心的?这一点也不合理,放在大学里,追求者都要排上长队了。 何况他又不是自己这样的声名狼藉,到底为什么来跟他相亲?而且性冷淡什么的看起来也不像啊…… 明明生得那么有色/欲。 宋云谏不受控地想起他在自己耳边吹的风,充满蛊惑的话,却是个性冷淡?真让人感到可惜。 等等,他为什么觉得可惜?人家性冷淡什么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又不会再有什么故事,相亲结束了,他和他的一面之缘到此为止了。 宋云谏没来由地总想到这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什么也没向他透露,一直是他在向自己提问,而自己急于摆脱,忘记了反问,导致自己对他是一无所知的,这有点遗憾,自己最起码该问问他的职业,或许就能明白他识人厉害是因为什么了。 想到了对方,他的心情总是百感交集。 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宋云谏恍然回神,他准备去洗澡的,只好重新披上衬衫,扣上纽扣,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宋云谏问门口的谭明。 谭明端着东西说:“我刚做好饭,你要不要吃一点?” 碗里是葱花饼,谭明的拿手绝学。 宋云谏摇摇头:“不了,不是很饿。” “那行,吴婶过来了,”谭明声音小小的,“来问结果来了,我让她进屋了,在客厅里坐着,你去看看?” “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去见了人?” “这我也不清楚。”谭明摊摊手。 宋云谏抬头往客厅里看一眼,客厅是被一堵墙给隔住的,他和谭明的房间在各自两边,为了方便有私人空间。 思考片刻,他和谭明一起走了过去,妇人在沙发上坐着,面前还摆着一杯水。 “吴婶。”宋云谏礼貌地叫了一声。 妇人满脸欣慰地看着宋云谏,从沙发上匆匆起身,那是个相貌给人极为精明的女人,吴婶是这一带相当吃得开的,人脉甚广,她说话好听,很得大家的敬重。 “宋老师,听说你去见小秦总了?”妇人不知道哪里听说的,这就上赶着来要结果了,“可算是去了,怎么样啊,成了没?” 宋云谏回头看看谭明,谭明一副吃瓜的表情,宋云谏老实交代:“没有,我跟他不太合适……” “哈?没成啊?”吴婶匆匆从沙发前走出来,“怎么回事啊,谁对谁不满意?” “没有,”宋云谏道:“只是觉得性格不合,没什么别的。” 吴婶急力挽救:“这小秦总背景很不错的,宋老师你别大意,他表兄可是咱们兰宁大名鼎鼎的傅总呢……” “傅靖琛啊?”谭明瞠目结舌地问。 吴婶说:“可不是吗,所以我说宋老师你千万想清楚了,别糊涂,小秦总就是花哨了些,可能这点你不满意了,但他妈妈管得严,宋老师你工作体面,人长得好,可千万别错过……” “他花哨?”宋云谏看了眼谭明,对方还在为吴婶嘴里的关系而震惊,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宋云谏收回目光问:“吴婶还请讲的清楚些。” “啊?你不知道啊……”吴婶吃土道:“怪我多嘴了。” 心急了,难免要嘴上慌些,吴婶看这两人也没成,索性就交代了,“这真不是我不想提前跟你说,是我觉得他妈答应我,成了一定让小秦总好好对你,我才没吱声。” 宋云谏目光深了几许。 吴婶纠结道:“这小秦总……他素来就玩的花样多,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最近还迷上了一个酒吧里的少爷,跟他要死要活的,家里不同意,他妈想给他找个靠谱的,了却他那纷乱的关系,就问到我了……” 这其中的缘由宋云谏一目了然,谭明都也看得出来,这怎么可能是人家主动问吴婶的?听起来这个小秦总家世那么厉害,他妈妈想给他安排新人之类的也不会缺人脉,并非他们看不起吴婶,只是这大户人家,怎么会想到来找一个住小区公寓房的妇人介绍人。 跟傅靖琛沾亲带故的,怎么说不会是一般的暴发户。 谭明忍不住插嘴道:“也就是说,这个小秦总其实根本就没想去相亲,他只是为了应付一下他老妈,对家里有个交代,实际上人家心里有人,还很痴情呢?” 吴婶道:“话不是这样说……” “那是怎样?”谭明不悦道:“吴婶,咱们都敬重您,但这事您办的是不是不太对?宋老师人家起码是个老师,就算家世比不上那所谓的小秦总,人家也算是普通人达不到的高度了吧?何况人家在兰财任教,兰宁财经大学在咱们这儿什么地位吴婶肯定比我们这些外来人员清楚,而且宋老师这个长相,不该受到这种待遇吧?” 吴婶理亏,但嘴上不饶人,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给听到,“给别人做三儿都行了……” 谭明厉声:“婶子说什么?” 吴婶急忙住嘴,摆摆手:“算了算了,宋老师,这事的确是我办的不对,但我想着人家小秦总的家世这样好,你跟了他真不亏,我算是两方相权给你介绍的人,毕竟你身上一些事也没弄干净,小秦总虽然花哨,但配你也算是……” “婶子自己办了错事,现在还想反将我们一军了?”谭明看不过,出声反怼。 吴婶看这是不行了,话聊开了,她老脸也绿了,嘟囔了句:“行了,都是做邻居的,别闹得太难看。” 吴婶抬步要走,看了眼宋云谏说:“眼光真是高,都什么样了还挑……” “别为老不尊啊婶子,”谭明赶紧送客,不愿意跟这远近闻名的妇人起争执,“不送。” 他砰地关上房门。 宋云谏倒是没在这过程里出声,谭明啐了几句不好听的,过来安慰道:“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都说她好,这次真是办了糊涂事,你身上那些事别人不知道状况,瞎跟风,你别太往心里去。” “没有。”宋云谏走向了一边。 谭明宽慰道:“没事,反正你本来也没相中他,没亏了什么。” 宋云谏回头说:“你好好吃饭吧。” 谭明没看明白,却从宋云谏进房的背影里读出了一点落寞和……失望? . 宋云谏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没来由地烦躁,不是因为自己被摆了一道,而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心不诚。 他今天在自己耳边吹的热风都是假的?只是一种调戏撩拨?那他必然是一个惯犯了,才能一个举动就把他拿捏,才能跟他的对话中掌握主导权,这样一来果然说得通了,与他对答如流,是因为经验丰富。 自己竟然又走眼了一次,竟然会相信所谓的性冷淡…… 他明明才是个身经百战,谎话连篇,诡计多端的小人。 镜子里倒映出的脸色有几分难看,宋云谏摸向头发,盯着发尾,想着那张他有所荡漾的脸,沉默片刻,忽然拔掉了发圈。 发圈在手心里被捏紧,他呆住几秒,而后走到垃圾桶边,将发圈丢了进去。 该死,自己为什么又差点被骗。 ------------ 11 第 11 章 快要小考了。 周一到学校的时候,老师们都在准备小考的卷子,宋云谏则在上周五就已经搞定了这些,他周一排的课程多,可以说休息天之后是他最忙的。 但是刚到办公室,椅子还没捂热,就被通知校长要见他。 宋云谏意外道:“校长?” 王琳说:“是啊,刚刚你没来的时候他来说的,说让你到了去办公室找他。” “有说什么事吗?”宋云谏想不到校长找他会因为什么。 他和校长没什么来往,也就刚来任教的那段时间,因为反响好,校长有找他谈过话,给他调了课程和薪资,每周他比别的老师的课程都要多,宋云谏因为喜欢教书,也没什么意见,何况薪资也给的到位了,他就答应了。 他周一这天可能有六七节的课程,堪比高中老师的忙碌,那会校长说是学生提的要求,因为大家都想上他的课,宋云谏受宠若惊,在之前他还是个被交口称誉的老师,每节课都被坐满,现在则时过境迁了。 宋云谏只好到校长室去。 校长室里还有别人,宋云谏敲了敲门,一个女生站在书桌前回头看她,宋云谏解释道:“我过来找校长的。” 女生手里拿着书本,背着包,她匆匆丢下书籍,笑着对门口的人道:“我爸吗?他出去了,待会就回来。” 宋云谏问道:“你是校长的女儿?” 他还没有见过校长的亲人出现在学校,一直听说校长的女儿在海外留学,是个什么高材生之类的。 面前的女生的确有几分优越的气质,她面容清甜,黑长直的发丝搭在肩膀,第一印象给人感受非常温柔友好。 “对,我爸爸,”女孩指了指座椅,然后问:“我爸让你来的吗?” 宋云谏说:“是的。” 女孩想了想道:“那……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别让你等太久了。” “没关系……”宋云谏还没说完,女孩就已经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对方的热情让他心下非常感激,宋云谏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两个人的场面有几分尴尬,女生打完电话,说一会儿她爸爸就过来了,宋云谏向她道谢,二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宋云谏不是个高谈阔论的人,和陌生人之间聊不太起来,他身形笔直地站在一边,女生则较为大胆,抬头看了看,猜测道:“你是不是……我爸爸嘴里说的那个宋老师?” 宋云谏谨慎道:“我是姓宋。” 女孩点了点头:“那应该就是你了,我爸之前跟我说学校里来了一个非常美的老师,我还以为是个女老师……” 宋云谏抿抿唇,没有应声。 女孩跟他闲聊了起来:“那宋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宋云谏说:“财经。” 女孩不知为什么问:“学生应该很喜欢上你的课吧?” 宋云谏说:“还行,为什么这么问?” 女孩坦诚道:“因为在国外,我听不懂有些老师在说什么,但我喜欢长得帅的老师的课。” 宋云谏对她笑了一下,笑小女生的坦率纯真。 这时,校长从外面进来了,竟看到二人相谈甚欢,校长不得不出声打断,宋云谏让了点路,女生也很是知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爸,我先出去等你。” 校长对她点点头。 等姑娘走了出去,校长才用一种十分宠爱的口吻,指了指门口说:“小丫头片子,自来熟得很,说了什么你别介意。” “没有。”宋云谏面朝校长。 校长说:“把门关上。” 宋云谏走过去,将门推上,他心里隐隐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校长五十多岁了,他个头不太高,但身材也没有中年男人的肥胖,穿着西装裤,上面则是一件短袖衬衫,他没在办公桌前坐下,而是走到一边的待客沙发,并邀请宋云谏也坐下。 宋云谏规矩地在一边落座。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校长一边倒茶一边问,茶几上摆着干净的杯子和茶叶,香味清淡。 “猜不出。”宋云谏说。 校长低笑一声说:“宋老师,哎,事情闹大了。” 宋云谏这才明白:“校长指的是我那些事?” “是啊,”校长把一杯茶推给他,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咂舌道:“这越闹越大,校方也是出于对学校声誉的顾虑,我才想跟你谈谈。” 宋云谏想,该来的总会来,他很镇定,因为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事情是假的。”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早就被邀谈过了,他说这些事情是假的,最后校长这边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又旧事重提,怕是因为流言蜚语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是假的,没说要怪你,但这传的厉害了,学生不知道事实,其他学校也不知道,反而要趁机批判我们学校,怀疑我们聘用这样的教师来带学生是什么居心,你知道那些同行会说什么的。” 宋云谏说:“那校长今天找我……是要解雇我?” “啧,当然不是,宋老师想到哪里去了,”校长说:“我当年花这么大功夫才聘请你到我们兰财来任教,总不会干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宋老师的能力,在哪里都吃香,兰财里这么多学生喜欢你的课,我们又不是睁眼瞎。” “现在不喜欢了吧,”宋云谏冷静道,“校长直接说想要怎么办就好。” 他不是威胁校长,他只是希望给一个准话,但在校长看来,这人实在是清高,他的确很欣赏宋云谏的工作能力,只不过他太务实,一点好听话都不愿意说,换其他人该跟他打感情牌了,他倒好,一副兵来将挡的气势。 不过他早就知道宋云谏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高材生的清高,他理解。 校长娓娓道来:“校方这边的意思是呢,先给宋老师放段时间的假,宋老师的课程一直排得这么满,估计也挺累的,我们先给宋老师放段假期,等流言蜚语慢慢过去,你再回来上课。” 说的好听些叫放假,难听点就是停职,宋云谏听明白了,他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当初这个人好说歹说请自己来任职的话言犹在耳,现在他出事了,停职也是能理解的。 宋云谏问:“大概多久?” 校长含糊不清:“嗯……先两个月吧,至少得两个月,等同学们全都忘记了这点事,你知道,流言这种东西本来也存活不过两个月。” 宋云谏严谨得过分:“两个月之后,我就可以回来任职?” 校长双手交叉,语重心长:“这个到时候再决定吧,也许提前,也许延后,咱们到时候根据情况再商量。” 明白了,要停他的职,后续也不一定再用他,只是缓兵之计,两个月呢,两个月之后呢,谁也说不准那时候的事了。 他总不可能这两个月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学校的通知,还是得生活的。 校长看他的脸色,估计他是能明白言外之意的,成年人不用挑得那么明,但当初力邀他来的也是自己,于是宽慰道:“宋老师,你在我们学校的影响力不是一点点,这是下下策,我对你的工作能力从没有质疑,但你知道的,我总该给上面一个交代。” “我明白。” “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消息了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你看可行?”校长有商有量的,他上面还有人,学校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对别人也得有个交代,他已经很够情分了,到现在才约谈自己。 宋云谏点点头:“先这样吧,校方的决定,我也不能说不听什么的,那之后我的课……” “由同系的王琳先带一下,”校长说:“后面的情况你就不用操心了,这边都会安排好的。”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宋云谏问校长还有什么要交代,校长说没了,宋云谏主动提出离开,校长点了头,他是个知趣的人,不会赖在这里为自己求情什么的,他觉得没用,也无趣。 校长目送宋云谏出去,门口的女儿紧接着宋云谏之后进了门,她很聪慧,猜到了什么:“爸爸教训别人了?” 校长叹口气:“停职。” 女生有所耳闻宋云谏的故事,满头疑问:“为什么?您不是明知,那些流言蜚语是假的吗?” 校长端起茶杯,无奈道:“没办法,上面的命令。” - 宋云谏回到办公室,就准备收拾东西。 王琳看不出他脸色的异样,但他的举动有些反常,便问道:“怎么了宋老师?这是干什么?” 宋云谏抬头对她说:“没什么,被停职了。” “停职?那……” “待会校长会来跟你说的,我的课暂时由你接替,这个给你,”宋云谏递给她一份文件,“我做的教案,小考的试卷在这个抽屉里,你周五帮忙安排一下。” 王琳抱着文件,低声问:“是因为……流言的事?” 宋云谏点点头。 王琳啧了声:“你不是跟校方解释过吗?那时候校方不是说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这怎么突然又……” “可能因为闹大了吧,”宋云谏说:“没事,我能理解,最近课上的也挺累,这段时间回去休息休息,你可能要忙一点,照顾好自己。” “宋老师……” 王琳跟宋云谏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她也十分欣赏宋云谏的工作能力,校方也是因为宋云谏的工作能力才聘用他的,而且宋云谏是真真正正的高材生,比他们这些老师的学历都要厉害不少,说好的不会影响怎么就…… 宋云谏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告别了王琳,他来之不易去却果决,王琳目送他出去,宋云谏则是没想到,周一是别人的忙碌,是他空闲的开始。 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宋云谏坐在车里,副驾是他打包的东西,他靠着座椅,感到深深的迷惘。 流言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校长对他一直都是很认可的,当年聘用他的时候,好听话说了很多,才把他哄到兰财的院校里,流言发生的时候,校长约谈过他一次,确定这事情是有意人为之,就说学校不会纵容这类恶性事件,会控制外面的流言蜚语,除了本校学生以外,不会闹得满城皆知,还答应他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那个时候自己意气风发的,那么多学校抢着用他,他之所以选择在兰宁,是因为他爱的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校长的话说的多好听,薪资开的有多高,但过河拆桥这件事确实发生了,那些保证也一并被抛诸脑后,只有他记得。 他感到不解,也感到无力,他在兰宁待了许多年,突然感到了一片茫然。 正在这时,有人打通了他的电话。 宋云谏接听,放在耳边,来电人只有号码,没有备注,他没有注意,但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宋云谏才感到怪异…… 他看了眼号码,目光顿时变得锋锐。 “我刚刚还在好奇。”他声音疏冷。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低沉的男音从听筒里传来:“有想我吗?” 宋云谏答非所问:“是你一切都明了了。” 男音道:“送你的礼物,有想好没了工作后去哪玩吗?” “没有,”宋云谏冷声,“但肯定不会是你彦文修的怀里。” 说完,他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别克钻出阴暗的地下车库,没留下一丝的尾气。 ------------ 12 第 12 章 工作没了以后,宋云谏的生活变得十分清闲。 他无处可去,没有兼职,也没有什么爱好,更不爱旅游,从上学时候起,他就一直徘徊在校园中,要么就是在图书馆里泡一整天,别的高材生或有学习天赋,他不是,他深知今天的成绩都是几十年来的拼命努力。 他从不相信天道酬勤,因为这些年也看过太多人死在酬勤的路上,而自己则是这条道路上较为幸运的一个,当然,现在也遇到了瓶颈期。 他的生活还是被流言蜚语给改变了。 与其说是流言蜚语,不如说是势力压迫,他努力了这么久,几十年的成绩,别人的一声令下,就能让他失了工作,当年留在兰宁是个错误的决定,为了彦文修而留下更是错上加错。 谁也想不到,别人眼里清高疏冷的宋老师,也曾做过可笑的恋爱脑。 宋云谏回想起这些年的是非,只留下余叹。 今天是他空闲的第一天,他无事可做,就在家里的沙发上攻读一本数据书。 “真的不让你去了?”谭明一大早看见他在沙发上端坐着。 “校方的决定,哪里会是开玩笑。”宋云谏头也不回地回应,他的长发落在书本上,早晨起来没有扎头发,从背后看像个文艺气息浓重的淑女。 谭明说:“说开就开了,你们学校其他人没有意见啊?” “意见?”宋云谏想了想,忍不住轻笑,“现在大家都对我敬而远之,不背后诋毁我两句都很讲情面了,看我这坏事做到头的人所得了处罚,会有什么意见?” 谭明走过来说:“既然是假的,何不去澄清呢?他们信不信归他们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端的怕什么。” “你不知道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宋云谏抬头说:“娱乐圈的明星都控不住的流言,普通人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越解释他们越来劲,大家喜欢八卦,他们喜欢就去让他们分享。” 谭明叹道:“宋老师,你对他们真是太宽容了,要是我,高低来个以死明志。” 这么大的流言普通人还真没几个顶得住,严重影响了私人生活,从别人面前走过都害怕对方心里正在诋毁自己,时间长了,这心理就憋出毛病了,流言杀死过不少人,但绝不会是宋云谏。 有人想要看到他坠落深渊,他越是不能让那人如意。 谭明问道:“那你这段时间打算怎么办?” 作为他的室友,除了正常去学校上课,谭明还真不知道宋云谏还做过什么,好像没有了,他一直是两点一线的生活,连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没有,跟别人不一样,刷手机之类的放松在他那里是稀奇的事。 唯一常做的,大概就是去楼下跑跑步,去健身房里锻炼,这也不能算是放松。 “我已经向新的学校投递了简历,先找一个谋生的路。” “你不是属于停职吗?停职和离职的意义不同吧?兰财会允许你到其他学校任课?” “说的好听些叫停职,但校长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让我回去了,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学校的通知,一直没消息,我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也是,”谭明说:“不过你行动还真是迅速,什么时候投的,投了哪几个学校?” 宋云谏说:“昨天晚上,商贸,经济,工商,政法,本地的。” “都是仅次于兰财的好学校,估计没两天你就能收到消息了,”谭明说:“其实也可以看看外地的学校,你身上有这些事,外面的学校对你来说更好。” 宋云谏抬起目光,倔强得很,他目光幽深:“他们偏要搞我,我偏不让他们如意,言语杀不死我宋云谏,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谭明竖起大拇指:“宋老师啊宋老师,也是个执拗的,成,我还能说什么呢,先去上班了。” 宋云谏看了眼挂钟:“赶紧去了,要开我的车吗?我最近应该用不到了。” 谭明说:“不用,路上堵,地铁更快。” 谭明出了门,宋云谏继续看着书,精神世界充实够了,他打算出去走走。 他很久没去健身房了,宋云谏换上了运动套装,短裤和短袖,便往健身房去了。 他在公寓附近的健身房里办了套餐,有段日子没来了,健身房的人都问他去了哪,宋云谏跟他们寒暄几句,走到跑步机前,戴着蓝牙耳机慢跑。 今天是周一,健身房里的人不多,空着几台机器没人用,一眼就能扫到谁在锻炼,被蓝牙耳机裹住了耳朵的宋云谏,并不知身后有人对他明晃晃地注视。 “健身房里找汉子,”是别人调侃的一句话,意思为健身房里的男人多的是同志,这倒不是个准确的形容,只不过总能找到几个。 宋云谏刚开始慢跑没有几分钟,忽然有个穿着短裤,上身赤/裸的男人走到他的机器前,宋云谏上下瞟了他一眼,然后拿下耳机,但没有停下机器。 他望着对方。 “男人也有这么白的肤色,”男人上下打量宋云谏,被制服常年裹住的身子通体发白,如今换上了短裤,肤色鲜亮,看起来总让人浮想联翩,男人不由得猜测,“还留着长发,跟姑娘一样清秀,是个0吧?” 宋云谏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目前跑步机只有他一个人在使用,难怪眼前的人敢上前搭讪,还大言不惭,他居高临下俯视对方,那大块的肌肉和粗壮的胳膊,显然是经常泡在这里的。 “来健身房找男朋友?”宋云谏原本不想搭腔,但他被停职了,心情不是很好,何况,这儿没别人,估计这没脸没皮的主得跟自己纠缠上一会。 “是啊,”男人大方承认,两手趴在机器上,看着宋云谏的腰身,“要不要哥哥帮你训练?” 他的眼神直直地投在宋云谏的腰上,色眯眯的,一点也不遮掩,那神色好像把宋云谏扒了个精光,在臆想什么。 难免的,粗鲁是男人的本色,也是男人的通病。 “怎么帮我?”宋云谏挑眉。 男人笑眯眯地,脸上的纹路堆在一起,他胳膊练的结实,身材能看,脸却不太能打,笑起来让人遍体生寒:“你该练的地方不是腿,该做的运动也不是跑步,通体看下来,腰部是最纤细柔软的,看着没有一点力量。” “那该做什么运动呢,”宋云谏诚心请教的表情,歪着头唤了声,“哥哥?” 男人被这一声叫得心花怒放,他大胆上前,手勾住了宋云谏的腰,在他运动没停下来的时候,抬头暧昧地说:“什么也不用,乖乖躺着,哥哥就能把你的腰练出一定的柔韧性,信吗?” 宋云谏低下眉,看着自己腰上的手,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按停了跑步机,步子逐渐慢下来,“信。” 宋云谏走下跑步机,他的身材并不比男人低矮,宋云谏与对方平视,一点点热汗顺着面颊流下,打湿散开的一缕秀发,他拿毛巾沾湿汗水,双颊微熏,语气醉人地抬眸说:“哥哥这经验之谈,没少被/操吧?” ------------ 13 第 13 章 对方明明就是个1的身材。 锻炼的男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容忍不了被人说是0,尤其是大块头的肌肉男,他们往往有着超强的自尊心,宋云谏遇见过不少回,每次他在健身房里锻炼,总有这些个货色晃到他的面前来,在他面前展示那两块毫不吸引他的肌肉,就像面前这个男人一样。 这种人的自尊心非常奇怪,他们想找0,却又不能容忍被别人说成是0,宋云谏深知这种人的心理,那番话可不就是明晃晃的讥讽? 宋云谏讽刺他,一点没藏着掖着,他的眼神此刻是无比的挑衅,挑衅地看着对方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赤红了脸。 男人抬步上前,步步紧逼:“你说什么?” 宋云谏摘掉发圈,重新绑着头发,在男人面前从容淡定,不见得什么慌乱,他笑眯眯地说:“说你是0啊,油头粉面的,难道不是?” “你说我油头粉面?”男人果然大躁,“留长发跟女人似的人明明是你!” 宋云谏轻笑:“我留长头发,可没有到你面前去搔首弄姿,倒是哥哥你……” 宋云谏上下打量他一眼:“一副烂皮囊,却在我面前瞎晃,就你刚刚摸我那一下,我一告一个准。” 还没容对方说什么,宋云谏又补充道:“当然,不保证能把您送进局子里,但让这片区域的人都知道健身房有你这么个急不可耐的色胚,那还是很容易的。” 男人气急败坏,正欲发作,这时健身房老板走了过来,吹了声口哨,打断了僵持的二人。 宋云谏和男人都向老板看过去,老板明知故问:“怎么了,抢同一台机器?”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不好将刚才宋云谏的话重复给第三个人听,宋云谏拿捏住了那点心理,从跑步机前走出去,径直走向了看戏的老板,压低声音说:“一段日子没来,混了点脏东西进来?” 老板笑着看他,然后拍拍宋云谏的肩膀,走向那男人,说了几句悄悄话,那男人就抬步离开了宋云谏的视线。 老板走回来,摊着手,求表扬似的:“宋老师满意了吗?” 宋云谏扭回头,走到收银台那边拿了瓶冰水,没有理会他。 老板跟了过来,两个人站在收银台前闲聊:“今天怎么有闲空过来了?周一啊,不上课?” 宋云谏开了盖子说:“我被学校停职了,暂时都不用去了。” “停职?”老板追问:“怎么了?” 宋云谏想了想,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他概括道:“得罪了上层,被穿小鞋了。” 老板点头:“真是在哪儿都有势力分子啊,我还以为学校是什么干净之所呢。” 哪里都能有势力的插足,宋云谏这番概括也没错,他的确是被穿小鞋了,被校方上面的人,校长只是一杆枪,开枪的在外面。 看他不说话,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眼,宋云谏背靠着收银台,身形笔直,五官立体,微微潮湿的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肤色白净,贴着脸蛋的头发有几分妩媚的意思,他是个极为特别的男人,也是极为少有的男人。 随意之间,有着难以形容的媚,偏偏那双桃花眼如一池清水,在清白和蛊人中反复跳跃。 让人难以移开眼。 “我听说,吴婶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老板忽然谈起,“怎么样?” 这事传出去也不让宋云谏意外,吴婶的嘴巴,吴婶的人脉,那是相当厉害的,小区之内的人,多少都有耳闻。 宋云谏两天没有想起那个相亲对象了,自从上次吴婶把话说清楚以后,他就对那个人没了好感,想起来除了那逼人的气势和颜值,也没剩下什么了。 宋云谏喝了口水道:“不怎么样。” 老板打听着:“吴婶不是说挺好一人物吗,兰宁的小权势?这都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宋云谏喉结滚动,咽了水,运动的燥热被抚平,“还不如你呢。” 健身房老板轻笑:“这可不像是夸我的话。” “没有,真的是夸你,”宋云谏说:“他除了相貌优异点,其他样样不如你,心不诚,多权势的人物我都不要。” 宋云谏把水瓶放在收银台。 老板点点头,没了招,只有感慨:“成,小宋老师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法眼,那我就放心了。” 宋云谏扭头看他。 老板的目光火热,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轻声说:“你知道,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宋云谏转过身,丢给收银台的姑娘两个硬币,而后潇洒离开,临走时不忘记应一句:“我进过太多的门了,不稀罕你这一扇。” 清高,自傲,迷人。 老板盯着宋云谏离去的身影出神,收银台的小妹都盯出了猫腻,但她也不敢问什么,新上岗的她对宋云谏陌生,一直到对方彻底走出健身房以后,她才低声问道:“老板,刚刚那个,是男的吗?” 老板“嗯”了一声。 小妹感慨道:“我去,差点误会了,长得好清秀。” 她其实想说妖媚,但觉得这个词不太严谨,也容易被误会,只不过那一举一动,都是优雅妩媚的,加上青丝一挽,更容易让人分辨不清。 老板趴在收银台,对着门口深深凝视,半晌回过头,不着调地问了小妹一句:“你也觉得他漂亮?” · 路上畅通,周一连行人也少见。 宋云谏的锻炼被打断了,他没了心情,也不愿意回健身房去,只好往公寓走。 健身房老板提起的事,让他莫名心情低了几许,他也不知道怎的,好像被停职这件事,刚感到落寞。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吴婶嘴上那件事,那件他的相亲对象,恋上了一个酒吧少爷的事。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少爷呢?又是什么样优秀的相貌?他真难猜出来,那个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还到了爱上对方,要死要活的地步。 老实说,他想象不到,想象不到那么一个俊雅的男人,要死要活的模样,他看起来是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狠角色,这样的一个人爱上谁的时候,一定是个迷人的事件,因为他连看别人一眼,都会让人心底生欲。 那个少爷一定极为俊俏,否则和他就不够匹配了,他也一定极为疼爱那个少爷,他看起来像是爱上了别人,会体贴,会温柔,会为之孤注一掷,倾尽心意的人。 为了保护心底的爱人,解决家庭的难关,才来跟自己相亲么?宋云谏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他一开始有点生气,到现在有点失落,又有一点莫名其妙的羡慕。 对那个酒吧少爷的小小羡慕。 他真是要疯了,为什么又起这种情绪,被骗过一次还不够么?总是别人倾吐一点心意,就以为那是真的,宋云谏拍了拍太阳穴,带着一腔自否回到了公寓。 现在时间还早,他无所事事,锻炼和看书都不想做,宋云谏瘫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有点后悔当年没有学抽烟,烦躁的时候只有这般无奈地发着呆。 他想,自己应该尽快调整好状态,这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宋云谏站起身,准备去沐浴,然后看一下投递简历的事,但他刚起身,手机铃就响了。 他没有任何准备地接听这通电话,是校方的来电,通知结果出乎意料。 “宋老师,你明天可以回来上课了。” 宋云谏拧眉,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 电话里传来校长苍劲的声音,下达命令,也是温柔通知,还有点谦和恭维的意思:“我说啊,你明天可以回来上课了,云谏。” 听到校长亲自通知的宋云谏并没有感受到巨大的喜悦,他行事谨慎,且极为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事出反常必有妖。 校长的语气……像当年三次跑腿公寓,来请他去兰财任教的诚恳、恭维、执着。 他叫他云谏,而不再是流言开始后生疏的宋老师。 ------------ 14 第 14 章 宋云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被停职还没有两天,亲口赶他出学校的人现在主动打电话让他回去?校长莫不是被谁威胁了,这反常的举动让宋云谏搞不明白头绪,多的是防备和警惕,因为这其中有彦文修的插足。 他就不能小看任何一件反常的事。 “您没在跟我开玩笑吧?”宋云谏停下手边的一切工作,专注进这件诡异的事件里。 校长的语气相当诚恳:“怎么会呢,小宋老师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拿这件事跟你开玩笑是不是?这样吧,你方便的话到学校来谈吧,电话里也讲不清楚。” 宋云谏却道:“没什么讲不清楚的,就在电话里说吧,校长。” 宋云谏是有一点小脾气的,他能理解学校怕声誉受损停职他的举动,校长出尔反尔说这件事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但又把他停职他也能勉强理解,但事实根本不是这么简单,这件事是彦文修从中作梗,他被停职是因为他这个前男友,而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 跟彦文修有关的事,宋云谏难免有点脾气。 校长也听出来了,这突然停职又突然叫回的举动,换位思考他自己也会觉得在被戏弄,“云谏,你投了别的学校?” 不知道校长是如何知道的,也许他觉得自己能听明白他的意思,那根本就不是停职,那是换个好听点说法的开除。 宋云谏没有隐瞒:“不然呢?您把意思表的那么明白了,我该装听不懂吗?” 彦文修能插足进兰财,宋云谏还真没有意外,他早知道这个人庞大的势力,只不过校长也是个有地位的人,能被彦文修使唤,听他的命令,这是宋云谏原先没有准备的。 因为没有准备,被这么突然袭击了一下,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和彦文修站在一起的人,正在给自己下什么套。 校长一直知道宋云谏是个极为清高的人,视那些流言蜚语于无物,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他这一点好,但某些时候却不够圆滑,也挺让人无奈,比如现在。 “云谏,有事咱们到学校来说吧,”校长低姿态道:“你去哪里都不如在兰财不是吗?我知道你的学历放到哪儿都会有人求着你去,你不缺少工作机会,但在这个城市,你没有比我们学校更加好的去处了,当然,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想给你一个理智的考虑,你来兰财也有段时间了,你熟悉这里的教育环境,我还是希望你回来。” 宋云谏看向窗口的位置,外面是晴朗的天,他的生活一波三折,仅仅两天,校长说的有道理,但他并没有全部听进去,正是因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才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学的谨慎了,从这些年的是非里。 “好,我过去,”宋云谏说:“现在有时间见我吗?” 校长语气轻松了一些:“当然,快来,我给你备上我上好的珍藏。” “是吗?那谢谢您。”宋云谏结束了这官方而虚假的对话。 他答应去了,并不是因为兰财是他唯一的选择,校长说的没有一件是他真正在意的,他答应只是因为,他想知道,彦文修又给了校长什么好处,让他宽恕了自己,请他回去。 他愿意陪他的前男友玩,越刺激越好,最好再让他见识见识,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 宋云谏换了衣服。 开门出去。 他两天没有来学校,学生见到他很意外,估计他被停职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知道学校这边用的是什么借口,宋云谏也没有太关心。 “老师好。” “宋老师好。” 学生跟宋云谏打招呼,不会有人在这个学校里认错他,也不会有多少人不认识他,每个见面跟他打招呼的学生,不管他们背地里是否也在议论自己,宋云谏都不太上心,他会点点头,礼貌回应过去。 “宋老师回来了?什么鬼?”学生的分贝没有控制好,宋云谏听的一清二楚,别说学生不懂,他自己也不懂,他根本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宋云谏一路往校长室赶去。 校长室的门为他而敞开着,压根没有关,宋云谏一到里面的人就及时发现了,校长正在办公桌前坐着,不知道在忙什么,看见他以后迅速起身迎接,走上前说:“云谏,来这么快啊,过来坐。” 这和宋云谏前两天来办公室的氛围可不一样,连称呼都变了,宋云谏佯装不知其中猫腻,进了办公室,听校长的说辞。 “把我珍藏的茶叶给你尝尝,平时爱喝茶吗?”校长跟他聊起了私生活。 “还行,”宋云谏坐在前天坐过的位置上,看着校长操劳泡茶,他没有受之有愧的感受,只是十分警惕:“为什么让我回来?” 他打了一杆直球。 他当然是懂拐弯抹角的,不过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 校长也十分老练了,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好像两天前什么事也没发生:“先试试我的茶,咱俩其实好久没话家常了吧?在学校里也不方便,天天宋老师校长的叫。” 宋云谏没再莽撞,他安静坐着,等对方真的忍不住,总要说的,他不信他要他过来会什么也不说。 “前天你不是见过菁菁吗?哦,就是我闺女,这姑娘回家一直夸你来着,非要我给她讲些你的事情,对你很是感兴趣,我就跟她说你的成就,说你的工作能力,这点真是在哪都能提的,说句实话,兰财没一个赢得了你宋云谏的学历的。” 就是这样,您不是照样把我开除了吗?宋云谏很想这么质疑一句,但他忍住了小情绪。 校长想到一头说一头的:“你看看你,生的是一表人才,都说死读书的人没几个会打扮的,你就不是这样,要相貌有相貌,要成绩有成绩,人生这份答卷啊,你可比其他人的分要高多了。” 继续。 宋云谏端起那杯校长亲自给他泡的茶,听着校长亲口的吹捧话。 “我当时干嘛要三番五次地亲自去请你到兰财呢,想过没有?”校长说:“这其他老师也有学历高的,但真没有我亲自去请来任职的,云谏啊,我还是欣赏你。” 宋云谏没有回应,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校长感慨道:“这古有刘备三顾茅庐,现今有我三请你宋云谏,是不是也算成就了一番佳话?” 算是,在之前,宋云谏没有想到校长跟彦文修有往来,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怀疑,他三次请自己的原因,又是不是因为某人下了命令。 “开个玩笑,”校长看宋云谏一直不搭腔,也就不在这方面下功夫了,他话锋一转:“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停你的职,又没两天要请你回来。” 宋云谏道:“我知道停职的原因,您只需要给我解释回来的理由就可以了。” 瞧瞧,多么有脾气的人。 校长点点头道:“只能这么说,我前两天停你职的这个举措,现在看来还是没考虑清楚,昨天跟几个负责人又商量了一遍,开除……不,关于你停职这件事,还是不太妥当的,怎么说你曾经也是我们学校里最受欢迎的老师,风波之后,说不定你还可以重登高位,享有学生们对你的一切赞誉,站在大局上,让你继续任教才是正确的做法。” 宋云谏将信将疑:“这就是学校请我回来的理由?” “不全是,”校长自知这个理由不太能服人,他又道:“还有点我自己的私情吧,我对你很欣赏,云谏,与其考虑到日后你会投身于其他财经院校,给我们施加竞争压力,不如把你圈在我们学校里,你很有人气,尽管现在的名声不大好听,但如你所说,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你是被诬陷的,事情万一哪天澄清了,冲你去的学生可不会少。” 宋云谏思忖后,觉得这是一个更有说服力和极为坦诚的理由,但并不绝对够。 “云谏,你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这一次,我希望你和学校能一起度过难关,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校长抬了抬茶杯,示意敬他一杯的意思。 宋云谏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我没有疑问了。”宋云谏将茶杯放下,“没有事的话,我回了。” 他这就要站起身。 校长忙道:“你回来吗?” 他脸上的情绪相当着急,好像很紧张宋云谏说不。 校长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也许因为他跟彦文修的牵扯不太方便,宋云谏也没有追根究底,他道:“再给我点时间考虑,明天早上会给您答复,先走了。” 他没要太多的时间,他知道他要了学校也会给,因为请他回来这件事,分明就是上面有人发话了。 但会是谁呢? 彦文修? 不可能,那个一直用下三滥招数逼他宋云谏就范的人绝不可能容许他的生活太美好,他期待着自己掉进深渊里,无处可去,然后乖乖回到他身边,去求饶。 可不是他还会有谁?真的有人……是因为非常赏识他的工作能力,才请他回来的吗? 一点也不让人信服。 宋云谏出了办公室,他走了几步又回头,总是心存疑虑,就这样出了校长办公室,看起来似乎无礼,但他实在受不了校长一嘴的借口,就是不说那个真正的理由,就是不提彦文修,他想,他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来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宋云谏还是一头雾水,然而正当这时,一道影子从他眼前飘过,宋云谏停下了脚步,他猛地回过头,并非是他看错了。 那个距离自己几米开外,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只一个背影就叫宋云谏认了出来,他弯腰钻进车里,商务车关上了车门,宋云谏忙回身躲在墙面之后。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在这儿? 他那个相亲对象…… 秦良。 ------------ 15 第 15 章 宋云谏默默看着那辆商务车开出地下车库。 他没来由的心跳加速。 他以为自己跟这个人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虽然只是这遥遥相望的一眼,但还是让宋云谏紧张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车子已经跑出了地下车库,宋云谏躲在墙后没有出来,也许只是紧张这个心不诚的人为了另一个人来跟他相亲,但想来又没有道理,应该是对方紧张见到自己才对,是他利用自己,是他胡作非为。 为什么他宋云谏要紧张? 理平脑子里纷乱的想法和思绪,宋云谏走向自己的别克,他在车座上冥想了一会,而后才开车回去。 既然他可以回来了,那么什么时候回来就成了首要问题,晚上校长打电话来要答案,宋云谏没有接听,故作繁忙,将通话躲了过去。 今晚谭明回来,带来了他的女朋友妙妙,宋云谏没不允许他带人回来,虽然这个公寓是在他名义下的,但他对谭明的要求并不高。 何况他自己也和妙妙认识了,不会有什么排斥。 “宋老师,好久不见啦。”妙妙是个很活泼的女生,比宋云谏小三岁,总是“宋老师宋老师”地挂在嘴边,她说她对做老师的有敬意,从来不直呼宋云谏的名字。 宋云谏也已经习惯大家这么叫他。 “今天怎么过来了?”宋云谏抬头望着二人,从沙发上起身,“过来坐。” 妙妙把包放在桌上,得令道:“好嘞,我今天休假,在他这儿过一晚,明天回家。” 谭明在身后问道:“你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妙妙接话道:“宋老师,听说你要找新的学校,你要不看看我的大学吧,虽然比不上兰财,但环境还不错……” “不用了,”宋云谏说:“今天校长给我打电话,说我可以回去了。” 谭明意外道:“什么?可以回去了?” 宋云谏说:“嗯。” 妙妙说:“不是说刚停了你的职,这才几天,就让你回去?” 谭明鼻子灵敏,顿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也在沙发的一边坐下,严肃了起来:“具体怎么回事?” 宋云谏叹息道:“没说明白,给了一堆的理由,说这个决定是他们做草率了,现在希望我回去。” 谭明谨慎:“这事确定没问题吧?” 宋云谏道:“我去见了校长,他亲口跟我说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谭明是局外人,宋云谏被停职这件事他本就不太知道具体的东西,也不知道这又叫回去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跟宋云谏一样,都觉得这事奇怪,按理说学校给出了停职的结果,那肯定是商量之后的决定,不可能是一个人突然冲动,停职不是小事,在兰财这种出名的学校里更不会是。 妙妙则因为年纪的原因,还是较为天真,没往太深的地方想:“那这是好事啊,比来比去,兰宁也没有比兰财更好的学校了,宋老师你免了一份麻烦事。” 谭明却道:“话不是这样说。”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问宋云谏:“你打算回去了吗?” 妙妙满脸不解地看着二人,如果换成是她,她肯定就直接回去了,找工作是一件非常费心神的事,宋云谏的能力,找工作简单,但熟悉新的环境,一切重新开始适应,这个过程是大多数人讨厌重新找一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宋云谏再厉害,也是个肉体凡胎,妙妙的想法也并没有错。 现在选择权丢在了宋云谏自己的手里,他变得有选择了,却感到十分棘手:“刚刚校长还打电话过来,我没接。” 谭明搓了搓双手:“看来你并不想回去。” 说不清,他现在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那既然有答案了,就不回去了吧,反正也是他们先停了你的职,这么出尔反尔,说不定会梅开二度,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找一个新的学校好了,除了兰财,你不少其他选择的。”谭明是个能给出参考意见的人,妙妙在一旁点头,觉得自己男朋友说的很对,但最终抉择还是在宋云谏自己的手上。 “我知道,”宋云谏说:“让我再想想。” 妙妙拍了拍手:“好,宋老师你慢慢想,我去做饭,今天我们买了很多菜,还买了酒,打算跟你喝一场的,宋老师给面儿啊。” 宋云谏说:“喝酒我可喝不过你们。” 妙妙说:“小酌一杯嘛,好伐?” 宋云谏抬抬手,表示同意了。 他心里有结,对于学校,也对于那一次相亲……喝酒是个不错的选择,也许喝醉了,心底的想法能清晰一些,宋云谏答应了。 三个人一起做饭,这速度也快,晚上围着一张桌子,妙妙和谭明谈天说地,两个人喝大了,你爱我我爱你的誓言没少说,妙妙缠着谭明说婚后不能负了她,不能出轨,不能看别的女生超过多少秒以上,条条框框列举了几十条,本就活泼的女生在心情好的微醺后更加管不住嘴巴了。 宋云谏听着二人互相的承诺,他像看两个年轻的学生,互相承诺着彼此的以后,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没有这么疯,要求彦文修这个那个,因为彦文修表现得总是很爱他,他们都以为,彼此离不开对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在遇到对方这件事上,原来都是自己的误以为…… 晚饭后,宋云谏在厨房里清洗餐具,妙妙进来了,她看着高挑的宋云谏,说了一堆的胡话:“宋老师,你真的生得好俊俏啊,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你要是喜欢女的,我高低把我姐妹几个轮着介绍给你。” 宋云谏戴着手套,他的长发束在脑后,轻笑一声说:“谢谢你的好意,醉了回房歇着吧。” “我没醉,”妙妙说:“宋老师,我说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我听明哥说,很多富家少爷追求你哎,你都不同意啊?为啥?他们都不好么?” 宋云谏将清洗好的盘子放在一边,敷衍地应付着小醉鬼:“好啊。” 妙妙说:“那为啥你不同意呢?咱们平时连几个开好车的都看不到,这么多有钱人追你你也不同意,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住不下别人了吗?” 宋云谏侧头:“为什么这样说?” 妙妙道:“我听明哥说的,你以前谈过一个巨佬哎,说是在咱们兰宁很有地位的人物,所以是不是因为前任太厉害,你看不太上这些小富家公子啦?” 宋云谏低头专心清洗餐具:“没有,他只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总经理……” “上市公司啊?那确实算巨佬了,”妙妙扯扯唇:“反正都不是我们平常人能接触到的人物了。” 妙妙感慨后又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宋云谏清洗的手顿了下来,妙妙不太清醒,所以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反应,宋云谏将盘子搁置在一起,丢了一句官方的回应:“不太合适而已。” 清洗完餐具,把妙妙送回房间,宋云谏带上了房门,而后自己也回了房,他来到阳台上,夏日的天空是沉闷的,湿热的气息紧贴着人的肌肤,宋云谏站在栏杆前,看刚入下的夜。 他在想妙妙的问题,在想校长要的答案,在想自己心底究竟要什么,他并没有陷进那段感情里走不出来,但他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有初见彦文修的热烈,他现在这个年纪,没有初入社会的天真了,也很难再去喜欢上一个人。 兰财推开了他,又劝他回来,他该不该因为彦文修的插足而放弃这一份事业?他该不该保持着这份清高自傲,把不要自己的人事物通通推开?这又到底是清高还是躲避?早就分不清了。 还有,今天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兰财的地下车库里?巧合吗?他和兰财有什么关系?他和兰财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他到这里……总不会是因为自己。 宋云谏反身靠在扶手上。 他总会因为想起那个人,思绪而变得不清晰,拿出手机,找到校长的号码,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上面是短短的三个字:我回去。 他有无数个拒绝兰财的理由,但最终都倒于那个不正常的心理,他就是想看看让自己声名狼藉的地方,还能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彦文修还是小秦总…… 都尽管对他算计。 ------------ 16 第 16 章 被停职两天之后,宋云谏带着一种全新的心情去了学校,他从未用这种心情来上过课,那就是来看看自己的工作还有什么波澜在等着。 他被停职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他回来的事情大家显然都是没听说的,尤其是同系的王琳,一点声音都没得知,看见他的时候很是惊诧。 “宋,宋老师?”王琳手上抱着书本,正准备去上课,却看到宋云谏走进办公室:“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宋云谏言简意赅:“我回来上课。” 王琳一脸的不解:“啊?学校没通知啊。” 最起码该通知一下她这个代课的人吧。 宋云谏说:“我回来的匆忙,上面忘记通知了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王琳摇摇手:“不,我不辛苦,就暂代两天的课,你今天就上吗?” 一点消息没有得到的王琳对宋云谏回来这件事手足无措,宋云谏的书桌还没有别人来坐,可见这件事发生的有多么迅速。 宋云谏用手指抹了下桌子,有点细微的灰尘,他回应道:“嗯,我的课自己来上。” 王琳点头说:“好,那我把你的书都给你吧,他们这周小考的试卷还在你那个书桌里,我还没来得及看。” 王琳表现的有点窘迫。 宋云谏抽开柜子,果然看见卷子原封未动地放着,他道:“我知道了,你要去上课现在去吧,下节我有课,我过去。” “那我先去了。”王琳一步三回头,对宋云谏突然回来这件事实在不理解,她对宋云谏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对学校这安排没太看懂。 宋云谏的办公桌靠窗,他能观察到楼下的风景,正对的是操场,有些学生在体育课上打篮球,有的在跑步,女生则三两个成群坐在遮阴的树底下。 宋云谏收回目光,收拾着他的办公桌,他刚坐下没多久,门前来了一个人,正在叫王琳的名字,宋云谏抬头和对方对上视线,是隔壁系的老师。 “宋老师,你回来了?”对方走进办公室,说道:“我以为王琳呢。” 宋云谏道:“她去上课了,有什么事吗?” 宋云谏跟学校里的其他老师都有些距离感,在别人看来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但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难相处的举动,相反是挺热情的,那老师就没藏着掖着,说道:“哦,是这样,咱们下午会来一个新教授,校长让我们全体过去迎接一下。” “每个人都要去?” “嗯,说是来头挺大的,不知道是谁,但蛮厉害。” 宋云谏:“好,我待会转告她。” 对方道:“成,你们一起去。” 宋云谏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也没追问对方是谁,兰财谁来都不意外,也请过不少厉害的人物,对于大人物都司空见惯了。他继续收拾书桌,因为他没有问什么,那老师也不好继续待下去,只好抬步走了。 宋云谏收拾好书桌,就坐在桌前看自己的教案,他喜欢准备ppt,但书籍上也会做记号,这是他在外面上学那些年学到的东西,也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讲课方式和其他老师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他的讲述很清晰,是陌生人也能听懂的表达,他的课被那么多人喜欢填报并不只是因为外在的颜值,多的是认可他讲课方式的学生。 王琳上完课回来的时候,宋云谏将别人的通知转告了她,王琳问了些关于新教授的事,宋云谏也想回答她,很遗憾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等到下午对方过来的时候了。 “怎么有学生知道你回来了?”王琳说:“我刚才上课的时候,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我都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消息?” “许是来的时候看见我了吧,”宋云谏调侃自己道:“他们这是想还是不想上我的课?” “肯定是想的,”王琳也不知是不是宽慰他宋云谏的,说:“前两天得知你停职的消息,底下乌烟瘴气的,学生闹哄哄的,尤其那个被有钱爹塞进来的少爷。” 宋云谏抬眸:“宫烊?” 王琳说:“是啊,他都跑到校长办公室了,没个规矩,关系户咱们也没话说。” 宋云谏低笑一声,昨天谈话的时候,校长也没提起这件事,心里不知道会怎么琢磨他,琢磨他宋云谏没品到把学生都哄得鬼迷心窍了? 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之后,宋云谏拿着书本和U盘,走出了办公室。 他这节是连堂课,宋云谏穿着工整规范,兰财没有任何一个老师能在着装上比他更加严谨,永远穿着那套端庄的西服,头发绑在脑后,一缕发丝都不会落下,遮挡不住无暇的面庞。 有人说他太注重打扮和形象,再热的天都穿着衬衫和西装,有点装,有点过,宋云谏从来没为自己解释过一句,何必呢,要误解他的人总会误解,如何解读他宋云谏的为人,是别人自己的事,他就是要每天都端庄,以一种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学生和外人,要别人知道,他的生活和工作,充满了从容不迫的形式感。 大学生的走廊没有初中生的喧嚣,下课最多也就是瞅一眼手机,宋云谏不没收谁的手机,上课也由着他们去,但他的课堂上,奇怪的是真没有几个搞小动作的。 他们的视线都在那讲台的老师身上。 不约而同的。 对这一点,宋云谏一直假装不知为什么。 当他拿着课本出现在课堂的那一瞬间,教室里响起一阵起哄声,这一瞬间像是宋云谏第一次来兰财上课的那天,那些学生像是收到了人生中巨大的惊喜,他们脸上的兴奋不加掩饰,火热的目光和震惊的情绪都投射给了讲台上的自己,那一刻宋云谏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那是他爱上兰财这个学校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受欢迎的,学生给了他极大的热情欢迎仪式,他被那样的阵仗吓到,今天也是一样,一样的能从学生的眼里看到许久不见的惊喜的情绪。 也许吧,也许还有那么一些人,打心眼里喜欢他的课,打心眼里不希望他从兰财里离去。 “宋老师!你不是被停职了吗?!” “宋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是王老师来上我们的课啊?” “宋老师你为什么这两天没来啊?” “宋老师宋老师……” 学生的问题滔滔不绝,对他这两天的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揣测,不管是恶意还是关心,宋云谏一并收入眼底,他冷静从容地俯视底下的学生,用一种不太在意的语气说道:“你们想上王老师的课,今后也没有这个机会,后天的小考还记得吗?挂科的人,还是老规矩。” 一提到小考,学生们顿时闭了嘴,宋云谏拿出U盘,走到多媒体面前道:“今天不用看讲义,全部人盯着多媒体,这节讲动态博弈,后天的小考跟这方面有关,别说我没划重点。” 他的试卷从来不循规蹈矩只出学过的课题,后天的题目甚至包含了今日未深入的知识,这是他对自己课程的规划,在考试到来前就能把知识点教下去,兰财有很多聪明的学生,财经也非划重点考试的学科,死记硬背可不是聪明的做法,融会贯通才是必要本领。 而学生呢,对于两天没见的老师,他们更多的是想叙旧,提问,来消磨长久的课堂时间,但他们的宋老师永远拒绝跟他们有任何课堂之外的交流,是那种你不带着学习问题去找他,他是不会搭理你的。 “风险投资的目的很简单,上节课已经讲过了,就是将你的企业成功推上市,以高出企业本身的价格卖掉,实现财务的最大化回报……” 讲台上的声音将小心思的同学们拉回课堂中去,底下鸦雀无声,也许很多人对讲台上的宋云谏有很多人格上的质疑和意见,但他的教学能力,从没有一个人发出过疑问的声音,教室安静了下来,全场只能听到,那讲台上传来的清朗的男音。 · 接近十二点,学校的小道上遍布着人影。 他们一股脑往课堂和寝室里去,宋云谏混在人群当中,从议论中走回办公室。 王琳正在等他,她自己带了饭,饭盒摊在办公桌上,还没打开,因为都记着要去迎接新教授的事,吃饭要回来之后了。 宋云谏和王琳一起去往校长室,王琳问宋云谏课上得怎么样,宋云谏说没什么,跟之前一样,他们又聊起新教授的事,王琳得来了一些小道消息,说道:“我刚刚听主任说,新来的教授很年轻,我以为四五十岁,他说没有,你说二三十在金融市场能闯出来的有几个人啊?那真是屈指可数。” “主任还说,这个新教授的成就非凡,而且是兰宁响当当的名字,问他也不说,非要保密,搞得我们不会知道一样。” 王琳说了很多,宋云谏却没有发表看法,他只做了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许多老师都聚集在了校长室,比宋云谏他们先到的人很多,宋云谏和王琳算是较迟的,并非对新教授不重视,只是宋云谏在课堂上拖了一小会。 这刚跨进校长室的门,宋云谏也没想到自己会看到什么,当他视线里落入那人的身影,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了。 王琳回头看他,远处的校长也招招手,喊了声云谏。 宋云谏盯着沙发上的男人,那个人西装革履,容貌焕发,半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正摆弄着校长那上好的茶叶,他手上不停的同时,也抬眸望着自己,目光如此锐利,让宋云谏后背起了层冷意。 他……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教授,想必在座的很多老师都听过名字,咱们金融界响当当的人物,傅靖琛。” 校长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宋云谏,他大为惊诧地听着那介绍,看着那张有些戏谑笑意的脸,那张让他这几天想到就有几分气愤和失魂落魄的脸。 那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堂而皇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向呆住的宋云谏,对方有些局促不知所措的模样非常少见,傅靖琛抬起手,和善又明目张胆地跟宋云谏打着招呼,带着他人不明的暧昧,向宋云谏递出友谊表面的手,嗓音沉稳:“好久不见,宋老师。” ------------ 17 第 17 章 是该说声好久不见,有多久? 三天?四天?一周? 他扰了自己的思绪有多久,宋云谏都记不太清了。 他完全忘记了跟对方握手,傅靖琛的手递在他面前有了好一会,宋云谏也没做出什么反应,他盯着傅靖琛的脸发呆,那神色像是遇见了阔别数日的前男友。 大家伙看着傅靖琛的主动被冷落,校长立马出面缓和道:“云谏,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教授,傅先生来做公益的,免费到我校传授知识,你应该认识他吧,不是总在课堂上拿他举例吗?现在见到本尊了,怎么一副傻了的表情。” 校长说完,其他人也附和着笑笑。 他说的没错,宋云谏认识他,但是准确吗?他真的算是认识这个人吗? 对面前这张脸,这一刻所带来的所有冲击和认知,宋云谏无法消化,他没有伸出手,还把目光移开了,看向别处。 校长的笑意顿时收住了,其他老师也都很惊诧,他们惊讶宋云谏对傅靖琛的态度,这个教室内,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那是上过讲义教案的人。 傅靖琛本人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他只是收回手,大气地说:“没关系,我跟宋老师私下里有交情,他不愿意跟我打场面话就算了。” 傅靖琛转身走回沙发:“既然大家都到了,就相互认识一下吧,应该坐得下?” 校长又看了眼宋云谏说:“可以,有些人还没来,今天没他们课,下一次再逐个认识,你们都坐吧。” 亏得校长室够大,亏得今天的人没全来,否则一个校长室是万不可能塞得下的。 老师们相互找位置坐下,你让我我让你,表现得极为谦让,每个人都想看看傅靖琛,但又不会明目张胆,就只能用余光打量。很多老师是第一次见到本尊,便被那种自带的气场征服了。 倒是宋云谏,他表现的对傅靖琛很不热情,坐在最角落不惹人注意的位置,头也不抬,凝视着桌面。 傅靖琛自然能观察到他的表情,于是目光难免凌冽一些,但他毫不遮掩视线的方向,盯着那低头故意偏开视线的人说:“既然要认识,就由我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劳烦各位老师来跑这一趟,我的名字叫傅靖琛,傅是师傅的傅,今年三十出头,在座的老师应该都比我大一点,我是第一次涉足教育行业,虽然做过点准备,但肯定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届时希望大家不吝赐教。” 傅靖琛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拜托的意思,说了声:“麻烦了。” 他很诚恳,一瞬间笼络了所有老师的好感,因为傅靖琛在学界的知名度,以及那些雷霆手段,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人不好相处,故今天以一种谨慎的心态来参加这个欢迎会,可傅靖琛的表现出人意料,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成功人士的架子,极像个谦虚礼貌的年轻小辈,谦和有礼讨人喜,但宋云谏不相信。 他不会相信这个人表现出来的那一面,他记得他的凌厉,他的锋锐,他的咄咄逼人,他张狂地在首次见面就向他表白的那些话,说的好听些叫坦诚,难听些就是无耻。 他连表达喜欢都能那么强势,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温顺的羔羊一只? 这场欢迎会结束的时候,宋云谏也是一言不发的,他甚至没有等王琳,第一个往外面走去。 回去的路上,就宋云谏在这场欢迎会上的表现,惹得老师们之间也难免有几番争议。 “知道他清高,没想到这么清高,他没事吧?想表现自己不畏权势,跟大家都不同?你没看校长的脸都绿了。” “看见了,人家傅先生什么身份啊,要真计较起来可没完,宋云谏这次该说不说真有点过了,幸好他是跟傅先生有交情的。” “什么交情啊?你还没看出来吗,那是傅靖琛故意这么说的吧,人家不想把场面搞的下不来台,老生意人了,这点情商的事你也当真。” “是吗?还真没看出来,我看他一直盯着宋云谏,还真以为两个人认识。” “是看着呢,我也发现了,可我看那眼神不是很友善,估计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吧,宋云谏这次是真的惹错了人……” 老师们难得八卦,只不过今日来的人太有分量,他们也忍不住探讨了几句,以及宋云谏的表现的确有些反常,都知道他清高,与众不同,但不会这么无礼,走廊上声音热闹,多的是傅靖琛的名字。 宋云谏回到了办公室。 王琳紧随其后。 她没有参与八卦的中央,发现点猫腻的她追着宋云谏问:“宋老师,你真的跟傅靖琛认识?” 她跟宋云谏的关系不算太亲密,不能知道宋云谏的私人社交圈是怎么样的,以至于对傅靖琛的那句话存在疑问,不知到底是一种解围,还是真的有私交。 宋云谏干脆道:“没有。” 出了校长室,他的情绪管理好多了,宋云谏坐下来,拿出保温饭盒,准备吃午餐。 王琳说:“真的啊,那他人还真的不错哎,没想到长成这样,我的天啊,跟我们真是格格不入,大明星的脸。” 宋云谏继续吃饭,办公室里飘满了菌菇的味道,来自于宋云谏的饭盒。 他很少在办公室里吃饭,有专门的教师食堂,只是昨晚多做了菜,他给装上了。 王琳还在就着那个人的话题说:“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任,这张脸又要迷死多少学生,估计得惹出不小的反应,好像还是免费来的吧?真奇怪,这样的人又不需要宣传什么,就是请也请不到的,怎么会免费来任教呢?” 宋云谏眸子深了几分。 这当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好事,校长的人脉也真是厉害,什么人都能请来,或许他来了,你的事情会被压一压,这么一个大帅哥,学生的关注点又该转移了。”王琳坐下来,也拿起筷子吃饭。 宋云谏看着书桌的一边,总觉得没胃口。 下午,宋云谏的课结束,他收拾好东西走向地下车库。 他没再关注傅靖琛的事,也不可能想到那个人现在哪里。 走到别克车前的时候,宋云谏脚步一停,那个双手插兜,看起来等了好一会的男人就半靠在他的车身上,向自己投来“久待多时”的目光。 宋云谏站在原地望着他。 “有幸跟宋老师说会话吗?”傅靖琛站直身体,他拿出双手,西装革履的他今日算是隆重出场,一点没让宋云谏有所准备的隆重。 “我们好像不太熟。”宋云谏抬步走向车门,把冷漠进行到极致。 傅靖琛没拦他,宋云谏顺利走到车门前,打开车门后却停住了动作,他侧眸打量着傅靖琛,疑惑对方的行为,不可信地问:“真让我走?” 傅靖琛轻笑:“当然,我不拦着你走,宋老师也别拦着我追就是了。” 果然无耻。 他先前骂早了,这会才应该好好地赐他两个字,无耻,真无耻。 “我们之间有误会,”傅靖琛抬步上前,没站的太远,也没靠得太近,他听起来有几分无理的请求,“你想在这儿听我说,还是我追到你家门口以后,再听我说?” 他目光落在宋云谏皙白的脖颈,和那熟悉的柔顺长发上,一本正经地说:“宋老师,我绝对尊重你的选择。” ------------ 18 第 18 章 他真是擅长把一件没道理的事表达的正经,宋云谏推上车门,转过身来抬眸看他,说道:“傅先生,耍我是不是很好玩?” 他心目中的傅靖琛,他那个尊为偶像的人,原来早已经跟自己碰过面,还是以相亲的角色,这其中的乌龙宋云谏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呢,他还是生气,因被欺骗,因被耍在股掌之间,原来他连名字都是假的,他搞这么多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能再也不会拿他举例,拿这样一个品性有失的人作为范例讲解给学生听。 他今天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宋云谏想不到,有什么是他胡作非为的好借口。 傅靖琛从宋云谏的眼神里得知,他现在很不爽。 他完全理解对方现在对他的态度,傅靖琛很是严肃,没有把这件事当玩笑糊弄过去,他语气沉稳道:“我不是秦良,关于我们相亲那件事,我会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原本该跟你相亲的人是我的弟弟,他的事情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他并不重视这场见面,你们之间的来往也很少吧,他突然提出跟你相亲这件事,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他爱上了一个酒吧的少爷,但他家人不同意,我姑母一直想拆散他们,我这个表弟可是很叛逆,偏要跟他母亲作对,为了应对我姑母,于是想到了你,想先这样把他母亲应付过去。” 宋云谏提问:“那他为什么又没来?” “正要说到,”傅靖琛为他解释:“因为他的小爱人出了点事,他赶过去了,这方面你想听详细的吗?” 好像宋云谏只要说想,对方就会全部吐露给他。他对自己一点隐瞒都没有?这样坦诚?因为该跟他相亲的人没法及时出现,他才揽了这个活?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说清楚? 傅靖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解释道:“你是觉得我没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你讲清楚,在耍你?” 宋云谏真要感慨下他的聪明,他也没有瞒着:“对此傅先生您有什么解释吗?” 宋云谏自认为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这一次要换做是别人,他可能早就不再搭理对方,他现在也分析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理,他很喜欢面前这个男人跟自己解释的模样,那听起来有点荒唐,又有点诚恳。 傅靖琛却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吗?” 宋云谏皱眉:“我怎么会知道?” 傅靖琛耐心地说:“好,那我再解释一遍给你听,我是替别人过去的,过去应付你,在见到你之前,我是这个心态,但是见到宋老师以后,我非常欣赏你,我们这个年纪表达喜欢可能会有点油嘴滑舌,希望宋老师别太介意,我很喜欢宋老师,在初次相见的时候。”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跟你表明身份,代人相亲这种事本身就有诚意上的问题,我不保证我表达清楚后宋老师会愿意继续坐下跟我闲谈,也许以秦良的名字却可以。” 宋云谏多少猜出些原因了,这又听了一遍,心里对这件事的感受好了些许。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傅靖琛语气温柔,像在哄一个赌气的小朋友,“如果还有哪里我表述的不够清楚,你随时可以向我提问。” 现在的场面非常尴尬,在宋云谏看来,对方的处事态度让他憋不出什么闷气来,可他总是不敢轻易这番话,怕自己又被戏弄一次,于是谨小慎微地问:“你真的是傅靖琛?” 那个在他心目中杀伐决断的金融界精英人士,正站在他的面前,给与他诚恳的解释,宋云谏很少这样犯傻,可这种事也太过离谱。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和傅靖琛有什么交集,还是那种情感上的……牵扯。 “你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吗?”傅靖琛问他,好像宋云谏点头,他就真的敢拿,对方没有回应他,傅靖琛这就动身准备去找。 “不用了,我相信,”宋云谏及时叫住他,“今天校长室里那么多人,你不可能全都骗得过的。” 他相信傅靖琛的身份不可能再是作假的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合理的原因,更没可能去冒充这么大的一个人物,骗骗他就算了,不可能一下骗得了那么多人。 傅靖琛轻声问:“那你能原谅我了吗?” 说什么原不原谅,他们之间谈不了那么深。 “你到我们学校任职……是为什么?”宋云谏答非所问,他心里有点自己的揣测,但不敢太自恋。 “你一定要我把所有事都讲得那么清楚吗?”傅靖琛说:“宋老师,你是聪明人。” 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宋云谏假装听不懂这些,他没再向对方提问,傅靖琛的气场十分强大,尽管他已经用一种很温和的方式在跟宋云谏表达,可那逼迫人的磁场还是让人有几分想退却。 这时,地下车库里有人低声说话,宋云谏即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他迅速上车,然后关上车门,一系列的动作瞬间完成。 傅靖琛打量着车窗,刹那间宋云谏消失在他的眼前,光洁的镜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脸,那边传来招呼,正是跟他说话。 “傅先生,您还没走啊?”是两个今天见过面的老师,傅靖琛的记忆力相当好,可却没有记得这两个老师的名字,因为他今天把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都投在这个躲在车子里的人身上去了。 “没呢,”傅靖琛收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再盯着车窗,扭过头回应:“两位也下班了?” 其中一位老师道:“是啊,以后就是同事了,您怎么走,有开车过来吗?” 刚到学校来的第一天,还没有正式上任,就受到了这热情的照顾,这让宋云谏想起他第一天来到兰财的情况,那时候也是这样,如今不再愿意跟他牵扯的人,曾经也给过他许多的关心,听着外面的谈话越来越深刻的样子,宋云谏甚至做好了暂时离不开的准备。 两位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车里有人,他们跟傅靖琛打完招呼,说了些友好的话,就各自被打发过去了。 傅靖琛抬手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回头看过来,片刻后,车窗缓缓降下,但并没有完全降下来,这让里面的人和傅靖琛隔了一层镜子的阻碍,傅靖琛一手压在车顶,看那张不舍得露出的清秀脸蛋。 宋云谏看到周围没了别人,而后抬头,一不小心对上傅靖琛热烈的目光,他喉结轻颤,“我是不想他们看见……” “我理解,”傅靖琛解释道:“宋老师在兰财声名狼藉,最好不要跟我站在一起,以免给我带来非议?” 宋云谏的心思竟然全部被拿捏,他真讨厌这个人的精明,简直就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宋云谏扭回头说:“傅先生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误解你我的关系。” 何必把他想的那么好?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就敢把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想的那么为他人着想。 这个男人不仅危险,而且大意。 “这话我就要跟宋老师掰扯个明白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跟宋老师表白之后,宋老师可没给我什么良好的回应,我们何时定下了关系?”傅靖琛这一问把宋云谏彻底问住了,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的确,准确来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像傅靖琛在校长室说的那样有私交,宋云谏至今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现在他们俩正因为没有任何关系,他傅靖琛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随时可以抽身离开,若有了,爱上他之后接受他的一切或有可能,先不论后面这一层,他这样的表述已经十分冷漠。 不像正常人追人的手段,他的嘴一点也不甜,没哄到宋云谏的高兴,还丢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反问。 宋云谏的语塞让傅靖琛相当满意,他似乎享受把这个人堵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却又喜欢在这时哄他一句:“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宋老师知道,现在,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傅靖琛意味深长地说:“珍惜现在。” 他这话的含义非常深刻,宋云谏怎么会听不明白?傅靖琛说话厉害的地方宋云谏早就体会过了,这就是他压迫人的地方,让宋云谏无法合理地反驳回去。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他为什么觉得他宋云谏不会拒绝他?他这番话……倒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很。 “宋老师已经结束了课程,我就不打扰你回去,路上小心,”傅靖琛直起身体,像打了盹的狮子醒来,他从透出来的那一点缝隙中看着微醺般粉意的双眼,笑眯眯地道:“明天见。” 就这样,他转身离开。 宋云谏盯着傅靖琛干脆又果决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离开原地的傅靖琛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他心满意足地放对方离去,在被追求者的眼里是反常的行为,他将这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拿捏的令人心痒。 而他今天来这里最大的目的是向这个人解释他们之间的误会,至于其他的…… 他可以日后再议。 狩猎可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只不过比许多人,都更有耐心。 傅靖琛招招手,一辆车从远处开过来,傅靖琛坐上后座,仰起头,靠着座椅,前方传来一句疑问。 “傅总今天不上任?”坐在前方的司机窥探了傅靖琛方才的整个过程,他尽管对那个人十分好奇,但本分告诉他,不该问的问题得闭嘴。 “不着急,”傅靖琛抬手出去,迅速便能从方才的调笑中脱身出去,眼神顿时替换上那一贯的锋锐,他看向窗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秦良来电话了吗?” 前方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小秦总打了三个电话过来了,我都说您在忙,可能是有急事,傅总给他回一个?” “他想给他的小可怜说情,”傅靖琛一只手搭在窗沿,他按着半开的镜窗,指腹从上面缓缓碾压过去,“那就再急他一会。” ------------ 19 第 19 章 段爻被秦良的人抓了回来。 兰宁怎么也算有他秦良的一亩三分地,搜捕到一个人还算是简单,这段爻也算是蠢得很,没入机场就进了秦良的天罗地网,现在被秦良连人带包地给抓了回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纨绔少爷今天也上演了一回狗血戏码,这恋人跟着别人跑了的事还真能落在他身上,秦良在房间里质问床上瘫坐的人,段爻被吓得不轻,毕竟这之中可掺和着他的表兄。 “我还真以为你要跟外面那个东西跑了,他妈的搞半天你是看上我表哥了?啊?你喜欢我表哥啊?你他妈跟我在一起,你敢往我表哥床上爬?”秦良一把捏住段爻的下巴,“段爻你死不死?” 瘫坐的段爻被双手捆绑,好似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秦良便是公义的化身,他双颊火红,被一肚子闷火憋的要爆炸,段爻的沉默相当于承认,这算是踩着秦良的底线为非作歹。 “你知不知道我表哥什么人啊,你他妈没听过傅靖琛的名吗?!今天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我哥弄死了你信吗?!”秦良暴喝:“我秦家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是吧?你还贪着往姓傅的门槛里爬?!” 秦良猛地甩开人,段爻被摔进了床铺里,他泪眼汪汪地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求饶。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秦良的闷火滚滚,他对门外呵斥了一声,而后指了指床上的人以示警告,便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阿姨拿着手机说:“傅先生的电话打不通,他司机的电话也是不通的。” 秦良扶住额头,感到一阵阵的头疼,嘴里念叨着完了。 阿姨不知道其中的事情有多大,只见秦良的脸色很差,里面那个人是秦良非常宠爱的小少爷,酒吧里那种以色侍人的角,她年纪虽然大了,但在秦良家中伺候的,对这些事早已经习以为常,小秦总有点滥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还真是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阿姨多嘴问了一句:“是跟傅先生有关吗?” 秦良深深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回答,摔上房门,转而走到外面的沙发上坐下。 阿姨跟在左右,半晌也离开了。 秦良搓了搓头发,头疼脑热,这件事相当棘手,正当不知如何破解时,突然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人,飞快地拨通一个电话出去,不同于前面的几个,这个电话很快被接听,秦良着急道:“轩哥。” 对面那头的正是赵望轩,稳重的声线从听筒里传来:“小秦总舍得跟我来电话?怎么了?” 秦良不跟他废话:“行了轩哥,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儿遇到点事,琛哥不愿意见我,电话也打不通,你帮帮我。” 赵望轩的声音高了几分:“可以啊小秦,你连傅靖琛都敢惹?” 秦良啧道:“不是我,是我那个……” 他声音收了收,知道可耻似的:“我认识的那个酒吧里的少爷,他不知道规矩,差点爬了琛哥的床,惹到琛哥了。” 赵望轩赵望轩没听清似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秦良没敢大声说话,在段爻的面前他敢发狂吆喝,在这些人跟前就变成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孩,一句一声哥:“轩哥,我说……” “这事你让谁去帮你?”赵望轩语气凌厉,并不是没有听清,而是震惊:“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那是你表哥,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他身边带,真是个有种的,还痴心妄想爬傅靖琛的床,不知道上一个人什么下场吗?” 别说秦良了就是经常跟傅靖琛往来的赵望轩,也从不敢去触碰傅靖琛的底线,平日里关系再如何,一旦傅靖琛认真起来,连赵望轩都不敢多舌一句。 秦良虽然跟傅靖琛沾亲带故的,但跟傅靖琛的来往很少,平日里就难见到他人,这回更不用说了,这么多电话打出去没有后续,还不够明显吗? 可秦良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容不得赵望轩的怒喝,孩子气地嘟囔了一句:“你不也妄图把姓沈的送他床上……” “我是光明正大,你是什么,敢来找我的茬?”赵望轩冲道:“再说人沈诀什么身份?老傅就是不喜欢,也看在这么多年的痴情上不会怎么样,你那个又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他傅靖琛最厌恶花街柳巷这些玩意?啊?!” 秦良被骂的狗血喷头,心中本憋着一股火,这又被赵望轩冲了几句,怨气更大了:“我给你打电话是希望你能解决问题的,别骂我了轩哥,这事又不是我捅出来的。” 赵望轩对秦良的秉性相当了解,小富家子弟的私生活都较为混乱,身边几个都是那样,他也不消说什么了,赵望轩没辙道:“你那情人在哪呢?” 秦良说:“在我这儿。” 赵望轩说:“带他去跟老傅赔罪。” “不行,火上浇油,”秦良心里其实早有主意,只是不敢这么做,他打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得到个支持,秦良终于挑明:“要不……我去求那个人?” 赵望轩那边安静了半会:“你这才是真的想死吧?” 秦良道:“那你说怎么办,得罪谁不行,这事要在他傅靖琛心里记一辈子,我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琛哥不会对他动手的……”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赵望轩的声音沉重,“我劝你想清楚。” - 宋云谏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吴婶。 因为相亲那件事闹的,吴婶不再来碰他的门,宋云谏对长辈还算是礼貌,但也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吴婶没有理会他,趾高气扬地从他身侧走过,宋云谏也当没瞧见这个人,迈步走出。 二人这算是彻底成为了陌生人。 没有吴婶张罗着为他介绍,生活冷清了许多,从前下班,吴婶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宋云谏的门口,说遇到什么合适的人要介绍给宋云谏,秦良不是第一次了,否则宋云谏不会轻易去答应相亲,是推拒几次之后,这才松口的。 两个人不再往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宋云谏只相过那么一次亲,就决定之后再也不会相亲。 他这次回来,门口站着的不再是吴婶,是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庞,那人手拿着玫瑰,另一手则是一堆高档的礼盒,男人看见他回来对他微笑,说道:“我等你很久了,宋老师。” 宋云谏就是不注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也无法接受这些人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抬步上前,拿出钥匙说:“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男人急匆匆要拉住宋云谏的手,被宋云谏躲开,他看了眼四周,一个母亲带着儿子正在开门,两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和男人的纠缠,很快进了屋。 男人看见人走后急忙说:“宋老师,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倾心了,宋老师我……” “抱歉。”宋云谏推上房门,就这么把人关在了外面,话都没听完。 他将背包放下,然后换掉鞋子,走到机器边,接了杯热水,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念叨着“喜欢真爱”之类的词语,里面的宋云谏散开头发,重新绑起,好像外面的声音与他无关,而后他继续端着水杯喝水,倚靠在柜台边,盯着外面的风景,听着千篇一律没新词的表白。 许久之后,外面没了声音,再是一会,门把手的响动传来,谭明抱着一大束妖艳的玫瑰花走进来,他将钥匙丢在桌子上,看发呆的宋云谏。 “宋老师又有新的追求者了?”谭明习以为常。 宋云谏回头看他,不知在窗边发呆了多久,手里的水杯都凉了,他把水杯轻轻置放在身侧的柜台:“还是上次那些人。” 谭明感慨道:“真是执着啊,一群有钱人家的少爷,什么好的没见过,就跟宋老师死磕,宋老师的魅力大的不是一点点。” 宋云谏轻笑,没当真。 谭明还没有放下那束花,他抱着花束走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卡片读着:“宋老师,听说你最近去相亲了,说明你对情感还是有渴求的,我不保证自己是追你的人里颜值最高且最有财力的,但我保证我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真心,宋老师,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因为我爱你,所以能包容你所有的过失。” 谭明啧道:“写的还挺真挚,就是看着有点俗气,估计打动不了我们宋老师吧?” 他偷瞄宋云谏的表情。 卡片上的内容大概是出自少爷的真笔,话说的有模有样,只不过连名字都是敬称的时候就敢说爱,这一点始终能让宋云谏的荷尔蒙降到最低,爱因此变得廉价没有诚意,在宋云谏的要求里,爱不该随意说出口,需得那个情感的深度。 不过这些年来,始终达不到他期待的标准,他听他们随口的爱,已经要耳朵起茧。 “连事情的真相都不知道,就敢说不介意,这些少爷连你的地址都查得这么清,却不肯在这方面下功夫,真有意思。”谭明把卡片丢进垃圾桶,见宋云谏反应不太对,情绪有几分低落的意思,关心道:“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宋云谏抬眸对上谭明的目光,而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完全没有理会追求者的插曲,低声说:“我们学校来了一个新老师。” 谭明挑眉:“很正常,学校嘛,来老师也不奇……” “是跟我相亲的那个人。”宋云谏一语打断。 谭明僵硬了一会,只是他还没消化完这个有点诡异的消息,又见宋云谏踌躇不决,神情有点难以捉摸地道:“是傅靖琛。” ------------ 20 第 20 章 短短几天听到无数次这个名字的谭明:“等一下,谁?” 众所周知,傅靖琛不是个老师,傅靖琛可以到兰财,但是没有用老师身份进入兰财的理由,这还不是最让谭明震惊的,关键在于,这相亲对象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傅靖琛?!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宋云谏向谭明讲述了整个乌龙,从最开始的相亲,到傅靖琛在相亲上讲给他的那些话,他急需要一个参谋的人,因为这件事身为局中人的他不能看出来端倪,谭明在这个过程中的表情十分丰富,他简直几次快要晕死在这一系列的惊人事件中。 “所以,跟你见面的是傅靖琛,不是那个小秦总,在相亲时候他跟你表了白,你没同意,而后他追到了你的学校,是这个意思吗?”谭明理清思绪,眼睛瞪得老大,期待地看着宋云谏。 “差不多吧,”宋云谏:“前面是真的,但是后面的不一定,他来学校不一定是我的原因。” “还有什么?宋老师,我这个局外人都明白的事啊,傅靖琛不是老师,他跟教育行业没有一点关系的,怎么可能突然去做老师,还正好是去了你的学校?别谦虚了,这摆明了就是冲着你去的啊。” 一开始,宋云谏也想过这个可能,有点怀疑傅靖琛出现在兰财的原因,说给谭明听就是因为他现在十分疑虑,他长这么大,还头一次为情感犯难。 可再转念一想……会吗?为了追求他甚至来到他的学校任教?进入一个从未涉足过的行业?什么生意人,是这么权衡利益的? “宋老师你太神了,”谭明对他赞不绝口:“虽然我早就对你的追求者司空见惯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能让傅靖琛也……我见过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相当不同,宋老师,他可不是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傅靖琛是玩弄资本的狠角色,可不是给你送花花写情话的纨绔子弟,宋老师你把握住了,我说真的,这才是兰宁真正的大佬,你混金融圈应该比我更明白傅靖琛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的确和那些花花公子不一样,他的行事做派,在一群宋云谏的追求者里简直是清流。 “那他现在为了追求你进了兰财,他有什么行动吗?” 谭明不但关注两个人的开始,更关注两个人的进展,宋云谏平时不主动提起他的情感,今天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不管为什么他愿意说了,谭明还是很欣慰的。 “没有,”宋云谏的指尖摩挲着杯子,低眸说了一句:“他什么也没做。” 谭明摸不着头脑:“什么也没有做……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给你送花?没有送车送钻什么的?” 谭明的话俗气了点,但这就是最现实的,宋云谏反馈给他的情绪不太高涨,谭明揉揉嘴巴道:“抱歉,有钱人嘛,总觉得出手会很阔绰。” 这才是宋云谏烦恼的点,他转过身,打开水龙头,冲洗着双手:“他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车没有钻也没有花,这正是我不明白的一点,我想也许我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来兰财并不是因为我。” 他并不是在意傅靖琛有没有给他送礼物,他迷茫的地方是不知道傅靖琛这是什么意思,他前头说喜欢自己,后面的表现却没先前的激烈,他跟他解释,然后放他离开,跟他遇见的那些会纠缠的有钱人都不一样,傅靖琛明明是一个行事相当激进的人,在相亲时对他的一通表述,让宋云谏以为他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实则对方这次却表现的很有分寸,分寸到宋云谏感觉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宋老师,我怎么觉得……你对傅靖琛很不一样,”谭明点明,“你好像有点着急?” 这句话瞬间让宋云谏察觉出自己的反应不同寻常,他的手在水下冲了很久,停留在那,仿若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而后他关上水,回身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谭明虽然没有宋云谏那么多的追求者,可他是局外人,就比当局者看得更清楚:“宋老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也是傅靖琛追求你的一种手段,或许……他跟那些追求你的富家少爷们本就不同,在我的了解里,傅靖琛年轻有为,他十六岁就以优秀的成绩被保送进全国顶尖的学府里,后来又出国培训了几年,好像是在纽约?这是我们经理说的故事,我不知道真假,凭他这么年轻闯出来的名堂,多多少少是可信的,这就注定他跟那些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不同,他在以一个成年人能接受的方式追求你,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但不一定准确,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但刚刚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提。” 宋云谏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感兴趣:“是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我之前有幸见过一次傅靖琛吗?” “我记得,你接待了他。” “是的,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明星,叫沈诀,好像是个演员,从那群人的意思表达里,那个小明星跟傅靖琛应该是有什么关系的,但我一直有一个好奇的点,”谭明疑惑道:“傅靖琛身边一直都是空着的,这个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那小明星的姿色也很是来劲,我可以说很多直男都顶不住的那种,如果他跟傅靖琛一直有往来,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这倒是宋云谏不知道的事,但谭明的话的确让他想到了另一回事,只不过那是傅靖琛的秘密,他不想告诉谭明。 谭明见宋云谏不说话,补充道:“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挑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事,且你有被大佬欺骗的经历,我怕你重蹈覆辙。” 一开始听到傅靖琛的名字,谭明是很惊诧的,也是很支持宋云谏的,只不过这件事突然晃进了脑子里,谭明本来犹豫不决要不要跟宋云谏讲清楚,最后还是决定都说了让宋云谏自己决定。 “宋老师,我很支持你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和妙妙都希望,但是有前车之鉴,傅靖琛的确跟那些纨绔之辈不一样,最好还是弄清楚。” 震惊与喜悦之后,谭明很快回归理智,宋云谏既然有疑惑,那就更不能草率决定,谭明把一大束花抱起,说道:“那个少爷把花放在门口就走了,估计明天还会来,怎么处置?” 宋云谏漫不经心:“还是不见。” 谭明轻笑道:“宋老师,我说的是花。” 宋云谏后知后觉,谭明给他分析了一通,他完全陷进去了,连话都没听明白,这才说:“随便找个地方放了吧,来了就还给他,不来就扔那儿。” 谭明点点头,而后抱着花过来,在宋云谏面前低语几句:“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我觉得你对傅靖琛的感觉很不一样啊,宋老师,你莫不是真的动心了吧?” 宋云谏否认道:“我只是要你给我当个参谋,你说哪里去了。” “其他追求者你提都不愿意,唯独傅靖琛让宋老师你纠结失落,真说没半点感觉我可不信,”谭明说:“不过我能理解的,我又不是没见过那个人,颜值很顶,宋老师你动春心也不为过。” “快点把花拿走。”宋云谏摆了摆手,花粉的味道很重,还混合着浓重的人工香精味,宋云谏觉得腻人,着急把谭明赶走。 谭明乐呵地抱着花走了。 宋云谏看着他进了屋,他是有犹豫这件事该不该跟谭明说,但听他的分析之后,觉得这件事没有白提,他是一贯不爱提起自己这些事的,今天也没忍住,实在是那个人……让他很捉摸不透。 宋云谏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初次见面,他就被傅靖琛拆析个透彻,可自己却完全看不透对方,看不透他是想跟自己玩玩……还是认真? 说实话,他欣赏傅靖琛这类人,但也惧怕这类人,当年在布莱顿遇见彦文修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一个能参谋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被骗得团团转?是不是就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接近你的人,空口无凭的喜欢? 有点可笑,比他早十几年经历的人去耍一个没有情感经历的人,简直易如反掌,再回到当年,他依然会上当受骗,因为自觉从不糊涂的自己,也总觉得其他方面也不会太差。 宋云谏叹口气,拿出手机搜东西,屏幕上两个字“沈决”,他不知道是哪个决,但这名字一上去,网络上自动出现人物介绍和照片。 沈诀:1995年七月,出生于江西省南昌市西湖区,毕业于兰宁戏剧学院,中国内地男演员…… 上面附带了一张人物照片,短发娃娃脸,穿着深粉色的羊毛衫,形象上有点偶像的意思,出演的影视剧有几个也是相当耳熟能详,宋云谏研究着那张脸,忽然,他将手机反拍在胸膛—— 不是,他在做什么? 他对这个演员并不感兴趣,他也不喜欢看什么影视剧,他…… 不想知道他是谁。 宋云谏把手机扔在桌边,低头看见垃圾桶里的贺卡,耳边响起谭明念过的情话,他顿感一阵的烦躁,连续抽出几张纸巾丢进垃圾桶里,把那不知算贺卡还是情书的东西完全挡住,才觉得通了气。 而后宋云谏提着手机回房,期间没有再看手机一眼。 他并没有告诉谭明,自己当时拒绝傅靖琛的真正原因,他欣赏这类人,他没有撒谎,但他也惧怕这类人,因为那个耍了他四年的彦文修—— 就是这么一类人。 ------------ 21 第 21 章 第二天早上,宋云谏的课不多,他没有提早来,而是等到自己的课快开始才匆匆赶到学校。 他的课被砍了,虽然这次能够回来,但砍课这件事还是进行了下去,校长的意思是他该避个嫌,尽量少出现在同学面前,平时也不需要提前到学校,让话题能够少一点。 宋云谏很想说这是自欺欺人,如果真的要他避嫌就不应该请他回来,但已经回来上课了,宋云谏遵循规矩,课少了就少了,他连续一年多都这样忙碌,停个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大早宋云谏去上完了课,中午去教师食堂吃饭,也没有看见傅靖琛的身影,听王琳说,他今天已经来上课了,上完课后就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傅靖琛的办公室和主任他们是一片的,具体在哪宋云谏没有打听。 他上完课,仿佛满世界都在谈论这个人,一个颜值优异的教师往往容易成为学生的关注对象,他自己就享受过颜值红利带来的便捷,自然也不会去质疑人家什么。 甚至在他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就有学生当着面讨论傅靖琛,有人猜疑,学校请傅靖琛过来的原因是为了平息他宋云谏所带来的流言,他们的根据是因为傅靖琛来了他的课就变少了,相当于砍了一半,并且傅靖琛也是个颜值和地位都很能引起关注度的人,众所周知,想要掩盖一件不光彩的事,就要用更吸引眼球的事去分开他人的注意力,这是娱乐圈那套玩法,也被学生们带进了他宋云谏的身上。 可他们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傅靖琛来了,他才被学校请回来,他的课被减少,傅靖琛的课也没有增多,这两件事又怎么会有关联?就算有,也绝不是他们猜想的那回事,逻辑根本不通。 宋云谏没有非要与学生辨是非,任他们继续讨论这其中缘由,他身上多这一件不光彩的也不算什么。 回到办公室,主任站在王琳身边跟她正说着什么,王琳直点头,看见宋云谏进来后,喊道:“宋老师,正等你。” 宋云谏一脸错愕:“什么事?” 主任说:“是这样,这傅先生不是来我们兰财了吗,人家这么大一个腕过来学校总该有点表示,他今天第一天上课,你跟他私下里有交情,可以去慰问一下,关心一下,免得人家感觉咱们这的人情世故太冷漠。” “为什么是我?”宋云谏第一反应是这件事怎么都不该落在他的头上,虽然主任已经解释的很清楚。 “跟几个老师说过了,有些人不好意思,傅先生在商界确实……你知道的,还是这么俊雅一人,之前没什么交情的老师都不太敢接近,你不是跟他有私交吗?你去比较合理,”主任劝说道:“不是你一个人去,王琳也跟着,你像老徐,小陈,还有嘉睿那几个都表示过了呀。” “这么多人去不会觉得很刻意吗?”宋云谏将书本推在办公桌上,他嘴上这样说,但还是迈步出去了。 王琳紧随其后。 知道这是校长的意思,宋云谏不想去,他不太想当众面对傅靖琛,但因为王琳陪同,以及其他老师在场,料想傅靖琛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宋云谏跟王琳一同去了傅靖琛的办公室。 傅靖琛今天已经上了课,同学们都算是知道这么一个人了,宋云谏来的时候,傅靖琛的办公室里刚送走一批人,他和王琳在门口等着,那个看起来和办公桌极不匹配的人正流里流气地玩着笔,他转笔的功夫不错,让宋云谏联想不到,这是谭明嘴里16岁就被保送高等学府的尖子生。 他总给宋云谏一种不是很听话的野蛮气息,虽然他明明成熟稳重。 “咚咚。” 宋云谏敲了两下房门,低头正看着什么的傅靖琛抬起了眼睛,当他看见宋云谏的时候,转笔的手停了下来,他露出一个相当欢迎的笑容,两手撑着桌面说:“宋老师。” 宋云谏走进办公室,王琳躲在他的后面,只是跟过来走个过场,表达一下对傅靖琛的欢迎和关心而已。 “还适应吗?”宋云谏机械地问,很能看出不太情愿过来的意思。 “你也是来表达慰问的?”傅靖琛摊开手:“还不错,第一节课挺顺利的。” “那就好,”宋云谏说完就要走,“那就不打扰了。” 王琳还要说这也太迅速了吧……就是照章行事也没这么敷衍的,宋云谏竟然问了句话就要走,王琳还要弥补什么,可惜傅靖琛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低着头,继续翻着课本,而后当着王琳的面问:“昨天我加宋老师的微信,宋老师不同意?” 宋云谏停住脚步,他侧头看了眼王琳,而后保持距离地说:“我睡得早,没看见。” “是吗?”傅靖琛从书本里抬起头,他虎视眈眈的目光很有侵略性,“宋老师起的也晚?早上来这么晚,连手机也没看?” 宋云谏当然看到了,昨天睡觉之前就看到了傅靖琛请求加好友的信息,但他没点同意,他是故意的,傅靖琛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偏要拆穿。 说完,傅靖琛站起身,他转而看向宋云谏一旁的女士:“王老师?昨天见过的,谢谢您的关心,我跟宋老师有点话说,您没事的话可以先回。” 王琳一直觉得二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但宋云谏否认了他和傅靖琛的关系,一时也判断不出是怎么回事,这都赶客了,她也不好意思待在这里,抬着手说你们聊,自己匆匆提步离开了。 待人一走,傅靖琛便走出了办公桌,他倒了杯水,并对宋云谏招呼道:“坐。” 办公室里安静诡异,除了傅靖琛那张办公桌别无其他,这里是他个人的办公室,连一间办公室都透露着兰财对傅靖琛的重视程度。 面对傅靖琛的邀请,宋云谏却抬了抬眸子,婉拒道:“我要回去了。” 傅靖琛走到饮水机边,像是没听见,他的身形显得饮水机格外矮小,修长却健硕有力的身体线条挡住了饮水机,只听见水流入杯子里的滴答声。 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距离感,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几乎是不自觉的事,宋云谏说服不了自己的目光不落在那有料的身材上,宽肩、窄腰,腹肌,线条……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这些乱糟糟的字眼。 这时傅靖琛背对着他开口问道:“宋老师不是照章办事的吗?我说我有问题请教宋老师,你可以一走了之事后被校长唠叨,也可以坐在这里听我废完话,宋老师自己选。” 他总是给他选择,并告知他后果,然后一本正经地做出任何决定他都尊重的模样,狡猾又难缠。 不过他有一句话的确说对了,今天他不理会傅靖琛的请教,明天校长就会请他喝乌龙茶,这一点也没错。精明的校长很会打这个如意算盘,他能听从权势的话将他赶出学校,就能为他不尊重权势而做出惩罚。 且校长今天让他们挨个来关心傅靖琛的这一命令,不也证明了他对傅靖琛的态度吗? 换作之前,宋云谏或许会抬步离开,但因为他心存疑虑,就顺势而为地坐了下来。 傅靖琛看着他乖乖坐下,好像一头麋鹿打输了架,他轻笑,笑他的知趣,他为他倒了杯水,一时说不上是谁来关心谁。 傅靖琛走到宋云谏的身后,这间办公室里没有别人,空荡荡的,宋云谏恰是最后一批来关怀他的人,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傅靖琛做出了如此大胆的举动,他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顺势撑着桌面,将宋云谏圈在了胸膛中,低眸看他的发顶,闻着一股奇异的香。 宋云谏察觉到他的举动,抬头正要看他做什么,恰好对方发了话,傅靖琛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让宋云谏一时不敢做出什么动作。 “第一个问题,宋老师为什么来兰财?牛津大学金融硕士毕业的你,为什么选择了于你而言最屈才的路?” 这就开始了?他的……请教? 没有任何预兆的,傅靖琛就开始了这场单对单的请教,因为他的位置让宋云谏感到不安心,于是宋云谏提起了十分的精神,警惕着身后人的每一个动作。 但傅靖琛并没有任何越界之举,他只是将胳膊横在他的身侧,然后弯腰靠近他的耳边说话,只是看起来,像他从身后抱着自己…… “第二个问题,出身并不优越的宋老师如何在英国留了学,安稳度过了四年?宋老师的其他资料并没有合理的解释。”傅靖琛又低了低头,唇几乎要和那散发清香的发丝相碰撞,他咄咄逼人,几乎不给人喘息的余地,继续发问。 “第三个问题,”或许是这股沁人的香味,也或许是那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紧握的动作,傅靖琛怜悯之心泛起,他最后一个问题显得不那么刁钻,灼热的呼吸洒在宋云谏绯红的耳朵上,温柔地发问:“宋老师考虑好了么?愿不愿意点下头,做我傅靖琛的男朋友?” ------------ 22 第 22 章 在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傅靖琛的目光一直放在宋云谏的双拳上。 人的手是最容易做出不受控制的反应,也许大脑会让你冷静,可双手在表达的时候无意识的动作总会揭露些什么,那才是真正意义上脑子和身体,各玩各的。 傅靖琛的所有问题都跟宋云谏有关,他并非是真心来请教什么的,他是在借机亲近这个人,这没什么可羞耻的,因为他对这个人表示过好感,那么关心他的事,提出一些不太冒昧的疑问,也是能接受的。 可宋云谏不想回答,他被耳边的一股热风灼得神经打结,他侧头,和傅靖琛近距离地相互注视,这算是他们第二次较为亲密的接触,这一刻宋云谏迟钝了,他醉在一种强大的磁场中,然后慢慢冷静。 “你刚刚说……什么?”他装聋作哑,无非是极为聪明的做法,宋云谏巧妙地回应掉丢给他的三个问题,眼神迷离,好似真的没有听清。 傅靖琛轻笑一声,他收回胳膊,并站直身体,来到宋云谏的对面,像相亲时那样和他面对面交谈,“宋老师,很冒昧调查了你,其实用不着这样,可惜宋老师对我无法坦诚相待,我就只能自己尽可能地去了解宋老师,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做了些基本的调查,并不会影响你一星半点的生活,以及宋老师不想为人所知的过去……我都不会涉足。” 宋云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的确对傅靖琛没有交代过什么实话,对方的调查也算是宽泛众所周知的事,于他而言并无影响,唯独最后一个有点刁钻,宋云谏皆避而不答,耳侧带着绯红转移了话题:“为什么要加我的微信?” 他们即使在一个学校,也没必要有私人的联系方式,宋云谏没有联系的老师也数不胜数了。 傅靖琛说:“随手而已,影响到宋老师的私生活了?” “那倒不会,”宋云谏说:“只是我不希望通讯录躺着没有往来的人,我不喜欢扩列。” “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往来?”傅靖琛有理有据地说:“同一个系的老师,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日后的往来或许还会频繁。” 会吗?他和他可不是一个圈子,他宋云谏哪里融得进权势的圈子,名利场是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傅靖琛简直太妄想。 “没道理的话。”宋云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的这些小动作很多余,他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手里必须有点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因为他耳边还有傅靖琛的热度,那刁钻令人心慌的三个问题。 傅靖琛盯着他的唇看,他能把这个人给盯出花儿来,宋云谏的唇也相当好看,生得红润饱满,肤色越白衬得唇色更深,他有种很容易被人亲哭的脆弱……像那种三两下就要在你怀里跟你露出脆弱一面,求你停下的柔弱。 尽管他的身材看起来十分健美有型,但那张脸总让人误以为柔弱,他的穿着十分保守,像华尔街金融圈人士那一套,灼热的夏天,他的衬衫一个不落地全扣上了纽扣,似乎禁欲的不得了。 但傅靖琛却能感受到,那藏在衣下的热潮。 “你想听听我弟弟的故事吗?”傅靖琛忽然问,他感到有点燥热,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大大方方地露出胸膛的肌线。 “我那个混蛋的相亲对象?”宋云谏瞟了一眼傅靖琛的胸口,他的肤色有说不出的性感,那张脸无疑给他加了分,宋云谏匆匆移开视线。 “是,”傅靖琛承认,而后拉家常一样提起:“我昨天跟你说,他爱上了一个酒吧的少爷,宋老师还记得吗?” 宋云谏道:“嗯。” 傅靖琛说:“那个少爷得罪了人,想偷着往外跑,现在被我那个混蛋弟弟抓了回来,他刚得知,心爱的人偷跑的原因是因为想跟他的兄弟搞上一腿,宋老师的情感经历不是很丰富吗?可否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等事。” 他目光锐利,如利剑般要将宋云谏的谎言刺穿,他充满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说“你没有机会了,自己乖乖认错,我就可以不计前嫌,”可宋云谏已经在初次见面被相同的锐利吓到了,现在的心理素质还算有了提升。 他故作不知,从容应对:“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他的兄弟那里,既然要逃跑,想必是兄弟没有要跟他乱来,他情急之下,颜面羞愧才要逃,而介不介意应该是兄弟两人自己的事,他的兄弟有权利追究责任,而能不能得到他兄弟的宽容大量,那是您弟弟自己的本事。” 一针见血。 这件事还真是近期来傅靖琛最不愿意料理的事,秦良在电话里约见他,傅靖琛没有答应,因为他知道秦良会说什么,他那个滥情的表弟,估计得给他上演一场痴情的戏,但他不想看。 “那我再来说一件事,”傅靖琛两手交叉,注视着面前的宋云谏,微微压了眉峰,“如果弟弟有一天碰见了被哥哥相亲的人,他一眼相中了哥哥的人,宋老师说……该怎么办?” 宋云谏顿时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他是指自己?指他们相亲这回事?听起来似的,这听起来有几分无厘头的问题,让宋云谏琢磨不出傅靖琛的用意,他们的目光相接时一个是充满警惕和防备的,一个是充满毫不掩饰的攻击和侵略。 宋云谏在这逼人的眸光下顶住压力反问:“为什么弟弟会看中哥哥相亲的人?” 傅靖琛言简意赅:“好色。” 宋云谏又想联想什么,这是种本能,因为傅靖琛举的例子就很贴合他们乌龙相亲这回事,他难免把自己带入角色,而后犀利地质疑:“他有什么资格好色?” 傅靖琛的目光变得相当深刻。 他想听下去。 宋云谏放下杯子说:“哥哥代替他来相亲,即使有一天弟弟遇见了相亲的人,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对那个人产生了想法,他都没那个资格与哥哥争夺,因为在他离开,将相亲对象抛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失去了争夺权。” 没错,他就在说自己。 他知道,傅靖琛问的就是自己。 就是这回事。 他小小地控诉了一下那个未曾谋面的相亲对象,说给傅靖琛听,怎么着他都有资格和道理,因为他是他的弟弟。 两个人就着那场相亲聊得投机,不可否认,他们是能做得朋友的那种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其中的人有野心,他们或许能做个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 “我欣赏宋老师的分明,”傅靖琛抬手:“我的问题问完了。” 宋云谏觉得他的问题不切实际,但他也没有追问,不明白试问这些有什么用意,但总比自己被盘问要好。聊些有的没的打发过去是更好的,宋云谏站起身,说道:“校长不会再找我的事了,对吗?” 傅靖琛看着他,笃定地说:“当然。” “那就好。”宋云谏走出去,傅靖琛依然没有阻拦,直到宋云谏自己停下脚步,他回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来兰财?” 傅靖琛认真地回应:“就跟你来这儿的原因一样。” 宋云谏皱起眉头,没能明白,这跟自己留在这儿有什么关系? 傅靖琛的话模棱两可,但也算是回答了他,宋云谏迈步离开,实在是怕接下来对方反应过来,再逼问他什么,虽然自己有权不回答他,但他会有点害怕,害怕和那种目光对视。 让他多年前的罪恶揭露。 宋云谏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傅靖琛一个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反身靠在桌子上,对着那份文件看了很久,上面的照片和地点都十分清晰,他的目光沉了又沉,始终一言不发。 - 七点钟的庄园被霞光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被豢养在树底下的鸟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车子驶进前庭,人影迎着光晕前行。 在一块偌大的高尔夫球场中间,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在瞄准脚边的球,他的鬓发有少许斑白,但光晕下的脸却让人恍惚了岁月,一时辨不清今夕何年,他锐利的眸和来人一样,充满鹰的压迫,一杆而起,一球入洞,好似在宣布,他仍然年轻,他仍能掌控岁月。 “来多久了?”男人摸到脖子里的毛巾擦汗,问身后影子的主人。 傅靖琛站在男人身后,盯着远处的洞口,答非所问:“一个人的球赛有意思么?” 男人转过身,他掀了掀帽檐,露出轮廓分明的脸,那充满了算计的精明眼神让人感到逼近的危险,尽管堆起了笑容,也不像真的欢喜:“那陪我打?” 他递给傅靖琛一根球杆。 傅靖琛低头看了看,好像在犹豫,片刻后,他接过球杆,在手里摩挲一遍,修长的手指擦拭过冰凉触感的白色球杆,向前方不远处的球子迈步,边走边道:“我可以陪你打,等我赢了这局之后,还请您告诉我……” 傅靖琛目光深幽,霞光洒在他的身后,他如同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目光严肃,嗓音暗沉:“四年前在布莱顿,舅舅背着自己的妻子,干了什么。” ------------ 23 第 23 章 ------------ 24 第 24 章 ------------ 25 第 25 章 ------------ 26 第 26 章 ------------ 27 第 27 章 ------------ 28 第 28 章 ------------ 29 第 29 章 ------------ 30 第 30 章 ------------ 31 第 31 章 ------------ 32 第 32 章 ------------ 33 第 33 章 ------------ 34 第 34 章 ------------ 35 第 35 章 ------------ 36 第 36 章 ------------ 37 第 37 章 ------------ 38 第 38 章 ------------ 39 第 39 章 ------------ 40 第 40 章 ------------ 41 第 41 章 ------------ 42 第 42 章 ------------ 43 第 43 章 ------------ 44 第 44 章 ------------ 45 第 45 章 ------------ 46 第 46 章 ------------ 47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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