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种田篇:穿成老太太 “兰霜不是你魏家的女儿!她尚有爷奶在,怎就轮到你家卖她!” “大嫂可小声些吧,娘已经叫你气倒了,去岁爹出殡都是借的别家银钱,家中又未有进项,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让娘怎么办?” “好啊,好啊,你魏家的糟心事,倒叫一个外人去填,你老魏家良心叫狗吃了?!今儿谁要是敢动我闺女一下,我要他的命!” 坑坑洼洼的泥房里,炕上一个面容近五十的干瘦女人眼皮子颤动了一下。 周围真吵啊,她住的房子周围从来没有这么吵过。 只有每天早上机器来收垃圾时产生的噪音,哪里会有这么有人气…人气! 沈苍术[zhu二声]倏然睁眼,原本浑浊的眼眸迸发出从未有过的亮光,竟如诈尸般,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又活了! 她竟然又活了! 她来自被核污染后的末世,人类从两性繁殖,到生物舱繁殖。 她就是生物舱的产物,不知父母,不知亲友,生下来就有四只手,每只手上还有十来根手指头,嘴唇也有两个,眼睛有三个。 对比她在古早影视剧里看到的人类,她很丑,但在那个时代,她已经相对正常了,至少她只有一颗头。 她是怎么死的……哦,地球能源耗尽,她是被饿死的。 死之前,她只有一个愿望。 那就是摸摸同类,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因为她从生下来就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活了三十来年,从未触摸过同类。 但现在,她似乎变得正常了。 沈苍术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老茧,枯瘦泛黑的手掌。 这实在算不上一双好手,一瞧就知是吃了一辈子苦的手。 但沈苍术几乎激动到热泪盈眶。 这是正常人的手! 不是她原来长了十根手指的手。 她颤抖着,用那双粗砺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只摸到一张瘦小,骨骼分明,甚至布满皱纹的脸。 正常的眼睛,正常的嘴,正常的鼻子,那些她只能在网上看到的正常人类拥有的东西。 她现在也拥有了。 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这一定是那些古老小说里所说的穿越,原来老古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沈苍术哭了,边哭边把自己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正哭着呢,屋外的争吵加剧了。 “大嫂,兰霜被卖,刘家可是一声都没吭,左右也是卖去巴家,又不是甚勾栏去处,再说在家也是吃不饱的,还不如卖了,叫家里好过些,你也能补补身子,好生个儿子。” “呸!乌雅珠,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黑心肝呢?你这么乐意给家里解难处,怎不把你家大郎卖了?!你自个儿也是为奴为婢出身,要是当奴才甚好,你怎和老二淫奔到魏家,你个下贱的皮子!” “你说甚?谁淫奔?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被说的女子激动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沈苍术被这动静止住了哭,脑子里想的东西却和外面的场景大相径庭。 这个世界不用穿防护服,也不用和别人隔离,也就是说她能摸到人了! 真是太棒了! 她喜欢这个世界! 沈苍术忙趁黑摸到门边,原身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冲击得她一阵晕眩。 这里是大金国,大金国是由北方游牧民族塔赤族统领的王朝。 他们是在临安郡一个小贵族的庄子上,庄子名叫金顶庄,主家姓巴,他们是庄子里的佃农。 说是佃农也不准确,因为他们是汉人,想做良民得有担保人,官府才能发放良民文书,出行什么也要主家的担保。 相当于半奴才。 这些都扯远了,原身有…三儿两女,三十七岁,孙女孙子都有了。 重点是,原主魏老太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家有三个儿子,个个正值壮年,力大无穷,魏老太在金顶庄算是大家都不敢惹的存在,所以没少占大家伙的便宜。 性子还横,只要别人掉到地上的一根线,她瞧见了就都是她的。 恨不得连人家的篮子都搂回家。 在大家都穷的只剩一条裤子轮流穿的年代里,魏老太这样无疑特别招恨。 在外招恨,在家也招恨,魏老太对五个儿女也是有区别对待的。 她的大儿魏大牛,全家力气最大,干的活最多,最老实,也对魏老太最孝顺,但魏老太最不喜欢这个儿子。 还借口穷不给魏大牛娶媳妇,导致这个十六七就要张罗娶亲的时代,硬生生给魏大牛拖到了快二十。 后来庄子里被刘家赶出来的寡妇胡三娘不知怎么看上了魏大牛,带着和亡夫的女儿刘兰霜嫁了进来,怕刘家来找麻烦,还给刘兰霜改了姓,认魏大牛做爹。 魏老太很不喜欢胡三娘,一天到晚总是支使胡三娘母女做活。 因为她觉得胡三娘长得妖媚会勾人,还带个拖油瓶,后面只生了个女儿后就再没动静了。 为了大女儿,这些不公,胡三娘都忍下了,直到去岁,魏老太的老伴给巴家放羊的时候被狼咬了。 魏老太存的银钱都拿出来给老伴救命了,结果还是没救活,办丧事与别家又借了银钱。 魏老太就觉得都是胡三娘这俩扫把星带来的,便把魏兰霜卖予巴家做婢女,卖了五两银。 这不,巴家上门来要人了。 东窗事发,一向在魏老太面前很柔顺的胡三娘一下爆发,操着把菜刀便守在闺女房前,指着魏老太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魏老太当场就气厥过去了。 巴府的人见状不对,留下话让魏家三日内把魏兰霜送过去,否则魏家一家就别在庄子上过活了。 现在是魏老太昏迷的第二天,因为巴家的话,家里其他人都要把魏兰霜送过去。 打头阵的就是沈老太二儿媳妇乌雅珠。 这两妯娌向来不对付。 乌雅珠原本是兀兰台部人,就是临安郡外驻扎的塔赤人分支,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部族。 沈老太也不喜欢乌雅珠。 因为在沈老太眼里,乌雅珠比胡三娘更不要脸。 胡三娘好歹摆了几桌席,是光明正大进入魏家的,乌雅珠却是卷了包袱就跟魏二狗,也就是魏老二回来的。 ------------ 第2章 种田篇:好抓马的一家人 无媒无聘,娶为妻奔为妾,这在古代可是一辈子让人瞧不起的事。 放魏老太眼里,那就是淫奔,就是下贱。 一开始,魏老太还顾忌乌雅珠是塔赤族分支人的身份不敢呼喝。 后面指使乌雅珠做事也不见乌雅珠反抗后,魏老太对乌雅珠就像牲口一样使,过得比胡三娘还不如。 直至第二年,乌雅珠生了个儿子,也就是老魏家的长孙,魏老太态度才好起来。 与此同时,胡三娘日子就不好过了,许是因为之前的对比,乌雅珠生了儿子后就喜欢为难胡三娘。 处处找胡三娘的茬。 偏魏老太因为大孙子每次都站在乌雅珠这边。 怎么可能不加深两个人的矛盾? 魏二狗还有一个同胞的妹妹,魏心莲,不过三年前就嫁到了庄子的另一头,甚少回来。 三儿魏三羊是魏老太最喜欢的儿子,今年才十六,嘴皮子溜,还圆滑,最会说话,是唯一跟全家上下都处的不错的人。 小女儿魏心桃是个精明的,今年十二,也很得魏老太的喜欢。 魏心桃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巴府要选一批绣娘学徒,她凭着一双被魏老太养出来的细嫩手掌选上了。 魏心桃也很争气,绣活儿学的着实不错,于是就留在巴府做绣娘,每月能往家里拿一两。 平常也是不怎么回来的。 好抓马的一家人。 太热闹了。 沈苍术扶着脑袋,激动到浑身颤抖。 她真是……太喜欢了! 热闹好啊,这都是活人啊,她能摸到的活人,都是正常人啊! 房门被沈苍术一下拉开。 院子里的闹剧正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啊!魏二狗,你就这样看着你媳妇儿被人打啊?天杀的,我可是为你老魏家生了个孙子!” 一个圆脸盘子的妇人被一长相颇媚的女人压在地上撕扯,头发都散乱了。 她嘴里虽念着魏二狗,眼睛却是瞧着主屋的门,也就是沈苍术睡的房间。 这是想着让沈苍术做主呢。 啪—— 胡三娘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啐了口唾沫。 “呸!腌臜货,叫,凭你叫,你男人来了我也照打不误!就是娘,今儿也救不了你了!” 胡三娘红着眼,手下再不留情,只听‘撕拉’一声,乌雅珠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破了,露出白花花一片。 魏家院子外面登时传来唏嘘一片。 想要上前拉架的魏大牛立马背过身,急的直跺脚。 魏二狗登时怒了,虽说大金国某些风俗上相对开放,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喜欢让别人看见自己媳妇的身体。 原本顾忌着叔嫂大忌的他,一下拽住了胡三娘的手推攘了一把,好歹把自己媳妇儿的白花花搂住了。 胡三娘爬起,一头撞在了魏二狗后背上,把人两口子撞得一个趔趄。 魏二狗瞪大了眼睛,反手想去抓胡三娘,眼瞧着战况要升级,沈苍术却兴奋不已。 这是个机会啊! 摸人的好机会啊! 沈苍术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出手就抱住了胡三娘的腰,把人拖离魏二狗的攻击范围。 趁着这个机会,沈苍术捏了捏胡三娘赘肉不多的小肚子,还摸了摸手背。 哦~ 好软呀。 原来摸正常人的肌肤是这种感觉,抱着正常人是这种感觉! 她现在也是正常人了。 沈苍术又哭又笑,配着那瘦削的模样,形同疯癫。 众人皆是一愣,胡三娘也蒙了,低头一瞧,竟是自己婆母,以为这是想控制着她好让人把自己闺女带走。 立时,胡三娘眼睛红了,冲着还在跺脚的魏大牛吼道。 “魏大牛,你哑巴了,你说句话啊,当初娶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永远对我好,永远对兰霜好,这才三年不到,你就要把兰霜卖了,你要我的命呢?” 说着,胡三娘一下推开沈苍术,看着魏大牛依然是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冲到屋里把才八岁的魏兰霜拉了出来。 “你以为巴府是好去处,我前头那位就是巴府贬出来的账房,你知道巴府每年都要打死多少奴才抬出去吗?奴才就算被打死,官府也是不管的!” “你魏家生生要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那我还不如现在就带着兰霜一道去死算了!” 说完,竟然抱着魏兰霜直直往篱笆处尖锐的树枝尖撞去。 要知道,这篱笆可是魏大牛拉回来的手腕粗的枝干削成的,这撞上去是要死人的! “大嫂!” “三娘!” “哎哟!” 电光火石间,一个瘦削的身影蹿了过去,一把拉住胡三娘和魏兰霜,三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沈苍术摸摸便宜孙女魏兰霜的手,才反应过来,吼了一句,“你们死人啊,不知道来扶一下亲娘啊!” 吓掉魂的魏大牛立马蹿了上来,一手拉媳妇,一手拉亲娘。 沈苍术方站好,便听得‘噗通’一声。 原身那个体壮如牛的老大跪下了,眼泪糊了满脸,“娘,求您别卖兰霜,我这就出去找活做,一定能把巴府那五两银子还上。” 沈苍术眨着眼回忆,魏老太收了钱,还了借来的银钱,还剩下三两,只要凑齐银钱,还上巴家的钱就没事了吧? 不知是她的样子过于冷漠,还是如何,魏大牛误会了,伸出手便揪住沈苍术的衣摆,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娘,您行行好,我这些年在家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别卖兰霜,您想要我怎样都行。” 盯着衣摆上那双看起来很粗砺的手,沈苍术知晓时候不对,但依然鬼使神差的摸了上去。 还搓了搓,和胡三娘的手感不一样,刮手,但已经很好啦,这可是正常人的手! 沈苍术一脸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不卖,不卖,将银钱还了就是。” 魏大牛怔愣,亲娘从未这样带着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也不会这样摸他的手,更不会那么好说话。 今儿娘…… 魏大牛眼眶红了,娘肯定是瞧见他的付出了,娘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才昏了头的。 想至此,魏大牛抱着亲娘的腰身就哭了起来。 “娘啊,儿不孝,儿知道家里不易,为爹办丧花了不少银钱,儿这就去找事做,一定还上巴府的银子!” “不成!” ------------ 第3章 种田篇:原主好三儿 篱笆处围着的人群被推开,钻出一个身量瘦长的人影。 来人披着一个毡子,手里拿着鞭子,头顶还戴着塔赤样式的毡帽。 少年摘下帽子,面色焦急:“娘,大哥,不成。” 这是沈老太的三儿,魏三羊。 魏三羊一个月前被巴府叫去放羊了,今日方归。 谁料一回来就听见这样的消息,着急亲娘昏脑子的同时,也想着该如何是好,正有思绪呢,就瞧见庄子里的人都围在自家门前。 见院子里只是杂乱了些,未出人命,魏三羊松口气,解释道。 “巴家是塔赤贵族,哪怕落魄了,面子也不是我们能下的,若是我们不按约定好的时日将兰霜送去,哪怕还了银钱,巴府也不会放过我们。” 魏三羊这话真是如石头般落到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在大金国,汉人就是低塔赤人一等,哪怕是良民,在街上与塔赤人有龃龉,出了人命,官府必定不分缘由先拿汉人。 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半奴才,想从良都得要巴家的担保书呢,哪里敢得罪? “……那三羊,你说说该如何?嫂嫂平日里对你也不差的,你救救兰霜罢。”胡三娘抹着眼泪,要说家里她最瞧得上的,也只有魏三羊了。 因为魏三羊聪明。 闻言,魏三羊看了一眼他娘,居然瞧见他娘也是疑惑的看着他。 原本他是怕沈苍术闹,现下也摸不清他娘是怎么想的了。 沈苍术只是想瞧瞧魏三羊有什么主意。 毕竟,他们隶属金顶庄,不但每年要给巴府交钱种地,还要把收成的五分之一粮食上交巴家,佃农想要有额外的收入,无非就是捉些山上跑的,水里游的,拿到集市上贩卖。 但也得遇着一个识货的,否则也卖不几个银钱。 更遑论周围的山水都有主人。 但凡是有主的山水里的东西,哪怕是一根柴一口水,他们要是动了,被人动用私刑打死,官府都不会问一句。 只有附近的一座山,是巴府名下,他们可以去捡捡柴摘摘果子,偶尔还能去附近的一个小镇卖点粮食,维持着人活着的最低标准。 所以,这周围他们愣是找不到可以发家致富的地方,到底要怎么还这笔银钱呢? 这些听起来很不公平,但是这样的生活,从大金国占领这块地界以来,就已经过了百来年了。 大家每天都是在饿死的边缘挣扎。 都麻木了。 “我刚从巴府回来,从管事那里听见个消息,巴府的大小姐要出嫁,想要狐狸皮做裘子,这回买奴婢,也是为了陪嫁,我就想着,要是我们能猎到两条狐狸送过去,巴府那边,兴许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沈苍术眼眸一下亮了,捋了捋袖子,“老三,你说说去哪儿猎?” 别的她不擅长,但是她曾经因为力气大得惊人,可是进过[军]队打过畸变的动物的。 她什么没见过? 四个脑袋的老虎她都见过! 区区两条狐狸,不在话下! “就我们常去的那座山,虽说开春了,狐狸不一定肥硕,但肯定是有的。” “成,走!”沈苍术思考了一下可行性,魏老太会在后山扇脚下采野菜,有时候也会见到狐狸的踪影。 应当是可行的。 魏三羊愣了一下,“娘你要去?” “不然呢,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得过吗?”说着,沈苍术趁机上手捏好三儿的脸蛋,别说,还挺软。 魏三羊知道他娘偏爱他,早习惯了亲娘的动手动脚,不似魏大牛般激动,而是顺势揽着沈苍术的肩,哄道。 “不成,山里危险,娘去了要是遇到危险我可如何是好?不若娘亲在家做点吃食,我带着大哥二哥上山猎到狐狸便回来吃。” 魏三羊虽说黑,但是五官深邃,整张面容都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虽然瘦,但这么一接触,沈苍术发现那是精瘦,全是肌肉,硬邦邦的。 这娃还是魏家长得最好看的娃,这小嘴叭叭的,听得沈苍术都一阵喜欢。 重要的是,这人是她来这里后主动接触她的第一个人! 沈苍术的肌肤饥渴症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娃太会来事儿了。 也怪不得魏老太会这么喜欢。 沈苍术嘴都要笑裂了,但还是摇头,“不行,我要去。” 魏三羊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正要说话呢,后头乌雅珠就炸了,“这可不成,娘卖的银钱我家二狗和长盛都没得到好呢,现下却要为一个外来的丫头卖命,我家二狗不去!” 乌雅珠自己是见识过刚开春的狼群有多猛的,饿了一冬,那拼起来都是不要命的,想来山里的动物也是差不离的。 她可不要自家男人冒险。 “哟,方才卖我闺女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合着就看我家大牛老实,好欺负吗?” 胡三娘性子原本就跋扈,要不然也不能被刘家赶出来,还能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三年。 如今她一个撒泼,婆母变了,还能留住闺女,自然是不再拘着自己的性子。 “娘,您可怜可怜我,我家长盛才一岁呢,可不能叫他没了爹啊。” 但乌雅珠也是个奸滑的,转头便求上了沈苍术。 前世,沈苍术虽然死的时候才三十来岁,但是因为她特别渴望接触人类,就总会汲取一些关于正常人类的知识和人情往来。 她可太懂乌雅珠的意思了,不就是有便宜就想占,没便宜就跑的意思吗? 但是今儿她要是不让老二去,老大老三都会觉得她偏心,这在心里就埋下一根刺了。 既然她都重获新生了,肯定就要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一碗水她得端平啊。 于是,沈苍术干咳一声,叉腰,将原本魏老太那副精明刻薄的样学了个十成十,“你在家躲懒就算了,还想拉着你男人在家躲懒?不去也行,在家给我把那十亩地打理了,还有后院那几头猪,也一并打猪草喂了!” 乌雅珠面色一变,这可都是累人的活计,平日里和大房干活,魏二狗还能偷些懒,这要一个人干,可偷不了懒了。 乌雅珠不敢反驳沈苍术,只好找借口,“前几日清除地里杂草的时候,二狗腰扭了……” “他何时腰扭了?哦,我知道了,青天白日的,感情是想拉着你男人干那档子事?要不要脸啊?下崽的母猪都没你勤快哪?” 周围一阵哄笑,乌雅珠涨红了脸,生怕沈苍术再蹦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苍术也忍不住翘起嘴角。 不戴口罩,不穿防护服骂人的感觉……可真爽! ------------ 第4章 种田篇:吃草 乌雅珠服帖了,沈苍术便转头瞧着胡三娘,从身上掏出一枚钥匙递过去,“去我屋里拿点麦米出来做朝食。” 虽说她挺着急上山猎狐狸的,但大早上的,还没吃饭。 且她搜寻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家里所有的银钱粮食都是捏在魏老太手里的。 既然要做饭食,她自然要安排好。 “娘,用多少麦米?”胡三娘惊讶一瞬,暗道婆母真是变了,昨日里她还指着婆母鼻子骂,今儿她都想着婆母会让大牛休了她了。 哪里想到婆母会没事人似的让她做饭食? 这粮食,以往婆母可是看得跟命根子似的。 “熬的浓稠些,每个人都能分到。”原本的魏老太抠搜的很,从没让全家吃饱过。 她想尝尝,正常人吃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这下不说胡三娘,就是几个儿子,都惊讶了。 平日里若是要下地,只有朝食会用麦米熬粥,再配点用茱萸腌制的野菜干,便是顶顶好的朝食了。 若是平常,朝食能喝米汤都是顶好的了,多数时候是吃糠饼。 “看着我作甚?不想吃?不想吃就都别吃了。”眼瞧着儿子儿媳看她的眼神不对,沈苍术反应了一下,用魏老太的语气训人。 她需要尽快适应魏老太的身份。 胡三娘一把抢过沈苍术手里的钥匙,讨好笑笑,既然闺女保住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哪怕婆母会更变本加厉的磋磨她,她也认了,“娘说的什么话,儿媳这就去做。” 沈苍术装模作样冷哼一声,翻翻回忆,发现这古代人民过的是真惨。 就说吃食。 庄子上许多人家还赶不上魏家,即便是农忙,都是吃的麦麸加野菜烙成的饼,那是又硬又刮嗓子,还费牙。 是以,这庄子上但凡上了三十岁的人,瞧着都与现代人的四五十岁差不离,能活到四十岁都叫高寿。 别看魏家有十亩地种着,光是一年的田租都要一两银,也就是一吊钱。 魏老头在的时候,因为是放牧的好把式,偶尔还能从巴府手里扣点好处回来,比如什么羊下水,巴府嫌腥,都是打发给下人的。 人家不要的东西却是魏家人补身体的好东西,不过肉一般轮不到家里的女人们,都是给了下地的男人们,女人们只能喝点汤。 或者做成肉干拿到集市上售卖,也有穷苦人会买,闲暇时期,家里的男人们上山的上山,或者去镇上的码头抗货,也能弄点银钱回来。 就是这般,魏家才能给上田租,才能继续种那十亩地,每年都有粮食剩余,过年全家勉强能吃饱。 要不然只能像庄子上多数人一样,卖身为奴,再没有做良民的机会。 大金国的奴婢,也就是贱籍,是不能变成良民的。 但一场丧事,就将魏老太手里存有的三两银用光了,他们没有坟地葬魏老头,只能出钱买巴家山上一小块地,就埋葬的一块地,巴家卖三两银。 坟地有了,丧礼也是要办的,魏老头操劳一辈子,魏老太说什么也要大办,可魏老太手里没有银钱了。 这怎么办呢? 只能与人借,借了二两勉强给魏老头风光大办,魏老太才心安。 唉……要不是这样,都牵不出卖魏兰霜的事情,她也就到不了这里了。 沈苍术还是挺感谢魏老太的。 眼瞧着沈苍术都安排好了,魏三羊也不去计较沈苍术要跟着的事情,估摸着是想在山脚下摘点野菜什么的。 于是道:“那娘,我去将毡衣毡帽还予巴府就回来,你们千万不能自己上山啊。” “放心罢,这山上你可是比家里还熟悉,你没回来前,娘一定不去。”沈苍术好心情招手,语气极为轻快。 “那娘,我去拿工具。”魏大牛憨憨一笑,便往存放农具的屋子而去。 乌雅珠还想说什么,被魏二狗一把拽走了。 周围没人了。 也是此刻,沈苍术猛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有草木的香味! 有泥土的土腥味! 这清新而又健康的空气! 哪怕这里的人活得都很艰难,哪怕有了上顿没了下顿,沈苍术也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循着青草的味道,沈苍术目光落到篱笆下那一小块菜地。 才开春,这一小片菜地被魏家人打理过,才撒下菜种,只有小芽与又长出来的杂草。 沈苍术伸出手,拔了两根青草。 对别人而言这不过是杂草而已,但在沈苍术眼里,这就是生命,是健康的生命,不是畸变的植物。 沈苍术微微颤抖着,将那两根青草塞到嘴里,珍惜而小心的咀嚼着。 是苦的,夹杂着点青草的草腥味,还有点点发涩的汁水。 呜呜呜……真是太好吃了,比她喝的营养液不知好吃多少倍。 然而这一幕落到拿了工具出来的魏大牛二人眼里,真是吓坏了。 “娘!”魏大牛冲到沈苍术面前,‘噗通’一声又跪到沈苍术面前,满脸愧色,“儿子不孝,让娘饿着了,竟让娘饿得吃上了猪草!” “娘,儿不孝……”魏二狗低着脑袋,叹气,“若不是因为大嫂早上闹腾,儿子怎么着也让娘吃上朝食了,不至于……” 听此话,魏大牛愧色更甚,嘴笨的只会说,“娘,是我不好,您莫怪三娘……” 傻大儿哎,你好二弟在你亲娘跟前给你两口子上眼药呢。 她算是知道明明魏大牛出力最多,却最不得魏老太喜欢了,全靠魏二狗这张嘴。 魏老二是个心思深的。 “行了,老娘就是想尝尝这草什么味儿,说不定是什么能吃的野菜呢。” 沈苍术睁着眼说瞎话,就这么个空档,她囫囵着把草吞了。 真好吃。 结果瞧见这俩好大儿还不起来,沈苍术黑脸,“怎么着,盼着我死,跪在这奔丧呢?” 俩好大儿动作利落的爬了起来,皆是惴惴不安,魏二狗还看了一眼亲娘,心里嘀咕。 往日他只要这般说,亲娘都会骂魏老大一通,说他叫狐狸精勾了心了,然后就会把家里重些的活计交给老大家,他也能轻松些。 今儿怎么能这么平静? 沈苍术一个眼神扫过去,就知道魏二狗心里在放什么屁。 魏二狗是有点小聪明,心思还深,就是没放在正路上。 ------------ 第5章 种田篇:敲打 不敲打不行,要不然在这样的世道下,一家人可要怎么活下去? 但是敲打之前,她还得掩盖一下自己为什么变了,她瞧魏二狗魏三羊都是聪明的,怕是会看出什么来。 “今儿,娘和你们说些心里话。” 沈苍术看着两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人又被吓得低下了头,往常亲娘一这样,必定是家里出了事。 难道是粮食不够了?还是家里哪里需要用银钱了? 魏大牛生怕亲娘又重提卖兰霜的事情,低着头装鹌鹑。 魏二狗则是害怕亲娘让自己出银钱,要知道,他手里还是藏着一吊钱的。 娘可偏心得厉害,他得给自家儿子图个好前程。 沈苍术将两人的表情收到眼底,挑眉,语重心长的道:“娘昨日下去见着你们爹了。” 两个儿子脸色都是一变,见着他们亲爹了可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你们爹放不下你们啊,还说我偏心,说我对你们不好,要带着我一道走。” “我说我不走,我走了孩儿们怎么办啊?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娘的心肝啊,娘再怎么偏心,那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你们爹还是要带我走,娘没法子,娘只能保证不偏心了,你们爹才走了。 经过这么一遭,娘也想通了,娘再不偏心了,以后咱们一家都好好过日子。” 总之,什么戳心说什么,不说魏大牛,就是魏二狗,都红了眼眶,掉了眼泪出来。 “娘说的哪里话?不管娘偏不偏心,儿子都是一样的孝顺娘。”魏大牛羞愧的不行,他想着刚才自己竟然这么想娘,真是该死。 “娘……儿子也是,只要娘不偏心,儿子也孝顺娘。”说到底,魏二狗今年也才十九岁,心底对偏心的亲娘,还是有期盼的。 眼瞧着火候到了,沈苍术才开始打压,拉过两个好大儿的手放在一起。 满眼真诚,“这就好,这就好,你们记住,你们是亲兄弟,拧成一股绳才能走一辈子,若是把对外人的猜忌算计用到自家兄弟身上,这个家就散了,就是将来娘不在了,你们分家了,遇到点事,也是要求亲兄弟的。” 魏二狗神情微滞,觉得这是他娘在点他。 难道娘看出来了? 平日娘脑子也没那么好啊? 沈苍术察觉到魏二狗的表情,但是有了这个借口,以后她有个什么变化,都可以推脱。 不用被人当成妖怪烧死,多好。 三人正母子情深,红眼相对垂泪,篱笆门就被推开了,还完毡衣毡帽的魏三羊看到这场景,不由疑惑,“怎的了?” 沈苍术又把刚才的话大致说了下,就瞧见魏老太这最聪明的儿子嗷一声嚎了出来,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儿子不孝,爹活着的时候,儿子都没让他老人家享福,让娘你也不得不卖兰霜救济全家,儿对不起娘……” 沈苍术僵在原地,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最聪明的三儿情绪是最激动的。 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魏三羊是老两口最喜欢的孩子,千般疼万般爱的,是在父母爱的氛围下长大的,自然和父母的牵绊更深些。 拍拍好三儿的背,沈苍术轻咳一声,“好了,好了,都多大了,还哭成这样,天儿不早了,我们上山捉了狐狸再回来用朝食。” 魏三羊擦擦眼泪,嘿嘿一笑,飞快去拿了工具就带着沈苍术等人上山。 魏家离后山远些,一路上要经过庄子里其他佃农家,一路上,沈苍术对着别人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一个开怀。 直笑得别人发毛。 “魏老太这是咋的了,她冲我笑的,像是见着啥好吃的似的。” “听说是见着魏老头了,魏老头还要拉她一起走呢。” 说话的人正是住魏家隔壁的丁家媳妇,郑氏,是个嘴碎八卦的,是跟在沈苍术他们后面出来的。 大家伙听见她这么说,纷纷围了上去。 “哟,那这可是撞邪了,魏家不请个萨满嬷嬷来瞧?” “没完呢,听说魏老头觉得她偏心……” 八卦的声音越来越远,沈苍术却高兴得很,眼前的人可全都是正常人,全都是能摸到能看全乎的正常人! 当然,她不能随便上手摸就是了,但是,她有三个好大儿,都可以摸! 想着,沈苍术摸了摸就近的魏大牛的胳膊。 真壮实。 魏大牛红了脸,但娘眼里溢出来的喜爱他是看得分明的。 真好,娘也是在意他的。 后山其实不叫后山,因为金顶庄,而叫金顶山,但其实并没有名字这么富裕,而是一座陡峭的丘陵。 这里常年风大,一年到头没几日天晴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冷的,山上也就没什么茂盛的植物,只有大片的松树,以及荆棘丛。 刚开春,还冷得慌,沈苍术刚来时不觉得,现下站在林子里叫冷风呼呼一吹,直冷的打哆嗦。 “娘,您在这找找有没有黑耳朵啥的,能找着菇子也成,我和大哥他们上山了。” “说好的,我和你们一道去。” “可娘您年纪大了,上去万一有个啥……” 闻言,沈苍术捋了袖子,扬眉看几个儿子,道:“娘力气可大,你们是忘了自个儿的力气是谁给你们的,你们爹可没这样大的力气。” 说完,沈苍术一拳砸在一棵有她腰粗的松树干上。 ‘砰’的一声,这棵死去多时的松树就被沈苍术砸倒了。 虽然树干是挺干的,相对湿的树容易弄断,但也不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能够弄断的。 三人瞠目结舌,魏三羊眼眸一亮,“娘真厉害,娘在家时间久了,都忘了娘的娘家打猎很厉害,靠的就是一身力气。” “既然这样,那娘就跟我们上山罢。” 沈苍术顺利跟上山,山路不好走,有去岁掉落的松针,走一步要滑好几步。 尤其山路还湿,才走一半路呢,几人的裤腿就都湿完了。 “嘘。”突的,魏三羊拉着三人伏下身子,只见不远处,一只灰色的狐狸正在一棵松树下刨着什么。 众人屏住了呼吸。 魏三羊原本还想走得深了下点套子,谁知道在这就碰见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 第6章 种田篇:遇虎 瞧魏三羊这架势,这是要直接上手去捉,但沈苍术觉得,怕是有点难。 看看魏大牛几人手里的工具就知晓了,都是锄头之类的,有两把小锄头还是石头磨出来的。 大金国不允许老百姓私自藏有武器,就是连农具都是在官府备过案的,而农具备案,是需要银钱的。 是以,大金国多数农家,都是用的石具,像魏家这样半数农具是铁的,那都是条件优渥了。 思绪间,魏三羊动了,‘咻’的一下,真真是动若脱兔,只给沈苍术留下一个残影,再抬起头,那厢魏三羊……扑了个空。 沈苍术乐了,看起来动作很快,但是还是没狐狸快啊。 魏三羊也不懊恼,向着狐狸跑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沈苍术三人也跟了上去,眼角余光却是瞧见了什么,她歪头瞧去,便瞧见方才狐狸刨出来的洞里有灰扑扑的东西在动。 是兔子! 但沈苍术并未停下,还是捉狐狸最为紧要。 “吼——” 突然巨大的一声虎啸在山林间响起。 魏大牛魏二狗齐齐变了脸色,这个人都吓僵了,“是大虫!” 反观沈苍术,兴奋得不得了,脚下追魏三羊的步伐快了几分。 老虎啊,正常的老虎啊! 她只打过四个脑袋的老虎啊,正常的老虎只在网上那些古早的新闻里见到过。 “嗷!” 是她三儿的叫声,沈苍术一个激灵,堪堪回神,她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就算力气大,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所以说,这里的老虎。 她、打、不、过! “啊啊啊!娘啊!大虫!” 正恍神,眼前突然窜过来一个人影,一把将她扛起,如一道闪电从两个好大儿面前窜过。 魏大牛也反应过来了,拉了魏二狗一把,“跑啊!” “嗷——” 巨大的一声怒吼,沈苍术一抬头,先是瞧见魏大牛两人害怕到极致的脸,紧跟着是一只长条条,瘦得皮包骨的老虎。 目测约有两百多斤的模样,那瘦得,脸都凹进去了。 嗯……真小。 看来是饿急了,要不然哪里会在这样的位置瞧见老虎? 魏三羊许是步子跨得大了,加上松树林子又滑,脚下一崴,带着亲娘齐齐摔倒在地。 魏二狗犹豫一瞬,这要是去拉人,指不定会死啊,说不定……这大虫咬了人,就不会再追着他们了。 同时,魏大牛就已经折了回去拉魏三羊和亲娘。 就这么个空档,老虎已然到了近前,猛一个饿虎扑食,魏大牛来不及思考,出于本能扑在魏三羊和沈苍术身上。 沈苍术却是瞅准了时机,在老虎爪子碰上魏大牛之际,将魏三羊放在腰间的尖木棍戳进了老虎的脖颈。 这木棍是魏三羊平时上山扎套子里的猎物的东西,足有她的手腕粗,老虎再大,也被她捅出一个血洞来。 但老虎到底没有死透,只听‘嗬嗬’两声,老虎露出獠牙,发狠了朝魏大牛咬去。 沈苍术一个猛扑,将老虎推翻在地,捧起一旁一块大石就往老虎脑袋上砸去。 那威猛的架势,就是老虎,也是一愣。 着陡生的变故,终于叫魏三羊反应过来,抽出腰上另一根尖木棍,朝老虎脖颈上又补了一下。 “嗬嗬……”终于,老虎喘了几声,眼神涣散,不动弹了。 沈苍术捧着老虎脑袋一瞧,嘴角是遏制不住的笑容,原来正常老虎的脸这么漂亮。 就是瘦了点。 魏三羊则是后怕的瘫倒在地,魏二狗也怕了,同时还有些心虚,眼见老虎真的死绝了,才跑上去,“娘,您没事吧,刚才真是担心死儿子了。” “没事没事,想想办法怎么把这大虫扛回去。” 沈苍术挥挥手,这老虎皮应该比狐狸皮更值钱吧? 兰霜应该是保住了。 是以,连儿子有小心思也不计较了。 怕死很正常,有小心思也很正常。 但是她也看明白这家里谁最孝顺了。 沈苍术话音将落,就见魏大牛捂着肩膀到了老虎身前,牙呲的,连疼都忘了,“这大虫的皮毛真是漂亮,娘,您真厉害,原来您的力气这么大哩。” “三羊,大虫皮应当比狐狸皮好吧?”沈苍术问了一声,同在惊叹的魏三羊回神,听了沈苍术的话,便是连连点头。 塔赤族崇尚强者,有给女儿陪嫁各种毛皮的习俗,陪嫁里的动物皮毛越猛,新娘面上越有光。 若是他把老虎皮送去巴府,说不得还能捞些好处。 “那就下山去找庄子上的人一道拖回去罢,对了,你找人的时候,就说,是你们三兄弟合力杀的,你大哥还受伤了。”沈苍术想了想说道。 魏三羊应了一声,赶忙下山。 收拾老虎这一通,沈苍术发现自己力气还是蛮大的,是可以和好大儿们一起把老虎扛回去的。 但是,他们不能这样。 看惯了老古人们的视频,沈苍术也是知道人情世故的。 找人帮忙,一来,可以给庄子里的人一点肉,这样就算有人再眼红也不会怎么样。 二来,她也不想暴露自己力气大得惊人的事,不然被别人当妖怪烧死怎么办。 再说,怀璧其罪,从魏老太的记忆里可以看出,这世道,可乱,好像大金国的死对头大姒朝,还有抓女人当兵的事情。 她不是思想腐化,看不起女人当兵,而是这样一个时代,女人当兵……到底是当的是兵还是别的什么,她不敢赌。 虽然这具身体没资本了,但是力气大,被人当炮灰,她也不愿意啊。 魏三羊拉上自家二哥一道去叫人,沈苍术这才瞧见魏大牛脸色有点白,登时拍开魏大牛查看伤口。 深深的三道伤口啊,还在不住往外流血呢,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 “你傻啊,当时娘慢一点你就死了,晓得不?” 想到这娃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要护住亲娘和弟弟,沈苍术就有点酸,有点嫉妒魏老太。 上辈子,她没有家人,也就不知道有家人是个什么滋味,也不大会和人相处,现在和儿子们的相处都是按照原身的性格来。 这样好的儿子都不疼,原身脑子想什么呢? “没事,娘,养两天就好了。”魏大牛憨憨一笑。 “下回别这样了,娘心疼。” 沈苍术眼里的担忧和心疼明明白白,魏大牛眼眶一红,鼻头发酸。 以前娘可不会担忧他伤着没有。 ------------ 第7章 种田篇:不习惯 魏大牛这委屈的模样一出,沈苍术就知道这娃缺爱啊。 但她也不会给啊,上辈子没当过妈啊。 看了眼好大儿的伤口,沈苍术转身离开,一阵兴奋。 前世她老爱看老古人的视频,知道一些药草有止血的功能,比如苦蒿菜,在农村很常见。 表面是翠绿,背后是白面,还有小绒毛,叶子像是缺口的羽毛似的形状。 现在就是施展才华的时候了! 殊不知,瞧见她离开的背影,魏大牛红了的眼眶更加红了,将将感动的心一下变得失落和难过。 娘果然还是不喜欢他。 魏大牛心里苦啊,明明他每天都在努力干活,但是娘就是看不上他。 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的沈苍术只看到一株苦蒿菜,眼眸登时亮了,扯下一片叶子就往嘴里塞。 苦的! 涩的! 好吃! 沈苍术险些就流眼泪了,原来老古人嘴里难吃的中药味是这种味儿,比营养剂都美味。 这世界真是太好了! 不过沈苍术还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吃了两片叶子就撸了一把叶子,在嘴里嚼吧嚼吧,来到魏大牛面前。 瞧着魏大牛红的快哭出来的模样,沈苍术吐出药草,“大牛啊,一会儿就不疼了。” 说完,又塞了一把苦蒿菜进嘴里,把手里嚼好的苦蒿菜一把敷到魏大牛肩膀上。 别觉得带着口水的药草恶心,人的口水具有一定的消炎作用,加上苦蒿菜的止血清热,效果只会更快。 沈苍术眼睛发亮,忍着想把药草吞下去的冲动继续嚼着,就听得一声呜咽。 魏大牛哭了。 原来他又误会了老娘,娘不是不喜欢他,娘是担心他的伤口去找草药了。 而沈苍术这么轻声细语的,一下让魏大牛想到自己小时候,小的时候,亲娘还是对他好的。 “呀,我太使劲了?”沈苍术放轻了力道,“大牛啊,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怕疼呢?” 沈苍术是真疑惑,她瞧这伤口,确实深,但刚才魏大牛为什么没哭呢? 魏大牛红了脸,自己都多大人了,竟还在老娘面前哭鼻子,一把抹了泪,正要说话,便听得一阵嘈杂的声响。 是魏二狗和魏三羊带着人过来了,众人皆是一阵惊呼,个个不敢去瞧那老虎的眼睛。 “哎哟,三羊,我以前还道你家三兄弟力气大是传言呢。” “瞧瞧这大虫,虽瘦,但也能宰出百多斤的肉来,够你家吃好几年了。” “别说肉了,就是这皮毛,拿到集市上卖,那得多少银钱,三羊,你家可是发了。” 有人酸溜溜的说道。 三羊嘿嘿一笑,“承蒙大家伙抬举,这百多斤肉我家可留不下,叔叔兄弟们帮忙,不得送点?这皮毛啊,我也得送到巴府去,你们也知我家兰霜……唉……” 这未尽的话大家伙哪里有不明白的,瞧见沈苍术在场,皆转了话题,热热闹闹抬了大虫下山。 沈苍术朝魏三羊比了个大拇指,这说话的艺术,就是传说中的八面玲珑啊。 瞧瞧,之前还有点嫉妒的人,听见能分肉,那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根了,更别说使的力气了。 魏三羊还表明了虎皮要送到巴府,那是讨好贵人用的,白送。 那魏大牛还受伤了,伤口还不浅嘞,瞧魏老太那样,估摸着也不会给魏大牛请大夫。 谁都知道魏大牛在老魏家,那就是老黄牛的存在。 庄民们一想,这白费劲啊,有甚好嫉妒的。 顿时,大家伙看魏家三兄弟的眼神都带着怜悯了。 冬日里,饿急了的大虫也会下山叼人,是以,下了山,更热闹了。 围观的庄民无不是惊叹,有那胆子小的,当场便吓哭了。 魏三羊请了庄子里剥皮的好手,顺着大虫的脖颈划一圈,再顺着肚腹的位置划一刀,才开始撕皮毛。 大虫的皮可厚,还是要给巴府的,大家伙撕得小心翼翼。 因着请了人来一起宰杀,是要请人吃饭的,大儿媳胡三娘和二儿媳乌雅珠到沈苍术跟前,问道:“娘,您看,烧些什么招待邻里?” 这,沈苍术还真不知道,只想着凑热闹,这样多数人扎堆的状况她第一次见。 她看着真是心生欢喜。 经胡三娘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是了,原身还管着家呢,但是招呼人吃的饭什么的,她也不会做啊。 瞥了一眼两个儿媳,沈苍术心中颇为心虚,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乌雅珠一屁股把胡三娘顶开了,冲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娘,平日都是我做饭,今儿招待人还是让我来罢?我可比大嫂有经验多了。” 沈苍术看向乌雅珠,那大脸盘子上,一双挺大的眼睛转呀转,就差没把算计写在了脸上。 只要她掌勺,就能往嘴里多捞点好处,肚里有油水,才能产奶,儿子才一岁,家里没啥油水,她也就没舍得给儿子断奶水。 别看她胸脯子大,但已经没多少奶水了。 “三娘,你来罢。”沈苍术开口,乌雅珠这样一说,她就有印象了,这乌雅珠是个奸滑的,做饭常往自己嘴里捞食。 被魏老太发现过几次,每次都说大孙子缺营养了,她往嘴里捞食,也是为了魏老太的大孙子想,魏老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没想到的是,魏老太居然会克扣胡三娘母女的饭食。 胡三娘也不争,就是把自己的口粮分了一部分出来给女儿,身子得不到营养,整个人便瘦削得很,瞧着脸色,虽是好颜色,但脸色也是蜡黄了。 一看就是身体缺营养,但金顶庄的人,谁不缺呢,只是她更明显罢了,是以生完二女儿芳春两年了也没动静,总是被魏老太骂是不下蛋的鸡。 沈苍术一开口,甭说乌雅珠,就是胡三娘,都愣了。 往日里,她也做饭,但都是晚上那顿,没什么油水,捞不着什么好处,她知道婆母放着她呢,她以为这回又是一样的。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待会儿我拿块大虫肉过来,你只管做就是!”沈苍术吊起眉眼,故作凶悍。 胡三娘瞬时一笑,“是,娘。” 沈苍术挑眉,她发现好好说话,这魏大牛两口子都不会听了。 再说她也不会做,先糊弄过去再说。 “娘!”乌雅珠也没想到,一向向着自己的婆母,怎么跟抽风了似的向着大嫂。 ------------ 第8章 种田篇:偷虎骨 “叫什么?我还没死呐,还不快去帮衬着你大嫂,全让你大嫂一人全做了,你好躺着吃吗?” 沈苍术一通叫骂,引来一阵围观,乌雅珠脸色通红,一下子闭嘴,这老虔婆,总是叫她没脸。 恨恨的瞪了一眼周围的人,朝着胡三娘的方向追过去了。 那厢,魏三羊带着人劈开肚腹开始掏内脏。 这是个大活计,贵人们不吃下水,一般都是扔了的,穷苦人却是不舍的,除却不能吃的部位,什么心肝肾,肠子,都是好东西。 虽说没什么油还腥臊味大,但但好歹是肉啊。 穷苦人哪里会浪费一点能入口的? 魏三羊先割了一大块大虫肉递给沈苍术,眨眨眼,“娘,这块叫大嫂二嫂他们炖成一锅,不好叫邻里们白来。” 沈苍术爽快接过转身走了,魏三羊意外,他还以为娘会像以前一样抠里抠搜的呢。 他给的那块肉很大,瞧着约摸有十多斤的样子,若是炖成一锅,就是捞不到肉,也能喝着汤。 那可是油水啊。 众人见他这么大方,都是笑花了眼,手下的动作越发干脆利落了。 这只老虎总共宰出十条肉出来,又拿了两条出来分割出一二十块,给每个来帮忙的人,都送了一块。 大家伙都挺高兴。 倒是黄阿奶家的小孙子黄有全推了推肉,欲言又止的模样,魏三羊挑眉,“全子,今儿来帮忙不要肉是几个意思?你这样以后我可不敢喊你了。” 这人和魏三羊差不多年纪,只不过家里比魏家难多了,五年前闹饥荒,家里没吃的了,黄有全的爹和大哥去镇上的码头扛包。 谁成想得罪了塔赤贵族,被当街活活打死了,黄有全他娘一时受不住,跟着去了,全家就剩下黄阿奶和黄有全。 但是一年前黄阿奶上山摔伤了腿,家里的重担全落到了黄有全身上,和魏三羊差不多的年纪,却老成的像是二三十的人。 毕竟是打小的玩伴,魏三羊瞧他可怜,上山捉到的东西,也会分点给黄有全。 “三羊,我想要大虫的骨头,我奶腿不好,听说吃了骨头熬的汤,就能好,我不要肉,能不能……” 黄有全憋红了脸,他知晓这个要求很过分,大虫全身上下都是宝,骨头可比肉卖的银钱多多了。 “这……”魏三羊挠头,给肉是在亲娘面前过了明路的,给了他不怕亲娘闹,可是这骨头能换钱,亲娘必定看得死死的,他要是拿了,这不是要亲娘的老命吗? 但瞧黄有全苦哈哈的样子,魏三羊也于心不忍,想想他娘如今的变化,他拿一小块应当没甚关系罢? 咬咬牙,魏三羊硬把肉塞到黄有全手里。 “你等着。”说完,便偷摸进了魏家放肉的泥房里。 沈苍术正挂肉呢,从记忆里看,魏家带回来的羊下水都会用松枝熏成干,全部留着过年的时候吃。 正在挂的地方就是熏肉干的地方。 突然听着身后有动静,一回头,就瞧见魏三羊手里拿着块巴掌大的虎骨,就要开溜。 “老三啊。” 魏三羊头皮一紧,嘿嘿笑了两声,殷勤地上来扶着她,“娘啊,您累不累?若是累,儿来挂肉,您歇着。” 沈苍术笑了一声,伸手就捏住魏三羊的耳朵,别说,耳朵也好摸。 “说,想干啥?”别以为她没看到魏三羊拿着虎骨,这虎骨可是药材啊,能换银钱的,搁原身见着这场景,绝对当场就炸了。 魏三羊面色讪讪,把黄有全的事说了,“娘,您和黄阿奶不是挺好的吗?这么一块小骨头,不能送吗?” 沈苍术想了想,想起来了,黄阿奶素来与人为善,和极品的魏老太居然处的不错,只不过家里穷的叮当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呀,可怜人。 沈苍术一巴掌呼了过去,魏三羊捂着脑袋委屈,“娘,不给就不给嘛,你打我作甚?” “这长期肚里没油水的人,突然吃这么大补的东西,你们也不怕给人送走了!等着!你要敢偷拿跑出去,老娘打断你的腿!” 沈苍术瞪了一眼魏三羊,出门进了自己的屋子,拿碗弄了一小碗麦米,回到熏肉的房子,挑了根小臂长的骨头,看向魏三羊,“带路。” 魏三羊正愁呢,愁怎么劝他娘呢,就瞧见他娘又是拿麦米又是拿大骨头的,不由愣了,“娘,这些都是给黄阿奶的?” “不然给你啊?” 魏三羊怔怔,他娘这真是换了性子,也不抠搜了,以往偶尔也会救济黄阿奶家,但大多是什么野菜啊,还都是苦的,他们家不爱吃的。 “傻了?”沈苍术皱眉,心里惴惴,这不是魏老太的语气吗? 这三儿怎么这副表情。 魏三羊回神,忙搀扶沈苍术,“娘可是最心善了,儿这不是被娘的善良感动到了吗?” 沈苍术:我信你个鬼。 给黄有全麦米虎骨的时候,沈苍术吊着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你阿奶熬大骨汤之前,最好拿虎……大虫肉熬了麦米粥给她喝两日,不然突然大补,你阿奶怕是受不住。” 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但是魏老太每回给黄阿奶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因为黄家的条件比魏家的还要差,黄阿奶竟然还要对她给的野菜感激涕零的时候,魏老太就特别满足,特别有优越感。 虽说有死去的魏老头当借口,但是改变太多,被人看出来她不是魏老太,还是会被人烧死的。 只能一点点慢慢改变了。 尽管她是这副姿态,黄有全还是红了眼眶了,‘噗通’一声跪在沈苍术面前,磕起了头,“魏婶子的大恩大德,有全记下了,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婶子!” 沈苍术吓了一跳,也不管崩不崩人设了,赶紧去扶人,“起来说话。” 周围可那么多人呢。 魏三羊也是个机灵的,一把就把黄有全拉起来了,“你作甚,这样多人呢,就是感谢,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 说完,魏三羊朝黄有全眨眨眼。 别人要是知道他家多给了黄有全东西,心里指不定怎么不舒服呢。 再说,要是有人借着这里不好,哪里不好,都要他娘救济怎么办? ------------ 第9章 种田篇:送虎皮 黄有全聪明,拿了东西就家去了,一点没引人注意。 看了眼天色,这热热闹闹的,已是近晌午了,这一天就快过去了,沈苍术招过魏三羊,带到自己屋里。 从炕头摸出剩余的那三两银,递给魏三羊,“老三,这是卖兰霜剩下的三两银,你去灶头吃两碗粥扛扛肚子,然后带几根虎骨到镇上去卖,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来不及了,那大虫汤,娘给你留一碗。” “娘倒不如把那虎皮给我。”魏三羊脑子一转,嘿嘿笑着,“我拿了虎皮直奔巴林管事那,说不得还能得些赏钱。” “可这银两不够,那巴林管事……”沈苍术皱眉,魏老太的记忆里,巴林管事可不好说话。 “娘,甭怕,儿是什么人啊,您只管把虎皮包了给我带走。” 魏三羊笑得一脸轻松。 沈苍术决定听魏三羊的,毕竟魏三羊也很得巴府的青眼,经验是比她多的。 当即,沈苍术找了块破烂布料将虎皮包了塞到魏三羊怀里。 魏三羊在灶头跟胡三娘要了碗粥囫囵喝了,才赶往庄子上的巴林管事处。 巴府不在金顶庄,只是设了管事的在金顶庄,平日里庄子里的佃农有事都是寻守在金顶庄的巴林管事,巴林是塔赤姓。 之前魏老太卖魏兰霜的时候,就是卖予巴林管事的。 比起巴府别处庄子的管事,这位可算善心了,从来不无故欺压佃农。 到了地方,魏三羊满脸堆笑的冲着那看门的门房道,“劳烦通报一下,求见巴林老爷。” 门房睨了他一眼,下巴一抬,目露鄙夷,“魏老三,管农事的地儿可不在这,这是巴林老爷的住处,你昏头了,来这作甚?” “小四哥,帮帮忙。”魏三羊手一动,塞了两文到小四的手里,平日里他自己卖山货,除了交到老娘处的,剩余就自己用。 只不过也不多。 魏三羊心中肉疼,面上却是不显,因为对面的小四面色终于好了一点,掂了掂那两文,有些嫌弃,但想想这两年外头的日子,也是不景气,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等着。”小四忙跑了进去。 不多会儿,小四出来了,“随我进来罢,老爷要见你。” 一进巴林管事的小府邸,魏三羊便弯了脊背,不敢乱瞧,余光里,尽是精致的布置,九曲回廊,处处是景,与外头灰扑扑的世界比如同仙境。 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不公。 魏三羊心生一瞬的嫉妒,半晌又泄气,世道如此,他们汉人生来就是比塔赤人低一等,他又能如何呢? 进了屋子,见着一个胖子,梳了俩小辫挂着,典型的塔赤族人装扮,眼眸睨着他,“哪家的,找我何事?” “回老爷,我是魏大牛家的,是为了庄子上买小丫头的事来的,我大哥家的大闺女就在名单里,想老爷把名字划了。” 魏三羊习惯地堆出谄媚的笑,这是塔赤人最喜欢见到的笑。 “别家都是巴巴的想把闺女送到巴府,你家倒要划去,是瞧不上巴府?”巴林管事质问的声音落了下来,没有多少气恼。 却叫魏三羊湿了后背。 “回老爷,实在是魏家配不上,且这丫头没见过世面,恐冲撞了府里的贵人,小人今儿是特地来赔罪的。” 说着,魏三羊露出破烂衣衫的一角,艳丽的大虫皮毛颜色露了出来,在灰败的布帛间那么显眼,如同烂泥里开出的鲜艳花朵。 巴林管事眼眸一亮。 府里大小姐正愁没有好皮毛陪嫁,自己若是献了这皮毛上去,府里一高兴,说不得能让他回府。 在这庄子里固然舒服,但哪儿有在府里有前途? 觑了眼巴林管事的脸色,魏三羊心下暗喜,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当即掏出手中那三两。 “巴林老爷,家里实在拮据,卖丫头的钱只剩这些了,是以,小人和兄弟们上山打了大虫,才撕了皮就送过来了,还新鲜着呐,实在是怕小人们制不好这皮子,还污浊了老爷的眼,还请老爷恕罪。” “若是你们这些下贱的人制了,只怕我还不要。” 魏三羊紧抿唇,没说话。 巴林管事让人拿了虎皮到跟前,闻到股子血腥味,忍不住点头,“你倒是个机灵的,你家丫头叫什么,我叫人划了。” 左右不过一个名字,划去就能得一张虎皮,还能换前途,是无比划算的。 …… 晌午快过了,来帮忙的人也吃完饭正陆续离开,魏三羊还没回来。 沈苍术有些担忧,便听得一阵吵闹。 “你个老虔婆,你家孙儿还在这里呢,就干那档子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怕你孙儿有样学样,到时候偷了贵人的,怕是连手都要给剁了!” “呵呸,你个淫奔的骚货,不过是和塔赤族沾着点子边,谁知你真是塔赤族人,还是哪里来的不知名姓的腌臜货,以为自己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我不过是捡了点别人不要的东西,你就骂的这样难听,怪道你婆母不喜欢你!” 这骂声,是从挂肉的屋子传来的。 沈苍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可是正常人吵架啊! 是电视里都没有的正常人吵架啊! 她要去见识一下。 连忙快步跑过去,正正撞上出来的胡三娘,沈苍术脸上的兴奋劲没收,让胡三娘神色一滞。 家里东西被偷了,她怎么觉着婆母还有点高兴? 轻咳一声,沈苍术敛了兴奋劲,问道,“里面怎么回事?” “刘老太拿了大虫下水,被二弟妹碰上了,正对骂呢。” “刘老太?”这名儿怎么有点熟悉? 沈苍术想了一下,一股厌恶的情绪就蔓延上来,这不是属于她的,而是魏老太的。 原因呢,自然是里面的刘老太,这位比魏老太好不了多少,也是个极品,平常两人在庄子里没少吵架。 和魏老太不同,刘老太生了四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这才得了自家婆婆的好脸色,是以,把那个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但对三个女儿就没那么好了,大女儿力气大,这魏老太竟硬生生把人拖着不让嫁人,就是为了家里有个当牲口干活的人,好让宝贝儿子躺平。 ------------ 第10章 种田篇:极品刘老太 二女儿生的好些,就被魏老太十两银卖去镇上给人做妾,没几年就传回消息来说死了,但据在镇上做活的人说,说是那闺女死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三女儿四女儿也是力气大,被刘老太留着当牲口使,有人提亲,就要十两银子的彩礼。 天可怜见,这庄子上正常人家结亲最多不过一两银,这刘老太明摆着就是不想女儿嫁出去。 现下女儿们大的二十五了,小的也有二十了,再没人提亲了。 好家伙,这样的社会状况下,这刘老太也不怕给自己留出仇来。 “你个嘴里喷粪的老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正想着呢,里头的乌雅珠就叫了一声,眼瞧着战况要升级,沈苍术连忙走进去。 乌雅珠已然扑到刘老太的身上,抓着对方的头发撕扯着,那眼里的恨意,让人生生打了个冷颤。 想必这个儿媳是最忌讳别人说她淫奔了。 沈苍术叹口气,同样是私奔,就没人说魏二狗,这世道,真是奇怪。 两人撕扯着,那刘老太带来的,看着不过三岁的小儿却不怕,因为这娃正疯狂往嘴里塞肠子。 生的肠子。 那肠子估摸着被刘老太和乌雅珠撕扯过,沾了不少灰尘,还有可疑的黄黄不明物,但这娃一点不嫌弃,扯的很欢实。 那模样,像只饿狼。 沈苍术一把这小娃提溜起来,把肠子扯到手里扔到一边,耳边骤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声。 “哇——坏人!抢我吃的!阿奶,阿奶,救命!” 沈苍术只觉这瘦瘦小小的孩子爆发力怎么如此大,跟个炮弹似的,令人忍不住堵耳。 与乌雅珠撕扯的刘老太也不撕了,急急往孙子的方向看过来,那老树皮似的脸生生被乌雅珠抓花了两道。 “我的乖孙啊!”刘老太也是一声嚎,朝着沈苍术就扑了过来,被沈苍术躲开了。 “你干甚!”刘老太瞪眼,眼瞧着沈苍术脸色冷冰冰的,想到以往魏老太的战斗力,刘老太不由发怵,眼珠子一转,往地上一歪,就要嚎。 “嚎,你再嚎,我便找机会把你这乖孙偷去卖了!” 沈苍术一指,刘老太登时被吓住,这魏老太虽说打架力气大,但是什么时候有这种骇人的气势了? 活像鬼上身。 “不就拿你点肠子嘛,那可是下水,贵人都不吃的玩意儿,他还是个孩子,让他吃点怎么了?你这人怎么如此心狠?” 刘老太悻悻,随着沈苍术越发冷的目光,底气越来越不足。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上你家随吃随拿了,我也好通知大家伙,去你家吃喝一顿,别家也是有几个孩子的,你也多担待点。” 沈苍术是不知道人怎么会有这样厚的脸皮的,要不是魏老太留给她的骂人存货,她都不会应付了。 “你,你!”刘老太脸色一变,魏老太可是干过这样的事情的,那倒三角眼一转,突然上前抢了小娃,一阵风似的钻到了门外。 等沈苍术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乌雅珠还要去追,沈苍术叫住了人,“好了,老二家的,追上去你还能要出点啥吗?” 乌雅珠悻悻回来,那眼眶红的,看着比她还气,沈苍术叹气,拍拍乌雅珠的肩膀,还捏了捏。 呀,这肉真厚实,什么时候儿媳妇也能随便抱抱就好了,但那样好猥琐,儿媳妇会把她当变态吧? “哭什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不必在意那些莫须有的名声。” “娘?”乌雅珠意外,抬头看沈苍术,发现婆母眼里再没鄙夷,不由得眼睛更红了。 以往哪怕婆母因为孙子偏向她,但偶尔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带着鄙夷的,骂起她来的时候,也会骂她是不要脸的玩意儿。 “行了,哭哭啼啼的作甚,家里没活给你干?下水大骨不要洗不要腌啊?要是再少了,老娘饶不了你们!” 乌雅珠那眼神一变,沈苍术就吊眉骂人了,生怕这看着挺精明的儿媳妇看出什么。 毕竟她不是原装,怪异的地方也多,肯定会被人看出来一点。 啊……她心理上是有毛病的,比如肌肤饥渴症,比如对正常人类持有极大的好奇心,她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老魏家腌下水,都是先拿草木灰反复搓洗,一般这个活儿都是乌雅珠干,那叫一个爽快。 沈苍术正想跟着上手呢,怀里突然被塞了一大坨肉,还会动! 下意识摸了摸,那柔嫩的触感,那淡淡的奶香,沈苍术低头一瞧,竟是人类幼崽! 这娃被养的很好,胳膊腿捏着跟藕节似的,虎头虎脑的,惹人爱得很。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随便抱随便捏,都没人觉得会有问题! 啊,好满足! 这世界真好! 乌雅珠看着婆母一瞬亮起的眼眸,看了眼胡三娘,心中一阵得意,“娘,我要去洗下水了,您帮我带长盛,成不?” “好好好,去吧去吧。”沈苍术忍不住亲了一口,满满的奶香,闻着真好吃。 胡三娘从房里出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瘦小的二女儿芳春,看向魏长盛的目光带着羡慕。 要是她生的是儿子,婆母也会这么喜欢吧? 沈苍术一抬头,看到了胡三娘怀里的孩子,那孩子看着头大身小,目光有些呆,但看得出来,这娃五官精致随了亲娘,要是好好将养,必定会是个美人。 就是看着跟个猴子似的,明明两岁多了,看着还没魏长盛大,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两个孩子的巨大差别,足以看出魏老太偏心有多厉害。 “三娘,把孩子给我。”叫住要去收拾碗筷的胡三娘,沈苍术指了指孩子。 胡三娘怔愣,下意识开口,“娘,这是芳春,是闺女。” “闺女怎么了?”沈苍术奇怪,随即反应过来,魏老太以往连看都不看一眼魏芳春,更别说带了。 随即,沈苍术眉一挑,“不给我带着,你带着,家里的活什么时候能干完?难不成还等着我这把老骨头干,还是等着你受伤的男人干?” 正好出来的魏大牛听见这么一句,走到胡三娘身边,不安的看着沈苍术,“娘,我…我跟着三娘一起做,您别生气。” ------------ 第11章 种田篇:茅厕 沈苍术想说都受伤了,那就不要折腾了,但看着魏大牛隐隐把妻儿护在身后的样子,话就变了,“成,把孩子给我带,你两口子把板凳桌子碗啥的弄干净了还给邻里。” 以往魏大牛护胡三娘越厉害,魏老太磋磨胡三娘就越过分,所以,魏大牛明面都不敢护胡三娘,而是会分担,甚至会偷偷摸摸把胡三娘的活干了,偷偷让妻儿躲懒。 这男人虽然老实懦弱,但是知道护妻儿,也不算太差。 想来这也是胡三娘被磋磨这么久,也不离开的原因了。 闻言,两口子松口气,胡三娘小心把孩子给沈苍术,抱进怀里的刹那,沈苍术觉得这孩子轻的慌人,随口问了句,“这孩子喂了吗?” 胡三娘当即有些心虚,“…喂了,吃的粥。” 今日办席,她偷摸给女儿喂了点肉糜。 “光吃粥能有什么营养,这孩子两岁了,看着还没长盛大,以后每日都用大虫肉煮点粥,给这孩子吃,可别让人觉得我苛待了亲孙女!” 沈苍术语气不好,胡三娘却喜得差点落泪,甭管婆母是抽风了还是鬼上身了,只要她的闺女能多过两日好日子,就成了。 “多做点,也给兰霜吃。”沈苍术错眼,看到篱笆门口一个怯生生的小身影,似是拖着松枝回来了。 唉,兰霜这小姑娘看着也好看,要是也能摸到就好了。 但这姑娘现在估摸会害怕她,她还是不要吓人了,慢慢来。 “哎!”胡三娘更是喜的眼睛都红了,掉了两滴泪出来,那脸上的精气神真真是一下就有了。 怀里搂着两个孩子,沈苍术心里那叫一个满足。 以前只能电视剧里看到的人类幼崽,她也能抱了,不但抱了,还摸了! 还能一口一个,不对,一口亲一个! 小婴儿的肌肤还软软嫩嫩的,好好摸。 沈苍术激动到想哭。 芳春会喊人了,一开始看着沈苍术还怕的要命,但不敢哭,抖得要命。 直到沈苍术露出一个笑,先是亲了一口魏长盛,魏长盛笑得咯咯的,又亲了一口魏芳春。 魏芳春愣了一瞬,然后就听见阿奶紧紧抱着她,说着,“阿奶的乖孙孙,阿奶最喜欢你们了。” 闻言,魏芳春嘴一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那叫一个委屈,吓了沈苍术一跳。 随即更是温柔的哄,“芳春乖,只要芳春不哭,晚上阿奶给你吃肉肉好不好?” 芳春看了一眼阿奶,继续哭,又看了一眼,发现阿奶还是温柔的哄她,便抽抽噎噎的喊:“阿奶。” 沈苍术心都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类幼崽? 忍不住又香了一口,“芳春莫哭,莫哭,哭的阿奶心都碎了,笑一笑?” 魏芳春小小的笑了笑,看着更像是因为害怕才不得不笑的。 唉,可怜的娃,小小年纪就会看脸色了,慢慢来。 抱了一会儿,沈苍术满足以后,便带着孩子到了熏肉的屋子。 底下是个磨制的石火盆,里面躺着几根粗大的柴火,是松枝,这一烧,淡淡的松香充斥满屋,有种烤松子的香味,让人馋得慌。 相信这般烤出来的肉干也会带着松香味。 沈苍术咽了咽口水,晌午的炖虎肉虽然腥味大,肉还有点酸,但是对她这种没吃过的人来说,特别香! 原来没污染前,人类过的竟然是这样的好日子,真让人嫉妒。 守着熏烤的是魏大牛,看到她就是一阵紧张,沈苍术看他在自己面前哪哪都不对劲,便道,“我来守着,你去外头瞧瞧你媳妇有什么要帮忙的。” “哎。”魏大牛顿时如蒙大赦,笑着出去了。 沈苍术一下午都是开心的,就是魏长盛拉屎了,就不是很让人开心了,沈苍术捏着鼻子循着记忆给孩子换了尿片,顿时觉得人类幼崽也不香了。 拉的屎是真臭。 魏老太这个点上真的很牛。 换完,魏芳春拉拉她的衣角,沈苍术皱眉,“怎么了,芳春,你也要拉屎?” “嗯,阿奶陪我去茅房吗?阿娘都会陪我去的。” 哦~自己拉,真不错。 “走,阿奶陪你去。”沈苍术笑了,只要不让她换尿布都行。 魏芳春这回是真的笑了,真好,阿奶真的变了,都不嫌弃她了。 沈苍术抱着孩子带魏芳春去了茅房。 但看到茅房的那一刹那。 沈苍术:??? 这么原始的吗? 就是一个草棚子搭建的,还是敞门的,然后铺了一层成年男人腰身粗的树干,树干与树干之间,留着一定的缝隙,缝隙两边的树干,还沾着很多排泄物,下头就一个坑,装排泄物用的,阵阵作呕的味儿飘出来。 而且这里还离熏肉干的屋子不远! 不怕串味吗? 这让沈苍术叹为观止。 魏芳春就在边缘拉,有些缝隙大的,沈苍术毫不怀疑,魏芳春会掉进去,就连成年人,估摸也会掉进去。 沈苍术陷入沉默,头一次发觉自己的处境其实不算好。 除了变成正常人能吃正常食物以外,她连个像样的茅厕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 只要努力,她就不相信生活不会变好,先给自己定个目标,那就是,拥有一个正常且有门的茅厕! 陪完魏芳春,魏三羊便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扬着大大的笑脸,看到沈苍术就更乐了,跟个傻子似的,“娘,嫂子,兰霜不用去了。” “真的?三羊,嫂子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嫂子……”胡三娘红了眼眶,摸着紧紧依偎着她的魏兰霜的脑袋,泣不成声。 这怎么说也是魏老太理亏,沈苍术过来背了锅,她现在不好在人家娘俩面前碍眼,正好乌雅珠洗完下水回来了。 沈苍术把孩子还了,就把魏三羊拉进了屋子。 乌雅珠起了心思,抱着儿子靠近胡三娘,“大嫂,你说,三羊会不会拿着赏钱回来,毕竟那可是虎皮啊,做陪嫁多有光啊?主家一高兴,还能没有赏钱?” 胡三娘睨了她一眼,“我怎知道?家里的银钱都是娘管,又未分家,娘还能偏心?” 要说偏心,也是偏向老三老二家的,何时轮到他们大房了。 说完,胡三娘拉着两个女儿走了。 乌雅珠朝胡三娘背影啐了一口,“你就装罢,谁不知你最恨那老虔婆?” ------------ 第12章 种田篇:艰苦生活 屋内。 魏三羊掏出沈苍术原先给的三两碎银,又往里放了一锭更大的,比原来的碎银成色更亮。 “娘,巴林管事额外赏了十两银,您存着。” “还赏了?”沈苍术意外,这古代权贵可不是什么好人,这十两银在古代已经很多了,够他们这样的人家嚼用好几年了。 要知道,在她之前的朝代,朱家王朝贪官贪污银子上六十两就要砍头。 “还不是靠您儿子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呵,塔赤人最喜欢有人捧着他们了。” 魏三羊虽是笑着的,但是沈苍术总觉得那后半句有种轻蔑在里面。 这个儿子嬉笑的面皮下是带着不甘的。 是个有野心的娃。 沈苍术从三两碎银里拿出一小块递给魏三羊,道:“带你大哥去庄子那面寻个大夫给他看伤,他肩膀上的伤口深,怕是会发热。” “……娘,那银子怕是不够,我放羊回来的时候,听闻前线又打仗了,沛丰郡那边的粮食卖不过来,城里的粮食涨价了,我估摸着草药也会涨价。” 沈苍术额角一跳,她给魏三羊的可是一两银子,她换算了一下,相当于是六千块,处理个伤口居然六千都不够了? 物价飞涨过后,很有可能就是通货膨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再给了一块碎银,心头难得沉了两分,虽说在魏老太的印象里,大金国与大姒朝的仗常常打,粮食价起起伏伏,但是粮商都没粮食送过来了,证明大金国这是打不过了啊。 看如今的情况,她当做好准备。 魏三羊出去,沈苍术便循着记忆把银子装在炕上一个小洞的陶罐里。 看到这十两的时候,她还想着是不是先把茅房起了,现下看这物价,她不敢动了。 这十两,不够花啊。 乌雅珠瞧着魏三羊出来了,还朝大房过去了,莫不是娘给了大房什么好处? 乌雅珠眼珠子一转,跟了过去。 “大哥,你出来,娘叫我带你去看大夫。”魏三羊站在门口喊。 不多会儿,胡三娘红着眼出来了,听见他这么说,便是一喜,“三羊,娘真这么说?” “嫂子,你这话说的,娘疼大哥,你该高兴才是。” “是是,她爹,穿好衣衫快出来同三兄弟去看大夫罢。” 她方才看魏大牛的伤口,那么深,都能瞧见骨头了,她以为怕是要发热好几天,害怕人过不去,都想着要去求婆母了。 “哟,如今看大夫这么贵,娘可真是大方,给了多少银钱让三羊你带大伯哥去看啊?” 乌雅珠在旁听了一会儿,那是一阵肉疼,这里面也有他家二狗交上去的银钱。 “嘿嘿,二嫂你可别酸,去岁我大侄子生病,娘也给银钱了,都对孙子这么好了,更别说儿子了。” 魏三羊笑了一声,见魏大牛出来了,拽了魏大牛一把,带人走了。 这可把乌雅珠气够呛,但魏三羊跑了,她找不到说的,只好横胡三娘一眼。 “大哥如今真是金贵了,一点小伤都要去看大夫了,我们庄户人家,谁家有病,不是熬一熬就过去了?” 胡三娘白她一眼,转身回屋了。 “嫂子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心虚了?” 乌雅珠更来劲,正要跟上去,却见胡三娘又出来了,手里多了块布,朝着她面门就是一抖。 一股屎尿干了以后的味道扑面而来,乌雅珠当即脸色青白,“你干甚!” 胡三娘又抖了抖那麻布,酸爽的味道充斥在空气里,这是魏芳春用的尿布。 看清后,乌雅珠急忙退后几步。 “大嫂,你是失心疯了!”以往大房所有人可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一开始,胡三娘还和她斗,后来婆母站她这边后,便也夹起尾巴做人了。 如今真是了不得了。 “二弟妹,你再满嘴喷粪,我可就拿没洗过的尿布来了。”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家长盛病了瞧大夫金贵,我男人就不金贵了,家里的重活哪儿不靠他?难道靠二叔子偷懒耍滑吗?” 胡三娘如今可不怵乌雅珠,这人离了婆母就是个蠢货,要不然当初怎能轻易叫魏二狗哄骗了来。 “你!” “你二人作甚?家里的活干完了?是肉熏好了,还是下水洗好了?还是猪喂了?” 沈苍术老早就听到两人吵什么了,说实话,她还挺想继续听下去的,听人吵架是个好乐子。 但是吵到最后,肯定要吵到她面前,说不得还要她做主,那就烦人了。 可惜躲过初一,没躲过十五,乌雅珠嘴一瘪,嚎上了。 “娘啊,如今家里日子艰难,您的大孙子都没肉吃啊,怎么还给大伯哥花银子看病啊?” “那多贵啊,我看伤口也不深,熬一熬不就得了,那里面可有我家二狗做工交的银钱呢,这不公平。” 乌雅珠边嚎边觑沈苍术的神色,只要她提到大孙子,婆母必定会站在她这一边,到时候看胡三娘怎么嚣张? “里面也有三羊交的钱,三羊交的可比你们谁都多,他都不说话,还能轮到你说话?” 闻言,乌雅珠一噎,魏三羊又没成亲,婆母攒起来不都是为了给老三成亲? 他当然交的多了! 想到自己进老魏家,可是一文钱都没得,乌雅珠就酸的厉害。 正要说话,就被沈苍术打断,“还是说,家里的银钱都归你管了,老娘我说不上话了?” 这话可是重了,大金国虽是异族人统治,可也学了汉人那套,以孝治天下。 沈苍术这话等于说她不孝,乌雅珠顿时不敢闹了,“娘,我下水洗好了,可还没熏呢,我先去熏了。” 乌雅珠走了,沈苍术睨着胡三娘,“老大媳妇,眼瞅着天要黑了,去拿块大虫肉做饭罢,要够每个人吃。” “好,娘。”胡三娘抿唇笑笑。 吩咐完胡三娘,沈苍术转道去了猪圈,她准备喂猪,别说,这还是个新奇的体验。 砍猪草的时候,那青草的味道一上来,她馋了。 但是猪在一边嗷嗷叫呢,她还能和猪抢食吗? 老古人养猪是舍不得放粮食的,自己都吃麸皮呢,能给猪吃青草就不错了,庄子里其他人家,多数是用人粪喂的。 老魏家喂的猪草是带着颗粒的一种草,长得像麦穗,但人并不能吃,但猪吃的却很香。 ------------ 第13章 种田篇: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魏三羊两兄弟腿脚快,看完伤,擦着饭点就回到家了。 因着沈苍术的吩咐,晚上的饭食丰盛到让人流口水。 和着中午炖虎剩下的汤烙出的麸皮野菜饼,以及一小碟子茱萸舂成的酱,加上一大陶盆的炖虎肉汤。 那可真是比过年还吃得好。 沈苍术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噜叫嚣着,好香啊…… 嘤……做正常人可真好。 胡三娘多看了沈苍术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她怎么瞧着婆母那眼神,竟是要连陶盆都吃了? 婆母年纪大了,牙口开始不好了,胃口也跟着不好了,每日只有做粥的时候会多用一些,做饼的时候,只能看到婆母紧皱的眉眼。 胡三娘弄好一桌,便叫家里的男人们来吃饭,沈苍术坐好,眼看着男人们都上桌了,倒不见儿媳和孩子们的身影。 沈苍术疑惑,“三娘她们怎还不来?快叫来吃。” 快饿死她了。 未料,在场的儿子们面色都是一僵,魏二狗笑了一声,“娘莫不是糊涂了,女人怎能上桌?大嫂她们会在灶头吃的。” 什么? 沈苍术脸色一瞬铁青,“这是哪儿来的规矩?哪有做饭的反倒不能上桌的道理?” 魏三羊机灵,上前抚着老娘剧烈起伏的胸口,“娘,莫气,你若是想,让大嫂她们上桌吃饭也是可以的。” 沈苍术看了一眼魏三羊,瞧魏三羊这自然流露的施恩模样,再看其他两个儿子,魏二狗皱眉,显然是不赞同,魏大牛皱眉,小心看着她,“娘,您以往不是也不让三娘她们上桌吗?” “就是娘年轻的时候,也是不上桌的,要是哪家的男人让女人上桌吃饭,会被人笑话的。” “那我现在怎么能上桌了?”‘啪’的一声,沈苍术拍案而起,整个人气到发抖。 什么世道? 这是个什么世道?! 魏三羊吓了一跳,看着老娘的气到涨红的脸色,连忙安抚,“因为娘养了我们三个儿子,儿子们孝顺,让娘上桌吃饭,庄子上谁敢说什么?” 谁知,老娘看过来的眼神凉的厉害,那是一种失望,更有一种淬刀子的骇人感在里头,他听到老娘声音不稳,“女人吃个饭上个桌,都要男人来施恩了吗?只是让老娘上桌,都能让你们自得了是吗?” 魏三羊浑身一颤,却也不懂沈苍术的意思,这大金国不都这样吗? 这庄上的老太太们,哪个不以养的儿子多,老了又能上桌吃饭为荣。 庄子里,又有几个老太太是能上桌吃饭的? 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但老娘的眼神过于骇人,魏三羊识趣的选择不说话。 饭菜的香味飘荡,沈苍术深吸一口气,默念‘能重活一次很好了,还是正常人,不能生气,生气死得快’直念了三次,才压下去心口那股郁气。 看了眼装鹌鹑的三个儿子,她起身离开去了灶头。 一进门,就瞧见胡三娘蹲在地上,正端着虎肉粥喂二女儿芳春,说是肉粥,里头也只能偶尔见着两根,和堂屋里头满满的炖肉不能比。 大女儿兰霜捧着个缺口的碗在她旁边吃的香甜。 乌雅珠在旁也捧着一碗,还念呢,“就算是娘叫你做肉粥给她们吃,这肉也放的太多了——娘!” 沈苍术咬牙,在屋里扫了一圈,竟然连桌子都没有。 大金国的女人在灶头吃饭居然都没有桌子。 沈苍术深呼吸,乌雅珠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抱着孩子凑上来,笑道:“娘来这做什么?难不成今儿是想和我们一起在灶头吃?” “……你个蠢货!”沈苍术忍了忍,没忍住,她看这乌雅珠是个会争的,怎的该争的地方不争一争? 莫名被婆母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乌雅珠委屈得很,不由看向自家男人魏二狗,却见自家男人也装鹌鹑呢。 “从今儿起,你们两个,带着孩子,给我到桌上吃饭,堂堂正正的吃!” 这话一出,胡三娘和乌雅珠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都跪了下来,一脸害怕看着沈苍术。 “娘,我们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打您骂都行,叫我们上桌吃饭这不是折煞我们吗?也叫家里的男人出去没脸。” “是啊娘,您莫不是实在厌了我们,想让二狗休了我们罢?” 沈苍术险些站不稳,若说方才她只是不忿,只是不平,现下倒是感到一阵无力和绝望。 不怕别人轻贱自己,但最怕自己轻贱自己。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儿子们赶忙上前扶住她。 “娘,您没事吧?”这是魏大牛。 “娘,别气,以后都让嫂子们上桌吃饭,您说啥都成。”这是魏三羊。 “娘,家里还是您说了算的。”这是魏二狗。 乃至两个儿媳,都是担忧的看着她。 扫过一张张脸,沈苍术平和了下来。 她气什么? 好歹这帮孩子眼里都是有亲娘的,她是不能教吗? 不能训吗? 她改变不了世道,还不能改变一个魏家吗? “不想让老娘气死,以后全部上桌,人老了,就想热热闹闹的,我可不想哪天突然死了,儿孙满堂的场景都看不见。” 冷静下来后,沈苍术冷着脸,极其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回到了堂屋坐着。 留下儿媳儿子们面面相觑。 胡三娘面露担忧,“娘怕不是被爹拉的时候魇着了?” 众人脸色一白,真要是这般的话,娘许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才这般反常? “瞎说什么?先去用饭。”魏大牛训斥了一句,拉上大女儿兰霜的手,往堂屋去了。 魏二狗也拉着自家媳妇上了堂屋。 沈苍术做了一会儿,见着魏大牛先带着胡三娘来了,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在这些人脑子里根深蒂固,改变不了,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以变。 一桌人齐了以后,沈苍术才抬起碗,见她动筷了,儿子们才开始动筷。 可胡三娘和乌雅珠虽然上桌了,却也不敢去夹盆里的肉,只用筷子尖沾点茱萸酱和着麸皮野菜饼吃。 她们的孩子也是,小姑娘兰霜更是怯生生的,只喝碗里的粥。 沈苍术叹口气,在盆里捞了几块肉,先往兰霜碗里放一块,又往胡三娘和乌雅珠碗里放一块。 收获一众震惊的目光后,沈苍术淡定吃饭。 能有改变就不错了,慢慢来。 ------------ 第14章 种田篇:鬼上身了 沈苍术今天怪异的事情太多,乃至于她吃相跟海塞一样也没人觉得不对。 其实因为魏老太长久吃这样的食物,牙齿都有些松动了,吃起麸皮野菜饼来是嚼不动的,还刮嗓子,实在算不上美味,但是她没吃过啊,还有汤! 饼吃不动就扔进去泡嘛。 虽然汤带着腥味,但沈苍术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此时要是谁来一句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她估计都不会气。 何以解忧?美食啊。 一份不够,来两份。 老古人诚不欺我也。 原本胡三娘她们还有点不安,待看到沈苍术的吃相后,莫名觉得手里的饼子都变香了。 不过今儿有肉,香也是正常的。 一顿饭下来,莫说汤了,就是肉渣,也没一点留下来,全家吃得心满意足后,天也擦黑了。 古人晚上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啊……当然,造小人应该是算一项。 但多数时候,擦黑了,就要睡觉了,毕竟点油灯,那可是地主贵族才能点得起的。 当然,老魏家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没睡着。 魏大牛听着外头时有时无的虫鸣声,摸黑摸到胡三娘的手,摩挲了两下。 胡三娘脸色一下羞红,“大牛,不成……” 如今芳春也有两岁了,她是想再生一个儿子的,毕竟二房都有儿子了,这些年因为这事,魏大牛不知被人说了多少闲话。 她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比大牛还大上四岁,若是再不生,怕就生不出来了。 但魏大牛受伤了,这要是动作大了,这不得扯到伤口? 她再急,也知道分寸的。 但显然魏大牛想的不是这个事,而是嘿嘿笑了一声,“三娘,我今儿特别高兴。” “嗯?” “以前我以为娘不喜我,但今日我在山上受伤的时候,娘可着急了,她现在对你们也好了,咱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想到婆母今日的变化,胡三娘也不自觉弯了嘴角,娘若是一直如此,还愁家里过不好吗? 胡三娘往魏大牛那边靠拢,“是啊,我只盼娘若一直像今日这般便好了……” “……睡吧。”魏大牛讪讪,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三娘嫁给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连带着女儿都常被他娘磋磨。 可是他除了能暗里护着三娘母女,他还能如何,那可是亲娘,他总不能弃了她。 见魏大牛不吭声,胡三娘心底失望,但又能如何呢,大牛对她和兰霜已是不错了,若是离开老魏家,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也是活不下去的。 她该知足了。 二房则是另一个画风,魏二狗吃饱就思那个啥,回来就抓着乌雅珠弄了一番,完事后被乌雅珠踹了一脚,“你个杀千刀的,和你说正事呢,脑袋让裤裆夹了?” 魏二狗躲着提裤子,“多大点事儿,芳春兰霜不就两个丫头片子,娘对她们再好,还能越过我们儿子去,长盛可是长孙,娘再偏心老三,那心底也是有长孙的。” 说完,就亲了一口躺在一边睡着的儿子,睡到了另外一边。 “你也说是丫头片子,可娘不但让大嫂给她们做肉粥,上桌的时候还给了一大块肉,这可不是一般的好,以往给两小丫头喝点米汤,娘都嫌吃多了。” 见自己说了这么一大串,魏二狗居然打起了鼾声,知晓他这是装睡呢,忍不住踹了一脚,“你娘怕不是鬼上身了?” “说啥呢你?我见娘是因为见着爹了,让爹吓着了,才变了心思,一门心思想对全家人好,我觉着是好事,明面上老三可得不到什么便宜了。” 魏二狗瞪了她一眼。 乌雅珠讪讪,但还是不甘心,“那喂进俩丫头片子嘴里的吃食可是银钱呢,你也是要上交银钱的,我这不是怕我们二房吃亏吗?” 黑夜里,魏二狗眉宇一皱,没说话,这婆娘说的没错,大哥虽说干的活多,可是他交的钱也不少,大哥家吃他的还少了? “睡吧。” 三房…魏三羊睡得正香呢,在他看来,娘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翌日,天还没亮呢,两个儿媳就来敲窗了。 “娘,做朝食了。” 沈苍术爬起来,看了眼,天边也就露出点亮光,这能看见吗? 不过记忆里,老魏家每天都起这么早,于是道,“等我穿衣服。” 在沈苍术眼里不过是做一个早饭,但是在两个儿媳眼里,这是捞油水的机会。 谁能做饭,就能往自己孩子嘴里多塞点,孩子才容易活下去。 毕竟,这个年代,孩子长成不容易。 乌雅珠是抱着孩子来的,居然都没醒,见着沈苍术就笑眯眯的,“娘,长盛来给您请安了,今儿的朝食还是我做吧?” 沈苍术嘴抽抽,便见胡三娘也是带着期望看她,“娘。” “今儿老二家的来做罢,记得熬点肉粥,给三个孩子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补补。”昨天让胡三娘做了,乌雅珠怕是心里不平衡。 乌雅珠一笑,心想婆母果然还是在意大孙子的,但听到后头一句,那笑容就僵住了。 胡三娘却是笑了,只要有她孩子的份都好,“那娘,我去喂猪了。” “娘,那是两个赔钱货,吃这么好做什么?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乌雅珠忍不住开口。 正要走的胡三娘也停住了脚,冷冷看着乌雅珠。 沈苍术觉得二儿媳是不是脑子不好,当着人家娘的面骂人家闺女是赔钱货,看看,胡三娘那眼神都要杀人了。 沈苍术笑了笑,看着乌雅珠,“这样,你也是赔钱货,以后家里的肉啊什么的,你就别吃了,顿顿喝西北风吧。” “噗。”胡三娘笑出声。 乌雅珠一滞,“娘,这话怎么说的……” “不是你说的赔钱货吗?按你的道理,老娘也是赔钱货,也不配吃肉了。”沈苍术冷哼。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乌雅珠脸色一白,这话可不能应,应了就是不孝,魏二狗还不把她撕了? “行了,以后你妯娌两个一人做一天的饭,就是大人没肉吃,也要留着给孩子吃的,要是让我瞧见你们有小心思,我让你们男人休了你们去。” 孩子可是未来,经历过末日的沈苍术可是深深体验过这个道理。 ------------ 第15章 种田篇:她没那个脑子 敲打一番后,就来到了沈苍术最喜欢的环节。 带娃! 没错,抱过乌雅珠怀里的孩子后,她让胡三娘把芳春给她送了过来。 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嘛。 当然,其实带娃也挺烦人的,昨天她就体会到了。 但是能掐能摸还能香香,重要的是,还不会有人觉得她不正常! 抱着两孙孙的沈苍术特别满足,烦人就烦人吧,为了缓解她那点小毛病,还是可以忍受的。 不多会儿,灶房那边传来一阵药味儿,是胡三娘在给魏大牛熬药。 胡三娘端着药过来的时候,瞧见沈苍术在看她,胡三娘不由有些发怵,心想婆母不会觉得她在偷懒吧? “娘,我给大牛送完药就去喂猪。” “急甚,天儿还早呢。” 胡三娘暗自松了口气,瞧见婆母搂着芳春一会香一口,一会捏一下的,像是很喜欢的样子,不由放下心来,心里也高兴。 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天边露出红光,已是朝霞满天,带着些微湿漉漉的朝气,是一副蓬勃的景象。 沈苍术深吸一口气,原来这就是空气新鲜的味道。 真美好啊。 那头,魏大牛已经喝完了药,拿了锄头正要离开。 “大牛,干甚去?”她以为魏大牛会发热,没成想这娃体格子没白长,壮得跟头牛似的,昨儿还脸色发白,今儿就生龙活虎。 “娘,我下地拔草。” “去啥啊,你伤口好了?结痂了?要是再撕开伤口,累的还不是你媳妇?” 闻言,魏大牛笑得灿烂,那大牙,显得那么晃眼,“娘,您不用担忧我,我用好的那只手拔草,不拔不行哩,不拔就赶不上播种了。” “……成吧,你去吧。”人家都觉得儿没问题,她也不矫情了。 两人这一说话,躺尸的魏二狗和魏三羊都动了,洗把脸,拿着锄头跟魏大牛下地去了。 做朝食还要好一会儿,天光已经大亮,待家里也闷,沈苍术便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 他们这帮佃户住的地方,有一条溪流,水很浅,但也负担了大部分佃农的生活用水。 而溪流的上方,有一棵长了不知多少年的频婆果树,结的果子又面又酸,大家伙都不爱吃,但老人们很喜欢在树下唠嗑。 一帮老头老太正在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魏老头舍不得魏老太,前两日竟要带着魏老太走呢。” “可不,听说吓得够呛,以前她可偏心,据说如今也不偏心了,对两个儿媳也好了。” “何止是好,听郑氏说,她还抱着魏大牛家的小闺女又亲又抱的,跟抱着金孙似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抱的,魏老太这是吓过了吧?” “她怕不是被鬼上身了罢?” 这话一落,在场的人无一不答了个抖。 此时,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两个小娃娃,笑呵呵的过来了。 瞧见他们的时候,那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抱着两孩子就奔过来了。 有那说闲话的老太,怵得一下就蹦了起来,“我想起家里活儿没干呢,先走了。” “我也是我也是。”魏老太那笑的,可真渗人! “哎呀,等等我。” 等沈苍术扬着笑脸到场的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个腿脚不好的刘阿奶在急急的挪着步子。 嗨呀,这帮天杀的,怎么不等等她。 肩膀上突然一重,刘阿奶颤巍巍回头,便见魏老太笑眯了眼,“您老早上好啊。” “好……”刘阿奶心中泪流满面,硬生生被沈苍术逮着聊了好久的天。 聊完,刘阿奶不怕了,因为,沈苍术的话是真的多,从大孙子聊到屎尿屁,还问头顶这是个什么树,果子能不能吃? 整个就一个好奇宝宝。 沈苍术憋得慌啊,在老魏家她得立婆婆和老娘的人设,其实内里还是个小姑娘。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说话的,还不尽情说。 尤其,刘阿奶懂得多,比如养猪,他们旁边就有一种猪草,叶子大背面带刺,但是猪爱吃,吃了身体还好。 再比如养鸡,鸡容易病,病一个就会死一窝,得多多放养,鸡舍得常打扫,还得去溪里摸螺蛳或者捉青虫喂养,才能喂得肥。 “鸡仔哪儿有啊?”沈苍术问,聊天也不是白聊的,她还想着盖个有门的茅房呢,总得有点发财的路子。 在大金国,吃个鸡蛋都算荤腥,那她要是养鸡,每天下几个蛋,攒起来拿去卖,也算是一项进项吧? 原谅沈苍术不会什么造纸做肥皂啥的,她所在的年代,因为污染,为了保护人类,科技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几乎不要人类赚钱,只有一个要求,活下去。 所以,赚钱的意识,也是沈苍术来了这里以后才有的。 这些种田文里赚钱的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以她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个。 当然,别人也能想到,比如刘阿奶,听着她这话瞬间就热情了,“我家母鸡正抱窝呢,你要是想养,等孵出来鸡仔,我卖你几只。” “多少文一只?”沈苍术一个激灵,聊嗨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公的十文一只,母的三十文一只。” “呵呵,到时候瞧,你也知我家里还养了些牲畜。”沈苍术笑眯眯的,搜了搜记忆,魏老太就没养过鸡,自然她就不知鸡作价几何。 魏老太都是养猪,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卖予镇上屠户。 “阿奶,娘做好朝食了。”正说着呢,兰霜跑来了,叫她的时候怯生生的,眼底有害怕。 沈苍术和刘阿奶道别,随手将折下来的一朵小黄花别到兰霜的小鬏上,衬得魏兰霜倒是有了两分鲜活的气息。 看着沈苍术笑眯眯的,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魏兰霜一愣,这还是那个动辄对她冷眼,骂她赔钱货,骂她小杂种的阿奶吗? “兰霜,喜欢这花吗?” 魏兰霜回神,觑了眼沈苍术,没敢说话。 可是小手却是摸上了小鬏上的花。 显然也是喜欢的。 “若是喜欢,记下花的样子,阿奶要是有银钱了,就给你买一朵。” 这孩子太懂事了,让人忍不住心疼,沈苍术没做过妈妈,没做过阿奶,只是单纯的想对这小姑娘更好一点。 ------------ 第16章 种田篇:不要考验人心 今日的朝食,只有一点点肉,放了些许茱萸,加了水煮成汤,滚了许多野菜。 剩下的,就是麸皮野菜饼。 吃的不如昨日好,也不如几个孩子的好,因着自己儿子也要跟着吃,乌雅珠放的肉倒是多些。 但这已是极丰盛的朝食,大家都吃的很香,尤其是沈苍术,今日她的海塞模样总算是被儿子儿媳们注意到了。 饼子硬,嚼不动,她就撕成一块块的泡着,待到软和些了,再和着汤一道吃了,那满足的模样,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似的。 有这般好吃吗? 几兄弟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学了老娘,把饼子掰碎了泡到碗里,魏大牛是个急性子,没等泡软,囫囵一口,连带着饼子一道吞了。 魏大牛眼眸亮了。 虽然照旧刮嗓子,但是好吃啊。 瞧着他这模样,两兄弟也不等了,学着吃了,过后皆是发出满足的喟叹。 又看向盯着碗的老娘,是好吃啊。 沈苍术舔舔唇,要不是有人在,她其实蛮想把盘子舔了的。 吃完,魏大牛已经扛着锄头准备再次下地。 “我还有件事儿。”沈苍术叫住了人。 见三个儿子看过来,沈苍术才道:“昨儿虽是分了些肉出去,但是什么虎骨下水,都留下了,虎骨是值钱的玩意儿,娘怕你们护不住。” “娘,不会罢?庄子上的叔婶们都很良善的。” 魏大牛挠头,可惜话才出口,就被胡三娘拐了一下,瞪他一眼,这个呆子,既有良善的,也有不良善的,真要吃不上饭,哪管良善不良善? 沈苍术也是这个想法,论这个,她比在座的人都要懂,毕竟,前世她出任务的时候,打不过变异生物,有些同类逃命,是会把其他同类推出去的。 “可不要去考验人心人性,这是最经不住考验的东西,以往,我们家和别家一样都是没有的,一样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人家也就不图谋什么。” “可如今,咱们家有了这东西,可是能卖大笔银钱的,你们说,人家心里能平衡吗?” 魏三羊蹙眉,低头作思考状。 魏二狗眼神一转,建议道:“娘,不然咱们拿去卖了,回来的时候弄得狼狈些,到时候就跟庄子上的人说被匪徒劫去了,我二人还险些没了。” 沈苍术意外,挑眉看向魏二狗,发现这娃是真的黑,她以为这人只会算计自家人呢。 “这主意倒是不错的,但匪徒能有那么良善?这金顶庄也不全是傻子。” “这样,二狗,三羊,你二人带着虎骨上丹林镇去卖,回来的时候,依旧可以愁眉苦脸,只说卖的不多,人家问起来,就说卖家说没晒干的大虫骨不值钱。” “记着,卖完回来,说完这几句就不要说了。” 人嘛,总是会忍不住脑补的。 只要给一些暗示性的话语,便会脑补更多。 这回,倒是魏二狗看着她眼睛一亮,娘也挺黑的嘛。 “……先带一部分去,我瞧那骨头挺多,还重。”多的话沈苍术没有说,这个时代她并不了解,古代王孙贵族是把底下的人命当蝼蚁的。 虎骨是大补的药,难保有些人不会强买强卖,说不得还要盯上他们。 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魏二狗二人得了吩咐,带着约摸十市斤的虎骨走了,就这点,也只带了所有骨头的三分之一。 沈苍术看着骨头发愁,这相当于看到一笔巨款,但是怎么变现又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是个难题。 家里主要拔草的劳动力没了两个,沈苍术便下地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许久不下地了,还是她不会,她干到一半的时候,累够呛,腰还疼,直起腰来一看,就发现两个儿媳已经干完大片了。 索性只是拔枯草,但魏大牛他们拔了枯草也不扔,而是堆在地里直接烧了。 魏大牛和两个儿媳又回了家,一人背着一个快一人高的竹背篓,竹背篓是那种镂空的编法,看起来不是很重,里面装满了树叶子松针啥的。 然后把这些叶子松针什么的倒在那熄灭了的枯草堆上,不多一会儿,树叶啥的全都烧起来了。 两个儿媳又去背去了,魏大牛还要跟着,胡三娘指指他的背,说了什么,魏大牛便留下来时不时搂一下树叶子,好让他烧的透些。 “这是要干啥?”沈苍术憋了半天,没憋住,她实在太好奇了,她看过一些正常人类种植的视频,但是也没这个步骤啊。 魏大牛皱眉看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娘,您不记得了?每年开春,都要烧些草木灰来肥地,光丢粪谷子多不了多少的。” “啊……娘许久不下地了,哪能记得这么多?”沈苍术轻咳一声,魏老太确实很久没下地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没翻到关于这个的记忆。 不过,老古人是真聪明啊,现代有各种各样的肥料,古代没有,但是人家能发现草木灰能肥地,这何尝不是一种沉淀的聪慧。 “娘,您受苦了,您回去歇着吧,今儿还要挖地呢。”魏大牛面露愧疚,要不是他伤了,娘也不会下地。 “挖地?”这不说还好,一说就勾起魏老太记忆深处的怨恨来,当初魏老太生完魏大牛没几日,便被婆母逼着下地挖地,一个人挖了一天的地。 得亏年轻,但也落下一个腰疼的毛病。 那酸爽,那痛苦,就是沈苍术没真下过地,也感到累,老农民不好当啊。 所以,魏老太不敢恨婆母,不敢恨无用的丈夫,就恨到了魏大牛身上。 等到魏大牛大了,才见不得他闲,非要人下地心里才舒服。 苦命人为难苦命人啊。 “那我回去带孩子们吧。”沈苍术挥挥手,说了声就回去了。 再说魏二狗两兄弟,魏三羊嘴滑,遇着一个赶驴车的熟人,对方是另一个庄子的佃农,承了主家的事出来赶车,叫魏三羊三言两语说得开怀大笑,让他们搭了一段。 魏二狗酸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老三的嘴皮子就是利索,脑子也好,搁他虽然也能说动,可是却没老三这么快的。 ------------ 第17章 种田篇:卖虎骨惨遭祸 丹林镇比金顶庄附近的集市可大多了。 魏三羊先是带他去专门摆山货的地方转了一圈,在一个卖骨头泡酒的老头前蹲下,随意问道,“大爷,你这狼骨作价几何?” “一两银。”大爷掀了掀眼皮子。 开始魏二狗不知道魏三羊想干什么,现下算是知道了,老三这是在打听行情。 “哟,这是虎骨罢?这又是多少?”魏三羊故作惊喜,挑了一块大的骨头问道。 那老头挑挑眉,精明在眉眼间闪过,未等他开骗,一旁同摆骨头卖的老头笑了。 “小子,你还是年轻了,这哪是虎骨,这是狼大腿骨,虎骨可是要卖上一两银一市斤的,这大腿骨可比不上哟。” “真要是虎骨,可摆不到这里,早就被贵人买走了。” 兄弟二人眼眸俱是一亮。 他们知晓虎骨贵,却不知这么贵,暗自掂量包袱,约摸能有十市斤,即便是生的,便宜些,也能有个八九两银子。 要是他们把家里的虎骨都拿出来卖,那可就是好几十两银。 给银钱让巴府担保成为良民后,说不定还能买两亩良田,以后也不必低人一等了。 “原是这般,真叫小子长见识了。”说罢,魏三羊拉着魏二狗又转了两圈才离开。 魏二狗拉着他,“老三,咱们咋不在那卖啊?” “在那卖,看上的人指定要砍价,出钱不爽利,我们到春林巷,听闻那边皆是豪富所住,我们去那边,若是有人看上了,人家买的痛快,我们卖的也痛快。” 魏三羊脑瓜子转的快,他曾见过巴府的少爷的,看上的东西都是直接拿,而后小厮便会扔钱。 那大方的模样深深的印在魏三羊脑海里,从此他也记着,这些贵族豪富,是不会计较一文两文的。 若是能遇到,他大可以喊得高些。 魏二狗叹服,“老三,我要是有你这脑子,娘也会喜欢我了。” 他就能从娘手里多捞点银子出来。 魏三羊瞧了眼自家二哥,一笑,“二哥你脑子也是聪明的,就是总瞧着那一亩三分地,你该看得远些。” 有些话他不好说,二哥聪明是聪明,可老盯着娘手里的银钱有什么意思,娘除了死捏着钱,也并不能生钱。 若是一直盯着,娘没钱了又该如何呢。 魏三羊悄声叹息,就是他们是佃农,偶尔卖卖东西还好,若是一直为商,也要官府担保,更要巴府的担保。 二人衣着褴褛,满脚泥泞,才进入春林巷,就觉得无处下脚,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们自惭形秽。 魏二狗更是心生怯意,两股战战,底层人对着权贵天生有一种畏惧感,魏二狗甚至都没见过贵人,心里就怕了两分。 魏三羊也怕,可是一想到那即将到手的银子,心中便腾升一股名为胆肥的东西。 他不甘心一辈子如此,听说大金国朝廷里也是有汉人当官的,他不求当官,他就求做和塔赤族一样的人。 “你二人是做甚的?”突然一声冷喝,吓了二人一跳,魏二狗当即趴了下去,魏三羊咬住牙看了一眼,便见是一个小厮,不远处还站着一个贵公子。 不敢多看,魏三羊立马就匍匐在地,“小民见过贵人。” 那小厮见他们识趣,脸上露出轻蔑,庄户人就是这般不堪,看装扮,还是汉人,小厮就更轻蔑了,却忘了,自己也是个汉人。 “这边是春林巷,可不是甚阿猫阿狗都能来的,你二人快快滚,可别污了我家少爷的眼。” 魏三羊咬牙,又瞟了一眼那身着华服的贵公子,忍着害怕,朝那小厮笑笑,露出包袱一角的虎骨,“小哥,我这可是好东西,是虎骨,不知你们要不要?” 小厮闻言,眼眸闪过一点精光,朝华服男子那边看了一眼。 便朝二人走近了两分,嫌弃的看着他们,“把包袱挑开些,我瞧瞧。” 魏三羊赶忙拉开包袱,完整的一块虎骨露了出来,小厮一喜,这可不就解了少爷现下的难题吗? 他若是在少爷面前得脸,那可就是心腹,将来说不定能得一个管事当当。 “果真是虎骨,你二人倒是走狗屎运,等着。” 那小厮说了句,跑回了华服男子身边,一脸谄媚讨好,指着他们不知说了什么。 站在华服男子另一边的一个小厮便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谄媚小厮后,一行人便走了。 魏三羊一喜,这是成了。 然而,他瞧见,小厮朝他们跑过来的时候,把那锭银子揣进了怀里,而后趾高气扬的站在他们面前,“把虎骨给我。” 魏三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小哥,这银钱还没给呢。” 话落,那小厮吊起眉眼,一脚踹在他肩上,“你个下贱的狗东西,孝敬贵人是应该的,竟然还敢要银钱!还不给我?” “明明是你昧了银子!”魏三羊怒上心头,搂起虎骨瞪小厮,“我不卖了!” 啪—— 脊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那小厮见他不给,竟拿下腰间的鞭子,抽向他二人。 “这虎骨是我家少爷的了,你就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我不给!”魏三羊从未这么难受过,纵是他知晓汉人低塔赤族一等,可是他没想到镇上的贵人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说完,拉着抖成筛糠的魏二狗就要跑,不料,被那小厮从后头狠踹了一脚,鞭子噼噼啪啪落到了他们身上。 磨着他们的锐气,磨着他们的不甘心。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忤逆我,忤逆我们少爷,少爷看上你的东西是你们的荣幸,你们是庄户人家吧,出来买东西可有担保文书?” 魏三羊脸色一白,那小厮见状就更嚣张了,“我若是去报官,可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爷,可千万别,这一包袱的虎骨都孝敬您,可饶了我兄弟,我兄弟年岁小,脑子不好。” 魏二狗连忙把包袱推了出去,紧紧拉着魏三羊。 小厮这才放过他们。 …… 眼见着天黑了,但是还没见魏二狗两人的身影,沈苍术有些担忧,便和魏大牛一道在庄子入口等。 “我这心慌得,大牛,这里去镇上很远吗?他们今晚是不是回不来了?” 沈苍术捂着心口问,这不是假话,她是真的心慌。 ------------ 第18章 种田篇:灌毒鸡汤 要说对魏二狗和魏三羊有多深的感情,也没有,只是家里这些人,是她来到这里最亲近的人了,也是头一遭有亲人。 沈苍术很珍惜老天赐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哪怕家里这些人不尽完美,但人又有几个是完美的呢。 “走路来回一天就够了,娘,许是路上耽搁了,所以晚了些。”魏大牛也是焦急的看着庄子口。 “娘!您瞧,是不是老二老三?”突然,魏大牛指着不远处两个互相搀扶着走来的身影。 沈苍术眯眼,只能看到黑糊糊一片,原身有夜盲症,或者说,这是大部分古人都有的症状。 没办法,肉食摄入量不足,但原本,老魏家全家,包括整个金顶庄的佃户,连素食都吃不饱。 魏大牛好些,至少能看见个影儿,魏老头从主家巴府带来的下水都进了原身儿子们的肚子,当然要好些。 待到魏二狗二人近前,沈苍术方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刚伸手,一个人影就落到她身上,一摸,浑身发烫。 “娘……”魏二狗抖声唤了句,若无根浮萍般,多余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沈苍术摸了一圈,发现他们包袱不见了,魏三羊的背上还多了许多伤,心里一惊,“回家再说。” 老魏家难得的点了灯,这是沈苍术从魏老太放银钱的罐子里摸出来的,是一盏油灯,有油,就值钱。 魏三羊趴在床上,身上的短褐早已破烂的不成样,歪歪扭扭的挂在背上,那底下,是纵横交错的几条鞭伤。 点点肉碎末被带在伤口边缘,早已红肿不堪,显然是发炎了。 “老大,你那药还有吗?” “有,喝完的药渣还未倒哩,我去熬些。”魏大牛跑去灶房了。 沈苍术转头去瞧魏二狗,瞧他脸色还是白的,叹气,“先去打盆清水,再去灶房拿粗盐溶些进去端来。” 这儿也没有消毒水,用盐水也是不错的。 魏二狗显然是吓着了,没有和她闹说盐贵,她瞧着出门的时候昏昏叨叨的,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沈苍术心底一下沉甸甸的,这事儿看起来不小。 很快,魏二狗端了水回来,沈苍术用帕子浸了盐水。 小心给魏三羊擦洗伤口,绕是如此,昏昏沉沉的魏三羊还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给魏三羊擦完,沈苍术又拉了魏二狗到跟前,给他擦着伤口,剧烈的疼痛让魏二狗回神。 一转头,就瞧见他老娘一脸温柔的给他擦伤口,那股害怕的劲突然涌上心头,魏二狗跪在地上,抱住沈苍术双膝,“娘……” 一声娘,真真是道尽了所有害怕和不安。 沈苍术听得一阵心酸,放现代,魏二狗这年纪才刚上大学呢,她拍拍魏二狗的脑袋,“和娘说说,发生何事了?” 魏二狗这才把二人遇到的事情都与沈苍术说了,说到那小厮威胁二人并鞭打的事情时,身体抖的很厉害。 沈苍术没有笑话魏二狗,更没有小看这件事。 这里是古代,强权为上的世道。 是人命如蝼蚁的朝代。 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不,他们还算不上小民,他们是佃户,只和贱民差了一个等级。 命比小民的还不值钱。 但贱民也分三六九等,像这种在权贵身边当狗的,就比他们风光。 就看那小厮,仅仅是一个奴仆,借了主子的势,就已经能够吓破魏二狗他们的胆了。 “莫怕,等你大哥熬了汤药来,你喝一碗便去睡,睡一觉便好。” 沈苍术依旧轻轻拍打着魏二狗的脑袋,给予他些许安慰,现下,她说什么,魏二狗怕是都听不进去的。 等到魏大牛端了汤药来给二人灌了后,沈苍术便打发两人去睡了,自己则倚在魏三羊床边倚着睡了。 倒不是她母爱泛滥,那俩一个要干地里的活,一个神思不属,这个若是没了,家里的活分摊下来,她也要干不少。 还不如累一晚上呢。 结果,魏三羊不知道是烧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一晚上都没什么大事。 等到沈苍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抬头一看,人没了,一摸,席子还是温的,她站起身来,一件短褐从她身上掉下来。 沈苍术捡起短褐,心里微暖,是个有良心的儿子,就见露出一点曦光的门口处蹲着一个人。 不是魏三羊是谁? “老三。”沈苍术走到魏三羊身边坐下,“想甚呢?” 魏三羊身上依然很烫,却抵不过眼底的凉,那是一种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凉。 是行将就木的人眼里才有的东西,是看透一切而失望的悲凉感。 “娘,我们永远成不了良民对吗?我们想做良民,就得请巴府做担保,要看巴府的脸色,不然就必须有五亩良田以上方能申请,可是我们哪里可以得到银钱买良田呢?” 半大的少年盯着天边露出的一点点光,继续道。 “我们想从商,也要请担保人,还要给担保人少说五两银钱,还要给官府发放文书的十两银,这个银钱我们又要从哪里得到?” 说完,魏三羊看向她,嘴角微瘪,眼眶发红,“娘,这是个死局。” 他不懂,真的不懂,朝廷若是不想他们往上爬,为什么要设立这样的律令? 呀,这个儿子是被打击到了。 沈苍术斟酌了一下话语,她总不能直接告诉这娃,朝廷是异族当家,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家就是从异族反上来成功的,总不能让汉人也翻身啊。 再者,底层人若是爬的太快,对王朝发展来说不是甚好事,上层人会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多方下来,汉人从上到下,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压。 一句话,人家在巩固自己的权力。 但不能这么和这娃说,她看得出来,全家就魏三羊脑袋瓜最聪明,说不定将来得靠这娃。 可不能废了。 “有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今日你被人打,未必他日不能打别人,儿啊,这世上的事,很多时候都说不定的。” 见魏三羊眼眸有了活色,沈苍术指指天,小声说,“就是这王朝,也是会被颠覆的,大金国不老和大姒朝打吗?” 魏三羊脸色一白,几乎要上手捂沈苍术的嘴,这话是能说的吗? 却听得沈苍术下面一句。 “一时蛰伏,时刻准备着机会,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了,你若是因为现在一点挫折就吓住,将来若是成功了,如何经得起大风大浪?” ------------ 第19章 种田篇:倚仗别人也是势 毒鸡汤存在是有它存在的理由的。 至少魏三羊被安慰到了,少年郎的眼中不再是一潭死水,那里迸发出的野心叫人心惊。 胡三娘和乌雅珠都已出房门了,沈苍术便拍拍魏三羊的肩膀,道:“你还年轻,路还很长,现在遇到的事或人,等到你有一日成功了,再回头去望,就会发现,都是过客。” “所以,不必介怀,不必难受,做好自己,静待良机。” 魏三羊醍醐灌顶,心中激荡,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只告诉他要记住自己的身份。 不要冒犯贵人,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老老实实种你的地。 他是不甘愿的,他见过太多和他一样的人了,他们在贵人眼里和牲畜无异,高兴了赏些银钱,不高兴了就打杀了。 魏三羊不知什么是平等,但他不想做牲畜,他想做人。 老娘的话犹如落入平静潭水中的石子,是啊,皇帝都能轮流做,焉知他能有起不来的一日? 魏三羊从未觉得老娘瘦小的背影如此强大,简直如高山一般高大。 高山本人此刻有点愁,若说昨日还有肉,今日除了几个小的粥里有肉,大人们碗里就只有汤有油沫子,更多的是漂浮的野菜。 怪她开自己门的时候听胡三娘说肉干不多,也不知能不能吃到冬日,她就说让胡三娘按照平日里的做法做。 她怀疑滚野菜的汤水是煮了给孩子们熬粥的肉的水。 沈苍术咂咂嘴,咽下一口野菜汤,依旧好吃,可不如昨日好吃,看来人是会变的。 从前她只想吃到正常人类吃的东西,现在都会挑嘴了。 唉,还是要努力才行,今日不能贪念捏两个幼崽的感觉了。 但她的吃相依旧让人觉得饭食喷香,直接冲淡了这个家蒙着的阴霾。 虽然吃不饱。 沈苍术觉着自己饭量还是大的,但是早上除了她和家里的男人们有一个饼子外,胡三娘和乌雅珠只有半个饼子。 都没有多的,她就不好意思说多做点。 家里异常沉默,即便受了伤,男人们依旧扛着锄头要下地,老魏家的地有些多,尽管魏二狗平日里会偷懒,那脸上也是苦哈哈的,手上的老茧也是厚的。 “三羊就别去了,你那伤深,身上的热还没退呢,另外,我还要说点事。” 三个儿子蹲到了她跟前,两个儿媳也抱着孩子在不远处。 “是那虎骨的事儿,这是一笔大财,我们却不能留了。” “娘,为啥不能留?我和老三已经丢了一些虎骨了,若是家里那些再丢,家里可再不会有这么大的进项了。” 魏二狗着急,昨儿夜里他缓了一宿,到天明时,他终于缓过来了,想着离那么远,他们又是在金顶庄,那人估摸着不会找来,就算贪心找来了,还能冒犯巴府吗? 到时候就算是一点点拿出去卖,慢慢的,家里也会有大笔银钱。 到时候成了良民,就不会被随意打杀了。 “娘……”魏三羊也觉得可惜,尤其听了沈苍术的话后,他更想留下那些虎骨。 魏大牛倒是没意见,都是听老娘的。 沈苍术挥挥手,“听我说,昨日你们去卖,就卖出一场祸事来,足可见,这虎骨是大财,我们一无权,二无势,是守不住的。” “娘!怎的守不住,只要对外说孝敬给巴府不就行了。”魏二狗急急道,这会儿脑子里全是老头那一两一市斤的话。 “若是巴府听到了,找上门来了,你要咋办?”沈苍术问了句。 魏二狗哑口,巴府若是知晓自己被他们当做筏子,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再说,不说欺侮魏三羊他们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就是这金顶庄的人,焉知会不会有眼红来生是非的。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她去办不了,为什么呢,因为她是女人。 在大金国,汉人被打压,女人更被打压,所以,她不如培养人才。 想着,沈苍术看向魏三羊,见魏三羊作沉思状,也就不说话,几息过后,魏三羊抬起头看她,“娘,若我们有权有势就能保住,对吗?” 沈苍术点点头,“是。” “倚仗别人也是势,可对?” 沈苍术挑眉,魏三羊压抑着一点激动,更多的是一种决心。 她点点头,想看魏三羊会做出什么来。 但魏三羊没有,反倒去灶房熬了魏大牛剩下的药汤喝,然后倒头就睡。 家里劳动力少了一个,胡三娘和乌雅珠其中一个要补上。 要不然活干不完,这天儿可不等人,播种跟不上别人,可是会影响收成的,全家就得饿肚子。 乌雅珠不想去,家里的活再苦,也没有地里的活苦,她紧紧抱着儿子,“娘,您大孙子还喝着奶呢,我去了谁带他啊?” “这两日吃了肉粥,我瞧他都不愿喝你的奶了。”当她没看到她喂奶吗?魏长盛都不愿喝了。 乌雅珠讪讪,看了眼不吭声的胡三娘,又道,“大嫂定然是愿意去地里的,以往都是这样的。” “……你去。”沈苍术看不得乌雅珠那个得意样,就乌雅珠这个体格子,她不信背地里没有偷吃,反观胡三娘,那真是一阵风就吹跑了,一瞧就缺乏营养。 “娘,那您大孙子——” “我带,你也别搁我跟前说有的没的,瞧瞧你自个儿,再瞧瞧你大嫂,这瘦的,不养壮点,怎么给我生大孙子?” 胡三娘登时脸红了,她也想生一个,难得婆母护着她,眼看乌雅珠要跳脚,便道:“那娘,我去后山那边打猪草去了。” 沈苍术点头,乌雅珠见不成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儿子塞给沈苍术。 家里人一下空了,沈苍术抱着孙子去大房找小孙女魏芳春,胡三娘的两个闺女她总觉得乖的过分了,尤其小的那个总是在屋里睡,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还是饿过头了,营养跟不上,所以嗜睡? 谁知还没进去呢,就撞上魏兰霜拿着一个小背篓出来,看见她,小身子先是一缩,后又想到什么,呐呐喊了声,“阿奶。” ------------ 第20章 种田篇:抓到一条大蛇 “兰霜这是要去作甚啊?”沈苍术放软了声音。 魏兰霜偷摸看了她一眼,依旧小声说:“挖野菜,晚上娘做夕食。” “每日家里人吃的野菜,都是你去挖的?” “嗯。” 造孽哟,一家子吃的野菜全让一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去挖,还在山下,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想到自己海塞的野菜,沈苍术有些羞愧。 “兰霜真棒啊。”沈苍术由衷夸了句,魏兰霜大大的眼睛一亮,沈苍术继续夸,“兰霜小小一个,就能挖到全家都能吃的野菜,真的很棒。” 因为饥饿,魏兰霜和妹妹一样,头大,脸瘦小,五官大大的,身子瘦成一长条,看着其实蛮可怕的。 但金顶庄不乏这样的小孩,沈苍术也没见过正常的人类幼崽,只要是没多长个头,手脚什么的,在她眼里都是可爱。 魏兰霜这会儿终于抬起头看沈苍术了,那小小的脸上盛着些微勇气,“阿奶真这么觉得?” “真的,不是要去挖野菜吗?带上阿奶一起罢。”沈苍术伸出手,魏兰霜眼神一瞬惊惧,整个人都木了。 沈苍术想摸头的手落在魏兰霜的小辫上。 忘了魏老太会无缘无故打魏兰霜了,魏兰霜这是被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兰霜的小辫扎的真好看,是你娘扎的罢?真是手巧。” 魏兰霜回神,看着沈苍术的眼睛亮亮的,阿奶真的不一样了,阿奶不但夸娘了,还要和她一起去挖野菜。 “我把妹妹带上,就一起去。”要是她和兰霜走了,家里就剩一个魏三羊,不是个会带孩子的,魏芳春那么小,再给弄出好歹来不好。 小丫头睡得沉,她抱起来的时候都没醒,但是她两只手都抱着孩子就不能挖了吧? 魏兰霜大概是看出来了,抱着一堆破布似的东西过来,咬唇,试探着说,“阿奶,平时娘都是拿这个背着芳春干活的。” “哦!”沈苍术新奇的把那布料抖开,虽然都是破布拼成的,但边上都用针线细细的缝了,做成了一个背带似的东西,中间还有很大一块布。 一看就很用心。 魏长盛小些,沈苍术研究了半天,在魏兰霜的帮助下把这娃背上了,然后抱着芳春就跟魏兰霜出门了。 刚开春,其实野菜并不多,而且很多人挖,后山的外围也就没多少野菜了,眼看着兰霜把她带进了山里,沈苍术就是一阵心慌。 “兰霜,平日里你都是到这么深的地方挖野菜吗?” 许是她的语气不好,魏兰霜又缩了缩身子,“在外面抢不过别人。” 沈苍术一阵心疼,伸出手想摸,又控制住了,温声道,“别怕,阿奶没有怪你,阿奶这是害怕你遇到危险,以后要是来这样的地方,记得叫上阿奶,好吗?” “好。”魏兰霜笑了笑,看了沈苍术一眼,悄悄挪近了和沈苍术的距离。 她喜欢现在的阿奶。 这小丫头是个会找地方的,带她来的地方林子密,背阴,草木就丰盛,眼前就长了一大片野菜。 “家里平日吃的就是这个灰灰菜,味道比别的野菜好,阿奶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魏兰霜说。 “好。”魏芳春睡得熟,沈苍术出门的时候多带了一件短褐,现下她就把人放在了自己脚边,开始和魏兰霜一起摘起来。 灰灰菜其实就是马齿苋,但真正见了,沈苍术还是觉得叫灰灰菜比较贴切,因为叶子背面挺面的,一摸一手灰,当然不是真灰。 沈苍术挺担忧这样草木丰盛的地方有蛇的,但是临安郡的天气这般寒凉,蛇应当是不喜的,应该……不会遇到吧? 事实证明,担忧什么来什么! 沈苍术呲着牙,和眼前一条黑黄相间的蛇大眼对小眼。 魏兰霜已经吓木了,瘫坐在地,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前世曾看过百年前的古人科普视频,判断一条蛇有没有毒,看脑袋,一般三角头竖瞳孔,蛇身颜色鲜艳,有明显牙龈和尖牙的蛇有毒。 很幸运,眼前的蛇都没有,脑袋圆圆,瞳孔圆圆,很讨喜的模样,但它大啊! 瞅着能有她的手腕粗了,她还带着三个娃,被咬一口让细菌感染咋办? 但很显然,他们怕它,对方也怕他们,对视良久后,那蛇退了,转个身往前游,那小尾巴一甩一甩的,挺好看的……看起来还怪好吃。 沈苍术对一切正常生物总有一股无限的好奇,包括不限于摸一摸,捏一捏。 然后,事情就有一些不可控了,她摸上了,还抓住了,一瞬想到身边有三个娃,她把孩子们陷入到危险境地了。 于是摸一摸变成了甩一甩,她听了咔咔咔一连串的声响,再把这圆脑袋的蛇提起来一看时,没动静了。 她把人家弄死了,真是罪过。 “哇——蛇啊……”魏兰霜反应过来,也不怕她了,抱着她的腿就哭了。 沈苍术赶忙把蛇扔到一边,蹲下抱住魏兰霜拍了拍,又把魏芳春捞起来抱着,谁知道会不会来第二条? 魏兰霜真被吓坏了,抱着她哭了好半晌。 沈苍术有些可惜的看着那蛇,还想拿回家去问问儿子们能不能吃呢? 但是看兰霜这害怕的样子,还是不拿了。 “……阿奶,我们把蛇带回去,给爹剥皮炖汤喝。” 未料,魏兰霜害怕归害怕,却还是馋的。 哦,这蛇原来可以吃。 于是,沈苍术把那蛇团成一团,用短褐包了,放进了兰霜的小背篓,用野菜盖了,提着背篓准备家去。 原本兰霜还想背的,沈苍术一笑,“你不怕蛇啊?” 兰霜立马蔫儿了,惴惴不安的跟着她。 实在是她后面背着一个,前面抱着一个,胳膊上还要挂着一个背篓,怎么看,负担都极重。 但对沈苍术来说其实挺轻的,下山路过一个茅草屋的时候,沈苍术停住了脚。 她记得每回魏老太挖了野菜,都要给黄阿奶一点,黄阿奶家就是这了。 想想,不能崩人设,沈苍术让魏兰霜抓了一把野菜,给黄阿奶送去。 谁知还没进去呢,就见黄有全扶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出来了,那右腿一跛一跛的,着实费力。 ------------ 第21章 种田篇:老妹妹 黄阿奶瞧见她,老眼一亮,“老妹妹,我还说让阿全去寻你,没成想你就来了,快进来坐。” 老妹妹…… 乍一听这称呼,再一看黄阿奶这鹤发鸡皮,缺牙的模样,沈苍术被雷的外焦里嫩。 这具身体虽然三十七了,但是没那么老吧……好吧,翻翻原身记忆,她发现这黄阿奶也就五十岁的样子。 古代真苦,好歹没污染前的世界,五十岁的人看着不会像八十岁一样。 “呵呵,不去了,我这带着娃,不好叨扰你,兰霜,拿点野菜给黄阿奶。” 魏兰霜乖乖的捧了一捧野菜放到黄家门前放着的一个小簸箕里,而后又回到沈苍术身边。 “哎哟,老妹妹你好福气,孙子都这么多了,不像我家……对了,阿全,去,去把你捉的兔子拿过来给你魏婶子。”黄阿奶眼里是真的羡慕,她家人丁单薄,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 “兔子?你家阿全还会捉兔子呢,这本事真不错……”沈苍术笑眯眯的,嘴里的话就起来了,要不是带着娃,背篓里还放着条蛇,她是要进去唠唠嗑的。 这黄阿奶看着很寂寞的样子,一定不会觉着她烦。 就黄有全拿兔子的空档,两人已经聊了一长串了,黄阿奶更是抹起了眼泪,“我知你向来心善,那虎骨是个贵的,阿全不懂事,就这么跟你家拿了来,我也没有好回报你的,只有这两三只兔子了……” 各家有各家的心酸,沈苍术叹气,“你吃着有用就好,再贵也没有命贵。” 说着,黄有全已经出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编的笼子,里头两三只灰色的兔子正翕动着鼻子吃草,看起来很是可爱。 沈苍术眼眸一亮,大金国的人这么喜欢皮毛,这兔子要是养活了,剥皮毛卖,是不是一笔大进项? 再说,那肉也能吃,兔子繁殖还快,家里人多,个个都需要营养。 黄有全看她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婶子,这还是上回你们打大虫的地方捉到的,洞穴周围有不少毛,估摸着母兔被吃了,只剩一窝小兔了,总共六只,有三只被我杀了给阿奶吃了,还剩三只,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兰霜,接过有全叔手里的兔子,我们家去了。” 魏兰霜接了,两人便急匆匆的往家赶,路上有人打招呼,她都只是笑笑。 回了家,便见魏三羊睡醒了,光着膀子,正在院子里拿竹片编着什么。 看到她,魏三羊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背篓,却发现沉的慌,扒开上面一层野菜,发现一条黑黄的蛇就躺在里面。 “热退了?你瞧瞧这蛇能不能吃?”沈苍术摸摸魏三羊额头,发现虽然还有点烫,但是已经比早上那会儿好多了。 老古人真抗造。 “能吃,这是黄花蛇,您抓的?”魏三羊把蛇掏了出来,发现全身上下就没一处伤口,处处皆完整,不由惊奇,“上面怎没有伤口?” “呃……”她该怎么解释,她只是甩一甩,这蛇骨头错位就噶了呢? “就拎着尾巴使劲甩,还抽在了树上。” “抓蛇还能这样……”魏三羊低头看着蛇,几息过后又道,“娘,这蛇我去剥了,晚上让大嫂做?” 沈苍术点点头,又指指魏兰霜提着的兔子,问道:“会看公母吗?看看这三只是公是母。” 闻言,魏三羊从笼子里一只一只提着耳朵出来看。 “都是母兔,娘,您要养吗?要养的话改日我去山上捉只公的回来,但是这玩意儿可不好养,吃的草可多哩,还容易生病,养个一年两年的,生下来的小兔也容易死,咱家以前养过,您不记得了?” “这不是之前没经验吗?如今家里人多了,你也没娶亲,娘想试试,总不能让你一直单着。” 至于魏三羊说的,估计是卫生没搞好,又是近亲繁殖,能不死吗? 说起娶亲,魏三羊脸一阵火热,“……不急,我才多大?” “怎么,看着你大哥二哥媳妇孩子热炕头,你就不想?”沈苍术打趣。 其实魏三羊确实年纪小,但是古代都是提前相看起来的,正经成亲,那步骤可多了,从相看到结亲,估摸要个一两年。 “……娘,我哪儿想那么多,我剥皮去了。”魏三羊一阵风似的逃了。 沈苍术一笑,一转头,就看魏兰霜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一堆草过来,塞进了笼子里,兔子正吃的欢呢。 “兰霜,等兔子窝弄好了,就让你管好不好?” 免得这娃又去山里弄野菜,今儿要不是她跟着去,这娃怕是就被咬了。 “好!”魏兰霜眼睛一亮,看那些兔子的喜欢做不得假。 “那以后就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挖野菜了,外面野草那么多,兰霜要是出事了,阿奶会伤心的。” 沈苍术伸出手,摸了摸魏兰霜的脑袋,还看了眼这娃,眼睛还盯着兔子呢,对她摸头没有太大反应,于是放心继续摸。 这毛发有点粗糙啊,还少,唉,看来得多给这大孙女投喂了。 没多久,胡三娘打猪草回来了,那一背篓的草,最上面还硬塞了许多,用绳子绑着,都有半人高了。 看着几乎要把胡三娘压垮了。 妈耶,沈苍术忙把醒了的魏芳春放到地上,上去帮胡三娘抱背篓。 春天的青草正是丰茂的时候,湿度大,比任何时候的草都重,她抱着这背篓草,差不多五十斤左右。 这是她单手能轻松拎起来的重量,但是胡三娘这小身板,看那涨得通红的脸和喘气的声音,估计不轻松。 “下回可别背这么多了。” “娘,我下回会快些回来的,不会让芳春让您受累的。” 胡三娘一阵紧张,婆母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好。 她又看到被婆母背着的魏长盛和站在地上的女儿,心头咯噔一下,娘这是不想带她女儿了? 沈苍术额角抽抽,魏老太的形象深入人心啊,她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胡三娘想那么多。 清清嗓子,这回沈苍术语气是真不好了。 “你要是把身子弄垮了,可怎么给我生大孙子,要知道,女人身子垮了,生孩子也是有风险的。” ------------ 第22章 种田篇:好的像神仙 胡三娘红了脸,娘病好以后,说话真是越来越不注意了。 一看婆母把二房儿子背背上的背带还是她做的,胡三娘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什么时候,她也生出一个儿子,娘就不会成天念叨,也不会成天偏心了。 “娘,我知道了。” 说完,胡三娘准备把猪草弄到猪圈旁边去,就被婆母推了一下,婆母还瞪她。 “都说你身子弱,不要做太重的活儿,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了?” 胡三娘心中一阵酸楚,她要是不快点把家里的活做好,到时候婆母还不是要骂她,还会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打骂女儿。 结果,就见婆母单手就把背篓提起来了,跟提小鸡仔似的,往猪圈去了。 胡三娘心中的酸楚戛然而止,随即便是尴尬。 婆母好心,她竟想岔了。 见芳春要自己抱,胡三娘连忙把闺女抱起来,左右看看,没看到什么伤口才放心,而后见大女儿在围着一个笼子不知在干什么,便叫了一声,“兰霜。” 大女儿哒哒跑到她面前,脸上是腼腆的笑容,眼眸里闪着些许熠熠的光,甜甜的叫着她,“娘。” 胡三娘一愣,以往,大女儿从未有这样的笑容,以往总是像只小兔子,整个人还有些木木的。 只有她在的时候,偶尔才会露出一点笑,却也是怯生生的,看到婆母更会害怕。 想到这,胡三娘才反应过来,今儿兰霜都没有躲婆母。 “兰霜,你今日怎么不去挖野菜?” 往日,女儿都是以挖野菜来躲避婆母的打骂的。 “阿奶和我去挖回来了,阿奶可厉害哩,还抓了条蛇,让三叔剥皮去了,晚上咱们就能喝到炖蛇汤了。” “对了,有全叔还送了阿奶三只兔子,阿奶说以后让我就近打点草给兔子吃,不要进山里挖野菜了,说是危险。” 她才说一句,女儿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说的过程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开心。 她有多久没见着这样的女儿了,从嫁进老魏家就没见过,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不是嫁错了。 胡三娘红了眼,却还是笑着问了句,“阿奶对你这么好?” “好。”魏兰霜一笑,随即想到什么,小小声说道:“娘,我喜欢现在的阿奶,阿奶,她不会再变回去吧……” 胡三娘心中一动,婆母确实变了许多。 正好,婆母放了猪草回来了,胡三娘眸子忽闪,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打猪草时摘到的果子,递给女儿,“兰霜,这是今日娘摘到的果子,拿去吃。” 边说边瞧婆母那边,若是以往,她打猪草带回来的一点点吃的,都会被婆母拿走,看到她给女儿小果子,开口就会骂赔钱货,还吃那么好…… 但是,婆母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解背带了,同样拎小鸡仔似的把魏长盛拎到怀里,然后把背带递给她。 “你这背带怪好用,脑子真好使。” 沈苍术说完,就见大儿媳看着她发愣,忍不住摸脸,“我脸花了?” 胡三娘回神,浅浅笑了,看来婆母是变不回去了,“没有,只是觉得娘最近几日好的像神仙。” “咳,哪里像神仙,待三羊剥好皮了,你把那蛇做了,全做了,免得你男人他们回来吃不饱,正是农忙呢。” 沈苍术扬起的嘴角一下落下,故作凶悍。 啊,她想吃饱。 却不见胡三娘怕,而是无奈一笑,“知道了娘。” 她总算知晓这几日看婆母的怪异出自哪里了,婆母总是装凶。 和之前真凶的婆母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容颜不能变,她还真以为换人了。 莫不是鬼上身? 胡三娘多看了沈苍术几眼,发现婆母抱着长盛亲不够,还摸了大女儿的脸,摸着摸着搂着亲了一口,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还啃了女儿递过去的果子一口,酸的脸都皱了,还笑得那么开心。 这是以往的婆母不会干的事情。 一个人再怎么变,细节上的很多东西也不会变。 胡三娘唇角一抿,目光幽深,就是鬼上身又如何,她也觉得现在的婆母好。 最好不要变回去。 逗弄了孙子们没多久,魏长盛就困了,沈苍术哄了会儿,见睡着了,便放到了屋里,让兰霜帮忙看着,她要去解决人生大事。 沈苍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美好的,就是每回上茅厕都是一种折磨。 当她憋着气从那极其原始的茅厕出来时,拥有正常茅厕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某些物种的蠕动,还要担忧有人看到她如厕。 拥有正常茅厕首先就需要银钱,银钱在哪? 在那三只小兔兔里。 她开始给三只兔子造窝了,还有一个觉得自己大好了的好三儿一起。 两人力气都大,地基没一会儿就挖好了。 “娘,我去搬些石板来做地基,兔子会刨洞,就这么围个围栏,会挖洞跑的,围栏也要高些,兔子会蹦跳,可高哩,尤其大兔子。” 魏三羊说完就走了,沈苍术则是清理地基里可能存在的小石子什么的,影响石板的镶嵌。 片刻后,魏三羊抱着石板回来了,在地基内铺着,还看了她好几眼。 铺到最后一块,魏三羊又看她,沈苍术忍不住了,瞥向魏三羊,“有啥事?” “娘,明儿我想去给巴府放牧。”魏三羊觑沈苍术的脸色。 他们在金顶庄赁巴府的田种地,也要负责巴府的牲畜放牧,一般半月轮一次,比如上半月轮到庄子这边,下半月就会轮到庄子那边。 若是不去,田地就不给种。 没田地没房屋,就会从佃农变成流氓,是会被抓去做奴隶的。 所以,尽管巴府不给银钱,金顶庄许多人家也要去。 放牧虽说得脸的能得到些好处,但是危险也大,就像魏老头,就让狼咬死了,巴府也没什么表示。 所以,这项活计,在金顶庄,不是什么好活计。 但在魏三羊眼里,这是机会,能接触到巴府的管事们,就能接触到在田间地里看不到的东西。 以往他给巴府放牧,他娘总是要死要活的,现在自己回来几天不到,又要去,他怕老娘心里不舒坦。 沈苍术抬起头,看向魏三羊,似笑非笑,“对那虎骨,心里有主意了?” ------------ 第23章 种田篇:吃饱的感觉太好了 魏三羊嘿嘿一笑,“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娘的眼神,您让我去吗?” “你有自己的主意,娘干甚不让你去?娘就盼着你有大出息,娘好享福呢。”沈苍术笑眯眯的。 比如先把那个露天茅厕给修了。 魏三羊心中一阵激动,瞧着老娘盯着他的模样,知老娘这是担忧他,心中又开始愧疚。 娘变了以后还是一样的担心他,他以后行事万不能像昨日那般冲动了。 而沈苍术则在憧憬,这个三儿看起来很聪明,不知道能不能赚钱,赚钱了能不能修一个豪华茅厕。 唉,不能把期望定的太高,还是先有一个正常的茅厕吧。 “娘,我要把那些虎骨全部带走,还有剥下来的蛇皮,可能赚不回来很多银钱,您可会怪我?” 魏三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得先和娘通气,不然家里会有意见。 大哥老实,一般不会有甚意见,就是二哥一家,二哥是个精明的,有小心思都会让二嫂先出头。 二嫂也不是个讲道理的,泼辣起来招架不住,虽然那日他回来见到的大嫂更为泼辣,但是平日里大嫂都是温和的,还讲理。 只要娘答应了,二哥一家就会被压制。 “不会,这世道,能赚上钱的,都是本事人。” 经过昨天的事情,沈苍术就自己的处境分析了一番。 一个字,难。 阶级难以跨跃,对于底层人的打压是从上到下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自己的地位,自己的特殊待遇,都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的人往上爬的太高。 这样的时代,他们想爬上另一个阶层,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就得有一个领头人,还得团结,劲得往一处使。 但很显然,以前的魏老太意识不到这种东西,一碗水端不平,家里的孩子们各有心思,还弄得一个最有本事的小女儿不回来。 别说什么忙,感情好能不常回来吗? 且魏老太这回病了,魏心桃都没回来。 足见魏老太做人多失败。 讲定了,魏三羊心头高兴,尽管背上有伤,却像是有使不完的劲般,小半日就把兔子窝搭好了。 傍晚,魏大牛等人从地里回来。 魏二狗瞧见魏三羊一脸清爽的样子,心中就有些酸,娘果然最偏心,同样都受了鞭伤,可是老三就能不去干活。 这般想着,说出来的话自然就酸,“老三今儿在家待的挺好罢?娘没给你单独开小灶?” 要不然能好这般快? “没有,二哥,娘想着你们下地辛苦,捉了条黄花蛇,叫我宰了,让大嫂炖成了汤,闻着可香哩,我今日可是沾大哥和你的光,有口福了。” 闻言,魏二狗吸着鼻子,便闻到从堂屋传来的阵阵香味,心头顿时舒坦了。 魏大牛则是笑得一脸开心,心想,老娘到底是在乎他的,于是看着自家老娘的眼神,是满满的孺慕之情。 乌雅珠才不管那么多,出去一日,只有早上一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听有炖蛇肉,扬起笑脸,“我去帮大嫂端菜。”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沈苍术在一边想笑,这一家子,叫魏三羊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一句话把一家子说高兴了,这就叫本事。 沈苍术带回来的蛇约摸有一米多长,成年人手腕粗,大概十多斤的样子,叫胡三娘装成了两个大盆,饼子也多做了些。 这是沈苍术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吃饱。 吃饱的感觉太好了。 嘤,蛇肉真鲜,真好吃,明天再去瞧瞧还有没有蛇。 沈苍术胡吃海塞,一家子也没好多少,尤其下地的魏大牛几人,那筷子快的,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只有胡三娘和魏兰霜,不敢夹太多,眼见肉都快要完了,这娘俩还没吃多少,沈苍术筷子一放。 儿子们也跟着放了筷子,惴惴不安的看着她,是不是他们吃太多了,老娘有意见了。 尤其魏大牛,看向胡三娘,小声问,“这样多的肉,你怎不熏干了放好?” “不是,是娘说全部做了……”胡三娘嘴里发涩,魏大牛什么都好,但是遇到她和婆母的事情上,总是要先怪她的。 在众人发慌的眼神下,沈苍术拿大陶碗夹了一大碗肉放到胡三娘和魏兰霜面前,霸气道,“吃。” “芳春就别喂了,也不知这蛇肉里有没有小虫子,可别把孩子吃坏了,兰霜也少吃些,多喝点肉粥。” 剩下的就全是胡三娘的了。 “娘……”胡三娘眼眶泛红,婆母居然看到她没吃多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家男人却看不见。 “……别这样,以后你娘俩上桌吃饭再这般磨叽,老娘可不给你们夹了。” “娘怎么…唔……”乌雅珠不忿了,刚开口就被魏二狗塞了一嘴肉。 转头,就瞧见自家男人瞪她,“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我见你也没少吃。” 乌雅珠气的狠狠咬了一口肉,肉疼的瞧着胡三娘面前那碗肉,少了这么多,她得少吃多少。 吃完,大家伙都抱着浑圆的肚子在院子里消食。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沈苍术开口了,“老三明儿要去巴府放牧,会带着虎骨和今儿刚剥下来的蛇皮走。” 这下,不说魏二狗急,就是魏大牛都皱眉了。 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进项呢。 难不成是娘又要偏心老三,想让老三独吞? 乌雅珠就是这般想的,眼看自家男人不说话,忍不住拐了一下,惹得魏二狗瞪眼。 这死婆娘,一点不懂利害。 “缘由晨起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大财,咱们家守不住,你们也别想着是我让老三偷摸拿去卖了,给他偷摸攒老婆本。” 这话一落,二房一家和魏大牛,脸色都是讪讪的。 “二狗你自己也清楚,你们昨日得罪的是权贵,先不说贵人有没有精力来抢我们的虎骨,但只要人家说一句好,底下的人,你猜昨日打你的那个小厮,会不会找来?会不会仗势抢东西?” 魏二狗脸色当即一白,精明变成了慌乱。 魏大牛几人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我想着,既然我们护不住,那就送给护得住的人,也许我们还能留下一部分卖的银钱。” ------------ 第24章 种田篇:狠狠敲打 沈苍术一番教诲,变成了大石压在众人的心间,沉甸甸的。 “那也不该让老三去啊……” 乌雅珠嚷着,她曾在权贵面前伺候,是知晓这虎骨有多贵,若是魏二狗去,说不得能从中吃些回扣。 沈苍术一个冷眼扫过去,“你想让二狗去,行啊,谁有能耐谁去,我还怕三羊再卖的时候又遇到危险呢。” 她觉得这个二儿媳真是掐尖要强过头了,有时候连带着脑子都不清楚。 亏得当过奴婢,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在权贵手底下过活的。 穿来几日,这是沈苍术头一次发火,那脸色却是平静的,声音冷凝到令人发毛。 想到昨日的皮鞭,魏二狗身上就是一痛,连忙扯了一下乌雅珠,“我听着儿子哭了,还不去看儿子去!” 要死,这婆娘过了几年好日子,脑子叫狗啃了,怎说出这般蠢话来,这事要是好做的,他早就自己上了。 “你两口子也不用做戏给老娘看,我知道你俩口子对我多有怨怼,是,以往我是偏心,可你们扪心自问,我待你们差哪里了?” “长盛多数时候是我带吧?看你媳妇白胖的,怕是平日里多有偷吃,你当我瞎看不见?再看看你大嫂的干瘦样,往日多吃一口都会被我骂,那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瞧见好处了,知道争了?” 二房两口子讪讪,魏二狗面色更是涨红,“娘怎说这话,儿子平时也是孝顺的,是我媳妇昏头了……” 沈苍术心底叹气,心底有些失望,这老二是有小聪明,却也担不住事,一有事就往媳妇头上推。 成不了什么大事。 “老二,你也不用把事儿推到你媳妇头上,她能做什么主?还不是你说什么她做什么,冲在前头给你打冲锋,你想算计是好事,却不能用在自家人头上!” 魏二狗心中一凛,脑袋低的更低了,难不成他以往打的小算盘都被娘看在眼里? 心头更是不甘,老三有娘偏爱,当然不用算计,可是他既没有娘的偏爱开小灶,自然就得多算计,他可是有儿子了,难不成让儿子跟他种一辈子地? 他可不是老大那个笨的,甘愿让老娘榨取。 魏二狗的神色落到沈苍术眼里,这打的小九九沈苍术也能猜到一点。 再看别的儿子媳妇,魏大牛不说,倒是大儿媳,怀里抱着娃,看似在哄娃,其实耳朵是朝着这边的。 魏三羊则是看了一眼魏二狗,神色里倒没有不满,只是有些许看不上。 估摸着这个三儿子是看不上家里许多人的。 这心不在一处,怎么发展? 怎么建好茅厕? 只能狠狠敲打一番了。 “我知道你们各自都有心思,不如分家,以后地自己种,朝廷若有征兵赋税,也自己担。” 古代为什么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还不是徭役赋税给逼的,朝廷征兵收税,是按户来,不是按人头来。 这是一个大负担,虽然他们在金顶庄,赋税是巴府交,但是徭役征兵什么的却是逃不过的。 这都是能要人命的,一般一户必须出一个人丁,人多自然选择就多,但是人少,少了一个当家的,那可是会死全家的。 所以金顶庄很多人家,哪怕是矛盾深,也是不愿意分家的。 果然,她这话一出,没有人能淡定了。 “娘,好好的,怎么要分家啊,您还在呢,这说出去,别人要戳我们脊梁骨了。”魏大牛一脸着急。 “是啊,娘,别分家,我以后再也不算计啥了……”魏二狗脸色惨白,不由瞪了一眼乌雅珠,都怪这个婆娘。 “娘,你要是不满,不如骂出来。”胡三娘亦是一脸忧色,若是分出去恰好撞上朝廷征兵,只能魏大牛去,若是魏大牛没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怎么活? 乌雅珠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想的也是撞上征兵,魏二狗要是没了,她带儿子也不好活,尤其最近两年战事频发。 这很有可能啊。 当即,‘噗通’一声,乌雅珠跪倒在沈苍术面前,“娘,你打我都行,千万别分家……” 沈苍术挑眉,她也没想到效果如此好,也没叫起,而是严肃着一张脸,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娘也不是不让你们算计什么,只是,还是那句话,算计外人可以,但是不能算计自家人。” “你们看看外面的世道,这样乱,保不齐哪天就有天灾人祸了,到时候你们能指望谁?” “是指望外人拉你们一把啊,还是指望兄弟姐妹拉一把靠谱啊?你们兄弟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兄弟好,能拉拔自己,兄弟要是不好了,就能连累你们自个儿。” 众人心神一震,尤其是魏大牛兄弟几个,简直如醍醐灌顶,古代讲究氏族,什么叫氏族,那就是有好事一起担,坏事也一起担。 一人得道,必须拉拉家里的鸡犬那种,因为是利益牵扯着的,当初是拿了族里的好处的,自己得到好了,当然要回报族里。 魏二狗心思活泛了,是啊,家里就这一亩三分地,他再算计,能从老娘手里扣出多少银钱? 魏三羊瞥了一眼两个哥哥,也沉思起来,娘说得对,若是大哥二哥好了,也能助他。 说不得他们家还能更上一层,也许将来,他们的后代能发展成权贵那样的大族。 想想就激动。 “我话就到这了,若是还想不明白,只能分家了。”说完,看向乌雅珠,“行了,你也别跪着了,这回孩子是真哭了。” 乌雅珠如蒙大赦,抹着眼泪龟缩进自己房间奶孩子了。 翌日清早,魏三羊早早背着虎骨走了。 吃过朝食,魏大牛他们照旧是下地,只不过今儿要开始翻地了,换乌雅珠在家干活,胡三娘跟着去地里。 “老大,你让三娘干些轻省的活计,你看看她,一阵风就能倒,孩子就放家里,娘来看。” 两口子只有感激的。 该下地的下地后,昨儿胡三娘打的猪草猪没吃完。 乌雅珠便抱着娃去熏肉干。 沈苍术则是带着魏兰霜和芳春出门挖野菜,但是路过那大频婆果树下的时候,听着一个消息。 ------------ 第25章 种田篇:收粪大业 “今年这日子可真不好过,镇上的夜香都涨价了,从前只要一文两挑,现下却要十文一挑了,你说那刘乡绅也太黑了……” “可不是,昨儿我去镇上,连粮食都涨价了,往日里粗面只要十文一市斤,现下,要二十文!” 沈苍术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她没理解错的话,夜香是人粪吧? 古代人粪需要买? 她想到了自家茅房里那不可名状的物什,胸中一阵反胃。 不能想了,一想朝食都要吐出来了。 “哎哟,这不是老魏家的沈氏吗?你家可是不缺粪的,这一年到头的养猪,那猪粪加上人粪,沤肥也够了,你还有几个有力的好儿子,地里的活也不用你管,可真让人羡慕,不像我家,只有几个不中用的女儿,什么都要老婆子我来做。” 说话的是个吊三角眼的老妇,看着眉眼很是刻薄,是老熟人了。 对于这人,沈苍术打从心底讨厌。 这阴阳怪气的,老远她都闻到酸味儿了。 “现下是农忙时节罢?”沈苍术笑眯眯问了一句。 刘老太哼笑,“自然是了,庄子里就你享福,不用下地,都不知道是农忙时节了。” “哎哟,当然是没刘老太你享福的,正是农忙时节,不但有儿子孝敬,还有女儿孝敬。” “哎呀,瞧我,年纪大了忘事,你家儿子是不做事的,你家只有女儿做事,那还是我享福,儿子们好歹成器,哪怕是媳妇们跟着下地,重活也是不干多少的。” 这话倒是真的,以往哪怕是胡三娘跟去,干的活都不如男人们重,更别论,瞧见胡三娘干重活,魏大牛会抢过来了。 魏老太不下地,也是奈何不了的。 听了这话,刚才还和刘老太唠嗑的几个老妇媳妇立马离得远远的。 谁家不知道刘老太是个黑心肝的,生生把正在妙龄的女儿拘在家里干活到变成老姑娘? 还把儿子养得那般废物,娶个儿媳妇也是泼辣的,再没有比老刘家更黑心的人家存在了。 这样的人,谁都嫌弃。 刘老太脸色立马黑了,“你家儿子才不做事呢,我儿子那是出去挣钱了,他挣钱,地里的活儿哪儿有空干?” 闻言,沈苍术从上到下打量了刘老太一眼,那一身短褐和布裙,不知补了多了丁,看着破破烂烂,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仿佛稍微动一下,那身衣裳立刻就能碎成垃圾。 “哟,挣钱啊,那可真是出息,我儿子们当然比不上。”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沈苍术的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和刘老太刚才的语调如出一辙,加上沈苍术这上下打量的眼神,那可真不是什么好话。 虽说大家身上的衣裳都有补丁,可是魏老太的干净多了,不但干净,看着还是有五成新的,可见家里的媳妇勤快,儿子也舍得。 立即有反应过来的媳妇低声笑了。 刘老太气的伸手指着沈苍术,抖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沈苍术顿觉没意思,想要问消息的心思都没了。 牵起魏兰霜的手,便往昨日挖野菜的地方去了。 不过……她不明白的事,问问兰霜啊。 “兰霜,怎的夜香还要买?那茅房里不是有许多吗?” 魏兰霜奇怪的抬头看她,“阿奶,我们家有猪,猪吃的多自然拉的多,我们家沤肥的粪够了,别家不养,光靠人粪不够,自然要买,阿奶不记得了?” “咳咳,阿奶年纪大了嘛。”啊……谁会记这个鬼东西嘛,也就是兰霜提了,她才从魏老太记忆的角落里翻到。 说明这个对魏老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 地里刨食的人,会专门挖个坑,往里倒烂菜叶子,吃剩的骨头,人粪猪粪各种粪,沤个一年半载,等到开春的时候,就是上好的天然肥料。 养牲畜的人家,这粪水自然充足,不养的,当然就需要去买了,以往倒是有粪夫收了挑来卖。 但是去岁镇上来了个刘乡绅,垄断了镇上的收粪大业,粪夫就不来了,那镇上的夜香被垄断,自然也就贵了。 啧啧,沈苍术叹两声,果然能赚钱,就不嫌臭。 “那咱们家的沤肥地在哪?”叹完,沈苍术便皱眉了,镇上的夜香贵了,庄子上的人不会来问他们家买吧? 刚才那刘老太不是说老魏家粪多吗? 难道其他佃农就想不到? 到时候卖不卖都得罪人。 “就在那,在我们家地的旁边。”魏兰霜指着远处的山,沈苍术看过去,果然见山间有几个自己熟悉的身影,旁边……好多地,她也看不到哪儿是沤肥地。 算了,等大牛他们下地回来了,她再问问。 今儿野菜地没遇到蛇,沈苍术挺遗憾的,她今天又没吃饱。 挖够野菜带魏兰霜回家,魏兰霜便跑去喂兔子了,可上心了。 没多久,太阳开始落山,劳作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家了。 吃饭后,沈苍术抚着清汤寡水的肚子叹气,和儿子们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这和咱家有甚关系?这庄子上养牲畜的可不止咱们一家哩,难道养牲畜的人家都要卖?” 魏二狗不以为然,魏大牛也不是很在意,“是啊娘,去岁年中的时候,那刘乡绅就涨过一次价了,大家伙还不是买了,咱们家是不用担心的,也不会有人来买。” “……娘就怕那刘乡绅贪心不足蛇吞象,总之你们注意着点。” 刘乡绅这是试探底线呢,一旦底线次次被打破,那刘乡绅就肆无忌惮的涨价了,到时候他们家有粪,好事也变坏事了。 不过这俩娃说得对,养牲畜的不止他们家。 却没注意到魏二狗眉眼一转,有了心思,这镇上的夜香涨价了,那自家可有多的呢…… 去岁养了五六头猪,那粪多的,弄到沤肥地里,可是都溢出来了。 …… 魏三羊孝敬的是管放牧的管事陈大。 陈大是个贪的,也是个懂钻营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小厮,捞到一个管事当,还是管放牧的肥缺。 别看放牧苦,却是要经过一个大集市的。 这个大集市可不是乡间的那种小集市,而是朝廷设立在临安郡和兀兰台部交界的部族交易集市。 这年头做商人不容易,私底下交易的就不少,比如这样的集市,陈大就可以偷摸做点生意。 ------------ 第26章 种田篇:魏三羊的成长 金顶庄牧的是羊群,放牧的地方就离兀兰台部不远,草木丰盛,狼群也多,每年皆有耗损。 这其中可做的手脚,自然便多,拖走几头羊子,宰杀剥皮剁肉卖了,也不会被发现。 当然,这是陈大的秘事,这事也是魏三羊半夜起夜时才发现,往日也知陈大贪,却未想到这般胆大和胃口大。 但这皆和魏三羊无关。 ------------ 第27章 种田篇:屎尿屁那些事 意料之中的事,但沈苍术没想到这般快。 这要是一直涨价,影响的可是方圆百里的百姓,若是最后连粪都买不起,地里的庄稼定要减产,就古代这亩产几百斤的可怜产量,田租都要交不上。 这金顶庄大半的人怕是都要头插茅草卖身了。 但令沈苍术更恼火的还是魏二狗,她甫一进院门,眼前就蹿出个人影,带着一身 ------------ 第28章 种田篇:魏二狗的大业 老魏家共有两个沤肥池子,一个是去岁沤好的,今年种地,已经用了大半了。 还有一个装着今年的粪便,一半都还未装满,但那熏人的味道,已是蔓延开来。 这俩是不在一处的,正在沤肥的池子靠近的是老魏家另一块地,魏家一家子现下已经收拾别的地去了,等闲不会来这边。 但前来的人并未嫌弃那气味,这东西 ------------ 第29章 种田篇:看热闹 现场当真是热闹极了,远远,沈苍术就瞧见一群人。 当即气不喘,腿脚利索,比黄有全跑的还快。 爬了许多坡,气喘吁吁的黄有全:??? 他怎么瞧着婶子挺高兴的? 沈苍术能不高兴吗? 正常人的热闹啊,正常人打架啊! “大牛他娘来了,让让。”有眼尖的,立马叫了声,围着的人群立 ------------ 第30章 种田篇:怀璧其罪 众人皆往远处的密林瞧,果然葱葱茏茏,一片绿意,生命好不旺盛。 “是哩,这是为啥?”有人就问了。 第一次图谋别人的感激,沈苍术有些许心虚,脸色也更加严肃,让她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树上的叶子换季都是要落下的,见不着阳光的地就湿,湿了那叶子果子啥的都会腐烂,就像我们沤肥,也是扔烂菜叶子 ------------ 第31章 种田篇:下手要狠 魏二狗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沈苍术的意思,他都如此想,何况别人。 方才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止是偷粪,想着对方既然卖了如此多不义之财,那他再拿一些银钱也不为过罢? “娘……”魏二狗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有底气,而是带着不安。 “魏二狗,老娘之前和你们说过兄弟要齐心才能干成事的罢?” ------------ 第32章 种田篇:老贼 沈苍术很热情,在她确定李阿爷在金顶庄有一定话语权后,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实在不知二狗会这样做,大家伙挣钱都不容易,我已经让他去还银钱了,用了的粪我也不准备追回。” “这年头大家都难,我就想着,今年我留够自己明年用的粪后,剩下的粪,让各家都来挑一担。” “但丑话说在前头,没有便 ------------ 第33章 种田篇:魏三羊回来了 沈苍术心里咯噔一下。 这难不成是天灾的前兆? “我记着去岁这个时候早已下了两场了。”沈苍术随口说了一句。 “哎哟,是呢,你说今年不会干旱罢?前两年就旱了一次,那年可是真难,要不是卖了一个闺女,全家可就真要卖身为奴了……” 丁婶子碎碎念着,也就是老魏家隔壁的丁家,已经做了婆母了 ------------ 第34章 种田篇:不是一般人干的活 “咱家茅房是该修修了,我去上了一回,那木头间缝隙太大,兰霜这般大的孩子上去是很危险的。” 魏三羊点头,转而笑着看向魏大牛,“大哥你说呢?” 古人看重长子长孙,几乎每一家,都默认是长子当家,老魏家虽是魏老太当家,但是像起房这种‘大事’还是要过问一下魏大牛的。 遭亲兄弟这么一问,魏大牛 ------------ 第35章 种田篇:她忘了点什么 别家都是愁云惨淡,挑人都是紧着那不顺眼的去,只有老魏家。 魏三羊不但抢着去,还高兴得紧。 “我去罢,我不如大哥二哥是庄稼的好把式,只能去做这点躲懒的活计了。” 对于这个,魏大牛和魏二狗都是感激的,他们都有小家了,对于这样危险的事情,那是慎之又慎。 所以老娘偏爱魏三羊,他们也没 ------------ 第36章 种田篇:拜师傅 沈苍术翻个白眼,也没戳破,只道:“为家里着想就先给我砍块肉下来,你要是不想,我就自己来。” 说着,沈苍术转身便想去灶房寻摸菜刀。 乌雅珠“忙抢先拿了,“娘,还是我来罢。” 她看婆母的架势是来真的,那还不如她来,还能少割点。 但怎么少割,在沈苍术的指挥下,也有一两斤左右了,老魏 ------------ 第37章 种田篇:学艺 麦穗草便是家里小猪喜欢吃的那种草,因为长相肖似谷子,便得了麦穗草的名头。 也算是丰登的好寓意。 若是正经的拜师礼,是要准备些桂圆与红枣之类的。 这些是老魏家还买不起的。 也就不讲究了。 一块一斤的虎肉,足以证明心意与诚意了。 胡三娘和乌雅珠皆是一阵激动,恨不得立马 ------------ 第38章 种田篇:去镇里 只学了半日,两个儿媳就已分出高下。 胡三娘和魏兰霜是学得最快,尽管做得不如黄阿奶,但已经有模有样了,就是手糙了些,叫黄阿奶看了可惜。 “兰霜手巧,再学几日,说不得能接点活计了。” “就是三娘啊,你这手若是再养嫩些,定能接到更高价的绢花,现下,只能接最低档的。” 最低的,就是卖 ------------ 第39章 使错招数了 如今送了这般好东西过来,怕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她。 魏心桃心头就沉了一块大石,定然是银钱的事情,否则她娘能有这么好心? 不从她身上吸点血出来补贴哥哥们就不错了。 想着,魏心桃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成色上好的银子,塞到沈苍术手里。 “娘,我这月也只剩这么点了,巴府里的日子可不好过,走人 ------------ 第40章 种田篇:草木坊 沈苍术是根据魏老太的记忆找去的,有时拿了银子,魏老太会给家里的儿子孙子们扯点布匹做衣裳。 媳妇和孙女们是没有的。 只有男人们穿了不要的衣服做改装。 当然,也有条件不好,所以只能节约资源的原因。 但是也够糟心了。 沈苍术深呼吸,尽量只去回忆魏老太去布帛店的记忆。 这 ------------ 第41章 种田篇:朝廷没有粮食了 沈苍术将两罐手脂给两个儿媳一人塞了一罐。 “都给我把手将养的嫩些。” 沈苍术说不来什么好话,塞手脂也塞的硬邦邦的,主要是和正常人就没什么接触,大道理懂。 但是论人情和一些生活技能,她是不如两个儿媳的。 “哟,真给我们的,娘,您最好了,我亲娘都没待我这么好过。”乌雅珠又开始肉麻 ------------ 第42章 种田篇:风雨欲来 黄有全年轻的脸上因为总是皱眉,形成了川字,现下,皱得越发紧,仿佛要把那无法抵抗的苦难,给皱进这深深的沟壑里。 他家没老魏家条件好,就二亩地,只种谷子的话,年产也就在六百六十斤左右,给出七成,自家也就剩近两百斤的样子,是够吃的。 但是还有朝廷的三百文人头税,巴府的五百文田租,手里的粮食终是 ------------ 第43章 种田篇:挖井 挖井是个辛苦活,沈苍术铲第一铲土的时候,就碰到块大石头,差点给那铁铲磕碰坏了。 沈苍术怪心疼的,毕竟是家里不多的铁器,边缘锋利,说不定世道乱的时候,能做个武器什么的。 后面,沈苍术学聪明了,寻了根尖棍儿,这里戳戳,那里戳戳。 她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不多看看找水源和挖井的知识呢? ------------ 第44章 种田篇:学道理 沈苍术的挖井事业进行到一半,挖不下去了。 她挖到了石头,大块的。 约摸在三人深的位置,‘锵’的一声碰到了石块,险些将家里唯一的铁铲戳坏。 “唉……”沈苍术长叹一口气,天公不作美啊。 “娘,还继续挖吗?”乌雅珠在边上问。 沈苍术思考半晌,“挖。” “可是这下面都是石 ------------ 第45章 种田篇:魏三羊回来了 沈苍术发现自己居然很想魏三羊,想到听到魏三羊说自己为了说动陈大买那南方人的菊花茶,而挨了一鞭子的事情时,心酸骤起,眼眶立马红了。 “……你这娃,怎么不听话,娘都说了不必太勉强你自己。” 沈苍术拉着魏三羊,撩开他后背的衣物,去瞧那没好全的鞭伤。 伤口已经结痂,再过段时日就能脱落。 ------------ 第46章 种田篇:打一棒子 “饭桌上少跟老娘提这些倒胃口的事,你要是不满,自己和魏老二出去单过去!” “娘,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乌雅珠急了。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沈苍术抬手,目光如炬,扫视着桌上的所有人。 “你们心里想些什么,我都知道,大牛,你辛苦为整个家,田地打理的那么好,娘看不见?娘也心疼 ------------ 第47章 种田篇:比试 翌日,天还未亮。 胡三娘起了个大早,抑或说,她一夜未曾睡得安稳。 她心激荡了一夜,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到回忆起娘的话,直至现在慢慢平静下来。 那日娘说的话她记在了心里。 许多她都听不懂,但有一句是懂了的。 男人挣了银钱,就能当家做主,那她也是能的。 也许挣了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