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相亲 咖啡厅,夏惊蝉纤长莹润的指尖轻轻拨着冰美式塑料杯,水滴润在她指甲盖上,桌上也凝了一圈冰水。 面前的男人肥厚的嘴唇上下动着,但夏惊蝉自动屏蔽了他无聊的话语,思绪飘飞。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隔壁王姐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小夏啊,给你介绍这对象是互联网大厂的程序员,年薪五十万,想找个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他一眼就相中了你的照片,说不在乎家庭条件,你好好跟他聊,有什么事儿就找王姐。” 夏惊蝉抬眸扫了对面的男人一眼,他穿着格子衬衫,体格偏瘦,脑袋很大很圆,戴着黑框眼镜,眼睛小,滴溜溜的转,给人一种精打细算的感觉。 精打细算,不仅仅体现在长相上。 相亲刻意避开饭点,约在下午四点的咖啡厅,在夏惊蝉明确指出晚上要加班,希望约在中午的时间仍旧被敷衍婉拒。 约在咖啡厅是成本最低的相亲方式,如果看上了可以请客吃个晚饭,没看上,找个借口就走了。 显然,这位男士相亲经验十分丰富。 夏惊蝉入职电视台之后,相亲局经历过不少,无论是大方的还是抠门的,对于她来说都一样—— 无感。 和她的意兴阑珊比起来,面前这位男士对她的兴趣是十分明显的。 只要男人没瞎,看到夏惊蝉第一眼不动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惊蝉入职电视台不到一年就成了女主播的候选人。 她的脸蛋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典型的浓颜系大美人,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盛放到尽态极妍的人间富贵花。 这位男士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扣在她身上都快抽不回来了:“不瞒你说,我对颜值和身材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之前相的那几个,也都是这方面不合我眼缘,但我对你很满意,想知道夏小姐这么漂亮,为什么一直没有对象。” “我比较看感觉。”夏惊蝉喝了一口冰美式,中规中矩地回答,“目前还没有遇到特别合适的。” “看来夏小姐跟我一样,都比较重视眼缘,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夏惊蝉扫了他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塌陷的酒糟鼻,粗大的毛孔,就像草莓表面的一粒粒黑籽。 再没有多余的兴趣打量他五官的其他部分了。 她移开视线,克制地说:“还好。” “看来我们对彼此都比较满意。” 夏惊蝉低头战术喝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她对他满意的。 男人,普遍自信。 “对了,你多高啊,看着很苗条,身材不错。”他打量着她曼妙窈窕的身姿。 “165,你呢?” “我180。” 夏惊蝉并不认为他有180,因为相亲市场里,175左右的都会把自己四舍五入成180。 更何况他进来时,她目测过,他和她穿高跟鞋时不相上下,而她的高跟鞋最高也不超过五厘米。 女孩面无表情的质疑让这位男士略略有点心虚,不过,想到自己的条件,他立马又自信了起来,扶了扶眼镜:“我就喜欢你这种高挑型的,上次那位相亲对象,就是因为太矮了,我都没看上,我希望将来生的儿子能高一点。” 夏惊蝉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她一分钟都不想再和他聊下去了,时不时看看手机,掐算着上班时间。 相亲男继续聊着:“我听王姐说,你爸以前是篮球运动员,退役了,现在做生意,所以他有社保吗?” “有,一直交着,但档位不高。” “是几档的啊?” “我不太记得了。” “那他做生意这些年了,应该攒了不少积蓄吧,如果结婚买房,我出首付,你们家出装修没问题吧。” 夏惊蝉的手指甲轻轻陷进了包包的皮革里:“现在谈这个话题,恐怕为时尚早。” “也是也是,先不谈这个,对了你爸是做什么生意啊?” “荷花池美食街,开店做饮食生意,他做饭很好吃。” “那这职业跨度还挺大,从运动员到大厨,话说,他为什么退役?” 这个话题,让女孩脸色沉了沉:“摔伤了,髌骨粉碎性骨折。” 男人一听这话,立刻来劲儿了:“这就是当运动员的不好了,靠身体吃饭,一旦有个什么毛病,就只能转行做别的,不像我们靠脑子吃饭,从来不怕失业。” “前段时间,不是有不少程序员中年失业吗?” “……” 他端起冷萃茶,尴尬地抿了一口。 夏惊蝉是个很好脾气的女孩,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但这男人实在让她忍无可忍。 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电视屏幕前。 电视里播放着许青空在NBA退役前最后一场赛事中的精彩瞬间剪辑。 黑发白肤的少年一跃而起,抢下篮板球,如疾风般越过所有阻碍,起跳灌篮。 在场不少球迷朋友都不由得双手握拳—— “许青空!牛逼!” 许青空稳稳落地,五官如锋,坚定的眸子里跃动着宛如星辉般的光芒。 这些年的荣光与花路,完全配得上他的拼搏与努力,他是NBA最有价值的明星球员,全世界球迷都在为他尖叫和疯狂。 夏惊蝉沉滞的心脏宛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由得砰砰跳动了起来。 她喜欢看篮球赛,尤其,喜欢看许青空的比赛。 “你们电视台应该挺稳定的,也不累。” 她的思绪被又被男人的话语牵回了现实。 男人放下冷萃茶,继续说道,“我希望将来女方能稍微顾家一点,要两个孩子,最好都是男孩,因为我是家里的独苗,我们家还是比较传统的…”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 夏惊蝉调好的闹钟终于响了起来,提醒她该去电视台加班了。 她起身对男人说:“您真的非常优秀,一定能早日觅得良缘。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这…这就走了,不再多聊聊,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加个微信吧。” “再见。” 她的笑容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消失无踪。 夏惊蝉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电视台方向赶去。 手机屏幕上,王姐的语音消息嗖嗖嗖地飞了出来,每一条都超过了35秒—— “太没礼貌了吧小夏,我好心好意给你牵线搭桥,介绍这么一个好的,多少女孩想跟他见面呢,人家都还看不上,你倒好,把人家给晾边儿上了。” “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呢,追你的人排长队。你自己掂量掂量,像你这样的家庭,你那样一个残疾的老爸,要相亲结婚,有几个男的能不介意你的家庭,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醒醒吧,你这种条件,再漂亮都不中用。” 夏惊蝉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回了个【微笑】表情包,屏蔽了王姐的消息。 出租车在电视台楼前停了下来。 同事小慧戴着工牌等在大厅,见了她赶紧扬手招呼着,带她上了电梯—— “许青空的访谈马上开始了,你怎么才过来啊!就算不是主播,也应该提前过来准备着。” “抱歉,遇到点事耽误了。” “相亲呢吧,我就知道,怎么样,看上了没?”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这么难受啊!” “对方一来就要生儿子,还得生俩。” “妈耶,哪里穿来的清朝人。” “是吧。” “不过你别说。”小慧和她大步流星地走在电视台长长的走廊间,边走边聊道,“这样的男的,社会上还真不少,关键是长得还寒碜,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凭啥给你生儿子,生出来跟你一样,糟不糟心!” 小慧感叹着,“哎,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看看咱们今天请来的嘉宾了,四十几岁保养得跟二十几一样,那身材跟男模似的,啧。” 夏惊蝉笑了笑:“人家是运动员,看着年轻很正常。” “关键是多金有钱,没老婆,还帅,你看看咱电视台那一个个小姑娘…望着他,眼睛都瞪直了,跟饿狼见了新鲜肉似的,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啃了。” “还是嘉钰主持吗?” “对啊,就是她。”小慧不忿地说,“本来台里安排你主持,但秦主管非说你和他有过节,说当年你爸腿受伤,八成责任都在他,怕你上台胡说八道得罪了这位大佬。” 夏惊蝉:“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爸都不介意了。再说体育运动,磕磕碰碰很正常,他又没犯规。” “所以啊,我看秦主管就是公报私仇…” 说话间,有几个工作人员迎面走来,小慧立刻噤声了,两人一起走进了演播间,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焦急地准备着。 夏惊蝉作为备用应急的主持人,也在后台熟悉着采访稿。 小慧挪到夏惊蝉身边,感慨道:“也真是奇了怪了,许青空的职业生涯里,从来不接受任何访问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咱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邀请他,他居然一口答应了,你说是不是天降好运,我们这小破电视台,居然能请来这样的大咖。” 作为资深球迷,夏惊蝉当然知道,许青空几乎少有直面镜头的时刻。 他不仅仅是NBA最有价值的明星球员,退役之后经营游戏公司,现在还是职业球队投资人,实打实的资本巨鳄,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能将他请过来…真的是难上加难。 本就不大的演播厅里坐满了人,全是经过重重筛选的粉丝球迷。 按照许青空现而今的人气,真要放开了粉丝入场,现场恐怕比流量明星演唱会更热闹许多。 很快,录播开始,在现场观众的喝彩声中,许青空入了场,随意坐在了沙发上。 他微微抬头,露出冷冽的下颌线,鸦黑的眸底收敛着锋芒。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勾勒着他近乎于完美的身材比例。 男人现今年纪恐怕跟夏惊蝉的父亲差不多,但他身上丝毫没有中年人的气质,两鬓剃短,轮廓深邃,骨相淡而美。 他的身上,仍旧带着强烈的少年气。 他性格跟他的气质十分匹配,冷淡如刮过山原的一阵凛风,话极少,多数时候都是主持人在巴拉巴拉地讲着,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一个字—— “嗯。” 最后,连节目主持人都有点带不动了,现场一度冷场。 许青空却毫不在乎,手里玩着一枚干净的暗红色篮球,仿佛那才是他最亲密的伙伴。 主持人见他一直在玩着那颗球,挣扎着又问道:“许先生,因为据我所知,您是计算机专业,而且据说还是学校里的天才学神,大学时代就做出了不少软件项目,为什么会选择走上职业篮球选手的道路?” 许青空转着篮球的手,忽然停下,略沉吟片刻,说道:“因为一个人。” 主持人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连忙追问:“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孩。” “可以冒昧问问您和她的关系么,是您的家人还是朋友啊?” 她是我的…”许青空深挚的眸子,忽然转向坐在最前排的夏惊蝉—— “是我一生之爱。” 现场粉丝顿时躁动了起来。 主持人也有点小激动,连忙又问,“据我所知,许先生您现在还是单身,所以您和那个女孩,是没能在一起吗?” 许青空垂下眼,竭力藏住眸底汹涌而来的悲伤:“她离开了,而我找了她很多年,很多年。” “那您找到了吗?” “快了。” …… 因为时间档期的安排,访谈仅持续了四十分钟,许青空便离开了。 有女同事忽然来例假了,请夏惊蝉帮忙去休息厅收拾一下茶具,她没有拒绝,径直去了休息厅。 刚收好茶盏,电视台的主管秦晔走了进来。 她立刻从沙发边局促地站了起来:“秦主管。” “小夏啊,你今天打卡迟到了哦。” “抱歉,秦主管,我今天临时有点事,路上又堵车。” “别这么拘束,快坐,坐下。”秦晔脸上堆着横肉,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走过来冒犯地牵起夏惊蝉的手,拉着她往沙发上坐,“你说你啊,就是年轻,不懂事,不知道现在工作有多难找,你这样消极怠工,我可是有权限对你进行处分,甚至开除的哟。” 夏惊蝉挣开他,稍稍挪远了些:“抱歉秦主管,下次再也不会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晔再次牵起了她的手,“你家有困难,我知道,你爸的腿每年康复治疗要花不少钱吧。你经济压力也很大,但这世界上的事啊,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话递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夏惊蝉知道这秦晔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里有老婆,却总喜欢和电视台的漂亮实习生打趣,这次她丢掉主持采访许青空的机会,就是因为秦晔和主持人嘉钰之间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 每次聚会,电视台女同事们都会疯狂吐槽这位色|狼主管。 秦晔自从半年前第一次见夏惊蝉,便觊觎上她了。 他在电视台工作,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夏惊蝉绝对是他有限的经验里…最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奈何她总是对他退避三舍,所以一直没机会得手。 “小夏,只要你点头,你就是我们台里第一女主播,秦哥一句话的事儿。” “不用了秦主管,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多谢你的好意。” 夏惊蝉一秒钟都不想再停留,起身想要离开。 秦晔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岂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开,走过来挡住房门,强硬地说:“小夏,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明天就别来上班了,给脸不要,还想往上攀高枝儿呢?” 夏惊蝉的手攥紧了拳头… 忽然间,屏风后面传来一道愤怒的嗓音:“秦主管。” 秦晔如遭雷击,颤颤地回头,看到素雅的雕栏屏风后面,竟还有人! 他之前急色上头,竟没注意到,他的顶头上司正在屏风后会客。 “台…台长。” “你居然在台里公然骚扰女同事,你可真有本事!” “台长,您…您听我解释…”秦晔急得六神无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冷汗直流,“不是这样的,我和小夏只是在聊工作。” “明天别来上班的人是你,我们电视台容不下你这样的人|渣。” 因为有客人在,台长面子很过不去,二话不说,直接处理了秦晔,不再给他任何申辩的机会。 夏惊蝉终于得到机会脱身,匆匆转身离开了会客厅,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屏风后,影影绰绰可见一个男人修瘦颀长的身影。 他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屏风,也穿过了无数个宇宙时空、春夏秋冬… 遥遥注视着她。 夏惊蝉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阵钝痛。 …… 走出电视台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夏惊蝉没有带伞,只能站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等雨停。 不知道老爸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他腿脚不方便,肯定要淋雨了。 夏惊蝉越想、心里越着急,焦灼地看着屋檐下淅淅沥沥的水花。 这里距离公交站不过两三百米,跑过去,兴许能搭上公交车。 夏惊蝉担忧父亲,心一横,只身冲进了大雨中。 倾盆的雨水浇灌而来,身上的衣服几乎一秒就湿透了。 夏惊蝉在雨中疯狂地奔跑着,心跳鼓噪着耳膜。 狂风裹挟着她单薄瘦弱的身体,险些令她摔跤,只好蹲下来,等这一阵狂风过去再继续走。 这时,一辆黑色宾利车停在了她身边,黑色的伞,挡在了夏惊蝉的头顶。 感觉雨势似乎停了,女孩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男人。 他拥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狭长上挑,眼皮单薄,瞳眸润黑清澈,此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神明般,替她挡住了狂风骤雨。 夏惊蝉恍然想起方才屏风后影影绰绰的那抹修长身影,似乎,也是他。 “许先生…” 男人垂下锋利的脸庞,望向了她,原本淡漠冷冰的视线,意外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上车。” ------------ 2 落水 “上车。” 简单的两个字,温柔,熟稔,仿佛他们不是初次相见,而是认识多年… 夏惊蝉鬼使神差地上了车,坐在了许青空身边的位置。 男人递来干净的毛巾,让她擦擦湿润的头发。 车里有淡淡的栀子香,恰好是她喜欢的香型,音乐里放着一首英文情歌,男人磁性的嗓音吟唱着:“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 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英文歌。 车里,夏惊蝉感受到了男人无处不在的压力,她如同误入了某只雄性生物的私人领地,无处不在都是他强大的存在感。 小心脏,不禁扑通扑通地跳动了起来。 “许先生,谢谢您这么好心送我回去。” “小事。” “请问,您…认识我吗?” 她几乎不敢正视他英俊的脸庞,视线侧移,只看到他落在膝盖上的手。 手指颀长,骨节根根分明,手臂冷白的皮肤上有青色的血管蔓延。 “我认识你的父亲。”许青空沉声说,“很久以前,我们一起打过球。” 夏惊蝉惊讶地望向了他,他眸子平淡如水,诉说着那一段尘封往事,“他退役前最后那场比赛我们打得很激烈,他受伤了,跟我有关系。” “您没有犯规。”夏惊蝉连忙道,“体育竞技,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我爸从来没怪过您。” “我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其实,不太好,但夏惊蝉不愿意多说,只是礼貌道:“还过得去,谢谢您的关心。” 两人淡淡聊了几句,便又陷入了沉默。 “要签名吗?”男人忽然提议,“我听你的同事说,你是我的粉丝。” 夏惊蝉心想,肯定是小慧跟他对接工作的时候多嘴,不过他们竟然会聊起她。 “啊,好!我的确是您的粉丝,从小就看您的球赛。” 夏惊蝉慌忙从包里翻找着纸和笔,找了半晌都没找到。 因为许青空从来不给人签名,即便今天过来接受采访,夏惊蝉也没有准备任何签名纸。 但机会如此难得,她不想轻易放弃,从包里摸出一包卫生纸:“您…介不介意签在这上面。” 许青空:…… 许青空从车内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封面印着澄黄小碎花的的笔记本,翻开,想了想,写下了一句话—— 少年无惧岁月长。 “送给你的父亲,希望他振作。” 夏惊蝉接过笔记本,珍视地抱在胸前:“谢谢您,我会永久保存的,绝对不会把它卖掉。” 虽然,许青空唯一的签名本,属于是拍卖级的珍藏品了,不知道多么价值连城呢! 许青空嘴角提了提:“如果经济困难,卖掉也没关系,我再帮你签。” “您真好。”夏惊蝉很感动,试探性地问,“那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我们还会再见面。”许青空看着她的眼睛,向她保证,“一定会。” 宾利车在荷花池市场停了下来,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她抱着笔记本离开,走远了回头望望他。 宾利车还没有离开,隔着漆黑的车窗,仿佛车里的男人也正望着她,视线灼烫。 …… 夏惊蝉一路小跑,朝着荷花池美食街深处走去,迫不及待想让老爸看看她追星成功的签名“战果”。 却远远看到有人找茬,把夏沉光的大排档摊位都掀翻了—— “你这店,我买下来了,现在就给我搬走!” 说话的人,夏惊蝉认识,是夏沉光多年的“好友”徐文洋。 这家伙几年前发达了,开始各种找夏沉光的茬。 夏沉光皱眉说:“我的租约还没到期啊,现在搬,你让我到哪儿去找新的店!” “关我屁事,现在这家店是我的,你给我滚, 夏沉光赶紧给那人递了烟:“徐哥,看在大家都是老同学的份上,帮帮忙吧,我可以继续给你交租。” 徐文洋摆明了是要公报私仇,用手指头狠戳夏沉光的胸口:“夏沉光,夏队,你以前不是挺狂的吗?还校队队长,还全国冠军,看看你现在,还不是要低声下气求老子帮忙。” “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以前是我不懂事,徐哥,您帮帮忙。” 徐文洋冷笑,用烟盒敲着夏沉光的脸:“你当我为什么花钱买这么个破店,不就为了看看你这硬骨头,有没有服软的那一天!” “文洋哥,来,抽根烟,消消火。” 夏沉光陪着笑脸,给徐文洋点了烟,徐文洋享受着此刻凌压老同学的快感,对着他的脸喷了一口烟:“想继续做生意,也行啊,以前我想加篮球队,你不让,还嘲讽我篮球打得稀烂,你得给我道个歉吧。” “道歉,马上道歉!”夏沉光连忙低声下气道,“以前是我不好,徐哥您别跟我计较。” 徐文洋拉长了调子:“跪下来,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是我夏沉光狗眼看人低,我不是人,我真该死。” 夏沉光的手攥紧了拳头,麦黄的小臂泛起了明显的青筋。 “我给你三秒钟,不认错,你就别想在这一带做生意了。” 想着复健的高昂费用,想着女儿夏惊蝉没日没夜的工作,想着压在她单薄肩膀上沉甸甸的负担,夏沉光紧咬着下唇,膝盖缓缓地弯了下来。 周围不少看热闹的好事者,有吹口哨的,也有拿手机录视频的… 徐文洋得意地笑着,将烟头狠狠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滋的一声,男人眼尾纹颤了颤,笔直的背也躬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战无不胜的夏队长,也有今天,哈哈哈。” 夏惊蝉忍着眼泪冲进了人群,将夏沉光扶了起来,悲伤又愤怒:“爸,这破店咱们不要了。” “小九。”他眼底浮过一丝惊诧,“你怎么来了。” “我下班了,来接您回家。” 看到夏惊蝉,徐文洋眼睛跟着亮了。 这小美人可是荷花街最靓的妞,也不知道夏沉光什么福气,养了这么个乖女,看得他眼里心巴都在馋着… “这样,这店我可以继续租给你。”徐文洋走过来,摸了一把夏惊蝉漂亮的脸蛋,“让你女儿陪我一夜。” 女儿是夏沉光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不管他平日里怎么对人点头哈腰,只要女儿被欺负,血性一瞬间被激发出来,猛地一拳给徐文洋揍了过去—— “徐文洋,你狗|日的别欺人太甚了。” 此刻的夏沉光,暴怒地喘息着,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刚刚下跪的窝囊样一扫而空。 徐文洋重重摔在了地上。 别说,夏沉光一米九三的高个子,真要动气手来,没几个人敢和他硬刚,徐文洋擦着嘴角的血迹,又气又怂,踉跄着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说要他好看—— “以后你也别想在这里做生意了!” 夏沉光气急败坏说:“爱谁谁,这烂摊子我还不要了!” 说罢,他一瘸一拐将夏惊蝉拉到电动小推车边,让她坐上去,自己骑上车,载着她离开这里。 …… 晚风徐徐,街道边,车流渐渐少了些。 夏沉光关心地问夏惊蝉:“闺女,今天相亲怎么样,看上没?” 夏惊蝉从后面抱着老爸劲瘦的腰,无趣道:“人家是家里的独苗,我怕我这一不小心把人家独苗给摧残了,多过意不去。” “就知道窝里横,在我面前牙尖嘴利,外面受委屈,大气不敢出一声。” 的确是,夏惊蝉在单位里是老好人,在朋友面前也总是捧哏的配角。 唯独在夏沉光面前,她能短暂地做回自己。 她紧紧抱住了他劲瘦的腰:“不喜欢那个人,不,不只不喜欢,甚至很讨厌,王姐刚刚微信消息里把我臭骂了一顿。” “死婆娘,等着,老爸去帮你骂回来!说了不要她操心,非要介绍,什么歪瓜裂枣都送过来腌臜我们小九的眼睛,可恶至极。” 迎着风,夏惊蝉笑了起来,将脸蛋埋进了夏沉光的衣服里。 “不过小九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这前前后后也相了好几个了吧,一个都没看上?” “我喜欢…我喜欢我爸这样的,温柔,脾气好,也要对我好。” “那不好找,像你爸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停产了。” 夏惊蝉不禁笑了起来:“其实,我今天遇到一个很温柔的…” “嗯?” 夏惊蝉立刻摇摇头,把脑子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她怎么敢想肖想那个人。 “谁啊?” “不是,我是想说,今天我们电视台采访许青空呢。” 骤然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夏沉光怔了一下:“许青空?” “是啊,没想到吧!”夏惊蝉赶紧从书包里摸出笔记本,“他看起来好年轻!超帅的!” 能让他这眼光高到近乎苛刻的外貌协会小公主夸一声“帅”,还是“超帅”,想必许青空这些年保养的是真不错。 “有多帅啊。”他漫不经心问。 “反正比你帅!” “你别说,当年我和他还是大学同学,他的人气比我差远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夏沉光笑了下,眼底却泛起一阵苦涩。 曾经南渝大学的双校草,也是球坛最耀眼的两颗双子星。 那场全国瞩目的篮球赛里,夏沉光被许青空压制到了极点,节节败退…拼尽全力抢来的那颗篮板球,让他摔伤了髌骨,成了跛足残废。 从此以后,两人南辕北辙。 退役后,夏沉光做生意亏光了所有积蓄,整日里借酒浇愁,消沉潦倒。 从此以后,世界一片晦暗,再无转机。 女儿是他苟活于世的唯一指望,现在的夏沉光,根本不敢回首曾经的梦想。 夏惊蝉摸出了笔记本:“说起来,许青空还给我签了名。” “是吗?” 夏沉光看了眼笔记本上那几个字:“这么多年,他的字还是…” 忽然,他嗓音卡在了喉咙里。 “少年无惧岁月长。” 耳畔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如雷般轰鸣,响彻寰宇。 夏沉光猛地按下刹车。 远处一辆醉驾的大卡车歪歪斜斜呼啸而至,刺目的光照得夏惊蝉睁不开眼。 刹那间,世界崩跌。 潺潺的鲜血在柏油路面缓缓流淌着,染红了笔记本上那一行遒劲的小字。 少年无惧岁月长。 彼岸,尚有荣光。 ……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寂静的夜空变成了湛蓝的夏日澄空,耳边传来沸腾的喧嚣声。 烈日灼灼,烫得夏惊蝉几乎睁不开眼。 什、什么情况! 她和老爸不是被大卡车撞飞了吗。 可此时此刻,她却好端端站在南渝大学的香樟树下,看着好多男生女生惊慌失措从宿舍楼里跑出来。 “地震了!卧槽。” “摇得好凶哦!” “哪里地震了啊?” “不知道啊。” 夏惊蝉眼睁睁看着她爸夏沉光,从男生宿舍楼跑下来。 他穿着一条海绵宝宝裤衩子,手里还抱着他的宝贝篮球,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 “我的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地震。” 夏惊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彼时的夏沉光,没有法令纹、没有眼袋、没有黑眼圈、更没有半头白发…他还是那张泛黄毕业照里那个颜值逆天的英俊少年。 夏沉光注意到对面有个女孩直勾勾盯着他,老脸一红,下意识地用篮球挡住下面的卡通裤衩。 “爸!” 女孩冲过去,用力抱住少年宽阔的肩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好危险啊刚刚真的…还以为要跟你天人永隔了,你要是没了,我们家连出殡送葬的钱都没有,说不定我还要继承你的各种花|呗借|呗…呜呜呜…” 篮球,落在地上。 夏沉光嘴角咧咧着,看着扑进怀里的小姑娘,脑子懵了几秒。 她叫他啥? 爸...? 他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像投降一般举起来:“不是,这位同学,你…克制克制,如果喜欢哥请走流程追,先去我副队长那儿登个记,我…我现在不太方便。” 这会儿啥也没穿,就顶一条裤衩! 多羞涩。 夏惊蝉松开他,看着少年又狗又青涩的模样,恍然明白了。 年轻版老爸不认识她。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穿越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你未来的女儿。” “你…脑震荡啦?” 夏惊蝉仍旧像小时候对她老爸撒娇一样,依恋地抱着他:“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的,只有你了。” “不是,你这…” 夏沉光仍旧保持着双手高举的投降姿势,看着怀里的少女:“能不能先松开我,如果是想谈对象,请走流程追,别一来就动手动脚啊,女孩子家的,多不矜持,别人看到了影响也不好。” 夏惊蝉擦掉了眼角湿润的水光,盯着她爸看了许久,脸上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谁要追你啦!” “你不追,你干嘛这样。” “你是我爸啊。” “……” 夏沉光看着她坦率清澈的眼眸,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在跟他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沉光无奈地扯开手,“直说吧,想要什么。” “你有钱吗?我刚穿过来是晚上了,刚忙完工作,晚饭还没吃。” 夏沉光:“……” 小姑娘可怜唧唧地望着他,撒娇地唤了声:“爸,我好饿~” 五分钟的软磨硬泡之后,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将二十元钱揣进兜里:“我先去食堂看看,晚些时候再来找你噢!” 夏沉光看着走远的小姑娘,反应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 被骗了?! …… 夏惊蝉在食堂填饱了肚子,心情舒畅地在南渝大学的校园里溜达着。 经过校园公告栏边,她恍然看到今天的日期—— 2008年5月12号。 这场车祸,让她穿越了二十年,回到了夏沉光的大学时代。 夏惊蝉还没来得及理清混乱的思绪,忽然听见身边有女生尖叫了起来。 她抬头望去,只见那女生指着远处的湖面,战战兢兢颤声道:“有人…落水了!” 救人要紧,夏惊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果然看到湖中飘浮着一抹黑色的影子,丝毫没有挣扎,平静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南渝大学静沉湖很大,也很深,此刻地震发生不久,大部分同学都聚集在空旷地带,湖边人烟稀少。 夏惊蝉没有任何犹豫,如游鱼般入了水,游到那人身边,奋力将他攥回了岸上。 他已然不省人事。 夏惊蝉撩开他额前湿润的发丝,看到了他苍白的脸庞。 少年轮廓锋利,五官清晰,利利落落的英俊。 夏惊蝉的心脏仿佛跳空了半拍。 是他。 在夏惊蝉的记忆中,他和她分别才将将几个小时,成熟优雅的许青空不复存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这个奄奄一息的苍白少年。 心里那一阵沉闷的钝痛感再度袭来。 用力按压着少年坚实的胸膛,同时捧着他的脸,为他做人工呼吸。 就在她覆上他薄唇的那一瞬间,许青空睁开了眼。 鸦黑无澜的眸子,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她。 ------------ 3 柔软 夏惊蝉做完人工呼吸,起身时才看到他已经苏醒了过来,黑沉沉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她。 她跌坐在了草地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面前的少年也坐起身,捂着胸口,咳嗽了几下,踉跄地起身准备离开。 “许青空!”夏惊蝉追了上去,揪住了他湿漉漉的衣角,“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不用。” 少年冷淡地说完,扯开了衣角,离开了。 看着他冷漠孤独的背影,截然不同于那日在雨中为她撑伞的那个男人温润的气质。 他怎么会意外落水呢。 …… 512大地震,C城的震感十分明显,南渝大学所有的课程和教学安排全部停止了。 学校紧急组织人员,检查教学楼和寝室宿舍的房屋安全,在操场上搭建了临时避难帐篷,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宽阔的操场边,避免余震带来的危险。 夏惊蝉好说歹说,才让宿管阿姨同意她回宿舍换身干净的衣服。 阳台穿衣镜边,她看到了自己。 细胳膊细腿,身材清瘦,长马尾用一根浅绿丝带随意地系着,碎发垂耷在耳边。 她的模样仍旧是自己的,五官没有变,肌肤瓷白干净如初雪一般,眸子水润清透,自带一股无辜乖巧的气质。 所以不是穿到别人身上,她就是她自己——夏惊蝉。 记忆也渐渐涌入了脑海中,很零散,但足够让夏惊蝉抓到最关键的信息—— 穿越过来的她,在这个世界里拥有自己的身份。 她从小无父无母,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一直无人领养,刻苦努力地学习,高考考上了C城最好的高校——南渝大学,学习文学专业。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上是有身份的,应该是夏沉光的同学,而不是他的女儿。 但不管身份如何变化,在夏惊蝉心里,夏沉光永远是她的爸爸,这一点不会变。 夏惊蝉的视线侧移,看到了对面露天操场上的夏沉光。 阳光透过香樟林细碎的树叶,在少年瘦削颀长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和几个男生追追打打地抢着篮球。 此时他容貌还算青涩,五官长得很开,双眼皮给人一种狗系大男孩的感觉,一米九三的身高再加上又纯又清隽五官,让他在校园里极受欢迎,不久前还评选上了“校草”。 夏惊蝉眼眶微微湿润。 篮球是夏沉光一生的遗憾,午夜梦回,她无数次看到父亲抱着篮球下楼,狭窄晦暗的巷子里传来砰砰的回响,宛如少年坚实有力的心跳。 可是,那场比赛让他右腿摔伤,再也无法踏上征途。 全国冠军与他擦身而过,梦想陨落。 夏惊蝉暗暗发誓,现在重回20年前,有她的守护,绝不会让遗憾再度发生。 她要让父亲成为球场上最闪耀的那颗星。 …… 夏惊蝉溜达在校园里,思忖着到底该怎么让老爸避开那一场让他摔成残疾的篮球比赛。 那场比赛,是属于夏沉光和许青空两个人的终极对决。 夏沉光和许青空是闪耀球坛的双子星,两人竞争多年,实力不相上下,谁也不服谁。 如果,如果他们不是对手,悲剧也许能够避免。 甚至如果两人没有竞争、而是合作关系,不仅可以避开那场悲剧的比赛,还有可能让夏沉光真正实现他世界冠军的梦想! 夏惊蝉暗暗打定了主意,来到计算机学院,打听有关许青空的消息。 刚迈进大楼,便看到厅内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恭喜本院12级软件设计1班许青空同学荣获全国ACM大赛冠军”的词条。 她知道许青空在大学时期各类竞赛拿奖拿到手软,智商很高,属于天才学神那一挂。 夏惊蝉见有女生抱着一份文件走出大楼,连忙叫住她,向她打听道:“你知道许青空在哪里吗?” “你找许青空?”女生眸光流露出几分疑惑。 “嗯,刚刚看到他落水了,我想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点担心。” “难怪衣服都湿了。”女生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不过刚刚体院的陈飞把他叫到后山花园了。” “谢谢!”她跟女生道了谢,匆匆跑出大楼,女生连忙叫住她:“哎,同学!” 夏惊蝉回头,却见她欲言又止,犹豫着说道:“如果你想追他的话,我劝你…慎重。” “为什么?” “你们其他学院的女生,可能不知道…他…”女生还没说完,有几个教授模样的老者走出学院,她赶紧噤声,只对夏惊蝉说,“听我的就是了,别招惹他,离他远点。” 说完,她便离开了。 夏惊蝉虽有些困惑,但没有多想,朝着后山花园跑过去。 不管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许青空挖到老爸的队伍里! 夏惊蝉刚到后山花园,便听到草丛里有动静,她猫着身子走过去,躲在树后面,赫然看到有几个男生正在围殴许青空。 少年衣服还湿着,被几个高个肌肉男团团围住、如困兽般。 “说清楚!你到底对我哥们做了什么!” 许青空被那他们压制在草地上,其中一人蹲下来,掐着他的下颌:“去你家一趟,回来直接吓得住院休学了,他妈的,你家到底有什么!” “不说话是吧!” 说完,他站起身,抬腿狠狠踩在他的脸上。 少年冷白的脸上沾了草茎,咬着下唇,鸦黑的眸子透着倔强。 这一幕看得夏惊蝉头皮发麻。 她以为大学时期的许青空,应该是意气风发、矜贵优雅的…但眼前这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少年,和她想象中他该有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就像野兽一般,粗重地喘息着,衣服上沾满泥污,肮脏不堪。 联想到方才那女生的欲言又止,夏惊蝉逐渐明白,许青空并不是一开始就闪闪发光的。 就在陈飞握紧拳头要暴揍许青空的时候,夏惊蝉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挡在了许青空身前:“住手,别打他了!” 她出现得太过突然,陈飞赶紧收住了拳头的力道,暴怒道:“你谁啊你,多管闲事干什么?” “我…我是他朋友。” “唷,这神经病还有朋友?”陈飞笑了起来,“女朋友啊?” “不关你的事。” “跟他谈恋爱。”陈飞点了根烟,睨着夏惊蝉,冷嘲道,“也不怕他弄死你。” “你叫陈飞是吧,体院的。” “对啊,你知道我?” “我已经报告你们辅导员了,他马上就过来,你们聚众围殴其他学院的同学,如果被学院知道,会有怎样的惩罚不用我说吧。”夏惊蝉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将来你们成了专业运动员,甚至有了名气,就不怕被人挖出校园暴力的黑历史?” 这话倒真是唬住了几个男生,他们面面相觑,担忧地说:“陈哥…她说的有道理啊。” 陈飞倒不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什么校园暴力,我们教训他不是没有原因,他怎么对我哥们的,去他家一趟回来直接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天知道他干了什么!他能动手,我们就不能动手了?哪来的道理?” 夏惊蝉双手张开,护在许青空身前:“反正今天有我在,你们休想再动他一根手指头。” 几个男生倒没把夏惊蝉放在眼里,只是她说叫了辅导员过来,让他们有点拿捏不准:“陈哥,咱们还是溜了吧,万一她真叫了导员来,那…那就麻烦了。” 陈飞居高临下地睨着许青空:“今天算你运气好,有这么漂亮的妞帮你,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我哥们一天没好起来,我就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啐了一声,转身离开。 夏惊蝉松了口气,回头看看许青空。 他没受太严重的伤,只是嘴角有点淤青。 她看到他的黑色单肩包掉在地上,散落一地的书籍,其中还有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外文文献。 她替他收捡了散落得书,拍拍书包上的灰尘,递过去:“许青空,你没事吧。” 少年沉默地摇头,借了书包,站起身准备离开。 夏惊蝉却不想轻易放过他,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如触电般,许青空立刻抽回手,皱眉望向她,矜持地说:“别碰我。” “我没有恶意。”女孩走到他面前,清澈爽朗地笑着,“你帮过我的,我也想报答你。” 许青空看着女孩的面容,如娇艳盛开的白栀子,给人一种温暖明媚的感觉。 他不记得哪里帮过她。 “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现在就认识啦。”夏惊蝉从衣兜里摸出纸巾,轻轻替他擦拭嘴角的一丝血痕,“我救你两次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 明明是那样闪闪发光的男人,为什么少年时的他…会这样狼狈。 许青空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夏惊蝉却不在乎他的逃避,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了嘴上的血迹—— “我叫夏惊蝉,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记的话,也可以叫我小九,我爸爸就是这样叫的。” 她的动作很轻很轻,如羽毛般轻盈地抚过他的伤口。 这是许青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温柔以待的感觉。 不是拳头,不是暴力,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粗糙生活,不是嘲讽和轻蔑,而是柔软的语气,是甜香的气息,是能融化冰雪的温暖… “你有手机吗?能不能给我一下。” 许青空摸出了手机,递给她,她打开屏幕,在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喏,这是我的号码,不见面的时候,咱们短信联系哦!” “……” 有不少狂热追求他的女生,但这么自来熟的,还是第一次见。 许青空看着通讯录里的号码,终究还是编辑文字,输入了她的小名:小久。 “不是但愿人长久的久啦,而是九九八十一难的九。”夏惊蝉努力与他破冰交流,拉近彼此的距离,“我爸说我能平安长大很不容易,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活下来,所以给我取名叫小九。” 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颜,许青空很难想象她经历过什么九九八十一难。 她身上没有苦难的痕迹。 不像他,滞重,阴郁,在任何阳光都照不到的晦暗缝隙里,野蛮生长,长成了这么个怪物。 许青空重新输入了她的名字:小9。 夏惊蝉看着这个十分方便的数字,无奈道:“这…也不是不可以。” 许青空接过了她手里的纸巾,低头给自己擦着嘴角的破皮,没太多话说。 他是冷白皮,手指修长,骨节根根分明有劲,手背还有静脉曲张的青筋凸起。 他的手漂亮得宛如上天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完美无瑕。 这双手…据说未来保险都有好几十个亿。 “许青空,刚刚陈飞为什么揍你啊。”夏惊蝉好奇地问,“说他哥们到你家,被吓到休学?”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活该。” 夏惊蝉感觉到了寒意,是那个在瓢泼大雨中给她撑伞的许青空身上没有阴森冷戾。 她又想起了那个女孩的叮嘱—— 离他…远点。 还有刚刚陈飞也这么说:“你和他谈恋爱,不怕他弄死你吗?” 难道,难道他有暴力倾向。 怎么会… 那个大雨天给她撑伞的温柔男人,怎么会有暴力倾向? 可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 许青空何等敏感,一个眼神,就读出了女孩情绪里隐藏的战战兢兢。 她怕他。 她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怕他。 许青空顿觉没意思,拎了沾满灰尘的单肩包,转身离开了空寂寂的荒芜花园,将女孩扔在那里。 即便她叫他的名字,他也没回头。 走出花园没多久,兜里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看到黑白屏幕上横出一条短信—— 小9:“不管怎么样,很高兴认识你,许青空。” 小9:“还有还有,你不会游泳,千万不要再去湖边了,再失足落水,我可不一定能及时赶到哦!” 许青空伸手摸了摸自己干燥锋薄的唇,想到了女孩吻他时的柔软。 他的情绪如二氧化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深井里,封闭,自抑… 一丝新鲜的氧气,被她用那样的方式灌注到了他的世界里。 …… 黄昏时分,夏惊蝉来到了体育馆。 场馆内的通道里,张贴着招募海报,夏沉光自己组建了一个业余的篮球社团,正在招募后勤、领队和若干球员。 夏惊蝉被这支篮球队的名字狠狠地尬了一下—— “宇宙第一牛逼篮球队”。 她那成熟、稳重又温柔的老爸,年轻时居然是这种傻逼风格! 将来这支篮球队要是打职业赛,全国观众面前,解说员喊出“宇宙第一牛逼篮球队”的时候,会不会十分羞耻。 篮球馆空空荡荡没几个人。 刚发生了地震,这个时间留在室内不太安全,大家都去空旷的操场上避难了。 但男生们才不管什么天崩地裂、世界末日,只要不上课,一有时间他们就会跑去篮球馆,肆意挥洒汗水。 观众席没什么人,但半场十分热闹,篮球落地的回响如同心跳一般,起伏不绝。 夏沉光起跳盖帽,随即抱球冲破道道防线,三步上篮,身姿潇洒,眼底激荡着前所未有的少年热血。 夏惊蝉已经很久没见过夏沉光打篮球了。 自从丢开球,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日如十年般,不过四十多岁头发都白了一半,暮气沉沉,眼底黯淡无光。 此时此刻,看着他在球场上散发的少年气息,那样让人振奋和鼓舞。 这时,夏惊蝉看到另一摸熟悉的身影。 徐文洋。 她可没有忘记车祸前,在荷花池美食街,这家伙对夏沉光的侮辱与报复。 不过,与那时候趾高气昂的样子截然相反。 此刻的徐文洋正在给训练的篮球队员们捡球,谄媚地讨好着队长夏沉光。 ------------ 4 天台 “夏哥,你就让我加入篮球队吧,我发誓,一定会好好训练,不会耽误的。” 夏沉光扬手投篮,漫不经心说:“你真的想加入?” “对啊,我做梦都想!能加入银河第一牛逼篮球队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你连队名都叫错了,咱能走点心吗。” 徐文洋:“……” “宇宙第一超级篮球队,这次没叫错吧。” “还是叫错了!”夏沉光抬头冲副队长肖屹喊道,“把他叉出去。” “别!夏哥,我是真心的!” 夏沉光不再和他玩笑,正了正色:“你加入了学生会,又加了团委,听说还加了好几个社团,现在又加篮球队,忙得过来吗?” “绝对忙得过来,我时间多得很,一周只有两节课。” “如果我们记错,我们应该是同班同学,一周只有两节课你在逗我?” “我们是同班同学?” “……” “夏哥,看在同学的份上,就让我加入吧。”徐文洋仍旧软磨硬泡。 “你缠我也没用,明天下午所有新队员统一面试,到时候再来,凭实力说话。” 徐文洋殷勤地替他捡了球,传过来:“夏哥,凭我们的关系,我还需要考核吗,让不让我进球队,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们小学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交情…” “没商量。” 他当面的拒绝,让徐文洋面子很挂不住,讪讪地坐在了休息区椅子上。 肖屹走到夏沉光身边,喃了声:“就这么个业余破烂篮球队,也不知道他鬼迷了什么心窍,非要加入,老子想退还退不了呢。” 夏沉光眯着眼,望了眼身边的副队长:“肖屹,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肖屹:“我说话了吗?” “你不小心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肖屹一脸惊恐:“绝对没有,你幻听了。” 夏沉光:…… * 徐文洋一个人坐在休息区,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想办法加入篮球队。 只有加入了篮球队,留在夏沉光身边,他才有机会完成那个人交待的任务。 未来前途…全系在这件事上了。 只是夏沉光这家伙跟块臭石头似的,死活不肯让他走后门。真要凭实力,他这半吊子水平,怎么可能脱颖而出。 可恶… 徐文洋视线侧移,看到夏沉光的运动包搁在休息椅上,那份盖了红戳的高校篮球联赛参赛资格审核表露出了一角。 想到刚刚夏沉光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徐文洋心里升起了报复的念头。 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拿审核表。 眼看就要碰到了,这时,身后一个女孩子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想干什么?” 徐文洋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迎上了夏惊蝉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 “你、你谁啊!” “路人。” “你、你想干什么?” “路过。” 夏惊蝉虽是笑着,但嗓音却带了威胁,“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你胡说八道,神经病吧!” “不信吗?” 夏惊蝉冲着篮球场上的夏沉光大喊道:“夏队长!这男的偷你东西!” 徐文洋猛地一惊,连声辩解:“我没有!” 夏沉光扔了篮球,朝他们大步流星走过来:“怎么回事?” 夏惊蝉指着休息椅边夏沉光的书包:“我刚刚看到他去翻夏队的包包呢。” 徐文洋脸颊霎时间胀红了:“我…我没有,我找找看有没有水杯,我想喝水。” 夏沉光干yue了一下,走过来一把揪住徐文洋的衣领。 徐文洋干干瘦瘦的身材,被他像小鸡仔一般提着:“夏哥,夏哥别这样。” “拿我的杯子喝水,你暗恋我啊?” “我…我没有。” “那你翻我包做什么?” “我我我…”徐文洋百口莫辩,只能低头不语。 周围有不少女生,脸上浮现了窃笑的神情,低声议论着。 徐文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夏沉光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没丢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文件也好端端搁在那儿。 他将书包扔给了副队长肖屹,叮嘱看好它。 东西丢了没关系,高校联赛的审核文件可不能丢了,这是他好不容易跟体育部主任求来的机会。 徐文洋沾上了小偷的嫌疑,越发觉得面子挂不住,讪讪地离开了篮球馆。 临走时,他甩给夏惊蝉一个威胁的眼神。 …… 徐文洋走了以后,夏沉光就像娃娃机抓钩一样,伸手抓着小姑娘的天灵盖,俯身问:“小骗子,我正要找你呢,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 “还钱!” “我用掉了啊,晚饭吃了一份红烧排骨,两个炸鸡腿,还有一碗黄焖鸡米饭,你们这年代物价好便宜。” 夏沉光:“……” “真能吃的。” 夏惊蝉在老爸面前就跟小猫咪似的,亲昵地贴着他,黏人得不行:“爸,你打篮球好帅哦。” 夏沉光嘴角咧咧着,看着这个自来熟给他当女儿的小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夏惊蝉要想办法留在球队,想到球队的招聘启事,连忙说:“我要应聘,我要应聘球队后勤人员。” “你会打篮球吗?” “应聘后勤,需要会打篮球吗?” 夏沉光:“我们的后勤要负责训练新队员,还要熟悉球赛各类规则。” 夏惊蝉想了想,叹了口气:“可我篮球打得不太好。” 夏沉光冷冷一笑,将篮球扔给她:“很简单,把球投进篮筐里就行了,不过对你,我降低一点要求,只要篮球能挨着篮筐,我就算你…” 话音未落,夏惊蝉扬手一个三分球,“刷”的一声,球进了。 夏沉光:…… 围观的队员们:…… 夏惊蝉捡了球,熟练地运入线内,三步上篮轻松地将篮球递入篮筐内:“好久没打了,肯定比不上各位哥哥们,请大家多指教哦。” 说话间,又是一颗球进筐了。 她再回头时,各位哥哥们已经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大佬,求带飞。” …… “没出息!没出息!没出息!” 夏沉光给了队员们一人一颗爆栗,敲在脑门顶上。 “就这么个小丫头片儿,投了几颗球,就让你们五体投地了?亏你们还自称宇宙第一篮球队的呢?” 肖屹闷闷地回了一嘴:“这么羞耻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取的。” 夏沉光睨他一眼:“你是不是不小心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肖屹连忙捂住嘴,一脸惊恐。 “队长,让她加后勤吧。”队员们连声劝说夏沉光。 “是啊队长,我们队里一个女生都没有嘞!” “主要是人家技术好,跟她长得漂亮没有一点关系!” 夏惊蝉擦掉鼻翼间的汗,拍着球,望向夏沉光。 夏沉光无奈,只好说道:“初审算通过了,明天和其他面试者一起过来面试吧。” “还有其他人?” “当然,我们队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挤进来。”夏沉光倨傲地说。 “真的吗?”夏惊蝉看着稀稀落落的篮球队,表示怀疑。 肖屹伸出两根手指头:“是啊,这已经是我们举办的第三次面试了,前两次,主队后勤一起算上,总共有这么多人来面试,那叫一个热闹。” 夏惊蝉:“二十人?” 肖屹摇头。 “两百人?” 肖屹:“它有没有可能是个位数。” 夏惊蝉:…… 真是好热闹。 夏沉光不在乎两人的阴阳怪气,只说道:“马上高校联赛要开始了,我们队的目标就是击败校队,得到预赛资格,披荆斩棘冲进全国赛,拿下全国冠军!走向属于我们的星辰大海!” 队友们垂头丧气,懒懒散散,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也没什么信心。 夏惊蝉:“学校还有另一只篮球队吗?” “有啊,陈飞他们的篮球校队。”肖屹小声对夏惊蝉说,“人家是体育生,他们队是真正专业的校队,我们…顶多算个业余篮球社团。” “原来如此。” 夏沉光十分热血地开始了他的表演:“昨晚我夜观星象,看到有一颗新星从东方升起,光芒万丈,你知道这颗新星是谁吗?” 队员们讨论着今晚吃什么,只有夏惊蝉眨眨眼,配合地说:“不知道,是谁啊?” 夏沉光起跳一个大灌篮,篮板嗡嗡作响:“就是在下!闪耀登场,未来球坛肯定有我夏沉光的一席之地!” 夏惊蝉:“……” 回头看看队友们,他们还在讨论今晚吃火锅还是串串,似乎对夏沉光戏多又自嗨的表演,习以为常。 年轻版的老爸,好活泼啊,和夏惊蝉印象里那个负重前行、无梦可做的中年男人,截然不同。 她忽然想起了语文课堂上看到的那句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 夜幕降临,夏惊蝉一直都在体育馆围观她爸打篮球,舍不得离开。 夏沉光属于是勤奋型的那类选手,全靠从小夙兴夜寐、朝夕不倦地练球,才能有今天这远超一般少年的技术和水平。 这一点和许青空截然不同,许青空是真正的篮球天才。 让未来的夏沉光嫉妒得眼红的天赋流。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自然卷,模样天然呆的女孩冲进了体育馆,担忧地望着夏沉光:“沉光哥哥,刚刚发生地震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我好担心哦!” 夏沉光一看到她,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你又来干什么?” “人家担心你啊,发生地震的第一时间,就赶来看你了。” “第一时间?” “嗯,对呀!” 夏沉光无语地说:“距离发生地震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您赶过来的路途可真遥远。” 苏美云笑着说:“人家先去了小卖部买根雪糕压压惊,又和同学一起把席子搬到操场上,再去食堂吃了碗土豆粉,然后又去花园里看了会儿书,然后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嘛!” 夏沉光:“谢谢,我真把我放在心上。” 苏美云:“可不是,除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的闺蜜和姐妹们,我的室友们,还有我们班班长副班长和文娱委员,体育委员,动漫社的社长和全体成员以及我家的柯基之外,你就是对我最重要的人了!” 夏沉光:…… “我对你简直太’重要’了” 夏沉光不再和她闲扯,组织队员们继续练球。 这位狂热追求者——苏美云,站在边上,冲他喊着:“加油加油,沉光哥哥加油。” 夏惊蝉听老爸说过,大学时代还是有那么几个狂热的追求者。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特别诡异的事,其中一个追求者走夜路的时候,遭到侵害,指控夏沉光,致使夏沉光被迫退学,还和亲生父母断绝了关系。 那是夏沉光人生走向下坡路的转折点。 尽管后来警方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夏沉光是罪魁祸首,但恶劣的影响难以湮灭,从此以后,夏沉光身上背负了难以洗清的嫌疑。 夏沉光发誓自己没做这些混账事,夏惊蝉也相信父亲的人品,走在路上,遇到受伤流浪小猫,夏沉光都会于心不忍,用仅剩不多的钱替猫猫治病。 夏惊蝉也是被他捡回家照顾的“小猫猫”。 他本性纯良,怀揣热爱的事业,无心其他,更不是坏人。 夏惊蝉看着苏美云,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那件事…会跟这个女孩有关吗? 夏惊蝉决定暗暗调查,于是悄咪咪凑过去,对苏美云道:“你好,我叫夏惊蝉。” 苏美云疑惑地看她一眼:“额,苏美云。” “你喜欢他啊?” “是啊,怎么了,你也喜欢他?” 夏惊蝉正要否认,苏美云已经拉住了她的手:“情敌你好,一起追啊,有机会交换情报,讨论技巧。” 夏惊蝉整一个震惊。 这年代的女孩追男生,都这么大方吗? “我不追。”她连忙解释,“我对他完全无感。” 苏美云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哦,不是情敌,那离我远点。” 夏惊蝉:…… 怎么着,不追就当不了朋友了? 这是什么追星现场吗? “你叫苏美云是吗?” “是啊。” “我叫夏惊蝉,很高兴认识你。” 苏美云:“夏惊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啊?什么事?” “我们是室友兼闺蜜啊,你自我介绍个毛线球!” 夏惊蝉:??? 苏美云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小可爱,你失忆了?” “额,想起来了。” 脑子虽然有些卡顿,这一世的记忆还是一点点涌入脑海中。 她和苏美云确实认识,而且是室友啊擦! 她拍拍脑袋:“不好意思,地震让我有点脑震荡。” 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只要她小心留意,肯定能弄清楚那件事的真相,还老爸一个清白。 …… 校园广播新闻里报道着汶川地震的实时消息。 虽说汶川距离C市有几百公里,但地震的威力不可小觑,余震的强烈震感注定了今晚是个难眠之夜。 同学们自发从宿舍里拿了凉席枕头,在操场上打起了地铺。 女生聚集在左边操场,男生聚集在右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还有值班的生活老师守着同学们。 漫天繁星,夏惊蝉和苏美云并另外几个女生,促膝聊天,拉开了闺蜜夜话。 夏惊蝉看着面前这位白白嫩嫩、一看就很有福相的富家小姐,好奇地问:“美云,你喜欢夏沉光什么啊?” “上大学了嘛,努力学习十几年从没早恋过,大学了我想找个人喜欢,干脆就夏沉光吧。” “南渝大学这么多帅哥,为什么偏偏是他?” “因为他刚选上校草啊,我苏美云要喜欢就喜欢最帅的那一个。” 这理由,真是无法反驳。 “那你了解他吗?” 苏美云蛮不在乎道:“连恋爱再了解嘛,追到手再说!” “其实,人的气质也很重要,夏沉光中二的性格可能会影响他外表的英俊。”夏惊蝉试图劝退苏美云,以避免祸事的发生,“最重要的是,夏沉光经济条件也不行,现在很穷,将来说不定更穷。” “穷?”苏美云眉头拧了起来,“你对C市首富是有什么误解吗?夏沉光家超有钱的好吧!” “啊。” “对啊,比我家还有钱。” 夏惊蝉恍然想起,没错!夏家是很有钱。 只是这些财产跟夏沉光是半点关系也无,所以导致夏惊蝉一直觉得他们家穷得叮当响。 至于为什么父辈的财产跟夏沉光沾不上关系呢,夏惊蝉记得以前听老爸说起过,好像是特狗血的抱错梗。 真“太子”夏沉光出生时在医院被人抱错了,在另一户经济条件不太好的穷人家长大。 养父母很早就离世了,他又辗转送到了舅舅家,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高中,才被豪门夏家给认回来。 另一位假“太子”顶着他的身份,在夏家养尊处优生活了这么多年,跟夏家父母早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所以即便夏沉光被夏家认回来,好像感情都不太亲密。 假“太子”又成天从中作梗挑拨他和父母的关系,再加上他沉迷篮球,本来感情生疏的父母就更加不指望他能对家族企业有什么助益。 后来的遗产,他们也是一分钱没留给他,全便宜了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太子”。 假“太子”继承了夏氏地产,经常刁难在队里训练的夏沉光,致使夏沉光的职业生涯一直在走下坡路,直到人生跌入深渊低谷。 直到此刻,夏惊蝉重新回想起来,才感觉一阵阵的心惊… 夏沉光这成长之路,真是四面楚歌、刀光剑影啊。 …… 夏惊蝉躺在硬邦邦的席子上,看着满天繁星,心里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梳理。 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着,看身边苏美云睡得这么香就知道,周围的蚊子全被她甜甜的O型血吸引来了。 夏惊蝉抠着叮咬了好几个包的手臂,有些烦躁,想问周围同学借花露水,不过绝大多数同学都已经休息了,不方便打扰。 她起身回女生宿舍去拿一瓶花露水。 因为新宿舍正在整改翻修,目前她所在的十二栋宿舍属于暂时性的男女混宿,女生住在四五六楼,男生则住在一二三楼。 平日里倒也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偶尔上下楼梯时会看到穿裤衩的男孩在走廊大摇大摆跑来跑去之外,没太大影响。 三楼有生活老师值班室,男生也上不去女生的楼层。 这会儿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宿舍楼空无一人,C城地处山地,南渝大学恰恰又是环山而建,穿堂风嗖嗖刮过,有的宿舍连门都没关,被风吹得嘎嘎响。 夏惊蝉一上楼就后悔了,这宿舍楼夜间凉风阵阵、阴气森森真是有点吓人啊。 尤其是她的宿舍还在六楼。 不过现在便利店都关门了,要是拿不到花露水,今晚肯定被无数蚊子“围攻”当血包,别想好好睡觉了。 夏惊蝉硬着头皮上了楼,三下五除二跑回宿舍,从柜子里取出一整瓶花露水,又匆匆下楼。 空旷无人的宿舍区,夏惊蝉遥遥看见许青空。 清冷的月光下,他如日漫里的懒散少年,独自走进无人的宿舍楼。 夏惊蝉以为他也是回宿舍楼拿花露水的,于是在楼下等他,想找机会再和他多聊几句,尽快熟悉起来。 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还是没等到许青空下楼。 小姑娘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现在是特殊时期,余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他这么长时间呆在建筑楼里,实在太危险了! 夏惊蝉走进了空幽幽的宿舍楼,每层楼的房门都是紧紧关闭着,她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走廊里。 “许青空?” 没有人回应她。 直到夏惊蝉看见顶楼天台那被风吹得哐啷作响的木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三步并做两步地跨上阶梯,推开木门来到天台。 果然,那少年冷寂寂地站在天台上,将要一跃而下。 ------------ 5 冷夜 千钧一发之际,夏惊蝉从后面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生拉硬拽地将他从天台上拖拽了下来。 “许青空,你疯了吗!” 女孩的嗓音顿时变得尖利,险些破音,“你在干什么啊你!” 少年如野兽般挣扎着,嘶哑地怒吼:“放开我。” 他推开了她,仍旧要朝着天台栏杆走去。夏惊蝉和他扭缠在了一起。 想到那个大雨天,男人站在他面前,为她撑起的一方小小的遮蔽,夏惊蝉紧紧抱住了他。 “许青空,许青空你听我说。”她呼吸急促,嗓音颤抖,“我爸说过,他说篮球落地的声音,就像心跳,而心跳永不止息…” “许青空,你那样热爱篮球…不是吗。” 少年躬着身子,如同扭曲的虾,似乎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你不明白。” 他痛苦地摇头,“你不明白,我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她当然不会明白,普通人如何能理解那种感受,仿佛有无声的幽灵潜伏在黑夜里,逐渐吞噬他全部的情绪。 夏惊蝉看着他眼底满布的血丝,想到那天落水的情形,那个女孩和陈飞对他的描述,似乎明白了什么。 许青空生病了。 为了避免他再度轻生,夏惊蝉死死攥着他的衣角,陪他在天台上坐到了午夜,直到少年逐渐恢复平静。 放弃生命也是需要勇气的一件事,许青空在天台上的过度消耗,此刻他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神情冷漠。 夏惊蝉坐在他身边:“许青空,你休息一会儿吧,好吗?” 她难以想象,三天没有睡觉,究竟是一种怎样濒临崩溃的状态。 夏惊蝉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期抑郁症患者专访的节目,她知道这类病患的精神时常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彻夜难眠,不安、臆想、躁动… 发展到重度时期,会做出轻生的举动。 夏惊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轻轻覆住了他的手背,柔声说:“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陪你。” 片刻后,她感觉到少年沉甸甸的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夏惊蝉嗅到他身上的皂角香,干净,清淡。 她靠近了他,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下,嘴里轻轻哼起了小时候夏沉光哄她入睡时的童谣小调。 在女孩温柔缱绻的小调里,许青空感觉身体跌入松软如棉花糖一般的云端,思绪逐渐涣散,直到彻底坠落无边的梦境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间,楼栋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走廊里不知谁的盆子哐啷落地,发出阵阵回响。 又地震了! 而且这一波余震,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强烈! 夏惊蝉惊醒了过来,攥着许青空,步履踉跄地下了楼。 没想到脚底踩空,直直地扑下了楼梯,眼看着就要摔得头皮血流了。 “小心。” 下一秒,一股力量将她猛地拉了回来,许青空带着她蹲在了楼道间的三角区。 余震只持续了十几秒。 对于夏惊蝉来说,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紧紧攥着许青空的袖子,能感觉到他将她保护在身下。 余震平息,世界重新恢复秩序,操场上的喧嚣已经传到了宿舍楼,每个人都被这一波震感强烈的余震给惊扰了美梦。 夏惊蝉抬头望向他。 许青空这张脸,无论任何时候,任何角度,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英俊漂亮。 黑发简短利落,眼神冷淡如刮过荒原的风。 他松开了她,沉声问:“受伤没?” “没有。”夏惊蝉惊魂甫定地说,“我们赶紧下楼吧,呆在楼里太危险了。” “好。” 许青空因为刚才的小憩,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迈步下楼。 忽然间,他的手被另一只更加柔软的小手牵住了。 他敛眸,看到女孩本能地抓着他下楼,自然而然得好像…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楼下,夏惊蝉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瓶花露水,递给他:“操场上好多蚊子,你用这个吧。” “不需要。” “你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如果被蚊子打扰,那这蚊子就罪大恶极了。”夏惊蝉将花露水塞进他手里,“我说真的,拿去吧,找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失眠真的是很崩溃的一件事。” 许青空听着女孩真诚的言辞,心里隐隐泛起淡淡的涟漪,接受了她的好意。 夏惊蝉看着少年迈步离开的萧索背影,片刻后,她对他喊道:“许青空,有我在,不会让你再有轻生的机会了。” 许青空侧过身,望向她。 女孩冲他扬扬手,莞尔一笑:“以后我每天都来找你玩。” 许青空没有应话,只是步履停顿了几秒,冷淡地离开了。 …… 夏惊蝉回到操场,这会儿同学们也都醒了,为着刚刚余震的事情心悸不已。 她回到自己的凉席边,苏美云也醒了过来,赶紧将她拉回身边坐下来,担忧地问:“刚刚被震醒了找不见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我去宿舍拿花露水了,这儿蚊子太多。” “花露水呢?” “呃,没有拿到。” 夏惊蝉不想把许青空轻生的事情告诉太多人。 两人相互报了平安,又劫后余生地聊了一会儿,苏美云捂着胸口说:“忽然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你说这场地震会不会真的把我们给带走啊。” 另外一个宿舍的女生乔珂闻言,煞有介事地说:“之前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玛雅人曾经预言,这个世界将在2012年12月21日毁灭呢。” “真的假的!” “全世界都在传啊,看起来好像是真的。” “妈呀,那我们岂不是只有四年好活了,那时候我大学才刚毕业一年不到吧。” “是啊,我还没交往男朋友呢,还没暴富呢,还没吃够全国美食呢,呜呜呜,不想死。” 夏惊蝉一边抠着蚊子叮咬的包,一边用上帝视角说:“放心,我向你们保证,2012年12月21日,无事发生。”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来自未来。” 见她如此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苏美云也是戏多,配合着问道:“哇,来自未来的夏惊蝉同学,你一定知道下一期的彩票中奖号码是什么了?” “额,这题超纲了。”夏惊蝉说,“我关注国家大事比较多,对彩票这种小事从不上心。” 内心抓耳挠腮地后悔。 早知道有这样的奇遇,08年以后的每期彩票中奖号码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苏美云笑着继续问:“那我问个跟我切身相关的事啊,你说说,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会有一个优秀又疼我的老公吗?” 夏惊蝉看着她,微笑道:“你啊,你会成为一个美丽又健康、自由而独立的女孩。在未来,女孩子的成功绝对不在于她有没有一个优秀的老公,她们以自己的事业为主,爱情只是生活的作料而已。” 苏美云感叹道:“说得好好哦!” 室友乔珂却说道:“我还是比较关心彩票号码哈哈哈,暴富才是人生的终极出路!” “啊对了,告诉你们一条致富之道!你们可以去找许青空要签名,越多越好。” 夏惊蝉神秘兮兮地透露道,“他将来会成为NBA明星球员,他的签名挂网上都是全球竞拍!趁着跟他是大学同学,赶紧去要签名!要个几百几千张,发家致富。” “你说许青空吗?” “对啊。” “算了吧,跟他搭上话,比中彩票还难。” “这么夸张?” “真的!学校好多女生喜欢他,没一个成功跟他搭上话的,他根本不理人,也不管你尴尬不尴尬,想追他的女生都要准备一颗大心脏。”乔珂耸耸肩,“反正我是做不到。” 夏惊蝉想到今天一天之内,这家伙自杀了两次。 他性格孤僻,耽溺在自己情绪的海洋里,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 想要让他敞开心扉,难上加难。 苏美云意味深长地说:“我劝你们离他远点,别看着人家长得帅,身材好,拿奖多,就想着要去追,那位…可不是善茬。” 夏惊蝉见苏美云似乎了解内情,连忙打听道:“怎么回事?” “他有躁郁症。”苏美云煞有介事地说,“前段时间,不是还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吗?” 夏惊蝉猜测她说的就是陈飞哥们那件事。 “我听说了,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月前,有个男同学因为和许青空竞争奖学金,跑到他家去调查,因为听说他妈妈做生意,想拍照跟学校证明许青空家境并不差,不配拿到奖学金。” “这太过分了。”夏惊蝉愤怒地说,“奖学金靠成绩,又不看家境,他这样做是侵犯别人的隐私!”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苏美云神秘兮兮地说,“那个男生去过许青空的家之后,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直接休学了,好像被吓坏了,神智不清的。” “啊?” “所有人都猜测,许青空是不是把他揍了一顿,或者对他做了什么,威胁了什么,不然怎么可能精神失常到休学。” 苏美云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反正怪得很,学校也没有公布真相,遮遮掩掩的,这事之后,学校里很多人见了许青空,都绕道走,不敢招惹他的。” 夏惊蝉捂住了嘴。 所以…陈飞说他是疯子,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如果许青空真的伤了人,学校应该不会还留着他的吧。”夏惊蝉说。 苏美云耸耸肩:“人家是计算机学院的超级学神,理科状元考进来,进来不到一年,帮学院拿了好多世界级奖项和荣誉,学校可宝贝他了,就算真有什么,也会包庇他的。” 夏惊蝉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如果他真的有危险性,学校不会还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这事肯定有误会。” 苏美云看着夏惊蝉,眼神暧昧:“夏夏,你这么帮着他说话,是不是喜欢他啊?” 夏惊蝉抿抿唇,想到那场大雨里给她撑伞的男人,想到他温柔地给她递来纸巾,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问她想不想要签名。 她没有否认,只沉声说:“我见过他最好的样子…” 夏惊蝉见过许青空最光鲜亮丽的一面,他是被全世界球迷推上神坛的体坛巨星。 他兵荒马乱、狼藉不堪的过去,鲜有人知。 但不管怎样,夏惊蝉相信他。 …… ------------ 6 借钱 大地震之后,学校紧急放了几天假,检修房屋教学楼和宿舍。 计算机学院的机房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不在,只有那个穿着黑T的少年,沉默安静地用编程软件写着代码。 安静的教室里,传来键盘咔哒咔哒的回响。 有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间。 谨慎的,犹疑的,小心翼翼的…宛如猫咪一般。 最后,脚步声停在了机房教室的门边。 许青空微微侧过头,猝不及防间,一颗篮球飞了过来,伴随着女孩清脆的喊声—— “许青空,接着!” 那颗球,堪堪从他头顶飞过,砸在了墙上,反弹回来还撞倒了一台电脑显示屏。 许青空:。。。 夏惊蝉:。。。。。。 “撞坏了要赔。”他起身扶起显示屏,检查了一下,幸而没事。 夏惊蝉忐忑地说:“我不是提醒你接住吗?” “这球打天花板上飞过,你有一丝半点让我接住的诚意吗?” 夏惊蝉讪讪地走进来,拎着椅子坐在了少年身边:“我来找你玩啊,许青空。” “现在有点忙。” “你在做什么?” “写代码。” “诶?是你的作业吗,还是竞赛啊?” “不是,赚钱。” “噢噢噢。” 女孩趴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看着他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样子。 面前的少年皮肤如瓷白的冷玉,五官线条淡而不乏,眼眸清澈干净。 她很乖地没有打扰他,只是盯着他黑色屏幕上一串又一串复杂的字符,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半晌,许青空听到女孩逐渐平稳均匀的呼吸,侧过头,看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鹅蛋脸圆润饱满,眉毛并未经过特别的修饰,自然却不凌乱,皮肤白皙如瓷,睫毛修长细密,在微风的吹拂下轻微的颤动着。 她宛如小猫一般趴在他身边。 许青空独来独往惯了,第一次感受到陪伴的滋味。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空洞的心被柔软的棉絮填充得满满的,有种充盈和踏实感。 过了会儿,夏惊蝉听到电脑传来“噔”的一声响,许青空打开电子邮件,将完成的代码打包发送。 夏惊蝉坐起身,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从肩上滑落,她拾起衣服,才注意到这是许青空身上的那一件。 他把衣服搭在她身上,自己只穿了件短袖T,露出了胳膊上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优美流畅。 夏惊蝉有点感动,也有点受宠若惊,将衣服还给他:“谢谢。” 许青空穿好外套,没说什么。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 “昨晚上没睡好。”小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看时间,已经到中午的饭点了,“许青空,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说完,她也没给许青空拒绝的机会,拉着他走出了教学楼。 路过有几个女生,看到她竟然攥着许青空的袖子,而许青空任由小姑娘拉着走,虽然表情有点别扭,但也…没有拒绝。 女生们面面相觑,眼底露出不可置信的讶异表情。 走出教学楼,人渐渐多了起来,夏惊蝉的i人属性发作,终究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 正午璀璨的骄阳包裹着少年高挑修长的身影,他身上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之感。 两人来到了外面的美食街,看着这一条街琳琅满目的餐饮店,她问许青空:“你喜欢吃什么?” “随便。” 没有特别喜欢,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他的生活和日常,极其平淡。 夏惊蝉看到远处有一家蟹黄拌饭店,于是拉着许青空走了进去,给自己点了一份蟹黄拌饭,又给许青空点了一碗蟹黄面。 蟹黄面端上来之后,许青空用筷子搅拌着面条,让蟹黄和面条均匀地混合在一起,夏惊蝉眼馋地望着他的碗,弱弱问:“可不可以分我一点。” 许青空犹豫了几秒,将面条挑了一些在她的饭碗里。 “你要不要我的蟹黄饭。” “不用。” “尝尝吧,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就可以吃到双份的口味了。” 说完,她也将自己未动的蟹黄饭舀了一些放在他的盘子里。 在许青空看来,蟹黄饭和蟹黄面,没有任何区别,他也不认为这是两种不同口味。 但他不排斥这样的分享… “对了,许青空,你篮球是不是打的特别好?” “还行。” 女孩一边吃着,一边道:“不要谦虚嘛,你的还行,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就是超级厉害了。” 许青空的确是谦虚,高中时期接触过的体育老师,几乎都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的徒弟,带他走上篮球之路。 但许青空志不在于此。 他学的是能最快速利用脑子变现的专业,他需要边念书边挣钱,以维持家里的开支,让轮椅上的母亲能活更加体面,更有尊严。 “你打过专业篮球赛吗?”她好奇地问。 许青空摇头:“我不是体育生。” “也对。”夏惊蝉又进一步试探,“那你想不想打篮球,我指的不是平时打着玩那种,而是加入球队,参加比赛。” 许青空摇头:“没想过,我有自己的生活要兼顾,还要照顾妈妈。” “你的妈妈,她怎么了呢?” “生病了很多年。” 夏惊蝉抓住他话语里的关键,说道:“对啊,许青空,你还要照顾妈妈,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生命。” 忽然间,少年脑海中劈过一道闪电,脑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对啊,为什么,他分明还要照顾母亲,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渴望投入死神的怀抱? 他试着去回想那时的心境,试着去回想母亲的面庞,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浮现的是一团暗黄色的迷雾,一团混乱。 “我不知道…我好多天没睡觉了…” 夏惊蝉感觉到少年情绪的波动,连忙握住了他的手背,笑着说:“我们说回篮球吧,其实,运动对你的病情是有帮助的。小时候每次跟老爸出去玩球,我都觉得特别开心,在进球的那一刻,好像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是吗。” “是啊,我爸说过,真心热爱某件东西的时候,所有的不堪,挣扎,痛苦…它都会帮你消解。” 少年垂眸吃饭,夏惊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她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买点东西,让许青空在店里等她。 其实,是因为囊中羞涩,没钱了! 说好请人家吃饭,结果看了看钱包里的几块零钱,压根不够付款,太丢脸了。 夏惊蝉站在街边,正不知所措之际,远远望见夏沉光和几个球队哥们,手里抱着篮球,一起走出烧鹅叉烧店。 如遇救星! 夏惊蝉一个健步冲上去,揪住了夏沉光的衣角:“爸,江湖救急,我请别人吃饭没钱了,给我点钱好不好。” 夏沉光:??? 踏马的又来! “有没有搞错!又来搞诈骗!” 小姑娘死死攥住了少年结实的手臂,撒娇卖惨:“我穿过来无依无靠的,又是个孤儿,生活费都没有,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好可怜哦。” 说完,她还把自己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向夏沉光证明她是真的没钱,“你检查吧,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夏沉光甚至看到包里有一片薄薄的卫生巾,赶紧给她拉上拉链:“停!女孩子家的,翻什么包包给男生看!” 小姑娘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夏沉光本来打定主意,坚决不要再被她骗钱了,但看着小姑娘这惨兮兮模样,还是鬼使神差地摸出了钱包。 “这次要多少?” “您看着给吧。” 夏沉光叹了口气,从一沓皱巴巴的纸币里,摸出一张十块的递给她。 “不够。”小姑娘带着哭腔说,“蟹黄饭15一碗,30才够。” 夏沉光:“……” “没钱还吃这么贵,学校汤泡饭不香吗!” “爸~~~” “行行行。”夏沉光又补了二十块,“拿去。” “谢谢爸!” 小姑娘踮脚,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脸,笑嘻嘻地离开了。 身边的肖屹嘴角抽抽着:“请问这是在干什么?” 夏沉光死要面子说:“她在追我。” 肖屹瞄了眼不远处的蟹黄拌饭店:“不是,问你要钱,去请别的男生吃饭,你确定她在追你???” 这骚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 夏沉光也觉得挺不对劲的,更不对劲的是,偏偏他就拒绝不了她,就算当大冤种也认了。 好奇怪。 …… 夏惊蝉问夏沉光要钱,要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本来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他未来的命运。 适当让他出点血,理所当然。 夏惊蝉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店员告知她,与她同桌的男生已经结过了。 小姑娘特别不好意思,回头对许青空说:“说好我请你的呀。” “不用。” 从她借故离开,许青空就看出了她的尴尬。 宁可找人借钱,也要请他吃饭,许青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女孩的心意。 追他的人有很多,但第一次…许青空有了想要回应的冲动。 “以后没钱,不要请男生吃饭了。”他和她走出店门,沉声叮嘱,“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不请别人,只请你啊。”小姑娘笑了起来,“想和你一起吃饭。” 许青空的心里泛起一丝电流。 但他仍旧克制地摇头:“不了。” 夏惊蝉听着他拒绝的话语,感觉一阵失落。 许青空走了两步,见小姑娘仍停留在原地,失措地站着,手指头交织在身前。 “我的意思是…” 他犹豫几秒,终于解释道,“以后你想吃什么,来找我,请你。” ------------ 7 跪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夏惊蝉发现苏美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性格直率,坦诚,心里有什么嘴上说什么,不会藏着掖着。 这样的女孩,应该不会诬陷和说谎。 上一世的侵害事件,是夏沉光人生一大黑点,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罪魁祸首,但这件事的影响却极其恶劣。 后来他没拿到本科学位证,即便走上篮球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也总被人拿这黑料出来诋毁,影响了他一生的命运。 夏惊蝉不相信苏美云这样的女孩,会恶意陷害夏沉光。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可目前夏惊蝉接触到的夏沉光的追求者,只有苏美云一个,从时间上来推测,事情发生在夏沉光大一下学期的期末。 现在是五月中旬了,应该…快了。 夏惊蝉必须时刻防备,弄清事情的真相。 …… 夏惊蝉准备去篮球队面试后勤工作,以便有更多时间接触夏沉光,预防祸事发生。 苏美云听说她要去面试球队,非要跟她一起。临走前,还纠缠着夏惊蝉对她进行了一番美妆改造。 08年没有某书这类app,女孩们的化妆技术普遍不太行,夏惊蝉作为资深美妆大师,下直线卧蚕,腮红桃花妆,仿真下眼睫毛,定妆修颜…这些技术不在话下。 夏惊蝉在她脸上鼓捣了大半个小时,苏美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不禁睁大了眼。 妈呀,这谁啊! 她自己化妆,每次都把脸弄得脏脏的,而且眉毛尖细,唇线分明,特别不好看! 但夏惊蝉这一套妆容化下来,简直脱胎换骨,漂亮得让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脸! 周围女生聚集了过来,看着苏美云脸上自然的妆造,看起来真是清透水润啊,不像她们,一上粉底液就卡粉,一上眼妆就显脏,一化口红就显老。 “夏惊蝉,你教我化妆好不好!” “我也要学!” “你帮我也化一个吧,我晚上跟男友约会去。” “好啊。” 苏美云见夏惊蝉这姑娘似乎不太会拒绝别人,连忙挡开了其他女孩们,拉着她的手走出宿舍门:“不行不行,我们等会儿还有事呢!先走啦!” 女孩们遗憾地看着她:“晚上回来教我们啊。” “好。” …… 夏惊蝉和苏美云一起去了体育馆,路上遇到好些个拿球的男生,看到苏美云眼睛都瞪直了。 她有一种精致的漂亮,宛如水晶玻璃球似的美感。 偏她身边的女孩脂粉未施,清丽自然,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谁比谁更漂亮。 篮球场上,夏沉光正带着队友们训练,队友们时不时地朝着观众席方向望过去,偷瞥漂亮女生。 “看什么。”夏沉光一篮球扔过来,打断了男孩们直勾勾的眼神,“专心练球。” “夏队,难得有女孩来看咱们这小破队打球嘞!” “好开心唷!” 夏沉光漫不经心扫了她们一眼,望见那个死活要当他女儿的夏惊蝉。 这姑娘说要加入篮球队后勤是来真的,这会儿巴巴跑去后勤部写入队申请了。 后勤领队钱堂姜和她热热闹闹地聊着天。 还剩一个狂热的追求者——苏美云,她矜持地站在线外,倒也没有如往常一般纠缠他。 苏美云听了夏惊蝉的话,再也不要像舔狗一样死命黏着夏沉光了。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的得人心。 这一招就叫欲擒故纵。 果然,见她一直没动静,夏沉光主动走到苏美云面前,挠挠头:“你又来干什么啊?” “来给除你以外的其他哥哥们加油呀。” 苏美云视线越过了他,望向了篮球场:“进球了!肖屹哥哥好棒!” “哇,钱堂姜哥哥也好棒,三分球帅呆了!” “胡哥也好厉害。” “肖屹在厕所里蹲着,钱堂姜压根没上场,我们队没有姓胡的。”夏沉光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名字是一个都没叫对,欲擒故纵也请走点心。” 苏美云:“嚯!你居然也知道欲擒故纵!” 夏沉光:“我不是傻子。” 苏美云低头看了看手机:“我今天只学了这招,被你拆穿没办法了,下次再战!” 说完,苏美云拔腿就跑,扬手跟夏惊蝉道别:“学姐说,食堂每天限量的凉面土豆泥开卖了,我先撤了!” 夏惊蝉:…… 不是,这姑娘追人能走点心不? 化了两个小时的妆,跟男神聊了两句不到、就跑去吃凉面土豆泥了? 这时,专管后勤的领队钱堂姜,笑嘻嘻地望着夏惊蝉—— “学妹有兴趣加后勤吗?对内捡球擦地、对外赔笑脸说好话,主打一个磨练心智,锻炼韧性,四年后你就会收获如忍者神龟一般的好脾气,进了职场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成为领导的左膀右臂和最爱的下属,怎么样,学妹考虑看看?” 夏惊蝉:“额,你们有拉拉队不?我可能更适合加拉拉队。” “有!我们后勤附属部门就是拉拉队,你进来了不用熬,直接当拉拉队队长!因为只有你一个人。”钱堂姜贱贱地笑着,“只是在没比赛的时候,还是要稍微地在后勤干点粗活儿。” “所以你们既要貌美如花的啦啦队,又要任劳任怨的后勤?如果两者合二为一,就更好?” 钱堂姜对她竖起大拇指:“通透。” 夏惊蝉:“……” 想得美! “唉。” 钱堂姜叹了口气,放眼望向空荡荡的篮球场,“真正牛逼的,人家都跑去加陈飞他们的篮球校队了,咱们这个业余社团…是真的招不到人啊。” 夏惊蝉看着钱堂姜,心里觉得十分亲切。 钱堂姜叔叔她是认识的,在她小时候,他经常到家里来玩,甚至还抱过她呢。 他是老爸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即便老爸后来残疾、境遇窘迫,很多朋友都不来往了,钱堂姜叔叔还很热心地帮他联系工作,寻找做生意的门路。 “行,那我加后勤吧,以后请多指教了。” “爽快!”钱堂姜一巴掌拍在夏惊蝉细瘦的肩上,差点给她拍跪下,“以后你就是我老钱的人了,有谁欺负你,只管告诉我!” 她推开这位叔粗壮的手臂:“钱哥,咱说归说,别动手,您这力道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夏沉光一边运球,一边对钱堂姜道:“好好考核一下她,别随便什么人都招进来。” “拜托,哥,你看看现场,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来报名,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夏沉光望了眼夏惊蝉,小姑娘笑得清甜,但那笑容甚至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捂紧钱包。 …… 夏惊蝉坐在椅子边,托着腮帮子,看球队面试。 后勤没人应聘,主队高低还有两三个热爱篮球的小伙子过来面试。 夏沉光和他们1v1斗牛,通过了他的考核才让人家加入球队。 作为队长,他的水平是真的过硬,三两下就把人家给击败了,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单方面碾压局。 肖屹在边上吐槽:“搞毛线啊!这种打法,今天十有八|九又招不到人了!遇到你这么个吹毛求疵的队长,也真是福报了!咱们球队再没有新鲜血液输入,就等着原地解散吧!对了,经费还可以再分一分,出去搓一顿火锅。” 夏沉光冷冷扫他一眼:“心里话又不小心说出来了,能不能管管你的画外音。” 肖屹死亡微笑:“这次是故意的,就让你听到。” ……. 正说话间,徐文洋走进了篮球馆,来到夏沉光身边,一脸谄媚地笑着:“夏哥,我来面试了。” 夏沉光:“你怎么又来了,打不死的小强啊。” “你说的,面试再来,通过了就让我加入咱们宇宙第一牛批篮球队,说话算话。” “我当然说话算话。”夏沉光无奈道,“但你能不能把名字念对一次啊。” “不重要!来吧夏哥,我练了一晚上,这次铁定能进篮球队!”徐文洋自信地说。 夏沉光懒洋洋地将篮球扔了过去,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徐文洋被他按在地上碾压摩擦,连碰到球的机会都没有,惨不忍睹。 周围队员发出轻微的笑声。 夏沉光拍着球,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又菜又不甘的瘦个儿少年:“你这是在梦里练了一晚上吧?” 徐文洋哭丧着脸,喘息着说:“夏哥,别这样啊,我是真的想加入校队,你看我求了你这么久,帮帮忙嘛。” 夏沉光也是被他缠得烦透了,巴不得赶紧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他指了指钱堂姜:“不然你问问后勤现在招满了人没有。” “你让我去后勤?我…我这技术…你竟然让我去后勤?” “你这技术,去后勤是有点屈才。”夏沉光嘲讽地拍着他的肩膀,“但说真的,咱们后勤人员要是表现好,也不是不能优先入队,要不要去试试。” 徐文洋十分不情愿,但是听到夏沉光说有优先加入队的可能性,也只能先这样了。 他走到后勤领队钱堂姜面前,自来熟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夏哥让我过来,加入你们。” 钱堂姜根本不想招这刺头,一脸的痛苦面具:“那啥,我们后勤又累又苦,吃力不讨好,对内捡球擦地、对外赔笑脸说好话,主打一个磨练心智,为爱发电…” 说罢,他指了指身边的夏惊蝉,“诺,你看看这姑娘,才加入我们后勤部十分钟不到,这都瘦成什么样了。” 夏惊蝉笑得嘴角都快合不拢了。 夏沉光身边,这特么人均段子手啊。别打篮球了,组队说脱口秀更有前途。 徐文洋不顾钱堂姜的友情劝告,死活都要加入后勤组。 钱堂姜是死活不想让他加,就这么个喜欢用队友杯子喝水的变态男,谁敢留他在队里啊! “那什么…先面试吧。”他只能如此说。 “我还要面试?” 看他这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钱堂姜有点不满,“天王老子来了也得面试。” 徐文洋撸起袖子,不爽道:“行,那你说,怎么面试。” 钱堂姜:“先来一万个俯卧撑,十万个仰卧起坐,做的时候把黎曼猜想和哥德巴赫猜想解出来,顺便把癌症也攻克了。” 徐文洋:…… 他回头望向夏沉光,控诉道:“你的后勤领队欺负人!” 夏沉光拍着球:“那你让他欺负一下吧,他平时擦地捡球挺辛苦的,憋太久了。” 徐文洋被气得半死,回头看到夏惊蝉坐在后勤区,嘴角挂着笑,仿佛在嘲讽他似的。 “她是后勤的?”他问钱堂姜。 “是啊。” “你们让她也做了一万个俯卧撑?” 钱堂姜:“啊,她不需要。” “就因为是女生,你们就给开后门?” “绝对不是因为这个。”钱堂姜一本正经地解释,“主要原因是…她太漂亮了,我愿意为她做一万个俯卧撑。” “……” 这tm有区别吗! “现在男女平等。”徐文洋不依不饶道,“我要和她比比看!赢了让我加后勤。” 钱堂姜无奈地望向夏惊蝉:“这傻逼说要和你比。” 徐文洋:“说谁傻逼呢!” 钱堂姜:“啊抱歉抱歉。” 被肖屹传染,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夏惊蝉站了起来,弱弱地问:“比什么?” “打篮球呗。” “啊篮球我最不擅长了,我不会打。”夏惊蝉看似有些慌了。 徐文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赢了,让我进后勤,你输了,你给我鞠躬,为昨天诬陷我的事情道歉。” 夏惊蝉露出了战战兢兢的表情:“我输了,我给你三百六十度鞠躬道歉,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输了,给我100块钱就行。” 徐文洋牟足了劲儿要让她好看,一口答应了下来:“行。” 夏惊蝉叹了口气,求助一般望向夏沉光。 夏沉光指尖转着球,见小姑娘无助地望过来,心一软,鼓励道:“没事闺女,跟他打,输了也不丢人。” 夏惊蝉深呼吸,用力点头。 有老爸在,就像吃了定心丸,她什么都不怕。 夏沉光将篮球扔给她,夏惊蝉扬手接了球,按照老爸以前教过她的动作,篮球在她的指尖随意溜了个花式旋转。 几根细丝手串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在斜窗夕阳下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徐文洋正要上前夺球,誓要很虐她一顿,下一秒,夏惊蝉一只手扬起来,将手里的球扔向篮板。 动作不太专业但… “刷”的一声,篮球进筐。 徐文洋:??? 他都懵了。 搞毛线,她瞄都没瞄,单手一掷,这就进了? 夏惊蝉—— “不好意思啊,乱扔的!纯属意外!” 几个围观的男生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又想给她跪了。 这姑娘,是真.隐藏大佬。 ------------ 8 后背 一开始,夏惊蝉的进球,徐文洋只当她运气好。 别说作为男生,身高和体能的全方面压制,他好歹打了这么多年的球,怎么着,都能把这女生摁在地上碾压。 “是你自己找虐。” 徐文洋带球入线,直取篮板,压根没把挡在面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甚至连余光都没扫过她,当她不存在似的。 他来到篮板下,准备投篮,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身影,迅捷如风。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球就被夺走了。 徐文洋懵了几秒钟。 怎么会这么快!跟影子似的! 他重新回过神,夏惊蝉带球上篮,篮球被她稳稳递入了篮筐之中,又拿到了两分。 全场哗然! 如果一开始只是巧合,那这接二连三地进球…就不简单了! 男生堆里一阵嘘声,说徐文洋你怎么这么不行啊,被女生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徐文洋的怒气值正在蓄积,转过身阻截夏惊蝉,试图夺走她手里的球。 然夏惊蝉运球的技术好得超乎他想象,虚晃几招假动作,然后杀出一个漂亮的保罗回马枪,扬手投球。 这颗球撞在篮板上,顺利兜入篮筐中。 又进了! 男生们连声叫好,嘲讽徐文洋—— “徐文洋你怎么这么菜!” “哈哈哈俩女生都打不过。” “三连败了啊!” …… 徐文洋看看周围人,怒气值已经蓄满了,再加上前面连丢三颗球,感觉丢脸至极,最后一个回合,他发力猛攻,围追堵截。 夏惊蝉准备投篮,徐文洋一跃而起,牟足了劲儿要狠狠盖帽,一雪前耻。 所有人都以为夏惊蝉这一下铁定是要被他猛扣,看徐文洋这股狠劲儿,她极有可能受伤。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投篮只是夏惊蝉的假动作! 在徐文洋起跳暴扣的刹那间,她转过身,带球冲出了三分外,在徐文洋踉跄落地的刹那间,夏惊蝉扬手投三分! 所有人的呼吸都绷紧了,眼睁睁看着她左手扶球,右手托稳,手腕弯曲弧度,将篮球弹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夏沉光视线紧扣篮球,钱堂姜微微张大了嘴,肖屹甚至忘记了呼吸,看呆了。 而此刻,一个背着黑色单肩包的少年,隐没于喧嚷的人群中,背靠着墙,视线遥遥地注视着那颗球。 篮球入网,带来“簌”的一声清响。 三分球,也投进了!!! “卧槽!太帅了!” “居然连赢四把!” “徐文洋你行不行啊!居然被女生吊打!” 在全场的欢呼和掌声里,徐文洋羞赧又生气,胀红着脸无地自容,掷了篮球忿忿离开。 “喂,说好的100块还没给呢!” 这么多人看着,徐文洋不好赖账,只好抽出一张红票子,扔给了她。 夏惊蝉嘻嘻笑着,接了钱,揣进包里。 远处,夏沉光眼底带着欣赏,夸道:“可以啊小丫头。” 夏惊蝉右手上举置于额角,冲他比了个以前父女俩练完球、经常相互致敬的手势。 夏沉光立刻回应她同样的动作。 这女孩总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像上辈子就认识似的,但又绝非出于对女生的那种喜欢。 好奇怪啊。 在他胡思乱想时,肖屹用手支了支夏沉光,让他看门口的位置。 门边。陈飞带着校队的成员,大摇大摆走近了体育馆。 他们统一穿黑色的队服,如同席卷大地的黑色风暴般… 来者不善。 几个队员立刻停止了训练,防备地望着他们。 “宇宙第一垃圾篮球队今天在面试新成员啊,来,让我看看,你们招到几个了?” 陈飞走进场内,嚣张地环顾四周,“唷,怎么还是熟面孔,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一个新人都没招到啊。” 身边另一个黑衫少年道:“这不很正常嘛,这种垃圾队,换谁都不想加啊,纯属浪费时间。” 平日里嬉笑无状的男孩,脸色沉了下来,夏沉光双手抱着球,走上前:“陈飞,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亲切慰问你们这小破队了,顺便提一句,我顺利升为团委体育部副部长了,负责体育社团的审批工作,你们这社团合不合格、有没有存在的必要,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 钱堂姜走过来,脸上堆了假笑:“我们社团有上一届部长的审批材料,都是签了字盖了章的。” “上一届的我不认,我说你们合格,就合格,我说你们不合格就不合格。” “你这也太公报私仇了吧!”队员们忿忿道,“凭什么。” “凭我是校队队长兼体育部副部长!” 陈飞转过来看着这几个垂头丧气的男孩们,冷笑着,“就你们这几个,将将够凑一主队,一场四十分钟的篮球赛,打得下来吗?” 夏沉光:“不需要你操心。” “来啊,跟我们打一场。”陈飞笑着说,“要是不合格,你们今天就原地解散吧。” 肖屹说:“你们校队都是专业体育生,跑来跟我们打,不是欺负人吗?” “怕被欺负啊?”陈飞阴阳怪气地说,“那我怎么听说,你们也提交了高校联赛的报名表。每个学校只有一个队可以参赛,难不成你们这小破队,还想代替我们校队参赛不成?” 说完,他身边几个队友都笑了。 夏沉光忍耐着说:“来啊,打就打,谁怕谁。” 陈飞带着几个黑衫队员走进场内,男孩们面面相觑,沉着应战。 然而,第一手发球就丢了先机,校队男孩们默契配合,一颗接着一颗进球。 几个专业体育生打他们,就跟玩儿似的,轻松得很。 唯一的进球,来自夏沉光。 夏沉光的水平不低,至少,当他面对陈飞的时候,可以和他打出不相上下的水平。 甚至,打败他。 这也是陈飞最恨夏沉光的地方。 没有受过专业篮球训练的业余爱好者,居然和他这个接受训练五六年的专业体育生打出了同等水平,甚至比他更厉害。 陈飞恨他恨得牙痒痒,有事没事来挑他的刺、找他的茬。 然而,篮球比赛不是一个人的表演,而是一群人的团结协作。 夏沉光带不动整支队伍,他们也打不赢校队。 最后,陈飞一个暴扣,他重重摔在了篮板之下。 夏沉光的手紧扣着塑胶地面,用力到手指甲泛了白。 他有梦想,他热爱篮球,可是从小寄人篱下生活在舅舅家里,能有一口饭填饱肚子就已经是莫大的奢望了,他没有机会走上梦想的这条路,也没有人支持他。 只能不停地练,没有方向地练,希望有一天汗水可以浇灌出梦想的幼苗。 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登顶巅峰… 大学以后,他试图加入校队,可陈飞跟他打了一场之后,没给任何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了。 他忌惮夏沉光,容不下校队有比自己更强的人。 经过半年的努力,跑社团,请团委的学长们吃饭,夏沉光终于组建起了一支属于自己的篮球社团。 肖屹是他的好哥们,第一个加入进来,然后就是钱堂姜。 这胖乎乎的小子打篮球不行,帮他管理后勤倒是任劳任怨,虽然平时干活也是骂骂咧咧,却没有一天缺席过。 这次篮球联赛的报名申请表,夏沉光求了体育部主任老师好久好久,天天去堵门,缠得主任见了他就头疼,终于给他签字盖章了。 只要能赢了校队,他们这个小破队,就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全国高校篮球联赛。 但…… 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如深渊鸿沟,难以逾越。 夏沉光摔在地上,篮球也砸在了他的身上。 从来没有这样疼过。 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抵达成功的彼岸。 爱别离,求不得,都是人生莫大的痛苦。 夏惊蝉看着少年受挫的样子,很难受。 她知道父亲的逐梦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险阻重重。 他不是天赋流,靠着一腔热爱,付出了比旁人更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走上职业篮球队员之路。 可是梦想还未起航,便宣告了终结。 夏沉光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是孤勇者,也是失败者。 “垃圾。” 陈飞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脚踏在了他面前的篮球上,“就你们这种半吊子水平,还想打专业比赛,痴人说梦。” 那颗篮球,被他一脚踹飞到了墙边,“不过,这样的垃圾篮球队,让你们多苟延残喘地存在十天半个月,也不影响什么,你们就继续表演马戏吧,我倒要看看,最后能演出什么样的滑稽闹剧。” 说完,几个体育生嚣张地离开篮球馆。 而另一抹纯白的身影,与乌泱泱一团黑的他们,擦身而过。 “请问,你们队招人吗?” 他嗓音冷冽而清晰,如刮过荒原的风。 众人抬眸望去,却见一个白衬衣少年逆着光,从容地走进了篮球馆。 他皮肤细腻冷白,夕阳笼罩着他锋利的轮廓,如神降的少年。 许青空。 他径直走到夏沉光面前,垂眸,居高临下看看他:“你是队长?” 夏沉光懵逼地点了点头。 “我要加入你们篮球队。” “你…你确定?” “确定。” 现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唯独夏惊蝉,热泪盈眶。 他终于来了! 未来球坛之上拼得你死我活、难分伯仲的双子星,在此刻相遇。 命运齿轮开始逆转。 从今以后,他们将并肩作战,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背,登上荣耀的巅峰。 ------------ 9 礼物 许青空在招新表上填写了基本资料。 队员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胳膊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侧脸锋利,眼前垂了几缕刘海,身上散发着不易亲近的冷淡气质。 “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 ……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许青空算是学校的传奇人物了,很多竞赛战报喜讯里都有他的名字。 一方面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超常智商、拿到手软的竞赛奖杯,另一面是阴晴不定的情绪。 他没朋友。 大家对他的性格脾气,也是一无所知。 少年无视了周围人意味深长的审视眼光,在后勤处登记了报名,等待夏沉光的面试。 夏沉光因为刚刚受挫,现在有点兴致恹恹,看到许青空来面试,随口问了句:“你会打篮球?” 许青空:“会一点。” “会一点可不行,我们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不是草台班子。” 肖屹在边上死命戳夏沉光:“操,人家说一点,那是人家谦虚啊!这位是个大神!真大神!” 夏沉光皱眉:“你怎么知道。” 肖屹:“以前我见过他打球,投篮命中率之高,你都不一定比得上。” “真的假的。”夏沉光不太信,“有这么夸张?“ “真的,骗你是小狗。” 夏沉光望向许青空:“我知道你,听说你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没问题吗?” 许青空:“我现在很正常。” “很正常,那周力怎么休学了?” 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周力去过他家一次,回来就被吓得住院休学,没人知道究竟能发生了什么。 谣言传的十分离谱,甚至有人说许青空家里闹鬼,许青空自己也被鬼上身之类的。 再没人敢招惹他了,所有人对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夏惊蝉却不怕他,大大方方扬手跟他打招呼,很开心。 看到她,许青空嘴角提了提。 夏沉光又问他:“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两个篮球队吧,一个校队,一个咱们的篮球社团,话说,你怎么不去校队那边,他们更专业啊。” 许青空还没回答,肖屹的内心吐槽画外音又响了起来:“每个来面试的都要问一遍,至于这么自卑么。” 夏沉光眯着眼睛回头:“老子就爱问,关你屁事。” 许青空如实回答:“我和陈飞结了仇,他叫嚣见我一次,打一次。”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队友。”夏沉光对许青空还算比较满意,“不过,走流程还是要考核的,来单挑。” 许青空沉默点头,运着球进了半场,夏沉光挡在他面前。 夏惊蝉兴奋地围观两人的比赛。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他爸和许青空的对战,真是不枉她重生一场啊! 本来以为,篮球天才许青空会把夏沉光一顿暴虐,打得他无力翻身,连声告饶。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许青空来势汹汹,快攻尤其迅猛,走位还不错,但看得出来明显是靠着本能在打球,毫无技术可言。 夏沉光绝对不是好惹的,他在技术更胜一筹,经验也更丰富。 1v1的对决比赛中,连专业篮球运动员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两人打得有来有往,大家看得也十分得劲儿。 夏沉光起跳一个刚猛有力的大灌篮,将许青空撞得摔在了篮板之下。 夏沉光赢了,但他赢得不轻松,甚至可以说十分勉强。 夏他看着倒在地上了少年,他脸上收敛了笑容,完全不似方才谈笑间解决对手的轻松做派。 这小子…有点货啊! 许青空坐在地上,自我保护的应激机制启动,怒意渐渐上涌。 鸦黑的眸子泛起了几分阴沉,他竭力抑制情绪,手紧紧攥了拳头。 夏沉光全然不觉,拍了球去篮板下投篮,却不想许青空如狼一般猛地冲上前,将少年压在身下,扬起了拳头。 夏惊蝉第一个反应,跑过来护住夏沉光:“别伤害他!” 拳头落下的刹那间,猛地收住,许青空呼吸停滞了几秒,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差点伤她… 几个男孩一哄而上,维护夏沉光,将许青空推搡出去—— “什么意思!” “打不过就打人。” “还没见过这么输不起的。” “不是的,不是输不起!”夏惊蝉连忙起身,竭力替他辩解,“他不是故意的!” 肖屹皱眉说:“大神,这可不行,篮球场上不允许发生暴力的肢体冲|突,这是规矩。” 许青空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 人的情绪就像一头野兽,正常人拥有理智的锁链,能够将野兽牢牢锁住。 可是对于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许青空来说,他的锁链是断裂的,那头野兽徘徊在迷雾重重的森林里,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跳出来,伤及旁人。 所以许青空从不与人发生交集,保持如死水般平静的状态。 不快乐,不悲伤,不愤怒。 这么多年,他将自己也困在了迷雾中,死守着那头暴戾的野兽。 是面前的少女,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走出来的念头。 果然…还是不行啊。 “抱歉,打扰了。”许青空拎了单肩包,转身要走。 夏惊蝉好不容易把他争取过来,哪能轻易放他走,情急之下攥住了他的书包:“许青空,再试试吧,行吗?” 女孩的恳求让他顿住了脚步,抬眸望向夏沉光。 夏沉光摇头:“不行,面试没通过,你这样子,不适合打篮球。” 夏惊蝉也真是心累,劝住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她拉着许青空走过来,对夏沉光道:“爸,再试试看吧!” “叫爸,你叫姥姥都不行,他伤人啊,万一伤了队员,谁来负这个责。” 这种时候,夏沉光表现出了作为队长的理智和责任心,“谁敢放心跟他打比赛?” “我来训练他。”夏惊蝉心一横,向夏沉光保证道,“单独训练,我一定帮他控制脾气,直到可以正常打比赛,这样行吗?” 夏沉光还是犹豫,肖屹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提醒:“这位是真大神,而且是学校的香饽饽,有了他,咱们各种申请流程都能走得更顺畅,富贵险中求,试试吧。” “富贵险中求,这词能这么用吗。” “管他的,咱们缺人啊,你想想陈飞刚才多嚣张,有大神加入,说不定能和校队打个你死我活呢。” 夏沉光睨他一眼:“你说的你死我活,指的是让他在球场上痛扁陈飞一顿的字面意义吧,你这个腹黑。” 肖屹指天发誓:“绝对不是,peace&love!” 夏沉光考虑到球队黯淡的未来和这小子表现出来的卓越天赋,终于松了口,对夏惊蝉道:“行,那他就交给你了,你管好他,反正我的球场上,通常情况下不能出现暴力事件,更不能对自己人挥拳头,就算要打,也看准了人。咳咳,穿黑色队服那帮家伙,咳咳…随机应变,咳,我什么都没说。” 队友们接纳了许青空,虽然讪讪的,都有点怕他,但也稀稀落落地鼓掌欢迎他入队。 许青空望着夏沉光,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夏日的躁腾腾的热力,一双真诚的眼眸,跟那女孩如出一辙。 他们身上都有阳光灿烂的感觉。 不似他,在阴暗的角落里呆久了,身上有着难以洗净的潮湿滞重。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夏惊蝉转身对许青空说:“我是篮球队的后勤,以后也是你的临时教练了,叫夏教练!” 她穿着大一码的松垮红色篮球衫,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眉眼间带着笑,温暖而灼目。 “小九。”他仍旧唤她的小名,“多指教。” “小九教练!” “小九。” “叫师父也行啊。” “小九。” 夏惊蝉见他油盐不进,有够固执的,叹了口气。 想占大神便宜,没那么容易啊。 …… 晚上,夏惊蝉回了宿舍,有好几个女生都在她宿舍门口等着呢。 “夏夏,给我化个妆吧!我晚上要去约会。” “我也是,也给我化一个。” “还有我,我先来的!” 夏惊蝉笑着一一答应了:“别急啊,排队吧,谁先来的。” “我我我,我先来的。”女生已经走进宿舍,坐在了夏惊蝉的小椅子上,“我想要那种楚楚可怜的。” “纯欲妆吗?没问题。” “你会弄发型吗?编辫子之类的。” “会。” “啊!宝藏小姐姐!” 苏美云连忙掀开帘子,说道:“不行不行,夏夏时间很紧的,不白干,每次化妆都要收费,一次二十。” “没问题啊!” “本来也没打算让夏夏白干的。” 女孩们为了美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爽快答应了收费。 五个女生轮番上阵,两个小时,夏惊蝉赚到了一百多。 她想去校外的步行街逛逛,买点东西,苏美云正好也要买洗发水,索性和她一块儿,路上,她向苏美云道了谢。 “不谢不谢,但有时候,你也要学会拒绝别人哦。”苏美云严肃地叮嘱她,“不能当老好人,太辛苦了。” “你说得对,但我怕拒绝别人,别人就不喜欢我了。” “你竟然这么没安全感。” 安全感吗… 夏惊蝉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安全感,因为小时候被很多人辗转遗弃过很多次。 直到遇见夏沉光爸爸,她才…拥有了自己的温馨小家。 爸爸就是她的全世界,可即便这样,她也总在担心失去他,怕他发生意外,怕他的腿疾恶化,怕别人欺负他… 如果没有夏沉光,就没有家了。 为了减少他的负担,夏惊蝉放弃了喜欢的钢琴,拼命学习考上重点大学,毕业后进了工资更高的电视台,努力工作,面对主管的骚|扰也只能忍气吞声,同事让她帮忙做什么,她都会答应,来换取一个更加和谐舒适的社交圈… 是的,她没有太多安全感,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她需要别人的喜欢,很多很多喜欢,哪怕下意识地讨好别人,都没有关系。 努力守住来之不易的一切。 但这一次,她很感谢苏美云的提醒,还请她吃了一份草莓绵绵冰,保证自己会努力改变。 苏美云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看,你又在下意识地迎合我了,想不想改变都是你自己的事,你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而答应我啊,问问你自己的心。” 问问你自己的心。 这几句话对于夏惊蝉来说,几乎振聋发聩。 看着远处垂落的夕阳,她渐渐感觉到,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不仅要帮夏沉光找回失落的梦想,她也要为自己重活一次。 问问自己,想要什么。 夏惊蝉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加快步伐,朝着步行街走去。 “对了,你要买什么啊?逛了这么久,也没见你下手。”苏美云好奇地问。 “一份礼物,还没想好买什么。” 但她想买。 “送给谁的啊?男生女生?” “男生的。” 一听有八卦,苏美云立刻兴奋了起来:“哟哟哟,心上人啊?” “不是,不过…” 想到那日瓢泼大雨里替她撑伞的男人,夏惊蝉柔润的唇浅浅地抿了抿。 也不是完全...不是 …… 深夜,许青空走出了学院大楼,这会儿教学区没什么人了,只楼上某些教室还亮着灯光。 微风吹拂着道旁芭蕉树,沙沙作响。 女孩穿着洁白的裙子,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腿,晚风撩动她的裙摆,泛起层层的波痕。 小姑娘背靠着大楼的梁柱边,百无聊赖地等着谁。 许青空加快步伐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见到他,她脸上绽开莞尔的笑:“刚刚上楼看到你一个人在计算机教室当卷王,没想打扰你,来这边吹吹风,等你忙完。” “等了多久?” “半个多小时吧。” 许青空顿了几秒:“下次,可以来教室等我。” “好哦。”夏惊蝉点点头,浅浅抿了笑。 得到他的特别许可,她就会放心很多了,否则这么频繁地找他,内向i人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惶恐和不安。 “有事吗?”许青空和她一起走出大楼。 “这个,送给你。” 夏惊蝉从书包里摸出塑料胶盒,盒子里装着一根黑色的运动护额。 许青空怔了怔,没敢接。 夏惊蝉很熟练地直接拆了盒子,将运动护额取出来,试了试弹力,塞进他手里:“你加入篮球队了嘛,我想应该送你一份礼物,想了很久,这个比较会实用,你打球的时候容易暴汗,戴着它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保护脑袋!” 他的脑袋,可金贵呢! 许青空看着这份礼物,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一份礼物。 生平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试试看,大小合适吗?” 许青空听话地戴上了护额,夏惊蝉踮起脚,将他额前的刘海整理出来,调整了护额的松紧,“戴着舒服吗?” “很舒服,谢谢。” “不谢不谢!” 看着少年宽阔的眉宇,深邃的眼廓,锋利的五官轮廓…夏惊蝉的心跳也有些加速了。 这份礼物不仅是庆祝他加入篮球队,也不仅是感谢他那日大雨中的相助,还有她一点点小私心。 “我精挑细选,选了好久,才选出这个颜色送给你。” 许青空看着黑色的护额:“这个颜色,很难选?” “那倒不是,除了白色就是黑色,彩虹色我觉得太骚了不适合你。”夏惊蝉胡言乱语瞎说着,“总而言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能不能,以后你打每一场比赛都戴着它。”女孩期待地望向他,“我想看你戴着我送的护额,走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那我倍有面子了!” 许青空将它小心翼翼放回书包里: “我不确定能走多远。” 夏惊蝉正要说大神谦虚了,你肯定比我爸走得远。 下一秒,却听他认真笃定地说,“但尽量不辜负它。” 人生中有无数冲动的瞬间,一见钟情,渴望拥有某件东西,想养小宠物、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夏惊蝉的冲动时刻很少很少,几乎没有,她总是深思熟虑,总是瞻前顾后。 这一刻,她却有了钟情的冲动。 并非他光芒万丈的时刻,也不是他最意气风发的瞬间。 而是在他最落魄迷茫的时候,仍旧真诚地做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承诺—— 不辜负。 ------------ 10 关心 次日,篮球馆所有人都被体育管理处的王大爷赶到了露天篮球场。 “这刚发生了地震,球馆还没检修,你们不要命了是吧!” 王大爷很生气,用卷起来的报纸指着他们,挨个敲脑袋,“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学校怎么跟你们爸妈交代,一个个的,少打一分钟的球、你们身上是会掉块肉还是怎样。” 一群高个儿男生被大爷骂得垂头丧气,来到了露天篮球场。 “夏夏,把球车推过来。” “哦,好。” “球呢,小夏,过来传球。” “来了!” “这个篮球架有点歪了,夏同学去报备一下,让后勤那边过来调整。” “好的好的,记住了。” “不能记住啊,赶紧去。” “马上!” 钱堂姜坐在树荫地下擦着汗,眯起眼睛,看着夏惊蝉在太阳底下忙活了一上午,双腿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就没停下来过。 他不由得感慨,这姑娘,真没招错人啊。 这漂亮的女孩子,这帮男的一开始还不太敢使唤,见夏惊蝉半点女神架子都没有,叫她干什么,她都应下来,慢慢的他们开始不客气,完全拿她当“自己人”了。 但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在队员们催着让她传球的时候,许青空来到球车边,一手一球扔过去,命中率还特高,有的球打在队员手上,有的球直接怼脸砸过来,疼得队员们唧哇乱叫。 “许青空,你干什么啊!” “又发疯了是不是!” 许青空:“自己没长手?” 众人看出他是在为夏惊蝉打抱不平,咕哝道:“不是,后勤就干这个,又不是我们故意使唤她,本来后勤就没人。” “去问问你们队长,给后勤开多少工资?” 男孩们无言以对,纷纷走到球车里拿了球,不和这家伙计较。 都知道他脾气差,轻易招惹不得。 夏惊蝉走过去,揪揪他湿润的运动衫衣角:“都加入篮球队了,我这也相当于锻炼嘛。” 许青空抽了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汗:“不是要一对一训练我?” “对啊。” 他指了指对面的香樟树荫底下:“去哪里。” 夏惊蝉老老实实去了,以为许青空要传球给他,扬手准备接球,却听许青空道:“坐下。” 她乖乖坐下了。 许青空独自在半场里运球,投篮,回头对她说:“看我练球,发现问题告诉我。” 没想到一对一训练他这么轻松,夏惊蝉连忙点头,专心致志地看他打球。 许青空穿着一件白色球衫,皮肤比周围男生都要白上一个色号不止,连女生看了都要羡慕。 他额头上系着夏惊蝉送的黑色护额,黑色短发明显湿润,额前几缕刘海汗津津润在一起,抖一抖都能洒出水珠子。 他抱球的动作很稳固,投篮时体态伸展,宛如一颗苍劲的白桦树。 平时他冷冷淡淡的样子不太能感觉到,但这会儿大汗淋漓,朝气蓬勃的时候,身上散发着少年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夏惊蝉托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看他打球。 她喜欢看起许青空的球赛,无论是上一世,还是此刻,她永远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力量和振奋。 钱堂姜见夏惊蝉坐在树荫底下休息,还想叫她来干活,小夏的名字刚叫出来,就被许青空一个威慑的眼神给逼退回去,只能骂骂咧咧地自己跑去捡球。 玛德,本来以为请回来一个脾气好的小姑娘能分担一点自己的工作,没想到买一送一,她还带了个脾气这么差的家伙过来。 以后想剥削下属都难了。 …… 晚上,队员们大都回去各干各的事了,玩游戏的玩游戏,搞学习的搞学习,连许青空都回了计算机机房里去做自己的工作。 唯有夏沉光,还在球场高射灯光的照耀下,独自一人占了半个场,一个又一个地练习着投篮。 “还没走啊?”篮球落地,他回头睨了眼靠坐在篮架边的夏惊蝉。 小姑娘耸耸肩:“陪你啊。” “我有什么好陪的。” “以前我忙完工作,下班后也要来店里陪你,给你帮忙打下手的嘛。”夏惊蝉理所当然地说,“都习惯了。” 夏沉光嘴角抽抽:“你是不是有臆想症。” “爱信不信。” “我听许青空叫你小九?” “嗯,小名是小九。” “真亲热啊。”夏沉光酸酸地说,“你们搞对象?” “没有,许青空是大神,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拉到你的队伍里的。” 夏沉光远远投了个三分,冷嗤一声:“我谢谢你啊,把这么麻烦的家伙弄我队里,还得跟菩萨一样供着,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这小子发起疯来敌我不分,把我们球队全歼灭了。” “哪有这么夸张,你以后就知道感谢我了。” 小姑娘坐得腿麻了,站起来跟夏沉光一起打球,他倒也不让她,故意在她面前闪了几个花式,挑衅地从她身边掠过。 夏惊蝉追了上去,用老爸以前教她的技巧,打败年轻版老爸。 她从他手里夺了球,转身跳投,球轻松地进筐。 “厉害啊小丫头。” “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夏惊蝉将篮球传给他,“对了,爸,你学的什么专业的?” “英语。” “What?你学英语?我怎么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根本不认识你好吧。” “为什么学英语啊。” 夏沉光三步上篮,漫不经心道,“想去美国打NBA。” “……” 好家伙。 高射灯光下,父女俩并肩站在一起,望着远处的篮板。夏惊蝉已经很高了,但在夏沉光身边,还是显得娇小单薄。 “爸,你有喜欢过谁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夏沉光想了想,犹豫地说:“有过一个,幼儿园的时候,特别可爱一小姑娘,安安静静不说话,皮肤白,会做手工剪蝴蝶。” “后来呢?” “后来才知道。”夏沉光扔了球,闷闷地说,“根本不是小姑娘,是个长相斯文秀气的小子,那次在男厕所看到他,老子三观震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惊蝉为老爸无疾而终的“初恋”笑个没完。 “对了。”夏沉光忽然想起什么,望向她,“你说你是我女儿,来自未来,那你妈是谁?漂亮不?” “没有妈妈。” 夏惊蝉坦然地说,“我是孤儿,刚出生就被人丢在下水道阴沟里,你听到哭声把我捡回来,后来因为不满足收养条件,我被送到福利院去了,没多久,另外一户人家收养了我。” 这些事,夏惊蝉都是长大后去福利院看望小朋友时,听福利院的老阿姨说的,“在别人家里养了三年,那家人生了自己的小孩,就又把我送回来了,五岁的时候去了另一家,那家的爸爸妈妈…很坏,总是打我。” 女孩忽然语滞,沉默了片刻,说道,“七岁那年,警察叔叔把我重新送回了福利院,那个时候我已经严重自闭了,不跟人说话,不和外界交流…” 夏沉光渐渐停止了运动,一双憨厚的狗狗眼直勾勾盯着她:“然后呢?怎么样了?” “你听说我又被送回来了,来福利院看我,福利院阿姨说没有人愿意领养我了,那些爸爸妈妈都想要一个正常的小孩,不想要我这样的。然后就把我领回家了。本来是不符合领养条件的,但是我的情况特殊,派出所特事特办,你就成了我的爸爸。我跟你回去没多久,就开始生病,长水痘,发高烧,你几个晚上没合眼照顾我来着。” 夏惊蝉走过去,依赖地抱住了夏沉光的劲瘦的腰:“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夏沉光听着小姑娘说自己小时候的事,嗓子里宛如衔着了一颗橄榄,吞咽都难受。 他送她回了宿舍楼,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了。 晚上,肖屹和钱堂姜叫他出去喝酒吃宵夜,结账的时候,夏沉光假装钱包找不见了。 肖屹一眼就看穿了这货的谎言:“你又没钱了!” “给我闺女了。” “什么闺女,哪来的闺女,我跟你说,那姑娘就是个骗子!”肖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她这儿,智商急速掉线,你说说,你前前后后被她骗了多少钱了。” “你别说这么难听,什么骗,她没骗我。” “得,主打一个心甘情愿。” 夏沉光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她是孤儿,小时候惨兮兮的,估计精神都不太正常了才会拿我当她老爸,我也不能白占人家这个便宜,她要是没钱,我请她吃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人家在后勤也没偷懒啊。” “这我证明!”老钱连忙举手,“那姑娘心眼子是真实诚。” 肖屹嘴角抽抽着:“夏沉光啊夏沉光,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心地善良,还是傻!那姑娘摆明了跟许青空有那么点子眉来眼去的意思。你这又不图人家美貌,就图给人家当爹啊,想什么呢?” 夏沉光笑了下:“你别说,要真有这么个女儿,我还挺开心。” …… 这两天教学楼检修,同学们基本都没有课程,不过很快检修完成,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 夜间,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宿舍。 即便还有余震,但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大家还是觉得回宿舍住着更舒服,不能总睡在操场上。 夏惊蝉回宿舍刚洗完澡,有女生匆匆跑来,在门边惊呼道:“夏夏!许青空说他在楼下等你!” 这一嗓子,吼得整个楼栋都听见了,女生们惊讶地从宿舍里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地议论—— “许青空!” “哇撒!学神哎!” “夏夏跟他是朋友吗?” “他好帅的,呜呜呜,想追又不敢。” 夏惊蝉已经成了12栋女生的妆造设计师了,女孩们几乎都认识她,知道她化妆造型做的特别好,都来找他做,这位内向i人也被迫变成了社牛e人。 “他找我干什么?”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夏惊蝉赶紧上床,拉上帘子,给自己穿好胸衣,踏上拖鞋匆匆下楼。 许青空站在楼下铁门外。 他的五官在暖黄黯淡的灯光下愈显锋锐,皮肤冷白,细碎的额发垂在眼前,似透着一层滤镜的朦胧质感,色调犹如老胶片相机。 宽厚的左肩挂着他的黑色单肩包。 有女生经过他身边时,都会禁不住打量他,三三两两相互耳语。 许青空是真的帅,五官组合在一起犹如造物最完美的杰作,偏他气质冷感,高不可攀,让人感觉难以亲近。 夏惊蝉踱下阶梯,来到他面前:“许青空,找我吗?” 许青空抬头,看到女孩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胸前一个可爱的粉兔子造型,乌黑浓密的发丝随意地垂在肩上。 看到她,许青空的心也莫名变得柔软了起来。 他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的绿色袋子,递给了夏惊蝉:“随便买的。” 夏惊蝉接过袋子,还没来得及询问,许青空踱着步子,匆匆离开了楼道间。 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夏惊蝉好奇地打开口袋,看到里面有一瓶防晒霜,还有四五盒晒后修复的补水面膜。 她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许青空是在给她送礼物。 很感动,情绪有点起伏。 尤其是今天跟夏沉光提及自己的身世,其实她鼓起了好大的勇气。 上一世她从始至终都不敢和爸爸提到自己过去被收养的经历,怕因为不是亲生,父女关系就好像会隔着一层似的。 始终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不管是亲情还是友情,她都像孩子渴望着糖果一般,无穷无尽地渴求着。 上一世她只有爸爸,可在这个世界里,关心她的人越来越多了。 …… 少年离开之后,又颇有心机地小心折返了回来,贴在楼梯转角处,偷偷看她。 她低着头,将袋子紧紧抱在胸口。 ------------ 11 般配 队员们每天下午都会聚集在篮球场,即便只是一队业余的篮球社团,训练也是一天没耽误。 夏惊蝉在树下放了包包,取出防晒霜涂在脸上,轻轻拍打着,回头看到许青空遥遥地望着她。 她莞尔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防晒。 许青空侧过头,压住了心头的愉悦感,起跳投篮。 夏沉光抱着球来到了操场边,肖屹第一个抓他迟到:“半小时了啊夏队,五十个俯卧撑不能少。” “我去团委体育部了,从今天开始,我们篮球队要负责整个露天篮球场的清洁卫生。” “什么鬼东西啊!”少年们纷纷停下运球,不解地看着夏沉光,“怎么就让我们负责了,又不是环卫工人。” “对啊,学校有清洁工啊!” 夏沉光沉声说:“团委体育部的主任老师,答应我,期末结束后,安排我们社团和校队来一场比赛,谁赢了,谁就能代表学校参加十月的高校篮球联赛。但前提是,我们要负责操场一个月的卫生状况。” 队员们对此表示不满—— “这也太卑微了吧。” “环卫阿姨每天不也打扫着吗,还要我们来干。” 夏沉光面露不满之色:“又不占大家多少时间,每天打完球,顺便把场子里的空饮料瓶收走,就这么简单。” 大家叹息着,勉强答应下来。 “不过说真的,咱们跟校队打,能赢吗?” “我看悬了,上次陈飞他们怎么吊打咱们的。” “谁说赢不了。”夏沉光鼓舞士气道,“咱们不是新来了一位大神吗。” 肖屹看着独自投篮的许青空:“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他,这家伙,太不可控了。” “没问题的!” 夏惊蝉帮着夏沉光鼓励大家,“体育竞技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怎样,历史上有那么多逆风翻盘的篮球赛,我们不一定会输的!” “说得对!” “一定要赢了那帮嚣张的家伙!” 年轻气盛的年纪,很容易因为三言两语而热血激荡,男孩们愿意加倍努力训练,为了这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夏沉光望着夏惊蝉,对她比了个respect的手势。 其实,队员们都不知道,只有夏惊蝉清楚老爸为了争取到这次篮球联赛有多努力。 明知道可能是以卵击石的必输局,他还是每天都往团委体育部跑,缠着主任老师,求他给一个机会。 校队是专业体育生,派他们代表学校参赛,理所当然。 如果没有夏沉光的努力争取,谁都不会多看他们社团一眼。 这帮业余选手们压根没有打比赛的机会。 夏惊蝉想帮老爸实现心愿。 高校联赛是他的梦,也是他的大学时代最高光时刻。 …… 队员们训练的时候,夏惊蝉主动拿着扫帚,去操场边的小花园打扫落叶。 雨后的花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生涩滞腻的气息,湿漉漉的石子地面扶着枯黄的叶子,花园的一切宛如被水洗过一般,树叶油光油亮,栀子花盛开得正当时,纯白无暇。 她将叶子扫进筐里,没多久,许青空也拿着扫帚过来,和她一起清扫。 “你不是在训练吗?” “等你,训练我。” 夏惊蝉和他组了搭子,每天一对一训练,夏惊蝉看了他许多场NBA的比赛,对他的体能和技巧了如指掌,所以指点起来,倒也有条有理。 她撑着扫帚,嘻嘻一笑:“没我,你还没法练了啊?” 许青空点头。 “好吧,那我们赶紧扫完,一起回去训练。” 许青空一个人承包了花园的落叶,让夏惊蝉站在边上,她穿的小白鞋,沾了泥点子不好洗。 夏惊蝉也不和他客气,走到栀子花簇边,轻轻嗅着小白花,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照片近景是一朵白色栀子,远景却是影影绰绰的许青空单薄瘦削的身形。 好帅啊。 夏惊蝉偷偷将手机聚焦在了许青空的身上,偷拍他的照片。 却没想到,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刹那,少年似心有所感,侧头望向了镜头。 照片里,他眸光深邃,专注地望着拍照的人。 夏惊蝉脸颊泛红,连忙收了手机。 许青空:“你偷拍我?” “没对没有!”夏惊蝉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拍花花。” “你就是在拍我。” “没有!”小姑娘倒打一耙,“谁偷拍你了,别自作多情。” 许青空摸出手机,对准了她:“公平起见,我也要拍你。” 夏惊蝉怔了怔,连忙双手捂着脸:“没有美颜,我不好看!别拍!” 她说着跑过去,夺走许青空的手机,少年踮起脚,扬了扬手机,身高差距太明显,她完全够不着。 “许青空,不许拍我,快删了。” 争抢中,小姑娘跟树袋熊似的,都快挂他身上了。 许青空感受到女孩胸口的起伏,呼吸有点急促,立刻将手机递给她:“逗你的,我手机没有拍照功能。” 夏惊蝉接过看了看,果然,他的手机是最老款的黑白机,水墨的屏幕,除了接打电话和发短信,没有太多别的功能。 她松了一口气,嘟哝着说:“我不好看,不喜欢拍照的。”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夏惊蝉垂敛着眸子,脚尖碾着脚下的一片银杏叶。 许青空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他看出了这个女孩没有自信。 “手机给我。” 小姑娘乖乖把手机递过去,以为他要删掉刚刚偷拍的照片,没想到他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在她来不及反应的间隙,“咔嚓”一声,他拍下了两个人同框的合影照。 夏惊蝉扒拉着他的手,看照片。 照片里,她露出了一只眼睛,羞怯怯地望着镜头。 许青空很难得绽开了一抹清淡的笑。 他不笑的时候有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笑起来,如春日里的融雪,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还可以哎… 难得能和许青空同框合影,这张照片要是能一直保留,将来多有纪念意义。 不想,许青空随口喃了声:“很般配。” 夏惊蝉蓦然地睁大了眼,心跳加码。 没、没听错吗! 他在说什么! …… 两人团结协作,没半个小时就把小花园的叶子扫干净了,夏惊蝉拎着扫帚心事重重地走在前面,许青空拖着箩筐跟在他身后。 没一会儿,她着急忙慌转过身,抓着许青空躲进了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她胳膊肘按着许青空的肩膀,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透过灌木叶子的缝隙,朝着外面望过去。 陈飞和一帮哥们来到花园里抽烟。 夏惊蝉不想让许青空正面和他们撞上,否则容易打起来。 她见识过许青空愤怒时难以自控的状态,不想让他再度失控。 答应了训练许青空,也要努力帮他控制自己的脾气。 陈飞他们几个,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体育部主任答应夏沉光期末比赛的事情—— “陈哥,别气了,就那种垃圾队,闭着眼睛都能打。” “老子气的是主任居然真的给他们机会,高校篮球联赛,他们有什么资格参加。” “这不是要赢了才能参加吗,他们不可能赢得了我们。” “主要是他们把许青空加进来了,那可是个大神,我看过他打球,就没见过投篮命中率这么高的。” “没事,到时候重点防他。” “防个屁,这种垃圾队,他们根本不配和我们打。” “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夏沉光背后搞了什么手段,居然说通了主任。” …… 他们抽完烟,扔了一地烟头,渐渐走远了。 夏惊蝉近距离地望着许青空。 额前几缕短发随风在眼前,沉黑的眸子专注地望着草丛缝隙,凝着冷厉的锋芒,薄唇微抿,贴近了她的头顶。 夏惊蝉甚至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发丝间。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活泛了,压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臂…似有千钧重。 近距离看他,他真的漂亮。 “躲什么?”许青空垂下眸子,女孩连忙移开视线。 “咱们寡不敌众,避免吃亏,先躲一躲。” “我不会让你受伤。”他沉声说。 “但我怕你受伤啊,更不想你伤人。” 许青空低头看怀里的姑娘。 她靠着他,乖得像一只黏人的小猫,冲他傻兮兮地微微一笑,一下子凑近了过来,在他耳侧停住,距离皮肤毫厘之距,湿湿的呼吸近在咫尺。 少年身体蓦地绷紧了,心脏仿佛跳空了一拍,视线如同磁铁般黏着她。 小姑娘伸手在许青空的头发上触了触,然后摊开手掌。 几颗鹅黄细碎的桂花。 她笑着说:“落在你头上了,帮你弄掉。” …… 黄昏傍晚,夏惊蝉和许青空清理了小花园的落叶,许青空说要去买点东西,让她先回操场。 却见队员们垂头丧气坐在球场上。 平时最活跃的肖屹,这会儿都是恹恹的,单手握着篮球,五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夏惊蝉挪到钱堂姜身边,问道:“怎么回事啊?” “刚刚陈飞校队几个又来了,又把他们暴虐了一顿。”钱堂姜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主打一个摧毁心态,欺侮□□。” 夏惊蝉撇撇嘴,心说陈飞这些个校队的家伙,一天到晚是闲得慌吗,非得跟他们社团作对。 夏沉光一个人在场子里运球,鼓励众人道:“这有啥,胜败乃兵家常事。继续练起来,我就不信了,一次输,两次输,三次四次五次还能输。” 肖屹在边上泼冷水:“还真能,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线的。” “以后他们来挑衅,咱们热烈欢迎。有时间,咱们还要主动去找他们。” “找虐啊?” “当然是吸取失败的经验教训!”夏沉光一一分派任务,“我负责陈飞,肖屹,你负责他们队个儿最高那个大块头,唐小强,你负责抢篮板,小夏同学,你到时候化个妆,打扮漂亮点,在边上给我们跳拉拉操加油打气。” 夏惊蝉:“这么羞耻的事能不能换个人,让我们领队上吧,更吸引眼球。” 夏沉光望了眼死胖子钱堂姜:“也不是不行,到时候穿短裙啊,把你的腿毛露出来。” 钱堂姜:??? 没一会儿,许青空回来了,走到夏惊蝉身边,攥住了她纤瘦的手腕,翻开,在她侧肘的位置找到了两处蚊子包,涂了风油精。 夏惊蝉心头一惊,清凉的感觉漫遍皮肤,温暖柔软的指腹轻揉着,心头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刚刚草丛里好多蚊子噢,又不敢动,你也被咬了好多吧。” 许青空:“还好,我不是o型血。” “所以蚊子全被我吸引了!”夏惊蝉忿忿地撇嘴,“我就是你们的人形驱蚊器,有我在的地方,方圆十米你们都不用担心被蚊子咬。” 肖屹听到这话,忍不住喃了声:“o型血啊?” “是啊。” 他望望夏沉光,略带嘲讽说:“友情提示,他是AB血,所以你下次再骗他钱,得把这bug圆上哦。” “我没有骗钱。”夏惊蝉看出肖屹心情不好,有点找茬的意思了,连忙解释,“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肖屹冷笑了一下。 他是夏沉光最好的哥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一起。 小学的时候,他因为个子小,经常被学校大块头欺负,是夏沉光站出来,帮他跟大块头打架,常常落得嘴角淤青,浑身是伤。 夏沉光性格憨厚,心眼子实诚,但肖屹却是个脑子灵活、能言善辩的。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夏沉光。 “你数数,你从他身上扒拉多少钱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但你不能总拿他当冤大头不是。” “我没有,我本来就是他女儿!没说谎!” “那你怎么解释,血型对不上的事。” “我是他领养的,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有正规领养的文件的!” “那你拿出来啊!” 夏惊蝉讪讪地说:“我…我又没带,而且我怎么知道自己会穿过来。” “你还是在胡说八道。”肖屹冷着脸道,“要玩父女游戏没问题,平时开玩笑没人管,但你别再骗他钱了,他不是什么大少爷,他经历的事情不比你少,也是爹不疼妈不爱的,自己生活紧巴巴的,还养你,他又不是菩萨!” 夏沉光听不下去了,走过来拉扯肖屹的手臂,让他别说了:“不要你管,跟女生发什么火儿,有火儿冲陈飞他们发去啊。” “我就看不惯她这么骗你。” 夏惊蝉揉了揉眼睛,一直在忍眼泪,但还是没忍住,呛着哭出来了。 收养这件事,是夏惊蝉心里最大的隐痛,以前她都不跟人提夏沉光收养她这件事,好像不提,他们就是真正的亲生父女似的。 是啊,他终究不是她亲爸爸,上一世不是,现在重生回来,就更加不是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是完完全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她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什么都没有! 许青空看不下去,冲过来一把揪住了肖屹的衣领,呼吸粗重,暴躁地说:“道歉。” “干什么,你还要打我啊?”肖屹丝毫不惧他,“你俩谈恋爱,她没钱,你养她啊,别来祸害我兄弟行不行,他又不是冤大头。” 夏惊蝉怕许青空真的动手,连忙跑过去,死命揪着他的手臂。 夏沉光也架住了肖屹,避免队员内部打起来。 “行了,我说了叫你别管这件事!”他冲肖屹怒吼道。 “她骗你啊,老子就是看不惯。” “你看不惯别看,我自愿的,怎么了。” 夏惊蝉哭着跑回椅边,抓起薄荷绿小书包,从里面摸出一把钱,全部塞进了夏沉光的裤子兜里:“还给你就是了!但我没有骗人!” 说完,她一个人擦着眼泪,兀自跑开了。 夏沉光想去追,但许青空已经率先追了上去,他看看肖屹,忍不住怒声说:“这下你满意了。” 肖屹看着夏沉光胀鼓鼓的裤子包,冷哼了一声:“又不是没钱。” “她有钱没钱,老子愿意,你少管行不行!” “我说你是不是中邪了,那姑娘又不喜欢你,你这是干什么,舔狗当得心甘情愿是吧。” “我又没想跟她怎样,说了你也不懂。”夏沉光一个人坐在篮板底下,五脏六腑都被拧得难受。 几个队员们面面相觑,也都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肖屹—— “人家夏夏挺好的。” “干嘛欺负女生。” 钱堂姜也有点不满,想给肖屹一拳头,又怕打不赢他,骂骂咧咧说:“你看看人家一天干多少活,抱怨过吗,别说夏队,老子都愿意给她开工资。她要被气走了,球队解散算求了,什么人啊。” 肖屹心情也很烦躁,有点懊悔,但又要面子,独自抱了球去旁边的场子里练着。 …… 夏惊蝉一个人沿着操场走着,心情低落,时不时有几个夜跑的同学与她擦身而过,掠起一阵燥热的晚风。 她看着周围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巨大的孤独感猝不及防地随着夜幕缓缓降临… 她是O型血,夏沉光是AB血,他们两个是完全没关系的两个人,生命里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依靠不了任何人,没有爸爸,只剩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时空里。 夏惊蝉独自坐在操场草坪上,看着漫天星辰,星移斗转,孤独感难以驱散。 她抱紧了双腿,脑袋埋在膝盖里,轻轻蹭了蹭眼泪。 似有脚步声,踩着窸窸窣窣的草地,似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夏惊蝉睁开湿润的眼睛,看到熟悉的薄荷绿书包垂在她眼前,她抬起头。 少年五官在夜色里愈显锋锐,皮肤冷白,细碎的额发垂在眼前,被微风一阵阵地撩动着—— “丢三落四。” ------------ 12 咫尺 “丢三落四。”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似透着一层滤镜的朦胧质感,色调犹如老胶片相机。 夏惊蝉接过了书包,抱在怀里。 许青空顺势坐在她身边草地上,看着小姑娘细密的眼睫上还缀着水珠,他忍不住问道:“你和夏沉光,什么情况?” “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夏惊蝉抱着膝盖,摇摇头,不想也被他当成骗子。 穿越回来这件事,她决定不再提了,越解释,大家反而越不相信她,觉得她在骗人。 其他人就算了,夏惊蝉不想让许青空也这样误会她。 “我总听你叫他爸。”许青空似乎很在意他们的关系,“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还是…” “你觉得呢?”夏惊蝉反问他。 他想了想,谨慎地回答:“我不知道。” 夏惊蝉叹了口气,并不抱任何期待地告诉他:“我是从未来穿越来的,你信吗,夏沉光真是我爸。” 许青空沉默了一会儿。 夏惊蝉本来以为他和所有人一样,不相信她的话,不想他忽然问:“未来的互联网交互是什么样?” 夏惊蝉见他居然问出这样一个认真的问题,连忙将未来手机上网和5G短视频时代、甚至包括虚拟VR游戏的发展一股脑告诉了他。 刚刚的失落似乎一扫而空,两人投契地聊了好多好多与未来相关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用反问就知道,许青空相信她,他一定相信。 孤独感,被驱散了大半。 许青空手肘撑着草坪,陪她坐着,仰头看着深蓝夜空里稀疏的星星。 “你穿过来没爸妈,生活费不够来找我。”许青空漫不经心说,“就当你训练我的费用。” “够的,过两天我还准备去找兼职。” 夏惊蝉哪能跟许青空开口啊,他又不是她爸。 问夏沉光要钱,她要得心安理得,毕竟拥有十多年的感情沉淀。 但许青空…和她只是普通同学。 “你能养活自己,夏沉光能养活自己,那我也一定可以。” 许青空又提议:“那明天一起吃饭?” “好。” “我请客。” “作为回报,我们去练球吧。”夏惊蝉站起来,擦掉了眼角的水光,重新振作起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实现梦想。” 许青空手肘撑着草地,望着她,一阵轰鸣声几乎吞没了外界的声音… 梦想… 篮球是他的梦想吗? 许青空不确定。 但既然来自未来的她说是。 那就是。 看着她窈窕轻盈的背影,许青空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我教你打球,你得叫我一声师父吧。”她边走,边回头对他莞尔地笑。 许青空嘴角绽了绽:“看看你的技术再说。” 操场还剩最后一个篮球场空着,夏惊蝉带球来到三分外,远远投了一颗球。 球没有进,砸在了篮板上。 许青空挑挑眉:“嗯?师父。” 夏惊蝉听出他的奚落,回头传球给他:“我又不是你,哪能百发百中。” “我也不行。” “不,你行。” 许青空蓦地抬头,却见女孩斩钉截铁地望着他:“无论是三分还是两分,罚球还是上篮,许青空,未来的你,会定义了百发百中这四个字,只要你拿到球,对手就会害怕,就会颤抖。”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篮球,月色中,篮球泛着暗红的胶质边缘泛着隐隐的光。 灵魂的某一部分似被击中了。 可以吗。 百发百中。 夏惊蝉走到许青空面前,对他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夏沉光是大前锋,你知道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许青空想了想,回答道:“体能。” 夏惊蝉挑了挑眉。 没想到许青空观察力如此之敏锐,才相处没几天,就看出了夏沉光那几乎变态的体能耐力。 “他的心率,可以在短的时间内快速恢复到六十以下,这在专业运动员里是极其少见的。” 快速回复心率就意味着快速回复体能,所以没有人可以和夏沉光拼耐力,如果是1v1单挑,他可以把所有车轮战选手都打趴下。 夏惊蝉带球走到篮板之下,轻松上篮,“许青空,你的体能比不上他,但你有无人能挡的天赋,你的投篮百发百中。” 许青空现在还做不到百发百中,但将来是绝对可以的。 在NBA球队里,队友几乎可以完全放心地将球扔给他,只要他拿到球,只要他看准了位置投篮,不管线内线外,无论周围攻防,他…稳进! 当之无愧的进球王。 许青空和她在球场上练了起来,果然避开了正面的攻击,去三分线外投篮。 夏惊蝉看着许青空现在的命中率,十颗球大概能中五六颗。 对于别的篮球队员来说,也许很厉害,但和他将来的光辉进球时刻比起来,现在简直就是新手村小菜鸡。 他的双手现在完全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夏惊蝉一边运球,一边用动作挑衅他,甚至试图激怒他。 许青空似被她激起了胜负欲,尤其是被夺了球之后,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在夏惊蝉准备上篮时,左手一个猛力的盖帽,将狠狠她压了下来。 小姑娘落地时左腿崴了下,趔趄着退后几步,险些摔跤。 许青空下意识去拉她,两个人重心都没稳住,一起摔在了塑胶球场上。 夏惊蝉一瞬间被他兜住了,即便落地时也没有骨头的震颤和散架,许青空用后背着地,将她裹在了怀中。 她感觉到炽热的呼吸轻拍在她头顶上方,她听到他心脏的跳动,是那样强劲有力。 下一瞬,少年磁性低沉的嗓音传来—— “这两下子,还想当我师父?” 夏惊蝉讶异抬头,迎上了他锋利的下颌线和性感的喉结,这个角度看他的脸也是漂亮得无可挑剔。 其实,越和他接触,就越感觉她以前从未了解过这位巨星偶像。 他有他的青春和热血。 被挑衅了也会生气、也会玩笑,开心的时候会努力压住上扬唇角。 他在她面前,是如此鲜活而生动。 “许青空…”夏惊蝉轻轻咳嗽了一下,鼻尖冒了汗,“那个…你勒着我了,有点疼了。” 许青空立刻松开了她。 他的情绪里住着一只沉睡的猛兽,身体也会随着猛兽的苏醒,而逐渐失控。 一旦失控,就容易伤人。 而面对她的时候,许青空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渴望着她。 两个人在球场上坐了一会儿,许青空感受着凉风拂面,深呼吸,平复情绪。 女孩身体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香,无孔不入地漫入了他封闭的世界。 他害怕了,怕伤她。 “先走了。”许青空利落起身,没走两步,听到小姑娘叫唤了一声—— “哎哟。” 回过头,看到她扶着栏杆站起来,走了两步,左脚似乎扭到了。 她轻轻“嘶”了下,撑着膝盖,缓解着脚踝的酸胀感。 许青空无奈折返了回来:“扭了?” “嗯。” 他蹲下身,伸手解她的小白鞋系带。 夏惊蝉心头一惊,正要阻止,少年已经将小白鞋脱了下来,袜子边儿往下挽了挽,露出了一截脚踝,泛着不自然的红肿。 许青空修长又漂亮的指尖握着她的脚,轻轻转动着:“帮你矫正?” “不是,你有经验吗?” “电视里看过,应该会。” “谢谢你,不必了!” 许青空笑了笑,放下她的腿,去不远处的校园药店里买了消肿的药和冰袋,贴在红肿脚踝处。 “可以正常走路,但这几天暂时不要做剧烈运动。” “你看起来确实有经验。” 许青空漫不经心说:“受伤的经验是有一些。” “你打球经常受伤?” “不是打球。”许青空迟疑片刻,解释道,“我有时候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有些人对自己不能理解和控制的东西,心怀恐惧,就会想要摧毁。” 从小到大,许青空遇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夏惊蝉对许青空的病、学校的流言纷纷…有所了解,她大概能想到他经历过多少类似那日陈飞那样的事。 “这只会暴露他们的软弱。”夏惊蝉坚定地说,“许青空,你不是弱者,你不需要和这些人同行。” 许青空喜欢听她说话,不是因为她的话语内容,而是因为她说话的调子,有种温柔的力量感。 他望向她:“能走路?” 夏惊蝉勉强站起来,没走两步身子一歪,下意识地抓住了许青空的篮球衫一角,抓得他宽松弹性的球衫往下一拉,露出两块饱满的胸肌。 许青空:…… “啊不好意思。” 夏惊蝉像是占到什么大便宜似的,心脏狂跳。 妈耶,这男人胸比她还大。 许青空蹲下身,将小姑娘稳稳地背了起来,朝着宿舍楼走去。 “不用,扶着我走回去就行了。” 许青空面无表情道:“少废话。” 夏惊蝉只好趴在他宽阔硬实的背上,由着他将她背回宿舍。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样一个亲密又诡异的角度去打量许青空,他的肩膀很宽,连接着后颈项,短发茬根根有力。 月光下,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冷调。 夏惊蝉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心里被一种稳稳的幸福感充满了。 来到这个时空,没有了爸爸,没有了朋友…与她原本熟悉的世界渐行渐远。 可是,大雨之中为她撑伞的那个男人,她曾以为最遥不可及的那颗星星。 此刻,却近在咫尺。 ------------ 13 解约 第二天,夏惊蝉没有去篮球场。 她在学校里寻找兼职的工作。 学校宿舍里为女生们收费化妆其实是挺好一条生财之道,但宿舍有明文规定,学生不可以在宿舍做生意,如果被查到、会记过处分。 夏惊蝉在学校一家美甲美妆店找到了兼职的生意,15块一个小时,比学校里大多数食堂几块一小时的兼职都赚得多,而且也是她擅长的事情。 店长阿姨一看她这手艺,立刻决定聘用她,还正正规规地签了合同。 夏惊蝉急需用钱,想着学校里的兼职都是在大学生职业中心报备过的,所以没有多想,签了合同。 本来以为做这种兼职,时间还挺自由的,不会耽误学习。 却没想到,店长阿姨每天从她一睁眼就开始催她来店里上班,上课也夺命连环催,说店里生意忙,让她赶紧过来,晚上更是要加班到十点。 夏惊蝉在电视台上班也没这么辛苦过啊。 她好几次跟店长阿姨协商,说自己应该以学业为主,何况还有社团的活动,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店里上班。 阿姨也不恼,摆出笑脸佛的模样,慈眉善目地说自从她来了以后,店里生意都翻了倍了,没办法嘛,这叫能者多劳。 薪水还挺丰厚的,夏惊蝉咬咬牙,也能坚持。 那几天她一直没去篮球场,室内篮球馆已经检修好了,社团重新搬了回去。 没了夏惊蝉,队员们打球也没什么劲儿,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钱堂姜成天骂骂咧咧,把自己的活儿全交给了肖屹—— “本来后勤人就少,现在直接没了。” “好不容易来个勤快的姑娘,被你两句话气走了。” “小夏多好的人呐!你可真行!” 肖屹无助地望望夏沉光,夏沉光一边做平板支撑练习核心力量,一边说道:“我去找过她几次,人家现在且忙着赚钱的事儿,没空搭理咱们,还说再不来了,不想看人脸色做事。” 肖屹无奈地说:“我也没给她脸色啊,就事论事而已嘛。” “那以后咱们后勤的活儿,你承包了。”钱堂姜不满地说,“咱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肖大少爷,咱们也要学会干点家务活儿是不是,来,先把球场的汗渍擦了。” 说完,他将抹布甩到肖屹肩膀上。 肖屹只好去求许青空,看能不能把夏惊蝉叫回来。 倒也不是缺人干活,主要是她一走,他现在就成众矢之的了,天天挨骂,天天糟白眼,仇恨是拉满了。 许青空扬手投篮,漫不经心道:“她有自己的事情忙。” 肖屹讪讪地说:“你俩不是关系好吗,你就不想天天见着她啊?” “每晚都约她吃饭,不差这点时间。” “……” 没人愿意帮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声“对不起”,肖屹还得自己去说。 中午,夏惊蝉一下课,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匆忙来到美妆店开始了辛苦的工作。 舍友乔珂来到店里找她:“夏夏,帮我化个古风舞台妆吧,我等会儿有个诗朗诵呢。” “好啊,这就来。”夏惊蝉让乔珂坐在镜子前,花了一个小时,精心地给她上了一套额黄花钿、斜红颊靥,配上远山眉,甚至还帮她做了古风发型。 乔珂惊喜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也太美了吧!” “下午的诗朗诵,好好表现啊!” “你来看我比赛吧。”乔珂拉着夏惊蝉的手,撒娇道,“来嘛,苏美云她们都会来。” “我可能没有时间,等会儿还有好几个女生预约妆造呢。” “哎,你也太忙了,昨天约着一起逛街也没时间。” 乔珂悻悻地说着,掏钱结账,却没想到店长阿姨见她脸上这妆容如此精致细腻,发型又如此古风古意,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价100块。 别说乔珂,连夏惊蝉都愣住了:“这么贵?” “你给她弄了一个多小时呢!多少客人排队等着,花的时间成本不得算进去啊。” 乔珂只能咬牙掏钱。 夏惊蝉知道她家境没那么好,拿出这些钱肯定吃力,于是对店长阿姨商量道:“能不能便宜点,这也太贵了。” “不行啊,弄这发型用了多少胶圈,脸上多少底妆,日常妆都是50一个人,你这舞台妆,我收一百还算优惠了。” 乔珂小声说:“还不如夏夏你在宿舍里帮我弄呢。” 店长阿姨一听:“那不行啊,小夏你签了合同,你只能在我们店里干活,不能接私活。” “我不收费帮别人化妆也不行吗?” “不行,我们签了合同,买断了你的时间,你就得来店里做。” 乔珂不满地说:“那你们这也太坑了吧。” “你算算,一个小时我给你15块,每个月还有基础工资一千打底,整个学校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兼职吗?去食堂窗口打工,一个小时两三块,又辛苦,钱还少,你愿意干吗?” 夏惊蝉早就忍不了这美妆店店长随时随地的夺命连环call了,现在她摆明了狮子大开口,赚她朋友的钱,她摘下口罩,果断说道:“那我辞职,行了吧。” 店长阿姨哪能轻易放过夏惊蝉这香饽饽,她来店里,店里生意都翻倍了呢,多少姑娘预约着要找她化妆。 “辞职,你至少干满一年才能辞职,现在走就要赔偿违约金5000块。” 乔珂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五千块你怎么不去抢,这不是坑人么。” 夏惊蝉沉声说:“一年?明明说好一个月。” 店长阿姨拿来了合同:“看看清楚,你签的到底是多久。” 夏惊蝉签合同的时候只是粗粗地看了一遍,也没想到学校里的兼职套路会这么深,店长明明口头谈的是一个月,合同里写的居然真的是一年。 “你骗我啊!” “我哪儿骗你了,白纸黑字写着,你还签了名呢,能叫骗吗?” 夏惊蝉气得脸蛋通红,摘掉了胸牌拍在桌上:“我就不做了!” “不做就赔违约金!” “我没钱。” “不赔我是可以告你的!” 乔珂连忙拉拉夏惊蝉的衣袖,说道:“算了算了夏夏,我这是小事,我给她钱就是了,你别为了我把事情闹大。” “跟你没关系。”夏惊蝉安慰乔珂。 店长阿姨得意地看着她:“怎么样,要不要继续干下去啊?” 夏惊蝉愤愤回头,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肖屹走进店内,笑着说:“小夏同学,找了你好半晌,果然在这儿打工呢。” 一看到他走进来,店长阿姨立刻变了脸色,亲自给他倒了水递过来:“是肖屹啊,进来坐。” 肖屹挡了挡,没有接她的水,径直走到夏惊蝉面前,讨好地说:“小夏同学,还生气啊?” 夏惊蝉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他更加烦躁:“找我干嘛?” “当然是把您这菩萨请回去啊,你走这几天,我都成篮球队的罪人了。”肖屹嬉皮笑脸地说着,“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我没生你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啊,本来我就是骗子,你又没说错。” “哎你这…”肖屹赶紧将藏在身后的蛋糕盒递过来,“我赔礼道歉,行吗?” 夏惊蝉睨了眼他送的东西,是她一直很想吃又嫌贵的校外溏心店草莓慕斯。 “我当时被校队虐了心情不好,不过,心情再差也不该拿你撒气,真的,这就是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小夏同学,原谅我吧,看在我母胎单身找不到女朋友这么可怜的份上,别再跟我生气了。” 夏惊蝉被他逗笑了,她脾气好,也蛮好哄的,轻哼了一声,接过了蛋糕:“勉强考虑一下吧。” “那行,晚上我在球队等你,一定要来啊,不然我要被那帮臭小子逐出球队了。” “今晚可能不行,我还要加班。” “那明天?” “明天我看情况吧。” 夏惊蝉不知道肖屹的身份,但乔珂心里明明白白啊,这整条街的店铺都是他们肖家的产业,连学校三个大食堂都是他们家承包的。 夏惊蝉有这样的朋友,干嘛还在这里受这样的闲气。 她立刻对肖屹道:“哎,肖大少爷,夏夏遇到麻烦了,你不帮帮忙吗?” “怎么了?” “就这个破合同。”乔珂连忙把合同递给肖屹,“这家店把夏夏的课余时间全部压榨了,还不让她辞职,说辞职就要赔违约金五千块,这不是骗学生吗?” 肖屹脸色一沉,望向了店长阿姨:“王姐,你这么坑我朋友啊?” “哎,不是,哪能啊,我哪儿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店长阿姨讪讪地笑着,“要早知道,我…我肯定好好对她。” 夏惊蝉说:“我现在就想解约。” 王姐实在不想失去夏惊蝉这样一棵摇钱树:“在考虑考虑吧,你在哪儿干不是干,大不了我给你涨薪,行吗?” “不行。”夏惊蝉坚决地说,“我就不想在你家干了。” 肖屹冷淡地税:“王姐,看来你真是没少压榨我朋友,这还不解约吗?” 王姐可不敢得罪肖屹,毕竟,学校这会儿的产业,肖家可是全权交给了家里这位独子在打理着,好不容易竞价拿到了一个校内店铺,合同下月就到期,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下月这店面不租给她了,那就亏大了。 “解解解。”王姐当即撕掉了这份合同,扔进了垃圾桶,给她结算了这几天的工资,“算我倒霉,行吧。” 夏惊蝉不想再和她争辩什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出了美妆店,跟乔珂吐槽了一顿,送她去了大学生活动中心参加诗词比赛。 肖屹听她们说了一路,乔珂走了之后,他小心翼翼对夏惊蝉道:“我下个月就把店铺收回来,不租给她了,不留这样的祸害在学校里坑同学,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吧?” 夏惊蝉回头望向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少爷。” “你别讽刺我了,真的,我都道歉了。” “没讽刺啊,我说真的,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钱。” “看不出来吗,我鞋子穿的都是AJ嘞。” 夏惊蝉笑着说:“你戴个大金链子,扣上gucci皮带,我大概就能看出来了。” “那你眼光不行,这种少爷太浮夸了,一看就是暴发户。” “我眼光一向不太好,不过…” 想到那日大雨中的男人,夏惊蝉浅浅地抿唇。 也有好的时候。 “吃饭了吗?我请你。”肖屹提议道。 “不了,省得某人又说我是蹭吃蹭喝的骗子。” “哎,我都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拿这个事儿怼我到什么时候。” 夏惊蝉想了想,笑着说:“大学四年吧!” 肖屹追上了她:“不要啊,小夏同学,放过我吧。” ------------ 14 微笑 夕阳斜入落地窗,周围分外安静,只有咔哒咔哒的敲击键盘声回响在教室里。 许青空抬头,看到小姑娘探身出现在教室门口,冲他莞尔地笑。 他情绪一阵松弛,说道:“可以进来。” 夏惊蝉看看教室里没别的人,这才走进来:“你们计算机学院的设备好新哦,还有这么大的投影仪,我们文学院什么都很旧,连窗台铁栏杆都生锈了。” “这栋大楼今年初刚建成。”许青空淡淡道,“以后你少来。” 夏惊蝉一听这话,有点玻璃心,正要生气说那就不来了,他又补了句,“否则就当活体甲醛净化器了。” 她绷紧的心放松了下来,坐在许青空身边,笑着说:“就要来,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来等我吃饭?” “嗯,我给你带了小蛋糕。”夏惊蝉将她一直没舍得吃的草莓慕斯摆在桌子上。 许青空拆了包装盒,露出了小小的一块三角形,粉色奶油表面点缀着一颗颗殷红诱人的小草莓。 夏惊蝉将蛋糕着推到许青空面前,“请你吃啊。” “你不吃?” “我也要吃,两个勺子呢,特意拿过来跟你分享。”夏惊蝉递给许青空一枚塑料小勺子,“溏心家的,他们家蛋糕做的特别好吃,就算是二十年后,也卖的很火。” 许青空挖了一块草莓递给她,她有点不好意思,接了勺子,把自己的勺子交换给他。 “你刚刚去买的?”许青空问。 “不是,肖屹送的,赔礼道歉。”夏惊蝉挖了一大勺奶油,感慨道,“看不出来他竟然是一位超有钱的大少爷,学生公寓楼下那一整条街都是他家的店铺。” 许青空闻言,怔了一下。 别人送她的蛋糕。 下一瞬,小姑娘的勺子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挡开了她的手,端着蛋糕背过身,一口吃掉了大半块。 “啊啊啊!”夏惊蝉见他狼吞虎咽,分分钟就把蛋糕吃光了,“我才吃一小口!” 许青空:“太小了,不够吃。” “你好过分啊!你都不给我留一点!我特意拿过来跟你分享,不是叫你一下子把它吃光光啊!” 许青空:“抱歉。” “说好的高冷学神呢!”夏惊蝉站起来,单脚踩在了椅子上,“你还抢我蛋糕吃,你崩人设了!” “确实不够。”许青空用纸巾擦了嘴,笑着说,“这蛋糕太好吃了。” 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馋呢,夏惊蝉有点生气:“今晚不跟你去吃晚饭了,省得你又抢我的食物。”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教室,还真是有点生气了。 次日清晨,夏惊蝉没早课所以睡了个懒觉。 一阵敲门将她弄醒了,楼下化妆的苏美云开了门,隔壁宿舍的小姑娘声音传来:“这个,有人叫带给夏惊蝉。” “什么啊?” 苏美云拆开小袋子,看到是一盒包装精美的溏心家蛋糕。 她惊呼了起来—— “哇!有蛋糕吃哎!” 夏惊蝉从被窝里探出呆毛乱飞的脑袋,眯着眼望了望床下的苏美云,咕哝道:“什么啊?” “有人给你送早餐来了。” 苏美云将蛋糕送到夏惊蝉床边:“好大一盒嘞!” 夏惊蝉认出了这是溏心家的包装,和昨天的草莓慕斯蛋糕包装一模一样,只是看着比那块三角蛋糕的盒子大得多。 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下了床,来到桌下拆蛋糕。 圆形蛋糕看起来够四个人的分量了,整面都铺满了诱人的新鲜水果,草莓樱桃哈密瓜和蓝莓,甜香腻人。 苏美云已经捧着她的小勺子走过来了,嘻嘻地笑着:“夏夏,人家还没吃早饭呢。” 乔珂这会儿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大喊道:“给我留一块!好人一生平安!” 夏惊蝉先给室友们各自切好了三角小蛋糕,这才拿起蛋糕盒上的便笺纸。 纸上没有落款,只写了一个数字—— 6。 夏惊蝉看着这个数字,摸不着头脑。 下午马原课,夏惊蝉百无聊赖给许青空发短消息:“早上有个人6的咧,莫名其妙送块蛋糕来,害羞不肯写落款。我还和室友吐槽,说不知道哪个笨蛋暗恋我,还祝我六六大顺。” 许青空:…… 夏惊蝉:“奇怪吧。” 许青空:“它有没有可能,是个9。” 夏惊蝉:? 她摸出皱巴巴的便笺纸,鬼使神差地翻了个转。 夏惊蝉:“笨蛋是我。qwq” 许青空:【微笑】 …… 熙熙攘攘的食堂里氤氲着朦胧的蒸笼的雾气,夏沉光吃完第三个白菜大包子的时候,肖屹忽然坐到了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别生气了,小夏同学都已经不生气了,我又重新把她请回来了。” “有好好道歉?” “那必须的,十分真挚,十分虔诚,小夏同学都快被我感动哭了。” 夏沉光白了他一眼,叼着豆浆吸管喝了一口:“那姑娘看起来大咧咧的,心里事儿多得很,而且小时候经历过挺多创伤,咱们一个队的,她又是咱队里唯一的女生,应该多照顾人家才对啊。” “是是是,你是大暖男。” “狗东西,你又在阴阳怪气。”夏沉光一把揪过肖屹的衣领,粗壮的胳膊将他挟持过来。 肖屹用力挣脱,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夏哥,你要真喜欢她,我帮你追啊,有我肖屹在,没有追不到的姑娘。” “你大爷的!”夏沉光嚷嚷着,“我没这意思!我对她只有父女之情…” 这话说出来,肖屹明显不信。 夏沉光想了想又改口,“撑死了兄妹之情,真的,我真拿她当妹妹,你少管闲事啊!” “我就随便说说。”肖屹眼底带着促狭的笑,将豆浆杯递到夏沉光嘴边,“你看看你,着急上火的…至于么。” 夏沉光太了解肖屹了,这货长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他就怕他背地里搞事情:“警告你啊,别乱来。” “行行行,听你的。”肖屹仍旧挂着笑,左边脸颊旋起一颗酒窝。 “真的!”他还是不放心,“我真对她无感,别乱来。” “知道了知道了,用得着解释这么多么。” 夏沉光眉头皱着,很不放心这家伙:“你真别乱来。” “好好好,哎呀,婆婆妈妈的。”肖屹端着餐盘离开了。 下午训练的时候,夏惊蝉倒是过来了,队员们好久没看到她,特别亲热地聚了过来,还有给她带奶茶的,挨个都替肖屹道了歉,希望她别生气了,篮球队可不能没她。 钱堂姜也主动承担了这几天的后勤工作,让夏惊蝉能够轻松点。 肖屹遥遥望着许青空那边的半场,夏惊蝉和他传球,投篮,俨然成了他的私人教练了一般。 整个篮球队,也就他俩长时间厮混在一起,说没猫腻都没人信。 他再回头望望篮板下的夏沉光,夏沉光傻愣愣的一个人耍帅投篮,人家姑娘压根没多看他一眼。 偏他还在那里充冤大头。 肖屹心里琢磨着,必须想办法帮帮他,就他这万年单身汉的作风,下辈子都追不到喜欢的女生。 …… 下午,肖屹在夏惊蝉的教室门口等了二十分钟,等到小姑娘的现代汉语课结束。 看到小姑娘睡意朦胧地走出来,打着呵欠,他单手撑着走廊护栏,笑着说:“睡够了没?” 夏惊蝉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摇头:“我得了一种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够的病,我得回图书馆再眯会儿。” “别睡了,晚上去看电影。” “不去。”夏惊蝉一口拒绝,“我们昨天才和好,关系还没有得到进一步修复,看到你,我就有种靖康耻、犹未雪的感觉,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晃悠,小心我打你哦。” 说完,小姑娘还威胁地握了握拳头。 肖屹看她这睡意朦胧还奶凶奶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跟我,是你家夏队长,约你看电影。” 夏惊蝉稍稍清醒了一下:“我爸?” “是啊,这不是周末吗,出去放松一下。” “这不能,对他来说最好的放松就是疯狂打球,他能有时间看电影?” “那你就当陪陪孤寡老人行不行。”肖屹说,“他的生活也不能只剩下打篮球啊,总得要出去娱乐娱乐,社交社交,你说呢。” “有点道理,勉为其难陪一下他吧。”夏惊蝉无所谓地耸耸肩,“让他选个好看的啊。” “行,地址我晚些时候发你手机。” …… 下午四点,他又来到了篮球场,对夏沉光道:“哎,你乖女儿让你陪她去看电影。” 夏沉光刚换上篮球衫:“啥电影?” “看什么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培养培养父女亲情,聊聊天,谈谈心,关注孩子成长中的烦恼和花季雨季的迷惘和忧伤。” 肖屹将已经准备好的两张电影券递到了夏沉光手里,“我看她最近跟咱们球队某位不良少年走得很近,你必须得管管吧。” 夏沉光拧着眉头,看了看边缘外场那位几乎百发百中、还十分英俊帅气的“不良少年”:“那不能,咱们社团相亲相爱一家人,他俩纯兄妹情。” “你确定他俩纯兄妹情?” “昨天我亲眼看到那丫头偷偷在计分本子上许青空名字后面…写了哥哥两个字,这能不是纯兄妹情吗?” “哎我去!” 肖屹嫌弃地望着他,真的快要带不动了。 他把票券塞到夏沉光手里,嫌弃地说:“反正她说了会等你,你不去,就让她一个人等着呗。” “行行,去,谁让她叫我一声爹呢。” 晚上八点,夏沉光草草地冲了凉,换了身干净的卫衣走出了宿舍,朝着学校后门的步行街走去。 半路经过贝壳体育馆,想起陈飞他们体育学院的训练基地就在贝壳体育馆。 此刻体育馆灯火通明,篮球声此起彼伏。 “这都几点了,还在练。”夏沉光有了点危机意识,鬼鬼祟祟地溜到体育馆门口,偷偷朝里面张望。 灯光明亮的篮球场里,统一穿黑色球衫的少年们一字排开,一边运球一边小跑,嘴里还喊着口号,那叫一个秩序井然,专业浓度拉满了。 看看人家,夏沉光的社团简直就跟草台班子似的。 最主要是,他们社团没有一个专业的篮球教练,而人家校队光副教练就有好几个呢。 瞬间危机感爆棚。 不行,他们社团也得跟人家学学,否则期末比赛将毫无胜算! 夏沉光摸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着照,准备好好偷偷人家的师,看看他们平日里到底怎么训练的。 手机里,夏惊蝉短信蹭蹭蹭地跳出来—— “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我到了!” “限你五分钟之内赶快出现!” 催命啊催... 夏沉光回头,许青空拎着黑色单肩包走出计算机学院,身形清瘦,气质冷淡。 “哎!”他立刻跑过去,“许青空,队长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要是做好了,重重有赏。” 许青空单手揣兜,面无表情错开他:“没时间。” 夏沉光摸出了包包里的两张电影券:“我这儿临时有点事,你能不能帮我带一下孩子?” 少年脚步蓦地顿住。 ------------ 15 影院 ------------ 16 她在 ------------ 17 硬币 ------------ 18 美人 ------------ 19 狼藉 ------------ 20 大将 ------------ 21 吃醋 ------------ 22 讨厌 ------------ 23 大雨 ------------ 24 月光 ------------ 25 阴暗 ------------ 26 出洞 ------------ 27 一更 ------------ 28 骤雨【二更】 ------------ 29 贪恋 ------------ 30 扶摇 ------------ 31 社恐 ------------ 32 听力 ------------ 33 假期 ------------ 34 病症 ------------ 35 红豆 ------------ 36 担当 ------------ 37 欺负 ------------ 38 旅馆 ------------ 39 酒店 ------------ 40 执拗 ------------ 41 真相 ------------ 42 和解 ------------ 43 学妹 ------------ 44 烟花 ------------ 45 礼物 ------------ 46 恋爱 ------------ 47 伪装 ------------ 48 二更 ------------ 49 嫉妒 ------------ 50 眷恋 ------------ 51 尽头 ------------ 52 中秋 ------------ 53 共眠 ------------ 54 自尊 ------------ 55 前夜 ------------ 56 逆风 ------------ 57 醋缸 ------------ 58 邀功 ------------ 59 意外 ------------ 60 帮我 ------------ 61 丝带 ------------ 62 换药 ------------ 63 深夜 ------------ 64 旖旎 ------------ 65 复发 ------------ 66 失踪 ------------ 67 复活 ------------ 68 消失的她 ------------ 69 蛛丝马迹 ------------ 70 平行宇宙 ------------ 71 他的选择 ------------ 72 要上楼吗 ------------ 73 你爱他吗? ------------ 74 很想见他 ------------ 75 遇见故人 ------------ 76 飞奔而来 ------------ 77 番外.一起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