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001 一个多时辰了,这些妃嫔可真能扯。 唐诗第三十三次叹气,她屁股都坐痛了,今天这例会还要开到什么时候啊?要是能穿回去,她下次绝对不吐槽地中海老板每次开会都要罗里吧嗦地开个一小时。 “皇上驾到!”太监的通报声宛如天籁在耳边响起。 殿内的莺莺燕燕立即安静了下来,燕妃理了理鬓边的玉簪,淑妃抚了一下裙摆,李昭容不屑地瞥了二人一眼,安嫔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位份最低的周才人像个隐形人一样,沉默地站了起来。 “臣妾见过皇上。”妃嫔齐声行礼。 天衡帝大步进来,路过众妃嫔身边,连个眼神都没赏赐给她们:“免礼。” 说着走到太后跟前,恭敬地给太后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太后高兴地把天衡帝拉了起来,坐在她旁边:“皇儿免礼,今日这么早就下朝了。” 天衡帝含笑道:“托母后的福,国泰民安,朝中无事。” 【都中午了还早?一群女人扯东扯西扯了半天赖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等皇帝吗,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皇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 太后&众妃嫔…… 天衡帝右手扶在膝盖上,锐利的目光往下一扫,妃嫔们都规规矩矩站在两边,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一样老实本分,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道连珠炮的女声就像是凭空飘出来的。 他眼睑一垂,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与太后闲话家常:“近日天气转凉,母后的头疾可好了些?” “好多了,皇儿有孝心了。”太后一脸慈爱,“皇儿上朝辛苦了,饿了吧,哀家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些吃食。” 燕妃连忙站出来挣表现:“太后娘娘,陛下,臣妾今儿卯时就起来亲手炖了两盅血燕,一直温着,现在用刚刚好,臣妾这就让人送进来。” 太后笑着点头:“燕妃有心了,呈上来吧。” 燕妃欢喜的让人将两盅还冒着热气的血燕端了上来。 太后接过,尝了一勺,赞道:“不错,这血燕细腻丝滑,口感极佳,皇儿你也尝尝。” 天衡帝拿起托盘上雪白的瓷盅和汤匙。 【有什么稀罕的,燕窝不就是燕子的口水吗?】 请安请了半天,唐诗又累又饿,唐诗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系统瓜瓜立即跳出来显摆:【宿主,不止呢,燕窝刚摘下来时有许多羽毛和苔藓,蒸制浸泡后要反复多次除杂挑毛,肯定也带上了羽毛苔藓枯枝杂叶的芬芳。】 唐诗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燕子天天飞进飞出的,会不会有屎落在燕窝上面?】 呕…… 太后只感觉一股反胃涌上心头,头一偏,用力干呕起来,恨不得将刚才吃的几口燕窝全吐出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殿内一片兵荒马乱。 天衡帝庆幸自己还没动勺子,赶紧将瓷盅放回了托盘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扣嗓子的太后,关切道:“母后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早日跟儿臣说。” 【难道太后老蚌生珠,又怀上了?】唐诗疑惑。 瓜瓜不确定:【我翻翻,不对啊,先帝都死一年了。】 唐诗觉得瓜瓜见识还是太少了。 【那可未必,万一太后怀的是个哪吒呢?再说了,谁规定太后肚子里一定是先帝的种?】 太后脸都气绿了,可看伺候自己的柳嬷嬷等宫人神色如常,皇帝也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找不到罪魁祸首,又不能跳出来说自己没怀孕,只能按捺住暴躁说:“哀家没事,就是刚才吃东西吃得急了一点,胃不舒服,歇一会儿就好了。皇儿日理万机,不用在这陪着哀家,你们也都下去吧。” 众妃嫔心惊肉跳,知道这会儿再留下没什么好果子吃,纷纷行礼告退。 只是一跨出万寿宫后她们的脚就跟沾了胶水一样,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明显是还想找机会再跟天衡帝碰碰头。 没过多久,天衡帝就出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们连忙娇滴滴地行礼。 唐诗混在人群中,这才看清楚了天衡帝的长相,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土拔鼠的尖叫。 【妖孽啊,长成这样,娱乐圈的小鲜肉都不够给他提鞋的,可惜越美的花越有毒,碰不得!】 不欲搭理妃子们,正想坐上龙撵去太极殿批奏折的天衡帝脚步一顿,改变了主意,温柔地看着妃子们:“爱妃免礼,今日秋阳正好,爱妃陪朕去逛逛御花园吧。” 都走出公司门口了却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人干事? 浑水摸鱼却没摸成的唐诗格外暴躁。 但其他妃子却一个个喜笑颜开,庆幸今天请安拖延时间拖对了,这不就拖到了跟皇上并肩游园的机会。 可惜,还有五个碍眼的尾巴。 妃子们争奇斗艳,纷纷找机会往天衡帝身边凑。 天衡帝略过艳丽不可方物的燕妃,再到端庄大方的淑妃,清秀的李昭容,最后落到了后面的唐诗和安嫔身上。 前者长相甜美柔弱,眼神怯生生的,察觉到大家的目光,她连忙低下了头,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这样胆小怯弱的女子不可能是那道声音的主人。 至于旁边的安嫔虽然胆子也小,但还是羞答答地迎上天衡帝审视的目光,露出一个欲语还羞的清纯笑容。 天衡帝点她:“朕甚少来逛御花园,不若安嫔给朕介绍一二。” 安嫔欣喜若狂,眼冒星星眼上前:“臣妾遵旨。” 其他几个妃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安嫔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世又或是才情都不是最出挑的,凭什么能够独得陛下宠爱。 不过下一刻,她们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因为天衡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广泉一侧身挡住了安嫔想贴到天衡帝身边的动作:“昨夜下了一场雨,路滑,安嫔娘娘小心了。” 安嫔愣了一下,连忙应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天衡帝身边……的广泉公公一侧。 站位虽然奇怪了点,但这已是离天衡帝最近的位置了。除了最受宠的周才人,在外面可还没有哪个女人站得离陛下这么近。 被安嫔抢了风头的燕妃很是不爽,又不愿离天衡帝太远,故作姐妹情深地样子上前挽住了安嫔的胳膊,做作地指着花园中的一丛紫龙卧雪:“陛下,那是什么品种的花啊?臣妾在宫外都没见过。” 李昭容捂嘴浅笑道:“燕妃姐姐平日里看得少吧,这是菊中精品紫龙卧雪,堆雪荷花卧紫龙,紫龙卧雪极为耐寒,能在冬日绽放,意寓大吉大利,紫气东来,颇得贵人喜爱。” “李妹妹真是博学,比花匠都了解这花吧。那依妹妹所看,这菊中贵族配陛下今早赏赐给我的这次鎏金点翠如何?若是好看,姐姐我今儿个就向皇上讨个恩典。”淑妃摇着团扇,笑得温柔又端庄。 唐诗兴奋得两只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卧槽,宫斗名场面来了,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用心险恶的话。】 【李昭容讽刺燕妃没文化,见识浅薄,再显摆一下自己的博学,凸一波才女人设,吸引皇帝的注意。】 【淑妃更绝,直接拿李昭容跟花匠比,就差直接说李昭容上不得台面,跟那些下九流差不多了。然后她又故意提起点翠,显摆昨晚是她侍寝,皇帝很满意。】 【可怜的燕妃,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这都没听出来。我看看,啊,早上的燕窝还真是她一大早起来亲手炖的,我以为这种都是主子意思意思将燕窝丢进砂锅就算亲手了,剩下的都是奴仆的事,哪晓得她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在灶台前守了一个多时辰。好傻,老板都不在,这么卖力表演给谁看啊,又不会给她升职加薪。】 燕妃、李昭容、淑妃的脸齐刷刷地黑了,恨不得将这道声音找出来掐死。 安嫔惊讶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滑过,眼神带着几分天真和讶异。 天衡帝墨眸深深,嘴角翘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真有意思,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 【睡一觉就赏赐点翠这种国宝级珍品,我很好奇淑妃昨晚到底把皇帝伺候得多舒坦。】 淑妃满脸通红,其他的妃嫔又恨又妒,差点揉碎了手里的帕子。 瓜瓜:【宿主,你要看八卦小册子吗?】 唐诗又惊又喜:【这种要打马赛克的画面也是我能看的吗?】 瓜瓜:【可以。】 唐诗高兴坏了:【没想到不能上po18后,我还能看这种真人版……什么嘛,脱了裤子就给我看这个。这皇帝是不是不大行啊,放着洗得香喷喷的美娇娘不睡,竟批了一晚上的奏折,还让淑妃在旁边研了半夜的墨,难怪淑妃今天请安的时候眼睛下方下挂着两个黑眼圈,还一直揉手腕,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先前我还以为是皇帝昨晚玩太花了,搞了捆绑play。】 【要这样的侍寝我也行,为了点翠,我可以加班加点通宵研墨卷死淑妃。】 天衡帝的脸彻底黑了,手背青筋凸起。 淑妃的脸又红了,但这次不是羞的,而是被拆穿谎言后囧的。 刚吃了憋的燕妃、李昭容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淑妃今天请安开始就不断地故意误导大家昨晚她侍寝多么辛苦,陛下有多宠她,结果就这就这…… 御花园里鸦雀无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闷头吃瓜的唐诗纳闷了。 【咦,她们怎么不说了?这斗到一半忽然停了多没意思啊。】 淑妃、燕妃、李昭容生无可恋,你丫都说完了,她们还说什么啊? 丢了这么大个人,三妃实在没脸呆下去了,纷纷找借口告退。 燕妃夸张地捂住肚子:“皇上,臣妾突感肚子不适,先行告退。” 淑妃紧跟其上,微笑着说:“陛下,臣妾突发心悸,有些难受,唯恐扫了皇上游园的雅兴,先行离开,请皇上恩准。” …… 天衡帝也没了游园的心思,正想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游园,却见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琉璃匆匆赶来:“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娘娘身体不舒服,您走后,她又吐了好几次,差点将苦胆都吐出来了,饭也吃不下。皇上,您快去看看吧。” 天衡帝俊眉一拧,当即转身往万寿宫的方向,并问:“太医怎么说?” 【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太后不会真的有了吧?我看看……啊?太后是装病,她嫂子带着侄女进宫探望她,她想把侄女塞给皇帝,就装病骗皇帝过去,好给两人创造机会。这么急的吗?她都打算借着伺候陪伴她的名义把侄女留在宫中了,还一天都不能等啊。】 【这是恨不得马上将侄女打包送到皇帝床上啊。哈哈哈,感觉皇帝连鸭子都不如,人家鸭子被富婆姐姐包了好歹还有钱,他捏着鼻子睡了太后侄女还得赏赐倒贴钱,啧啧。】 【不过听说这个傅芊芊是个大美人,狗皇帝,艳福不浅。】 天衡帝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正要告退的众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太后身体不适,诸位爱妃随朕一道去探病吧。” ------------ 2 002 万寿宫,太后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耷着眼睛,很是憔悴的样子。 一身浅紫百花曳地裙,外罩月牙白梅花蝉翼纱的妙龄少女跪坐在床榻边,微微弓着背,弯腰细心地给太后擦脸。 天衡帝进门入目便是少女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再往下是挺巧紧实的蜜桃臀,他脚步一滞,眼神微微一侧,避开这有些不雅的一幕。 少女仿佛才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一张白玉般的脸瞬间染上了胭脂色,抓着裙摆,无措地解释:“臣女参见皇上,刚才不知皇上到来,臣女多有失仪,请皇上恕罪。” 连声音都跟黄莺一样婉转动听。 这样肤若凝脂,眸似水杏,美目一盼,让人骨头都酥了的大美人让燕妃心里危机感骤升。 本来她在后宫拼爹拼得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王炸,不但拼爹拼不过对方,长相也要略逊对方一筹,真让傅芊芊进了后宫,她的地位肯定不保。 所以没等天衡帝说话,她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说:“傅四姑娘言重了,你照顾太后娘娘,皇上褒奖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太后娘娘身体怎么样了?” 她这话一出,天衡帝的目光自然地挪到太后身上,眼含担忧地问:“太医怎么说?” 傅芊芊仰起巴掌大的小脸,水润的杏眸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情意:“回皇上,太医说姑母是思虑过甚引起的恶心焦虑、肠胃不适,需得好好静养。刚才小厨房做了开胃的山药百合红枣粥,只是姑母还是一口都没吃。皇上,姑母最听您的话了,您就劝劝她多少吃点吧,不然臣女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天衡帝坐到床榻边,握住太后的手,关切地说:“母后何事不开心?先用膳,吃完了跟儿臣详说,儿臣定想方设法为母后排忧解劳。” 淑妃也跟着上前殷勤地表示:“太后娘娘,让臣妾来伺候您用点粥暖暖胃吧。” 太后没搭理她,看向站在天衡帝身后的傅芊芊:“芊芊,过来。” 傅芊芊连忙红着眼眶跪到了床边,担忧地看着太后:“姑母,您先用膳吧。” 太后看着跪坐在面前的这对玉人,越看越满意,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唐诗撇嘴:【我敢打赌,太后下一句肯定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皇儿,不孝有三无……” 太后差点岔气,脸隐隐有些扭曲,但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便调整过来,接着继续道:“皇儿你登基一年有余,你父皇像你这么大时孩子都好几个满地爬了,可你膝下还无一儿半女的,哀家去了地下都无颜见你父皇……” 【生那么多有什么用?先皇生了一堆儿子,最后还不是只剩下狗皇帝这根独苗苗。】 再次被人吐槽,太后说不下去了,攥住天衡帝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指甲深深地刺进了天衡帝的手心。 天衡帝仿若感觉不到疼痛,轻抚着太后的手背,一副大孝子的模样:“儿臣谨记母后教诲。母后先用点粥吧,儿臣喂您。” 说着让琉璃送来养胃的粥。 太后下半段话被打断,只能另寻机会了,但她仍不放过撮合自己侄女跟皇帝的心思,指着傅芊芊说:“皇儿宵衣旰食辛苦了,这种小事就让芊芊来,你坐旁边陪母后说会儿话。” 唐诗翻着小册子感叹:【太后好拼啊,难怪能在后宫笑到最后。她一刻钟前才吃一只鸡腿、一盅羊肉萝卜汤、一道狮子头、一道……现在还能吃得下吗?估计她会意思意思地尝两口就表示吃不下了,这样皇帝傍晚肯定又要来看她,可不又得跟傅芊芊碰面。】 【到时候没了妃嫔们碍眼,孤男寡女的,天雷勾动地火……瓜瓜,晚上能给我看现场直播吗?】 瓜瓜有点小委屈:【宿主,感觉你已经不需要我了,自己脑补吧,反正你这么会猜。】 唐诗:【那不行,谁知道皇帝会来哪个姿势。你说会不会在太后的床前来一出强制&欲拒还迎play啊?】 瓜瓜被宿主优秀的想象力打败了;【宿主,你少看点小H文吧,小心上火流鼻血。】 太后再次被人说中心里的小算盘,不想说话。 天衡帝也被这女子大胆开放的言论惊得不轻。 只有毫无所觉的傅芊芊还在认真地继续往下演。 她接过琉璃端来的香菇鸡丝粥,拿起汤勺一口一口细心地喂太后,喂一口又轻轻地拿起帕子给太后擦擦嘴,眼睛悄悄冲太后眨了眨。 说好的吃两口就不吃了的,这都好几个两口了,姑母怎么还不喊停啊? 太后接受到她的信号,总算回过神来,想起了原来的计划,伸手挡住了汤匙:“哀家没胃口,不吃了,端下去吧。” 傅芊芊把剩下一半的粥放在托盘上,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下一刻她的眼圈就红了,泪珠在里面打转,一副惹人心怜的模样:“姑母,太医让您多吃点,您才用了这么点……” 太后冲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都大姑娘了还哭鼻子,皇儿,你帮哀家劝劝你表妹。” 唐诗被太后的屡败屡战精神所感动:【这就是愚公移山吗?不过傅芊芊的演技更好诶,眼泪说来就来……靠,原来是帕子上抹了洋葱,欺骗我感情。】 神他娘的愚公移山,燕妃等人差点笑喷,一个个低垂着头紧抿着唇才抑制住了笑容。 哎呀,这小嘴真会说,会说你就多说几句。听她说自己的时候是真难受,但听她拆穿傅芊芊这个小妖精是爽,跟大夏天吃了冰西瓜一样,浑身都舒坦。 就是不知道在御花园那会儿她说的话,别的人能不能听到。 燕妃扭头看冤家淑妃、李昭容几个。 淑妃仍旧笑得温柔无害,李昭容翻了个白眼别开头,安嫔讨好地笑了笑,唐诗两眼放空神游天外,周才人头都快贴到地上了。 看不出个究竟,她又挪回了目光。 天衡帝很孝顺,听太后的话开口劝道:“表妹莫哭,哭肿了眼睛变丑就不好看了。” 这下轮到唐诗差点笑喷了,这是什么钢铁大直男。 傅芊芊揩眼泪的动作一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抽抽嗒嗒地说:“多谢姐夫……皇上关心,臣女就是太担心姑母了。” 唐诗卧了个大槽:【瓜瓜出来,说说姐夫是怎么回事……姐妹共侍一夫?我竟然在这里看到了这种禁忌现场,对了,傅芊芊的姐姐呢?】 瓜瓜:【宿主,你但凡吃瓜时认真点,不要老喜欢盯着小脸发黄的地方看就不会漏掉这个。两年前,傅芊芊的嫡姐傅大姑娘跟皇帝定了亲,三书六礼都快走完了,结果去年那位傅大姑娘却突然生病死了。她运气不大好,死了不到一个月,老皇帝就挂掉了,但凡她晚死一个月,皇后的宝座就是她的。】 唐诗很失望:【没意思,不过这位傅大姑娘很厉害啊,长得漂亮,文采斐然,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才貌双全。可惜红颜薄命,死得早。】 【没结婚就挂了,这是哪门子的姐夫啊?我懂了,这不就跟阿紫赖上乔峰一个套路吗?搞禁忌,打着姐姐的旗号接近姐夫。】 不知道自己皮都被扒掉了一半的傅芊芊还在努力表演。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泪眼婆娑地望着天衡帝,估计这会儿要是没这么多人看着,她都要伤心欲绝地扑进皇帝怀里了。 燕妃气得偷偷翻白眼,真恨不得那道声音能跳出来撕破这只狐狸精的伪装。 还在认真吃瓜的唐诗没主意到前方的动静,她寻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 【天,原来姐妹共侍一夫是傅家的家学渊源、传统艺能啊。三十年前,傅太后有个姐姐进宫很受宠,傅太后进宫探望姐姐,两人就勾搭上了,难怪她今天拉皮条拉得这么熟练,敢情是经验丰富啊。】 【先皇好色荒淫,两人绿豆看王八,一下子就看对了眼,当天就在葡萄架子下面幕天席地来了一发,宫女太监还拿布给他们围了起来,守在外面……哈哈哈,围了一圈明黄色的布,这是什么掩耳盗铃的操作?太搞笑了,瓜瓜,有没有未删版给我看看……】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晕过去了,快,快去请太医。” “姑母,姑母,您醒醒,您别吓臣女,姑母。” …… 此起彼伏的声音打断了唐诗的吐槽,她抬头看着前方的兵荒马乱,很是茫然。 【瓜瓜,咋回事,难道你搞错了,太后是真病而不是装病?】 瓜瓜不服气:【宿主,你可以质疑我的智商,但不能质疑我的吃瓜能力。我以我的统生起誓,太后先前绝对是装病,至于这次,我会盯着她,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唐诗;【哦,可能是她突然突发了什么疾病吧,毕竟都快五十岁的老年人了,突发个心梗、脑溢血、中风也不奇怪。】 不是,你心里没点数吗?太后分明是被你气成这样的啊。 ------------ 3 003 太医来后,唐诗她们被赶到了偏殿等消息。 燕妃性子急,坐不住,几次端起茶杯又放下,眼睛不时望向太后寝宫的方向:“上午太后娘娘身体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淑妃轻摇团扇,语带惆怅:“可不是,皇上孝顺,太后娘娘这一病,皇上既要处理国事,又要忧心太后娘娘的病情,在床边尽孝,时日一长,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有人搭话,燕妃连忙顺着杆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是啊,咱们轮流给太后娘娘侍疾吧,给皇上分担一些。” 李昭容轻轻理了理坠在腰间的香囊,点头:“太后毕竟是咱们的长辈,她身体不舒服,咱们本就该侍疾。” 燕妃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姐妹轮流给太后娘娘侍疾。” 无端端摊上一门苦差,被代表了的唐诗很不爽。 【算盘珠子都要崩脸上了,想在皇帝面前挣表现刷存在感就刷呗,扯什么孝道当幌子。】 【有太医有宫女这种专业人员,人家照顾病人,伺候主子不比你们专业啊。】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以关心皇帝的身体为由,让傅芊芊去替她盯着皇帝,让皇帝一定要按时吃饭休息。】 【到时候妃子们苦兮兮地去伺候太后,皇帝在那边搂着美人卿卿我我,啧啧,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 燕妃嘴边若隐若现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死死捏着手帕,气得嘴嘟了起来,其他几个妃嫔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偏殿的气氛很是沉闷,只有唐诗不受影响,一边听瓜瓜的现场直播一边继续翻八卦。 【啊,傅芊芊根本不是傅家嫡出的四小姐。】 燕妃精神一振,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明知没用还是竖起了耳朵。 【她这身世有点复杂啊,我理理……】 你倒是说啊,关键时刻卡壳干什么?你先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几个妃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寝宫内,装病的太后心底一沉,又怒又气,这东西天生跟她犯冲,屡屡拆她的台,绝不能留。 急于除掉这个隐患,也是担心这古怪的声音又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戳痛苦自己,太后赶紧说道:“皇儿,哀家好多了,休息一阵就好了。前朝还有很多事,哀家这边有芊芊伺候就行了。” 天衡帝轻轻替太后捻了捻被角:“母后好好休息,晚点儿臣再来看你。” 又吩咐柳嬷嬷、琉璃好好照顾太后,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出来,妃嫔们赶紧站了起来,不等她们开口,天衡帝便摆了摆手:“都回去吧,太后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 唐诗一边跟着大部队,一边终于理顺了瓜。 【原来傅芊芊的生母是扬州瘦马,难怪她长得这么漂亮。傅夫人可真能忍,将外室的女儿养在膝下,当自己亲生的。】 【傅国公玩得花啊,娶了十八房小妾不说,还在外头偷偷养了一二三四五……整整八房外室,这还不算他那些没名分的相好,他的肾可真能糙。】 【靠,瘦马是傅夫人的哥哥送给傅国公的。这是什么天下第一好大舅子?】 【卧槽,傅国公是双插头,跟大舅子还有过一腿,当初还是他先跟傅国公认识,然后把傅夫人介绍给了傅国公。贵圈真乱,男男女女,妹夫大舅子,两男一女,好混乱,瓜瓜我的眼睛要瞎了。】 瓜瓜不客气:【你眼珠子别睁那么大,盯着八卦的时候眼睛别发亮就没事了。】 【呸,臭瓜瓜,诅咒你吃泡面没调料。不是,他还偷人……太辣眼睛了,我要缓缓。】 不是,你倒是继续啊,怎么说到一半又停了? 傅国公偷了谁啊? 傅夫人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知情吗? 还有傅芊芊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妃嫔们急得不行,都没心情争宠,只巴巴地等着后续,可直到她们磨磨蹭蹭地坐上小轿,这道声音都没再响起。 *** 万寿宫,皇帝和妃子们走后,太后立马生龙活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傅芊芊也一扫刚才的伤心,笑着说:“姑母,您刚才装的可像,差点吓死我了。” 太后看着侄女一脸明媚轻松的样子,很明显,她没有听到那道声音。 莫非这道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太后为了验证又问宫女:“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 柳嬷嬷和琉璃都摇头:“奴婢不曾。” 这么说还真只有她才能听到。 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进了她这万寿宫吧? 年纪越大的人的人越怕死,尤其是这太后这种富贵还没享完的。 所以她当即对琉璃说:“你去一趟白云观,让那些老道士进宫做一场法事。” 同一时间,龙撵内,天衡帝也在问广全:“你刚才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广全摇头:“回皇上,不曾。” 意料中的答案。 今天这一通爆料可是将太后的老底都揭了一半,若是奴才也能听到,肯定会有人当场失态。 所以道声音只有极少人能听到。 他,太后,几个妃子应该都在其中,傅芊芊肯定听不见。 莫非只有宫里的主子才能听到,那大臣,外命妇呢? 此外,这道声音在万寿宫、御花园都出现过,说明声音并不是固定在某一个地点,而是移动的。那移动的规律又是什么? 是随某个人而动吗?或者这就是在场某个女人的声音? 那这个人又是谁? 听声音,这是个活泼外向,胆大包天,口无遮拦,对太后对他都没有半点敬意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肯定不是后宫嫔妃。 他的妃子都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名门闺秀,怎会说出那等大胆出格的言辞。 而且她说了好几次“妃子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将她自己与妃嫔们割开了。 不是妃嫔,在场的便只有宫女了。 天衡帝垂下深邃的眼眸,对广全说:“马上派人暗中查一查今日御花园中的宫女,身份来历近日可曾有什么异常,都要摸清楚。” 广全应下。 等进了承乾宫后,天衡帝又下了一道命令,让人去查傅国公的私生活。他有预感,傅国公的私生活很可能会给他带来惊喜。 *** 唐诗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毫无当人小老婆的自觉,从而避免了掉马的风险。 回到昭华殿,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太后真是太抠门了,自己吃两顿都不给妃子们赏赐一顿。 不过今天也不是没收获,好歹看到皇帝长啥样子了。 说来也悲催,她不过是值夜班的时候打了个盹,醒来就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个历史上不曾有过的朝代,大雍。而且还穿到了个不受宠的小妃嫔。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不用九九六,不用再受那奇葩老板的气了。 比起那个老让加班,天天讲奉献,批评年轻人吃不了苦每个月却给五千块的极品老板,狗皇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仙老板了。 每个月按时发钱,过年过节有额外的赏赐,还不用干活(侍寝)。 而且因为入宫早,皇帝在位份上比较手松,封了她一个嫔位,不上不下,中不溜,混日子养老正合适。 她只需每天上午去给太后请个安,然后就可以回来关上门躺平吃瓜聊八卦,再跟宫女们打打牌,搓搓麻将,一天就过去了。 这样规律没压力的悠闲生活,将困扰她两三年的失眠症都治好了。 她的睡觉时间也一天天提前,终于提到了今天的日落时分,跟太阳同样的作息,棒棒哒。 这铁饭碗真是太香了。 唐诗美美地进入了梦乡,睡到自然醒后又接到一个好消息,太后凤体不适,最近一段时间免了她们的请安。 哇塞,又放假了,还是带薪长假,一定得庆祝庆祝,唐诗叫住了春喜几个,宣布今天上午不干活了,大家都坐下来打叶子牌。 因为生活实在是太惬意,太舒畅,她早忘了昨天的事。 孰不知燕妃几个吃瓜吃到一半,抓心挠肺,那个难受。 唯一开心的估计就是太后了。 白云观的道士来做了法事后,那道古怪的声音再也没出现,估计这妖孽是被仙师给收了。 太后很满意,重重赏赐了白云观,重新张罗傅芊芊和皇帝的事。 *** 承乾宫,天衡帝刚下朝,东来就躬身迎上前道:“皇上,傅四姑娘奉太后娘娘的命,给您送参汤来了。”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每天早晚傅芊芊都要奉太后懿旨来一趟,每次都送各种补汤点心,而且多是壮阳之物。 天衡帝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 但傅家不能再出一名皇后了。 本来他也不介意暂时遂了太后的意,将傅芊芊纳入宫中,左右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但出了那天的状况,就绝不能让傅芊芊进宫了。否则傅芊芊一旦成了妃嫔,她也会听到那道神秘的声音,姑侄俩一串联,太后就会知道,他和其他妃子也能听到那道声音。 可现在他还不能直接拒绝太后跟傅家。 天衡帝略一思忖,有了主意,吩咐东来:“明日派人在外面盯着,若是看到傅四再来,去将几位娘娘请过来,在偏殿陪她。” 有的是人比他更不希望傅芊芊入宫。 翌日上午,唐诗窝在院子里晒太阳时突然接到了让她去承乾宫的圣旨。 临时要去点个卯,唐诗也没多少怨言,毕竟拿了银子,偶尔还是要听老板使唤一下。而且还能顺带再近距离游览一下承乾宫,毕竟以她半年都见不到皇帝一回的失宠状态,这样的机会很可能仅此一回。 唐诗抱着旅游打卡的心态到了承乾宫后发现燕妃、淑妃、李昭容、安嫔、周才人都到了,而且其中还有板着脸的傅芊芊。 这六个人明显分两派。 傅芊芊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其余五人坐在右边,泾渭分明。 淑妃还好,照旧摇着团扇笑得一脸和气,而燕妃这个直性子嘴巴撅得都快能挂油壶了。 咋回事?皇帝怎么将这两拨明显不对付的人凑到了一起? 唐诗犹豫了一下,坐到最末端,明显夹着尾巴做人的周才人身边,然后用手肘撞了撞周才人,小声问:“好妹妹,怎么回事?” 周才人胳膊一缩,抱着双臂,轻轻摇头,声若蚊蝇:“不知道。” 好吧,只能翻八卦了。 很快,唐诗就找到了答案。 【傅芊芊天天给皇帝送猪腰煲杜仲、海参羊肉汤、 苁蓉杞子羊腰汤……把皇帝补得今早流了三次鼻血,牛批牛批。】 正在跟几个大臣议事的皇帝掀起眼皮,发现他对面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京兆府尹、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几人脸色俱是一僵,但老狐狸们反应极快,眨眼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议事。 甚至正在汇报工作的刑部尚书葛经义都没磕巴一下。 只是他没汇报两句,又听得一道古怪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宿主,大瓜,吃不吃?】 唐诗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瓜?】 瓜瓜得瑟:【你猜猜皇帝在御书房见谁?京兆府尹余温。】 唐诗:【没什么印象,是那个女装癖,喜欢穿女装去青楼,为了满足自己这个愿望,特意悄悄开了一间青楼,自己挂牌的奇人吗?还是那个喜欢闻臭袜子味,专门收集他老婆的臭袜子,搞得他老婆总怀疑有人偷她袜子的家伙吗?】 瓜瓜直摇头:【你记岔了,那是另外两个官员。傅芊芊那个有八房外室的爹啊,想起来没?】 知情的皇帝、妃嫔们不由给余温大人同情的一票,头顶大草原的绿帽哥啊。 果然,下一刻就听唐诗说:【我想起来了,他们两口子跟傅国公都有一腿。傅国公真绝,睡完老婆再睡丈夫,可怜的余温两口子,好几年了都不知道夫妻俩戴着同一顶绿帽子。】 噗! 正殿偏殿同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 4 004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余温,平日里满口礼仪道德,克己守礼的卫道夫模样,私底下竟是这种人。 站他两侧的刑部尚书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俱是菊花一紧,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余温如丧考妣。 当着皇帝和同僚的面被揭了老底,而且还得知情人跟妻子有一腿,他是既怒又慌,汗如雨下,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认罪,却被天衡帝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葛爱卿,继续。” 葛经义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目前这个案子……” 只是骤然听到了如此离谱的一个八卦,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说话都没那么流畅了,也没人提醒他,因为其他几人的心思都跟他一样,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他们几个老狐狸还能装模做样,隔壁的妃嫔反应就直接多了。 燕妃一口茶喷了出来,好巧不巧地溅到了傅芊芊的裙摆上。 珍珠白的裙摆瞬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棕色斑点,就跟一条雪白的狮子狗变成了癞皮狗一样,丑到了极点。 傅芊芊原就跟燕妃不大对付,因此还以为燕妃是故意的,顿时火大:“你干什么?” 燕妃为数不多的那点愧疚在这一声质问中跑到了九霄云外。 想到傅国公的荒唐事,连带的燕妃看傅芊芊的眼神都带上了鄙夷:“不就溅脏了裙子吗?我赔你一条就是。” 这样轻慢嚣张的态度无异是火上浇油。 “赔?我这裙子可是用太后娘娘赏赐的云锦做的,有钱都买不到,你赔得起吗?”傅芊芊阴鸷地盯着燕妃,“徐燕,咱们以后走着瞧。” 燕妃本就是个跋扈的,哪受得了这种威胁:“傅芊芊,我可是皇上亲封的正一品妃子,而你不过是个无品无阶的庶人罢了,敢直呼我的名字,还威胁我,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来人,掌嘴!” “你敢!”傅芊芊没料到燕妃这么猛,连忙冲守在宫门口的人喊道,“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眼看事情要闹大,几个妃嫔连忙上来劝架。 “燕妃姐姐算了,傅四姑娘可是太后娘娘的客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点小事就算了吧。”温温柔柔的淑妃摇着团扇劝道。 安嫔也拉着燕妃:“是啊,燕妃姐姐,都是自家姐妹,日后还要朝夕相处的,就算了吧。” 李昭容在一旁冷笑。 吃瓜吃到一半的唐诗又迎来了新瓜,还是现场版。 她有点吃不过来。 瓜瓜更兴奋,就差舞小拳头了:【打起来,打起来……】 摇旗呐喊,煽风点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唐诗啧啧:【你收了淑妃、安嫔她们多少钱,这么卖力地帮她们火上浇油。】 瓜瓜委屈:【人家就是凑凑热闹。】 唐诗安慰:【好,我陪你一起看。哎,燕妃为了阻止傅芊芊入宫也是豁出去了。可惜她注定要做白工,这几千上万的宫女可都是狗皇帝的小老婆预备役呢!后面还有选秀,年年都有新人入宫,她们防得过来吗?】 【看开点吧,受宠是侥幸,失宠才是注定。】 【瞧瞧历史上跟皇帝做年轻夫妻的妃嫔有几个善终的?】 你不是来安慰大家,你是打击大家积极性的吧。 燕妃被这盆冷水泼得透心凉。 有一瞬她都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放弃算了,反正她怎么努力都不见皇上有多喜欢她。 但她已经入宫了,不争就只会落到跟安嫔、唐嫔一个下场,半年一载都见不到陛下一面。没看安嫔现在都按捺不住了吗? 既已入局,没人可以置身事外。 她抬起手,重重一巴掌打在了傅芊芊的脸上。 瓜瓜:【哇!】 燕妃真是个狠人,自己亲自下手不说,还让贴身宫女赏了傅芊芊十个耳光,直将傅芊芊那张漂亮的脸蛋抽得肿成了猪头才停手。 傅芊芊吃了这么大个亏,怎么会善罢甘休,宫女一松手,她就跑到门口,哭喊道:“皇上呢,皇上呢,我要见皇上,皇上给臣女做主啊……” 东来仿佛没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拦在正殿外笑着说:“傅四姑娘,陛下与葛大人他们在讨论要事,您再稍微等一会儿。” 她都等半个时辰了。 而且偏殿这么大的动静,东来不可能没听到。就算没听到,那她脸上的巴掌印总看到了吧?但东来问都没问一句,是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知道这人靠不住,傅芊芊抿了抿唇,捂着脸伤心地跑了。 偏殿内,狠狠逞了一把威风的燕妃揉揉了手,一副被打疼了手的矫揉造作模样。 但这回没人敢不长眼睛去惹她了,就连一直爱阴阳怪气的李昭容都闭嘴了。 毕竟这姐姐狠起来是会真动手打人的。 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瓜瓜回过神,对唐诗说:【宿主,好可怕,你摸鱼是对的。】 唐诗:【其实燕妃这种直来直往的还好,杀伤力有限,顶多就受点皮肉之苦。这几个妃子里,真正厉害的是淑妃和安嫔。十个燕妃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她们俩的心眼。】 燕妃阴沉沉地瞥了一眼仍旧笑得一脸温柔的淑妃和腼腆的安嫔,垂下了眼睑。 但这话打破了几个妃嫔之间表面上的和气。 殿内更没有人说话了,可因为皇帝还没发话,而且大家也很好奇太后那边会是什么反应,因此也没人走,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 唐诗见没了热闹可看,又回去翻八卦了,边翻还边跟瓜瓜絮絮叨叨。 【相较于燕妃,余温才是妥妥的绝世大冤种啊。】 隔壁被迫听了皇帝私事的又尴尬又好奇的几个大臣纷纷竖起了耳朵,余温这事还没完?他跟傅国公到底还能玩出多少新花样啊? 皇上的私事他们不好听,同僚的就无所谓了。 只有余温想哭,若不是碍于天衡帝警告的眼神,他真想跪下给这个姑奶奶磕头求饶了,能不能换个人说啊。 【四年前,前京兆府尹告老还乡,余温想竞争这个位置,不但在床上小心伺候傅国公,还下血本送了一尊价值六万两银子的玉观音给傅国公。】 【那边余夫人也想为丈夫升官出份力,借着去祈佛的名义陪傅国公在庄子上住了三天三夜,各种小意温柔,为了让傅国公帮忙,她什么要求都答应了。搞得一身的鞭痕,生怕被丈夫看出来,硬是又在寺庙里呆了半个月。】 【余温顺利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子,两口子都以为傅国公是看在自己的面上答应帮忙的,对傅国公各种感激涕零,简直拿傅国公当恩人看待,这几年逢年过节,余温可没少孝敬傅国公。】 【他这京兆府尹坐得可真不容易,既要卖屁股,还要卖老婆,最后还要塞一大笔银子。实惨!】 【只有傅国公一个人通赢的世界达成了。】 【两头吃,人财双收,男女通吃,傅国公这操作好骚。】 余温双腿发软,瘫坐在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好个傅国公,将他们两口子耍得团团转。亏得这么多年,他还一直拿傅国公当恩人呢。 葛经义几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天衡帝曲指敲了敲桌子,提醒葛经义不要只顾着听八卦,谈正事。 葛经义早忘记刚才说到哪儿了。 不怪他,实在是余温这事太离谱了,他在刑部办了二十多年的案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冤种。 “葛大人说得是,我们京城兵马司一定配合刑部办案,争取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孟江给老同志打了个掩护。 葛经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话题继续往下说,实则耳朵竖得高高的,一心两用。 没过几息,又凭空传来那熟悉的女声,只是这次声音有些低,隐隐带着愤怒。 【麻蛋,余温真不是个东西。】 【傅家七公子看上了城北的豆腐西施,想纳那个姑娘为妾,人家姑娘不愿意他就强抢。那姑娘的父兄去京兆府状告傅七,这杀千刀的余温竟判这对父子诬告,流放两千里。】 【那姑娘得知此噩耗后,又恨又悔,当晚便悬梁自尽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被他们搞得家破人亡,还有没有天理了!】 徇私舞弊的事被人揭穿,余温背脊发凉,抬头便对上天衡帝冷冽的视线,浑身一软,宛如一摊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葛经义三人见了,没一个替他说话的。 甚至,再谈起案子,葛经义都不提余温了,直接以京兆府代替。 主殿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察觉到唐诗的心情很糟糕,瓜瓜连忙道:【宿主,傅芊芊回了万寿宫找太后诉苦告状呢,你要不要听现场版?】 唐诗气死了,暂时不想看傅国公他们的这些糟心事,想换个心情:【你说说。】 【太后很生气,将桌子上的定窑瓷器都砸了。还骂傅芊芊没本事,勾搭个男人都不会,这么久了,竟连皇帝的手都没摸到。】 唐诗这会儿见不得傅家人如意,痛快地说:【活该,狗皇帝总算做了一回人。】 瓜瓜有意哄她高兴:【可不是,宿主别生气了。你上次说得对,皇帝可能是真的不行,喝了这么多补汤每天面对打扮得活色生香的傅芊芊都无动于衷,太后这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天衡帝…… 刚给他正了名,转眼又往他脑袋上泼了一盆脏水。这两个家伙可真是好样的! 【完了,完了,太后要放大招了。】瓜瓜忽然惊呼。 这副语气勾起了唐诗的好奇心:【她要干什么?】 瓜瓜:【她要过来兴师问罪了,燕妃待会儿要倒霉了。】 唐诗当是什么呢:【就这?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狗皇帝应该会保燕妃吧,毕竟他也不想娶傅芊芊,燕妃这么做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天衡帝…… 他不纳傅芊芊都是为了谁? 瓜瓜又放猛料:【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呢。太后准备今晚在皇帝的饭菜里下□□。皇帝肯定不会防着他妈,这回怕是跑不掉了,宿主,今晚我给你播现场版哦,开心吗?】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唐诗还是扬起了唇角:【开心,瓜瓜你真好,爱你。】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暗戳戳搓手:能不能带我们一个? ------------ 5 005 以太后的精明,在承乾宫再次听到这道神秘的声音,必然会起疑。 因此不能让她跟妃子们碰头。 不可能拦着太后,不让太后进承乾宫,那只能让妃子们先回去。 天衡帝给站在门口的广全使了一记眼色:“稍作休息,喝杯茶再议。” 广全连忙上前亲自给天衡帝斟茶。 天衡帝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外面很是喧哗,发生了何事?” 广全连忙将燕妃与傅芊芊的争执道出:“……傅四姑娘生气地走了,因皇上正在跟诸位大人议事,奴才不敢打扰。” 天衡帝皱眉:“燕妃行为粗鄙,嚣张跋扈,在承乾宫都敢动手打人,实在是无法无天,宣朕的旨意,罚跪两个时辰,禁足三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富阳宫半步。淑妃、李昭容、安嫔、唐嫔、周才人,知燕妃言行不端,却不阻拦劝阻,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让她们回去好好反省。” 这惩罚明显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看似挺严苛的,将每个人都罚了,有理有据,公正严明,但实则是先一步堵住了太后的嘴。若是太后来了,燕妃的惩罚绝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 而且禁足三个月也是对燕妃的一种保护。 禁足意味着她不用去给太后请安了,太后这段时间也就没办法刁难她,给她穿小鞋。 唐诗知道天衡帝这处罚挑不出什么毛病,还阻止了太后罚她们,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最讨厌扣工资了,禁足三个月多好。皇帝太抠门了。】 要她的钱简直比割她的肉还痛。 原主父亲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工部屯田员外郎,官微人轻,属于京官的底层,俸禄少又没什么油水。自然不可能给原主带多少银子进宫。 而且原主进宫后,一直不受宠,半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赏赐。所以她每个月就指望着那点俸禄过日子呢。 如今一下子扣三个月的工资,接下来势必要过一阵紧巴巴的日子了。 皇帝听到这话都差点气笑了,他选了个最轻的处罚,结果还被人吐槽抠门。 随后又听那道女声抱怨。 【妃子们真可怜。当了一回工具人不说,还要贴上三个月的钱,亏大发了。】 【用完就丢还罚款,狗皇帝过河拆桥,真不是人。】 连续骂了好几句,句句不离钱,足以可见,这怨念有多深。 天衡帝都要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了。 罢了,过几日寻个由头给她们赏赐,将这笔扣的银子加倍补回去吧,就当是给耳根子买个清净。 天衡帝决定不予理会唐诗的抱怨,准备将几名官员也一并打发了。 他放下茶杯,轻敲红木桌,问道:“葛尚书,还有事吗?” 葛经义心领神会,太后马上要过来了,皇上得处理家务事,肯定不想被他们这些臣子瞧见。 他识趣地说:“回皇上,已经有线索了,微臣相信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四衙布下天罗地网,一定会尽快将那贼子缉拿归案。” 【最后抓到的也只会是个替罪羊,小喽啰。】瓜瓜吐槽。 突然被瓜瓜啪啪啪打脸,葛经义不但不难堪,反而特别激动。 半年前东城出现了一名采花贼,半夜三更潜入民宅奸污女子,至今已犯案多达十数起。 而且这还只是暴露出来的,实际上遇袭的受害者肯定远远不止这些人。 因为很多人家怕坏了女儿家的名声,传出去丢人,都藏着掖着,不敢到官府报案,暗自吃了这个哑巴亏。 此事还是三个月前,城东一富商的女儿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才爆出来的。 该富商生了五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特别疼宠,如宝如珠地养大,结果却遭此劫难,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家子愤恨到了极点,当天就抬着女儿的尸体到官府报了案,希望官府能早日找出这采花贼偿命,此事才引起了官府的重视。 京兆府受理此案后,立即派衙役去调查,发现了十几起相似的案子,作案手法和时间都非常相似,最早一个案子在半年前,官府因此怀疑系同一人所为。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京兆府抓了好几名嫌犯。 本以为已经将凶手缉拿归案了,谁料半个多月前又有姑娘遇袭。 很明显,官府找错了方向,抓错了人。 京兆府只得将人放了,继续寻找线索。 而且为了避免再有姑娘遇袭,京兆府还将此案通报了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增派了人手,加强了夜间巡逻,可仍旧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三天前,又出现了一名受害者。 而且这名受害者的身份还不一般,她是东平郡王去年才纳的爱妾。 东平郡王格外宠爱这名小妾。见小妾受辱,大发雷霆,直接将此事捅到了天衡帝面前,恳请皇帝给他做主。 天子脚下,发生此等恶劣的案件,简直是对朝廷的挑衅。天衡帝大怒,责令刑部、大理寺、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四衙通力协作,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将这名罪行累累的采花贼揪出来。 今天下朝后,葛经义四人便是单独留下来给天衡帝汇报此案的。 但他们现在还是没什么进展。 葛经义心里急得很。本来此案是由京兆府主导,其余三衙协助破案,可今天余温出了事,京兆府群龙无首,这个案子肯定会交到他们刑部手中。 他压力很大,一时又没头绪,很是头痛。 若是这个神秘的瓜瓜能给他们指明方向,让他们少走些弯路,他们也能尽快将这个采花贼缉拿归案,避免再出现新的受害者。 所以他当即竖起了耳朵。 很快就听唐诗道:【我看看……你说的应该是这个叫孙猴的家伙吧。】 【好家伙,这东西为了培养感情和默契,从小与猴子同吃同住,学习猴子的行为习惯。他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跟着猴子学了一手极其高超的翻墙爬树功夫,身手堪比灵活的猴儿,难怪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别人家中犯案。】 【而且他们戏班子经常被邀去大户人家中表演,他都不用踩点就能了解这些人家的地形和院落布置,还能窥探到哪家有漂亮的姑娘和小媳妇,不动声色就挑好了下手的对象。】 【这简直是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更绝的是,他养的那只猴子成精了。有两次他都被受害者的家人发现了,差点被抓到,都是在围墙上放哨的猴子帮他将人给引开了。然后孙猴再从相反的方向偷偷溜走,官府的人有一回都着了这个道,哎,就差那么一点点,当时他就藏在官兵头顶的树上,擦肩而过,太可惜了。】 葛经义等人恍然。 难怪他们布了好几次局,有一回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夜间巡逻时明明看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但硬是没追上。原来作案的是一人一猴啊,这谁能想到呢? 不过现下知道了此人的姓名,职业,一会儿安排人直接去调查京城的戏班子就能将这个恶魔抓住。 只是瓜瓜先前那句“替罪羊,小喽啰”是什么意思? 唐诗也在疑惑这点,孙猴犯案是板上钉钉子的事,莫非这案子还有什么隐情,或是官府另有怀疑对象,导致孙猴最后逃过了法网? 她赶紧往后翻,嘴里还絮絮叨叨:【孙猴这垃圾玩意儿不会继续逍遥法外吧?那我会吐血的,好想站出来告诉刑部尚书这混球的身份啊。】 瓜瓜:【他虽然做得隐秘,但戏班子里已经有人发现他晚上偶尔带着猴子外出,大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不同的香味。这些人迟早会怀疑他,想必官府也会很快就查到他身上。】 【那就好,不他要是被抓了,那还有一个……】唐诗忽然骂了出来,【靠,原来隐藏得最深的是那个东平郡王,这些案子大部分都是他犯下的,孙猴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好狡猾,肯定是怕官府查到他头上,所以先发制人,搞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等孙猴一落网,抗下所有的罪名,他就彻底安全了。】 这个答案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就连葛经义如此老练的人都怔住了,他还记得前几天东平郡王愤怒、恼火、屈辱……的样子,种种情绪完全找不出伪装的痕迹。 而且东平郡王一向乐善好施,平易近人,从不以权压人,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恶习,在民间名声极好。 宗室子弟中,他也是很安分的那个,从不结交大臣,也不干预政事,顶多跟一些文人学子有些来往。 先帝都对这个堂弟很放心,格外恩宠。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都交口称赞的郡王,现在却被爆出是玷污了数十名女子的元凶。 大家都有些难以接受,可经过前几次的事,他们都清楚,瓜瓜和宿主不会瞎说,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东平郡王又不缺女人,他想睡什么漂亮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他到底是怎么犯案的,能够一再躲开官府的追缉? 大家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就连走到门口的燕妃、淑妃等人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想听个仔细。 可东来接到了小太监的消息,知道太后很快就要到了,连忙催促道:“诸位娘娘,请回吧。” 燕妃都顾不得自己要被惩罚的事,眼巴巴地瞅着东来:“东来公公,臣妾想见见皇上,能不能劳烦您通报一下。” 唐诗闻言抬头看了过去,中断了跟瓜瓜的吐槽。 东来笑眯眯的,但态度异常坚决:“燕妃娘娘,陛下还有要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请吧。” 燕妃几人没辙,磨磨蹭蹭,一步三挪,心里还惦记着东平郡王为何会这么丧心病狂、表里不一,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们也想看今晚的现场直播啊! 吃瓜吃到一半,真是太心累了。 临要上轿了,淑妃忽然停下了脚步,笑盈盈地说:“几位妹妹,皇上日理万机很是辛苦,咱们今晚过来给皇上送参汤吧。” 唐诗觉得很莫名,送参汤一个人就行了啊,呼呼啦啦一群人干什么?她想找借口拒绝,可素来高傲的李昭容竟答应了,安嫔和周才人也没意见。 旁边的安嫔更是挽着唐诗的手娇嗔道:“唐妹妹,来嘛来嘛,咱们晚上一起等……给皇上送参汤,我来叫你,就这么说定了啊。” 燕妃知道她们这是要组团吃瓜看热闹,顿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哎,早知道就不打傅芊芊了。 ------------ 6 006 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葛经义几人还在等着采花案的后续,但瓜瓜和宿主的声音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再响起。 葛经义急于知道这个案子的细节,拱手:“皇上,能否请……” “不能!”天衡帝直接打断了他,“什么都要别人喂到嘴边,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葛经义无言以对,讪讪地道:“皇上说得是,是老臣唐突了。” 天衡帝摆手:“葛尚书,东城采花案交由刑部审查,京兆府、五城兵马司、大理寺全力配合,务必尽快将真凶缉拿归案,还百姓一个安宁。但凡有敢阻拦者,视为同伙,一律严惩不贷。” 葛经义心头一凛,知道皇帝是提醒他不用畏惧权势,将东平郡王一并办了。 他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天衡帝点头,正要让他们退下去,便听到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天衡帝和几个大臣连忙站起来给太后行礼:“儿臣/臣见过太后娘娘。” 傅太后一身华贵的深红凤袍,扶着柳嬷嬷缓缓进来,轻声道:“都免礼吧,皇儿还在跟大人们议事呢?” 天衡帝恭敬地说:“回母后,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葛大人他们正要退下。” 葛经义知趣地表示:“太后娘娘,皇上,衙门事务繁忙,臣等就先告退了。” “慢着。”太后慢条斯理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语气柔和不带一点攻击性的样子,“葛大人,既遇上了,你帮哀家评个理。” 葛经义大概知道太后要说什么,顿觉头皮发麻。 太后与皇上母子之间的事哪轮得到他来评理啊? 而且太后今日让他们几个大臣来评断是非,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却听天衡帝笑道:“葛大人,既是母后的要求,尔等先将公务推一推,坐下来说话吧。” 葛经义只得苦逼地坐下:“谢太后娘娘、皇上赐座。太后娘娘请讲。” 左右是一刀,早点挨完了,今天还能回去讲孙猴那狗东西抓了。 傅太后缓缓点头:“葛大人,依大雍律法,无故打人该当何罪?” 果然是送死题。 葛经义硬着头皮说:“回太后娘娘,这得看双方的身份,还有被打者受伤的程度。” 天衡帝站在一旁,单手背在身后,温和地说:“母后可是为傅家表妹被打一事而来?” 被他挑破了,太后也不装了,拉下脸:“没错,燕妃嚣张跋扈,下手狠毒,善妒恶毒,毫无女子的贞静贤雅,不堪为妃。” 天衡帝恭敬地说:“母后,儿臣已经处罚燕妃了。此事乃是傅家表妹以下犯上,顶撞威胁燕妃,燕妃气怒动手所致。双方都有过错,不如大事化小?” 他这明显是维护燕妃。 太后气笑了:“皇儿,这么说,你是不惜忤逆哀家,也要护着那个女人了?” 天衡帝连忙表示:“儿臣不敢。母后,燕妃是儿臣的妻妾,她做错了事,儿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好,好,好!哀家倒没看出来,皇帝你是个痴情种子。”太后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葛经义几人连忙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东来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傅国公在外求见。” 太后往门口看了一眼:“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 傅国公白白胖胖的像只企鹅一样摇摆着进来,开口就自带三分喜庆:“微臣参见太后娘娘,皇上。愿太后凤体康健永葆青春,皇上万福金安。” 太后冷着一张脸:“起来吧,你来得正好,你女儿受欺负了,你说怎么办吧!” 傅国公讪讪地笑了笑:“太后娘娘说笑了,有您护着,谁敢欺负芊芊啊。” 这两人明显一唱一和,在阴阳怪□□帝。 余温若有所思。 皇帝明显不喜欢傅家,不愿傅家女入宫,外戚坐大。 太后虽然很生气,可他们到底是亲生的母子,太后还能为了娘家跟儿子离心离德不成? 如今他被傅国公坑惨了,不但丑事曝光,沦为了同僚的笑柄,就连他行贿、徇私舞弊的事都被揭穿了,别说乌纱帽了,恐怕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求皇上开恩了。 但要皇上保他,总得体现他的价值,为皇上分忧。 余温忽地扑通跪了下来,大声喊道:“皇上,微臣有事要奏禀。” 天衡帝瞥了他一眼:“说!” 余温连磕了三个头,痛哭流涕:“皇上,微臣有罪。微臣跟傅国公有私,微臣的妻子也与傅国公有首尾。微臣夫妻有违伦常,做下此等大不德的事情,请皇上责罚。” 葛经义几人目瞪口呆,余温果然是个狠人,不但能捏着鼻子卖屁股,也能审时度势,做出最优的选择,在这种场合自曝其短。 傅国公惊呆了,他私底下玩得虽然花,但那不是私下里吗? 闹到太后、皇帝和大臣们的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 这个余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竟在御书房将他们的丑事抖了出来,他讨不了好,这余温又能落什么好? 他连忙否认:“太后娘娘,皇上,没有的事。臣不知道余大人为何会往微臣身上泼这等脏水,但微臣绝没有做过这种事。” 余温幽幽地说:“傅国公左边屁股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呈椭圆形,比铜钱略大。” 傅国公马上捂住了屁股。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简直没眼看,太后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剜了傅国公一眼,天底下的女人小倌不够他玩的吗?非要将爪子伸到大臣身上。 天衡帝面色森然:“还有吗?” 余温收到了暗示,主动将自己跟傅家勾结的恶行说了出来:“……微臣感念傅国公的鼎力相助,傅家七公子强抢民女……此外,傅六老爷看中了章县徐员外家的一块地,打算建马场,但那块地挨着徐员外家的祖坟,傅六老爷嫌祖坟不吉利,要求徐员外将祖坟迁走,徐员外不肯答应,傅六老爷派人将徐家祖坟刨了。徐员外告到京兆府,微臣猪油蒙了心,杖责了那徐员外五十大板,罚没家产充公,家中男丁皆徒……” 傅国公又惊又疑惑,余温不想活了吗?这些事都敢抖出来。 私德有亏,虽不光彩,但到底只是风流逸事,最多被皇上训斥一番,大臣参奏几本就完事了。 可这些徇私舞弊,受贿行贿,草菅人命的人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傅国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跪下表示:“皇上,是微臣管教不严,才让族中子弟如此荒唐。微臣今日回去后就整顿傅家,严厉约束族中子弟,再不会出现这等事情。” 天衡帝只有一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显是将傅国公也给迁怒上了。 娘家闹出这么丢人的事,原本来兴师问罪的太后气也短了:“皇儿消消气,你大舅舅糊涂,没管好族中子弟,罚他三个月俸禄。凡是涉案子弟,一律交给官府查办,皇儿以为何?” 天衡帝点头:“母后公正无私,就按母后说的办。葛尚书,此事交由刑部,三日内朕要看到结果。” “微臣遵命。”葛经义松了口气,连忙押着余温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太后、皇帝和傅国公三人。 太后又凶狠地训斥了傅国公一顿,挥手让他滚了以后,捂住胸口唉声叹气。 天衡帝连忙扶着她:“母后,您哪里不舒服?儿臣让人唤太医。” 太后轻轻摇头:“不用,哀家就是被你大舅舅他们给气的。承蒙先帝和皇儿厚爱,一直对傅家礼遇有加,优待于他们,不曾想,他们竟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事,哀家痛心啊。” “母后别气了。这林子大了,出几只害群之鸟不足为奇,这不是母后的错,母后不要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天衡帝宽慰她。 太后欣慰地看着他:“皇儿长大了,明事理,做事公正严明,哀家很是欣慰。这些男人们在外头做的事跟府中的女眷无关,芊芊是个好孩子,非常有孝心,哀家身体不舒服,她就整宿整宿地守着哀家。听说你公务繁忙,又亲自熬汤给你补身体。” 天衡帝只得点头:“母后说得是。” 太后握住他的手:“你不喜欢芊芊,母后也不勉强。但做不成夫妻,你们也还是嫡亲的表兄表妹,她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晚上对她说话委婉点,让她在宫里再陪陪我这个老婆子,等过了冬至,哀家就派人送她回去。” 天衡帝还是说:“儿臣知道,母后喜欢就多留她陪陪您。” “哀家就知道你最是孝顺。”太后拍了拍他的手,站起来,“哀家就不打扰你忙公务了。也别光顾着朝堂上的事,该休息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 天衡帝亲自将她送上轿子:“母后说得是,儿臣谨记。母后也多保重身体,儿臣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 城东,庄家,鞭炮声阵阵,格外喜庆。 今天是庄老太爷七十岁的生日,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的大寿必定要好好庆祝。 不光是亲朋好友,就连街坊四邻也来庆祝。 庄家摆了整整六十桌,又请了飘香楼的大厨来做厨,还请了大福班来表演节目。 正午时分,宾客们坐在桌旁喝酒吃菜,台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一只瘦小的男子牵出一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猴子出来。衣服上绣满了“福”、“寿”等吉祥的字样。 上台后,男子用细棍子轻轻点了点猴子的脑袋。 猴子跳到台前,冲着下方庄老太爷的方向像模像样地做了一揖。 这滑稽又机灵的模样,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小孩子们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猴戏。 但就在这时,一队腰间别着大刀,满脸冷肃的衙役闯了进来。 庄老爷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这位差爷,今日是家父七十岁大寿,不知……” “让开,我们奉刑部葛大人之命来捉拿采花案嫌犯,尔等若敢阻拦,视为同犯,一并押入刑部大牢。”说完一挥手,一群衙役跳上台子,将孙猴等人按住,连那只跳来跳去的猴子也被捆了起来,“全部带回去!” 不一会儿,采花案嫌犯被抓到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葛经义还嫌不够,又派衙役四处宣传这事:“派人在城东挨家挨户通知,让百姓安心,采花贼已被捉拿归案,以后不会再有人遇袭了。” 安民心是假,麻痹东平郡王是真。 东平郡王到底身份特殊,现无凭无据的,也不知道他犯案的手法和动机,葛经义不可能随意拿人,搜查东平郡王府。 所以他想出了这么个引蛇出洞的计谋。 先放出采花贼已落网的消息,等东平郡王放下心来,再暗中派人盯梢,同时追查旧案,寻找线索。 *** 午睡醒来,唐诗坐在昭华殿的屋檐下,边看春喜绣花边听瓜瓜八卦御书房的后续。 听到余温竟然站出来承认自己跟傅国公有一腿时,唐诗差点笑喷。 余温真牛,如此丢脸的事都敢自曝,还是当着皇帝太后和同事的面。 【不过他为什么要自曝啊?莫非良心发现了?】 唐诗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可能,他这种人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也判不出那种荒唐的案子。】 瓜瓜也不懂:【可能疯了吧,毕竟他跟傅国公不一样。在傅国公之前,他从不搞男人,即便跟傅国公有一腿后,他也没跟其他男人有过亲密的行为。】 【懂了,他其实是个直男。真狠啊,为了升官发财,强忍着恶心卖了屁股。这人可真是个奇葩。】 这种人更恶心,为了前途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幸亏今日暴露了,不然他手上不知道还会沾染多少人命,多少冤假错案。 这个瓜吃得有点不舒服,唐诗起身问春喜:“今晚咱们吃什么?哎,扣了三个月薪水,吃简单点吧。” “什么吃简单点?”门口传来安嫔笑盈盈的声音。 唐诗看了一眼天空,太阳才将将要落山就出发,也太积极了吧。 “安嫔姐姐,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就要过去吗?” 安嫔过来挽住唐诗的手,指了指宫女手里提着的食盒:“走了,去承乾宫吃,我亲手做的桂花糕,一会儿你尝尝好不好吃。快走吧,别让淑妃娘娘她们等久了。” 等到了承乾宫,果然大家都到了。 而且每个人都准备了吃的。 淑妃还带了两个食盒,其中一个是给皇帝的补汤,另一个里面装着龙须糖、玫瑰酥。 甚至就连周才人也拎了个盒子,里面装着瓜子花生板栗,她有些腼腆地说:“妾宫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带了点坚果,请姐姐们尝尝。” 完全没有准备的唐诗无语了。 这哪像是给皇帝送参汤啊,这分明就是开卧谈会的节奏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中午睡过头了,没准备东西。” 李昭容没说话,淑妃摇着团扇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没准备就没准备,正好我们准备得比较多,走吧。” 她让贴身大宫女上前禀明了来意,请太监通报一下。 “淑妃娘娘,您来得不巧,皇上去了万寿宫。”东来笑眯眯地说道。 淑妃恍然:“这样啊,那正巧,本宫准备的是三菌汤,醒酒养胃,皇上晚点回来喝再好不过。” 东来点头伸手去接食盒:“娘娘有心了。” “不急,走这么远,本宫有些累了,让我们去偏殿坐一坐吧,若是皇上回来,不想见咱们姐妹,那咱们姐妹马上回去,绝不给东来公公招麻烦,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淑妃笑着说道。 这请求不算过分。 思量片刻,东来松口,将她们请去了偏殿。 坐下后,几人就将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东来又让人沏了茶水。 有吃有喝,还没吃晚饭的唐诗也不客气了,谢过四人后就拿起东西吃了起来。 但全场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吃东西,大家都在等着万寿宫的八卦呢。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 安嫔有些急,往门口瞧了一眼,嘟囔:“也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唐诗清楚啊,因为瓜瓜在给她直播。 【行了礼,坐下吃饭了。嘿嘿,太后把药下在酒壶里。】 【傅芊芊给皇帝倒了一杯酒,皇帝拿起了酒杯,这是要中招了吗?】 所有妃嫔立刻竖起了耳朵。 ------------ 7 007 傅芊芊看着天衡帝拿起了酒杯,顿时心跳如雷,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动手,眼看他就要将酒杯递到唇边,傅芊芊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可就在这时,天衡帝的动作一顿,却将酒杯放下了,然后笑着对太后道:“儿臣记得母后这两年频发痛风、神经痛,太医说多泡温泉有助于缓解母后的病情。福宁行宫坐南朝北,气候温暖,今年又从银阳山上引了温泉下来。母后不若去福宁行宫小住一段时日,有四表妹陪着母后,儿臣也放心。” 傅太后觉得皇帝是怕她继续撮合他与傅芊芊,故而想将她们姑侄支出宫。 她笑道:“皇儿有心了。正好,哀家这阵子头痛得紧,出去散散心也好。” “儿臣明日吩咐内府准备。正好九十月银阳山上红枫遍地,景色宜人。”说到这里,天衡帝黑眸中闪过怀念的光芒,“儿臣犹记得十岁那年随父皇母后去福宁行宫,儿臣不慎落水,昏迷了一个月,是母后守在儿臣床榻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儿臣一夜。那时候儿臣才明白什么叫疼在儿身,痛在母心。” 傅太后眼底有些湿润:“都多久的事了,你还记得。” 傅芊芊见他们母子叙起了旧,完全忘了那杯酒,不禁有些着急。 趁着二人说话告一段落,她连忙端起酒杯:“臣女敬皇上一杯。” 傅太后笑眯眯地说:“芊芊感激皇上今天替她做主呢。” 傅芊芊连忙补充道:“臣女谢皇上今日为臣女讨回公道,臣女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敬酒一杯。” 说完仰头一口喝完了酒,然后笑看着天衡帝。 “表妹客气了。”天衡帝端起酒杯,仰头,宽袖挡住了他的脸。 须臾,他放下酒杯,杯中干干净净的,一滴酒都不剩。 傅芊芊大大地松了口气,拿起酒壶,又替天衡帝斟了一杯酒。 这次太后也端起酒杯:“最近咱们母子难得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哀家也陪皇儿喝两杯。” “是儿臣不孝,儿臣敬母后。”天衡帝连忙端起了酒杯。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模样。 唐诗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中招了,喝下了加料的酒。】 【不过太后和傅芊芊怎么还轮流找借口灌他的酒啊?就不怕他喝醉了不行吗?】 瓜瓜:【可能不是想将他灌醉,只是想让他喝得半醉,更兴奋更迷糊一点。】 唐诗:【有道理,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后,人很容易放纵。再加上春、药的作用,迷迷糊糊的,就顺水推舟了。】 【燕妃白天自伤八百也没什么用啊。人家傅芊芊背后还靠着太后这座大山呢。看来明天宫里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唐诗毫无斗志,没有任何争宠的心思,只想在后宫摸鱼养老,吃瓜看乐子,皇帝娶谁,娶多少个老婆,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对淑妃、李昭容她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傅芊芊背后有太后撑腰,进宫位份上首先就要压她们一头。而且看太后的面子上,皇帝也不可能太过冷落这位表妹。 一旦傅芊芊有孕,只怕中宫的位置都要非她莫属了。 她们这些有心争宠,又跟傅芊芊闹过矛盾的人,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皇上明明已经事先知道了太后下药的事,怎么还是中招了呢? 李昭容表情有些冷,安嫔心不在焉的,似乎有点愁,就连淑妃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兴奋等着未删版现场直播的唐诗毫无所觉,嘴里的瓜子花生磕得嘎嘣脆,像只悉悉索索的小松鼠。 李昭容听得心烦:“唐嫔,瓜子花生而已,有那么好吃吗?” 唐诗吃得有点口干,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推过去:“李昭容要尝尝吗?炒得刚刚好,酥脆焦香,越嚼越香。” 李昭容分出几分心力打量了唐诗片刻。 只见唐诗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广袖望仙裙,外面罩了一件同样寡淡的浅色披肩,头上仅仅只插了一支镂空的兰花珠钗,脸上连妆都没画。 简单朴素,连太后身边得宠的大宫女琉璃都不如。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今晚是个机会。 没看平日里装得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模样的安嫔今晚都好生打扮了一番,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腰束素色缎带,勾勒出窈窕的腰身,头挽飞天髻,眉如远山黛,一颦一笑,娇媚动人。 淑妃就自不必说了,打扮得大方得体又不失妩媚,而且身上明显带着一股浅浅的玫瑰香,显然是来之前好好沐浴过,还擦了香脂。 大晚上的谁闲得慌跑到承乾宫来看皇上的风流韵事啊。 凑热闹看八卦是一方面,另外妃嫔们心里还打了小九九。 皇上明显不愿娶傅芊芊,万一不小心中了药,他又不愿碰傅芊芊,极有可能招妃嫔侍寝。 所以大家才会使出浑身解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不管今晚便宜了谁,总比便宜了傅芊芊强。在面对傅芊芊这个强敌时,她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可唐诗还真是稀里糊涂来看热闹的。 她见李昭容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伸手摸了摸,疑惑地问:“李昭容,您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生皮吗?” 真是个傻子。 李昭容挪开了视线:“没有,本宫晚上不吃这些玩意儿,你自己吃吧。” 这么多东西她们都不吃,唐诗乐得自在,又欢快地吃了起来。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真是太美好了,这让她想起那些年追剧的夜晚。 要是再能有一瓶冰啤酒,两串烤羊肉就更美了。 【宿主,宿主,你要看的来。皇帝喝多了,趴在了桌子上,太后很心疼,让傅芊芊扶他去偏殿休息。】 唐诗:【太后这司马昭之心啊,万寿宫缺小太监吗?男人的力气不比女人大?她偏偏点了傅芊芊,今晚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太后这一片苦心。】 很快,瓜瓜又兴奋地喊道:【他们进去了,傅芊芊将太监支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共处一室,还有酒精春、药做催化……啧啧,就是惨了淑妃她们,还带着醒酒汤过来苦巴巴地等着皇帝呢。】 淑妃脸上惯常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握住扇子的手指节发白。 偌大的偏殿,竟无一人说话,气氛安静得异常沉闷。 到了关键处,唐诗连瓜子花生都不磕了,追着问:【瓜瓜,到哪一步了?】 瓜瓜绘声绘色地给她描绘:【傅芊芊脱下了外面的薄纱披肩,吹灭了蜡烛,我看不见了。】 脱了裤子你就给我看这个? 【说好的现场直播,未删版呢?就这,就这?瓜瓜,你个大骗纸。】 瓜瓜理亏,委屈地说:【宿主,我也不知道咱们系统也有和谐啊。虽然只能看拉灯黑白片,但咱们可以来数一数,狗皇帝能坚持多长时间。】 唐诗有些意兴阑珊,她管狗皇帝能持续多长时间,关她什么事? 见她不感兴趣,瓜瓜只能在旁的地方找乐子:【宿主,太后笑得像朵菊花,还安排了人抓现形,免得皇帝睡后赖账,你想不想看?】 这个还有点意思。 唐诗:【好吧。这个还没看余温的乐子有意思。】 沮丧到了极点淑妃几人闻言精神马上一振。 争宠失败,看看八卦也行啊,到底没白来一趟。 唐诗碎碎念:【余家被查封了,余温的老婆张氏知道真相疯了。她拿着绳子冲到了傅家门口破口大骂。】 【原来张氏从没喜欢过傅国公。她跟余温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感情很好。见丈夫一直郁郁不得志,恰好傅国公抛来橄榄枝,她怕得罪傅国公,他们全家都要遭殃,又想帮丈夫,所以才跟傅国公苟合的。】 【傅国公答应,只要她从了他,一定帮她丈夫平步青云,她就心动了。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不走傅国公的路子,余温也是五品京官,这个社会的人上人了,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结果却因为野心和欲望沦为了傅国公的玩物,搞得家破人亡,可悲可叹。】 淑妃几人的心情都揪了起来,有些同情张氏,又很好奇张氏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很快,又听那道声音幽幽响起。 【张氏跟余温不愧是一家人,都是狠人啊。她一头撞死在了傅国公府门口的石狮子上,还给御史狄向荣写了一封血书。狄向荣在写奏折了,明天早朝有好戏看了。】 这个结果让淑妃几人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闹成这样,张氏肯定是没活路了,但她能在临死前咬下傅家一口肉也挺让人佩服的。 哼,即便傅芊芊今晚承宠又怎么样?明天她亲爹的丑事在早朝上闹开,皇上肯定更不喜她,哪怕有太后给她撑腰,皇上也很可能不会给她多高的位份。 【宿主,宿主,有好戏……】 瓜瓜忽然叫了起来,不等唐诗问,它就飞快地转达。 【屋里传来了傅芊芊的尖叫声。】 淑妃她们稍稍好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皇上这得多使劲儿啊,动静闹这么大,几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能让瓜瓜都这么激动,唐诗都有点心疼傅芊芊了:【听说第一次很痛,皇帝又磕了药,明天傅芊芊能下得了床吗?】 瓜瓜:【她还在叫,叫得好凄厉,跟杀猪叫差不多。宿主,你是聪明的,从来不想这事。】 唐诗光听瓜瓜描述都觉得痛了。 瓜瓜:【好像不对劲,傅芊芊在喊救命。太后都被惊动了,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不绝。】 唐诗:【你怎么描述得跟命案现场似的,你别吓我。】 过了片刻,瓜瓜幽幽地说:【还真被你说准了,傅芊芊浑身是血地爬到门口,推开了门。】 唐诗激动了:【怎么回事?她才关门没多久吧?】 瓜瓜赶紧直播。 【太后带着人将傅芊芊扶了起来。她身上好几道刀伤,衣服都被划破了,好惨,浑身跟个血人一样。】 【太后带着人进去了,屋子里惨不忍睹,地上、床榻上都是血,棉被枕头都被割得死烂,皇帝手里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刀,连太后都吓了一跳。】 唐诗震惊,她明明是来看小黄片的,怎么转眼差点变成了凶杀现场。 【难道皇帝对药物免疫?他没中招?】 众妃嫔听到这话又喜又怕。喜的是没让傅芊芊那个贱人如意,怕的是皇上喝醉了也太残暴了,以后他喝了酒一定要离他远点,千万别想着捡漏侍寝受宠。 瓜瓜的语气都带上了明显的震惊:【中了,他双眼发红,失去了理智,提着刀冲过去扑倒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一边扒小太监的衣服还一边啃小太监的脖子,太后都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刚刚才高兴了一丢丢的妃嫔们芳心碎了一地。 ------------ 8 008 不过谁都没有太后受到的冲击大。 她扶着柳嬷嬷的手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厉声喊道:“快,拉住他,拉住他!” 万寿宫的太监宫女齐刷刷地上去拉天衡帝。 但他们顾忌着天衡帝的身份,不敢太使劲儿,只能拽着他的两条胳膊往后拉。 而他天衡帝力气大,死死抱着那个小太监不松手。 现场一片混乱,太后气得胸口痛,按住心口,嘴里喃喃:“造孽啊,造孽啊……” 柳嬷嬷看着天衡帝猩红的眸子,疯狂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低声劝道:“娘娘,皇上这会儿的情况好像不大对,还是赶紧将他打晕请太医吧。” 给儿子下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若是被前朝的那些官员知道了,又要啰啰嗦嗦的。 “皇上的身体要紧,待会儿奴婢打点好太医,让他不要乱说话。”柳嬷嬷又道。 太后这才松了口。 只是谁来打晕皇帝呢? 太监们都有些发憷,这可是皇上,虽说事出有因,但万一把皇上打出个好歹来了算谁的?又或是皇上醒来要算这笔帐,那他们就没活路了。 所以柳嬷嬷下了令后,好几个太监举着棍子围着天衡帝就是不敢动手,更有胆小的,将棍子往前一探,还没碰到天衡帝的脖子就轱辘一声滚到了地上。 不中用的东西,还是柳嬷嬷让侍卫过来才将天衡帝打晕了抬进房里,这才消停下来。 唐诗围观了这么一出大戏,只恨今晚不在万寿宫现场吃瓜。 【大家都只顾着皇帝,傅芊芊呢?】 瓜瓜:【傅芊芊晕过去了。】 唐诗啧啧:【太惨了,龙肉没吃上,还挨了好几刀,这会儿还孤零零地躺在墙角没人理。】 瓜瓜:【太医来了,身边的药童被拦在万寿宫外面。老太医进去被万寿宫院子里的血腥味吓惨了。】 唐诗:【狗皇帝怎么样了?】 唐诗还是希望狗皇帝平安的。毕竟是衣食父母,要是挂了,以后谁给她发工资。像狗皇帝这种大方又不折腾下属的老板可不多了。 淑妃几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瓜瓜说:【死不了。太医开了一副药,还委婉地劝太后,不要给皇帝用这些虎狼之药,伤身,皇帝的身体没问题,太医院每隔五日就会给皇帝请一次平安脉。】 唐诗:【功能是没问题,但只对男人感兴趣,这对太后来说可是天大的问题。吃了药,面对送上门的傅芊芊都能忍住,那么多宫女也不选,最后非要选个太监。他这莫非是遗传了傅家的基因?】 瓜瓜也赞同:【有可能,傅国公就是男女通吃。但到他外甥这里好像更严重了点。】 唐诗了然:【难怪侍寝会那么不解风情地让淑妃研了半夜的磨呢,这就说得通了。】 淑妃拿扇掩面:能不能别提她的这段黑历史了。 一人一统聊得津津有味。 【柳嬷嬷塞了块金子给太医,让他对外谎称太后突感身体不适。】 【太后怕大臣知道吧,这事要是成了就算了,但偏偏没成,皇帝还受了伤,暴露了喜欢男人的秘密。这传出去,大臣们肯定心思要浮动了,太后也要被御史弹劾。” 瓜瓜只能感叹:【你们人类真复杂。宿主,皇帝醒了,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是太后给他下了药?”】 最精彩的瓜已经吃了,唐诗困劲儿上来了,有些懒洋洋的:【谁知道呢,估计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吧,毕竟太后是他亲妈,百善孝为先,他能怎么样?】 瓜瓜听了很羡慕:【当太后真好。】 这点唐诗深表赞同:【那可不,太后可是后宫最香的职位了,没有之一。要是皇帝死得早就更好了,太后还能养几个俊俏的面首。】 瓜瓜兴奋地说:【宿主你猜错了,皇帝生气了。】 床榻上,天衡帝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茫。 太后关切地说:“皇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衡帝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厉,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太后要去扶他,却被他躲开了,他不搭理万寿宫的人,扯着嗓子大声唤:“广全……” 守在门口的广全连忙进来,眼底闪着泪光:“皇上,您可算是醒了,您刚才吓死奴才了。” “扶朕起来,回承乾宫。”从头到尾,天衡帝都没搭理傅太后一句。 柳嬷嬷赶紧挥手让寝殿内的太监宫女都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皇上,您昏过去,娘娘可担心您了。您身体还没好全,今晚就歇在万寿宫吧。” 天衡帝连太后都不搭理,又怎么会理一个嬷嬷。 他穿上外衣,下床,扶着广全趔趄着就往外走。 傅太后有些急,连忙追上去:“皇儿,你这是不打算理母后了吗?” 天衡帝脚步稍顿,但仍背对着她:“母后,你白天才说过,不会勉强儿臣与四表妹。母后说什么儿臣便信什么,深信不疑,可母后是怎么对儿臣的呢?” 傅太后无从辩驳,只能说:“皇儿,芊芊是个好姑娘,只要相处一段时间,你一定会喜欢上她这种漂亮、温柔、体贴的姑娘,母后只是不想你错过这么个好姑娘。你要是不愿,母后以后不会了,这次就原谅母后吧。” “母后,您变了,以前但凡儿臣生病,您都忧心忡忡,亲自下厨,只盼着儿臣好。但现在,您为了娘家,竟完全置儿臣的身体于不顾。儿臣一直以为我们母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今日儿臣才明白,在母后的心中,傅家远比儿臣更重要。” 傅太后听到他这心灰意冷的话,知道今晚的所作所为伤了他的心,连忙追了出去:“皇儿,不是这样的,母后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原谅母后吧。你等等,母后有话……” 跨下台阶的天衡帝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太后说:“母后想儿臣纳了四表妹吗?儿臣就如了母后的意。” 说着,他接过广全递来的刀,拎在手中,大步往左侧的厢房而去,直接用还带着血迹的刀推开门,朝里面痛得低泣的傅芊芊道:“四表妹这么想嫁给朕,那朕就如了四表妹的意,明日册封的圣旨……” 傅芊芊看到刀尖上还带着她的血,瑟瑟发抖,疯狂摇头:“不,皇上,臣女不敢了,今晚都是臣女的错,臣女配不上皇上,求皇上收回旨意。姑姑,太后娘娘,您帮帮臣女劝劝皇上吧,臣女明日就出宫回家,再也不进宫了……” 没用的东西,这就吓破胆了,还敢贪图那泼天的富贵呢。 太后知道傅芊芊这颗棋子是废了,连忙说:“皇儿莫气,这事是母后的错,明日母后就让人将她送出宫。” 天衡帝讥诮一笑:“随您。” 说罢,带着广全径自出了万寿宫。 看着黑夜中他提刀离去的背影,傅太后眉头紧锁,许久才喃喃道:“失策了。” 柳嬷嬷忧心忡忡地说:“这也不怪娘娘。谁知道皇上竟好这一口呢,难怪他平日里鲜少进后宫,后宫一直不曾有动静传来。娘娘,如今皇上跟您生了嫌隙,这该如何是好?” 傅太后倒不急:“皇帝孝顺,哀家是他的母亲。他还能哀家置气一辈子不成?” “娘娘说得是,想必过几日皇上的气就会消了。”柳嬷嬷点头,只是还是有些发愁,“皇上如今这情况,家里还送人来吗?” 傅芊芊是傅家适龄女子中长得最漂亮的,她都没用,其他的恐怕也不行。而且母子俩关系闹僵了,傅家最近也出了事,皇上正是最厌恶的时候,不宜再送人进宫。 太后摩挲着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道:“再等等吧,等皇儿的气消了再说。你派人通知国公爷,让他这段时间约束好家里,别再惹出新的乱子了。” 瓜瓜听了这番话都忍不住感慨:【当太后真好,有恃无恐,做错了没任何悔意,指着皇帝给她服软,甚至还谋划重新送姑娘进宫。】 唐诗不赞同:【再深的母子情份也会被这样一日一日耗尽的。自古帝王多薄情,弑父杀兄上位的都不少,老子儿子都能杀,你不会以为一个孝字就能框住皇帝,让他不敢杀母吧?】 只不过很多时候太后不会威胁到皇帝的权力罢了,所以皇帝也乐意表现出恭顺的一面,给自己树个孝子形象。 瓜瓜一想还真是:【也对,那皇帝好恐怖,想杀谁就杀谁。完了,宿主,皇帝拎着刀,浑身煞气地走回来,感觉好可怕。】 【走?这么远,他都是走回来的吗?】唐诗诧异。 瓜瓜肯定地说:【是的,龙撵跟在后面,他现在走到了兴德宫,估计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要到承乾宫了吧。】 一听这话,淑妃几个都坐不住了。 她们本来就是奔着“捡漏”来的,这下真有机会捡漏,可大家都高兴不起来。 皇上身上还带着血,提着把染血的刀,杀气腾腾地走回来,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 她们可不想去触霉头。不然万一落到个傅芊芊的下场,那就倒霉透顶了。 淑妃咳了一声,假意望了一眼外面的黑漆漆的夜空,温柔地笑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没回来,想必是有事耽搁了。妹妹们,皇上明儿还要上朝,咱们也在这打扰皇上休息了,都先回去吧。” 说着就站了起来。 早就犯困的唐诗连忙站了起来。 安嫔笑着接话:“淑妃娘娘说得是,咱们走吧,不然一会儿更深露重,天气凉。” 剩下的李昭容和周才人也没意见。 跟东来打了声招呼后,五个妃嫔就赶紧开溜。 她们走后没多久,天衡帝便回来了。 东来见天衡帝这副狼狈的样子,大吃一惊:“皇上,您这是怎么弄的?奴才这就派人去请太医。” “不用了,别人的血。”天衡帝冷淡地说道,“备水,朕要沐浴更衣。” 广全给东来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别问了。 宫人动了起来,很快天衡帝便洗完了澡,换上了一身纯白的丝质中衣。 东来一边伺候他更衣,一边低声将淑妃几人今晚过来的事说了:“淑妃娘娘她们等了好久,还自备了点心瓜子。奴才还以为她们要等到皇上回来呢,不曾想突然都回去了。” 犹豫片刻,他大胆地问道:“皇上,今晚需要安排娘娘侍寝吗?”毕竟皇上今晚可是吃了药,最近一段时间又喝了那么多补汤。 天衡帝摆手,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广全道:“没走多久,皇上若是早一点点回来她们就都还在。” 天衡帝勾了勾唇,没说话,坐下来吃宵夜。 广全拿了药箱过来给他上药。 虽然今晚主要受伤的是傅芊芊,但黑漆漆的,天衡帝还是被磕到了背,左脸颊上方还有一道红痕,那是溅起的瓷片划伤的。 他小心翼翼地帮天衡帝上了药,又问:“皇上今晚受苦了,明日的早朝要推了吗?” 毕竟这副样子上朝不大体面。 但天衡帝却不介意:“上,怎么不上。” 他要的就是大臣们好奇,议论,让大臣们看看傅家女儿多大胆,敢对他下药。 广全没再多言,等天衡帝用完了宵夜,他服侍天衡帝歇下,正要熄灯,却见东来进来,还带了一封密信:“皇上,那边送过来的。” 天衡帝立即接过信,扫了两息,然后就迅速将信丢点燃烧了。 太后果然还没死心。 更有意思的是燕妃不在,那道神秘的声音仍然在。 天衡帝垂下眼睑,吩咐广全:“明日上午继续将几个娘娘接来承乾宫。” ------------ 9 009 唐诗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疯狂跟瓜瓜吐槽。 【这狗皇帝又发什么疯?大清早的将妃子们召过来坐冷板凳。】 才辰时就有太监上门宣旨,把她从暖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瓜瓜提醒:【宿主,朝臣寅时刚过就陆续起床,皇帝距卯时还有两刻时便起床更衣,卯时二刻开始早朝。】 【早上五六点就开会,比周扒皮还变态。可这关妃子们什么事?莫非是狗皇帝见不得妃子们能随心所欲睡到自然醒?】 承乾宫门口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声音很大,引得几个妃子都站了起来。 淑妃摇着团扇走到偏殿门口,见天衡帝带着几个大臣过来,连忙找存在感:“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她冒了这个头,其他几人不可能还坐着。 唐诗只得随大流跟着站到门口行礼。 天衡帝停下脚步,轻轻颔首:“爱妃平身。” “谢皇上。”淑妃柔柔一笑,站了起来。 唐诗躲在她背后跟着站直身,眼睛好奇地往外一瞥。 只看了一眼,她就后悔了。 【天,瓜瓜你怎么没告诉我皇帝毁容了?要知道好好的一个大帅哥突然变成了猪头,我我绝对不看。】 瓜瓜不服:【宿主,我昨晚明明告诉你皇帝也撞到了,脸上还被摔碎的瓷片划伤了脸的啊。】 【那你没说他变成这样了啊。天哪,他就是顶着这么张猪头脸去上朝的吗?太勇了。我要脸肿了,在伤好之前,我绝对不出去见人。】 瓜瓜安慰她:【宿主,他这只是受伤了,过阵子就会好的。】 唐诗还是遗憾:【哎,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多好看的一张脸,剑眉星目,皮肤白皙,既有小鲜肉细腻的皮肤,俊秀的五官,又不失英气,还多了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可就这样一个大帅哥竟毁容了,造孽啊。】 哪怕见不到人也能听到她语气里的痛心疾首。 大臣们小心翼翼地瞥了皇帝一眼,大气都不敢喘。 天衡帝差点气笑,一张皮囊而已,肤浅! 他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地领着大臣们进了御书房。 淑妃几人有点忐忑,这道声音今天一大早就骂了皇上,还吐槽皇上丑,偏偏被皇上听见了,皇上会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啊? 唐诗则在想另外一件事,她悄悄戳了一下跟她一样没什么存在感,人微言轻的周才人,小声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周才人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了一下被唐诗顶到的手肘,还往旁边挪了两步,垂眸摇头:“不知道。” 哎,周才人怎么比她还胆小,碰了一下胳膊而已,躲那么远干嘛。 唐诗惆怅地叹了口气。因为皇帝没让她们回去,她们只得重新坐下。 好在这次东来让人上了一些点心水果,倒是可以解解闷。 好奇的不止唐诗一人,安嫔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问道:“淑妃娘娘,您知道皇上今天上午叫咱们过来是为何吗?” 淑妃也不知道:“许是有事吧。左右咱们在自己宫中也是逗趣解闷,在承乾宫既能陪皇上,又能与诸位妹妹培养感情,岂不更美?” 唐诗咬了一口桂花酥,心里吐槽。 【昨天连面都没见过,今天也就远远地看了一眼,这叫陪?我都不认识陪这个字,淑妃可真会说话。】 淑妃握住团扇的手一顿,很后悔开了这个口。 其他妃嫔看淑妃吃了憋,也不敢贸然开口,怕自己也撞上去,被人当众点出小心思,太丢人了。 好在唐诗的注意力也不在淑妃身上。 她在跟瓜瓜八今天早朝上的事。 【傅国公就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挨了一顿骂就完事了?】 【他跟余温两口子的事证据确凿,余温老婆还死在了他家门口。】 【而且他肯定不止收过余温的贿赂。】 【看来狗皇帝的皇位还不够稳啊,目前动不了傅家这棵大树。】 …… 淑妃四人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帕,这是她们能听的吗? 但却一个个心跳加速,竖起了耳朵。 瓜瓜:【也不完全是这样。今早还没上朝前,傅国公悄悄向皇帝献了五十万两银子。】 唐诗诧异极了:【皇帝也能被钱收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全天下不都是他的吗?】 瓜瓜:【电视都是骗人的,少看点。崇祯让大臣捐款打仗,动员好几次,总共只凑出了一百万两。让他们出钱保家卫国,一个个扣扣嗖嗖,哭穷卖惨。】 【但等李自成来了砍头用刑直接就搜出了七千万两,是大明好几年的收入。有些大臣世家宗亲可比皇帝有钱多了。】 唐诗赶紧翻八卦。 【那皇室的钱花哪儿去了?哎,先帝那个败家子,行宫就建了四座,陵寝从他上位开始修,整整修了三十年,年年追加银子,皇室私库不够就问户部要钱。陪葬品光黄金就有五万两,铜钱两百万贯,堆成了一座小山,此外还有上万件陪葬品……太有钱了,我都想去做摸金校尉了。】 瓜瓜还当真了:【我知道他陵墓的入口在哪儿。】 唐诗哭笑不得:【开玩笑的,我可是生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新青年,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人穷志短,连皇帝也不能幸免。先帝死了,丢下这么个烂摊子,今年平州又遇百年罕见的大旱,田地开裂,农民颗粒无收。朝廷光是赈灾,派兵剿灭当地的流寇土匪,镇压农民起义,就花了一百万两银子。户部现在穷得叮当响,可每个月的开支都不小,难怪皇帝也要为五十万两银子折腰呢。】 户部尚书关潮轻轻揩了揩眼睛,眼底隐隐有泪光,皇上太难了,他们户部也太难了。 这个神秘人还挺好的,能理解他们的难处。 就连皇帝的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这女子虽说胆大包天、口无遮拦了点,但明事理,偶尔有些话也挺有见解的。 但很快他就想收回这句评价。 因为唐诗又说:【哎哟,既然皇帝这么缺钱,傅家又这么有钱,干嘛不让傅家花银子给傅芊芊买个妃位。】 瓜瓜:【宿主,你说得皇帝好像花楼里的小倌哦。】 唐诗:【也还好啦,至少他的客人都是年轻漂亮、温柔体贴的。而且他娶其他妃嫔还要掏钱赏东西,娶傅家女能白得一笔银子啊,多划算。反正他小老婆一大堆,娶谁不是娶,谁有钱就娶谁呗。】 瓜瓜:【宿主,你好聪明哦。这可真是个生财之道,后宫还有那么多位置,想进宫就掏钱,谁掏得多谁位份就高。】 【有道理,以后侍寝也可以高价竞拍,谁出的钱多那天晚上皇帝就翻谁的牌子。这样妃嫔们也不用争宠使手段了,大家都努力挣钱吧。】 大臣们呼吸都轻了,低着头完全不敢看天衡帝的眼睛。 天衡帝气笑了。 可在没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前,他还不能妄动。而且这一人一瓜,虽然经常很离谱,可也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天衡帝冷静地说:“继续。” 唐诗跟瓜瓜胡吹海侃了一会儿,又渐渐绕回了傅家身上。 【轻而易举就掏出五十万两银子买平安,我看看傅家到底有多少钱。】 【天,闪瞎我的眼。傅家在京城有一百四十五家店铺,田地三千多亩,宅院十二座。除了这些不动产,傅家在主宅、别院分别建了三个地下密室,里面藏了满满的金银,而且还有一个多宝阁,整整两层,占地一千多平,全是古董古籍古画珍品,很多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无价之宝……原来有的人家是真的有金山银山。】 瓜瓜也羡慕:【而且傅家就是这二三十年发迹的哦。以前傅家不过是个四品的京官,就一座三进的院子,几个下人。直到出了傅太后姐妹,一个比一个受宠,傅家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先帝宠爱傅太后,先给傅家老爷子封伯爷,后来又封国公,各种赏赐更是如流水,外头巴结送礼的人就更多了。】 唐诗感叹:【难怪这些妃子们削尖了脑袋也要争宠呢。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们争的哪是皇帝胯、下那根烂黄瓜啊,她们争的是这泼天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以前是我狭隘了,还以为她们真的是在争男人呢,其实她们这就是在专心地搞事业啊。什么争风吃醋,什么陷害宫斗,那都是搞事业的手段。】 大臣们感觉到头顶皇帝散发出的低气压,心底叫苦不迭。 姑娘啊,其实你可以继续挖傅家到底有多少银子,这些银子又是怎么来的。没必要动不动就吐槽皇上一番的,若实在想吐槽皇上,等他们走了行不行? 妃子们也有些尴尬,但又有些高兴。 总算有人理解她们了。她们不争不抢,不得皇上宠爱,还不被那些势利眼踩在脚下,连这宫中的宫女太监、管事都能糊弄她们。 想要过得好,想要被人尊重,就必须得去争。 唐诗没注意到她们的复杂反应,还兀自沉浸在傅家的泼天富贵中。她悄悄掰着指头算了半天,还是算不出傅家到底有多少银子。 【傅家这么多钱,应该是京城首富吧?】 瓜瓜:【不知道,很多古董名画孤本没法估值。不过家中有现银超过百万两的还有好几家。】 唐诗懒得仔细翻:【都有谁啊?】 瓜瓜:【安远侯安家,有现银三百多万两,安乐伯家有现银三百多万两……东平郡王也有近两百万两现银。】 除了傅家和东平郡王,其他的唐诗都没听说过。 她啧啧:【东平郡王可真有钱,光是现银都快两百万两,要是再加上各种土地、店铺、房子、矿山等等,岂不是还要增加好几百万两。要是把他办了,抄个家,那不是就有几百万两银子了。哎呀,难怪皇帝都喜欢抄家呢,这可是个发财的好途径。】 好办法啊! 天衡帝和户部尚书俱是眼睛一亮,齐刷刷地看向刑部尚书:“葛尚书,城东采花案查得怎么样了?” ------------ 10 010 午时,阳光正烈,东城菜市口,人山人海。 孙猴两只手缚于背后,双膝跪地,头发散乱,沾满了蛋清和菜叶子,围观的百姓还在气愤地朝他丢臭鸡蛋烂菜叶子。 守在一旁的官兵也不阻拦。 时辰一到,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高高扬起雪亮的大刀,重重往下一挥,结束了孙猴这罪恶的一生。 百姓们拍手称快,受害者的家属们抱头痛哭。 斜对面的街角,东平郡王轻摇折扇,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回府。” 刚转身却撞上一个柔软娇弱的女子,紧接着一股幽幽的桂花香窜入鼻息。 东平郡王伸手扶住了这女子的肩,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温柔地说:“小心。” 那女子站稳后,抬头看是一名儒雅温和的男子,脸颊上顿时飞起了两片红云,羞涩腼腆地说:“对不起,撞到您了。” 女子二八年华,长相只能算是清秀白皙,但难得的是她那对眼珠子,瞳仁大而饱满,水灵灵的,里面透着清澈的愚蠢。 东平郡王脸上的笑意更浓:“无妨。今日街上人多,姑娘长相不素,当心一些。” 小姑娘小脸红扑扑的,又羞又感激:“谢公子提醒。” “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东平郡王和煦一笑,带着随从负手离去。 留下那小姑娘盯着他的背影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 是夜三更,夜黑风高,黑影幢幢,幽暗的小巷中,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小户之家门前,然后一个纵身翻过围墙,轻巧地落地,摸到左侧第二间厢房门口,拿着手帕捂住床上熟睡女子的嘴,再将其抗在肩头,翻墙而出。 急速奔跑数百米,这二人停在了一座小院前,推门而入,进入正房,便见东平郡王一身贵不可言的紫衣,手握书卷端坐于案前。 这副风光霁月的样子,任谁也无法将他与那采花狂魔联系到一块儿。 两个属下熟练地将女子放在床榻上,然后快速退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这时候,东平郡王才放下了书,走到床榻前,欣赏着女子脆弱的睡颜,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他刚脱光,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东平郡王一惊,刚弯腰去拾地上的衣服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东平郡王迅速抓起衣服挡住关键部位,声色俱厉地斥道:“大胆,你们知道本王是谁吗?” 两排士兵守在门口,葛经义从容站在门口,拱手道:“郡王,请随臣去府衙一叙。” “若本王说不呢?”东平郡王冷厉的目光盯着葛经义,“本王是宗亲,你们谁敢动我。” 葛经义微笑着说:“王爷,此事乃皇上特批,请吧。” 东平郡王看着外面乌压压的士兵,知道今天的事由不得他,冷哼一声:“你们先出去,本王要更衣。” “这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葛经义冲身后招了招手。 很快,两名妇人上前,越过东平郡王,将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带走。 次日上午,东平郡王半夜掳走民女,意图□□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多大臣和宗亲都不相信,东平郡王这样的身份,想要几个民女有什么难的,何必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但葛经义有备而来,不但人证物证齐全,还挖出了东平郡王如此变态的原因。 两年前,东平郡王微服上香时偶遇一个漂亮的姑娘,心生好感,对方似也对他有意,只是听闻东平郡王家中已有妻妾后,对方便拒绝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为此闷闷不乐,其心腹阿成见状,便带人将这不识好歹的姑娘给掳了过来,献给了借酒消愁的东平郡王。 那姑娘失身后只得委身于东平郡王,进了王府,成为府中一名普通的姬妾,对他的态度也大转弯,由抵触拒绝变成了讨好。 但没过几天东平郡王就对她失去了兴致,感觉自己先前的纠结愁闷是如此的可笑。 经此一事,像是打开了东平郡王心里关押的那头恶魔。再遇到这种小家碧玉的女子,他若来了兴致,便让人将其掳来,寻欢作乐一夜。 昨日那女子跟当初他在庙里见到的姑娘有一对极为相似的眼睛,所以东平郡王才不顾孙猴刚死就又开始作案。 知道原因后唐诗很无语:【这不是犯贱吗?人家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属实有大病。】 可不是,淑妃和李昭容一边喝茶一边悄悄点头,深表赞同。 没错,她们一大早又被请到了承乾宫。 这几日连续如此,她们都习惯了。每次来虽不一定能见到皇上,但总比呆在自己宫里机会多,而且还能听到这么多有意思的事。 【葛尚书好厉害,心细如发,抓住了东平郡王话里的漏洞,还设计埋伏抓了个现形。】 【刑部尚书真是好样的,不畏强权,秉公执法,办了东平郡王。】 葛经义被夸得很汗颜,要不是听到了瓜瓜的话,他还真没怀疑东平郡王。 户部尚书关潮就没想那么多了,他美滋滋地拿着账本给皇帝汇报:“皇上,从东平郡王府共抄出白银一百九十二万两,黄金四万二千两,珍珠……” 关潮整整说了一刻钟不带停歇的。 唐诗酸了:【狗皇帝发大了,要是多抄几家,岂不是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有了。】 本来对今天成果很满意的关潮听到这话立即抬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天衡帝。 他们户部很久没这么阔过了。 天衡帝很心动,他的大臣们都太有钱了,只是刚抄了一个,不宜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低咳一声,天衡帝道:“关爱卿辛苦了,登记造册充入国库吧。听说令千金不日即要成亲?朕记得爱卿的乘龙快婿是今科探花郎祝星业?” 探花郎不但学识渊博,对长相也有要求,此外还要通人情世故会来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探花郎在社会上的地位有时候甚至比状元还高,也是众多女儿家心仪仰慕的对象。 关潮对这个女婿很满意,老脸都笑成了菊花:“皇上好记性,正是他。” 天衡帝含笑点头:“祝星业才学不俗,与令千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来个锦上添花,为二人赐婚。” 皇帝赐婚是多荣耀的事,关潮大喜,正要跪下谢恩便听到一道幽幽的女声响起。 【渣男有老婆的。】 【又来一个伪君子。我看看祝星业是怎么骗过老练的关尚书的。】 【好家伙,追姑娘都没这么用心吧。穿衣风格打扮都按关尚书喜欢的来,以前都喝绿茶,到了关尚书面前却是自小就喜欢喝红茶,下棋总是保持赢一输二的胜率,每次都将关尚书哄得高高兴兴的。】 【反诈app诚不欺我,当你遇到一个各方面都与你契合,哪哪都符合你心意的人时要当心了,杀猪盘预警。】 关潮脸上的喜色褪去,不敢相信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葛经义同情地看着他。 往日里关潮可没少炫耀这个女婿,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关潮得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以前多高调,今天就有多打脸。 更重要的是关潮的女儿,好好一个大家闺秀,三书六礼都快过完了,请帖也发了,现在搞得进退两难。 那这婚还赐不赐?天衡帝看向关潮,等他拿主意。 毕竟天衡帝赐这个婚是看在关潮的面子上,拉拢关潮,不是帮祝星业那个家伙绑死尚书家的千金,让他一步登天的。 关潮心里也在天人交战,弯曲的腿迟迟跪不下去。 往昔祝星业表现得太好了,他实在舍不得这个女婿,也丢不起这么大个人,可要让他认了,他心里又有芥蒂,也怕女儿以后吃亏。 唐诗还在翻八卦吃瓜,越吃越震惊。 【靠,祝星业现在的糟糠妻不是什么乡野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黄脸婆,而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千金出身,他怎么敢!】 【哦,家道中落,父死母弱,还有个幼弟,空有名头,没多少实利,难怪祝星业敢贬妻为妾,攀更高的枝头呢。】 听到这里,关潮差点昏厥了。 敢情祝星业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退婚,必须退婚! 【啊,糟糠妻也是被他骗到手的,人家家里不同意,他就带人私奔了。当初信誓旦旦,如今却拿“奔者为妾”说事,恋爱脑果然要不得。】 【哎,连关尚书都被骗了,更何况一个不识人间险恶的闺阁女子。】 【而且糟糠妻身边还有内鬼,将她的喜好都卖给了祝星业,还帮忙制造各种浪漫的偶遇,又吹耳边风,哪个少女不上当啊。只能说防火防盗防丫鬟,帮小姐跟外男私通牵线的红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生这么好,红娘怎么不自己嫁。】 【哦,人家红娘有了更好的选择,改头换面,顶替小姐的身份嫁入了京城高门。她跟祝星业都达成了阶级的跃升,可怜的小姐,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天天写信给红娘,指望对方帮她出出主意,殊不知那些信最后转眼都落入了祝星业的手里。】 【这都什么垃圾玩意,越看越生气,让我歇几分钟。】 吃了这么个一波三折,一再突破认知的瓜,唐诗觉得她需要喝口茶压压惊。 这可苦了一众吃瓜群众。 不是,你别又说到一半就停了。 那红娘顶着小姐的名头嫁给了京城哪个冤大头啊,你说来听听,看我们认不认识啊。 还有这倒霉透顶,上辈子掘了红娘和祝星文祖坟的小姐是谁家的姑娘? 最最要紧的是,你别光顾着吐槽了,你倒是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啊。 ------------ 11 011 御书房议完了事后,皇帝今天特意留了她们几个妃嫔吃饭。 唐诗咽了咽口水,六个人吃饭摆了三张桌子,桌上铺着一层雪白的桌布,太监端着红色漆器的食具排队上菜,不一会儿就将三张桌子摆得满满的。 唐诗悄悄数了数,总共八十道菜,还不算饭后水果点心之类的。 奢侈啊,太奢侈了! “赐座!”上首传来天衡帝淡淡的声音。 淑妃连忙带头福身行礼:“谢皇上。” 唐诗跟在后面有样学样,等淑妃、李昭容、安嫔都坐下后,她才在旁边坐下,最后是周才人。 她跟周才人的浑水摸鱼二人小组又落在了最后。 等皇帝动筷后,妃嫔们才拿起了筷子,但为了端庄,大家都很收敛,只夹离自己最近的菜,而且吃得极为缓慢。 唐诗本来很欣喜要吃一顿大餐的,但愣是被这种紧张的气氛给整得没胃口了。 美食看着而不能敞开肚子随便吃,太痛苦了,她心底很是幽怨。 【有大病,六个人吃饭搞三张桌子,好多菜都够不着,吃了个寂寞。】 瓜瓜:【宿主,皇帝平日一个人也是三张桌子。】 唐诗:【可恶的统治阶级,这离大谱的封建社会,太腐败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衡帝放下了筷子。 旁边伺候的广全连忙上前给他添茶。 淑妃见状,连忙放下了筷子,随后是李昭容和安嫔、周才人,唐诗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也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心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最讨厌陪老板客户吃饭了,吃得人容易心梗,减寿十年。】 天衡帝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吐槽,幽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几名妃子,重新拿起筷子:“今日的菜色不合你们胃口吗?” “皇上哪里的话,御膳房的手艺顶顶好的,臣妾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狮子头。”淑妃笑盈盈地接话。 安嫔也赶紧站出来表示自己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李昭容还引用了一句诗来赞美。 唐诗跟周才人像鹌鹑一样,缩在最后,尽量降低存在感。 但皇帝的目光还是扫了过来,紧接着淑妃几个也望了过来,唐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紧张得手足无措:“好,好吃的。” 说完,似是为了验证话里的可信度,她还端着碗,扒了满满一大口饭,弄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树上抱着榛子啃的小松鼠。 搞得淑妃几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就连天衡帝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这妃子他有点印象,胆小寡言,在几个妃子中也算是异类了。 周才人也学唐诗,狠狠扒了一口饭以表示自己对饭菜的满意。 天衡帝收回了目光,笑道:“用膳吧。” 大家重新拿起筷子。 唐诗这才松了口气,将嘴里的饭菜都咽了下去,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眼角的余光就瞥到旁边的安嫔正在吃龙虾。 伺候的小太监将壳去掉,露出Q弹雪白的虾肉,再沾点佐料,一看就很好吃。 唐诗这才发现餐桌上还有几道海鲜,不由得有些怀念。 【哇塞,没想到这宫里还有海鲜,龙虾好好吃,烤蛤蜊也很香。要是能再来点蒜蓉鲍鱼、烤鱿鱼、椒盐皮皮虾、香辣蟹……就好了,真怀念以前随便吃海鲜的日子。】 桌上好几道隐晦的视线都落到了安嫔身上,就连天衡帝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幽深起来。 对于这几个妃嫔的履历,他一清二楚。 淑妃、李昭容、唐嫔、周才人都是京城人氏,从未去过海边,只有安嫔来自临海的济州。 安嫔也发现了大家都在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碗里的虾肉。淑妃眼底难掩嫉妒,李昭容脸色有些难看,皇上的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只一瞬,安嫔就明白了,大家都误会那道声音跟她有关。 心念一动,她决定将计就计,伸筷又夹了一块烤蛤蜊,熟练地剥壳吃了起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怀念之情。 这番姿态验证了大家心里头的猜测。 淑妃放在桌下的左手死死攥着手帕,安嫔有这等神鬼莫测之能,她们还拿什么跟她争宠?没看皇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多了起来吗? 李昭容心里也很不得劲儿。安嫔如此做作虚伪的女人怎会有如此好运? 还是天衡帝最老练,淡然地收回了目光,让太监给几个妃子剥海鲜。 馋得不行又不好意思站起来夹海鲜的唐诗乐了,看着碗里剥好的海鲜开心地吃了起来。 【瓜瓜,好好吃啊,这个鲍鱼好肥。】 【皮皮虾真好吃,还想再吃两只。】 安嫔马上伸筷夹了两只皮皮虾,淑妃气闷地低下了头,脸上头一回没了笑容。 对于餐桌上的暗流涌动,唐诗毫无所觉。她只觉得现在吃饭都舒服了许多,因为旁边的安嫔放开了许多,一直在吃东西。狗皇帝好像也良心发现了,让太监们不时地将碟子换一换,这样她也能夹到更多的菜。 皇帝这儿的伙食太好了,唐诗吃得很开心,头一回没吐槽皇帝。 等吃过饭,她悄悄揉了揉凸起的小肚子。 【瓜瓜,好撑啊。】 瓜瓜:【让你一顿吃这么多,吃不下就别吃啊。】 唐诗可怜兮兮地表示:【你不知道现在没什么冷链技术,京城又不临海,吃一顿海鲜有多不容易。估计皇帝一个月都吃不了几次,我这辈子很可能就只能蹭这么一顿了,当然是要多吃点了。】 旁边的安嫔也很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后她觉得有些反胃,脸色也不大舒服。 天衡帝挥手让人上了消食的山楂茶。 淑妃和李昭容看着酸溜溜的山楂,气得差点咬碎了银牙,偏偏耳畔还响起那道开心的声音:【我最喜欢喝泡山楂水了,要是放点蜂蜜就更好喝了,酸酸甜甜的。】 听到这话并不喜食酸食的安嫔强忍着不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摆出一副吃了蜜似的模样。 一顿饭吃完,唐诗发现妃嫔们都有些怪怪的。 但她也没管。她是半路穿进来的,跟这些妃嫔本就不熟,而且她一个社会主义新青年哪会扯头花啊,还是躲远点吧。 可今天皇帝怪怪的,前段时间都是让她们上午来坐一两个时辰就走,基本上连照面都不打一个。 今天都留她们蹭了饭,还没放她们回去的意思,皇帝这是要闹哪样啊?莫非是还打算请她们晚上再搓一顿?也不是不行,等她再消化消化。 吃得太饱,唐诗的困劲儿上来了,坐在椅子上,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脑袋悄悄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李昭容看到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是又羡又气,唐嫔果然是个傻子,吃饱喝足啥都不管。真是傻人有傻福,像她这样什么都不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个宿主怎么不是唐嫔,不然周才人也行啊。 这两个人至少不那么令人讨厌。 就在唐诗快睡过去的时候,瓜瓜突然冒了出来。 【宿主,关潮扯着祝星业还有一大群人进宫来了。】 唐诗的瞌睡一扫而空,陡然精神起来:【哇塞,要扯头花了吗?】 宿主很了解唐诗,看起来胆小,实则最喜欢这种热闹了,尤其是古代皇宫的生活也忒无聊了。 【是啊,看样子今天有现场版哦,还不用我转述直播。宿主激不激动?】 唐诗表示:【激动。我就喜欢关尚书这种雷厉风行,撕逼不过夜的性格。】 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关潮带了十几个人进宫求见,其中就还包括了葛经义。 哦,这老头是死皮赖脸跟来看热闹的,毕竟像祝星业这样无耻又心机深沉,连关潮这老头都能骗过的年轻人不多了。 一见皇帝,关潮就先发制人:“皇上,祝星业德行不修,与丫鬟合谋陷害林姑娘,请皇上革去他的翰林院编修一职。” 关潮很有信心。 祝星业此人品行不良,为往上爬能够不择手段。陛下定然不愿这样人知道那道神秘的声音存在。 果然,他摸准了天衡帝的心思。 天衡帝很痛快地就下了旨:“革除祝星业翰林院编修一职,贬为庶人。” 挑灯夜读十年,好不容易才高中,今天却突然被革除了功名,祝星业怎么甘心。哪怕他不愿意得罪关潮,如今也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狡辩:“皇上,微臣冤枉。岳父大人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诬陷微臣,请皇上给微臣做主啊。” 关潮也是有备而来:“皇上,微臣已托刑部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证据都在葛大人那儿。” 葛.热闹人.经义懵了。 他只是过来看看同僚的乐子,才一两个时辰,他查到个屁哦。再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可不归他们刑部管,他有个毛线的证据。 关潮这狡猾的老东西陷害他。 但偏偏还有不知情的人信了。 唐诗感叹:【葛尚书好厉害啊,这么快就又查出了一桩案子,真是太令人佩服了。】 【他是要为那个倒霉蛋做主吗?真是个青天大老爷。】 葛经义听到这番话就知道完了,皇上为了掩盖他们知道信息的来源,肯定会推到他的头上。 关潮真是太阴险了。 果不其然,天衡帝缓缓开口:“既如此,今日便交由葛大人来审理此案。” ------------ 12 012 葛经义到底老练,很快就想好了对策,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手里没有证据,通通都没关系。 这么短时间,关潮那糟老头子肯定也没查清楚,还敢闹到皇上面前,不就是仗着那道神秘的声音能作弊吗? 这种会随时蹦答案的题他也会啊。 他轻咳一声:“关尚书,你状告祝星业,怎么拉了这么一群人过来?” 关潮冷哼一声:“都是相关人等。祝星业明明已娶妻,却骗老夫未成婚,骗婚乃一宗罪。与林家婢女勾结,欺骗良家女子私奔,此乃二宗罪。他旁边的便是被他骗得毁了一生的林家姑娘,后面的那个红衣女子是林家姑娘的婢女,当初给林姑娘与祝星业牵线搭桥,帮助林姑娘私奔的女子,她左侧的乃是征远将军家的三公子范英……” 关潮也不是一点调查都没做,他很快将场上的人际关系梳理了一遍。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下。 林姑娘难以置信地回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曾经的婢女,现在范三少夫人春碧。 她与春碧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春碧为何要这样害她? 春碧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关潮一语道破,心底慌乱,面上却不显,还跪地磕头:“冤枉啊,大人,奴婢对小姐一片忠心,怎会做出此等卖主之事。” 范英更懵,他本来在外面同几个好友在喝酒,突然被关潮请过来的,在宫门口才见到春碧,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今听说温柔贤惠的妻子竟曾做过那种事,他第一反应也是不信:“关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拙荆的身份,小子也清楚。范家与林家祖辈定有婚约,但林姑娘染病去世后,林夫人收了林姑娘的婢女为干女儿,延续两家的婚约。此事林夫人也是派人与我家中协商过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家知道春碧的身份,林家没有骗婚。 葛经义同情地看了范英一眼,好好一小伙子,竟被骗娶了个蛇蝎女,现在还在帮对方说话。 他指着祝星业身边的林姑娘说:“这才是真正的林家千金,她并未过世。” 春碧连忙说:“夫君,对不起,此事是妾身骗了您,姑娘确实还在世,只是……母亲为了姑娘的名声,掩下了此事,借口她已经过世。后感念妾身的悉心照料,因此才收了妾身做干女儿。” 范英不知道该信谁,成婚快一年,妻子一直善良温柔大方孝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样的人。 唐诗看着这场闹剧,不由摇头。 【春碧这心理素质可真够好的。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知道盘算着陷害自己姑娘,取代对方的人生,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岂是一般人。】 【就是可怜了林姑娘,好好一世家千金,落得个如此地步,若非葛大人明察,只怕她到死都不知道她这一生的悲剧始作俑之一是她情同姐妹的好丫鬟。】 心里什么谱都没有的葛经义很慌。 姑奶奶,您别光顾着感叹啊,你倒是透露点关键信息将这对狗男女钉死啊。 不然他怎么“明察秋毫”? 到底是刑部尚书,经验丰富,哪怕手里头没有任何实证,葛经义也能继续胸有成竹地审问:“是吗?春碧,你说说,当初为何要三番两次制造林姑娘与祝星业的偶遇,帮祝星业递信给林姑娘,在林夫人面前打掩护?” 春碧咬了咬唇,愤恨地瞪了祝星业一眼:“当初是姑娘对祝星业心生好感,茶饭不思,奴婢实在是担心姑娘的身体,拗不过,所以才……妾身也不知祝星业是此等败类,才不过一年就负心了。姑娘,奴婢实在是很后悔,若是早知如此,就是拼着被姑娘厌弃的后果,奴婢也一定会将这事告诉夫人。” 唐诗一边看她表演,一边翻小册子。 【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祝星业第一次注意到林姑娘这个人就是她设计的。那天下雨,她借口忘了一只碧玉钗回去找,留林姑娘在青山寺的回廊中避雨。这时候他们提前放在回廊中的蛇爬了出来,林姑娘最是怕蛇,吓得拼命跑,直接撞进了祝星业的怀里,祝星业拿着棍子驱赶蛇,最后被蛇咬了一口。】 【英雄救美,苦肉计,都全乎了。】 【林姑娘感动得眼泪汪汪,却不知道蛇是祝星业花了四百文从山下的闽老汉手中买的。至于林姑娘最怕蛇这事当然是春碧告诉他的。】 葛经义大喜,姑奶奶真给力,一下子就给出这么关键的证据,连证人都有了。真想将姑奶奶请去刑部坐镇,他们刑部还有好多陈年旧案一直没有头绪。 他直接拆穿了春碧的谎言:“你说谎。刑部已经查清楚了,当初林姑娘之所以会对祝星业心生好感,乃是你二人设下的计谋。你告诉祝星业林姑娘最是怕蛇,祝星业花了四百文钱从山下一老汉买了一条蛇放在林姑娘的必经之路,然后故意因救林姑娘被蛇咬了一口。如今刑部已经找到了那闽姓老汉,可随时将他请来与你们对峙。” 虽有证据,但蛇又不是她买的,春碧还是不肯承认。 “葛大人,妾身真的不知道蛇是祝星业买的,妾身真的没跟他合谋。如若大人不信,妾身愿以死自证清白。” 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撞去,却被旁边的范英给死死抱住了:“阿碧,你冷静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 唐诗很想竖大拇指。 【牛啊,运气真好,有怀孕这张护身符,葛尚书都得投鼠忌器,不然万一弄个一尸两命,不是跟征远将军府结仇吗?】 【她不知道,祝星业这个小人阴险着呢,手里还保管着她写的那张关于林姑娘喜好的纸。另外,青山寺的那个胖和尚也看到过两人嘀嘀咕咕悄悄见面的事,被祝星业塞了五两银子堵了嘴巴。】 葛经义马上放弃了春碧,将矛头对准了祝星业:“祝星业,你买蛇袭击林姑娘,又花五两银子收买和尚帮你掩藏此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祝星业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的林姑娘突然爆发了,冲过去就将祝星业扑在地上,两只手死命地往他脸上抓:“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你疯了,你干什么,放开……”祝星业拼命挣扎,花了好几息才将林姑娘推开。 但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上多了好几道猩红的抓痕,有一道刚从眉峰划过,差点戳到眼珠子。 唐诗直叹可惜:【就差一点点。真丑啊,本来灵魂已经够丑陋了,如今连脸都烂了,辣眼睛,比狗皇帝都还难看。】 无辜躺枪的天衡帝…… 真是够了,不就脸吗?他让广全附耳过来:“去太医院拿一支祛疤的膏药。” 看戏看得正起劲儿的广全小声嘀咕:“皇上,太医前几日给您开,您说不要的呀?” 天衡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广全只好撇下看到一半的戏去办差事了。 林姑娘被推开后,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声嘶力竭,震得人耳膜痛,但却没一个人出声。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对着关潮和葛经义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两位大人让民女知道了真相,不至于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葛经义想起很多年前去林家拜访林父那次,当时的林姑娘约莫三四岁,头上扎着一对小啾啾,小脸圆圆的,粉粉嫩嫩,看到林父就扑了上去,娇滴滴地唤“阿父”,一声一声叫得生性古板的国子监祭酒大人都没了脾气,将她抱在怀里点着她的小鼻子:“小囡今日又闯了什么祸?” 十几年过去,物是人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曾与你父有几分交情,以后有什么困难来找伯父。” 说罢,他看向祝星业:“你可认罪?” 祝星业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如今虽说只是私事,可得罪了两位尚书,也被皇帝看到了他最丑陋的一面,以后肯定没前途了。 他不甘心,还试图辩解:“葛大人,是春碧,她嫉妒林婉的出身,想将林婉的人生据为己有所以主动找上我,让我勾引林婉。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后来一时色迷心窍,下官知错了。以后下官一定会好好对林氏,此生都不负她。” 说完又跪着看向林姑娘:“婉儿,我错了,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是太渴望成功了,太希望能光宗耀祖了,但我爱的人只有你,你就原谅我吧。” 唐诗第一次看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这是看娶不到关尚书的女儿就继续打算娶葛尚书旧友的女儿?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瓜瓜有点担忧:【林姑娘会不会上他的当啊。】 唐诗也没信心:【不好说。林姑娘如今名声尽毁,回家会给家里人招来麻烦和各种闲言碎语,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殿内静默下来,只有林姑娘的低泣声,显然她也很犹豫。 葛经义还真不愿意她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开口问道:“祝星业,你说是春碧让你做这一切的,可有证据?” 祝星业这会儿为了给自己洗白什么都愿意做,忙不跌地说:“有的,有的,葛大人,下官书房里还保存着春碧写给下官,让下官欺骗婉儿的信。” 春碧本以为自己能来个“死无对证”的,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祝星业竟还偷藏着那张纸条,顿时慌了:“你胡说,没有的事,大人,那信必然是他伪造的。” “是否伪造,核对一下笔迹既知。”葛经义淡淡地说。 祝星业又说:“大人,寺里的和尚曾撞见过下官与春碧商议,还有四海茶楼的伙计也认识我们。我们曾在那见过三次,这些人都可作证。” 连番证据砸下来,春碧终于破防,瘫坐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见她这样子,范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铁青,倏地松开了春碧的手,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春碧被他的眼神刺得一痛,想上去拉他的胳膊:“夫君,夫君,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这次范英不上她的当了:“背主求荣,你我的婚姻本就一场骗局,我担不起你这句夫君。” 这回轮到春碧伤心地哭了。 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天衡帝拍板:“葛尚书,此案交由刑部处置。林姑娘,朕悯你被奸人所害,无家可归,特赐你一座一进的院子,不可转卖,不可出租,只能你自己住。若哪一日,你不住了,房子由官府收回。” 唐诗眼睛一亮,夸赞的话咕噜噜地往外冒。 【狗皇帝总算做了个人。】 【这么规定,谁也不能拿走林姑娘的房子。只要她自己不犯糊涂,放弃房子,这辈子都不会走到无家可归的境地了。】 【这可京城五环以内上百平米的大房子啊,还是四合院,狗皇帝太大方了,怎么对自己老婆就扣扣嗖嗖的!】 本来想今天找借口给点赏赐,将前阵子扣的三个月俸禄补发给她们的天衡帝决定还是算了。 ------------ 13 013 出宫后,葛经义派人将林婉送回了家中。 她家在京城还有一所两进的院子,是她父亲去世前留下的,也是林家目前最值钱的东西。 林夫人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扶着婢女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曾经天真烂漫的女儿如今眼底布满了沧桑,再无以前的娇俏灵动,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一把握住林婉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母亲鬓边的白发,林婉心里又酸又涩:“娘,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林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都过去了,我儿受苦了。不怪你,娘都没识破那小贱人的险恶用心,又惶论我儿。” 若非今日刑部派人来说明了案情,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春碧以前表现得实在太好了。 林婉不听话跟祝星业私奔后,她气得一病不起,儿子又小,家里乱成一锅粥,是春碧站出来挑起这个担子,在床榻前整夜整夜地照顾她,白天还要看顾家里的事。 所以林夫人病好了后,感念春碧的情意,便给她除了奴籍,收为了干女儿,还写信给征远将军府商议两家早年定下的这门婚事,给她置办了体面的嫁妆。 但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在春碧的计划中。他们家的这些遭遇都是她一手导致的,想到这里,林夫人又悔自己以前识人不清,被人蒙蔽,害了女儿一辈子。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阵回了家中坐下,林婉向林夫人说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林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感激:“谢皇上隆恩,谢葛大人为我儿做主。过去的便过去了,以后咱们母子三人一起安生过日子。” 林婉点头,经此一劫,她成长了许多,握住林夫人的手说:“母亲安心,以后有女儿。女儿想过了,如今咱们家中没有什么进项,还要供阿弟念书,不能坐吃山空,不如将家中奴仆遣散了,只留两老仆,一道搬去皇上赐我的宅子。” “至于这套院子则租出去补贴家用,省着些够咱们日用了。回头女儿再寻一门营生攒些钱,也多一个门路,日后阿弟若有出息自是最好,若不能手里有钱也能寻点其他谋生的法子。” 京城大不易居,他们这个院子位置还行,租出去,一个月能有十来贯钱的租金。 林夫人既欣慰又心酸:“我儿长大了,懂事了,娘听你的。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娘就知足了。” 母女俩说到一半,管家来报,说是征远将军府来人了。 林夫人连忙擦干眼泪,带着女儿出去见客。 征远将军府来的是一名管事,他身后放着十几个熟悉的箱子。 那管事一拱手,笑道:“林夫人,这是贵府年初置办的嫁妆,嫁妆单子在这,请您过目。” 这是将春碧的嫁妆退回来了。 林家已经落败,哪怕当初将春碧当亲女看待,林夫人东拼西凑也只凑出了几百两银子给她弄了十二抬嫁妆,而且大多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征远将军府又怎么会贪墨她家这点东西。 她接过单子:“不用对了。今日之事皆因我心软而起,连累了将军府,我心中着实有愧,改日再登门致歉。” 那管事摇头:“夫人别这么说,您也是心善被奸人蒙蔽,此事都过去了,便作罢吧。这五百两银子是我家夫人托小人转交给夫人的,两家虽无两姓之缘,但我家将军和夫人一直敬重林大人和夫人的人品,这点银子权当给姑娘的补偿,请夫人莫嫌弃。” 她有什么好嫌弃的? 这件事他们家是受害者,范家就不是吗?若非相信她,愿意遵守两家当初的婚约,范家又岂会同意将春碧这样一个婢女出身的义女娶进门。 范家此举,一是同情他们孤儿寡母日子难过,二也是表明态度不会再继续婚约。 其实就是范家人不提,他们家也没脸提议将林婉继续嫁过去。 林夫人掩面低泣:“银子我收下了,替我谢谢夫人。” 那管事拱手说了两句客套话告辞。 等人走后,林夫人很是惋惜:“范家是好人。” 林婉现在也意识到自己确实错过了一门不错的婚事,今日范家的表现,就不是祝星业那等薄情寡恩,趋炎附势之人。 “是女儿福薄,没听娘的话。但还能回到母亲身边,女儿已经很知足了。” 林夫人怕女儿伤心,拍了拍她的手:“都过去了。” 林婉点头,转开话题,说起了她的计划:“嗯,娘,女儿想开一家食肆,卖……” *** 唐诗知道了林家的后续,很是感慨,这两家都是好人,奈何被奸人这么一搅和,硬是将好好的缘分给拆散了。 不过林婉经此一事,成长了起来,学会了为自己,为家里打算,还想到了谋生的出路,这样的结果也很不错。 眼看时间不早了,唐诗不再八卦,准备熄灯睡觉。 只是刚躺下便听到瓜瓜兴奋的声音。 【宿主,安嫔去给皇帝送宵夜了。】 唐诗咋舌:【今天在承乾宫呆了一整天,她不累吗?回去还能做宵夜,大晚上的送过去,太拼了。】 瓜瓜:【要看现场直播吗?】 说到这个唐诗就不困了:【看。】 承乾宫,天衡帝把玩着手里的绿釉小药瓶,瓶内装着褐色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广全见他一直不动,试探地询问道:“皇上,奴才帮您涂?” 天衡帝瞥了一眼铜镜中自己紧皱的脸:“不用,朕自己来。” 那您倒是涂啊。 广全都急了,净脸后皇上一直捏着这玩意儿,都坐了小半炷香的功夫了还没动。 皇上最近怪怪的,前阵子还说不用管,小疤而已,很快就好了,今日又要药膏,可拿来了又不涂,表情还带着几分嫌恶。 好在最后天衡帝还是涂了。 只是看着脸上那团褐色的玩意儿,他还是很不习惯,直接将药瓶丢进了抽屉里,准备继续批白天没看完的折子。 就在这时,东来从外面进来禀告:“皇上,安嫔娘娘来给您送宵夜了。” 闻言,天衡帝的眉皱得更深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朕还有公事要忙,让她在偏殿候着。” 东来点头退下。 天衡帝沉默少许,拿过一张纸,快速地写了几个字,递给旁边伺候的东来。 东来扫了一眼连忙将纸烧了,然后默默地退下。 偏殿内,安嫔很是兴奋,这还是皇上第一次留她,而且还是晚上。 她赌对了。 虽说这事有一定的风险,但富贵险中求,若是她不想方设法争宠,就皇上现在都不多看她一眼的模样,只怕永远都没有受宠的机会。 过几年,她颜色渐衰,宫中又有新人出,皇上哪还会记得她啊。 皇上现在还没有子嗣,只要她能生下皇长子,以后这宫里就有她的一席之地。即便这事暴露了,有子嗣傍身皇上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而且她可没明确说过自己是那道神秘声音的主人,到时候她完全可以不承认,说这只是误会一场。 可惜算盘打得很好,但她在偏殿枯坐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皇帝。 安嫔渐渐有些不安。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终于忍不住问旁边站着的小太监:“公公,皇上每夜都要忙到这么晚吗?” 小太监态度很好,笑眯眯的,可却什么都没透露:“皇上日理万机,忙完了自会来见娘娘,还请娘娘耐心稍候。” 这一等,没等来天衡帝,反倒等来了个不速之客——周才人。 周才人身后的宫女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 两人在偏殿一打照面,都很意外。 安嫔本就等得心急火燎的,如今又来了个争宠的,只怕今天这一趟是要白跑了。她脸色隐隐有些不好看,强撑起笑脸问:“周妹妹怎么来了?” 周才人一贯的寡言沉默,行礼道:“妾身来给皇上送宵夜。” 然后木讷地站在门口,等安嫔坐下了,她才坐到靠门边的位置,低垂着头,安静地等着。 安嫔差点气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结果她连皇帝的面都还没见到,又来个坏事的。 唐诗也非常不解。 【周才人怎么会来?她不是一向最没存在感的吗?】 周才人就跟个隐形人一样,从不掐尖冒头。按照她的性格,撞上了安嫔应该主动避让,放下东西就主动告辞才对,但今天她明知会得罪安嫔还是杵在了承乾宫,就不怕安嫔记她一笔吗? 瓜瓜也搞不懂:【晚上周才人吃宵夜时,突然想起了皇帝,就让宫女准备了一份。看不出来,周才人还挺关心皇帝的。】 搞不明白唐诗也不琢磨了,反正不关她一个吃瓜路人的事。 她饶有兴致地看戏:【一下子来两个,也不知道狗皇帝待会儿会怎么应付。今晚是留一个还是留两个呢?】 御书房里的天衡帝完全没这心思。 他一边批折子,一边问广全:“人来了?” 广全点头:“是,周才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天衡帝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女子聒噪又大胆,口无遮拦,嘴馋,言语之间颇为懒散,应是那种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的性格,又怎么会争宠。 依他对那女子的了解,她是绝不可能大晚上的吹着冷风走几里给他送宵夜的。有夜宵,估计她也自个儿先吃了。 安嫔白日里的举动虽有几分契合了那女子,但性格对不上。安嫔这几日来承乾宫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明显有争宠的心思,若真有这份神通,早用上了,又怎会一直按捺不动。 他心里本就存了几分怀疑,如今这一切不过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罢了。 天衡帝淡定地在奏折上落下一笔,这才开口:“让周才人回去。安嫔留下,给她送点针线过去,就说朕想要一只香囊。” 安嫔听了传旨太监的话,激动得脸都红了。 皇上赶走了周才人,独独留下她,还说喜欢她绣的香囊,可见皇上待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连忙拿了针线开始绣香囊,发誓要做一个最特别的香囊让皇帝满意。 唐诗躺在床上打了三个哈欠,就听到了这么个后续,无语到了极点。 【半夜三更绣香囊,亏他想得出来。】 【狗皇帝是不是有病,淑妃研磨,好歹还有点红袖添香的绮丽美感,可大晚上的绣香囊,一两个时辰能完工吗?安嫔这是要通宵的节奏啊,好拼……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见没什么好戏可看,唐诗也不纠结了,跟瓜瓜道了声晚安便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14 014 次日距辰时还有一刻,唐诗就被生物钟唤醒了。 进入十月,天气越发的冷。 唐诗从小就怕冷,很不愿意起床。春喜将衣服拿到了床边她也不肯爬起来,而是伸出半截白玉似的胳膊将衣服勾进了被窝,悉悉索索地往上套。 美滋滋地睡了一晚,唐诗的脸粉扑扑的,嫩得掐得出水来,两眼雾蒙蒙的,带着惺忪的睡意,看起来迷糊又可爱。 春喜真是百看不厌。她家娘娘长得美,性子好,没架子,从不折腾宫人,再也没这么好的主子了,皇上怎么就看不到呢,偏偏宠幸安嫔,这么久了竟还没单独召见过她家娘娘。 她不自觉地将自己心里的不满小声嘟囔了出来。 唐诗好笑:“咱们这样就挺好的,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记住祸从口出。” 她可不想绣一晚上的香囊,这种宠不受也罢。 瓜瓜:【宿主,那可未必哦。】 唐诗纳闷:【你啥意思?我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瓜瓜慢吞吞地说:【皇帝体恤安嫔昨晚操劳一夜,今天上午不打算召你们去承乾宫了。】 唐诗一听就乐了:【早说啊。】 她马上停止了穿衣的动作,重新将脖子缩回被窝里,准备睡到自然醒。 瓜瓜:【我还没说完呢。我说了,你恐怕就睡不着了,皇帝赏赐了安嫔一对定窑绿釉瓷瓶,周才人十匹蜀锦。】 唐诗果然睡不着了,翻身抱着被子蹭地坐了起来,带薪休假的喜悦荡然无存,捶胸顿足:【啊啊啊,送顿宵夜都有赏赐,早知道昨晚我也跑一趟。那可是国宝级的瓷器啊,你知道定窑瓷器能拍出多少钱吗?一个碗就能拍出一个亿,这可是一对瓶子,肯定还要贵不少。还有蜀锦,寸锦寸金,可贵了。我不挑的,随便给我一件都成。】 瓜瓜幽幽地又补了一刀:【不止呢,太后还赏赐了安嫔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上面镶嵌着七十二颗红宝石,最大的那颗有鸽子蛋那么大。】 唐诗捂住胸口:【别说了,再说下去嫉妒将使我面目全非。】 还是安嫔聪明啊,绣一晚上香囊就换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都好想奋起加班哦。 没办法,老板实在是太大方了。资本家们就该好好向狗皇帝和太后学学,他们但凡学到一丢丢,打工人们都会心甘情愿加班加点。 因为与国宝级瓷器和蜀锦、红宝石这样的珍品失之交臂,唐诗今天的心情不大美,直接的后果便是她无心八卦吐槽了,老老实实坐在最末尾的位置闷头吃饭。 天衡帝一直没听到那道聒噪的声音,诧异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 今天他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她说的烤鱿鱼、皮皮虾、蒜蓉鲍鱼,至于香辣蟹,御膳房用胡椒、茱萸、姜、芥末等味调制,但做出来的味道不怎么好,便没呈上来。 莫非是今天的菜色让她不满意? 眼下还有黑眼圈的安嫔也有些忐忑,但同时又有些兴奋。若这声音从此消失,那就没人能拆穿她了。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海鲜,心里盘算着今晚要怎样才能获宠。 虽说昨晚她在承乾宫留宿了,可做的什么事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种表面上的一时宠爱就如那随波逐流的浮萍,靠不住的。 还是得承宠,生个孩子,这样才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淑妃三人也没作声。 这顿饭众人各怀心思,只有唐诗化悲愤为食欲,闷头吃得最多。 等吃饱了,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又有心思八卦了。 【折了个傅芊芊,太后还不死心啊。】 【这次不送妃子,改送宫女了,还是傅家旁支的姑娘。】 【两个呢,都好漂亮,芙蓉面杨柳腰,狗皇帝有福了。】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天衡帝隐隐松了口气。 就连淑妃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一些,李昭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要到嘴边的笑意,只有安嫔有点不自在地抚了抚耳边的鬓发。 用过午膳,她们又被打发去了偏殿。 这次偏殿不但有茶水点心供应,而且还有一批布料。 东来在一旁解释:“这是今年进贡的一批料子,有葛布、蕉布、葛金丝布、桂布、花斑布、竹布,皇上特意让奴才将册子拿了过来,让娘娘们挑些喜欢的。” 他命人将单子和样布送了进来,又让管事的给她们解释,每种布料都有哪些颜色花样。 唐诗高兴了,虽然要等淑妃、李昭容、安嫔挑完才能轮得到她,但进贡的布料又能差到哪里去? 而且现在天气冷了,有了这些布料正好做几身保暖的衣服。 【狗皇帝总算大方了一回。】 隔壁天衡帝向来严肃刻板的脸上不自觉地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皇上,皇上……”底下的宣平侯庞志试探地喊了几声。 天衡帝回过神,咳了一声,黑眸幽深,重新恢复成了冷肃威严的帝王:“继续。” 宣平侯接着讲公事。 半个时辰后,公事告一段落,他拱手道:“皇上,微臣还有一桩私事想恳请皇上恩准。” 天衡帝淡淡颔首:“何事?” 宣平侯道:“微臣小子已候在宫门外,就等着皇上召见。” 天衡帝明白了,宣平侯是想给小儿子请封世子。 宣平侯的长子去年莫名失踪,找了一年连尸骨都没找到。宣平侯应该是准备放弃了,因此决定给小儿子请封。 宣平侯年事已高,身体又不是很好,说不定哪日就去了,确实应当早日将继承人定下来,也免得出事了手忙脚乱。 天衡帝愿意给这位老臣一些体面,点头道:“宣。” 很快,庞小公子便进来了。 今日要进宫,他打扮得颇隆重,碧玉簪发,宝蓝色的锦缎袍子,羊脂玉挂坠,通身都透着富贵。 看其年龄也不大,还不到弱冠之龄,脸上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稚气,若不是瘦了点,精神气不好了点,也是一枚翩翩贵公子。 进了御书房,他老老实实跪下行礼:“臣庞飞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起来,让朕看看。”天衡帝淡淡地说。 庞飞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露出一张白皙俊朗的脸,其五官轮廓与宣平侯有三分相似,就是眼下的黑眼圈有些显眼,似乎是没怎么睡好。 为示恩宠,天衡帝又问了他平日里都做什么。 庞飞显然是早有准备,对答如流:“臣最喜读书,每日闭门苦读,可惜脑子实在是愚钝,乡试屡次不第。不像大哥,十八便中了举。” 宣平侯长子才学还不错,十八岁便中了举,只是后面两次会试都因为种种原因落了榜,本打算三战,哪晓得去年出门访友时却意外失踪。 那几天正好下雨,雨水冲刷掉了很多痕迹。大家都猜测他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豺狼虎豹,被拖入森林中遭遇了不测。 提起长子,宣平侯有点难过,但今日是为小儿子请封,他没忘记正事。掩下心底的那份难受,他夸赞小儿子:“皇上,小子虽不才,但极为刻苦,每日用工苦读,挑灯夜读到三更,让他多注意休息,他总是不听。” 很明显宣平侯是心疼儿子的黑眼圈,也是有意在皇帝面前夸儿子勤奋刻苦。 【确实用工,就是没用到正处。】 【宣平侯肯定想不到,他的宝贝儿子每天熬夜都是在抢猫的活儿,捉老鼠。】 见多识广的唐诗都被庞飞的爱好给惊呆了,怎么会有人喜欢捉老鼠呢?老鼠身上贼多细菌,大名鼎鼎的鼠疫就是通过老鼠传播的啊。 【而且抓了还不杀,宝贝地养起来,养了一庄子的老鼠。】 【丧心病狂啊,只是可怜了庄子上的佃户,还有附近的农民,太倒霉了,种的庄稼都被泛滥的老鼠给吃光了。】 宣平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话孝顺勤奋刻苦的小儿子说是读书,实则是天天在抓老鼠?不可能吧。他们夫妻都是正经人,怎么会生出这样怪癖的儿子。 那边唐诗还在疯狂吐槽。 【养小白鼠、仓鼠当宠物也就算了,好歹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可爱啊。养黑乎乎满身都是细菌到处打洞的老鼠干什么?他不怕染病吗?】 【疯了,他还亲自在院子里挖老鼠洞。有次他养的一只宝贝大老鼠在书房的地下打了个很深的洞,庞飞挖了半天都没挖到,竟烧火熏老鼠洞,然后把书房给烧了,好几本孤本都烧没了,痛心。】 【他说是读书太困打盹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蜡烛,书房烧了起来。】 【可把宣平侯两口子给心疼得又是请大夫又是给他换院子的,还把珍藏的百年老参都炖了半根给他喝。】 【而且他还丧心病狂地抱着老鼠睡觉,跟老鼠同食一碗饭,他一勺老鼠一勺,我要疯了,昨晚的隔夜饭都要被他恶心得吐出来了。】 淑妃李昭容几人也拿起帕子掩住嘴巴,压抑那种想吐的冲动。 宣平侯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他本来不相信这事的,但对方说的很多事都对得上,容不得他不信。 旁边几个大臣怜悯地看着宣平侯,不自觉跟他们父子拉开了点距离。老鼠身上很脏,而且还有跳蚤,这万一沾上回家还不得被夫人拧耳朵啊。 天衡帝揉了揉眉心,也有些同情宣平侯,本来是显摆儿子的,结果变成了这样。 只有毫无所觉的庞飞还在显摆,故作谦虚地说:“臣本就比别人落后了一大截,更该奋起。正所谓笨鸟先飞,臣相信,只要臣努力,有朝一日总能金榜题名,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说得真好听,就你天天挖老鼠洞,认老鼠当兄弟老婆的劲儿,这辈子能高中才有鬼了。 宣平侯臊得慌,实在听不下去了:“闭嘴。” 庞飞委屈又诧异地看着宣平侯:“父亲,您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你给老子闭嘴。”宣平侯心情差到了极致。 怕将这个老家伙气得嗝屁了,天衡帝开口道:“宣平侯,你想清楚了吗?” 也是给宣平侯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宣平侯府到底要不要这样一个继承人。 宣平侯也很纠结。 他平生就得三子,老二早夭,寄予厚望的长子也没了,如今就剩小儿子这点血脉,爵位不传给他传给谁?总不能传给外人吧。 但这个儿子谎话连篇,玩物丧志,做事毫无章法,只图自己痛快,完全不顾虑别人,不考虑他的身份。 他若真喜欢老鼠,抓一两只洗干净养在笼子里也未尝不可。 但万没有拿个庄子养老鼠,还跟老鼠同吃同住,熬夜挖洞抓老鼠的。 今日皇上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都知道他的癖好,只怕以后皇上和大臣们也不会待见他,将宣平侯府交到他手里,宣平侯府以后失宠没落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可若要让他将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传到外人手里,他心里又着实不甘,也怕去了地下无颜见祖宗。 正在宣平侯纠结不已时又听那道神秘的女声响起。 【我就说嘛,他做得再隐蔽,院子里的下人都替他打掩护,这时间一长也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啊。】 【宣平侯世子可真是个好人,庞飞苦苦哀求,他就心软答应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殊不知,就是他这一心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什么意思? 长子的失踪不是意外?宣平侯如坠冰窖,再也撑不住,浑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 15 015 “爹,爹……” 庞飞倒是挺孝的,连忙跑过去扶宣平候。 宣平候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阴翳地盯着小儿子,想要将他推开却没有力气。 庞飞没注意到宣平候的举动,只是被他这眼神给看得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别开了眼:“爹,您这是怎么啦?您别吓我。” 怎么啦,快被你气死啦! 怕宣平候真的气死,天衡帝对广全低语了几句。 广全连忙派人去请太医,又亲自从庞飞手里接过宣平候,将其扶到了椅子上:“庞公子,皇上还在问您话,照顾宣平候的事就交给杂家吧。” 庞飞讪讪地松开了手,这才发现似乎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没道理啊,今日之事他在府中演练过无数次,一字一句都斟酌过许久,表现也可圈可点。兴许是他想多了。 宣平候喝了一杯热茶情绪总算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先谢过广全,然后起身行礼:“皇上,微臣年纪大了,一时身体不适,殿前失仪,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天衡帝没有多言,摆手:“朕恕你无罪,坐吧,稍后葛尚书就到。” 宣平候明白天衡帝是准备让刑部介入长子的案子了。 他心里很乱。 一年前长子说要去白潭寺会友,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侯府的人找遍了白潭寺内外以及沿途,又向京兆府报了官,依旧没找到人,甚至连线索都没找到。 他也派人一一去寻过儿子的那些朋友,可无一人承认与儿子有约,而且这些人当天也都没去过白潭寺,线索彻底断了。 只有他还不肯死心,依旧派人寻找。 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金銮殿中听到了长子的死因。 宣平候很想问个究竟,可他不知道那道神秘的声音是谁,找不到源头。而且皇上下过秘旨,命他们不许将此事说出去。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天衡帝翻动奏折的声音。 主殿的这番动静自然逃不过一墙之隔偏殿中众人的耳朵。 唐诗听瓜瓜描述隔壁的情况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殿前都能发病,看来宣平候真是老了,难怪要给庞飞请封世子。】 【庞飞真是赢麻了。】 【等他当家做主了,肯定会在宣平候府大规模养殖老鼠,可以想象宣平候府被老鼠占领的那天了。哎,谁住他家附近谁倒霉。】 淑妃脸色当即变了,她娘家就住宣平候府隔壁。 老鼠不但长了脚,还会打洞,肯定会往她娘家跑。想想她从小住的院子,用过的家具什物,还有院子里她亲手种的桃树都难逃老鼠的破坏,父母兄弟姐妹更是要饱受老鼠之害,淑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主殿中的永恩伯脸色也是一变。 光顾着关心宣平候府的八卦去了,竟忘了这一遭,他家也在宣平候府旁边啊,两家就隔了一道墙。 为了家里安宁,绝不能让庞飞这恶心巴拉的玩意儿继承宣平候府。 哎,这个宿主和瓜瓜怎么老喜欢走神。 你倒是快说啊,宣平候世子的死是不是跟庞飞这狗东西有关?大家都等着呢,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乐啊。 唐诗一点都不乐。 她很惋惜,心里还有点堵得慌。 【瓜瓜,是不是好人都不长命?宣平候世子端方清正,对家人对朋友都一片赤诚,可最后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弟弟手里,而且还是那样一个荒谬的理由,太可笑了。】 石头终于砸了下来。 宣平候差点昏厥,但许是长子失踪已久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也许是先前已经遭受了一波冲击,他虽难受愤怒,可到底还是撑住了。 他两手用力按在椅子把手上,面色惨白,勉强对关心他的同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没事,没事……” 跟他关系比较好的永恩伯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位老友。 丧子之痛,还是疼爱的小儿子害了最器重的长子,双倍的打击,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宣平候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他要听,他得弄清楚,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荒谬了,就为了几只老鼠对同胞大哥痛下杀手。】 【这样荒唐的杀人动机,谁能想得到呢?】 【难怪到现在也没人怀疑过庞飞。】 刑部尚书葛经义一进殿便听到这些话,他顿时明白皇帝召他过来的目的了,这是又出案子了? 自从来了这位姑奶奶,他们刑部的案子突然一下子就变多了,而且这破案结案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真是痛并快乐着。 要是能把这位姑奶奶请去他们刑部坐镇就好了,什么疑难旧案都不在话下。 葛经义一心三用,边走神边行礼同时边听案情。 听到这里,他就明白了宣平候世子的案子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庞飞这不忠不孝的东西弑杀亲兄。 皇上突然召他进宫,必是要他办这个案子。 但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年了,宣平候府世子的尸体都烂了,更逞论其他线索。没有线索,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也不能治庞飞的罪。 不过这难不倒他,谁让他有好帮手呢,一切罪行都逃不过姑奶奶的法眼。 行完礼,葛经义就主动道:“皇上,微臣进宫是有一事要向皇上禀告。” 天衡帝淡淡地说:“爱卿请讲。” “皇上,宣平候世子失踪一案有了眉目。”葛经义临场发挥的次数多了,越来越熟练,让几个不知内情的大臣还真以为他查到了点什么,在心里感叹这可是巧了。 天衡帝很配合地挑了挑眉:“哦,可找到了宣平候世子?” 葛经义摇头:“不过臣心里已有了怀疑的对象,世子的失踪跟庞小公子有关。” 庞飞冷不丁被人揭穿了心底最重要的秘密,又急又怕,额头上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否认:“葛大人,您……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与兄长手足情深,无缘无故地,我又怎会去害兄长?况且,那日我没去白潭寺,这点家父可作证。” 【呸,你当然没去白潭寺了。】 【世子好心替你掩护,你也答应清理掉庄子上的老鼠,结果却把世子骗去庄子上杀了。】 【官府和侯府一开始寻找的目标就错了,当然找不到人了。】 葛经义眼睛中闪过一抹笑意,淡定地开口:“你是没去白潭寺,但你当日也不在府中,你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侯爷,我说得对吗?” 宣平候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怨毒地盯着小儿子,用力点头:“没错。他那两日确实不在府中,而是在庄子上。” 庞飞见他们连庄子都知道,更急了,连忙对宣平候说:“爹,您相信我,我跟大哥感情一向很好,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葛大人肯定是误会了。” 宣平候扭头,不想看这孽畜。 葛经义淡然应对:“庞小公子,世子知道了你大规模养殖老鼠的事,劝阻你清理掉这些老鼠。你不乐意又怕此事被人知晓,便动了杀人的心思,找借口将没有防备的世子引去了庄子杀害。你别急着否认,世子的尸体应该就埋葬庄子里,派人搜查一遍即是。而且你身边伺候的人,庄子上的人,他们可受不住刑部的拷问。” “庞小公子,我们目前已经将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控制住了,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唐诗好想给葛经义点赞。 【葛尚书威武。太厉害了,还以为庞飞这狗东西要逃脱,顺利承爵呢,没想到葛尚书来得这么巧,还查清楚了案情。葛尚书可真是个及时雨。】 葛经义感觉老脸有点红,姑奶奶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您漏题,他哪知道答案啊,宣平候世子这会儿还得含冤地下。 却又听唐诗有些伤感地说:【可惜尸骨是找不到了。庞飞杀了好几个人呢,连同世子身边的两个小厮都埋在院子后面的槐树下。他养的老鼠太多,什么都咬,什么都吃,把世子身上的衣物都啃烂了,估计现在就只剩一具白骨了,哪还认得出哪具骨头是世子哦。】 宣平候老眼泛红,极力克制才没有失态,他的儿子命太苦了,被嫡亲的兄弟用这种荒唐的理由给害了。 葛经义又得了个信息,把握更大了,即便认不出那具骸骨是世子也没关系,他可以让庄子里的人去指认嘛。 他冷冷地看着庞飞:“庞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庞飞本就心虚,如今见葛经义说得头头是道,将他作案的动机、时间、地点都说得一清二楚,还将他手底下的人都控制住了,便知这事是瞒不下去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谁让他杀我的老鼠。他可以喜欢读书,喜欢画画,喜欢种花,我为何养不得老鼠?凭什么他要命令我将老鼠都杀了,不然就向父母告发我,还要将庄子收回去?就因为他年长,就因为他是世子,就因为他以后要袭爵吗?” 唐诗都要被这人的无耻给气笑了。 【真要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可见人的,那你倒是别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养啊。】 【读书、画画、养花又不影响他人。你养的老鼠可是把农民们的庄稼都吃光了,这两年庄子上的佃农颗粒无收,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有理了,什么垃圾玩意儿。】 宣平候见他至今还冥顽不灵,振振有词,再也控制不住,抄起座下的椅子就往庞飞脑门上砸去:“逆子,逆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庞飞指着自己流血的脑袋:“打,你打死我算了,凭什么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也是宣平候府嫡亲的血脉,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 “你这孽畜,你大哥都是为了你好,他可是你的亲兄弟,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手,我打死你。”宣平候老泪纵横。 庞飞坐在地上,得意地说:“是啊,他也是你这么想的,在我一榔头砸破他的脑袋,他倒下的时候还不可置信地指着我。他到死都没想到他这辈子会栽在我手里呢。” 疯子,真是个疯子。 也是,能跟老鼠同吃同睡,养一庄子老鼠的能是什么正常人。 妃嫔们心扑扑直跳,吓的。 她们平日里争宠也就是显摆一下,在皇上太后面前表现一下,可没见过这种真刀真枪见血的。 几个大臣也被庞飞惊得不轻,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庞飞长得人模狗样的,内心竟如此扭曲阴暗。 永恩伯怕宣平候承受不住,连忙上前拉着他:“侯爷,您消消气,别打了,别气坏了身子,如今府里还要靠您呢。” 宣平候丢下椅子,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他孝顺又勤勉好学的长子。 记得那日,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云玟团花直裰,头戴白玉冠,盈盈一拜说是要出门访友,晚上便回来。 从此便再也没回来。 那一日便是永别。 只留下他们夫妻日日垂泪,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念着他,不曾想他就一直在庄子里,埋在那冰冷的、暗无天日的槐树下。 宣平候痛得无法呼吸。 大家都理解他,也没人劝他。 葛经义无奈地摇摇头,行礼道:“皇上,案情已经很清晰了,微臣恳请将庞飞押送进刑部大牢,审问后择日处决。” 天衡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葛经义带人将疯疯癫癫的庞飞押了下去。 庞飞出了这种事自不可能承爵了。 但经过这个沉重的打击,宣平候的身体明显更差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宣平候府也当早日将继承人定下来,不然宣平候哪一天要是突然去了,旁支肯定要为这个爵位闹得人仰马翻。 天衡帝提醒他:“宣平候节哀,世子之位你若有了新的人选,递折子进宫即可。只要人品端方,朕都允了。” 宣平候跪下磕头:“谢皇上隆恩,今日之事是微臣教子无方所致,请皇上责罚。” 他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了,还怎么罚? 天衡帝淡淡开口:“罚你收尾。” 宣平候磕头:“微臣领旨。一定将庄子上的老鼠清理干净。” 群臣看完了热闹,不,是议完了事也跟着告退,永恩伯扶起了宣平候落在最后,刚要踏出主殿的门槛便听那道女声又响起。 【庄子上的佃户和附近的农民好惨啊,饿得面黄肌瘦,好多都生病了,最近死了不少人,哎,都是庞飞造的孽。】 【高烧、呕吐、皮肤淤血、咳血痰,死后皮肤呈黑紫色,瓜瓜,我怎么感觉这病不简单啊,不像是饥饿或者乱吃东西所导致的。而且生病的人不少,有点像传染病。】 瓜瓜的语气凝重了起来:【糟了,宿主,庄子上恐怕爆发了鼠疫。】 ------------ 16 016 鼠疫是最严重的烈性传染病之一,传染性强,致死率高。 历史上最著名的鼠疫便是曾经席卷整个欧洲,造成两千多人死亡的黑死病。 华夏历史上也曾发生过很多次鼠疫。其中明末发生的鼠疫就是非常严重的一次。 有史书记载,崇祯十四年,大名府瘟疫横行,人死十之五六,街上空无一人,路边到处都是白骨,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不过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鼠疫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虽未曾彻底消灭,但已不能对人类社会造成致命的打击了。 因此鼠疫也渐渐淡出了普通人的视野,导致绝大部分普通人都不了解鼠疫。唐诗也是如此,上辈子她活了二十几年,除了知道鼎鼎大名的黑死病就是鼠疫外,对鼠疫的症状,治疗方法完全不知。 今天若非瓜瓜提醒,她都想不到鼠疫头上。 但哪怕不了解鼠疫,唐诗也清楚传染病的危害,这可是会死人的,而且会死很多,一个弄不好,十室九空,死个几十万、几百万人都不稀奇。 郁闷,她只是想吃个瓜,吐吐槽,打发闲散时光,怎么牵扯出这么大一桩事。 比唐诗心情更糟糕的是天衡帝和众臣。 他们比唐诗更清楚鼠疫的危害。 庄子离京城不远,京城又四通八达,来往客商繁多,眼下又快到年关了,不少客商会回乡过年,一家团聚,如果鼠疫蔓延开来,将很快向各地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所有人的脚步皆是一滞,备受打击的宣平候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推开怔愣的永恩伯,极快地折回身,扑通一声跪在殿中,老泪纵横:“皇上,微臣有罪。” 天衡帝面无表情,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命令广全:“让侯思敏过来。” 侯思敏是太医院院使。 随后,天衡帝又下了几道诏令,将刚走的葛经义,还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孟江,新上任的京兆府尹柴亮等重臣都召进了宫。 主殿这番动静不小,但唐诗这会儿完全没心情八卦。 她纠结得扣头皮,问瓜瓜:【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感染上鼠疫呢?】 鼠疫传染性强、致死率高,必然不是经常发生的,不然在这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又落后的时代,频繁发生,那人类早灭绝了。 瓜瓜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还不是那庞飞作的死。他的老鼠吃光了庄稼,佃农和农民们近两年颗粒无收,没吃的就偷偷抓老鼠吃,将老鼠皮晒干做褥子被子御寒,进而感染上了鼠疫。】 唐诗气得要死:【他自己作死就算了,还拉这么多无辜的人下水。宣平候世子要是心狠一点,别那么顾念兄弟之情就好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唐诗更纠结另一个问题:【瓜瓜,你说咱们要不要想办法通知朝廷啊?】 说吧,她的秘密将暴露,搞不好会被人当妖怪烧死。 可不说吧,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殒命,她心里又实在是不忍。这就跟回到2019年11月一样让人纠结,哎,愁啊。 瓜瓜到底是系统,没唐诗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宿主,我劝你还是别说,你没法解释清楚这一切。】 隔壁主殿的天衡帝听到一人一瓜的对话,淡淡地给葛经义递了个眼色。 他已经大致圈定出这女子的范围,找出她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之所以没有继续排查,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现在还不是找出她的时候。 今天更不是个好时机。这种时候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大家都会将抗击鼠疫的希望寄托到她身上,成功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她将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即便她有这个心,天衡帝也不会答应。 葛经义为官二十多年,为人老练,自然明白天衡帝的顾虑,他也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当即站出来道:“皇上,微臣刚接到一个消息,庄子里不少人患了病,症状几乎都是呕吐、高烧、咳血,目前已死了好几个人,还有不少卧病在床的,微臣觉得此事不简单。” 太医院院使侯思敏瞥了一眼手里的小纸条后用力握紧,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葛大人,这些人死后尸体是不是呈紫黑色?” 葛经义“震惊”地望着他:“候大人怎么知道?” 侯思敏连忙拱手,焦急地说:“皇上,微臣猜测庄子上恐怕是爆发了鼠疫。” 瓜瓜立马对还在纠结的唐诗说:【宿主,你不用纠结了,刑部审讯庄子上的人发现了这事。】 唐诗大大地松了口气:【真的,真是太好了,葛大人可真是大雍的福星啊。】 不,我不是,你才是。要不是有这福星姑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事,估计那时候鼠疫已经蔓延开了。 又冒领了一次功劳的葛经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做戏做全套,又给侯思敏搭台阶下:“候大人,你可确定?鼠疫可不是小事,这事一旦传开,是会在京城引起恐慌的。” 侯思敏认真点头:“皇上,这些症状确实像鼠疫,微臣有六分的把握,具体的还要去看看病人才知道。” 天衡帝立即下旨:“侯思敏,你召集医官立即奔赴庞家庄,核查此事。” 唐诗既欣慰于朝廷的雷厉风行,又很着急:【啊,就这样去啊?不先准备点防护服、口罩、手套什么的吗?医生赤手空拳上阵也太危险了。对了,瓜瓜,鼠疫是通过什么传播的。】 瓜瓜一板一眼:【鼠疫主要有四种传播途径,一是鼠蚤叮咬,老鼠啃咬;二是皮肤接触,直接接触过病兽或患者的浓液痰液等;三是吃了感染的肉;第四是呼吸道和唾沫,也就是人传人。】 唐诗:【那不跟新冠有点像吗?必须要戴口罩啊,可以防止人传人。】 口罩是什么? 侯思敏既纳闷又激动地将要点记下来。 以前他们一直以为鼠疫是被咬伤或食用了染病的鼠类所致,没想到连呼吸唾沫都可能传染,这可是个大发现。 瓜瓜:【可能没口罩吧,口罩是近现代人发明的。宿主,华夏第一个发现口罩的人你猜猜他是谁?】 唐诗哪知道这种偏门的知识啊。 【瓜瓜,你别卖关子了。】 瓜瓜激动地说:【伍连德,鼠疫斗士,曾创下过百日灭鼠疫的奇迹,他是清末人,很多经验都非常值得借鉴。】 清朝末年,那时候现代医学还比较落后,确实可以借鉴。唐诗忙问:【他用了什么法子这么快就消灭了鼠疫?】 瓜瓜说:【隔离封城,阻止病毒细菌传播,消毒杀灭病菌,建立疫区,对患者分不同症状隔离救治,分餐制以免交叉感染,焚尸烧掉病菌载体,减少病菌源头,发明口罩,两层纱布中间夹一层吸水药棉,能很好地防止人传人。】 唐诗大为吃惊:【这不跟新冠防治的手段差不多吗?隔离封城消毒检测戴口罩一条龙。】 瓜瓜:【可能是因为传染的途径都差不多吧。不过鼠疫还要灭鼠,对了,鼠蚤很讨厌马的味道,所以它不会叮咬马匹,骑兵相较于普通人感染的几率更低。】 侯思敏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手里就有一支笔将这些都记下来。 今天他真是长见识了,不但搞清楚了鼠疫感染传播的途径,还知道了鼠疫的防治方法。 将这些宝贵的知识记在心里候,侯思敏还舍不得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还想多读十年的书。 葛经义看出了侯思敏的心思。 他虽不是大夫,但也知道姑奶奶和瓜瓜说的这些对他们大有帮助,如果有药方就更好了。 所以他主动帮还不大会“套话”的侯思敏问了:“皇上,若是鼠疫,兹事体大,得提前备好相应的物资,尤其是药物,需得官药局那边提前调配。候大人,治疗鼠疫需要用哪些药?” 侯思敏连忙报出一大串药名:“大黄、朴硝、枳实、川朴、犀角、羚羊角……” 中药的配方好复杂,唐诗搞不懂,她问瓜瓜:【这药有用吗?】 瓜瓜说:【大概有点用,但不多。】 唐诗叹气:【要是有抗生素就好了。】 瓜瓜说:【你别想了,他们连解剖尸体弄清楚人体结构都不敢,更别提什么复杂的抗生素了。不过中药也不是完全没用,《鼠疫汇编》中记载了一个治疗鼠疫的药方:柴胡2钱、红花5钱、甘草2钱……,据说能十愈□□,可能有点夸张吧,但肯定比他们这个药方有用。】 侯思敏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赶紧默默地在心里将药方背了一遍又一遍。他今日进宫真是赚大发了。 等这次鼠疫过后,他要解剖尸体,搞清楚人体结构,还有那抗生素,他也想要。当然,若是能拜这个瓜瓜为师就更好了。 大臣们也很激动,虽然爆发鼠疫让大家很慌,但如今知道了感染的源头和防治办法,相信一定能够快速控制住鼠疫的蔓延。 事不宜迟,天衡帝一道道下令,命官药局、五城兵马司、京兆府等相关衙门一起出动,与太医院一道去庞家庄。 即便天衡帝没明说,但已经从瓜瓜那里知道答案的大臣们都知道自己的职责,纷纷接旨。 宣平候孤零零地跪在地上,悲愤又心急。 出了这种事,哪怕鼠疫能很快控制住,可也会牺牲不少人,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他庞家就是罪魁祸首。 虽然此事他不知情,可子不教父之过,没有教导好那逆子,没有发现那逆子的种种出格行为便是为人父亲的失职。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功补过,为宣平候府争一条活路。 于是他站了出来,主动请缨:“皇上,疫区危险,此事皆因孽子而起,罪臣罪孽深重,请皇上允许微臣将功赎罪,带队进入庄子安置病人,消灭老鼠,早日平息此乱。” 他这把年纪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大家都明白,宣平候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庄子。希望皇上能看在他年迈可怜的份上,放宣平候府一条生路。 哎,这便是没教导好儿子的后果,等回去了,以后一定要严加管束家中子弟,可别像庞飞这样闯下弥天大祸,还要让半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天衡帝没有开口,只看着宣平候。 宣平候能感觉到皇帝审视打量的目光,用力磕了一个响头:“皇上给老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宣平候,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若此事得以妥善解决,宣平候府革爵,贬为庶民。”天衡帝冷冷地开了口。 好歹争到了一个活命的机会,宣平候立即磕头:“谢皇上隆恩。” ------------ 17 017 今天这瓜吃得真是惊心动魄。 淑妃死死攥着帕子,心脏噗噗噗直跳,像是要蹦出来似的,许久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安嫔。 安嫔心底的恐慌比淑妃更深。 她不但怕鼠疫蔓延,更怕自己假冒宿主的事被拆穿。 就今天瓜瓜和宿主谈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这一人一瓜之能绝非平日里吃瓜看热闹那么简单。 冒充他们的身份太容易露馅了。 而且眼前就有一个很大的危机。 若是鼠疫控制不好,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皇上极有可能挑明身份,开门见山询问她防治鼠疫的办法,可她怎么答得上来。 哎,早知道会摊上这样的大事,当初她就不该鬼迷心窍假装宿主。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继续扮演下去,争取在被拆穿身份前获得皇上的宠爱,最好是能怀上龙子。 所以现在她必须稳得住,做出符合“宿主”言语的行为。 安嫔食指轻点了下额头,秀美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只是水盈盈的眸子里仍旧带着几分担忧。 淑妃没有怀疑,只是心里很不是滋味,除了酸溜溜,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羡慕和钦佩。罢了,安嫔这小妖精平日里虽然总是变着法子勾皇上,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她有这份神鬼莫测之能,也没对她们使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姑且算个磊落之人,皇上若宠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正思量着,便见东来进来,拱手笑道:“诸位娘娘,皇上今日事忙,无暇召见诸位娘娘,娘娘们请回吧。” 唐诗明了,出了这样的大事,皇帝肯定要加班,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她顺从地跟着淑妃她们站了起来。 只是临走时,东来又叫住了安嫔:“安嫔娘娘请留步。” 安嫔心喜,她正愁没办法接近皇上获得宠爱呢,机会又来了。皇上这时候肯定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可不就得需要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淑妃和李昭容虽然还是有些嫉妒,可却没有了相争的心思。 两人平和地上了小轿,离开了承乾宫。 唐诗还在想着鼠疫的事,也没留意她们的反常。 回到昭华殿,一无所知的春喜欢快地问唐诗:“娘娘,今晚想吃些什么?刚才听说御膳房那边派人送了一只羊腿过来。” “烤吧,烤羊腿最好吃了。”唐诗舔了舔嘴巴说。 趁着现在还算太平赶紧吃,若是鼠疫没控制好,京城铁定会受影响,以后有没有得吃还不好说呢。 春喜高兴地带人去做烧烤的准备工作了。 唐诗把自己关在寝宫里,问瓜瓜现在的情况。 瓜瓜安慰她:【宿主,你别担心,朝廷的动作很快。五城兵马司已经带人封了城,现在京城除了公干,闲杂人等不得出入,以防有人将瘟疫带入京城。兵部那边从禁卫军调了五万人,在庞家庄外围十里拉了警戒线,并挖沟壕,以防有老鼠或是人想偷溜出来。】 唐诗稍稍放了心:【官府动作好快。】 瓜瓜说:【太医院跟官药局已经在准备相应的药物,户部那边也在准备相应的物资,宣平候召集了族中男丁和府上的家丁,准备明日随大夫和护送物资的人员一道去庞家庄。】 【古人挺聪明的,他们还准备了许多马粪携带进去,可以防治鼠蚤叮咬。】 唐诗放心了:【朝廷的行动力还是蛮强的,这次的鼠疫应该不会蔓延成大规模的瘟疫。】 瓜瓜笑道:【就是,你不是常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吗?还有皇帝有朝廷官员呢。呀,太后又去给皇帝送女人了,宿主,你要不要看热闹?】 唐诗有些无语,都这时候了,太后怎么还惦记着这种事。不过今天她也受惊不轻,这会儿需要点轻松的八卦来缓和缓和紧张的心情。 【吃,你等我去拿瓜子。】 *** 承乾宫,天衡帝还在召见不同的官员,这会儿听说太后来了,他不由有些烦躁。但太后不是后宫这些妃子们,不是他不想见就能不见的。 挥退了户部右侍郎,天衡帝见了太后:“儿臣参见母后,今日事情比较多,耽误了给母后请安的时辰,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摆手:“我儿辛苦了,还没吃饭吧?哀家听说爆发了鼠疫?” 天衡帝点头:“此事皆由宣平候幼子而起,朕已下令让宣平候明日去庞家庄主持局面。目前都在朝廷的控制中,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蹙眉:“我儿太心慈手软了,闯下此等大祸,应即刻荡平宣平候府以平民愤。” 天衡帝一副受教的模样:“母后教训得是,儿臣只是想那是他庞家的庄子,他们家的人最了解里面的情况,派他们去能够更好地控制庄内的局面。” “你考虑得也有道理。”太后摆摆手,“朝廷上的事哀家不懂就不多过问了。这几日皇儿又瘦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就是不行,念珍、思南,进来给皇上瞧瞧。” “这两个宫女是哀家精挑细选的,很会照顾人,皇儿可喜欢?” 天衡帝瞥了一眼,恭敬地说:“母后挑选的自是最好的,儿臣谢母后赏赐。” 太后高兴了:“你们俩以后好好侍奉皇上。” 两女盈盈一拜:“是,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天衡帝点头,让东来将人带了下去,旧事重提:“母后,如今京郊爆发瘟疫,儿臣恐会蔓延到京城,母后不若去福宁行宫避避,等瘟疫过去再回宫,这样儿臣也安心。” 太后也是知道鼠疫厉害的,这次没反对:“也罢,哀家留在这宫里也帮不上忙。对了,听说你挺喜欢安嫔的,要不要给她提提位份?” 来之前,太后就听说了,皇帝又将安嫔单独留下了。 瞧这样子,安嫔是要独宠啊。 天衡帝苦笑:“母后,此事过阵子再说吧。儿臣现如今哪有这心思。” “皇儿,国事虽重要,但绵延子嗣也不可忽视。你已二十有余,当尽快诞下皇子,以安民心。”太后又变着法子催生。 还是京兆府尹柴亮求见,说有要事禀告才帮他解脱了。 唐诗听说皇帝迫不及待见了柴亮的事后,不禁摇头:【看来皇帝也怕催婚催育。对了,都快晚上了,柴亮进宫是说鼠疫的事吗?】 瓜瓜说:【柴亮是来奏请灭鼠一事的,他想在京城内组织一场全民灭鼠的活动。】 唐诗很赞同:【他倒蛮有危机意识的。】 这一晚上,京城主要的几大衙门,连同天衡帝都没睡,宫门还开了一道小门,一整晚都有大臣不停地进宫出宫。 天一亮,准备的一百多车物资便被送去了庞家庄。 这些物资主要包括食物、衣物等生活用品,还有药物。 进入庄子,宣平候看着眼前被啃得光秃秃的地面,三三两两的老鼠洞,还有树皮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老鼠啃咬痕迹,他沉默了。 孽障,真是完全不顾旁人死活。 他们庞家这次是真的造了大孽。 怀着沉重的心情一行人到了庄子里。 庄子里的情况更糟糕,佃农住的那片区域,恶臭连连。 一个个佃农瘦得皮包骨,腰背高高隆起,仿佛随时都会撑破皮肤。看到他们这群人,佃农们都瑟缩发抖,连忙下跪行礼。 宣平候立即叫了两人来问明了情况。 庄子内的情况比瓜瓜说的还严重。 八天前就陆续有人感觉腹痛、恶心、呕吐等症状,四日前开始有人死亡,目前庄子上已经死了十一人,附近的村庄不清楚。 太医们戴着连夜赶制的纱布口罩,去看了病人和尸体,确认这就是鼠疫,当即行动了起来。 太医院当即拿出了昨晚制定的治疗手册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是将庄子里的分门别类安置,病情严重的留在庄子里,病情不严重或是还未发病的分别安置在空地的帐篷中,然后另派一队大夫随庞家前往附近的村庄了解情况。 庞家则组织人手在庄子内大规模灭鼠,但凡见到老鼠洞,不管是用烟熏火烧还是灌水的办法,都要将老鼠逼出来消灭。 此外,还要用石灰对庄子内外做一次大规模的消毒。 最后便是集中烧毁尸体,以免形成新的病源。 但这事遭到了很多佃户和村民的抵制。 最后还是宣平候站出来用钞能力解决了。 他承诺,每具焚烧的尸体庞家补贴十贯钱。等鼠疫过去后,将庄子上的土地无偿分给所有的佃农,但前提条件是大家必须听朝廷的安排,违反者将不能分到一寸土地。 拥有自己的土地,这对佃农来说是个无比巨大的诱惑。 佃农们反抗的声音小了,甚至不少人主动站出来加入到灭鼠消杀,救治病人的工作。 唐诗听到这些消息后,很是高兴。宣平候一家子都是聪明人,可惜庞飞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好在现在鼠疫得到了控制。 四天后,庞家庄及附近总共死了一百多人,不过好消息是死亡人数在逐步降低,第四天死了三十五人,第五天死了三十二人。 最最要紧的是,鼠疫目前没有往外大扩散的趋势。 可这件事还是在京城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尤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大族们,他们比贫民百姓更惜命。 所以一听说太后要去福宁行宫泡温泉后,不少人都想挤进随行的队伍中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傅国公更是连续进宫好几次,就是想让太后将他塞进队伍里。 被皇帝知道后,天衡帝大手一挥,直接将这位舅舅连同他最宝贝的儿子还有傅家几位重要的人物全加了进去,美其名曰,替他尽孝陪太后。 唐诗知道这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 皇帝明显不喜傅家,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她总觉得皇帝跟太后还有傅家的关系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不过帝王心海底针,让人费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如都发生了鼠疫这么大的事了,天衡帝还是每天雷打不动让她们这些妃子去承乾宫。 不知情的还以为天衡帝多好色,多宠她们这些妃子,实际上呢,除了安嫔,她们这几天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偏殿的椅子换成了软榻,坐着舒服多了,就是不如自己宫里自在,不能随意躺着。 唐诗挪了一下屁股,靠在绣金边的牡丹大迎枕上,细细听瓜瓜转述御书房内的动静。 这几日进宫的大臣很多,讨论的还是鼠疫的事情,汇报各种进展,向皇帝请示各种安排。 唐诗听见一切都井井有条,放心了许多,这次鼠疫发现得早,应该过段时间就能控制住。 今天起得太早,她有点泛困,不由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寻机打个盹,却听瓜瓜忽然惊恐地说:【宿主,不好,京城有漏网之鱼。】 唐诗猛地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不是没传到京城吗?】 瓜瓜:【七日前,两个世家公子哥去城郊骑马打猎,回来时跟染病的村民有过接触。回京两天后,有名小厮便出现了腹泻高烧呕吐等症状,昨日已经死了。】 这样的漏网之鱼谁能想得到呢。 唐诗要疯了:【京兆府不是排查过前段时间去过庄子的人吗?】 瓜瓜:【是排查了,但他们没去庄子,而是在附近的山上转了一圈。排查时,那世家子弟怕被带出城隔离,塞了银子蒙混过关。】 唐诗无语了:【麻了,说来说去这场鼠疫全是人祸。跟他们接触过的都可能感染,人传人,要完!】 ------------ 18 018 听到这个天大的噩耗,连续五日,每天都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眼袋浮肿,眼下青黑的京兆府尹柴亮差点气晕过去。 为了阻止鼠疫扩缩,这段时间,他们京兆府上下,五城兵马司,还有各衙门的官员差役全都发动了起来,连转轴,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这段时间,皇上都随时待命,宫门晚上都不曾完全落锁,开了小门,允他们有要事可随时进宫。 可就因为这几人的一点私心,刻意隐瞒,将他们数万人几日的辛苦成功毁于了一旦。 倒在黎明之前,这如何能让人不恨! 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衡帝脸色也极为难看。 他快速下令:“柴亮,孟江,将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上下全部查一遍,但凡有徇私舞弊者,趁机敲诈者,蒙混过关,违反朝廷诏令者,即刻斩首,若家族包庇抵抗,全部处死,尸体一律焚烧。朕允尔等先斩后奏。” 柴亮孟江当即领命退下。 他们明白,皇上这是让他们自查,将漏网之鱼和收受贿赂的官员差役都清理了。 这次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纰漏,除了那两个世家子弟贪生怕死故意隐瞒外,奉命排查的官员差存了私心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样的情况在排查中必然不是个例。 搜查的官员差役人微官轻,对上那些达官贵人也不占底气,很多也怕得罪对方,对方秋后算账,所以很多时候会顺水推舟,拿了银子了事。既不得罪人,又能得好处,说不定还能跟贵人攀上几分交情,何乐而不为? 若平常也就罢了,水至清则无鱼,不是太过分的事,柴亮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鼠疫是瘟疫,稍有不慎便会覆灭一城一地,酿成滔天大祸。 所以这种时候绝不能姑息,这些人分不清轻重,他帮他们分清。 拿了尚方宝剑的柴亮和孟江效率很快,只用了两个时辰便查出了有哪几支队伍在搜过程中徇私舞弊,并找出了那两名世家子弟。 柴亮派人将这些官差绑到两家门前砍了,鲜血溅得两家门前的石狮子满头血,鲜血顺着石狮子的头顶往下滑,落入大张的嘴巴里,血盆大口猩红的双目,端是狰狞,吓得看门的屁滚尿流地跑进去通报。 但这还没完,柴亮派人直接闯入府中将两个躲藏的公子哥和其随从都一并杀了,并派官兵将两家方圆五里的所有宅院都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以防鼠疫从两家传开蔓延至全京城。 这可吓坏了不少大臣们。 因为这一片住了不少官员和勋贵,有通情达理的还好,下令关门,阖府上下都不许外出待鼠疫过去再说。但也有许多贪生怕死的,都想逃离这片区域,有恐吓的,有哀求的,也有拉关系的,还有派人说情的。 但都被柴亮铁面无私地拒绝了。 没被封的官员听说了这事,有的怕这种事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还有的是有盟友、至亲被封在东城那边区域,救人心切,都不约而同地进宫跪在承乾宫的门口,参奏柴亮和孟江滥用职权,故意打击报复政敌,往两人头上泼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 这其中竟还有东城、北城两名兵马司指挥。 这显然不光只是为了救人,也是一场权力斗争,有看两人不顺眼或觊觎两人官职的人想借机将他们拉下马。 唐诗听说了瓜瓜的转述,悄悄探头往外瞥了一眼,好家伙,乌压压的一大圈,好几十名官员勋贵跪在门口,这是想用法不责众的办法来逼皇帝妥协啊。 君臣之间的权力之争也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天衡帝才登基一年多,根基还不是特别稳,如今被这些大臣勋贵逼迫,不一定能顶住压力。 唐诗有点担忧:【柴亮和孟江不会有事吧?】 这两人都是办实事,也很有能力的官员,而且他们都是奉命办事,有什么错呢?要是因为这样就死了,那真是太冤了。 瓜瓜:【不好说,晁错有错吗?还不是一样当了背锅侠。】 政治斗争从来都不是以对错论,而是以胜负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天衡帝显然也明白这些人的意图。 他怒极反笑:“广全,传旨下去,太常寺卿林家、安顺伯常家包庇纵容族中子弟,不遵御令,弄虚作假,欺上瞒下,抄家灭满门,即刻执行!” 这是两条漏网之鱼的家族。 天衡帝本来还留了情面,未曾波及其家族。 但这些人既如此不识趣,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这道圣旨一出,门口的大臣们哭得更厉害了,有几个老臣甚至不停地磕头,将脑门都磕青了,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模样。 外面哀嚎声一片,惊得偏殿里的几个妃子都有些手足无措。 淑妃李昭容等都看向了安嫔,不自觉地,她们已经隐隐将安嫔当成了主心骨。 安嫔脸色煞白,被吓得不轻。 她这才意识到皇帝震怒是多么的可怕,轻飘飘一句话,两个家族,几百人说没就没了。 自己犯下了欺君的大罪,若有朝一日暴露,皇上绝不会轻饶了她,而且极有可能牵连到家里人。 想到林常两家的惨剧,她就浑身直打哆嗦,牙关打颤,万分后悔,自己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会想出此等的昏招。 唐诗也被天衡帝突如其来的铁血手腕给震惊了。 她经常在心里狗皇帝狗皇帝地叫,对皇帝并没有多少敬意。除了因为她灵魂来自现代,对皇权本来就没有敬畏之心外,也是皇帝年纪不大,平日里虽不苟言笑,可做事还算温和,对她们这些妃嫔也不苛刻,而且对太后也有那么点点愚孝。 在唐诗眼中,皇帝也就是比普通人多了点权力,其他的没甚大不了。 但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何为“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皇帝动了怒,是要死人的,而且可能会死很多人。 她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无比庆幸:【瓜瓜,我没得罪过皇帝吧?】 瓜瓜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就宿主这副见了皇帝跟兔子见了鹰一样,每次都躲得远远的,拿什么去得罪皇帝。 唐诗安心了:【那就好。我就不明白了,这些大臣们脑子里在想什么,柴亮和孟江的做法虽然严苛了点,可乱世当用重典,这么做也是为大家好,不然鼠疫传开,倒霉的是所有人。他们不会以为他们身居高位,有荣华富贵护身,瘟疫就会自动绕开他们吧?】 瓜瓜:【可能活腻了吧!】 哭得最大声的大臣们俱是一滞,但稍停片刻,又继续哭诉起来,声嘶力竭,还喊着什么“皇上不要被奸人蒙蔽了”、“如此乱来,将动国之根本”、“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以死明志,恳请皇帝收回成命”等等。 天衡帝讥诮地勾起唇,一个小女子都知道何为深明大义,孰轻孰重,这群老东西却为了自己的私心,跑到承乾宫门口又哭又闹,阻挠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办事,真是令人作呕。 他背着手走到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大臣。 大臣们见皇帝来了,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大得差点刺破人的耳膜。 唐诗皱了皱眉:【一哭二闹三上吊,呸,还自诩高人一等的达官贵人呢,跟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 说得好,李昭容诧异地瞥了一眼安嫔,没想到这个善于伪装的狐狸精还有这种口才,会骂就替大家多骂几句。 天衡帝铁青的脸也缓和了许多,原本盛怒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是啊,这些人跟市井泼妇有何区别,不,还不如。市井泼妇好歹直来直往,也算真性情,不像他们这等虚伪做作。 这些大臣很多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看到皇帝就在近前,也顾不得那奇怪的声音,连忙一个个表现起来。 洪国公倚老卖老,一副都是为国为民的样子,哭着大喊:“皇上一向圣明,如今被奸人所蒙蔽,引起京中内乱,恐会酿成大祸,请皇上收回成命,不然老臣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前!” 正在翻小册子的唐诗被气笑了。 【呸,说得大义凛然,还不是因为他最宝贝的大孙子昨天跟东城访友,宿醉在了朋友家,今天出不来了。明明是私心想捞孙子,给柴亮塞钱被拒绝了,就用这种方式往人身上泼脏水。】 【还不怕死呢,这老头府上请了七八个道士,天天打坐修炼,就是想长生。为了长生还信了有个道士的鬼话,用什么洗脚水炼丹,越臭越好,甚至为此纳了一房脚气特别重的小妾,天天捧着小妾的臭脚睡觉,还不许小妾洗脚,他的小妾进门三年了竟没洗过脚,他还舔……他怎么舔得下去,脚踩老坑酸菜最适合他啊。我要吐了!】 唐诗还没吐,旁边好几个老头抠着嗓子眼,不顾皇帝在跟前,大吐特吐起来。 旁人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又听唐诗说。 【哎呀,原来傻子还不止一个,信这种鬼话的老头子还不少啊。洪国公拿这种丹药收买了不少怕死的老头子呢,这些人知道他们吃的都是洗脚水炼的长生丹吗?】 【洪国公真是赚大发了,就这样一枚长生丹千金难求,还要求着他捧着他才能买得到。是我格局小了,单单是卖丹药,洪国公去年就赚了二十万两银子,实现了好几个小目标。哎,我怎么就没遇到过这种钱多又蠢的冤大头呢?】 正在呕吐的几个大臣脸色煞白。 别的大臣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悄悄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别沾上了脚气啊。 想想就恶心,这些人三天两头吃用洗脚水炼制的丹药,他们跟这些人一桌子吃饭,会不会筷子上也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啊? 好想刷牙漱口,把肠子也一块儿搓一遍! 老底都被揭穿的洪国公羞愤交加,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唐诗万分不解:【咦,怎么就晕过去了,真不中用,赶紧给他再灌两颗长生丹啊。】 跟在洪国公身边伺候的随从听不到唐诗的话,不知道长生丹的配方已经被戳破了,真的从洪国公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黑漆漆带着股臭味的药丸往洪国公嘴里塞了进去。 一旁不管吃没吃过长生丹的大臣们都忍不住泛起了恶心,呕吐声四起。 几个花重金长期从洪国公手里买长生丹的大臣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听了洪国公的鬼话,深信不疑这种臭烘烘的丹药能保他们长生啊? 同样胡子花白老态龙钟的抚宁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扑到了洪国公身上:“洪老头,你别装晕了,你老实说,卖给我们的这种丹药是什么炼的?你要再装死,老子挠花你这张老皮。” 唐诗吃惊地看着这出变故:【哇,是装晕啊,果然最了解你的还是自己人。我看看,抚宁伯原来是最大的冤种啊,在洪国公那足足消费了三十二万两,他家里几乎所有的现银都折在了洪国公手里,还把祖上的铺子和地卖了好几块,抚宁伯府如今就只剩个空架子了,真是个败家子。】 这下大家看抚宁伯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智障。这又破又臭的药丸怎么会有人花三十万去买? 抚宁伯眼看众人都知道了他干的蠢事,索性也不装了,一把掐住了洪国公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你还老子的银子,还来……” 唐诗一点都不同情抚宁伯:【要不回来了,洪国公的宝贝大孙子是个大赌鬼,三天两头去赌坊,一年要输好几十万两银子。】 【谁家赌坊这么黑,能给洪国公的宝贝大孙子使老千还能全身而退,我看看,这肯定不是普通商户。】 唐诗这话刚一落就听旁边的怀远侯连忙道:“皇上英明,是微臣等糊涂今日来承乾宫胡闹,请皇上责罚。” 咦,怀远侯刚才可是哭喊得最起劲儿的,怎么突然就叛变了? ------------ 19 019 大臣们也不是傻瓜,怀远侯这前后两幅面孔分明是心虚。 果然,下一刻唐诗的话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找到了,原来这京城最大的赌坊长乐赌坊的背后之人是怀远侯府啊。】 【怀远侯府有点东西,悄悄给京中最有权势的权贵送了干股,组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关系网,难怪连洪国公府这种没落显贵家中的子弟也照骗无误。】 【朝廷真傻,竟没对赌坊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额外征收重税,就是不征税也卖个赌坊牌照,好歹从中分一杯羹啊,不然钱全让这些世家大族赚走了,朝廷连残羹冷炙都没吃上,难怪皇帝和国库都三天两次喊穷呢。这么不会搂银子,你不穷谁穷。】 收了干股的大臣咽了咽口水,生怕这股火马上烧到自己身上,连忙道:“皇上,怀远侯说得是,臣等糊涂,听信了洪国公的挑唆,请皇上责罚。” 赶紧将这事糊过去吧,不然一会儿他们的老底都要被扒光了。 可怜洪国公一大把年纪,被曝了家丑,挨了抚宁伯的打不说,如今墙倒众人推,还要被推出来承担皇帝的怒火,他气得嘴都歪了:“你……你们这群小人,怀远侯,你竟敢害我孙子,老夫跟你拼了。” 这回换洪国公扑怀远侯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你揪我的胡子,我抓你的头发,在地上滚来滚去,毫无章法。等太监将两人分开时,两个老头子都鼻青脸肿,头发零乱,衣服上挂着好几个脚印,形象全无。 不过洪国公年纪更大,虽是主动出击,但他吃的亏却最大,浑身都痛。 他又气又怒,反正他的老底都被泄了,最宝贝的大孙子也被盟友坑害染上了恶习,如今这些人还推他出来背锅,他一个光脚的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索性就地一跪:“皇上,老臣糊涂,听信了怀远侯和真定伯几人的窜唆,进宫以死相逼,老臣愚钝,是非不分,上了奸人的当,请皇上责罚。” 哼,他喝不了一壶,这些害他的狗东西也别想跑,要倒霉大家一起。 唐诗:【真定伯?这家伙不愧是跟怀远侯穿一条裤子的,奸啊,他出谋划策,煽风点火,还藏在最后面,让洪国公这个二傻子冲最前面。我看看这家伙是什么来头。】 真定伯一听对方点他的名字,暗道不好,赶紧下跪:“皇上,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紧接着一群大臣跟着见风使舵,也跟着下跪改口:“皇上,是微臣等人存了心思,今日都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刷刷地,又跪了一地的大臣,只是这会儿的风向全变了,只余东城、北城兵马指挥使和几名官员脸色异常难看。 他们这次跟着进宫参奏上峰,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要将孟江柴亮等人搞下去,自己取而代之,现在这样半途而废又得罪了顶头上司,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们如何甘心。 可这些先前给他们承诺得好好的大人们都改了口,仅凭他们几人也掀不起风浪,只能脸色难看地认了。 正在翻八卦的唐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诶,他们怎么自个儿突然认错了,哎,本来还以为要看到一场激烈的君臣对决呢,怎么突然就停下了?没意思。】 你说呢?大臣们腹诽,却又不敢言,生怕一出声就被这神秘的家伙盯上,揭了老底。 淑妃几人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意犹未尽,实在忍不住冲安嫔使了使眼色,就差直说,安嫔你多说点了,她们还没听够。 但安嫔稳如老狗,完全不为所动。 唐诗抬头喝水就看到这一幕:【淑妃的眼睛抽风了?】 淑妃郁闷地低下了头。 安嫔稍稍松了口气,歪打正着,暂时又肯定了一次她的身份。但她丝毫没有伪装成功的喜悦,只剩无尽的后悔,早知道,早知道她绝不会干这种蠢事。 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处于紧张和担忧中,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是自己被拆穿后五花大绑要砍头的画面。 天衡帝看不见,但也能想得到偏殿中发生了什么。 这段极小的插曲让他的心情忽地变好了许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大臣们,讥诮地勾起唇:“这么说,尔等是支持朕,支持柴亮孟江的做法了?” 大臣们点头如捣蒜:“支持,支持。皇上,先前都是微臣糊涂,为了一己之私,竟不顾大局,实在是有愧,请皇上责罚。” 天衡帝的语气依旧没什么变化:“责罚就不必了。” 大臣们俱是心中一喜,他们就知道法不责众,皇上必然不可能因为这事重罚他们的。 但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天衡帝继续说:“诸位爱卿能有此觉悟,朕甚是欣慰。尔等都是我大雍的国之栋梁,忠义之士,必然会用行动支持朕,支持朝廷,尽快解决鼠疫一事,那朕便成全你们的一片忠心。” “洪国公你既担忧孙子,不如加入到运送物资进东城的小队,既为朝廷效了力,又能见一见孙子,亲人团聚,岂不两全其美?” “怀远侯,你在东城产业甚多,底下伙计也不少,你带着儿孙过去正好看顾自家产业的同时也能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帮助五城兵马司在各路口设置关卡,以缓五城兵马司的压力。” “真定伯……” …… 听到天衡帝连点了好几个刺头的名,都是派他们去东城疫区做事,大臣们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东城可是有鼠疫,这时候跑到那里去,要是感染上鼠疫就完蛋了。 他们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甚是惜命,谁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可皇帝这番话有理有据,占了大义,他们找不出理由拒绝,一旦反对,那就是抗旨。 大臣们顿时一个个苦不堪言。 唐诗乐了:【大快人心,就该将这些不干活还指手画脚的家伙丢去疫区,让他们看看一线工作人员有多辛苦,省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干事还净拖后腿。】 【瓜瓜,鼠疫的死亡率是多高来呢?这群老家伙年纪都不小了,免疫力下降,对瘟疫的抵抗力肯定不如青壮年,搞不好要被一锅端。】 最怕死的洪国公听到这番话脸都白了,连忙重重磕头:“皇上,老臣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担不起运送物资的重任。为表臣对疫区的支持,对皇上的忠心,老臣愿意贡献五万两,不,十万两银子,给疫区百姓提供衣食住行等物。” 天衡帝很满意,洪国公这种怕死的糟老头子进去能帮什么忙?搞不好还会仗着身份要特殊待遇,给朝廷添乱。 十万两可比洪国公这条老命有用多了。 天衡帝淡淡开口:“洪国公心系朝廷,心系百姓,朕甚是欣慰。来人,送洪国公去户部。” 终于能出宫了,洪国公差点喜极而泣,连忙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微臣这就派人去府中取银子。” 见识了洪国公这番花钱买平安的操作,大臣们悟了,今天必须得在舍财和舍命之间二选一了。 当然是自己的小命要紧,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钱留给谁花? 所以好几个大臣都站出来主动表示愿为国尽忠,贡献一份金钱帮助疫区百姓。 天衡帝欣然笑纳,但轮到怀远侯掏钱时,天衡帝却久久没开口。 怀远侯心里直打鼓,怎么回事?前面的大臣皇上都很痛快地答应了啊,怎么轮到他,皇上就不发话了呢? 唐诗翻了个白眼:【这怀远侯真是个葛朗台,他开赌场赚了那么多银子,竟然只出五万两,真是太抠门了。】 怀远侯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嫌他出得少了。 他赶紧改口:“不,皇上,微臣愿出十万两……” 头顶上方还是没声音,他不断加砝码,直到咬牙喊出五十万两银子,才听到天衡帝淡然开口:“怀远侯对朝廷的一片忠心朕甚感欣慰。” 有了怀远侯这个前车之鉴,后面的大臣们也不敢耍花样了,一个个老老实实报出一个让自己肉痛的数字。 等大臣们“赎完了身”,国库一下子便进账了好几百万两银子。人在衙中坐,钱从天上来的关潮喜得眉开眼笑,赶紧将银钱入账,多了这笔银子就有钱买药买粮食买冬衣发给疫区的百姓了,有吃有喝有穿,即便被关了起来,百姓也不会反抗,疫区就不会出现□□,也能尽早平息这场瘟疫。 但目的没达成还大出血的大臣们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怀远侯等人拿了银子赎身后非常不甘心,转头就去了万寿宫找太后哭诉,皇上今日是如何的一意孤行,完全不听他们的劝,差点将他们丢去疫区等等,一群老家伙哭得声泪俱下,最后恳请太后给他们做主。 唐诗听了瓜瓜的现场直播后,甚是无语:【一群两面三刀的家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玩得可真溜,他们凭什么觉得太后会帮他们?】 瓜瓜幽幽开口:【怀远侯送了三成的干股给傅家,傅国公每年能分得七八十万两银子,其中一大半都孝敬了太后,你说太后会不会帮他们?】 唐诗就不理解了:【不是,太后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她还缺钱吗?】 瓜瓜:【谁会嫌钱多呢?而且太后以前争宠铲除对手拉拢大臣也是需要银子的。】 好有道理,这么说怀远侯还是傅家的投资人,金主爸爸,傅家能走到今天,怀远侯府功不可没,难怪这时候怀远侯会跑去找太后。 【但今时不同往日,况且亲儿子和大臣之间有矛盾,太后没道理不帮儿子反倒去帮外人。】 瓜瓜:【太后已经答应替他们做主了。】 唐诗:!!! 【不是,皇帝到底是不是太后亲生的啊?】 瓜瓜幽幽开口:【宿主,大瓜,你这次还真的蒙对了,皇帝真不是太后亲生的。】 ------------ 20 020 ------------ 21 021 ------------ 22 022 ------------ 23 023 ------------ 24 024 ------------ 25 025 ------------ 26 026 ------------ 27 027 ------------ 28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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