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一章 鬼穴 “咚，咚——” 幽暗的洞穴内，奇形怪状的石钟乳左横右支，胡乱生长，洞顶的水滴落下，发出阵阵回响。 四周寂静无声，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远处，几道昏黄的灯光闪烁，渐渐逼近。 几名穿着探险服的人员摸索着洞壁，沿着狭小的洞穴缓缓前行。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跟着领头人的步伐沉默赶路，空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清冷的水滴声。 洞穴还在往下延伸。 他们已经走了五个小时，可仍看不到尽头，微妙的气氛让大家心头发怵。 这时，地面一个笔直向下的溶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溶洞外壁是石灰岩，光滑无比，像是贴着一层白瓷。 队长蹲下摸了摸，接触处有些掉色，他确定这洞是多年被地下水冲刷而成。 不过诡异的是，洞口是圆形，很圆，而且仅容一人通过。 如同被精心打磨出一般，让人难以相信是自然造物。 向下望去，狭小的洞口漆黑幽深，散发出阴冷的寒气。 他抬了块石头扔下，叮叮咚咚一阵响，过了两分钟声音消失，依旧不见底。 “张队，探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按规矩不能在地下过夜，你看要不我们修整下，着手返程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淡淡说道，他虽对着队长说话，两眼却始盯着黑洞。 另一个女队员也开口道：“老张，利耀说得在理，这个穴深度超出预估，应该回去做好准备再来。” 她三十七八的年纪，但由于常年在地质勘探组户外工作，身材依然匀称，五官散发出成熟的韵味。 队长双眼微眯，沉思片刻，冷声道：“这洞穴我们三月时已经探过一次，在下来之前就做了过夜的计划备案，背包里物资也充足，你们在怕什么？” 另外两人听后一阵语塞。 队长说得对，这次勘探周期长大家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他们的身体本能在抗拒继续往下。 张队环视一圈，见无人说话，继续道：“洞口比较窄，胖子你不好过，就在这里守着，固定好轮滑和绳索。两人一组，我先下去探路，看到发出的信号了你们再依次下来。” 然后又转头道：“小陈，你走最后。” 在最角落的陈司听后，如惊醒一般，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脸色铁青，牙齿微颤，左右环顾一圈，至今没想明白怎么会来到这么个地方。 事件的起因还是三月前，陈司正在网上冲浪，无意中看见实习招聘网贴出的公告，国家地质勘探队竟然招聘实习生！ 他本就是户外探险爱好者，之前多次和驴友在野外探索，正巧暑假将至，想打个暑假工，就壮着胆子交了申请，根本没想过对方会有回应。 不料仅仅两天，他就收到面试通知，并且队长看他实战经验丰富，竟破格录用了！ 但前提是要跟着勘探队亲自下洞勘察，得吃苦耐劳，还得承受一定的风险。 陈司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他想得清楚，探险本就是他爱好的事业，哪会怕吃苦。 至于风险，就更是笑话了。 国家勘探队配置的可是世界顶尖设备，队员更是一流人才，怎么有危险？ 更别说他一个实习的，最多就跟着队伍长长见识，怎么会安排高难度任务？ 但现在，陈司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他从队员们严肃的表情中看出，眼下的任务非常危险，危险到这些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都心怀恐惧。 他不懂张队平时那么和气，为什么今天非要一意孤行坚持继续下去。 洞穴的诡异连自己一个外行都看得出，难道他真的不知？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黝黑男子突然大吼，“俺才不去，不下去咧！俺说了只领你们到鬼洞口，洞下面有神仙爷爷坐镇，去了可就回不来哩！” 陈司认得他，这人是张队在当地村子临时招的导游，名叫王二，天生胆子大，来过几次洞内。 按原先说法是给点钱，王二送他们到这为止。但张队现在不干了，想让王二继续带路。 陈司对地下神仙的说法很在意，但没敢去问，而是和大家一起劝说他一同前行。 既然确定了要下去，多个当地导游总归多份保障。 花了好一阵功夫终于谈妥，多给王二涨了三倍价钱，才让他咬牙答应了。 这时，胖子已经固定好轮滑和绳索，队长仔细检验无误后将绳索系好，二人顺着洞口缓缓滑下。 队长头上的探查灯片刻后就被黑暗淹没，仿佛整个人都被洞穴吞食。 唯一确认他还活着的证据就是不断滑动的绳索。 众人呼吸仿佛都停滞，洞穴内只有滴水声。 许久后，对讲机才传来斯斯的声音。 “确认安全，下来。” 其余队员这才吐了口气。 接下来是两人一组下去，女队员，也就是马燕，与王二一组。 陈司和高利耀一组。 王二不愿用绳索，嫌它碍事，而是用手指插进洞壁，如蜘蛛徒手攀岩向下。 这似乎是他们村中独有的技艺，为的是攀岩山崖采摘燕窝，而王二更是练得炉火纯青，手指比普通人粗壮两圈。 眼见马燕和王二相继落地，陈司终于稍微安心，跟着高利耀进入洞穴。 刚一进去，阴寒的冷气就顺着皮肤刺透骨髓，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绳索窸窸窣窣作响，心跳声在这种环境格外清晰。 为了给自己壮胆，陈司提起劲想找高利耀说说话，但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由头。 高利耀只比他大两岁，但已经从燕京大学研究生毕业，目前正在攻读博士，言谈举止都老成得当，全然不像个二十三岁的青年。 不过平时有些傲气，陈司和他不怎么处得来。 正当陈司苦思之时，高利耀却率先开口了。 “这个洞我们四个月前来探过，当时死了三个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陈司骤然胸口一紧，浑身汗毛顿时倒树起来。 “什么意思？这里出过人命？我怎么不知道！” 高利耀继续淡淡道：“这事被压了下来，当时队伍差点都被解散，是队长苦苦哀求才保下队编，并发誓会把这洞探查完毕。当时缺人，要不也不会给你个大学生插空进来。” 陈司听明白了，按国家规定，队里至少要有六名正式成员才能下洞，但当时死了三个，所以需要一个能凑数的愣头青。 他心中一阵失落，而后又感到愤怒，恨不得当即去找张队理论！ “所以张队坚持探洞的原因，就是为了留下队伍编制，保住他的队长地位？” 仿佛看出他脑中所想，高利耀下滑速度放缓了些，幽幽说道：“倒也不尽然。 当时下鬼洞的有四个，但最终从洞口爬回来的只有张队一人，其他人尸体都没带回，在地下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张队性情在那之后也变得暴戾起来，或许他坚持进洞有其他原因......” ------------ 第二章 耳语者 陈司瞳孔微缩，只觉得洞中的阴风愈发清冷，像从阴曹地府吹来。 他搞不懂高利耀说这话的意思，正打算再问时，突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gaO%……#&戢韈…*&%*譹鎾……” 仔细一听，那声音极近，仿佛就趴在耳边诉说，还能感受到轻微的鼻息。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高利耀眉角一挑，问道：“什么声音？” 而这时那声音已渐渐退去。 陈司脸色冷得滴出水来，越来越感觉洞里邪门。 此时，下面的尽头传来一丝光亮，那是队长他们打的信号灯。 根据指引，两人安稳着地。 下面倒是一片平整，颇为宽阔。 陈司用脚踩了踩，地面很硬，是一大块花岗岩。 听了高利耀的话，他感觉队伍没想的那么简单，也开始留意起各队员的神情，总感觉先下洞的三人眼神有些飘忽，神色略有异样。 他留了个心眼，继续默不作声站在角落。 见五人都到齐，张队拍了拍手，说道：“继续往前吧，再走两个小时，我们就找个宽阔的地方准备扎营。” 众人听后没人提出异议，都跟在张队后面安静赶路。 下面这层的穴内环境显然比上面复杂许多，有许多分岔洞口，有些洞走着走着便没了路，有些又和其他洞口相通，稍不留意就会迷路。 马燕一路走还一路收集着洞内岩石矿物标本，一一归类后保存在背包中。 采集地质和生物样本是勘探队的主要职责，花费时间不少，因此勘探进程又慢了很多。 两小时过去，大家也只是前进一小段距离，没什么太大进展。 看众人体力已经到达极限，张队找了块通风的地段，往中心处安置好固体燃料生起火，并安排几人的帐篷围着篝火搭建。 奔波一天，众人都再没有谈话的心情，相继入睡。 陈司也累极了，钻进属于自己那顶小帐篷，用睡袋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片刻后就响起了鼾声。 或许是由于高利耀那些话，陈司没能睡得安生，而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的意识仿佛还在洞穴内神游，每个幽深的角落、每个漆黑的洞口仿佛都有种引力，在诱惑着他前去探索。 洞内四面八方都在传来呢喃声，源源不断，从他入洞后就没停过。 “蒦蔕……#&崮鍗ZUi鎾慁nie……*&*” 这些话语很熟悉，但是又听不清。 陈司竖起耳朵细听，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Chen蕐聱Si鎐#ZhOng于%厛櫜祉” 忽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冲击着陈司的头颅，仿佛要把他整个撕裂。 “你娘的，还不醒！该俺们守夜嘞！” 陈司猛地睁开眼，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的王二，呆滞地摸了摸脸颊。 火辣辣的痛楚传来，五个鲜红的指印挂在上面。 “你打的我？”陈司还没回过神，愣着问道。 王二昂起下巴，“咋地，不服？” 陈司摇摇头，解开睡袋起身。 “你做的没错，我不该在洞里睡这么死。” 说罢走到篝火前，加了点固体燃料。 王二本以为这娃娃细皮嫩肉的，娇贵得很，不成想做事挺大气，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他双腿叉开，蹲在陈司边上，从怀里取出一块馍，掰了一半分给陈司，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陈司余光瞥去，火光映照在王二脸上，照得通红，仿佛在想什么事，嘴巴大口大口嚼动，只有篝火在他眼中跳跃。 “你白天说洞下面有神仙，从哪听说的。” 王二喝了口水，咽下口中的馍，回道：“俺们村祖祖辈辈都这么说，鬼洞下面是神仙住的地方，咱凡人去不得，打扰了神仙修行要被抓去炼人丹哩。 我看娃娃你长得最白净，嘿嘿，肯定讨神仙老爷喜欢。” 陈司不禁无语，原来就是个民俗传说。 这种当地迷信多得很，说到底只是人类对自然的敬畏，他以前户外探险也遇见过，全然不可信，也就懒得再搭理。 见陈司满脸不信，王二反而来了劲，往陈司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小娃子你可别不信嘞，这洞子邪得很，俺祖爷爷那辈就下来过，遇见了神仙，他亲口给俺讲过！” 这话却让陈司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咋回事？” 王二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当时大概是七十多年前，俺还没出生，村里闹粮荒，饿死不少人，山里能吃的草根树皮被扒得干干净净，俺们家都开始刨土吃了。 俺祖爷爷是村子年轻人的头子，实在没法，就带着一伙人抬着贡品下洞求神仙，想让神仙老爷赏村子口饭吃。 可这一下去，他们就再没回来过，乡亲们刚开始日夜守着，但过了段日子也就散了，按村里老人的说法呀，他们是犯了神仙忌讳，被仙人煮着吃了，大家都接受了这个说法，没人敢再下去探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死在下面时，两个月后的有一天夜里，俺祖爷爷竟然带着一伙人回来了！他们背着一口袋沉甸甸的狗头金，说是神仙赏的，扔到村长面前让他去城里换粮食吃。” 陈司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就明白了，这种地下洞穴常年受到地下水冲刷，如果上游有金矿脉，就有可能被水流带到洞内，并不稀奇。 只是那些村民怎么能在地下存活两个月？哪怕是他们吃掉祭品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要么是祖爷爷骗了王二，要么就是王二夸大其词。 陈司没多言，默默听着王二往下说。 “托了俺祖爷爷的福，村民都吃上了粮，粮荒自然解决了，只是对地下发生了什么，那伙人都说记不清，而且除了祖爷爷，其余人都变得痴痴傻傻的，有几个后来还疯了。 俺其实觉得祖爷爷还记得，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又过了半年，这事本来渐渐平息了，可后面又发生件怪事。” 王二又咬了口馍，咽不下去，就往嘴里灌了口水。 陈司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半边馍，问道：“什么事？” 王二看陈司这副样子，得意地笑了笑，才说道：“祖爷爷他们救活了村子，族老想给立碑记功德，这本来是好事，可刻字的时候却让村民犯了难。 当时回来了六个人，祖爷爷却坚持说下去了七个，村民原先没察觉，可听祖爷爷一说恍然大悟，对呀，当初进洞的的确有七人呀！咋的都忘了呢？ 可是剩下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什么时候被落在洞里，竟没一个人记得，好像从来就不存在村里。 村民一个个心头发毛，都说是祭品给得不够，神仙多拉了个人留下。于是修了个无名冢，俺村现在都年年有人烧香哩。” 这王二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是骗人。 陈司听完后深吸一口凉气，心底生出恐惧，退意越来越重。 他环顾着四周，千奇百怪的钟乳石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死盯住他，阴暗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 第三章 地下仙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白色的。” 王二正讲到兴头上，脸上笑容顿时僵住，连忙转头顺着陈司手指方向看去。 可那里黑漆漆一片，哪有其他东西在。 “好小子，耍俺是吧！” “刚真在那，跑了。” 王二脸色涨红，自己四十多岁，在村里也是横着走的人物，却被个娃娃看了笑事，当即就撸起袖子朝陈司走去。 陈司看他像是动真格的，心底发怵，不禁往后退了退。 “王二，这可是在洞里，别乱来！” 对方是练家子，比拳脚功夫他可比不过。 可王二没有罢休的意思，依旧步步逼来。 就在陈司思索着怎么脱身时，张队从帐篷中钻了出来，拍了拍王二的肩膀，“好了，时间差不多，都收拾收拾准备动身。” 王二气不过，摇了摇肩，却发现张队力气大得很，竟甩不掉，暗自一惊，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走开了。 等他进帐篷后，张队才走到陈司跟前，冷冷道：“小陈，他是你的长辈，本事也不小，把面子看得重，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跟他开玩笑。 尤其是在地下......越往深走人的戾气越大。” 陈司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却觉得队长才是戾气最大的那个，和以往比判若两人。 返回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只是个实习的大学生，没必要为了一次探查以身犯险。 户外活动以人身安全为要。 可看着队长冷冽的双眼，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行人整理好物品后继续向前探去，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的精神并没有好很多，眼袋都有些浮肿，眼球中爬着血丝，显然没睡得安稳。 反而是陈司心大，晚上竟睡死了过去，第二天生龙活虎的。 高利耀用靴子用力蹬了下地面，又伸出手在石壁上摸索一阵，推了推眼镜说道：“周围地质环境变了，之前是石灰岩居多，随着我们深入石灰岩越来越少，坚硬的花岗岩渐渐增多，到这里已经看不到石灰岩的影子了。” 马燕期间一直负责采集矿石样本，这些变化最清楚，也明白高利耀想表达的意思。 “老张，花岗岩的硬度远高于石灰岩，本就不容易被侵蚀，更何况这里并没有长期被地下河浸泡的特征，按理说不该出现大面积溶洞，或许......” 张队冷哼一声，“或许什么？你们是科研人员，说出的话要对科学负责！” 这话终于激怒了马燕，她的科研精神不允许说出下半段话，却不是张队用来威胁的靶子！ “好，好，张春民，那我警告你，你也要对队伍负责！” 其余人都不是会劝架的性子，高利耀冷眼旁观，王二在一旁啃馍看乐子，陈司躲在边角尽量降低存在感。 两人最终闹得不欢而散，但探索仍在进行。 不知是熟悉了环境还是运气好，第二天的探索效率特别高，许多分岔路口都被避过，众人总能找着主干通道。 探索进度越来越快，陈司内心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有股挥不去的忧虑笼罩在心头。 他虽算不上老手，但也曾探过几次地下洞穴，基础的常识总归有。 无论什么地下穴，成因都逃不过是被暗流侵蚀，水势有急有缓，所以穴道也就有大有小，要是遇见难以通行的地方，一般就宣告探索结束。 可这个洞，不论走多远，探多深，总归能找着个洞口通行，仿佛没有尽头。 陈司不禁怀疑起这个洞是否真的有底，难不成真通到地心？ 又是一个较大的石厅，由好几个大的天然石阶组成，细细的水流如像层薄雾般沿着花岗岩落下，携带的细泥把几块庞大的石阶镀成金色。 突然，远处的王二传来惊呼。 “都过来看看，俺发现了什么！” 一行人忙跑过去，只见王二手上高举着块石头，在探照灯映照下金灿灿的。 “金子嘞，是狗头金，遍地都是啊！俺发财了！” 陈司把探照灯向地面射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地面果然遍地都是金块，小的鸽子蛋大小，大的比砖还重。 这些拿出去，足够在场所有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没人经得起财富的诱惑，就连一向高冷的高利耀眼中都透露着炽热。 而陈司脑中一下想起王二说的那个故事。 狗头金竟然真的存在......地下难道真住着神仙？ 片刻后，张春民的声音把众人拉回现实，“这些都是国家财产，私采矿物可是重罪，没人想吃牢饭吧。” 他环视一周，一行人纷纷低头，放下了手中的金块。 张春民一言不发，向洞穴深处走去，众人纷纷跟上。 王二眼珠子一转，落在后面，挑了几块大的放在包里。 陈司见状也没忍住，留了块带在身上。 正当他掂量着金块的重量时，高利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 “大家都很不对劲。” 他们隔另外三人较远，旁人听不到。 陈司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要仔细看，把每个人都看清楚。” 陈司心中疑惑，觉得这人下洞后就神神叨叨的，但还是不由得打量起众人。 洞穴内，张春民正在最前方开路，探查灯的光线很幽暗，勾勒出他胡子拉碴的刚毅面容，他目光坚定，死死盯着前方毫不动摇。 陈司眼睛微眯，又发现他专注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癫狂，仿佛瞳孔中只剩个漆黑的洞口。 他暗自一惊，又扭头看向马燕姐。 后面的马燕手上忙着做识路标记，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张春民，眼球充满血丝，咬牙切齿，暗含着吃人般的恨意，他从没在爽朗的马燕姐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而王二躲在角落，手不停伸向背包感受着里面的黄金，神色时而痴迷，时而贪婪。 陈司心头一惊，又望向高利耀，见他还是那副冷冷的面孔，才舒了口气，总算还有个正常的，他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高利耀摇摇头。 “还有另一件事......探索速度越来越快了，洞穴岔路已经阻拦不了他们，他们每次选的都恰好能是正确通道，好像洞穴深处有什么在引着他们前行......” 陈司呼吸沉重起来，转头去看张队，面前正有两条通道，张春民眼睛都没眨，一头就扎进了右边。 他心中慌乱起来，扯了把高利耀袖子，“那怎么办！这洞太奇怪了，我们得脱身！” “队长有枪，我看见过。不要轻举妄动，时候到了看我信号。” 陈司强忍恐惧，点了点头。 这时，前面的人停下脚步，陈司跟过去看，发现横在面前的是一片水潭。 水潭不大，但极深，光射在上面看不到底。 潭水非常清冷，陈司手只是微微触碰就像要冻上一样。 潭子占据了整个溶洞，通道在对面，但显然没人想直接游过去，没人知道水里有些什么。 马燕又说出了折返的建议，依旧被张春民冷冷驳回，她眼中的怒意越来越深。 “走那，能过去。” 张春民指的是洞壁旁一段小小的突出石台，狭窄至极，只能容一只脚落足。 “太疯狂了，张春民，你就是个疯子！” 张春民没有理会马燕的叫骂，而是微微露出腰间的枪柄，率先攀上石壁，一步步挪向对岸。 其余人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 期间陈司好几次差点踩滑落到水中，无意间看到潭中有什么黑影游动。 “水里好像有东西。” “别去看！一些穴居生物而已。”张春民在前面警示道。 陈司还是好奇，提起手电往水里照了照。 只看见潭水里，一条白色生物在水中扭动，它通体细长，皮肤滑腻，说是鱼又不太像，连脑袋都没有，看形态倒更像是蚂蟥！ ------------ 第四章 猜忌的种子 这种不知名生物还不止一条，潭里密密麻麻都是，每条都吸附在石壁上，如麻绳般扭曲着。 陈司心底一阵不适，赶紧别过头去跟上前面的人。 可其中一条似乎察觉到陈司，猛然从水潭中弹射而出。 一张长着细密尖牙的大嘴在空中展露无遗，其中两颗锋利无比。 他这才看清，原来这生物竟是一条白蛇！ 只不过常年生活在地下，眼睛已经完全退化，再加上头部形状较圆，看着就像没长头一样。 陈司心头一惊，但扒拉在石壁上稍不注意就会落在水潭中，根本没地方躲闪，潭里至少还有上百条穴居蛇嗷嗷待哺！ 白蛇一口咬在他小腿上，但没传来一丝痛楚，很可能有麻痹效果。 陈司咬着牙，保持身体平衡的同时小心翼翼腾出一只手，捏住蛇用力往外拽。 这蛇身体触感极其恶心，而且滑腻无比，陈司硬拽了好久才把它从身上扒开，然后远远扔开。 “我被蛇咬了，有解毒药吗！”陈司到岸边后急吼道。 那蛇长相邪门，他摸不准被咬了有什么后果，心底是真的慌了。 “噗嗤，还解毒药，娃子你以为在演话本哩？” 王二嗤笑着摇摇头。 张春民走近看了看没说话，用小刀划出十字挤出污血，然后简单包扎了下。 “放心，是无毒蛇，只有局部麻醉效果。” 王二凑过来，嬉笑道：“娃儿你脸都青了，胆子也忒小了。” 陈司恶狠狠地一瞪，没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呸，毛都没长齐，冲什么冲。” 王二一边嘟囔着一边跟紧众人。 可再往前走，情况愈发不对起来。 一路走来，洞穴内所幸连个岔路都不再有，只有条幽深的甬道七弯八拐地延伸着。 仍然要说这是自然造物，实在太过牵强。 可要说是人工打造，又看不出丝毫痕迹。 渐渐地，人心越来越浮动，之前隐藏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慢慢显露出来，张春民和马燕之间的争执越来越多。 在场众人都不想再往前了，都只是迫于张春民的威压才继续探索，纷纷帮着劝说张春民，因此马燕很是硬气。 张春民已感到压不住手下的人，于是下令早点扎营休息。 这一晚陈司没再睡死，时刻提着只耳朵。 但那声音依旧如期而至，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 第三天，队伍变得沉默了。 张春民不再催促大家赶路，马燕也不再处处和他对着干，所有人都安静地前行，往洞穴深处走去。 大家眼圈发黑，双眼血红，精神比昨天更加萎靡。 陈司感受着周围的气氛，看向高利耀，对方嘴角仍挂着一丝冷笑。 他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连续走了五个多小时的路，溶洞崎岖的地面变得平整起来，洞壁向两边延伸，空间变得越来越宽阔。 这是一片巨大的空间，穹顶起码几百米高。 洞内空旷无比，再没有奇形怪状钟乳石，也没有地下水冲刷的沟壑。 张春民张开双臂，兴奋道：“都跟上，快到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往洞尽头的一块石壁跑去。 这块石壁是由两块无比庞大的花岗岩组成，仰头望去根本看不到顶。 两块巨大的岩石间，有一条细微的裂缝，其底部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 远远望去，像是一道门。 张春民没解释什么，扔下多余的装备就侧身走了进去，见众人还愣在原地，沉声提醒道：“跟上。” 无奈，陈司也把帐篷等大件物品放在洞外，只带了些水和食物，跟着钻了进去。 只有王二还把整包的黄金背着，生怕弄丢了，谁也劝不动。 还好他个头小，在洞里行动不成问题。 洞内没有弯路，是条直道。 往上看缝隙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像整个被人用斧子劈开。 前方刮来阵阵阴风呼嚎不休，像一把把刀片刮得陈司脸颊生疼，而且越往前走风就越凛冽，陈司一摸脸，竟然真裂开了口子，皮肉往外翻挂着鲜血，他连忙用包扎用的纱布裹了几层罩在脸上。 可是风依然从四面八方渗进身体，浸到骨头里，冻得陈司浑身发凉。 刚才被咬的地方隐隐传来痛觉，真实情况应该糟糕得多，因为他半条腿已经麻了。 风中夹杂着人的声音，陈司竖起耳朵去听，顿时如坠冰窟。 “&韡殢誷*…Chen^*嬖藳鼲……*” “……ZUi醴椥司嶢%……&*nie” “%鸔烎澔#%……回赯譈来韎&” 耳旁密密匝匝全是呢喃声，仿佛要钻到脑子里。 陈司捂着耳朵艰难行进，步子变得越来越沉重。 前面的人影已经看不清，就像被风吹散掉。 脚底像裹了泥，每迈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露出一丝光亮，陈司眯眼一看，那是队长的探查灯。 他奋力向前一迈，终于出了洞，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 回头一看，四面八方的风都在朝这条裂缝侵袭，显然是个风口。 不过耳边的呢喃依旧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你们有听见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吗？” 其他人微微一愣，都带着微妙的表情看向陈司。 张春民拍了拍陈司的肩膀，把水递到跟前。 “这个洞穴底部氧气含量较低，会出现缺氧现象，容易产生幻觉，小陈你休息下，调整调整。” 陈司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接过水往嘴里灌，却悄悄转过身去吐掉了。 马燕听了张春民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转眼又被鲜红的血丝替代。 修整片刻，众人继续上路。 通道这头连接的是一片更广袤的空间，已经完全估不出高度和宽度，喊一声都听不见回音。 走了几分钟，路渐渐变窄，只剩脚下一条两米宽的不规则石道，其他地方空荡荡的，陈司扔了根荧光棒下去，根本看不到底，如同深渊。 而脚下这条路，更像是深渊上的一座桥，笔直的通往对岸。 陈司脑中浮现起“奈何桥”三个字。 他本以为马燕姐会坚决反对前行，但出乎意料地，没人有意见，都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张春民身后。 陈司余光望去，只觉得其余人的表情越发恐怖，面孔逐渐扭曲，他赶紧默默站在最角落，尽量不引人注意。 下面的深渊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蠕动声，陈司趴在桥边探头去看，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没抓稳掉了下去。 陈司本想把这事说出来，可队伍气氛诡异，又不敢开口，只好闷在心底。 毕竟他自己也拿不准那道白影是不是也是幻觉。 这条石桥异常的长，一行人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远远看到对岸。 桥这边也是一面石墙，墙壁上有一处溶洞，斜斜的通往下方。 进入洞后，四周生长着奇形怪状的石头，有些像人脸，看起来颇为可怖。 洞内拐弯很多，当路过一个弯道时，陈司吓了一跳。 一具白骨卧躺在角落，上面没有一点肌肉组织，看样子已经死了不少年。 陈司第一次看见死人，心神未定，感觉有些不吉利，便在旁边找了些碎石头把白骨埋起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具白骨身上还穿着道士服，制式起码是明清年间，不知是哪家道馆的，竟误入进来惨死在此。 陈司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正打算掩埋时，发现道袍里还藏着本书，制式古朴，书页已经泛黄，破烂的封面竖着写着五个字——《诡道升仙录》。 “道士就爱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正打算随手丢掉，但转念一想，或许是件文物，出去能卖点钱，又裹了圈，塞进了裤兜。 “陈司，走快点。” 前面传来张春民冷冷的呵斥声。 陈司瘪瘪嘴，藏起心中的不满，起身跟上队伍。 ------------ 第五章 白龙 弯弯绕绕走了半小时，一行人出了洞，原先的石桥又出现在面前，笔直地架在深渊之上。 陈司微微愣住，按理说刚才的洞穴没有岔路，这里的洞口也只有一个，是不可能走回来的啊，难不成遇见了鬼打墙？ 张春民继续往前走，其他三人也默默跟上，只是双眼死死盯着张春民的后背。 陈司感觉大家的状态越来越差，看得心发凉，但又不敢这么不明不白地往回走，于是找到还算正常的高利耀，轻声道： “我们这不是走回来了吗，你还敢跟着张队走？你不是说发信号？半天了屁都没放个！” 高利耀轻蔑一笑，“也许不是我们走回来了，而是有两座桥呢？” 探查灯往上一支，只见几十米的高空之上，另一条石桥直挺挺地悬在头顶。 陈司恍然，“这么来看我们还在继续往下走。” 高利耀懒得再说，自顾自走开了，只是丢了句“等我信号。” 这段桥又走了一个小时，期间陈司频频回头，老感觉后面有什么蠕动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 不过每次一转头，声音就消失了，也没看见其他身影。 “奇怪，难不成真是幻觉？” 脚下又传来刺痛。 他看了看咬痕，紫色的血液已经顺着血管渐渐扩散，像蜘蛛网一样爬满了半个小腿，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必须在蔓延全身之前解决张春民，才能回去接受治疗....... 前方又出现一个石洞，同样是往下倾斜。 张春民没有犹豫，继续前行。 而半小时后，一模一样的石桥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整个洞穴似乎是阶层向下的结构。 就这样，大半天时间过去，众人连续过了五六条这样的石桥。 陈司不知道这条路有没有头，或许真的会通向地心？ 他的状况已经越来越差，毒素已蔓延到大腿，脑子昏昏沉沉，胸口沉闷，呼吸不上气。 耳旁的呢喃声越来越多，像是要把他吞没。 只是这些话，好像越来越清晰....... “张队，我好像不行了，那蛇真有毒，我走不动路了。”陈司恳求道，希望对方能放自己回去接受治疗，再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张春民蹲下，捞起陈司的裤子仔细看了看，冷漠道：“放心，是无毒蛇，别自己吓自己，路还是要继续走。” 陈司恨得咬牙切齿。 这张春民真的歹毒！自己要送死非要拉着我们几个垫背，待会高利耀他们弄你时别怪我落井下石！ 无奈，陈司只好拖着腿一瘸一拐继续走，可刚走两步，又停下了。 “我们后面，有东西。” 这次声音很清晰，仿佛那东西就贴着他的头皮。 众人转身，齐齐盯着他。 张春民眼神已经有些不善，沉声道：“陈司，我警告你，别再耍什么花招......” 可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逐渐由不耐烦转变为惊愕，再转变为惊恐。 其他人同样如此，保持着警戒姿势小心翼翼往后退。 陈司感觉头皮发麻，双腿像灌了铅一般。 他缓缓转头，只看见一条直径三米粗，长七八十米的纯白色诡异生物就隔着十公分，细细打量着自己。 它吐出细长的舌头，在陈司脸上舔了舔。 一股粘稠温润的触觉传来，陈司打了个寒颤，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狗吃屎连忙向前扑去。 与此同时，那生物张开如同吸盘般满是尖牙的大嘴，刚好一口咬在陈司刚站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陈司想起来了，这家伙长得很像潭水里的小蛇，只是这体型也太大了些，怕是祖宗辈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张春民疾呼一声，把傻住的陈司喊醒了，连滚带爬往桥另一岸冲去，什么腿上的咬伤现在全然不顾了，被毒死也比现在被吃掉强！ “日他娘的，这是个啥玩意，俺在村里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蛇！早知道这是要命的买卖，打死俺都不接你们这单生意！你们要害死俺嘞！” 王二一边狂奔一边破口大骂。 大蛇嚼了两下发现陈司身体不在嘴里，立刻转身向众人冲来，速度奇快，几个呼吸就和众人拉近了距离。 马燕是女性，而且人近中年，体力不如大家，跑了一会儿就落下两个身位。 大蛇扭动着身体，沿着石桥越爬越近，她一狠心，把整个背包剩的食物和水全部扔掉，身上一轻，才总算跟上了众人。 “那可不是蛇，哪有蛇长这个样子的？”她喘着气道。 陈司转头看了眼，发现这蛇果然长相诡异。 由于常年生活在洞穴内，它头部的眼睛已完全退化消失不见，可眼眶部位还冒出密密麻麻的鳞片堆叠在一起，向外凸出一小截，极其恶心。 身体下面和背部各生出两条二三十公分的畸形小脚，和庞大的身体相比完全不成比例，就像鸡爪插在大象身上般滑稽。 大蛇行动完全靠身体扭动前行，这些脚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挂在体外，毫无作用。 四脚蛇？ 陈司心中刚冒出这三个字，又马上摇头。 与此同时，另一种生物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双角而四爪—— “龙！” 马燕诧异地望了望陈司，“你疯了，这副样子能算龙？” 但她心中却暗暗一惊，只看主要特征的话，还真有三分像龙，不过已经在这地底退化成某种不知名的扭曲生物。 又或者...... 它还没蜕化完成吗？ “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 张春民怒道，当即掏出手枪回身向逼近的大蛇“砰砰”打出两枪。 坚硬的鳞片挡住了子弹，但似乎仍对它造成了一些痛楚，使其迟滞了片刻。 五人狂奔不止，可隔对岸还有几百米远。 王二虽然是个练家子，不过包里装着满满一口袋黄金，在这关头越跑越慢，被拉开了十几米远，眼看就要被追上。 陈司喘着气大喊道：“不要命了吗你？把背上那包金子丢了！” 王二拼命摇头，“不丢！俺就是死了也不丢！这是俺的金子，都是俺的！” 对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陈司也没什么话好说，扭头就跑。 而大蛇此刻也追了上来，一口对准王二咬了下去。 可这王二手上还真有点本事，本来是必死的局面，但身体却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动作弹跳而出，竟逃了出去。 他刚想继续逃命，但身体却迈不动了，整个人杵在原地。 王二满眼疑惑地朝下望了望，只见整个右腿空荡荡的，从大腿根部滴出粘稠的血液来，上面还挂着没扯掉的一层皮。 他抬头，用茫然又惶恐的眼神看向众人，呆滞道：“求你们，救救俺。” ------------ 第六章 绝境 这时候，大蛇嚼了嚼，又开始蠢蠢欲动地挪着身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几人互相望了望，看着王二都没敢动身。 王二脸色苍白，呆站着盯着四人，眼中充满绝望。 陈司躲开了眼神，他和王二多少有点交情，想去救人，但却没有勇气搭上自己的性命。 正当王二人认命地闭上双眼时，一个身影突然冲出把他扶了起来。 陈司大为震惊，因为那人竟是众人一直怨恨的张春民。 张春民一手扶住王二，咬着牙往前跑，但是速度极慢，显然不可能跑过大蛇。 陈司见状一咬牙，也跑回去扛起了王二另一边身子，和张春民把他架在空中跑。 速度虽仍然不快，但比刚才好了很多。 大蛇开始动了，直奔向落后的陈司三人。 陈司和张春民跑得气喘吁吁，可大蛇还是越逼越近，这速度不消半分钟就能赶上来。 张春民二话不说夺过王二的背包，扔到地上，发出一声重响，这包起码四十多公斤！ 陈司气不打一处来，“娘的，这么重一袋，你是要害死我们不成！” 谁知王二此时还冥顽不灵，非要回去抓那袋黄金，“这是俺的金子，你凭啥扔了，把俺放下！” 陈司大感无语，懒得理会，和张春民按着他往前狂奔，速度转瞬快了不少。 然而奇怪的是，大蛇竟然没第一时间追上来，而是低头，用蛇信子扫了扫背包，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趁着这个空档，几人已跑到了桥对岸，不远处就是溶洞，洞口直径只有两米，大蛇钻不进来。 “都进去！”张春民呵道。 前面的马燕和高利耀率先冲了进去，而陈司三人落后二十多米，还有段距离。 可大蛇已经把黄金咽下，而且似乎意识到他们要躲进山洞，转瞬间用更为凶猛的速度冲来。 陈司和张春民也是牟足劲玩命在跑，快到洞口时大蛇几乎已经够着了他们后脑勺。 最后两人用力一跳，带着王二直接扑进了洞内，身体顺着滚了好几圈。 “轰”地一声，蛇庞大的身体猛地撞到洞口，洞内整个天旋地转起来。 马燕急忙扶起王二，给他的右腿做了简单的包扎。 可王二一脸灰白，神情颓靡，“金子......金子......” “魔怔了。”陈司叹气道。 这时，他把裤袖提起，只见紫黑色已经通过血管密密麻麻爬满整条腿，刚才跑动过多，毒素蔓延，看来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陈司不禁自嘲，没想到他二十一岁的大好年纪，这辈子还有那么多事没做，要追的女孩都还没到手，就要葬送在这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马燕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问道：“那怪物怎么处理，你们有想法没？” 见其余人沉默下来，她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了，那条蟒蛇少说几十上百吨重，而悬空的石桥宽度仅仅两米，又达几千米长，承重应该不会太强，或许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高利耀冷笑一声，推了推眼镜说道：“我劝你收了这条心，这条蛇至少在洞内生活了几百年，不知在大小石桥间穿梭了多少次，可这些石桥能都能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说明桥的岩石硬度远超我们想象，我估计其硬度至少有9，或者10，甚至更高！” 陈司暗自惊叹，这高利耀果然有点本事，竟然在刚才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分析环境，是个狠人。 马燕有些沉不住气，大声道：“那你倒是想个办法！那怪物还在撞墙，凭它的力量要不了多久就会把墙壁岩石撞裂，到时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高利耀缓缓走到马燕跟前，慢慢靠近，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冷静点，马燕。你地质学比我在行，难道没发现这整座山体岩石材质都和石桥一样吗？那蛇暂时奈何不了我们。” 说罢，他拿出把小刀，狠狠向地面刺去，但地上的岩石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反而是刃口有些卷开。 众人这才姑且放下心来。 同时气氛又沉默下来。 马燕眼神好几次瞟向高利耀，但高利耀好像没看到一样，依旧不为所动。 陈司小命不保，也时刻关注着高利耀信号，如果这阵能回去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他一边取出纱布，狠狠地勒紧大腿，减缓蔓延速度，一边暗自思忖。 “这高利耀该不是和张春民一伙的吧？两个人唱着双簧把我们先稳住，就是为了骗我们继续前进？” 陈司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眼神有一瞬间和马燕对上，都读明白了对方所想。 “高利耀也不可信！” 可如果高利耀真和张春民是一伙，自己这边还有胜算吗？ 那两人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值，都碾压这边，还配有枪。 反观自己，还拖着个残废，满脑子都想着黄金。 陈司心中无奈，暂时把这事压在心底，此刻思考怎么从大蛇口中求活才是重中之重。 突然，那条蛇口吞背包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陈司心中有所明悟。 大蛇从出现起就只缠过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王二，要说我们有什么共同点...... “或许......大蛇想要的不是我们，而是黄金。” 众人愣了愣，但回想起逃跑时的情景，顿时豁然开朗。 蛇头上突出的小角有些鳞片是暗金色，或许也正与黄金有关。 张春民摸着下巴道：“这个猜测可能性很大，只是我们已经没有黄金了，它为什么还追着不放？” 陈司咳了两声，压住内心的尴尬，平静道：“其实，我这还藏着一块。” 张春民冷眼看过来，像是要杀人，“哼，还不快扔出去！” “不，这不保险。”高利耀却开口了，“我们不能寄希望把黄金给了蛇它自己乖乖离开。这块黄金既是祸事，但也是我们对付它的武器。” “你有什么想法？” 高利耀思索片刻，把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 众人露出沉思之色，犹豫片刻后都觉得可行，最终由张春民拍板下来。 所有人纷纷开始行动。 上一层的出口已经被蛇堵住，一行人向下走去，不到二十分钟，又一个洞口出现在眼前，越过前面一片一百多米的空地，就是石桥。 所有人脱下外套浇上液体燃料后裹在石棍上，然后点燃，形成几个巨大的火把，迅速向石桥靠去。 陈司向上看去，此时从远处看到大蛇的全貌才更觉得震撼。 空旷幽深的洞穴里，一条通体雪白，似虫似蛇的生物扭曲着身体，高高地纠缠在一条细长的石桥上。 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可怖的头颅看向正下方。 ------------ 第七章 都是疯子！ 众人也没想到大蛇竟刚好挂在头上，吓得不轻，急速向石桥跑去。 而大蛇身体一松，直接从上一层坠下，“轰隆”一声，地面发出剧烈摇晃，陈司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回头看那蛇，距离众人只有仅仅三十多米远，转瞬间就能逼近。 大蛇被火光吸引，迅速地辨认出众人方位，猛然突进过来。 张春民不再犹豫，掏出手枪连射数枪，但蛇身上的鳞片绽出朵朵火花，没受丁点损伤。 虽然短暂地阻拦住了蛇的攻势，不过也大大地激发出蛇的凶性。 它昂起头，张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发出一道凄厉尖锐的吼叫。 这声音带着股气流，直冲进耳膜，阵阵刺痛着大脑深处。 所有人都倒地抱着头死命翻滚，仿佛灵魂在此刻被生抽出一般痛苦，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掰开。 陈司口吐白沫，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抽搐不止，视野里其他队员同样如此。 而不远处，大蛇已经缓缓逼近了。 此时，那阵窃窃私语声再度响起，在声音出现的同时，脑海里凄厉的声波好像被压制了些。 陈司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集中全部注意力去听低语声，之前的感觉终于又出现了，深渊底部刮起大风，狂风围绕着陈司打转，密密麻麻的人声低语围绕在他身旁。 终于，蛇的哀嚎声被彻底隔离开来，陈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体。 他低头望了望其余三人，都倒在地上翻着白眼，虽然拼命想挣扎站起来，但身上每寸肌肤都在蠕动痉挛，根本没法再行动。 大蛇已经快到了。 陈司知道如今救不了他们，只能赌一把，赌黄金比人类对大蛇更有诱惑力。 他掏出背包里一块沉甸甸的狗头金高举在空中，金子在探照灯光下亮闪闪的，起码十多斤重。 本来以为是笔意外横财，结果却是催命符。 陈司当即不再犹豫，举着狗头金向着石桥狂奔。 只不过毒素已经逐渐蔓延到了心脏，五脏六腑的机能开始衰退，陈司体力严重不支，根本提不上力，速度越来越慢。 而且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时时刻刻不在影响着他的精神，在陈司眼中，脚下的道路和整个洞穴都变得歪歪扭扭起来，甚至自己的身体都开始逐渐融化。 “…阇龙藳……haO朢来…&;;…了…%%……” 陈司听清楚了，龙来了，就在自己身后。 而石桥还在前方十多米远的地方。 他看了看手里的黄金，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掷。 “咚咚咚——” 黄金刚好落在石桥上，弹跳了好几下，在石桥边缘晃了晃，掉下了深渊。 大蛇本来还在向陈司直追过来，眼看就要够到了，但见黄金被抛出去，它陡然转变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扑去，随着金子一同坠入渊底。 过去许久许久，深渊底部才传来一声震颤。 陈司长舒口气，还来不及高兴，就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四周的环境映入眼帘已扭曲成一团。 他明白，这是蛇毒已经开始侵入脑神经征兆。 到这个地步已经回天乏术了。 陈司颓然坐下，大口喘气，静静等着生命流逝。 而没了蛇的嚎声，其他几人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张春民最先站起身，他一步步走到陈司跟前，弯下腰，伸出手，道：“你做得很好，没事吧。” 陈司翻了个白眼，我这像没事吗？ 看陈司没有回应，张春民正准备低头查看下他的身体状况。 情况突变，他脖颈处被猝不及防地侧插进一把匕首，无比精准地贯穿了咽喉和大动脉。 这一刀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刺入后立刻拔出，鲜血瞬间从刀口处喷涌而出。 张春民双眼瞪大，眼中充满震惊，然后转变为怒意。 他竟丝毫不顾伤势，猛然转身，用大手凶狠地抓住偷袭之人的脖子。 那人正是高利耀，被张春民迅猛地狠狠掐住，在空中拼命地抖动着双腿，满脸憋得血红，白皙的脖子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捏断。 “动......手......” 他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 与此同时，又一块石头重重砸向张春民的后脑勺，张春民脑子被砸昏了一瞬，然后转身一抡拳，把那人打出去三四米远。 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马燕！ 她双眼血红，像着魔一般，抱着块石头又冲了上来。 “去死，张春民！去死！你欠我的，你哪样比得过我，你却当上了队长，不就是因为我是女人吗！你抢了我的位置，你还要害死我们，去死——！” 她疯狂地嘶吼着，一颗石头砸在张春民脸上，打得血肉模糊。 张春民喉咙处仍然血流不止，表情痛苦万分，但同时也带着股疯狂的狠厉。 他左手捏住马燕的脑袋，大拇指按着她的眼眶，慢慢掐入，眼球爆裂开来，血液从中渗出。 任凭马燕拼命挣扎，双手不断掰着张春民的手指，都无济于事，她的力气和张春民相差太多。 而另一边的高利耀已经两眼翻白，开始重度缺氧，显然坚持不了太久了。 突然，之前被众人安置在洞穴内的王二不知从哪冒出来，蹬着那条独腿发力，用身体撞翻了张春民。 他高高举起左手，五只手指粗壮无比，布满老茧，此刻正捏成一个钻头状，然后狠狠刺下，直接贯穿了张春民的胸口。 “你丢了俺的金子！老子要杀了你！” 说罢又一次刺下，在他腹部留下个大洞，肠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直至此刻，张春民才终于松开了双手，高利耀和马燕得以脱困。 “咳咳咳——”高利耀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半晌都没缓过来。 而马燕和王二全然不顾伤势，还在病态般地蹂躏着张春民的尸体，发泄内心的仇恨。 陈司在地上瘫坐着，目瞪口呆。 他生平第一次看见杀人，恶心的场景让他想吐，但身体连呕吐的力气都没了。 马燕王二的疯狂举动映入他眼中，陈司只觉得背脊发凉，仿佛看见了恶鬼。 平时那么和善质朴的人，为什么竟能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逐渐恢复正常的高利耀缓缓站起身，缓步走到陷入癫狂的二人身后。 “高利耀，太好了！快看，我们杀了他！可以回去了，我们不用再陪他送死了！” 马燕欢呼道，可又觉得不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湿漉漉的，温热的液体正从一条缝隙中溢出。 “为什么......” 片刻后，马燕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不可置信地缓缓倒地。 “不，你不会放我回去。我学历比你高，能力也比你强，你怕我抢你位置，只有让我死在这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高利耀冷冷道。 王二看着倒下的马燕，赶紧往后退，“你要干啥，你疯了！俺和你没仇嘞！” 高利耀脸上挂着冷笑，面容逐渐扭曲，那种表情和马燕王二如出一辙，疯狂而残忍。 陈司这才反应过来，高利耀不是没疯，而是疯得太厉害，已经开始凭借满脑子臆想杀人了！ 高利耀缓缓靠近王二，说道：“王二，你贪恋黄金，一直想把外面的金子据为己有，只怕你一直盼着探查队的人都死光，好一个人独吃那些黄金吧？” 王二脸上显出惊慌，眼神有些躲闪，急忙道：“你说啥哩，俺一个庄稼人，哪有那些坏心思！” 高利耀没给他多解释的机会，捡起地上用来当火把的石棍，二话不说朝王二脑袋抡去。 ------------ 第八章 洞穴即囚笼 陈司反正也快死了，面对高利耀的威胁反而有恃无恐起来，他嗤笑道：“我和你总归是无冤无仇吧，也不像他们两个脑子疯了，你又是为什么要杀我呢？” 高利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捧着肚子大笑起来，“陈司，你真觉得自己人畜无害吗？你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你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意思？”陈司心底咯噔一下。 张春民的血液流到了陈司身旁，陈司低头看了看，只见血潭中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影，这人影的嘴角直咧到耳后根，面容极尽诡异，挂着癫狂丑恶的笑容。 简直和马燕王二如出一辙！ 陈司心神俱颤，连忙收回视线。 他难以置信地摸着脸颊。 那副样子算什么？这是我吗？ 不等他多想，高利耀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座洞穴有勾起人欲念的力量，下来之后你们一个个都疯了，而你陈司，你已经满脑子被幻觉迷惑，疯得最厉害！我只有把你们全杀掉才能安全回去！” “不可能......我没疯，你才是疯子，你杀了三个人！” “你呢，你真的中了蛇毒吗？真的没有杀人吗？” 我怎么会杀人！ 陈司心中不信，但同时又隐隐想起些什么。 某个人满身是血倒在自己脚下的画面在脑中闪烁不止。 难道高利耀说的是真的？ 他赶紧掀开裤脚，却发现遍布满腿的毒素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两颗细小的咬痕。 我没有中毒吗？真的只是幻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少是真的？哪些才是假的？ 陈司警惕地看向高利耀，心中却不断动摇。 而高利耀满脸戏谑，提着石棍缓缓靠近。 就在他高举起石棍之时，陈司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枪口直直地对准高利耀的脑袋。 “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会开枪。” 高利耀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但片刻后就恢复了正常。 他赞许地拍了拍手，看似全然不在意对准自己的枪口。 “不错不错，竟然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顺走张春民的手枪，倒是小看你了。 不过你猜我为什么敢在这时候对张春民发难？我认识你手上这把枪的型号，M10左轮，弹夹只能装六发子弹，刚才对付大蛇时已经全部打完了，我不介意你试试看。” 陈司一阵冷笑。 “哦？你又怎么确保张春民身上只带了六发子弹，身上多备几发子弹才是人之常情吧？你是在.......赌我的枪里没有子弹？” 高利耀脸上自信的笑容淡去了，转而严肃起来。 他双眼微眯盯着陈司，可没从其神情看出丝毫破绽。 陈司从容地站起身，跺了跺脚，发现毒素果真全部消退了，身体轻松起来。 他根本不信之前的是幻觉，高利耀这混账在骗自己。 这洞里似乎有什么神秘力量，高利耀摸准了其中一些规律，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直觉告诉他是耳旁的低语帮助自己解了蛇毒，而低语声正在告诉他现在最该做的事。 “…鏖杀*&;…了…&;*他………” “我知道，杀了他。” 陈司扣动了保险。 “陈司，你入幻觉太深，你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吗！”高利耀有些慌神了，气急败坏道。 “不，我不需要知道，你要杀我，我就杀你。” “你这个疯子！我就该第一个杀了你!” 陈司不为所动，眼神波澜无惊，“或者，你放下武器，我的目的是活着离开这里，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冲突。” 高利耀阴沉着脸，神情变了数变，最终弯下腰，轻轻放下了石棍。 陈司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出言安抚时，高利耀身后突然钻出个身影，掏出把匕首狠狠刺进他胸口，顺带着搅动了好几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令二人猝不及防。 高利耀艰难地转过头，只看见张春民那张如厉鬼般的脸正出现在自己背后，冷漠得令人战栗的眼神像狼一样盯着他。 不给他一丝说话的机会，匕首拔出，又一刀划破他的喉咙，鲜血汩汩流出。 高利耀眼中充满不可置信，身子缓缓瘫软下去，片刻后血色消退，不甘地咽了气。 陈司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却狂跳不已。 张春民刚刚惨烈的死状可还历历在目，他不可能还能直挺挺站在这！ 他到底是人是鬼？ 陈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举着枪对准张春民。 张春民吃力地用手捂住喉咙，里面的血液止不住地溢出。 他淡淡地望着陈司，冷冷道：“不用举着枪了，里面有多少子弹我自己心里清楚。” 听到这话，陈司反而松了口气。 眼前的张春民能说话，那就是人，是人就至少还能杀掉。 他随意地把枪扔到地上，拉开了两步距离，满脸忌惮道：“你还活着，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你可以了解的事。” 张春民一边捡起地上散落的内脏塞回肚子里一边回道。 不过看他步履虚浮，面无血色的样子，怕也只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太久了。 “他们都是好人，可惜欲念作祟，死在了这。” “你不要说得那么轻松，他们的死都是你害的，你从进洞起就没想让我们活着回去！” 张春民摇摇头，“他们死是因为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和我没关系。 不过高利耀很聪明，他猜出了洞穴的一些秘密，还反将了我一军，只可惜不论再聪明，终究只是一个凡人。” 张春民看着地上惨死的高利耀，似乎有些可惜。 而陈司趁着他谈话的空档，默不作声往一边退去，那里散落着用来当火把的几根石棍。 “凡人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一样？” 张春民指了指自己露出两个大洞的身体，反问道：“你还觉得我们是一种生物吗？” 说着，他的神情变得痴狂，“在我眼里，你们都只是卑微低劣的凡人而已，和我已经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物种！哈哈哈哈，我可是仙，我要成仙！” 张春民这副样子把陈司吓了一跳，差一点他就捡起石棍抡过去了。 但片刻后，张春民又恢复了平静，脸上潮红的血色迅速消退。 “放心，你大可不必这么警惕，四象唤仙阵的祭品已经够了，你是多余的那个。我不是滥杀之人，不会无故害你。” 陈司一惊，他没想到张春民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杀我，难不成还会放了我不成？这些疯子的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信！ “怎么，既然你不打算害我性命，难不成我可以直接离开了吗？” 不料，张春民却直接说道：“你现在转身返回还是继续跟着我下去，我都不会插手。 原先我多带一个人下来，是想留着高利耀跟我下去，但既然我让你活下去而不是他，就说明你比他更聪明，所以我现在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 说罢，他从背包掏出一根一把信号枪，对着深渊射去。 这颗信号弹似乎是特制的，光芒耀眼，而且持续时间很长。 它从上而下，如同流星般缓缓坠落。 随着它的落下，陈司终于看清了深渊的全貌。 在他们脚下，还有一层又一层石桥向深渊底部横七竖八地蔓延，目光所及就有上百层，仿佛无穷无尽。 这些石桥分布毫无规律，两层间有的相隔几十米，有的间隔近百米，每一层有十条到几十条石桥不等。 而他们一行人，不过只是在这浩瀚洞穴的最顶部而已。 陈司看着这一条条长长的石桥，如蜘蛛网般遍布整个浩大的空间，内心生出一种异样的错觉...... 仿佛这些并不是桥，而更像是一条条笔直的锁链，正锁着在地底深处的、某个不可预知的庞大存在！ “这是牢笼......穴底到底关着什么......” ------------ 第九章 回去？回哪边？ 随着信号枪的光亮一点点深入，地底越来越庞大的空间呈现在陈司眼前。 这些广袤无垠的黑暗令他感到恐惧，但同时也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陈司似乎感觉到，那窃窃私语声所在的来源之地越来越近，“那个存在”就在地底，正在日夜不休地呼唤着自己。 他整个人趴在石桥边上，身子愈发向前探出，几乎悬挂在空中，就要掉了下去。 就在灯光即将消失的瞬间，一个庞大无比的湖泊骤然出现在视野尽头。 那湖泊呈现出血红色，散发出妖冶诡异的光芒，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其中翻滚不止。 其整体轮廓似乎是圆形，阴森的寒气从血湖向上飘来，冻得陈司背脊发凉。 但此时，陈司的眼中露出无比痴迷的神色，仿佛地下有莫大的诱惑正在引诱着他，可同时那股戾气又疯狂侵蚀着他的精神，令他的脑袋像被千万根针扎一般痛苦。 陈司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中挣扎，最终，诱惑的力量战胜了理性，他迫不及待地要投入到地底深处去，要去寻找那未知的“真”。 就在脚即将离地跳下去的那一刻——信号灯熄灭了。 陈司瞬间清醒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他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如同擂鼓一般，浑身血液躁动不止。 陈司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湖泊，根本就是一颗庞大的眼球！ 最后也并非信号灯熄灭，而仅是那只眼球眨了眨眼而已！ 单单是一只眼睛就能占据整个地底的广袤空间， 那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陈司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如何，看明白了？” 张春民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淡淡道。 陈司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呆愣着点了点头，又马上摇起头来。 张春民继续问道：“如何，跟我继续下去吗？” 听完这话，陈司马上下意识就要答应。 仿佛那地底的力量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潜移默化地引诱着他前去寻找。 可陈司内心出于恐惧的本能却在不断抵抗着他再往下前行。 密密麻麻的低语声将他包裹，从耳朵缝、从毛孔钻进身体，侵入到大脑，诱惑着陈司说出那两个字。 “&......过##...^来...” “......^^#跟%他......**%走” “来&**...找#$**我” 这些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成为陈司所熟知的语言。 他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面部肌肉都开始痉挛，却始终不愿吐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胸口处一阵灼热的灼烧感传来，这股令人生疼的痛楚霎时间让他头脑一清。 陈司隔着衣服一摸，竟然是之前从道士尸体上捡得的那本破书《诡道升仙录》，此刻正像火炭般散发出微微的红光，刺痛着皮肤。 趁着这短短清醒的瞬间，陈司连忙声嘶力竭吼道：“不！我不下去，我要回去！” 张春民眼睛微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但这点惊诧也很快消退，他不疾不徐道：“是吗，那我就先下去了......” 说罢，就拖着还吊在地上的半截肠子，一瘸一拐地往幽暗漆黑的石桥前方走去，嘴中还模糊不清地念叨着：“我回来了......” 陈司还有些发蒙，他难以置信张春民竟真就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回去。 他不敢松懈，直到死盯着张春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张春民这副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更别说走到洞底。 只怕他是凶多吉少。 陈司长叹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却突然发现张春民越来越小的身影旁，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而且那人的背影很熟悉...... 他揉了揉眼睛，正想细看时，对方却已经完全隐入黑暗了。 突然，眩晕感又一次袭来！ 陈司捂住昏昏欲沉的脑袋，用力拍了拍。 “不行，不能待下去，得赶紧走，要不就再也走不掉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来时的路奔去。 一路上，那些隐秘的低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那些声音似乎想通过陈司的血液，深入到他的骨髓，和陈司合二为一。 刚开始他还能凭借理智强压住这些令人癫狂的声音，但随着胸口处的古籍光芒渐渐淡去，他的理智也在迅速消退。 “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回到地面......我一定能行......” 陈司不断地挠着头，想把脑子里的声音挖出来，可那些声音好像就是从脑袋里长出来，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 陈司气急败坏，索性大把大把地扯着自己头发，一道道皮肉分离的痛楚传来，他似乎感到一些声音和头发一起从身体里被拔了出来。 于是他欣喜若狂，一边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莪隳***......%^灝......” “嶅#%嚟......墲……^#” “號&……島%薀……##鲤^” “哈哈哈哈哈，你们骗不了我！我不会回去的，才不会回去！哈哈哈哈！” 陈司在无边的黑暗中奋力奔跑，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口中的语气逐渐变得疯狂。 仅仅用了半天时间，他就回到了来时的裂缝风口处。 看着源源不断的风注入到这个缝隙，陈司心中激动不已。 他一头扎了进去，对身旁疯狂涌来的耳语声充耳不闻。 他扣着自己的耳朵，挖得鲜血淋漓，可苍白的脸上却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要出了这个洞口......我就自由了！” 终于，风口的出口就在前方，陈司已经看到了尽头。 可就在他一脚就要踏出风口的瞬间，所有的低语声突然全部消失不见，而耳旁轻飘飘的传来几个字。 “臣司，你回来了。” 陈司猛地怔在原地。 祂说我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地底的那个存在真的自亘古起便在等待着我回来？我本就属于这里？ 在洞穴里的种种细节不断浮现在陈司脑海，一股熟悉感开始涌上心头，陈司渐渐回想起来了一些隐蔽的记忆。 对啊，这里的确是我来过的地方，曾经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怎么会忘记呢...... 自己曾在这个洞府呆了无数岁月，怎会突然失了忆？ 地底的“那个存在”正一直等待着我回去，地底才是真正应该回去的地方...... 陈司放下了脚，眼神逐渐明亮起来，内心越来越坚定，自己该回去，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乡...... 他身子如同生锈的木偶般，一点点向后转去。 这时，张春民最后那句话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哪？为什么会是回来？他曾经是否真来过地底？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陈司心头，身后的黑暗仿佛要吃人一般，显得阴森可怖。 祂在骗人！祂想骗我下去找祂！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地面！！！你们都休想骗我，你们骗不了我！” 陈司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了风口。 而这边，正是众人起初进入的石厅，众人的背包都还摆放在原地。 陈司心有余悸，稍微补充了些补给，便马不停蹄地继续往回走。 期间路过石潭时他也再没心情攀附墙壁，直接从中间游了过去。 上岸时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白蛇，陈司忍着痛将其一一拔下，留下满身细小的咬痕。 他不敢停，因为他察觉到，身后还有某种东西还在一直在追赶着自己，那些隐蔽的存在一直在暗中窥伺。 它们是想等我精疲力竭，稍有松懈的时候便再次趁虚而入！它们想完全地控制我的精神！ 它们做不到，它们不可能成功！ 陈司咬着牙，一连狂奔了好几天，期间别说睡觉，几乎就没停下来休息过。 终于，周遭的景色渐渐熟悉起来。 当看见从顶部狭小圆润的洞口中垂下的一条绳索时，陈司认出了它，眼中顿时饱含热泪。 “李胖子，拉我上去！”陈司大吼。 而此时一直驻守在鬼洞上方的陈胖子骤然一惊，急忙爬到洞口边，喊道：“小陈吗？咋这么久才回来，我都等你们一个月了！再不是怕错过你们我早就出去报警了！张队他们人呢？” 似乎是知道他要离开，陈司感觉到身后黑暗处的存在正在快速逼迫过来，急切吼叫道：“他们死了，都死了！快拉我上去！快！” “死......了？” 李胖子肥肉抖了抖，脸上一下没了血色，但此时也听出了陈司情况危急，连忙使用滑轮把陈司赶紧拉了上来。 这么些天没见着个活人，陈司没来得及激动，刚一上洞，便拉着李胖子打算离开。 “等等，至少等我收了这些设备......” “没时间了！”陈司疑神疑鬼地往四周看了看，眼睛布满血丝，“快追来了！” 李胖子看他这神情，当即被吓得不轻，往洞下面看了看，虽然没发现什么，但还是立马撒腿就跑，果断至极。 陈司同样没再耽搁，连忙赶上。 只是跑到一半时，体力实在透支了，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李胖子无奈地回头又扛起陈司，吃力地向洞外走去。 陈司趴在他的肩头，倒没失去意识，可口中一直喃喃自语。 李胖子伸耳仔细去听，才勉强听明白。 “%緺&它们不可能***…膇不上我…^我要絀祛^...” 李胖子无奈叹气，“疯了。” ------------ 第十章 精神病 半个月后，华银市一间整洁的病房内，一名二十岁的青年百无聊赖地刷着视频。 翻看了几次他都不甚满意，手指一直向下滑动。 当看见一个成熟的大姐姐，穿着成熟的服装，跳着成熟的舞蹈时，他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 “嘿，嘿嘿。” “哈哈，小陈，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陈司错愕地抬头一看，一个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进了门，陈司认得他，是赵辉主任，探查队的顶头上司，从洞里出来后一直是他在负责对接自己。 陈司不动声色，悄无声息地摁下锁屏键，咳了咳，严肃道：“我在网上找这次探洞失踪案件，明明死了不少人，可为什么竟然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赵辉把提的一篮水果放在桌边，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这次的事件上头已经压下来了，洞穴也已经被封锁，小陈你好好养伤，之后就别操心这事了，大好年华，应该以学习为要。” 陈司听后，两条眉毛皱到了一起，随即道：“难不成打算搁置不管了？” 他虽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内心却是有几分窃喜的。 如今他被安排在这间医院迟迟不能出院，无非是上面的打算再从他嘴里套出点情报。 不过陈司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而且也打定主意今后绝不再探究那些地下的事，因此这个事件如果能草草了结再好不过。 赵辉看陈司满脸不乐意，便安抚道：“管，当然要管。不过科考队下去两次，接连出事，最后一次还就剩了两个回来，让人怎么敢再轻易去调查。” 他斟酌着用语，“小陈啊，这事我们还得......做好充分准备，从长计议，调查进度取决于你的配合程度。” 陈司叹了口气，他知道赵主任在打太极，明白这次来又是询问洞穴里的具体情况的。 之前他们已经派人来询问过很多次，警察甚至都来录过口供，但奈何陈司口中的陈述太过匪夷所思，根本没人信。 按主治医师的说法，是陈司入洞后被蛇咬过，那种穴居蛇毒有麻痹和致幻效果，对陈司的认知产生了影响，从而形成了记忆偏差。 陈司感到深深的无奈，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出错，难道自己不知道？ 洞里发生的一切至今历历在目，哪能有假！ 他一口咬定，自己说的每个字都是如实禀告，没有半句虚言! 于是，在赵辉继续开口之前，陈司就率先说道：“赵主任，如果你还想问我探洞的经历，我能说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一个字都不会改，你就不用再问了。” 赵辉口中的话被硬生生憋了回去，面露难色，“小陈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还有其他线索呢？” 陈司坚定地摇摇头，“里面至少死了三个人，张春民还下落不明，我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对死者负责。” 他如今只想快些录完口供，早点回归从前的普通生活。 只有经历过那种种诡异，才能真切体会到平凡生活的难能可贵。 赵辉听后，叹息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出门后并没走远，门外似乎还有一人，他们在门口悄声交流起来。 “肖医生，你是专业的，你说小陈这状况是蛇毒还没清干净吗？这样下去可不行呀，他不配合调查整个事都推不走。” “根据我多年执医的经验来看，患者目前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对记忆的认知产生严重错位，需要即刻开展治疗。我待会进去看看，如果确诊的话要立马转到我们北山精神康复中心进行系统检查！” 赵辉满头大汗，刚刚小陈看着蛮正常的啊，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我相信肖医生你的判断，不过转院要有上面的审批手续，咱们还是慢慢来。” 陈司隔着一道墙竖起耳朵，一时间满头大汗。 这医生这么黑？不配合录口供就要送去精神病院？ 肖医生神情严肃道：“赵主任，手续办得越快越好，要不患者记忆逐渐扭曲丢失，后面想再从他身上查出点什么可就难了。” 赵辉低头思索了片刻，咬牙道：“放心，幸存者的心理和身体健康我们是放在第一位的，有什么治疗要求尽管开口，我们一定配合。” 肖医生点点头。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他换了个亲切的笑容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青年五官还算端正，只是面容有些憔悴，脸上没什么血色，显然之前伤得不轻。 这就是自己的摇钱树啊，把他拐来自家医院说不定上面能给多少经费。 肖医生暗暗点头，待会不论这小年轻怎么说，都先找个由头判个病。 只要把人拉到医院去了，那这颗摇钱树可就移栽到了自家院子，怎么摆布还不是自己定？ 想到这，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了。 肖冲见陈司满脸警惕，没急着主动拉近距离，而是先通过语言软化下态度。 “小陈，你不必紧张，我是你新的主治医师肖冲，你叫我肖医生就好，放心，我的治疗方针一直是和患者成为朋友，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可陈司一张脸板着，丝毫不为所动。 肖冲见过的患者多了去了，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务之急是先给对方定下病名再说。 于是他再度开口道：“小陈，你先给我讲一讲你在洞穴中的经历吧，就从那条大蛇讲起......” 不料他刚说完这句话，陈司脸上表情突然一变，嘿嘿傻笑起来。 “肖医生，哪有什么大蛇，你别逗我了。” 肖冲目露惊讶之色，“就是之前你给赵主任他们讲的大蛇啊，头上长角的，七八十米长。” “那些都是我的幻觉，有那么大的蛇可还得了。” “那地底的血红大眼呢，成千上万条石桥呢？你刚刚还和赵主任说这些话一个字都不会改，小陈，你要对自己负责，好好配合治疗！”肖冲急问道，他感觉摇钱树正在迅速地从自己手里流逝而去。 陈司呆愣愣回道：“我刚想明白了，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东西，是我记错了。” 肖冲傻住了，“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你进门的时候。” “......” ------------ 第十一章 谁，跟着我？ 肖冲垂着脑袋走出了病房，赵辉立马上前迎道：“肖医生，陈司的病情怎么样？需要办理转院手续吗？” 肖冲只是摇摇头，“已经治好了，赵主任你可以进去问话了。” 赵辉听后精神一震，忍不住连连点头，“名医出手果然不一样呀！短短十分钟就把陈司治好了，之前请了无数专家都没让这小子吐一句真话出来！” 肖冲默然，不愿多说。 随后赵辉进去，轻而易举地从陈司口中问出了探穴的“真相”。 陈司尽力把过程描绘得正常些，合理些。实在糊弄不过去的就说中了蛇毒，记不清楚了。 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让赵辉喜出望外了，又过去几天，给陈司办了出院手续，大学那边也给校方做了备案，这次事件不会对他学业造成任何影响。 一星期后，陈司站在马路边，心怀感慨地仰头看向学校大门上“华银大学”几个字，内心泛出涟漪，泪水止不住涌出。 “我回来了，这辈子打死我都不会再往地下钻。” 赵辉也从车里走了下来，拍了拍陈司的肩膀，“你后续能配合工作，我很欣慰。只可惜和你一起出来的队友就不那么愿意配合了，说不准后面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你有时间了可以去劝劝他。” 陈司这才想起最后一同出来的“李胖子”。 “他不是没下鬼洞吗？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 赵辉目光异样地打量了下陈司，疑声道：“没下洞？他可是和你一起出来的。” 陈司内心一惊。 他清楚地记得李胖子一直驻守在鬼洞入口，从没下去过！ 陈司隐隐不安起来，脑中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 赵辉之前说最后一次调查只剩了两个人回来，难道其中不包含李胖子？ 陈司瞳孔微缩，颤颤巍巍道：“除了我和李胖子，还有其它“人”陪我们回来吗......” 赵辉发现陈司神色大变，脸色苍白如纸，不禁越来越疑惑。 “高利耀就紧随你身后出来的，他也受伤不轻，出来后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着“陈司已经死了，不可能出洞”这些话。 他现在都还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呢，怎么，不记得了？” 陈司倒吸一口凉气，背脊一阵发凉！ 高利耀早就死了！被张春民一刀就割开了喉咙，他是亲眼看见的！ 高利耀不可能爬出洞口，出来的也绝不会是他！ 洞里有东西跟着自己，出来了...... 陈司脸上已经没了一点血色，可看着赵辉那审视的眼神，终究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勉力应付道：“当然记得......看来他脑子还不太清醒，让肖医生好好给他治治，一定得治好了再出院，要不我可放不下心。” 赵辉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队友之间感情深厚，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全力保障你们的身心健康，保证他彻底痊愈。你也不要太过操心，今后把心思好好放在学业上，读书才是你们年轻人的正事。” 陈司不太喜欢赵辉老一派的官场腔调，但终归还是得承认这人还算不错，这段时间确实多亏了他的照顾。 等他终于重新回到学校后，竟发现各项手续都已被赵辉办妥，之前耽搁的时间居然丝毫没影响返校入学。 草草走了个流程，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回到了大学教室，开始了这学年的第一堂课。 陈司提前到了教室，这时教授还没到场，课还有会儿才开始。 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三三两两成伴，有的拿着书本，有的啃着面包，有的卧室拖鞋。 这些场景对陈司而言太熟悉了，所有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这祥和美好的情景和鬼洞地下生死相搏的画面形成了剧烈的反差，竟然让陈司突然产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此前的经历都是些幻觉，自己从没去过地质勘探队，一直以来都在学校好好生生念着书。 仔细想想，那些脱离现实的诡异事物，难道真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吗？ 在自己脚底下踏着的这片土地深处，难道真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诡秘生物？ 或许真如赵辉所说，一切都是中了蛇毒后的幻想呢？ 陈司有些分不清了，一时间脑子有些混沌。 正当他不断喃喃自语时，教室门口走进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头发呈亮眼的金黄色，被烫出夸张的卷度，穿着破洞的乞丐装，斜跨着包环顾了圈四周。 很快，他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了陈司身上。 青年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在陈司边上，高声道：“陈哥，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我都得以为你退学了！说说咋回事，摊上什么大事儿了？别怕，在华银大学阿星我给你兜着！” 陈司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神色不定地盯了青年半天，不确定道：“黄文星？你怎么弄了个这造型，我差点没认出你。” 黄文星得意地咧嘴一笑，用手抚了抚发梢，昂头道：“如何，这套造型够拉风不？” 此人之前是陈司的室友，关系还算不错，只不过他长期和校内混混厮混，惹出过不少事端，差点被学校除了名。 虽然后来好歹保下了学籍，可是也被学校赶出了宿舍。 如今看来，他非但没长教训，反而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此时，教授走了进来。 铃声响起，教授用书拍了拍桌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正式开始讲课。 黄文星显然没有认真上课的打算，或许是太久没见面，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在陈司耳边喋喋不休。 “陈哥，你不在这段时间我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真的寂寞得很，以后你再去户外探险可得带我长长见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这一身行头出来后，果然多出不少迷妹，不瞒你说，平时走路上不少学妹都回头看我......” “最近晚上可别去图书馆啊，闹鬼！不少学生都亲眼看见的，我这次可不骗你！不过如果是女鬼，还长得好看的话，也不是不行......” “隔壁那工商大学的忒不要脸，叫了二十个人来，可惜哪是我们的对手，咱几个那都是一等一的干架高手，拳头一抡就倒地三个，那一架打得是天昏地暗......” “丞司，你回来了......” ------------ 第十二章 回归 “啪——！” 陈司浑身汗毛倒竖，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弹跳起来。 讲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神色略有不满地望向这个方向。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陈司眯着眼盯住黄文星，对方脸上还是挂着贱兮兮幸灾乐祸的笑容，没有丝毫异样。 “抱歉，老师。” 他这才缓缓坐下，不过此刻教室里的场景闪烁不止，逐渐和其他景象重合在一起。 那个幽暗阴冷的地底出现在陈司的视野里。 奇形怪状的石钟乳产生的水滴声，疲惫沉重的脚步声传入陈司的耳朵，像是落针般清晰。 讲台上教授的身影和另一个人的影子构成了重影，那人在陈司前面不停地往前走，晃动的频率和教授的身体越来越一致，几乎就要融合成为一体。 那是谁？ 陈司满心疑惑，低头看了看脚下，这才发现脚步声原来是从自己这传出来的。 他正在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前面那人，也不知道是要去往哪里。 陈司加快脚步，想要赶上那人。 可那个身影看似走得慢慢吞吞，却无论陈司如何努力，都无法和他拉近半分距离。 陈司一边在教室端坐听着课，绷直了身体，不让自己产生丝毫异样，一边迈动起了双腿，竭尽全力冲向那个男人。 他似乎同时处在两个地方，意识就要撕裂成两半，痛苦不已。 很快，陈司的额头就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急促起来。 面对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陈司最终忍不住破口大骂：“张春民你个混账，要带我去哪！我说过我要回去，你不能带我走！” 突然，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陈哥，你干啥呢！” 转头看去，才发现竟是黄文星。 而洞里的场景在此时也渐渐消退。 他依然坐在教室里上课，只不过众人都用看傻缺的眼神看向他，老教授更是眼冒火光。 “这位同学，请注意课堂纪律！” 陈司冷静了下来，略显尴尬，露出个歉意的笑容，赶紧闭上了嘴。 只不过他的内心愈发不安。 刚才的景象实在太逼真了，简直身临其境，哪里像是幻觉？ 反而此时此刻坐在教室里上课，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处处都让他觉得别扭。 他突然想起见到张春民的最后一眼。 当时在他的身旁，还影影绰绰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背影，和他一起隐入了黑暗，那个背影很熟悉...... 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陈司心头。 “难不成真正的我还在地下？我现在还在被那些耳语迷惑着吗？这周遭的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 一旦心底起了怀疑的种子，这个想法就怎么也甩不掉了。 尤其是高利耀死前便说，自己在下洞后是第一个疯掉的。 他这句话真的是在骗人吗？ 旁边的黄文星唠唠叨叨了半节课，可见陈司始终低着头喃喃自语个不停，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禁有些恼火，便起了调侃他的心思。 他用胳膊碰了碰陈司，眉毛往前方一挑，眼神指向前两排的一个女生。 那女生身着简约的鹅黄色连衣裙，因为是背对着陈司，看不清面貌，只能从侧脸看得出她五官精致，眉目柔和，背影直挺，单是坐在那，就有股和其他女生全然不同的气质。 黄文星一脸不怀好意的奸笑。 “不去打个招呼？” 陈司暂时把那想法抛到了脑后，淡淡道：“去去去，没这心思。” 黄文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转而变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是吧陈哥，这潇芸芸你追了这么些年，竟打算放弃了？你当初可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兄弟我看了都腻歪，直呼你舔狼大哥，这短短几个月回来就看开了？” 这下轮到陈司疑惑了，他再仔细看了看那潇芸芸，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我认识她？” 黄文星瞪大了眼，目露佩服的神色，缓缓举起大拇指。 “不愧是陈哥，够决绝！不过你能看明白也是好事，她家家庭条件和咱不一样，没结果的，早些收手，及时止损才是正理啊。” 通过和他这么一聊，陈司脑子里总算浮现出了些过往的事迹。 自己的确是认识潇芸芸，而且是早在大学刚入学时就认识了。 记不得因为什么原因，那时陈司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姑娘，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可不成想，这潇芸芸是个硬茬，追了整整两年都没有丝毫进展。 而陈司也是个越战越勇的主，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竟成了整个系知名的痴情种（舔狗）。 如今陈司稍一回想起当时为追求她干的那些混账事，就不禁面颊微红，只恨当时血气方刚，丢尽了脸。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潇芸芸微微侧头，瞥见了坐在后排的陈司。 一双凤眼轻灵柔美，的确是美极了，怪不得当初的自己看了一眼就被迷住了。 但现在的陈司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些琐事上，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低头暗自疑惑起来。 为何关于潇芸芸的记忆都会丢失？那会不会有其他事情也被我忘记的呢？ 潇芸芸见陈司不冷不热的样子，眼底暗含一抹淡淡的异样，但很快也就恢复如初，和之前一样专注地听起了教授的讲课。 此后的课陈司大多心不在焉。 按照赵辉的说法，由于关于鬼洞的调查还没结束，而这次案件出了好几条人命，上级非常重视，所以陈目前还处于限制活动期间。 后面一段时间内，陈司除了上课，需要尽量减少和其他人的接触，赵辉给的建议是直接搬出学校宿舍，他连校外的房子都给陈司准备好了，各项家具一应俱全。 对此陈司自无不可。 刚回归正常生活，他感觉自己还很不适应......需要有个独处的空间调整调整。 草草结束完一天的课程，他便婉拒了几位学长的聚会邀请，径直返回了家中。 ------------ 第十三章 修仙 赵辉帮忙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装修算不上豪华，但住着宽敞舒适，陈司还算满意。 他再三排查过，屋子里没有摄像头，这意味着一举一动并未被监视。 确认这点后，陈司才打开了一个背包。 这包里的东西是陈司从洞里带出来的，主要是压缩饼干等物资和探洞设备，当日为了配合调查，他本来已经全部上交给了警方，到今天才把这些退还回来。 陈司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仔细翻找着。 其他的物件都不甚在意，唯独那本从枯骨身上搜出的古书让他有些好奇。 当日要不是那本古籍发挥出某种作用，自己早就被迷惑到了洞底里去，现在想来那书一定有与众不同之处！ 片刻后，陈司从背包夹层中掏出了书来。 其封面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扉页发黄，边角有一层层卷边，上面写着五个字：诡道升仙录。 “看外表还真是貌不惊人，怪不得警方没瞧出来什么。” 陈司缓缓打开第一页，其中的内容映入眼帘，却直接让他愣住了。 各种文字肆意地纠缠扭曲在一起，像是打结一般被写在书页上，乍眼看去连鬼画桃符都算不上，这些东西根本算不上字，没人能认得出来。 这种情况是陈司没想到的，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些字和洞穴中的低语声所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其中必定有什么玄妙。 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在洞内时，这书是先粘上马燕几人的鲜血，然后才泛起的红光。 “难不成和血液有关？” 他当即找来一根针，轻轻扎破食指，一颗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滴在书籍的封面上。 不一会儿，血液飞速扩散开，渐渐向书的内部沉去，整本书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人离近了甚至有灼伤之感。 成了！ 陈司面露喜色，待光芒消退后，再翻开书来看，一个个汉字整齐地排列在书籍上，一目了然。 开头五个字就吓了他一跳。 百血升灵阵！ “怎么起个这么诡异的名字?” 陈司按捺住心中些许的不安，继续向下读去。 百血升灵阵，顾名思义，需集齐百人鲜血，以血绘阵，凝聚地气，再化为仙气重塑肉身。 大成之后，参破寰宇玄妙，即刻得道升仙。 阵图样式都画在书上，上面的符文繁复无比，根本不属于陈司已知的任何文明，描摹难度极高。 而且这阵法对空间要求也不低，至少占地几百平方米，不是这间房子能容纳下的。 当然，书上似乎也知道要完成这阵法有些强人所难，后面又附带了注解。 集齐百人鲜血是顶配，要是条件达不到也可以放宽些。相应的，阵法也会缩小，积聚地气的功效同样会变弱。 陈司对这所谓的凝聚地气修行的说法很是好奇，脑海中一下想起张春民当时所说自己是“仙人”，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 他又往后翻看了半晌，全书一共记载了五个阵法，这以血绘阵还算好，后面的阵法一个比一个邪门。 有活活祭炼人类尸体的，有通过自残伤敌的，单单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读下去。 回头来看百血升灵阵只用人血做引，已经再正常不过了。 可书籍内容实在匪夷所思，怕不是练的什么邪功...... 不过......万一真能成仙呢？ 陈司咽了咽口水，内心纠结半天，最终还是打算试试看再说。 心底盘算了下，百人的鲜血是不可能的，他可没胆量为了练功去杀人，就只有暂且牺牲下自己，用自身的血去画一张简单的图阵。 陈司在手臂上割开一条口子，放出小半碗鲜血。 然后拿出一支细毛笔，在卧室的地面比划好后，沾上血，细细临摹起来。 血液只有一人量的话，阵法就缩水了很多，占地只需三四平方米，上面的符文也少了许多，工作量大为减少。 做这件事的时候，陈司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的，毕竟说什么修仙实在太过离谱，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信。 也就是在地下经历了那么多，眼见为实，他才抱着一丝侥幸。 深夜，阵法大功告成。 陈司调整好呼吸，盘腿坐到阵法中间去，心无杂物，默念起书中所教法诀。 “天道苍茫，尔去乃逝，万物以刍，生克玄命......” 刚开始并无异样，念了半小时后，陈司感到四周的阵法正在源源不断向其汇聚一股热流，从头顶灌输进身子，通过经脉运转一圈，沉淀到了小腹部。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不知名的质变。 这种变化陈司说不上来，却感觉精神气更加饱满了，每个肌肉细胞，每个骨头关节，似乎都因为这小小的一股热流得到滋养，重新塑造着内在结构。 这像是从基因本质开始的全面进化，怪不得张春民说他已经和人类不是一个物种。 书中把这么一个来回称为周天，只要一直坚持通过血阵运行周天，循环往复，就能在体内不断积累仙气，改造肉身，成道真仙。 当然，修行快慢就和资质有关了。 陈司不知道其中的科学依据是什么，但明白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只要继续修行下去，不说成仙长生，延年益寿绝对不成问题！ 抓住机会又运行了两个周天后，闹钟突然响了。 低头一看，竟然已经是早上七点！ “修行时感知差别竟然这么大，我明明才感觉过了一个小时不到。” 好在过程不感到疲惫，就像放松地睡了一晚。 陈司伸了个懒腰，他此刻已经察觉到这副身体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内心深处似乎有股使不出的劲想要发泄。 “咦？那是什么？” 感知也愈发敏锐起来，他发现在背包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陈司大手掀开一看，两条没有眼睛的白蛇正盘成一团，猛地窜射扑来！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洞里的穴居蛇！不知怎么竟躲过了警方的搜查，一直藏在包里暗算自己！ 陈司面露愠色。 他经过一夜的修炼，半脚踏入了修仙界，身体机能大大强化，当即反应迅猛地伸手一挥，食指和拇指死死掐住蛇头，转眼间就将两条蛇制伏在了手中。 “哼，我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陈司心中有些许得意，立马到厨房取出菜刀，便要将它分尸，一解心头之恨。 就在大刀高高举起时，他又停了下来。 穴居生物许多是未发现的新物种，虽然它长相独特，但毒性不算强，没什么危险性，不少异宠收集者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品种，若要拿去卖说不定能值个好价钱。 ------------ 第十四章 白蛇交易 陈司把两条白蛇放到鱼缸内，它们一遇水很快就安生了下来，身体随着水波发出诡异的扭动。 他把这段视频录下来，当即发到了宠物专卖网上，附“白化变异蛇，弱毒性，价格私议。” 售卖珍稀野生动物是违法行为，虽然这条白蛇品种未知，但他仍不想担这个风险，只好先发宠物网站试试。 足足过去几个小时，账号传来了私信，是一个叫“甜甜少女酱”的用户。 “你这蛇蛇好可爱喵！怎么卖呢？” 陈司转头看了看白蛇，眉头微皱。 女生吗，味道这么重口？ 不过陈司也摸不准价格，不敢贸然出价，便敲字道： “你先说个价位，看看有没有必要聊下去。” 甜甜少女酱半天没回，过了会打了四个字：“十万一条？” 陈司喝的水都喷了出来，神色怔怔。 十万一条，那两条就是二十万！ 这两个家伙这么值钱？那当初就应该从洞里多带几条出来！ 而且少女酱起手报价就十万，看来价格还大有提升空间，此人疑似是个富二代，陈司可不打算对她手下留情。 按捺住内心隐隐的激动，他淡淡打字道：“少了。” “十万不少了喵，普通变异小蛇蛇都这个价呐。” 陈司稳住，不再回话。 过了几分钟，聊天框又发来消息。 “好啦好啦，知道错啦，再开高一点吧，十五万，可不能再多了！” 十五万，看来是这人的底线了。 陈司心中暗喜，这个价已经高出预期太多，他也不愿再加价把这金主吓走。 正当他打出“成交”二字，准备发送时，账号又传来另一人的私信。 名字是一串字符，尾号是7856。 “这蛇你手上有几条？” 陈司明白过来了，录视频时他只录了一条蛇进去，所以这人并不知道他手上有两条。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回道：“一条。” 7856：“多少一条，给个价。” 陈司继续炸鱼：“你先出价，看看有没有必要继续聊。” 7856沉默了会，“五百万，并且你立马把视频删掉，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 陈司倒吸一口凉气。 五百万！自己家全部家当都没这个价，这白蛇什么来历？ 涉及到这个金额，陈司的惊喜反而消逝一空，一脸严肃地看着鱼缸。 这人说自己已经被注意到了，是什么人？ 陈司点开7856的注册信息，发现原来是个新号，在今天八点才注册的，也就是自己发视频后不久。 难道，他是在我发布后立马关注到这条信息，再注册的账号？这人能反应如此迅速，其他人也未必不可能，这种白蛇来处诡异，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或许涉及到了那个层面的事物...... 为了稳妥起见，陈司照着他说的删了视频，不过这笔交易要更慎重些。 “我只接受现金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以。” “另外，我要知道这蛇的具体资料。” 7856半天没回话，过了好一会聊天框才出现两个字：“可以。” 之后两人又确认了交易地点和时间，为了确认对方的诚意，陈司故意提出了几个苛刻的条件，但7856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最终，两人商议好在华银市一家名叫“山月古楼”的古玩店交易，时间就定在明天中午。 7856似乎是那家店的老板，交易过程的保密性能够保证。 确认完这些后，陈司打算出门买点防身用具，虽然他经过一晚的修炼身体发生了变化，但也是肉体凡胎，万一对方是个歹徒也好有点防备。 在他关电脑时，发现网站的账户有几十个小红点，点开一看竟全是甜甜少女酱发来的消息。 在自己议价的时间内，她竟然不依不饶，与虚空砍价，一路把价格加到了一百万！ “好哥哥，人家错了啦，不该欺负你是新人，一百五十万你看可以吗？” 价格还在继续攀升。 “这蛇蛇对我真的很重要，求哥哥卖给我好不好，价格你随便开！” “呜呜呜，哥哥再不理我我就要哭啦！” 陈司看得心底一阵恶寒，淡淡回了句“不用聊了，其他买家已经买走了。” 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电脑。 第二天，陈司来到文玩市场。 华银市以前是六朝古都，历史传承久远，出土的货不少，来文玩市场淘货的人络绎不绝，人山人海。 大多数人都是在地摊上看货，陈司也瞟了两眼。 只见一位小哥用八万高价买入个缅甸翡翠镯，满脸欢天喜地，自觉得赚大发了。 陈司看得直摇头，他虽然是外行，但那镯子一看就是塑料捏的，也真亏这人心大，老板都在拼命憋笑。 走过这段市摊区，前面就是比较正规的店家，里面的真品率稍微就会高一些。 陈司没有驻留，从正街转过一个拐角，进入个僻静的巷道，再弯弯绕绕前行十分钟，一个破破烂烂的招牌悬挂在巷道一侧。 “山月古楼。” 店门是红皮大木门，看得出用料很扎实，只不过像是多年没人照料的样子，表面斑驳不堪，布满青苔，边缘处都已经朽掉。 陈司在门前驻足片刻，犹豫着没去开门，但这时，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个嘶哑冷漠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咽了咽口水，进入室内后，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灯光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许多灰尘，一些不知名的毛絮上下漂浮。地面是木质的，踩在上面吱吱呀呀叫个不停，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随意摆放在地上，而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道符。 店主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身上穿着道士服，似乎是个道士。他须发皆白，一张脸皱成一堆，身子伛偻，缩在一件脏兮兮的道袍下。 陈司本来还随身带了电棍，甩棍，防狼喷雾，辣椒水，菜刀等等，但看到这么个小老头，却又感觉这些都没必要用上了。 一株长条状的血红藤蔓不自然地晃动了下，微微朝手臂靠来，他脸上一阵抽搐。 “你说你是古玩店老板，但这感觉更像是个花卉奇珍园，里面好多植物我见都没见过。” 老头一边带路一边道：“当然是古玩店，那些种花的花盆，哪件不是真品？” 陈司环视一圈，大感震惊。 这满屋子大大小小上盆花草，用的花盆要都是真品，这小老头身家岂不是得上亿？ 而且能用文物当花盆，只能说明里面种的花草价值更高！ ------------ 第十五章 虬龙子 老头把陈司领到一间阁楼，这里装修古色古香，有几分韵味，只不过屋内布满灰尘，而且丝毫不透光，显得有些阴森。 入座后，老头给他添了一道茶，茶水黑黢黢的，底部好像有什么白色的虫子在蠕动。 “喝吧，好茶。” 陈司看了直犯恶心，哪敢动杯子。 老头倒是毫不在意，自顾自品茶入喉，一副满脸享受的样子，随即淡淡道：“新人？” 陈司刚开始还没听懂，但立刻想起了昨晚修行的场景，顿时冷汗直冒。 这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我正在修仙，而且能估出我的道行很浅，绝不是什么善茬！ 陈司暗恨刚刚看走了眼，稀里糊涂就跟着走了进来，紧绷着身子，手悄悄向背包摸去。 “放心，老夫我是个重信的，说了做交易就不会贪你性命。” 陈司冷哼一声，“那最好。” 老头好奇地打量了片刻，问道：“你师承何人，哪门哪派？” “我好像没必要给你说这些吧，拿钱取货，我们两不耽搁。” 他抬起皱巴巴的眼皮，目露精光盯了好一阵，才放下茶杯，指了指桌旁的一个金属箱。 “里面是五百万，老夫可以让你先验钱。” 箱子没设密码，打开后，一沓沓钞票闪得陈司目眩神迷，陈司从中抽出了几沓，确认了都是真钱。 货真价实的五百万，陈司这辈子还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 “查好了？你的货呢。”老头不急不缓道。 陈司拿钱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按捺住心底的激动，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水，其中一条小白蛇被粗暴地塞在里面，状似麻花。 老头微微错愕，“老夫还是第一看见这么捕虬龙子的，不知这是件什么法器？” “水果罐头玻璃瓶，要的话可以送你。” “......” 老头打开玻璃瓶盖，仔细观察了半天，微微点头。 而后又伸出长满老褶的小臂，用刀轻轻一划，血液顺着伤口滴滴落下。 令人震惊的是，这血不是红色，而是漆黑如墨，里面密密麻麻的小蛆也顺着血流了出来。 黑血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滴入水中后迅速化开。 陈司看得脑皮发麻，但依旧装作面不改色。 瓶中原本安静的小蛇突然开始扭动，蛇信子疯狂探向伤口处，不一会儿，玻璃瓶被挣碎，小蛇猛地扑向老头。 只见他神色淡然，袖口一挥，一根红色的麻绳飞出，死死将小蛇束住，任凭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是......” “束仙绳，绑这不成气候的小妖轻而易举。” 陈司眉毛一挑，知道这便是老头口中说的法器了，心思一转，问道“这束仙绳你卖吗？” 老头显然没想到陈司来这么一出，摸了摸胡子考虑了半晌，“既然是生意，自然可以做。小友你卖我这条虬龙子本是老夫占了便宜，这束仙绳就便宜些卖给你，作价一百万，如何？” 一百万就买这么一根麻绳吗...... 不过刚刚看见其神通后，陈司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反正买了绳还倒赚四百万，不亏！ “成交！” 当即数出一百万又还给了老头，一边数心底一边滴血。 “小友倒是个爽快人，货我已经看了，倒真是虬龙子不假，只不过似乎已经认了主，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 陈司双眼微眯，心生忌惮，“这就不劳你过问了。” 老头也不在意，继续道：“小友有所不知，所谓龙也，妖中至尊骨，古往今来多少妖魔精怪，唯独只有龙血脉至高，吸纳地气最盛，成仙之道最为坦荡。 古代应龙、烛龙、蛟龙等族都曾出过惊世大妖，不过终究由于数量稀少，血脉越来越稀薄，流传至今，已经极少出现真龙了。 老夫看你这条，应当是虬龙幼子，而且血脉纯正，应当是从远古就流传下来，放在当今是极为少见啊。” 没想到这蛇还真和龙有关，而且还是根正苗红的虬龙后裔！只不过这龙和他脑中预期的形象差得太远了些。 陈司想起在洞穴深处遇见的那头巨蟒。 或许那条蛇距离成为真龙，得道升仙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你刚说的这条虬龙子已经认主，是什么意思？它已经有主人了吗？” 老头摇头道：“此主非彼主，而是它已经找着了宿主，虬龙幼子体弱，法力低微，通常会找一宿主寄生，吸食其精气滋养肉身。虽然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和虬龙子达成契约，但宿主和它并非是主仆关系，而且除非宿主已死，虬龙子不会换主。” 陈司神色微变，“这种寄生对宿主影响大吗？” “自然是有的，影响多少就看各人体质了，气血充足之人或许觉得与平日无异，气血亏损之人就可能会影响修行，但无论如何，随着幼龙渐渐成长，需要的精气越来越多，宿主早晚会被反噬，小友可得慎重啊。”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无妨，告诉你基本信息本也是交易内容之一。此外，此龙好嗜精气，还好吞金，虽然极其稀有，但培育起来不但要冒着风险，还耗费钱财，没有数辈人倾力培养绝不会有成果，我等修仙之人大多都是拿来作入药炼丹之用，只有一些大族才会付出心血培育此等妖兽。” 陈司微微颔首，本想再找老头打听下入药的配方，但又怕暴露了自己手中还有条虬龙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这老头说话和善，看起来好相处，但这座山月古楼处处透露着诡异，还是多留一手的好，药方以后再打听也不急。 今天收获已经够多了，交易还算顺利，陈司不打算久留，他在这多待一刻都觉得不舒服。 “多谢，既然我们已经交易完了，我就不再过多打扰了。” 老头不说话，笑呵呵地继续喝着茶，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把剩下的茶水和底部那条肥厚的白虫一饮而尽。 他豆大的小眼看向陈司，似乎在思索什么。 陈司右手已经摸到了电棍，他可不管对面是不是长辈，但凡有异动就一棍子电过去。 屋内静悄悄的，气氛紧张得可怕。 最终，老头笑道：“那就不送了，欢迎小友再来，余某这店信誉好可是出了名的，不少道友都是回头客。” 陈司拱拱手，“下次一定！” 随后提起钱箱和束仙绳转身就走。 出门时那血红色藤蔓又朝他靠了过来，陈司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藤蔓，根本就是一根触手，那一张张叶片竟是一个个手人类掌贴在触手上，发出阵阵颤动，可怖至极！ 他浑身一哆嗦，夺门而出。 临行时却听见背后又传来老头的声音，“小友，这类东西以后可别网上售卖了，见不得光，说不定已经有人盯上你了，好自为之啊。” 陈司心中一凛，但仍没回头，快步离开了小巷。 待他走远后，老头脸上笑容一收，整个人变得阴恻恻的，对暗处一个身影道：“你去看着此人，虬龙早已绝迹，他能寻到肯定有什么机缘，给我看仔细了！” 角落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似乎有什么跟着陈司一同出去了。 ------------ 第十六章 仇家 陈司一回家，就对着镜子脱下了衣服，仔细查看了半天，果然看见大腿后侧左右各有一处咬痕。 当时潭里的小蛇群起攻之，浑身上下被咬了不少伤口，其中大多数都已经愈合结痂，只有这两个咬痕还鲜明无比。 细细想来两条虬龙子应该就是在那时认下宿主的，它们跟着自己出洞或许并非偶然。 这时，其中一个咬痕正在迅速变淡，短短几分钟后就消失不见。 “那条虬龙子已经被杀掉入药了吗？” 而与之相伴的，是大脑传来一股醍醐灌顶之感，大量的精气汇入身体。 陈司心头一惊 看来这孽畜之前吸食了不少精气，还好住院期间常吃大补药物，要不自己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两头畜生折腾。 陈司眼神不善地看向鱼缸，那里另一条虬龙子正人畜无害地随波晃动。 犹豫片刻后，陈司还是没对它下杀手。 毕竟这就是棵会动的摇钱树，把它杀掉就是跟五百万过不去。 况且，那老头所说宿主可以通过某些方法和虬龙签订契约，要是真能培育出一条龙任凭驱使，那今后或许还能成为一大助臂。 想明白后，陈司暂且放过了这条虬龙子。 老头说的另一件事同样令陈司感到担忧。 要真如他所说，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那必定是那个层面的人。 这些无不暗藏着诡异神通，自己该怎么应对？ 束仙绳是个好东西，可以一用，可除此之外，背包里电棒之类的物件总觉得不太靠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正好现在身家丰厚，陈司打算无论如何先在网上买些东西来防身，否则人家真找上门来了就只能任人拿捏了。 一打开网页，才发现昨天的宠物专卖网还没关，而账户又发来上百条消息，点开一看，竟全是那第一个买家发来的。 聊天框内，她刚开始说话还算正常，只是语气过于娇柔，让人听了直哆嗦。 到后面见陈司不回消息，便继续加价，直加到了七百万！ 最后甚至发来了陈司本人的身份证照片和住所信息！ “哥哥，你不卖给我，我就自己来取哦。” 这句话发完，对方再没发来任何消息。 陈司心中生出一阵寒意。 刚开始以为这人只是个口味奇葩的富二代，现在看来大概也是不能招惹的某个存在...... 报警吗？ 不！ 老头说得对，这些事不能放在明面，既然她都通过网站都能顺藤摸瓜查到我的信息，要真把事情闹大了不知还会引来哪路牛鬼蛇神。 陈司果断地注销了网站账号，然后在网上找了条路子买了些手枪电棒之类的物件。 随后连夜搬出了屋子，其他的一样没带，就把那本《诡道升仙录》揣在了兜里，另外把虬龙子塞进了罐头玻璃瓶中，一并放入了背包。 “仇家都查过来了，这地方待不得，先去别地找个住处。”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李晨”。 这人陈司熟悉，正是当时把自己扛出洞里的李胖子，后面住院他还来看过自己几次。 虽然李晨没真正下鬼洞，但他受的惊吓显然不比陈司少，每次谈着当日的经历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不过他对探查队的感情很深，一直很想查清楚张队长几人的死因，据说直到现在都还在到处打听消息。 不知他现在打电话过来是什么用意。 “李胖子，什么事？” “哦陈司啊，听说你这两天出院，这不哥哥我打算请你吃个饭庆祝庆祝吗？发生那事后咱们还没好好聊聊呢，你看能赏个面子不？” 陈司本来是想着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自从出了鬼洞以来屡屡出现幻象，不知李胖子情况又如何，正好趁这个机会打探一番。 “多亏胖子你还记得我啊，好好，咱们好好聊聊，多久碰面？” “自然是看陈司你，老哥我随时都行......” “好！说定了，那我待会儿就来找你。” “待会？这么急吗......” 陈司挂了电话，急匆匆逃了出去，叮叮咚咚一阵下楼声，丝毫没有停歇。 而就在那之后不久，陈司卧室的天花板上渗进一摊血迹，随后越渗越多，逐渐变成一摊烂肉，一大坨淋巴结堆积在一块，不断地扭曲变形，随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烂肉凝聚起来，缓缓向人形转变，最后竟凝成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黑色长发，身材婀娜，天生媚眼，若不是看到刚才的诡异情节，外观竟和平常人无异，而且是个美人胚子。 女人深深地一吸气，脸上露出痴迷的笑容。 “小哥哥，也不等等奴家，怎么跑得这么快，嘻嘻。” 说罢，身体又迅速融化，转为一滩烂肉渗入墙壁中。 另一边，陈司还没察觉到自己命大逃过了一劫，此时已经和李晨碰了面。 李晨已经在这等了好一会，陈司入座的时候桌上的菜都已经上齐了。 “来来来，陈司，快坐，菜都快凉了！” 李晨倒是殷勤得很，知道陈司不喝酒，就晃动着肥胖的身体给他倒茶。 想当初他可是一口一个“小陈”的叫，如今却是怎么都喊不出口了。 倒不是他故意这样，而是自从陈司从鬼洞里出来后，他就有点怕陈司。 他隐隐感觉到陈司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是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但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或许连陈司本人都没察觉到。 每次被陈司看着，就像是被蛇盯住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陈司吃了两口菜，淡淡道：“这次叫我出来，还是想问地下的事？我该说的可都说了，剩下的去问赵辉吧，他在负责这块。” “赵主任现在不处理这事了，上面安排了另外的人接手。” 陈司有些吃惊，在他印象中赵辉对探洞一事还是挺尽职尽责的，怎么说换人就换人？ “现在是谁在负责？” 李晨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而且这事已经被全面封锁了消息，保密级别非常高，恐怕上面的人极其重视。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或许你之前说的那些离奇经历的确有部分是真的，要不不可能引起这么大反应。” 陈司低头不语，却是暗自思忖起李晨这番话来。 他此前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但现在却是被李晨点明了。 鬼洞下的事，官家的人真的全然不知情吗？ ------------ 第十七章 南云莲 又喝了几杯酒，李晨有些微醺了，开始拉着陈司讲述这些年在探查队如何患难与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陈司其实很理解他，常年一同在户外探险的队员之间都建立了极深的信任，容易产生深厚的情谊。 更何况马燕姐、高利耀以前人都不错，就连张春民，放在从前来看也是个称职的好队长。他至今没法把这些人和洞里丑恶的面容联系起来。 宽慰几句后，陈司也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至今未从那段经历走出来。 他每夜梦里都会出现幻听，似乎那只眼睛还在洞穴深处呼唤自己，醒来往往惊出一身冷汗。 “逝者已矣，李胖子，你能为他们做那么多已经足够了，这件事涉及的东西太深，我们最好不要再继续插足，等上面的调查结果吧。” 李晨猛地抬头，满脸通红，借着酒劲说出了自己一直不敢说的秘密。 “陈司，我也这么想过，但不能啊，其实我......也下过鬼洞。” 他说出这句话时有些惊讶，连忙捂住嘴，随后又自暴自弃继续道：“当时在外面等了你们十来天仍然没人回来，我心底其实已经想联系警察了，但又怕出去报警时你们回来了，联系不上我，所以就想着先下洞看看情况。 下去后，四周空旷一片，无论怎么呼喊都没人回应，我沿着你们做的记号走了整整一天，感觉洞穴越来越诡异，那样的地下根本不可能存在大规模溶洞，与其说是自然产物，更像是某种存在建造的。 可谁能在地下建造那么大规模的洞穴呢？能是人类吗？ 而且我察觉到有一股隐蔽的力量时刻在侵蚀着我的脑海，心底埋在最深处的邪念在不断被激发。我不敢再走下去，连忙往回赶，可即便是出了洞，那力量还是藏在我脑海深处，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影响着我，重塑着我。 如今家人们觉得我越来越陌生，孩子觉得我越来越可怕，纷纷离我而去。陈司，我最近在想，李晨真的出来了吗？我是不是只是某个替代品回到了地面，而真正的李晨，还在往地底走去......” 陈司听后，瞬间醍醐灌顶。 李晨这句话才是自己始终埋藏在心底深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根本不敢触及的问题啊！ 自己和从前的陈司，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侧头看着餐馆的玻璃窗，里面倒映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真正的陈司......” 或许，那地穴深处的力量从未远离过自己。 李晨说完这些，猛地抬头，双眼中夹杂着一些血丝。 “我调查洞穴，不仅是帮队长他们，也是帮我自己。陈司，和我一起吧！我知道你想过上平凡人的安稳日子，但洞里的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怕知道的越多，陷的越深......而且你一个普通人去调查，太危险了。” “不！我不怕危险，这事情我们都没法独善其身。并且我最近查到了点消息，有个地方和那鬼穴关系很大，我们过去很可能会查到重要线索。” 陈司沉吟片刻道：“说说看。” 李晨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北方深山里有一村子，村子里人不多，交通不发达，和外面基本没什么联系。村里供奉着一家破道观，据说是从千余年前起就流传下来，历史久得很。 里面的人说，观里的道士包治百病，消灾除难，只要供奉到位了灵验得很。 本来这就是些乡间民俗传说，倒也没什么，可那道观有个规矩，每当观主临近坐化之前，都会离开村子去往南方，说要去找南云莲，只要能找到此莲花，在上面坐化，死后便可飞升成仙。” “南云莲......”陈司豁然开朗。 “没错，鬼洞所在的寨子正是南云莲寨，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要是你说的属实，我们或许真能从那家道观查出点什么。 按理说我也想知道地的下真相，应该陪你去一趟，可最近有仇家在到处找我，实在有些不方便。” 李晨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下陈司。 二十岁的年纪，哪来的仇家？ 他也没当回事，心想所谓仇家，要么是情敌要么是债主，好解决得很。 “这不正好？那村子闭塞，你去躲几天，仇家找不着你自然就跑路了。” 陈司愣住，不禁连点几下点头。 李胖子说得很有道理啊！躲到省外总归找不来了。 突然“啪”的一声，包里的罐头玻璃瓶碎了。 虬龙子躁动不安起来，疯狂地扭动身子，用力地往陈司身体钻，死死缠住胳膊，发出微微的颤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陈司额头微微冒汗，他明白这是仇家找上门了！ “胖子，我们多久能走！” 李晨嘿嘿一笑，指了指外面停的越野车，“后备箱里家伙事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好，现在就走！” “这么快？菜还没咋吃呢。” “快点走，要不走不掉了！” 李晨脑海中瞬间想起了陈司刚从鬼洞爬出来时的表情，和现在竟如出一辙。 他心中一惊，二话不说，赶紧结了账和陈司上车，油门踩到最大，轰地一声跑路了。 “先别管红绿灯，出了城再说！” “可闯灯要扣十二分......” 陈司气不打一处来，“你留着分去地府投胎的时候用吗？” 李晨再不敢耽搁，也不管交通规则，速度开到最大，一个小时的车程，半小时就开出了城。 两人在高速路上又驶出了上百公里，速度才微微降下。 “我看后面没车跟来，甩掉了吗？” 陈司感受着缠在右臂的虬龙子，脸色阴冷下来。 “不是车......对方用的其他方式，跑了这么远都没甩开，看样子是跟定我们了。你说的那家村庄，要多久才能赶到？” “那边有很多山路，不好开进去，后面可能得步行，至少要三天。” 三天，必须在这期间把后面的那位甩掉，否则一旦跟着他们进了村，那就是瓮中捉鳖，再没有什么退路了。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陈司摸不准对方是不是修仙者，不敢贸然行动，要对方真有什么诡异神通，自己唯一能傍身的就只有那条束仙绳，胜算太低。 万不得已之时，就只能把虬龙子交出去了。 之所以现在不这么做，是因为陈司担心对方想要的不是虬龙子入药，而是真正想培育出虬龙。 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了虬龙子宿主，对方不杀死自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 第十八章 人傀血元阵 另一边，在陈司的房门外，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轻轻敲着大门。 过了半晌，依然没人开门。 “你确定陈司住这？” “绝对没错，我亲自给他找的房子。只是现在他人不在家，手机也拨不通，确实有些古怪。” 说话之人有些地中海，脑袋被过道的灯照得锃亮，此人正是赵辉。 因为工作交接，他需要把陈司这个案件的唯一直接相关人员介绍给新负责人，但是今天一直没联系上陈司，在他大学和家里也都没见着人，竟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让开。” 那男人淡淡道，手中掐出一个怪异的手势，脚下的影子渐渐变形，从门缝钻了进去，“咔嚓”一声，门开了。 赵辉像是见了鬼一样，连连后退好几步。 他知道中央直接派来的“司灵部”是一个很神秘的部门，但万万没想到这么邪门！ “愣着干什么，进来。” 赵辉愣愣地点了点头，哆哆嗦嗦跟了进去。 黑衣男人先看了看客厅，没瞧出什么异样，就每个房间挨着视察了一遍。 当走到陈司卧室时，他鼻翼微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蹲下伸手一摸，地板虽被清理过，但还有残留的些许血迹。 “这小子果然不太一般，怪不得能从洞里走出来。” 他随即又看了看天花板，那里湿漉漉的一团，散发着股腐臭气息。 “原来如此，被人盯上了吗？” “那小子被盯上了？要不和其他部门联系下，多派点人去把他找回来。” “去再多普通人都没用，这事交给我，后面的情况你就不用再过问了。” 黑衣男人的语气不怎么友善，但赵辉听后反而松了口气。 这件案子他跟踪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背后有难以解释的事物存在，现在能把烫手山芋放出去他是求之不得。 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场面话，一转头，那男人已根本不见了踪影。 ......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司二人逃命的路上居然还遇见塌方。 道路被警车拦住，说是前面黄口村挖矿挖断了地基，山垮了，拦住了道路。 无奈，陈司又只好调转车头绕道，踩死油门，将车速拉到最大。 “陈老弟，车可不是这么开的啊，停停停！我的爱车才买半年啊。” “你那速度慢吞吞的，后面早追上来了，我开车，你放一百个心。” 又一脚油门踩到底，猛地蹿了出去。 已经连续开了两天，但后面的东西始终死死跟着，而且陈司感觉得到，他正越来越近。 “你说的那玩意到底是个啥啊，这么多天了，一点影子都没见着。”李晨有些狐疑地问道。 “呵呵，你自己看好了。” 陈司指了指后视镜。 在他们车后几百米开外，有一团黑影正在迅速逼近，路灯正随着黑影的移动一盏盏熄灭。 李晨胆子小，吓得牙齿直哆嗦，“老弟，那你还是开快点，我这车废了就废了，回头买新的。” 陈司同样心急如焚，后面那玩意真追上来了，他可没把握全身而退。 但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似乎能确认自己的方位。 事到如今，或许只有搏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他想起诡道升仙录里记有一阵法，名曰“人傀血元阵”，这阵法极其特殊，同样以血画阵，但是需要一具死人尸体作引，在深夜子时，寻一阴气最盛之地，用阵法唤泉幽地气注入尸体中，可将其炼化为傀儡。 这傀儡类似于僵尸的存在，没有魂魄，也没有丝毫意识，全凭主人以自身精气催动。 不过此物和虬龙子一样，要是主人精气被吸干，那傀儡就会反噬，施术者将永堕活死人之道。 陈司之前觉着此法阴邪狠毒，竟要炼化别人的尸体，而且还需承担反噬的副作用，这辈子都不会用。 但事到临头却根本顾不得了，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又开了一会，陈司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快到子时，猛地踩住刹车。 “走，往那里去，你后备箱里的家伙事带上。” 李晨转头望去，不禁面露犹豫，“别人的坟地啊，大晚上的，不好吧。” 陈司直接把油箱剩的汽油提了出来，管也不管李晨，径直往坟坡走去了。 远处的路灯正在迅速熄灭，那东西似乎很快就要赶来。 “陈老弟，等等老哥啊！” 李晨也管不上害怕了，急忙把后备箱的枪拿出来，屁颠屁颠地跟上了陈司。 这是一片竹林，占地不小，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包，有的碑文还很古朴，似乎有上百年历史了，有些新的很，坟前还摆有花圈。 “胖子，献点血！” “啊？” 不等李晨反应过来，陈司匕首一挥，他手臂就多出一条血痕，鲜血汩汩流出。陈司赶紧在地上找了个破瓷碗稳稳接住。 李晨惊恐万分道：“陈老弟，哥哥我可待你不薄啊，你咋说动手就动手呢，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留我一条命，以后我全身家当都归你好不好。” 他用力挣扎，可手臂纹丝不动，这陈司力气竟出奇的大！ 陈司懒得理他，接完半碗血后扔给他一圈纱布，急匆匆地找了座新坟，围着它依葫芦画瓢画起了法阵。 竹林间刮起大风，竹海摇曳，发出阵阵窸窣声响，显得阴森清冷。 惨白的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照在陈司脸上，映射出一副挂着诡异笑容的面孔，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李晨觉得这人尤其陌生，似乎根本不是熟知的陈司，赶紧后退，找了个角落蹲着不敢作声。 远处，哗啦啦的声响越来越大，那东西就快来了。 陈司急的满头大汗，草草完成了阵图，一口咬破手指，将鲜血印在眉心，口中低念起法决，“上天道，六轮回，逆命格，驭地鬼，起——！” “咚咚咚......” 寂静的竹林中传来一阵敲门声，躲在一旁的李晨听得很清楚，那声音由远及近，似真似假。 细细辨别，竟是从坟包里传出。 “是敲棺材的声音，活见鬼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坟包逐渐开始松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刨土，一点一点往外钻。 突然，一只白色的手从中伸出，土里慢慢爬出个穿着寿衣的小孩。 那小孩盈盈笑着，脸上还画着浓妆，但瞳孔已浑浊无比，从中爬出两条蛆来，浑身上下的皮肤都遍布着黑斑，大片大片的腐烂，散发出浓烈的尸臭味。 陈司看着这具僵尸，总算舒了一口气，“唤出来了。” 而这时，竹林里的疾风突然停止，一道黑色的影子在不远处逐渐成形，在地上凝结成一滩血液，而后渐渐聚成一滩烂肉，不断痉挛变形。 陈司一言不发，手中暗暗握住束仙绳。 ------------ 第十九章 人傀儡 那摊烂肉不断变形，最后竟变成个女人的样子，身材凹凸有致，若不是出现在这片坟地里，绝对是个勾人的尤物。 女人舔了舔火红的嘴唇，娇滴滴地说道：“哥哥，你干嘛老躲着人家，人家可追了你一路呢，理都不理，好狠心。” 陈司冷冷道：“别那么多废话，你是来要虬龙子的？” “当然~，人家在网上找你聊了那么多，你一句都不回，我只好亲自来找哥哥了。” “可虬龙子我已经卖人了，你想要去找山月古楼，还来缠着我做什么？” 女人毫不经意地向前走了两步，笑道：“嘻嘻，哥哥别说笑了，那条虬龙幼子不就在你身上吗，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呢。” 陈司谨慎地往后退了退，躲在人傀儡身后。 他深知眼前这位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能不起冲突最好不要有争斗。 现在双方还没动手，要能弄清对方的意图，就算把虬龙子交出去也无妨。 反正也不知道用法，当前保住性命才是最值当的。 唯一要提防的，是对方如果真想培育出真龙，就务必要杀掉现任宿主，那双方就是不死不休了。 想清楚取舍后，陈司掀起袖口，露出缠在右臂的虬龙子，沉声道：“货在这，不知道小姐你带够钱了没。” 女人听后微微动容，笑得花枝乱颤，“你可真有趣，要在这儿做生意吗？” “当然，只要能赚钱，生意在哪都能做。” 女人笑得更灿烂了，“钱的事都好说，价钱你随便开，我们修仙之人，能不动手就不要伤了和气，妹妹回头还想好生认识下你呢。” “一千万，另外告诉我虬龙子的入药药方。” 她笑容微敛，“一千万可以给你，但这药方你要到别处寻了。” “既然你手上没药方，那你是想培育真龙了？” “药方自然没有，看来哥哥已经被这小家伙认为宿主了，那今天死在我手里吧，嘻嘻。” 说罢，烂肉冲破她右指的皮肤，精准地刺向陈司。 还好陈司眼疾手快，身子一偏闪过了肉鞭。 竹子被轻而易举地刺穿，孔洞处发出呲呲的声响，冒起一道白烟。 陈司暗自心惊，“是硫酸，沾不得。” 片刻后，又几道肉鞭挥来，陈司疲于应对，连忙唤人傀儡去对付那女人，自己连续向后滚了好几圈，大吼：“胖子，给我枪！” 在角落观战的李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枪丢过去。 人傀儡死死抱住女人，漆黑的指甲像机械一样一下又一下刺向她的脑袋，森白的牙齿则用力咬住脖子，一口一口把烂肉吃进肚子。 人傀儡腐烂的皮肤竟肉眼可见地在复原，女人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 陈司也没想到这人傀儡竟然这么能打，端着枪竟一时间没动， 然而情况很快就出现了反转，女人眼见身体被吞食得越来越多，再顾不了维持人形，直接化为一整块烂肉，把人傀儡整个包了进去。 “没想到你竟有点本事，但没关系，等我处理完这只小僵尸就来和哥哥玩哦。” 从这么一团扭曲的怪物体内发出如此甜美的声音是件极其诡异的事情，一阵恶寒爬上心头，陈司抬起枪就扫射过去，连同人傀儡一起将这块庞大的怪异生物打得千疮百孔。 他能感觉到，这块肉正在快速腐蚀着人傀儡。 虽然人傀儡也在拼命吞食肉块，两者几乎相互交融在了一起，可总体上还是肉块占据了上风。 连续换了两个弹夹，但子弹打在它身上丝毫没有作用，射出的孔洞往往不到半分钟就愈合了。 “那种玩具可对付不了我，哥哥你也来陪我好不好。” 一根粗壮的肉条猛地伸出，缠住陈司的脖子，把他脑袋往体内拽。 这股力量出奇的大，陈司竟然无法挣脱分毫，脑袋一点点向烂肉深处陷去，像是烫熟了一般发出被腐蚀的响声。 陈司满脸憋得通红，脑袋像是被丢进沸水里煮一样痛苦。 危急时刻，他运转起丹田深处那缕稀薄的仙气缠绕在手上，朝着肉团狠狠砸去，肉团发出一阵凄厉的吼叫声，身体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窟窿，迟迟未能愈合。 有效！ 肉团伸出更多肉条拉拽着陈司，陈司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挥舞着拳头给予这肉团伤害。 但他的身体仍然在一寸寸被吸进去。 这时，李晨突然从角落窜出，端起机枪就对着肉团猛射，“陈老弟，你可欠我一条命，记住了!” “李胖子你手别抖，瞄准点，我还在它肚子里呢！” 在陈司的铁拳攻击和机枪扫射下，肉团的恢复能力渐渐下降，它体内的人傀儡似乎又开始势均力敌起来。 抓住这个机会，陈司默默拉出藏在袖口的束仙绳，注入一丝仙气。 束仙绳瞬间变大，灵巧地在肉块身上绕了数圈，然后紧紧地将其捆住。 “这是束仙绳，你认识余一仙!” 这下肉瘤似乎真有些慌了，语气中暗含一丝惊惶。 陈司一用力挣出其体内，丝毫不顾头上的灼伤，冷冷道：“专买来对付你这不人不鬼的怪物！” 随即转头大喊：“汽油！” 李晨立刻反身跑去提来了油箱，二话不说就全倒在肉块身上。 肉块还在不断变形重组，疯狂转换着形态，但束仙绳依旧死死地依附在它身上，令其动弹不得。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不要虬龙子了，哥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愿意签订契约给你当灵奴，我把所有钱全部转给你！” 陈司面色冷峻，丝毫不理会肉团的哀嚎，静静点燃了打火机，“你这款的灵奴，我可消受不起。” 说罢，打火机落下，肉块瞬间被点燃，升起熊熊大火。 它不知名的器官中传出刺耳的啼哭声，回响在整片竹林。 火光映射出陈司冷酷的脸庞，他没打算收回人傀儡。 那东西会吸食精气，而且能通过吞食修仙者强化自身，是个极大的隐患，不如在这一起烧死的好。 默默驻足许久，见肉团的反应越来越小，陈司才收回束仙绳，带着李晨转身离去。 ------------ 第二十章 三仙观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村子传来一声鸡鸣。 远处，一队村民打着手电，提着锄头和柴刀纷纷走进竹林。 “昨晚俺真听见鬼叫声了！你们别不信，那声音跟个鬼娃似的，俺听了怕得很，要不咱们请个师傅来做场法，现在去，万一那鬼还没走咋办。” 为首的精壮男子回首一瞪，说话那村民瞬间就乖乖闭上了嘴。 “去你娘的，你就放着鬼刨了俺们村祖坟？这次带了黑狗血，万一真是啥脏东西直接泼上去，啥邪物都得见阎王！” 其余人脸上挂着不安，但依旧跟着往竹林深处走去。 不到十分钟，空气中传来一股肉被烧焦的臭味。 他们顺着味道来到片空地，那里立着一座新坟，只不过坟中间是空的，露出个漆黑的大洞。 其中一个村民突然哭喊起来，“俺的小春啊，你才下地几天啊，头七都没过，哪个丧良心的把你挖出来，俺要跟他拼命！” 其余村民纷纷过去安慰，同时嘴上也咒骂不止，刨人家坟，不得好死！ 可为首的精壮男子觉得似乎有什么异样，向坟包走去，手电筒探向洞口。 只见里面的棺材里，正躺着块被烧焦的烂肉，离奇的是，这块肉被烧得黢黑，却好像仍有生命一般，有规律地收缩跳动。 刚哭喊的村民凑上前来，整个人呆住，“这，这是我的小春吗？” 精壮男子眉头一皱，大呵，“拿黑狗血来！” 另外两个汉子顿时提了满满一大缸上前来，对着棺材就灌了下去。 数息后，肉块似乎不动了。 “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跑到俺村来撒野......” 精壮男子话没说完，一根肉条骤然间刺穿了他的头颅，然后顺着这根肉条快速将肉组织转移到他体内。 他皮肤底下隆起一个又一个大包，似乎有什么正在体内涌动。 过了会，男人缓缓开口，但吐出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我方灿灿修仙十几年，差点被个小僵尸夺了舍，幸好她道行浅，最终还是我旗胜一招。 哥哥，你这次把我害得好惨，下次我也要让你受尽刀割火烤的痛苦再杀你，嘻嘻。” 他瞟了眼四周呆立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你们，就当我疗伤用的补药了。” 几根肉条忽地钻出，贯穿了每个人的胸膛，血液和内脏源源不断地汇入道方灿灿身体中，她的身形又逐渐恢复成女人的样子，那几人则迅速变为了只剩张皮的人干。 “我来找你了哦，哥哥。” ...... 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内，篝火闪烁跳动，将洞内照得通红。 一名青年在一旁盘腿而坐，他四周的地面画着繁复的血阵，而空中微微弥漫股血雾，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向头顶汇去。 “陈哥，前面就是那村子了，我们还得在这待几天啊，身上带的东西可快吃完了。” 自从见识过陈司施展的诡异神通之后，李晨再不敢以前辈自居，这几天下来都是陈哥长陈哥短的，殷勤得很。 陈司闭着双眼，淡淡道：“正是因为快到村子了，我才得把伤养好。要不村里再遇见个有神通的，你来收拾？” “不敢不敢！我哪有那本事啊，还是得看陈哥你的。” 李晨连忙埋头料理起伙食来，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陈司继续专心修行，通过这几日打坐，他头部的灼伤竟然渐渐有所好转，每天都在长出新的肌肤。 体内召唤人傀儡耗费的精气也在迅速恢复，就连丹田积累的仙气也有所增加，修为又提升了一丝。 “百血升灵阵当真是个好东西，仅仅只用一人之血都能有这么大的功效，要能用百人之血修炼，不知道能是个什么修行速度！” 陈司不禁暗自心惊。 又过去几天，他的伤势终于完全恢复，头部的创伤已几乎看不出痕迹，只是有片头发还没长出来，光秃秃的。 两人走出洞穴，翻过一座高山后，眼前出现一片山间谷地平原，谷内景色秀丽，一片片稻田相互连接，铺展开来。 一个不大的村子有些零散地分布其中，许多村民正在其中悠然自得地耕种着庄稼。 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昨晚的雨痕，周围绿草如茵，挂着晨间的露珠。 他们两个外乡人穿行在田间地头，总有些格格不入。 “像是个世外桃源，不开发成旅游景点可惜了。” “成景点后就不是世外桃源了。” 陈司淡淡道，慢慢向村子内部走去。 由于交通不畅，这里的村子基本还保持着古村落风貌，大多是青砖黑瓦，有的还建有阁楼，看着古色古香。 刚进村头，一个正在挖地的老人就亲切地打起了招呼。 “外乡来滴呀，来拜仙啊？” 这老人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目的，陈司顿时心生警惕，诧异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 老人放下了锄头，笑呵呵道：“俺们村穷乡僻壤的，就山里头的道观名气最大，你们外面来滴都是来找神仙的，老汉我见多了。” 陈司心思一转，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们确实是来拜仙的，就是不知道山上这家道观灵不灵？” “灵！怎么不灵！”老人满脸骄傲，“山里那观叫作三仙观，祖辈流传说是三位神仙亲自在那修的庙，距现在都千多年嘞！ 那观主更不得了，是活神仙！俺小时候见过他，当时就听说他一百多岁了，现在还在观里呢，对村里小孩还说一百多岁，俺看他可一点都没变老。 谁家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啊，只要上去给老神仙一拜，他在你额头上点一下，嘿嘿，保证病灾退散，所以俺们村几百年来连个郎中都没见有啊。” 陈司暗暗思忖起来，这老人要说的是真的，恐怕三仙观主真是位修仙者，而且道行绝对比自己高很多，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 要真如描述中的仙风道骨也就罢了，可若又是个邪修，他可没把握应对。 实在是山月古楼楼主和那块肉团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他实在不想再遇见诡异的事件了。 念及此，陈司继续打听道：“不知道那位老神仙会不会度化外地人，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就怕被拒之门外。” 老人朴实地笑了笑，说道：“娃子你犯不着担心，他老人家心肠好得很哩，平日最爱听人讲山外的稀奇事，把他讲开心准帮你。 要实在不放心就在村里住一晚，明天是村里上山供仙的日子，你和俺们一起上去，老汉让孙女帮衬着说两句，俺孙女在观里跟着老神仙学道法，她的话可顶用！” 陈司听后，默默盘算起来。 在不明对方手段的情况下贸然前去确实危险，混在人群里反而是个好法子，不易引起道观的警惕。 当然，能有道观的内部人员的引荐就更保险了。 陈司于是微微点头，没有推辞什么，当即谢道：“那就多谢老人家了。” ------------ 第二十一章 贡仙大典 “谢个啥，今晚你们就住老汉家，我叫婆娘给你们弄两个菜吃。” 陈司没想过这的村民这么热情，又连声感谢，本来还想拿点钱，却被老汉满脸坚决地直接推回了去。 老汉扛着把锄头把两人领回了家，路上村民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有的还主动凑上来问两人是哪的，互相能唠半天。 “村里外来人少，你们别介意。”老头讪笑道。 通过一路闲聊，陈司知道老人叫作彭友云，而他孙女叫作彭倩。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与世无争。 早几辈的年生不太安生，有时也会有土匪来劫村，甚至还闹过兵灾。 但每每三仙观的道士一出去，三言两语一说，那些人也就退了，因此村民对道观信得很，每月都会抬些供奉上去交给神仙，换取道观继续保佑。 听彭友云这么讲来，陈司倒是对这三仙观感观不错。 目前为止遇见的修仙者，只有这家最符合他对仙人的印象。 不过究竟如何还是要等明早见了再说。 彭友云的屋子同样是砖瓦房，虽然不算大，但整洁干净，门前还有一小院，用篱笆围着，里面养着些鸡鸭家禽。 刚一进屋，一老妪就迎了上来，接过老汉手上的锄头。 “今天有客，婆娘你多弄两个菜，再杀只鸡来吃。” 那老妪见有客来，也是满脸欢喜，都没多问就跑去厨房煮菜了。 陈司和李晨相视一眼，不禁感叹这村子民风淳朴。 大门对着就是堂室，正墙上放着几排灵位，往上最多可以数到六代，彭友云说再前的就要去族长那里看了。 饭菜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八角桌上摆满了农家菜，大大小小十来道，把在山洞里闭关数日的两人馋得口水直流。 而这时，阁楼上面传来一阵声响，接着就听见有人下楼。 陈司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层薄薄的青衫，小脸粉扑扑的，眼神朦胧，像是还没睡醒。 她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懒洋洋道：“爷，奶，早啊，倩儿给你们请安了。” 彭友云两眼一瞪，呵斥道：“啥时候了，还在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邋里邋遢的，不成样子！今天来客哩，快去收拾收拾！” 彭倩这才睁开眼，看见有两个年轻男人正站在爷爷旁边，顿时脸颊一红，“哒哒哒”上楼整理去了。 彭友云尴尬地笑了笑，“让你们看笑话嘞，三仙观里规矩多，老汉的孙女儿这次下山来管贡仙大典，好不容易回趟家，礼数都忘了。” “在道观过得清苦，谁回家都得是这个样子，理解理解。”李晨连忙打了个圆场。 过了会儿，彭倩稍作整理便下来了，她脸庞还有些发烫，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地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直视陈司二人。 “二位先生好，在下彭倩，三仙观门下二十五代弟子，刚才让你们见笑了。” 陈司看着这小姑娘故作认真的姿态，一时有些想笑，但还是强行压下扬起的嘴角，回礼道：“我是陈司，他叫李晨，我们在外早就听说过三仙观的名气，都说里面的观主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这次来是希望拜见下观里的老神仙，见识见识他老人家的真容，姑娘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听着眼前的青年夸起道观的彩虹屁，彭倩不由得心情大好，对陈司的印象都连带着好了几分。 “师父他老人家也喜欢见见外面的来客，我明天帮你引荐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司赶紧谢过。 接着众人便入座吃起饭来，两人这几天就没吃过饱饭，属实饿坏了，丝毫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 彭友云和老妪看饭菜合口味，同样很是开心，满脸笑容。 和陈司他们相反，彭倩仪态倒是端庄，规矩得当，丝毫不像农家女孩的样子。 陈司不由得暗自感叹，三仙观不愧底蕴丰厚，从门下弟子的一言一行中就可见一斑。 下午，彭友云又去干农活，彭倩带着两人在村子转了一圈，讲了些村庄和道观的历史。 陈司没从中打听出什么，便也没多问。 入夜后，两人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休息。 房里已熄了灯，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还是亮堂堂的。 “陈哥，我想好了，等以后退休了我就到这村子来养老，这简直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啊。” 陈司点头默认。 此地确实像世外桃源一般，仅仅待了一天，心底似乎就宁静了很多，甚至一直以来的焦躁都得到了缓解。 不过陈司依然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村子有哪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来了李晨的呼噜声。 陈司起身，在地上画了个血阵，依旧默默修行。 夜深人静时分，隔壁一户人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争吵。 不一会儿，这争吵声渐渐消失，变成阵阵小孩的啼哭。 陈司心中有些好奇，但自己初来村子，并没有贸然出门打探，而是继续盘腿打坐。 不知过去多久，窗外又传来了敲锣打鼓声，一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多。 房门被轻轻敲响，传来了彭倩温软的声音，“两位客人，上山的时辰已到，我们过一会就准备出发了。” “麻烦彭姑娘了，我们马上就起来。” 陈司粗暴地叫醒李晨，半拉半拽地把他拖了出去，好不容易才跟上队伍。 几十个村民壮汉抬着牛羊猪，队伍长长排成一列，蜿蜒向远处的山脉走去。 村里人纷纷站在村口相送，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带领众人的是一名短须道士，拿着拂尘走在最前面，其面容线条粗硬，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许师兄，他们就是此前我说的两个外乡人。”彭倩小声小气说道，似乎有些怕这位师兄。 而那许师兄只是侧眼瞥了瞥陈司和李晨，根本不作理会。 他略带怒意，训斥道：“师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师父他老人家时间紧迫，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接待这些外来凡俗人身上，不如闭关打坐，你怎的就是听不入耳！” “我，我......”彭倩有些局促，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我是看师父喜欢和外面来的人聊天，所以才......” “不要有下次！”许师兄冷哼一声，扫了扫拂尘便自顾自离去了。 ------------ 第二十二章 人牲 “这位师兄好像不太欢迎我们啊。”李晨小声嘟囔道。 陈司却毫不在意，“观主愿意见我们就是，他不欢迎又能怎么样？” 李晨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与其看别人脸色，不如多担心下自己，这所谓的贡仙大典好像并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晨闻言，心中疑惑，立刻左右观望起来。 此时凌晨五点的天，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四周漆黑一片。 他只能感觉到前面后面都是人，也看不清楚众人的模样。 大家都在默默赶路，队伍静悄悄的，和刚出村时的热闹气氛大相径庭。 最前方有个人身穿宽松长袍，提着大红灯笼，佝偻着身子引路。 此人步行姿态诡异，普通人行走总会产生上下浮动，但这人竟像是滑行一般，不发出一点声响。 再仔细一看，李晨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这哪是什么人？活脱脱一个怪物！ 它的手指虽然看似人手，却是五根滑腻的触须组成，袍子被撑得鼓鼓的，几乎要裂开，全然不像人类的身体，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最可怕的是它的脸，除了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唇，根本没有任何器官，那眼睛和鼻子分明就是用毛笔画上去的！ 他差点叫出声来，可瞬间感觉背后投来了数道注视的目光，仿佛周围的村民都在死死地盯着他。 李晨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陈哥，这村子怪得很呐，要不我们逃了吧......” 陈司内心也在犯嘀咕，但现在他们隐藏在村民之中没有暴露，或许还能浑水摸鱼，如果真要立马逃跑就是心里有鬼，不打自招了。 自己修炼才刚入门，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不说山里的观主，就是那个许师兄都够自己喝一壶。 现在明目张胆逃跑他是万万不敢的。 “跑不掉的，先跟着走下去吧。” 一行人沿着山间小路盘旋了许久，四周的雾气越来越大，其中似乎有什么细小的颗粒，通过皮肤的毛孔渗透进身体，隐隐有些瘙痒。 伸手去挠，却发现身上开始长起细密的红疹。 远处，已看不到长袍怪物的身影，只有一点红色的光在雾中闪烁。 不知走了多久，天刚蒙蒙亮时，队伍来到了座大山跟前。 这座山出现得突兀无比，明明刚才还完全看不到影子，雾气一散，就凭空出现在了面前。 而且此山奇大无比，比其余山脉高出好几倍，顶部没有山峰，异常平缓，这种形态属实罕见。 不一会，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瀑布跟前，瀑布的水帘旁边有条小路，能看见瀑布后面有个漆黑的山洞，洞上挂着块潮湿发霉的木匾。 “三仙观。” 旁边的村民没有什么异样，默默跟在怪物身后往瀑布内走去。 陈司略微顿足，不知该不该进去。 这山洞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仿佛重新站到了鬼洞跟前，不禁令他心生恐惧。 “快进去，别在路口耽搁了。” 许师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后，神色十分不悦。 陈司没法，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刚入洞内，一股清冷的气息像是从泉幽地府冒出一般，冻得骨头发凉。 而这时，洞外传来些许喧闹声，陈司转头看去，发现是个小孩子堵在洞口，迟迟不愿进来。 旁边还有些个七八十的老人，纷纷过去劝说，不过那个女童哭闹不休，死活不前进一步。 “怎么还带了老人和孩子？” 陈司问向彭倩。 “他们？”彭倩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他们是人牲啊，也要一起供奉给师父的。” 她陈述事实一般说出这话，仿佛是理所当然。 人牲......这道观要用活人做什么？ 陈司心中一颤。 他突然想起来了，心底一直以来感到的异常之处—— 从他们进村以来，竟然没见过一座坟。 在这座村，每户人家都是通过牌位祭祀祖先，连一块碑都看不到！ 对一座存续了数千年的老村来说，这几乎不可能。 除非，被强行抹除了给死人下葬的传统。 看陈司脸色有些发白，彭倩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对我们村子的习俗还不太了解，怪我没解释清楚。 我们绝不会无故把村民拉去当人牲，只有经过师父卜算，寿元将近的村民才会被请到观内，在这里寿终正寝。 要是合了师父眼缘，还能得师父施法延长寿命，大家都求之不得。 这是村里沿袭了上千年的习俗，同行那些老人都晓得的。” “可那个小娃娃怎么回事？我看她面色红润，也不像得了什么大病啊。” “她啊，是我们邻居郝家的孩子，也是可怜得很，不久前师父算出，她小小年纪寿元竟没几天了，也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横祸，便一起接进观内，好让她享两天福再死。” 陈司惊得目瞪口呆。 用卜算定人生死，简直闻所未闻！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些村民全然没有不满之色，反而纷纷劝说孩子赶紧进洞，好像一切都理当如此。 李晨投来了恐惧的眼神。 陈司明白他的意思。 世上哪有通过预知算别人生死的？不过是三仙观观主骗人的手段罢了！ 那些个老人小孩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知要被拿去练什么邪功，能够安生死掉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所幸的是，目前为止没有外来人死在村子的先例，他们二人应该性命无虞。 据村民说，观主好问外界的新事物，外人来村子拜访，观主每次都乐于和外界人交流，论道结束后通常也就放回去了。 而且要真把观主说高兴了，观主还会帮助消灾除难，对普通人来说是个莫大的大机缘。 陈司对此倒没有太多奢求，能从三仙观打听到鬼洞的消息他就心满意足了。 洞穴继续向下延伸，外面瀑布的水流渗了些进来，洞内总能听见些滴滴答答的水声。 山洞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悬立一根大红蜡烛，火苗把洞内照得昏昏沉沉。 最前方，那怪物诡异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显得阴森而恐怖。 ------------ 第二十三章 祭祀 陈司察觉到洞内的石料有些特殊，似乎以前从没遇见过。 于是便伸手摸了摸，却发现沾得满手是粘液。 低头一嗅，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直冲天灵盖，把眼泪都熏了出来。 他拿不准这粘液是什么，连忙擦掉。 幸好粘液对身体损伤不大，手部并没出现异样。 “哥哥，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司低头一看，原来是刚刚那名小女孩。 此刻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手拉住他的衣角，显得纯真无邪。 陈司心中一叹，心中生出怜悯。 这么鲜活一条生命，竟然马上就要因为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消逝了，世上的邪修害人不浅! 他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温柔道：“是啊，我们是从山外来的，听说你们村的老神仙很厉害，专门来拜访他的。” 女孩眨了眨眼，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山里也来过一个和哥哥你一样的叔叔，他穿着很奇怪的衣服，有各种稀奇玩意，讲着古怪的话。 那叔叔说，在村子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那里的人们生活丰富多彩，随便一个城的人都比村子多几百倍，那里的牛车跑得比风还快，人们都可以在天上飞。 我一直想着，等长大后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最好能再找到那个叔叔，把他落在村里的宝贝还给他。” 女孩取出她口中那个宝贝给陈司看。 可那不过是一元一个的打火机，年生有点久，其纸质标签都有了些褪色。 陈司沉默了，不知如何接话。 女孩继续说道：“可是昨天晚上，穿着长衣服的叔叔突然说我快死了，要把我领到洞里面......我不想死。” 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眼中擎着泪水，强忍住没落下。 “爹爹和娘亲都说老神仙不会出错，他们都想把我送进来。 但是我明明好好的啊，为什么我突然就要死了呢，我不信，我想活着。 大哥哥你说呢，你说......我会死吗？”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眼中既有恐惧又含着一丝期待。 陈司心中无比难受。 七八岁的女孩，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啊，忽然就被宣告了死刑，要让她怎么接受？ 可陈司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因为这个村子的规矩从最根本来说就是扭曲的。 他虽然想帮助小女孩，但自己同样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贸然行动不仅救不出她，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陈司无法作出任何保证。 犹豫半晌后，陈司咬牙道：“或许......老神仙说的是对的呢？” 听到这句话，女孩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抓着陈司衣角的小手也垂了下去，浑身上下被绝望笼罩。 村民都被三仙观洗了脑，她获救的唯一希望就是陈司这两个外来人。 但陈司这句话无疑是活活掐断了她所有念想。 陈司看着她彷徨无助的神情，内心有些不忍，但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要是做出了承诺最后却没能力实现，对她而言才是最残忍的。 又走了会儿，前方突然停了下来。 许师兄面对众人，严肃道：“待会儿我们要到的就是上祀殿，你们很多人应当来过，都知道规矩。 好生把三牲放到祭台上就退下，不要多事，要是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口谕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举动，事情办完后人牲留下，其余人自然会送你们回村。” 村民们都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见众人都明白了规矩，许师兄引着大家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洞里的酸臭味就越浓重，仿佛是什么东西腐烂后堆积在一起的味道。 地面传来阵阵颤动，伴随着一股雷鸣般的声响。 片刻后，洞内狭小的空间骤然一宽，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奇臭无比，里面摆放着各种炼丹丹炉以及刑具。 地面上洒满红色血迹，有的已不知在这存在了多久，已经凝结成一块，把地上的岩石都渗透成紫红色。 正中间，摆放着一块巨大暗黄色帷幕，至少十来米高，有些脏乱，其间还破了几个洞，帷幕后正是那震动声的来源！ 而在帷幕正前方，是一座凸起的圆形祭坛，上面刻画着纷繁复杂的图案，一圈又一圈凹槽向外蔓延。 祭坛下，两排道士正对着帷幕弓着身子，脑袋深深埋下。 “弟子许明，拜见师父！” “弟子彭倩，拜见师父！” 那两人恭敬跪下，但是帷幕里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彭倩疑惑地偏头问向许明：“许师兄，师父好像又睡着了？” 许明提于是高了声音，卖力喊道：“弟子许明、彭倩，给师父请安了！” 这时，那震动声才停了下来，帷幕后传来一道哈欠声，淡淡道：“是你们二人啊，如何，本月贡品带来了吗。” “禀告师父，已经都带来了，此刻正在候着呢。” “不错，都香嫩得很，我闻见了......徒儿们想必已等不及了，都供上来吧。” “是，师父！” 许明和彭倩安排村民依次上前，把猪牛羊一一抬上祭坛。 搬完后村民纷纷退下，至最边角处跪了下去。 陈司和李晨也在其中。 “陈哥，他们这是搞什么名堂啊，待会儿咱们不会也被当成牲口给祭了吧。” 陈司紧盯着那个祭坛，总觉得上面的字符和手中那本诡道升仙录记的很像。 而且自己的法阵要祭人血，这祭坛要祭三牲，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出声，轮不到你，前面的人牲还排着队的。” 李晨看了看另一边那几个老人小孩，觉得陈司说得在理，便选择继续低头降低存在感。 三牲到位，那两排低着头的道士突然一齐口念经文，声音密密麻麻，响遍整个溶洞空间。 祭台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还活生生的猪牛羊身体逐渐分崩离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被撕裂开来，直至被扯成无数碎肉，又被碾压成血液，通过复杂的纹路一圈圈注满整个祭坛，将祭坛染得殷红。 ------------ 第二十四章 论道 祭坛上的刻画的纹路和溶洞地面自然形成的沟壑相连，血液顺着这些沟壑蜿蜒流动，最后汇成一股，延伸向黄色帷幕。 也不知道帷幕后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里面的存在似乎正在喝这些血液，足足过去十来分钟，三仙观观主才重新开口：“不错，明儿，倩儿，你们这次事情办得很好，之前让你们传唤的五个人牲，都带来了吗？” 经过一番祭祀，观主的精神似乎恢复了许多，不再像开始一般昏昏欲睡，说话都更有力了点。 许明恭敬答道：“都带来了，正在下面候着呢。” 观主道：“都是些可怜人，都带上来我看看，过两日度化了他们。” 听见这话，许明把作为人牲的四位老人和那名女童带上前，让五人一一跪在帷幕前。 “抬头。” 几人的头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一动不动地盯着帷幕。 而从黄色幕布之后，缓缓伸出两只手臂，挨着抚摸他们的脸庞。 那手臂出奇的长，他们所在之处至少离帷幕两米远，竟然都能够碰着！ 其中一只光滑白皙，如同莲藕一般。 另一只长满褶皱，黑斑密布，像是从垂朽老人身上长出来。 两只截然不同的手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显得诡异无比。 一位老人感受到抚摸，顿时满脸激动地抓住那手，痛哭道：“老神仙，您还记得我吗，俺从十八岁起就给您每月来抬祭品，之前脚摔断了还是您治的嘞！神仙你神通广大，还请你施法救救俺，俺的孙儿上个月才生下来，俺还不想死啊！” 观主轻轻一声叹息，用手温柔地抚去老人脸上的泪水。 “唉，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一切自有因果，道法自然，顺道而行，脱离肉身皮囊苦痛，对你等凡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那老人还是不肯罢休，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脑门都磕出一大片血迹，“俺是个俗人，能多活一天就想多活一天，俺还想多陪陪那没满月的小孙子啊！” 许明看得满脸不耐，本打算上前阻止这老头胡搅蛮缠，但却被观主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 “贪生避死，世人之本能，倒无可厚非，若是你我有缘，本座自然愿意传你延生之法，暂且先退下吧。” 话一说完，那老人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几步，然后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像被什么束住一般。 观主一一端详剩下的几人，当触摸到女童身上时，女孩浑身一抖，身子紧绷成一根弦。 “你唤作什么名字。” 女孩颤抖着不敢开口。 许明大怒，呵责道：“大胆！师父他问你话呢！” 过了半天，女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郝月月。” 观主怜爱地摸了摸郝月月的脑袋，叹息道：“才这么大点年纪，可惜了啊，只不过这道劫难的因果出在你自己身上，本座也帮不了你。明儿，下去了多关照关照一番，让她享两天清福吧。” 在一旁看着老妖精表演的陈司心生恶寒。 老道士倒是会给自己立人设，他摸着几人的样子，分明就和检查牲口一模一样！ 这三仙观以活人和畜生祭祀来练功，绝不是什么名门正派！ 这时，郝月月颤颤巍巍继续道：“老神仙，月月才八岁，月月还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 许明大怒，一巴掌呼过去，“你这小妮子，师父他一心为你着想，你还不知足，凭空说些什么胡话！再敢胡说八道把你舌头割了！” 帷幕后，观主的声音也徐徐传来，“他所言不错，你现在年纪尚晓，不懂得是非对错，要等你到了父母的年纪，便会明白本座的慈悲心肠了。 就这样罢，这几人明儿你先带下去，我待会便去度化他们。如若无事，今日贡仙大典便到此为止。” 许明带着五名人牲退下站在一边。 彭倩急忙上前一步，禀告道：“师父，这次带来了两名外来游人，他们在外便听说了我们道观的名号，特意来拜访就是想见见您老的仙姿。” 观主听后，果然兴致大增。 “哦？村子里好久没来外来人了，倒是件稀奇事，把他们带上来，本座好好看看。” 陈司闻言，缓缓走上前鞠了一躬，李晨也哆哆嗦嗦跟在身后。 “在下陈司，他是李晨，拜见三仙观观主。我们三生有幸能见着活神仙，不胜惶恐。” 观主对陈司的措辞十分满意，道：“小娃娃说话中听，你先上前，让本座好生瞧瞧。” 陈司按捺住内心的恐惧，一步步向前走去。 那条细长白嫩的手掀开帷幕，缓缓伸出，用食指轻轻点在陈司的眉心处。 一瞬间，一股阴寒至极的邪恶气息硬生生被灌进陈司脑门，并且顺着血管在体内横冲直撞，猛烈地冲击着各个穴位。 陈司登时两眼泛白，四肢抽搐不止，差点失去了意识。 就在要触碰到丹田之时，一缕仙气骤然被激发出来，堪堪护住了身体本源。 陈司这才有了一丝神志，狼狈地连连退后好几步，两眼露出狠厉之色。 “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观主淡淡一笑，“原来是道友，不知来拜访我们三仙观所为何事？” 其余道士闻言，尽皆抬起头来，目光齐齐投向陈司。 陈司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也没想到没骗过半个来回，这老怪物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接下来可能不太好办了。 他看得清楚，这些道士一个个都是些畸形，有的脸上长着肉瘤，有的额头多长了几只眼睛，总之全是奇形怪状，没一个正常人，不知道都暗藏些什么神通。 “陈哥，咋办啊，怎么一来就被发现了啊？” 李晨在后面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司知道既然已经败露，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反正自己前来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已，又不是要谋财害命，双方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三仙观没什么理由害自己。 他拱拱手，深鞠一躬道：“重新介绍下，在下陈司，早听闻三仙观道法精妙，此次特来论道。” ------------ 第二十五章 南云莲 观主饶有兴趣，“你修行不久，道行浅薄，论道？想论何道？” 陈司低头思忖了片刻。 村民说这观主最爱与外人交谈，当下要赶紧想个其感兴趣的话题，要是能聊得投机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说错话......绝难从此地脱身！ 不一会儿，陈司心中打定了主意。 要说所有修仙者都感兴趣的话题，便是长生！ 于是，陈司一字一顿道：“我想论，长生道！” 帷幕后沉默许久，突然传出一阵大笑，这笑声由几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回响在溶洞内难听无比。 其余道士不明白观主为何发笑，但纷纷严阵以待，只要观主一吩咐就打算拿下这闯入者。 只有彭倩还傻愣愣呆立在原地。 她脑瓜子还没转过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竟然是修仙者？他在自己家还借宿过一宿，自己竟没发现！ 这小子藏得好深！ 足足过去四五分钟，笑声才终于停下。 观主道：“你这娃娃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且说说，何为长生道？” 陈司严肃答道：“凡人修仙，所为的皆是长生，可正如观主刚才所言，生死自有因果，道法自然，顺道而行，可为何凡人都想逆天而行？” 观主道：“避死是人之本能，万物皆是如此，若非看透道法的自在之人，又有几人能做到不贪生？” 这话说了当没说，陈司满脸不以为然。 回想起自己在鬼洞深处，见着那只巨眼时内心的悸动。 那仿佛是刻画在基因里的、对地底那个存在的敬畏，似乎身体在不由自主，想方设法地与祂靠近，整个人都被那股致命的吸引力所诱惑。 他说出一个隐藏在心底很久的猜想。 “或许我们求长生并非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而只是......只是想要成为一种与人类截然不同的、不死不灭的某个存在，我们的祖先早在诞生之初就曾目睹过那个存在，并将无上的敬畏和向往之情深深刻进了基因，流传给了我们这些子孙后代。” “你这说法倒是新颖。” 观主听收起了轻视的念头，心有所感，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这么说，你见过那个存在了？” 陈司知道观主问的是什么，只有见过那种存在之后，才会有这惊世骇俗的想法。 “不错，我曾经深入到一洞穴深处，并在那里看见了一切生物的终极。我此次前来拜访，便是想问观主，那生物究竟是何物？人类为什么会因为祂而陷入疯狂，祂又为何会被囚禁在地底？” 又沉默了数息，观主长叹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是南云莲来的......庇佑一方水土两百余载，本座终究躲不过因果，业障还是来了......本座也该动身，去南方寻找南莲花了吗？” 其余弟子听后大惊，急忙纷纷跪下劝阻。 许明更是膝行上前，连磕三个头，涕泗横流道：“不行啊师父，三仙观离不开您！只要有人牲祭祀，您又何愁寿元问题，大不了弟子下月多选几个人牲过来。请三思啊，若真要去寻南莲花，师父您可就再回不来了呀！” 观主也是犹豫至极，半天没再说话。 陈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观主的眼睛正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当前的处境绝对不妙！ 他左右环视，暗自观察起退路来。 半天，观主才再次开口，言语间说的颇为模糊，“按理说本座活了两百余岁自然是够了，不应当再贪图寿元，可实在放心不下你们这帮不成器的徒儿以及观外的村民......不过业障既然已经现身，有些事却是不可不去做，无可奈何啊。” 一众道士纷纷垂头，只感觉撑天柱已塌，有天崩地裂之感。 只有许明听懂了这话的含义，他双眼一眯，小心翼翼询问道：“那敢问师父，是否业障不再出现在您跟前，便不用去寻那南莲花？” 观主闭口不语。 其余人都反应过来，眼中重燃起一丝亮光。 许明又道：“弟子这些日子卜算之术有所精进，昨天偶然算出此次外来拜访之人，生门断绝，死期将至，看来寿元无多。依我看，与其放任他们二人在外遭遇横祸，不如留在洞内当人牲安生死去，重入六道轮回，师父您看如何？” 观主没多说，答非所问道：“明儿的卜算之术的确进步不小。” 陈司率先反应过来，拉起李晨就跑。 “快走，这些牛鼻子道士想吃了咱们！” 李晨听后破口大骂。 “娘的，我看他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就不是啥好人，陈哥，你可得罩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拼命跑路，速度竟比陈司还隐隐快三分。 陈司眉毛一挑，这胖子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竟然是一把好手，自己倒小瞧他了。 返回的洞口堵满了道士，根本不通。 “走那边！” 陈司指向了一个幽暗的小洞。 他早在此前论道时就查看好了退路，此洞大小刚好容一人通过，里面传来阵阵凉风，应该和外界相连。 胖子的脑中已没了别的想法，现在已是无条件信任陈司，一头就钻了进去。 而陈司看着那洞口处还呆立着五个麻木的人牲，其中一个正是郝月月。 他纠结片刻，一咬牙，在临走前顺手提起郝月月，然后迅速隐入了黑暗当中。 看着他们遁走，一众道士却不慌不忙，站在原地并未动身。 许明冷笑道：“也是此人倒霉，偏偏选了条死路，看来是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既如此也不算是我们动手改了因果。”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道：“不过还是有请各位师兄弟前去探查一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可放其回去。 此洞穴繁杂无比，三仙观也不过占据了其中很小一部分，所以我们最好分开行动。 还好那小子道行不高，想必在场师兄弟任意一人都可以随意应对，倒也不必担心被其反伤。” 说罢，许明又回身向其师父行了行礼，恭敬道：“师父您看这样安排可还合理？” 观主只是伸出手臂挥了挥，淡然道：“你们看着办吧，他若身死便是命数如此，此事皆与本座无关。 事不沾因果，道心顺遂。” ------------ 第二十六章 妖兽 “陈哥，那些牛鼻子老道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好了不会坑害我们外来人吗。”李晨一边喘气一边喊骂道。 陈司心中也同样郁闷无比。 本来论道时还聊得好好的，以为能打听出什么消息，结果这些道士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三仙观的邪修先是蒙骗村民，活活把他们当成人牲祭炼，又是想要害我们性命，简直可恶！等我以后道法大成了，非要把这座破观掀了不可！” “陈哥，我知道你志向远大，可也得先脱身不是？你看看咱接下来往哪边走？” 几人面前出现个三岔路口，三个洞口几乎相同，只是中间的洞口较为宽敞，两边的道路略窄，其余再无任何差别。 陈司站在洞口交汇处，稍一感受，就察觉到只有中间洞口有微风传来，当即确认道：“走这边！” 他们又沿着这条路连续赶了两个小时，李晨累得差点断了气，这才停下来休息了片刻。 期间又遇见过不少分岔路，但其中往往只会有一条通风，因此没在选路上花费太多功夫。 陈司把携带不多的食物和水分了郝月月一份。 她学着两人的样子打开塑料包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郝月月满脸欢喜。 陈司本想让她省着点吃，毕竟后面的路还不知道多长呢，但看她这副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把自己手上的那份也给了她，反正修行之后也不再怎么需要进食。 吃饱之后，郝月月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陈司，小声道：“大哥哥，谢谢你救我。” 陈司只是淡淡回道：“你别谢得太早，我们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自己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两说，更别说带你一起逃命。这里的道士一个个神通都不小，随便撞上一个我们都得交代在洞内。”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大哥哥你。”郝月月怯生生道，“在村子里，大家都想我死，不管月月怎么求爹爹和娘亲，他们都不愿救我，好像只有月月死了才是理所应当的。 还好大哥哥你救了月月，让月月知道了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想让我活下去，不管最后能不能逃出去，我已经知足了。” 陈司听后一阵语塞。 七八岁的小孩，在外面的还在学识字，逛游乐园，和玩伴过家家，但她已经在考虑生和死的事情了。 他安慰道：“放心，外面会有很多人希望你活下去。” “嗯嗯！”郝月月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又过去十几分钟，陈司的体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看了看来时那条漆黑的石洞，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那群道士竟然还没追来？按理说不应该一点动静都没有。 “胖子，起来！准备出发。” 他一脚踢在李晨屁股上，李晨疼得直接原地起跳。 “陈哥，你力气大，下手得悠着点来，我这小身子骨可架不住！” 陈司瞟了眼李晨盆大的肚腩，觉得这可不算是小身子骨。 不过他没和李晨贫嘴，自顾自往前方探去了，李晨和郝月月连忙跟上。 没走多久，突然“啪嗒”一声，洞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面。 陈司用探照灯照了照，发现一只软体生物正在前方不远处扭动着身体。 其至少有半人高，外观类似章鱼，身上左横右支地伸出几十只触手在空中飞舞。 但它的触手与其说像章鱼，不如说更像是一条条粗壮的蛆虫，正在一个劲地扭曲摇摆。 李晨立马掏出腰间的手枪，枪口对准了这怪物，身子悄然躲到了陈司身后。 “陈哥，那是啥？” 陈司双眼微眯，露出忌惮的神色。 “或许是某种穴居生物，洞内缺少光线，生态链和外面截然不同，偶尔会出现这些奇异的物种。” 他话是这么说，内心却想起了另外两个字。 妖兽！ 这怪物的形态和虬龙子非常相似，扭曲而畸形，极有可能是妖一类存在。 “那我们现在咋办，往回走吗？” 章鱼精既不进攻也不移动，就静静伫立在洞穴正中间，刚好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不过可没人敢从它两旁绕过去，他们都摸不准章鱼精是否具有攻击性。 陈司思索片刻道：“你对着它射两枪。” 李晨吓得枪差点没拿稳，“陈哥，我哪有这个胆子，要不我把枪给你，你来？” 陈司不耐道：“叫你射枪就快点，少废话！” 李晨咽了咽口水，对着章鱼精的中心部位扣下了扳机。 伴随两声枪响，章鱼精的身体露出两道指头粗的缝隙，浑身痛得抽搐起来。 它认准了射击的方向，几条触手一发力，猛然向李晨突击而来。 其爆发力实在惊人，转瞬间就弹射到了李晨跟前，蛆一般的触手大大张开，眼看就要把李晨包裹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陈司一记重拳狠狠砸过去，正面击中了章鱼精的核心部位。 一缕狂暴的仙气通过拳风注入到其体内，把章鱼精的身体撕扯开一个大洞。 章鱼精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远的地面上，可饶是如此，它的生机仍然没有断绝。 只见它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几根触手同时飞向陈司。 它似乎认出陈司的威胁最大，转而更换了目标。 但经过连日来的修行，陈司的身体体质已经超过常人，在一般人看来速度飞快的触手，再他眼中却分辨得一清二楚。 陈司双手迅速一挥，精准地抓住了几条触手，然后用力一扯，竟硬生生把几条触手挣断！ 陈司又冲上去，砰砰数拳，拳拳到肉，把章鱼精打成一片肉泥。 这妖兽没有骨头，凑近了看竟也不存在所谓的核心，整个身体都是由一条又一条的触手组成。 而且这些触手之间其实是相互独立的，更像是一个由许多虫子糅合在一起，组装而成的怪物。 眼看主体将死，剩下的上百条小虫纷纷蠕动着向四面八方逃窜而去，不一会就隐匿到石缝当中，只剩地面一滩鲜血和残肢。 ------------ 第二十七章 捕获俘虏 “还得是你啊，陈哥，我差点以为自己就交代在这了。” 李晨看怪物已死，畏畏缩缩走了过来，双腿都还在不住地颤抖。 “还好它就是外貌吓人了点，实力并不怎么样，否则能不能解决还不好说。” 陈司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查看起地上的残肢。 上面还沾有一层粘液，并附带着股酸臭味，似乎和洞壁上的是同一种液体。 不知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抓了一条正在逃窜的蠕虫，此妖还没发育长大，只有十来公分长，捏在手中滑腻腻的，触感极其恶心。 不过妖兽在外界似乎挺值钱，他忍住了心中的不适，将其放到了背包里的玻璃容器当中。 李晨满脸嫌弃，“你抓这玩意做什么？邪门得很。” 陈司淡淡道：“当宠物养，有意见？” 李晨瞪大了眼，连连摇头，“没没，小弟我哪敢有意见，陈哥你养得舒服就好。” 三人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只感觉道路似乎在逐渐变宽，竟然来到一间密室来。 这密室不算宽敞，但里面显然有人住过，一间石床铺在旁边，上面的被褥一尘不染，似乎前不久才有人睡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 家具陈设非常简单，仅仅有一张木桌，上面摆放着宣纸和毛笔，靠墙处还有个书柜，里面放着些线订版的杂书，有的年头已经非常久远，两三百年前的都有。 陈司拿出其中放得最显眼的一册，书封页上写着《女阴图鉴》。 这字写得清秀，而且看纸张材质还是本新书。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看了半天也没瞧明白什么意思。 “女阴薨，不死，为地山。” 薨一词通常用来形容古代帝王驾崩，可陈司脑中却从未听过有哪个皇帝叫作女阴。 后面两句更是不明含义，为何薨而不死？地山又是哪里。 带着疑惑，他又翻开第二页，这一页用毛笔画着一副图，是一条蠕虫吸附在墙壁的场景，附“阴虫，寄酸汁而生，性群居，无益无害，肉质鲜美。” “这似乎是刚才遇见的虫，原来叫这名字。这本图鉴大概是书主人用来记录见闻的。” 陈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书的第三页就画着那长满触须的怪物，作者画功不错，惟妙惟肖，陈司一眼就能认出。 “虫遗，乃阴虫聚居而成，状多触条，性温和，不喜伤人。” 陈司这才晓得刚才那章鱼精本名叫作虫遗，而且似乎没什么攻击性，方才倒是错伤了。 这本书有大用，后面或许用得上，陈司顺手就揣在了兜里。 而另一边李晨和郝月月也在好奇地上下探查密室，从中搜刮到不少食物。 突然，陈司竖起耳朵一听，远处竟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音很轻，但依旧瞒不过感官被强化后的陈司。 他连忙小声提醒道：“来人了！都找个地方躲着！” 李晨虽然完全没听到声响，可一听见陈司这话，立马反应迅猛地拉着郝月月藏起了身形。 而陈司身体一跃而起，攀附在了洞顶上方。 很快，脚步声就走进了屋内。 陈司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的，正是带他们上山的彭倩！ 此刻她小嘴撅起，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刚刚才哭过。 “那混蛋陈司，长得白白净净的，还以为是个好人，结果是来坑害师父的！亏我还亲自把他带上山，呸呸呸！以后看了他定要一剑斩了！” 陈司心中无奈，居然如此有缘，又碰上了这个小妮子。 不过听她语气，似乎已经完全被她师父蒙骗，把自己定义到了渣男行列，现在下去解释已经没什么必要。 她一屁股坐在木桌旁，心中越想越气，本想倒杯茶压压火气，但伸手一提茶壶，竟然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彭倩愣了愣，随即瞬间警惕地站起身，仔细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房间里许多东西都被动过！ 她缓缓拔出自己的剑，左右探查了一圈，最后缓缓朝李晨他们那走去。 陈司本是想着等小妮子自己离开，他们也不必打草惊蛇。 但眼下却不可能了。 在彭倩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李晨所在的角落时，陈司骤然从洞顶落下，一记束仙绳飞出，从背后牢牢将其捆住。 彭倩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偷袭，满脸疑惑地横躺在地面。 直到看见陈司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才恍然大悟。 自己被俘虏了！ “呸！陈司，你个负心汉，亏我们家那么信任你，结果就想着怎么害我师父！还惯用偷袭伎俩，真是个十足的小人！本姑娘被你抓了算我倒霉，你是想杀人灭口吗，随你处置！” 陈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总感觉她这话骂怪怪的，但又似乎很合理，不知怎么反驳。 李晨和郝月月此时也钻出来了，李晨一看敌人已经被俘获，当即气焰就嚣张起来 “呔！你这个妖女，怎么跟我们陈哥说话的，胖爷我沙包大的拳头你见过吗？还怪我们害你师父，分明是那个老妖精想谋财害命，你个傻白甜还傻傻地信了老妖精的话，活该被抓。” 旋即又换了副面孔，讨好地问向陈司，“陈哥，你看她怎么处理？依我看不如一道嘎了，除掉后患。” 陈司脸色阴晴不定地打量了彭倩半天，权衡着利弊。 杀掉彭倩自然简单，只是在洞内毁尸灭迹的手段太少，极容易暴露行踪。 可如果留着她，又势必会去通风报信，只怕他们会死的更惨。 刚刚还叫骂不止的彭倩此刻却默不作声了，陈司那冷血如蛇的眼神像打量物品一样审视着自己，看得她浑身不由自主地打颤。 她登时明白了陈司肯定是杀过人的，而且杀人不眨眼。 思考良久，陈司才开口道：“带着她走，正好当个人质。” 李晨心中敬佩不已，还是陈哥高啊，懂得物尽其用！ “起来。”陈司夺过她的剑，架在她脖子上冷冷说道。 彭倩感受到脖子处冰冷的寒意，心中畏惧，整个人都被陈司震慑住。 “闭上嘴，跟着我们，不要有小动作，我可不懂怜香惜玉。” 彭倩的嘴也被束仙绳堵住，只能害怕地点点头。 ------------ 第二十八章 我想活 陈司一手拉着束仙绳，一边在前方探路，彭倩则眼含泪珠，满脸屈辱地被牵在身后。 陈司暗自感叹运气不错，还好遇见的是彭倩这小妮子。 三仙观里就属她修行时间最短，道行最低，换了其他道士他还真没把握得手。 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师妹在观中地位如何，拿来当人质算不算是桩资本。 彭倩哪晓得自己已经被陈司当成货物衡量价值，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屈辱，早已在心中杀了这白眼狼一万多次。 越往深处走，洞壁上的粘液就越来越多，依附在墙壁上的阴虫也逐渐多了起来。 虽然女阴图鉴上说此物无害，陈司还是隐隐有些不妙。 他将彭倩嘴上的束仙绳解开，问道：“这阴虫是什么来历？数量怎么这么多？” 彭倩双眼不屑地一瞥，昂着小脑袋，不肯回答。 陈司冷哼一声，当即一剑砍去，剑势恢弘，眼看就要彭倩头斩掉，却在其脖子处堪堪停了下来。 她白皙的颈部出现一道细长的血痕，鲜红的血液溢出。 短短一瞬间，彭倩浑身冒出一大片冷汗，她刚才清楚地感受到了杀气，这陈司真打算砍了自己！ 陈司冷冷道：“你和其他道士不同，不算是个坏人。但彭姑娘你得明白，我们三个是在逃命，一旦被追上就会被杀，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是一个俘虏，我们是敌人，如果你对我没用，我就会把你抹杀掉，明白了吗？” 彭倩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经得起这么恐吓，一个劲地点头道：“我说，我说。” 旁边的李晨也暗自心惊。 刚才的陈司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感到害怕。 他根本没法把眼前的陈司和几个月前刚入职的那个年轻人放在一起比较。 陈司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旋即用剑挑起一条虫子放到彭倩跟前，道：“解释解释。” 彭倩脸色苍白道：“其实我也才入观三年多，同样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阴虫似乎只存在于三仙观的洞内，外面根本找不着，它们平时是靠吸食墙上的酸液生长，所以酸液越多的地方虫子就越多。 而且这虫子喜欢聚堆，一旦让它们聚集成型，就会成为另一种全然不同的生物，我们称作虫遗。” 陈司双眼一眯，“这些我在女阴图鉴都看过，说点我不知道的。” 可彭倩支支吾吾半天，又不愿说了。 陈司两眼一瞪，她顿时吓得一激灵，赶紧道：“听说我们观中的御兽殿驯服灵兽时会用到阴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猜这虫子口感鲜美，兴许是喂给灵兽当饵食吃的。” 陈司又盯着彭倩好一会，确认没有什么隐瞒，这才放过了她。 为防止她呼救，又重新堵上了嘴巴。 不过彭倩一番话依旧没有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他总感觉那所谓的虫遗异常眼熟，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匆匆忙忙逃了一天，陈司虽然体质特殊不觉得劳累，但李晨和郝月月已经疲乏得不行。 尤其是郝月月，她年纪还小，走这么长的路早已体力消耗殆尽，一瘸一拐的，只是比较懂事，不想给陈司他们添麻烦，这才一直忍着没说。 “休整下吧，不睡觉可没法走出洞去。” 李晨听后如释重负，背包一扔，瘫倒在地上。 陈司给三人分配好食物，彭倩是俘虏，自然没份。 而且她是修仙者，两三天不吃倒也饿不死。 陈司还是照例吃了一点，剩下的都给了郝月月。 她收到之后欢天喜地地吃了起来，仿佛小小的几块饼干都足以让她满足，忘掉全部的痛苦和不安。 夜深人静时，其余人都已经熟睡，只有陈司凝神打坐，专心运转周天。 他发现此地的地气含量简直高得惊人，运转周天速度是往日的十倍不止！不晓得地下藏着什么宝贝，怪不得三仙观要在这穷山恶水之地落座。 正当陈司潜心修行时，熟睡的郝月月却偷偷摸摸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靠近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彭倩。 陈司眉头微皱，顿时疑心大起，不禁暗自留神起来。 只见郝月月悄悄从怀里拿出一块饼干，用小手递到彭倩嘴边，轻声道：“倩姐姐，你吃。” 陈司这才放下心来，装聋作哑继续打坐。 彭倩刚开始小嘴一撇，很是不屑。 但随即又被香味和饥饿感所征服，两三口就把饼干吃得一干二净。 “要喝水吗？”郝月月眨巴眨巴眼问道。 “嗯。”彭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待吃完之后，她看着月月，眼中闪过一丝怜爱。 毕竟是邻居家的孩子，自己从小看着长大，早就把她当成了半个亲妹妹，眼下却成了三仙观的叛徒，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月月。 她咬咬牙，开口劝道：“跟我回去吧，月月，他们已经被各位师兄盯上了，跟着这两个恶人没什么好下场。我去跟师父求情，他老人家不会在意这事的，你还是可以回去享福，死后牌位依然能回归祖先祠堂。” 可月月惶恐地连连摇头，“倩姐姐，你们为什么都要我回去死？我想要跟着他们走，想活下去。” 彭倩长叹一口气，道：“但师父已经算出你的命数了，你何必再苦苦挣扎呢？我是为你好，月月。” 听到老神仙算的命数，月月沮丧地垂下了头，可随即又将头抬了起来，纯真的双眼中闪出一丝怒火。 “但他凭什么可以算我的命!我是郝月月，我的命不是他定的！ 你们都说将死之人就要入观内当人牲，被献祭给老神仙，我偏不信！倩姐姐，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村里种花生的王阿爷，是孙子刚满月的高爷爷，是爱穿花衣裳的刘婆婆，他们不是人牲！他们可以长命百岁，我也可以活到长大，他凭什么定我们的死期！ 我要逃出去，好好活给大家看，月月也可以长成漂亮的大姑娘！ 我要活下去，大哥哥说......这世界上还有人希望月月活下去......” 她倔强地盯着彭倩，眼含热泪，但始终忍着没有落下。 彭倩怔住了，嘴巴一开一合，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十九章 七星剑 月月的声音回响在洞内，可陈司依旧静默打坐，李晨还是鼾声如雷，似乎都没察觉到这一幕。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继续赶路。 走了没多久，他们从狭小的甬道中走出，来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空间。 这片空间起码有二三十米宽，两边则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像一条不规则的地下隧道。 而隧道左右还遍布着许多小的溶洞，四通八达，不知延伸向何方。 陈司皱着眉，上下打量起来。 “似乎是一条更宽阔的地下通道，但此处没有暗河，地底不应该存在这种结构的溶洞才对，是人工挖掘的吗？” 他用彭倩的青剑在洞壁上用力一刺，剑锋很快穿过黏液层，插入了墙壁。 可墙壁竟似乎是稀泥做的一般，渐渐把整个剑吸了进去。 陈司心中一惊，连忙把剑拔出。 “奇怪，这么宽阔的通道，没有承重柱本就容易坍塌，墙体材质竟还是泥质岩石，这洞穴究竟是怎么支撑起来的？” “哎哟陈哥，这三仙观本来就邪门，哪能都解释清楚？你就别想着些了，赶紧先找路走吧。” 陈司点点头，胖子说的没错，洞穴里有很多事情根本解释不清，当下不是追究的时候，逃命要紧。 他们朝着入风口方向继续走去，偌大的地下空间内，只有两支微弱的探照灯在闪烁，显得尤其渺小。 进入大洞后，里面刮来的风就时大时小的，像是什么存在传出的哀嚎。 正走着，前方骤然间拐出来个人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陈司正前方。 两人撞了个满怀。 陈司抬头看去，只见那人穿着黄色道士服，上面画有八卦阵图。 面容还算俊朗，但额头上却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左右转动不止。 陈司后脊一阵发凉，连忙退后好几步。 那道士显然也吓得不轻，同样在第一时间拉开了距离。 对方是从洞壁边上的溶洞突然现身的，洞内的阴风把两边的脚步声都吹散了，双方竟然都没察觉到敌人的逼近，径直撞了上去。 陈司几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彭倩跟前，束仙绳一收缩，剑锋死死抵住她的脖子。 “别动！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黄袍道士显然没料到自家师妹竟然已经被虏了，刚准备拔剑，动作却停住了，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石师兄，救我！”彭倩大声哭喊道。 他沉吟片刻，道：“师妹，事关师父的安危和三仙观的存亡，不得不委屈下你了。” 说罢，他拔出长剑就冲了过来。 彭倩满脸不可置信，这位石师兄她是认识的，为人谦卑有礼，平日里和她关系极好，像兄长一样很是关照自己。 事到临头居然如此决绝，全然不顾她的安危！ 陈司也没想到对方卖队友如此果断，看了看手中的彭倩，一咬牙，一脚把她踢到了一旁，终究没伤她性命。 两剑相交，火花四溅，高下立判。 陈司从来没练过剑，道行也比不过对方，眨眼间就被压制下去，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开枪射他啊！” 李晨也被突发的遭遇战给吓蒙了，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掏出手枪连射几枪。 不过这些修仙的似乎都不怎么怕子弹，弹头击穿他们的身体，连个血花都溅不出，几息间就愈合了。 “陈哥，手枪射速太慢了，不顶用啊！” 陈司青筋直冒，“射他眼睛，他的恢复能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李晨想起在坟地遇见的那团肉球，刚开始也是恢复力惊人，但最后还是被烧成了火炭，心有所感，赶紧瞄准了道士的眼睛射去。 这招果然有效，那道士本来对射来的子弹完全不设防，这下却分了神去护住眼睛。 陈司抓住这个可乘之机，激发出丹田内的仙气，缠绕在青剑之上，一刀朝道士胸口狠狠斩去。 猝不及防下，道士伸手去挡，左手被齐齐切落。 他迅速捡起地上的手，连忙后退几步，满脸警惕地盯着陈司。 “道友仙气精纯，内含血肉的磅礴之力，行也是血祭之道，本源倒和我们三仙观有几分相似。” 陈司轻蔑地看向道士，满脸鄙夷之色。 “谁跟你们是同宗同源？你们这群邪修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能给这群村民洗脑，还骗得过我？ 我陈司修行从不害人性命，从不枉杀无辜之人，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那道士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道友你不曾有过师承？若无凡人作为人牲供养血肉，我等修仙者还修什么仙？我三仙观已算是仁至义尽，不仅庇佑一方水土，还只祭将死之人，要换了其他门派，谁会管得了这些？” 陈司心中一惊。 难不成这世间的修行者，都是以人命助修行？ 若真是这样，所有修仙者岂不都是走的邪修之道？ 或许这个修仙界将远比自己想象的黑暗得多...... 陈司冷冷道：“这么说，你们三仙观还算名门正派了？” 道士昂首挺立，“自然！” 陈司继续问道：“可我们两人从外界过来，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无缘无故坑害我们的性命！” 道士一怔，随即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是天道因果，你理当命丧于此。” 陈司勃然大怒，“去你娘的因果！小爷就不该跟你们一群邪魔歪道讲道理！” 说罢，暴起挥剑，直直地刺向对方咽喉。 “呵呵，区区黄仙境刚入门的小修士，也敢与皓月争辉？” 道士凛然不惧，单手扣出一只额头上的眼睛，插在剑上。 那剑瞬间血光四溢，散发出一股妖冶的气息。 陈司的青剑刺去，竟然被轻而易举地弹开了 道士还不不罢休，接连从头上扣出七只眼睛，都插在了剑锋之上。 “尝尝我的七星剑法!” 那剑仿佛具有了生命一般，七颗眼球依附在剑身，瞳孔左右转个不停。 待道士向陈司刺来，七颗眼球竟同时望向了陈司！ 陈司大感不妙，这剑妖气大盛，似有吞天吐地的气势，根本阻挡不住。 他用青剑阻挡，可两剑稍一接触，青剑就被拦腰斩断。 他又用双手死死握住剑锋，手掌的肌肤被破开，直切到了骨头。 但依然阻拦不了剑势，七星剑正寸寸没入腹中。 ------------ 第三十章 御兽 眼看拦不住，陈司索性直接放手，让整把剑刺入了身体，接着伸手一拉，顺势把道士直接拽了过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陈司手上牟足了吃奶的劲，道士被掐得脸色血红一片，脖子扭曲变形，几乎就要断开。 不过道士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七星剑，反而更加用力地在陈司身体内搅动，疼得陈司龇牙咧嘴。 而且那些眼睛的神经末梢似乎正在体内蔓延，逐渐连接上五脏六腑，源源不断地吸噬着血液。 胖子看两人僵持住，连忙对着道士的脑袋开枪射击，可道士的道袍居然凭空掀起，护住了头部，射击没取得效果。 感受到体力正在迅速流逝，陈司暗叫不妙。 他捏起拳头，重重砸向道士的脑袋，道士脑袋上一个个眼球爆裂开来，被砸得一片血肉模糊。 陈司的手指掐进了他的脖子，血液飙射而出，可道士依然死死握住剑不放。 不一会，陈司挥拳的力气越来越小，身上的气力正在迅速消退。 道士上半张脸已经完全被毁，不过他竟丝毫不在意，还剩下的那张嘴微微扬起，嘲讽道：“你输了，当做我七星剑的养料吧。” 陈司的视野逐渐模糊，明明还差一点就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但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终究棋差一着。 就在这时，他手掌伤口中血液顺着皮肤，渐渐向袖口内流去。 一直缠绕在手臂的虬龙子似乎嗅到了血腥味，伸出蛇信子舔舐起陈司的鲜血。 这鲜血令它兴奋不已，不断地扭动着细长的身体。 在这一刻，陈司和它似乎心意相通。 虬龙子察觉到宿主的危机，猛地窜出，一口咬在道士歪掉的鼻子上，用满嘴利牙疯狂啃食着面部的血肉。 “这是，虬龙！” 道士大为惊恐，赶紧想伸手把虬龙子扯开，但陈司一用力，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虬龙子的身体从眼眶一点点钻了进去，道士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叫声，场景极其可怖。 他的脸部出现不规则的鼓起，那是虬龙子不停地在其体内蠕动。 不一会儿，道士浑身一阵颤抖，脸上出现剧烈的痉挛，然后就浑身失去了力气，倒地不起。 而虬龙子缓缓从他嘴巴中钻出，皮肤被血染得鲜红，身体扭来扭去，很是开心。 陈司心中泛出一阵恶心，但好歹是压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是这条虬龙子救了自己。 虬龙子又蹭了过来，他没有拒绝，让其再次攀附上了自己的手臂。 他敏锐地感知到，虬龙子似乎长大了些。 之前只有半米长，吞噬过道士后，长出了几公分来。 这家伙似乎可以通过吞噬其他修仙者来成长，这对陈司来说并不算个好消息。 它越强，吸收的精气就越多，万一有一天陈司压不住它，就会被虬龙反噬。 山月古楼的老头说得不错。 自己和虬龙子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宿主和寄生者的关系，自己可以利用虬龙子，但绝不能依赖它。 想通这个关节，陈司取出了背包里的纱布，缠绕在腹部，暂时止住了血。 胖子看着陈司一点点把肠子塞回肚子里，眼角一抽。 “陈哥，你可得挺住啊，咱俩可都靠你把我们带出去了。” “放心，还死不了。” 陈司沾了沾道士鲜血，在地上画起了血阵，打算通过修行恢复伤势。 要在外面陈司倒没把握痊愈，但这洞内地气充沛无比，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恢复能力自然也大大增强。 他一边运行功法，一边把注意力放在了趴在道士身上痛哭的彭倩身上。 虽然这位便宜师兄对她见死不救，可看着师兄惨死在眼前，对她打击依然不小。 陈司也没安慰她的打算，冷冷道：“刚那道士说的黄仙境是什么意思？你们观主又是个什么境？” 彭倩现在正俯身大哭，鼻涕都流了出来，可怜得很。 但面对陈司的提问她又不敢不答，便强压住内心的悲伤，抽泣着回道：“师父告诉我们，修仙分为四个境界，由高到低分别是天仙，地仙，玄仙，黄仙，黄仙境自然是最低一等境界，我和师兄们大多都是黄仙。至于师父他老人家，或许是地仙，或许是天仙，观里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 陈司眼睛一瞪，瞬间就把彭倩吓得闭上了嘴。 看她这副样子不似在说谎，陈司这才没再追问，不过内心也彻底熄灭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 他用仙气周转了身体一圈，发现五脏六腑的创伤比想的更为严重。 于是一众人足足在此地停留了三天，陈司这才基本痊愈。 那道士的尸体早已被藏到角落，打斗痕迹也被清理干净，不仔细探查绝不会被发现。 确认一切善后工作都处理完毕后，他们便赶紧离去了。 毕竟已经在这待得太久，被发现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陈司看着手中的七星剑，心里很是满意。 此剑能够吸噬他人血肉反馈自身，是件极趁手的宝贝，加上束仙绳，自己就有两件法宝了，好歹是有了点自保能力。 算是一件不错的战利品。 走了一会儿，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突然传入陈司耳中。 他侧耳听了半晌，竟发现这声音是来自地下。 他回头看向彭倩，问道：“下面怎么会有人的说话声？那是什么地方？” 自从被石师兄当成弃子后，彭倩再没了往日的傲气，老老实实答道：“这附近应该有小道通往底下的御兽殿，但师父他们从来没让我去过，我也找不着路。” 陈司心中始终想弄明白阴虫是何物，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去御兽殿看看。 他站在洞壁边的溶洞一一分辨，不一会就找出了喧闹声的来源。 “走这边。” 一行人沿着一个蜿蜒向下的溶洞走去，洞内湿滑无比，臭气熏天。 而这臭气似乎正是从底下的御兽殿传出。 几人走了大概半小时，前方的道路突然断绝。 外面是片极其宽广的封闭空间，而这个洞口正悬在其石壁的半空当中。 这里大概就是彭倩口中的御兽殿了。 陈司等人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朝下方看去。 殿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祭坛，祭坛上大火旺盛，把洞内照得通红。 洞顶和地面间有四根巨大的石柱，牢牢地支撑着这片空间。 陈司寻找着喧闹声的来源，发现石柱上竟贴着一个老头，正在兴奋地大喊：“爹，是你吗，俺听见你的声音嘞！你等着我，老神仙说马上帮俺延长寿命，俺马上就来找你，给你说，俺们家刚生了个大胖孙子，俺过几天就回去看他们......” 再定睛一看，陈司顿时心底泛起深深的寒意。 那老头双眼浑浊，几乎已经失明，双手双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粗大的阴虫从中钻出。 其浑身上下爬满虫子，并且逐渐在和它们融为一体！ 而石壁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阴虫正在缓缓朝他蠕动而去。 老头对着喊爹的，竟然是引村民进洞的那只提灯笼的怪物！ “高爷爷......” 月月用手捂住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司这才想起，原来这老头便是几日前求观主延长寿命的那村民，居然被培育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 第三十一章 斩杀妖兽 陈司总明白为何会觉得阴虫会如此熟悉了。 灯笼怪物身上的触手不正和阴虫一模一样吗？ 而且其形态也和虫遗大为相似，御兽殿培育的或许正是此种妖兽！ 胖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在边上吐了起来。 “你们这邪观真是不干人事啊，你们到底想养个啥怪物出来？” 彭倩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呆呆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第一次看到......原来观内驯养的虫遗，竟都是用人牲培育而成的吗？” 陈司同样大感不适，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玩弄活人性命的做法。 “阴虫喜酸液，他们应该是在这人身上涂满了酸液，再捆在石柱上，吸引阴虫前来吞食，阴虫聚集成虫遗期间有融合作用，虫与人便渐渐融在一起了。” 胖子指着提灯笼的那怪物，问道“可这老头怎么叫它爹？” “或许真是他爹呢？”陈司冷冷道，“鬼知道这玩意能活多少年。” 月月轻轻拉了拉陈司的衣袖道：“大哥哥，我们去救救高爷爷吧，他好可怜。” 陈司拧着眉头思考了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 “已经没救了，他的五脏六腑大概都已经被侵蚀了，要是现在结束融合过程，他反而会一命呜呼。 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他想活得久点，这对他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罢，陈司便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可胖子体型太大，在洞口挪动转身时竟不小心碰落一颗石子，石头“叮叮当当”一路掉到了底下。 那人形虫遗瞬间就转过了头，体内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随即张牙舞爪地猛冲过来！ “快跑！” 众人赶紧向上方退去。 人形虫遗速度奇快无比，几根触手一拉一扯，转瞬间就攀上了陡崖。 陈司搬起一块石头奋力砸去，直接砸断了其一条触手，稍微减缓了些它的速度，随即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不过那虫遗竟似乎有灵性一般，丝毫不管自己的伤势，转眼间又重新追了上来，沿着狭小的洞口迅速地拉近和众人的距离。 陈司一咬牙，当即拔出七星剑，转身就朝虫遗劈去。 七只眼睛齐齐地盯向虫遗，剑身眨眼间就刺入其体内。 与此同时，虫遗的触手也卷向陈司的身体，死死地横缠住了他的腰部。 这东西力气竟大得惊人，以陈司的体魄竟然都难以阻挡，体内的肋骨正在迅速变形，眼看就要折断。 还好七星剑正在源源不断地夺取虫遗体内的力量反馈给陈司，使陈司剑势如虹，几波劈砍，斩掉了它数条触手。 只是虫遗似乎没有痛觉，它缠住自己的力道竟丝毫未减弱。 “陈哥，我来助你！” 这时，胖子突然转身杀出，用那断掉的青剑胡乱横劈竖砍一番。 不得不说，这断剑都比手枪好用得多，居然稍微伤到了虫遗些。 不过就在胖子猛地一剑刺入时，断剑却被弹飞了。 他愣了愣，旋即大吼道：“我刚戳到它核心了，刺那！” 陈司闻言，二话不说一剑刺去。 果不其然，一个坚硬的物体竟在里面拦住了七星剑。 剑上的七颗眼球蔓延出血丝，将那物体层层包裹，不断吸食着它体内的血液。 陈司感觉到七星剑的阻力越来越小，最后那股力道忽地一松，长剑刺入，生生贯穿了虫遗的核心。 短短数息之间，大大小小的阴虫快速退去，钻入了墙壁的缝隙当中，只剩下一个干瘦如骷髅的脑袋。 这脑袋外貌也是垂暮之年，但已没了五官，脖颈处和七窍还挂着些细小的阴虫，正不断地向外钻出。 七星剑是从嘴部径直刺穿了这颗脑袋，这么看来，刚才它竟是在用牙齿咬住剑身加以阻拦。 “此人大概就是下面那老头的亲爹了，最后变成这么个怪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陈司长叹一声，一挥剑，把脑袋劈成了两半。 不久后，众人回到了上面，一言不发继续赶路。 气氛有些沉默，尤其是彭倩，面色苍白如纸，显然御兽殿内发生的一切对其自小灌输的世界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陈司也没好心到去开导她，这些村民就是祖祖辈辈都被洗脑惯了，自己三言两语也劝不动，只有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们眼前才会相信。 ...... 御兽殿内。 许明冷眼看着像虫子一样贴在石柱上的高老头。 他此刻已经越来越向虫遗演变，基本上已看不出人形，残缺的身体内涌出大量的阴虫。 “你说刚刚这有人来过？” 高老头答道：“刚才墙壁上的洞里出现了几个人影，俺爹说让俺在这等着，他先去追，只是后面一直没再回来过。” 许明思虑片刻，两三步轻盈地一跃，仙气飘飘地站到了洞口之上，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位满脸肉瘤的道士。 刚进洞没多久，他就察觉到一丝异样，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但这血似乎并不属于人类。 果不其然，再往里走一段距离，狭小的洞穴内就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残肢。 这些肢体无一例外都是从虫遗身上落下。 在角落处，还发现一颗被砍成两半的头颅。 “那小兔崽子本事倒不小。” 许明一脚踩碎头颅，眼中迸发出怒火。 而那肉瘤道士神情却略有不安。 “小师妹和石师弟相继失踪，当下观内培育的妖兽也被斩杀，形势可不怎么有利。那小子虽然道行不高，可法门诡异，还有一股拼死的狠劲，实力不算太弱，那些修行不久的师弟根本不是其对手。既然小师妹已死，继续分而击之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许明想借外人之手除掉小师妹，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点明了。 他当即冷哼一声道：“既然师兄你要明说，许某也不愿藏着掖着，彭倩一死，按天赋，下一任观主之位非我莫属，还希望诸位师兄弟好生担待。 至于追捕一事，用不着你多费口舌，即刻便传唤诸位同门，两两一队，避免分头行事。” 肉瘤道士听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许师弟争观主之位无可厚非，自己倒没什么意见，毕竟三仙观从来都不是和气生财的地方。 只是他同样不愿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同门性命，令三仙观元气大伤。 许师弟能够体谅大局再好不过。 ------------ 第三十二章 虫遗 这条漆黑幽深的通道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陈司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想起在鬼洞时的不好经历。 不过还好通道没有向下延伸的趋势，否则陈司真不敢一条路走到黑。 但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食物和淡水总有耗尽的时候，而且胖子连日以来赶路，身体已经开始吃不消。 月月身体状况更是糟糕，脚底已被磨烂了几个水泡，虽然抹了些消炎药物，可走段时间又会长出新的水泡，大多时间都是由陈司背着。 陈司瞟了眼彭倩，问道：“你们三仙观这洞是什么来历？到底有没有其他出口？” “我们自小进进出出的就只有一个洞口，其他出口我也没见过。”彭倩这几日深受打击，颇有些垂头丧气。 “而且据说这个山洞广阔无垠，三仙观不过只占了入口处的一小部分而已，你们这么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 李晨听了，当即就急得跳了起来。 “呸呸，你这小妮子坏得很，胆敢蒙骗陈哥！我看你就是怕我们走出去，专门说些胡话放烟雾弹。我老李地下探洞三年，阅洞无数，哪有洞穴像你说的那么大！” 彭倩怕陈司，但对李晨倒根本没放在眼里，白了他一眼道：“信不信由你。” “你！” 一个小小俘虏还这么嚣张，李晨恨不得当即给她两巴掌，但看了看陈司的脸色，终究还是忍住了。 “陈哥，你说咱咋办，是继续往前走吗？” “走！当然继续走！要不然你还敢回头？不怕那帮道士把你拿去喂成虫遗？” 李晨赶忙摇头。 陈司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道：“放心吧，这要真就是个无底洞，我也有应对的方法，牛鼻子老道奈何不了我们。” 李晨和月月不知道陈司还能有什么办法，但一路走来都是倚靠的陈司，心底早就对其无条件信任。 毕竟只有陈司是修仙者，能够和道士对抗的也只有他。 “月月相信陈哥哥，肯定能带我们出去！” “陈哥，我也信你！” 彭倩则是暗自摇头。 经历多日的相处，她自然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恶人，其实心底对道观随意抓外人当人牲并不认可，隐隐有些想帮他们出去。 不过她该提醒的也提醒到位了，他们非要趟这浑水也没办法。 虽然她承认陈司有几分本事，可要从这片宽阔无比的地下洞穴中反向寻找出口，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司走在前方，一边带路，一边观察着墙壁，眉头渐渐皱起。 他心中其实已隐隐相信了彭倩的说法。 因为随着他们逐渐前进，洞穴壁上附着的粘液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 似乎他们确实是在朝着深处的某个存在前行，前方等着他们的或许并不是出口。 不过陈司并不打算回头。 继续前进还有一线生机，往回走就只有一条死路，两者之间很容易做出选择。 又过去几日，宽敞的地下通道开始逐渐收窄，出现许多分岔路口，每个路口都有风声传来，众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这次便没什么投机取巧的方法，只有尽量挑选最宽洞口前行，不一定都能走通，因此走了不少冤枉路。 地面上偶尔可以看见一些小池，本想补充些淡水，但凑近一看才看清，小池竟然都是由酸液形成，上面冒着浓泡，阴虫在里面肆意游淌。 这种小池逐渐变多，有些连接起来，形成了巨大的地下湖泊。 而且这下面没什么生态链，除了数之不尽的阴虫和四处游荡的野生虫遗，似乎并没有其他生物存在。 地下无日月，众人不知行进了多少时日，胖子的肚皮都瘦了一圈，他翻了翻背包，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陈哥，水和食物都吃完了，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 陈司指了指四周：“哪吃完了？这满洞的食物，不香吗？” 李晨环顾而去，周围空无一物，只有大大小小的阴虫在墙壁上蠕动。 “吃这个？不行，老李我打死都不吃！” 陈司用剑挑了一条下来，阴虫肥腻的身体在剑尖不停扭动着身体，伤口处流出透明的液体。 “你看看，肥美多汁，既能吃饱还能补充水分，多好的东西。” 陈司也是看了女阴图鉴之后，才知道这阴虫竟然还能食用，如今众人物资耗尽，只有用这玩意撑过去了。 他把阴虫尸体扔到地上，点上火。 火苗遇到脂肪后，瞬间腾飞得老高。 趁着这火势，他又用断剑串起一条阴虫，放在大火上烤了起来。 只听见“刺啦刺啦”一阵冒油声，空气中竟然传出股浓郁的肉香味。 看到自己的爱剑被当成了烧烤棍子用，彭倩在一旁嘴角直抽。 不一会儿阴虫便烤熟了，陈司一口咬下。 出乎意料的，这肉质竟紧致香嫩，香味扑鼻，明明没添加什么调料，却依旧美味可口。 李晨半个多月没吃到肉，眼巴巴地望着陈司，问道：“陈哥，味道咋样。” 陈司把虫子放到了他跟前，李晨面带犹豫，最终还是轻轻咬下一口。 随即，他眼前一亮，又一大口咬下，狼吞虎咽起来。 月月看见了也急忙跑过来一起啃着吃。 不消片刻，一条肥美的阴虫就被几人分食完毕。 肉质中的脂肪和蛋白质迅速转化为体内的能量，补充着众人消耗殆尽的体力。 李晨抹了抹油亮的嘴唇，一脸满足道：“早知道这虫子这么好吃，就不用吃半个月饼干了，这顿吃得过瘾。” 彭倩无奈道：“阴虫虽然好静不喜伤人，但好歹也是妖兽一列，肉质中蕴藏着大量地气，长期服用不仅能延年益寿，对增进修为都有所裨益，我们观内都是拿它当主食的。” 李晨看不惯她这副看不起土包子的面孔，没好气道：“你知道这事不早说，我看你就是隐瞒情报，陈哥，这小妮子欠收拾，我帮你教训教训她！” 陈司懒得管这两人拌嘴，站起身来淡淡道：“走了，我们离那地方不远了。” ------------ 第三十三章 据守 像是应了陈司这句话，后面数日，阴风怒号，不绝于耳。 四面八方都是风声，仿佛要将他们包裹起来活生生割碎。 众人已经在身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衣物或纱布，但还是被这大风割得生疼，稍不留意身上就会多条口子。 洞内的阴气从伤口涌入身体，冻得骨关节冰冷僵硬。 月月身子骨小些，一脚踩滑，差点被风吹走，连忙死死扣住墙壁。 陈司眼疾手快，赶紧一爪把她拉回来。 “啊——！这是什么？” 月月大叫一声，一看她的双手，竟然鲜血淋漓，上面还夹杂着一些血肉。 可仔细检查后，她的双手并没有受伤，这些血肉竟似乎来自墙壁里面！ 陈司当即用剑一劈，洞壁厚厚的黏液层被劈开，露出一个一米长的豁口，而豁口内部，是一层鲜红的肉粘膜，一股血液正在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众人都被吓得大惊失色。 洞壁怎么会由血肉建成？难不成这个洞——是活的？ 陈司阴沉着脸，一个极坏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但结合此前的许多蛛丝马迹，这个猜想似乎又极为合理。 “或许这整个洞都是一只妖......一只庞大得难以估计的妖。” 众人像见鬼一般盯着陈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满脸难以置信。 这个说法实在过于耸人听闻。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么庞大的生物？更别说还是一头妖兽！ 如果真是妖，那它究竟有什么神通？又是否会对人类产生恶意？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们只能拿命去赌。 可眼下众人已没了回头路，他们也只能继续赌，一路向前。 陈司没再说话，前进了不到一小时，一行人从溶洞中走出，来到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广阔石厅，这石厅占地起码数万平米，高度更是不可估量。 洞壁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溶洞口，和各处相互连接，类似枢纽的存在。 最令人惊奇的是，石厅中间的地面有个巨大的深渊，深不见底，一道凛冽的狂风从洞口底呼啸而来，在中心区域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龙卷。 龙卷刮出的寒风犹如实质，像钢刀一般向四处逸散而去，大多数刮在洞壁上，能把黏液层砍出一道长长的裂痕，但不消片刻又会愈合。 剩下的那些风便钻进了墙上的洞口之中，通过甬道吹向四面八方。 自入洞以来一直感受到的阴风正是由此而来。 李晨看明白了，颓然倒地瘫坐。 哪有什么其他出口，这股龙卷就是风口，彭倩说得没错，这就是个无底洞，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去。 “陈哥，咱完了，出不去了啊......” 月月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打了他两拳。 “胡说！大哥哥肯定能带我们出去的，你不是说了相信大哥哥吗！” 陈司笑着摸了摸月月的脑袋，眼中露出一丝狠厉的精光，“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回去。” 此种情景他早就有所预料。 若阴风不是从其他出口吹来，就必然是来自某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那个存在极有可能就是整个洞穴的核心！ 陈司找了块石柱，安排众人藏在其背后躲避大风，随即割开自己和胖子的手臂，盛好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两血交融。 接着他又找来阴虫，将它的血液也混入其中。 胖子对陈司动不动就放血的行为已经习惯了，咬着牙没反抗，任凭陈司处置。 “陈哥，这次是搞什么花样啊，以前不是抽一个人的血就够了吗？” 陈司翻开诡道升仙录，看向其中记录着五个阵法中的第三个阵法，名曰“三元地邪阵”。 这道阵法名字虽然听着还算正经，但同样阴邪无比。 需要聚齐“三元”之血，分别为“仙元”“人元”“妖元”，再以三元之血为引，通过吸食三元精气招来地气，最终凝聚成阵眼。 一旦成阵，妖邪不侵。 这阵法最大的限制便是立阵的根基之地，必须地气充沛，否则阵眼就会逸散，难以成形。 一旦阵眼散开，为了吸食更多地气，阵法会强行从“三元”体内吸取大量精气，要是体弱多病的人直接被抽干都不一定。 陈司估计这道阵法在古代是拿来守护山门的，要不哪来那么多地气充沛之地？ 而且这阵法只守不攻，其实大有缺陷。 书上剩下的两个阵法倒是威力庞大，奈何陈司道行不够，里面记载的代价又太高，基本都是拿来同归于尽的，陈司根本不敢使用。 从进入洞内，陈司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磅礴地气，似乎是外界的十数倍不止。 他猜测在洞穴中心，浓度必定还会大幅提升，或许能符合三才聚元阵的条件。 这也是他留下的后手，万一寻不到其他出口，至少能够死守此地。 当下画好了直径五米的三才聚元阵，随着陈司念出法诀，片刻后，阵法飘起淡淡的血光，一股庞大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石厅中央的深渊传来。 李晨浑身一哆嗦，感觉后脊背传来一阵凉意，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一般，不禁打了个寒颤。 陈司手不见停，又在大阵内画了个小的百血升灵阵，二话不说直接跳到阵内盘腿而坐。 这下其余人傻眼了。 走了一路，他们自然认得出这是陈司用来修行的阵法，可大难临头，他还有心思修炼？ “陈哥，临时抱佛脚我懂，可不是这么抱的呀！那群道士待会可就打过来了！” 陈司依旧不为所动。 彭倩是修仙之人，看出了些门道。 外面那阵法和道家一些阵法相似，地气生生不息，环绕成一道屏障，应当是用来防御。 她狐疑道：“你难不成是想据守此地练功？” 此话出口，她连自己都惊到了，“你不会想着在这提升修为，然后再杀出去吧！” 陈司脸上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为什么不行？这地段的地气如此浓郁，是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我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等我修到大成，我定要把你们三仙观给掀了！那些个道士，还有你老不死的师父，全部杀光，一个都不留！你们不是想让我死吗，不是说因果报应吗，我陈司也要让你们尝尝我定的因果！” 陈司满脸疯狂，露出狞笑。 彭倩简直难以置信，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一个半脚踏入黄仙境小修士，居然想胜过我师父，你知道这要闭关苦修多少年吗！你难道打算让我们陪你在这个圈里面苦等几十年？” 陈司仿佛换了张面孔，满脸狠厉，眼神中充满了憎恶和怨恨。 “那也总比死了好。” ------------ 第三十四章 三元地邪阵 李晨和月月也愣住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陈司这么疯，竟打算把他们困在洞里几十年！ 李晨今年二十多，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他只是想调查清楚鬼洞而已，可不想把自己一辈子都搭在这啊。 更何况......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除了阴虫一无所有，这意味着不仅要在洞里被关几十年，而且要吃几十年虫子！ “陈哥，要不再商量商量，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是啊大哥哥，月月不想在洞里呆几十年啊......” 面对两人的哀求，陈司巍然不动，一个眼神望去他们便偃旗息鼓了。 “你们得明白，我是在救你们。 苟活着也比死了强，而且万一被道士抓走，你们想死都不一定死得了。” 话是这么个理，但被关在地下几十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他们默默低着头，内心犹豫不决起来。 陈司也没打算再安抚二人，直接继续专心修炼。 此举是死里求活，对陈司自身而言也是唯一的出路，就算他们不愿意陈司还是会坚持下去。 他们要实在不希望困守一地，直接走出阵法也行，陈司没打算强留。 反正他已做到问心无愧。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却没一个人逃走，他们心底都清楚，跟着陈司还有一线生机，真要出去被道士发现了，凭他们凡人之身根本坚持不过一个回合。 一个月后。 李晨蓬头垢面地躺在地上，迷离的眼神中透露出智慧的光芒，口水流了一地，仰望着洞顶，口中低声呢喃不休，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月月一手拿着一只阴虫，竟然丝毫不嫌弃其蛆虫一般的身体恶心，还贴心地给它们取名“甜甜”“美美”，显然已经当成宠物在饲养了。她满脸童真地用手捧起一摊粘稠的酸液，放到“甜甜”跟前。 “来，快吃。” 彭倩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已经快要崩溃了。 饶是她是修仙者，心性远超凡人，但被五花大绑囚禁在地穴内，看着身边的人一天天疯下去，她也快受不了了。 而陈司这贼人，一个月来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只顾埋头苦修。 要不是看他胸膛还有起伏，她差点以为他死了。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十年，彭倩就觉得这辈子已经彻底完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道脚步声。 彭倩赶紧竖起耳朵去听，果然不是错觉！ 而且听脚步声音，来的人似乎不少！ 很快，许明、肉瘤道士相继出现。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长着六只耳朵的道士和四条腿的道士。 另外五六只人形虫遗也跟了过来。 彭倩大喜过望，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高呼：“师兄，我在这儿！快来救我出去，倩儿快被关疯了！” 陈司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人，他缓缓睁开眼，冷冷看向彭倩。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人质？” 彭倩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连忙闭上嘴。 可还是晚了些，束仙绳毫不留情地堵住了她的小嘴，让她再发不出来一个声。 许明一走近，视线倒先没落到陈司身上，反而盯向了彭倩。 他没想到陈司竟然没杀她，反而却把她俘了一路！ 他登时脸色就冷了下去，神色极其不善。 彭倩还以为是师兄注意到了她，拼命扭动着身体引起许明注意。 陈司倒没看懂这些道士的弯弯绕绕，淡淡道：“诸位道友，好久不见，你们腿脚也太不利索，怎么才赶来。” 许明看陈司盘腿坐地，一副高人做派，不禁觉得有点好笑，讽刺道：“倒是不及你们逃命的本事，竟然一路跑来了这，不知道友在这等着我们是有何打算？” 陈司听后，竟是管都不管这几人，继续自顾自闭眼打坐起来。 “倒没什么打算，我不逃也不避，能不能抓住我就看你们本事了。” 许明看陈司如此托大，额角青筋直冒，当即就一柄青剑刺过去。 但剑锋在碰到三元地邪阵时，猛然一滞，竟再也刺不进去分毫！ 他面露惊疑之色，绕着阵法走了一圈，这才察觉到阵法的玄妙之处。 此阵和三仙观的护山大阵颇为相似，只是制式更小巧一些，能够源源不断提取地气化为己用。 怪不得这厮要千辛万苦跑到肺玄来，这里地气浓郁，布下这道阵法自然牢不可破。 细细一看，这小子无论是修行的功法，还是所用的阵法，都与三仙观渊源颇深，两者间必然有大因果，难怪令师父如此忌惮。 “小子，你师承何家，哪门哪派的？” 陈司淡淡道：“闲散野修一个，比不得你们。” 陈司也没说谎，他修行的功法都来自诡道升仙录上的五个阵图，从没得到其他修士提点过，一路都是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但许明显然不信，只当是陈司在诓骗他。 他冷哼一声，呵道：“不识好歹。诸位同门，勠力同心，我们齐力破阵！” 他一声大吼，当即凝聚起体内仙气，青剑表面散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随后重重向阵法刺去。 其余三个道士也分别从另外三个方向各显神通，配合着许明的招式一齐进攻。 一时间五光十色，声势惊人，整个穴内都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然而等光芒散去，三元地邪阵仅仅表面略有波动，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 而且地气稍一补充，竟似乎比刚才更厚实了些。 众道士见状纷纷后退，面色凝重。 李晨被刚才的攻势一惊，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看到这群道士追了过来，不惧反喜。 终于看到新面孔了，太久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了！ “呔！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小贼，难不成还妄想破了我陈哥的天地混元大阵！就你们那点道行，吃两年干饭再来试试吧，哈哈哈哈，我陈哥天下无敌啊！” 许明勃然大怒。 这个凡人嘴巴太臭！ 他还第一次见到缩头乌龟还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还不够，月月也放下了手里的“甜甜”和“美美”，嘟着嘴，叉腰道：“臭道士，等着大哥哥神功大成就把你们的道观拆了，叫你们再也不敢骗我们村子！” 李晨给月月竖了个大拇指，但又觉得她骂的话软绵绵的，没气势，当即手把手亲自教学起来。 ------------ 第三十五章 本命法宝 许明听着两人的无能谩骂，心中怒火渐盛。 他修仙五十余载，何曾被两个凡人指着鼻子骂过！ 当即起身，怒喝道：“祭本命法宝，三位师兄，速来助我！” 其余三人听后，皆是吃了一惊。 祭炼本命法宝是三仙观的一道秘法，此法需要修炼者在刚入道修行时，在体内种下一道种，这道种会随着修为的提升逐渐蕴养成灵，最终变为一法宝，与修士心意相通。 蕴养得越久，法宝力量便越强大。 这道秘法寻常人可没法用，只有天资卓越的修仙奇才才能抵御助道种对经脉的侵蚀，如今道观内也就只有许明和彭倩能够使用，因此他二人也是下任观主的命定之人。 不过施展本命法宝代价可不小，体内精气将消耗一空，没十天半个月可缓不过来，稍有不慎法宝还会反噬经脉，占据肉身。 没想到许师弟竟然这么轻易就动用了它。 只见许明单手剖开腹部皮肉，忍着剧烈的疼痛从丹田处抠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脑袋。 这脑袋没有皮肤，上面的血肉与许明体内的五脏六腑血脉相连。 他一咬牙，用力一扯，直接扯断了头颅与自身相连的肌肉组织，将其高举在空中，喝令道：“上灵珠，助我神通！” 那骷髅竟似乎有生命一般，疼得五官变形，从口中发出尖锐的哭泣声。 仔细一听，居然近似人类孩童的声音。 “我不是上灵珠，我是阿妞，快放我回去找娘亲......” 它口中哭喊不休，丝毫没有配合许明的意思。 许明当即掐了个法诀，一道血红的仙气注入到了上灵珠天灵盖上。 上灵珠登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两眼逐渐翻白。 “好，好，我帮你......我再帮你一次，放过我......” 许明冷哼一声，这才停下了法决。 三元地邪阵的众人见了这场景，一股极度的厌恶感由心底而生。 这道士竟将活人炼成了法器！ 李晨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居然炼童，你个畜生可真不是个人啊！来来来，有本事进来，看你爷爷我把你拆成八块，活活泡在坛子里当榨菜吧！” 许明再也忍不住这张臭嘴，当即一运转法力，上灵珠从口中喷出一个个由鲜血组成的血泡，缓缓向阵法飘去。 这血泡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围绕着阵法，没有一丝缺口。 陈司终于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这是......” 只听许明大喊一个“破”字，所有的血泡突然一起向阵法冲去，每个血泡触碰到阵法，都会产生一阵剧烈的爆炸。 大大小小上百个血泡从四面八方袭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色的血光爆裂开来，雷鸣一般的声响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地下空间，久久不能停歇。 这招的威力的确不同凡响，阵法的屏障正在肉眼可见地变薄，许多地方都因为爆炸出现了一个个小窟窿。 另外三个道士趁机施展法术，意图扩大漏洞，一鼓作气破开阵法。 陈司看情况不妙，赶紧掏出七星剑，把这三个道士打来的法诀一一拦了回去。 密集的爆炸声结束后，千疮百孔的三才聚元阵堪堪坚持了下来，然后迅速地从地洞中吸取地气，片刻后就恢复了原样。 而阵外的许明一张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像是从棺材里刚爬出来一般。 他一边运气，一边将上灵珠缓缓放回腹部。 那上灵珠眼看要回到体内，从五官中伸出肉条，再次和许明的五脏六腑相连，伴随着一阵蠕动，二者重新融为一体。 忽地，许明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嘴角诡异地向上扬起，双眼笑成月牙形。 “嘻嘻，阿妞回来了，娘亲等我，阿妞这就回来找你。” 说罢就起身向洞外跑去，但这具身体极不协调，双腿各跑各的，最后索性四肢着地，如蜘蛛一般攀附在墙上。 肉瘤道士大惊失色，“不好！许师弟被反噬了，快去施法压住这法器！” 三个道士一跃而起，从三个方向包围住了“许明”。 这“许明”丝毫没有慌乱，口中一边发出怪笑，一边在岩壁上左右灵活跳跃，转瞬间就重开了包围。 三个道士连忙去追，“许明”却猛地回身，纵身一跃，四肢附着到了六耳道士身上，张开大嘴就一口咬下，六耳道士的脖子被生生撕开一大片血肉，鲜血从动脉止不住地向外喷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师弟！” 肉瘤道士一声惊呼，随即一扑，把“许明”压在了身下。 但“许明”道行比他高，肉身自然也比他强，竟一寸一寸挣开了束缚。 肉瘤道士大喝一声，头部的肉瘤迅速扩散开来，很快就蔓延至全身，身形暴涨了数倍，成为一个畸形的人形怪物。 与之而来的是他力量的增加，“许明”本快挣脱的身体立马又被压下。 “嘻嘻嘻，你们拦不住我，我可比原主人更了解这具身体。” 他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随即口中吐出一个红色泡泡，缓缓向肉瘤道士的眼睛飘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时，四条腿的道士将剑抵住了“许明”的腹部，剑尖直指“上灵珠”。 “回去，要不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许明”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求饶道：“别别！阿妞听话，阿妞这就回去。” 片刻后，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逐渐变得木然，接着眼中重新现出了神采，恢复成了真正的许明。 他四下环顾一圈，发现了压在身上的肉瘤道士和惨死在一旁的六耳道士。 “是我失控了吗......多谢诸位师兄相助。” 肉瘤道士眯起眼，盯着他看了半晌，见其神色无异，确定是真货，这才放开了他。 许明管也没管死掉的同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默默掏出针线，草草地把腹部剖开的伤口缝了起来。 另外两个道士对他贸然动用本命法宝的做法显然大为不满，冷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许明盘腿静静恢复着伤势，回道：“此阵不是我们几人能破的，等其他师兄弟聚过来，摆三仙剑阵，以阵破阵。” ------------ 第三十六章 三仙剑阵！ 陈司和许明隔阵相对，看向对方的眼神都略有变化。 陈司见识过这所谓的本命法宝后，对此人不禁大为忌惮。 他凭借三元地邪阵尚且抵抗得如此艰难，要是出了阵法，恐怕在此人手上根本坚持不过两招就要落败。 许明心底更是直打鼓。 他自从修行以来，一旦祭出本命法宝便无往不利，今日居然第一次栽了跟头，这小子绝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此前只看到他道行不高，倒是掉以轻心了，还差点害得自己被法宝反噬。 两人便这样静坐着，一个修炼，一个疗伤，一时间沉寂下来。 之后半个月，其他道士陆陆续续抵达肺玄，待弄清楚情况后也在此地打坐，只待同门师兄到齐，一鼓作气破掉阵法。 李晨和月月则闲来无事就要插腰对这群道士谩骂一番，显然已经把这种行为当成唯一消遣时间的方式。 月月在李晨的教导下，骂出的话更是越来越有杀伤力，往往呛得一众道士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大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不过随着道士越聚越多，这两人心底也开始渐渐发怵，叫骂的底气一天比一天弱。 最后看黑压压四五十个道士聚成一团，更是直接偃旗息鼓了。 这些天里，陈司的修为突飞猛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地磅礴的地气正源源不断地转化为仙气，沉淀在丹田，重塑着自己的肉身。 这些变化同样落在许明的眼中。 陈司修为增长之快令他始料未及，他已经猜出其中关键之处应该在于那道血阵。 看其纹路有些像观里的祭坛，但是细节有所不同，而且整体构造更为复杂。 观内的祭坛需要通过祭炼人牲，才能将地气引渡至修士体内。 而这道血阵竟然可以直接把地气转化为仙气，供修士所用，效率实在高出太多。 不过这般揠苗助长的行为自然会有弊端。 地气乃是从地底泉幽逸散到地面，经过人牲祭炼后便洗去了那股阴气，修士修行才能无碍。 可像陈司这样直接抽取化为己用，阴气则会滞留在体内，无时无刻不影响其神识。 长此以往，轻则性情大变，重则陷入癫狂。 只是看这小子如此肆意地使用法阵，恐怕还丝毫没有察觉到法阵的副作用，倒也是可笑。 不过也不能放任他继续这样提升修为了。 许明眼见诸位同门几乎都已到齐，眼神一冷，起身道：“各位师兄弟，摆三仙剑阵，今日我们便合力诛杀此獠，匡正因果大道！” “是——！” 其余人一声齐呼，然后人群迅速地分为三部，从不同方位将陈司等人团团围住。 陈司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再度拔出了七星剑，严阵以待。 然而，道士们再没了其他动作，洞里突然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从一个溶洞中，钻出三只人形虫遗，它们戴着诡异的面具，上面用毛笔画着眼睛和嘴巴。 而在它们头上，举着三个老人，这三个老人目光痴愚，口流垂涎，嘴里喃喃不清，似沉浸在什么极致的享受当中。 陈司稍一辨别，就认出他们正是此前一同入洞的几个人牲。 但和入洞时不同，他们一个个要么手脚被斩断，要么五官被剜去，身体竟没一个是完整的。 每个老人都被装在一个大陶罐当中，三只虫遗把他们分别端在三队道士前面。 许明皱眉道：“就没完整的吗？怎么都是些次品。” 肉瘤道士道：“师父他老人家寿元将尽，兴许是多采了点活人的阳气去。” 许明这才没再多说什么，和另外两个道士上前一步，把剑从人牲的天灵盖中缓缓插入，顺着脊骨一点一点没入体内。 只听一阵骨肉分离的清脆响声，三个老人第一时间并没死，迷离的眼神中反而带着一丝陶醉，胸口不断地大起大伏，鲜血从伤口不断溢出。 他们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绯红，瞳孔迅速变大，眼中充满了莫大的欢愉，口中因兴奋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最后，在无边的享受中，他们咽下了气。 许明不为所动，大喝道：“三仙剑阵，起——！” 随着这声号令，众道士纷纷拔出长剑，割开手掌。 血液漂浮在空中，渐渐汇聚到一起，流向插在人牲体内的三把剑。 刹那间，三把剑被染得通红，散发出浓郁的血光。 那血光渐渐凝结成一柄血剑，这剑妖冶无比，摄人心魄，只看一眼便知道是大凶之物！ 而这样的剑有三把，分别悬浮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一股不妙的预感从陈司心头渐渐升起。 只见血光一闪，三把剑瞬时间就闪到了阵法边缘，重重地击在了屏障之上。 几道可怖的裂缝几乎立刻就蔓延开来。 李晨牙齿直打颤，双眼茫然无措，“怎么办怎么办，陈哥，快想想办法......” 月月小手紧紧拉住陈司的衣角，身体因害怕发出阵阵颤抖。 陈司一咬牙，呵道：“给我血，补阵！” 李晨听懂了，他这次再没一点吝惜，立马就把白嫩肥胖的手臂伸了出去。 陈司也是丝毫没有客气，干净利索地割开一条口子，随即把自己和阴虫的血液混在一起，三者融合，滴向法阵。 随着血液流入符文当中，阵法原本逐渐暗淡的色彩重新鲜明起来，大量吞噬着地气，裂缝竟一点点地在逐渐修复。 但这种代价是惊人的，陈司感觉体内的精气正在迅速地流逝，不消片刻头上就出现了缕缕白发。 李晨同样如此，肚子上的脂肪少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血剑和阵法相互碰撞，迸发出猛烈的罡风，向四周扩散而去，墙壁被击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裂缝，从里面流出道道血液。 这种大杀招显然不能一直使用，短短几分钟过去，就有修为不济的道士血液被抽干，化为一具干尸倒地不起。 不过陈司这边也好不到哪去，三才聚元阵已经连续吸干了五条阴虫，他自己同样被吸得满头白发，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 李晨因为身材原因，精气似乎反而比陈司旺盛些，可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陈司已经隐隐能感觉到手臂上那条虬龙的躁动。 要是精气继续亏空下去，恐怕即刻就要遭到反噬！ ------------ 第三十七章 唤名 陈司和许明士依旧四目相对，双眼通红，眼中都饱含着狠厉。 他们二人都被吸成了皮包骨，身体摇摇欲坠，但没一人有所动摇！ 他们都在赌，赌对方比自己先撑不住！ 就在这场对峙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墙壁上被罡风划开的诸多伤口突然出现阵阵律动，进而整个空间的墙壁都开扭动起来。 仿佛是因疼痛而在痉挛！ 一时间天旋地转。 与之相伴的，是中心处的龙卷突然狂暴不安起来，产生一股强烈的吸力，不断撕扯着周遭的一切。 李晨满脸惊恐地问道：“墙怎么会动，发生什么了？” 陈司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整个洞穴或许都是一只妖兽......而我们的打斗，惊扰到它了。” “那怎么办。”李晨满脸绝望，“我们先跑吧，躲过这一阵再说。” “不！” 陈司坚定道：“坚持下去！我们出了阵必死无疑！” 而阵外，一众道士同样满脸惶恐。 他们本就因为供给三仙剑阵气血衰微，现在又遭此大变，心神俱颤，都萌生出了退意。 “许师兄，我们先退走吧，这颗老鼠屎我们耗都能耗死他！” “是啊师兄，眼下这情形可再经不起我们折腾了！” 许明转头望去，眼中布满血丝，暗含着一丝杀气。 “都给我守住！要让我见到有人退缩，事后莫怪我无情！” 此话说出，其余人噤若寒蝉，都闭上嘴继续运转起剑阵来。 许明内心知晓，这次要是放过了陈司，他就在肺玄扎下了根，给他数年时间今后必成大患！ 陈司和许明针锋相对，互不相容，一道道罡风击打到肉墙上，肉墙一片血肉模糊，伤口越来越多。 洞穴的晃动也越来越大，龙卷的吸力逐渐变强，一众人几乎就要站不稳地。 陈司双眼看东西已经模糊不清，身体的肌肉组织已经大幅萎缩，虬龙子欢欣地舞动着尾巴，似乎就在等着反噬的那一刻。 他已经再难坚持下去。 外面的许明虽然情况同样不妙，但情况比他好些，似乎还能多撑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最终还是要丧命于此吗......” 陈司长叹一声。 这时，他心中顿时灵光一闪。 此前许明被反噬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 陈司突然站起身，高呼道：“阿妞，别装了，这些个道士都快被吸干了，咱们还内斗什么，一起联手把他们杀干净！等我，我这就解开阵法！” 说着，陈司真就开始抹去地上的符文。 其余道士闻言，皆是一怔，随即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立马朝许明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许明没想到这贼人竟在最后关头来阴的，高声解释道：“诸位师兄弟，别被这厮骗了，我真是许明！我们先齐心协力解决掉他，成败在此一举！” 可他越是这么说，其余人越是心生疑窦，手上渐渐停止了剑阵的运转。 许明被气得满脸通红，转头喝骂道：“你这小儿，去死！” 说罢，就使出三仙剑阵最后的威能，重重砍向阵法屏障。 “轰轰轰——” 巨大的剑影袭来。 陈司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三仙聚元阵的屏障从上而下直接被削去一半，再无法恢复过来。 “完了。”李晨抱着月月，两眼失神。 这时，最后一击的罡风劈砍到了肉壁上，又形成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洞穴突然开始剧烈的震颤、变形，像是麻花一般扭曲在一起。 一时间上下不分，左右混沌。 那中心的龙卷肆无忌惮地吐出阴风，产生出可以撕裂一切的引力，将所有人吸去那根本看不见底的深渊。 有些道士根基不稳，直接就被吸了过去，被大风一卷，身体就如纸张般被轻易地撕成了两半，连声哀嚎都发不出。 “抱紧我！” 陈司牢牢地抱着石柱，其余两人都死死缠在他身上。 此刻他也没时间去管彭倩了，直接收回了束仙绳，用束仙绳把自己和石柱缠了好几圈，这才终于稍稍稳定住身形。 然而还没等他安下心来，许明突然闪到他背后，猛地扑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人修的是什么神通，竟然手脚并用攀附在肉墙上，丝毫不受龙卷的影响。 只见他大嘴一张，径直就朝陈司咬了过来。 陈司反应迅速，当即就抽出一只手，拔出七星剑死死拦住。 许明的牙齿坚硬无比，剑锋丝毫不能撼动。 七只眼球伸出一条条血丝，缓缓向他嘴里延伸过去。 可许明脸上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只见他腹部被缝好的伤口中钻出几条由血肉组成的触手，一点点把腹部的皮肉由内而外剖开。 紧接着，里面露出一颗没有皮肤的头颅，头颅的眼角都笑成了月牙形。 一个红色的泡泡从它的嘴里吐出。 “大哥哥，不好！” 月月一声惊呼，陈司立刻向下望去，此时血泡离他已经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陈司一咬牙，直接松开了石柱，任由龙卷把自己吸走，终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血泡。 只是这股风力惊人，一旦被吸住根本就无法挣脱，陈司三人被生生扯了进去。 无数道凛冽的阴风刮来，稍有不慎身体就会被切成两截。 陈司用七星剑奋力劈砍，倾尽全力抵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大风，但身体仍然在不断旋转，逐渐朝龙卷中心靠去。 “陈哥，我就抱紧你大腿了，咱仨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了!” 月月有样学样，学着李晨抱住了另一条大腿。 “大哥哥，月月相信你！” 陈司此刻双耳已经被呼啸的风声覆盖，根本听不见另外两人的声音。 他两眼一片血红，整个人几乎已经癫狂，不顾一切地挥动着手中的剑，身体上出现一道又一道血痕，有些深可见骨。 然而，就在越来越靠近龙卷中心时，风声突然安静下来，周围的景物似乎出现了短短一瞬间的停滞。 一道无比熟悉低语声再度响起，那道声音从远古而来，如黄钟大吕，直穿灵魂。 “丞司......” 陈司愣住了，双眼开始迷离，看向了地底的深渊，似乎魂魄正在逐渐朝那飘远。 地下有东西，在唤我真名。 ------------ 第三十八章 宿命 “快躲开，大哥哥！” 陈司突然惊醒，只见一道罡风正直挺挺地朝他逼来，此刻提剑已根本来不及！ 突然，他感觉左腿一松，月月竟然脱离了自己，伸出双手用力一推。 她小小的身体太瘦弱，实在没多少力气，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让陈司和李晨挪动了小小的一段距离。 但就是这段距离却让他们刚好和罡风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 回头去看，月月的身体却从腰腹部，被齐齐地拦腰斩成两段。 内脏、鲜血在大风的裹挟下很快地被拉扯了出来，她红润的脸蛋转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月月——！” 陈司怒吼，赶紧伸出束仙绳去拉住月月。 只要能把她拉回来就还有救！这三仙观这么多诡术，待会随便抓个道士问问，一定能把她救回来！ 陈司坚信着。 他逼迫自己坚信着。 可是在束仙绳即将触碰到月月身体的刹那，又一阵猛烈的阴风刮来，将他们二人转瞬间吹开。 他们被龙卷以极快的旋转速度被拉扯到地底的深渊当中。 在此期间不知道被风抓住转了多少圈，陈司中间一度因为缺氧而短暂地昏迷过去，等再度苏醒时，已经快接近到了深渊底部。 龙卷最后一扔，把两人直接甩了出去，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但出乎意料地，身体竟没有传来痛觉，反而还弹了两下。 陈司摸了摸，地板并不是岩石，而是黏糊糊一块，像是肉质的粘膜。 用探照灯一照，竟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粘膜，形成了一个密室。 顶部有一条肉缝，他们刚才便是从那被扔进来。 可是这条肉缝似乎只能进不能出，陈司试了试，根本打不开。 “大哥哥，是你们吗？” 突然，周围传来了月月的声音。 这声音极其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断绝。 陈司心底一阵惊喜，赶紧用探照灯照去，和李晨四处寻找起月月的踪影。 只是密室就这么大，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她的影子。 “月月，你在哪，我没看到你！” 他疾呼道。 不一会儿，又传来了她气若游丝的声音。 “我在这儿......大哥哥。” 循着声音找去，终于，他看见了月月那只有半个身体的影子，但不是在密室内，而是在肉壁的另一边。 或者说是另一间密室。 陈司大喜，连忙道：“坚持住，月月！等我过来，我马上来救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外面有很多人希望你活着，你一定得活下去！” 他高举七星剑，用力劈下。 可这层薄薄的肉壁竟然坚韧无比，一剑斩下去，七星剑被反弹回来，而肉壁上没留下丝毫痕迹。 陈司不信邪，又奋力一劈，但剑还是被轻易弹回。 这时，他已经能感觉到月月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胖子，去跟月月说话，别让她睡着了！我来劈墙！” 李晨赶紧跑去，隔着一堵墙和月月聊起来，吸引起她的注意力。 “月月，你可别睡，一定要保持清醒！听我给你讲讲外面的故事好不好，跟你说，外面的世界老好玩了，那汽车跑得可比马都快，每个人只要买张机票就能在天上翱翔，那可比鸟飞的还高！还有海，海就是一片大湖，那可比你们几千个几万个村子都大啊。月月，别睡着！你还在听吗？” “嗯，月月在听呢......” 陈司还在拼命劈砍，虎口都震出了鲜血。 李晨继续说道：“外面的小孩都不兴放牛了，年纪到了就拉去读书识字，哪像你们这，不进道观连书都没得读。你有兴趣的话，还能去学学画画，学学唱歌，女孩子家，多学点才艺以后招人爱。月月，你还在听吗？” “嗯......月月在......” 陈司已经几近癫狂，牙龈咬出血来，但这层肉壁丝毫没有破损。 李晨已经哽咽了，他不知道再说什么，但还是提起精神继续道：“外面的世界没有臭道士害人，每个人都好好的，所有人都很善良，看见月月这样的好孩子肯定有很喜欢。 过个十来年，你就长大了，变成一个漂亮的大闺女，那时候你就会嫁给一个好男人，和他一起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三口平安幸福地在一起。 再等个几十年，等你老了，没有人跟你讲因果，没有人会说你是人牲，你会长命百岁，然后安静自然地老死，死去后就会被埋在地下，被儿孙永远记住......月月，你还在听吗......” “嗯......” 陈司终于放弃了，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对不起，月月，我好像没办法带你出去了。” “没关系......有人愿意救月月，已经够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月月啊......” 陈司的心像在被一刀刀切碎，咬牙道：“放心，我会记得的，我一定会记得！” 月月从兜里取出来一个打火机，那打火机是便利店里卖的最便宜那种，一元一个，也不知放了多少年，贴标签都已经褪去了颜色。 她小心地捧着这个打火机，用尽随后一丝力气摁下开关。 狭小的密室内映照出她只剩半截的身体，火光照在她纯洁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好漂亮啊......真想去外面......还给他......” 火光熄灭。 郝月月死了。 陈司抓着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李晨也颓然坐在墙角，默默抹着眼泪。 陪伴他们一路走来的幼小生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消逝了。 陈司懊恼，懊恼自己食言，没把她带出去。 懊恼自己最后关头分神，生生把她害死。 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死，多渺小的两个愿望，但又太难实现。 “胖子！给我血，我要画阵！等我功法练成，马上就出去给月月报仇，三仙观的道士一个都跑不掉！” 然而，胖子只是颓丧地摇摇头，问道：“陈司，你有没有想过，你最后为什么会突然愣住......或许真是那老道士算准了因果呢？” 陈司突然想起入观时观主对月月说的话，心中一颤。 但随即，他脸色变得面目狰狞起来，恶狠狠地拉住李晨的衣领，“谁说这是她的因果，谁说这是她的命！要不是这群道士非要杀我们，她怎么会死！李晨，你记住，月月是他们害死的！” ------------ 第三十九章 夺舍 李晨任凭陈司把自己提起，没有丝毫回应。 陈司把他扔到地上，整个人也随之颓丧下去。 两人也不知沉默了多久，李晨才再次开口道：“难不成真出不去了吗？我想把月月送出去，好好埋在土里。” 陈司对这些肉壁同样无奈，一时无言。 他勉强打起精神道：“先看看周遭的环境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李晨点点头，当下也只有先如此了。 不过密室总共也就三四十平米大，四面八方被封堵得死死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李晨想起以前在探查队学的一些技巧，身子伏地，耳朵贴在地面上。 这招通常用来辨认地下河道的方位。 不一会儿，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入李晨耳中，听声响应当是一条地下河，而且规模异常庞大。 “陈哥，有水声！” 陈司匐耳一听，果然有河流流动的声响！ 他的听觉比李晨要好些，很快就辨认出了河流的方位所在。 就在正下方！ 这水流强劲，一定是通向洞外！ “胖子，我们有救了！只要打通地下这面墙壁顺流而下，我们一定能通往外界！” 李晨听后大喜过望，可随即又愁容满面起来。 “可是我们根本拿这肉墙没办法啊。” 陈司摸着下巴思量了片刻，“倒还有一个方法，不过风险极大，如果失败......恐怕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李晨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我相信你，陈哥！我们一定能出去！” 陈司也不再多说，当即扯下右臂的衣服，露出一条约半米长的小蛇。 这小蛇无眼无鳞，如同睡着般静静缠绕在手臂上。 他想起和多眼道士斗法时的场景，虬龙子正是喝了自己的血才能心意相通，助他杀人。 血液必然是和妖兽签订契约的关键！ 他当即割开手掌，血液顺着皮肤滴滴滑落到虬龙子身旁。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虬龙子的蛇信子微微探出。 在鲜血沾染上它舌头的瞬间，陈司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思想似乎瞬间就和虬龙子融合成了一体。 这种感觉尤其奇妙，他在这一刻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陈司还是虬龙，仿佛二者的意识同时存在于蛇与人两具身体。 原本精气亏空的身体似乎转瞬间便好转起来，身体机能大大增强。 陈司给身体下达了一个啃食的指令，很快虬龙子就张开大嘴，用獠牙拼命地撕咬着地面的血肉。 原先用七星剑都无法撼动丝毫的肉壁，竟然被虬龙子的獠牙咬出血痕，地面上渐渐地被啃出一个小洞。 李晨大喜过望，激动地拉住陈司道：“有用！陈哥，快让它继续！” 他抬头一看，却被陈司的面容吓了一跳。 陈司的双眼已经变成蛇一般的竖瞳，不含一丝感情，皮肤下的肌肉正在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本来就消耗精气过度的身体，现在更是被吸成了一具干尸。 李晨分不清陈司是否还活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 陈司的竖瞳瞬间转过来，直盯着李晨不放，那眼神如同一头野兽看着猎物。 李晨吓得连忙后退，却反而激起了陈司体内的凶性。 他张开一口獠牙的大嘴，猛地就扑了过去，直咬向李晨的脖子！ 李晨一边用力抵抗一边高呼：“是我呀陈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救命啊！” 陈司手上动作丝毫未停，口中却清晰地回应道：“放心，胖子，我没有被附身，是我在控制它！只要等我把你吃了放进肚子里，我们就能安全出去了！” 李晨都快急哭了，“我活得好好的你吃我干啥啊！你已经被控制了，快醒醒吧！你可说了要带老李我出去的！” 陈司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阵迷茫。 “我被它控制了？” 他转过头去，只见地面的肉壁已经被咬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窟窿，而虬龙子还在贪婪地吞噬着血肉，在它身旁有好几层蜕皮。 短短的十几分钟，它的身体竟然已经暴涨到了一米，原先光滑的身体表面还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鳞片！ 陈司心底大惊，这洞妖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这么会功夫就让虬龙迅速地实现了数次蜕化！ 他赶紧在脑中下达指令让虬龙回来。 但虬龙同时也在给他下达指令，一人一蛇竟然一时间僵持住了！ 眼看实在驾驭不住，陈司心底闪过一丝杀意。 自己能杀虬龙，但虬龙却不能杀掉身为宿主的自己。 既然控制不住还不如将它杀掉，否则只有坐等被反噬己身。 然而，他们如今心意相通，在陈司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时，虬龙立刻就察觉到了，转身便果断地跃进了洞中。 “跟上！” 陈司大吼一声，立刻跟着跳了进去，李晨赶忙也紧随其后。 只听扑通一声响，他们直接掉进了地下暗河当中。 河流的流速极快，二人刚一落水就被冲出去老远，陈司用束仙绳牢牢拉住李晨他们这才没散开。 初入水中，陈司立刻就察觉到了河水的异样。 河水是温热的，甚至有些发烫，而且冲刷在身上更有一种粘稠之感。 陈司估计附近应当有座火山，地质环境不太稳定时，河流经过岩浆就会大幅升温。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虬龙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自己的思想，心底愈发着急。 经过将近半小时的漂流，虬龙被冲刷到一片滩涂之上。 它知道陈司正在迅速逼近，立马找到个缝隙往里钻去。 陈司身上蛇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皮肤几乎快全被白鳞覆盖，他并拢手脚，头部往前探，如蛇一般扭动身体在水中畅游。 不一会他们就到达了那片滩涂，陈司拖着李晨缓缓走上岸，这时虬龙已经深入到墙内数米深的位置。 陈司本想伸头钻进去，但突然想起这竟是人的身体，便操纵着束仙绳伸进缝隙，不消片刻就牢牢捆住了虬龙的尾巴。 再一发力，虬龙被猛地扯了出来。 雪白的身体在空中扭曲不断，似乎在向陈司哀求。 陈司脸上露出一道阴冷的笑容。 这虬龙已经成了气候，哪能饶过它！ 他当即就举起七星剑，毫不犹豫地一挥而下。 “陈司，给我死！” ------------ 第四十章 融合 就在七星剑即将斩断虬龙之时，陈司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自己杀死自己的错觉。 “我还是陈司吗？我是不是已经反噬成功了？” 陈司看着自己雪白的、布满鳞片的皮肤，目光中透露着疑惑。 他不断扣着头皮，头发不经意间一缕缕掉落，分叉的舌头在空中晃动，整个人正在一点点蜕变。 体内，一个崭新的“陈司”即将破茧而出。 他艰难地转过头，满脸痛苦地问道：“李晨，我还是不是陈司？” 李晨看着他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但还是牙齿打颤地回道：“说什么胡话呢，你当然是陈司......” “你说谎!”陈司怒吼道，“你在怕我，我已经不是陈司！” 随即，他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整个人沉浸在莫大的欢愉当中。 “我反噬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虬龙此时悄然钻了过来，顺着身体爬上了陈司的头顶，从他大笑不止的嘴中钻了进去。 陈司没有反抗，任由其钻进自己体内。 不一会儿，表面的皮肤开始溃烂，一具纯白色的肉体正在他体内撕扯，不断尝试着突破这身皮囊，降临到这个世间。 陈司在地面翻滚，整个人像蛇一样扭动。 极致的痛苦和快乐压榨着它的大脑，使其陷入了疯狂的混乱当中。 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那股声音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乐声像是农村人死后下葬的哀乐一般，透露着诡异。 “天生福黄仙君降临，闲人避退诶~~”一人高声吆喝，紧接着便是“啪”地一声敲锣。 唢呐声响起，回响在整个洞穴，显得阴森凄然。 陈司突然停了下来。 这股乐声仿佛有种异样的力量，使他焦躁混沌的意识逐渐归于平静。 体内即将破茧而出的存在同样安歇了下来，它似乎因为恐惧正瑟瑟发抖。 “是谁，是谁阻拦我降生！”陈司怒吼道。 他左右打探起乐声的来源，这才发现在滩涂的一处角落竟还有个溶洞，声音正是从那传来！ 唢呐声正在缓缓靠近。 陈司满脸警惕，目光阴沉不定。 片刻后，从洞口的黑暗中飘出两缕暗沉的红光，定睛一看，竟是两个大红灯笼。 灯笼映照出两个人形的怪物，它们身上披着长袍，但袍子下面的身体不断蠕动，偶尔伸出几条漆黑的触手。 正是人形虫遗！ 它们面具上用朱砂点出小嘴，露出一副诡异的笑脸，令人看了心生寒意。 而在后面还有十几只虫遗，其中十只排成两列，敲锣打鼓一片热闹。 另外四只正抬着一顶硕大无比的红漆轿子，轿子上是一块垂着的明黄色帷幕，起码高达十米。 随着轿子的靠近，一道刻画在基因本能中的恐惧被唤醒，陈司浑身抖动如筛糠，呼吸几乎都停滞了下来。 他想要逃，但脚像是被烙在了地面一般迈不出半步。 终于，轿子停住了。 帷幕中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这手细腻光滑，肤如凝脂，像是豆蔻少女。 可离奇的是其手臂出奇的长，起码伸出了三四米，够到了陈司的脸庞，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 陈司动弹不得，浑身战栗着任凭它摆弄。 “怎么跑到了心丑来，让我好找。” 说话声是由几种声音混合而成，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语气中透露着沧桑和慈祥。 陈司咽了咽口水，他的精神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掉。 他认识帷幕中的人，那是三仙观观主！ 观主的手温柔地轻抚着陈司，像是打量一件物品。 “你杀了本座不少徒子徒孙啊，明儿他们一直在向我哭诉，想请本座来杀掉你。” 陈司吃力地回应道：“那是陈司杀的，我已经不是陈司了！再等片刻我就能完全吞噬他的肉身，蜕化成真正的虬龙，我可以帮你杀掉陈司！” 观主叹气道：“你当然还是陈司，只是你没发觉而已。 即便是你真吃掉了他，你的体内也还残留着陈司，他的一部分将一直存续在你的意识里，我们的因果便永远断不掉。 此事还得本座亲自动手。” 陈司满脸惶恐，惊呼道：“不！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陈司马上就快死了，求你放过我！” “因果道，你又怎能看得透。” 观主说完，从帷幕中伸出第二只手，这手如同将死之人一般，皮肤遍布褶皱和黑斑。 此手按住地，似乎在支撑着他的身体缓缓站起。 紧接着第三只手、第四只手伸出...... 数不清的手臂从中钻出，一点一点掀开帷幕，露出一个极尽扭曲的畸形生物。 他高度起码达到十七八米，浑身上下长满人类的手脚，眼睛、耳朵、嘴巴等各种器官混杂在其中，长长地拖拽在身后，形成一条由肢体组成的尾巴。 从外观来看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更像是一条巨大的蠕虫！ 在这具可怖的身体之上，伸出了一条细长的脖子，脖子顶部挂着个脑袋。 那脑袋呈老人面貌，白发白须，神态亲切和蔼。 怪物无数条手臂慢慢伸来。 陈司恐惧地盯着那诡异的身形，眼中充满血丝，胸口剧烈地上下浮动，心脏似乎都要跳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意识中的一部分因为过度惊恐而被迫分离，陈司重新恢复了清明，他正在逐渐重新变回“自己”。 但这并没有让陈司感到开心，相反，随着虬龙脱离他的脑海，他的意识变得更加薄弱，更加空虚。 无穷的恐惧正不断地侵蚀他的神经，侵入到每个脑细胞。 陈司想要反抗，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就被压得粉碎。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嘴里吐出白沫，两眼逐渐翻白。 观主伸出细长的脖子，将头凑近到了陈司面前，微微笑道：“肉身苦痛，早入六道，本座这便把你度化了。” 无数的手臂将他温柔地拥抱住，缓缓搂向观主的身体当中。 陈司只感觉一条又一条手将自己包裹住，光亮一道道消失，周遭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 第四十一章 蠕虫 他的意识逐渐淡去，身体迅速融化掉，化为这条蠕虫的一部分。 “仙气倒还算精纯，就是体内的精气太少，补不了本座多少寿元，可惜。” 说罢，观主浑身的肢体开始运作，蠕动着庞大的身躯重新回到红漆轿子。 帷幕一关，淡淡道：“因果已断，此事已了，回殿中去。 那个凡人也一并带上，后面好做人牲，别浪费了。” 他指的正是在一旁不省人事的李晨。 李晨意志薄弱，竟在刚开始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一只虫遗走上前去，把李晨扛在肩上，随即敲锣打鼓声响起，“起轿！恭送天生福黄仙君回殿~闲人退散~” 一众魑魅魍魉尽皆起身，抬着红漆大轿即将消失在溶洞。 四周开始恢复宁静，一如众人从未到来。 就在灯笼的光芒快要完全消失之时，观主眉头微皱，突然察觉到体内似有异样。 某个东西正在体内翻滚不休，这股力量他很熟悉，似乎来自许久许久之前，一个差点被遗忘的存在......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惶恐，满脸惊惧地低头望去。 只见分布在各处的某些器官正在左右挪动，疯狂向着腹部的某个位置聚集而去。 “师兄......你怎么还活着，不可能！本座早已将你炼化，你早就成为本座血肉的一部分！” 观主怒吼道，其声音仍旧多个人声混合在一起，但仔细一听，其中竟少了某个男人的嗓音。 “回去，回去！不准出来！为何偏偏现在出来！” 他无数只手拼命拉扯着那些器官，妄图阻止其汇聚融合。 但没有丝毫作用，那些眼睛、鼻子、牙齿逐渐凑到一堆，组成了一张狰狞的脸。 那脸左右并不对称，仿佛太久没组装在一起，忘记了分布的位置。 大红槽鼻，豌豆眼，短眉毛，牙齿崎岖不整，嘴里散发出一股恶臭。 这些器官终于汇聚到一起，拼凑成了一张奇丑无比的男人脸庞。 丑脸淡淡道：“师弟，你活了百余年，又何必再贪图俗世。机缘之人已现身，是时候和师父一样，南下寻仙了。” 观主满脸惊恐，似对这张脸充满畏惧。 “不！本座大道未成，寿元未尽，凭什么去南云莲寻仙！本座还要继续活下去，我要继续修仙，去求长生道！ 当下因果已经斩断，再无人能阻我！” 丑脸看着师弟如堕魔怔的表情，满脸叹惋的神色，无奈道：“你这一身修为借于天地，要是斩了因果，天地便不容你。 更何况三仙观一脉的道途生于女阴，终于南莲，千年之间莫不如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观主之位相争，我被你活活炼化，是我心计不如师弟，我心服口服，两百年间不再与你相争。可你若要逆天而行，断绝三仙观道途，便别怪师兄不讲情分了！” 观主恨恨道：“你是要阻拦本座？” 丑脸平静道：“师弟不信我有这本事？” 观主面色阴晴不定地沉默了半天。 这位师兄的神通他自然知道，当年自己能够胜过他，全在于自己心狠手辣，抢先一步下手将其暗算。 若要论道行，他当年羽翼未丰，绝不是师兄的对手。 如今对方潜伏了两百多年，厚积薄发，若真要与之为敌，恐怕胜负仍在两可之间。 他甚至清晰地感知到，体内被炼化的血肉器官正在被剥夺，控制权慢慢转移到了师兄身上。 眼看大片大片的器官从身体脱离，整个肉身逐渐被分裂成两半，观主终于长叹一声道：“可笑本座山中苦修两百余载，庇佑一方水土，号称坐地仙，无奈终究抵不过因果二字。生死有道，逆道而行实在太难，师兄，你就是拦在我道上的劫啊。” “就是我不拦你，自然也会有人拦你，你需知道，所谓因果天道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苍天之下自有人“看”着你啊。” 观主面色微变，“罢了，两百年前我自以为是天命之人，与你争，可到头来也没得个什么好下场，今日便依师兄你所言，放了那小子吧......” 他腹部的手臂插入皮肤，伸入到体内，左右摸索了好一会，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手臂抓到了一具人的肉体。 这具肉体已经完全没了皮肤，浑身上下的肌肉组织正在快速消解，许多地方已经露出了涔涔白骨。 多只手一同发力，一点一点将其从体内拉出。 这具肉体与体内相连的血肉经脉一根根被拉断，片刻后，一个浴血的血人出现在了观主面前。 陈司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重新取回了意识。 随之而来的是周身传来的强烈痛楚，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的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极致的痛楚令他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观主见状，伸出一手，轻轻点在了他的眉间。 一块血肉顺着手臂传输到了陈司体内，迅速地修补着他破损的肉体。 很快，肌肉纤维的线条被构建起来，完整的皮肤重新覆盖到他的身体表面。 观主淡淡道：“师兄可还满意？” 那张丑脸没有回应，只不过他的五官又渐渐散开，分离到身体的各个部位，观主几乎要裂开的躯壳又重新融为一体。 观主看着捧在手里的陈司，长叹一声。 “师兄，你为的是三仙观的小道，又可曾想过人间的大道......算了，世间修士多如此，我辈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后辈事，后辈操心去吧......” 虫遗再次敲起锣鼓，吹响唢呐，前面的两只提起灯笼向溶洞深处走去。 而此时，陈司正饱受着身体修复的折磨，肌肉和骨骼重新生长的痛楚远超他能够承受的极限。 好几次他都快撑不住，几乎要晕了过去，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观主要带自己前往何方，但他决不能放弃！一旦在此时失去意识，下场就是万劫不复！ 陈司挣扎着，只待寻找机会逃跑。 观主略带惊讶地看了看他，竟然还有意识！ “睡吧。” 仿佛是命令一般，陈司的大脑飞快地停滞下来，思考的能力逐渐剥离出身体。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他死死地盯向那条地下河。 只要进入那里...... 然而，不知是意识不清，还是红灯笼光照的原因。 当河水映入陈司的眼帘中时，他突然发现所谓的地下河竟然血红一片。 百米宽的汹涌大江滚滚向前流去，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俨然是一条血河！ ------------ 第四十二章 天道 上祀殿中，陈司和李晨跪在祭坛前，猛地睁开眼。 一条白皙的手臂缓缓从陈司额头收回，重新缩回了明黄色的帷幕当中。 “既是从外界而来，我观自当欢迎，不知阁下来拜访三仙观有何要事？” 陈司满脸惊惧地环顾了一圈，发现此处正是他们刚进三仙观的地方。 祭坛上还残留着猪牛羊的肉体残渣，腥臭扑鼻。 在他身后，几十名道士排成两列，对观主恭敬地弯着腰。 原先死掉的多眼道士、六耳道士也赫然站在其中！ 彭倩和许明也在不远处。 彭倩对他微微点头，许明依旧是那副不耐的臭脸，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 在石厅的角落，郝月月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人群中，好似身体从来没受过损伤。 陈司转头看了看李晨，发现对方也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 “陈哥，咋回事？我们怎么回来了?” 陈司也摸不准现在什么情况。 明明刚刚还在洞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上祀殿？难不成此前的一切都是一桩梦？ 帷幕里传来轻松的笑声，“呵呵，两位小友放心，刚刚不过是本座为了验验你们的心性，故意施展的小小幻术罢了，此前那种种经历皆是幻象，不必在意，幻境皆有心生。 不过看二位的脸色，似在幻境里吃了不少苦头，这正是由心中戾气引起，平日可多念些道经舒缓心境。” 陈司，双眼微眯，站起身警惕地后退了两步。 许明见状大怒道：“大胆！还不赶快跪下，多谢师父他老人家指点！” “无妨。”观主语气和善，丝毫没有生气，“受了点惊吓是人之常情，不必在意。” 许明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下。 陈司不信邪，径直走到彭倩跟前，毫不客气地捏起她粉嫩的脸蛋。 “彭倩你说！此前的经历是真是假？你要骗我别怪我不客气！” 彭倩大怒，直接拍开了陈司的手，满脸愠怒之色。 “陈司，我好心带你进观，你发什么疯！再要胡闹我直接把你丢回村里！” 陈司盯着她看了半晌，没看出半点破绽。 他又快步来到郝月月身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月月，你一定还记得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可郝月月竟像完全不认识陈司一般，怯生生地摇着头。 陈司起身，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 所有景象都如此熟悉，和刚进洞时一模一样。 他缓步走到帷幕前，冷冷道：“这么说，之前的一切并未发生了？” 观主道：“没错，此前的一切皆是幻象，是你的痴念作祟。” 陈司怒火中烧，可拿这群道士竟没有丝毫办法。 片刻后，他仰天大笑，道：“好！那便依你，一切并未发生！ 我们二人这次前来，正是想问神仙你一些事情，还请不吝赐教！” “但说无妨。” 陈司仿佛真忘却了之前的经历，开口道：“此地往南千余里，有一座寨子，当地称作南云莲寨，村中有一地穴，村民唤作鬼洞。 鬼洞来历不明，村里说是自他们建村时便存在了，乡间传言，洞底住着一神仙，活了不知多少岁，要是村里有麻烦，只要抬着祭祀的牲口进去，神仙便可帮村民消灾除难，可要是贡品不够，神仙便会留人在洞里，炼成人丹助他飞升。 我觉着这做法倒和贵观有些相似，不知道老神仙你和那位地底仙有什么牵连？” 观主淡淡道：“祭祀人牲一道自古便流传下来，道家多在沿用，非是我一家所有，兴许是别处哪位道友隐居在那洞穴之下也说不定，又怎会和我三仙道观有甚关联？” 陈司追问道：“可据说你们每任观主都会南下去寻南云莲，要说这也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此南莲非彼南莲，小友来本座这问千里之外的事情，看来是问错人了。”观主语气平静道。 “况且，地下的事情小友最好还是少打探，若等你查清楚，便也陷进去了，还是及时脱身为好，许多事情不清楚反而乐得糊涂。” 陈司听明白了，对方肯定是知道什么，但就是不愿意说，继续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当即拉起来还跪在地上的李晨，稍一拱手道：“既然你这没我想要的消息，那我们二人就告辞了！” 一群道士当即就围了过来，许明面色不善道：“三仙观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胆敢对师父无礼，今日你们便别想着离去了！” 陈司沉声道：“你还想拦我？” “是又如何？”许明当即拔出长剑就要斩下。 陈司也暗暗拿出了束仙绳。 “住手——” 一道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洞内，久久不停息。 众人顿时怔住，思绪变得一片空白。 “三仙观不留客，他们想走，便放他们自行离去吧......明儿，你性子还是太冲动，把剑收起来。” 许明恶狠狠地盯了陈司半天，这才冷哼一声，把长剑收回鞘中。 其余道士也纷纷退去，给陈司让出了一条道路。 陈司不明白这观主是何用意，满脸忌惮地左右审视了半晌，这才拉着李晨大步离开。 “陈哥，这群道士就这么放我们走了？不应该啊。” “闭嘴，快走，待会那老怪物改了主意我们想走都走不掉了！” 李晨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急忙加紧了脚步。 但余光又瞥见了那几个人牲，不免又犹豫起来，“陈哥，我们带月月一起走吧，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啊。” 陈司像看傻子一样盯着李晨，“你真以为那是月月？” 李晨愣住了。 对啊，月月已经死了，她的尸体还留在洞穴深处，自己是亲眼看见的。 那在这的月月又是谁呢？ 她真的是人类吗？ “月月”那对无辜的双眼，正巧他四目相对，李晨顿时打了个寒颤，赶紧小步快跑跟上了陈司。 来时的路并不复杂，跟着洞壁两侧的大红蜡烛一路走，一个多小时也就出了洞。 走出瀑布，洞外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陈司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去，竟发现这座山隐隐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颅，无数的白色颗粒正从大山的两个洞口中吞吐而出，大雾由此而来，远远看去，好似头颅正在呼吸一般。 一股凉意爬上陈司的后脊骨，他隐隐感觉到某个存在正在注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群道士口中的“天道”二字，似乎真有“天”在窥探着他...... “走！” 陈司转身，逃跑般地离去了。 ------------ 第四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洞内，上祀殿。 眼看陈司消失在了洞口，观主才对一众弟子开口道：“南云莲已派人来寻，本座也是时候动身，三仙观今后就要靠你们好生经营了。” 一众弟子听后，都惊惧万分。 师父庇佑三仙观两百余年，弟子已经换了数批，外面的村民更是不知死了多少代。 观主在他们心中已经是撑天柱一般的存在，他们根本想象不出没了观主的三仙观是何模样！ 众道士纷纷劝解。 “师父！三仙观离不开您，还请您三思啊！” “刚才那小子我们去杀了便是，师父您不用费心！” “我这就去村里再抓两个人牲上来，您绝不需担心寿元问题！” “......” 然而，观主只是摇头叹息：“我去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了。 待我离去后，倩儿便出去云游一番，在俗世中好生历练，待你归来，你便是三仙观新的观主。”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一阵喧哗。 虽然彭倩师妹确有道种之资，但入门实在太晚，前后加起来也才不过三年，无论是道行还是声望皆比不上许明，观主之位怎会轮得到她？ 就连彭倩自己都吓了一跳。 起初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名字，但一看诸位师兄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师父竟真打算传位给自己！ 她连忙上前道：“师父，倩儿境界低微，何德何能忝居观主之位？还请您收回成命，将观主位传给许师兄！” “本座已深思熟虑，此事无需再议，倩儿你上前，我传你衣钵。” 彭倩杵在原地，不知该上还是不该上。 许明则低着头，目光阴沉地默默注视着她。 犹豫片刻，终究师命难违，彭倩一咬牙还是走到了帷幕前。 里面探出一只白骨手臂，轻轻在彭倩眉间点了点，额头瞬间就嵌进一枚米粒大小的黑色晶体。 “此乃仙种，乃是初代三仙观观主遗留下来，代代相传。你知道，我们一脉乃凭借道种秘术立足，可此术法并非人人皆可习得，只有骨骼惊奇，天赋出众的奇才才能抵御住道种侵蚀经脉。 不过随着境界提升，道种孕育而成的法宝也会越来越强，终有一日身体将难以承受侵蚀，化作道种的傀儡。 不过只要有此物傍身，便可时刻压制体内的道种，本命法宝的侵蚀之力奈何不得你，保你道途顺遂。” 彭倩还沉浸在被选为观主的不安和惶恐当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观主继续道：“另外，仙种与你本源相连，切莫轻易让渡给他人，要不轻则寿元大损，重则身死道消，你可曾明白？” 彭倩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徒儿明白。” 观主这才满意道：“明白就好，你们都下去吧，本座要闭关数日。” 一众道士纷纷退去。 许明面容扭曲地死死盯着彭倩的背影，一股恶意由心底而生，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待所有人离去后，上祀殿重新恢复了寂静。 许久，观主背上的一只嘴开口道：“明儿太过依赖本命法宝，也不知道这个许明是否还是许明。” 观主淡然道：“他是不是许明，真的重要吗？” 那张嘴沉默片刻，豁然道：“师弟说得对，这对三仙观来说并不重要。 只是......你这般传位过于儿戏，怎能服众。我看许明对观主之位欲念颇深，倩儿恐怕凶多吉少啊。” 观主神色依旧平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师兄，你觉得当年师父为何会传位于我？ 师兄愣了愣，“为何？” 观主叹道：“你当观主还是我当观主，他根本不曾在意，他不过是想让你我二人只能活下来一个，如养蛊一般，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观主。 明儿和倩儿谁当观主，真的重要吗？” 师兄若有所思，随即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你说得对，说得对啊！” 然后狠厉道：“三仙观从来不是和气生财的地方。” ...... 山野之间，一胖一瘦两个人影正在急速狂奔。 要是不知道的，怕以为是后面有野兽在追他们。 可他们后面空空如也，没什么追兵，更没有野兽。 两人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个小时的路，连续爬过两座山，这才彻底不见了那村子的踪影。 两人正是逃命的陈司和李晨。 自打出了三仙观后，两人没敢再在村内停留，二话不说直接跑路。 直到此刻他们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陈司脸色有些异样地打量着李晨，狐疑道：“胖子，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你长着一身肥肉，怎么逃命还能这么利索，刚才我差点都追不上你，你该不是也修了什么诡异神通吧？” 李晨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道：“陈哥，天地可鉴，你可不能怀疑小弟我啊！你们那些神通我哪敢练，稍不留神小命就搭进去了。我这不是求生的本能在催人奋进吗，人的潜能可是无穷的！” 陈司看他不像是在说谎，这才作罢。 李晨见陈司放下心来，向其靠近了半步，小声道：“你说我们前些日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假啊，那天我差点被吸成了肉干，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可一觉醒来竟然全部好了！ 那些死掉的人也都活了过来，就连月月也好好地站在那，陈哥，我们那难不成真就是做的一场梦？” 陈司冷笑一声，“你要这么想，那就真着老妖怪的道了，那些经历绝不可能有假！哼，老妖怪想骗过我可没那么容易，我不信他！” 李晨想听的正是这话，他迫切问道：“还是陈哥高啊，陈哥你咋看出来的，小弟我分不清，心里总是毛毛的。” “需要看出来吗？”陈司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信他，我只信自己，就这么简单。” 李晨愣住了。 这理由也太简单粗暴了，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啊！ 陈司见李晨还是满脸犹豫，便拉开了右手的衣服，露出了缠绕在手臂上的虬龙。 “要说证据的话，自然也有，你看看，我手上的虬龙可不会凭空长到这么大。” 李晨抬头看去，果不其然。 原先只能缠绕住小臂的小蛇现在已有近一米长，直延伸到肩膀，表面覆盖着许多白色鳞片，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条蛇当时差点控制住陈司，给李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当即就看出了它身上的变化。 李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当即大喜，“我就知道那是真的！牛鼻子老道还想骗我们兄弟俩，道行还浅了点！” 可接着他又想起了月月，回忆要是真的，那月月一定已经死了，尸体还冷冰冰地躺在地穴深处。 他本来想把她带出来好好埋掉，可最终也没能实现。 “唉，可惜了月月，她还是个孩子啊......” 陈司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放心，我今后会给她报仇。” ------------ 第四十四章 司灵部 待陈司回到华银市，已是七天之后。 临别前，李晨非要拉陈司再去吃顿饭，说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不过陈司却兴致缺缺，经历了三仙观之行，他算是初窥到了这所谓的修仙界。 这些得道高人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仙风道骨，相反一个个嗜血如命，根本未曾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这不禁让加重了陈司内心的不安。 三仙观主临行时的那句话莫名其妙地浮上心头。 “地下的事情最好还是少打探，若查清楚，便也陷进去了，还是及时脱身为好，许多事情不清楚反而乐得糊涂。” 那老妖精说那么多假话想诓骗陈司，但唯独，或许只有这句是真的。 见陈司拒绝，李晨叹道：“也好，下次等探查队幸存队员到齐了，我再叫出来聚聚，陈哥你到时候可得赏个面子啊。” 陈司眉毛一挑，略带诧异道：“你说什么胡话呢？除了我们俩，哪还有其他幸存队员？” 李晨面色有几分奇怪，他再三确认后，发现陈司真没在开玩笑，便试探着说道：“你不记得了？当时跟在你后面出洞的，还有高利耀那小子啊！这次去三仙观我本来打算也叫上他，只是听说他在出了洞后心理出了点状况，一直在精神病院里呆着呢。” “高利耀？”陈司眼神出现一丝迷茫。 半晌后，他才似渐渐想起这人的名字，“对了，赵辉对我提起过这事......但当天就我们俩出来，高利耀绝无可能出洞！” 李晨疑惑地挠挠头，心想陈司怎么这都能记岔。 “那天你一出鬼洞就昏了过去，兴许后面的事情记不大清了，高利耀的确是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啊，路上还背过你呢。” 陈司面色冷得能滴出水来。 高利耀被张春民杀死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不可能记错！ 如果胖子说的是真的，那高利耀就是紧随自己身后爬出的鬼洞。 难道在鬼洞下，他跟了我一路？ 想到这，陈司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李晨看着陈司的表情，隐隐猜出来了点什么，试探着问道：“难不成，这小子有问题？” 陈司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后面尽量不要再和他联系，这个高利耀很不对劲。” 具体有什么不对劲他没再继续说，他只需要让李晨尽量避开诡异事件就足够了。 李晨终究只是个普通人，牵连得太深对他显然不是好事。 李晨也听明白了，赶紧连连点头。 “我早看出来那小子是个坏胚，陈哥你放心，我听你的，后面一定不和他往来！” “你明白就好，另外鬼洞的事情你也不用再调查了，这件事情不是你能介入的。鬼洞事件处处透露着诡异，后面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对付，你要再查下去就是拿自己命在做赌注。 还是等上面的调查结果吧，既然派了新的人接手，那这件事应该已经得到了上面重视，相信很快就会给个说法。” 李晨满脸犹豫，没有开口。 通过这次的经历，他当然知道鬼洞已经牵扯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事情，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插手。 但像陈司说的，老实等待上面调查就真的会有结果吗？ 即便是查出来了，对普通人公布的真相自然也是另一个版本，这个真相会合乎情理，合乎科学，让人挑不出缺陷。 可这个真相不是他想要的。 李晨到最后也没有作出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今后又到底该怎么做。 陈司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诫。 自己话已经说到了，可下过鬼洞的人对地底都有股执念，他对此能够感同身受。 可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会想知道更多，早晚得把命赔进去。 对陈司来说亦是如此。 只要下过鬼洞，便不可能回归普通生活了。 和李晨告别之后，他重新回到了大学附近租的那套房子。 既然仇家已经被解决，回来住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他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一道漆黑的影子伫立在客厅。 那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黑色生物，身体呈半透明状，浑身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仅仅是站在那就给人极大的不详之感。 陈司反应迅速，立刻退到走廊上，二话不说掏出束仙绳，注入一道仙气攻向黑影。 然而束仙绳竟直接穿透了它的身体，根本触碰不到对方。 陈司内心惊疑不定起来。 他还从未遇过这种对手，一时间拿不准应对方法。 就在这时，黑影的中间裂开一个口子，从这个口子的缝隙中吐露出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陈司，很高兴见到你，我并没有恶意。” 陈司冷笑一声，“派个妖物闯进我家，这算没有恶意？” 他心底思索着黑影的来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虬龙买家的可能性更大。 自己当日傻愣愣地直接在网上挂出出售虬龙的信息，惹出来的事端竟一件接着一件。 陈司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那黑影不知从哪发出人声，“请你谅解，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因此只能在你家中等着。 忘了介绍，我是司灵部派来的办事人员，华寅峰，专门对接此次的鬼洞事件。这是我的灵兽“魑”，我正在通过它与你对话，没有我的授意，它并不具有攻击性。” “司灵部？” 听见是上面派下来的人，陈司稍微放松了些戒备，但心底的疑虑依旧没有消减。 “我可从来没听过司灵部这号部门，不是框我的吧？” 黑影回应道：“司灵部专职负责处理妖物和修士相关的事务，原则上需要对普通人保密，涉及的层面一般社会接触不到，因此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陈司沉吟片刻。 “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意？” 黑影道：“你是鬼洞事件的唯一幸存者，上头很重视这件事，此前和你对接的赵辉是局外人，事件调查得并不清楚，现在我想再了解一番洞内的情报，希望你配合。” 陈司不置可否，神色玩味道：“哦？你们司灵部有权限管修仙者？” 黑影沉默了会，像在斟酌用语：“民间修仙者数量繁杂，力量庞大，正常情况的确是管不到你头上来。不过，我们需要提防危害华国社会秩序的大规模灾难事件，鬼洞事件的危险性被评定为甲级，你们这些涉案的修仙者都在监管范围内。” 陈司冷笑一声，随即又问道：“那北方的三仙观道士残害凡人，拿活人祭祀、炼兽，不算危害社会秩序？你们不管？” ------------ 第四十五章 异类 黑影又沉默良久。 办事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有修士因为凡人被残害向他质问，竟让华寅峰一时语塞。 在这修仙界，修士通过祭炼凡人，提取地气，再凝聚仙气化为己用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除了司灵部功法特殊外，其余修仙法门莫不如此，司灵部往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小子到底师承何家？ 半天，黑影终于生涩地开口道：“不过是修士的小打小闹而已。” 为了取回话语主动权，华寅峰没等陈司回话，紧接着警告道： “而且你和他们不同，三仙观在女阴立足千年，传承有序，是庇护一方水土的名门正派。可你师承不明，跟脚不清，你这种散修才是最易惹出事端的。” 听完这话，陈司嘴角一撇，脸上露出一丝愠色。 他自然听出了话里隐含的意思。 三仙观实力深厚，司灵部或许惹不起，可对付自己这样的小修士司灵部却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陈司冷哼一声，“倒是好算计，蛇鼠一窝。可不知我这么个小修士怎么能入你们法眼？就因为鬼洞？” 华寅峰不管他的嘲讽，解释道：“没错，你很特别，值得我们在你身上花费心思......司灵部历史渊源深厚，据说早在炎黄时期便存在雏形了，代代相传下来史料记载浩如烟海，曾经史上的重大事件老祖宗们都通通记在了古籍上，以警示后人。而其中之一，便是鬼洞。 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从鬼洞里出来的并不一定都是人类，过去几千年里，每一批从那洞底出来的人中，必然有一个异类......” “异类？”陈司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两只手臂两条腿，和人类没有半点差别。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和那些邪修比起来，我已经再正常不过了，你们与其有时间来看着我，还不如多去找邪修麻烦，我至少从来不会伤害普通人性命！” 黑影走近了些，黑漆漆的裂口一动不动正对着陈司，好似在仔细注视的陈司的神情。 “无需你多言，你只需要告诉地底下的情报，我们自有辨别的手段。” 陈司双眼微眯，也紧盯着黑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有关高利耀的事情吐露给此人。 “要说异类......或许你们真正要找的对象是高利耀，按理说这人早该死在了地下，还是张春民亲手了解的他，如今却堂而皇之地爬了出来，他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人类我也猜不准。” “哦？”黑影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司，“你可知高利耀和你说得如出一辙？” 陈司微微一愣，面容变得狠厉可怖，一副想杀人的样子，“这混账倒会搅混水，真是可恶！” 黑影并未作出过多评价，道：“总之多谢你提供的消息，关于高利耀会即刻展开调查，如果他真是监察对象，我们会解除对你的管控指令，不久之后你就会收到我们的消息。” 陈司冷声道：“但愿如此，祝你们马到成功。” 黑影渐渐融化，与地面的影子融为一体，片刻后就不见了踪影。 可在即将完全消失时，却留下了一句话飘荡在屋内。 “另外，高利耀已经逃出了医院，此后说不定会来找你，好自为之。” 陈司听后满脸黑线，待确认他走后，这才敢踏进房门，瘫坐在地上，身上不住地冒出冷汗。 他隐隐能感受到，那华寅峰修为极其深厚，那股压迫力能和三仙观的许明不相上下。 他也不知彭倩口中玄仙黄仙的境界是怎么个划分法，但此人实力绝对远超自己！ 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其实陈司原本和这个伪装成“高利耀”的异类并无直接利益冲突，他自身也不愿和高利耀扯上关系。 但一方面迫于华寅峰的压力，他不得不吐露些关于鬼洞的情报。 另一方面陈司不希望始终被司灵部缠住，让高利耀吸引住这些人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好拿司灵部试试他的深浅。 陈司又想起若是鬼洞案件真像华寅峰说的那么严重，想必李晨也早就被盯上了。 他正打算联系李晨，提醒他小心点这帮人，才想起手机早在被疯女人追杀时就摔坏了。 好在现在手头宽裕，他索性第二天就换了个新的。 一开机，微星竟跳出上百条消息，其中大多都是他妈发来的。 陈司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这次出门这么久，也没提前给她说一声。 父亲当年开的公司被竞争对手搞破产，家里房子卖了，变得一贫如洗，背着一屁股外债。 结果他自己跑了，就留下母亲和陈司二人。 这些年她既要还债，又要把陈司拉扯大，年轻时街坊出了名的美人活活熬出了满头灰发。 陈司是看着她的背一天天弯下去的，知道她的不容易。 自己是她生命最大的盼头，可这次一连失踪了近两个月，不知道她这两个月有多担惊受怕。 陈司当即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响之后，电话接通了。 “妈，是我，陈司。” “小司，是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发颤，随即哽咽道：“你这臭小子，死哪去了，打了几十通电话一次都没接！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警察局门槛都快被我踩烂了！你现在在哪，人还安全吗......” “......” 听她宣泄了将近十几分钟，情绪开始平静，陈司这才安抚道：“妈，你放心，我没事。上次探洞案件不是死了人吗，我是被拉去调查了，这个事件的保密性比较高，所以一直没联系上你。”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唠叨：“我早就跟你说别去往山沟沟里钻，多危险啊，早晚得出事，你小子就是不听，这下摊上大事了吧！还好你人没事，听你妈的，以后别再去劳什子户外探险了，消了这个心思，认真读书才是正事！ 这次事儿大不，有什么就告诉你妈，凡事都有我担着，别硬撑，知道吗！” 陈司连连应是。 可她还是放心不下，说过段时间要来华银市。 为了不让她担心，陈司自然也答应了。 两人又唠了将近半小时这才挂掉电话。 他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手上有几百万的事情。 这事得慢慢来，失踪两月后后骤然告诉她儿子一夜暴富，只会她让增添不必要的担心。 甚至说不定还会怀疑起这笔钱的来源。 既然已经踏入了修仙界，那日后自然有大笔的赚钱机会，金钱对修仙者只是个数字而已，许多修仙物资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等到身份都安排妥当，正好把她安排到这边来工作，陈司也放心些。 母亲养育了他十几年，陈司日后一定不会让母亲再吃苦。 陈司刚挂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 来电显示是“潇芸芸”。 怎么会是她？ ------------ 第四十六章 梦境 陈司犹豫了会，还是接了。 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陈司？” 他本以为自己对潇芸芸已经断了念想，可听见这阵声音，心底却依旧情不自禁有所悸动。 “怎么，有事吗？” 他本来能回答得温和些，但为了掩饰内心微不足道的慌乱，却选择了最生硬的回应，听上去不太友善。 不过电话那头的潇芸芸好似没放在心上，轻声说道：“你又有半个多月没来学校了，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司这才想起自从那天返校报到后，他就再没去上过课。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回去念书，但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供养到大学，就是想培养出个大学生，盼望着他好以后有出息，在拿到学位证书前陈司可不敢贸然说出退学的话。 陈司皱眉道：“是学校让你来联系我的？放心，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处理好了，过段时间就会回去。” 潇芸芸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又和陈司相熟，校领导让她来询问陈司情况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陈司的回答显然并未让潇芸芸满意，尽管声音依然清冷，但语气中已隐隐有些生气，“过段时间？陈司，不管你在做什么，都应该以学业为重，学校已经给你处分了，今天是让我来通知你的。” 陈司有些尴尬，他不喜欢对方这种说教的语气，可面对这个女人又发不出脾气，只能吃瘪。 毕竟不论语气如何，她说这话的出发点总归是为了他好，陈司不至于拎不清别人的善意，于是只好连说着“尽快尽快。” 原本结束了这个话题，陈司就准备挂电话了，但那头的潇芸芸又淡淡道：“还有，你之前说想去现场看我的钢琴演出，这次主办方已经定下流程了，后天晚上在华银大厦顶层的歌剧厅举办，我有几个朋友也要过去，正好给你多带了一张票，到时记得早点到。” 陈司这才想起数个月前，自己的确向她求过好几次现场票，花言巧语说了一堆，其实就是想看潇芸芸弹钢琴的样子。 她自幼就学习各类乐器，其中最为擅长钢琴，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拿得了许多奖杯，虽然还在念大学，但界内已经小有名气，有些音乐会会邀请她去弹奏曲目。 不过当时见她神色冰冷，满脸写着拒绝，陈司本以为根本没戏了，却没料到她居然一直记得这事。 要知道去华银大厦顶层音乐厅观看演出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基本都是社会名流，一票难求啊。 当然，陈司如今既对钢琴没兴趣，对凡人谈情说爱之事也没了兴趣，这场音乐会他不打算参加。 可不等他开口，通话里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已经被挂断了。 陈司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当务之急是修炼和提升实力，他如今在修仙界自身都难保，普通人与其牵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这次只能放她鸽子了。 至于学校那边，没什么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 陈司在卧室画上了百血升灵阵，打算暂时埋头苦修一段日子，好生增进修为。 可才盘腿打坐没一会儿，他的眉头就拧成了一堆。 “怎么这么慢？” 体验过在三仙观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卧室这个小小的血阵已经再难满足他的需求。 他浅浅估算了下，三仙观的修行效率竟是这边的七八十倍不止！ “也就是说，我在这修行两三个月，还顶不上在洞里打坐一天！？” 怪不得自三仙观出来后，就感觉丹田内的仙气充沛不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陈司无奈长叹一声，继续默默吸纳起微薄的地气。 一层淡淡的血气注入他的头顶，循序渐进地改善着陈司的体质。 然而，随着周天的运行，他这次却破天荒地做起了梦。 梦中，在庞大的空间内，四周一片黑暗，空无一物。 陈司的意识突兀地来到此处，环视一圈，看不到任何东西。 远处，有个男人的脸庞若隐若现，渐渐飘来。 男人面部的轮廓清秀，十分白净，但目光却阴毒狠厉。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陈司似乎认得他。 “陈司，我与你无仇，为什么害我。” 男人语气阴冷，像在质问。 陈司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冷笑，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是高利耀，你怎么进的我梦里！？” 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拼命调动体内的仙气，却发现丹田死气沉沉，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高利耀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一种阴邪刺耳的笑容，回荡在整片空间。 “陈司，千万别以为学了几个阵法就了不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我于地底得到的力量面前，你微不足道。 而现在，你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居然想算计我，我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司知道，他说的是给司灵部透露情报的事。 看来司灵部办事效率很高，这么快就查到了高利耀的跟脚。 陈司思索片刻，淡淡道：“是司灵部的人逼迫我说出所有情报，你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组织，逼供手段很多，我别无选择。” 高利耀发出一阵冷笑，对陈司说的话不置可否。 陈司看他没有反应，继续问道：“当天在鬼洞下，我亲眼看到你被张春民杀死，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高利耀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些，目光灼灼。 “这话倒是该我来问你，我分明亲手把你杀掉了，你怎么走出的鬼洞？ 陈司，你是人是鬼？” 陈司瞳孔微缩。 这个说法和自己记得的根本南辕北辙，他清楚地记得高利耀被割破了喉咙，捅穿了心脏，死的明明是他！ 高利耀故意在混淆视听！ “看来我们的记忆有所偏差，但我依然会坚信自己的想法，你骗不了我，高利耀。” 高利耀像是看笑话一般盯着陈司，嘲讽道：“陈司，你入幻觉太深了啊。” 但随即，他便放过了这个话题。 “也罢，这件事我们说不出个结果，毕竟活着出来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死无对证。 不过，作为曾经的战友，我们也不应该成为敌人，我认为我们彼此都有对方迫切知道的情报，或许可以互相分享。” 陈司眯着眼打量起对方。 说实话，高利耀这个建议非常诱人，陈司的确希望通过他更进一步了解鬼洞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无法确定高利耀是否对自己有恶意。 他甚至无法确定高利耀是否还是人类。 这笔交易对现在的陈司来说危险性实在太大。 “正如你所说，我现在的境界在你面前微不足道，我们的地位从最开始就不平等，交易不可能成立。” “我也可以迫使交易成立。” 陈司冷静道：“你没这个机会，不是吗？我目前还是司灵部的重点监察对象，即便在梦里，他们也盯着我的。” 高利耀的眼神饶有兴趣地在陈司身上停留片刻，“你很聪明，怪不得能从洞里走出来。 但我还是会把见面的时间地点发给你，我相信你会来的，你经不住洞底的诱惑。 因为你在洞底逃跑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世界的终极是什么......” ------------ 第四十七章 赴约 陈司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挣脱出来。 不一会儿，手机果真发过来了地图定位，其后还附带了一句话。 “去那等着，我会来找你。” 陈司盯着手机，内心迟疑不定。 理性告诉他决不能过去，这极可能是高利耀布下的陷阱，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了解高利耀，对方为了一丁点可能都会把马燕和王二杀掉，断绝后患，更不用说陈司这个供出他消息的人。 然而，感性的力量又在时刻鼓动着陈司去见见高利耀，去寻找洞底的真相。 辗转反侧一夜，陈司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修炼，终究没按捺住，第二天来到了地图定的见面地点。 这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摩天大楼，尽管处于城市的CBD，其高度依然高出其他建筑物一头，装潢奢侈，气派十足。 陈司刚打算进去，大门一侧站着的男仕就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司的着装，眼神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鄙夷。 随后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陈司一脸疑惑，进个大门还需要邀请函吗？ 不过既然他们这有自己的规矩，陈司也没打算硬闯，只是收起了心中的一丝不满，默默退了出去。 既然高利耀说了会来找他，那他就站在了大门外等着。 迎面而来，撞上了一名穿着黑色西服，带着墨镜的中年男子。 陈司抬头，认出这应当是一位保镖，体壮腰圆，肌肉分明。 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挂满坚硬的胡渣，神情不怒自威，像是个练家子，不似个简单角色。 而在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此时另一人正从外面打开车门，迎出里面的贵客。 保镖上下打量了下陈司的着装。 白色体恤，因为穿得太久领口有些磨损，一条休闲裤或许是洗过太多次，表面略有褪色，鞋子看不出品牌，应该是网上买的大路货色。 “滚，别挡路。”保镖懒得再多看一眼，淡淡道。 陈司眉头微皱，眼底露出一丝不悦。 他虽然不愿意随便欺凌普通人，但真要有不长眼的招惹事端，他也不介意给对方长长教训，教教做人的道理。 “你主子就这么教你说话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 保镖怒目圆瞪。 作为萧氏集团聘用的私人王牌保镖，凭他的身手，整个华银市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都没有几个！ 不知道这小子是哪家学校的小屁孩，奶都还没吃干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不入流的东西，居然口出狂言！ 他也不废话，当即就高高举起右手，一巴掌重重砸下。 陈司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有人找死他自然愿意奉陪。 仙气凝聚于右手，不急不缓地向保镖举起的手拍去。 他自认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人，废掉这玩意一条手臂也就够了！ 正当两手即将接触时，保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灵的声音。 “陈司，久等了。” 保镖停住了，陈司也在最后一刻收了手。 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潇芸芸！ 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正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车中走出。 这身礼服是由顶级设计师私人订制，完美地勾勒出了潇芸芸青春少女的完美曲线，纤弱中带着一丝性感。 墨一样的黑色和她雪般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更突显出她的明艳动人。 潇芸芸步履从容优雅，缓缓走到陈司跟前，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音乐会就要开始了，我还需要提前上去准备，我们这就上去吧。” 她说话不快不慢，始终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语气温柔，只是听着就让人舒服。 陈司呆立在原地，心中大感疑惑。 潇芸芸她怎么在这？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后面这栋大楼顶部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华银大厦？” 正是昨天约定的地方！ 不知高利耀那厮是有意无意，竟然把见面地点定在这，甚至刚好碰上这位小祖宗。 乍眼看上去，好像还真是自己在楼下一直等着她。 陈司眼角一阵抽搐，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潇芸芸看他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陈司怯场，便安抚道：“放心，我那几位朋友都很好相处，这就上去吧。” 可随即，她又看到了陈司那身随意的便装，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对那名男仕微微颔首，男仕就赶忙弓腰让开了道路。 他神色尴尬，余光不自觉地落在陈司身上，暗骂今天看走了眼，对陈司连连赔笑。 陈司在原地伫立片刻，最后叹了口气，事到临头再不去捧场实在说不过去，最终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然而，那保镖庞大的身躯拦住了去路。 他神色不善地扫了眼陈司，道：“小姐，这次的音乐云集了各界的菁英人才，是结交人脉的大好机会，老爷十分看重，带这位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潇芸芸两道纤细的眉毛皱了皱，道：“王叔，这是我同学陈司，我亲自邀请他来的。” 那王叔眯着眼，有些不悦。 “你就是陈司？” 陈司的名字他自然听过，据说自小姐入校以来这人就一直缠着她不放。 此前老爷已经听说过，言语间颇有些不满，叮嘱他留心一些，今天竟在这遇见了。 陈司也不成想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反问道：“是又如何？” 王叔冷哼一声，“年轻人，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劝你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实力攀上肖家的关系。” 陈司对这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狗腿子也没什么好话说。 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把脸凑到他跟前，“我要做什么事与你何干？这场音乐会是你家小姐叫我来的，我可没有主动求着来，你一条看门犬而已，嘤嘤狂吠，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 “你！”王叔脸色涨得通红，当即就一拳挥了过去。 “停下！”潇芸芸面带嗔怒，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次红晕，“王叔，希望你对我的朋友尊重一些。” 她又转头看向陈司，“陈司，王叔是我家聘用的贵宾，身手不凡，你话也不要说得太难听了。” 王叔这才收回了拳头，眼神死死盯着陈司，一言不发地让出了道路。 潇芸芸拉着陈司赶紧走了进去。 而陈司给了潇芸芸一个面子，余光瞟了眼那保镖，没再继续追究。 眼看着两人进入电梯，王叔的眼睛迸射出怒火，仿佛要吃人一般。 “走着瞧，臭小子。” ------------ 第四十八章 聚会 华银大厦修筑在市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共上百层高，是华银市乃至华国整个南方最高的建筑。 其顶层能俯瞰整个市区，视野开阔，环境优雅，历来只有社会名流才有资格包下这片场地。 随着叮的一声，潇芸芸和陈司相继走出了电梯。 一块鲜红色的地毯铺在地面，上面绣着的花纹极尽繁复华丽。 地毯左右两边分别列着一排男侍和女侍，见客人上来，左右各走出一人上前迎接。 礼数周全，服务到位，态度热情，陈司倒还真还没见过这排场，用略带好奇的目光左右张望着。 这时，前方远远走来几人，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精致的燕尾服，身材挺拔，容貌俊俏爽朗，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 在他旁边有说有笑的是另外几位穿着礼服的年轻男女，而他显然在几人中处于中心地位。 随着几人接近，为首的男子口中发出亲切的笑声，“小师妹，可让我们好等，今天就数你到的最晚，音乐会可马上就开始了，你要是不能到场众多听众可就要大失所望了。” 潇芸芸笑盈盈道：“王浩天学长说笑了，你们家举办的宴会邀请，我又怎么会不来呢？刚才是选礼服花了点时间，这才稍微来晚了些，还希望不要见怪。” 王浩天一边彬彬有礼的把她引入正厅内，一边殷勤道：“哈哈，肖师妹可唬不住我，你这样的美人穿什么都合身，哪还需要挑选。 不过所谓人靠衣装，正巧我家聘用了一位国外知名设计师，若你感兴趣，改天我请他为你亲自设计一套礼服，想必一定更能衬托出师妹你的美貌。” 潇芸芸自然不当真，笑而不语。 王浩天余光看向了她身后的陈司，装作一副刚发现的表情问道：“不知这位是？” 潇月月把陈司拉到跟前，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陈司，说起来和我一届，算是学长你的后辈呢。” “哦？” 王浩天将头转向陈司，脸上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 陈司同样伸出手握去，淡淡道：“我也是。” 他准备把手抽回时，对方却依旧不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道，自己经过仙气淬炼过的身体竟然能感到一丝痛楚。 陈司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王浩天。 王浩天在这时松开手，露出爽朗的笑容，在陈司肩上拍了拍，“欢迎学弟，希望今晚的音乐会能让你尽兴而归。” 正式演出尚未开始，潇芸芸把陈司引到了休息室，向他介绍起自己的另外几个朋友。 陈司没打算和这些人深交，都只不过是微微点头。 他们之中，那个名叫孙晓的女生他此前就认识。 她和潇芸芸自小一起长大，算是十几年的闺蜜，性格大大咧咧的，是个不错的姑娘。 此前为了追潇芸芸，为了得到她的支持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这些公子哥和大小姐之间的话题陈司插不上话，在边上站了阵，就略显尴尬地走开了。 他默默地来到了清静点的旁厅，看着外面的夜景，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喝了起来。 权势最显赫的几家都在正厅，在这间房内的不过寥寥五六人。 他们围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间某的年轻人高谈阔论。 “你们听说了吗？华银市的平昌港口好像出事儿了，警察已经连续封锁了半个月，说着是要搞新建，但这些天来里面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我听传闻里面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人头发有些凌乱，两眼戴着厚厚的两块镜片，有点书呆子的气质，可说起话来抑扬顿挫，感情极其饱满，很能抓住人的情绪。 另一人质疑道：“不是吧孟少，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平昌港口是华银市以前的老港口，早废弃了十多年，现在要改造新修再正常不过，你可别被什么小道消息给迷惑了。” 那孟少见众人一副不信的模样，环视了周围一圈，勾着背小声说道：“你们可别不信，港口新建工程是我家旗下一个工程队接的，刚开始还修得好好的，但后面一个月来接连出事，无故死了六七人，每具尸体的死状都千奇百怪，惨烈无比，我估摸着这事可不简单！” 此人所说的话倒引起了陈司的兴趣，把身子往人堆处挪了挪。 “唉，黄口村才被封，平昌港口又被出事了，这华银市最近可不怎么太平啊。” “黄口村？那不是因为矿山坍塌了才被封锁吗，孟少，你咋又扯到那去了。 虽然我敬重你，但是我可不觉得真有什么灵异事件，我们新一代要讲科学啊。” 孟少听了这话，不服气道：“钱成游，我可不是道听途说，说的这些话都是有理有据的，你凭什么怀疑，拿出证据来！” “额......”那人有些尴尬，“要不我们亲自去探险看看？” 其余几人听后，神色一变，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 只有孟少眼中异彩连连，拍着他的肩膀道：“说得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实践才能出真知，很好，很好！” 陈司淡淡一笑，暗道这几个公子哥是真不怕死。 不过这些富家子弟渠道众多，消息灵通方面自己还真比不上，这些看似市间传闻般的故事不会空穴来风，有时说不定真的另有玄机。 正当他打算继续旁听下去时，演出却已经要开始了。 众人整理好着装，陆陆续续来到演出厅入座。 陈司的位置距离舞台稍微靠后，但又不算太远，最适合观看演出，是整个大厅的VIP位置。 待他坐下后，大厅的灯光相继熄灭，最后只剩下了舞台中间的光芒。 前面的节目带些暖场效果，最重要的几场都安排在后面，潇芸芸的演出自然不会这么靠前。 主持人正是刚才的王浩东。 他穿着一身燕尾服，气宇轩昂地走上舞台，笑容和煦道：“首先感谢各位来参加这次的音乐晚会，为了举办本次晚会，我们王家可磨破嘴皮子，邀请来不少泰斗，请大家敬请期待......” 不知是否是错觉，陈司感觉他说话时眼神总是不经意间瞟向这边，眼底藏着淡淡的阴冷。 在他讲完主持词后，音乐开始响起，一个个身姿婀娜挺拔的芭蕾舞演员从幕后相继涌出，倒真像一群白天鹅。 陈司是没有艺术细胞的，聚精会神看了会，可实在熬不住，饶是已是修仙体质，仍然不消片刻就开始便犯困。 他打了个哈欠，侧头一瞥，才发现孙晓也坐在自己边上，正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要说潇芸芸是清冷高山雪莲的话，孙晓就像夏天里太阳下的向日葵，两人是风格全然不同的美女。 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古灵精怪，充满了少女的活力，眼神中有一丝小小的骄傲，“怎样陈司，还不赶紧谢谢本小姐？” ------------ 第四十九章 改变 “谢你？”陈司一脸疑惑，“谢你什么？” 孙晓双手在胸前交叉，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你以为没我的帮助，芸芸她能答应让你来音乐会？上次说好的，帮了你就带我去吃烤鸭，不许赖账！” 陈司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潇芸芸改了性子竟会主动邀请他，原来是有闺蜜在吹耳边风。 这孙晓看似大家闺秀，却其实最看重口腹之欲，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而陈司恰好知道街头巷尾的许多本地小吃，此前便以此收买了她，让她帮自己打助攻。 她在美食面前却毫无抵抗力，转瞬间就陷落，现在看起来是准备要邀功了。 陈司无奈地摇摇头，“放心，一顿饭而已，缺不了你的。” 孙晓眨巴眨巴眼，这才满意点头。 随即，她鬼鬼祟祟环视了一圈左右，又说道：“对了，潇叔叔最近注意到你了，之前还向我询问过你的状况呢。我虽然是挑好的说，可看他的样子，对你可不怎么满意啊，小陈司，你可得加把劲喽......” 陈司打断道：“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他的看法，以后你就不用操心这方面的事情了。” 孙晓歪了歪头，奇怪道：“可是不摆平岳父，你不可能追到潇芸芸啊。” 陈司呵呵一笑：“我出家了，以后不近女色。” 孙晓脑子宕机了片刻，看见陈司脸上隐隐的坏笑，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依旧露出一丝慌乱。 “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可是，可是......” 这时，场上的灯光突然熄灭，从幕布后走出一个亭亭而立的女孩。 黑色的礼服恰到好处地将她身体柔美的线条展示出来，步态轻盈，举止高雅，举手投足间毫不做作中又露出一丝出尘的气质。 单单是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她令人惊艳的美。 潇芸芸整理了下裙摆，然后在钢琴前的座位前坐下。 全场漆黑，只有她所在之处被聚光灯点亮，如一朵黑夜中的黑蝴蝶。 雪白纤细的长指在琴键上落下，发出一个个悦耳动听的音符。 陈司本来是不懂音乐的，但听见她的曲子竟然也一瞬间出了神，呼吸逐渐舒缓，心境空旷平静起来。 自从踏入修仙界后，陈司的内心就一点点变得焦躁，甚至逐渐开始暴戾。 陈司原本对自己的变化毫无察觉，也就是在此刻，脑海好似才突然清明了些许。 他突然回想起在入鬼洞之前，自己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为何短短几个月过去，心性竟然会变化这么大？ 他心底有些觉得不对劲。 是因为鬼洞对自己精神的影响还在持续吗？还是功法在改变自己的心理？又或者只是见惯了太多杀戮，内心慢慢被那些邪修同化了？ 陈司望向弹钢琴的那个女生，脑海中回忆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 那阵陈司刚入大学不久，时间开始入冬，早晨的空气呼入鼻腔有些刺痛，能呵出一道白气。 不过太阳还算暖和，照在人身上酥酥的。 学生们都步履匆匆，只为了赶紧跑去教室占座。 只有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戴着米奇色的帽子，站在一棵树底下唱歌。 大风扬起她的黑发，阳光照射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熠熠生辉，真是美得令人窒息。 当时许多人都不自觉地驻足在她周围，陈司本来正嘴里咬着面包，骑着自行车往教室赶，也不自觉停了下来，看着那道身影，心跳哐哐撞个不停。 那时内心悸动的感觉依旧深藏在脑海，陈司捂住胸口，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起来。 自己怎么会突然对她没感觉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陈司耳中。 “查理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弹得不错。” 陈司陡然从刚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双眼微睁，脑袋往右一偏，发现右边的空位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穿着黑色的斗篷的青年。 他左半张脸戴着扭曲的黑色面具，整个人散发出阴郁的气息，空气在他四周仿佛都冷了几分。 正是高利耀！ 他竟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个场合！ 陈司低声道：“你疯了！怎么挑这么个地方？” 高利耀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冷冷一笑。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既然是别人打电话邀请你来的此处，司灵部便想不到我会和你也约在这里碰面。别担心，旁人听不到我们谈话。” 陈司这才发现，高利耀说的话根本没经过耳朵，而是直接灌输进的脑海，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周围的人果真没有丝毫反应。 陈司于是在脑海中回应高利耀道：“你改信教了吗，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高利耀道：“我不信教，我谁都不信，和你一样，我只信自己。” 陈司撇撇嘴，高利耀的眼神和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看了让人讨厌。 高利耀继续道：“我知道你会来，你经不住洞底的诱惑，一定想知道真相。” 陈司有些不耐，“少废话，我们是来做交易的，互相交换完情报就算交易完成，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和你有过多接触。” “只怕我们今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多着呢。”高利耀冷冷道，“好了，在交易之前，我想知道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情报，你又希望知道些什么。” 陈司目光闪烁：“为什么是我先说？我觉得你更需要展示些诚意。” “呵呵，就像你在梦里说的，我境界更高，知道的更多，这场交易本来就不平等，不是吗？” 陈司脸色阴沉，心中衡量了半天，还是继续道：“我认为首先需要弄明白你我二人谁是真货，谁是假货。毕竟按照我们各自的说法，出洞的可只有一个人。” 高利耀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似乎非常确信自己才是“真的”高利耀，只等怎么拆穿陈司的谎言。 “首先，我需要很确切的告诉你，你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死了，而且是很明确地被张春民亲手杀死。 我和张春明是在众人当中唯一活下来的两个人，但最后我选择了回到地面，而他选择向地底深处继续走去。” 高利耀的神色稍微严肃了些，说道：“可在我的记忆中，我和你的争斗最终是以我的胜利告终，我丢掉了我的一只手，而你则彻底失去了生命。 我最后选择和张春民继续向洞底走去，他收集了你们四人的残肢，启动了四象唤仙阵，但最后的结果却无人知晓，因为人类根本承受不住地底那个存在磅礴浩瀚的意志，我最后晕了过去。” 陈司眉毛一挑问道：“这么说张春民他还活着。” 高利耀摇摇头：“不......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也没人能想象得到他到底成为了怎样的存在。” 陈思突然想起华寅峰口中所说的异类。 每一批从鬼洞中幸存的人必然会诞生一个非比寻常的存在，或许那个存在既不是自己，也不是高利耀，而是真正接触到终级的张春民。 ------------ 第五十章 激战 高利耀道：“到你了，我听说，你手上有一本阵法古籍，我倒对这件物事比较感兴趣，能否拿出来给我观摩观摩？” 陈司神色一冷。 诡道升仙录是他修行的根本，也是他最大的秘密，虽然不知道高利耀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这本书绝不可能暴露给他！ “我想它并不在我们的交易范畴之内。” 高利耀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但我认为只要是物品便可以当做交易的筹码，你觉得呢？” 陈司双眼微眯，暗暗调动起丹田内的仙气，神色警惕起来。 高利耀的黑色斗篷也渐渐隆起，目光死死盯住陈司。 陈司身体刚有异动，一股莫大的力量就紧紧束住了他的双腿，将其牢牢缠绕在座椅上。 陈司暗道不妙，立马抬起右手，打算释放束仙绳，可又一道力量将其捆住，令其双手也动弹不得。 “这是......” 束缚住他手脚的，正是从高利耀斗篷中窜出的几条细长的白蛇。 其尾部还与高利耀身体相连，但头部已经绕了陈司身体好几圈，一口咬在他的皮肤上。 仅仅交手两个回合，陈司还没发力就彻底败下阵来，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 而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几乎没发出任何动静，大厅内没有灯光，也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边上的丫头还在和陈司说个不停呢，完全没察觉到陈司的异样。 “我们都文明人，还是坐着继续谈，如何？” 高利耀嘴上这么说，但身体中的其中一条白蛇已经伸出，在陈司身体上下摸索起来。 “原来在这吗？” 白蛇从陈司怀里叼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其封面已经破损发卷，只写着五个大字“诡道升仙录”。 眼见此书即将被夺走，陈司终于有些急了，对着自己的影子低声吼道：“还不出来，你是要看着我死掉吗！” 与此同时，他的影子不规则地变动起来，很快就从地面凸起，变化为一个半透明的黑影。 那黑影伸出手，轻轻握住白蛇，白蛇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断成了两截，咬住古籍的牙瞬间脱力，诡道升仙录又重新掉回陈司怀中。 高利耀立刻放开陈司，恨恨地盯着陈司。 “你诈我？” 陈司冷冷一笑：“你不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做生意吗。” 高利耀目光狠厉，像要吃了陈司一般。 但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咬牙道：“好，很好。不过你可没法保证身边一直有人，来日方长。” 说完，高利耀身体突然散开，化作了一条条小蛇向四面八方涌去，每一条没入墙壁后就不见了踪影。 陈司望向不动声色的黑影，低声问道：“不去追吗？” “放心，都在外面等着他，跑不掉。” 虽然不清楚华寅峰在外面的帮手是谁，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陈司不由得也放下心来。 黑影又重新融入陈司的影子，然后在地面上飞速窜动，准备遁出大厅。 陈司放心不下，起身也跟了上去。 临行前深深望了眼台上的潇芸芸，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孙晓见陈司起身，连忙喊道：“陈司，你干什么，演出还没结束呢！” “代我跟她道个歉，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罢就急匆匆冲了出去，就留孙晓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她目光慌乱地看向台上，潇芸芸不知是有意无意，此刻也正好往这边看过来，清冷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 孙晓看见后汗毛倒竖起来，浑身大汗如雨。 —————————— 出了华银大厦，陈司很快找着了黑影，它正拐入一个漆黑的小巷。 他赶紧追上去，七弯八拐半天后，黑影突然不动了，立在原地似在等陈司。 “不必追了，你这点道行帮不上什么忙。” 陈司也止住了脚步，回道：“既然这次帮你们抓住了高利耀，以后就别再缠着我了。” 黑影淡淡道：“我们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如果真查清楚高利耀才是那个异类，司灵部自然不会再在你身上花费多余的心思，而且就刚才的情形来看，高利耀的确更加符合目标的特征，你暂时大可以放心。” “那再好不过。”陈司道，“另外，作为此次配合你们行动的报酬，我希望能够得到鬼洞事件的后续调查情报，包括从高利耀嘴里撬出来的信息。” 然而，黑影却摇头道：“陈司，你得明白，为我们提供鬼洞的情报是你的义务，而不是筹码，你最好不要指望以此为要挟从司灵部得到些什么。 当下你提供的情报越多，就能越快地洗清你身上的嫌疑，早日避免被上面清算，这对你来说也是自救行为。 并且鬼洞事件的保密级别极高，不是你这种层次的小修士可以染指的，安安心心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这是为了你好。” 陈司没想到华寅峰翻脸翻得这么快，合着单纯把自己当成个纯纯的工具人了？ 他眼神逐渐变冷，“我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 “不。”黑影道，“你还没有资格和司灵部谈合作。” “你如果真想从司灵部得到想要的东西，要么成为司灵部的一员，要么为司灵部做事，没有其他选择。” 陈司按捺住心中的不满，沉吟道：“这两者间有什么不同？” 黑影回道：“当然，你要真正式加入了司灵部，便能依据功勋提升权限等级，获取司灵部内部相对应的资源和情报。 而你若只是想要从司灵部获取些短期的利益，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外部成员，接下司灵部发出的诡异案件，处理好后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个说法，陈司倒是有些心动了。 他现在还过于弱小，没法和司灵部这种庞然大物讨价还价。 这所谓的非正式成员就和临时工差不多，既不会被司灵部的条条框框束缚，又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报酬，或许的确是一条不错的渠道。 “不知成为你们的外部成员有什么要求？” “只要你不在我们的通缉令上，经过司灵部正式成员引荐便能开始接手案件，怎么，你有兴趣？” 陈司微微点头，正当他打算再详细问问时，黑影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波动，几乎就要散掉。 “不好，情况有变！” 陈司心脏“噔”地一跳。 难不成给高利耀跑了？ 这华寅峰刚才还信誓旦旦地打下包票，怎这么不靠谱？ “发生什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陈司急切地问道。 高利耀道行远超自己，这次万一真被放跑了，今后恐怕还会回来找自己麻烦，到那时没人暗中保护可就凶多吉少了。 但黑影只是淡淡道：“这事你帮不上忙，安心待着吧，我得先去把高利耀追捕回来，其他事以后再谈。” 说罢，黑影重新融入房间的阴影当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陈司本想再追上去，可根本就感应不到他人往哪个方向跑了，便也只能作罢。 他默默走出房门，心底惴惴不安。 “我根基太浅，自保能力太弱，也许该找个风水宝地闭关一阵，若高利耀真再来找麻烦也能有些胜算。” 华银市地气太稀薄，他心中生出搬迁出城的想法，暗自盘算着地气旺盛之地。 ------------ 第五十一章 搬迁 其实这倒是陈司冤枉了华银市，修仙者修行的地气都来自于地下，除了个别修仙福地外，一般的地界地气都不会太浓郁。 他之前所去的三仙观，就正好建在福地之上，他们称之为“女阴”。 而华银市跟其它的城市相比，地气已经远远超出太多，否则也不会被当作六朝古都，被古人当作龙兴之地。 也就是他之前在女阴修行一月，经过大量地气生硬地灌输，修为突飞猛进，现在回过头才会嫌弃起华银市修行太慢。 之所以计划搬家，他也是为了渐渐断掉和普通人之间的联系。 毕竟他在不久前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自认为不是什么道心坚定之人，若长期在俗世欲望中浸泡，恐怕对今后修行有碍。 他想求的是长生大道，自己本来开始修炼就比较晚，可没时间在普通人身上的算计花心思。 要是再像今天一样，差点被乱了道心，后悔都来不及。 之后几天，他在华银市郊区各大楼盘转悠起来，可挑来挑去，没有一套房合他心思。 没有别的缘由，这些地段地气实在稀薄，他始终瞧不上眼。 而且按他的意图是想买块较大的地皮，便可以将百血升灵阵的规模扩展扩展，提升吸纳地气的效率。 可没成想，华银市寸土寸金，几百平的房子最低得几千万起步，就他手上这点钱还真摆不定。 陈司叹了口气，开始打起缠在右臂这条虬龙的主意。 半米大小的虬龙就能卖出500万的高价，如今它已长到身长一米，身价岂不是得翻几番？ 虬龙似乎感受到什么，身体不由得缩了缩。 但片刻后，他终究放弃了这个打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虬龙实在太过珍惜，绝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它的存在，否则必然还有麻烦源源不断找上门来。 正在陈司一筹莫展之时，华寅峰再度出现了。 这次来的不是黑影，而是他的本尊。 这是陈司第一次看见他本尊，其外貌和想象中的差不多。 寸头，国字脸，戴着墨镜，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还是和上次一样，他根本没有经过陈司同意就闯了进来，双臂抱胸靠着墙，站在阴影处，像是个幽魂。 盘腿打坐的陈司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站起身道：“你下次来不能走正门？老是神出鬼没的，司灵部都是这个办事风格？” 华寅峰不为所动，“我是来通知你，高利耀跑掉了，虽然追捕还在继续，但短时间内抓到他的概率不大，你之后一段时间多加小心。 ” 陈司的脸色迅速垮了下来，“当初布置陷阱时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这么多人提前围追堵截，他怎么还能跑掉？这很让我怀疑司灵部的业务能力。” 华寅峰同样有些无奈。 “他的功法非常特殊，能力也与众不同，我们花费了很大功夫可依旧奈何不了他。 但仍然有个好消息，通过此事，我们已经确定他才是怀疑对象，你今后不会再受到我们的监察了。” 这对陈司来说的确不算件坏事，但不在监察范围内，也意味着他今后会失去司灵部的庇佑，再遇上高利耀他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提升实力迫在眉睫。 华寅峰通知完后，并没急着走，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上次问过我成为司灵部外围成员的条件，目前我手上有两个案子，本来应当是我去解决，但如今鬼洞的事还没查出个结果，我暂时腾不出手来。 你如果有意愿去处理，我可以当做保人推荐你。” 这话倒让陈司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要进入司灵部不是件容易事，可华寅峰简简单单一句话竟然就让他加入了，属实有些出乎意料。 可他不知道的是，司灵部本就是个内紧外松的组织，要成为正式的内部成员，要求自然极高，可仅仅成为外围成员，就只需要正式成员背书便足够了。 毕竟整个华国发生的诡异事件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仅凭司灵部那点人根本就处理不过来，因此其外部成员的数量其实远远超过正式成员。 当然，陈司也并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他只要能在司灵部交换到想要的东西便足够了。 “帮你处理好这件事，便能得到我应有的报酬吧？” 华寅峰点点头，“当然，司灵部的交易一向公道，而且像你这种小修士想要的资源我们基本都能满足。” “鬼洞的信息也是？” 华寅峰犹豫片刻。 “自然。” 得到他的承诺，陈司这才询问起案件的具体情况。 华寅峰也没藏着掖着，把目前已调查清楚的情报一一告诉了陈司。 据他所说，在华银市西南100多公里处，有个叫做黄口村的地界。 那里原先是个穷乡僻壤，过去连吃饱都成问题。 但就在前面几年，村旁发现了优质金属矿，引来一家开采工厂投资，村子也迅速的发家致富，短短两三年生活就改善不少。 按理说，村民在地里刨土刨了一辈子，如今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应该安生工作才对。 可这村子有座山谷，谷里有一座巴掌大的小庙，每年过节都会有村民自发前去烧香。 那小庙就是个石瓦垒起的棚子，高度才一米多，里面供奉着一尊破损的石像，村民也不知这是个什么神仙，可给这庙子上香的习俗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 如今村子越来越富裕，有些人便说是那庙里的神仙在暗地保佑，提议给小庙贡上点畜牲当供奉。 对这个提议，有些人觉得有理，但大多数人却不以为然。 毕竟上香只是求个心安，谁愿意把自家辛苦喂的鸡鸭供给一尊破庙？ 不过还是有人照办了，当天就供了一只鸭子，在庙前杀了摆放在石像前。 可离奇的是，第二天去看那鸭子，居然消失了！ 那人本怀疑是被哪家偷了去吃，于是又供了一只鸡上去。 当晚，他那条断了三十多年的瘸腿，竟然出奇地痊愈了，邻里看后都觉得诧异，纷纷说是庙里的神仙给他治好的。 一时间，此事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 村民每天排着队给小庙上供，那些畜生的尸体在庙前堆成小山，但第二天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上完供的村民，要么会无缘无故多笔横财，要么就会治好一身伤痛。 渐渐的，他们甚至摸出了上供的规律。 只要供上的畜牲越有灵性，那得到的回馈就越多。 比如贡上一头牛就比一只鸭的赏赐多得多。 于是便有人动了歪心思，若是贡一个人上去，会得神仙什么赏赐呢？ ------------ 第五十二章 黄口村 不久之后，小庙的贡台上赫然多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村民围观一看，竟正是工厂老板! 这一下闹得人心惶惶，每家每户都隐隐察觉到了小庙的邪门，没人再敢去上供了。 但同时他们心里又纷纷好奇，人头都供上了，庙里的神仙这次究竟会给什么赏赐？ 第二天一早，好几个村民不约而同来到山林深处的小庙。 他们彼此忌惮，但又不愿放弃探查这份奖赏。 一行十个人，相继走进了庙中，。 果不其然，看见石像前的烛台下，压着一张血红的羊皮卷。 书卷上所记载的不是别物，乃是得道成仙的真法! 这使众人大喜过望，一同拿起羊皮卷仔细研究起来。 此书所记载的是丹道成仙法门——血蟾脏腑丹的炼制方法。 想要变成此丹，必须集齐千人的心、肝、脾、肺、肾作为主药，再辅之以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三焦作为配药，供奉于庙前石像日夜熬制，九九八十一天后便可成丹，服下丹即可得道成仙。 得到这丹方后，十人并未对外声张。 村中其他人也被庙前的人头给吓住了，一时间再没人胆敢上供。 于是村子竟难得的平静了一阵。 可与之相伴的，怪事却频频发生。 村里有小孩和老人相继失踪，警察也来调查过，但并没查出什么眉目。 随后，成年男子女子也开始逐个消失，村民们外出寻找，竟根本查不出一丝踪迹。 原先繁华热闹的村子日渐凋敝下来，剩下的村民逃的逃，失踪的失踪，剩下的部分大多都疯了。 黄口村俨然已成为一座鬼村！ 司灵部也就是在此时察觉到异样，派遣了一名外围成员前去探查，但最后也只收到了传回的情报，至于他本人则再没有回来过。 陈司听完华寅峰的讲述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实在是这桩案件给出的情报实在太少。 村民究竟为何消失？那庙中的石像又是何物？血蟾脏腑丹服下后究竟有何功效通通不清。 最重要的是，他所要面临的对手到底是什么境界也无从得知，贸然接下这件活实在太过冒险。 “抱歉，我认为凭我的实力还不足以应对这桩案件。” 华寅峰对陈司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以他的境界要处理这件事的确有些勉强。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司灵部也不会无缘无故枉送外围成员的性命。 如果你愿意接下这件事，我会派遣一头我的灵兽与你随行，在此期间他会听从你的命令。” 说罢，那团黑影从华寅峰的影子中钻了出来。 陈司是见过这头灵兽的厉害的。 面对高利耀时自己束手无策，但黑影不过一伸手便将其制服，实力毋庸置疑。 如果能得它相助的话，倒还有几分希望。 但陈司依旧没有贸然答应，而是问道：“不知这头黑影有什么神通？” 华寅峰应道：“此兽名为魍魉，是一种无体无魄之物，能够任意穿过实体，它可以随时融于主人的影子当中，隐蔽性很强。 此外，它全身上下都是进食器官，凡是被影子扫过，不论多坚硬都会被其吞噬，实战能力颇为可观。” 陈司想起了魍魉切断高利耀蛇手时的场景，暗暗点头。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奇道：“我看这魍魉阴气森森，倒更像是头妖兽，不知你怎把它说成是灵兽？” 华寅峰解释道：“妖兽灵兽本就是一类，只不过有的妖兽已与修士签订了契约，供修士所驱使，为了区分便把其称之为灵兽。 这头魍魉便是两年前与我定下的契约，但正因契约的存在，它也无法离开我身边太久，你必须在半个月内将此事解决，否则怕你压不住它。” 陈司思索片刻，终于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此事我就应下了，希望你不会食言。” “那是自然。” 华寅峰说完，身体便化为了一滩水溶于地面。 而那头魍魉则留了下来，与陈司的影子融为一体。 晓得了妖兽一事， 他心中不免活络起来。 此前正是因为压制不住手臂上这头虬龙，才差点被其反噬。 如果能向司灵部求到这与妖兽签订契约的方法，将虬龙驯化为自己的灵兽，岂不是又能添一大助力？ 打定主意后，陈司便打算尽早动身，免得高利耀又找上门来。 正起身时，耳根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爹爹。” 陈司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头望去，哪有什么人，整个屋子就只有他自己！ 他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难不成是这玩意？他才上我的身，认我当爹做什么？ 随即，他又想起了右臂缠绕着的虬龙。 该不会是它开了灵智，成精了吧？ 陈司又倾耳细听了许久，但都再无声音响起，不免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便将此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第二天，陈司刚出门，便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楼下，一名穿着西装的司机礼貌地对他鞠了一躬。 “陈先生，我是来接您去黄口村的。” 陈司也没拒绝，直接便上了车。 别的不说，司灵部的服务很到位。 黄口村距华银市是不远，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等他们赶到时，公路上已经远远地拉起了警戒线，几十名警察和武警列成一排严阵以待。 在其中一名警官的示意下，轿车在警戒线前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前面开采现场发生了事故出现了滑坡，这条路暂且不通，请你们绕行。” 司机下车，对着警察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那警察神色连连变换，眼中放出异样的神色，不断打探着眼前的陈司。 最后司机再亮出了一个证件，警官这才指挥着一众人拉开警戒线，让出了道路。 “原来是上面派下的专员，我们在这已经等候多时了，要是您再晚来几天，我们怕是也管不了了。” 陈司这时也下了车。 “村子的情况很严重吗？” 那警察面露难色。 “每天缺胳膊少腿疯掉的村民越来越多，我们分不清他们到底死了没，也不敢开枪，最开始还好，只有一两个，到后来每天都有十几个轮流闯警戒线，我们这点人手捉襟见肘，就等着上面派人来解决这事呢。” ------------ 第五十三章 冉柱 司机这时又弓了弓身子，“陈先生，后面的路我就没办法送您了。” 陈司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凑了上来，嘟哝道：“尚警官，这小伙子看起来比我还年轻两岁，黄口村事情怪得很，他能解决吗？” 尚警官暼了他一眼，“那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接触的事，你守好自己的岗位就是。” 吃了个瘪，那年轻警察这才闭嘴退了下去。 而司机不知何时已打通了华寅峰的电话，神色冷漠。 “华先生，他已经进去了，如果有危险需要我出手帮一把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淡淡道：“无妨，外围成员而已，死了就死了，只能怪他自己本事不够，正好能彻底排除他的嫌疑。” “是。” 司机应了声，挂断了电话，眼神略有闪烁。 …… 陈司沿着公路走了两三公里，水泥路便渐渐消失，变成一条泥路。 泥路又变窄，最后变成仅容一人通过的田间小路。 其间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人走过。 不过随着他慢慢深入，周围大雾四起，并且越来越浓郁，弥漫在漫山遍野，五六米远的景色都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陈司心底有些不安，放慢了步伐。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 竖耳一听，似乎是人的脚步声。 陈司当即摆出了警惕的架势，从背包中掏出了一把长刀。 这是他在文玩市场临时买的一把唐刀，老板保证说削铁如泥，他自己感觉和七星剑尺寸差不多，用着挺顺手，便拿来护身了。 “沙沙沙......” 脚步和杂草的摩擦声逼近，前方的雾中隐隐约约走出一个身影。 陈司眯眼看去，手中死死握住长剑。 然而，从中出现的却只有一条癞皮狗。 浑身的毛掉的七七八八，两眼耷拉无神。 正当他松一口气时，却又觉得有些不对。 定睛一看，那癞皮狗竟然被拦腰斩断，只剩下了上半身！ 一条肠子长长的拖在身后，仅仅凭借着两条前肢在地上爬行挪动。 而且纵使它只剩下了一半身子，可居然依旧好好地活着，从外表看不出一丝异样！ “这村子果然有点诡异之处。” “汪汪汪！” 癞皮狗爬近了，对着陈司有气无力地叫了两声。 陈司手起刀落，直接将其劈成了两半。 他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它保持存活的状态，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半死不活狗杀了的好，断绝后患。 陈司抹干净了刀口上的血迹，继续向竹林深处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惨叫声响起。 “大黄，你怎么了！” 他转头望去，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捧着地上黄狗的尸体嚎啕大哭，涕泗横流，闻者伤心。 这男人体格倒是强壮，但脸色苍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男人看到了陈司手上提的唐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愤怒起来。 “是不是你个崽子，杀了咱家的大黄？” 陈司微微皱眉，那狗虽说是他杀的，但看它的样子本来也就活不长远，杀了就杀了，也没什么愧疚的。 倒是这个男人，给陈司的感觉很不寻常。 男人咬牙切齿，纵身一跃，朝陈司扑了过来。 斗大的拳头直接往陈司脸上呼过了去。 陈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唐刀轻轻一挥，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的动作瞬间便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冒进一步。 他本来看这娃娃年纪小，体格也不如自己，便想的是先行下手，将其压制住再敲诈勒索一笔。 没想到对面竟然是个狠人，二话不说一刀就劈了过来。 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就转变了过来，一脸讪笑道：“兄弟，有话好说，咱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不动手。” 陈思没有回话，冷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阵。 手伸到他脖子的动脉处，竟发现其脉搏没有一丝跳动。 果然是个死人！ 陈司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而是淡淡的问道：“你是村里的本地人？” 那男人生怕惹怒了陈司被一刀砍了，立刻回道：“当然当然，我叫冉柱，从小就在黄口村长大，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我。兄弟你是来咱们村旅游的，还是回来探亲的？我可以给你带路，村里的大街小巷我都熟的很！” 陈司收回了刀，不动声色道：“听说你们村新建了个工厂，带我去看看。” 冉柱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硬茬，便转身，乖乖带起了路。 走到半途他还是忍不住跟陈司搭起了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为那只大黄讨回公道。 陈司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公道是什么意思，便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他。 “小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咱家大王守了我们家老宅子十几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一百块就打发了？” “一条半死不活的病狗，你还想要赔多少钱？” 冉柱嘿嘿一笑。 “这你可说笑了，咱家大王虽然是条老狗，但每天也能炫两大碗干饭呢，哪像条病狗的样子。 得加钱，起码两百！” 陈司两眼一白，倒也不愿在这点小钱上斤斤计较，便又给了他一张百元大钞，就当做带路的劳务费了。 冉柱看见百元大钞，眼睛都放出光来，这才心满意足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起路，一路上，他还给陈司介绍起了黄口村的历史。 但这屁大点的村子建成都还没个百十年呢，能有啥历史，说着说着，还是谈到了谷中那座石庙。 “说起那座石庙啊，可真是灵验的很，咱村子以前那叫一个穷，也就多亏庙里的神仙保佑，才叫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陈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那神仙是怎么个保佑法？” 冉柱神色一愣，眼睛转了转，没正面回答。 “害，咱祖祖辈辈都给他烧香磕头，神仙收到了香火钱，肯定得保佑咱发家致富啊。” “可我听说，这尊神仙不收祭品，可不给人办事。” 冉柱脚步停住了，神色一变，转头冷冷道：“这话你听谁说的？” ------------ 第五十四章 空无一人 陈司右手又摸到了刀柄处。 “怎么，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冉柱自然也注意到了陈司手上的动作，表情一收，再次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哎呦，瞧小兄弟你说的，咱这村子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哪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回头我带你也去那庙子转转，上两柱香，说不定神仙也能顺带着保佑保佑你呢。” 说完，他又继续乖乖的带起了路。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已接近正午，天上能看出太阳的轮廓，但阳光依旧照不散四周的浓雾。 陈司在大雾中穿行，走久了生出种窒息的感觉，似乎这雾气犹如实质，吸进肺里半天排不出来。 竹林中总会传来隐蔽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也分不清究竟是风还是人。 哗啦哗啦。 竹叶的窸窣声终于渐渐减弱，路旁无穷无尽的青竹也变得稀疏起来，再前行了会，出现了人类建筑的痕迹。 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出现在眼前，上面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矿洞，由于常年施工的原因，这面山壁没有什么植被。 不远处，七八辆挖掘机、运输车杂乱地停在空地上，有些运输车上还载着些黑色的矿石，但驾驶座却不见司机的踪影，矿石堆里还长出了些嫩绿的草芽，显然被闲置在此很长时间了。 “兄弟，工厂在这边呢！咱村这工厂气派着呢，我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放心，我在厂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他们不敢不给我面！” 陈司点点头，跟着他继续朝前走去。 二人沿着马路上的车轱辘印走了半个小时，总算看见了工厂的轮廓。 工厂被黑色老砖砌成的围墙圈着，砖块上长满了青色的青苔，看似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 冉柱昂首挺胸来到大门处，径直从破破烂烂生锈的铁门走了进去。 他瞥了眼空无一人的保安室，对陈司得意道：“小哥，只管进，我罩着呢，他不敢拦你。” 陈司看了看，发现保安室的桌椅都已布满了灰尘，不知他在跟谁说话。 不过陈司也没揭穿他，而且配合着问道：“看样子你在这地位不低？” 这句话总算挠到了冉柱心中的痒处，他双手叉腰道：“那可不，小爷我可是厂子的撑天柱，核心技术工人懂不懂？厂子离了我就转不动，就是厂长过来了也得给我客客气气的！我媳妇儿就是厂长他女儿！” 说罢，他推开门，带陈司进入了其中一个生产车间。 车间内各种冶炼金属的设备一应俱全，看得出原先的工厂设施还是比较先进的。 只不过这些设备表面的漆都已经剥落，四处都是蜘蛛网。 门一打开，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陈司捂着鼻子，左右打探了两眼。 里面也没有活人存在，甚至连具尸体都看不着，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这才跟着冉柱走了进去。 然而冉柱刚一进去，便对着一团空气打起了招呼。 他热情地伸出手臂做出拍肩的姿势。 “老李，最近在岗位辛苦了，活干得怎么样，需要小爷我搭把手不？” 冉柱顿了顿，似乎是在等那团空气的回答。 片刻后，他笑着回应道：“不错不错，好好干，等你干完手上这桩活，我给厂长去说道说道两句，看能不能给你加加薪。” “都是兄弟，谢什么，当然，改天记得请吃饭，酒钱你是少不了的。” “……” 冉柱在加工车间内环绕了一圈，一一跟在场的“工人朋友”们打过招呼，一副很吃得开的样子。 但这场景落在陈司眼里却显得诡异无比。 一具没有脉搏和呼吸、早已死掉的尸体，在空无一人的工厂里到处和人打着招呼。 好似在他眼中，这里的工人们正干得热火朝天，大家都熟络得很。 陈司心中生出个奇怪的念头。 难不成在死人眼中真能看到魂魄的存在？他正在招呼的难不成是村民死去的灵魂？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他继续跟在冉柱身后，陪他又接连逛了好几个生产车间。 冉柱和工厂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每到一个车间都能聊上好半天，而他本人也乐在其中，非常享受这些“工友”们的吹捧。 前前后后逛了一圈，花费了不少时间，可陈司最终依旧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眼看天色将黑，冉柱对着沉思狡猾一笑。 “小哥，你看天马上也就黑了，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我们家大得很，三层高的大平房，好多间屋子呢，被子褥子都有，随便你住。” 陈司心底不禁犹豫起来。 说实话，他其实是不想跟着一个死人回家的。 但整个村子目前也就遇见冉柱一个还能说话的村民，其他人已不知去了何处 陈司不想错过这条重要线索。 思索片刻后，他便点点头答应了。 冉柱立马喜笑颜开，眉目间带着些猥琐，手上做出个手指与食指摩擦的手势。 “小哥，你想住当然没问题，就是嘛，咳咳......” 陈司没想到还要被死人敲诈一笔，便从钱包中又摸出几张红色大钞递到了他手上。 “够不？” 冉柱数了数，连连点头。 “够了够了！回去再弄几个菜给小哥你吃！农家菜，地道得很！” 于是他便带着陈司回到了村子。 为了方便村民们上下班，工厂建立的地址到隔黄口村不远，才走了一公里多路程便能看到村庄的影子。 透过漫天大雾，可以看到在夜色中几盏昏黄的灯光。 这光时明时暗，忽闪忽闪，看着渗人。 待走近了才发现，灯光原来是大街上的路灯。 因为年久失修，接触有些不良，所以光也不怎么明亮，只能照亮附近不大的一团地方。 而更远处，长长的一条街幽深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就仿佛是一座深渊，一双眼正在长街的尽头默默地看着他。 “路灯坏了好多年了，你别介意。” 还好冉柱家就在村头，不需再往村子里面走。 但他家也不像口中说的那么宽敞，一座黄土坯房上面搭着些瓦片和茅草遮雨，整个墙体裂开了好几条大缝，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掉。 ------------ 第五十五章 矛盾 冉柱打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把陈司迎了进去，颇为自得地给他介绍了一圈自己的家。 还拉着陈司看了眼他老婆，当然，他所谓的老婆在陈司眼中同样是一团空气。 “这是咱家媳妇儿巧妞，咋样，美不？” 陈司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冉柱嘿嘿一笑，便当着陈司的面和“巧妞”你侬我侬起来，亲热了好一阵，才春风得意地掏出陈司给的几张红色大钞，递到了“云秀”手上。 “今天你家男人挣大钱了，拿去花，买身衣服！剩下的钱不用还了，存你那。” 接着就打发了云秀去做晚饭，然后坐下，眉飞色舞地对陈司讲起了云秀的各种好。 一系列动作看得陈司满头黑线。 他真讨了个鬼媳妇？ 冉柱念叨了好半天，眼见他说累了，才终于跑去厨房端来了今晚的晚饭。 只是这饭菜摆在桌子上实在让人难以下筷。 几块腐烂的猪肉被放在盘子里，白生生的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散发出浓厚的恶臭味。 不知是人还是牲畜的大肠放在锅中，加了些水，被煮得半生不熟，汤里还带着许多血丝。 也不晓得里面的污垢有没有清洗干净，粪便的臭味从锅中肆意蔓延。 其他的还有各色虫子杂草，甚至还有一盘人类的手指！ 陈司忍住了想吐的冲动，默默放下了筷子。 “咋了，今天看小哥你来我还叫婆娘还专门做了顿好的，不合你口味？” 陈司摆了摆手。 “走了一天，身体不太舒服，去休息了。” 冉柱迷惑地看了看陈司，但也没多加阻拦，伸筷便将一截手指扔进了口中，发出咔嚓咔嚓一阵脆响。 “多好吃啊，可惜了，城里人真难伺候。” 然后还赶紧夹了点菜往他媳妇碗里塞，看起来油嘴滑舌、不着调的汉子，眼里竟然满是爱惜。 “多吃点，媳妇儿。” ———————— 等陈司来到卧室，才发现这所谓卧室的破旧，别说被子了，整个床头都已经朽烂不堪，根本没法睡人。 不过陈司对休息环境倒没太高要求，他找了块空地打扫干净，便画阵修炼起来。 一边修行，一边盘算起之后的打算。 这村子目前是什么状况还摸不清楚，村里的人消失的原因也不明确。 但毋庸置疑的是，整个村目前已经没剩下几个活人。 至于这些村民是完全消失，还是成为了某种自己无法察觉的另一种存在，则需要另行调查。 或许只有等去了山谷中的小庙才能知道真相。 正当他的思绪逐渐收拢，开始沉浸到修炼的世界中去时，一股惊悚阴寒的第六感猛地刺向他的大脑。 陈司猛然睁开眼，侧头一望，一张笑容极尽扭曲的面孔近在咫尺。 他惊出一身冷汗，骤然起身，连连后退两步，拔出手中唐刀，就要一剑刺过去！ 然而，眼看这人就要命丧黄泉，陈司却猛然收住了剑势。 他察觉到这人身上没有仙气波动，竟然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是活人！ 只不过这人脑袋奇大，身子骨却小得可怜，似乎是发育不全，仅有孩童般大小。 不知为何，他竟是四肢着地，脸上扭曲地笑着，慢慢地向陈思爬过来。 他用鼻子嗅了嗅，讨好地问道：“你闻着好好吃，我能吃你吗？” 陈司皱了皱眉头，被这话问得猝不及防，冷冷地回道：“不可以。” 那侏儒听后神色黯然，脸上讨好的笑容消失，变得悲伤起来。 “好吧，那我又没得吃了。” 说完，侏儒掀起了自己的袖子，对着右手就狠狠地撕咬下去。 他那枯瘦萎缩的手臂被直接撕掉一大块血肉。 侏儒用力地嚼了嚼，将这块血肉嚼碎，然后吞进了腹中。 陈司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已出现过许多次咬痕，甚至整个手掌已经是白骨皑皑，没有一丝肌肉组织。 他感到有些反胃，从背包中取出了几块饼干，扔到侏儒面前。 “吃这个吧。” 侏儒脸上又竭尽全力地露出讨好笑容，撕开饼干的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陈司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吃自己的肉？” 侏儒两三下吃完饼干，这才应道：“以前我都是吃百家饭，饿了就去找人磕头说好话，他们就会赏我点剩饭，和院子里的狗一起吃。 现在村子里的人死光了，没人喂我粮食吃，我饿。” 听了这话，陈司略感诧异。 这村民是把他当成野狗在养啊。 看他爬行的样子，乍一看还真有些像。 而且这侏儒四肢萎缩，没有气力，爬不进村民家门，一旦外面的食物吃光了还真就只能等死。 今晚出现在这里或许正是因为冉柱开了门没关，他才想进来碰运气找找吃食。 陈司意识到侏儒和冉柱有所不同，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些信息，便继续问道：“你说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是怎么回事？” 侏儒老老实实答道：“我晚上都是和野狗睡在街上的狗窝里，经常能见着有几个村民进别人家把里面的活人牵出去，最后消失在村子边缘的树林里，也不知他们最后去了哪。 听说那个方向是庙子的位置，我小时候还去过一次。” 陈司心中有些不安。 难道这些村民真被引诱去炼人丹了？ 可为何这些村民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走？ “村民们都没有反抗吗？” “没呢，他们就像被黑白无常勾走了魂一样，呆愣愣的就跟着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村子里的人于是就越来越少，我觉着都是被阎王吃掉了。” 侏儒大概是智力发育也有些不健全，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情报。 但他思想却单纯得很，吃了陈司的饼干便想着报答他，又小心提醒道：“村子的人都死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活死人，和我住一起的野狗都不敢接近他们。 特别是冉柱，坏得很，我劝你不要再住他家里，他肯定没安好心！” 陈司没有回话，又扔给他几块饼干。 侏儒收下后，没敢再在冉柱的家中逗留，手脚并用，沿着来路爬了回去。 那姿态真和野狗一模一样。 陈思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也不知该相信哪边。 不过，目前来看侏儒说的话可信度更高。 他毕竟是活人，相对而言更正常一些。 可陈司还是没有放弃原先的计划。 冉柱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只有通过他才能顺藤摸瓜查清楚真相。 ------------ 第五十六章 人傀儡 天蒙蒙亮，冉柱已经在外面折腾了好一阵。 等陈司出去时，又看到满桌的“佳肴”。 “小哥，快来吃了，收了钱总不能亏待你不是？” 陈司看着这一桌子菜，依旧没有下嘴。 “今天我还打算继续雇你当向导，带我去那庙子看看如何？” 给陈司干活自然是好事，啥也不干，陪他逛逛村子就能拿到好几百。 不过一听到要去庙子里看看，冉柱又不禁面露犹豫之色。 陈司倒也没催促他，只是从钱包里又默默掏出一叠大钞放在了桌上。 “这是定金，后面再给你补上。” 冉柱看着那厚厚一叠，舔了舔嘴唇，神色又恭顺起来。 “嘿嘿，小哥你可算找对人了，那庙子我一个月能去好几回，熟得很，你打算多久出发？” 陈司即刻站起身道：“这就过去吧，我没太多时间。” 冉柱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这桌子菜，但还是觉得生意重要，也没再推脱，稍作收拾就打算出门。 出门几步后，又担心他媳妇，转过头去好一阵嘱咐，又把陈司给的定金留下给了她，这才再度跟了上去。 此时天泛起鱼肚白，初升的阳光刚刚能照亮这条街。 陈司才真正看清黄口村的全貌。 只见整条街道一片萧条，冷冷清清，看不到半个活人。 置身其中，总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可冉柱依然和周围的乡里乡亲打着招呼，还顺带着介绍起陈司，仿佛在他眼中四周依然热闹非凡。 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能来到村子边缘。 面前是一片老树林，按照村里迷信的说法，这片林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因此上百年间都没人开发，里面的树木都高大茂密得很。 此时山林间的雾还没散开，萦绕在林木之间，显得幽深寂静。 冉柱先是在地上跪着，连磕三个响头，高声道：“神仙爷爷，咱冉家来给您上香嘞，莫怪俺们打扰了！” 说罢，才蹑手蹑脚的带着陈司进了树林。 前脚刚迈进去，陈司便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四面八方的雾气缓缓向他的身体缠绕过来，阴寒无比。 他只感觉此刻和林外仿佛完全隔绝开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陈司心中大惊，但发现这些白雾只是淡淡的在身上缠绕一圈，并无其他动作，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林子里很久没来过人了，杂草和灌木丛左横右枝地长了一地，盘踞了整条山间小路，使人无处下脚。 冉柱用柴刀卖力地劈砍着四周的枝丫，勉强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他有些担心陈司是城里来的走不习惯，便提醒道：“小哥，你走稳点儿，别把脚崴着了。” 但回头看去，却发现陈司步伐稳健，比他还沉稳不少，便闭嘴没再说话。 冉柱这才想起这家伙好似是个练家子，继续砍起了柴开路。 往前走了会，远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声响。 陈司皱了皱眉头，命令藏在影子中的魍魉前去探路。 只见一道狭长的黑影一闪而过，迅速蹿去了前方，丝毫没引起冉柱的怀疑。 等它回来时又重新融入了影子中，于此同时几幅画面闪进脑中。 在前面约莫几百米处，一个穿着破烂的人影在林中晃荡。 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个三十来岁的村妇，只是其面部溃烂，眼珠浑浊，两条手都齐齐被斩断。 竟然也是个活死人！ 但与冉柱不同的是，那村妇似乎并没有意识，仅是凭借着本能四处徘徊。 陈司没有选择贸然接近，而是带着冉柱来到一处树后藏起，那村妇正在前方的空地。 “这人你认识吗？” 冉柱顺着陈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穿着大红花衣裳的女人映入眼帘。 “当然认识，这不是麻婶吗，她咋跑这来了，我去打声招呼......”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女人转过了身，露出了可怖的面容。 冉柱眼睛骤然瞪大，脚下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口中发出尖叫。 “这是个啥玩意啊！死人，她是个死人！鬼啊——！” 陈司一把捂住他的嘴，冉柱这才停下来。 他本以为冉柱和那女人是同类，还想试探试探他的反应，结果没想着这厮看着像个痞子，结果比自己还怕鬼，怂包一个。 此时那女人显然已经注意到这边，脑袋缓缓转过来，只剩眼白的双眼死死盯住陈司。 陈司心中一阵恶寒，察觉到似乎有某个存在正通过女人的眼睛打探着自己。 他心下一思忖，便高声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在此祭炼人傀儡，可否现身一叙。” 然而那女人充耳不闻，鼻子动了动，仿佛嗅到什么似的，猛然朝陈司冲了过来。 她双臂已经被砍去，因此跑起来踉踉跄跄，一张嘴用力张开，嘴角的皮肉都被崩裂，露出两排黢黑的牙齿，只剩一半的舌头在里面疯狂蠕动。 “咿咿呀呀呀啊啊啊——” 也分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见其用力一扑，径直朝陈司咬来。 陈司眼见无法沟通，也不多说，提剑横斩而去。 女人的颈脖子像豆腐般被拦腰斩断，一颗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不过她依旧没有丧失生命力，那对眼睛仍然恶狠狠地盯着陈司，下颚卖力地咬动，恨不得把陈司吃个干净。 而剩下那具尸体从颈部源源不断冒出黑色的血液，像失去方向一般四处转悠起来。 冉柱此时已经被吓瘫在地上，腿上一阵发软，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有鬼......我不带这路了，我要回去！” 他整个人魔怔了，口中喃喃不断，说着就要往回退去。 陈司冷笑一声，直接一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收了我的钱还想跑路？劝你还是安安心心给我卖命，鬼哪能有我可怕，你说是吧。” 他稍稍用了些力，剑刃在冉柱脖子上划开一条口子，血液从中溢了出来。 冉柱望着陈司那冰冷的眼神，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的，生怕把自己砍了，这才瑟瑟道：“小爷，都听您的，我这就给您带路去......” ------------ 第五十七章 白鹿 冉柱嘴上应承着，内心却直骂娘。 “奶奶的，敢威胁大爷我，看不找个机会整死你！小屁娃，去你娘的！” 陈司倒是丝毫不在意他心中怎么想，一个死人而已，能听话就成。 冉柱老老实实在前面劈砍着灌木，陈司也没催促他，警惕地环顾着左右。 那女人的头颅还在地上翻滚，陈司看得心烦，一刀横砍了下去。 脑花像豆腐脑一般散了一地，剩下这张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终于失去了活力，动也不动了。 可从中最后吐出的几个音节却令陈司浑身一颤，整个人伫在了原地。 “龏嚏haO……&*薬廸……” 它怎会出现在这里？黄口村的破庙难不成和鬼洞有什么联系？ 陈司冷汗直冒，整个人如坠冰窟，陷入了极度的混沌当中。 片刻后，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到他的脑海。 有东西还在跟着我......从出洞起就一直跟着......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可除了一片白雾看不见任何东西。 “小爷，走嘞！” 冉柱的呼喊把他拉回了现实。 陈司这才注意到冉柱已经走出了好远，正在几十米开外等着，大雾弥漫，几乎都快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暂且按捺住心中的不安，一脚把女人的头颅彻底踩碎，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眼见日上三竿，几乎已经到了正午，树林里的浓雾依旧不见散去，像是像是奶油洒到空中一般，随着他们的呼吸一进一出。 而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树木也愈发高大粗壮起来，每棵都两人合抱不过来，树干笔直地向上延伸，在二三十米的高空撑开茂密的枝叶，把阳光挡的严严实实，更突显出此处的寂静。 “你们这林子有点邪门啊，那庙子要多久才到？” 冉柱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答道：“这可说不准，村里的老人说林子里有精怪作祟，有时一两天就到了，有时走个半个月都不见底，要真那样就只能原路返回了。” 陈司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说法，但一看周围诡异的环境，就不由得信了三分。 直到入夜，两人也没找着庙子，便只好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木棚，在里面将就着睡了一晚。 夜里，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分不清是野兽还是人类，不过由于距离较远，陈司没有贸然打草惊蛇。 那些脚步声一夜未停，但始终没有靠近，像是在打量着他们两人。 直到清晨，声音才渐渐消失。 冉柱吃了个馍馍垫底，便打算继续带路，可陈司却叫停了他。 陈司眼睛微眯，指向一处漆黑的灌木通道。 “走这边。” 那里是昨晚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地上也密密麻麻全是脚印，此处才应当是正确方向。 冉柱当然不愿意，这条路他走过多少回了，陈司一个外人指路，不是瞎指挥吗。 可他瞥了一眼陈司手中的杀器，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继续忍辱负重地砍起了拦路的灌木。 走了一阵，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陈司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 冉柱下巴哆哆嗦嗦抖个不停，颤颤巍巍道：“真遇见妖精了......小爷，求您放我回去吧，巧妞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可不能折在这啊！” 陈司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几十米外的一处高地上，有一头轻盈灵动的白鹿若隐若现，其举止优雅，仙气十足，仿佛真是神话中的精怪。 但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它的脑袋在雾中竟从中裂开，分成数个肉条，在空中冲起半米之高，不断扭曲变动。 “服丹......服丹......” 白鹿传来一阵如同人语的声响，便猛地窜出，倏然消失在雾中。 陈司略微一惊。 这白鹿能说话，难不成和身上这条虬龙一样是什么妖兽？ 既然它能口吐人言，说不定比虬龙的道行要高，不是好对付的货色。 “服丹......十人服丹......” 声音从身后响起，陈司急忙回头一望，可白影一闪而逝，眨眼间又没入了大雾。 那东西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他不禁暗暗提高了警惕。 冉柱此刻魂都吓没了，直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山精爷爷，是我们打搅了，莫怪莫怪，咱们这就回去。” 陈司懒得管他，聚精会神地分辨着雾中一闪而逝的身影。 只见白影越来越近，陈司大喝一声，“在这，哪里跑！” 转身用力一劈，一时间火花四溅，唐刀和白鹿硬生生撞到了一起。 他这才看清，这白鹿竟然从颈部就被切断，从中生长出四条扭曲蠕动的肉条，上面布满粘液和鲜血，长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眼睛，四条白森森的牙齿均匀地分布其上。 此刻，白鹿正是凭借肉条上的尖牙死死嵌住陈司的刀刃。 一击未成，陈司立刻回撤，又狠狠劈下一刀，但依旧被白鹿牢牢拦住。 而白鹿似乎也辨出这不是个软柿子，急急趁机退回雾中，四根肉条同时发出声响，如泣如诉，凄厉至极，回荡在整片树林当中久久不息。 陈司眉头微皱，再度环顾起四周，可除了白影窜动，它再没敢近身。 正当他全神贯注聆听着白鹿的动静时，冉柱猛地扑过来，大喊：“小爷，当心！” 陈司的身体被推到一边，才看到白鹿竟悄无声息地从头顶上一跃而下，一米长的身躯上，四条宽厚肥大的肉条极力向下扭曲延伸，十几只眼球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直奔冉柱而去！ 陈司心中一凛，没想到竟然反被冉柱救了一命，当下就掏出束仙绳，一道法诀打去，径直飞向白鹿。 白鹿身体还在空中，一时间躲闪不及。 束仙绳绕了几圈，便死死地将其束缚住，“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四根肉条被捆住后仍然不老实，拼命地朝陈司这边蠕动。 待靠近后，陈司发现这些肉条似乎并不是白鹿身体的一部分，而更像是寄生在它身上。 他割开鹿的肚子，里面掉出来的不是内脏，而是一根又一根鲜血淋漓的肉条，长了满满一肚皮，相互纠缠扭曲，上面长着如同根须般的触角，源源不断吸食着鹿的血液。 ------------ 第五十八章 尸潮 陈司看得一阵恶心，正欲一刀把这妖兽了结，却看见肉条上依附的眼睛中竟然流出滴滴泪水，充满哀婉的神色。 他不由得顿了顿。 难道这妖兽真的有意识？ “服丹......服丹......” 这句话说罢，白鹿肚中的肉条根茎迅速腐败，像是植物枯萎一般，蔓延至整个身体，不一会，地上就只剩下一滩黑水。 陈司本还想在它口中套出些情报，见此也只能作罢，回身踢了踢被吓尿的冉柱。 “起身，走了。” 冉柱见着陈司这身神通，再不敢心生念想，连忙爬起身在前方探路。 他薅了几片叶子擦了擦裤裆处的湿痕，小声问道：“小爷，那是个啥妖精啊，太吓人了！” “我倒要问你呢，以前你们出入树林没这玩意？” 冉柱脑袋像拨浪鼓般摇起来，“哪能有这些脏东西啊，早知道有妖精借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进林子来。” 因为摸不准四周是否还有妖精，两人速度放慢了不少。 陈司趁机试探道：“你说那个麻婶，之前也在村子不？” 冉柱神色恍惚了片刻，然后疑惑地点点头。 “对呀，早晨还和她打过招呼呢，咋就突然变成那副样子了，兴许是被妖精做了法。” 陈司心中这才确定下来，黄口村绝无鬼魂之说，那些村民只不过是冉柱心中的幻象而已。 他又指了指前方，“那位呢，你认识吗？” 说着，不远处的树枝上“啪”的一声掉下一具尸体，那是个老人，干瘪的身体只剩下一条腿，腹部的内脏被掏得一干二净。 冉柱刚擦干的裤裆当即又湿了一团，但还好经过前两次的刺激他总算冷静了些，硬逼着自己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人也是他的老熟人。 “这不是林老爷子吗，怎么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陈司冷冷一笑，“你熟人还多着呢。” 大雾中相继走出一道道人影，他们一个个衣衫破烂不堪，四肢断缺，如同行尸走肉般晃晃荡荡，浑身散发出浓厚的尸臭味。 他们不知徘徊了多久，如今竟不约而同向陈司两人聚集过来，围绕着他们静静站成一圈，一对对腐烂变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仿佛得到什么命令一般，一众活死人骤然冲了上来，咧开一张张血盆大口猛地突进。 陈司丝毫不感慌乱，抬起唐刀横扫过去，那些尸体被摧枯拉朽般破开，一颗颗腐烂的头颅直接滚落倒地，几柱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失去头颅的尸体突然迷失了方向，左右横冲直撞，很快就被后面涌来的活死人撞到地上，被踩成了肉泥。 这一具具尸体不知恐惧，丝毫没被震慑到，眨眼间又扑了过来。 陈司双手不断挥舞着，唐刀在空中被划出道道残影，血液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到了陈司身上，染得他浑身血红一片，如同一尊杀神！ 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一头活死人逮准了空隙，一口咬到陈司背上，狠狠咬下一大块血肉下来。 陈司疼得龇牙咧嘴，转身看去时，却看见那畜生还津津有味地嚼了嚼，美滋滋地咽了下去。 他顿时火冒三丈，“混账！我的肉你也敢吃！” 一拳狠厉地砸过去，那活死人的头颅眨眼间就被生生打爆，脑浆血浆爆裂开来。 可与此同时，又几具尸体扑近，张口咬在陈司身上，眨眼间就多出几个血窟窿。 其余尸体不断靠近，大有要把陈司掩埋的趋势。 陈司见状，急忙高呼，“魍魉助我！” 只见阴影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缓缓现出身来，转瞬就闪了出去，空中只剩下道道残影。 而在其所过之处，尸体与之接触的部分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这次陈司倒是看清了，那些消失的部分其实全被吞进了魍魉身体中，这种行为更类似于捕食。 魍魉的出现使陈司的状况很快改善起来，活死人的数量大为减少。 又一刀劈出，身上缠着的活死人终于被清理干净，此时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既有尸体的也有自己的。 浑身上下全是被撕咬的痕迹，最恐怖的是他的背部，半张皮都和着肉被扯下，露出白森森的背脊骨和血红的肌肉组织。 陈司强忍着令人窒息的痛苦，一刀又一刀收割着头颅。 不知过去多久，陈司整个人已经杀红了眼，周围的场景在他眼中血红一片，而此时已经只有遍地的无头死尸狰狞地四处爬动，整片土地都被染成了紫色。 陈司对着最后那活死人一拳挥过去，却听见对面连连大叫，“是我啊小爷！冉柱！” 他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环顾一圈，再无其余敌人，眼球中密密麻麻的血丝才终于消退下去。 陈司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冉柱，“那么多活死人，你怎么活下来的。” 冉柱被陈司冷冰冰的眼神吓得直哆嗦，只觉得稍有不慎对方就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看刚才他杀这些妖精的模样，怕不是比杀一只鸡容易。 冉柱结巴着，老老实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那些妖精就围着你，没一只管我。” 陈司沉思片刻便想明白了，那些活死人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类。 陈司没再过多追究，而是清理出了块空地，打算就地疗伤。 一波尸潮应对起来都如此吃力，还不晓得后面的精怪道行有多高，拖着这副身体绝不是对手。 正好此处少说有上百具尸体，用来画百血升灵阵绰绰有余。 只是林间空旷的地界太少，陈司连续砍伐了十几棵树才腾出近百平的空地，在此期间让冉柱收集来了五十人的鲜血。 陈司脱了衣服，将这些血液混杂在一起浸润在上面，然后以衣服的布料为笔在地上画起了一个庞大的巨阵。 冉柱看不明白陈司这是在干什么，但看着这以血为底料的一个个符咒在地上描摹出来，只感觉邪性无比，一股恶心的眩晕感涌上心头。 他当即就反应过来，这绝不会不是什么好玩意！立马就想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却被陈司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在阵外面等着我，别让我逮着你跑路。” 冉柱面上连连恭顺地点头，内心暗叹自己命苦，苦着一张脸在阵外默默等候。 ------------ 第五十九章 深入雾中 此处的地气虽说比不上三仙观，但也远好过华银市区，再配合五十人血的百血升灵阵，一时间效率大增，地气源源不断地从地底被抽出来，化为淡淡的雾气将陈司身体笼罩住，并隐隐将林中的白雾隔绝在外。 直到这时，陈司的心绪才终于从杀戮中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脑子顿时一清，精神抖擞了三分。 他回想起此前的情景，才发现自从进入树林后，自己的心智就一直在被某种事物所影响，而那股力量似乎就藏在这道漫天大雾的背后。 月上三竿，只在浓密的树林里投下稀稀疏疏的几道碎影。 陈司身上的伤口正随着地气的注入不断愈合。 他的恢复速度比最初时快了不少，看来经过这段时间，尤其是三仙观的修行，自己的实力有所提升，体内的那缕仙气愈发浓厚。 只是遇见的修仙者实在太少，这修仙界又尔虞我诈，血腥诡异，根本没人可以信任，求教无门，也不知今后该往哪条道路修行。 只有等完成了这单活计，看看能否从司灵部查到些消息，那里虽然办事蛮横，但总归更有保障些。 正当陈司一心埋头修炼时，身后百米远处模模糊糊显出一个影子。 那影子模样颇为怪异，眼睛冒着幽绿色的光芒，身材矮小，看形态像是头幼狼。 它似乎有些怕陈司二人，只露出来一瞬，便悄然退走离去了。 陈司如今耳聪目明，自然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那道奇怪的身影。 不过他如今重伤未愈，不敢随意出阵。 既然对方只是试探，没敢发起进攻，那自己也没必要主动找麻烦。 陈司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眼睛不断左右转动捕捉着林中的一切动静，所幸的是尸潮一战后对方大概也元气大损，一直没再露面。 三天时间过去，陈司的伤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招呼完冉柱后就带着他继续上路了。 冉柱在前面探着路，不时回头打量两眼，像是见了鬼一般满脸的难以置信。 几天前陈司刚进阵是个什么模样他可亲眼见过的。 那副样子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了，冉柱都没想过他能活着出来，还等着陈司死了好歹帮他收尸呢。 没成想陈司一出来竟然完好如初，皮肤上更是一道疤都没留！ 简直匪夷所思！ 或许真是碰上神仙人物了。 冉柱赶紧收起心思，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而陈司一走出血阵，白雾便扑面而来，那股熟悉的感觉又蔓延上心头，好似白雾正通过鼻孔、眼睛、嘴巴钻进身体，随着血液涌动流淌进大脑中，不知不觉间侵蚀着神志。 随着他们步步前进，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脑子一点点变得迟钝起来。 陈司赶忙调动起体内的仙气阻塞住各处血脉关节，堵住白雾入侵身体的道路，这才感觉好了些。 但这也仅仅只能起到迟滞的作用而已，那些雾气无孔不入，要是在林中久困不出，恐怕真会被雾气操控，变成个和那些活死人一样的行尸走肉。 “小爷，你这还有东西吃吗？我出门带的吃食都吃完了。” 冉柱试探着问向陈司。 他原本以为出来带个路，花不了多长时间，也就没带太多干粮出门。 没想到一路上竟然遇见这么多精怪，那点存粮其实昨天就吃光了。 陈司的眼神在冉柱身上游走一番，颇感无语。 他其实早就觉得奇怪了，明明是一个死人，一日三餐竟然雷打不动，吃得比自己一个活人还准时，冉柱这副身体是靠什么消化的？ 奈何对方偏偏就以为自己是个活人，陈司还不得不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陈司背包里的东西在应对尸潮时染上了活死人的血，显然吃不了了，他便在树林中摸索一番，很快找着一只兔子，凭借着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力，很快就将其抓获。 冉柱捧着陈司扔过来的兔子，喜笑颜开，他可是最爱野味这一口了。 剥皮、剖肚、架火、撒盐、烧烤，一气呵成。 用他身上所剩不多的佐料很快就把兔子烤的直冒鲜油，香气扑鼻。 看火候差不多了，冉柱扯下一根烤得最好的后腿，递到陈司跟前，讨好道：“小爷你先吃。” 陈司本来是不怎么需要进食的，可看着这色泽宜人的烤兔，又不免有所意动，就伸手接了过来，张嘴狠狠一咬，烤肉的油脂就瞬间穿透焦酥的外皮进入口腔，填满了所有味蕾。 这还是陈司第一次吃着这么好吃的美味。 他略感意外地看了眼冉柱，一边飞快地吃完兔腿，一边夸奖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冉柱嘿嘿一笑，“那可不，我做的饭吃了的都说好！我媳妇可是城里回来的大学生，还是厂长的女儿，当年呐，我就是凭这一身手艺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要不她咋肯和我一个乡下的庄稼人凑合在一起。” 陈司现在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戒心，打趣道：“你三句话不离媳妇，看来她真是和你心意得很啊。” “这是当然！” 一说起他老婆，冉柱就开始洋洋自得起来。 “随便找村里打听打听，谁不说我家云秀是远近出了名的美人，隔壁家那姓王的每天看见她，眼睛都瞪直了！那狗日的整体就盼着等我死了，好娶我家云秀过门呢。 小爷你前两天在我家不也见着云秀了，咋样，比城里的女子也不差吧？能娶到她可真是我花了八辈子的福分，这辈子有这么个女人，值了！” 陈司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要是他知道自己爱到入骨的女人早就死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他甚至连自己已经死了都还不知道，那个在他眼里热闹非凡的村子，早就变成了个空空荡荡的鬼村，他熟悉的亲人、朋友都死光了。 真是个可怜人。 陈司于是也没了说话的心情，补充完之后，两人再度起身，朝迷雾更深处走去。 ------------ 第六十章 彼岸花 “小爷，前面有条河，咱还过去吗？” 陈司抬眼望去，果然见着面前有一条较为湍急的河流，起码十来米宽，水深足能够到胸口。 虬龙子在右臂不安地摩挲着身子，探出脑袋对着河对岸发出不安的嘶嘶声。 陈司知道那个存在恐怕就在对面了，当下便拎起冉柱准备渡河。 谁知冉柱却死活不干，在陈司手上像泥鳅一般死命挣扎。 “村老人说了，这河里早年间闹过食人鱼啊，哪能这么直接渡过去的？小爷，咱沿上下游走走，看看有没有桥吧？” 陈司现在一身仙气炼体，几条食人鱼哪伤得了？提起冉柱就跨进了河中。 如今已深秋时节，刚碰到河水，一股刺骨的凉意就从腿上传来。 随着陈司一步步靠近河中心，水流也越来越湍急。 不过他的身体还是巍然不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可就在他以为即将渡过最急的区域时，小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让他脸上微微一抽。 难不成真有食人鱼？它是什么品种，竟能咬穿我的皮肤？ 陈司一阵皱眉，脚上用力一甩，那东西似乎就被湍急的水流给冲走了，并没有继续缠住不放。 所幸的是后半段再没有食人鱼现身，两人得以安然上岸。 陈司提起裤腿一看，却发现小腿上却没有一丝咬痕，一时间不禁心生疑惑。 可很快一股眩晕感袭来，令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白雾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了，那感觉的源头就在前方不远处！ 陈司捂着脑袋向前看去。 河这边是一片草地，上面零零散散地生长着朵朵红艳的鲜花，像是有人栽种培育，又像是自然成长，每一朵都娇艳美丽，不长一片叶子。 草地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石板路，笔直地向前方蔓延，直到大雾的尽头。 冉柱呆呆地望着这条路，神情有些恍惚。 陈司两眼微眯，引诱着问道：“你怎么了？” 冉柱迟钝地左右环视四周。 “这里好熟悉......我好像来过......在梦里，我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 冉柱一动不动矗在原地，思索了好久，才开口答道：“在不久前，我在梦里死掉了......死去之后就过了河，来到了这条路，有女人在种花，她很好看，对着我笑，只不过她用血浇花......她引着我往前走，走过这条路，一直走，走了很久......我好像认识她......” 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陈司生怕他和那些活死人一样彻底失了神志，赶忙将他拍醒。 冉柱仿佛从梦中惊醒，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然后重重地扇着巴掌。 “妈呀，中邪了中邪了！神仙勿怪神仙勿怪啊！柱子我是来给您烧香的，还请您老人家笑纳啊！” 陈司没去管他，蹲下摘了一朵鲜花放在鼻下嗅了嗅。 一股淡淡的腥味传来。 此花果然是用人血来浇灌的！ 石板路上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脚踩在上面渗出些水分来，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此处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人了，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这么个偏僻地界修了条石路，还种起了花来。 不过对方既然能屠了全村人炼成人傀，显然不是什么善类。 陈司小心翼翼地行进着，还派出了魍魉在前方探路。 四周艳丽的红花越来越多，它们有意无意地向石板路靠近，每条石板的缝隙间都能长出一朵血红色的小花来。 陈司觉得此花颇为诡异，落脚极其小心，丝毫不敢伤到这些花朵。 与此同时，周围的白雾也渐渐变了颜色，一点一点变得暗沉，最后彻底成为了妖冶的暗红色。 他知道这意味着雾气对心智的影响越来越强了，但也拿这些雾气也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尽快从根源上铲除祸源。 然而，随着这些红雾钻进他的耳朵，一道淡淡的呢喃声响起。 “薙婺……&岙窩&*網*……” 陈司身体猛地一震，立马回头望去。 可身后除了一脸错愕的冉柱哪还有其他人？ “不对，不对......怎么还会有这声音？” 陈司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不断地抠着自己的耳朵。 冉柱看陈司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以为他也中邪了，赶紧问道：“小爷你咋的了，是不是这片地氧气薄缺氧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陈司艰难地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冉柱一眼，隐隐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 不过还是强行收敛心神，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前走了。 他不知道这片林子和鬼洞有什么关联，但他有预感，自己的状态很不对，一定得尽快杀了这元凶，赶快走出山林，要尽快！ 两人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此刻红色的大雾弥漫，已经看不到天日，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看不清面貌，但看身姿应该是个女人，婀娜有致，莲步盈盈。 冉柱眼睛猛地一睁，跳起来指道：“就是她！我在梦里看到过这人！” 说罢就拔腿追了上去。 陈司没拦着他，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可那女人虽然看似走得缓慢优雅，不论两人跑多快，却始终追不上。 过了会，两人重新进入一片树林，周围的树木不似之前，一棵棵不生枝叶，形态扭曲，隐匿在雾中显得阴森诡异。 突然，女人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头，露出了一张模糊的脸，抿嘴一笑道：“你回来了。” 陈司心中一惊。 回来了？我可从未来过这鬼地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此时透过重重雾气，他才发现脚下的石板路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尽头，他们面前是一座破败的小屋。 屋子由青砖垒成，做工粗糙得很，上面的瓦片也是稀稀拉拉的，根本挡不住雨。 而在屋子前的小院内，有棵高大的榕树，这榕树枝繁叶茂，和四周的树木对比鲜明。 那女人涂着胭脂的嘴微微一笑，便散成了一道雾消失在空中。 ------------ 第六十一章 女人 冉柱神情痴傻地望着那道身影，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我来过这，她带我来的，我还记得......这棵树，还有这座房子，这座小院，这里的每片瓦每块砖我都认识.......这是哪？” 他像丢了魂一般向前走去，慢慢地靠近那座破瓦房。 陈司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冉柱在破旧的木门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门上的纹路，然后一推。 陈司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可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朴素的空房间，里面没有一个人，只有张农村的四角木桌和几条长凳，桌上还摆放着些碗筷，干干净净，显然不久前才打扫过。 除此之外房间内还摆着些衣柜等家具，里面还挂着衣物，有男有女，很有生活气息。 而此时，一股阴柔的声音从房间内室响起。 “你回来了。” 外室和内室间房门未关，陈司看得清楚，正是此前那个女人，这时正随着红雾渐渐凝聚成形。 她嘴唇嫣红，面颊却苍白如纸。 他这次明白了，这话大概是说给冉柱听的。 冉柱长得歪瓜裂枣，不知何德何能竟能与这种美艳妖物有什么瓜葛，死后还被缠上住不放。 不过陈司听着那句话，心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味，一丝异样的别扭感挥之不去。 冉柱已经完全失了魂，女妖精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勾了过去。 他傻愣愣地往内屋走去，一脸痴笑，嘴角吊着长长的口水。 “嘿嘿，嘿嘿，对，我回来了。” 这副模样简直没法看，陈司紧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但凡对方有什么异动他都会立马出手。 可不论冉柱如何接近，女人竟然都没有丝毫动作，反而笑盈盈地盯着冉柱，看不透其用意。 就在冉柱毫无防备地走到女人跟前，手色眯眯地伸向女人腰间时，他的眉头却突然皱了皱，神情中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额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表情由痴迷渐渐变为惊恐。 片刻后，他仿佛是回想起什么毛骨悚然的事情来，面部竟然由于恐惧扭曲成一团，直接抱着肚子干呕起来！ “啊——！啊啊啊啊！她是妖精！小爷救我，快降了她！” 冉柱猛然清醒过来，连连后退，直躲到了陈司身后，缩着脑袋藏起。 女人见此情形，微微一叹气，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还是修为不够，既然如此，就劳烦你来助我修行吧。” 说完，她整个身子又消失在了雾中。 正当陈司提防着对方的进攻时，却发现自己脚下已不知何时缠满了密密麻麻的根须。 定睛一看，这哪是根须，竟然是一根根血管和筋肉！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从房间拉了出去，吊在了院内十几米高的半空中。 顺着筋肉看过去，它另一头连着的正是院内的大榕树！ 此时榕树茂密的树冠缓缓铺展开来，一根根枝条在月光下诡异地摇曳着。 每一根枝条都是由一具具活人的身体串联而成，他们的血肉似乎已经与树干融为一体，赤裸的肌肤浮现出树纹般的褶皱，口中因为痛苦哀嚎不已。 而那些窸窸窣窣作响的树叶，竟是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吊在空中，在夜风中哗啦啦响个不停。 陈司心神俱颤，连忙拔出刀来准备砍掉缠在脚上的枝条。 可这妖树似有灵性一般，枝条骤然发力，把他的身体在空中抡了好几圈，直把陈司甩得七荤八素，才把它用力扔开，重重砸在几十米外的树林中，连带着撞断两三棵树木。 陈司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掉了，摇摇晃晃站起身，确认没有大碍后，又小心翼翼地向妖树靠近。 他没什么远距离攻击手段，而对方的触手却长的吓人，如今只有死里求活，近身与其缠斗才有一线生机。 远处的妖树庞大无比，在夜色下肆意舞动，陈司与其相比显得无比渺小。 可他不管那么多，直接召出魍魉从左右两路迅速地冲向树妖。 魍魉身位靠前，转瞬间就有十几条藤蔓向它挥舞过来，只见它的身体微微膨胀了一瞬，眨眼间就又萎缩下去，而与之接触的藤蔓凭空消失不见，从伤口处飙出暗红色的鲜血来。 陈司双手也是急急地挥动着唐刀，把眼前的藤蔓全部砍碎，压低了身子加快速度冲刺。 这妖物显然也有痛觉，而且似乎非常怕痛，见着陈司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发出阵阵哀嚎，攻势也有所退缩。 “服丹！助我服丹！” 一股尖锐的女人声音从树干处传出，陈司趁着这个空档纵身一跃，横劈过去，重重地砍在树干处。 不过树木表皮的坚硬程度超乎他的预料，刀刃与之接触，只在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从中溢出了些黑红色的血液，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陈司心中一横，提炼起体内的仙气包裹在刀刃上，再次浑身发力重重挥砍而下。 然而，就当刃口切开树干表层时，“咔嚓”一声传来，唐刀裂开了！ 陈司一用力，整个刀身就应声断成了两半，他呆望着手上这半截，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奸商害人！” 树妖可不管陈司的特殊状况，眼看有机可乘，枝条从四面八方袭来，将陈司裹得严严实实。 陈司一咬牙，直接化掌为刃，掌刃所到之处藤蔓纷纷断裂开来。 可其中一条突然从地下钻出，径直伸向了他的脚底板，如同蚂蟥一般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鞋底和皮肤，直接钻进了体内。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他一把扯碎腿上的裤子，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生物正沿着血管从脚底不停在体内蔓延，皮肤出现不规则状的隆起。 陈司赶紧切断了地上的藤蔓，正打算把体内的藤蔓一同扯出时，那半截却滑不溜秋地直接缩了进去。 陈司也是心狠之人，当即毫不犹豫地剖开皮肤，直接揪住了这条血肉藤蔓，正打算一拉而出，却发现整个藤蔓已经和自己的肌肉组织融为一体，整个已经依附在了大腿骨上。 可他依然忍住剧痛，猛地一扯，连带着大腿的一大块肉直接撕拉了出来，扔到了一旁。 他恶狠狠道：“混账，我要把你根都拔了！” 说罢就又扑了过去，一拳轰在树干处，直接砸出一大片凹陷，树妖再度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 第六十二章 幻境 陈司眼中充满狂热，一条条血丝布满眼白，手中一拳又一拳砸下，树干中的血液飞溅而出，粘在他的脸上，映得一片血红。 这些血液又顺着他的毛孔渗入体内，一点点融入到陈司的血液中去，缓缓流向大脑。 不一会，又是几条血肉藤蔓悄然延伸过来，不知不觉间缠绕上陈司的四肢，将他整个人拉伸到空中。 而陈司此刻却全然不知，整个人还沉浸在杀戮的快感当中，仿佛陷入了癫狂，眼中血红一片，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挥舞。 空中的红雾逐渐凝聚成形，那个女人再度露出真容，只是这次她的身体要模糊一些，有点看不真切。 “倒有几分本事，想必待会炼成了丹药肯定补身子。” 女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凑近了陈司，靠近他的脖子仔细嗅了嗅，满脸陶醉的神情。 “不过在那之前，先乖乖当我的人傀吧。” 缠绕着陈司的藤条不停扭动，划过他的每寸肌肤，最终停在了他的十个指尖，像是蛇一般钻开他的指甲盖，从中进入了他的身体。 陈司身体一阵抽搐，皮肤下的肌肉不断痉挛，十几条血肉藤蔓在皮肤下诡异地扭动，从手臂一点点蔓延向全身。 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只要自己的触手彻底占据了这具肉身，那他的一身修为就全部能炼成丹药归自己所用。 其效力将远远超过用凡人内脏炼制的血蟾脏腑丹！ 这本是她第一次对阵其他修仙者，心中本还有些惧意，却不料轻易就得了手。 就在她满心欢喜之时，藤蔓也逐渐靠近了陈司的心口。 那里是血液的泵阀，只要掌握住心脉，陈司的肉体就能完全归她所有！ 然而，藤蔓刚一接触到陈司的心脏，一道灼热的红光骤然亮起，将靠近的藤蔓一瞬间烤得焦黑。 发出红光之处正是诡道升仙录！ 这股滚烫的灼烧感同样刺痛了在幻境中的陈司。 此时在他的眼中，自己还在一拳拳狂砸着树妖的躯体，眼前的庞然大物如今已经轰然倒塌，奄奄一息。 可陈司依然不感到满足，似乎这点杀戮依然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 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痛苦他丝毫没放在心上，这是因为砸树干时肌肤受了些伤而已，不足为惧。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掉她！杀掉她！ 杀戮的欲望已经填满的他的脑海。 正当他高高举起拳头，打算给这树妖最后一击时，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错愕起来。 陈司疑惑地低头看着胸口，那里传来一阵烫伤的感觉。 他记得这感觉，在鬼洞时自己就曾经历过一次！ ——是诡道升仙录！有人在动它！ 陈司连忙从胸口掏出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籍，却发现它完好无损，根本没人触碰。 只是为什么胸口的痛苦却一点都没减少？ 陈司两眼迷惑地环视起四周，这才察觉到四周早已血红一片。 他本以为这是四周的红雾所致，现在才意识到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双眼，里面早已灌满了鲜血！ 周遭的环境逐渐扭曲，像冰淇淋一般融化，陈司的意识天旋地转起来，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一同渐渐融化。 很快，这些融化的景色又重新拼凑起来，但是左一块，右一块，就像是玻璃被打碎了随意地丢在地上一般。 陈司努力使自己的精神凝聚起来，通过辨别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终于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被束缚在了空中，那些血肉枝条正不断地侵蚀着身体！ 他想要挣脱，可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已经彻底丧失了身体的掌控权。 通过其中一块颠倒扭曲的画面，他看见红色的女人浮在半空，缓缓靠近了自己的胸口处，眼中放出渴望的光芒。 “这男娃身上竟然还藏了这种好物件，不知是个什么宝贝。” 她迫切地将手伸向诡道升仙录，但稍一触碰到那道光芒，接触部分就“呲”的一声化为了雾气。 女人一惊，随即嫣然一笑。 “倒不急，待我先将你炼化为人傀，再通过你操控此物就是，到那时，就连北方那混蛋以后也得......呵呵呵。” 她从容优雅地从空中飘下，重新回到那座破破烂烂的瓦房里面。 冉柱瑟缩在床底下，浑身战栗不止。 他听见外面的打斗声结束了，明白是分出了胜负，就是不知道得胜的是哪一位。 外面的厅室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脚步声传来，逐渐向这边靠近。 透过床底，冉柱看见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出现在卧室门口，瞬间满脸绝望。 那双鞋在房内左右徘徊，似在寻找他的踪迹。 冉柱死死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中充斥着惊恐。 屋内落针可闻。 突然，绣花鞋在床前停下了。 女人慢慢弯腰，一张惨白如纸，眼球全黑的面容缓缓通过床弦，出现在冉柱眼前。 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眼角眯起，笑成月牙形，“找到了。” “啊啊啊——鬼啊！！！” 冉柱几乎快吓晕过去，可随即一道红色的雾气飘去，被他吸入鼻中。 他的眼神开始迷糊起来，竟然不自觉地爬出了床底，呆滞地站在女人面前。 女人抬头看着这个三十岁的农家汉子，眼中闪烁出涟漪。 她抚摸着男人的脸颊，将身体贴在他胸口，颤巍巍道：“我变成这副样子，你还爱我吗？” 冉柱机械地用手臂环绕住女人，一字一顿道：“云秀，我爱你。” 谁知女人竟突然大发雷霆，猛地推开冉柱，长发四散蔓延，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大吼道：“不！他才不会这么说！你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望着男人黝黑的脸庞，心痛难忍，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我许的愿不是这样，你骗了我，什么成仙，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妖精罢了。” 冉柱的手下意识地抬起，神色依旧冷漠，可手掌却极尽温柔地轻抚着女人的头顶，一次又一次重复，每个动作都简单粗糙，又饱含着无尽的温情。 女人刹那间泪如泉涌。 “是我对不起你......放心，等我炼化了外面那男娃娃丹药大成，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一定。” ------------ 第六十三章 脱困 陈司已被倒挂了不知多少日，历经风吹日晒，整个人像稻草人般在空中摇摇晃晃。 由于树根日渐蔓延到他的毛细血管当中，他的皮肤已经呈现出青黑色，开始真正与其融为一体。 如今全身唯一还正常的部位仅仅只剩下胸口处，但经过连日来的侵蚀，诡道升仙录的光芒也愈发暗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不过意识深处的陈司依旧没有放弃，他疯狂地调动体内的仙气冲击那些树根，想将其逼出体外，只不过他那点残存的仙气不过螳臂当车，起不了丝毫作用。 原先碎片化的画面也变得更加细碎，有的已经完全变成细沙，与黑暗融为一体。 四周越来越黑，陈司的意识就像被装进了瓶子里，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 他突然想到，难道自己会被困在这一辈子，永生永世？ 看向漆黑一片的虚无，他内心终于恐慌起来，开始左冲右突地冲撞起来，企图以蛮力打破壁垒。 然而他越撞，那些景色的碎片就消失得越快，很快视野范围内就只剩下最后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片。 陈司终于绝望了，他赶紧捧起那块碎片，生怕它完全泯灭到虚空中去。 “出不去了吗......” 他垂下了头颅，眼眸中失去光芒。 就在这时，他忽地从这碎片中，隐隐看见远方的红雾里模模糊糊地现出一个黑影。 那影子很小，半人大，像是一头豺狼，幽绿色的瞳孔在红雾中闪烁不止。 陈司认出了它，这畜生跟了他和冉柱一路，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当时自己身负重伤没搭理它，没想到竟跟到了此处来！ 可是待黑影渐渐靠近了，陈司才看清，那哪是什么狼，竟是一个人。 只不过那人身材干瘦矮小，四肢着地，像狗一般佝偻着爬行。 正是村里的侏儒！ 侏儒时而停下来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时而沿着树木的阴影小跑两步，最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抵达了院中的榕树跟前。 他抬头望了一眼陈司，然后捡起陈司在地上断掉的唐刀，咬在口中，四肢并用地向上攀爬起来。 侏儒的手臂和腿瘦得如同竹竿，攀附在榕树上似乎随时都可能折断掉。 可他仍旧咬紧牙关，目光坚毅，丝毫不敢松懈地向着陈司的方向爬去。 陈司透过碎片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起初内心感到疑惑，随即又变为了不确信。 难道是来救我的？他为什么救我？ 没等他多想，侏儒已经爬到了枝干上，沿着其中一条藤蔓滑下来，最终落到了陈司的肩膀上。 他从嘴里取出那半把断刀，卖力地割裂起藤蔓来。 然而半晌过去，藤蔓没有丝毫反应，连个刀痕都没留下。 陈司看着这一幕，原本死寂的内心再度燃烧起希望。 他赶紧吃力地调动他能操纵的最后一缕仙气，注入到断刀当中，侏儒随即就感觉手上一轻，用力一挥，刚刚还坚硬如铁的藤蔓转瞬间就像豆腐般被切成两半。 这一刻，陈司周围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又多出一块碎片来。 随着其它藤蔓接二连三被砍断，这些碎片越来越多，最终逐渐拼接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陈司定睛一看，原来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注视着专心致志的侏儒，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侏儒扭头，咧开嘴，露出一个丑陋但真诚的笑容。 “你给了我吃的，我说过要报答你。” 陈司听着这个荒诞不经的理由，不由得满腹怀疑，但看着侏儒那张丑脸上明亮的眼眸，又下意识地相信了两分。 这时，被割裂的藤蔓开始蠕动起来，整棵榕树似乎因为疼痛正在慢慢苏醒。 陈司如今除了脑袋外的大半身子还被禁锢着，见势不对，他连忙大呼：“魍魉！” 黑夜中陡然出现一个影子，缠绕起陈司的身体，它在空中不断变化着形状，掠过之处的藤蔓迅速地消失殆尽。 榕树扭曲得越来越厉害了，就像是人的身体痉挛不止。 “是谁——！” 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黑夜，破瓦房里飞速遁出一个女人的影子，穿着农村的红色嫁衣，妆容精美，只是皮肤像在水里泡了许多天一般，惨白无比。 眼看魍魉飞速吞噬着榕树的枝条，女人的脸色眨眼间变得阴沉无比，裙摆一飘，瞬间飞至魍魉面前，重新变回了一团红雾，和魍魉纠缠在一起。 黑色和红色势均力敌，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 只不过榕树越来越多的血肉枝条向陈司延伸过来，企图重新恢复对他的控制。 陈司再次高呼：“虬龙！” 自从上次差些被夺舍后，虬龙和他便产生了若有若无的联系，如今更是心意相通，刚听见陈司高呼便从他右臂窜出，张开布满细密獠牙的口器对藤蔓贪婪啃食起来。 很快，陈司就恢复了对右手的掌握，他拿过侏儒手中的断刀，注入仙气挥砍起来，千钧一发之际逼退了四处蔓延过来的藤蔓。 而虬龙的吞噬速度也极为迅猛，短短片刻功夫，缠绕在陈司身上的藤蔓就被清理一空。 陈司本想立马将其召回，但这点东西显然不足以满足它的食欲，竟然不顾陈司的命令，径直一扑，就钻到了榕树的主干当中。 这榕树由血肉组成的枝干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窟窿，源源不断地向外汩汩流淌血液，腥臭无比。 陈司暂时也顾不得虬龙，解决眼前的麻烦更为重要。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四周的红雾都是由依附在榕树身上的人类尸体呼出，而女人每每显示真身都需要凝聚红雾，想必其本源必然是这棵榕树。 他当即不再去管和魍魉打斗的女人，拉着侏儒从空中一跃而下，对着榕树根部就抡起拳头来。 随着每一拳挥下，树根上就多出一个碗大的血洞，血肉四溅而起。 原本还能和魍魉抗衡的女人颜色逐渐暗淡下来，开始处于劣势。 眼见陈司大肆破坏她的证道根基，女人心痛无比，眼神变得狠厉，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第六十四章 螳螂捕蝉 四面八方的红雾渐渐收拢，朝着女人的方向汇聚，不断填充着她的身体。 待到周围的红雾全部散去，女人的身体终于摆脱了那种似真似幻的状态，像是成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实体。 她和魍魉稍一接触，魍魉身体的黑色就立马褪去颜色，变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陈司见状大惊，连忙将其召回。 女人轻轻捂着嘴巴，嫣然一笑。 “男娃娃，年纪不大，本事还不小，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挺多啊。” 她用舌头舔了舔鲜红的嘴唇，“不过以后这些都归我了。” 说罢，她随手一抬，陈司体内渗透的血肉枝条就开始蠕动起来，一股极致痛楚遍布全身，他当即就一头栽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 陈司想起了那本诡道升仙录，连忙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液滴在它的封面。 此书立刻焕发出红色的光芒，将体内的那些枝条稍微驱散了些。 感到痛苦稍微消减了一点，陈司咬着牙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女人。 可红衣女人笑而不语，再一挥手，数根藤蔓鞭挞而来，而她自己如闲庭信步般朝陈司缓缓靠近。 陈司吃力地挥砍那些藤蔓，只是刚斩断一根，立马又生出新的来，仿佛无穷无尽。 其中一条藤蔓猛地挥舞至陈司跟前，他一时应接不暇，几乎就要被触碰到脖颈处。 就在这时，从他身后突然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用力一跃，替陈司挡住了藤蔓的攻击，而那身影却被击飞到七八米外，侧胸部凹陷下去，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侏儒嘴里吐出一口血，回头看了眼陈司那边，本还想继续回去帮陈司，但看着满手的鲜血不禁又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一转头，狼狈地逃窜到树林深处去了。 女人懒得去追一个废人，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司身上。 “我化身这状态可是冒了大风险，不如早点束手就擒，我省去多费工夫。” 陈司呸了一声，不退反进，一刀直插向女人的脖子。 女人也不防御，脖子自动裂开一条缝隙，让断刀直直地穿了过去。 随即反手一抓，将陈司的手臂牢牢擒住。 陈司连连扭动几次，竟都没能将手抽回！ 她眨了眨眼，那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流露出得逞之色。 “睡吧。” 一缕红色的雾气顺着她的手臂流向陈司，渗入他的毛孔。 陈司的眼睛再度变得血红一片，心中暴虐的杀戮之意暴涨，周遭的一切都歪歪扭扭起来，仿佛在堕向另一个空间。 他心中知晓自己是被再一次迷惑住了，另一只手不断敲打自己脑袋，敲得脑袋嗡嗡作响，可依旧没有丝毫作用。 自知不是她的对手，陈司于是打算召回虬龙，让自己的精神再次和它融为一体。 只有意识变得驳杂强大，或许才能抵御住这女人的幻术。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女人忽然面露狰狞，痛苦不堪，连手上的力道都轻了许多。 陈司趁机挣脱出去，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着金框眼镜，穿着白衬衫的儒雅男人端端正正地站在榕树旁。 他二十八九的年龄，但因为皮肤白皙，穿着简洁干练，模样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榕树根茎部被剖开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面密实地堆满人类的碎骨、内脏，可是正逐渐变黑腐烂。 而男人手中正提着那颗从根部挖出的心脏，鲜血滴滴答答地滴下，鲜活地跳动不止。 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笑意，“崔云秀，我说你躲在这角落藏了这么些年，怎么舍得打开血雾禁制，原来是碰上硬茬了。作为邻居，我可得好好帮帮你，至于这颗大好的血蟾脏腑丹，啧啧，就当作我的报酬了，如何？” 崔云秀一口秀牙都快咬碎了，恨意滔天。 她用余光悄然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白雾已经入侵到了此处，将众人死死包裹起来。 “黄中元！你不要逼人太甚，真以为我怕你不成！没了血蟾脏腑丹就是逼我去死，你觉得我不敢和你鱼死网破！？” 男人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这贱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呵呵，别忘了，我们以前可是睡一张床的，谁能比我更了解你？” “黄中元——！！！” 崔云秀怒目圆瞪，浑身的裙摆、黑发漫天飞舞，直逼黄中元而去。 黄中元却是动也不动，白色雾气凝结而成的一层薄薄屏障轻而易举地将崔云秀的长发阻拦在外面，然后一记手刃斩下，就将崔云秀的黑发斩成两段。 “何必动那么大的火气，万一伤到了你这个泥腿子丈夫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从白雾里走出一个皮肤黝黑、身体壮实的中年男人来。 他眼神困惑不已，奇怪地打量着周围，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像是提线木偶般走到黄中元跟前。 此人正是冉柱！ 他的神志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明，只不过看向崔云秀的眼神却躲躲闪闪的，目光一扫，见着了陈司，才大喊：“小爷，快救救我！” 崔云秀和黄中元闻言同时转头盯向陈司。 陈司暗骂了一句这夯货，当下却闭口不言，识趣地后退了一步。 那两人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对方身上。 崔云秀咬牙切齿道：“把他放了，一切都好说。” 黄中元仰天一阵长笑，神色有些癫狂，“云秀，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究竟是哪点让你看上了？你现在已经步入了修仙大道，长生可期！为什么还对他心存执念！” 紧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目光温情地看向崔云秀：“你知道，我是个念旧的人，一直想重拾和你从前的那段缘分。以前是我年少轻狂和你错过了，可如今我们同为修仙者，正是上天再赐的良缘啊，云秀，我们何不结为道侣，勠力同心......” “闭嘴！黄中元，你个伪君子，有什么脸面说这种话！你厉害，你当年是村长的儿子，是学校看重的高材生，我不过是一个山沟沟里走出去的贫苦大学生，何德何能配得上你？” 她冷笑两声，继续道：“不管你有千般万般好，在我眼里，既然我丈夫既然当年不嫌弃，愿意接纳我，便胜过你千倍数万倍，你没资格和他比！” ------------ 第六十五章 黄雀在后 黄中元额角的青筋冒起，难压心中的怒气，他眯着眼笑道：“你说我比不上这个怂包？笑话！你布下这道血雾禁制，花费莫大代价为他起死回生，取回神志，还施加幻术让他过着踏踏实实的神仙生活。 可这怂货，和你在这生活了两年，不过是偶然撞见你取活人内脏炼丹，就立马吓得魂不守舍逃了出去，头都没回过。你说他对你好，你可信！？” 他把手按在冉柱脑袋上，对着他问道：“你猜我把他放了，他敢过去找你吗？” 冉柱瞄了眼崔云秀，眼神立刻就躲闪开来。 崔云秀眼中闪过一丝低落。 黄中元难得流露出一丝诚恳，进一步循循善诱道，“云秀，迷途知返，我必然既往不咎，当年我被城市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是我对不住你，今后必将加倍地对你好！我知道你之所以最后选个泥腿子成婚，不过是为了气我而已，你心底是还有我的。今日你看清楚了他的本性，何不和我再续良缘？ 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我不仅会归还你血蟾脏腑丹，还会借你供奉神像的机会，我们二人携手，今后共登仙途大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动手......” 他顿了顿，捏住冉柱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我先杀了他，再杀了你，送你们两人一起奔赴黄泉！” “哈哈哈哈！”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崔云秀大笑。 “想杀我们夫妻二人，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身体“嘭”的一声散为红雾，化为一支利箭射向黄中元。 黄中元不动声色，抬手轻轻一点，环绕着他的白雾屏障凝实了两分，只听一声巨响，红色箭矢撞在屏障上，竟没有造成丝毫损害。 崔云秀不依不饶，整个身体散开，将白色屏障包裹在内，一点点腐蚀着屏障。 同时，榕树的枝条如长矛般一根根猛刺过来，重重击打在屏障之上。 “半吊子的功法而已，还真以为能与皓月争辉？” 黄中元依旧不慌不忙，手上掐了个法诀，漫山遍野的白雾随着山间阴风逐渐移动，阴风越刮越大，白雾移动得越来越急，最终半座山的白雾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这龙卷的正中心正是众人所处的这个小小院落。 风暴聚集，如同海浪气势澎湃，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榕树。 由手指组成的树叶在狂风暴雨中哗啦啦作响，榕树的表面被割出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那些和榕树枝干融为一体的尸体散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响彻整个山林。 血榕树不断扭曲着身体，用枝叶抽打这那些白雾形成的罡风，在血月的映照下，如同畸变的多头大蛇，在夜色中张牙舞爪，垂死挣扎。 短短一个照面，刚刚压得陈司喘不过气来的崔云秀转瞬间就处于了劣势。 构成她身体的红雾正在加速变淡，刚才还是她在侵蚀着白雾屏障，但如今却更像是她在想尽办法抵御白雾的侵蚀。 陈司抬头望着那数十米高的巨大龙卷，心神俱颤。 没想到修仙到了后面的境界，竟然弹指间就能令一方天地变色！ 但同时，他看向黄中元的眼神也愈发忌惮。 可是黄中元可丝毫没将陈司这个小角色放在心上，只想着赶紧收拾了这对狗男女再去慢慢处理他。 崔云秀的红雾愈发暗淡了，已经变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 围绕着黄中元的白雾屏障开始反方向包裹而去，一点点围拢，直至把崔云秀整个困住。 崔云秀在狭小的空间内左冲右突，不过屏障坚固如铁，根本无法撼动。 黄中元神色得意，看着那女人狼狈的模样，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云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亲手杀了冉柱，我们今后依然会像从前一般恩爱。” “你放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黄中元，我咒你不得好死！” 女人尖锐的哀嚎和榕树发出的嚎叫声融为一体，凄厉渗人。 冉柱被黄中元提在手上，原本一直畏畏缩缩，但此时见着崔云秀满脸痛苦的模样，心中却爆发出一股气力，整个人悬在空中像王八一样奋力挣扎，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黄中元，有种莫去欺负我家婆姨，找老子来算账！入你娘的，穿得规规整整，娘的就是个衣冠禽兽，老子从小就看不惯你，来杀你爷爷啊，老子我怕你个球！” 黄中元眼中最后一抹笑意也终于冷了下去，把冉柱往上提了提，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顾旧情了，云秀，今日你就看着这窝囊废是怎么死的吧！” 说罢，几缕白雾悄无声息飘来，通过冉柱的七窍和毛孔渗入他的身体。 随着白雾的侵入，原本还在挣扎的冉柱慢慢消停下来，四肢无力地瘫软下去。 他的眼中黑色的瞳孔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雪花一样的白斑。 这情形竟和陈司被红雾蛊惑时如出一辙！ “不——！” 崔云秀在白雾屏障内怒吼，眼中渗出两道血泪。 黄中元享受地观赏着崔云秀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大笑着，手上注入白雾的力道又加大了些。 眼看冉柱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停，黄中元的背后悄然冒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步履轻盈，行动隐蔽，借着夜色笼罩和斗法的打斗声，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待黄中元发现端倪时，脖颈处已经传来了一丝冰冷的触感。 在这刹那间，一股生死危机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清晰地感觉到死亡正在迅速逼近！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这短短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将头扭了扭，转换了些许位置，然后调动起一丝白雾在脖颈处形成了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 下一刻，陈司断刀裹挟着仙气狠狠地砍进他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在仙气的加持下削铁如泥，眨眼间就剖开皮肤，割开肌肉，断开脊椎，径直嵌入了他的脖子里！ 但由于黄中元在最后一刻转动了脑袋，稍稍错开了方向，并且用一道屏障略加阻拦住刀锋，黄中元终于有时间反应过来，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刀刃，任凭陈司如何用力，再撼动不进半分。 而此时，黄中元的颈子已经被切开了三分之二，脑袋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体上。 ------------ 第六十六章 十人服丹，一人成狌 陈司见一击不成，连连后退，不留对方丝毫的反击机会。 黄中元赶紧拔出脖子中的断刀，将脑袋扶正，拼命地捂住颈部巨大的伤口。 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血液依旧如泉水般溢出。 他身体的血色迅速消失，眼眸中的神采也在渐渐淡去。 黄中元死死地盯着陈司，想说些什么，但是气管已经被割断，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泡，吐不出一个字。 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愤怒、不甘...... 围困着崔云秀的屏障消失，她脱困后立刻抢夺过冉柱将其藏在自己身后，接着同样后退两步，满脸警惕地盯着另外两人。 尽管陈司最后关节帮了崔云秀一把，但她依旧没有靠近陈司，而是和他一起默契地等待着黄中元死亡。 一时间三者竟成鼎立之势。 空中的龙卷左摇右晃，最终溃散。 山野中弥漫的白雾变得稀稀拉拉，此刻空中的月光似乎终于要穿透雾气，照耀到山林里面来。 黄中元身体终于快支撑不住，跪倒在地面上。 他脖颈处涌出的血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多，体内已经不剩太多血液了，这说明他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 他瞳孔中其他的感情通通消失，最终只剩下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周遭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暗，他从未如此绝望、孤独、无助。 对生的渴望灌满了他的脑海。 他不想死，想活下去，想修仙长生。 然而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在今天将因为被一个小修士偷袭而默默无闻地死去。 这时，黄中元垂下的右手好似碰到什么。 一抓，竟是一颗噗噗跳动的心脏。 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希望的火苗。 是血蟾脏腑丹！ 虽然这丹还未完全成形，但要是吞下它的话...... 他连忙张开嘴，抓起心脏就往嘴里塞。 崔云秀见状，眉毛一挑，疾呼：“不好！别让他吃下丹药！” 说罢又释放出红雾攻向黄中元。 陈司见这情形也知道大为不妙，赶紧唤出在榕树脚下潜伏着的虬龙，张开嘴一跃而上。 黄中元调动起还能控制的白雾形成屏障，将两人的攻击拦住，然后抓紧时间吞服丹药。 崔云秀惊恐道：“黄中元，那颗丹药还是半成品，你难道不知道吃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黄中元充耳不闻，他发现自己的的食管也被陈司砍断，塞了半天硬是没吞进肚皮里，于是索性掀开脑袋，直接从脖颈的切口处把血蟾脏腑丹硬塞进身体中。 碗大的丹药被硬生生送进了肚里，此后，黄中元整个人就没了动静，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那颗脑袋还剩点皮肉和脖颈相连，悬吊在空中晃晃悠悠，像是死透了。 陈司和崔云秀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具尸体。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除了山林中的风声再无其它动静。 突然，黄中元的身体传来一道声音。 起初细不可闻，紧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如同擂鼓！ “扑通——扑通——” 这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随着它的跳动，那具身体也开始有节奏地抖动起来，每响一次浑身就会抽搐一次。 而声音的来源处并非黄中元的胸腔，而是它的胃部，正是刚才吞下血蟾脏腑丹的地方！ 新的血肉从身体和脑袋的断口处长出，血蟾脏腑丹似乎正在试图让他的脑袋和身体重新合为一体！ 然而，在脑袋和身体勉强重新相连时，那些血肉却并没有要让伤口愈合的迹象，相反却继续涌出，很快就长成比原来的脑袋还大的肉瘤。 肉瘤上裂开两条缝，下面的一条缝中长出一个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转动。 上面一条缝隙更大，张开后变成了一张嘴，从里面吐出一条肥厚鲜红的舌头来。 肉瘤的眼睛邪魅地盯着陈司，从中吐出不似人声的字眼。 “我未曾伤你，为何要杀我？” 陈司不敢大意，全力戒备着这新的黄中元。 “你们二人我都不是对手，但你们又都想杀我，既然如此，先杀掉强的那个再杀掉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肉瘤那张嘴咧开笑起来，舌头在里面欢欣地舞动。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花招不值一提，接下来——去死吧。” 他一步步缓缓走向陈司，莫名给陈司一股巨大的压力。 陈司强行压下心神，故作镇定道：“孰胜孰负可还说不定，你刚受重创，吞下颗半成品丹药药力又还未消化，我看你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在拼命压制着药力反噬吧？” 啪嗒一声，黄中元的一条手臂掉在了地上，从身体里钻出来更多的血肉。 而崔云秀和陈司竟丝毫没有退让，反而渐渐地站在了一起，隐隐有联合之势，同黄中元两相对峙。 黄中元见状，犹豫片刻，竟真的停下了脚步。 他裂开嘴，露出其中满口的獠牙，“算你有种，小子，下次见面，我要你不得好死。” 紧接着，白雾再度飘来，也不见他移动脚步，可整个人就逐渐隐没在了雾气中，仿佛越来越远。 “十人服丹，一人成狌，今后之后，我便是狌！哈哈哈哈哈！” 雾散开后，已经不见了黄中元的身影。 过去数息时间，待确定他真的已经离去，陈司才转头瞥向崔云秀。 “好了，这下轮到你了。” 崔云秀惨然一笑，无奈摇头道：“黄中元是强弩之末，我又何尝不是呢？道友你不必再步步相逼，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了。” 她目光看向那棵参天的榕树，神色凄凉。 榕树的树干从根部的窟窿处开始腐烂，如今大半都变得漆黑，手指形成的树叶成片成片地掉落下来，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崔云秀的身体也在随着榕树的腐败慢慢变成透明色，她神色落寞，像是在说给陈司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十人去求丹，被长生的欲望蒙蔽双眼，坑害乡亲用活人的内脏炼丹，让他们变为不死不活人傀，自身却都没能得个什么好下场。 耗费全村一千多人的性命，才练就一颗丹药，更可笑的是，待我们将其分食过后，除了黄中元禀赋上佳尚能保持人形外，我们几个无不都畸变成了扭曲的怪物，不得不靠寄生活物才能得以苟活。 我还算幸运，找着棵千年榕树寄生，它精气充沛，还让我能够保持神志，并借助血雾幻化人形，至于剩下那几个，或许早已变成林间的一块烂肉了吧。” 陈司神色淡然，一言不发，依旧保持着警惕。 她也不管陈司有没有在听，继续道：“原本我是打算炼化出真正的血蟾脏腑丹，吞服过后早日恢复身躯，可如今寄生的栖身之所被毁，我也将命不久矣了。” ------------ 第六十七章 血榕树精元 陈司看她不像是在说谎，脑海中又联想起此前入山过程中遇见的白鹿，顿时恍然。 据华寅峰在进村前给出的情报，自从第一次有人给山中的小庙祭祀上人头之后，村子里一共有十人去到了庙里。 这么看来，正是这十个人得到了血蟾脏腑丹的丹方，并且生生祭炼活人，从村民体内挖出内脏炼丹。 只不过最后这颗丹药或许是炼制失误，或许是被分食后药力不足，亦或许是体质差异，除了黄中元，其余人竟都变成了怪物！ 那头白鹿肚皮中所寄生的畸变物，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但陈司心中仍有疑惑，他依旧和崔云秀保持着距离，警惕地问道：“那村里活死人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们死后还能继续行动？” “他们......” 崔云秀眼中神情复杂，怨恨和惋惜夹在在一起，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血蟾脏腑丹本就是古代修仙圣人用来炼制阴军的法门，塑造肉身提升修为的功效反而还在其次。据丹方记载，凡是被挖去五脏六腑用来炼丹的凡人，死后只得散去七魂，六魄则留在身体内不得超生，修仙者服丹后，可以通过迷雾大阵来操控这些尸兵的神志，炼化出一支由人傀儡建成悍不畏死的军团。 只不过，由于那颗血蟾脏腑丹是被我们十人一同服下，我们都没有足够的神通操纵所有的傀儡，多数死尸不过是漫无目的地游荡罢了。” 陈司这才明白了入村后看到的种种诡异情形为何而来。 但他心中依旧好奇，为何只有冉柱单单不受影响。 崔云秀仿佛看出了陈司的疑问，捋了捋她淡地像是快消失的长发，继续道：“我家丈夫原先也被黄中元剖去了心腹拿去炼丹，差些变成一具人傀儡。还好我抱着奄奄一息的他去到庙里，花费巨大的代价献上了贡品，祈求石像能让我丈夫活过来，他这才得以恢复。” 她面容悲凉，“只可惜庙里的神仙本就是尊邪神，虽能实现人的愿望，但是往往要从你那取走的东西却更多。 石像不满我献出的贡品，生生吸干了他的精气，冉柱是活了，可也死了，变成了一具能移动的尸体......” 说完这些话，崔云秀扭头看向陈司，目光坚毅。 “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便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们几人害死了全村的乡亲，的确罪大恶极。 但冉柱他却内心纯善，是个真正的好人，你若是外面官家派来的，望你看在我提供这么多情报的份上，能够带他出去，以他的性子今后必然只会老老实实生活，不会有害人的心思。” 说完，她就微微屈膝，对陈司行了个礼。 但陈司依旧一言不发，神色淡然，丝毫不为所动。 待崔云秀站起了身，他才说道：“黄中元刚吃完丹药，实力大增，我都自身难保，我会愿意带个累赘在身边？ 更何况你前不久还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死到临头了，难不成你以为说几句话博得我同情，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若要说冉柱是个活人，陈司还会有所顾虑，但他本就是个死人，当初之所以带进树林，不过是看出他体质特殊，想要借其引出幕后的人物而已。 如今既然已经牵连出崔云秀和黄中元，陈司自觉得没什么必要再护他周全。 崔云秀一愣，原本有所期待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然而，陈司又紧接着说道：“不过，冉柱既然是我亲自从村里带来的，按理说我确实也应该将其带回去，只是黄中元道行高深，其中的风险崔小姐你应该清楚，我是个不肯吃亏的性格，更不愿做赔本的买卖......” 崔云秀双眼微眯。 “你想要什么？” 陈司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棵枝繁叶茂的巨大榕树，回道：“它存活千年，既然能供你寄生保持神志并幻化真身，可见其生命力之旺盛，精气之充沛。 如你所见，我随身饲养的这小家伙同样以精气为食，随着它慢慢长大，我的气血可再经不住它折腾了，既然那榕树即将死去，剩下的精气不如交给我物尽其用。” 陈司摸了摸右臂缠绕的虬龙，后者在吃掉大量榕树的血肉之后又变长了半寸，此刻正欢欣鼓舞地摇着尾巴。 崔云秀神色阴晴不定了半天，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点头道：“也罢，反正我也将消散于天地之间，留着这些精气也不过是重新归返山林而已，既然如此还不如付给你当作报酬。” 她食指和中指并作一起，一指榕树，榕树顿时扭动摇晃起来，一条条粗壮的经脉如同血管般蠕动，源源不断地朝树冠处输送养分，最后在顶部汇聚成一颗绿意盎然的椭圆形种子。 她用红雾轻轻地将种子拖送过来，放到了陈司跟前。 “这便是这棵千年榕树精气汇聚而成的精元了，虽然由于树干被毁坏，已经折损了很多，但所剩的精气依然十分庞大，应当够你用的了。” 陈司伸出手，将这枚种子小心翼翼接住。 仅仅只是触碰到，他就感到一股蓬勃的生机从中溢出，令人垂涎三尺。 不等崔云秀说完，他头一仰，直接就将种子扔进了口中，嚼也不嚼，吞到了肚皮里。 崔云秀欲言又止，心中直道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竟就这样直接生吞了！ 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已经把精气提取出来交到了他手上，那交易也就算了达成了，何必再多嘴。 陈司吃下种子后，只感觉那颗种子抵达胃部后并未停止，而是一直向下沉去，直沉到了丹田才停住。 从中散发出磅礴的生命力蔓延至四肢百骸，迅速填补着因虬龙长时间的吸食而造成的气血亏损。 不消片刻，陈司便觉得浑身每个角落都受到了一番滋润，身体散发出前所未有旺盛的活力。 虬龙从没有如此兴奋过，它在陈司身上四处游荡，欢快地伸出蛇信子发出嘶嘶鸣叫。 陈司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很是满意现在的状态，于是开口对崔云秀道：“既然如此就算成交了，放心，我会守信尽力把他带出去。” ------------ 第六十八章 迷路 得到陈司的承诺，崔云秀总算安下心来。 血榕树像是病变一般，大块大块的腐败坍塌，里面的那些尸体哀嚎不断。 失去了宿主的供给，崔云秀如同一颗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她转头望向冉柱，目光似水，饱含温情，几度张嘴，可最终都没说出话来。 夜风袭来，吹散了她半边身子，化为星光点点飘散在空中。 崔云秀抬手，一寸寸地抚摸着这个男人粗犷的脸颊，似想要将他永远记在心中。 她忽地想起十年前这个男人娶自己过门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和黄中元一同去城里求学，但学没上完，自己却挺了个大肚子回村。 乡里的风言风语几乎要压断了她的腰。 也只有这个傻乎乎的男人，待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不顾家里反对也要和她办婚。 喜烛红灯，敲锣打鼓，又添一对新人。 只可惜成婚那天，家里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一人愿意到场。 村民路过便要停下来对着门檐骂两句，调皮的小孩还会爬上院墙扔石子进来。 但男人毫不在意，依然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咧嘴大笑，“这些龟孙都嫉妒我柱子能娶着这么漂亮的婆姨，赚嘞赚嘞！” 他的表情得意洋洋，仿佛那一刻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没有司仪，冉柱就自己震天高呼：“一拜天地——！” 吓得院墙上的小孩腿一哆嗦摔了出去，一溜烟就跑远了。 她和男人一起跪下，对着天地磕头，红帕里流出两行清泪。 也不知这男人是聪明还是笨。 崔云秀的身体消失得越来越快，回过神来，就只剩下了一只手和脑袋。 “是我对不起你，我恨村里的人害死我的孩子，恨他们十年来对我们夫妻指指点点，似乎永远高人一等，我把他们全杀了，让这些人都偿了命，可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我最看重的，还是和你在我们小小的破瓦房里所度过的那些家长里短罢了，柱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而冉柱早已涕泗横流，他笨拙地想要护住崔云秀，但又生怕把她抓散了，蹿上蹿下地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只好脱下身上的衣服展开，用尽全力为她遮挡住凛冽的夜风。 原先能言善道的汉子此刻却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已哭成了泪人，“我原谅你，云秀！你别死，我求求你，留下来啊！娶到你是我的福分，我从来没在乎过乡亲们的闲话啊，求你了云秀，你别走......” 崔云秀看着这个极力张开衣袍为自己挡风的粗壮男人，温柔的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着他头发，如同安抚孩子一般。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她闻着自家男人的气味，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 这一生，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已经足够了。 “我爱你，愿你永远幸福下去。” 她最后吻在男人眉间，便化为一缕红雾消散不见。 “不要！云秀，快回来啊，没你我可咋办，没了你我还怎么幸福！” 冉柱哭得撕心裂肺，用力地抱着那缕红雾，跪着蜷缩在地上。 而红雾围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两圈，然后从他的皮肤渗透了进去。 片刻后，呜咽声渐渐停止了。 冉柱站起身来，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满绣的鼻涕眼泪，向陈司询问道：“小爷，我这是咋了？刚不是在追那女人吗？” 陈司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倒也没多言，只是淡淡道：“追丢了，带路吧，我们原路返回。” 冉柱疑惑道：“咱不去拜庙子了吗？” “不去了，你们山里的神仙道行太高，我可应付不来。” 冉柱哦了一声，然后挠了挠后脑勺，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是为什么，只好作罢。 自家媳妇还在家里等着呢，出来这么些天也该回去了，要不隔壁家老王又得挖墙脚了。 打定主意后，冉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道：“回去可以，只是小爷，我这带路费......” 陈司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不了你的。” “好嘞！” 冉柱这才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跑去前面带路了。 陈司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活在幻境中，对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是崔云秀最后做出的选择，自己没必要再掺和进他们夫妻俩的事。 至于这次任务，陈司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管了。 那黄中元一身实力实在过于恐怖，即便是在他吞食丹药之前，陈司自认都在他手下挺不过两个回合。 如今他再度吃下一颗血蟾脏腑丹，境界已经超出陈司可以理解的范畴了。 事到如今只有让司灵部另请高明，他可不想再去趟这趟浑水。 黄中元刚刚吞服丹药，还需要时间消化药力，这段时间是陈司唯一能够逃出去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恐怕想出去就难如登天了。 陈司在冉柱身后走着走着，突然眉头一皱。 他清楚地记得，进来时走的是左边的岔路口，冉柱为什么要带他走右边？ 刚开始还以为是他是想抄近道，但接连下来好几个岔路都是如此。 陈司于是停下脚步，神色阴鸷地盯着冉柱的后背。 冉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没了，于是也停下来，小心问道：“咋了小爷，走累了要停下来歇会儿不？” 陈司阴沉着脸，沉声质问道：“为什么故意带我走错路？” 冉柱困惑不已，喊冤道：“我冉柱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实汉子，从不会骗人的，可不兴这么冤枉人的啊。而且这片林子我从小光着屁股就在跑了，哪个旮沓都熟悉得很，咋可能弄错路。” 陈司注视了冉柱好一阵，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 夜风呼啸。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抓起冉柱的领子，急切道：“快！快带我出去！” 冉柱被陈司突如其来的一下吓懵了，连连点头，立刻转身，加快了脚步。 ------------ 第六十九章 不要停，向前 陈司默默地跟在冉柱身后，步伐越来越沉重，心底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他之所以会认错路，竟是下意识地将林中小路和鬼洞中的洞穴路线弄混淆了。 惊觉到这一点时，陈司浑身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不明白这是由于鬼洞对自己的影响还在持续，还是因为雾气产生的幻觉，亦或是其它原因。 但无论如何，他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必须尽快从这座山中出去。 陈司不住地拍着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冉柱见他这副样子，内心越来越慌乱。 要知道一路行来，他们遇见过不少精怪，他至今能好胳膊好腿的，所依赖的就是身后这位爷。 这位爷要是出了问题，冉柱可没信心凭自己回村。 犹豫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没事吧小爷，是不是又缺氧了？” 陈司猛地抬头，目光森然。 这句话也很熟悉，我在哪听见过...... “嘎嘎——” 两声乌鸦干涩的叫声传来，陈司再度被惊醒。 “好险，差点又陷了进去。” 陈司找了棵参天大树，抱着它，脑袋用力砸去。 连砸好几下，木屑和血肉纷飞。 冉柱咽了咽口水，不明白自己哪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老老实实带路。 可疼痛并未让陈司有所好转，眼前的景象闪烁不止，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入夜，陈司决定暂且休整一晚，冉柱找来树木枝丫，忙活好一阵，搭建起一个简陋的草棚。 他把篝火烧好，自己便睡了进去，不一会就鼾声大作。 陈司却闭着眼开始打坐，凝神屏息，默然修行。 直到月上枝头，陈司的内心这才平复许多，感受着仙气在体内缓缓运转，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清明了不少，仿佛有一股清凉的山涧灌注进了脑海中。 “咚，咚——” 陈司一摸后颈槽，湿哒哒的，竟真的有水滴落下来。 他眉头微皱，下雨了吗？ 然而四周并无雨声，安静无比，甚至连虫鸣鸟叫也都消失不见。 空气十分潮湿阴寒，仿佛能凝出水来，吸进肺里很是难受。 一切都变得幽暗、深邃，远方隐隐传来一长一短的脚步声。 陈司依旧专心打坐，却死死闭着眼，始终没有睁开。 第二天清晨，朝阳透过浓郁的白雾照射进山林，洒下一缕阳光投在脸颊上。 感受到这一丝暖意，陈司这才长吐一口浊气，缓缓睁眼，踢了一脚还在呼呼大睡的冉柱，催促道：“该走了。” 冉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于是打着哈欠继续带路。 害怕又惹得陈司发癫，冉柱今天的话少了很多，一声不吭地闷着头前行。 两人始终无话，过了不知多久，陈司才冷不丁冒出一句：“后面别管我跟你说什么，你只管带路，不要回应我。” 冉柱心底越来越发虚了，总感觉后面这位的气息变得森冷无比，在身后站的好似根本不是人类。 冉柱哆嗦着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然而此刻，在陈司的眼中，视野里的景象正不断闪现跳跃，其间还间隔着一幅幅在洞穴内的画面。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闪烁越来越频繁，奇奇怪怪的画面越来越多，逐渐和山林中的景色完全融为一体。 陈司仿佛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 他默不作声，继续前行。 身上的汗水不断冒出，浑身黏答答的。 过了会儿他才警觉，这汗水并不是从他身上流出，而是从上面滴落下来，每一滴都落在后颈槽处，传来一道刺骨的寒冷。 陈司抬头看去，发现原来是上方的长桥滴落下的水珠，由于常年被地下的阴气浸润，这些水珠变得寒气逼人。 前面的那个身影一瘸一拐，仍旧保持着固定频率迈动脚步。 陈司开口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 那个身影不回话，仍然一步步前行。 他想起自己才刚提醒过这人不要回应自己，于是作罢。 但他又是谁？我认识这人吗? 陈司看向前方幽深漆黑的道路，内心直发怵，不由得再次发问：“还有多久才到！” 前面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微微转过头，“你醒了？” 通过探照灯昏暗的灯光，陈司看到了一张胡子拉碴的侧脸。 这人不知多久没清洗过，脸部黢黑，还有些结痂的血迹，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邋遢，反而面容坚硬的线条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 是张春民！ “你怎么在这......” 陈司大惊失色，接连后退好几步，脚下传来的坚硬岩石的触感再度令他一惊，回首一看，四周尽是广袤无垠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尽头。 头顶上是无数桥梁悬在半空，每一条都笔直细长，长达数千米，在洞内的空间错综复杂地交汇在一起，蔚为壮观。 “不对，我怎么在这？” 陈司终于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何时竟重新回到了鬼洞内！ 在这一刻，山林中的景象淡去，那股错乱的眩晕感也消退了，两个陈司重新变成了一个。 他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为了防止真实世界中的自己迷路，对着前面的张春民大喊道：“别管我，继续带路！” 张春民叹了口气，“地下的力量会扰乱心智，你不要越陷越深了，否则真就再也醒不来了。” 陈司嗤笑一声，“放心，哪边是真哪边是假用不着你废话，我自己分得清，赶快给我带路去。” 张春民满脸惋惜，不再理会陈司，转身继续向深渊底部行进，那脚步声一长一短，莫名熟悉。 陈司却是不屑一顾，这些伎俩他中了第一次，便不会被其坑害第二次。 现实中的感觉和幻境中是相通的，只要跟着冉柱走下去，早晚能走出林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陈司一言不发地跟在张春民身后，一连走了三天三夜，期间一刻未曾停过。 但渐渐的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他这具身体经历过仙气淬炼，早已异于常人，连赶三天三夜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几天下来，陈司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困乏无比，走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踩滑，摔到万丈深渊之下。 ------------ 第七十章 祭坛 陈司心中一沉，连忙唤出魍魉和虬龙，却发现竟和它们早已失去了联系，甚至连束仙绳都不在身边。 再尝试调动丹田内的仙气，可那里也死气沉沉，像是一块石头。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可能，我竟真的变成了凡人？那幻术竟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完全封锁我的仙气？” 张春民停下脚步，看着不断呓语，陷入魔怔的陈司，无奈道：“心智不坚，看来是真疯了，也许当时就该带高利耀下来。” 陈司霍然抬头，目光狠厉，一字一顿道：“我没有疯！你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幻觉而已，凭什么说我疯！等我走出去后，你自然就会消失！” 张春民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陈司，眼神淡漠，不带一丝情感，冷冷问道： “你真觉得这边才是幻觉吗？” 陈司看着他的眼睛，脑子像是被叮咬了一下，感到一丝刺痛，脑袋里那种混沌的感觉骤然消失，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他回忆起此前的一幕幕，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他掀开裤脚，看见小腿处有两个咬痕形成的小洞还赫然挂在那里。 这是之前过河，水里的食人鱼所咬的，但当时明明并未被咬破皮肤！ 陈司心中疑惑不解。 这时，另一幅画面浮现在脑海。 “不对！弄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他突然惊醒，伤口哪是被什么食人鱼咬的， 分明是渡过潭水时被蛇咬的！ 紧接着，大量的画面纷纷涌现，疯狂冲击着他的脑海。 长满彼岸花的石板路和脚下笔直的长桥。 扭曲的血榕树和洞中的白龙...... 一幅幅鲜活的画面与记忆逐渐融合，他猛然意识到，这一幕幕竟然和在鬼洞的经历如出一辙！ 就连和黄中元的斗法，都与当日在鬼洞的内讧何其相似！ 张春民蹲下来，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陈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真觉得这边才是幻觉吗？” 张春民的模样与终于冉柱重合在了一起。 陈司浑身抖如筛糠，内心仿佛面临着极大的斗争，他不愿面对现实，可真实的一面就如此冷冰冰地摆在他的面前。 半晌，陈司无助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颤抖着说出那句话：“难道，我从来就没出去过？” 张春民的话斩钉截铁，击破了陈司最后的幻想。 “你从来就没出过鬼穴！你此前所经历的都不过是鬼穴想让你看到的，快点醒过来吧，陈司！你就从没有发现过端倪吗！” 陈司稍一回想，便自然而然地想起自从出去后种种的违和感。 明明一直感到十分别扭，为什么还是会忽视那些违和，理所当然地生活下去呢？ 或许高利耀说的没错，我一开始就被鬼穴迷惑住了，我才是疯得最厉害那个...... 陈司像是失了魂一般，整个人都泄了气，瘫坐在地上。 见陈司总算清醒了过来，张春民也松了口气，起身继续向洞穴深处走去。 “走吧，“祂”还在等着我们。” 陈司此刻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心力，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地面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他神色木然，朝着前面那个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去。 洞穴很深，仿佛永远走不到底。 踏过一座桥，下去后另一座桥就会继续出现在眼前，无穷无尽。 二人不分昼夜地行进着，陈司渐渐感到身体在发生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第一天，他因饥饿和困乏痛不欲生，胃部痉挛不止，产生大量的胃酸，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猝死过去。 第五天，他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脚底生出烂疮，肌肉萎缩，眼眶深陷，远看如同一具木乃伊。 第十天，饥饿感和疼痛感开始逐渐消减，不知是身体彻底麻木了还是由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 第三十天，陈司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如同活死人一般，拖着步伐前行，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下洞......”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不知走了几个月还是数年，在某一日，前方的张春民终于开口，发出干涩腐朽的声音。 “要到了。” 听到这句话，陈司的双眸中终于重新恢复了一抹色彩。 要到了......是要到终点了吗？ 他吃力地抬头远眺，只见在长长的石桥尽头，有一座向上隆起的小山，那座山漆黑如墨，纹路看似随意，又包含着某种隐秘的规律，看了使人目眩神迷，不知是什么人建造在此。 陈司和张春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向着那靠近。 周围的耳语声越来越洪亮，直至响彻整个空间，如同惊雷闪耀，在脑海中炸响。 “臣#司......^&，来......**” “......##等&**待...” “》唤*^!我——复生＞**” 多么熟悉语言啊，他已经太久没听到过这些美妙的低语。 陈司感觉自己回到了故乡。 广袤的空间里，两个朝圣般的人孤寂地走在悬空长桥上，神圣而庄严。 陈司察觉到，随着他们逐渐靠近“祂”，黑暗中的众多存在注意到了自己，它们纷纷把视线投向自己的身体。 耳旁的声音密密匝匝，透彻灵魂，他们在畏惧、在兴奋、在期待！ 寂静的地下的世界已经千万年没有这么喧闹！ 真仙即将苏醒！ 行至黑山跟前，张春民踏上了那条蜿蜒的小路，一步步向上走去。 陈司紧跟在身后，勉力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到了顶部。 山上面是一座崎岖的不规整平台，粗糙的石块左凹右凸，石块间的缝隙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从上方看去，如同蜘蛛网般遍布整座石台。 而这些缝隙旁边，还刻画着许多未完成的图案。 这些图案和诡道升仙录里记载的有些相似，但构图更为巨大，线条也非常生硬粗陋，像是被人用原始的石头凿出来的。 石台四周各有一座凸出来的石柱，大概半人高，它们通过符文和整座石台连成了一个整体。 陈司倒吸一口凉气，总算看出了端倪。 这所谓的石台，竟然是一座远古的原始祭坛！ ------------ 第七十一章 白蟾 祭坛占地很广，张春民走了上去，割开自己的手臂，沾上鲜血，用血液填涂起地上未完成的符文。 很快，地面就出现了上百个风格类似的字符，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纷繁复杂的结构。 张春民起身，取出包里高利耀几人的残肢，分别将其放到四座石柱上。 四人的残肢刚好对应四座石柱，做完这些后，他走至祭坛中央，神色痴狂，双手高举，对天高呼：“登明阴阳，将得天罡，从魁相克，四象唤仙！” 待他说完十六字真言，祭坛四柱上的残肢渐渐溶解，沿着符文形成的链条飞速流向中央的张春民。 而张春民吸收了这些残肢后，自身的身体也开始溶解，在空中飞速分崩离析。 他的眼中尽是兴奋，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地底。 “哈哈哈哈，我终于回来了！这一次我将与你融为一体！” 这场景，和陈司在三仙观上祀殿所看见的如出一辙。 他心神俱颤，看着张春民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心中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并不是张春民带他来这，而是我！是我冥冥之中将张春民牵引来了这里，是我让他成为唤仙仪式的祭品！ 很快，张春民就完全消散，化为了一团血雾，融入到符文之中，然后通过祭坛间大大小小的沟壑，一点点流向祭坛边缘，坠落向下方。 陈司寻这耳语声趴了下去，伸出一个脑袋探出祭坛，才发现这下面依旧是万丈深渊。 但随着血雾落下，那深渊底部的一片漆黑当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在复苏。 一个诡异而隐秘，无限令人向往的存在。 那古老伟大的神祇正在复苏，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正在从洞渊深处爬来...... 陈司死死盯住那片黑暗，一刻也不愿移开视线，目光中充满了贪婪和崇拜。 他浑身的血液在心脏的鼓动下疯狂流动，浑身上下充满了燥热，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撑破。 畸变和恐惧，就要重新降临...... 深渊中，隐隐出现一条巨大的裂隙，那里面血肉跳动缠绕，从中缓缓伸出一只扭曲变形的条状手臂。 那手臂庞大无比，仅仅伸出小半截，就快撑开整个穴底！整个祭坛山摇地动，摇摇欲坠！ 它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畸变出新的形状，新的物质，以人类的维度根本无法辨认出那究竟是何物。 手臂轻轻一掀，裂缝撕开了一线，微小的缝隙中投射出祂冰冷的目光，刚好落在陈司身上。 在这一刹那，陈司的眼球直接爆裂，疯狂地用指甲抠着脸颊的皮肉。 他终于听到了，那位神熟悉的声音！ 一股莫大的欢愉涌上他的心头，引诱出了他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哈哈哈哈，我来了，找到你了！哈哈哈！我要再度与你合为一体！” 说罢，臣司一跃而下，坠向那条裂缝。 而离那个存在越近，臣司的五感就越是混沌，最后逐渐融合为一体，超脱了肉身，成为一种崭新的存在。 他为被真神吞噬而感到无比兴奋，不断渴望着与其彻底融合的那一瞬间。 就在他离那条裂缝越来越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啊啊啊啊——！快停下！” 臣司充耳不闻，加速坠落。 然而，那道哀嚎声越来越大，如同雷鸣，甚至掩盖过了真仙神圣的低语声。 洞穴内的景象开始不断闪烁，其他乱七八糟的画面开始闯入陈司的视野内。 那好像是一个幽暗的山洞，洞壁挂着几个火把，投射出几个摇摇晃晃的影子。 山洞中间有一口石锅，下边用柴火烧着，而石锅里好像有一个人...... 陈司强行驱散掉这些画面，现在他只想尽快抵达到“那个存在”的所在之地，他的意识不断靠近着那条缝隙，他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逐渐同化，变为伟大存在的一部分。 但仿佛是阻挠他一般，那些奇怪的画面再次出现，并且飞快地取代着眼前的景象。 “啪——” 是什么爆裂的声音。 “啪——啪——” 这种声音逐渐增多。 这是幻觉在动摇道心！决不能被它们影响，决不能功亏一篑！ “你们阻挡不了我！我要成仙！我要永生！哈哈哈哈哈！” 臣司癫狂地大笑着，继续下潜，努力使自己与其靠近。 越来越近了。 在越过那条缝隙的刹那，他好似看到了祂的真容，仅仅转瞬的一瞥，整个脑袋就直接爆开。 “啊啊啊——！陈司，你不得好死！” 回过神来，陈司才发现鬼洞里的景色已经完全消退，自己正盘着腿坐在一口黑锅里。 他摸了摸脑袋，完好无损。 只是哀嚎声仍然不绝于耳，“啪嗒啪嗒”的爆裂声此起彼伏。 转身看去，竟然是一个浑身不断翻涌着血肉的雪白色人形怪物，正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它浑身上下长满大大小小的眼球，远远望去像是一只肥硕的白蟾！ 那些爆裂声正是从它身上传来，不知为何，它身上那些眼球正一个接一个爆裂，化为一滩恶臭的脓血。 陈司麻木地环顾着四周，心中怅然若失。 怎么会重新回到幻觉里？ 这时，角落处传来一道急促的呼喊：“你已经摆脱了幻境，黄中元正在遭受反噬，赶紧趁这个时机把他杀了！” 陈司闻声望去，发现在石室的一隅用铁链子拴着一个怒目圆睁的青年。 那青年蓬头垢面，地上有一大滩污秽，散发出恶臭，不知道被关在了这里多久。 在他身旁，还有另一个面容苍白的男人同样被圈禁在地上，那人见陈司睁开了眼，精神陡然一振，大喊道：“小爷，你被抓了这么些天可算是醒了，快救救我啊！” 正是冉柱。 听着他们的叫喊和黄中元的哀嚎，陈司木然的双眼逐渐聚焦，慢慢恢复了神采。 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陈司骤然起身，黑锅应声碎裂，滚烫的沸水溅落一地。 他瞪圆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然后发现自身腹部被剖开一大块口子，半边肺叶都被掏了出来。 一股怒火由胸腔燃起。 “黄中元，你敢骗我，去死！” 他跳起身，凝聚起体内的仙气，对着地上不断翻滚的白色肉团全力轰出一拳。 眼球噼里啪啦爆了一大片，黄中元半个脑袋被打碎，整个身体都嵌进了地面。 ------------ 第七十二章 九神香 可在陈司击穿他的脑袋后，黄中元体内的血肉继续涌出，飞快地修复着他的头颅。 正当陈司打算继续攻击时，黄中元全身的眼珠齐齐一转，一同盯向他。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注入进陈司的脑海，让他的意识顿时停滞，等回过神来时，眼前的黄中元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陈司顺着血迹望去，知道他是从石室的入口逃出去了，正打算追去，角落的青年却叫住了他。 “炼丹室外有白雾禁制，你不是对手！把我放了，我能帮你！” 陈司停下了脚步，反复审视着此人，“你是谁？” 青年性子急躁，吼道：“我乃是司灵部己巳级调查员常春生！帮我解开丹田处的箍神钉，趁黄中元现在实力大损，我们要速战速决！” 陈司皱了皱眉，想起华寅峰的确说过司灵部此前还派出过一名人员，只不过后面失去了联系，不成想这人竟然还活着。 只是空口无凭，这人的身份当真可靠？ 陈司紧盯着贯穿青年腹部的那根铁钉，迟迟未动。 常浩生大怒，“你不过庚午级的成员，竟敢不听指令！” 陈司双眼微眯，正打算对其搜身找出司灵部信物，脚下的影子却晃了晃，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缠上了常春生的腿部。 常春生大喜，兴奋道：“太好了，是师兄的灵兽！有此物助我，胜算又多了两分！” 魍魉迅速地将身体依附在粗大的锈钉上，逐步将其吞噬。 也不知这颗铁钉是什么材料制成，无物不噬的魍魉竟花了好一阵才将其完全消化。 恢复自由后，常浩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动一番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长叹道：“终于自由了！” 紧接着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陈司，凑近道：“师兄怎么安排你这么个三脚猫来救我？那黄中元道行高深，哪是你这种菜鸟能对付的？” 陈司只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连连后退，嘲讽道：“你不也是一样关在这？别忘了，是我救的你，识趣就赶快说出走出白雾的方法，要不我们都得死在这。” “你！” 青年脸色涨红，憋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毕竟陈司说得对，他的确是技不如人才败下阵来。 调整了下呼吸，常春生总算稳定了情绪，心底也知道乘胜追击黄中元才是重中之重，便说道：“根据此前我的观察，黄中元身上的神通大多离不开这道山林中的白雾禁制，其神通奥妙，不仅可以操纵人傀，还能作为攻击和御敌手段，棘手得很。 最难缠的是吸入雾气后，会令人产生幻觉，真真假假，实在难辨！要不我怎么会遭了这小人的道！”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两句，这才继续道：“不过既然知道了他的手段，要应对起来倒也简单。我这有一柱千年老尸的骨灰炼成的九神香，只要吸入此香，可破迷障。” 陈司豁然，怪不得此人明知黄中元的本事还有恃无恐，原来还有这等好宝贝，司灵部不愧是传承了数千年的组织，果然底蕴深厚。 常春生只是一抬手，魍魉便心领神会，从肚子里吐出一个用竹筒裹着的羊皮卷轴。 他将竹筒打开，把羊皮卷轴铺在地上，上面密布着蝌蚪大小的文字。 这些文字陈司从未见过，但将其连接在一起看，竟构连成了八个角，好似一个奇形怪状的八卦图。 生门,死门,休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开门分布其上。 常春生拿起书桌上的毛笔，在死门之下写上自己的名。 片刻后，八卦之中的阴阳鱼裂成两半，就像是一座门被打开，里面的某种生物被唤醒。 陈司凑近了些，只看见八卦门中漆黑一片，仿佛那里没有任何物质，尽是虚无。 他心底隐隐觉得有些惊悚，那卷轴像是把钥匙，沟通着现世和某片未知的诡异领域。 突然，门内伸出两条筷子般瘦小的胳膊，紧接着传来一阵尖细的嬉笑声。 一个外形皮肤通红，干瘪无毛的生物从中爬出，它只有猴子大小，耳朵细长，明明是个畜生，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神情奸猾阴暗。 它刚一出来，就像是孩子一般向常春生奔去，手脚并用沿着他的脚爬上他的身体，最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常春生又从魍魉那取出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插着一炷香，他用刚刚炼化陈司的柴火点燃了九神香，空中顿时飘散出一道若有若无的青烟笼罩在二人身旁。 他将炉子交给肩膀上的妖兽捧着，对陈司提醒道：“待会儿紧跟我，这香最多只能支撑一小时，我们需速战速决。” 陈司郑重地点点头，正打算出去，却又听见冉柱的哭喊声。 “小爷，还有我啊！别把我扔在这啊！” 陈司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个拖累麻烦无比，但总归是答应过崔云秀会将他带出去，便转身一把扯断了拴着他的锁链， 厉声道：“在这等着我回来接你，千万别跑出去了，明白吗！” 冉柱对陈司是打心底的害怕，连连点头道：“听明白了小爷，我哪都不去。” 陈司这才转身跟上了常春生。 这间炼丹室修在地下，跟着黄中元的血迹，两人来到一处蜿蜒向上的狭窄石梯，从此处上去后两人便重新回到了山林之中，回头望去，才发现入口是两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形成的通道，不注意看根本无法察觉。 此时正值傍晚，山林中的雾越来越浓了。 那头小兽捧着小小的香炉，里面的九神香飘出的青烟稍一触碰到白雾，雾气便呲一声消失不见，如同热水遇到雪一般。 陈司见状，心中这才放心，继续问道：“血迹出来后就断掉了，我们怎么追捕他？” 常春生轻蔑一笑，道：“那缩头乌龟惜命得很，这次被幻境反噬轻则折损道行，重则走火入魔，身死道消，想必此刻定然是找那石像祈愿去了，我们去那守株待兔即可。” ------------ 第七十三章 上清灵宝真仙 常春生对黄口村的调查显然比陈司更深入些，魍魉在前方搜索一番，他很快就辨别出了方向。 陈司为了不受白雾影响，稍微靠近了点常春生。 不料他肩膀上那红皮怪物竟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立马捧着香炉跑到了另一边肩膀去。 常春生眉毛一挑，好奇道：“这倒是怪事，竟能让我这头凿齿被压制，小子你身上莫非有什么不得了的灵兽？” 藏在陈司袖口的虬龙吐了吐蛇信子，似乎对那头凿齿很是垂涎。 陈司神色冷漠，满脸警惕。 “我有什么东西与你何干？我不过是为了出去才和你临时结盟，待出去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常春生看着陈司这副表情，额角顿时青筋直冒，吐了口痰在地上，暗骂一声不知好歹。 两人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陈司倒也不担心他暴起伤人，丝毫没将他的怒火放在心上。 不过走着走着，常春生又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其旁边这个年轻人。 他这头凿齿虽说战力不强，但血脉古老，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如今这末法时代能让它还心存畏惧的妖兽屈指可数，旁边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竟然能驯化一只这样的妖兽？ 再仔细一辨其身上的仙气，虽然看似暴戾狂躁，极具攻击性，但却是十分薄弱，估摸着才入修仙界不过两三年，实力和自己相比还差得远，不如...... 常春生眼神一厉。 但片刻后他又突然想到，既然这小子有这等宝贝，师兄看过后哪会不知道？华师兄会放他一马，他身上必然有何特殊之处。 此外这人的幻境竟然能令黄中元都遭受反噬，或许来头不小。 思定之后，常春生这才收回了视线。 这时陈司却开口问道：“修仙分为天仙境、地仙境、玄仙境、黄仙境，你刚才说你是己巳级成员，不知是哪个境界的修士？为什么我需要听你指令？” 常春生张了张嘴，有些错愕，回想了好一阵才说道：“你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依据天地玄黄划分境界，怕是好几百年前的古道家说法了，那套分法玄之又玄，普通修士根本辨不明。 后来司灵部便依据天干地支划分了新的境界，分别是甲子境，乙丑境，丙寅境，丁卯境，戊辰境，己巳境，庚午境，司灵部的成员大多也是按照境界来划分级别，因此职级往往和境界区分不那么严，你小子职级在我之下，按照司灵部在外的规矩，当然归我管！” 这番话倒把陈司说蒙了，这个说法可和他从彭倩那听来的不一样啊。 难不成三仙观与世隔绝太久，修炼体系已经落后了？ 他疑惑道：“如今修仙界都是以此来划分境界的？” 常春生听后，眼神中有一丝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道：“民间倒还有什么依筑基元婴等五花八门用来区分的法子，不过都是小道，这等事情当然是以我们官家说的为准！好了，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去找庙子！” 陈司也不再多问，开始专心致志地赶路。 两人都是修仙体质，行速很快，不久之后便来到了一座山谷。 这谷内山涧流淌，鸟叫虫鸣，空气清冽，沁人心脾，呼入一口气便让人神清气爽。 没想到黄口村还有这等好地方，不过陈司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往山谷深处走去，身旁的树木逐渐高大粗壮起来，一棵棵长得笔直，直挺挺地向天空插去，树干甚至两人合抱都围不拢。 沿着林间的一条青石板路，两人很快来到一处石壁。 石壁表面长满青苔，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异样，在其前方立着一座小小的石庙，破破烂烂的，不过一米多高，还够不到陈司腹部。 那庙子内部有一座表面斑驳脱落的石像，不知道在这立了多少年，已经看不出容貌服饰，只能从外形依稀辨认出人形。 在庙外，有许多烧完纸的黑色余烬和鞭炮残留，此外还有些盘子上装着水果和鸡鸭贡品，但早已腐败不堪。 陈司围绕着石庙转了一圈，始终没发现它的特别之处，只感觉和寻常乡下的土地公庙没什么差别。 正当他打算上前一步探查时，常春生却拦住了他。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黄中元，我们先找地方藏住，待他过来。” 陈司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提议。 按常春生的说法，九神香的香火能够屏蔽白雾对他们的感知，在黄中元肉身大损的情况下，其实他们就是站在他面前，黄中元也找不着他们。 可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还是来到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将身形藏匿起来，默默地在此守株待兔。 九神香此时刚好燃到一半。 在那之后不久，远处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林鸟惊飞。 一棵又一棵的参天巨树轰然倒塌，落在地上掀起漫天尘埃。 迷雾深处，一道白色的人形身影正踉踉跄跄飞奔而来。 那人身上白生生的肉块正快速消融着，大块大块的血肉落在地上，而这些分离出的肉块仿佛并未失去生命，疯狂地扭曲蠕动，向着本体的方向爬去，想要重新与其融合。 而这生物的腹部正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新的血肉，填补着那些被分离出去的身体。 陈司双眼微眯，认出此人便是黄中元，只是不知为何他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此刻黄中元正因为血肉的不断重组而经历着非人的痛苦，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他像是一滩烂泥般，一步一步爬行到小庙跟前，伸出手掏出体内的血蟾脏腑丹，颤颤巍巍地摆放到庙前一个破损的白瓷盘子上，高呼道：“上清灵宝真仙，我贡上血蟾脏腑丹一枚，请劳驾您显圣，速速救我！” 那颗流淌着鲜血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不知吸收了多少人类的内脏，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即便相隔了上百米陈司都能闻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丢失的肺页同样被炼化在那颗心脏之内！ ------------ 第七十四章 地柱仙 感受到自己血肉的呼唤，陈司立刻就要有所动作，但常春生却伸手将其拦了下来，示意再等一会儿。 陈司于是按捺住性子继续看下去。 只见黄中元将体内的血蟾脏腑丹献祭之后，便匍匐在石像跟前，脑袋上那张丑陋的嘴死死咬住，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半晌，庙内中缓缓飘散出一缕神圣的金色光芒，温柔地铺撒在黄中元的身体上。 黄中元顿时一颤，浑身上下的眼球安详地闭上眼，仿佛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感谢真仙，我今后定当为您驱使，供奉更多的祭品......” 他的声音渐渐平缓，刚才还钻心的痛楚竟随着光芒的出现眨眼间就烟消云散。 见黄中元彻底失去戒备，常春生做了个手势，陈司这才跟着他一同起身，在九神香的庇护下，悄然向其逼近。 和常春生说的如出一辙，即便两人已经暴露在了黄中元的视野当中，但他依然丝毫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圣光的洗礼当中。 这时，石庙内摸摸索索探出了一团黑色的物质，在圆盘内的心脏上反复摸索。 陈司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条黑色的舌头，上面一颗接着一颗挂满了细小的眼球，比起黄中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陈司是侧对着石庙，无法看见那里面究竟是何物。 正当他想调整下角度，窥探一番那所谓“真仙”的真容时，那条舌头上的眼睛突然齐齐转向，同时盯向了他！ 常春生惊呼：“被发现了！下手！” 陈司闻声，骤然暴起，先是一记束仙绳打出，然后将全身仙气凝聚在双拳，朝着黄中元的脑袋和心脏重重砸下。 几乎是同时，常春生操控着魍魉将黄中元的四肢包裹住，不断吞噬着他的血肉。 他肩膀上的凿齿也一跃而下，对准了黄中元的五官，呼吸间从他的七窍中大量抽取着仙气。 只见凿齿的体型越来越大，干瘪的皮肤慢慢变得饱满，原先筷子粗细的手臂渐渐长成竹竿般大小。 黄中元此刻才反应过来，但浑身上下已经丝毫动弹不得。 他不似人形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即便是如此情况了，他依然分辨不清众人在何处，茫然大喊道：“在哪！有种便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陈司冷笑一声，当初也不知是哪位藏藏捏捏地对自己施加幻术，现在倒是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了？ 正所谓以牙还牙，陈司打得拳拳到肉，血沫纷飞，他脸上挂着残忍的微笑，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个血人。 地上黄中元的脑袋快要被打成一坨烂肉。 在一旁御兽的常春生见状也不禁眼角直抽，也不晓得这小子练的什么魔功，杀性这么大。 那条黑色舌头见势不妙便一缩，藏进了庙内消失不见。 陈司二人现在也没空去理会，因为他们发现即便使出了浑身解数，黄中元竟然依旧没死！ 不管他们如何摧毁他的身体，体内都会源源不断长出新的血肉！ 整个山林的大雾骤然翻涌，如同波澜万丈，风起云涌。 那些雾气狂暴地四处呼啸，将这片树林刮出巨大的风鸣声。 它们形成一条条风刃，漫无目的地抽打着周遭的一切，即便陈司等人不再黄中元的视野当中，也被这威能巨大的攻击抽出道道血痕。 凿齿的身体依旧佝偻着，已经长大到状如孩童，只是在它吸取黄中元仙气之时，黄中元七窍当中还隐隐流出一缕缕白色淡雾，裹挟在仙气当中一同进入到狌的体内。 很快，狌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瞳孔中出现一块块白斑，然后迅速扩大，将两只眼球都染成了白色。 它随之也手舞足蹈陷入癫狂之中。 陈司面色不善地看了眼常春生。 这人口气那般大，怎么真干起架来，本事就这么小？ 常春生被陈司这么一看，顿时从他眼神中读懂了想法，当即大怒。 他己巳境的的大修士，岂能容这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放肆！ 他从魍魉体内再取出一幅巨大的羊皮卷轴，看尺寸起码得有三米宽 常春生将卷轴铺开，对着空中一抛，露出卷轴之上用蝌蚪小字刻画着的八卦阵图。 他用毛笔迅速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然后口吐真言：“为用太一，天罡不振，甲辰具阳，德阴吉时——请地柱仙！” 真言说罢，阴阳鱼形成的门扉再次被缓缓打开。 从那门内散发出一阵阵冻彻骨髓的寒意，仿佛是从黄泉地幽冒出来的地气一般，令人浑身瑟瑟发抖。 而从门后的虚无当中，一个庞大的生物缓缓伸出头颅。 它的外表被细细的雪白色细毛遮挡住，看不真切，不过陈司从其散溢出的气息隐隐可以感知出，这个生物非常恐怖！甚至远远超过黄中元！ 虽然它并没有眼睛，但当其注视到陈司的刹那，他立刻心有所感，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四肢僵硬难以动弹。 所幸，它对陈司好似并不感兴趣，只是稍微一瞥，便缓缓靠近了常春生。 常春生双手死死掐着法诀，手指头都捏得发白了，满头大汗淋漓，他艰难道：“上仙，此番小子有难，请您一助！” 地柱仙环绕了常春生一圈，然后就将视线投向了远处在地上扭曲变形的黄中元。 仅仅一眼，黄中元便警惕性大作！ 即便是九神香都根本无法遮掩住地柱仙的真容，那个身影就真真切切地落在他的眼中，令他心头炸响，头皮发麻。 此物给他的感觉，就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根本不属于人世间！ 还好这位地柱仙只从阴阳门中伸出了一个脑袋，剩下的庞大身体还被锁在另一个空，因为常春生正拼尽全力掐着诀阻拦着它全部降世！ 黄中元见状，心底一发狠，打算趁其还不是完全体先发制人，死里求活。 当即调动起全山的白雾禁制，汇聚而成一个上百米高的巨大龙卷，朝着地柱仙呼啸而去。 这道龙卷的威力和此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道道凌冽的风刃刮在脸上，留下一丝丝血痕。 ------------ 第七十五章 服丹 陈司注意到常春生脸色惨白，嘴唇发乌，发丝间略微沾染了些灰白，状态看起来越来越差，似乎召唤地柱仙需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即便仅唤出了地柱仙一个脑袋，常春生都已是竭尽全力，看样子绝不可能坚持太久。 陈司见状，用束仙绳将自己和黄中元捆绑在一起，一拳拳轰击着他的要害，尽可能对其造成伤害。 黄中元此时的压力丝毫不比常春生小，已经顾不得压制血肉的损伤，他预感到那头似妖似仙的诡异生物实力极其恐怖，必须阻止它的降生！ 他将全部力量都注入到对白雾的操控中，飓风粗暴地注入到地柱仙体内，妄图撕裂它的身体，但地柱仙仅仅是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便再无别的反应，继续向着黄中元缓缓靠近。 随着与地柱仙距离的接近，一股莫大的恐惧涌上陈司心头，他赶紧和黄中元的肉身脱离，躲避到一旁。 然而，黄中元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目光狠厉地看向陈司，一只手拉住陈司的脚踝，另一只手狠狠地捅进他血肉模糊的腹部。 “你害得我被反噬，你休想走！” 原本就被剖开一条口子的腹部如今再度被掀开，陈司痛不欲生，本想一把将他的胳膊拧断，但他的手臂刚断成两截，新的血肉就快速将其快速重新融合在一起。 而且陈司能感受到，黄中元的手臂还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延伸，划过五脏六腑，最终顺着血管摸索到了心脏。 他如同烂瘤般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找到了。” 那只手轻轻一握，锋利的指甲就刺进了心脏，血液从伤口处迸射而出。 “啊啊啊啊——！” 陈司发出惨不忍闻的嚎叫，整个身子弓成了虾状。 黄中元听到此声音，如听仙乐，满脸享受，手上再一用力，陈司的整个心脏直接应声爆裂！ 失去了血液的供给，陈司的脸色转瞬间就变得如死人般灰白一片。 黄中元将手臂抽出，随手将陈司的身体扔到地面。 陈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才无力地停下，他拼命调动起体内的仙气，试图封堵住穴位，阻止血液流逝。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他的体力正在飞快消退，眼前的景色飞速地变得模糊起来。 陈司抬起眼皮，看到黄中元的最后一眼，是他得意的神色，张着嘴对陈司说了些什么。 不过陈司已经听不清了，只能从嘴型依稀辨认出，“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紧接着，一大片白色的绒毛蔓延而至，疾风骤雨般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血肉一整块一整块地消失不见，很快就变得千疮百孔，像是一块白色海绵。 待地柱仙离去后，地面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白色衬衫。 常春生此刻已经头发雪白，见黄中元终于被解决掉，赶紧召回地柱仙。 可它却是不慌不忙，靠近常春生后，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似乎在犹豫什么，徘徊许久后，最终才略有遗憾地转身返回阴阳门。 见阴阳门彻底关闭，常春生总算松了口气，手上的结印散开，竟一倒头晕了过去。 飓风消散，山林间寂静一片。 只剩下陈司粗重的呼吸声在林间回响。 陈司嘴里大口大口溢出血液，眸光逐渐失去色彩，躺在地面无力地望向天空。 “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浮现在他脑海。 看来修仙并非都是长生路，争不过便是催命符啊...... 他认命地闭上双眼。 这时，一道有韵律的跳动声传入他的耳朵。 “砰砰——砰砰——” 陈司豁然睁开眼，吃力地扭头，只见石庙前的白瓷盘上，一颗血红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 他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希望，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向着那颗血蟾脏腑丹爬去。 虽然服下此丹有可能产生畸变，但陈司此刻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我要活！我要服丹！我要继续修仙！ 我不能死！ 濒死的恐惧催动着他前行，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正当陈司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心脏时，一只光着的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司抬头看去，那人身材矮小，体态佝偻，面貌猥琐丑陋，四肢同时伫立，像是一条野狗。 竟是中途就消失了的侏儒！ 陈司心中一松，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救我.......” 却不料侏儒神色冷漠，看陈司如同看待死人一般。 他一脚踢开陈司的手，转身将盘子恭恭敬敬地摆放到庙子跟前，然后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眼中充满希冀，虔诚无比地恳求道：“求求仙人，让我的身体恢复健全，让我变成一个正常人吧！” 说罢，又重重地连磕几个头，额头上都蹭掉了一块皮。 陈司看到这一幕，怒火攻心，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可他现在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庙内伸出一条挂满眼球的舌头，仔细舔舐着那颗心脏。 侏儒愈发恭顺，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因为兴奋而不住地发出颤栗。 自他出生以来，就一直被人当做畜生看待，每天都要像野狗一样摇尾乞怜，求其他村民赏一口剩饭吃。 如今，有上仙的庇佑，终于可以拥有正常人的身躯，堂堂正正地站起身来，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 侏儒满脸渴望，任由那条舌头舔着自己的身体。 庙里的真仙似乎是认可了献祭上的贡品，从里面再次洒出一道神圣的光芒，与此同时舌头裹住血蟾脏腑丹，一点点向庙内挪动。 “癞子狗，你他娘的不要命了！道爷的东西都敢抢！” 庙后的石壁上飞扑下一个男人，重重砸在侏儒身上，将其整个人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那条舌头见状也顾不得祭品，连忙放下心脏又缩了回去。 陈司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只能从嗓音大致分辨出，此人应该是冉柱！ 冉柱一脸嘚瑟，起身就一脚将侏儒踢开，嘲讽道：“还好我害怕被丢下，悄悄跟了上来，要不就被你这个偷儿贼得逞了！” 然后一转头，看见陈司的状况吓了一跳，探了探鼻息发现他还没死，赶紧问道：“小爷，这颗心脏咋用啊，我没什么神通，也不知道怎么救你......” 陈司颤抖着提起手，指了指血蟾脏腑丹，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腔。 冉柱看了看两者，立马会意，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从腹部的裂口处将其塞进了陈司的胸膛。 ------------ 第七十六章 进化 在血蟾脏腑丹进入陈司身体的那一刻，它就迅速地取代了破损不堪的心脏，不断延伸出血管经脉，和陈司体内的各个器官连接起来。 它每跳动一次，就有大量的血液从中迸出，滋补到陈司的身体各处。 仅仅几次心跳，陈司的脸上便恢复了血色。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翻来覆去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这股非凡的感觉。 血蟾脏腑丹的细胞正通过血液流转至每个角落，重新塑造着他的肉身，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仅在痊愈，而且正在经历一种难以言明、由内而外的改造。 这种改造甚至比仙气的淬炼更加彻底，他大脑的反应速度超过之前数倍，五感前所未有的敏锐，甚至能一眼看清一公里外麻雀翅膀上羽毛的纹路！ 陈司闭上眼，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 泥土味、草木味、虫鸟味、血腥味，一齐涌入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些气味以前都化作一起分辨不清，但现在却泾渭分明，化作庞大的信息汇入陈司的脑海。 不止如此，还有触觉、听觉、视觉等，纷纷产生了质的改变。 陈司突然想到一个词。 “进化......” 他或许已经从此刻超脱人类的范畴了。 正当他沉浸在这非同凡响的感受时，腹部逐渐愈合的伤疤内，突然钻出一只眼球！ 陈司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连忙伸手将眼球捏爆。 但是紧接着，又一个眼球从里面冒出，相伴随的还有一大块血肉从裂缝中不断挤出。 他想起来黄中元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心中登时一急，将血肉塞了回去，然后用手把伤口用力捂住。 眼看着肚内的血肉增殖越来越快，陈司的体型被撑得也越来越大，后脑勺还不时地冒出两个眼球，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他一咬牙，一把将右臂的虬龙扯了下来，将其放进了肚子内，让其吞噬源源不断增长出来的肉块。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那些新长出的肉对陈司而言也是有痛觉的，但如今为了保持人形他也只能咬牙忍受。 虬龙的吞噬下和肉块的增生很快达到一个均衡，陈司勉强恢复了行动力，便用自己的血在地面画上百血升灵阵，自己盘腿坐在其中，拿出诡道升仙录，心中默念功法口诀：“天道苍茫，尔去乃逝，万物以刍，生克玄命......” 念着念着，他的心境开始平和下来，那颗血蟾脏腑丹也不再像开始那样躁动不安。 随着虬龙一点点啃食掉新生的血肉，他的体内终于不再生长肉块和眼球。 不知过去了多久，只听见一声鸡鸣，陈司才再度睁开眼。 此刻，他终于完全和血蟾脏腑丹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崭新的存在。 “你小子倒是狗屎运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奇遇，居然突破了境界，算你命大。” 常春生早已醒来，同样坐在不远处打坐。 陈司起身拱了拱手：“多谢为我护法。” 说是感谢为他护法，其实更是感谢此人没对自己落井下石，他可深知这常春生对自己的虬龙的觊觎。 常春生丝毫不在意陈司的感激之情，冷哼一声道：“血蟾脏腑丹本就是似毒似药的仙丹，吃下去确实妙用无穷，但若是你心境不稳、资质不佳，便会轻而易举地被药性反噬，沦为和黄中元一样的怪物，更何况这颗丹药还未成型，毒性更是成倍增加。 既然你能承受住它的药力，那就是你的机缘，我常春生也不屑于夺取，今后我们便算作己巳境同境修士。昨日我们联手退敌也算相识一场，若你在司灵部有何难处尽管报我的名号，他们必然会卖你个面子。” 陈司也不做声，只是微微点头。 这常春生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给陈司的感觉还算不坏，至少没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在这修仙界实属难得。 不过常春生口中另外一件事却让陈司心中好奇，便开口询问道：“你说我境界已经提升，不知是怎么分辨的？” 见陈司有意请教，常春生得意地卖弄道：“所谓修仙，修得无非是两个字，一个是“气”，一个是“体”。当你能引地气入体之时，就说明你已经步入了修仙大道，成为了一名庚午境的修士，但是这只是修仙的第一步，在那之后便需不断以仙气炼化肉身，或服用天材地宝改善体质，只为追求肉体飞升，超脱凡胎！到那一步，就说明你已步入了“己巳境”，晋升为了一名大修士！ 当然你现在不过刚刚突破，修为还不稳固，跟我相比......那当然还差得远......” 陈司没再接他的话，而是转而注意到那座半人高的石庙。 里面的石像还是和之前一样，因为常年风化已经看不出面貌，只能依稀看出个人形，村民在它的脖子上缠了根破旧的红布，除此之外里面再无其余东西。 陈司凝神注视了许久，也未能看出那条黑舌究竟从何而来。 “这东西我们该怎么处理？” 常春生也走了过来，和陈司一样，站在庙前三米外便止步。 “按照司灵部的规矩，任务中得到的灵兽法宝，若没有回收要求我们可以自行处理，只不过此次事件是我们合力解决，石像的归属嘛......” 他眼中寒芒一闪，面露笑意地看着陈司。 陈司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既然自己已经从血蟾脏腑丹得到了好处，也没必要再和他相争一座来历不明的石像，而且常春生为了召出地柱仙损耗过大，不回口血是绝不可能罢休的。 略作思索后，陈司开口道：“绞杀黄中元的过程中你出力更多，石像归你我自然没什么话说。 只是那张记载了血蟾脏腑丹的药方，我可是亲眼看见黄中元死后夹在他的衬衫里遗落在地上，不知我这闭关一晚醒来，怎么就没见着了？” 常春生脸颊微红，不过见陈司愿意让步，便勉强道：“明人不说暗话，石像归我，丹方归你，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 第七十七章 寂静之村 陈司这才满意点头道：“那再好不过。” 常春生嘴里嘟嘟囔囔，从兜里掏出一张柔软的人皮，这块人皮上用毛笔写着许多小篆字体，陈司接过后稍微一辨别便认出了是真货，于是小心地收回了怀中，后退一步，给常春生让出了道路。 他瞥了陈司一眼，随后背着手围绕庙子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没敢贸然接触石像，而是操控着魍魉上前，将石像一卷，吞入了它的腹中。 奇怪的是石像全程都未有任何异动，仿佛真是个死物。 常春生又上前掀开庙子的顶棚，再三确认里面并无其余东西后，这才罢休。 陈司旁观着他做这些事，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待他检查完毕才开口道：“既然已经分宝完毕，我们的结盟也就算到头了，后面我还在村里有私事要办，不知你是何打算？” 常春生明白陈司这是想和自己分道扬镳了，他也不磨叽，起身收好卷轴，转身便径直离去。 此时山中的大雾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射进林中，映下一道道光斑。 常春生的背影在明暗之间反复交替，渐渐变小，最后背对着陈司挥了挥手：“小子你虽然惹人厌，但我看好你，以后有麻烦记得报我的名字！” 陈司目送着他离开，良久，才转过身来，冉柱此刻正恭敬地站在一旁，而在他边上的一棵梧桐树树干上，正绑着一个面貌丑陋的侏儒。 冉柱见两个神仙谈完话了，于是小心地上前，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邀功道：“你昏迷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这癞子狗看着，没让他离开半步！” 看着满脸油滑之相的冉柱，陈司不禁心生感慨。 平日里看起来奸吝的冉柱在关键时刻，竟然能挺身而出救自己一命。 而这个看似思虑单纯的侏儒却反而经不住诱惑，事到临头弃自己于不顾。 “人心啊......” 他踱步走到侏儒跟前，眼神冷酷。 “恩公......” “唰——” 手起刀落，不等侏儒说完，陈司一记手刃划过，一颗滚烫的头颅飞到半空，然后啪嗒一声落地，连滚好几圈，疑惑地眨了眨眼，死了。 陈司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向冉柱问道：“我答应过别人带你出去，但现在想来，也不知她说的是出这片山林还是走出整个黄口村，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便问问你的意见，你是想今后继续呆在这里，还是跟我出去？放心，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冉柱看着地上侏儒的人头，怔怔出神，陈司的问话突然将他惊醒，赶忙回道：“那啥，我在黄口村都呆习惯了，不适应你们城里人的生活，还是就留在黄口村算了。 而且村里的乡亲们待我们夫妻俩都可好，我也离不开这些乡亲，更离不开俺媳妇，这么些天没回去了，那隔壁老王......不行，得快点赶回去！” 陈司苦笑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也好。” 于是和他一起走出了林子，重新回到黄口村。 进去时被白雾禁制影响，花费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出来只用了一天多，等陈司再次站在冉柱家门口时，才发现里面的布局和那林中的瓦房如出一辙。 冉柱一进门，就张开双臂，将久别未见的“娇妻”抱在自己怀中，好一阵亲昵，极尽温柔地安抚着她，还向她讲述起一路的见闻。 当然，凭他那张舌头，自然把自己夸大了不少。 足足过去好一会儿，冉柱才反应过来陈司还在门外，于是赶紧擦干净长条板凳，弓着腰迎陈司进来。 可陈司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急着回家，我就不进去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 冉柱嘿嘿一笑，挠头道：“小爷，我这条命都是你带回来的，还说这些客套话干啥，快进来，我再叫云秀给你整几个菜，她手艺比我还好呢！” 听见“云秀”要做菜，陈司的表情稍稍一滞，咳了两声道：“不必了，这次我能回来也算多亏了你，向导当得不错，这是之前说好的尾款，都交给你了。” 陈司数也不数，直接将身上还剩下的所有钱都交给了他。 冉柱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两眼放出精光，一边双手小心地捧回大钞，一边颤声道：“发了，老婆，咱发了！” 但看见陈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连忙道：“害，小爷你这可就见外了，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谈钱伤感情。” 话是这么说，可他丝毫没有将钱还回来的动作。 陈司淡淡一笑，摇摇头，又说道：“这钱你就收下，我不缺这点，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在华银市。” 见陈司发话了，冉柱这才欢天喜地地将那些钱收起来藏好，却是根本未把陈司后半句放在心上。 陈司倒也不在意，话已经说到这了，算是还清他之前出手相助的恩情，至于他愿不愿意用这份恩情便不是陈司需要操心的了。 做完这些后，陈司招呼一声“走了！”，便转身离去。 冉柱这才藏好钱跑出来，看着陈司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小爷，真不留下吃饭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小爷的步伐加快了些。 待陈司走到村口，又回头看了眼。 冉柱此时已经和隔壁的“老王”彻底吵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嘴上的话粗鄙不堪，声音大得几百米开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围还有不少路过的村民围观，帮着冉柱一起骂着这个挖墙脚的汉子。 只有冉柱的媳妇一直在身后小心地拉扯着他的衣角，安抚着他不要冲动。 一幅农村鸡飞狗跳的画面。 但落在陈司眼中，只有一片荒凉凄清的街道，那些房屋都破损不堪，灰尘都有几寸厚，不知道多久没住过人。 晚风萧瑟。 冷冷清清的村子里，只有冉柱一个人在骂骂咧咧，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整个村子都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格外空旷。 陈司长叹了一口气。 崔云秀的选择是正确的，冉柱或许的确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陈司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 第七十八章 养蛊 昏暗的地下洞穴内，一片冰寒刺骨的地下小潭波光粼粼。 在潭水边上，长着各种奇珍异草，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 但若有一个学生物的专家偶然闯入，绝对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些植物竟全是未曾发现的全新品种。 不，有些甚至说不上是植物，而是介于动植物之间的离奇生物。 其中一朵美艳动人的巨花，扭动着花茎，缠绕着来到了小潭中央的一座不规整石台。 石台上盘腿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岁月已经在他脸上落下了痕迹，但这些皱纹像是刀刻的一般，更衬出面容的刚毅，浑身的肌肉壮硕饱满，里面似乎蕴藏磅礴无比的力量，全然看不出是个接近衰老的中年男人。 巨花依附在男人身上，从花萼中伸出一条肉状的舌头，不断舔舐着他的皮肤。 一缕光从洞顶铜钱大小的裂缝照射进来，刚好映射在男人身上，在他身体表面洒下一层淡淡的金色。 远远望去，这一人一花竟有种介乎于神圣和诡异之间的妖冶感。 洞穴阴暗处的甬道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身材挺拔，留着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的青年出现。 那人如履薄冰地来到潭水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此人正是常春生！ 石台上的中年男人缓缓睁开眼，给人不怒自威之感。 他仅仅扫了眼常春生的缕缕白发，便淡淡问道：“你唤了仙家？” 常春生面色铁青，头不自觉地又低了一些，生硬回道：“是。” 他师父冷哼一声，“哪位？” 常春生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回道：“地柱仙。” “混账！” 中年男人暴怒，一声大喝形成气波散开，震得地上的常春生耳膜生疼。 “地柱仙岂是你己巳境的修士就能召的！你可知就这么召它一次，你要饲喂多少精气？你又要耗费多少寿元！而且召唤大妖的卷轴宝贵，为师借你一道保命符，你就这般轻易地用了！？” 常春生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不敢做声。 男人呸了一声，浓痰吐到常春生脑门上，他擦也不敢擦。 “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洞内另一个角落的男子上前，行了礼后小心道：“师父，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师弟，实在是谁没想到黄口村那修士吃下血蟾脏腑丹不但没变成妖物，还照着丹方炼成了神通，依师弟的修为，要处理此事确乎有些勉强。” 说话这人声音沉稳，却是派陈司前去黄口村的华寅峰。 听见华寅峰求情，那男人总算消了些气，“学艺不精也敢接下这等任务，你要是有你师兄一半让我省心，我何必整天动肝火！” 看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二徒弟，男人忍住了继续教训他的冲动，问道：“被你师兄派进去的那个小修士，此番活着出来了吗？” 常春生心中疑虑了一瞬，不知师父为何要提起那小子，但还是赶紧如实回道：“师父，他在我之后离开的黄口村，但临行时见他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大碍，应该无事。” 师父略作思索，又问道：“你觉着那人天赋如何？” 常春生心头一惊，以为师父动了收新徒弟的念头，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小子虽然神通不强，但是心性狠厉，招式歹毒，招招致命，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而且他能服下半成品的血蟾脏腑丹还维持人形，足以说明肉身天赋也不差，算块璞玉。” 师父闻言，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错，峰儿，那另一人呢，现在何处？” 华寅峰恭顺答道：“我已经听师父您的命令，故意把高利耀放走了，只是......” 他眼中浮现出担忧之色，“那高利耀机灵得很，并非什么善茬，这次和司灵部结下了梁子，只怕他以后会暗中寻机报复。既然鬼穴里出来的那个异类对您有用，我们不如把高利耀和陈司都一起擒来，免得夜长梦多。” 师父确是微笑着摇摇头，抚着胡须道：“急不得，待他们二人继续斗吧，此事如同养蛊，他们最后谁能活下来，谁才是那个才是我要的人，不可操之过急啊。” 华寅峰心中一凛，明白了师父口中的意思。 见师父重新闭上眼开始修行，两人于是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等走出山洞好远，常春生这才敢将头上的浓痰抹去，不禁抱怨道：“师父未免也太过偏心，师兄你说，同样是他的徒弟，为啥他总对你青眼有加，对我就从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 华寅峰苦笑着摇摇头，“师弟你行事太过于冒进，师父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若不是对你抱有期望，他老人家又怎么会每次见你都耳提面命教育一番？我有时羡慕还来不及呢。” 常春生撇了撇嘴，却不以为然。 师父对师兄和师妹的偏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有自己打小就像是捡来的野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他牢骚发完，也不再纠结，转而询问起另一件事来。 “方才听你所说，那小子是从鬼穴里出来的，难不成师父是打算......” 常春生双眼微眯，目光中闪过一丝阴冷。 华寅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你猜的不错，自从几十年前的事件以来，鬼洞就再未出现过，这次出现后，竟回来了两个人，实属罕见。 机会难得，师父他老人家不想错过，消息已经被压了下来，只滞留在司灵部华银市一级，此事不得声张，你可明白？” 常春生慎重地颔首，心中庆幸没有对陈司动歹念，否则岂不是坏了师父的道途？ 可他依旧有所疑虑，不禁又问道：“师父打算让这两人相斗，最终决出生死，可据我观察，那叫作陈司的小子奸猾得很，最后未必会如我们所愿。” 华寅峰却道：“放心，鬼穴里出来的人必定水火不容，即便我们不插手，他们也会斗个你死我活，这是宿命，亦是“天道”。” ------------ 第七十九章 卖丹方 回到华银市后，陈司闭关了整整一个月后，体内的血蟾脏腑丹才总算消化得七七八八。 感受着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他用手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看来已经彻底和我的肉体融合了。” 陈司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换了身衣服，推开房门。 华银市的夜晚往往比白天更加热闹，到处都是灯红酒绿，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酗酒的青年们彼此推搡，口里骂着狠话，一个个呼朋唤友，准备借着酒劲打一场架。 巷口的女人穿着妩媚，浓妆艳抹，眼神温柔似水，像能勾走人的魂魄，引得路过的男人们纷纷驻足。 披着貂皮、戴着墨镜的男人左右各抱着一个尤物，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鼻子有意无意地蹭向她们的身体。 ...... 陈司在华银市生活数年，对这些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要是以往他或许还会好奇凑上去看看热闹，但不知为何，自他从黄口村回来后对俗事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陈司神色默然地在人群中穿梭，肩膀不小心碰到寻衅那些打架混混的头儿，不经意间便将其撞翻在地。 那混混已经喝迷糊了，脸颊一片绯红，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上前揪住陈司的衣领吆喝道：“哪来的龟孙，敢撞你爷爷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知道爷是混那条道的吗？知道我手底下多少人吗？今天不把你脑袋打进肚皮里我给你磕头喊爷！” 其余小弟看着陈司那白白净净的脸蛋，一眼就看出来是还在念书的乖宝宝，不禁发出一阵嘲笑，纷纷起哄。 “头儿！好样的，别给这小子好果子吃！” “哈哈哈，头儿你这么凶，别把这娃娃吓尿了。” “走路不长眼，小子你可有罪受喽，活该！” “......” 陈司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淡漠地扫视了一圈这些人，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了眼前这个混混身上。 仅仅是一瞥，混混后背的汗毛便倒竖起来，像是被人泼了一头冰水，酒劲瞬间就下去了大半。 他感觉这个年轻人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件物品。 一股刻在基因里的恐惧涌上心头，混混手一抖，将陈司的衣领松开，牙齿打着颤后退数步，结果磕到阶梯，一屁股摔在地上。 其余小弟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是酒劲没过，一个个打趣道：“老大，酒量不行啊，快起来，咱还等着看好戏呢。” “是啊是啊，咱们黑虎帮不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看扁了！” 陈司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他。 混混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呼吸急促起来，“闭嘴......通通闭嘴！” 说完就立马转身，踉踉跄跄地跑走了，背影颇为狼狈。 其余小弟一片愕然，不知老大是抽了什么风。 陈司见状，这才收回视线，也没再理会剩余的那些人，默默离开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才走出闹市区，来到了城市比较边缘的一片区域。 这里是华银市以前的老城，建筑比较老旧，平日里有不少文物贩子到此处来摆摊卖宝，吸引了不少游客来这淘文物。 其他店家见名气打响了，也纷纷在此处开设文玩店，渐渐的就形成了文玩街，白天热闹得很。 只不过和市中心不同，文玩街一到晚上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一个店还开着门。 老城区的街灯年久失修，影影绰绰，闪烁不停，把这条街衬托得尤其阴冷。 夜风拂过，凉飕飕的，陈司加快了步伐，来到一条漆黑的小巷。 巷子很窄，仅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他没有犹豫，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小巷幽深，而且绕得很，七弯八拐走了十来分钟，才在右手边看见一扇有些腐朽的朱红色木门。 “当当当。” 陈司敲了敲门，也不管对方是否回应，就直接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小友，好久不见。” 一个皱巴巴的老头抚须道。 他就站在门前不远处等着陈司，好似早就知道他要来。 “不知小友这次过来，可还是为了做生意？老夫早就与你说过，我山月古楼的货童叟无欺，买过一次你便会想来第二次的。” 陈司回道：“有两件事，当然，主要还是谈生意。” 老人还是照例把他引到楼上的雅间里，在桌上摆放茶具，为他斟上一杯好茶。 陈司望向杯底那条白生生的蠕虫，最终还是没能下得了嘴。 不过老人倒是很爱这杯茶，先是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在轻喝一小口，闭上眼一阵回味。 待咽下这口茶后，他才问道：“这次打算交易何物？” 陈司把一张写着小篆文字的人皮从怀里掏出，放到桌面，简洁说道：“血蟾脏腑丹的丹方。” 老人听后，一直垂着的眼皮不禁抬了抬，“哦？这倒是好东西，不知从何而来？” 陈司冷漠道：“做生意就做生意，其他的就不要打听了。” 老人讪讪然点头：“呵呵，小友说得在理，倒是老夫唐突了。” 这张血蟾脏腑丹丹方对陈司并无大用，真正令他看重的其实是其中记载白雾禁制的内容，关于那部分信息陈司已经从人皮上剪下来藏好，剩下的反正也没用，不如拿来卖了换些钱。 可以看出，老人对这张丹方很是意动，态度比刚开始积极了不少，主动道：“实不相瞒，这类古方在当今修仙界现世甚少，血蟾脏腑丹更是有市无价的仙丹，是能够卖出好价钱的，不知小友你估价多少？” 陈司没有回话，而是对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老人松了口气，笑盈盈道：“三百万？好说好说，虽然有些溢价，但既然是老主顾，老夫自然也得给些实惠。” 谁知陈司摇摇头，一字一顿道：“不对，是三千万。” 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小友，你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 ------------ 第八十章 做生意，靠实力 陈司将人皮收回怀中，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我做买卖不喜欢多费口舌，你不愿意买想必有的是人想要。” 老人同样冷声道：“你话未免也说得太满了，老夫不要的东西未必有人敢拿！”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轻轻一磕，楼下一条红色的触手骤然间击穿地板，蹿到二楼来，它如同有灵性一般，眨眼间就认准方位，把陈司紧紧缠绕住。 触手上长着许多肥厚的叶片，仔细一看，竟然形同人类的手掌！ 这些手掌仔细地摩挲着陈司的皮肤，攀上他的脖子，渐渐发力，将他的颈部掐得微微变形。 然而，陈司却没有露出丝毫慌张神色，甚至都没动用仙气，只是手臂开始发力，仅仅凭借着肉身的力量就将浑身的藤蔓一点点撑开。 只听他的心脏如同在击鼓一般，咚咚地跳个不停。 随即大呼一声，整条藤蔓应声碎裂，直接断成了几截，在地上抽搐不止。 陈司尤不罢休，一把将触手连根拔起，然后双臂发力，将其生生撕碎，一时间血如泉涌，他再用脚在地上用力碾压，直到这些触手彻底化为肉酱，才居高临下地重新看向老人。 “余一仙，做生意要讲诚信。” 瞧见陈司一身的煞气，余一仙心中一惊，迟疑道：“道友好大的机缘，上次见你才不过还是堪堪踏入修仙界，短短几个月未见，竟然已经突破至黄仙境中期！啧啧啧，这等天赋在当今这世道实属罕见。” 陈司依旧冷着脸不愿说话，余一仙便起身给他把刚才打倒的茶重新续上，笑道：“既然道友已有这等境界，当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生意，三千万......” 余一仙纠结了半天，皱脸都纠在了一起，半天，才说出后半句话：“也不是不行。” 陈司看他这副态度，总算重新入了座，又质问道：“此前卖给你那条虬龙子，想必也不止五百万的价钱吧？” 余一仙却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友，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那条虬龙子，莫说值五千万，就是值五个亿，你几个月前来卖我也只能给出五百万的价位。 况且那等东西我尽早向你收购了，也算为你了却一桩灾祸，道友怎么能算回头账呢？” 陈司面露愠色，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余一仙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道：“不然呢？” 陈司冷哼一声，但总算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他知道这老头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依当日自己的实力跑来卖虬龙这种珍奇异兽，他不杀人越货就算不错了，自己也不能奢求太多。 “好了，那我就不再追究老账，三千万便三千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此外，我还要在你这买一件趁手的御敌法器，不知道有没有趁手的。” 余一仙犹豫片刻，道：“如道友所见，老夫的山月鼓楼主要是出售奇珍异草之类，法器倒不怎么涉猎。” 陈司轻轻敲击着桌面，半晌后才说道：“我手中的束仙绳此前就是在你这购买，你怎会没有法器出售？莫不是你不想做这笔生意？” 余一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道：“丹方是丹方的买卖，法器是法器的买卖。 阁下如果缺趁手的法器，倒不如去外面的古玩街看看，华银市毕竟是六朝古都，说不定什么不出世的宝贝就让你撞见了呢。” 陈司哪听不出来对方的嘲讽之意，但既然他不愿意出售法器，陈司也强求不了，把写着丹方的人皮拍在桌上推了过去。 余一仙会意一笑，掏出手机，手指熟练地在上面比划半天，不一会儿，陈司就收到了汇款到账的消息。 只是看着这么个修仙的老妖怪用智能机，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陈司藏下心头那份别扭感，起身告辞。 余一仙对这笔生意十分满意，一路相送，嘴上还是那几句客套话：“山月古楼乃是百年老店，向来以诚信为本，希望以后还有和道友做生意的机会。” “做生意自无不可，但在那之前——” 陈司突然蹲下，将手伸进自己的影子里，摸索片刻，竟从里面揪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鱼状生物！ 只不过这条鱼胡须奇长，下方还生长着四条纤细的小腿。 他一把将这个外形奇特的生物捏得粉碎，墨汁一般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冷冷道：“以后老实点，再敢对我动歪心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生物是自从魍魉融入影子时他就发现了，有动机派灵兽来监视他的无非要么是三仙观，要么是高利耀，要么就是做过交易的余一仙。 之前之所以一直没动它，便是想根据这小玩意查出是谁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 今天来山月古楼，不仅是想卖丹方，更是为了确认古楼楼主是不是幕后黑手。 没想到陈司刚一踏入古楼内，就感受到影子里的那头灵兽兴奋不已，好似是回到了主人身边一般。 于是他就确定了目标。 余一仙对陈司的威胁倒是不怕，只不过此前意图跟踪陈司，确实是坏了做买卖规矩，脸上不免露出尴尬神色。 “这......都是误会，误会......” “哼。” 陈司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摔门而出。 得到了这笔钱，陈司手头总算宽松了些，接下来几天，他开始在华银市寻找合适的地皮，打算买下来修一处适合修炼的地方。 不过几天看下来他都不甚满意，这些地方要么地气过于单薄，修行起来事倍功半，要么占地太过狭小，难以布置规模庞大的百血升灵阵。 思来想去，陈司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孙晓，记得不错的话，她家应该就是做房地产买卖的，掌握的资源应该更多。 陈司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很快那边传来女孩爽朗的声音：“陈司？好小子，这么久不见，总算知道联系我了？你要再不吱声我都以为你被器官贩子拐去卖了。” “呃......前段时间有些急事，不方便联系。” 孙晓没好气道：“什么急事能比我们家芸芸重要？上次的演出你才看一半呢，就直接跑的没影了，亏我辛辛苦苦给你求来票，呸呸呸，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给你说，你上次可算惹得芸芸生气了，之后可得花心思好好补偿下！” 陈司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当即不再和她纠缠此事，转而说道：“之前不是说请你吃烤鸭吗，我可一直都记着呢，华银市哪些店好吃我都一清二楚，这次带你去饱饱口福。” 孙晓听后眼睛一亮，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急忙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花心思帮你了！快说快说，去哪吃，我都等一个多月了！” “就明天吧，学校见。” ------------ 第八十一章 樱花树 第二天一早，等陈司来到华银大学校门口时，不禁心生感慨。 仅仅一个多月未见，却恍如隔世，重新回到这里，他心中生出了些异样的情愫。 怀抱着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感，他再一次踏入了校园。 然而，校门口的青年保安却很快就将他的这些想法驱赶得烟消云散。 那保安毫不客气地伸手将他拦住，木然道：“不好意思，特殊时期，非本校人员禁止入内！” 陈司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校园卡，问道：“是不是搞错了，我的确是华银大学的学生。” 保安接过他手中的卡片，放在感应区，可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他于是将卡片放回陈司手中，一板一眼道：“不好意思，你的校园卡已经失效，应该是......被开除了！” 陈司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被开除了？怎么会......” 但一联想到自己已经数个月没有没来上过课，陈司又没了说话的底气。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后面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哟，哪来的小保安，敢拦我们陈哥？也不看看是谁罩着他的！快点开门，他是我兄弟！” 陈司转头看去，只见一头绿色莫西干发型的青年双手插兜，大冬天穿着皮衣皮裤，鼻孔朝天大步走来。 “黄文星？你又换造型了？” 黄文星把身体靠过来，搭在陈司肩上，竖了个大拇指。 “帅不？” 陈司眼睛一白，“赶紧的，刷卡进去，赶时间。” 黄文星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将校园卡递给保安。 不料，保安在感应器上刷了半天，依旧毫无反应，于是回应道：“不好意思，你也被开除了。” “啊？怎么可能！我半个月前不还来学校了吗？难不成是上周和隔壁学校干架......不对啊，那是在校外，学校应该管不着啊。” 陈司一阵无语，开始打量起学校的围墙。 正当这时，校门口传来一声鸣笛，一辆漆黑的迈巴赫出现在大门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孙晓幸灾乐祸的笑脸。 “上车吧，小陈司。” 陈司苦笑一声，乖乖坐了上去。 而那保安仍然执拗地上前阻拦，“不好意思，近期学校不允许外人......” “你个榆木脑壳，快给老子进来！” 一个老保安对着这青年脑袋就是一敲，然后把他扯进了保安室，临行时还满脸不好意思地对孙晓赔了个笑脸。 车外的黄文星眼巴巴地看向陈司，眼神中充满渴望，“陈哥，不能抛下弟兄啊，让我也坐一次豪车呗。” 陈司看他可怜，本打算开口给孙晓说一声，可却被她一个眼神就逼了回去。 “姐的车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说罢一踩油门，轰鸣声大作，直接冲了进去。 陈司这才突然想到，“其实我们既然是出去吃饭，也没必要再在校内绕一圈。” 孙晓目露狡黠，捂着嘴偷笑道：“你这不是被学校开除了吗，我好歹带你再回来逛一圈，要不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陈司叹了口气，他也正为这事发愁，虽然自己已踏入修仙界，但是在世俗社会也需要谋个身份才好办事，要是丢了华银大学的学位，别的不说，自己母亲那关都过不了。 不过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自己身怀巨款，这些倒反而都是小事了。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陈司明显察觉到车速有所放缓。 在经过一棵樱花树旁，刚好一阵大风袭来，把花瓣吹得漫天飞舞。 陈司记得这棵树是从别地才引进到学校两三年，之前是校领导见别的学校种植后形成的宣传效果不错，才动了这个念头。 几年下来，倒是越长越粗壮了。 陈司看着花瓣在蓝天下飘舞，莫名地心头一悸。 孙晓假装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树樱花真是越开越好了呀，想当初你可是喜欢得不行呢。” 一个女孩在樱花树下唱歌的景象一闪而逝，陈司心中疑惑，仔细去回忆，画面却反而越来越模糊了。 他望着窗外的樱花树怔怔出神，像是在回答孙晓，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吗？我以前很喜欢吗？” 见陈司这个反应，孙晓牙齿咬住嘴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小陈司，自从你去国家勘探队实习过后，我们就老感觉你状态不太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精神压力太大的话可不要一个人忍着，给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陈司回过神来，淡淡道：“不用操心了，你们插不上手的。” 却不料听了这话，孙晓却更加着急了，“陈司，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我认识华银市治疗神经科的一位名医肖医生，要不我改天带你去瞧瞧......” 陈司神色一冷，沉声道：“你说我有精神病？” “没！没！就是看你精神压力太大了。” 孙晓嘟嘟哝哝半天，偷偷打量了陈司一眼，又小心翼翼继续道：“其实我后面去看了那晚音乐会的录像，我就看见你对着旁边的空座位一直嘀嘀咕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恐怖得很，后面还直接起身走了，整整一个多月都没再回来...... 我没怀疑你的意思！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吗，听我劝，小陈司，我们去医院看看。” 陈司心中一颤。 录像里没有高利耀的身影？ 怎么会！？他当天明明就在音乐会现场！ 难道是高利耀用了什么术法可以躲避现代仪器的侦查？要不其他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呢？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一定是这样！ 陈司脑中思定，这才松一口气，调笑道：“放心好了，我精神世界强大得很，天塌下来都压不垮，要不咋能死皮赖脸追潇芸芸几年都不放手呢。” 孙晓看陈司的眼神终于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冷漠，总算稍稍放下心来，正转头准备对陈司说些什么，却看见陈司突然满脸涨红，青筋直冒，一把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往这边看！” ------------ 第八十二章 买房 陈司无缘无故地心中一慌，一道强烈的生死危机感涌上心头。 在他的右手边似乎有某个存在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和地柱仙凝视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阴寒、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陈司有预感，只要他一往右边偏头，就会立刻被那个存在察觉！ 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冷静道：“不要停，继续开车。” 孙晓不知道陈司刚才发的什么癫，只是心中的忧虑更重了些。 陈司这时才回想起进校时保安的话，问道：“学校最近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管得这么严？” 孙晓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前两个月有学生说在图书馆遇见脏东西了吗，这些大学生人云亦云的，很快就传的满天飞，事情闹大了，学校自然就想着封校等风波过去呗。” 陈司了然，知道这些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但还是不明白学校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类存在。 不过既然他已经不再在华银大学念书，也没心思去当出头鸟。 他知道孙晓向来不信这些神鬼之事，陈便郑重提醒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后还是尽量少去图书馆，最好连看都不要往那边看......” “哟，这么关心我？” 孙晓划着方向盘，神色得意地看了眼陈司。 可陈司依旧满脸严肃，“我是认真的。” 看他这副表情，孙晓心底也不禁暗自打鼓，鼓着嘴道：“好啦好啦，知道了，啰嗦。” 陈司见状，也就没再多说。 可孙晓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趁着陈司没注意，通过车窗的后视镜偷偷看了一眼图书馆。 但那座建筑方方正正地立在那，哪有什么异样？ 只有房顶上，好像有个蓝色的长条状影子...... 那是什么？彩带吗？ 孙晓本身有点近视，看得模模糊糊的，于是戴上了眼镜再度望去。 她眯着眼，只见一个纯蓝色的影子正在房顶上，随着风诡异地扭动着。 那不是什么彩带，甚至不是生物，而是某种更为隐晦的存在，它在注视着我...... 孙晓急忙收回视线，胸口砰砰地跳个不停。 “怎么了？”陈司奇怪道。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没什么，开车开累了。” 陈司倒也没放在心上，之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家烤鸭店。 这家烤鸭在一条比较偏僻的巷口，平时很少有人会路过，只不过隔着老远就能闻见烤鸭新鲜出油炉的香味。 吃货孙晓仰着脖子闻着这个味儿，嘴里分泌出大量的口水。 此刻她仿佛又恢复了活力，惊喜道：“好香！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 店里的装修很朴素，楼上有个木质的阁楼，他们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就坐下了。 不一会儿，片好的鸭肉、煮好的鸭汤、卤好的鸭肠纷纷呈上，看得孙晓两眼放光。 “我开动了！” 好像是害怕陈司和她抢似的，直接开始了狼吞虎咽。 鲜美的肉质和恰到好处的调味令她欲罢不能，腮帮子始终塞得鼓鼓的，说不出来半句话。 只见风卷残云，她快速吃完一桌后，才稍微缓过劲来，拍了拍小肚皮，笑眯眯地盯着陈司。 陈司会意，叫店老板再上了一桌来。 孙晓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小陈司你又有什么要求我的？先给你说好了，上次的事芸芸很生气，要哄好她的话一顿饭可不够，至少要......这么多！” 她低头算了算，最后伸出了五根手指。 陈司不料自己还没说什么，孙晓就猜到了他有事相求，尴尬道：“确实有事需要你帮个忙，只不过不是关于潇芸芸的。 是这样，我最近打算买套房，只不过看了好几天，始终找不着合意的，然后想起你家不是做房产生意的吗，就想问问看你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孙晓狐疑道：“陈司，你家的情况我不是不清楚，在华银市买房，会不会勉强了点？” “放心，我自有打算。” 她依旧不信，继续问道：“你打算买多大的房？对地段有要求吗？” 陈司估摸了一下百血升灵阵的规模，回道：“房子在哪倒不重要，主要是占地需要尽量大，至少要五百平米空地！” 孙晓睁圆了眼，难以置信道：“那么大的房，可至少都是千万起步！你真买得起？” 陈司微微笑道：“别担心，钱少不了的，你只管介绍我去看就成。” 孙晓奇怪地看了眼陈司，还是勉强答应了。 不过心底就想的是带陈司去参观参观这些豪宅，也没指望他真能买上。 按照陈司的要求，起码也得独栋别墅才能符合要求。 于是接下来几天，孙晓带他看遍了自家房产公司名下的各个豪宅。 这些别墅虽然修得豪华，其实反而不太好卖。 毕竟离城区偏远，又价格高昂，若不是对居住环境有很高要求富豪，一般都不会买这种房子，因此许多房源已经在公司手里闲置了好几年。 陈司眼界还挺高，看了一圈下来，竟没一套让他满意的。 孙晓忍着笑意，看着他装大尾巴狼，也不拆穿，带他来到了最后一座房。 房子建在栖霞山的山谷中，这里风光旖旎，景色秀美。 房屋相比其它的房子占地不算大，只不过更为精致，外观是北欧建筑风格，里面的装潢又兼具许多华国特色，看起来颇为温馨。 占地广这方面更是大大满足陈司的需求，八百米的空地足够他开一个足球场了。 陈司闭着眼感受着此地的地气，不禁微微一惊。 虽然远远比不上三仙观等风水宝地，但也高出华银市区数倍，算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这房多少？” 孙晓想了阵，说道：“这里风水不错，原价倒是挺高的，只是前几年闹过鬼，算是凶宅，后来价格被拦腰砍了半截，现在差不多两千万吧？” 陈司点点头，这个价位还可以接受。 “好，我买了。” 孙晓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地盯向他，错愕道：“你说什么？” 陈司重复一遍道：“这座房我买了，安排人签合同吧。” 见她一脸茫然，陈司转而问向她身后的管家兼司机，“有携带合同吗？” “额......”那管家拿出一份合同，“签完合同，将账款转入公司账户就行了，后续手续我会帮小姐和您去办。” 陈司一把抢过合同飞快签好，然后将钱按要求转了过去，也不等对方签字盖章，就转身走进了新房，挥挥手道：“办完了记得把合同送回来。” 管家呆滞地看着汇款信息，数了数几个零，确实是两千万。 孙晓杵在原地，慢慢地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世界观都颠覆了。 两千万，眼都不眨就付了？难不成他其实很有钱？ 难不成陈司这小子这些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可恶，竟然被他装到了！ ------------ 第八十三章 一口井 待孙晓走后，陈司就开始着手布置起了百血升灵阵。 以往陈司一般只会绘制小规模的阵法，最多也就几十人血的规模，如今要布下这么大的阵图，才发现其中的种种困难。 按照书中记载，最大规模的百血升灵阵需要祭祀多达百人的鲜血，因此占地甚广，至少需要四百多平的土地面积，位置稍有差错阵法便不能生效。 如何保证这么大的阵图定位精确便是一个难题。 其次血阵绘图同样有时效限制，新鲜的血液绘好后，阵法最多也就能维持一天，二十四小时后血中蕴含的精气消散，也就不再有功效了。 怪不得古代的修仙阵法大师弥足珍贵，布阵的确是一门学问。 不过幸好现代的勘探测量工具众多，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陈司以前本就热爱户外探险，对这些仪器早就有所涉猎，买来一套器具后，稍加学习就弄明白了操作方式。 在仪器的帮助下，很快，大致的阵图就完美绘制成功。 为了保证阵法能反复利用，他参考了三仙观的祭坛，将这些阵图刻画出凹槽，这样只要每次添加新的血液便能反复使用。 这些忙活下来，已是半个月后。 眼看阵法就要大功告成，这夜，在陈司修行时看见书桌的影子摇摇晃晃，出现不规则的律动。 他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知道这是华寅峰终于来找自己了。 随着境界提升，他这次已能大约提前感知到对方仙气的波动，显得更为从容了些。 “为你们司灵部办了事，却一个多月没来找我，我还以为是打算赖账呢。” 华寅峰从影子中渐渐显露出身形，淡淡一笑，“你说笑了，我们司灵部向来最看重规矩，才使得众修士信服，要不怎么在华国立足千年？该给你的一点都不会少的。 只不过没想到黄口村一行，居然让你碰见了突破的机缘，也算是你福缘深厚，今后倒该叫一声道友了。” 陈司冷笑一声，“当不得。” 他并非是出言嘲讽，虽然按司灵部的说法，他的确和华寅峰同为己巳境修士，但二人实力却依旧天差地别。 陈司感受这华寅峰身上这股浑厚的仙气，估摸着他或许就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至戊辰境！ 华寅峰没与陈司争辩，而是问道：“你这次干得不错，不止解决了罪魁祸首，还救出了我师弟。我会举荐你成为司灵部的外围成员，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陈司对这次事件的报酬早已想好，他毫不犹豫道：“鬼穴的资料！我要知道它的一切！” 华寅峰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这件事我早已答应过你，问题应当不大。只是涉及鬼穴的资料是我部的重要机密，需要经过高层授权之后才能借阅，因此还需要稍等一段时间。” 陈司点点头，“希望尽快，我可等不了太久。另外，还有一事......” 他斟酌了一番用词，继续道：“由于这次执行任务，学校已经将我开除了，司灵部既然是官家的人，是不是有办法走走路子，帮我撤销学校的决定？” 华寅峰这才想起陈司不久前也还是个学生，恍然道：“这倒确实是我疏忽了，放心，不过是给你在凡俗谋个身份而已，打个招呼便是。 此外，我们会给你发放一张证件，以后名义上你就算官家的人了，在凡俗社会行事会方便很多。” 他将一物扔给陈司，陈司接后，才瞧见是一张绿色的执证，写着司灵部三个字，旁边还挂有自己在大学时拍的照片。 陈司随意放到裤兜里，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华寅峰见报酬已经谈妥，便继续道：“除了商定报酬，这次找你还是为了平昌港口的事，那边的事情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不少凡俗世家的势力，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待你腾出时间了速速去处理一下，报酬还是老规矩，事后给你算清。我还有其他要事，就先行离开了。” 平昌港口？ 陈司眉头微皱。 但我并没听到过什么消息啊？ 不过这个地方倒是很耳熟，陈司稍一回想，才突然想起之前在参加潇芸芸的音乐会时有听过这四个字，当时听闻好像是在闹灵异事件。 只是凡人之间大多以讹传讹，不可尽信，还是需要向司灵部索要些信息才可接手。 当他再度抬头时，华寅峰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寻思只得之后自己收集情报了。 正当他打算重新开始修炼时，耳旁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他本以为是华寅峰又折返回来了，但四处一打探，却发现空无一人。 “好像是从地下室传来的？” 这所别墅地下有个不大的地下室，专用来储藏杂物，陈司搬来后一直忙着布置阵法，还没去看过。 他找到地下室的钥匙，打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先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才小心翼翼踏上木梯。 这里不知多少年没人来过，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臭味，灰尘弥漫在空中，让人喘不过气。 陈司拨开漫天的灰尘，循着声音向下方走去，来到一面等身高的镜子跟前。 他将耳朵附在镜面上，隐隐听见一阵敲击镜面的声音，其中好像还夹杂着某个人的呼喊...... 那个人喊得声嘶力竭，只是声音仍然实在太小，根本听不清。 陈司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些嘀咕。 难道这座房子还真闹鬼？ 他抹去镜面上的灰尘，仔细观察起来，却发现镜子里除了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人。 正当他心生疑窦时，却突然在镜中瞥见自己的背后，一颗扎着丸子头，脸颊涂抹着腮红的女童脑袋若隐若现，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嘻嘻。” 她的脖子白皙，足有七八米长，似乎是从地下室的一口井里伸出来。 陈司汗毛倒竖，立刻转身，只瞥见女童脖颈处的一条红绳，她的整个脑袋就缩回了井里。 他快步赶至井边，手电往里面射去，却只见一片昏昏沉沉，根本看不到底。 里面阴寒湿冷，不知通往何处。 不过其中的地气十分浓郁，是附近的泉眼。 陈司面色阴沉，不知这口井究竟是何物，居然会跑出那种鬼物！当即就搬来了一大块钢板封上井口，还在上方压上许多重物，防止有脏东西跑出来。 “叮咚——” 这时，门铃声响起。 陈司这才放下这口井，跑去大门开门。 通过猫眼，陈司看到来的人是孙晓，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手里拿着买房合同，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脸上还有些气鼓鼓的。 “给！合同！” 她生硬地把合同塞了过来。 陈司接过后，看着外面的大雪，皱眉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外面雪大，先进来吧。” 孙晓也没拒绝，毫不客气就走了进来。 陈司犹豫片刻，又问道：“这房子的前主人为何会在地下室挖一口井？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孙晓眨巴眨巴眼，这房子他们公司也不过是转手，还真不知道地下室有什么井，好奇道：“带我去看看？” 陈司于是将她带到了地下室，指了指被压的严严实实的井，“便是这了。” 孙晓好奇地上前，打算伸手去摸，却被陈司拦了下来。 他警惕地盯着井口，道：“小心，井里闹鬼。” “闹鬼？什么样的鬼？” 陈司思虑一番道：“其他的没看清楚，只记得脖子很长，而且颈部系着根红绳。” “是这样吗？” 陈司转头望去，只见孙晓的颈部正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脸色惨白，嘴角挂着阴冷的笑容。 ------------ 第八十四章 鬼物 陈司惊出一身冷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情急之下，一记束仙绳打过去，将孙晓的身体牢牢束缚住。 孙晓嘻嘻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嫣红，紧接着颈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脑袋左右咔咔扭动起来。 只见她整条脖子从身体上伸出，足有三四米长，飞速地向陈司靠近。 陈司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鬼物早就从井口跑了出来！只不过伪装成了孙晓的样子蒙骗自己！ 他一手死死掐住女鬼的脖子，另一手抓住鬼物飞窜过来的头颅，扯着她的头发往地上重重一甩，把地面都砸出一个坑来。 但这点伤害根本不足以令其受伤，鬼物的脖子扭了半圈，脑袋生生转过来，一脸媚笑地盯着他，然后脖子再度变长，如同蛇一般缠绕住陈司的身体，死死勒住他的颈部。 她的脑袋环绕一圈，悬浮在陈司旁边，笑盈盈地享受他慢慢窒息的痛苦模样。 这鬼物的脖子触感冰冷细腻，看似柔嫩，可陈司接连试了好几次，都无法从中挣脱。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看呼吸越来越困难，陈司猛地一发力，将手伸到鬼物的嘴巴里，紧握住她的舌头向外用力一拉。 只听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她的舌头生生被扯出来大半截，足有三十多公分长，血淋淋的，恶心至极。 因为受疼，她脖子一缩，重新回到了原先的身体上，只不过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液来。 陈司一脸煞气，一脚踹到鬼物的腹部，将其踢得干呕，然后高高扬起拳头，就要对准她的腹部砸下。 就在这时，她脸上重新恢复了血色，浑身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 “陈司！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陈司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孙晓。 孙晓不停挣扎着，不过她一个女孩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挣脱束仙绳，“快放了我！你个白眼狼，亏我平时掏心掏肺对你，把你当真朋友，你就这么对我！你再不放我就要报警了！” 陈司的拳头缓缓落下，一点一点击穿她的心脏。 “我错了陈司，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你想要的多少钱我都能给你，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你是怎么了陈司，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我是你的朋友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彻底断绝。 而这副身体抽动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直到这时，孙晓的面容才渐渐退去，重新变成了那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女童。 陈司冷哼一声，将她抬出去，直到烧成灰之后才彻底罢休。 当他再次返回地下室时，井内不断发出“当当当”的撞击声，井口上压的众多重物一阵阵地颤动不止，仿佛有某个存在想从里面出来。 陈司这才想到，或许刚才的鬼物不止一只，这井内不知还有多少她的同伴。 这口井虽然能逸散大量地气，但是却也会带来无数这些奇形怪状的诡异生物，它究竟通往何处？ 诡道升仙录说地气来自于黄泉地幽，难不成...... 他摇摇头，驱散掉心中的好奇。 井内一看就阴森凶险，不是自己可以去涉足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封好井口，万万不能再让这些生物跑出来。 他又添了许多重物压在井上，再用束仙绳在井口接连封了好几圈，终于稍稍安心。 当夜，他照着血蟾脏腑丹的丹方，开始炼制白雾禁制。 白雾禁制的炼制方法并不难，只需要在修炼过程中，将地气引至血蟾脏腑丹处，经过一番淬炼，自然就能形成雾气。 这些雾气可攻可守，还能蛊惑他人心智，实在妙用无穷。 唯一的缺点便是白雾只能停留在一方水土，这大概也是黄中元此前为何有那惊天的神通，还是留在一个小小黄口村的原因。 不过由于它的这个特性，用来当作看家护院的法阵正好合适。 经过数天时间的淬炼，地气便被炼化成为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萦绕在房屋周围。 陈司的感知也随着这些白雾的弥漫而扩散出去，若是华寅峰再度出现，他想必便能第一时间发现踪迹。 这几天，地下室的石井不断发出声响，好像有越来越多的鬼物在朝那聚集。 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自己杀了它们的同伴引起众怒，还是此前惊动了这些鬼物，让它们发现了这个通道。 但无论如何，决不能让这些脏东西现世，否则依它们那诡异的能力，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陈司照着丹方所记录的手上掐诀，操控着白雾渗透进地下室，缓缓融入井的石壁当中。 很快，他的感知就和白雾一起渗进了井中。 在见到里面场景的瞬间，饶是陈司见过几次大风大浪，也不禁心跳漏了半拍。 只见幽深晦暗的井底，竟然伸出来十几颗长长的脖子，将里面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它们细长的脖子摇摇晃晃，支撑着脑袋够到井口处，不断用力地用脑门撞击着上方七八公分厚的钢板。 要不是有束仙绳的禁锢，恐怕它们早就破井而出了！ 陈司于是操纵雾气，形成一道道锋利无比的风刃，不断地割裂这些鬼物的皮肤。 只不过他的雾气积蓄得太少，攻击并不凌厉，只能在它们白皙的颈子上留下不大的血痕。 陈司也不急，源源不断地将附近的白雾注入进井内，持续地对这些生物造成伤害。 半个多小时后，这些生物的脖颈处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从中流出大量的鲜血。 终于，一头鬼物嚎叫一声，不甘心地将脖子缩回了井底，其余十几头也在陈司持续的攻击下相继返回地底。 它们离去时，眼神充满了愤懑，以及对地面的渴望。 陈司对这些恶心的生物毫无怜悯之心，见它们退却，就立马操纵白雾步步紧逼，直到深入地下三百多米，快要超出操纵范围时才罢休。 他用白雾在那里形成了一道厚实的屏障，彻底拦住了它们再度上来的通道。 ------------ 第八十五章 采血 做完这些，陈司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心底依旧觉得不稳妥，寻思着以后还得再找个更稳妥的封印法子。 福祸相依，这口井尽管是个不小的隐患，但它溢出的地气同样让陈司受益无穷，想必在百血升灵阵的帮助下，今后的修炼速度将大大提升。 排除掉隐患过后，他逡巡着自己的第一座修行洞府，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如今阵法和禁制都已铺设完成，井中的鬼物也被压制住，只差最后一步洞府就算彻底建设完成。 “百人份的鲜血吗......”陈司沉吟道。 此前他倒也想过取巧，用医院购买的血液来布阵。 只不过这些血一旦离开人体一个昼夜，引导地气的能力便会大幅削弱。 当日在黄口村被尸潮袭击后，用那些活死人的血液都能布阵，没想到这些活人的血却反而起不了作用，陈司不禁心生疑窦。 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 或许这百血升灵阵之所以要用人血为引，正是为了利用人血中的精气吸纳地气。 而血液离开人体过久，精气消散，自然也就不堪一用了。 不过若是这个结论成立，陈司对这所谓的精气就更为好奇了。 它不似仙气，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长，反而似乎生命本源越旺盛的个体精气便越多，甚至有些凡人的精气可能还会在修仙者之上！ 而且但凡是活物便会有精气，甚至连活死人那类行尸走肉的存在也不例外，也不知道这所谓的精气究竟是何物，为何能够引来黄泉地幽的地气？ 陈司没有师承，这些只有等今后自行去摸索。 但既然眼下无法从医院获取想要的血液，就只能从另外的路子想办法。 陈司如今手头的钱还剩不少，唯一有所顾虑的便是这件事终究比较敏感，太容易引人注目，他一时间实在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最终，李胖子那张抖动着肥肉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 李晨在进入国家勘探队之前，在社会摸爬滚打过好几年，方法肯定比自己多，或许可以找他帮帮忙。 而且他是知道一些修仙界的事情的，和他商量这些事也没那么多顾忌。 陈司于是拨通他的电话，约了李晨第二天见面。 李晨当然乐得如此，这位爷老是一两个月都联系不上，如今好不容易能见个面，他自然愿意继续抱紧这根大腿。 第二天隔着老远，胖子便拍着宽厚的肚皮，热络地高喊着“陈哥！” 想当初下鬼穴之前，他还一口一个喊着“小陈”，如今时过境迁，李晨是再也不敢那样称呼陈司了！ 如果陈司不嫌弃，他其实喊“陈爷”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都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啊。 两人坐下，一人点了杯咖啡后，陈司看着他容光焕发的面容，笑道：“最近脸色不错啊。” 他这一身肥肉，陈司估计他的精气比自己还高出一成来。 李晨挠挠头，讪笑道：“是啊，陈哥，自从上次从三仙观回来，我就想明白了。你上次说得没错，我这样的普通人哪有资格牵扯进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十条命都不够用，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后面我去找精神科的医生帮我调理了半个多月，精神状态好多了，鬼穴对我的影响也越来越弱，老婆孩子都重新回来找我了，过得还算顺心。” 陈司点点头：“你能这样想自然再好不过。” 毕竟一起生死患难过，有些感情，陈司是由衷地为李晨感到开心。 他在逐渐走出鬼穴的影响，反观自己，却越陷越深...... 陈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继续道：“今天出来，其实是想让你帮忙处理一件事......” 他把自己需要大量新鲜血液的事情告诉了李晨。 李晨在三仙观内就曾亲身成为过祭血对象，对陈司的需求倒也没有感到太过吃惊，只是略所思索片刻，便开口道：“其实这事办起来倒也不难，开几个有偿献血的献血站就行了，我有朋友就是干这一行的，还算了解。 开设献血站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各项设备花销不是个小数目啊，而且这方面管得严，资质认证也是个问题......” 陈司挥手打断了他：“钱不是问题，至于资质方面。” 他掏出了裤兜里华寅峰给的证件递给李晨，“最近谋了个官家身份，这个证件拿去应该管用。” 李胖子拿着证件反复摸索了半天，神色有些古怪。 盖的章倒是真的，只是这“司灵部”是个什么部门？怎的听都没听过？ 他将信将疑地收好证件后，拍拍胸脯道：“陈哥放心！我保证帮你办好这事儿！” 为大腿办事，李胖子积极得很。 他想得清楚，能和一个身怀神通的高人打好关系，以后在社会上还不得横着走？ 陈司微微颔首，他对胖子的能力还是比较信任的，也知道对方是个虽然会打小算盘，但同时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为死去的勘探队队员苦苦追寻鬼穴的真相。 正是因为如此，陈司才愿意把事情交给他去办。 咖啡已经喝完，见已经交代完毕，陈司正打算起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说起来，最近平昌港口的事情闹得挺大？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 李胖子稍微想了想，回道：“平昌港口是华银市以前的老港口，废弃好多年了，之前政府说是要翻修，这个项目被高林集团给包下了，工程进展得原本蛮顺利，只不过——” 他打望了一圈四周，故作隐蔽地起了起身子，用手半遮小声道：“听说闹鬼嘞！开先失踪好几个人，高林集团为了保证项目继续施工，将消息压了下来，可后面，啧啧，开始陆续有工人死在工地了！ 那死相之凄惨啊，看了都得做噩梦！有人被肢解，拼成诡异的形状摆放在路口，有人被扭成麻花状，死前痛苦的表情都清晰可见，最近都在传，这是海边的水鬼在作祟啊！” ------------ 第八十六章 洞府建成 陈司暗自思忖了片刻，心中很快就有了大致的猜测。 一般的修仙者抓凡人只是为了通过祭炼来帮助修行，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通常不会过于引人注目，以防招来司灵部的人找麻烦。 但平昌港口的事件竟能如此明目张胆，闹得沸沸扬扬，看来背后的元凶大抵不是修士，而是妖物鬼魅之类的存在。 李胖子看着陈司一脸严肃的表情，便知道这件事和他有莫大干系，于是自告奋勇道：“陈哥，这些消息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太准确，要不回头我再帮你仔细查查？” 陈司狐疑道：“这些事可不好查，你能打探什么？” 李胖子嘿嘿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之前查鬼穴时认识不少朋友，他们对这些很是了解，虽然我不打算继续调查鬼穴了，但关系网还在那，正好帮陈哥你打听打听。” 陈司心中回想起此前三仙观之行，正是他查出了三仙观和南云莲寨之间的关系，他们这才能顺藤摸瓜查过去，或许李晨还真有点门道。 不过一想到自己虽是修仙者，但在修仙界势单力薄，无人可以倚靠，消息竟然还不如一介凡人灵通，不禁感到一阵苦涩。 “也好，你帮忙办好这两件事后，就到西霞山来找我，我回头发你地址。” 李晨满口答应，连连保证尽快给陈司送过去。 第二杯咖啡都已经见底了，两人起身离去，李晨自然是加紧去办陈司拜托的事，而陈司则回到了栖霞山继续炼制白雾。 数天时间过去，白雾越来越凝实，将方圆上千平的地界都完全笼罩在内。 虽然和黄口村那遮天蔽日的场景还有差距，但他却总算能够保证自己修炼的洞府彻底安全了。 这一日，随着远远两声鸣笛声传来，陈司从修炼的状态中睁开了眼。 他感知到一辆卡车般的医护用车正在沿着蜿蜒的山间公路盘旋而上，驾驶的司机正是李晨。 李晨在宅院大门处就停了下来，发现陈司早已经在门口处等着了。 他抬头仰望着气派的大门，竖了个大拇指，感叹道：“陈哥，你这新家真不错，气派！” 陈司笑道：“没想到你办事还挺快。” 李晨道：“陈哥吩咐的事情，那肯定得加紧办，我办事靠谱得很，你只管放心。 话说回来，陈哥你给的那证件的确好用，资质审核的流程都没怎么走，我们就把事情办完了。” 说完，他拍了拍车后备箱，上百人的血液就储存在那。 “新鲜的，管够！” 之后，两人将这些血融汇进百血升灵阵的凹槽当中，随着这些细小的纹路渐渐被红色侵染，整个大阵散发出无比妖冶的气息。 陈司能够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地气正在被牵引至地面，他稍一运转法诀，就感到一道磅礴的气息灌输进自己的体内。 整个大脑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被冲洗个通透。 这些地气很快就充盈到整个体内，灌满了每个细胞，它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加速运转，短短一炷香功夫，竟然就运转完一个周天！ 陈司享受着这无与伦比的快感，觉得精力无比充沛。 自三仙观出来之后，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等修行的速度，实在令人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在华银市修炼半个多月，恐怕还不如我在洞府内打坐一天！”陈司暗自心惊。 “干得不错，今后每天都要调一批新鲜的血液上来灌输地上的阵法，至于这次事情剩的钱，你就不必还我了，就当做是报酬。” 谁知，李晨一听这话，当即跳了起来，义正言辞道：“陈哥！我帮你是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可不是为了你的钱！我们都是从鬼穴里爬出来的，还在三仙观共患难过！我们是什么关系？兄弟间帮这点小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千万别再给我提什么报酬，谁说我跟谁急！” 陈司摇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何况我在社会上没什么人脉，而且今后大概也会和凡人社会有太多交集，若真有些凡俗事要处理还少不了找你，钱你就收着，不必再说。” 不料李晨竟难得地硬气一次，“以后陈哥你有啥事只管找我，你当初救了我的命，能帮你这些个忙我也算是稍微回报一些你的恩情了......” 陈司轻轻挥手，打断了他，道：“不用再说了，交钱办事天经地义。今后你碰着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报我的名字。” 听见陈司说了这句话，李晨这才不再多说什么，只不过难掩嘴角的笑意。 有陈哥的这份承诺，那就是多了一条命啊，可比多少钱都珍贵！ 百血升灵阵的事宜已经办妥，司陈又转而询问起平昌港口的消息来，“港口的事，你查出多少？” 李晨还在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剩下多少钱，见陈司发问，于是赶忙驱散了脑海中的念头，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一一说出。 据黑市的情报贩子所言，平昌港口之所以会惨遭横祸，其实都是源于数月前，两个工人在港口的岸边捡到的一个“怪物”。 那怪物只有二三十公分长，脑袋有些类似于人形，但是样貌丑陋，皮肤残缺不全，脖子处还生长着类似腮的器官。 至于脖子以下更为诡异，既没有手臂也没有腿脚，而是长着鳞片和鱼鳍，竟然像是一条鱼！ 它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鱼腥味，皮肤表面黏答答的，有一层不管怎样都擦不干净的粘液。 那两个工人也不知是怎么了，脑子发抽，非把这不人不鱼的怪物认成美人鱼。 而且根据其中一个工人老家靠南边沿海，那里的老人都说，吃了人鱼肉，便可以长生不老！ 于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工人当夜就把怪物带回了家，将它砍成几坨，扔进锅里煮熟直接吃了！ 他们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没人知晓，因为没过几天，他们两人就惨死在了工地上。 尸体是早晨被包工头发现的，一个被扒光了皮，发现时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但送到医院的途中断了气。 另一个被钢筋从脑袋贯穿整个身体，悬挂在吊车顶部。 ------------ 第八十七章 残刃 包工头见出了人命，整个人吓得够呛，但害怕影响工程施工，强行把事情隐瞒了下去，只有集团少数高层知道。 可是在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工地就会少一个人，到了后来，消失的人越来越多，死状凄惨的尸体也出现得愈发频繁。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闹大后，项目终于停工。 民间纷纷传言，说是平昌港口闹鬼，水底下有前朝的沉尸，这次做的工程是惊动了什么脏东西。 只是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陈司默默地将这些情报记在心中，心底总觉得此事诡异无比。 那个人首鱼身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算是妖兽还是别的某种生物？ 此外，根据这些尸体死亡的惨状，看起来并不像是祭祀，更像是泄愤。 若真是如此，恐怕这种生物的同伴意识很强，数量少倒还不碍事，若是数量太多，恐怕就不好对付了。 他思索一番，还是觉得平昌港口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黄口村之行就是吃了准备不足的亏才数次九死一生，此次需要做好万全之策再去调查，万万不可让自己又置身于险境。 而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先弄来一件趁手的法器。 之前用来应敌的唐刀虽然品质不错，但终归是凡俗之物，难以承受仙气的灌输。 只可惜余一仙那山月古楼里大多是奇珍异草，并未有出售什么法器的，否则去他那买一把兵器便行了。 陈司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也不知其他修士到底是在何处搞到这些物件。 回想起来，自己唯一使用过的法器还是杀人夺宝抢来的七星剑。 那是他所用过最趁手的武器，称得上是真正的神兵利器，不仅锋利坚韧，削铁如泥，还能吸噬他人的精气反哺自身。 只可惜当日在洞底被弄丢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思索片刻，陈司想起来余一仙当日的话，最终决定去古玩街碰碰运气。 毕竟华银市是六朝古都，历来出土的古物不少，那些陈年老物件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件古修士遗留下的器物。 以前城里就闹过古玩爱好者买来红漆木雕镇邪，结果第二天全家被斩首的灵异事件。 陈司估计那就是凡人买来了凶煞法器，自身镇不住，惨遭反噬。 虽然这些散落在凡俗的修仙物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残次品，但总好过陈司如今两手空空的状态。 他让李晨继续去忙献血站的事情，而自己则去到了古玩店。 现在正值傍晚时分，有些生意冷清的摊位已经陆陆续续准备打烊，而有些生意火爆的地摊还围着一群人。 当然其中大多数都是看客，是来凑买主的热闹的。 毕竟文玩界有句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活三年，平日哪来那么多土豪整天买文物？ 陈司也不急，闲庭信步地四处晃悠，他也不分哪热不热闹，是个卖文玩的摊就凑个去看两眼，拿起两件感兴趣的，不等店家开始介绍，又将其放下，摇着头默默离开。 那一个个店主眼中的期待瞬间落空，暗自呸了一口口水，就继续闭目养神了。 往来几趟后，都瞧出了这是个瞎逛的主，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出得起多高的价钱？于是索性都没去理会陈司了。 看了数圈，陈司都没找着什么仙家法宝，不过心底也没有感到失落，毕竟本就是来碰运气，好事哪能刚好撞上自己？ 就在他不抱希望时，突然察觉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 他循着这股气息找去，发现一个正在收摊准备离去的店主。 陈司快步上前，道：“给我看看里面的物件。” 那店老板四十多岁，看似憨厚木楞，但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一看陈司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正主，于是就赶紧把这些文玩重新铺陈到地上，道：“小伙子，这些可都是历朝历代的好东西，起码都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值钱的很，你手上可轻点，千万别碰着磕着了。” 陈司没有搭理他的话，而是双眼一眯，立刻就发现了那道气息的来源之处。 竟然是一座看似毫不起眼的青铜方尊！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方尊表面刻画着古老的饕餮纹，不过过于方正，有些别扭之感。 本想继续探查，店主却急忙道：“哎哟，小伙子你看着年轻，眼力却真是老辣，这顶方尊可是我前两年从一个文玩收藏大家那淘来的，少说也是周朝的礼器了！当初要不是我和那人交情深，他哪可能把这宝贝卖给我？那阵他作价两万卖给我的，我看小伙子你和这件宝贝有缘，你实在想要，就一万八卖给你算了！” 陈司皱了皱眉头，始终找不出那道气息的来源，又掉了个方向倒了倒，里面也空无一物。 “奇怪......” 他调动起体内的仙气，将其注入到青铜方尊内部，然而方尊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反而是表面出现道道裂纹，仿佛再过片刻就要被撑开。 店主瞪圆了眼，也没见对方怎么用力啊，怎么方尊就坏了？ 他连忙一把抢回方尊，呵斥道：“好小子，不买就不买，你居然敢给我弄坏！实话告诉你，我这件宝贝起码十万，一个子都不能少！” 陈司冷冷一笑，“可我没看错的话，你这宝贝的底都是铁做的不是？上面的饕餮纹规规整整，也是机器刻印的吧？还有表面那层青铜锈迹......” 店主本以为这是个愣头青，听后脸色数变，当即气焰就消去了半截，“那，那一万也行。” 陈司冷哼一声，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摊位上还有一把生锈的铁刀。 准确地说是半把，上半部分已经被折断，只剩下剩余的三分之一刀刃。 而且刃口也是残缺不全，被铁锈腐蚀了不少。 这把刀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却给陈司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他拿起残刀，再次向其中注入仙气，这次与之前不同，仙气很快就融入了刀身，发出了阵阵颤动，竟和陈司产生了共鸣！ ------------ 第八十八章 黑蝴蝶 “这倒是个好宝贝。” 陈司微微点头，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是自己看走眼了，那股气息的来源是这把毫不起眼的断刀才对，于是对店主道：“给你一万算作赔偿，不过我要带走这把刀，如何？” 店主故作犹豫之色，心中却疯狂窃喜。 那把锈刀最多也就是六七十年前的老物件，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真品，而且还断了半截，长得跟把砍柴刀似的，压根没人正眼看过几次。 别说一万，有人出一百他都敢卖！ 没想到今天倒被个冤大头看上了，走运！ “本来一万买我两件宝贝勉强得很，但小兄弟你实在合我眼缘，我就忍痛卖了吧。” 陈司自然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毕竟他也没有吃白食的习惯，于是老老实实付足了钱，然后转身带着断刀离开了。 店主其实想得也不算错，这把刀要当作文物卖，那自然是卖不出价钱，可要是他能找对了买主，几十几百万的价也不是开不出。 见陈司走远，他这才反应过来手上的青铜方尊还没被带走，连忙高呼：“老弟，你这件还没带走呢。” 可对方竟然头也不回，缓步消失在了街头。 店主见状也只好罢休，心想明天再拿出来，说不定还能勾来什么怨种呢。 他又开始收拾起摊位，可收拾着收拾着，眼前突然变黑，抬头一望，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娃挡在了摊位前，正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青铜方尊。 那女孩眉目清秀，眼眸明亮，脸蛋红扑扑的，还有些婴儿肥。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竟穿着青黄相间的道士服，背上背着两把用布裹起来的剑，右肩还挎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木箱子。 女道士？还是现在年轻人搞的啥COSplay？ 店主正心中疑虑呢，女道士却弯了弯腰，指着他怀里的方尊，眨了眨眼问道：“大叔，你手上的这个东西怎么卖啊？” 店主心中狂喜，差点就没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一脸严肃道：“哪来的小娃娃，我这古玩都是先秦时期传下来的宝贝了，少说几千年历史，你买得起？” 女道士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有钱，真的！” 店主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在你十几岁的年纪就这么喜欢收藏文物，我们相遇也是缘，就给你算便宜些，十万！谢绝讲价！” “十万......这么多呀，我剩的钱还刚好够，好！那我赶紧先给你钱！” “啊？” 店主目瞪口呆，看着对方真的从挎的木箱中掏出了一大叠钱交到自己手中，数了数，真有十万！ 他呆愣愣地把方尊交到女孩手中，看着她抱着青铜方尊欢天喜地地走远了。 “什么情况，今天我出门踩狗屎了？” 那女道士走出人群后，抱着方尊满心欢喜地转了一圈，然后把它高高举起，往地上用力一砸。 方尊本就被仙气撑裂，如今更是应声碎裂成几块。 她蹲下身子，取出其中一块碎片。 而就在那块碎片的内壁，正贴着一张皱巴巴的朱砂符箓。 符箓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奇形怪状的字符，虽然认不清其中的含义，但仅仅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心底发毛。 那女孩小心翼翼地将俘虏收取到自己怀中，脸上一阵窃喜。 “不愧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凡俗城市，想不到随便一个小摊位就能淘到这种宝贝，嘻嘻。” 小道士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小心翼翼地把符箓收在怀里，然后踏着小碎步转身进入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当中。 另一边，陈司还在华银市的老城区穿行。 夕阳此刻已经彻底落下，老城的设施比较落后，路灯都不太全，把漆黑的街道照得东亮一块，西亮一块的。 不远处，一盏路灯闪烁不止，周围没有其他人，看起来冷森森的。 一只黑蝴蝶在灯光下围绕着街灯不停地扑闪着翅膀，在它翅膀扬起的那一刹那，街灯好像突然变得黯淡了些，在街灯下面，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突兀地出现。 那个女人皮肤白皙如雪，丹凤眼清冷如冰，她本是侧对着陈司，发现陈司后，缓缓转过脸来。 陈司停下了脚步，下意识感觉这人不简单，于是暗自调动起了体内的仙气。 但等看清她的容貌时，却不禁微微一怔。 “怎么会是你？” 女人盈盈一笑，嫣红的嘴唇勾勒起迷人的温度，她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注视着陈司，默然不动。 陈司盯着那双眼睛，心中的警惕之意竟不自觉地消退下去，心底感到无比的平和宁静，仿佛有一道柔和的春风在不断冲刷体内的暴戾气息。 渐渐地，一些陌生的回忆重新被灌输进脑海。 那些被遗忘很久的记忆...... 陈司沉浸在回忆当中，眼神开始迷离，身体下意识地向那个女人走去。 就在陈司靠的越来越近时，突然，那黑衣女人秀眉一皱。 陈司猛地回过神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那女人太过诡异，竟能不知不觉间就迷惑我的神志！那个女人...... “咦？” 陈司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刚才还记得那个女人是谁，转瞬间竟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容貌。 不仅如此，有关方才经历的回忆也在脑海中迅速消退，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努力地让自己重新记起来，但却忘得越来越快。 片刻过后，陈司眼神茫然地盯着那盏闪烁不停的路灯，他记得那里刚还有一只黑蝴蝶，怎么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时，他感到身后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正在迅速靠近，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陈司双脚发力，立马跳离了原来的位置。 只见一根肉条从地底骤然窜出，毫不迟滞地洞穿了路灯的铁柱，被穿过的洞口处发出“呲呲”的硫酸融化的声音。 陈司转身望去，只见在另一盏路灯上方，一大堆淋巴结和血肉缠绕在一起，不断蠕动，最后组合成为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赤裸女人。 那女人面容姣好，目露笑意，“小哥哥，最近都躲哪里去了，人家找了你好久。” 陈司眼神一冷，居然是此前想杀人夺宝的疯女人！ ------------ 第八十九章 必须死！ 当日陈司亲眼看到她几乎被烧成炭，过去这么多时日，以为她早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他不动声色地掏出刚买的残刃，仙气注入其中，刃口发出微微的颤鸣。 陈司一边衡量着对方的实力，一边出言嘲讽道：“看你面貌可不年轻了，大我好多岁呢，这声哥哥我可受不起。” 女人听后，眉目中闪过一丝愠怒，脸上的筋肉一阵痉挛变形，看起来极为可怖。 “小子，你找死！？” 陈司不以为然，淡淡道：“既然几个月前你就赢不了我，那现在更不会是我的对手了。实话告诉你，虬龙就在我身上，今日你要是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便亲手把它交给你。” 这个女人几次三番前来追杀，只为杀人夺宝，本就有生死大仇。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身怀虬龙的事情，要是放过她不知道今后还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今天必须死在这！ 女人捂着嘴，露出妖娆的笑容。 这小子几个月前不过才刚踏入修仙界不久，当初还被自己追出华银市数百公里，狼狈得像条落水狗。 不料才这么阵没见，口气变得倒不小。 “不必劳你费心，我这就过来取。” 女人话音未落，脚上的血肉迅速变形膨胀，整个人如同一枚炮弹笔直地射向陈司，街灯发出咔嚓一声响，直接断成了两段。 只听一道呼啸的风声，女人已经欺身到陈司跟前。 陈司本能地要退后，却被地下钻出的一根肉条缠住了脚踝，一时间没挣脱开来，被女人撞了个满怀。 强大的冲击力狠狠地冲击着陈司的身体，若不是他的肉身早已经过血蟾脏腑丹的改造，恐怕就这一下就能撞成重伤。 女人不着寸缕，她的肌肤让陈司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女性的柔软，而是硬实，仿佛她的体内没有一丁点脂肪，全是筋肉等物质。 隔着一层用来包裹的皮肤，陈司感觉到她体内的精肉在不停地翻滚涌动，像是无时无刻不想突破这张皮的限制，得到彻底的释放。 他想起上次她化作一团肉瘤时的场景，便猜到了她这副好看的皮囊下究竟藏着的是怎样的丑陋的肉体，心底不禁一阵恶心。 尤其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浓重尸臭。 即便已经喷涂了大量香水，依然压不住那股浓烈的尸臭味，而且与香味互相混合，吸入体内更觉得反胃。 陈司忍住心中的不适，趁着女人还在因为惯性未稳住身形，将手上的残刃横挥过去，刀刃还未碰到女人的胳膊，就已经在她的皮肤上切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女人微微一惊，察觉到了残刃身上凌冽的气息，连忙侧身躲过。 陈司却不给她丝毫反应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再次用力一劈。 她本想挣脱，但却发现陈司的力气大得很，手臂竟然动弹不得分毫！ 只见残刃的寒芒一闪，女人的右臂就从关节处被齐齐斩断，腐臭的血液从中流出，滴落到地上，融化了一大片路面。 短短的一次交锋，却让女人神色大惊，内心更是惊惧不已。 她捂住受伤的右臂连连后退，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么点时间，你的肉身竟然已经晋升筑基期！你到底得了什么天材地宝！” 陈司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我的好宝贝多得很，就看你有没有命来拿了。” 女人打量着陈司，表情变了数变，她本以为对方是个小修士，杀了后把虬龙夺过来便是，可没想到他竟然突破得如此之快，闻所未闻！ 犹豫片刻后，她咬牙道：“这位道友，是我莽撞了，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如今这年生修仙不易，修士更是极为稀少，我们能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何必斗个你死我活？ 不如我们今日化干戈为玉帛，我愿意给道友备上一份厚礼，保证足以平息你的怒火。” 陈司冷冷道：“你以为我是你想杀就杀，想谈就谈的？我今天把你杀了，你的什么法宝不也都归我？” 女人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她一字一顿道：“道友你可想清楚了，我的道侣是道上有名的蛊邪真君，你今天要是在这杀了我，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陈司皱了皱眉，迟疑道：“他很厉害？” 看陈司有所忌惮，女人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赶紧道：“那是自然！蛊邪真君，御蛊克敌，杀人无形，一身神通远超同境修士！纵然你走的道家路子肉身强横，但遇见我夫君依旧不是一合之敌，不消片刻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我们今天握手言和，我保证今后不再找你麻烦，算我们夫妻二人欠你一个人情，今后定当报答！” 陈司听完女人的这些话后，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竟是个硬茬子......这样看来，你就更得死在这了，要不下次你找来那本事通天的老公一起对付我，我可真就十死无生了。 放心，我动手干净利索点，不会让你丈夫发现是我动的手。” 女人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当下明白是再无商量的余地了。 但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多年，她也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心性早已锻炼地坚定无比，片刻过后就恢复了冷静。 她知道自己再无后退的余地，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命搏命，才能取得一线生机！ 一吸气，十条肉鞭顿时从指间的皮肤里窜出，向着陈司挥去。 上次见着这些肉鞭陈司还觉得难以招架，但这次，这些所有的攻击落在陈司眼中都仿佛放缓了节拍，它们从哪个角度过来，用多大的力量，多久挥到跟前，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残刃在空中横劈竖斩，不一会功夫，那些肉条就变成了一截一截的落在地上，跳动片刻后就化为一摊粘稠的血水。 而这幕场景落在女人眼中，就像是在陈司周围有一道刀墙，无论她从什么刁钻的角度攻击都会被他手中那把不起眼的锈刀挡住，并且眨眼间就被砍成了几段。 陈司狂舞着刀，露出狠厉的笑容，那模样宛如一尊杀神！ ------------ 第九十章 蛊邪真人 待完全处理完这些肉条，陈司浑身冒着热气，提着刀一步步向女人靠近。 女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不禁后退一步。 在察觉到自己心怀胆怯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心中一横，居然不退反进，猛然冲向陈司。 这具肉体爆发出剧烈的能量，空中传出一阵音爆声。 不过陈司依然不惧，在女人和他即将相撞的一刹那，迅速出手，精确地抓住了她的脖子。 他在地面上被击退了整整七八米才彻底稳住身形，然后手指发力，生生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随着力道越来越大，陈司的指间划破了她的皮肤，没入到她的身体当中，里面的血液汩汩流出，再一发力，整个脖子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弯度。 可离奇的是，女人非但没有挣扎，被折断的脑袋还鬼魅一笑。 紧接着，皮肤就像是溃烂了一般，迅速地腐烂变黑，大量的筋肉从体内钻出，顺着陈司的手臂缠绕上身躯。 陈司此前尝过她这一招，知道这招的狠毒，连忙用另一只手将这些攀附上来的肉给扯断。 然而这些淋巴结一般的肌肉组织如同附骨之蛆，他刚扯断左手的血肉，它们又立马附上了右手，并且迅速向躯干蔓延过来。 女人凹凸有致的肉体飞快地褪去外皮，化为了一大坨筋肉间相互缠绕、变形的巨大肉球！ 肉球发出一道妖媚的声音：“哥哥，不要靠那么远嘛，快过来。” 说罢，大量肉条从中窜出，陈司用残刃劈砍断了十数条，但仍旧被剩下的束缚住了手脚。 肉球见有可乘之机，便迅速伸出更多筋肉拉住陈司，将其吸进自己体内。 陈司手脚被捆住，一时用不上力，眼看着半边身子都被融进了肉球，另一只手用残刃一次又一次狠狠地劈砍着血肉。 “没用的，你逼我现出真身，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就根本无效！” 果不其然，那些劈砍在肉球身上的巨大沟壑短短一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似乎完全没造成伤害。 此时陈司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一只手臂露在外面，被吸进肉球里的皮肤不断被硫酸溶解，只剩下了肌肉组织，剧烈的痛苦蔓延至全身。 要不是有血蟾脏腑丹源源不断地修复着身体，恐怕早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可面对如此逆境，陈司依旧没有慌乱。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上次和她对战，她最初也是恢复力惊人，但在接连遭受重创之后，却依然被一把火烧成了炭。 她在诈我！ 她的恢复绝不是无穷无尽的，一旦仙气耗光，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一直不死！ 想明白这点后，陈司继续劈砍着她的肉体，被吸进去的那只手也在内部不断撕扯着血肉。 肉球刚开始还能迅速生长弥合创伤，但随着伤口越来越多，她愈合的速度愈发慢了下来。 陈司感到血肉对自己的吸力弱了许多，于是一点点将另一只手从她体内拔了出来。 此时这只手已经可以看到皮肤下的筋腱，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皑皑白骨。 可他已经顾不得伤势，一手挥剑，一手怒砸，给予肉球成倍的伤害。 片刻过后，她的肉身被打得血肉模糊，瘫在地上化作了肉泥，虽然想要重新聚集在一起，可是却后继乏力。 肉泥从不知名的器官发出了虚弱的声音，“算你狠，等着，我夫君会帮我报仇......” 陈司神色默然，没说什么，直接一拳打断了旁边的街灯，从中抽出了电线，直接插在肉泥之上。 只见一道电光闪耀，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烤焦的肉味。 待确认了她这次真化为了硬邦邦的黑炭，再无一丝生命痕迹后，陈司这才罢手。 “哼，看你这次还怎么活。” 他用脚将这些黑炭碾成粉末，终于放下心来。 而在粉末中，一只蚊蚁般大小的黑色虫子趁着陈司不注意，迅速地遁入到地下，向着远处快速离去。 然而，它还没跑出一条街，一柄刀刃便迎头落了下来，精准地将其劈为两半。 陈司看着这个小虫子，心想这便是她所说的“蛊”，若要真跑出去，恐怕此人死在他手上的消息就要传到那所谓的蛊邪真君耳中了。 如今已经毁尸灭迹，想必再无其他人知道此事。 直到这时，全身皮肤被腐蚀的痛楚才传输进他的脑海，令他嘴角直抽。 不过比起这些痛楚，陈司更多感受到的是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在斗法中取胜，这股凌驾于其他修仙者的力量感令他欲罢不能！ “这便是筑基期，筑肉身道基......” 还不够，我还要练至更高的境界，我还要筑金丹，筑元婴，总有一天，我要成为真正的仙！ 陈司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女人的实力比起上次见面好像弱了一些。 是因为自己变强了，还是她因为上次遭受重创还没恢复过来？ 陈司思索了片刻，并没想出答案，于是很快就将其抛诸脑后，趁着夜色赶紧回到西霞山疗养伤势。 —————————— 数千里外，一处昏暗的房间内，一个身材矮小，头发稀疏，门牙还缺了一颗的瘦弱中年男人正倒弄着手里的瓶瓶罐罐。 他用略显猥琐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试剂，从中抽取出了一支，试剂里的绿色溶液冒出粘稠的泡泡。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把试剂塞打开，朝着一个培养皿里滴了两滴。 只见培养皿里的蛆虫迅速地向着试剂溶液处聚集，张开口器吸食着粘液。 男人看得专心致志，突然，他的笑容一僵，试剂掉到地上，应声碎裂。 “丫头，死了？” 当他真正确认这点后，随即嚎啕大哭起来：“你咋就死了啊丫头，你死了我这些宝贝可咋办，我还等着以后拿你来喂它们呢，你不能就这么没了啊！ 是谁，是谁！” 他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但片刻后，这股狠厉之色又逐渐消失，露出了欣喜之色。 “没死……算还没死吗？” 男人把手举过头顶欢快地在屋内跳舞鼓掌，“哈哈哈，没死，没死！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等着我，夫君我这来找你！” ------------ 第九十一章 高林集团 虽然陈司伤势看似惊人，但并未伤到经脉和五脏六腑，所以在血蟾脏腑丹和百血升灵阵的加持下，不过两三日，他的伤势就基本痊愈。 在这期间，李晨每天都会按时过来更换阵法的血液，始终保持新鲜血液的供给。 据他所说，平昌港口在后面几天又接连出现了死尸，虽然警察已经彻底封锁了现场，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据说那些死的人死状越来越凄惨，光是看看就让人不寒而栗。 陈司心里知道是该动身的时候了，要是再耽搁一段时日，等事情闹大或许就不好处理了。 而就在他准备趁夜色潜入平昌港口时，门口却突然停了一辆黑色轿车，里面下来了一位穿着燕尾服，腰杆挺得笔直的小老头。 那老头走下车来，对陈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陈先生，我是高林集团孟家的管家，这次前来是家主希望邀请您去一叙，我们有要事想和您协商。” 陈司微微皱眉。 高林集团？那不是平昌港口的承办企业吗？他们要来找我商议，无非是为了港口之事，但是他们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这些世俗的世家又是否知道我们这类的存在？ 见陈司不愿开口，小老头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是心存疑虑，于是继续道：“请您放心，我们对您绝无恶意，是华寅峰指挥使对我们坦言这次的案件由您负责，所以我们才会斗胆邀请您，所为的只是一桩交易，绝没有其他心思。” 陈司听见了华寅峰的名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而在他背后的李晨不断挤眉弄眼，见陈司还在犹豫，连忙躲到他身后，小声道：“陈哥，高林集团可是华银市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富得流油，多少人争破脑袋都想和他们搭上关系呢，不是什么人都能和他们做生意的，机不可失啊！” 陈司盘算着卖丹方的钱经过购房和办献血站后已经所剩不多，要是能敲这些世家一笔何乐不为呢？ 而且也正好借助这个机会了解下凡俗世家和修仙界之间的联系，对于日后在华银市修行也有好处。 想到这，陈司点了点头：“带路吧。” 然后就直接上了车。 见李胖子还伫在原地，又道：“胖子，你也跟着一起。” “我？”李胖子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反应过来后欢天喜地地跟着走上车来。 既然陈司打算培养李晨帮自己处理凡俗事务，那带他去见见这些人总归不算错。 轿车下山后，绕着华银市开了一圈，来到另一座山底下，这里是别墅区，许多富人都在此落户。 孟家的别墅外观气派，占地也不小，但是和陈司的住所相比却还要差一些。 毕竟这片别墅区寸土寸金，不是每个富豪都愿意和陈司一样，跑去山沟沟里隐居的。 当然，这里的装潢和器具的精美远不是陈司那能比的。 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穿过大门，进入了大厅。 在这里，一个有些地中海的男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一看到陈司就赶紧迎了上来。 “陈仙师，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啊......” 可陈司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 那人神色冷峻，不苟言笑，正是华寅峰！ 华寅峰注意到了陈司的眼神，淡淡道：“放心，今天我只做见证人，不会插足你们间的交易，谈的拢谈不拢全看你们二人。” 陈司的目光没有挪开丝毫，一字一顿道：“是你把我的消息告诉给这些人的？” 华寅峰听后，一阵语塞。 他没想到陈司关注的点居然在这上面。 虽然泄露司灵部成员信息确实有违规定，但是孟家这次提出的交易对陈司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事，而且还付出了高昂的作保费，华寅峰觉得就算透露一些也无大事。 但没想到居然被陈司逮住了小辫子。 陈司看着略显尴尬的华寅峰，冷冷道：“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华寅峰很不喜欢这种被警告的感觉，可毕竟自己理亏，还是没有出言反驳，权当默认了。 陈司见状，这才转过头来对地中海男人道：“说吧，什么事？” 陈司一来便给了个下马威，那男人的后背早已湿了一片，也不再说什么漂亮话，一五一十道：“回禀仙师，是这样，我们孟家之前不是盘下了平昌港口的项目吗，可那里最近接连发生恶性杀人事件，都在传言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本来项目停工后，司灵部说要派人来处理，我们也就放下了心来，但我那不成器的逆子啊......他本来就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感兴趣，居然趁着我们不注意溜了进去，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至今还生死不明......这不，我从华指挥使那听说，这次的案件又仙师您负责，这才前去请您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将我那逆子带出来......” 说到这，男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瞄了一眼陈司。 陈司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想雇自己去救他宝贝儿子的！ 若仅仅是如此的话，那倒并非什么艰巨之事，只是既然是高林集团的老板出言相求，这价钱嘛...... 他不动声色道：“处理这些事件本就九死一生，我哪有精力去救一个凡人？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男人混迹商界多年，哪还不知道这是陈司在坐地起价，但还是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连忙道：“仙师！这事只能拜托您了！只要您能救出我儿子，我愿意给您付出两千万的高价！” 陈司心中一凛。 对方这起步喊价都已经高出最开始的预估了啊。 陈司一时不知如何还价，犹豫片刻后，道：“两千万太少，至少五千万。” 男人愣了愣，随即立马道：“好！成交！有劳仙师费心了！” 陈司不料对方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难不成是我价钱开低了？ ------------ 第九十二章 半人半鱼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陈司也不好出尔反尔，最终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这个价。 当然，二人也不用签订什么协议之类的，毕竟陈司作为修仙者，也不怕一个凡人敢跟自己耍心眼。 “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案件要是不难处理，我顺便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出来自无不可，但要是棘手的话，我可没法保证他能有命回来。” 地中海男人面露难色，一阵纠结之后，最终咬牙点头：“这是自然，仙师愿意应下此事在下就已经万分感谢了，无论我那逆子能不能回来，高林集团都会为仙师备上一份厚礼！” 陈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暗道这人还算识趣。 “既然谈定了此事，我就先告辞了，过两日我就会出发，等我消息吧。” 可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华寅峰却突然眉头紧锁。 “恐怕你等不了那么久，事态严重起来了，需要你尽快处理，而且这次案件比预估的更棘手，我会再安排一人和你一起行动。” 陈司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要知道这些天平昌港口其实一直都陆陆续续有人被杀，但司灵部始终都没催促，如今居然要他尽快展开行动，而且还要加派人手，实在反常。 高林集团的老总很有眼力劲，立马安排管家为陈司备好了车辆。 陈司把李晨留下后上了车，司机开得很快，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平昌港口外围。 但这里其实隔平昌港口还远得很，只不过这里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许多武警拦在外围，禁止居民靠近。 陈司感官超群，他隐隐能够听到远处的枪响声和爆炸声。 几名见有车辆靠近，迅速走了上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坐在后排的陈司。 陈司知道后面的一段路恐怕不好再让司机开车相送了，于是就下了车，把司灵部给的证件给武警看了看。 他们顿时原地立正敬了个礼，然后给陈司开了个口子进去。 陈司暗叹一声这证件果真好用，把它小心收回怀中。 封锁线内的居民大多都已经被驱散，而且本来就是平昌港口附近的老城区，屋棟年久失修，走半天见不着一个活人，如同鬼蜮。 只不过越是这样的环境便越是诡异，陈司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火光连天，轰鸣声和机枪扫射声夹杂在一起，似乎正在激战。 不过陈司并未因此加快步伐，反而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原本四下空旷无人，只有他自己走路的脚步声。 但不知何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和他的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 陈司停下，立在原地。 而那个声音也应声停下。 陈司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同时竖着耳朵倾听起那道声音的来源。 这次听得很清晰，伴随着他的是另一道脚步声，这道脚步声极其有规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和自己的步子完全吻合。 只不过这道脚步声黏答答的，似乎是脚底沾了水。 陈司仿佛未察觉到一般，继续向前走着，而那道声音就在他背后，而且越来越近...... 突然，陈司猛地停住，扭头望去。 只见一个脑袋褶皱不平，头顶只有几根稀疏发丝，而脖子以下全是鱼身的怪物正蹑手蹑脚地跟在他3身后！ 这生物要多别扭有多别扭，除了脑袋像人类外再找不出半点人类的特征，既没有胳膊也没有腿，像是由两种生物拼凑而成。 它下半身的鳞片分布也不均匀，有些大有些小，有些地方甚至根本就没有鳞片，里面白生生的肉挤出来，看起来颇为畸形。 而且混合着鱼腥和污秽的臭味，难以入鼻。 陈司看到它不禁心生疑问，最初那两个工人怎么把这种生物认成美人鱼的？ 这半人半鱼的怪物一直偷偷跟在陈司身后，用鱼尾的鳍在模仿他走路。 如今见陈司发现了自己，勃然大怒，裂开嘴巴，露出里面锋利的两排獠牙，向陈司猛扑过来。 陈司屏住一口气，本打算用双手将其擒住，但这厮体表有一层黏稠的液体，滑不溜秋的，他竟一时没抓稳，被鱼怪一下扑倒在了地面。 鱼怪张开大嘴就朝着陈司的肩膀咬去，锋利的獠牙轻而易举地刺破了陈司的皮肤，咬下一大块肉来。 鱼怪在嘴里嚼了嚼，似乎觉得挺好吃，又低头准备再咬一口。 可这次它吃到的只有一个硬邦邦的拳头，直接砸在了它的脑门上，把整个脑袋都砸开了花，血液浆汁溅了一地。 陈司推开压在身上的残体，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疼得直咧嘴。 “狗娘养的，真是个畜生。” 他觉得这玩意智力大概不怎么高，居然能想出偷跟在身后偷袭的招数，而且打斗起来也是横冲直撞，似乎全凭本能行事。 唯一需要忌惮的就是它一口锋利的獠牙和强大的气力，要是放在以前或许还要和它纠缠好一番才能分出胜负。 对这怪物的实力有了个初步的预估后，陈司心中微定，觉着这样的怪物只要数量不至于过多，自己处理起来应该不算难事，于是继续朝着激战的方向前进。 他越往前走，枪炮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其间还夹着一些怪物难听的嘶鸣声。 等陈司抵达时，看见的是战火纷飞的战场。 至少数百人的特种部队正在与各个角落的鱼怪展开战斗，到处可见枪管射出子弹时的火光，爆炸声此起彼伏。 有些鱼怪被强大的火力压制住动弹不得，但更多的则是完全无视子弹的扫射，径直扑到作战人员的脸上，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就开始啃食。 而在人群之中，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其中穿梭。 那人肩膀上站着一只赤皮小鬼，胯下骑着一头似虎似豹的生物，手上提着一把长柄大刀大杀四方，所过之处鱼怪纷纷人头落地。 陈司愣了愣。 常春生？他怎么在这？ ------------ 第九十三章 乘胜追击 陈司回想起过来华寅峰说还会派人来支援，难不成他说的支援就是常春生？ 而常春生此时也注意到了陈司，青筋直冒，他一边挥出大刀，剖开一条鱼怪的胸口，一边怒吼道：“陈司，还愣着干什么！这玩意多得很，我一个人不好应付，一起把它们解决了！” 陈司也明白当前情况比较紧急，没再多说，径直掏出残刃，双腿发力，欺身至一条负隅顽抗的鱼怪跟前，双手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鱼怪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从头到尾被剖成了两半，肥硕的鱼肠等内脏哗啦啦倒了一地，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陈司手一挥，将刀刃上的血液甩掉，然后又转身冲向另外一边。 这些鱼怪虽然体型壮硕、力大无比，但是身体非常笨拙，而且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不消一刻钟，陈司就解决掉了十几头。 但是这些鱼怪似乎根本不知道恐惧，完全凭借着本能行事，见到大片同伴死亡，非但不害怕，反而一窝蜂地朝着陈司涌来。 陈司手中的残刃在空中快速飞舞，但还是被它们逮住了空隙，猝不及防下被咬了好几口。 最可恨的是这些畜生的牙齿都长了倒钩，只要稍微被咬伤一点，就要被剜去一块血肉，疼得陈司龇牙咧嘴。 好在不远处还有常春生在策应，给陈司分担过去不少压力，两人合力之下，鱼怪的尸体正肉眼可见地增多，之前还前赴后继的鱼怪们终于开始畏畏缩缩，剩下的十几只围绕着陈司迟迟没敢上前。 而这时，陈司和常春生的脚下已经堆起了两座小小的尸山。 陈司没有给它们留有喘息的机会，快步上前，迅速地将剩下的鱼怪也全部一一击杀。 周围血红一片，地上流着的都是血水。 陈司大约估摸了下，在这的恐怕起码得有三四百具尸体。 敌人已经杀干净，常春生也走了过来。 他此时已经把灵兽都召了回去，上半身衣服残破，露出了半个壮硕的胸口，整个染成了血人，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厮杀。 虽然是他们获胜，但常春生的表情并不怎么好看，他沉声道：“在打斗过程中，有很多怪物遁走了。” 陈司其实在中途也察觉到这点了。 鱼怪的数量一直在减少，最后剩下的这些可能还不到最开始的一半！ 只不过平昌港口原本就不算大，它们能往哪边逃跑呢。 “分头找吧，应该不会离太远。” 陈司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些特种兵说道：“你们就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这些特种兵训练有素，而且显然知道陈司他们这一类存在，其中一名军官上前对陈司两人行了个礼后就指挥着众人带着伤员撤退。 等这些普通人都走尽后，陈司开始在港口内四处寻找起鱼怪的踪影。 但是那些畜生退走时并未留下什么痕迹，陈司找了各个角落也没找着它们撤退的通道。 连续寻找好几圈后，他最终来到了海边。 黑夜中的大海波涛阵阵，月光反射出冰冷的光。 陈司双眼微眯，无论怎么想，它们撤退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水里，可是自己又要怎么追到海里去呢？ 正当这时，几百米外传来了常春生的呼喊声。 陈司立刻赶过去，只见他那头小鬼正一个劲地趴在一个下水道的井盖上狂嗅，然后回头拉着常春生的裤脚，用手指正井盖的方向。 陈司瞬间会意，难不成那些鱼怪是从下水道走的？ 常春生用手将井盖提了起来，里头迎面扑来一阵恶臭。 这个臭味和鱼怪身上的有七分相似，陈司抬头，目光和常春生交错在一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黑漆漆的洞口，陈司有些犹豫，“要追上去吗？” 常春生也是举棋不定，思索片刻，最终咬牙道：“这些孽畜都杀上来了，此事再拖不得，我们应乘胜追击。” 陈司默然，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说法。 常春生先是派出魍魉在前方探路，确认地下暂时没有危险后，便顺着顺着下水道的梯子一步步向下爬去。 陈司紧随其后。 随着他的身体一点点隐没到黑暗当中，一股压抑感涌上陈司心头。 底下的空气不仅浑浊难闻，而且沉闷无比，令人呼之欲吐。 不过陈司的心性也算磨砺出来了，稍作调整后，神色就恢复了正常。 梯子不长，也就二十来米的高度，陈司从梯子上跃下，落在了地面上。 一股黏糊糊的触感从鞋底传来。 陈司抬脚看了看，原来是这一块的下水道已废弃多年，常年没人打扫，所以地上出现了一层黑色的淤泥，稍微踩上去，鞋就会陷进去几公分，里面还渗出一些黑色的液体来。 他再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他们所处的是一条直径至少三米的下水道，总体还算宽敞，在他们行走的过道一旁，就是两米宽的排水道。 排水道里的污水多得都快溢了出来，但是并没有流动，倒像是一个大大的淤池。 在他们脚下，地面上有一些奇怪的印记，密密匝匝的，无规律地向前方延伸过去。 陈司认出了这些印记的来源，这正是那些鱼怪用鱼尾行走时留下的痕迹！ “走吧。” 陈司点点头，和常春生一同往更深处走去。 在行进过程中，陈司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会常春生，竟发现他上次因召唤地柱仙而花白的头发已经恢复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 再一联想他刚才在地上大杀四方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此人实力长进不少。 或许是因为那座石像？ 陈司于是小心开口试探道：“两三月不见，常兄又收服了新的灵兽，实力更上一层楼，可喜可贺啊。” 常春生之前有和陈司过接触，知道这小子向来是嘴里吃了屎，臭不可闻，今天能从他那听到一句漂亮话，不禁眉毛一挑，得意道：“这些本就是早已被我降服的灵兽，如指臂使，上次不过是被黄中元那厮暗算，导致我卷轴尽数被毁，这才导致能唤出的灵兽有限，实力大打折扣。 你此前所见的，不过是我百分之一的实力罢了。” ------------ 第九十四章 御兽之道 见对方丝毫没有吐露石像去向的意思，陈司也不便直接追问，但心中却不禁对常春生这驱使灵兽的本事产生了好奇，于是继续附和：“那是自然，常兄的实力我是一直都了然于胸的，上次能一同击败黄中元也正多亏了常兄出手。你这一手操纵灵兽的神通真是令人羡慕得很，不知常兄师承何家？” 陈司说话客客气气，态度让常春生很是受用，得意一笑道：“这倒也非什么隐秘之事，御兽之术是司灵部自古就有的法门，经过无数先贤圣人改良后代代流传，如今早成为了司内主要的修习功法，核心成员大多都是修的御灵兽之道。” “哦？”陈司脑海中想起了华寅峰，的确他一直使出的神通也多和御兽有关。 他余光不自觉地扫了眼袖口里缠绕着的虬龙，不禁对这门功法颇为意动。 “不知外围成员能否用功劳点去换这功法？” 常春生意味不明地嘿嘿冷笑了两声，阴恻恻道：“换，当然能换！只不过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去练这门功法了。” 陈司心中一凛。 这功法御兽杀人，的确太过霸道，难道也需付出什么代价？ 还好陈司一路修行走来，自认已经见识过了不少古怪修仙法门，接受度已经大为提高，一般的代价他还算承受得起。 “里面有什么门道？” 常春生神色略带一丝自嘲，低头道：“你可知这所谓的御兽之道，最开始其实并非是人类创立的？” “不是人族？”陈司心中大为震惊，“还有其它生物能创立功法，它们也能修仙？” 常春生无奈地摇摇头：“是啊，聪明的不只是人类，最开始赐给人类这道功法的，正是一头远古的妖兽！” 陈司心底有些发毛。 妖兽？妖兽怎么会赐给人类驾驭自己的功法，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常春生继续道：“与其说这是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契约。那头惊世大妖认为直接吃掉人类得到的精气太过稀薄，于是便和人族一个庞大部落的首领签订了契约，以这位首领心甘情愿饲喂自身大量精气给大妖为代价，大妖可以供人族驱使，并将自己一部分妖力与这位首领共享。 由于这份契约是由古仙文箓所写，所以一经签订，双方便不可违抗，直到其中一方身死道消为止。” 没想到御兽之道的根源竟是如此，陈司微微皱眉，再次发问：“虽然功法来历诡异，但是这功法却不弱。一旦能和诸多灵兽签订契约，那得到的妖力岂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哼，哪有这等便宜事！” 常春生咬着牙道：“别人修行都是为了长生，可我们修御兽之道，却是越修寿命越短！你以为那些妖兽都这么愚笨，甘愿听从我等人类的号令？它们所图的，无非是修士身体里的那些精气！ 你精气每少一分，寿命便会短一分，虽然正常情况下精气可以恢复，但常年御兽之人，精气必然是入不敷出，越是和强大的妖兽签订契约被强行索要的精气便越多！你知道我上次召唤出地柱仙短短的几分钟，用掉了多少寿命吗？” 他攥紧了拳头，“七年！因为那几分钟，我就要少活七年！” 陈司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司灵部的人都在修行这种要命的功法！ 如果修了仙，寿命反而还会变得越来越短，那修仙的意义又在哪呢？ 陈司于是彻底打消了向司灵部讨要御兽功法的念头。 只不过虽然没有灵兽签订契约，但他身上寄生着的这条虬龙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自己体内的精气。 尽管经过血榕树精元的补充，现在他体内的精气还算充沛，可随着虬龙的体型一次次变大，自己身体的这些精气早晚不够它吸的，需要另找办法压制才行。 这时，常春生突然停下，背对着陈司举起了手，示意他停下。 陈司知道应该是魍魉在前方发现了情况，于是迅速贴墙，隐蔽好了身形。 前面是一个向右的拐角，墙体已经黢黑，还长着很厚一层霉菌。 他将头稍稍伸出去了一些，只看见拐弯过去后，人行的道路很大一部分都被摧毁，中间至少有五六十米的位置完全被水所覆盖。 在这些黑臭的水体之下，隐隐可见一条大鱼的脊背，在水面上缓缓前行，泛出阵阵涟漪。 那脊背的宽度和长度有些吓人，起码都有两三米长。 再仔细一看，这些大鱼还不止一条，水潭的其他部位，到处都是这种涟漪。 陈司可以确定，这些绝非什么鱼，一定是刚才那些半人半鱼的怪物！ 常春生摸着下巴道：“这段路不太好走啊，这么多鲛人，我们走水路还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 陈司第一次听说这些怪物叫作“鲛人”，同样开始思索起应对之策。 他四处张望着，很快，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天花板破损的石砖上。 “或许，我们可以走上面过去。” “上面？” 常春生顺着陈司的眼神望过去，顿时会意。 两人同时跃起，将手指用力一插，直接刺入了有些老旧的石砖缝隙里，将整个身体悬挂在空中。 紧接着，抽出其中一只手，插入前面的石砖缝隙里，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前行。 这些鲛人脑子都不怎么灵光，头顶上挂着两个大活人，硬是没人注意到。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来到了黑潭的正中间，正当陈司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有惊无险地渡过这片区域之时，一头鲛人突然将透露出了水面准备换气，那对豌豆大小的圆眼睛眨巴了两下，刚好和常春生的眼神撞上。 常春生现在还直挺挺地吊在空中，见自己被发现了，一时间不禁有些尴尬。 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期盼这鲛人这榆木脑袋反应不过来，自己回水里去，却不料对方当即口中就发出“哇啦哇啦”的叫喊声，然后纵身一跃，猛地扑向常春生，死死咬住了他的小腿。 ------------ 第九十五章 同类相食 常春生另一只脚用力向下蹬去，把鲛人的脸颊都踹变形了，可它依旧恶狠狠地死咬住绝不松口。 这时，水下的其它鲛人也陆续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潭水表面的波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的鲛人从水底伸出了脑袋望向这边。 陈司低头看了下这数量，不禁后脊背发凉。 常春生终于把那头鲛人的牙齿踢碎，一脚踹回了水里，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又一头鲛人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牙齿深深嵌入了他的肉里。 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鲛人接二连三地跃出水面，咬住常春生，不一会儿他下半身就挂满了鲛人。 有些后面的鲛人见无处下嘴，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在上面挂着的同伴身上，很快就挂成了长长的一条。 常春生原本还在咬牙苦苦支撑，但下面挂着的鲛人实在太多，他插入墙缝的手指终于不堪重负，关节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栽进了水中。 眨眼间，黑水潭水花翻涌，数十头鲛人一拥而上，朝着常春生坠落的地方涌去。 陈司见着这场景，心底隐隐有些发怵，虽想施以援手，但又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这常春生还有没有命能活下来。 总之还是先上了岸再说。 陈司扭过头，正打算向对岸挪去，可迎面就撞来一头张着血盆大口鲛人，直扑自己面门而来！ 情急之下，陈司将插入墙缝的手指从中抽出，一拳打进他的嘴里，把整个脑袋破了个窟窿。 可他却也因此失去了支撑点，整个人也掉进了水中。 这里的水体已经不知道淤积了多少年，几乎不怎么与外界流通，浑浊不堪，臭不可闻。 与其说是水潭，其实更像是沼泽水。 陈司一落入水中，就看见远处一群鲛人围绕着的那团位置，有几头轻飘飘地游了过来。 它们扭着尾巴，行动迅猛，仅仅只用了几个呼吸，就迅速地靠近了陈司。 不过其数量不多，陈司倒并未感到慌乱，憋足一口气，潜入到水底，直接拔出残刃朝着鲛人砍去。 然而，由于在水底，陈司用出的力道大部分却被水的阻力给抵消了，真正挥出来的对鲛人而言不过是软绵绵的一刀而已。 反观鲛人，它们由于身处水中，体态变得轻盈矫健，鱼尾不过轻轻一摆，就轻而易举地扭过了陈司的攻势，紧接着继续朝陈司缠过来。 与此同时，另外几头鲛人也纷纷靠近，它们扭动着身体，把丑陋崎岖的下半身贴合在陈司身上，然后开始发力绞杀。 陈司在水中行动迟缓，本想避过去，但它们竟又滑不溜秋地缠绕了过来。 这些畜生在水中如鱼得水，力气大得吓人，和在地上完全是两种生物，一旦被其缠住，身体就像被套了一道铁索一般，越是挣脱，就缠得越紧。 陈司被其中一头鲛人勒住胸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压成了碎片，胸中仅剩的一点氧气也被挤了出来。 他于是心中一横，也反手缠住了这头鲛人，鲛人缠得越紧，他就抱得越紧，鲛人的身体越来越细，陈司最后猛一发力，径直把它的身体拦腰抱成了两截，里面鱼的内脏哗啦啦地都飘了出来。 陈司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探出水面，大口地吸了一口气。 没等他多享受一会新鲜空气，腿部又一阵刺痛传来，又有人鱼缠了上来，不断地撕咬着陈司的身体。 他很快又被它们拖进了水底。 陈司这次手握残刃，趁着它们咬食自己的身体，将这些缠绕鲛人一个个剖开肚皮，把里面的内脏都剖出来。 在水底流血流的很快，它们很快就失去了气力，一个个拖着长长的肠子向远处游去了。 然而，这些鲛人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刚杀完眼前的这几头，后面的鲛人就顺着血腥味快速地往这边靠近了。 原先还围绕着常春生的那些鲛人也纷纷调转方向，往陈司这边游过来。 陈司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打算拼个鱼死网破，却发现这些鲛人纷纷环绕着自己，迟迟未发出攻击。 陈司扭头看向身旁这头已经被自己划开肚皮，露出内脏的鲛人，恍然大悟，一把将其推开。 那头鲛人缓缓沉向潭底。 其余那些鲛人果不其然一窝蜂地涌向潭底，不一会那里就一片血肉翻涌，血水蔓延开来。 陈司于是赶紧趁着这个时机游向对岸，在头探出水面时才发现常春生此刻也逃了出来，几乎和他是同时抵达了岸边。 只不过与自己浑身狼狈的惨状相比，常春生身上却几乎连个伤口都瞧不见，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破损的地方，不知道刚才是用的什么法子保命。 陈司皱着眉头，看着这些同类相食的鲛人，不禁疑惑道：“方才我和鲛人都有受伤，但这些畜生比起我，仿佛对它们同类的血更有兴趣，这其间可有什么说法？” 常春生摸着下巴思索道：“这倒是一桩怪事，不过司灵部有关鲛人的记载也不多，它们究竟有何习性我也不知，兴许同类的血肉对它们本就更有诱惑力也不一定。” 陈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前方幽深的洞口，继续问道：“我们不把这些鲛人肃清，继续向前吗？” “它们数量过多，根本就杀不尽，这类族群往往都有一个首领，擒贼先擒王，杀了它们的王才是正解。” 陈司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便没再出言反驳，和他一起向下水道更深处走去。 这里的设施四通发达，但所幸主干道只有一条，倒也不用担心迷路。 这些沿途的水池中，偶尔就能看见一头悠然在泥泞中戏水的鲛人，只是它们头脑愚笨，只要陈司二人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就会怡然自得地继续嬉闹，几乎不会发动进攻。 陈司心中总感觉有些别扭。 这些鲛人在这生存的时间看起来不是一朝一夕了，它们究竟是从何时就悄无声息潜入到华银市地下？又是谁把它们送来此处？ ------------ 第九十六章 首领 仔细观察这些鲛人，陈司还发现它们虽然是算作同一物种，但外形却不尽相同，有的身上鳞片多，有的则少得可怜，体型大小也都有所差异。 陈司估摸着或许是因为常年处于污秽的地底，所以这些生物都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畸变，所以一个个都长得奇形怪状的。 再继续往深处走去，周围的砖墙混凝土就被腐蚀地越来越厉害，大块大块的墙皮脱落，地上能供行走的路面慢慢变少。 其间出现了许多完全只剩潭水的地段，陈司二人没办法，只能用老办法，在墙上攀岩渡水。 所幸后面几次并未惊动鲛人，总体而言算是有惊无险。 可随着越接近地下，陈司右手上这条虬龙似乎就越是躁动，不断地摩挲着身子，这不禁让陈司内心隐隐感到不安。 要知道此前每次它提前发出警告，后面准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个鲛人族群的首领是个什么境界，竟能令虬龙感到不安。 但这次却是陈司猜错了，虬龙时不时地吐出蛇信子，它的神态中表露出的不只是不安，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 行进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陈司竖起耳朵一听，竟发现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水流声。 行走了这么久，沿途看见的都是死水潭，没想到竟然还有活水，陈司顿时心生警惕。 果不其然，往前再走了十几分钟，一个巨大的空间豁然呈现在眼前，四面八方的下水道污水正源源不断地汇集至此，似乎是一个类似枢纽的地方。 这里的直径起码有上百米宽，穹顶到地面足有六七十米，颇为宽广。 由于常年被潮湿的水气所侵蚀，这些墙面的石砖几乎已经看不出痕迹，倒更像是一个由黑色淤泥堆砌而成的洞穴。 四处的水流聚集于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潭。 陈司凝神望去，只见那潭水底下暗流涌动，数不清的鲛人在其中畅游。 最为恐怖的，是一头巨大的黑影在水底下窜动。 那身影矫捷轻快，匀称有致，陈司估摸了下，猜测其至少有十几米长！ 和它的身影一同在水中游动的，还有一头黑色长发，随着有韵律的起起伏伏在潭水里不断扩散。 就在陈司二人还在暗中观察之时，那道身影猛地冲出水面，整个身体跃出了水面，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透过那一头柔顺茂盛的秀发，陈司依稀从缝隙中看清了这个鲛人的容貌。 和其它普通鲛人的丑陋不堪相反，这头巨大的鲛人拥有一副姣好的面容，丹凤眼明媚动人，皮肤白皙，鼻子小巧，只是神色有些清冷，如同一朵高岭之花。 然而，与她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副溃烂腐败的下半身。 她的鱼身和其它鲛人一样，并未被鳞片完全包裹，甚至裸露在外的部分更多！ 大片大片的殷红色血肉从鳞片缝隙中凸出，有的直接把鳞片撑开，剥离出身体。 而其中又间杂着无数的小洞，长长的蛆虫在里面钻进钻出，一点点腐蚀着她的肉身。 在陈司注视着她的同时，这头鲛人美眸轻轻一转，也看向了陈司，仅仅一瞥，仿佛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陈司吓得一激灵，还以为自己暴露了，立马起身准备应敌，但没想到对方对他根本没什么兴趣，眼神转瞬间就离开了陈司身上，然后重重地砸回水里，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陈司心神未定，皱着眉道：“那也是鲛人？她就是这个部族的首领吗？” 常春生点了点头，回道：“恐怕是的了，只不过普通的鲛人在水底下都那般难对付，这头畜生体型这么大，难以处理啊。” 陈司也觉得有些棘手，这些畜生在水下力量实在大得惊人，相反他们两个却施展不开神通，打得束手束脚，实在难以招架。 这时，陈司脑中灵光一闪，“我们也许可以把她引诱到岸上来再击杀。” 常春生眼前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那首领看样子对我们不怎么感兴趣，怎么引上来？” 陈司摸了摸下巴道：“这些鲛人好食同类，想必这头大的也不例外，我们可以先诱捕一些小的鲛人，将其击杀后用它们的尸体引诱首领上来，我们再趁其不备将其击杀。” 常春生觉得可行，思索着点了点头，然后立马就和陈司行动了起来。 那些鲛人愚笨得很，他们两人没花费多大力气就将两头骗了出来，然后一举击杀，堆放在岸边。 陈司接了一些它们的血液，将其引到潭水中，让血顺着水流扩散出去。 很快，那些原本还悠闲的鲛人就像苍蝇般迅速聚集过来，一道道波纹正向此处靠拢！ 不一会儿就有鲛人经不住诱惑，纵身一跃跳上了地面。 陈司眼疾手快，一刀削下它的脑袋，然后将其尸体拖上岸来。 后面的鲛人见状也不畏惧，又接连跳上来几头，陈司的残刃削铁如泥，仍然是一刀一个，迅速收割了它们的生命。 常春生同样也掏出了那柄大刀杀敌，可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瞟向陈司手中生锈的残刃。 他若有所思道：“陈小子，你手上的那把刀是怎么来的？” 陈司此刻刚好把刀刃捅进一头鲛人的喉咙，将其拔出后，看了看被染红的残刃，疑惑道：“地摊买的，怎么了？” 常春生脸上露出一道似笑非笑的表情，摇头不语，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眼前的敌人身上。 陈司不太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这柄残刃用起来颇为顺手，只不过外形已经残破不堪，而且除了比较锋利外也没其它神通，自己一直没引起太大重视。 难不成此刀还有什么其他渊源？ 不等陈司深究，水面一阵巨大的涟漪正在快速靠近，它划开水面，波纹向两边散开。 其它鲛人感受到这道波纹立刻停止了躁动，悄无声息地游向一旁。 陈司和常春生见状，立马连连后退，守在了那座由鲛人尸体堆积的小山旁边。 ------------ 第九十七章 下沉 轰的一声，一颗巨大的头颅猛然窜出水面，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 她眼眸中的神色依旧清冷，但目光中却透露出一丝渴望。 鲛人首领一点点爬上岸边，扭动着溃烂的身体一点点朝着陈司他们靠近，只不过她的眼神并未在两个人类身上停留，而是都落在了他们身后那堆尸体上面。 她一点点靠近了，还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尤其享受。 陈司两人悄然让开了道路，任由她靠近那堆尸山。 鲛人首领的脑袋就起码有两米高，当她靠近这些尸体时，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鲛人咧开大嘴，露出里面三排獠牙，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些尸体，然后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其余的鲛人只是躲在角落里偷偷观望，眼神中充满了躁动，却丝毫不敢靠近。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吞入肚中，她身体的溃烂竟在悄然恢复，尽管恢复的程度微乎其微，但仍然可见很多烂掉的肉块正在愈合。 陈司心中一凛，知道决不能放任她继续吞食下去，于是高呼道：“动手！” 说罢就一刀狠厉地劈砍向她的脖颈处，这一击他算是使出了九成力气，想的是一刀就将她脑袋砍下来。 然而，只听一声金属的撞击声，无往不利的残刃竟然卡在了她的脊椎处，无论陈司如何用力都再深入不了分毫！ 与此同时，常春生也召出那头虎豹灵兽，猛地扑向鲛人的肚皮。 虎豹灵兽长相很是奇特，分不清具体的品种，但个头却至少比普通老虎大出两倍，尾巴处生长着七根尾巴，每根尾巴都没有皮肤，如同七根骨刺，锋利无比，轻轻一扎就刺入了鲛人的腹部，在里面疯狂搅动起来。 常春生本人则举起那长柄大刀，劈砍向陈司的残刃，两道力量相互叠加，硬生生在鲛人的脊柱上破开了一道裂痕，残刃就顺着这道裂痕寸寸深入。 谁知鲛人头一拧，瞪得如恶鬼般的双眼笔直地盯向陈司，陈司被这股气息所迫，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手中的力道变轻了两分。 鲛人便趁着这个机会，浑身发力，庞大的身躯中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陈司二人甩开。 她的鱼尾再一摆，只见如墙一般高的鱼鳍顿时气势磅礴地呼啸而至，陈司和常春生根本来不及抵抗，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拍进了水池中。 这一下打得陈司脑子七晕八素，整个人在水里旋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对方位的感知，重新找准前后左右，却感觉自己的脚踝又被什么给缠住了。 陈司憋着一口气，急于回到水面换气，便打算一把将脚踝的东西给挣断。 然而，这些东西却坚韧无比，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扯断。 他顺着这些黑色“绳子”的来源，向水底远处看去，只见一张被水泡得森然发白的面孔，嘴角正发出渗人的笑意，通过浑浊的水底向自己缓缓游来。 “这是......” 他终于意识到，缠住自己的正是那头鲛人的头发！ 陈司连忙抽出残刃，向里面注入仙气后用力劈砍着脚下的头发，接连劈了好几下，发丝总算断掉了一些。 陈司一鼓作气，用刃口大开大合锯起头发来，可这时更多的发丝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他身体的各个部分。 等他察觉到时，各关节早已经被控制住，鲛人首领也在此刻靠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对着陈司张开了大嘴。 陈司只觉得四周的光芒正在迅速消失，自己的躯体正在一点点没入她满是獠牙的嘴中。 眼看这些牙齿就要合拢咀嚼，陈司连忙绷直了身体，双手杵着上方的獠牙，双腿踩住下巴，拼了命抵抗着她咬合的力量。 那些獠牙早已把陈司的手掌和脚掌刺穿，可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他一旦乏力，就会被嚼碎，成为这怪物的腹中餐。 只见陈司咬紧腮帮，浑身青筋直冒，就像根铁柱般竖立在鲛人的口中。 那鲛人也没想到进嘴的食物还能咽不下去，于是伸出舌头，将陈司整个身体环绕了一圈，用力将其朝口腔内拉去。 舌头是人身体肌肉最为密集的地方，放在鲛人身上同样如此，从舌头上传来的强大拉力让陈司险些没站稳。 这股粘稠湿润的肉质物包裹着陈司身体，紧紧挤压着他，使其腹腔内本就所剩无几的氧气又进一步被挤出来。 陈司憋得面红耳赤，手脚逐渐开始用不上力气。 就在这时，鲛人的喉咙深处又伸出来几根白色的物质。 陈司的余光瞥去，发现那些条状物没有血肉皮肤，是由一节节白生生的骨头拼接在一起，像是几条骨鞭，而且每条骨鞭的顶端都有一个类似枪头般锋利的组织。 他认出了这几条骨鞭，正是常春生灵兽的尾巴！ 果不其然，与骨鞭一同出现的，还有鲛人从口腔内咳出的大量鲜血。 灵兽的尾巴如同利刃，在鲛人身体内四处搅动，所过之处往往都被刮去一大块血肉，留下不少窟窿眼。 或许是感受到体内的剧痛，鲛人终于放弃了陈司，一口将他重新吐了出来。 陈司隔远了才看清，原来是那头虎豹灵兽紧紧依附在鲛人的背脊处，用嘴大口撕咬着鲛人的血肉，同时尾巴刺进了她的腹部，不断地造成伤害。 常春生也在用长柄大刀，悬浮在水中和鲛人对峙。 只见他单手持刀，发丝飘散，虽然渺小的身躯和鲛人相比不过如同蝼蚁，可他却目光平静，凌然不惧，倒真有几分高人的神采。 鲛人此刻痛苦不堪，原先清灵动人的面容早已变得扭曲，她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声，整个身体在水中疯狂地摆动，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其余鲛人仿佛得到号令，迅速地朝陈司二人聚集过来，几乎是不要命地前赴后继。 常春生大刀挥舞，扫清眼前四五头鲛人，然后找准时机抓住首领的头发，攀附上她的头顶，和她纠缠在一起。 陈司本来也想前去相助，但鲛人的首领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的身体到处猛撞，到最后整个地下空间都猛烈摇晃起来。 强烈的激流一道又一道冲刷着陈司的身体，让他在水中根本无法稳固身形。 情形越来越混乱，又一道大浪打来，狠狠地将其拍向潭底，这一次陈司总算耗干了体内所剩不多的氧气，视野逐渐昏暗。 最后一眼，他看见常春生被鲛人首领重重地撞到墙上，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而自己眼前，无数的鲛人蜂拥而至，但他已无能为力，只能顺着暗流不断向下沉去。 ------------ 第九十八章 壁画 之后陈司便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模糊的意识只能回忆起被暗流拉进了潭底的某处洞口的画面，然后整具身体就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横冲直撞，最后因为缺氧彻底晕死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水中，面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正贴在一块黑色的石面上。 波浪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身体，睁眼看去，原来前方是一个地下的湖，在湖的不远处，有一座几十米高的细长瀑布。 源源不断的污水从瀑布里排出，泼洒在这片空旷的空间，因此形成了这里的积水。 陈司明白过来自己大概就是从那个瀑布的洞口被冲下来的，只是这四周实在陌生得很，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倒更像是地下的一个大溶洞。 还好他的视力如今已经能在黑暗中也不受影响，四下一张望，就看见有好几条裂缝通往别处。 原路返回全是水路，太过凶险，陈司想了想，这些地下溶洞四通八达，往往彼此之间相互连接，与其往回走，还不如先试试走这几条道路能否走得通。 打定主意后，陈司便找了一条顺着水流流向的暗道前行。 可还没走两步，身体便撞上了一个外形奇特的东西。 起初他还以为是岩石的突出部分，并未引起重视，但与之接触后才发觉，这块突出部分竟然是软的，而且似乎在随着呼吸有规律地律动。 陈司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球形肉瘤如同卵胎般寄生在墙面上。 上面无数的血管内还有鲜血在流动，好像并未失去生命力。 陈司有些好奇，掏出了手中的刀刃，用刃口在肉胎中间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表层的肉质很厚，刀刃整个都没了进去才接触到里面的空间，陈司用力将口子进一步拉开，只见一大片血水从中喷涌而出，紧接着，一个虚弱的生物从中掉了出来。 那生物有近两米长，外形畸形扭曲，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薄，充满了一种不对称的别扭感。 没错，这家伙虽然体型不小，可是整个背部血肉模糊，胸腔的位置非常薄，让人感觉像是先天发育不足的畸形儿。 在往下看，它的身躯和那些鲛人非常类似，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鳞片，只不过这些鳞片比起鲛人分布更为均匀，里面的肉质物并未凸出。 虽然形态有所差异，但陈司还是认出了这怪物应当就是鲛人的幼儿，只不过不知为何它们竟不是在水下培育幼胎，反而在墙壁上孕育。 这头初生的鲛人眼神茫然，整个人似乎还处在分娩时的巨大痛苦当中，细长的身体如同虫子般拼命扭动，偶尔蹭到背上的巨大创伤还会发出渗人的嘶鸣。 陈司对这种似人非人的生物感到非常不适，心底生不出一点同理心，只是把脚重重一踩，就将它的整个脑袋踩开了花，脑浆流了一地。 鱼的生命力往往非常顽强，即便没了脑袋，它的身体也还是抽搐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陈司将其斩成几段后才彻底失去了动静。 他抬头望去，发现这种肉胎还不止一个，整座墙壁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圆形肉胎，它们如同瘤子一般寄生在墙壁上，仿佛随时都会破茧而出。 陈司反应过来自己是走进它们的老巢了，心底不禁有些发毛，但是为了找到出去的路，他还是咬着牙跟着水流的方向继续前行。 所幸再往前走，这些肉胎就渐渐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图腾。 这些绘画都是用石头刻画而成，线条看起来十分古老，画风也很粗犷，仅仅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物。 陈司凑近了仔细看去，发现这些图画记录的都是先民狩猎耕作的场景，只不过令人诡异的是，这些壁画中的小人都没有腿部！ 表现它们下半身的都是用两根线条组成的鱼尾，而且有的鱼尾壮硕，和陈司看见的鲛人无异，有的鱼尾则细长，看起来更为柔和。 这个部落里，竟然全是这种人首鱼身的怪物！ 陈司找了半天，才发现一些两脚的生物。 然而在画中，这些“人类”似乎只是鲛人狩猎的对象，人类的族群跪在它们的首领面前，无数的人类被圈养起来当作待宰的牲畜，甚至被捆成一串供奉上祭坛。 他越往下看，越觉得心神俱颤。 这些壁画是什么年代的？人类的族群什么时候经历过如此黑暗的时期？ 陈司心中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最开始统治这片土地的并非人类，而是这些鲛人？ 这些怪物并非是谁放进华银市的地下，而是它们本就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 他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将其从脑海中驱散了出去。 这些壁画虽然看似古老，但也不能排除是后来人加上去的，而且其真实性也无法保证，不可太过偏信。 鲛人首领如今还在上面，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通道返回地面，确认鲛人首领是否已经真的死亡，而不是关注这个部落不知真假的远古历史。 想明白这点后，陈司便不再理会这些壁画，加快了速度朝前方赶路。 这段地下的通道显然是被人精心修缮过，走起来十分平整，地面有明显被人打凿过的痕迹。 旁边的河道显然也被拓宽过，水流一路走来都畅通无阻。 但才走了不到一刻钟，前方就吹来一阵凉风，其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陈司皱了皱眉。 这股味道他很熟悉，正是鲛人身上所独有的，可怎么在地下深处也会有？而且其味道之浓郁，远超此前在下水道所闻到的。 他于是放慢了脚步，压低了身形，贴着墙壁小心地朝着前方靠近。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地上出现了一滩长长的血迹，像是有生物在拖着身体爬着前行。 顺着这道血迹走去，一头虚弱的鲛人出现在视野当中。 他浑身的鳞片脱落殆尽，整个脑袋布满瘤子，下半身血泡中流出白色的脓，一截粗一截细，已经畸变得几乎看不出原型。 ------------ 第九十九章 血肉池 这头扭曲的鲛人吃力地扭动着身体，一寸寸向着前方扭动。 陈司向前方望去，发现那是一个被人为凿出来的巨大石厅，中间有一座石柱，上面刻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像是什么宗教场所。 石柱下面是一座大坑，陈司定睛一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差点吐了出来。 只见那巨大的石坑里，无数扭曲变形的鲛人密密匝匝地堆叠在一起，它们一个个血肉外翻，仿佛都得了什么疾病，身体都正在腐烂，大大小小的蛆虫在它们体内钻进钻出。 这些鲛人互相缠绕、拥抱、啃食，拼命地向着石柱的方向聚集，想要将残破的身体与其贴合，表情既痛苦又享受。 那头在地上爬行的鲛人此刻也终于挪进了石厅当中，它浑浊的眼睛中充满了渴望，迫切地一头扎进池子里，一个劲地挤向石柱。 陈司察觉到，它们的状态似乎与鲛人首领当时的模样有些接近，只不过这些鲛人的病情显然更为严重，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传染类的疾病？ 不过好消息是在场这些鲛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对陈司而言构不成威胁，权衡片刻后，他便捂着鼻子打算直接从中穿行过去。 鲛人们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那座石柱之上，没有任何一头注意到陈司。 陈司心中微定，继续迈开步子。 在靠得石柱最近的时刻，他凝神打量了片刻柱子上的符文，想要找出它的与众不同之处，为什么这些畜生一个劲地想要靠近？ 然而，柱子表面刻画的符文他一个都不认识，好像和人类已知的语言文字并非一个体系，外形看着十分陌生。 唯一令他熟悉的，是石柱顶部有个类似阴阳鱼图形，虽然形状有些奇特，但是拼合在一起竟神似一张太极阴阳图！ 在这地下怎么会出现这种图案！? 陈司略感诧异，再朝着阴阳鱼下面看去，只见一个身形模糊的巨大身影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石柱，他的线条已经模糊，从仅剩的图形可以看出下半身没有双腿，应当也非人类。 这尊画像的手掌捧着两个黑色的小人，它们形似鲛人，尾巴彼此缠绕在一起，舌头也伸出来彼此相连，好像在做什么奇特的仪式。 总之在这尊石柱身上，陈司并未感受到任何奇特之处，这些鲛人之所以如此狂热，或许只是出于某种宗教崇拜。 不过无论如何，陈司都不打算继续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正当他抬脚准备离去时，石厅旁边的角落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声音。 “这位大哥请留步，救我，救救我们！” 陈司眯眼望去，只见在一处阴暗的边角处，七八个人类被束缚在几座石柱上。 他们一个劲地扭动着身体，口中大声呼救，想要引起陈司的注意。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类存活？ 陈司觉得有些离奇，沉吟片刻，本不打算去管，但脑海中突然想起高林集团的老总委托自己的事情，于是缓步上前，冷声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 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成年男人眼见有活人过来，心生希望，立马答道：“这位小哥，我们几个都是被这些个怪物抓到此处来的啊，都困在此处好久了，如今好不容易算是碰着您了，老天爷开眼啊......” “你们困在此处多久了？” 另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赶紧答道：“我们都被绑在这最少的都有一周了，有位大哥都被困在这一个月了，小帅哥，你行行好，快把我们放了吧。” 说罢，她还下意识地朝陈司抛了个媚眼。 陈司不为所动，目光阴冷地扫视了他们一圈，对他们的言辞显然不信。 “你们被困这么久，这些鲛人不杀你们？你们又吃的什么？” 这些人顿时一塞，似乎是感受到陈司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还是那个西装男人无奈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段时日吃的都是......都是这些怪物身上的腐肉，要不早就饿死在了这个洞穴里，那边还有吃剩的尸骨，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看。” 他这话说完，在场好几个人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场景，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陈司看向了石柱后面，果不其然，这里有好几具鲛人的白骨，其中一具还很新鲜，上面还挂着殷红的血肉，显然才被啃食不久。 要知道这些鲛人长相丑陋扭曲不说，有很多身上还挂着蛆虫，也真亏这些人下得去嘴。 男人又继续道：“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杀我们，我也不知道，但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抽我们其中一个人放到那座血肉池子上的大石柱上方，在那里将绑上去的人整个从脑袋顶劈成两半，其余怪物都会因此陷入狂欢，我估计是某种宗教仪式，他们之所以还会留着我们的性命，说不定就是为了举办这种血腥的仪式。” 陈司心中有所明悟，然后看向了剩下的几人，开口问道：“你们几人里，有没有姓孟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开口。 陈司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微胖青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叫孟天华，是老爹派你来救我的吗？” 陈司凑近了去看，这青年眉目还算清秀，有些书卷气息，只不过一张脸被弄得黑不溜秋，看不出人样。 不过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人正是当日在潇芸芸音乐会上高谈阔论的那位少爷，陈司第一次听到平昌港口的事情还是从他口中得来的。 只不过与那时的意气风发相比，此时的阔少爷已经变成了战战兢兢的一头小鹿，看样子是在地下经历了好一番磨砺啊。 陈司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纠正道：“不是派，是他求我来救你的，明白其中的差别吗？” 孟天华捣头如蒜：“明白，明白！我保证全程听你的话，只求你把我带回去！” ------------ 第一百章 鲛人肉 见他蛮有眼力劲，陈司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一划，就将他身上绑着的绳索给切断了。 “走吧。” 孟天华站起身，感受着久违的自由，差点痛哭流涕。 原本他只是听说平昌港口闹灵异事件，才和同伴约好来这探险，可谁能想到居然能遇见这么多嗜血的怪物！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被拿去献祭，他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原本都打算认命了，想不到居然还会遇见人救自己出去，还好这些天自己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拼了命苟活了下来！ 虽然眼前的青年看似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既然老爹会拜托他来救自己，就说明是有真本事的。 更何况这人身上散发出出一股阴鸷的气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眼看陈司解开他的绳索后转身就走，孟天华立马起身跟上。 可临走时又不禁心存犹豫地回头看了看剩下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大哥，他们呢？要不顺便把这些人也带上？” 毕竟是共患难过一段时间的同伴，他心底还是有些感情的。 陈司转头，疑惑地望了眼孟天华，反问道：“你老爸可没付他们的钱，我为什么要带他们走？” 如果可以，陈司其实一个拖油瓶都不想带上，毕竟随行每多出一个凡人就多出一分风险，要不是利益诱惑，他最开始便转身就走了。 孟天华有些不忍地回头再望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一言不发地跟在陈司后面默默离去。 那西装男人一看，顿时急了，高呼道：“小哥！等等！我也可以付钱，你想要多少我都愿意付，麻烦你先帮我松开绳索再说！” 另一个丰腴的女人看陈司根本没有救他们的打算，神色也慌张起来，再顾不得搔首弄姿，喊叫道：“小帅哥，听姐姐的话，帮姐姐松开，我什么都依你......” 其余人也纷纷出口哀求，一个个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女童，身世一个比一个可怜。 陈司却是充耳不闻，竟然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看见他如此决绝，这些人的哀嚎声逐渐变为咒骂声。 “狗娘养的，老子就是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小杂种！” “算你跑得快，要是搁外面，你这种娃娃老子一刀一个！” “天杀的啊，没良心啊......” “......” 陈司神色漠然，只不过在快要出石厅的时候，才将腰间别着的一把短刀扔到了他们身边，沉声警告道：“你们往反方向走，若有人敢跟过来，我遇见一个杀一个，明白吗？” 虽然在场的人年纪都比陈司大，但面对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威胁，在场竟无一人敢出声反对。 看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陈司这才朝着前方继续走去。 待走远了之后，孟天华这才出声问道：“大哥，为啥不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啊，人多点总归有照应......” 陈司瞥了他一眼，道：“那些人目标这么大，你和他们走一起，是嫌死得不够快？” 孟天华思索了一番，发现陈司说得很有道理，如今他们在那些怪物的地盘上，行事越隐蔽逃出去的概率反而会更高。 他摸着下巴喃喃道：“那这么说，刚才之所以让他们往反方向跑，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陈司没有回答，而是蹲下来观察起旁边的水流。 他发现这些流水经过刚才的血肉池子过后，颜色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甚至连水温都上升了不少。 将手放进去之后，还能感受到一股粘稠的触感。 陈司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水，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这血水他分明在哪遇见过，这些鲛人究竟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陈司强行将心中的疑虑压了下去，带着孟天华再度往前行进。 只不过后面的道路便越来越崎岖，人为修葺的痕迹越来越少，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座类似山间裂缝的地方。 左右两边都是较为平整的石块，而中间有一条仅容一只脚踏足的小道。 在小道下方是深不可见的深渊，潺潺的流水声从深渊底下传来，听响声至少有上百米高。 陈司紧紧靠近墙壁，踏上了这条小路。 而后面的孟天华却双唇发颤，死命地摇头。 “大哥，这根本不是人走的路啊，我们要不往回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吧。” 陈司却根本不理他，直接朝前方走去。 孟天华见状，愣在原地，脸色变了数变，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跟着眼前之人。 他双腿哆嗦着踏上小径，确认踩稳之后，才又把另一只脚也挪上来。 胸口紧紧依附着前面的石壁，双臂张开平衡身体，使不上一点劲。 这样走了足足半小时，孟天华整个人都累得差点虚脱，小腿抽搐不止，额头布满冷汗，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前方才终于出现一个凹进去的平台。 两人于是在此地暂时休整。 孟天华抓紧时间拍打腿部的肌肉，尽快恢复身体状态，同时掏出藏在衣服里的一根巨大鱼骨，开始啃食上面的血肉。 这自然是鲛人身上的骨头，经过这段时间的软禁，孟天华对吃鲛人尸体早已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反而还递给了陈司一根，真诚道：“大哥，这是好东西，来一根？” 陈司盘腿恢复气力，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孟天华于是自言自语道：“你别看那些怪物长得恶心，但身上长的肉可真是宝贝，不仅吃了挨饿，而且还能恢复身体伤势呢，我刚被抓下来那天腿还骨折了，结果吃了这些怪物肉，不到三天就恢复如初，神奇得很！” 陈司回想起那头鲛人首领进食同类尸体的场景，她身体的腐败似乎也在随着血肉的摄入而快速恢复，这些鲛人之所以热衷于同类相食，似乎是有一定缘由的。 怪不得外界会传出吃了人鱼肉能长生不老的传闻，或许正和其能治愈伤势的效果有关。 ------------ 第一百零一章 坠落深渊 两人所处的平台并不大，大概四五平米宽，应当是被人为挖出来的一个凹槽。 旁边的石壁同样刻画着一些先人遗留下来的壁画，孟天华一边啃着鱼骨，一边打量着这些壁画。 他推了推眼镜，疑惑道：“这些壁画在石厅里也有，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怪物连手都没有，是拿什么刻画的？” 陈司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孟天华。 对啊，鲛人们是怎么刻画这些壁画的？又是怎么在地下数千米处凿出这一条条道路？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孟天华用手指着壁画上面的小人，一边嚼着肉一边继续道：“还有这上面的小人看似是一种生物，但其实应该是两种。你看其中画得粗壮点的，他们看起来更具有力量，而且上半身具有双手，那些比较纤细点的生物，就只有脑袋和鱼一样的下半身，好像处于从属地位，奇怪得很。” 陈司仔细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如果加上手臂，这些生物其实和传闻中的鲛人更为相近，但为何现在却都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鱼的模样？ 难道真是因为在地下生活太久，他们的身体产生退化了吗？ 陈司愈发疑惑，待修整地差不多了，就催促起孟天华赶紧上路。 两人于是起身继续沿着石壁前行。 可才走了没一会儿，耳旁就传来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存在正在暗中蠢蠢欲动。 陈司立马抬头，将视线集中到黑暗深处。 那里有一双眼睛闪烁不止，但是眼神似乎并不具备攻击性，只是一个劲地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由于相隔较远，周围又太过昏暗，陈司根本看不清那生物，但既然对方没有主动进攻，陈司也没打算去招惹。 然而，旁边的孟天华此时却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道：“哥，我脚好像被什么给缠住了......” 陈司低头望去，和那生物一模一样的眼睛正出现在石路下方！ 那玩意和鲛人有几分相像，浑身长着大小不一的鱼鳞，但奇异的是它的两侧鱼肋并未合在一起，而是向两边裂开，形成一条条类似骨脚的组织，在岩壁上灵活地攀岩。 它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人类这种生物，人畜无害地张望着两人，脑袋还缠上了孟天华的小腿，仔细闻了闻，眼看就要张开嘴咬下去。 陈司见状，赶忙伸出脚一踢，将这诡异的生物踢开老远。 可它常年生活在这处崖壁之上，早已适应了此处，肋骨形成的小脚快速地窜动，很快就重新吸附在石壁上，然后像是蜈蚣一般扭动各关节，朝两人迅速地冲来。 但冲到了一半，它再度停了下来，歪着头好奇地观望起陈司。 这次陈司没再轻举妄动，也凝神注视起这个怪物。 他发现这形似蜈蚣的怪物虽然外形有所改变，但所属应当还是鲛人一类，只不过其胸腔出奇地薄，应该是为了适应在岩壁上的生活环境。 薄如蝉翼的皮肤将其骨架包裹在内，看似脆弱不堪，然而正因为这样的身体结构，使其能够在岩壁上健步如飞。 为何明明是同一种生物，它们的形态却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差别？ 陈司感到愈发奇怪，脑海中浮现起此前遇见的鲛人首领。 当时他和常春生下意识便以为她是鲛人往，因此对其巨大的身形也感到理所应当，但现在仔细回想才发觉不对劲。 “或许那并非什么鲛人王，只不过也是因畸变而外形变异的鲛人而已......可到底是什么让地底的这些生物一个个产生畸变腐烂？” 就在陈司低头思索的时候，孟天华又在他身旁偷偷扯了一下衣角，颤巍巍道：“这些怪物好像越来越多了啊，我们可咋办。” 陈司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更多的蜈蚣鲛人从不知名的角落钻了出来。 刚开始它们还有些畏畏缩缩，但是随着数量越来越多，也逐渐跃跃欲试起来。 “不要停，继续走。” 陈司沉声道，然后就手脚并用继续向前攀岩。 虽然孟天华心里害怕得直打鼓，但看着陈司一脸冷静的模样，只好按捺住心底的不安，选择和其一条路走到黑。 两人才继续往前走了不到五十米，其中一头鲛人就再也忍不住，直接从空中跃起，猛地扑向陈司。 像是得到信号一般，好几头鲛人几乎是同时冲了上来。 陈司心中早有准备，在鲛人还跃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拔出残刃，对准其脑袋一刀挥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形，那头鲛人的天灵盖就被掀成了两半。 解决完一头之后，刃口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抹过其余几头鲛人的脖子处，将其脑袋一一斩落。 那些尸体迅速地失去了活力，笔直地掉落进了深渊当中，过去好半天才传来一阵噗通的声响。 其余鲛人见状，脸上露出拟人般的畏惧神色，纷纷向后退去。 然而，深渊底部却传来一阵嘶鸣声，这股声音尖锐而又刺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内，久久不能停息。 鲛人们听见这道声音，浑身因恐惧发出阵阵颤抖，原本已经退缩的身体冲向向前逼近。 又是几头鲛人扑了上来，陈司依然选择用最干练的招式将其全部斩杀，希望能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可比起死亡的威胁，鲛人们似乎更加恐惧深渊底部的那个存在，纷纷悍不畏死地朝着陈司和孟天华冲锋。 陈司在狭小的石道上本就不好掌握平衡，稍不注意便会掉下悬崖，更别说还要挥刀杀敌，根本施展不开。 刚开始数量较少还能应付过来，但随着鲛人越来越多，他最终也开始难以招架。 稍不留神，其中一头还是冲破了防线，径直咬向他的脖子。 陈司反手一抓，拧爆了它的脑袋，可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头鲛人扑到了孟天华身上，让其骤然间失去平衡，脚下一滑，竟然摔进了深渊。 “救我，大哥！” 陈司赶紧用束仙绳去抓住，可由于鲛人的阻隔，他一时间没够着距离，只能看着孟天华越坠越深。 他回头看着铺天盖地袭来的鲛人，心知这条路不好再往前走，心一横，也纵身跃入了深渊。 ------------ 第一百零二章 死里逃生 这道悬崖比想象的更深，陈司在空中坠落了好一会才听见下面潺潺的水声渐近。 水流的流势和之前相比大了很多，陈司刚一落进水流就被冲出去老远，身体被接连碰撞了好几次，呛了好几口水到肺部。 而这时他终于看见在前方不远处挣扎的孟天华，他水性不错，在竭尽全力保持平衡，但水流实在太急，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陈司于是一手拉住岩壁，另一手操纵束仙绳绑住孟天华的腰部，将其拉了过来。 直到这时两人才稳定住身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司舔了舔嘴唇，发现呛进去的水竟是咸的，再一看河水，竟然和此前相比又变红了不少，散发出温热粘稠的触感。 而且整条河不知不觉间已经拓宽到十来米宽，水的势能非常惊人。 正当陈司在思索如何脱身之时，虬龙的尾巴却兴奋地摇个不停。 与此同时，水底下闪过一道巨大的黑影。 陈司皱了皱眉，脑海中想起刚才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嚎叫声，心底隐隐感到不安。 他带着孟天华悄然向着石壁上方爬去，暂时脱离了河水，希望那东西没有发现他们二人。 水下的庞大黑影在附近盘旋了几圈，十几米的巨大身形蜿蜒盘旋，似乎在寻找他们的踪迹。 足足过去半小时，那东西才终于放弃，悄然游向下游。 陈司总算松了口气，本打算等那玩意远去之后再赶路，然而，水底突然窜出一个硕大无比的头颅，脑袋披头散发，滚圆的眼睛冒着绿光，朝着他们径直撞来。 陈司一个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命中面门，情急之下赶紧用束仙绳拉住远处的一根石柱，再用力一拉，将两人带离开原位。 而刚才他们所在之处，被生生撞出一个大坑，成片的碎石从岩壁上层层剥落。 就这股力道，要真被撞上了，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没等他有所喘息，这怪物脑袋就立刻转了过来，嘴角挂着一抹冷酷的笑容。 这种表情陈司从未在其它鲛人身上看见过，比起那些愚笨的鲛人，他似乎更富有灵性。 鲛人张开血盆大口，细长的舌头在里面欢快地蠕动，然后猛地咬向陈司。 陈司纵身一跃，高高地在空中悬住，然后抽出残刃，对准鲛人的天灵盖狠狠刺下。 可就在刃口即将和鲛人的身体接触之时，水中突然又掀起一道巨大的水花，一只皮肤柔嫩光滑的手臂从中钻出，其起码有三四米长，晶莹的手掌像是一堵墙，朝着陈司握拢。 手臂？鲛人哪来的手臂！ 陈司脸色大惊，他的身体此刻还在空中，短时间内无法借力，眨眼间就被那只手掌死死攥在掌心。 另一只手掌这时也伸了出来，两手围在一起，把陈司困得死死的。 鲛人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把陈司捧到眼前，两颗眼球中充满了欢欣愉悦，分岔的舌头伸出，在陈司身上左右舔舐。 陈司注意到，这个鲛人的外貌与人类已经无异，而且不知为何竟然已经长出了手臂！ 虽然乍眼看去和此前在下水道遇见的鲛人有几分相像，但是他的上半身更类似人形，并未出现溃烂腐败的现象。 给陈司的印象，就是这具身体更趋近于完美。 每一寸肌肤都光滑柔嫩，每一根肌肉线条都顺滑柔美，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鲛人把陈司舔了几圈，嘴角咧开到了耳后根，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然后大大地张开了嘴，双手高举，将陈司整个放进了嘴里。 陈司大感不妙，拼命反抗，但在这股绝对压制的力量面前根本无法抵抗。 他感觉视野越来越暗，浑身都被粘稠的唾液所包裹。 随后鲛人口腔内一阵蠕动，陈司整个就顺着喉咙被吞进了食道之中。 肌肉强大的张合力不断压迫着陈司的肉身，令他的形状产生扭曲，尽管经过血蟾脏腑丹的改造，他的肋骨还是断掉了好几根。 经过一条长长的食道，他最终被排到一个稍大的空间，这里面温热通红，陈司猜测应当是鲛人的胃部。 陈司勉勉强强站起身来，双手四处摸索寻找出口，可除了附着在胃壁的粘液，四下根本找不出一丝缝隙。 他将手放在鼻子旁，细细闻了闻粘液的味道，一股强烈的刺激感涌入鼻腔。 “这是......胃酸！” 陈司大惊，他发现身体凡是触碰到胃酸的部分都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钻心般的疼痛从这些部位蔓延向全身。 他的内心开始感到惊慌。 因为他察觉自己的肉体正在融化！这种速度快得恐怖，才仅仅几个呼吸间，手掌上的皮肤和筋肉就已经开始消失，而且速度正在加快！ 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五分钟，他就会化为一摊血水！ 陈司赶忙取出残刃，对准胃壁的薄弱处猛劈，只是鲛人的内脏皮糙肉厚，连续砍了几刀都只留下一条不大的伤痕。 他于是想起在三仙观地下的经历，连忙催动右臂的虬龙，命令它啃食胃壁的血肉。 不得不说，虬龙的牙齿的确锋利，不一会儿鲛人的胃部就被咬出一条长长的裂口。 他似乎感受到了身体中的痛苦，胃部产生大规模的痉挛，胃液在里面翻天覆地。 陈司尽力避开这些胃液，双手撑开胃部裂开的伤口，一点点向外面爬去。 胃部外围便是鲛人的外皮，陈司将刀刺入其中，剖开血肉，划开一条极长的口子。 当这道裂口和外界相通的瞬间，一大股水流猛地冲了进来，另外还有一只大手正缓缓靠近。 陈司明白是鲛人发现了体内的异样，于是赶紧从中钻了出去。 外边还是在水底下，通过昏暗的视野，鲛人下面非人的身躯匆匆从陈司跟前闪过。 和此前见过的鲛人不同，他的下半身鳞片分布整齐，错落有致，并未有恶心的血肉外翻出来。 此外，其身形更加纤细柔韧，延伸出去二十多米，看外观反倒并不像鱼，而更像是—— 蛇。 ------------ 第一百零三章 命悬一线 透过水面，陈司的眼神和怪物的眼睛刚好对上，他这才注意到，原来他翠绿的双眼中，瞳孔竟然是竖着的！ 他和鲛人，难道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不等陈司多想，怪物的两只手再次逼近，陈司忍住侧部部骨折的剧痛，纵身躲避，一把扯住怪物长长的头发，顺势攀上了他的后背。 陈司对准心脏的位置，从肩胛骨插了进去。 然而他的骨头实在太硬，陈司将全身仙气都灌输进了刀刃，却依然破不开怪物的骨头。 怪物此时终于暴怒，五官扭曲纠缠在一起，像是拍虫子一般用手掌向后背重重拍去。 陈司双腿发力，再次跳开原地，同时抓住他的头发，又附在了怪物的侧腰部，将刀刃再次狠狠地扎下去。 这一次没有骨头的阻拦，残刃轻而易举地切入他的皮肉，陈司顺势一拉，划开半米多长的口子，一截肠子从里面漏了出来。 怪物对这个跳蚤般的生物痛恨不已，仰天发出渗人的呼啸，然后一头扎进水中，开始一个劲地转动身子，企图借助紊乱的水流将身上的虫子冲走。 这一招确实奏效，毕竟陈司本就不擅长在水下呼吸，几个来回后他就被甩得七荤八素。 不过他依旧死死抓住怪物的头发，中间好几次他被摔到石壁上，内脏差点都被摔碎了，都没肯松手。 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依附上怪物的身体去破开两条口子，让其慢慢放血。 半晌后，不知是他气力消耗殆尽还是失血过多，在水中的挣扎终于慢了下来。 怪物神色疲惫地重新露出水面，面色一片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一条手臂扶着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逐渐黯淡。 陈司明白时机应该到了，纵然起身，身体一个翻转，轻巧地跃向怪物的颈部。 他胸部以上的构造与人类相似，只要划开他脖子上的动脉，便神仙也难救！ 陈司的双眼紧盯着那条冒起来的青绿色血管，余光却瞥见这怪物的双眼突兀地一转，刚好看向陈司，目光中暗含一丝得逞的残忍笑意。 陈司警惕性大起，头皮瞬间发麻，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这畜生在诈我！ 当这个念头闪过他脑海时已经晚了，那只巨大的手掌如排山倒海般袭来，重重地拍在肩膀上，就像在打一只蚊子般。 怪物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手掌摊开，陈司除了心脏外，五脏六腑都已被震碎，肋骨和盆骨通通碎裂，整个人都被拍扁了不少，若光从外观看去，早已是死状凄惨的一具尸体。 可陈司的生命力顽强，此刻仍然大口地吐着鲜血，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 他竭力调整气息，运转仙气调整体内错乱的经脉，希望通过血蟾脏腑丹修补肉身。 可怪物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用两根手指提起陈司的腿，将他软趴趴的身体放在眼前晃荡了好几圈，细长的舌头舞动不止，似乎很是愉悦。 玩够之后，怪物本想一口吞掉陈司，但又想起这虫子此前在自己肚皮中做的那些好事，便打算将其弄死了再吃掉。 于是他一手捏住陈司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握住陈司的双腿，然后两只手朝着不同方向用力，想要硬生生把陈司拧成两半！ 身体撕裂的痛楚令陈司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整个深渊，但这凄厉的惨叫却让怪物更加兴奋，他手上的力道不禁又加大了两分。 而在旁边石壁上瑟瑟发抖的孟天华此刻已经彻底绝望了，有那些鲛人存在也就算了，如今地底下还有这种二十几米的庞然大物，怎么可能出得去？ 就连老爹找来的高手都惨死在这，我难不成也要交代在这暗不见底的深渊？ 我还不想死啊...... 早知平昌港口地下是这么个场景，当初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探险啊，自己是孟家的大公子，高林集团未来的掌舵人，还要大好的前程，居然要一声不吭地死在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孟天华想到这，悲从中来，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就在他完全放弃希望时，却发现那怪物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拧着陈司的双手也静止不动。 突然，怪物仰天长啸，发出尖锐的鸣叫，然后一把将陈司扔进水里，双臂抱着脑袋左摇右晃，甚至直接撞击起了石壁，震得孟天华差点没站稳掉进了水中。 孟天华通过怪物凌乱的头发缝隙中看到，在他的右边眼球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条状黑影穿梭不止，每钻过一个位置，便在眼球中留下一道红色的血痕。 短短几个呼吸的空档，他的眼球整个就已经血红一片，最后黑影从中径直钻出，大片的血水爆裂开来，竟是条一米出头的小蛇！ 怪物的左眼整个干瘪了下去，眼球只剩下层皮还粘在上面。 他本想趁着小蛇跑出来将其拍死，但小蛇眨眼间就又没入到了怪物的另一只眼中。 怪物痛苦不已，想要将其扣出，却又下不去手，一时间痛苦不已，再次用脑门撞向石壁。 陈司此刻重新吃力地浮上水面，目光中恨意滔天，直接跳上怪物的身躯，用刀刃一个劲地劈砍着他的肌肤，竭尽所能地对其造成伤害。 原本经过之前的战斗，怪物浑身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现在陈司再次发力，使其伤口越来越密集。 由于虬龙破坏了他的双眼，视力受损，他根本无法确认陈司的位置，只能胡乱一通拍打，却碰不到陈司分毫。 只不过这畜生也很是聪明，见无法伤到陈司，便捂住了颈部和胸口，防止要害受损。 陈司的身体如今也是摇摇欲坠，不仅上半身和下半身有些错位，就连脑袋都被捏有些变形，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在奋力厮杀。 怪物看无法解决身上缠着的麻烦，脑袋一扎，再次进入了水中，扭动着身子朝下游湍急的水流游去。 ------------ 第一百零四章 杀蛇妖 这蛇妖智商不低，不是愚笨之物，陈司不打算放虎归山，他紧紧依附上了蛇妖的身体，打算将其一鼓作气击杀。 “大哥，还有我呢，别把我留在这啊！” 孟天华在原地大声呼救。 陈司犹豫了片刻，还是祭出束仙绳，将他腰部束缚住，然后将束仙绳和蛇妖的头发捆在一起，防止孟天华半途被甩开。 只是他不过是肉体凡胎，陈司经得住折腾，孟天华却受不了湍急水流的冲击，两道暗流拍打到他身上，瞬间就将其身体甩到石壁上，脑花仿佛都被撞散了。 陈司看了他一眼，但暂时也没余力去管他的死活，而是转身扑到蛇妖的侧腹，双臂插进刚才切开的伤口，拼尽全力撕扯，扩大蛇妖身体的创伤。 由于伤口再次被撕裂，大量的河水从中灌了进去，经过一番冲刷后，不少血水从中冒出，内脏等也在体内晃晃荡荡。 蛇妖的五官已经变得扭曲起来，疯狂扭转着身体，一个劲地冲向下游，期间还不断用身体撞击两岸的石壁。 陈司则牢牢抓住蛇妖身上翻起来的皮肉，无论激流如何冲击他的身体也不肯松手分毫，并且只要一有机会就继续给蛇妖捅刀子。 尽管他的身体几乎快要散架，但凭借着心中的一股狠劲，陈司仍旧咬牙坚持着。 他脑海中浮现起往日钓鱼的场景，心知越凶猛的鱼挣扎起来力气就越大，考验的便是双方谁的耐力更强，这时候一旦泄气就前功尽弃了。 陈司咬紧后槽牙，眼神狠厉地盯着前方瞎眼的蛇妖，蛇妖心有所感，连忙用手捂住脖子等要害处。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陈司的身体不断拍打到石壁上，积累的创伤越来越多，眼睛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而蛇妖的身体失血渐渐变多，愈发冰冷。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蛇妖挣扎的力度终于开始减弱，貌似进入了虚弱期。 他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身体如同尸体般一动不动悬浮在水面，开始随波逐流。 陈司的压力骤然一轻。 刚才蛇妖折磨他时似乎被伤到了脑子，陈司脑子感觉昏昏沉沉的，有些难以思考。 他拍了拍太阳穴，摇了摇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 本想直接上去给蛇妖致命一击，但联想起此前这畜生给耍的心眼，陈司又暂且忍了下来，仍然不慌不忙地切割起他身上的伤口。 直到最后水流将他们冲上一处滩涂，蛇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陈司这才放下心来。 蛇妖脑袋表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其中大多是虬龙所造成。 它已经几乎掏空了蛇妖的脑子，在陈司的呼唤下，这才不情不愿地从中钻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通过水流的倒影，陈司终于看见了自己凄惨的模样。 不仅身体被拍扁，好几根断掉的骨头从中皮肤中直接插出，脑袋也被捏成了奇怪的形状，眼睛一高一低，还爆出来了一些，怪不得看东西总是出现重影。 若不是身体经过丹药的改造，并且有仙气的加持，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当然，陈司这还算好的，当他将束仙绳拉回，看到孟天华时，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凄惨。 他一路被流水冲击，多次被拍打到石壁上，如今已经快看不出人形。 四肢软趴趴地掉落在地上，不知断成了多少截，胸腔凹陷进去了一大块，胸骨被砸得稀碎，腹部还被什么东西给划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但尽管变成了这副模样，孟天华竟然还吊着一口气，鼻翼间传出微弱的呼吸。 不过毕竟只是个凡人，肉身素质过弱，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陈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若当时把他留在原地，凭孟天华自己绝对逃不出这地下，也只有把他带走才有一线生机。 谁曾想那蛇妖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硬是挣扎了两三个小时才彻底毙命，一直被甩在后头的孟天华自然就只能遭大罪了。 本就是陌生人，陈司倒也说不上什么伤感，只是一想到那几千万就要从手中溜走，内心还是略感惆怅。 毕竟那么大一笔巨款，很难不动心啊。 就在陈司思索起如何处置孟天华的尸体时，孟天华的嘴唇却微微动了下。 可是他的声音太过微弱，被旁边的水流声遮挡住，陈司并未听清。 他估计孟天华是想交代遗言，便俯身下去，将耳朵凑近了嘴边，一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传了出来。 “肉......” 陈司顺着孟天华眼睛的视线看过去，恍然大悟。 鲛人肉可以恢复人的伤势，孟天华是想吃掉蛇妖肉试试看吗？ 只是蛇妖和鲛人很明显不属同一类生物，也不知吃了是否有用。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陈司从蛇妖的尾巴剜下一小块肉，送到孟天华口中。 可孟天华伤势过重，连嚼的力气都没有，陈司只好又将肉从他嘴里掏出来，捏成了肉泥再送了进去。 只见他喉咙上下动了动，总算将血肉了咽下去。 陈司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他很快发现，随着蛇妖肉被其吞食进身体，孟天华原本气若游丝的呼吸竟然渐渐平稳了下来，虽然恢复速度并非十分显著，可他的身体情况竟真有所好转！ 见状，陈司赶忙又剜来几块蛇妖肉送进孟天华嘴里，反复好几次，他开始从濒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陈司大喜，感觉五千万巨款重新活了过来。 有了孟天华的试毒，陈司也取了几片肉自己吃了下去。 不出所料，当这些肉被吞咽下去的瞬间，就化为了一股温热的气流朝身体各处扩散开来，所经过之处都暖洋洋的，损坏的肉身正在一点点被修复。 在仙气的催动下，蛇妖肉见效的速度比起用在凡人身上更快，不一会，陈司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重新变得充沛！ 陈司望着这具偌大的尸体，沉吟片刻，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 第一百零五章 奴隶 在接下来几天，陈司一边给孟天华喂蛇妖肉，帮助其恢复伤势，一边将蛇妖的肉一点点剔下来，切成肉条，放在石块上晾晒。 他把外衣脱下，做成了个简易的挎包，肉条一旦晾干了就存放在里面，如今已经装了满满当当一包。 这等治疗伤势灵丹妙药放在外面不知道有多珍贵，现在有这么多摆在眼前，得快些备点存货，今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在陈司忙活这几天，孟天华已经彻底恢复过来，期间还帮着陈司制作肉干。 同时他自己也留下了不少，一方面可以当今后几天的口粮，另一方面万一要是真出去了，这可就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啊，可遇不可求，再多都不够。 眼看准备得差不多了，陈司这才起身拍了拍灰尘，道：“走吧。” 孟天华看着陈司前进的方向，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河流，疑惑道：“大哥，我们这次不沿着河流走了吗？” 陈司有些忌惮地看了看那条红色的河流，道：“你觉得当时那蛇妖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往下游游去？” “不是为了借助水势摆脱我们吗......”孟天华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但同时另一股恐惧涌上他的心头，“又或者，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下游还有他的同伴......” 陈司点了点头，严肃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赌不起，还是小心为上，暂且先走陆路吧。” 孟天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可不想再遇见这些非人的怪物了，这次能捡回一条命算是好运，下次可就不一定还能活下来了。 而且这几天下来，孟天华算是真正见过了陈司的本事，知道这位恐怕不是什么一般人，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才最容易活下去。 经过这几天的探索，陈司早就对附近的环境了如指掌。 从石壁向上攀去有一条沿着河流的小路，应当和之前的道路是相连通的。 只是难保沿途不会再次出现蜈蚣鲛人的骚扰，这条路走着并不保险。 另外往滩涂里边走去，还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不知是通往哪里。 看似是自然形成，但其间有许多人为拓宽的痕迹，陈司和孟天华体型都不算太大，在里面行走不成问题。 陈司于是最终选择走这条裂缝，身体钻进去后弓着些腰，刚刚好。 孟天华自然也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里面的环境比较压抑，前面和后面都黑洞洞的，走久了实在让人心底发毛。 身后黑漆漆的洞口内，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在跟着自己...... 孟天华打了个寒颤，为了驱逐内心里的不安，便找了个由头向陈司搭起话：“大哥，认识你这么多天，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陈司对暴露自己的信息非常敏感，不咸不淡地回应道：“出去之后你家付了钱，我们便两不相欠，你知道我名字做什么用？” 孟天华挠挠头，嘿嘿一笑道：“咋能这么说呢，我老爹说过，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大哥你救我出去是为了钱不错，但你好几次出手相救，对我而言可是救命恩人啊，这些恩情我可是都记在心里的，等出去了肯定得报答你。”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商人的儿子，孟天华看出了陈司的不凡，此时已经动起了结交的心思，能和这么一位人物扯上交情，对今后而言无论如何都是有利无弊。 陈司想了想，觉得和这些世家处好关系总归没什么坏处，或许今后还能从他们那获取些消息，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陈司。” 谁知，孟天华听了这两个字后，竟然愣了愣神。 “大哥你的名字倒是和我们学校一位有名的同学有些相像......咦？面相好像也有几分相似。” 他不自觉地将脑袋往前伸得老长，悄悄打望着陈司的侧脸。 陈司板着个脸，面色铁青。 没想到救的竟然是校友？他以前在学校可是有一定知名度的，这孟天华难道认识自己？ 不料，孟天华看了半天，最终却一个劲地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应该只是长得像，大哥这性子不像是当舔狗的料啊......” 陈司的脸色更冷了。 孟天华懂得察言观色，以为陈司不快，立刻转换了话题，继续问道：“大哥你说，这蛇妖和鲛人长相相差这么大，明明是两个物种，为啥他们两者的肉功效都差不多呢？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陈司心中其实也一直有所疑虑，皱眉回道：“当日那边攀附在石壁上的鲛人本来已经被我逼退，但就是听见了蛇妖的呼叫，最后才悍不畏死地蜂拥而上，蛇妖应当是类似头目一般的存在，也有可能是由鲛人进化而来，也有可能是鲛人的一个分支，现在线索不足，推断不出什么。” 孟天华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壁画，摸了摸下巴，道：“从它们先民的记录来看，这些鲛人和蛇妖应该至少已经共存几千上万年了，他们的关系倒有些像还处在原始社会的奴隶时期，说不定我们之前所见的就是个奴隶制部落。” 陈司微微颔首，觉得孟天华分析得不无道理。 这些生物毕竟被困在地下这么多年，与世隔绝，社会关系有可能还处于很原始的阶段。 在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里，体型更强健，力量更强大的蛇妖演化成为统治阶级自然是理所应当。 只不过在血肉池中石柱上的那幅画却始终让陈司耿耿于怀。 当时在神像面前缠绕在一起的两个小人身体相连，舌头交织，看体态分明就是鲛人和蛇妖，在远古的画像中，二者的地位似乎更为平等，不知为何如今却变为这种关系。 这时，孟天华再次畏畏缩缩开口道：“大哥，我怎么老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呢，是不是我的错觉......” 陈司却不以为然道：“有头蜈蚣鲛人老早就跟过来了，你现在才发现？” ------------ 第一百零六章 重逢 孟天华闻言，吓得浑身一颤，把身体往前一缩，几乎就要贴到陈司的后背上。 “哥，你既然都知道了，为啥不把后面那玩意清理了啊，万一他冲过来偷袭，这地方又窄又黑，咱躲都没地方躲啊。” 陈司走快了两步，和贴在后背的孟天华拉开了些距离，冷静道：“这头鲛人似乎要聪明些，一直躲在比较远的位置尾随着，地道狭小，它身形又灵活，我反而不好对付。 放心，这种鲛人体格孱弱，没什么威胁，而且它也没有进攻欲望，待出了地道再解决也不迟。” 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后，孟天华赶紧加快了脚步跟上陈司，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 前进了不久，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低吟声。 那声音密密麻麻的，仿佛是从许多人的口中同时传出，传入耳中嗡嗡作响。 陈司放缓了脚步，勾着身子小心朝前方行进，很快，小道的就在不远处断绝，裂缝的出口就出现在前方。 他回头对孟天华打了个手势，对方会意，连忙捂住嘴巴，也将动作放轻了一些。 刚踏出洞穴，那股熟悉的腥臭味便迎面扑来。 这里是一座与之前类似的石厅，只不过规模更加巨大，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界。 而在石厅中央，一个巨大的坑道出现在眼前。 里面无数的鲛人彼此纠缠啃食，拼命扭动着身体，在血肉池子底部的鲛人甚至已经发烂，化为了肉酱。 这个血肉池子的占地实在太大，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血肉组成的湖泊，一波又一波的红色波浪此起彼伏。 在湖泊中间，依旧有一座庞大的石柱，起码有十米粗，只不过表面并不再刻画有花纹，而是遍布一种有规律的浪花状纹路。 石柱很高，黑色的柱体向上延伸，消失在穹顶的黑暗当中，即便以陈司的视力也望不到顶部。 两人出现的位置是石厅的悬壁之间，这里有一条凿出来的小路，环绕着石壁，不知通往何处。 出于本能，陈司没有下到大厅底部，而是选择走石壁上方的小路，想尽量和血肉池子拉开距离。 二人攀岩在石壁上，一点点朝着前方挪动，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蜈蚣鲛人却不知为何并未跟出洞来。 陈司本想着出洞后再解决它，但既然那畜生没跟过来，他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整个石厅近似一个椭圆形，刚才两人出来的地方距离中心最远，而随着他们在沿着小路前行，距离中间的石柱也越来越近。 孟天华虽然是一个凡人，但也能看得出此地的诡异。 而且越靠近石柱，他就越有种被注视的感觉，这种感觉犹如实质刺在他的后背，令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那根柱子像是有生命力般，伫立在那里令人心底发寒。 离得最近时，他们和石柱相距不过几百米，孟天华的心跳咚咚地跳个不停，下意识地抬头去望了眼陈司，却发现对方也是满头冷汗，心中不由得更没底了。 所幸的是，随着他们逐渐远离石柱，也没发生什么事件，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鲛人的呻吟声。 但在它们成群的尸堆中，孟天华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狼狈的西装男和身材丰腴的少妇在池子内奋力挣扎，他们浑身沾满了红白色的肉酱，头发黏成一片，身体被众多鲛人的肢体所缠绕，无数的手臂在他们身上拉扯，想要将其拉进池子底部。 还有些直接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两人的皮肉，撕扯起他们的肉体。 只不过这些鲛人身体都已经溃烂腐败，脆弱不堪，力气反而不如两个凡人，他们牟足吃奶的劲，竟然一点点从池子中挣扎出来，眼看就要回到岸边。 孟天华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低声道：“大哥，这好像是之前和我困在一起的顺云哥和铃花姐啊，他们怎么也来到了这？” 陈司双眼微眯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红色湖泊中那两个人类的身影。 这些人本就是他用来分散鲛人注意力才救下的，没想到这些天过去居然还活着 他心中也感到好奇，为何这两人会从血肉池子里上来？难道有什么东西把他们拖了进去？ 陈司将视线投向更远处，在石柱底部，还有两男两女立在一小片空地上，其中男性一个是老头，一个是个皮肤蜡黄的中年男人，而两个女性都是和陈司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四人都一脸焦急地遥望着血肉池子中的两人，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期待。 陈司眉头微皱。 看情形，他们似乎是顺着这根石柱攀岩下来的？ 应当是先由西装男和少妇探路，后面的人打算等他们上岸了再行动。 只不过探路的两人显然受伤不轻，浑身上下被撕咬下的血肉不少，变得血肉模糊。 正常而言，这种程度伤口，凡人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可他们依旧能存活下来，或许是在鲛人啃食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啃食鲛人的身体，于是才保住了性命。 池子中的两人此刻也看见了陈司。 那女人正在和池底的一头鲛人做搏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条手臂死死拽住她的大腿，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而就在她耽搁的功夫，更多的鲛人纷纷缠上了她，虚弱地张开嘴，一点点撕咬着她的皮肉，其中一头鲛人还摸索到了她的头上，用手指抠着她的眼球。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吞食，女人雪白的胸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写满了绝望。 她渴望西装男能回来救自己，可对方却头都不回，在血池中越游越快，眼看就快到了岸边。 也就是在此时，她注意到了在石壁上攀附着的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是曾和他们一同被绑住的大学生，而另一个，就是救出他们的那位青年！ 女人虽然不知道陈司是修仙者，但当日她从陈司的气息和谈吐就看出了对方绝非普通人，如今她身处绝境，竟然又遇见了这位青年，心中不禁再度燃起希望。 她连忙高呼：“救我——救我——！” 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广袤的空间内，久久不能停歇。 ------------ 第一百零七章 盛宴 女人的声音越传越远，在黑暗的石厅形成悠远的回音。 陈司略带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未惊动什么，这才稍稍放心，但重新看向那女人的眼神已经暗含杀意。 那女人还准备继续呼救，但在她前面的西装男人却赶紧转头，压着嗓子怒骂道：“蠢货！别叫了！” 然而这句提醒还是晚了。 陈司的身体精准地感受到大地深处传来了某种细微的震动，而且这种震动声越来越剧烈，到达地面时变成了强烈的抖动，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而那股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陈司闭着眼，仔细辨认着视线的来源，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畏惧地抬头，仰视着漆黑一片的穹顶。 那里空洞洞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可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里正有某个存在注视着众人。 “快走！这里不对劲！” 陈司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个诡异的石厅。 后面的孟天华也察觉到了不妙，赶紧跟上陈司的步伐。 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剧烈了，那根粗壮的石柱竟然开始变得弯曲，上面波浪形的纹路律动起来。 陈司的心中愈发慌张，恨不得能够插着翅膀飞起来，可这条小路又窄又长，半天也走不到尽头。 石柱的扭曲幅度变得更加夸张，它地底的部分也被某种力量给抽取了出来，整个石厅天旋地转，大块的岩石纷纷掉落，砸在地上的血池当中，溅起一片血肉残肢。 “大哥......那是啥玩意啊。” 陈司看着“石柱”变得越来越长，最后扭曲盘旋在地面，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一个离奇的猜想涌上心头，他拼命想否定，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选择接受。 “这是，一条蛇妖......” “蛇妖？” 孟天华疑惑地四处张望，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大厅中央的巨大石柱之上，他这才猛然发现，石柱表面的花纹，和蛇的鳞片何其相似？ 但光是一条尾巴就如此庞大，这蛇妖的全身，到底有多庞大...... 孟天华呆愣地抬头望去，却根本看不到“石柱”的尽头。 这时，从那漆黑的穹顶深处，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陈司眯眼看去，分辨出那是一条长着鳞片的手，其表面的皮肤与人类无异，只不过实在过于巨大，仅仅只是个普通的下压动作，便掀起了气势惊人的气浪，把陈司两人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还好手掌并未在他们面前停留，而是缓缓朝女人的位置靠近。 那女人此时还在和其他鲛人殊死搏斗，想尽办法摆脱这些附骨之蛆，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压迫了过来。 她迷茫地仰着脖子看去，只见着一整片天都垮了下来，和她相距仅仅不到十米，而且还在继续逼近！ 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心神，女人赶紧奋力游向岸边，可她在这只巨手面前就如同虫子一般渺小，那手掌轻轻一握，她就和一大片鲛人的肉体被捧到巨手掌心，然后缓缓升向高空。 “不要，不要——！谁来救救我，我不能就死在这——！” 女人凄厉的哀嚎在整片空间内回响，但最终却戛然而止。 黑暗中传来一阵咀嚼的声响，然后就是一道巨大的吞咽声。 孟天华双腿直打颤，这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华银市的地底下，竟然还藏着这种怪物！？ 陈司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在这头巨型蛇妖面前，他仿佛重新变成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两者根本就是不同维度的生物。 “不要停，不要停！快走！快！” 陈司催促道，重新迈开了步子，孟天华赶紧点点头跟上。 刚才待在血池中心的人有两个一开始就被压死了，那老头和其中一个女学生倒反应够快，急忙跳进了血肉池子当中这才躲过一劫。 只不过大量鲛人第一时间就缠住了他们，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紧接着，穹顶之中，一颗硕大的头颅若隐若现，那对竖眼冰冷地眨了眨，朝着老头所在的位置一点点靠近。 一幅女性俊美的面容展现出来，她丹凤眼细长柔和，嘴唇小巧红润，五官比例接近完美，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但那拟人的容貌下，眼神却冷漠残忍，如同死物，让人仅仅看一眼就觉得后脊发凉。 她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血池中的两脚小人，似乎太久没看见过这种生物。 老头拼命挣扎的样子逗笑了她，令蛇妖欢愉起来，那张樱桃小嘴越拉越开，最终咧到耳根底下，变成一张可怖的血盆大口。 她“嘶嘶”地发出鸣叫，然后脑袋猛地扑到血肉池子当中，大口大口地吞食起池子里病变的鲛人。 无数的血肉和肢体被她吞进嘴里，大片还活着的鲛人在她的嘴里扭动着、互相纠缠着，那老头也在其中。 这样的场景令蛇妖兴奋无比，她将嘴重重地合上，用力地嚼了嚼，把这些活生生的生物通通嚼碎，最后一股脑地吞进了身体当中。 陈司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石厅，就是这头巨型蛇妖进食的场所，这些鲛人不过是饵食罢了！ 他不敢停留，生怕引起了蛇妖的注意，沿着小径越走越快。 而在生死危机的逼迫下，孟天华的身手也愈发矫健，居然一直紧跟着陈司没有落下，眼神仿佛还在催促陈司“你走快点！” 两人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持续前行，眼看着离石厅中心渐远。 正当陈司以为他们即将逃出生天时，那一直埋头吞食鲛人的巨型蛇妖却猛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陈司，目光笑眯眯的，充满了邪性。 心知被发现了，陈司再顾不得闹出动静，直接提着孟天华的身体在小路上以最快速度前行。 巨型蛇妖此刻刚将一把鲛人的血肉塞进嘴里，看着两脚的小人要跑，便伸出被血肉浸满的手臂慢慢向陈司靠拢。 这个动作看似迟缓，但却几个呼吸间就要够到了陈司两人！ 后面的大手越来越近，可这条小路却好似永远都看不到尽头，陈司心中慌乱无比，正打算从石壁上跃下暂且躲避蛇妖，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蹿动的黑影。 他再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是常春生的“魍魉”！ ------------ 第一百零八章 篡改天道 魍魉的黑影一闪，迅速地划过，钻入到了陈司他们斜上方的一处岩石裂缝中。 这道裂缝和陈司他们出来时的洞口相似，极不起眼，要不是魍魉提示陈司或许就直接掠过了。 巨手压得越来越低，眼看就要接近，陈司也顾不得那洞口通往何处，双腿发力，在石壁上连续跳跃了几次，终于来到了洞口前。 身后的罡风已经袭来，巨手已经近在咫尺！陈司没有丝毫犹豫，纵身直接跳了进去。 蛇妖的手拍在石壁上，刹那间山摇地动，碎石纷飞。 她将手翻过来，发现手心上面都没有，明白那两个小小的生物还没死，于是像是掏虫子一般，伸出一根食指插进洞口，将附近的岩石全部撑裂开，手指左右勾动，寻找着陈司二人的踪迹。 陈司眼睁睁看着一根肉质的柱子钻进洞中，丝毫不敢逗留，连忙带着孟天华往深处跑去，头都不回。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才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抬头一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出了狭小的裂缝，来到稍微宽阔些的山洞内。 可这座山洞的石壁尤其诡异，隔远看没什么，凑近了才发现，竟然沾满了血红的筋肉。 陈司原本以为是什么生物的血肉贴在了上面，但仔细观察后才知道这些筋肉根本就是生长在墙壁上！ 他用刃口在墙壁表面划开一条伤口，里面竟还流出了一些血液来！ 这不禁让陈司回想起曾经在女阴山中所见到的场景，那里的模样和这里竟如出一辙。 如今想起来，之前遇见的血河不也和女阴山的心丑极其相似吗？ 这一切难道是巧合？ 陈司目光一凌，手起刀落，直接在墙壁上撕下一大块血肉，露出了包裹在里面的黝黑石壁。 “不，这些都是人造的，有人想模仿女阴山的构造，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陈司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感到这次的任务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怪不得华寅峰会临时加派人手。 只不过一回想起刚才遇见的那尊巨型蛇妖，他便觉得哪怕再派十个常春生恐怕也完成不了这项任务。 魍魉在他脚边绕了两圈，似乎在催促他前行。 陈司于是跟着魍魉的指引继续走向洞穴深处。 越往里走，这些墙上的血肉就越是鲜活，表面甚至出现一层层粘膜，无数毛细血管遍布其上，肉质随着血液的流动而发出有规律的颤抖。 整个洞像是有生命一般。 陈司尽力忽视这些诡异的存在，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很快，他就在前方发现了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三四十岁，眉角间有些皱纹，略显老态，只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比较灵动，看起来不似个中年人。 陈司也是看了半晌才确定，迟疑道：“常春生？你怎么老态了这么多？” 见陈司找了过来，常春生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只是看似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用我们这门道法的，向来如此，活不长久的，回头再补补精气便是。” 陈司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之前我们走散时，我看见你明明还在和那头鲛人搏斗，怎么也被卷到了地下来？” 陈司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常春生满腹的怒气又重新涌了上来。 “当日你被卷入暗流，自然不晓得后面发生的事。原本我以为那头畜生就是鲛人首领，想着将其击杀了便能迅速解决此事，但不成想这次任务的水比我们想的深得多啊。” 常春生平日向来自负，竟能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 ，足以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预计范围了。 陈司神色肃穆，问道：“你查出来了什么？” 常春生伸手抚摸着肉质的墙壁，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些肉胎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育而成，它们是需要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炼化进肉墙，让个体的神志融为一体，才能孵化出如此大规模的肉胎巢穴。” 陈司定睛一看，才猛然发现常春生抚摸的地方，其轮廓竟与人的五官高度契合，脸部甚至还发出微微的触动。 他一路走来，两旁全是这些肉质墙壁，而且还不知延伸向何处，其间到底用了多少人命？ 看陈司一脸震撼的样子，常春生露出一丝嘲讽，淡淡道：“这些人可不是死了，他们只是化为了一个整体存活而已，这是生命形态的变化，能和整具肉身共享不死不灭的寿命，说不定是许多人还梦寐以求呢。” 陈司看着着蠕动的整个洞穴，心中不敢苟同常春生的观点。 他继续问道：“这般庞大的肉胎巢穴，要建到现在这个程度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他们为何要建立这座巢穴？” 常春生冷笑一声，道：“何止是费时费力，这座洞穴，起码经历了上万年的演变，才到如今这规模！这些畜生是想塑造出古仙的肉身，接引古仙的意志降临，篡改天道！” “篡改天道？”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向陈司心间，听到这四个字后，大量的画面骤然间浮现到眼前，一切都历历在目。 可陈司只要一去回忆，这些记忆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存在于世间。 “怎么样，察觉到了？” 陈司怔怔出神，好半天才缓过来，上前逼近一步，咬牙道：“那些是什么！是天道？” 常春生盯着这些肉壁，目光森然，“那些都是被篡改过的天道！天道每被篡改一次，世间运转的基理便会改变一次，修仙者虽然能够察觉到其中些微的异样，但天道被篡改过后就会化为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如今已经没人知道哪些是被篡改过的天道了，只不过这样的恶行是修仙界的大忌！这是在破坏我等求仙修士的正道根基！” 常春生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陈司的认知。 陈司从未想过，维持世界运转的基理竟然还可以改变！ 那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 第一百零九章 同根生 陈司越往下深思就越是心冷，若常春生所说的是真的，那这个世界或许早就变了样，只不过自己从未发觉而已。 或许是看出了陈司心中所想，常春生微微一笑道：“放心，篡改天道乃是逆天改命之举，绝非易事。 一方面要塑造一副强劲的肉身，才能迎接古仙伟大意志短暂的降临，光这一点便能难住绝大多数人，另一方面还要献出无上的祭品，吸引住古仙的一抹目光。” 陈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怪不得一路走来，能看见鲛人无数血肉崇拜的信仰，原来正是为了唤醒古仙！ 这种信仰自远古时期就贯穿了这个种族存在的历史，究竟是为了什么执念，才能让他们一辈辈前赴后继血祭，足足坚持了上万年！ “这帮畜生，必须得死！”陈司低声骂道。 常春生点头道：“如今我们距离肉胎巢穴的中心应当已经不远，只要破坏了中心供奉的祭坛，就能使献祭的法阵暂且瘫痪，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肉胎巢穴的中心。 这些天我通过操作魍魉，已经将附近的道路探明得七七八八，暂且先跟着我走吧。” 直到这时，他才把视线放在后面跟着的孟天华身上。 “怎么还带着个凡人？” “受人所托罢了，这小子还算机灵，不会惹麻烦。” 常春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后面的路凶险异常，对我们而言尚且如此，凡人恐怕得九死一生，自己估量吧。” 孟天华望了望陈司，又看向了身后黑漆漆的洞口。 他自然知道继续跟着陈司十分危险，可凭他自己一个人，真的能走出去吗？ 他一想到一路走来的各种怪物，心底立马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然后坚定地站在了陈司旁边。 “我信大哥！” 其实要不要跟着陈司，选择权也不在他自己身上。 孟天华的命值五千万，就是他想跑陈司也会抓回来的，他可不在乎对方的意愿，最后只要能把活人交到孟家手里交易就算达成。 之后三人开始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越往里深入，洞穴的景色就越发和人体的内脏组织相似，到处都是悬挂缠绕的肉条，白色的脂肪和红色的血肉相互交织，有规律地搏动着。 中间有些凹槽积攒着血渍，形成粘稠的血浆小潭，左一块右一块地四处分布。 偶尔还能见着蛇妖和鲛人共存在这些血潭之中，这些蛇妖和鲛人体型相似，都差不多是两米左右的样子。 蛇妖的尾巴和鲛人彼此缠绕，拧在一起，鳞片发出摩挲的声响。 它们舌头伸出，连在一起搅动，神情间充满欢愉和享受。 这一刻，陈司脑海中想起了当时在石柱上看到的壁画。 在那尊巨大的神像面前，两个长着尾巴的小人也是如此互相缠绕在一起。 但是这种诡异的行为究竟有什么含义？难道是某种祭祀的仪式？ 此前所见，鲛人分明是蛇妖的奴隶和饵食，怎么到了这里两者似乎更趋向于平等？ 这些鲛人和蛇妖忘情地缠绕着，摩擦着，即便三人从它们旁边走过也不为所动。 陈司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开口询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常春生也对这样的行为很是不解，道：“之前探查时我也时常看见它们有这样的行为，我也摸不准他们是何用意，但总感觉他们这种行为更像是出自身体的本能，就好像......” 常春生迟疑了片刻，斟酌着用语，“就好像想通过缠绕交织，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面对这陌生而富有冲击性的画面，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所幸这些沉浸在欢愉中的怪物并没有攻击性，他们一路上小心避过，并未遇见什么凶险。 这时，一直小心谨慎跟在身后的孟天华却开口了，他推了推碎成几块的黑框眼镜，道：“我觉着或许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想错了。这些蛇妖和鲛人看起来像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但他们的身体构造却又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这一点和人类的男性女性不也相似吗？ 它们本就是一个物种，只不过是性别有所差异而已！这个部族还处在母系氏族的原始奴隶社会，所以社会地位才会有如此悬殊的差距！” 陈司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一眼这些蛇妖和鲛人。 每条蛇妖的身体都妖娆矫健，五官精致俊朗，长着双臂的人类上半身和蛇的下半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像是一件工艺品。 而与之相对的，那一个个鲛人却面目丑恶，没有双手，脑袋像是个畸形儿般挂在鱼形的身体上，鳞片稀稀拉拉地分布在身体表面，血肉像癞蛤蟆般向外翻涌，尤其是它们的身体大多开始溃烂，许多创口血肉模糊。 这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到孟天华口中竟然化作了同一种属？ 然而，它们的形态确实又略有几分类似。 尤其是...... 陈司掂了掂背后的背包，里面全是被阴凉干的蛇妖肉。 当日死马当成活马医，把蛇妖肉喂给孟天华，偶然发现了蛇妖的肉竟和鲛人的肉有着同样的功效。 现在再一回想，难道这并非巧合？ 陈司指了指眼前纠缠得如同麻花的蛇妖和鲛人，向孟天华问道：“那你认为它们是在干什么呢？” 孟天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类的男女之间没有这种举止，这或许是独属于这个物种的某种宣泄欲望的姿势，毕竟它们看起来很享受这个过程。” 仅凭一个姿势就能宣泄欲望？ 陈司觉得有些可笑，不大相信孟天华这个说法。 只不过仅凭猜测他们始终无法得出正确答案，几人很快就停止了讨论，继续往前行进。 身后的墙壁上总是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陈司猛然回头，却发现后面空无一人。 然而，当陈司以为是错觉，准备转身行进时，背后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这次他没有犹豫，牟足力气回身猛冲，可那道声音也飞速远离。 可在血肉墙壁上留下的两排印记却将其暴露无疑。 是那头蜈蚣鲛人，它竟然一路跟过来了？ ------------ 第一百一十章 以力破之 常春生疑惑地看向陈司，问道：“怎么了？” 陈司只是摇摇头道：“被一头鲛人缠上了，无妨，不影响大局。” 寻找祭坛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这头鲛人构不成威胁，没必要在它身上花心思。 此后三人开始在洞穴里寻找中心祭坛的位置，最开始都是按照常春生探索出的路线前行，但后半程路线常春生也感到陌生，也只有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找寻。 他们就这样兜兜转转了四五天，竟然都未曾发现痕迹。 陈司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停了下来，看向身旁的一处墙壁。 那正是他几日前撕开的肉壁伤口，其边缘处已经愈合，只不过里面仍然有一大片的黑色墙壁裸露在外，在这布满血肉的洞穴内十分扎眼。 “我此前来过这，我们一直在兜圈子！” 常春生略微回想了一下几天来的经历，瞬间恍然，但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我在行进期间，还一直派出魍魉在附近勘探环境，按理说不应该鬼打墙......难道此处和黄口村一样，有某种让人陷入环境的术法？” 陈司心中也有些拿不准原因。 要真是幻术那倒简单了，常春生身上有九神香，只要点燃此香就能破除迷障。 怕的就是这座洞穴是以另外的原因困住了众人。 陈司环视了周围一圈，将这里的环境和记忆中的场景相比较，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他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神色凝重道：“虽然上次走过这条路时比较匆忙，但我记得这里分明是一条直线，并未有其它分岔路口。” 常春生也跟了过来，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座洞穴在变化！？” 陈司点点头，“没错，按照你的说法，这整座洞穴都是一个整体，拥有统一的意志，说是洞穴，倒更像是一个体型庞大的生物。 也许它就是在统一意志的驱使下改变了肉身的形状，阻挠我们接近它的核心之处。” 常春生听了陈司这话，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他们不是在洞穴内行走，而是在某个生物的身体前进，一举一动“它”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们现在身处别人的腹地，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 片刻后，思索无果的常春生心中一横，大怒道：“他娘的，一个不死不活的怪物，竟然敢耍我，软的不行，我们就来硬的！” 陈司不明所以，问道：“你想出什么法子了？” 常春生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将手半举在空中，魍魉自觉地凑上来，他的手臂随即从魍魉体内抽出一把气势磅礴的长柄大刀。 常春生没有多说，径直走到一面肉墙跟前，长柄大刀大开大合，仅仅几刀，面前的墙壁应声被切开，露出了一个三角形的整齐切口。 他伸出脚用力一踢，墙壁就顺着切口倒下，露出一个足以容人通行的通道。 陈司恍然。 以力破之，倒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随后两人就开始轮流破坏墙壁，在错综复杂的洞穴内，硬生生开出了一条可以直行的道路。 这血肉洞窟本身显然也具备痛觉，每当他们切开一个伤口时，附近的肉块就会产生剧烈的抽搐，并且喷射出大量血液。 越是靠近洞穴的中心这种情况就越是强烈，反而距离中心变远后，出血量就会渐渐减少。 他们于是就以此为依据判断方向，两天过去后，陈司就明显感受到了附近的肉墙和此前的不同。 之前的洞穴更像是在石壁表面附着的一层厚厚的肉质黏着物，被破坏后总归还能看见里面的黑色岩石。 但自从深入之后，里面的洞穴就完全变成了纯粹的肉质，被切开后里面全是筋肉和血管，再无半分石壁的影子。 他们俨然已经靠近了洞穴的核心！ 仿佛是察觉到了危机，分散在洞穴四周的那些蛇妖和鲛人竟然纷纷停止了那种诡异的行为，不约而同地朝着众人的位置靠拢。 刚开始还是三三两两的出现，一旦与陈司相遇，他们便二话不说直接冲锋发动进攻，但还好数量不多，很快就能解决。 然而随着他们离洞穴的核心越来越近，大量的蛇妖与鲛人开始涌现，一波又一波地向他们袭来。 两人不堪其扰，往往前脚清理完二三十头，后脚又冒出来一批，简直寸步难行。 几天下来，一路行进过来，地上已经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陈司和常春生浑身染着鲜血，像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 而他们现在正在处理的，是所遇见过规模最大一次的进攻。 数之不尽的蛇妖和鲛人从四面八方袭来，洞窟每个角落的怪物都在赶来。 它们不知道对死亡的恐惧是何物，前面一头刚刚被击杀，后面的马上就又扑了上去。 陈司已经和常春生连续厮杀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洞穴都快被它们的尸体堵满了，可进攻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种以命换伤的打法给陈司造成了不少的麻烦，他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但还好都未曾伤到要害。 他又一次挥动着酸软的手臂，将刀刃插入一头蛇妖的喉咙，然后手腕灵巧地一转，一个头颅就完美地离开了身体，掉落到地面，化作了尸山的一员。 常春生已经杀红了眼，怒吼道：“这座洞穴的意志在跟我们耗时间，它想趁我们疲于应付这些杂碎的时候转移中心！我们要尽快解决掉这些敌人！” 陈司啃下一口背包中的肉条，蛇妖的肉进入身体后很快化作温热的暖流滋养肉身，恢复着他的伤口。 他也知道这座洞穴打的是什么心思，咬牙回应道：“你去开路，我把这些畜生先拦住！” 常春生闻言后，也是丝毫不含糊，丢下陈司后就去到一旁的肉壁劈砍。 只是肉墙里没了岩石之后反而变得更为坚韧，他连续劈了好几次，才把肉壁砍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陈司的余光瞥见后，心知那边恐怕还要花费不少时间，于是深吸一口气，向边上横跨一步，将蜂拥而上的众怪物纷纷拦在身前。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共生 少了常春生的助力，陈司顿感压力大增，手里的刀刃都快挥出了残影，每次划过都有一条生命消逝在眼前。 情况危急，他还派出了虬龙前去应敌，只是虬龙并不擅长这种数量庞杂的敌人，杀敌实在太慢。 更何况陈司只是它的宿主，而不是主人和灵兽之间的关系，陈司的命令很多时候也并不怎么管用。 它往往击杀完一个敌人后并不是帮着陈司处理其他鲛人，而是优先吞食眼前尸体的精华之处，待吃得七七八八后，才会再去应对其它敌人。 正是因为如此，尽管陈司已经拼尽全力，却还是偶尔会有一两头蛇妖和鲛人从他的防线钻过去袭击常春生。 常春生本来还在专注地劈砍肉壁，却猝不及防地被身后的怪物一口咬住，登时疼得破口大骂：“你娘的陈司，不是说都由你来解决吗，话倒是说的漂亮，真他妈不顶用！” 陈司额角青筋直冒，也是大骂道：“你说得简单，要不我们来换换试试？” 常春生听见这话，才终于停止继续说荤话，继续忙起手里的事，但从他开开合合的口型当中，还是能依稀分辨出他口中嘀嘀咕咕的话可不怎么好听。 被袭击过一次后，他也是长了个心眼，时刻关注着陈司那边的情况，一旦有漏过来的鲛人就立马转身解决。 这样足足过去十多分钟后，这道肉壁终于被搅得稀碎，化为一个能够容一人通过的窟窿。 “路打通了，快走！” 陈司闻言，连忙逼退眼前的几头鲛人，紧接着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血肉窟窿当中。 然而，在这边的却并非什么祭坛，而是另一座通道，拦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堵肉墙。 这还有完没完了？ 陈司心中暗骂了一句，但还是立马转身应对起后面追来的怪物。 其中一头蛇妖刚好从窟窿中钻出上半身，扭动着身体就往陈司这边靠拢。 陈司两手一拍，直接把它的脑袋拍扁，脑花从碎裂的颅骨中溢出。 它一死，后面的鲛人就立刻推开它的尸体，拼命地想从中挤出来，但又被陈司一拳打死。 因为窟窿本就不算大，后面即便有再多的怪物也只能通过一只，陈司顿感压力大为减少。 就这样过去了好一会，另一面墙壁又快被常春生破开。 正当陈司觉着万无一失时，通道的左右两边却同时传来密集的嘶鸣声。 “它们沿着通道跑过来了！你快点！” 常春生显然也听见了这些声音，而且判断出其数量必然极其恐怖，手中速度不免又加快了许多。 同时还唤出魍魉和长着骨尾的虎豹兽守住左边，延缓这些怪物前行的速度。 而另一边，陈司满脸慎重地盯着面前黑漆漆的洞口，不禁咽了咽口水。 随着声音一点点逼近，他慢慢察觉到了这次怪物的数量或许有些超乎想象。 果不其然，随着第一头蛇妖映入眼帘，后面紧接着就出现第二头、第三头...... 那些蛇妖和鲛人如同泛滥的潮水一般，向着陈司这边涌过来，它们的身体已经占据了整个洞穴，不留一点缝隙。 最前面的一批甚至不是靠自己前行，而是被后面的怪物推挤着一路逼近。 陈司看着这个数量，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大吼道：“守不住了，退回去！” 而常春生却道：“已经破了个口子了，快来帮我，马上就好！” 陈司看向了原先过来的那个窟窿，里面还卡着一头鲛人，后面不知还塞了多少，一时半会是退不回去了，也只能赶紧找着新的出路才行。 他立马拔出残刃，和常春生左右开工，使尽了浑身解数劈砍眼前的肉墙。 这堵墙经过常春生之前的破坏，原本就残破不堪，最后经过两人合力，终于被生生切开一个不大的裂缝，虽然有些勉强，但挤一挤总归还是能够保证一人通过。 而这时由怪物组成的潮水已经近在咫尺，魍魉和那头虎豹兽连屁都没放出一个，就被淹没在了潮水之中。 陈司见状，也不再扩大肉墙的裂隙了，直接就钻了进去，两脚一蹬，好不容易通过洞口，后面的常春生也赶紧跟了过来。 而孟天华自然是走的最后一个，而且他身材有些微胖，肚子硬是卡了好几秒都没进来。 最后还是陈司过去拽住他的上半身，猛地发力将其拖了过来，孟天华疼得龇牙咧嘴，腰部的皮肉都被刮掉好大一片。 他回身一看，发现大量的怪物已经把这堵肉墙挤得变形，恐怕再晚一秒自己的下半身就保不住了，这才暗自感到庆幸，好歹是把小命保住了。 由于洞口比较小，鲛人和蛇妖的体型无论如何都钻不进来，众人如今总算暂时安全了。 而墙壁这边也不再是什么通道，而是一处由血肉组成的巨大空间，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界。 陈司盘坐在地上，平复有些紊乱的气息，但却感到地上的触感有些奇怪。 虽然之前洞穴里的血肉也有搏动，可他们如今脚下地面的搏动尤其剧烈，甚至让陈司的身体都跟着一起上下晃动了起来。 他低头望去，仔细地打量起这里的地面，才注意到他所站立的位置是一个半圆形的鼓包。 透过肉质层，他好像隐约看见鼓包里面有一个状似人形的生物。 他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刚被下水道冲进地下时，在墙壁上看见的那个胚胎。 只不过这里的胚胎远不止这一个，放眼望去，这个空间的地面、墙壁、穹顶，竟密密麻麻全部是这种鼓包，有的还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如同鱼卵！ 陈司心中嘀咕，难道这里是这些怪物的产卵房？ 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他用刀刃剖开地上这个胎卵，里面的羊水从切开的缝隙中流出，很快，里面的胚胎展示在几人眼前。 只不过和他们预想的不同，里面出来的既不是鲛人的胚胎，也不是蛇妖的幼崽，而是一种前脑和后脑长出两幅面孔，下半身是由蛇尾和鱼尾相互缠绕生长，构成一个螺旋状的畸形生物！ 从它破腹而出的瞬间，前后两张脸就同时发出哭喊，声音渗人刺骨。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丑 或许是因为在胚胎中还未发育完全，这个生物才出生不到一分钟，皮肤就迅速地干瘪下去，声音也开始逐渐减弱。 很快，它身体中的水分就流失殆尽，化为了一具只沾着一层皮的干尸。 “这玩意是什么！” 陈司心中有些不适，朝着常春生问道。 但常春生同样满腹疑惑，饶是他从小精通各类妖兽异种，也未曾听说过此种生物。 师父让他来和陈司一起解决鲛人之事，顺便在旁多留意下这小子，可临行前没交代有这些诡异的存在。 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回道：“兴许是鲛人和蛇妖融合在一起的畸变体，兴许是这座洞穴孕育出的新物种，我也未曾见过此物。” 而这时，孟天华却蹲下了身子，专注地打量着地上这一具枯尸。 陈司知道他脑子好使，之前就能从壁画中看出不少东西，便没有阻拦。 片刻后，他问道:“怎么，有看出点什么吗？” 孟天华推了推碎成几块的黑框眼镜，低声道：“我想，可能我们一开始就猜错了，所谓的鲛人和蛇妖，本就是同一个生物，地上这个胚胎才是他们最初的形态！” 听完这话，陈司先是一愣，随即心中骤然一惊。 如醍醐灌顶般，那些壁画上外形不一的小人、外面互相缠绕的鱼蛇纷纷涌入脑海，此刻他豁然开朗。 怪不得吃了蛇妖肉同样能够恢复创伤，原来所谓鲛人和蛇妖本就是一体，只是后面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彼此分开了。 孟天华继续道：“我刚刚仔细看过这具胚胎遗骸，它们的蛇尾与鱼尾骨关节彼此紧紧缠绕，甚至大脑与内脏器官都有很大部分是共用，像是连体婴儿一般。 紧密联合到这种程度，是不可能通过自然生长化为两个个体的......” 常春生此刻也听明白了孟天华的意思，皱眉道：“你是说，它们是被人为生生撕裂成两半的？” 孟天华点点头，“没错，正因为分割之后器官残缺，身体功能有缺陷，所以这些鲛人和蛇妖才会随着时间推移全身溃烂，只能通过吃掉同类的尸体来保持肉身完整！ 而且看样子，将它们硬生生分割成两部分的，应该正是蛇妖这个族群......它们把手臂和大部分内脏都划分给了自己的种族，只留下了少部分的肉身给鲛人。正因如此，这些鲛人一个个面容丑陋，畸形诡异，可蛇妖却大多面容姣好，体态完整。” 陈司回想起那一群群神情痴愚，全身溃烂的鲛人，总算明白了它们被当作奴隶和饵食的原因。 也就是此刻，他才终于将这些怪物和人类联系在一起。 在某些地方，它们和人类的人性也是共通的。 陈司看着遍布这整个洞穴墙壁和地面密密麻麻的卵胎，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一脚踩碎了那具干尸，道：“该走了，后面的那些畜生没再追来，我们应当离洞穴的核心已经不远了。” 几人继续前行，只不过这次他们走得格外小心，速度放慢了不少。 毕竟已经靠近了核心，不知这座洞穴的意志还会弄出什么样的抵御手段，没人敢心生大意。 只不过此后一路走来，他们再未遇见任何阻挠，这条由血肉组成的洞窟弯弯曲曲地通往前方，将众人引向一个庞大的空间。 这里过于宽广，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在无边的黑暗当中，可以看见有数十条血液组成的河流汇聚至此，汩汩流向空间深处，在那里，隐隐传来“砰砰”的声响，每响一下，陈司就莫名心悸一次。 他眯起眼观察起四周，警惕地将视线投往身后，道：“我察觉到有一道很微弱的视线，有人在注视着我们......” 常春生却仿佛早已察觉到异样，只是道：“那是洞穴意志在窥探我们，在我们踏入洞穴的那一刻它就早已发现我们了。” 陈司沉吟不语，他总感觉这道视线更隐蔽，更熟悉...... 三人顺着血河的走势向前探索，这里地面的肉质较为平整，但也更加柔软，每踩一脚脚踝就会陷进去。 陈司和常春生还好，孟天华走得举步维艰，身子摇摇晃晃，根本掌握不住平衡。 陈司想了想，便对他说道：“你先留在这等我，待我处理完之后的事再来找你。” 孟天华一听陈司要抛下他，顿时大急，硬是憋出两滴眼泪，抱着陈司大腿道：“大哥！你不能丢下我啊！没了你我可咋出去啊！大哥你放心，我绝不会成为累赘，我就跟你身边，绝不惹是生非！” 陈司却依旧摇摇头，道：“待会儿斗法凶险万分，我都自身难保，更别说照料你了，想要活命就在这乖乖等着，我活下来自然会来接你。” 孟天华看了眼漆黑一片的四周，内心惶恐不安，本想继续哀求几声，但看陈司已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只好打住，畏畏缩缩地表示自己一定在原地等好。 陈司这才和常春生继续行进。 少了个凡人，两人前进速度快了不少。 但随着他们距离那声音越来越近，陈司的心悸感也随之增强。 他捂住胸口狂跳不止的心脏，面红耳赤，感到浑身血脉膨胀。 陈司瞥了眼常春生，却发现他跟个没事人一般，面色没有丝毫异常，心中不禁感到疑惑。 常春生知道陈司心中想些什么，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之前去过三仙观吧？” 陈司皱了皱眉，胸口顿时一紧，问道：“什么意思？” 常春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你不觉得，这里和三仙观很像吗？” 陈司早就发现了这座洞穴在仿造三仙观的格局，但经由常春生这么一提点，突然才发现这个空间有些似曾相识。 这粘稠温热的血河、湿滑的肉壁、以及令人抓狂的“砰砰”跳动声...... 三仙观老道士说过的两个字猛然浮现上陈司的心头。 “这里是心丑！”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阴薨，不死，为地山 总算让这小子察觉到了这点，常春生冷冷一笑，又说道：“明白为什么你会莫名有反应吗？” 他把头凑近了陈司，直勾勾地看着他，“因为祂认识你！” 陈司吓得后退了两步，顿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眼睛，躲在暗处窥探着自己，不由得心生畏惧。 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是自己露了怯，便重新向前重重踏出两步，用额头抵住常春生，眼神狠厉冷酷。 “祂认识我又如何？谁敢乱我证道根基，我这便要去杀谁！” 常春生见陈司这副模样，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淡淡道：“那就好，希望你待会儿不要拖我后腿。” 陈司冷哼一声，没有回他，强行压制住胸口，闷声朝前赶路去了。 两人在幽深的空间内足足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却依旧没有看到尽头，只不过脚下的数十条血河越来越窄，数量也逐渐减少，最后直接隐没入了地下，似乎转化为了洞穴的养分。 而在他们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十几米高的肉柱。 柱子底部很粗，呈圆柱状，但越往上就越细，而且慢慢转化为方形，最后悬在顶部的如同一具棺材。 肉柱是由无数条粗壮的血管互相缠绕纠结而成，这些血管不停鼓动着，向顶部传输着血液。 陈司二人同时停了下来，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极大的警惕之意，一股庞大的压力从肉柱顶部的棺材处传来，仿佛有某种恐怖至极的存在正在其中沉睡。 两人花了好一会才稳定住心神，常春生没敢出声，对陈司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爬上去，对棺材里的东西先发制人！ 陈司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攀附上肉柱，尽量和常春生保持着同样的步调。 柱子的质感非常黏滑，上面遍布着不知名的液体，让他难以找到着力点。 还好陈司如今握力惊人，经过一番努力总算爬到了顶部。 顶部的棺材外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血肉凸起部，仔细一看，有些像分开的阴阳鱼，只是形态有些扭曲，若组成在一起就是个太极图案。 陈司记得此前在祭祀的石柱上也见过这个图腾，心中有些奇怪，可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也没深入细想。 在他伸出头，往棺材里面看去时，神情顿时有些恍惚了，眼睛陷入其中半天挪不开视线。 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肉体。 在里面躺着的，是一只银白色的蛇妖，她的上半身是人类的身体，肌肤柔嫩细腻，每一条曲线都优美得恰到好处，如同一件艺术品。 雪一样的头发顺着前胸一直延伸到腰部，那里是蛇尾和皮肤衔接之处，每一片鳞片都熠熠生辉，闪烁着淡淡的银色光芒，虽然和人类的构造不同，可落在眼中却看不出丝毫违和，散发出高贵而优雅的气息。 她的五官精致，睫毛细长，鼻子小巧玲珑，像是被人为雕刻出的雕像一般，展示出最符合人类审美的比例——如同美的极致。 陈司欣赏着这具肉身，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而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将陈司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 他抬头看去，常春生已经举起了长刀抵住她的脑门，准备了结了棺中之人的性命。 陈司这才回过神来，当即抛却了多余的心思，连忙拿出残刃对准她的心口。 两人都没有留余力，随着常春生发令，同时猛刺了下去。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他们的刀刃竟然都没刺穿她看似柔软的皮肤，被生生阻拦在了外面，无论两人如何发力都撼动不了分毫！ 陈司心中大惊，顿时感觉不妙。 果不其然，棺材中的女妖好似被惊动，缓缓抬起的眼皮，露出了里面那颗如同绿宝石纯粹的眼睛。 她目光平静，但其中波光闪烁，像有无穷的魔力吸引着陈司去观看。 陈司下意识地挪开了眼神，然后赶紧跳下了石柱，和她拉开了距离。 蛇妖未曾挪动身体，但肉柱的血管却自然而然地散开，末端与她的背部相连接，将其支撑在空中悬浮。 她轻轻张开嘴唇，从中吐露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这些音节甚至不应该是生物能够发出的，仅仅是听入耳中就让人脑海无故感到混乱。 “......^**緂&*儗斖^...糬” 可这些字眼落在陈司耳中，却莫名感到熟悉，他在鬼穴里听过这种语言，甚至能依稀猜测出其中的含义...... 就在他思索时，常春生却大吼道：“陈司小子，别着了她的道了！莫受其影响，专心御敌！” 陈司心中一凛，立刻将蛇妖刚才的语言从脑中忘却掉，转而小心翼翼地和蛇妖对峙。 蛇妖秀眉微皱，露出不解的神情，闭着眼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道：“吾等......不欲塲尓......性椧。” 她这次说的是人语，但陈司表情依旧凝重，和常春生对了对眼神后，都没打算回应。 蛇妖低着头看向陈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继续道：“汝俫于女阴......我等候已玖。” 她的声音很有亲和力，让人生不出一丝敌意。 但站在她下方的陈司和常春生却汗流如雨，只有他们才能感受到这具人畜无害的躯体下，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常春生见蛇妖的注意力都放在陈司身上，便悄然移至她身后，顺带给陈司递了个眼神。 陈司登时会意，准备吸引她的注意力，于是问道：“你们为什么等我？” 蛇妖神色有些兴奋，道：“吾族日夜滋养古仙降世凡胎，数万年间日夜不缀，今凡胎已成千余年......女阴大神遣使者而至，天命当归，时机已至，今日当唤真仙！” 陈司有些困惑，她说的使者，难不成是指自己？ 女阴大神......女阴不是一座山吗，为何在她口中，却是远古真仙！？ “女阴薨，不死，为地山。” 陈司内心默念着这句话，眼中神色闪烁。 渐渐地，他好像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处可逃 陈司一边观察着蛇妖的神情，一边调整着姿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具攻击性。 此时常春生已经移动到蛇妖的身后，魍魉包裹在他的身体表面，使其与黑暗融为一体。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陈司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可有一点你却弄错了，我只不过是偶然去过女阴大神的肉身陨落之处，除此之外与祂没有任何关联，也并非什么使者，你的猜测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蛇妖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笑容，完美的容颜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此刻，她的语言似乎终于完全调整过来，化为了陈司两人所使用的现代语言。 “你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真仙传递给我等的旨意，我已经感受到了祂的注视...... 你的确是使者，只不过你还未曾意识到而已。” 陈司突然想起，当日自己现身在三仙观，那老道士也说过这类神神叨叨的话。 依着他们的意思，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都是那所谓不死不活的女阴牵引过来的？ 陈司冷笑一声，仰着头，直视着蛇妖的双眼。 “真是可笑，我告诉你，我就是我，不可能受任何人操控！你胆敢乱我道心，给我去死！” 说罢，他纵身跃起，双腿发力踏在漫天飞舞的血管上，仅仅几个箭步就欺身至蛇妖跟前，举起手中的残刃挥砍向她的躯体。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在瞬间就逼近，刀刃眨眼间就要贴到她的皮肤。 可蛇妖却没有丝毫慌乱，单手看似缓慢地举起，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白生生的食指和拇指转瞬间就把陈司的残刃捏住。 她神色轻松，手上根本看不出在用力，可任凭陈司如何发劲，刀刃都无法再前进分毫。 女妖眨了眨眼睛，声音空旷宁静。 “你伤不了我们......他也是。” 话音未落，女妖又伸出另一只手，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探向后方。 虽然她的头根本没有偏转，却依旧精确地握住了常春生将挥砍下的长刀，紧接着微微用力，大刀表面寸寸龟裂，最终应声爆裂成一道道碎片。 强烈的气波席卷向陈司和常春生的身体，将其推出去几十米远，重重砸在了地上。 陈司的身体跟着翻转了十几圈，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形，正打算起身继续应战，可地面却忽地钻出一根针细般的血管，猝不及防地刺穿了陈司的脚底。 血管中喷射出大量血液，涌入陈司的身体后迅速和他融为一体。 尽管他第一时间就将其砍断，但依旧清晰地察觉到身体产生了异样。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让他的发出微微颤抖。 陈司立马调动起体内的仙气，意图将这些血液排出体内，可这些血已经和他不分彼此，实在难以驱除。 女妖的双眸朝他一瞥，陈司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无比，仿佛不再受他的意识操控，立在了原地。 他咬着牙，死死盯住女妖，不断尝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但出乎预料的，蛇妖竟真没伤陈司性命的意思，眼看陈司已经被困住，她悬浮在空中的身体便转过方向，缓缓向常春生飘去。 “人族，万年之前你们便是供奉古仙最好的牲畜，今日就由你来当我们祭祀的贡品罢。”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四面八方突然窜出粗细不一的血管，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躺在地面的常春生。 他此前也中了女妖的招，无法动弹分毫，情急之下又重新召唤出魍魉包裹住全身，依靠灵兽的力量操纵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 与此同时，他拿出卷轴，咬破手指，将血液抹在八卦阵之上，然后将阵图扔向远处。 不一会儿，一头虎豹兽从黑暗中扑来，接住跳跃至空中的常春生，七根尾骨一同刺出，如同七把长矛呼啸着刺向女妖的七处要害。 然而，女妖依旧不慌不忙，任凭骨刺攻来。 饶是虎豹兽的尾骨锋利至极，可当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却无法撼动分毫，甚至连一道口子都留不下。 女妖举起雪白的手掌，对着身前的七根骨刺挥下，一道残影划过，虎豹兽的七条尾巴几乎同时断掉，每一根的切口处都平平整整，从中瞬间涌出大量鲜血。 虎豹兽发出尖锐的嚎叫，原本凶狠的眼神中顿时浮现出畏惧，连忙驮着常春生向远离女妖的方向遁去。 可它刚一转身，女妖的身形就又出现在了它的面前，而且近在咫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虎豹兽。 它低下脑袋，身体哆哆嗦嗦，面临着庞大的压力竟动弹不得分毫！ 女妖伸出手掌，如同爱抚般触碰虎豹兽的脑门，可当她与其接触的瞬间，虎豹兽的颅骨便生生碎掉，整个脑袋从中间自动裂开，脑浆血水洒落一地。 虎豹兽的下半身挣扎了片刻，不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动静，彻底化为了一具尸体。 而作为主人的常春生没有丝毫心痛，趁着虎豹兽争取的时间，早已逃离的原地，朝着远处逃命去了。 有魍魉的加持，他的速度不减反升，几个呼吸间就遁出数百米远。 又顺着来路跑了几千米，眼见后方无人追来，心中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实在没想到这次要应对的妖物竟然这么强，即便是偷袭都没能得手，反倒折损了自己的一大灵兽，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还好此番保住了性命，虽然鲛人一案涉及篡改天道，情况紧急，但无奈自己实在力有未逮，只能回去禀报司灵部，再派人手来处理了。 至于陈司那小子...... “嘿嘿，可别怪爷爷我无情，修仙大道本就冷酷无情，你死在这只能说明机缘不够，日后给你烧两柱香就算我仁至义尽了！” 正当他盘算着善后的打算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魍魉操纵着他的身体自动停了下来。 常春生连忙左右环顾，反复确认后并未发现异样。 可魍魉绝不会随意发出警告，定是哪里有不对劲...... 他满腹疑惑，此时，洞穴内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逃脱了吗，人类？ 不，洞穴便是我们，我们便是洞穴——你永远逃不出去。” 那声音从洞内各个角落传来，组成洞穴的每个肉块，每个细胞，都传达着女妖的意志。 常春生明白了，从踏入洞穴的那一刻，自己就在她的身体里，从未出去过，也不可能逃出去。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唤仙 如同在证明他内心的想法一般，四面八方的墙壁都开始蠕动起来，脚旁的血河中血水翻滚不休，似乎有什么生物在其中游动。 常春生余光扫了一眼，暗自咬牙，刚准备起脚发力避开血河中的玩意，里面就突然攒射出两道细长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他的脚踝。 定睛一看，正是此前给女妖供给养料的血管！ 他化掌为刃，对准血管利落地劈了下去，但只传来掌骨清脆的断裂声，血管却没有丝毫损伤。 常春生不信邪，赶紧招来魍魉，让它吞食血管。 只不过魍魉这灵兽位阶太低，而且本就不适合战斗，对血管没能造成丝毫影响。 趁着这个时间，血管已经顺着他的小腿摸上了腰部，其力道奇大无比，根本反抗不得丝毫。 很快，常春生就被裹成个血肉粽子。 血管此时一收缩，连带着常春生“扑通”一声，又遁回了水中。 等他再度恢复视野之时，发现自己正缠绕得死死的，被一根从肉墙中伸出来的血管吊在半空中。 而在他身旁，就是那半人半蛇的女妖，此刻正无喜无悲地俯视着自己，如同看一头牲畜。 离他更远一点，在女妖身体的另一侧，是同样被捆成肉粽悬挂在半空的陈司。 陈司见他醒来，心中登时一股无名火冒起，嘲讽道：“呵呵，常道友打的好算盘，留我一个人在这拖着女妖，自己却想着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只可惜，终究是自作聪明而已。” 常春生看着陈司那副嘴脸，同样没好气地还以颜色：“呸！你个小杂碎！爷爷我方才与这女妖缠斗之时你为何迟迟不出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兔崽子是存了什么心思！ 你想着坐山观虎斗，找准间隙趁机开溜，没成想也被抓了回来吧？哈哈哈哈，爷爷我今天就算是死也有个垫背的！” 两人被绑的严严实实，悬在空中摇摇晃晃，中间隔着个女妖唾沫横飞对骂起来。 女妖却是充耳不闻，眼神根本就未在两人身上停留。 她双手合十，目光虔诚，睫毛微颤，刹那间一根血管射出，在常春生的腹部剖开一大条口子。 大量血水从空中洒落，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地面的血肉吸收。 这地面接受了血液的滋润，好像活过来一般，疯狂地扭动着变换形态。 陈司没有去管常春生的哀嚎，而是眯着眼注视着地面。 很快，他就发现地面竟然自然而然地转化为了一道阵法的形状。 虽然形式不同，但是其总体构造和那些晦涩的文字却似曾相识。 并且他不止一次看见过。 好像是...... 陈司思忖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四象唤仙阵！” 对了！这字符和当时在幻境中看见的阵法极其相似。 还不止…… 百血升灵阵、三仙观供奉人牲的阵法，皆是此类字符！ 可是为何这些古阵的制式都如此相像？ 陈司回想起这些阵法的共通之处，立马就发现了它们的共同点！ ——祭祀！ 无论是哪一个阵法，都离不开人类血肉的祭祀之道！ 包括自己用以修炼的百血升灵阵同样如此，都必须要以人血为引。 这绝非偶然，其中必定有什么联系...... 看着底下的阵法，恍惚间，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涌上心头。 “或许，这百血生灵阵最初本就不是拿来修行的，而是用来祭祀的阵法！只不过被远古的人族偷学修改后才最终慢慢演化成这个样子！” 阵法变动得越来越快，那些血肉凸起的字符汇集在一起，凝聚为了两个部分。 远远看去，就像是太极图案的两个阴阳鱼，只不过两个阴阳鱼还未重合在一起，彼此间相隔了一段距离。 女妖见阵法已成，于是闭上双眼，朝着心丑所在的洞穴深处恭敬道：“女阴大仙！我鲛虺一族供奉您数万年，这数万年来为您供奉了数之不尽的人牲血肉，只为您能降临凡世间，助我鲛虺族改这天道！换这天命！” 女妖越说越激动，原先平淡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显得无比狂热。 她张开双臂，继续慷慨陈词道：“大仙您司管生育，世间万物生灵都是您的子，您的肉，都是您身体的一部分！ 请您还了我们族人数万年来的夙愿吧，我等愿意将您的子，您的肉全部重新归还于您，将万物都祭祀于您，重新成为您身体的一部分！” “砰砰——”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只有洞穴深处心丑冰冷的心跳声。 女妖在空中呆呆地等待了半天，但迟迟没能得到真仙的回应。 许久后，她脸上狂热的表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变得愤怒、不甘、憎恨！ 她不相信，族人数万年来倾尽所有供奉了真仙竟然会丢下他们不管不顾！ 这些情感夹杂在一起，将她完美精致的脸上慢慢变得扭曲。 她咬牙切齿道：“真仙！我们不服！您照着您的外貌创造出了我们鲛虺族，我们却为何得不到您的偏爱！为何我们天生强健，却从出生便要忍受着不阴不阳，肉身腐败的痛苦！ 为何您生育了我们，却不能给予我们一副完美的身躯！为何我们用族人血肉祭祀您万年，到头来却得不到您一丝垂怜！为何我们的族人最为尊崇您，最后却是一直被当作牲畜供奉的人类盘踞了地面！ 我们不服！我族誓要逆天改命！我族要屠戮尽所有人族，要把他们当成人牲杀个干净，我们要重新回到地面去！” 她嘶吼着，几近癫狂。 而在女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洞穴深处的心跳突然停止了。 整个洞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在这片空间凝固了。 陈司清晰地感受到，某个未知的存在——睁开眼了。 他不明白这道视线来自何方，但那股被注视着的感觉却犹如实质。 神圣庄严中夹杂着暴虐血腥，疯狂地刺激着陈司的脑神经，令他浑身如筛糠般剧烈抖动。 祂存在着，不！祂一直都存在着！ 祂一直以来都在身边，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祂无处不在！ 今天，祂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 第116章 合为一体 无比强烈的刺激感不断啃噬着陈司的精神，他的大脑仿佛正在被蚂蚁吞食，传来清晰痛楚的同时也带来一股莫大的欢愉。 陈司口吐白沫，双眼泛白，嘴角却高高地咧到耳后根，露出满脸享受的表情。 他感觉到了！ 那至高的隐秘存在正在靠近！祂的意识正在降临！ 而在他旁边，那女妖身上的气息也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神态和陈司相仿，甚至更为兴奋，陷入了彻底的癫狂。 她高举着双手，全身发出剧烈的颤抖，高呼道：“来了！来了！哈哈哈哈桀桀桀桀！我感受到了！我们正在消失！古仙正在与我们融为一体！来吧！我们是您的子女，是您的食粮！请占据我们的肉身，重新回到凡间吧！桀桀桀桀！” 原本女妖身上的气息就已经无比强大，到现在更是疯狂地攀升，光是待在女妖的身旁，陈司的脖子好像都被人死死掐住，根本无法呼吸。 他残存的意识能够感受到，旁边这具女妖的肉体，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不，不只是这个女妖！ 而是整个肉质洞穴！这承载着鲛虺族数万年集体意志的庞大肉身，都在被注入另一股冰冷的意识。 整个洞穴都在发出欢欣的颤抖，即便它们自身的意识也将会被这股陌生而暴戾的精神力而吞噬，它们似乎仍然兴奋无比！ 陈司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这种变化悄无声息，虽然有着极强的违和感，但一旦变化完成后就再也察觉不出端倪。 天道正在改变！ 陈司心中惊恐万分，用尽全力想挣脱出这道浩瀚精神力的束缚，可他自身的意志太过薄弱，越是挣扎反而越是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洞穴的另一端，隐隐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 这道白影没有具体的形状，浑身毛绒绒的，整个飘浮在空中。 它从黑暗中一点点显露出真形，耳旁传来了常春生艰难的高呼声：“为用太一，天罡不振，甲辰具阳，德阴吉时——请地柱仙！” 随着真言回响在洞穴中，地柱仙终于显现出真容！ 和上次对付黄中元不同，这次常春生没有丝毫保留，将地柱仙全部的身体都释放了出来。 陈司看清楚了，所谓地柱仙似乎是由数万条白色绒毛组成的巨大的生物，根本不具有实体，远远看去，这纯白色的外观倒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感。 然而，随着地柱仙靠近，陈司才发现，这些白色绒毛竟如同虫子一般不断蠕动，每时每刻都在变换形态，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无数的绒毛源源不断从常春生唤出的八卦阵中涌出，然后狂暴地冲向半空中的女妖。 女妖此刻正处于唤仙的关键时刻，当即眼神一凛，随手一挥，血管中就攒射出一道血液，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将自己身体的牢牢护住。 同时，她又唤出数十条血管狠狠刺向地面上的常春生。 常春生大急，忙呼道：“陈司小子！别再留后手了！等古仙真的完全降临，咱俩一个都跑不掉！” 陈司低头望去，才发现常春生如今凄惨的模样。 他头发散乱，灰白一片，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多岁，脸上遍布皱纹。 更重要的是由于刚才的祭祀，他肚子里的内脏已经被洞穴融化得干干净净，被剖开一大条伤口的肚子里空空如也，连一根肠子都没留下。 如今的他脸色惨白，骨瘦如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全在于他那头凿齿小兽，正口吐一道白色雾气，通过常春生的七窍融入进他的身体。 饶是如此他也撑不了多久，因为凿齿本就不大的身体也在极快地干瘪下去，看样子不出一刻钟就会气绝。 陈司心知常春生已经是强弩之末，当下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掏出来了，而眼下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陈司调转起体内的仙气，不断冲击着经脉中女妖注入的血液，尝试将其排出体外，并且用自身的意志力拼死地抵制古仙的意志。 虽然这些努力都只是杯水车薪，几乎没有产生任何作用，但在不懈的尝试下，最终取得了身体和精神短短一瞬的掌控权！ 他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连忙催动虬龙，命令它沿着自己的嘴钻入身体！ 陈司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要再次和虬龙融合！ 虬龙兴奋无比，它的身体扭动着，顺着陈司的喉咙一点点深入到身体内部。 随着虬龙的尾巴最后没入口中，陈司很快就发现了自身的异变。 人类柔软的皮肤表面开始硬化出一层厚实的老茧，这些老茧呈现出透明的白色，并且轮廓有些类似蛇细密的鳞片 女妖用来控制自己的鲜血被轻而易举地排出体内，他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自由，而且力量和速度远超从前！ 陈司挣脱开缠绕在身上的血管，稳稳地降落在地面上。 他眨了眨眼皮，眼中露出沉醉的神情。 “没错，就是这股力量，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虬龙的意识此刻进入了他的大脑中，属于冷血动物冰冷的思维与他的意识合为一体，勉力同古仙未成形的意志相抗衡。 此刻地柱仙的全部身体都已经从八卦阵中走出，整个洞穴的空间内都充满了白色的绒毛，呼吸间都会吞吐而出。 在半空中，女妖所在之处更是白绒环绕，整个如同一道白色的龙卷，不断侵蚀着她表面鲜血形成的屏障。 陈司见状，双腿微微发力，纵身一跃就有十来米高，双手抓住半空中连着女妖身体的血管。 他用尽全力地撕扯着血管，原本还不可撼动的血管这时终于能够撕裂，在陈司的努力下，其表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然而，古仙的压迫力越来越强，陈司越来越感受到那伟岸存在的逼近！ “不！还不够！我还要更多力量！快点，快点！快！” 在陈司的呐喊声中，他的牙齿逐渐延伸，双眼渐渐变为了黄色的竖瞳。 ------------ 第117章 曙光 陈司用这新长出来的獠牙狠狠咬下，头用力一扯，这根血管眨眼间就被咬断，大量温热的血液喷射而出。 这些血液顺着嘴流进了身体中，陈司浑身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仿佛每个毛孔都有一根针在扎，不断地破坏着他的身体组织。 陈司取出鲛人肉，大口吞下。 随着鲛人肉被他的胃酸消化，陈司极速吸收着鲛人肉中的养分，身体快速地进行修复。 他的身体在不断的破坏与修复中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如同在经历一场淬炼，每次修补完成，他的肉身都更加坚韧一分。 “就是这样！继续，继续！哈哈哈哈哈哈！” 陈司狂笑着，纵身一跃，又攀附上了另一条血管，毫不犹豫地一咬而下，一边吮吸着里面的血液，一边将组成血管的肉吃进肚子里。 这肉入口的味道他很熟悉...... 对，我三仙观吃过，陈司命令我在心丑吃过！ 这是大补之物！ 他贪婪地啃食着血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发生蜕变，转眼间五六条血管就已经被他破坏掉。 供给养分的血液突然减少，女妖的身体不由得干瘪了一分，她眼神一眯，微微愠怒。 “我们念你是古仙使者，本来不欲伤你性命，你却要来找死！” 她一边抵御着地柱仙的进攻，一边口中念诀。 洞穴顶部的肉壁裂开一道道伤口，大量血液从这些裂口当中溅出，整个洞穴如同下起了血雨。 “嘶嘶——痛啊，好痛——！” 这些血水滴落在陈司的肌肤上，刚与之接触就产生了一片溃烂，他白色的鳞片在血水面前竟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溃烂的部位又痒又疼，伸手一挠，整片皮肉都被指甲掀了起来。 血雨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落在陈司身上，令他痛不欲生，倒在地上直打滚。 陈司心中大急，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摊血水！ 他连忙掏出更多的鲛人肉大口吞食，一块块鲛人肉嚼也不嚼就直接咽进了胃里，然后调动起全身仙气消化其间的养分。 片刻过后，他身上的溃烂之势终于稍稍迟缓。 不过地柱仙却在血雨的不断冲击下，身体不断缩小。 构成它身体的那些蛆虫似乎尤其害怕这些血液，一旦与其接触，几个呼吸间就会发烂，滚动几下后便只剩下了一层皮掉落到地上。 原本包裹着女妖那密不透风的龙卷，此刻渐渐地变得稀疏，对女妖的压制力大为削弱！ 陈司心知情况不妙，自己和常春生已经掏出来压箱底的本事，可那女妖依旧不慌不忙，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将他们二人放在心上过！ 属于人类软弱的一面涌上了心头，在古仙意志的影响下，陈司的心中终于后知后觉地浮现出恐惧。 我们真的能杀掉这种怪物吗？ 我们真的是她的对手吗？ 他黄色的竖瞳中闪烁着迟疑的目光，但仅仅是一瞬间，这种迟疑就化为了凶狠和贪婪。 他想起了女妖血肉的美味！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将女妖吞噬殆尽！ 他死死盯着女妖的位置，内心中属于牲畜的暴虐占据了主导，捕食者的本性遮盖掉了人性的弱点，他现在只想继续杀戮、进食！ 陈司顶着漫天的血雨穿过地柱仙形成的白色旋涡，跳蹿到女妖身旁。 此刻女妖正被一道血色屏障包裹着，透过这道屏障，还能依稀看见她在里面满脸沉醉的表情。 她姣好的脸颊露出一抹嫣红，乍看上去如同少女般的娇羞，再仔细看过后才能察觉，这女妖依旧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似乎对周遭狂暴的一切都没发觉，只是一心一意地祈求着古仙的降临。 “来吧！来吧！女阴古仙！我等已经准备万全！请重新回到人世间吧！您的子孙将供奉出血肉，等待您的降临！” 陈司也感受到了，背后有东西正在靠近，祂正在降临。 祂要回来了...... “快啊，快啊！快给我破开啊啊啊啊啊！” 陈司的灵魂发出战栗，他嘶吼着，用四肢的利爪不断破坏着血光屏障，希望在古仙完全降临之前赶紧解决掉眼前的祸患！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他只感觉那道未知的、诡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后脊背上，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此刻一旦回头，意识就会不可挽回地滑落进伟岸的意志当中。 陈司的身体还在加速同化，为了杀掉眼前的女妖，他再也顾不得被夺舍的风险。 他的尾脊骨快速生长，出现一根根骨关节，这些骨关节外面包着一层厚实的肌肉和鳞片，俨然成为了一条白色的长尾。 他的四肢也在发生急剧的变化，里面一根根肌肉线条迅猛地生长，令他的手臂粗了一倍有余。 浑身的鳞片越发厚实，表面印着古朴的纹路，仿佛真是一片片白色的龙鳞！ 陈司把爪子刺向屏障，其表面果然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爪痕！ 女妖显然也察觉到了，她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然后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挥，洞穴顶部的裂口骤然激增，大大小小的口子中落下无数的血雨。 这些雨滴与陈司的肌肤接触，发出“嗞嗞”的响声，像是肉被烫熟了一般，紧接着就出现大片大片的溃烂。 这些血雨比刚刚的更加凛冽，陈司身上很多部位都已经能看见里面的白骨。 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地面上的常春生用嘶哑的声音高呼道：“陈司小子，快去破坏她的唤仙仪式！这雨我先帮你挡着！” 说罢，地柱仙的身体悬浮起来，那些白色的虫子飘在半空中，把陈司头上的一片区域遮蔽得严严实实。 陈司的压力顿感一轻，不过天上不断掉落下来虫子干瘪的黑色尸体，他知道这是地柱仙在拿身体硬扛，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为速战速决，陈司开始四肢并用，连同尾巴、牙齿一齐破坏着保护女妖的屏障。 在不懈的努力下，血色屏障表面终于出现了道道裂痕！ ------------ 第118章 远古真仙 陈司大喜，连忙加紧手上的动作，用尽浑身解数去摧毁血光屏障。 他的爪子都挖得倒翻了起来，双手一片血肉模糊。 终于，随着“砰”的一声响，这道屏障如同镜子般破裂出一个窟窿。 陈司抓住这个时机，连忙将前臂探进窟窿当中。 眼看利爪就要插进女妖的眼睛，女妖的脸上却露出来一丝诡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又是数道血光从她体内扩散而出，在她的外围重新形成了足足四五道屏障，把陈司的前臂生生逼退了回去。 她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冷冷道：“若不是看你们一个是使者，一个是祭品，杀了会惹得女阴大神不快，你们二人早就没了性命。 还是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能亲眼见到古仙重临人间，也算是你们的福气，让我们一同成为伟大真仙降临的食粮吧！哈哈哈哈哈哈！” 陈司此刻真正感到了绝望，面对这无可撼动的巨大实力差距，他已经彻底没了应对的方法。 “难道，我真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身死道消？” 他内心刚刚出现迟疑，就听见常春生的声音在底下大喊。 “陈司你愣着干嘛？他娘的快动啊！再不抓紧爷爷我可就顶不住了！大爷我可不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旮瘩！” 常春生也看出了陈司力有不逮，一咬牙，把正在给自己输送仙气和精气的凿齿小兽也派了出去。 凿齿红色的身体已经瘦弱成了皮包骨，但在常春生的命令下，还是几个跳跃间攀上了陈司的头顶，张开嘴对着陈司吐出一股白色雾气。 这些雾气通过七窍丝丝缕缕渗透进陈司的身体，陈司瞬时感觉全身都在被仙气灌满，每个细胞都充斥着精力。 这些雾气在经过血蟾脏腑丹的过滤后，产生的效果进一步扩大，他此刻觉着自己似乎无所不能。 一拳砸下，最外一层的屏障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小坑，再一拳砸下，整道屏障应声碎裂。 陈司没有丝毫停歇，双手握住高高举起，一记重拳打在下一层屏障上。 第二道屏障再次碎裂！ 不过每当陈司打碎一道，女妖的身体内部就又会出现一道新的屏障，仿佛源源不断。 不过陈司有着凿齿的加成，体内精力无比充沛，因此尽管面临着这种逆境，动作却依旧没有丝毫迟滞。 实际上，在常春生的命令下，凿齿小兽所传输给陈司的不只是仙气和精气，还有着一些别的物质。 这些物质能令陈司陷入亢奋的状态，虽然陈司的指骨早已在不断的锤击下碎成了几节，但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内心只有杀掉女妖一个目标。 现在已经到了仪式最关键的环节，女妖已经完全忘却了外物的干扰，整个人沉醉莫大的幸福当中。 她的双眼中流出两行血泪，目光透过眼前漆黑的虚无，似乎与某个存在形成了对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陈司和常春生的身体同时一顿。 他们都感受到了，“祂”已经来了，“祂”的一部分已经进入了女妖的身体！ 二人的精神几乎要被撕裂，仿佛有一把锈掉的锯子正在割裂着自己的大脑。 常春生双手扣着自己的脸颊，留下十道深深的血痕。 “快！快啊！天道正在变化！我感受到了！不要，不要过来——！” 陈司一边怒砸着血光屏障，一边高声回应道：“我知道！我已经最快了！来不及了呀！祂来了......祂已经来了！” 女妖脸上的狂热之色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而肃穆的气息围绕在她四周。 虽然她的外观没有丝毫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仿佛浮在半空中的是和刚才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不，她正在脱离凡物的范畴！正在蜕变为那未知的、全能的存在！ 陈司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虽然破坏屏障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屏障再生的速度，但时间已经不够了。 来不及了。 在陈司做最后的奋力挣扎之时，猝不及防地与女妖的双眼发生了对视。 在那双空洞的漆黑色眼眸当中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情感。 然而，这对眸子却死死抓住了陈司，他在这对眸子中看见了无穷无尽的寰宇星空，看见了人类文明几千年短得微不足道的历史，看见了远古无数种族无数文明诞生、兴起、消亡，看见了沧海桑田大陆浮沉，看见了斗转星移河湖倒流。 他还看见一只手正在靠向自己的脸颊。 女妖口中发出朽烂灵柩打开般的声音。 “臣......司。” 随着这一句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炸响，大量的信息骤然涌入他的意识。 那些过去不理解的、隐晦的各种事物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啊！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是臣司！我是司！哈哈哈哈哈哈！女阴大神，我明白了，请您回来吧，快降临凡间吧！” 陈司高举起双臂，兴奋地高呼着。 他脑子里一直存在的那层膜似乎突然被捅开，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他感受到了，天道正在急剧发生变化！ 男与女，雄与雌的界限正变得模糊不清。 地面上，那座血肉唤仙阵法上的阴阳鱼，在一步步地靠拢，即将融合成为一个完整的太极图案。 许多原先不存在于世间的概念开始灌输进陈司的脑袋。 此刻，男人单独司管力量，女人单独司管生育的天道正在被打破。 “交配”和“性”等闻所未闻的词汇大量地插入进他的认知。 然而，这种看似突兀的变化却丝毫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仿佛这些东西本就是天经地义地存在于此。 男女本就应该结合才能生育，乃至于禽兽、蝇虫、草木，都必须借助阴阳相交才能繁育！ 天道自始至终都是如此！ 他突然想起洞穴内鲛人和女妖相互缠绕在一起的画面，骤然间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交配，它们在繁育后代！ 为何我之前就一点都没意识到呢？ ------------ 第119章 万年夙愿 这种变化还在继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进一步深入。 太极图此刻已经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但这还远远不够。 阴阳鱼之间的界限正在消除，两者逐渐消解融合，似乎即将化为一个整体！ 鲛虺族数万年来的夙愿就要得以实现！ 陈司离女妖最近，因此受到天道的影响最大。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内在似乎有另一个自己正在形成，那个自己正是和他阴阳相对的另一面。 他们自出生起就共生在一具身体当中，似兄弟，似爱人，似夫妻...... 陈司终于明白了，鲛虺族数万年来举全族之力血肉祭祀的终极目的终于是什么！ 他们要消除“阴阳”这一天道！ 世间万物虚实相生，盈亏有度。 日月更替，男女调和，尘世万古不变之道。 但鲛虺族却偏要世间不分阴阳，不辨雌雄，让所有的生物都达到完美的均衡，得到完美的肉身！ 这样一来，鲛虺族将永远不会再不阴不阳、共用一身，今后将再也没有男女之别，鲛虺族也在不用经历肉身分割之苦。 他们将成为一体！ 女妖的神情愈发庄严神圣，让人难以直视。 她自身的意识已经所剩无几，整个精神几乎全被古仙意志所占据。 待女阴大神与她完全融合，就是天道被全部篡改的那一刻！ 她的眼神波澜不惊，像是一口古井，又像是一片浩瀚宁静的星空，里面包含着万物极致的真理。 不过在这道眼神背后，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人性。 终于，我族万年的夙愿...... 就在她的意识就要完全消散之时，“啪嗒”一声，一坨黑色的、丑陋的生物从洞穴顶部坠落下来，刚好落在血色屏障之上。 女妖刚开始感到疑惑。 这整个洞穴都是她肉身的一部分，自己在这个范围内全知全能，为何还会有自己没能察觉的生物溜进来？ 然而，当她真正看清楚这生物的面貌之时，女妖脸上庄严的表情瞬间就被打破，转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当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不！你不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那生物下半身是一根干瘪的鱼尾，只不过上面只有十几片鳞片，稀稀拉拉的，大量腐烂的红色肉质从里面外翻出来。 上半身极薄，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 肋骨像是一根根脚不停抖动着，紧紧攀附在她的屏障表面。 赫然就是陈司此前遇见过的蜈蚣鲛人！ 并且陈司从它身上的气息辨认出了，这头鲛人正是一直偷偷跟随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存在！ 为何它会在此刻现身？ 难道它一直在等待与女妖接触的机会？ 女阴大神怎么会如此惊恐？ 它会阻碍女阴大神的降临吗？ 是吗？它是女阴大神降临的业障！ 不行！它不能阻止女阴重新降临！我不允许！ 陈司死死盯着这头瘦弱的鲛人，一爪伸出，打算把它直接抓死，结果却意外地落空了。 那鲛人的身体竟然毫无阻碍地就穿过四五层坚固的血光屏障，转瞬间就抵达了女妖所在的核心之处！ 陈司瞪圆了眼。 自己方才费尽心思想要突破的屏障，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鲛人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 仿佛它就是这几道屏障的主人一般，可以随意地进行操纵！ 此刻陈司想要阻止鲛人的已经晚了，屏障将他阻拦在了外面。 “不要！不要过来！低贱的东西，快滚！” 女妖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四面八方的地形发生激烈的变化，从中伸出几十根长矛般的血管刺向鲛人。 然而，这些血管在即将触碰到鲛人丑陋的身体时，却齐齐停止了动作，再不能前进分毫。 鲛人对周遭的情形不管不顾，它的脸上露出痴愚的笑容，幸福地拥抱着女妖完美的身体，鱼尾紧紧缠绕着她的蛇尾，仿佛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当中。 他的数十条肋骨一同张开，把女妖纤细的腰腹紧紧包裹住，如同想融进她的身体当中。 女妖充满神性的笑容消失殆尽，现在她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恐惧。 “你已经被剥离出我的身体三百多年，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不可能还活着！不要阻拦我......快滚.......滚！” 她连忙伸手想把这头畸形的鲛人推开，但此时天道的变化早已影响到了她自身。 阴阳天道融合，她此刻也在与这个鲛人渐渐合为一体。 鲛人的肋骨已经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肉身，二人肌肤连接之处已合在了一起。 时隔数百年，被生生分开的两具肉体正在重新变为一个整体。 这一次，他们将结合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为紧密，更为完美！ 他们的肉身，他们的意志将第一次真正地融合，再无贵贱之分、你我之别！ 异化已经非常严重的陈司看见这种情形心急如焚，拼命地砸着屏障，想进去帮助女阴大神祛除这个孽障。 可这道屏障经过古仙降临后变得坚固无比，砸了半天才砸出一个小窟窿。 “女阴大神，快打开禁制！让我进来帮你！” 女妖心有所感，她的意识中混入了许多其它东西，记忆驳杂不堪，身体已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但她还是单手举起，竭尽全力地想要取消屏障。 然而，她刚刚举起手，另一条枯瘦腐烂的手就又温柔地搭上了她雪白的手臂，轻轻将她的手臂放了下去。 女妖想要挣扎，只可惜随着两人的融合，她的身体早已不只属于自己一人，鲛人的意识正在阻挠她操控身体。 “不要拦我，你这肮脏的畜牲......臣司，救吾......” 她绝望地看向陈司，两眼无助而迷茫。 陈司听见这话，眼珠发红，如同得到命令一般，不要命地破坏起了屏障。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女阴古仙的降世绝不能被阻止！我必须要破除她的业障！ 这一次，她一定要回来！ “等着我，我来为您护法！” ------------ 第120章 救还是杀？ 可是，随着陈司破开一道道屏障，里面女妖由于受鲛人意识的影响，古仙的意志也在大为削弱。 陈司砸着砸着，突然愣了愣神。 “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呆呆地思索片刻后，他突然恍然道：“对了！我要杀了这女妖，我要阻止古仙降临！” 说罢，他眼神一凝，目光凶狠地盯向里面。 只有杀了这女妖，自己才能拼出一条活路！ 她必须死！ “胡说八道！”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从他的口中吐出。 陈司怒吼道：“我是要帮助女阴大神降世！” 他手上动作虽然不停，但另一个意识想的却是赶紧杀掉那头鲛人，清除古仙降临的障碍。 两个意识在脑海中争斗起来。 救还是杀？ 救还是杀！ 两个意识用着同一个大脑思考，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我是陈司，我才是身体的主人！你是谁，闭嘴！” “胡说八道！我臣司才是本身，你一个天道演化出来的假货，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 陈司痛不欲生，仰天长啸一声，然后将头猛地砸下。 “轰”的一声，额头与血色屏障剧烈地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接连震碎最后两层屏障。 他终于突破了障碍，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扑向女妖。 女妖离陈司满是鲜血的脸越来越近。 但直到此刻，两股不同的意识还在同一具身体里激烈斗争着。 这个瞬间变得极为漫长。 杀她？还是救她？ 慌乱之时，女妖的目光再一次投了过来，与半空中陈司的视线相互交错。 陈司一阵恍惚，大量尘封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他兀地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是...... 臣........” 女妖脸上露出希望之色。 然而下一刻，一双猴子般的小爪子从陈司头顶伸了下来，把陈司的视线挡住。 凿齿小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对准陈司的七窍吐出一缕白雾。 这缕白雾进入陈司头脑的瞬间，他立刻精神一震，怒吼道：“他娘的，我是陈司！你这妖孽休想乱我道心！” 说罢，利爪径直伸出，干净利索地刺穿了女妖的胸口。 在这个时候，女妖的身体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 她姣好的肉身和缠绕的鲛人已经融合 一半，身上冒出许多大大小小的脓包，上半身变得细长无比，形态扭曲，下半身的蛇尾和鱼尾纠缠在一起，像是两条丑陋的老树根。 低头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洞穿，她满脸的难以置信。 古仙的意志在此刻如潮水般褪去，她的眼神中只剩下愤怒、不甘、迷茫...... “万年筹划，献祭千亿族人，怎么会这样......” 她猛然抬头，死咬着牙，恶毒地看向眼前这个杀死自己的男人，声嘶力竭道：“我不甘心！” 陈司从她狠戾的眼神中看出了乞求。 但此刻神色狰狞的他根本无暇他顾，直接一抬手，扭断了女妖的脖子，再双手一拔，把整个头连带着脊骨都扯了出来。 女妖嘴里还没说完的话再没法吐出来了。 那一具庞大的畸变肉身没了头颅，此刻也摇摇欲坠起来。 空中飞舞的血管通通失去了力量，软嗒嗒地掉落在地上。 无头的尸体没有血管的支撑，从半空中栽下来，像一大摊烂肉摔落在地面。 陈司默默地从女妖的尸体中站起身来，浑身浴血。 看着自己的右手，用力握了握。 “赢了......又活下来了！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妖孽，通通都别想拦住我的修仙之道！” 但还没等他话说完，体内骤然间异样突起。 身体的异变还没有停下来！ 相反，身体里的虬龙还在加速融合，企图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陈司赶紧命令虬龙从自己身体里出来。 可这畜牲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如今它终于要夺舍成功，哪舍得听宿主的命令？ 所幸陈司早非吴下阿蒙，看它迟迟不愿出来，便一拳打在自己的腹部，想用蛮力逼迫虬龙从自己身体中钻出。 接连好几拳下去，陈司疼得胆汁都吐了出来，可虬龙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们两者之间的融合越来越快，陈司身上的鳞片律动着，此刻他双腿站立已经十分吃力，本能在促使他趴下去四足行走。 陈司大急，一咬牙，用爪子在腹部剖开一大条口子，把右手伸了进去，顺着五脏六腑摸索着，想从中找到虬龙的踪影。 但他把体内的肠子都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那家伙的影子。 情急之下，陈司突然看见了女妖的头颅，顿时心生一计。 他深知这只女妖的血肉对虬龙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于是一把抓起女妖的脑袋，吮了些她的血液到肚子里。 果不其然，随着女妖饱含精纯精气的血液散入陈司体内，虬龙立马蠢蠢欲动起来。 陈司冷笑一声。 畜牲果然只是畜牲，稍微放点饵就上钩了。 陈司继续喝着女妖的鲜血，鲜血入肚后，他浑身的伤口都开始缓缓恢复，断成几截的指骨酥酥麻麻，显然也正在愈合。 虬龙被越来越多的血液所诱惑，渐渐的按捺不住。 在陈司吞下几块肉之后，最终它再也抑制不了自身的欲望，纵身蹿到陈司的胃部，大口吞下女妖的肉块。 这尤不能令它满足，为了得到更多的血肉，它的脑袋顺着陈司的食道、喉咙向上探去。 它似乎感受到了，那富含精气的血肉就在洞口的前方！ 虬龙想得没错，陈司此刻正大张着嘴仰头，把女妖脑袋连着的脊骨抵在嘴附近，就等着虬龙上钩。 片刻后，一条白鳞密布、有小孩手臂粗的无眼蛇头畏畏缩缩地从陈司喉咙中探出。 它吐出蛇信子，一股血腥味传入它的脑海中。 虬龙瞬间兴奋无比，张开布满细牙的嘴就要一口咬上女妖的脊骨。 陈司眼神一厉，右手如闪电般划过，一把就抓住了虬龙伸出来的半截身子，然后全力一扯，把它剩下的一半身体也从食道里带了出来。 “你这畜牲，该死！” ------------ 第121章 残留 看着自己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陈司当即就对虬龙起了杀心。 虬龙被陈司的三根手指死死掐住七寸，雪白色的身体在空中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陈司的掌控。 它当下和陈司心意相通，自然能感受到越来越凛冽的杀意，于是拼了命地想通过自身的意志去干扰陈司。 陈司咬着牙，硬生生顶着虬龙意志的干扰，手指发力，把虬龙的身体都掐得变形，几乎就要断掉。 几番哀嚎过后，虬龙最终选择了妥协，服从般地垂下了头，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 与此同时，陈司身上的蛇化终于渐渐解除。 大片的鳞片像是树叶般哗哗地掉落在地上，嘴里的獠牙一点点收回了牙床当中，肤色也慢慢恢复成了人类的颜色。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陈司黄色的竖瞳恢复原状，他终于完全从被寄生的状态摆脱了出来。 陈司看了眼手中低头顺服的虬龙，心中杀意不减。 这孽畜几次三番想要夺舍，留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我现在身体较为健全倒没事，但万一哪天身陷困境，状态虚弱，指不准这家伙就会乘机发难，早晚得栽在它身上！ 毕竟陈司也不愿和常春生一样，用寿命为饵料与妖兽签订契约，这头虬龙终归没有把自己当成过主人，而只是当成寄生的宿主罢了。 陈司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就在虬龙即将毙命之时，却一声叹息，最终没能下得去手。 虽然虬龙是个定时炸弹，但在这个修仙界修行，哪能保证绝对安全？ 之前遇见的一桩桩诡异的修仙神通，哪一个不是要他的性命？ 驱使虬龙虽说危险极大，可一路行来终归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 要是没有它护身，或许自己早不知死在何处了。 想求长生，即便是有害的助力也应化为己用，否则在修仙大道上终归不过沦为他人成仙的垫脚石！ 想清楚后，陈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也罢，这次就暂且饶你一命，希望你以后能安生点。” 仿佛心有所感，虬龙知道自己躲过一劫，挪了挪身子，温顺地顺着陈司的手臂缠绕在了他的身上。 “咳......咳......”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盘坐在地上。 他的体型瘦削无比，好像是骨架外黏了一层皱巴巴的皮，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出了道声音，陈司真要把他当作一个死人。 看了好半天，陈司才勉强确认这人就是常春生。 看来这次斗法他消耗不少，地柱仙损伤严重，想必在他身上找补了不少精气。 如今落得这个模样，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陈司虽然看不惯常春生的说话做派，但总的来说对他却印象不坏。 尽管常春生性格冲动，言语粗鲁，可终究在合作期间没做出过什么落井下石的事，要做到这点在修仙界已经实属不易，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这里。 常春生从怀里摸索出了两颗红色的药丸，也不知道有什么功效，他服下后枯槁的脸上总算重新展露出一丝红润。 只见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满眼恶毒地盯着面前的女妖，用苍老的声音怒骂道：“日他奶奶的杂碎，想献祭爷爷我，投个好胎等下辈子再来！” 说罢还吐了一口浓痰在女妖的尸体上。 然后才转过身，目光不善地盯着陈司。 陈司自然明白他的想法。 如今常春生处于最虚弱的时刻，而地下深处又只有他们二人，正是杀人夺宝的最佳时机！ 即便两人前一刻还是战友，但此刻的形势已经发生了些微妙的转变。 为了打消常春生的顾虑，陈司微不可察地后退了半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道：“此妖已除，危机也算解决了，道友可有回到地面的方法？” 常春生看陈司这副做派，心底稍微一松，便回道：“放心，我之前便驱使魍魉探测过附近的道路，离这片肉质巢穴不远处还有向下的一个洞穴，里面有咸水，应当是和外界平昌港口的海水相连，我们从此处遁出即可。” 他说这番话也是在警告陈司，出去的路只有他知道，别想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陈司装作没听懂，沉声道：“那就有劳道友引路了，别再耽搁，我们这就赶紧出去吧。” 两人简单修整过后，便开始原路返回。 陈司顺手还带上了女妖的头颅，打算回去找余一仙卖个好价钱。 阴冷的洞穴散发着血腥味，寂静冷清。 走着走着，常春生突然扭头，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变化吗？” 陈司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常春生低头思索片刻，斟酌着语句说道：“虽然我们刚才在关键时刻击杀女妖阻止了古仙意志的降临，天道因此并未产生变化，但是......但是我们二人距离古仙太近，受到天道变化的影响最大，我是害怕这天道变化仍在你我二人身上有所残留。” 陈司听后，心中一惊。 随即仔细用仙气探查了一番常春生的身体，发现其除了年龄变化外并无异样，内心便安定下来。 “道友放心，你和以前相比并无异样，看来天道的异变已经破除了。” 常春生闻言，这才安心地点点头，继续带路前行。 二人在半路上遇见了一条腿被夹在墙缝里的孟天华。 他看见两人终于回来了，连忙涕泗横流地哭喊道：“陈哥，我可算把你们等回来了，快救救我啊！” 陈司掰开肉质墙壁，把他扯了出来，皱眉问道：“怎么跑进墙里了？” 孟天华哭诉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听你的话，在这里安生等着你们回来，结果墙壁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差点就要把我吞进去，我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陈司心中了然，这恐怕和女妖当时施法有关。 ------------ 第122章 矛盾之处 孟天华得救后，看见常春生的模样，骤然间吓了一跳，惶恐道：“这位是？” 陈司解释道：“这是刚才和我一起去除妖的常仙师，因为施了法，模样变得有些老态，不用大惊小怪。” 孟天华闻言，仔细凝视了半晌，表情阴晴不定。 这时，常春生也扭过头来，阴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孟天华。 孟天华顿时后背汗毛竖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连退后好几步躲到陈司身后。 那是常仙师？ 不！绝对不是！虽然外表有点相似，但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的眼神！ 孟天华之前与常春生相处了不少时日，两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对常春生也算比较熟悉了。 这老人眼神中充满了阴冷狠毒，和常春生绝不是同一个人！ 陈哥被骗了！到底从洞口里带出来了个什么东西！不行，我一定要提醒陈哥！不能把他带出去！ 孟天华一路畏畏缩缩，余光始终放在前方的“常春生”身上。 陈司看他脸色苍白，冷汗冒个不停，还以为是受了内伤，又强行塞了一块鲛人肉到他嘴里。 几人走了小半天，“常春生”说要先去前方探路，暂时和两人拉开了距离。 孟天华见他走远了，终于如释重负，立马跑到陈司跟前，满脸惊恐地道：“陈哥，你认错了啊，那个人根本不是常仙师啊！” “不是常仙师？” 陈司略感疑惑，那人分明是常春生，自己和他走了一路，哪能认不出来？ 可紧接着，他突然身躯一震，一股寒意深入骨髓。 他还记得常春生方才问过自己的那句话。 ““你觉得我除了外貌，还有什么变化吗？” 难道，天道的变化真的影响了我和常春生？他早在与女妖斗法的过程中就发生了异变！ 可为什么我分不清？难道我也受到了影响， 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天道改变了吗？ 孟天华看着陈司的样子，知道他总算反应了过来，刚露出喜色，却见陈司猛地转过头来，面容扭曲诡异，嘴角咧到耳后根，发出癫狂的笑声。 他一把掐住了孟天华的脖子，怒道：“谁让你多嘴的！天道根本就没有影响到我，我分得清！我分得清！你这卑贱的凡人再多说一句我就掐死你！” 这个陈司令他感到无比陌生，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眼中布满血丝，蕴含着暴虐的杀意。 孟天华几乎就要窒息，两眼冒出金星吃力地点了点头。 陈司这才把他从空中放了下来，脸上扭曲的表情也随之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为了从前的模样。 他仿佛对刚才的一幕毫无察觉一般，看了眼孟天华，道：“快赶路吧，常春生都走好远了。” 孟天华哆嗦着站起了身，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司身后，没再敢多说一个字。 他不知道陈司刚才的突变是怎么了，可却绝口不再提起方才的事情。 陈司倒也不太在意一个凡人的异样，加快脚步后很快就跟上了常春生。 此刻常春生正身处一处石穴当中，洞穴内部已经没有了血肉的痕迹，洞壁是由岩石和淤泥混合在一起组成的，与普通洞穴无异。 这个洞穴还在向地下更深处延伸，里面黑漆漆的望不到头，而在路边毫不起眼的两块石缝之间，有一处幽深的潭水。 小潭不大，最多五六平米，不过看样子却深得很。 常春生正站在小潭边上，见陈司过来了，便开口道：“这里便是出口，应当会通往外界的近海。” 陈司点点头，道：“这里不方便久留，既然找着了通道，我们这就动身吧。” 然而，常春生此时却把目光放在了后面的孟天华身上。 “我们两人肉身强横，长时间在水下潜行自然没有问题，可这个凡人想要出去可就难说了。” 陈司看了看潭水，又扭头看向孟天华，内心也不禁嘀咕起来。 能不能憋气倒还好说，这孟天华肉体凡胎的，单单是海底的压强就能把他的身体挤成肉泥。 如今原路返回是决计不可能了，可要就这么放弃眼前这五千万他又有些不甘心。 常春生看出了陈司的为难，嘴角微微扬起。 “如果道友觉得难办，我倒有些其它法子护这凡人周全，就是......” 陈司冷哼一声。 “有话就说。” 常春生这才继续说道：“就是我施展这法术也需要花费些功夫，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护送这凡人的报酬，我得收七成。” 陈司听后，气得差点爆粗口。 “我一路打生打死护送他这么多天，废了这么多功夫，你娘的事到临头了随便施个小法术，结果就想分走我七成报酬？你怎么不去做梦！” 常春生看陈司满脸恼怒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可是没有我，这人你也带不出去，别说三成了，你一分钱都别想得到！再说了，这凡人能好胳膊好腿站在这也少不了我的一份功劳，我要点报酬也不过分吧。” “你！”陈司指着他怒目圆瞪，但随即想到了什么，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眯着眼看向一旁不敢发言的孟天华，冷冷道：“你也看见了，没有常春生的神通我可带不走你，不过你老爹给的那五千万我也不想分润给其他人......你说怎么办？” 孟天华一个激灵，立马道：“我加钱，加钱！等出去后我就让我爸另付常仙师您三千五百万，一份都不会少！” 这话一出，陈司和常春生两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常春生当即就唤出魍魉，让它缠绕住孟天华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 魍魉内部好像自成一片空间，无需担心氧气和压强的问题。 孟天华被牢牢禁锢住，一动不能动，随着常春生发出指令，“噗通”一声栽进了潭底，向着更深处潜去。 紧接着常春生也二话不说跳进了水中，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像个垂暮老人。 陈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常春生已经是一副将死之相，也不知道还贪图这点钱财干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正当他准备进入潭水时，眼角却瞥见阴暗处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作响。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鲛人和女妖。 它们彼此紧紧拥抱在一起，尾巴相互紧紧缠绕摩擦，脸上展示出无比欢愉的表情。 陈司皱着眉看了半晌。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它们估计是在交配，此前他也见过不少这个物种求偶的行为。 “交配......” 不知怎的，在说出这个词的时候，陈司内心总觉得有些异样，却又找不出来源，心里毛毛躁躁的。 一番思索无果后，他只能作罢，径直扎进了水潭，真正地远离了这座诡异的洞穴。 ------------ 第123章 世界 洞穴内的水寒冷刺骨，包裹在皮肤上冻得人生疼。 所幸陈司的身体经过淬炼早已今非昔比，对于这些外物干扰并未放在心上。 潭水底部连接着的是一条不大的缝隙，看样子本来应该是一块完整的巨大岩石，但由于地质活动的原因而裂开了一条缝，海水便从中灌了进来。 这个类似甬道的小口一直向下延伸，陈司以极快的速度向下遁去，足足过了五分多钟，通道才稍微变宽了些。 他已经感受到身体有些缺氧，于是一鼓作气，继续下潜，一整个人如同利箭般射出。 忽然，陈司感觉到周围豁然一宽，回过神来已经出了洞穴，进入到了海底当中。 无数暗流冲击着他的身体，强大的压强几乎要挤出他肺部最后一点氧气。 四周漆黑一片，海面的阳光照射到这海底深处，已经所剩不多，以陈司的视力也只能隐约看清周围的轮廓。 他顿时暗道不妙。 此处也不知是海底几千米，凭体内残存的氧气恐怕难以支撑到回到地面。 在他头顶几十米处，有两个模糊的人影正不断地向上移动。 两人正是常春生和孟天华！ 那常春生没有丝毫要等陈司的意思，一出洞穴便立马向上潜行了。 陈司本来也没指望对方会施以援手，只是心中略感好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打算怎么支撑回到海面的。 眯着眼睛一看，才发现常春生和孟天华上方还有一条类似蚯蚓的长条状生物，身上长着六七条脚，这些脚以极高频率摆动着，带着两人向上升去。 大概是常春生召出的某种灵兽。 陈司目光一凝，从中受到启发，当即把缠绕在腰部的虬龙从腰部扯下来，然后把束仙绳捆在它的尾巴上，驱使虬龙向上游去。 虬龙此番吞食了大量女妖的血肉，之前又吸取了陈司不少精气，体型已经达到一米五，以它的气力带动陈司一人根本不成问题。 虬龙扭动着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方游去，不一会便超过了常春生两人。 陈司心中微定，这样的速度大概能够安然抵达海面。 正当他有所放松之时，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扭头一看，才发现一片巨大的阴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那生物庞大无比，左右望去根本看不到头，而且它离陈司只有咫尺之遥！ 陈司生出一丝慌乱。 难道是鲸鱼？ 可鲸鱼也没见过这种大小的啊！ 还好这生物似乎并未发现陈司，始终不见有什么动作。 陈司一咬牙，便决定不管这玩意，令虬龙继续向上。 毕竟他在水底根本没什么战力，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陈司的位置迅速升高，但这个生物却一直在他身边。 并非是在跟着陈司，而是它的躯体太为庞大，陈司始终没能遁出它身体所在的范围。 而且陈司发现，它的身体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白色圆斑，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则比车轮胎还大些。 当他终于看到这具躯体的边界之时，还看见一块巨大异常的白斑，直径或许已经超过了三米，如同玻璃般镶嵌在肉身的皮肤上。 诡异的是，当陈司和这块巨型白斑擦肩而过时，白斑却在他身旁鬼使神差地消失了一瞬！ 陈司警惕性大作，扭头瞪圆了眼看向它，却发现那块白斑依然在那，仿佛刚才的瞬间只是错觉！ 然而，当陈司仔细看清楚这块白斑时，猛地惊醒过来。 这哪是斑？这是它的眼睛！ 它的身体密密麻麻全布满了眼睛！ 而自己.......正在和它对视...... 陈司骤然间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一股寒意深入到骨髓。 他就这么呆愣着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任由虬龙拉着自己一点点向上方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不再是漆黑一片，阳光射入海洋，经过海水的折射后闪烁出蓝宝石般的色彩。 海面在头顶熠熠生辉，像是蓝色的天空，与漆黑幽深的海底相比如同两个世界。 陈司的身体在虬龙的引领下猛地扑出水面，随即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海风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咸味。 陈司感受着这一切，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 那生物看来对他并不感兴趣，并没有阻拦自己行进。 ——自己逃出生天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涌上陈司心头，但同时，深深的无力感又令他五味杂陈。 “在真正伟岸的存在面前，我不过就是一粒沙子罢了。” 或许在那生物的面前，自己就和海底漂浮的浮游生物没什么区别。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离陈司不远处，常春生和孟天华也从水中探出了头。 常春生眼睛注视着陈司腰部缠绕着的虬龙，道：“道友倒是好手段，居然比我的速度还快些。” 陈司看着常春生的目光，神色有些不悦，并未搭他的话，而是问道：“刚才海底那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华银市近海有这种怪物？” “怪物......”常春生似笑非笑道：“呵呵，站在凡人的角度，说是怪物倒也没错。” 他脸上笑容褪去，沉声道：“官家不想让凡人知道的事，寻常人怎么可能清楚'他们'的存在？” 陈司心头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常春生干瘪的嗓子发出两声苍老的笑容，道：“陈司小子，你不是真以为这个世界真像书本上教的那样吧？ 鲛虺族为什么会出现在华银市的地底，你难道真以为这是个意外？” 陈司沉吟片刻，迟疑道：“你是说，它们一直都生存在那里，只是官家对大众隐瞒了？” “当然！”常春生指着这片海底道，“不仅是这里，在深山老林，在河湖之底，甚至在繁华的都市地下，它们都无处不在！只不过有人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你们才一直被蒙蔽住了双眼。” ------------ 第124章 头颅 等陈司理解了常春生话中的含义，一时间觉得细思极恐。 照他的说法，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只是生活在无形的笼子里？自己以前所认知的世界只是别人想让自己看到的？ 这完全颠覆了他过去的世界观。 “你胡说，自然界里怎么可能会......” “自然界？” 常春生不屑地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去过？” “我——！”陈司刚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过去得知这些信息的渠道，也只有电视和网络而已，在熟悉的城市和乡村之外的地方，真的是他认知的那样吗？ 地底深处真的就只埋着冰冷冷的矿石？海底真的除了鱼类就寂静无声？还有那些人迹罕至的草原、山脉、戈壁，真就空无一人吗？ 陈司的后脊背一阵发凉，一股诡异的感觉蔓延上他的心头。 他终于偃旗息鼓下来，在漂流回岸边的过程中再没说过一个字。 五六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海岸线。 陈司和常春生颇为狼狈地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夹杂着不少海草。 此地早已不是平昌港口，甚至已经脱离了华银市的辖区。 对附近的渔民稍一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处于华银市北面曹阳市的地界，距离平昌港口有着整整几十公里的距离。 弄清楚自己所处的情况后，陈司这才想起孟天华，皱眉问道：“那小子呢？”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一直隐藏在常春生背后的魍魉显出形体来， 它半透明的身体里裹住的，正是昏迷不醒的孟天华。 “不会已经死了吧？” 常春生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回道：“放心吧，死不了。” 说罢，魍魉的身体从中间裂出一条口子，直接把孟天华吐了出来。 孟天华落地后滚了几圈，随后胸膛开始起伏，氧气逐渐灌输进他的肺部。 不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整个人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惊恐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又抬头仰视了许久天空，才欢呼雀跃道：“是太阳！真的是太阳啊！我终于出来了，我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孟天华笑着笑着，笑声逐渐小了下来，变成一阵阵呜咽，最后竟当着两人的面就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为何，陈司在他身上隐约看见了当初走出鬼穴时的自己，不由得一阵感慨。 他转而看向常春生，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常春生嘴角一瘪，整张皱巴巴的脸都垮了下去，“还能怎么办，赶紧找个地方清修，看看还能补回几年的寿命吧，唉......” 陈司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常春生也算是个人物，最后却沦落成这个下场，不免得一声叹息。 两人于是就此别过。 陈司回到华银市后，按约定把孟天华带回了他爹那。 他爸看见儿子终于回来了，眼眶当即就红了一圈，没说什么就把五千万转到陈司账户上，还热情地邀请陈司吃了晚饭再走。 陈司对这凡人的邀约自然没有兴趣，只是告诉他还欠着常春生三千多万，便转身离去了。 栖霞山还是老样子，不过此时大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干枯的树木上已经抽出了零星的嫩芽。 陈司的别墅所在的区域仍旧被白雾所笼罩，远远望去根本看不清别墅内部的构造。 在离开前陈司就设下禁制，一般人进入白雾后只会神志混沌，出现鬼打墙的情况。 不过他作为此地主人自然不受影响，穿过一层层雾气之后，便回到了他的洞府当中。 出乎预料的，自己出行这么多天，百血升灵阵不仅没有干涸，反而依旧注满了鲜血。 看来李胖子做事还算靠谱，即便我不在也没忘记履行职责。 在这些天的滋润下，百血升灵阵的凹槽隐隐凝聚出了一丝妖异的血红之色，虽然变化不大，但是陈司能感受到阵法提炼出的地气更为精纯了。 或许经过长年累月的献祭人血，这里多年后也能形成一块风水宝地。 陈司暗暗盘算着，看来李胖子的采血站还得继续开，过段时间再划给他一笔钱。 进入屋内，里面长时间没有住人，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陈司驱动白雾，轻轻一卷，这些灰尘就随着雾气飘去了外面。 陈司才坐下来，把用衣服包裹着的女妖头颅放在桌上。 直到此时，女妖脸上的狰狞、眼神中的不甘还栩栩如生，仿佛这颗头颅刚刚才被摘下来，没有一丝腐烂发臭的迹象。 他们一族上万年来一直在追求完美的肉身，尽管最后没能得偿所愿，但看来其肉身已经超过了凡俗的范畴，达到不死不腐了。 陈司之所以把她带回来，便是想去余一仙那打听打听能卖个什么价钱。 经此一行，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在法宝方面的短缺，多筹点钱也好置换点趁手的物事，今后对敌总归能多些手段。 可是一回想起前面几次和余一仙的交易，陈司心中又有点打鼓。 那厮奸商，不会又来敲我竹杠吧？ 思来想去，陈司还是觉着先把这颗头留下，以后打听清楚市价再说，否则被余一仙阴了不说还得给他数钱。 正好也能了解下其他的售卖渠道，待价而沽的道理陈司还是明白的。 他找来了一个方形的箱子，把女妖的脑袋连同下面一截长长的脊骨都装了进去，然后将其放在了地下室。 尔后陈司就开始了闭关打坐，感受着阵法中精纯的地气源源不断进入身体中，陈司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满足感。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过了鲛人肉，陈司吸收地气的速度比起以往又快了两分，连日来被消耗的仙气逐渐补足。 他的丹田正在不断扩大，经脉也在地气的浇灌下愈发壮实。 待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地气的枯涸让他被迫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看来是血液供给不足了。 也正是此刻，一辆大的医疗运输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开上了栖霞山，最终停在了院子里。 ------------ 第125章 母亲 来的人正是李晨，近日来，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早上七点前必然要赶到栖霞山，给陈司的阵法换血！ 他如今开了个医疗公司，主营业务就是采血，也算是个小老板，生活过得有声有色的。 李晨的老婆不明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做，叫手底下的人去不行吗？ 一向听老婆话的李晨面对这事却立场异常坚定。 他想得明白。 陈哥亲自对我委托这件事，那是信任我啊！我怎么能去找外人代劳呢？ 再说了....... 李晨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我越是亲力亲为，陈哥不是越能看到我的诚意吗，不就越能把我当成自己人吗？每天来这里，也能在陈哥眼前混个脸熟不是？” 正是这样的想法，驱使着李晨每天雷打不动都跑过来换血，就算没见着过陈司一面也丝毫不气馁。 “不过这个阵也奇怪得很，像是在喝血一样，每天来灌都灌不满，难不成陈哥在底下挖了个池子？” 正当他内心感到疑虑时，一直以来紧闭着的别墅大门吱呀呀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黑发青年的影子。 隔着雾气，李晨一开始还没看清楚来人，只看到一个不壮不瘦的模糊身影，待他走近了，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正是陈哥吗！ “陈哥啊！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陈司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晨，玩味道：“等我干什么呢，给你发工资？” 李晨尬在了原地，但转瞬间就调整好了表情，重新挂上谄媚的笑容，拍着胸脯道：“哪能啊，给陈哥办事是我的荣幸，我咋还能找陈哥讨工资？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陈哥你救过我不止一回两回了，我给你办这点小事理所应当！” 陈司无奈地笑了笑，这李胖子的嘴皮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 可不论如何，对方帮了自己这些忙也是实打实的，总不能亏待了他。 “回头我再转你几百万，好好继续干。” 李晨还想说些什么，陈司直接挥手打断道：“行了，你开的采血站不盈利，只是为了给我个人服务，长期亏本的话也开不长久，以后我都会定期汇款过去的。” 听他这么说，李晨这才安心地接收了这笔巨款，然后一边清空运输车里的血，一边向陈司汇报起近来华银市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件。 其中大多数都是捕风捉影，陈司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唯独听到华银大学接二连三有学生自杀，他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他的大学就在闹鬼，陈司还亲自感知到过图书馆的确有着某种存在。 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陈司摇摇头，还是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好奇。 当时他感受到的那股气息极为庞大，堪比地柱仙，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解决的。 “哦对了，之前我来换血的时候，还遇见一个小姑娘，说是你的大学同学。我觉着像是个骗子，看陈哥你买别墅发达了来攀关系的，就把她赶走了。” 陈司表情一滞，问道：“她长什么样子，你说说看。” 李晨摸着下巴回想起来，“身高一米六左右吧，身材还可以，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就是脾气有点大，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精灵古怪......” 陈司扶额，有些头疼。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她是我认识的校友，下次她来......” 他本想说把她请进去就好，但转念想到了自家的地下室还藏着颗头，又改口道：“礼貌点把她赶走。” 猜得不错的话，来人应该是孙晓。 这套别墅是从她家买的，她能知道自己的住址也不奇怪，就是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李晨走后，他把放在家里的手机重新开机，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几十条消息，大多数都是孙晓发过来的。 基本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信息，主要是让陈司去办房子的过户手续，还有催他赶紧回学校上课之类的话。 “奇怪，这丫头什么时候对我这么热情了？”陈司略感有些奇怪，好像自从上次去看过潇芸芸的音乐会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似乎开始有所转变。 以前虽然也是朋友，但作为富二代，她可没这么关心过自己。 在这些不痛不痒的消息中，有句话吸引了陈司的注意力。 “小陈司，你妈已经到华银市了！你死哪去了？她现在暂住在我家的，看到了赶紧回一句！” 他一翻手机，才发现通信记录里确实有备注为“妈”的两通电话。 一个身材干瘦，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 久违地，陈司感受到一丝人情的温暖，心头不禁一热。 是啊，妈来了，她几个月前就告诉过我，我怎么忘了。 陈司发现自己对凡俗的事情越来越淡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妈，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今后走哪条路，都一定要让她过得幸福。 想到这，陈司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 “嘟嘟”两声响，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那头传来迟疑的声音，“儿子......是你吗？”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陈司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颤，开口回道：“妈，是我，小司。” “小司......”母亲的声音顿时哽咽，“你个没良心的，让我提心吊胆这么多天，总算舍得回一通电话了。我都听你同学说了，你现在是在国家地质勘探队实习吧？你们那单位咋回事，连用手机打个电话都不让？你在那工作还顺心不，有没有吃苦啊？” 陈司知道她口中的同学应该就是孙晓，这大概是她给自己打掩护编的个借口，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也没有戳破。 “放心吧，妈，我好着呢，只不过前些天都在地下勘探，没信号，电话打不出来。对了，你现在是住在孙晓那吗？我这就来接你。” ------------ 第126章 纠缠不休的阴阳天道 一听见孙晓的名字，母亲的声音顿时柔和了不少，语气中带着表扬，“小司，干得不错，孙晓这闺女机灵，我喜欢得很，你可得把握住，对人家好，明白吗？” 陈司略微一滞，反应过来这是她误会自己和孙晓的关系了，便解释道：“妈，她只是我的朋友。” “害，懂懂懂，现在还只是朋友阶段嘛，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好了，小司你快过来吧，正好晓晓她也在这里，你出去工作这么久，你俩好见见面！” 陈司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根据发的定位往那边赶去。 孙晓家房产不少，在市中心有好几套房子，为了让陈司他母亲能住得舒心，就选了套市中心的套房，虽然不算太大，但布置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一个人生活起来倒也方便。 陈司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母亲是他在凡世间最重要的人，不管孙晓为什么向自己献殷勤，这个人情他都记在心里了。 一个多小时后，陈司来到了母亲居住的地方。 她此时正和孙晓聊得开心，双手握住孙晓的右手，满眼都是喜欢。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陈司呆立在原地，一句“妈”卡在喉咙里，半天没喊出来。 一段时间没见，她的背和以前相比又伛偻了些，眼角不知不觉间又多了几条皱纹，显得有些老态。 陈司知道母亲在几十年前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她本名叫作黄淑琴，以前街坊邻居家的小伙子有不少都追求过她。 就是这么个人，却因为爱情选择嫁到了没钱没势的老陈家，结果生下孩子后被丈夫抛弃，一个人把陈司抚养长大。 黄淑琴年轻时的模样陈司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小时候一直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可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已经老了。 驻足良久，陈司声音微颤道：“妈。” 黄淑琴本来和孙晓聊得火热，听见陈司的声音，才扭头看见自家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哎哟，臭小子，我来华银市这么久，可算等到你了！快过来，让妈看看你吃壮点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陈司的胳膊，举止间温柔亲切。 陈司站着任由黄淑琴摆弄，心底只感觉到久违的幸福。 孙晓这时也走了过来，她可从没见过陈司这么温顺的模样，脸上露出一阵坏笑。 陈司却不以为意，对她说道：“这次谢谢你照顾我妈。” 孙晓一边捂着嘴一边笑道：“什么谢不谢的，咱俩什么关系，以后小陈司有困难只管找我，姐罩你。” 黄淑琴满脸宠溺地看着自家儿子和孙晓，越看越觉得两人般配，暗中揪了一把陈司，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司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由于还没买车，所以陈司又理所当然的蹭上了孙晓的跑车。 在接她回去的路上，黄淑琴嘴里一直念个没完，生怕在外求学的儿子吃了亏。 陈司没有感到丝毫不耐烦，反而主动地给她讲上一些过去在学校的趣闻。 聊着聊着，黄淑琴满眼欢喜地看着儿子，突然说了句，“小司啊，晓晓之前说我还不信呢，你确实变化太大了，像换了个人一样。” 陈司胸口一紧，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是吗......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黄淑琴连连摆手，“哪能啊，你小子以前胆子可小了，遇见什么事都一惊一乍的，领居家孩子拿个蟑螂都能把你吓哭。小司现在可沉稳了不少，像是个男子汉了。” 陈司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我以前是那种性格吗？我都不记得了。” 黄淑琴看他这副样子，只以为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掀了他的糗事，在装傻罢了。 自己一把年纪了，年轻人的花花肠子哪能不清楚。 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陈司的后脑勺。 正打算换个其它话题时，陈司的手猛然发力，死死钳住了她的手腕。 黄淑琴被抓得生疼，感觉骨头都快被折断了。 抬头去看陈司，却发现他满脸狰狞，嘴里发出“桀桀桀桀”的森然冷笑，两排森白的牙齿裸露在外，仿佛跟刚才变了个人。 “死老太婆，你再敢跟我胡说话乱我道心，我弄死你！” 陈司的眼神冷酷残忍，说这句话时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黄淑琴被这样的陈司吓住了，直接愣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 自家的儿子她可是看着长大的，怎么会这么跟自己说话，这不可能！ 前面开车的孙晓同样十分惊慌，跑车一阵摇晃，差点撞到了边上的路灯。 黄淑琴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抚摸着陈司的脸颊，轻声问道：“小司啊......你怎么了？” 却不料下一刻，陈司脸上狰狞的表情骤然一收，整个人转瞬间就恢复为原状。 他微笑着回道：“妈，都说了我好得很，你就别瞎操心了。” “可......可.......”黄淑琴满脸担忧，看向了前排的孙晓，问道：“晓晓，这是你之前说的症状吗？” 孙晓通过后视镜偷偷瞟了一眼陈司，确认对方真没事了才放下心来。 “对啊阿姨，只见我们去音乐会就看见陈司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半天，感觉最近症状又严重了不少啊。小陈司，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呀？要不然我们去心理医生那看看吧，我认识一个名医，很有效的。” 陈司被两人的对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让去看医生了？ 孙晓看陈司一脸疑惑的神情，就知道他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肯定没印象，于是调出了车内的录像。 在亲眼看到那一幕后，陈司难以置信道：“这是我？” 两人严肃的眼神给了他回答。 黄淑琴既担心又心疼，好好的儿子怎么读两年大学成这副模样了？ “儿啊，你们那勘探队整天在地下的，多压抑呀，肯定对心理不好，听妈的，别去那工作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精神分裂症 陈司把这个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这才确认画面中的确实是自己无误。 但他第一反应却不是觉得自己身上出了问题，而是认为有人对视频动了手脚。 即便车内两个对他而言都是非常亲近的人，可归根结底陈司只信任自己。 既然自身的记忆都没这回事，那么就十有八九视频的内容是虚假的。 是技术合成的视频，还是其他修仙者暗中的手段？ 思来想去，他的眼神最终落在了孙晓身上。 正当陈司打算找孙晓好好问清楚时，却瞥见了母亲眼角含泪的的模样，心头不禁一软。 “放心吧妈，那工作对我没什么影响，如果你不喜欢我辞了就是。” 黄淑琴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继而扭头对孙晓道：“晓晓，你说的那个医生在哪，带我家小司去看看吧，可不能让咱家小司年纪轻轻的就落下病根了呀。 陈司颇感无奈。 踏足修仙界这么久，普通的疾病恐怕对他早已不是威胁，只是这话却没法对她说出来。 这些估计不提，即便自己生了病，一个凡俗医生又能起什么作用？ 不过看着母亲那满脸担忧的模样，陈司最终没能狠得下心来拒绝。 孙晓见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便对黄淑琴出言安慰道：“阿姨，您放心吧，现在年轻人压力大，有点心理上的问题很常见，只要对症下药，很快就能调节过来。 我认识的那位肖医生可是市内顶尖的心理医学专家，让他给陈司瞧一瞧，保证药到病除！” 黄淑琴听后，这才稍稍放宽心，陈司这孩子她从小拉扯长大，她就怕他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疗养，那里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陈司在一旁微微皱眉。 肖医生？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见陈司没有反对的意思，孙晓便调转了车头，向市郊区开去。 精神类的医疗中心往往在比较偏远的地区，而这次他们要去的北山精神研究院更是在深山当中。 他们开着车沿着山间公路一路盘旋前行，足足三个小时之后才看见研究院的大门。 不论里面医生治疗水平如何，但从外观来看，至少这里的医疗设施不错。 道路通通铺上了白色的地板，洁白的地面一尘不染，院中的绿化做得尤其到位，偌大的草坪中间还有个喷泉形成的浅湖，不少患者在护理人员的陪同下散步。 说是精神医疗中心，但是和陈司过往印象中的精神病院大相径庭，更像是一所富人的疗养院。 看到这医疗条件，黄淑琴首先便对这里的治疗水平信了几分，内心不免松了口气。 几人去到大厅，孙晓上前对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原本爱搭不理的女护工听后，立马转变了态度，殷勤地走上前来招呼陈司他们。 “几位是来找我们肖副院长的？实不相瞒，咱们副院长平时可是个大忙人，市内外不少人都求着让他瞧病，今天下午的行程老早就安排满了，你们这突然来访本来是绝对见不上面的......” 黄淑琴见着护工这么说，顿时急切不已，拉着陈司的袖子上前，正打算开口，却又听到护工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是孙大小姐来了，肖副院长交代了，多忙都会空出时间来的，我这就去通知他，几位请稍等！” 女护工走远后，陈司扭头不动声色道：“这肖医生你很熟？他好像认识你。” 孙晓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不自然。 顿了片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嘻嘻一笑道：“秘密！” 黄淑琴拍了拍陈司脑袋，没好气道：“你这娃子瞎打听什么，人家看病的事情能随便问吗？” 然后又温柔地抚着陈司的后背，劝慰道：“钱你别担心，妈有钱，只要这医院能看好你的病，再贵都不成问题。” 不一会儿，女护工便回来了，带着三人来到肖医生的办公室前面。 而肖医生此刻正站在办公室门前，脸上略带赔笑地看向孙晓。 “孙小姐，您这次来是......” “我朋友最近精神压力比较大，特意找你来看看。” 孙晓说着，就指向了后面的陈司。 肖医生一边说着“当然，当然”，一边把目光投向后面的青年。 当两人目光相撞时，彼此都愣了愣。 “小陈？” 陈司这才发现，这不正是当初从鬼洞出来后，给自己看病的肖医生吗？不料竟在这里又碰见了。 孙晓眨巴眨巴眼，对陈司凑近了问道：“你认识？” 陈司只是简短回道：“之前勘探事故过后治疗过我，谈不上认识。” 在肖医生的引领下，众人进入到了他的办公室内。 里面非常宽敞，陈设和外面截然不同，呈暖色调，置身其中便有一种温馨感，很容易让病人放下戒心。 挂画和摆钟等装饰品似乎也有些说不明的心理暗示，使屋内的氛围变得柔和起来。 待坐下后，肖医生挂上他惯有的亲切微笑，呵呵笑道：“小陈和我也是老朋友了，根据之前的诊断似乎没什么大问题，怎么，最近生活在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陈司对这个颇似神棍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回应得漫不经心，只想着赶紧敷衍过去结束治疗。 肖医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不愿意配合的病人多了去了，他没有灰心，而是不厌其烦地和陈司聊起了家常，其中还间插着问陈司一些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试图从陈司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他的内在人格信息。 他知道孙晓可是个大金主，治疗有成效的话酬劳是少不了的，因此对陈司格外上心，聊天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而后又向黄淑琴和孙晓详细询问了陈司的病情。 当他观看完陈司在车中反常的视频过后，眉头微微皱起，背向后面的座椅一靠，仰头闭眼，顿时做出一副苦思的模样。 半晌后，才犹豫地开口道：“依我多年的治病经验来看，小陈这是——” 他顿了顿，坐直了身子认真道：“精神分裂症！”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催眠 “啊！”黄淑琴听到这五个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陈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黄淑琴，把她扶了起来，确认她没事后，恶狠狠地看向肖医生，冷声道：“你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这张嘴撕开！” 肖医生不为所动，他看着陈司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陈啊，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具体的结果可以等稍后系统检测后再确认，但依我来看，的确是精神分裂症无疑，而且是典型的阳性症状！ 患者会因为大量脑中的幻觉出现妄想、言语混乱、行为紊乱等症状，继续恶化下去，恐怕会对身边的人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啊。” 陈司冷哼一声，当着母亲的面也不打算跟这神棍争辩，扶起黄淑琴就打算离开。 肖医生见摇钱树就要离开，心中一急，在身后不折不挠道：“小陈，你们这类患者往往自身最难发现自己的病情！ 你仔细回想看，当初你刚从鬼洞出来时，可分明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说话客客气气的，性格哪像现在这样暴躁？ 是精神分裂症，它已经在逐渐影响你的人格了！ 你平时在生活中，难道就真没察觉到异样吗？那些看似合理却和现实背道而驰的事物，那些好像理所当然却又完全违背科学的臆想，全部都是你的幻觉啊！” “醒醒吧，陈司！” 肖医生的话如黄钟大吕敲击着陈司的脑袋。 刹那间，他的脑子一阵嗡鸣，整个人怔在原地，后脊背忍不住地发凉，浑身都冒出鸡皮疙瘩来。 这句话穿透进他的脑子，直触碰到他的灵魂。 不知何时，眼前的景色又摇摇晃晃出现了重影，周围暖色的房间陈设和漆黑阴冷的洞穴重合在一起。 通往办公室门口的路变为了一条笔直向前的通道，前方黑洞洞的，冷风直往陈司身上灌，仿佛随时都能把他消瘦的身体吹倒。 四周没有一个人，湿哒哒的水滴从头上滴落，一股莫大的孤独感涌上心头，陈司从未感觉如此惶恐！ 陈司猛地摇头，那些重影骤然消散，眼前恢复到了办公室内的景色。 不过他内心的惊慌并未因此消退，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确认一切都是真实，自己的确处在现实之中，这才放下心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刚从鬼洞出来时，他也曾遇见过这种情形。 他难以置信地握了握拳头，感受着触感。 难道真是像这神棍说的那样，自己有精神分裂症？那些都是自己内心的妄想？ 修仙者也会精神分裂？ 陈司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慎重地盯着肖医生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说说看，你平时是怎么治疗的？” 肖医生看这棵摇钱树总算回心转意，心中这才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他自信道：“放心，只要你肯配合治疗，我一定尽可能地帮助你恢复健康。按照一般的治疗步骤，得先长期服用药物缓和你的情绪，配合心理引导来让你的症状得到缓解，之后再进行后续的诊治。 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对你进行一次小的催眠引导，了解你心底深处的病因，今后治疗才能更有针对性。” 陈司冷着脸不置可否，不过也倒没拒绝，照着肖医生说的坐在了椅子上。 肖医生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放在陈司眼睛的斜上方二十厘米处，小幅度地左右晃动，嘴中说着诱导性的催眠话术。 “现在，把你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请将眼睛闭起来，眼睛一闭起来，你就开始放松了。 注意你的感觉，让你的心灵像扫描器一样，慢慢地，从头到脚扫瞄一 遍，你的心灵扫到哪里，你的哪里就完全地放松下来....... 注意呼吸，平缓下来，现在我开始倒数，从当我从十数到一的时候，你就进入了你内心埋藏最深的梦境。 十、九、八......一。好，你已经进入了梦境中，深呼吸，跟着我的引导，告诉我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肖医生用温细的语言不断催眠，眼看着陈司躺下一步步进入到了深度入梦的状态当中。 然而下一刻，陈司兀地睁开眼，暴跳而起，一把揪住肖医生的衣领，怒道：“你他妈的，你这催眠顶个屁用！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找打！” 话音未落，沙包大的拳头就要砸到他的脸上。 肖医生眼见不妙，赶忙高呼：“等等，等等！刚才是失误，我还有办法，让我再试一次！” 陈司的拳头于是在离他脸颊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法子快使出来，要是让我发现你敢糊弄我......哼！” 黄淑琴见刚才的催眠不顶用，话语中也不免带了几分狐疑，小心翼翼道：“医生，我家小司可全看您的了，请您一定要治好小司啊。” 孙晓拍了拍肖医生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肖医生，我相信你。” 肖医生瞬间汗如豆大，心说这可真是个活祖宗，看来要是今天治不出个大概来，不仅要遭受皮肉之苦，金主的酬劳也要打水漂！ 形势比人强，他只好讪笑道：“诸位放一百个心，刚才只是出了点小问题罢了。心理催眠需要患者配合，要患者对医生感到信任才易生效，不过我看小陈的戒备心比较强，似乎对旁人不怎么容易信任，我这里还有另外的治疗方案。” 说着，他从阁间的保险柜里取出一只木盒，异常谨慎地打开了盖子。 在盒子里横躺着的，是一只乳白色的玉质圆球，正中间有一块黑斑，看外观像是玉石，不过外表略显粗糙，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化石。 化石的上方钻了个小洞，用一条细绳穿了起来。 肖医生捧起这颗圆球，脸上露出些微得意的神色，“这是我早年在古玩街淘到的物什，听卖家说是从长白山挖出的恐龙化石打磨成的，后来被当成个摆件辗转经过了几个人。 也不知是怎么个原理，我每每用它来催眠，总是得心应手，目前为止还没失手过，这回用上了它准没问题！” 陈司对他本就没报什么期待，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径直坐下，心里想的已经是待会怎么收拾这神棍。 一颗像是眼球般的球体从半空中缓缓落下，进入到他的视野当中左右晃动。 肖医生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 “开始吧，臣司。” 不知为何，黄淑琴看着这颗白球觉得有点渗人，于是上前握住陈司的手，担心道：“没事的，小司，妈在边上陪着你呢。” 感受着手心切实的温暖，陈司心中一阵触动，低头拍了拍母亲的手，然后宽慰道：“放心吧，妈，就只是个催眠而已。” 他抬头看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根本没有黄淑琴的影子。 眼前漆黑一片。 无穷的黑暗包裹着他，地底深处刺骨的冷风呼啸而过，掠起他破烂的衣衫，让陈司的内心升起阵阵寒意。 他猛然惊觉，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刚刚握住的母亲温热的手，只是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罢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醒来 “妈......妈！你们在哪？” 陈司急忙左右环顾，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可没有人回应他，他的声音在偌大的地底扩散开去，在无边的黑暗中只剩下空旷的回音。 他低着头望向自己这双枯瘦的手臂，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色泽，只有薄薄的一层贴在骨头上，肌肉完全萎缩不见，活像一具丧尸。 陈司的呼吸急促起来，他骨瘦如柴的胸膛大幅度地起起伏伏，阴冷的空气注入破风箱一般的肺部当中，让枯竭的五脏六腑发出剧烈的疼痛。 陈司有些喘不过气来，充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恐惧。 “妈，孙晓！你们人呢！？我知道这是幻觉，你们就在我边上，说句话啊！” 他在原地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这只是梦境！ 自己此刻还在病房当中，自己的亲人、朋友就在身边，他们正陪着我！ 他在孤寂的地底深处一个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时而叫喊，时而啜泣，像个疯子般癫狂地摆动身体。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陈司跪倒在地面上，捂着脸，眼中不断流出泪水。 莫大的孤独涌上心头，他从未感到过如此无助。 他明白，其实他心底早就察觉到了。 世上哪有什么修仙秘籍，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精神崩溃下的幻想罢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身怀神通、杀伐果断的修仙者，只不过是一个徘徊在洞穴深处的平凡大学生而已。 可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个梦永远做下去！ 我宁愿在梦里面死了也不想面对这边残酷的现实！ 即便那个梦光怪陆离，有着如此多违背现实的情节，但他依然想回去，他不要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洞穴永远走下去！ 陈司抱头痛哭，甚至假装对着不存在的“肖医生”哀求道：“求你了医生，快催眠我吧，让我回到梦里面去，我想再见见我妈，我不想一个人在这边啊......” 可在这地底上万米处，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他卑微的哭诉。 随着在地底游荡的记忆逐渐恢复，陈司终于回想起了现实。 自己已经在地底徘徊太久太久了。 肖医生说得没错，自己的精神早就崩溃了，我或许的确有精神分裂症......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司才重新站起身来。 他不再绝望地嚎叫，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麻木的表情。 他想起，曾经也有几次从梦中醒来的情形。 但没关系，只要往前继续走下去，就能重新回到梦里，自己又能恢复修仙的神通，又能重新见到母亲...... 我只需要继续前行就好...... 他已经分不清在地下走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直到如今还没死掉。 究竟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一直前行下去？ 无尽的孤独已经淹没了陈司的内心，使他对外界的感应尤其迟钝。 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此前在地底深处看见的、那只摄人心魄的巨眼。 没错，那只优雅而诡异的眼，和肖医生的催眠道具多么相像啊，自己在梦中好像经常能看见这些眼睛的窥视。 黄中元浑身挂满的眼球、平昌港口海底深处的巨物...... “祂”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 陈司迷茫的内心隐隐察觉到，地底深处的巨眼所在之处，就是自己前行的目的地，也是自己这一生的归途。 在那里，自己将得到救赎，自己将知晓一切，自己将开始新的生命...... 对了，张春民呢？ 陈司突然想到，内心泛起疑惑。 当初是张春民带着自己往地下前行。 沿途都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怎么这次醒来没有看见他呢？ 他冥思苦想，但混乱的记忆已经把他的脑袋蚕食成漏筛，几乎记不清任何东西。 半晌，他才想起，张春民此前已经通过四象唤仙阵把自己献祭给了古仙，他早已先行一步羽化飞升了。 “不对......那只是黄中元对我施加的幻境，黄中元是假的......” 可那真的是假的吗？张春民还没死吗？ 什么才是真的！ 陈司有些分不清了，杂乱的回忆冲击着他的脑袋，让他刚刚趋于稳定的精神又错乱起来。 周围的景色扭曲变形，出现一道道重影，陈司险些站不稳，一脚踩到长桥边上坠入深渊当中。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中。 有母亲的呼唤，有孙晓的叫喊，有古仙的低语，有臣司的呢喃...... 陈司的脑袋几乎要裂成两半，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直接跪在地上，用头狠狠地撞击着坚硬的地面，顷刻间，额头就撞击出一条鲜红的口子，血液从中汩汩流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脑袋一阵嗡鸣，那些声音糅杂成一堆，再也辨不清哪些是谁的。 而他的意识在此刻也更加混沌。 在这些声音当中，有一道急迫的女童叫喊声突破层层障碍，破开陈司的耳膜直接钻入到他的耳朵中。 “爹爹，快醒过来！” 下一秒，陈司猛然睁开眼，洞穴中的景色消失不见，在他面前的还是那只眼珠一般的白球，还有肖医生那副挂着笑容的脸庞。 他仍然坐在病房当中，墙壁上的摆钟正滴滴哒哒地响个不停，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陈司一摸脑门，早已是一片冷汗。 他的眼神中的恐惧迟迟没有消退，待真正认清周遭的一切才是现实之后，陈司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肖医生看病人已经从催眠状态中完全恢复，笑呵呵地说道：“小陈，我已经知道你内心的病因所在了，看来还是几月前的地底勘探对你的影响太大，再加上工作环境比较压抑，所以才会形成心理上的压力。别担心，只要弄清楚病因，经过疏导很快就能痊愈。” 陈司略带迷茫的眼睛注视着肖医生，听到他这些话，陈司的视线逐渐聚焦，随即狠厉与愤怒重新回到他的眼神当中。 他猛地一拍桌子，厚实的红漆木桌顿时应声裂成几半，让肖医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 他的嘴张张合合，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病人结束催眠后情绪不稳定的他见过，可弄出这阵仗的他可闻所未闻。 这小子还是个练家子？ 由于害怕陈司那沙包大的拳头，肖医生后面的话再没敢说出来。 而陈司直接起身，二话不说拉起黄淑琴和孙晓就往门外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只是临走前色厉内荏地丢下了一句狠话。 “神棍一个！不治了，下次别让我看见你！” ------------ 第一百三十章 师徒 在昏暗的洞穴内，一座小潭波光粼粼，山间裂隙中射下来的一道光洒在潭水表面，映射出道道光芒。 在小潭中心，一块黑色的巨石露出水面，占地两三平米宽，上面生长着厚厚的苔藓。 而石头正上方，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正盘腿而坐，双手掐诀。 老人的脸上刻画着道道岁月留下的褶皱，头发和胡须花白而硬直，脸部轮廓给人以坚毅的感觉。 他浑身上下更是肌肉虬扎，线条分明，光从这具身体来看完全不像是个花甲老者。 此刻，他正双眼微闭，呼吸运气，四周散发出一种玄妙的气息。 老人面前的小潭边上，正跪着一位枯槁老头，老头边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低头恭敬地默然伫立。 那老头浑身的皮肤皱巴巴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黑斑，衣服中隐隐散发出淡淡的尸臭味，显然已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根据他的眉眼依稀可以分辨出，此人竟正是和陈司一同前往地底的常春生！ “师父......还请您出手救我性命......徒儿遭地柱仙反噬，体内精气已快枯竭了......” 常春生声音颤抖着，吃力地埋下脑袋，对着潭中心的师父重重地磕了个头。 为了完成这次的任务，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太大了...... 如果不能求到师父出手，恐怕几个月后就是他的坐化之日。 常春生的头死死扣住地面，不敢抬起来分毫，只愿师父能帮他再苟活一段时日。 他不甘心就这么死掉！ 足足过去一刻钟，石头上盘坐的老人才从冥想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缓缓抬起眼皮，冷漠的眼神落在了面前的常春生身上。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没有说话，而是一口浓痰吐到常春生头上，嘲讽道：“呸！要不是你自己道行不够，哪会落得这么个田地？要怪就怪自己平日修行不上心，出去斗法才会吃这大亏！ 白瞎老夫养你二十多年，老子没捞回本你就要赶去投胎，真是晦气！” 常春生依然没有抬起头，整个人蜷缩在地面，哀求道：“师父，我也是为了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才不得不使出保命的手段啊，求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站在一旁的华寅峰也上前一步抱拳劝说道：“师父，师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他此次阻止了天道演变，于我们修仙者而言实在是大功一件，还请师父出手救救师弟！” 那名长相甜静少女也急忙说道：“对啊，爹！这次的任务本来就很艰巨，二师兄能够完成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现在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求你帮帮二师兄好不好。” 她的年纪才约莫十七八岁，头发乌黑，一双灵动的眼睛中噙满了泪水。 她不明白，小时候爹明明最疼二师兄，怎么长大了反而对他这么冷酷，实在是太过无情了！ 师父对他们的求情充耳不闻，不但没有动容，反而因为他们这些话愈发愤怒。 “狗屁的功劳！老夫把地柱仙借给这孽障傍身，你们看看我这宝贝现在被他使唤成了个什么模样？他这条贱命能有老夫这头灵兽值钱？这次我不惩治已是仁至义尽，识相的就自己赶紧滚，别在这叨扰老夫修行！” 常春生匍匐在地面，浑身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而发出微颤。 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他浑浊的喉咙中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来。 “师父，您就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老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没有理会常春生，重新闭上了双眼。 “另外，你和你师妹的婚约也撤了吧，老夫可不能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死人。” 常春生猛地抬头，从头发的缝隙当中，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老人，“师父！” 小师妹在边上急的跺脚，哭喊道：“爹，你怎么这样！” 老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银儿你的婚约，就和你大师兄续上，年纪不小了，过两年也该出嫁了，有峰儿照顾老夫也放心。” 华寅峰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的确一直以来都对小师妹抱有好感，但是师弟眼下生命垂危，这个时候改婚约，不是趁人之危吗？ 犹豫片刻，他还是劝道：“师父，这恐怕不妥！” “嗯？”老人眉毛一皱，脸上露出不喜，眼睛微眯扫视了一遍三人，“有何不妥。” 三个徒弟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顿时把心中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同时低下了头。 小师妹只好扶着常春生从洞中退下，华寅峰跟在他们身后，正要迈出洞穴之时，却被老人叫住了。 “峰儿，你等等。” 华寅峰于是转身回去，抱拳问道，“请问师父传唤还有何事？” “陈司和高利耀那两个小子怎么样了？还在掌握中吗？” 华寅峰点头，恭敬回道：“禀师父，如您所料，他们两人修行速度都一日千里，远远超过普通修士。 算起来他们踏入修仙界不过半年有余，但手段狠辣，杀伐果断，如今已不可小觑。目前虽然还在掌握当中，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恐怕今后难以收场啊。” 老人微微颔首，思虑片刻后应道：“他们二人都是从鬼洞中出来，即便放着不管也会斗个你死我活。但峰儿你说的也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养蛊也需早些收网，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噬，这事下去后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是！”华寅峰躬身道，见师父没有继续说话，便小心翼翼抬起头，慎重地问道：“师父，师弟那边，您看能不能网开一面......” 听对方还在为常春生求情，老人怒目圆视道：“我心意已决，这事不必再议！你们师兄弟二个能继承我衣钵的，也就只有一人，现在他小子死了，是在给你以后省事！” 见华寅峰还是抱着拳低头不语，矗在面前一动不动，师父最终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再度开口道：“峰儿，我知道你对师弟师妹心善，但你要知道修仙一途本就无情。 这整个修仙界的功法，起源都是远古时期祭祀古仙的阵图，都需凡人血肉作引，才能引来黄泉地幽的地气，化为己用。唯独我司灵部一脉，与妖兽订契，以自身寿命为价，行修行之法，不害凡人性命，是当之无愧的名门正派！习的也是逆天而行的修真法门！门派各人生死有命，能活多久都有定数，常春生拜入我门下那天就该有所准备，不是老夫无情，而是我门道法无情。” 华寅峰闻言，知道此事再无希望，只好默然告退。 老人一言不发地看着大徒弟走出洞穴，神色怔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升仙阁 陈司在一个小摊贩面前蹲下，眼睛在摊贩面前琳琅满目的货物一扫而过。 与之前在文玩街看见的凡俗文物不同，这里的物件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仙气，有修士斗法所用的法宝，有刻画阵图所用的朱砂，有滋养进补的丹药。 只不过摊位上的货物无论如何都算不上良品，陈司瞅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浓。 此处正是华银市乃至整个华国南方最大的鬼市，四面八方的修士都在此处聚集，或出售或购买修仙物什。 陈司本以为有这名头，鬼市的规模一定不小。 可放眼望去，整个鬼市也就稀稀拉拉的一条街，有路边搭个毯子摆卖无精打采的摊贩，也有装修陈旧门可罗雀的店铺。 陈司在其中逛了两个多小时，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不少人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有的是好奇，有的则是面露贪婪。 这里的鬼市是李晨在多方打听后才得知的。 如今他帮陈司操办着献血站，混得风生水起，因此也结交了不少和他一样，修士在凡俗世界的代理人，能够获得的情报自然也更多了些。 对于母亲，陈司已经让李晨将她安排在市区内的高档小区内。 他本想直接把母亲接回别墅，但转念一想，又害怕母亲见着自己无端多出一笔横财生出多余的担心，便又花钱买了一套城区内的房子，将母亲安顿在那。 况且别墅的地下室还有些脏东西处理不干净，陈司也不敢让母亲住进去。 为了让黄淑琴能安心地待在华银市，陈司还让李晨给她介绍了一份管理学校后勤的工作，工资相当可观，黄淑琴暂时便断了回老家的念想。 毕竟在老家当餐厅服务员也挣不了几个钱，在大城市工作还能多攒一些。 她满脑子想的是这边彩礼高，如今儿子已经谈了女朋友，能早点给他准备着也好。 陈司先后拿起摊位上的几个物件，仔细端详了半天，最终摇摇头，一一将它们放下。 摊主则像块石头一般坐在一旁动也不动，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脑袋上的帽兜很大，将他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底下。 在鬼市摆摊的人大多都是这副不可示人的模样，因为他们这些货物本身就不怎么干净，只想着快点出手，生怕仇家找上门来。 陈司站起身来，又朝着街道前方走去。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看过不少摊位。 以他的眼力，还只能从法宝中的仙气多少分辨出其中的威能，眼界实在太过浅薄，想要从这些良莠不齐的摊贩货物中捡漏难度实在不小。 徘徊许久，他最终决定到正规的店铺前去购买。 虽然在店面购买价格会高出几成，但是这些商家的货也更靠谱一点，不太容易买到假货。 最终，陈司站在了一家名为“升仙阁”的古楼门前。 在众多破破烂烂的店铺中，就这家装修还算不错，让人稍微放心些。 另外他总感觉这栋阁楼里有什么古怪，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唤着自己。 陈司修仙这么久，对自己下意识的第六感很是看重，权衡再三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这家店外表还是木质的阁楼结构，而且看材质，不像是近现代仿造的，反倒像是明清时期留下来的建筑。 朱色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给阁楼增添了些许沧桑感。 陈司将脚迈了进去，环顾了一圈周遭，才发现里面的设施和外面不同，其实是相当现代化的。 许多重要的法器都被单独隔离在玻璃罩内，面前还有铁制的牌子刻着文字，为顾客介绍法器的具体功效。 说是店铺，看着反倒像是博物馆的格局。 守店的店家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面容有些富态，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和蔼。 陈司用仙气探查了一番，才发现此人竟只是个凡人。 中年人见陈司进来，连忙快步上前，语气讨好道：“上仙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敢问上仙需要什么法器，我们升仙阁各类法宝丹药齐全，物有所值，童叟无欺，定能让您买到称心如意的宝贝！” 陈司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地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店铺内的诸多法器。 他在一件血色皮甲面前驻足下来。 这皮甲看起来有些残破，袖口残缺不全，只能庇护躯干部位，而且用料很薄，不像是人工加工形成，反倒像刚从某种生物身上扒下来的皮，内部还有道道鲜红的血管在搏动。 店家看陈司感兴趣，立马殷勤地介绍道：“上仙好眼力，这件血皮甲可是小店才到不久的新货，乃是某大能修士在长白山脉斩除筑基后期境界天狗妖兽所得，剥其皮后无需加工，自然就是上好的皮甲，穿在身上将与自身血肉相融，使您获金刚之躯，诸法不侵！” 筑基后期？ 这些境界划分颇为混乱，境界之间界限也不怎么明确，陈司也不知筑基后期算是个什么实力，只是感觉这血皮甲很是诡异，竟像是有生命一般，穿在身上就融合在主人的皮肤身上，就是不知道防御效能怎样。 “血皮甲作价多少？” 见陈司问价，店家胖胖的脸上顿时眉开眼笑，眼睛被肥肉挤成一条线。 “不贵，不贵！这个数......” 店家手上比了个三出来。 陈司皱眉道：“三百万？” 他不曾想这么不起眼的一件法器，都要这个价格。 然而，店家脸上的笑容却僵了僵，神色有些不自然，“上仙您说笑了，三百万我们怕是进价都不够，这件血皮甲作价......三千万。” 这下轮到陈司呆住了。 三千万？就这么一张刮下来的皮，要三千万！？ 他在地底下九死一生，把孟天华那小子救出来，也才得了五千万，就这个玩意，能值如此高的价？ 想到这，陈司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当初那条卖给余一仙的虬龙子，不由得撺紧了拳头。 虬龙属龙种，珍贵异常，或许真卖得出五亿的价码，余一仙这老奸商，骗得我好苦！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爹爹 陈司估摸着手上的存款，又再次看了看眼前的血皮甲，最终有些不舍地将视线转移向旁边的玻璃展柜。 那里面摆放着一只乳白色的陶瓷托盘，托盘上方盛放着一颗篮球大小的脑花，隔着厚厚一层玻璃都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腥臭。 陈司摸了摸下巴，好奇道：“这是何物？” 店家立马上前解释道：“这是我们五位店主之一，血阳子上仙炼制的大补丹药，阴浊丹！乃是用七七四十九颗人脑和一头百年妖龄的古妖大脑炼制而成，有着滋补精气，提升仙力的莫大功效！对于修士的境界突破极有助力！” 听见这颗丹药是由人脑炼成，陈司不禁觉得有些反胃，不过还是皱眉问道：“你说你这阴浊丹是你们店主炼制的？” “当然！” 店家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我家店主血阳子是南方道宗出师，不仅擅长炼气，更擅长丹道，在华银市的修仙界也算小有名气，药效绝对有保证！” 陈司微微点头，想起了自家地下室还摆放着一颗女妖的大好头颅，不知道是否能拿来炼丹。 于是不动声色问道：“不知阴浊丹吃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是药三分毒，丹毒自然是有些的。”店家理所当然地解释道：“不过上仙您放心，血阳子仙师手法纯熟，炼丹火候控制地精妙无比，丹毒的副作用也缩减到了最小。 吃下后最多会出现些脑部畸变，血栓迸裂的状况，对您今后修行不会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额......”陈司望着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也不知如何回应。 脑部畸变、血栓迸裂对服丹来说还算副作用小的吗？ 他回想起当初服下血蟾脏腑丹时的场景，对这个修仙界的丹药不由得多了几分忌惮。 而后，陈司又闲逛着看了几件法器，但都未再详细询问，而是不着痕迹地朝着店铺深处前行。 在进来之前他就感觉此处有东西在冥冥之中和他有些联系。 这种联系说不清道不明，却始终牵动着他的神经，不由得让陈司十分在意。 随着他越来越往里走，感觉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往里面牵引。 陈司心有所感，猛地顿了顿脚步，警惕地向后望了望，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股力量又转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红色的木门，门框上方的匾写着一个大字——“傀”。 “这里是何处？” 胖店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立刻回道：“这是我家店铺存放傀儡法器的地方，因为使用这类法器的修士不多，很是冷门，平时也没什么人买，所以我们一般把这些法器单独堆在一起，没摆在外边。” 陈司沉吟片刻，便伸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随着一道浓浓的灰尘扑面而来，一个如同杂物间的房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各式各样的傀儡杂乱地堆放在各个角落，其中有铁制的，也有木制的，有人形傀儡，也有仿照妖兽制作的傀儡。 光从外表看不出它们的用途，不过从精密的零件和表面复杂的字符纹路可以看出，要灵活操纵这些傀儡势必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其难度可想而知，难怪不受修士待见。 不过陈司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些傀儡身上。 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继续朝房间深处前行。 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了，他的灵魂好像都在跟着颤动起来，这让陈司不禁越来越好奇前方到底是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停了下来，低头看向地面上的一个铁笼子。 笼子同样灰尘扑扑，不知道多久没清理过，面上贴了一道明黄色的符箓。 而在笼子里面，一个皮肤大片溃烂，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小女孩正蜷缩在阴暗处，神色木然地瑟瑟发抖。 陈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童，想要看出她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片刻后，他骤然一惊，瞳孔缩成了针孔大小！ “怎么可能......” 这女童，不正是当初用人傀血元阵唤出来的人傀儡吗！？她怎么可能在这？ 他立马转向店家，急问道：“这人傀儡你们怎么来的！” 店家看陈司满脸急不可耐的样子，还以为是对方相中了，便娓娓解释道：“嘿嘿，上仙果真好眼力！这具人傀儡别看着虚弱，可本身却不小，是我家店主花了好大力气才抓回来的！ 普通的人傀儡皆是由死人尸体炼制而成，本是死物，没有丝毫灵性，时间过得越久，肉身便腐败得越快。 而这具人傀儡却有所不同，也不知是哪家修士用什么法子唤的她出来，只要源源不断往她体内注入精气，便能保证她肉身不腐，而且还能具有活人般的意识！在修仙界，这种人傀儡可是闻所未闻！” “不对......” 他回想起诡道升仙录中所记录的阵法讲解。 人傀血元阵唤出来的人傀儡以主人的精气为食，有精气补充肉身不腐倒不足为奇。 但按书中记载，只要人傀血元阵法被销毁，唤出来的人傀儡最多存在一个昼夜，然后就会断了和主人的联系，重新变成尸体。 当初自己走之前，分明已经把阵法毁坏了，她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这不可能！ 怪不得自己的精气流逝得如此迅猛。 原来除了虬龙，还有人傀儡在吸我的精气！ 他回想起常春生被灵兽吸干精气耗光寿命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再度看向笼中女童的眼神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店家为了劝动陈司，还在一旁滔滔不绝道：“仙师您别看这小家伙现在皮肤溃烂，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原主人还没死，所以不好灌输精气罢了，回头您重新将其炼制一番，再来一次认主，便是她新的主人，她的肉身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是吗？” 陈司回复得不带一丝感情，视线却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右手不知不觉间探向了腰间的残刃。 而这时，一直蜷缩在笼中的女童仿佛察觉到了来人，哆哆嗦嗦地扭过头来，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双没有色彩的眼神望向陈司。 “爹爹？”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故人 听见女童说出这两个字，陈司心神一阵飘忽，呆呆愣了几秒钟，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人傀儡，神色微变，放在腰间残刃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这人傀和我联系颇大，似乎已经深入到了神识当中，贸然斩杀或许反而会对我造成损伤，还是先带回去调查清楚再解决。” 思定之后，陈司便开口道：“这具傀儡我要了。” 店家瞬间大喜过望，脸上都快笑出了花来，“好嘞仙师！我家店主定价四千五百万，在下做主给您抹去零头，算作四千万，仙师您看如何？” 陈司一挑眉，“四千万？” 店家点头哈腰道：“四千万已经是最低了，可不能再少了！敝店支持银行转账，也支持现金支付，仙师您看......” 陈司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随即面色骤变，勃然大怒道：“老子一分钱也不给！妈的拿了我的东西还要我付钱，真是天杀的奸商！” 见着陈司的滔天怒气，店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脖子一缩，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在升仙阁看店这么多年，可是对这些修仙者清楚得很，一个个都是喜怒无常，杀人如麻。 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踩了他们的禁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因此即便陈司摆明了想吃霸王餐的态度，店家却不敢发一丝脾气，反而小心翼翼地道：“仙师实力强横，小的当然知道，您要拿店中的法器尽管拿去，我不过一个看店的罢了，绝不敢阻拦仙师！” 说到这，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升仙阁乃是五位大能修士合开，他们皆有股份，小的就怕仙师您得罪了上面的大人......” 陈司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他口中所谓的“大人”。 “你们偷拿了我的人傀儡摆在店里售卖反倒有理了？做生意讲究个信字，过往你们不知道此物施主是我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难道不该原物奉还？” 店家面露难色，他也摸不准眼前的仙师说的是真是假，毕竟这年头的修士可不都是仙风道骨，讹人的多了去了。 “仙师说此物归您，可否证明？” 陈司也不说话，直接把手伸进笼子里。 女童见状，顺从地凑了上来，乖巧地把头放在陈司的手底下蹭。 伴随着肌肤接触，一大股精气随着陈司的经脉流向女童。 她溃烂的皮肤很快就出现了一丝结痂的趋势，原先死人般泛白的眼球也浮现出一抹神采。 察觉到宿主的精气流失，陈司右臂缠绕着的虬龙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不断朝女童吐出蛇信子。 店家看到这一幕，总算相信了陈司所言。 可店中所卖的货物大多都是杀人夺宝而来，物主早已不在。 像陈司这样失主主动找上门来索要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若是不给，恐怕陈司这关就过不去，若是给了，上门的仙师责怪下来他又承受不起。 思来想去，他躬身行礼道：“小店此前不知这具人傀儡是属仙师所有，多有得罪还请海涵。不过店中的物件如何处理我做不了主，还请仙师稍等片刻，在下去请示上仙过后再给您回复。” 陈司一听对面要搬救兵，脸色立马大变。 等其他修仙者来了，自己还能带走这具人傀儡？ 他也不再管眼前这个凡人店家，直接双手扒在铁笼上，准备依靠蛮力扯开口子带走人傀。 但随着他发力，便很快发现了不对。 这看似普通的铁笼竟然无比坚韧，凭借自己的肉身力量撼动不了分毫！ 陈司不信邪，又调转起体内的仙气发力，双手紧握铁杆，青筋冒起。 可铁笼依旧只产生了微微的变形，里面的人傀根本钻不出来。 后面的店家这才安心地吐出一口气来，这个铁笼本来就是专用来圈养妖兽的，用料坚实无比，没有自家主人亲自来开，普通修士是不可能打开的。 可紧接着，他的眼睛就瞪圆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只见陈司毁笼不成，直接双手插进地板砖，二话不说就把铁笼连根拔起，扛着笼子里的人傀儡就打算离开！ “仙师，使不得啊！您把商品带走了，我怎么跟上面的大人交代啊！” 店家直接跪了下来，抱着陈司的大腿痛哭。 陈司一脚把他踢开四五米远，肥胖的身体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眼看就要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自己取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他家的货了！？ 笼中的女童被陈司抗在上面，溃烂的脸蛋上满是崇敬，趴在他的肩膀上一直“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 就当陈司即将走出升仙阁的时候，通向二楼的木梯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人还未露面，略带愠怒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哪来的修士，好大的胆子！连我师叔家的宝贝都敢抢！” 此人声音轻柔，竟是女性，声线有些稚嫩，似乎还未完全长开，年龄应该不大。 陈司知道这人一定是升仙阁出面的修士了，马虎不得，便回道：“你们升仙阁巧取豪夺偷走了我的人傀儡，现在还倒打一耙，真是厚颜无耻！我今天将其讨要回去便不做过多追究，希望你们不要不知好歹，我陈某人也不是好惹的。” 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也愈发明显。 “不好惹？不知哪来的个闲散野修，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好惹！” 话音未落，身穿淡青色道家长衫的女道士终于走下木梯，跨过转角到了一楼，一张粉扑扑的鹅蛋脸微含愠色地怒视着陈司。 陈司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看到眼前之人的瞬间，不禁愣了愣神。 这小道士十七八岁，长得俊俏，唇红齿白，柔顺的满头青丝披到腰间，一双桃花眼中满是震惊。 “彭倩？” 此人不正是在三仙观内被自己俘虏了一路的女道士吗？ 他们的宗门落地址在北方，门人怎么会跑到华银市来？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阳子 陈司心中顿生警惕，难不成三仙观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自己，因此派人南下抓自己回去？ 没成想彭倩看见他之后，神色更是变了数变，一张漂亮的脸蛋花容失色，曾经被俘虏的记忆涌上心头，让她对眼前的男人升出一抹恐惧来。 彭倩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差点被身后的阶梯绊倒。 “你......你来我师叔的店里做什么！” 对方的眼神躲躲闪闪，分明是色厉内荏，不像是来寻仇的，陈司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他指了指肩上的女童，道：“你家师叔偷了我东西，我不过是拿回去罢了。” “胡说！” 彭倩红着脸呵斥道：“我师叔法力高强，哪看得上你这么个小修士的东西！快给我放下来，要不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司懒得跟她多说，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装死的店家，道：“去给你家主子解释！”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店家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挠了挠脑袋颇为尴尬道：“彭仙师，这具人傀儡之前似乎确实属于这位仙师所有，只不过我人微言轻，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想请上仙定夺。” 彭倩听后觉得有些理亏，一时语塞，但看着陈司那副让人生厌的模样，曾经屈辱的经历不断刺激着女孩的神经。 于是她不折不挠道：“不行！放在升仙阁内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凭什么给你！” 陈司双眼微眯，语气低沉了下来，盯着彭倩一字一句道：“我非要带走，你又能怎么样？” “我！” 随着陈司上前一步，彭倩原先的气势陡然下降一大截，心中嘀咕了半天也没放出什么狠话。 陈司大摇大摆地走过她的身边，眼角瞥了瞥这个丫头，嘲讽地笑了笑。 彭倩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自己从小天赋出众，师父师兄对自己宠爱有加，何时受过这种气！ “站住！” 彭倩对着陈司的背影高声喊道，刷的一下拔出了佩剑，气鼓鼓的脸上通红无比。 她暗自摸了摸额头正中间的黑色晶体，那是师父亲手给自己种下的仙种，有了它自己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眼前的野修未必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当初在三仙观内自己之所以不敌，都是因为这陈司暗中偷袭，否则自己怎么可能沦为俘虏！ 陈司躲得远远的倒还好，如今他送上门来，我正好一雪前耻，破除了修行路上的心障！ “你真的要动手？” 陈司缓缓转过头来，不急不缓地问道。 彭倩秀眉一横，厉声道：“别废话，今天我就要给你个教训！” 说罢脚下发力，整个人就要蓄势待发冲出去。 然而，就在她整个人腾空而起时，脖颈处的衣领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身体被拎在半空动弹不得。 “呵呵，以倩儿你的道行，要招惹这位小友还是太早了。” 说话之人是一名仙风道骨的青袍道人，白须白发，鹤发童颜，一手毫不费力地提起彭倩，一手抚须露出和蔼的笑容。 “老夫血阳子，师侄女莽撞，在这里给小友赔个不是。” 陈司眼皮一跳，一股后怕之感涌上心头。 这牛鼻子老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刚才眼睛都没眨一下，老道仿佛是凭空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陈司根本没能察觉到分毫！ 陈司心中一凛，这血阳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恐怕并不简单。 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并非想与升仙阁作对，只不过这具人傀儡已经对我认主，本就是我的东西，想必升仙阁也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老道微微颔首，道：“这是自然，我们升仙阁能在华银市立足几百年，所凭借的就是累积起来的信誉，既然此物是小友所有，升仙阁自当原物奉还，只不过......” 血阳子略显犹豫，继续道：“这件人傀儡是小友遗失在荒野，我们阁内修士将其捕获费了不少功夫，小友若想就这么取回去，恐怕升仙阁其他几位道友不会答应啊。” 陈司不动声色道：“以你所见，怎么处理？” 血阳子看陈司没有明显抵触，便开口道：“不如这样，小友这具人傀儡我们就相赠于你，但你需在阁内再购买一件法器，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算亏本，算是皆大欢喜。” 陈司内心其实不太想答应这桩买卖，可是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要是硬来恐怕连人傀儡都带不走，只好无奈点头。 血阳子为人和善，看陈司答应下来，便亲切地带着陈司在店中游览，为其一一介绍这些宝物，彭倩则一脸的不情愿，嘟着嘴气鼓鼓地跟在一旁。 店中的法宝千奇百怪，每一件都各有来历，功效各异，在老道士的讲解下，听得陈司目眩神迷，恨不得买个十件八件。 不过一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他最终还是停在了一开始所驻足的血皮甲面前。 这件皮甲防御功能强横，正好可以补足陈司肉身的弱点，想必今后能大有助益。 选定之后，陈司立刻就把账款转了过去，血阳子也随即打开了困住人傀的牢笼。 在此期间，血阳子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陈司腰间的残刃。 虽然他将自己的动作掩饰得很好，但第六感极强的陈司还是察觉到了这些微的细节。 陈司默不作声，完成交易后不再停留，果断地带着人傀儡离开此地。 在走出很长一段路后，陈司确认没人跟来，才将腰间的残刃取出，放在手中反复端详。 这柄刀刚买来时锈迹斑斑，外观毫不起眼，和砍柴刀无异。 经过这段时间血液的滋润过后，上面的铁锈少了许多，只是依然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 想当初常春生第一次看见这把残刃，也曾露出过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它身上真有什么我没看出的神通？ 可为什么常春生和血阳子都没露出过什么夺宝的念头？ 陈司低头盯着残刃，喃喃自语。 “除非......这神通对刀主人算不上什么好事。”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档案 虽然这仅仅只是个猜测，但陈司却想不出其它解释。 而且现在看来，从凡人的文玩摊位买到修仙法器这件事本就有些异样，这把外表不起眼的断刀或许还暗藏着什么玄机。 思索片刻后，陈司眼神一凝，将手中的残刃对着旁边的河水奋力一掷。 残刃很快就没入了奔腾的江水当中，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残刃没什么大神通，陈司之所以用它，只是觉得它锋利坚韧，比较顺手而已。 如果还会带来什么副作用，那就得不偿失了。 做完这件事之后，陈司的内心这才安稳下来，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焦躁隐隐得到了缓解。 “谁！” 一股阴寒的气息不知何时出现在陈司的背后。 他猛地一转身，一记手刃劈过去。 然而对方只是稍微晃了晃，眨眼间就又恢复了原状。 陈司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黑色的影子，赫然是灵兽“魍魉”。 魍魉飘忽不定的内部传来华寅峰冷峻的声音。 “关于鬼洞的资料审核已经批准下来了，作为你完成任务的报酬，可以允许你查阅。” 鬼洞一直以来都是陈司心中过不去的一个坎，听见这个好消息，陈司难掩心中的喜悦，急切道：“什么时候！” 魍魉淡淡道：“现在就去，不过......鬼洞的相关资料保密级别太高，按理说外围成员是无法接触的，只是看在你和常春生一同阻止了天道演变，加上此前黄口村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这才允许你进入档案室......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陈司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说，我两次任务的报酬加在一起，也才只能看一次鬼洞的资料？” 华寅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陈司的说法。 这和他加入司灵部之初给出的条件可不一样，照当时华寅峰所说，只要完成了黄口村的任务就能查阅鬼洞资料，后面处理鲛人事宜可是另外的价钱。 不过陈司转念一想，哪有领导不给下属画大饼的，自己能达成目的就算不错了。 此番过后还要不要给司灵部办事都不一定，现在赶紧把想知道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也好。 想定之后，陈司点头道：“我没意见，带路吧。” 魍魉的身体随机遁入地面，变成毫不起眼的黑色影子，沿着道路上的阴影飞速移动。 陈司一路跟随，穿过华银市人流涌动的闹市区，进入到房屋陈旧的老城街道，弯弯拐拐过了几个路口，最终停留在一座老建筑前。 这建筑年久失修，看样子已经至少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外面的条形瓷砖脱落了不少，顶部赫然顶着五个大字“档案图书馆”。 陈司在华银市上了好几年学，可从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个地方。 看名字也分不清究竟是“档案室”还是“图书馆”。 沿着水泥阶梯往上走去，红木柜台守着一个干瘦老头。 他扶了扶老花眼镜，耷拉着眼睛瞥了眼陈司亮出的司灵部证件，便又把眼皮垂了下去，不再去管陈司。 陈司的心思没放在这个凡人身上，而是跟着魍魉的影子继续朝档案馆深处走去。 此处的建筑面积不小，整整齐齐排列着不少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类五花八门的书。 这些书籍不知已有多久没更新过，许多都已经泛黄，散发出一股霉味。 陈司拿出其中一本翻开，看见其出版日期还是1984年。 大概十来分钟后，陈司被引至一座锈迹斑斑的铁栏电梯前，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简陋的电梯升了上来，陈司踏上去，顿时一阵摇摇晃晃。 电梯缓慢地向下驶去，几分钟后便停了下来，门口外站着的正是华寅峰的身影。 “跟我来。” 地下室阴冷漆黑，四周都是混凝土建筑，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隔很远才有一盏灯忽明忽暗。 陈司作为修仙者，视力大大提升，自然不会因为光线影响行进。 华寅峰一路上没再说话，只是将陈司带到地下室最深处的一座房间，用钥匙打开这道铁门的锁之后便示意陈司自己进去。 “我没有权限翻阅，就在外面等你，记住，不能拓印，而且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房间内部的陈设非常简单，不过却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借助昏黄的灯光看去，至少有十几个书架，装满了整个空间。 陈司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前，这上面的书籍比较新，看样子年份还不算久远。 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书，黄皮封面写着基础信息： 案件编号：8901720248907 负责部门：司灵部 时间：2023年10月5日 调查地点：壮南省天福市肖云县南云莲寨 调查对象：陈司、李晨 翻开黄皮文件，里面是各类资料信息，其中有南云莲寨的村落照片，也有与陈司、李晨的谈话记录，甚至包含了相关的地质勘探图，加起来足有厚厚的一沓。 这些记录大多都是从陈司自己身上采集，写的些什么他大多清楚。 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份资料显然还没更新完，之后还持续记录了陈司在黄口村、讨伐鲛人过程中的种种异样，其间的细节精准得让陈司一阵后背发麻！ 就是不知是常春生给他们透露了口风，还是这些人另有什么手段监视自己。 略过中间无意义的信息，陈司直接翻阅到最后，只见文件末尾写着。 已知幸存者：陈司、高利耀、张春民（存疑）、李晨（存疑） 调查结果：尚待观察 “原来司灵部也不确定张春民到底死没死。” 陈司放下手中的文件，又拿起它旁边相邻的另一份文件。 案件编号：5676419592456 负责部门：司灵部 时间：1959年5月6日 调查地点：壮南省天福市王家县南云莲寨 调查对象：王志勇 看这日期陈司便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上一次鬼洞出现的时间。 “王志勇......”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王二在鬼洞里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 这难道就是他口中说的祖爷爷？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历史 听王二所说，南云莲寨在几十年前闹过一次饥荒。 当时村里饿死了不少人，正是他祖父爷爷召集了一帮人，去到鬼穴下，给地下仙祭祀，换了许多黄金回来。 不曾想早在那个年代，司灵部就已经关注到了鬼穴的存在。 陈司翻开档案，一页页往后面看去。 资料中记载的和王二当日所言大差不差。 根据里面的调查记录，陈司得知鬼穴其实并非一直存在，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一次。 这个期间没有固定的规律。 根据南连寨村里的说法，鬼穴有时隔上百年才会出现一次，有时候却隔两三年就会再度现世。 相传在地底深处住着一位相传在地底深处，住着一位潜心修行的神仙。 每当洞穴出现时，只要给神仙献上令他满意的祭品，就会得到赏赐。 然而，这地下仙不仅要吃猪牛羊三牲，还要吃人！ 下到洞底的人要么就被勾了魂变得痴痴呆呆，要么根本就被神仙留在了地底，成为他炼丹的材料！ 所以即便是有如此大的诱惑，每当鬼穴出现时，寨子里的村民往往都避之不及，视其为不祥。 当年他们村也是逼急了，才会有这么多年轻人跟随王志勇前往地下，想要在神仙的赏赐下谋个活路。 不过最后好胳膊好腿出来的，也就只有王志勇一个，其余幸存者大多都成了疯子。 陈司翻到了这份档案的最后一页，上面竟同样写着八个醒目的红色大字。 调查结果：尚待观察 尚待观察？ 陈司心生疑虑。 为什么会是尚待观察？难道这个王志勇还没死？ 这件事可发生在好几十年前，如果他现在还没死的算算年龄，可已经90多岁了！ 他心中一凛，觉得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自己还得再回鬼穴亲眼去看看！ 陈司继续拿起旁边的文件资料，发现封面上写着的日期是1943年。 更早的资料，则是1920年、1895年...... “都已经追溯到上个朝代了......难道这满满的一屋子都是鬼穴出现的记录！？” 不，不对！ 即便是把华国的历史追溯完，也用不着这么大个屋子来堆放资料！ 陈司隐隐觉得不对，迅速地翻看着过往的材料。 越往前走，文献记录得就越古老，打印字体书籍开始消失，书架上渐渐出现蓝皮的线订版古书，甚至出现了一部部厚厚的竹简。 上面的字体也由简体字渐渐演化为繁体，书上记录着许多晦涩难懂的文言文。 清朝、明朝、元朝、宋朝...... 每个朝代都记载有大量关于鬼穴的文献，并且全部被司灵部一一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陈司拿起其中一部有些朽烂的竹简，查看起上面的内容。 这上面的字体已经和陈司所认知的大为不同，看样子应该是隶书。 他勉强从其中认出了一句话。 “始皇元年，阴洞出，煞。” 看样子这份书简是秦朝流传下来的，也就是说，鬼穴至少从那时就流传下来了，并且在当时就被视为大煞之物。 然而，事情却并不像陈思想的那么简单。 在另外的书架上，还摆放着先秦时期的文献，以及商周时期用来祭祀占卜的甲骨文。 他还看到了好几幅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壁画，上面刻画着一群小人围绕着深渊狂欢舞蹈。 在深渊面前的是密密麻麻堆成小山的头颅！ 这些壁画的年份久远，看样子至少有数万年的历史。 上面记载的赫然正是曾经的人类用同族祭祀的场面！ 看着壁画上那深不见底的洞渊，陈司顿时心中发寒。 这鬼穴从古至今，到底吞噬了多少人类的生命？ 他在这些壁画前驻足良久他在这些壁画前驻足良久，往房间更深处走去。 房间顶部挂着的那盏白炽灯，已经照不亮里面的空间，越往里面走就显得越是阴森。 本来还想着用剩下的时间在里面找到点有价值的资料。 但看到里面存放的东西时，陈司却愣住了。 这些书架上文献所记载的文字根本不属于现存的任何一种语言体系。 那些字体蜿蜒扭曲，像是一根根打结的蚯蚓般拧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陈司忍住心中的不适，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辨别，却发现这些文字竟真的像是活的。 一旦他盯着这些字看久了，那些线条就会缓缓蠕动，变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形状。 “呕——” 他实在忍不住，直接干呕了出来。 不过这种恶心的感受却令他觉得有些熟悉。 仔细回想，自己怀中那本诡道升仙录，最初的字体似乎颇为相似。 回想起当初的经历，他用指甲径直在小臂上一划，几滴鲜血就从伤口中溢了出来。 随着血液滴落在这些文字上，它们的线条很快蠕动起来。 最后终于渐渐化为陈司所熟悉的字体。 “梁......” 正当后面的字体也在慢慢成型之时，一只手突兀地捏住了陈司的手臂。 抬头一看，竟然是华寅峰那张阴沉的脸。 “你的时间到了。” 说罢就夺过了陈司手中的羊皮卷，把里面的字体遮了起来。 陈司看了看手腕的表，秒针转动，直到此刻才刚刚好到一小时。 他双眼微眯，注视了华寅峰半晌。 可对方面不改色，依旧是铁青着一副脸。 足足过了几个呼吸，陈司才转开视线，缓步走出了档案室。 司灵部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更深层面的东西，而那些，恐怕才真正涉及鬼穴的核心。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些人能为自己提供这么多情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算之前的任务没白干。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长长的通道里只有各自的脚步声。 在电梯抵达时，陈司突然开口道：“常春生那家伙怎么样了？上次斗法他可伤得不轻。” 本以为作为正式工，常春生的福利待遇会好一些，却不料华寅峰回道： “他不服约束，前两日对师父不敬，已经没收了所有灵兽卷轴和法器，被逐出司灵部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请柬 华寅峰说到这里，那副冷冰冰的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一抹无奈。 陈司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常春生在讨伐鲛人过程中可出了大力气，可谓是劳苦功高。 眼看着最后没几个月好活了，司灵部连送终养老都不愿意？ 好一手卸磨杀驴的本事，他对司灵部的认知又高了一层。 华寅峰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师弟脾气差，人缘不怎么样。现在他没了容身之所，之后要是万一找上你，还请你帮扶一二，事后我自有重谢。” 陈司可不觉着依常春生那臭脾气能拉下脸来找自己，即便他马上就要死了。 领走站在图书档案馆门口的人傀儡后，陈司暂时回到了栖霞山。 此时的白雾禁制已经覆盖到了山腰处，陈司刚一踏进去，浓厚的雾气就纷纷退散而去，露出了一条仅供两人通行的通道。 回到洞府中，陈司取出了在升仙阁购买的血皮甲。 直到此刻，血皮甲依然像是刚从生物身上剥下来一般，上面遍布着紫色的毛细血管，从中渗出来细密的血珠。 他参照店家给出的方法直接将其贴身穿在了上半身。 陈司也没调动仙气，但令人讶异的是，随着一股酥麻感传来，血皮甲很自然地就与原本的皮肤融合在了一起，外观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找来一把小刀，用力在肌肤上划过，却发现锋利的刀刃根本刺不入身体分毫，最多只能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 看到血皮甲的防御效果，陈司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他今后的性命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 “爹爹，肚子饿。” 人傀儡伸手拉了拉陈司的衣角。 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女童。 她双眼浑浊，瞳孔模糊，还带着些死人才有的白色，浑身散发出浓烈的尸臭，脸上的几道口子里血肉已经开始腐烂，白色的蛆虫在里面钻进钻出。 陈司自然知道她说的肚子饿了是什么意思。 人傀儡离开自己身边太久，没有主人的精气补充，肉身肯定难以为继。 他将一缕精气注入到女童身体中，见着她的神志稍微恢复了些，陈司便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童呆愣愣地仰视着陈司，思考了好半天才回道：“方灿灿，我叫方灿灿......” “你记得生前的事情吗？” 方灿灿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陈司摸着下巴，心中思忖，“这孩子，看起来不太灵光啊。” 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叫我爹爹？” 方灿灿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爹爹就是爹爹啊，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陈司顿时觉得头大无比。 她的认知似乎还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再加上神志不清，交流起来实在太费力。 看来只有等今后精气反哺，她身体恢复之后再询问信息了。 他暂时不打算销毁这具人傀儡，毕竟有自主意识的人傀也是一大战力，在今后斗法过程中保底也能当个肉盾。 做完这一切后，陈司便开始继续闭关，打算为之后再度前往南云莲寨做准备。 而与此同时，在华银市郊区的一座破木屋内，一个垂朽的老人裹着一身破棉袄，盘坐在一炉烧得正旺的炭火面前瑟瑟发抖。 如今已是入夏的时节，但酷热的天气丝毫不能驱散老人身上的寒意。 他抖如筛糠，浑身的冷气犹如实质，精气枯竭的反噬令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整个人都融到眼前的大火当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师父。” 老人不断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漆黑，像是根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吱呀”一声，木屋的破门被打开，老人扭头看去，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身影映入眼帘。 她梳着披肩的短发，刘海夹着蓝色的蝴蝶发卡，身上穿着碎花裙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少女的身影还是那么熟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充满活力，而自己却...... 常春生自惭形秽地看了看这副残破的身躯，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去。 少女看着这间破旧的烂木屋和白发枯槁的常春生，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就溢了出来。 “二师兄！” 常春生语气虚浮，“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师妹用手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哽咽道：“师兄，你回来吧，我去给我爹求情，他不同意我就不认他当我父亲！” 一听见师妹提起那个人，常春生顿时怒火攻心，接连咳了好一阵，满脸涨得通红。 “吴天明那老不死的，我恨不得他死！你不用再劝我，我不会回去的！他不拿我当徒弟看，以后就当我没他这个师父！” 师妹急忙上前轻抚常春生的后背，一脸担忧地道：“师兄，你别犟了，你现在这状况，不让师父出手怎么挺得过去啊，就当我求你了，和我一起回去吧，师兄也一直在想办法呢。” “回去？”常春生的脸色骤然变冷，声音阴寒无比，“回哪去？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狡兔死，走狗烹啊....” 师妹闻言，也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前两日二师兄自觉寿元将尽，不得不再次请求师父出手相助。 可谁也没想到，二师兄只是稍微顶撞了两句，师父竟然直接将他逐出了师门！ 无论她和华师兄怎么求情师父都不为所动。 她也不知二师兄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对于师父而言，二师兄真的就只是个拿来利用的工具吗？ 待情绪稍微平复后，常春生淡淡问道：“是师兄派你过来的吧，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师妹咬了咬嘴唇，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爹定下一个月后是我和大师兄的成婚之日，我们希望你能来参加......” 这句话犹如一道响雷在常春生脑海中炸开，让他的思维一片空白。 “成婚......不，不！”常春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站起身来，疯魔般挥舞着手臂，“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定好的，凭什么给我改掉，凭什么！王银儿，你是我的女人，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啊啊啊啊啊！” 他双手抓着枯白的头发，顿时大片大片地脱落，生命的气息迅速流逝。 师妹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解释道：“我们也没办法啊师兄，我们要是不答应，我爹他就要......” “滚，滚！” 常春生一把推开师妹，将其赶出破木屋内。 不论她怎么在外面哭喊解释，他都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 常春生两眼通红，布满血丝，牙缝里来来回回咬着三个字。 “吴天明——吴天明！吴天明！啊啊啊啊啊——！”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王志勇 一个月后，陈司结束了闭关，领着方灿灿再次前往了南云莲寨。 这村子位居深山，和外界还没通路，载客的当地司机开了一半就不愿意带路了。 还是在路边遇见个回村的乡亲，两人才顺路坐上了牛车。 村中大多是苗族，再加上南方口音重，陈司好半天才听懂村民说的话。 “你们外地来咱寨子滴人少得很哩，这穷山沟沟不通路，没俺们寨的人领，根本找不着路哩！！” 陈司心中一动，向村民打听道：“听说前段时间村子来了官家的人？还闹出人命了？” 村民一听这话茬，神色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警惕地左右环顾了好几圈，才压低了声音道：“哎哟，娃娃，这事儿在俺们村可说不得！俺们早就给官家的人说了，鬼洞去不得去不得，唉，他们领头的非不听，结果下去那么多人，没几个活着回来的！” 陈司嘴角一抽，脑海中想起了村民口中的那个“领队”，恨得牙痒痒。 现在想来他之所以不顾村民劝阻非要下鬼穴，恐怕是早有预谋。 村民虽然说着不要谈论，但自己却很健谈地继续讲了下去。 “不过这洞每过上几十年就要吞几个人，那是地下的神仙看上他们了，勾住了这些人的魂，想跑也跑不掉滴！而且这次村里人就死了个王二，真是神仙发善心，我们都要给他烧高香哩！” 陈司默然，心中突然想起曾经在地下看见的那只巨眼，突然觉得在村寨里流传的鬼怪故事似乎并非全然不可信。 有些民俗能流传千年，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所谓的老神仙究竟从何而来，你们村的老人有说法吗？” 那村民连连摇头，惶恐回道：“我们哪能知道神仙咋生出来的？但是我小时候听村长提过，我们村存在之前，老神仙就住在这地界了！村里的老祖宗说不定都是神仙他生养出来的哩！” 方灿灿偏了偏脑袋，好奇问道：“这么说你们村的人都是小神仙了？” 陈司听后，不禁莞尔一笑，可随即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令他的笑容顿时一僵。 他赶紧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了出去。 两人坐着颠簸的牛车，足足走了小半天时间才抵达南云莲寨。 寨子里的风貌和上次来相比没什么变化。 由于与外界沟通不畅，这里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传统村落形态，许多村民都穿着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几乎没有现代化的痕迹。 陈司给了牛车的主人点辛苦费，便找到了南云莲寨的村长家中。 村长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眉毛鼻子皱巴巴地挤在一堆，看样子有七八十岁了。 陈司之前跟随勘探队入洞前是见过这老头儿的。 而对方年龄大了，显然记性不太好，盯着陈司看了半晌才认出他来。 “是你......是你！” 村长瞪圆了耷拉下去的眼皮，惊恐万分。 “俺劝过你们了，是你们几个非要跟他下去，不关俺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站起身，慌张地逃向门外，旁边站着的两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把陈司拦住。 只不过他年老体衰，两条腿哆哆嗦嗦抖个不停，走了半天都没迈出去几步。 陈司瞥了一眼两个健壮的青年，也没出手，束仙绳径直从袖口钻出，把他们俩捆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就从背后提起老头儿的衣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上下打量了片刻，问道：“你怕我干什么？” 村长挥舞着手里的拐杖，却怎么都够不着陈司。 “你们这些洞里出来的早就不是人了！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们早就被老神仙勾走了魂，是神仙从地下放出来的鬼！” 陈司没太计较老头儿的冒犯，说他不是人倒也没错，毕竟自己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他将其放回了原位，淡淡道：“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而是来找你打听一个人。” 村长见对方不是来找麻烦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不过依旧坐在凉席上一言不发。 陈司知道对方这是已经服软了，便问道：“你知道王志勇吗？” 谁知对方刚坐下去的屁股又弹了起来，表情变得无比古怪。 “你......你咋知道他的？” 陈司双手抱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是我在问你话。” 村长沉默半天，犹豫许久后终于开口：“王志勇......十多年没听到过他的名字了，他比俺大十几岁，算辈数还是俺的小叔嘞，几十年前要不是他带人到地下的老神仙那求来黄金，俺们寨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村里没一个人不敬他的，可惜......” 陈司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可惜什么？” 村长缓缓起身，示意陈司跟上自己。 他一路把陈司领到了宗族祠堂内。 这里显然有些年头了，房梁木头布满灰尘，墙上陈列着先祖的牌位，四周阴森森的，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在祠堂正中间，立着一座一人高的石碑，上面刻画着七个人的名字。 石碑前香火不断，常年接受着村民的供奉。 这上面还记录着当年他们下到鬼洞救村民于水火的事迹，可陈司注意到石碑最上面的名字却模糊不清，似乎被人为地抹去了。 从残留的字迹隐约可以认出个“王”字。 村长仰视着石碑，一双老眼泛起涟漪，他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最终长叹一口气。 “唉，在俺小时候，祖上的老人都说，村子但凡有人从鬼洞里活着出来，那早就不是原本的人了，而是地下逃出来的阴魂，一定要早早地赶出去！ 但当时小叔刚救了一村人的命，俺们谁又敢把他赶出村子呢，俺只恨当年没听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所以到最后才闹出了祸事啊......” 说到这，七八十岁的老人竟然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那些已经淡去的回忆再度浮现至他的脑海。 ------------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返回 “当年下去了七个人，却只回来了六个，其中一个连姓名都丢了，没人再记得他。 不过依我看呐，其实根本一个人都没回来！那回来的六个里，有五个是彻底的傻了，倒还有个王志勇，刚开始大家都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但随着年岁增长，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诡异。 从鬼洞回来后，小叔食量就大了很多，而且只吃肉，不吃粮！本来这也没什么，可直到后来，有不少村民看见他半夜偷别人家的鸡，拧断了脖子就直接塞嘴里，那满嘴的血啊......活像一个畜生！ 于是村里关于他的传言也越来越多，小叔年岁越大，性格就越孤僻，没谁敢去亲近他，即便哪家少了只鸡鸭也不敢吭声。直到后来——他也不再吃鸡禽了，而是吃人！” 陈司听得毛骨悚然，即便他进入修仙界后见过不少诡异功法，但是生吃活人他还真没见过，尤其还是吃掉同村同族的人！ 村长的目光透露出恨意，咬着牙说道：“在他满六十岁后，俺村的情况就愈发不对起来，陆续有小娃娃走丢，俺们这寨子偏远得很，外界要来了人贩子肯定有人发觉，小孩子丢了要么是林子来了通人性的野兽，要么就是村里自己人在作怪！” “俺那阵就已经当上村长了，于是召了村里的青壮日夜巡逻，虽然没发觉什么异样，但那两个月总归没再出现娃儿走丢。本来俺们都已经松了口气，以为那野兽已经返回了林中去，结果却在一晚巡逻的时候，听见小叔他屋里有男娃哭嚷的声音。” “俺们一队人于是靠过去敲小叔的门，可不管咋样喊里面就是没人应，反而是男娃的哭声越来越大！俺当时心底有点发毛，就直接撞开门闯了进去，结果就看见......就看见王志勇正抱着他自家的亲孙女啃！俺们进去的时候，女娃儿已经被生吃掉了两条腿，那畜生正抛开她的肚皮啃里面的肠子！” “那可是俺孙侄女儿啊！俺亲眼看着她长大的，俺现在还记得她被吃的时候明明活着，对着俺眨眼睛啊！王志勇还把他亲孙也洗干净了绑在一边，等着待会儿一起吃掉！” 陈司微微皱眉，怪不得村长对鬼洞的幸存者没什么好感，原来村里还出过这么一桩事。 即便都过了几十年，村长讲到此处依旧老泪纵横。 “俺当时只想剥了他的皮！按照村里的规矩，这种害了人命的的畜生应该被关进山洞里被活活饿死，于是俺们就把他抓起来丢进了山上的老溶洞，在封洞口的前一刻俺问他，为啥连亲孙女都要吃，结果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回俺一句：两个月没吃人，饿了。” 陈司一阵沉默，亲孙子孙女都下得去手，那的确已经不算是人了，他沉吟片刻后问道 ：“那之后呢，王志勇真关在洞里死掉了？” 谁知村长只是摇摇头，叹息道：“俺们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足足把他在石洞里关了一个月才打开。结果却发现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他的尸体了。更重要的是洞里光秃秃的，也没其他的出口，到现在都没人知道王志勇是怎么逃出去的。” “果然，王志勇还没死！”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陈司内心激动无比，这样一来就又多了一条调查鬼穴的线索！ 他立马起身，带着方灿灿打算先下鬼穴再去探查一番。 结果在出门时，村长老头儿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小娃娃，俺知道你不相信俺之前说的话，但真正的你早在地下就已经死掉了啊，你不该来到地面上的世界啊......” 陈司突然想起肖医生给自己催眠时的场景，一阵恍惚，那种孤独的无力感令他无比畏惧。 等回过神来时，陈司面带愠色，冷哼一声道：“少他妈胡说八道，你一个糟老头子懂个什么！” 说罢就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往鬼穴去了。 看着陈司的背影，老村长神色怔怔，记忆中小叔的身影渐渐和陈司重合到了一起。 他突然想起小叔像陈司这个年纪时，每次从城里回来都会给自己带上一块牙糖。 明明当时谁家里都不宽裕，可小叔就是喜欢照顾他们这些小辈的，就算自己少挣点口粮钱也得给他们带上点小玩意回村。 小叔拆开牙糖纸包，一脸得意的神色还历历在目，村长这把年纪了，好像都再没吃过那么甜的糖。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小叔，你是不是还在地下呢，出来的那个怎么会是你呢？” 村长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话，声音在祠堂内回旋许久。 陈司照着当初的轨迹往深山走去，曾经觉得崎岖难行的山路现在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阻碍，沿着村民走出来的足迹很快就抵达了一座黑漆漆的山间裂缝。 在洞口有许多燃烧过后的香烛痕迹，甚至还有不少拿来供奉的鸡鸭和水果。 半年前来探洞时还没见过这些。 果然如之前的村民所说，隔了几十年鬼洞又吞了人，于是又多了不少村民来祭祀。 陈司没有停留，再度往洞中走去。 和上一次不同，陈司刚一进洞就能感受到一股无比浓郁的地气萦绕在周身。 这些地气的浓度远远超过他在栖霞山的洞府，缠绕在手臂的虬龙欢欣地发出嘶嘶的声响。 “怪不得当时觉得这洞里寒气逼人，原来还是地气在作祟。” 山间的裂缝逐渐向地下延伸而去，道路忽大忽小，路面也变得崎岖不平，很多地方下脚都困难。 走过这段曾经探索过的洞穴，一路上有不少他们当时探洞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些，陈司才想起之前的勘探队也曾有过一段欢声笑语，当时陈司下洞有些紧张，大家都还在纷纷打趣他这个新人呢。 谁能想到进入鬼穴后他们竟会一步步走向互相残杀？ 迅速地前行了两三个小时，地面上那个熟悉的洞口再度出现。 它的外观和曾经没什么不同，被流水侵蚀的洞壁犹如被打磨过一般，洞内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犹如一口井。 当时从洞底逃命时遗落下的探洞器具还散落在一旁，不过事到如今，他下洞也用不上这些道具了。 “你先下去看看。”陈司对人傀儡淡淡道。 “好的，爹爹！”方灿灿对陈司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然后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洞口中。 ------------ 第一百四十章 道袍 “约莫十几分钟后，洞口传来方灿灿的声音：“爹爹，下面没有危险，你快下来吧！”” 陈司闻声，这才跟着进入了鬼穴当中。 落地之后传来花岗岩熟悉的触感，环顾四周，周遭漆黑一片，浓郁的地气阻挠了陈司对环境的感知，让他整个人变得迟钝起来。 所幸大致的地形还是可以分辨清楚，陈司前行数十步，看见了此前到来时马姐留下的记号。 这是他们小队探洞专用的一些符号，可以大致表示出到这所用的时间、前进的方向等等。 陈司辨认出道路后便继续往前。 幽闭的溶洞让人觉得十分压抑，在修仙者的感知被压制过后，这种压抑感尤为明显，令陈司心中烦躁无比。 之前作为凡人来到此处时，陈司还未曾察觉到异样，现在只觉得浑身仙气运转迟钝，甚至连呼吸都不顺畅。 往前走了十几个路口后，他停了下来，努力平复内心的躁动不安。 盘腿打坐一刻钟后，状态才稍微好了一些。 这时，陈司才发现自己正背靠着的石柱也有一处标记，看样式应该也是当时马艳留下的。 陈司眯着眼睛看去，“方向：左，时间......153天！” 陈司看后，顿时心中一惊。 五个月？怎么可能！我们当时下洞总共也才几天而已！ 这些符号除了我们探险队的，根本没有其他人会使用......难道是马艳当时标错了？ 陈司起身，急忙往左侧洞口走去，他加快了脚步，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然而，等到下一个路口时，陈司愣住了。 上面的标记正注明着，抵达时间：179天。 “不对啊......”陈司内心开始烦躁起来，双手不停地抓着头发，“这都将近半年了，就这么一段路，怎么可能走二十几天！” 陈司不信邪，继续往洞口深处走去。 可后面的标记却更加离奇，短的只有几个小时，长的连七八个月的都有。 陈司越走越快，原先只是疾走的步伐渐渐急促，最后直接飞奔了起来。 他隐隐察觉到了，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挠自己，它们不想让自己找到鬼穴。 陈司咬牙低语，“你们休想骗我，我知道方向在哪！” 他直接闭上双眼，摒除杂念，用尽一切力量在洞穴内狂奔，完全凭借第六感感知方向。 出乎意料地，他竟然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障碍，丝毫没有迟滞地飞速前行。 这令陈司更加兴奋起来，他坚信自己找到了通往正确道路的方法。 “我已经感知到了，你们拦不住我的！” 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陈司整个人撞在了石壁上。 他顿时眼冒金星，只觉得刹那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花都被震散了。 足足过去五六分钟，陈司才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刚下鬼穴时的地方。 “怎么回事，为什么回来了？” 虽然道路蜿蜒，但陈司确定自己是在一直往前走没错，按理说不可能出现鬼打墙啊。 他回想起上次出现这种状况还是在黄口村。 黄中元当时是利用白雾法阵让自己迷失心智，迟迟走不出山林。 感受着缠绕在四周的地气，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整个地下空间就是一个法阵...... 而这些地气如同那些白雾一样，是构筑法阵的一部分，所以我才会迟迟找不到鬼穴的入口。 如此一来，这个法阵的规模恐怕超乎想象，整个庞大的鬼穴，一直延伸到最底部，或许都在法阵的覆盖范围。 “我明白了......它们不是阻拦我的，而是想接我回去......” 陈司再度闭上双眼，这一次他不再排斥四周的地气，而是任由其侵入自己的身体。 一缕缕阴寒至极的刺痛感在体内蔓延，陈司咬着牙忍受着深入骨髓的痛苦，脸色变得异常惨白。 就在他疼得就快出现幻觉时，那些熟悉的呢喃声再度在他耳畔响起。 “&%......#輗》徻......筶” 他仔细倾听着似有似无的低语声，一点点向洞渊深处走去，身形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在他的脑海中，整个洞穴都已经消失不见，自身仿佛处在一个没有时间的扭曲空间内，前方有许多人正在不停地喃喃低语，召唤其向其靠近。 而现实世界中，他竟然闭着眼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弯道，跨过无数坑洼，最终来到了一面厚实的墙壁前。 陈司睁开眼，触摸着这面墙壁，心中确信鬼穴前行的通道就在这里。 他试了试用蛮力破开墙壁，可是其材料太过坚硬，以他强悍的肉身都无法在墙面留下半点痕迹。 陈司记起这似乎和鬼穴内构成长桥的岩石是一种材料，据高利耀当时分析，它的硬度还在钻石之上，想要硬闯是不可能的。 他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印证司灵部记载的史料是否属实，眼见鬼穴真的关闭，他也只好就此作罢。 只是不知为何，陈司的内心依然隐隐觉得遗憾。 如果鬼穴仍旧是开启的，自己真能抵挡得住诱惑不再深入吗？ 陈司无奈地摇摇头，没再细想下去。 他心中明白，随着修为加深，鬼穴对自己的引诱非但没有削弱，反而越来越深。 当时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还是凡人，才能拒绝张春民的邀请选择返回地面。 而张春民则被地底诱惑，亲自走向无穷的深渊。 “爹爹，这有件衣服！” 方灿灿在一旁叫嚷着，把陈司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果不其然，这块完整的岩石表面竟然无故多出一块布料吊在半空，隔远了看去竟像是从岩石中长出来一般！ 陈司急忙上前，把布料掀直，才发现原来是道袍的衣摆，明黄色的布料十分熟悉，上面画着各种道家符箓。 这些字体繁复至极，若非道士根本看不懂其中的含义，唯独在正中间，端端正正写着一个“梁”字！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遗物 陈司拉住衣摆用力一扯，整件道袍刺啦一下从岩石中被拉出，可岩石表面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他把整件道袍展开，发现它尤其大，其主人至少得是个五六米的巨汉。 看其款式并不像是给人类所穿...... 就在他专注于眼前的袍子时，背后一道寒芒闪过。 陈司后颈顿时冒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侧头瞥去，竟然是一把剑刃从背后劈来！ 这一剑饱含杀意，直奔陈司性命而来！ 他竭力扭转脖颈想避开要害，但这次偷袭实在猝不及防，再加上在鬼穴内感知薄弱，根本没有丝毫反应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惨白的小手伸出直接抓住了剑刃。 这把剑锋利无比，几乎没有任何迟滞地切开皮肉，将半只手掌削了下来。 不过所幸多了这阻拦的一时半刻，陈司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几个闪身狼狈地滚向一旁。 陈司还没看清敌人的样貌，对方又猛攻过来，凌厉的攻势一时间打得陈司接连后退。 方灿灿捡起地上断掉的手掌，放在伤口处，体内很快延伸出数条筋肉，如同织衣般迅速地缝合着伤口。 不消片刻，她的手掌就恢复如初，只是身上原先有所好转的溃烂又严重了几分。 眼见爹爹陷入了苦战，方灿灿顿时大急，快步上前，猛地扑到黑影身上，双臂死死缠住他的腰间。 “碍事！” 黑影一声厉喝，手肘狠狠击打在方灿灿脸上，把她的小脸蛋整个打变了形，一颗眼珠子直接爆开。 陈司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掏出束仙绳绕住她的手腕，同时唤出虬龙钻向对方的身躯。 黑影不得不分身对付人傀和虬龙，凌厉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陈司终于站稳脚步，一咬牙，纵身冲向对方，一拳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 不过对方的目标竟然不在陈司身上，而是那件巨大的道袍。 被陈司击退的瞬间伸手一薅，把道袍从陈司身边带走。 不过陈司眼疾手快，连忙抓住道袍一角，将其重新扯向自己这方。 两股力量相互僵持，最终道袍应声破裂，陈司手中拿着裂开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则落在了黑影手上。 陈司后退好几步，脚后跟抵住石壁这才稳住身形。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老熟人。 “是你？” 黑影上前两步，重新架起了剑，粉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一丝嫣红，胸脯因为刚才的打斗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正是彭倩！ “陈司！你此前硬闯我三仙观，杀害数名师兄不说，现在又来强抢我师父的遗物，此仇不报我枉为三仙观弟子！” 她终于挣脱开了方灿灿和虬龙的纠缠，一副与陈司不死不休的架势。 陈司眉头微皱，心道这丫头几日不见，怎么修为精进了这么多？ 不过与之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果然还记得三仙观里的事，我就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彭倩面露迷惑，“什么真的假的，你弄坏了师父唯一的遗物，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陈司听见她的回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随即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看了看手中残留的破道袍，才知道竟然是观主的，怪不得刚见到时便有一种熟悉之感。 “胡说，道袍分明是你和我一起撕裂的，若不是你非要跟我抢，它又怎么会坏掉？” 彭倩愣了愣，脑子转了半天，才跺了跺脚道：“我怎么叫抢？是你偷了师父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陈司觉得这丫头反应还挺有趣，便又问道：“我可是在洞里拿到这件袍子的，当时算是无主之物，最多算捡，怎么能叫偷？倒是你二话不说就过来硬抢，把东西损坏了又来赖我，你们三仙观自诩名门正派，门人怎的都这么不讲理？” “你——你！”彭倩想反驳陈司，但却越想越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一时间又想不到说辞，满脸涨得通红呆立在原地。 陈司心中冷笑，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罢了，诓骗她还不是三两句的事？ 在他们说话间，方灿灿一瘸一拐地朝陈司走了过来，抓起陈司的手指一咬，就开始吮吸着溢出的血液。 陈司知道这是她汲取精气的本能，倒也没去管。 方灿灿的身体很快就在精气的补充下快速修复，一根根筋肉从她皮肤下涌出，填补之前损失的部分，眼球也从脑子里重新长出来了一颗。 而彭倩看着陈司似笑非笑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绕进去了，一脸愠怒。 “少废话，赶紧把师父的道袍还给我，我这次便饶了你！” “哦？”陈司掂了掂手中的束仙绳，“看来之前在三仙观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彭倩的脸色苍白了两分，曾经被俘虏的凄惨经历浮现至脑海。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处的黑色晶体。 这是师父南下寻仙前传给自己的仙种，乃是世代观主相传，蕴含着磅礴的仙气，只要有它傍身此人定然不是对手！ 彭倩心中又恢复了几分底气，正打算亲手夺回师父的道袍时，却听见陈司身旁那小女孩一声惨叫。 灿灿吐出了陈司的手指，满嘴鲜血，口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爹爹，好痛，灿灿好痛！” 陈司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心想尸体怎么会有痛觉。 俯身查看灿灿的状况时，发现她的腹部不知何时高高隆起，里面似乎有东西不停窜动。 他又从灿灿嘴里向喉咙深处望去，果不其然看见无数细密的白色物体彼此缠绕蠕动。 灿灿体内的精气正在迅速流失，那些东西似乎正在吞噬陈司之前让渡给她的精气！ “灿灿，我终于找到你了......夫君好想你，你生夫君气了吗......上次是我的宝贝们太饿了，夫君才会拿你的手臂去喂它们，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从灿灿口中传出。 准确的说，是从她喉咙深处传出！ “爹爹——” 灿灿痛苦地哀嚎着。 陈司见状，立马打算剖开她的腹部，将异物从她体内挖出来。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呕——” 灿灿连带着唾液，把一大堆白花花的蛆虫从体内吐了出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符箓 密密麻麻的蛆虫从灿灿体内吐出，它们如同呕吐物般裹挟着粘液蠕动，在触碰到洞穴中丰沛的地气之后飞速繁衍。 它们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进行分裂，一颗又一颗像米粒般肥胖的肉虫生长出来，转眼间其数量就增长了一倍之多。 陈司顿感不妙，立马上前两拳轰下。 大片大片的蛆虫被他打成烂泥。 然而剩余的蛆虫吞食着烂肉继续增生，其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其中部分蛆虫蔓延到陈司的双臂，他的皮肤立刻传来一种滑腻的触感，让人极度不适。 陈司下意识地就想甩开这些蛆虫，然而它们看似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但却仿佛有意识般，拼了命地往陈司身躯延伸。 不消片刻，他半个身体都已经被蛆虫吞没。 陈司大惊，怒骂道：“究竟是何方道友在装神弄鬼，要是再偷偷摸摸使绊子，别怪我陈某人不客气了！” 陈司语气狠厉，可实际上却拿这些蛆虫没有丝毫办法，眼看着连脑袋都要被吞没进去。 而这时，那道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娃娃你可真没眼力劲，我蛊邪真人在道上赫赫有名，见到本座的身外化身竟然还敢不敬！” 蛊邪真人...... 听到这四个字，陈司瞬间心中一沉。 他想起曾经杀掉的那女人亲口说过，她的夫君正是这个道号。 可自己当时已经毁尸灭迹，按理说根本不会被外人发现才对，他怎么会找上门来的！ 蛊邪真人的声音继续从蛆虫堆的体内传出来，“你小子好大的胆，竟敢将我家灿灿炼制成人傀，本座和她琴瑟相鸣十几年，相濡以沫，今日我就要除了你这小子一泄心头之恨！灿灿，你放心，夫君这就来救你！” 说罢，其攻势骤然猛烈起来，蛆虫顺着陈司的喉咙、鼻孔、眼皮钻进体内，在他的血管内钻进钻出。 他的脑海突然闪烁出方灿灿修复断手时的画面，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那女人根本没死！她还没死透！ 当日自己仓促之下召唤出的人傀儡被那女人变成的肉球吞进体内相互吞噬，最后被陈司一把火全部烧掉。 或许连女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最后逃出生天的只有一半的自己，而另一半则被人傀儡夺舍，彼此融合后成为了方灿灿！ 怪不得此前遇见那女人时觉着她实力大减，原来是肉身早已残缺！ 然而现在想明白这一切已经晚了，蛆虫早已顺着他的经脉入侵到五脏六腑，开始啃食他的内脏。 撕心裂肺的痛苦从体内传来，陈司身体一边痉挛着一边拼命挣脱虫堆。 此时的蛆虫已经密密麻麻遍布整个空间，洞穴墙壁上尽是这些白色的生物。 在察觉到洞内还有其他活人后，它们迅速将触手伸向了彭倩。 彭倩惊得花容失色，连忙高呼道：“前辈，我并非此贼的同行之人，相反还与他怀有深仇，望前辈明鉴！” 然而对方哪管那么多，蛆虫毫不迟滞地就攀附上了她白皙的脚踝。 “嘿嘿，娃娃你生得水灵，体内还偷藏了不少仙气，可是本座这具身外化身大补的养料，绝不能浪费了。” 彭倩口中还在苦苦求饶，但蛊邪真人一来就下死手，根本不给她留有喘息的机会。 她眉心处的黑色晶体蔓延出一道道纹路，像毛细血管般遍布在额头。 仙种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仙气驱使，然而在蛊邪真人面前只是杯水车薪，蛆虫杀之不尽，眨眼间就将其吞没。 可就在蛆虫们触碰到她师父残留的道袍时，却突然刺啦一声化为了脓水，这令她周围的空间顿时一空。 也就是趁着这个间隙，她迅速地掏出道袍，将其包裹在自己周身。 旁边的蛆虫纷纷涌上，但在触碰到道袍时都化为了一滩污水。 陈司通过仅有的缝隙查看到了这一幕，想起来自己也还残留着一块道袍，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过为什么彭倩的道袍有用，而自己的却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其中有什么道家法门？ 他再度看去，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哪有什么驱动的法术，是道袍上画的字符！ 虫子们在惧怕那些鬼画桃符的符箓！ 而陈司这块道袍被他系在半腰，外面的符箓并未展现出来，所以对蛆虫并未生效。 想通其中关节，陈司立马伸手想去触摸腰间的道袍。 只是周遭尽是虫子包裹，他的身体根本动不了分毫。 “爹爹，我来帮你！” 情急之下，一只冷冰冰的小手从虫堆外钻进来，抓住陈司的手腕就往外拉。 “灿灿，你干什么，夫君马上就要将他炼化了！” “呸！灿灿是爹爹的女儿，不认识你！” 蛊邪真人对方灿灿多有顾忌，一时间没有下狠手。 她趁着这个时机发力，一把将陈司的上半身从中拉了出来。 陈司没来得及整理身上散落的蛆，赶忙掏出道袍，用其包裹住自己和灿灿。 果不其然，方才还攻势凶猛的虫子在触碰到道袍上的文字后立马就融化掉，其余虫堆围绕着他们却始终侵入不了道袍。 见陈司逃脱了出来，彭倩一点点朝着他这边挪过来，“你一个闲散野修，道行又不高，怎么整天到处招惹是非，我被你害惨了！” 陈司无言以对，总不能当着蛊邪真人的面说是因为自己把他道侣杀了。 况且怎么叫自己招惹是非，分明是那女人不要脸面，不死不休地招惹自己！ 彭倩终于靠近了陈司，急切道：“赶紧把你剩下那一半道袍给我，它们合一了我们才有机会逃出去！” 陈司冷哼一声，冷冷道：“你莫不是把我当成傻子了？我留着这件残袍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给了你才立马就得毙命！” 彭倩知道陈司不信任自己，只好解释道：“我三仙观乃修仙正派，符箓有辟邪之效，不过这符箓需由朱砂裹杂修士血液绘制，修士仙气越精纯，辟邪功效自然越强。 而我们手中这件道袍乃是由我师父亲手制成，自然威能无穷，可是再厉害的符箓都是消耗品，师父他残留的气血已经在消退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经文 辟邪？ 这话从彭倩口中说出，陈司莫名觉得可笑。 他们三仙观自己修行的都是要活人祭祀的邪异功法，能辟哪门子的邪？ 不过当他看向道袍外面的字符时，心中却顿时咯噔跳了一下。 原先殷红鲜艳的字符此刻已经淡了许多，有好几个字符甚至都快看不出痕迹，蛆虫正从那些位置疯狂侵蚀着道袍。 这小妮子说的竟是真的！ 彭倩见陈司还在犹豫不决，知道对方仍旧心存疑虑，便咬牙承诺道：“你放心，我保证脱离险境之后就将另一部分道袍暂且还你！我们的事之后再跟你算账！” 眼看字符愈发黯淡，陈司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决定姑且相信这丫头。 她斗法经验浅薄，真要胆敢诓骗，自己拼起命来她可不是对手，倒也不怕对方出尔反尔。 陈司于是迅速收起手中的残袍，带着方灿灿钻进了彭倩撑起的袍子当中。 他将残袍直接扔到对方手中，“怎么做，赶紧想办法！” 彭倩没有说话，将残袍展开，沿着破损处与另一半拼接在一起。 紧接着刀刃在手上一划，一条鲜红的的伤口就出现在手心。 手指沾血后，在道袍破损的裂缝处画起符箓。 陈司这才注意到，原来在破损的地方也有许多字符，只是因为之前道袍受损裂成了两半。 彭倩正是在用自己的鲜血重新描绘这些字符。 她一边写一边口中高声大喝：“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呵若存，用之不堇......” 随着一大段经文从彭倩口中念出，陈终于意识到，道袍上看似杂乱无章的字符，组合在一起竟然是一篇经文！ 她将道袍修复后，那一个个字符焕发出妖冶的红光，如同有生命般在道袍表面游动，道袍半米内的虫子通通被一扫而空。 彭倩再度用道袍包裹住几人，急声道：“快走！我境界不够，只能暂时修复袍子！” 陈司凝重地一点头，便立马退出这片空间。 这些经文似乎真对蛊邪真人有克制之效，一大批蛆虫蠕动着拱上来，但还未接触到道袍就纷纷爆开。 四方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洞穴内到处都是粘稠的肉体汁液，空气中散发出浓厚的臭味。 不过蛊邪真人并未善罢甘休，而是源源不断地驱使蛊物攻向两人。 很快，道袍表面的红光就在他的消耗下逐渐消逝。 尤其是由彭倩修补的那些字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黯淡。 陈司心知再拖延不得，赶忙催促彭倩加快脚步。 但她却站在一个分叉路口前，神色有些尴尬。 “你记得出去的路吗？” 她不像陈司一般有丰富的探洞经验，实际上在她进入到鬼穴的第一时间就迷路了。 在遇见陈司之前，她已经在洞内徘徊了整整五天！ 陈司查看了马艳在墙壁上留下的记号，便拉着彭倩往右走去。 道袍内的空间并不大，要笼罩住三个人的身形略显拥挤。 彭倩柔软的肌肤隔着道袍不时地触碰到陈司，传来一阵软糯的触感。 随着洞穴内空间越来越窄，他们二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最后不得不贴在一起前行。 不过陈司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逃命，根本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相反，倒是彭倩涉世未深，又是个情窦未开的姑娘，第一次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炽热气息，脸颊不禁微微发烫，长长的睫毛下眸子闪烁不定。 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步伐不禁放缓了些，然而陈司的催促却是愈发急促，她便没好气道：“你隔得太近了！” 陈司一滞，看她这副扭捏的样子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火。 这死丫头从小就被观里的师兄惯坏了，真是拎不清轻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命逃出去就不错了！赶快给我继续念经，道袍上的字符都快消失了！” “哼！”彭倩气得一跺脚，但却并未再反驳什么，而是赶紧继续念起经文。 他们再度加快了脚步，方灿灿还不时从体内伸出几根肉条去阻挠身后追击的蛆虫。 蛊邪真人似乎有意控制着距离，不间断地用蛊消耗道袍的神通。 陈司在逃亡的中途就发现了，他并不是原路返回！ 然而诡异的是，墙上刻画的痕迹依然存在。 他突然想到，难道这些记号不是马艳当初留下的？ 情况危急，他没有继续深想下去，而是带着她们快速赶向出口。 道袍上面的字符越发淡了，期间彭倩和陈司又用血液重描了好几次经文也无济于事，他们的境界太低，血液中的仙气纯度不足，根本抵抗不住蛊邪真人的消耗。 很快，原先被修补完整的道袍陆续有字符消失，蛆虫们迅速依附上这些位置，然后便聚集在一起腐蚀布料。 尽管他们竭力阻挠，但道袍依旧渐渐被蚕食，变得破烂不堪。 大量蛆虫涌入了道袍内部，他们击杀不及的就依附在了皮肤上，啃食着他们的血肉，有的甚至顺着耳洞和鼻孔钻进了体内！ 眼见自己身上挂满越来越多的蛆虫，彭倩终于忍受不住，开口询问道：“我们坚持不了太久了，出口还有多远？” 陈司此刻疲于应对蛊邪真人的进攻，已是自身难保，不耐烦道：“我又没走过这条路，怎么知道还有多久！” “你！”彭倩听他这么回答顿时急了，“你不知道路带什么路！” 就在他们争吵期间，洞穴的走向开始向上延伸，终于二人离开了狭窄的封闭区域，来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空间。 陈司感受着脚底厚实的花岗岩，心中大喜，左右扫视一圈，果然看见了笔直通往上方的洞穴！ “出口在那，快走！”他们憋足最后一口气向洞口冲去。 可这句话也提醒了蛊邪真人，大量的蛆虫不计代价地向他们涌来，牢牢包裹住陈司等人。 不过所幸他们已经冲到了鬼穴的底下。 陈司抬头仰视着那圆圆的洞口，出口只有一步之遥！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水土不服 光滑的洞壁对修士而言已经构不成阻碍，陈司的束仙绳向上一拉，便带着几人快速上升。 后面的蛆虫们紧追不舍，他们如同泉水一般从洞口中涌上来，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屁股在追逐。 最终，陈司猛地一用力，从鬼穴的洞口中一跃而出，狼狈地落在地上。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检查着自身的状况。 体内外的蛆虫仍旧没有停下对他的侵蚀，陈司将它们从身上扣下，每扣下一条皮肤表面就会留下一道血斑。 同时催动起血蟾脏腑丹，从心脏迸发出大量的血液冲刷藏匿在五脏六腑的蛆虫，将它们消融在体内。 良久之后，浑身上下的剧痛感渐渐消退，陈司这才缓过气来。 待看向彭倩手中的道袍时，不免一阵后怕。 上面的字迹已经完全消失，整个变得千疮百孔，方才哪怕多耽搁几秒，几人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后方没有了威胁，四周的空气骤然冷清下来。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上次探洞残留的工具还杂乱无章地摆放在地面，洞穴的阴风刮在陈司的身上，令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放缓。 他望着周遭这一切，突然心有所感，觉得这场景怎么和上次逃出鬼穴的一幕如此相像。 逃亡时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隐隐与第一次逃命时的路线图相重合。 刚开始他还只是觉得有几分类似，但越是打量周围，这个念头就越是挥之不去。 明明刚才还处于生死危机当中，此刻他却只觉得心烦意乱，有股莫名的烦躁无处发泄。 “不对，人数对不上！”他兀的喃喃自语道。 当时从洞内出来的，可只有自己和李晨两人，而如今在这的却有三个......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纠结这些细节，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证明些什么。 但突然，高利耀那非人的身影浮现至脑海。 “非人......那时逃出来的可不止我和李晨......” 陈司的目光投向方灿灿，神色怔怔，视线半天都离不开她的身体。 密密麻麻的汗珠顿时他从后背冒了出来，他只觉得鬼穴里吹过来的冷风阴森森的，让他骨髓深处发出阵阵战栗。 就在陈司越想越深时，彭倩的话终于打断了他，“陈哥，咱们终于逃出来了！哈哈哈哈终于出来了！赶紧走吧，我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待了！” 陈司对他打断自己很是不耐，他方才明明抓住了什么，要不是对方突然岔一句，他似乎就能想明白了....... 然而，面前黑黝黝的洞口中突然传来了阵阵怪异的笑声，“桀桀桀桀，小子，你以为拐走了本座的道侣还能活着逃出去？乖乖当好本座的养料吧，本座保证会让你死得舒坦些！” 是蛊邪真人！他从洞里追出来了！ 一大片白色的虫潮从洞口中喷涌而出，远远望去竟像是从井口冲出来的泉水。 这个数量着实把陈司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他这时才想明白了一件事，并不是出了洞蛊邪真人就杀不了自己了！ 如果不解决掉这具身外化身，自己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能追杀过来！ 可是双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自己拿这些虫潮根本没有一点办法，究竟什么手段才能解决掉这种对手？ 他望了望彭倩，却看见对方同样神色惊惶，看样子没有丝毫应对办法。 就在陈司的内心犹豫不决之际，情况却再度发生了突变。 从洞口中喷出来的大量肉虫在落到地面之后融化成白色的血水，只有极少数虫子存活下来。 而这一小部分虫仍然竭力朝着陈司几人靠拢，只是离洞口越远，虫群就像溪流般越细，它们仿佛不适应外界的生存环境一般大量死亡。 蛊邪真人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极为虚弱，他第一次出现惶恐的情绪，“怎么会！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方地界！” 他拼尽全力驱使着虫群冲出洞口，可是他的蛆虫们一个个爆裂开来，大量浓郁的汁液溅射得到处都是。 最终，一道细细的虫流终于延伸到方灿灿脚下，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从中传出。 “灿灿，等着夫君......本座真身很快就会来救你，等我......” 说罢，最后这一缕蛆虫也迅速消亡，虫群以极快的速度退回了鬼穴当中。 方灿灿只是用小脚碾死最后一只还在蠕动的蛆，气鼓鼓道：“呸！恶心死了！” 彭倩眼底的慌乱还没消失，她一动不动盯着鬼穴洞口，生怕又有虫子从里面钻出，“怎么回事，他好像出不来？” 陈司蹲下来仔细查看地上蛆虫们的尸体，猜测道：“那些蛆虫诞生于鬼穴底下，虽然现世时间只有短短几小时，但是已经繁衍了数百代后代，早就适应了地下充沛的地气，他贸然前往上面的地气稀薄之地，那些蛊虫自然会水土不服，只能退回去。” 他所讲的也是根据以前探洞的经验推断。 地下不见光日，生态系统与地表往往大相径庭，生物常年繁衍其中，自然会演化出不少的独特习性。 这些习性虽然能够让这些生物在地底生活得如鱼得水，可一旦来到地表就难以生存。 虽然修仙界的蛊虫必定有多不同，但他想其与普通生物必然也有些相似之处。 彭倩却咬着牙咀嚼陈司的话，心中觉得有些疑惑：退回去吗......怎么感觉是被洞口吸回去的...... 当然，此时再纠结蛊邪真人为何不追击也无用，当务之急是赶紧从地底出去！ 陈司也是如此所想，一行三人沿着来路快步赶路，一路上没人多加耽搁，不到一小时就从洞中返回到了地面世界。 外部此刻正烈日当空，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尤为刺眼。 彭倩心中大喜，在地下徘徊好几天，如今终于得见天日！ 然而当她侧头看向旁边的陈司时，心中却咯噔跳了一下。 对方根本不加掩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道袍。 “彭道友，是否该将我那部分道袍还回来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图 虽然这件道袍早已破烂不堪，但那个“梁”字却始终萦绕在陈司心头挥之不去。 他分明记得在司灵部档案室深处也看见过这个字！ 这绝非什么巧合，这个“梁”字一定有特殊含义，绝不能放过这条线索！ 彭倩扭捏了半天，最后竟然真拿出三分之一的道袍递到陈司手中。 “我三仙观门人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陈司看着她略带骄傲的脸庞，有些难以置信，反复确认手上的残袍是否动过手脚。 他原本是想等对方赖账，自己正好一举将整件道袍都夺过来。 可如今她这么爽快地归还反倒弄得陈司为难起来。 凭这件破袍子能查出什么来？ 思索片刻后，陈司开口询问：“你费尽心机想夺回道袍究竟是为了什么？不会真仅仅因为它是你师父的遗物吧？” 经过之前携手与蛊邪真人斗法，彭倩对陈司的不满稍有减退，便回道：“我这番入世历练是遵守师父遗命，到南云莲来原本只想吊唁一番他老人家，结果却看见了他遗留的信息，自然要将其夺回来！” 陈司眼神一亮，“什么信息！” 彭倩绣眉微蹙，戒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见女道士还转不过弯，陈司耐心解释道：“我所在意的同样是道袍里的信息，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我把残袍借你，你把你师父想告诉你的事情分享给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彭倩抿着嘴想了半天，最后才一咬牙答应下来。 反正这桩交易她也损失不了什么，道袍上的信息应该只涉及师父对她个人的嘱托，告诉这贼人也无妨。 接过陈司手中的残袍后，她再度将其拼接在一起，中间那个端正的“梁”字也重新合二为一。 陈司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这个梁字是什么意思？” 彭倩抬头，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当然是梁州，你不知道？” 梁州？ 陈司在脑海中疯狂检索着这个词汇。 听名字倒像是个地名，但华国地图这么大，他哪能记得全？ 思索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上古时期九州的名字。 九州最早纳入记录还是半社族时代的大禹时期，《禹贡》把古代华国划分为九个地区，分别是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 其中梁州占地尤为广阔，版图涵盖了如今的陕西、四川、云贵等一大片区域。 之所以如此划分，主要是这些地区在当时乃是不毛之地，地广人稀又无力扩展疆域，所以便笼统的灌了个地名。 不过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怕是好几百年没人用这概念了吧？ 然而，当他亲眼看到彭倩取出一张古老的羊皮卷地图时，他才确信自己真没猜错！ 那羊皮地图显然经过了特殊处理，柔软轻薄，彭倩将其摊开后他才发现这面地图还不小，足足有三平米多。 上面的纹样似乎是用类似刺青的方式刻画，即便年代久远，但上面的纹路依旧颇为清晰。 陈司蹲下身凑近了去看，却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由于所用的是篆文，他有些难以辨别，不过还是能看出这些小字标记的都是地名。 “狗神岭、裔谷、畜人地......这都什么鬼名字？” 这幅地图不知制作出来多少年了，地名和现在牛头不对马嘴。 并且受限于先民的认知水平，地图也有极大的失真，要不是有所了解陈司决认不出来这居然是华国的地图！ 看着彭倩一脸认真地比比划划，陈司狐疑道：“你从哪搞来这么个老古董的？” “观内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啊。”彭倩理所当然道：“此番出门历练路途遥远，不带地图怎么找得着路？” 陈司很好奇对方怎么根据这么一幅抽象的地图找到路，不过正事要紧，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找出来什么线索没？” 彭倩把道袍举起，正对着日光展开，陈司这才瞧见道袍上面有一处鲜明的图案并未褪色。 起先他还以为这个图案也是符箓，可现在却发现其外部轮廓与地图上的梁州颇为相似。 她将道袍举高，正午的阳光穿过道袍，图案投下的阴影与地图上的梁州相重合。 复杂的纹路一道道投射在地图上，最终汇聚在梁州西部的一个红点。 陈司定睛一看，红点正指着一个地名——“汤谷”。 彭倩收起道袍，兴奋道：“找着了，在西蜀！” 陈司心中同样有些激动，有了这个信息他就又多了一条线索！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好不容易知道了汤谷，可他不认识路，怎么去呢？ 要知道这幅地图和现代地图根本对不上，鬼知道汤谷是现在的哪里。 思虑片刻，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彭倩身上，咳了咳道：“既然我们目标相近，不如此番结伴而行？” 彭倩诧异地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一丝嫌弃，“谁要跟你一起去？不跟你算之前的账就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 陈司脸颊微红，但为了争取到向导，他还是厚着脸皮道：“多个人同行总归能多一份照应，若你实在不愿意一起出发......我只好收回那份残袍了。” 彭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心底极为抗拒。 此人之前杀了不少师兄弟，虽说祸端是由三仙观挑起，但双方早已结下了仇怨。 即便师父让他们不必再追究此事，说什么“天道如此”，可她怎能放下心中的怨念？ 要和这么个人结伴而行，她不放心！ 不过要是缺少了另一半道袍她就失去了路线图，可没法抵达师父指示的地方......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如虚与委蛇，暂且与这贼人合作，待将其带到汤谷后再寻机一剑杀掉！ 如此一来既不算自己违信，又能为师兄们雪恨！ “好，我答应你！”彭倩爽朗道。 殊不知，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早已经把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陈司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转化，嘴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合作愉快。”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路 陈司的确盘算得不错，利用这小姑娘到达汤谷，直接省去了找路的功夫。 不过等真的上路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彭倩自小就在三仙观下的村庄长大，与世隔绝，抵达机场后发现竟连身份证件都没有。 “你之前怎么从三仙观跑来华银市的？”陈司难以置信道，他实在无法想象在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怎么过活。 “师父让我下山历练，自然要一步一个脚印走遍山川河水，切不可投机取巧！” 陈司额头青筋直冒，也不知她那些师兄一个个凶狠毒辣，怎么就培养出这么个傻白甜出来！ 要真像她说的，从这里一路走到川西，恐怕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最后还是陈司亮出司灵部的证件，用特权给彭倩在前台买了一张机票，他们这才乘上了飞机。 彭倩的一身道袍不管到哪都异常显眼，再加上不施粉黛的出尘面容，机场有不少路人找上她合影。 甚至渐渐形成了人群把她整个围观了起来，弄得彭倩不知所措。 陈司一抓将她拎了出来，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再戴上口罩，周围的关注这才少一些。 看她一脸茫然的神色，陈司暗自叹气，一时间也不知把她带着同行是好是坏。 彭倩是第一次坐飞机，眼中异彩连连，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而陈司则闭目冥想，打算再调整一番体内蛆虫啃食的伤口。 然而仙气运转到一半时，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奇怪，这里的地气怎么这么稀薄？” 他感受周围的气息，只觉得地气已稀薄到了难以察觉的地步，这令他极为不适。 陈司回想起诡道升仙录中的记载。 既然地气来自黄泉地幽，或许是航班离地太远，才导致地气难以泄露到云层上来。 然而，另一个问题随之又涌上陈司心头。 云层之上的地气就已经如此稀薄，那离地面更远的大气外层呢？那里还能留存有地气吗？ 再延伸到外太空呢？ 陈司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浓，一股极其别扭的感觉涌上心头，扭曲着他过往的认知。 自小灌输进脑海中对科学的笃信与他的经历产生了剧烈的冲突，陈司的世界观出现了一丝错位，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陷入了用科学来解释修仙的怪圈。 他皱着眉，心中的迷茫没有丝毫减退。 科学无法解释修仙吗？ 那地气、仙气、精气究竟是什么，我们是在靠什么修仙？ “不......更重要的是......科学定义的那一条条框架究竟是什么，它为什么天生就是正确的，它真的可信吗......” 陈司猛地睁开眼，从冥想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背后早已浸湿一片。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刨根问底，有些问题了解的越多，想追问的就越多。 而这些问题显然永远都得不出答案。 航班的广播里响起了提示的声音，两人此刻已经抵达了机场。 按照从前的习惯，陈司在城市里买了些户外探险的基础用品，并且在一位老中医那买了不少老人参等滋补精气的药品。 此前蛊邪真君的身外化身寄生在灿灿体内，复苏时吸取了她不少的精气，而其中大多数都是从陈司身上吸过去的。 再加上身上缠绕着的这条虬龙，陈司的精气已经不算充裕了，如今能补充多少补多少。 连续啃了十几根野人参过后，只剩一小半的血榕树精元稍微补足了一丝，这让陈司大喜过望。 毕竟人参再贵也是凡俗之物，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不管能恢复多少精气都是白赚的。 而陈司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在休整一晚过后，陈司就搜刮了各种药铺里的野人参，足足装了一背包才上路。 看着陈司整天把人参当萝卜啃，彭倩嘴角忍笑，最终忍不住揶揄道：“人参专用于体虚欲脱，脾、气血亏虚之症，你整天生吃这补药，难不成是体虚？我师叔血阳子精通丹道一途，在调养体内阴阳方面颇有见解，回头要不去找我师叔瞧瞧？” 陈司瞪了她一眼，喝这水吞下口中的半截人参，没好气道：“你才体虚！我想吃什么与你何干，带好你的路，看看我们都走到什么鬼地方来了？你确定没看错地图？” 自出城之后，彭倩就一头往深山老林里钻。 刚开始还好，林间多多少少有点猎人行进的小路。 但越往里走能行的路就越窄，五六天后，周遭则完全失去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四周尽是盘旋的老树根和茂密的灌木丛，蛇鼠虫蚁横行，晚上甚至能远远地听得见狼嚎。 “我也要去汤谷，难不成给你胡乱带路？你要是不信我那就别让我带路，有本事自己找路去！”彭倩反唇相讥，在陈司面前她可丝毫不想落了下乘。 陈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的信号此刻已经变成了零格，不断显示着“定位信号弱”。 弯弯绕绕这么多天，如今要让他自己找方向无异于痴人说梦，最终陈司只好妥协，闭着嘴继续跟着彭倩前行。 “轰！” 又是一头熊从林中冲出来袭击二人，陈司看也不看，直接一拳猛击在它的胸腔。 黑熊毛皮厚实，胸骨坚硬，但是在陈司的攻击下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整个胸膛转瞬间就塌陷了下去。 陈司又化拳为掌，一巴掌拍在黑熊的天灵盖上，黑熊立刻七窍流血，身体随即瘫软下去，轰然倒塌在地上。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野兽袭击二人，他们早已司空见惯，陈司熟练地扒下毛皮，然后用小刀割下野兽身上肉质鲜美的部分，架在火边将其烤熟。 此时已近傍晚，他们打算在这休息一晚，明日赶路。 黑熊的血腥味传播出去，十几头野狼组成的狼群开始围绕着他们徘徊，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阴冷的光。 不过陈司和彭倩却不为所动，根本没将这些畜生放在心上。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典礼 或许是出于野兽强大的第六感，狼群在他们四周盘旋了许久，最终也没敢进犯。 残阳如血，随着一声狼嚎，它们便相继散开了。 此地已经接近原始丛林，密密层层的枝叶遮挡着，阳光本就难以抵达。 待太阳完全落山后，林中很快就变得漆黑，夜间的雾瘴从地缝间渗透出来，霎时间变得阴蒙蒙的。 陈司添了些木柴，令眼前的篝火更旺盛些，架好的熊肉此时烤得恰到好处，鲜油流出，发出滋滋的声响。 陈司本打算叫彭倩也吃点，但她只是瞥了一眼，便自顾自地继续盘腿打坐起来。 “我们道家清修无为，不重口腹之欲。” 他知道这丫头还在戒备自己，于是也不强求，稍微在烤肉涂抹了些盐巴就大口吃了起来。 肉质细嫩鲜美，肥瘦相间，白色的脂肪和紧实的红肉夹在一起入口即化。 虽然只是撒了一层薄薄的盐巴，但是现在的火候刚好将油脂融化，烤肉的味道与盐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让人食欲大振。 不得不说，啃了好几天的人参，突然吃到这种美味，饶是陈司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而静坐在一旁的彭倩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心无旁骛，其实已经暗暗咽了好几次口水。 瞟见篝火旁的烤肉正在飞速减少，她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起身脸颊微红道：“算了，后面道路艰险，多补充些体力也是好的。” 说罢就径直取下一块烤得冒油的烤肉小口吃了起来。 随着第一口肉入嘴，她整个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手上动作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第一块烤肉，将目光盯向了剩下的烤肉。 陈司无奈地摇摇头，倒也没有多加阻拦。 毕竟是从三仙观出来的道士，陈司在那里连灶都没看见过一个，鬼晓得她从小吃的什么长大。 就在女道士不顾形象地吃得满脸油光时，树林深处远远传来一道昏黄的光。 那道光透着雾气显得格外模糊，像是鬼火般向他们二人摇摇晃晃靠过来。 二人瞬间警惕起来，悄然间站起了身，如临大敌。 半晌后，他们终于看清了那原来是一盏灯笼，而来人是一个穿着奇特服装的中年汉子。 他的服饰风格相当复古，类似苗族和壮族传统服饰融合在一起，但是其间的花纹和装饰更为夸张，将汉子本就强壮的身形又拉大了一倍，在夜间的森林提着灯笼过来显得尤其渗人。 陈司不知此人是何意图，但大半夜的在荒郊野岭找着他们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他心提到嗓子眼时，逐渐靠近的汉子却最终在十米外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放在一旁，对着陈司和彭倩恭敬跪下，额头深深地叩在体面。 “古神啊，您终于听见了我们族人的呼唤！您的子民们正在对您膜拜，感谢您派遣使者再次降临到人间，请您接受我们谦卑的尊崇，我们愿意献上所有祭品！” 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遭令陈司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的口音有些古怪，但是陈司大体上能听得清楚，只是对他口中说的内容有些不明所以。 片刻后，男人站起身来，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尊敬的使者大人，感谢您响应我们族人的呼唤，我族已经等候你们太久了，我这便接你们到我们村中去。” 陈司眼神凝重，警惕之心没有丝毫因为男人的态度而减弱。 他托着下巴道：“我们从林子外面过来，可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使者，你恐怕找错人了。” 男人低着头谦卑回道：“那便更没有错了，使者大人，我们一族向来与外界不通人烟，无论是外界的人想进来，还是我族人想出去，都迈不出这片山林。 既然你们能够进来，那一定是我族古神在指引道路，请您莅临我族部落，我们将为二位使者大人献上丰厚的祭品！” 陈司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彭倩。 “这什么意思，你师父之前有交代吗？” 彭倩同样困惑不已地直摇头。 两人都不敢大意，商量许久后，暂时决定先跟着此人去看看情况。 毕竟对方口中的祭祀的神似乎和“古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既然他们的部族能隐居于汤谷四周，必然知道此地不少信息。 男人提着灯笼缓步前行，雾气似乎被烛光所驱逐，自动让开形成了一条窄路。 陈司跟在身后，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条巨大的峡谷当中，两边的山崖极其陡峭，不时有不知名的野兽传来凄厉的哀嚎，回荡在整个峡谷久久不绝。 月光从头顶峡谷的豁口中射入，透过细密的雾气散落下来，将整片峡谷映射得惨白一片。 山崖上长着的也不知是老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黑色的影子奇形怪状，大雾被风一吹，影子就随之改变了形态。 陈司仔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很快，前方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远远听去，似乎是许多人在一同吟唱。 靠得越近，这些声音就越是清晰，这些吟唱的话语古老而庄严，数千人一同颂唱下竟显露出一种神圣之感。 陈司看清楚了，声音正是从前方峡口的出口处传来，隔着雾气看去，那里灯火通明，仿佛有一片火海在闪烁。 男人回头解释道：“使者大人，我们都是古神的遗民，今日它回应了我们的祈福，族人特意前来迎接你们的到来。” 果不其然，待他们走出山谷，面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狂热的村民。 他们身上的服饰风格和男人类似，用线条纺织出极为繁复夸张的花纹，各种野兽的外骨骼嫁接在衣服外面，显得有些诡异。 陈司注意到，这个村子的祭祀仪式相当古老，而且文化与外界迥异，似乎不属于已知的任何民族。 更匪夷所思的是，放眼扫去所有人举着的都是火把，现场没有任何现代器具。 正如男人所说，这里与外界相隔。 ------------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起源之树 “我的族人们，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神终于派出了祂的化身重新回到人间！真神没有忘记我们！狂欢吧，舞蹈吧，祷告吧！我已经将使者带回，他们将向神传递我们的声音，虔诚地祈求真神的眷顾吧！” 男人说罢，就拿出一把骨刀，用刃口在面部从上而下划开，留下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汩汩地从中溢出。 然而，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痛苦，他抬头仰天大吼，口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字节，双手高高举起跳起祭祀的舞蹈。 而在场的其余部族人由此陷入了极度的狂热当中，纷纷拿出刀在脸上划开伤口，一边兴奋地嚎叫一边跟随男人跳起野性十足的舞蹈。 自小出生于现代社会的陈司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不禁愣住了。 回头望去，才发现自己几人正处在一座巨大的石制圆盘祭台上，而这座祭台刚好位于峡谷的出口处！ 峡谷左右两侧的岩体雕刻着两座庞然大物，左侧是一条蛇，而右侧那条头生双角，长有四足，竟然是一条龙！ 陈司反应过来为何对方会误以为他们是什么使者了。 看来是他们出现得过于巧合，竟刚好撞见了这个部落祭祀典礼的时候！ 彭倩拉了拉陈司的衣角，悄声说道：“情况不妙啊，我们可不是他们说的什么使者，待会怎么蒙混过关？” 陈司却不以为然，“一群凡人而已，他们发现了又能那我们怎么样？趁着现在多找他们打听下情报吧，毕竟是原住民，知道的应该不少。” 他干脆直接在祭台上的石椅坐下，冷眼旁观起这场盛大的狂欢。 待男人的狂热稍稍减退，两个裹着兽皮的少女上前，给他呈上被碾碎的草药。 他将绿色的汁液随意涂抹在脸上的伤口处，略作止血后，便转身对陈司二人再度跪下，“二位使者，我是巴音族的族长杜那瓜尔·吉瓦特，也是我们部族最强大的勇士！今夜我等为你们献上最丰厚的祭品，请使者大人在见到真神后能提及我的名字，我愿意为神供奉鲜血！” 吉瓦特做了个手势，另外一队侍从恭敬上前，将手中托起的圆盘高高举起，送到陈司和彭倩身前。 陈司双眼微眯，祭品这等东西应当是提前备好，他们刚好准备了两份，难不成提前就知道来的是两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彭倩的一声惊呼转移了注意力。 “这是......琅玕果！” 陈司低头一看石盘，上面正摆放着一块绿色如同矿石的东西，其晶莹剔透，流光璀璨，尽管陈司对地理颇有研究却依旧分不清这是什么材质。 彭倩的话令他感到好奇，“你是说，这是果子？” 她拼命点头，兴奋道：“当然！琅玕果可是远古时期的奇珍异草，据说修行之人食之有拓宽经脉改善体质功效！由于其效能过于强大，古代修士争相抢夺，千万年前就已经十分稀少，到如今更是早已绝迹，想不到在此地还能有留存！” “哦？这么个东西居然有此奇效？”陈司将琅玕果拿起，打量片刻后就不动声色地将其收入怀中。 毕竟是对方非要给的，不拿白不拿。 见对方的确没有将其要回去的打算，陈司这才向吉瓦特打听道：“我等从外界前来，对此地了解不多，不知道你们所言的真神是何说法？又从何而来？” 吉瓦特并没有因为陈司的话语而起疑心，而是耐心解释道：“使者您不知晓其中关键也是自然，我们的部族与世隔绝太久，外界人多已忘记了我等，也遗忘了我们所传承的伟大起源。” 他表情露出一瞬的落寞，但又很快调整过来，对陈司问道：“不知使者您认为我们的世界起源于何处？” 陈司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给这群未开化的部落民解释型星形成的原理。 但吉瓦特没等陈司回答便继续道：“实际上，我们部族几千年来曾迎接过诸多使者，每次使者前来都会给出不同的说法。有的人说天圆地方，我们被一个巨大的圆罩笼罩住；有的人说心即是理，这个世界是我们内心想象出来的；还有的人说我们的世界是一粒沙子，在外面还有无数沙子漂浮，数之不尽......但其实，这个世界的根源只有一个！” 吉瓦特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直视陈司的双眼，“世界是一颗种子！” “种子？”陈司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面露好奇之色。 “没错，就是种子！”吉瓦特坚定地点了点头，“种子最开始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机，在经过了亿万年时间的孕育，才从中生长出了幼芽！幼芽不断生长，一天天成长为参天大树，最终将种子撑开，树冠上的为天，树根下的为地，我们所有生灵都是从树上来，是树的子民，是树的后裔！” 陈司眉头微蹙，看向场下还在舞蹈的部族村民，“我们好胳膊好腿的，可不像什么树，而且若真的有那么大一棵树，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吉瓦特并没有因为陈司的反驳而生气，而是继续向使者传播部族原始的信仰。 “这是因为树正在枯萎！它孕育出了太多的生灵，鱼虫、花草、野兽、人类、古神......我们不断地诞生，不断地吸收它的养分。 树已经存在了太久，它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尾声，我们的祖先曾经可以在任何地方看见树伟岸的身影，但现在它却在我们的眼中消失无踪。 使者大人，树正在凋零，我们的世界正在坍塌！我们只有通过不断地祭祀，用部族的鲜血和纯洁的信仰延长树的生命。使者大人，请您向树上居住的神传递我们的祷告，请祂让树接受我们的供奉吧，我们将献上族人的生命，请祂用我们的鲜血与肉灌溉树！让伟大的树重新现身于人间，让我们部落的子民能够重新接受树的恩泽！”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引路化身 这个神话迥异于陈司听过的任何故事，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荒诞诡异感。 是什么样的起源神才会需要子孙后代的血肉浇灌才能苟活？ 看着吉瓦特满脸期待的表情，陈司心思一动，觉得这正好是个问路的好时机。 “吉瓦特，部落中最强壮的勇士，我们已经知晓了你们部族的祈愿，但是我们二人是从外界而来，并不知道通往古神居住的道路啊。” 见陈司愿意答应他的请求，吉瓦特大喜过望，兴奋地解释道：“你们不必担忧，真神遗落在人间的化身会为你们指路！你们会先翻越一座漆黑的山，再爬过一座金色的峰，在化身的指引下，你们最后将穿越幽深的地谷，最后将抵达神的居所！” 彭倩疑惑地问道：“化身？它长什么样子，怎么带我们过去？” 吉瓦特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谦卑道：“使者大人请放心，神的化身很快就会降临我们的部族，在那之前还请二位使者在村中稍息几日。” 此后祭典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数千人陷入了莫大的狂欢当中，直到明月当空，最大的篝火逐渐熄灭，众人这才散去。 陈司和彭倩被安排在部落中最豪华的土屋，当然，“豪华”只是相对于其他村民的居所而言，实际上这里同样破破烂烂，只是占地面积稍广而已。 灿灿还在屋内抓住了一条黑蛇，不管它扭动的身体直接吃进了肚子，嚼了嚼后还拍着肚皮打了个饱嗝。 村民在经历了祭祀之后多已困乏，村庄很快就陷入了寂静，四周都是虫鸣之声。 确认房屋周围没有其他人，陈司开口道：“这村子太诡异了，我们得赶紧走。” 彭倩点了点头，出奇地没有否认陈司的意见。 “你说得没错，他们的祭祀仪式古老而邪异，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明日白天我再在部落中打听一些事情便离去，决不能在此久待。” “不！今晚就走！吉瓦特在隐瞒什么，我有预感今晚就会出事！” 彭倩见陈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我刚才仔细探查过了，在场的部落民都是普通凡人，没人能对你我形成威胁，有必要这么急迫吗？ 吉瓦特口中说的神话似乎和我以前在古籍看到的史籍有些关联，我本还打算再打听一番呢。” 陈司却面色铁青，右臂上的虬龙无比焦躁，从进入村子起就不停地摩挲着身体，蛇信子不断地吐进吐出。 陈司还从未见过它这副模样，就仿佛有某物正在让它感到畏惧！ 龙种乃万妖之尊，虬龙更是生性嗜血，到底能有什么令它都如此害怕？ 他和虬龙心神相连，虬龙的这份躁动不安也影响到了陈司的心境，他不停地左右张望，总觉得好像有某物正在逼近。 最终，陈司径直站起身来，沉声道：“走！不能再待下去了！” 陈司心神难安的模样落入了彭倩的眼中，她猜出来对方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于是慎重地一点头，提起剑就随着陈司遁出了村落。 夜色正浓，月光倾洒而下，整个村落静谧而阴森。 陈司这才发现，村中实在太过安静了，每家每户都房门紧闭，土屋内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仿佛一片鬼蜮。 他愈发觉得不对，脚上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直接飞奔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背后的确有人在跟随着他们！ 而且无论他们如何加快速度，都无法和它拉开距离，相反，那东西离他们好似越来越近！ 虬龙因恐惧绷紧了身体，把陈司的手臂勒得生疼。 彭倩终于也注意到了那个存在，回头打望过去，却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树林，除了形态各异的树木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心底生出一丝惊慌，“那东西是什么？我为什么看不见它！？” 陈司咬着牙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但不管是什么我们肯定不是对手！吉瓦特......敢给我来阴的，给我记好了！” 他想起吉瓦特那一副忠厚相，不由得冒出一股无名火。 彭倩眼见情形危急，一狠心从怀中的小玉瓶中抖出一粒丹药，吞下后顿时仙气猛增了一截，速度快了不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分开行动，兴许还能分散那东西的注意力！” 彭倩说罢就忽地一提速，几个闪身就窜出去好远。 陈司听见她这话，哪还不知道这丫头是打算丢下他跑路。 说是分开行动，她跑得比自己快，那不就是想留下自己当活靶子吗！？ 他额头青筋直冒，“灿灿，去给我把她缠住！” “是，爹爹！” 灿灿手臂上的皮肤裂开，从中伸出一条条筋肉，飞速地朝着前方的彭倩射去。 彭倩拔剑就斩，一连砍掉十数条筋肉，但奈何数量太多，仍旧被灿灿的手臂缠上，动作瞬时就慢了下来。 她不是挣脱不开，而是若真与陈司缠斗起来，只会让后面那东西逮住机会追上前来。 彭倩面露愠怒之色。 “陈司，你干什么！” 陈司冷笑一声，淡淡道：“你倒是想得美，把我抛下当作诱饵，自己好逃之夭夭。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死了，那玩意只会继续缠上你，到头来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哼！”彭倩不再多言，只是对这家伙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不情愿地从小玉瓶中再度抖落出一粒丹药扔至陈司手中。 陈司也不担心对方会在这个时候下阴招，嚼也不嚼，一口就把丹药咽下。 其味道实在说不上美味，浓厚的腥味从口腔顺着喉咙一路蔓延至胃部，然后便迅速地融化，散落至五脏六腑。 其中蕴含着的磅礴仙气像是炸弹般爆裂开来，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经脉，令他各个穴位感受到奇痛无比的同时也迸发出强烈的力量感。 他瞬时觉得身轻如燕，轻轻一跃就窜出去好远。 灿灿四肢化为长条缠在陈司腰间，高呼道：“爹爹，好快！” ------------ 第一百五十章 追击 “果真有用！” 陈司大喜，他无视各穴位的痛楚，无比享受当下力量的充盈感，不消片刻就追上了彭倩。 彭倩则还有些心疼被陈司讹过去的丹药，气鼓鼓自顾自地赶路，没心情没给陈司多说一句话。 “再多给我吃几颗，我们还得再快点才能彻底摆脱它！” 怒火几乎从彭倩的大眼睛中蹦了出来，她怒喝道：“我总共也就十几颗牲灵丹，你莫不以为是白米饭吗，想吃多少有多少！ 况且是药三分毒，一颗牲灵丹足可以让你少半年寿命，就是我这一瓶全给你了你敢吃吗！” “要缩减寿命！？”陈司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些后悔，他修仙本来就是为了追求长生，如果是以寿命为代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于是他只好打消了再找彭倩讹要丹药的心思，牟足了劲快速赶路。 可很快，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劲起来。 他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些画面来，那些画面与眼前重合，令他四肢开始不协调，险些踩滑绊倒。 他仔细一辨别，才发现这些画面竟然就是自己背后的视野！ 伸手往后脑勺一摸，吓得他手颤了颤。 自己脑门背后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了一只眼睛！ 而且这种异变还没有停止，很快他就发觉自己的胳膊、腹部相继长出来了数只单眼！ 陈司四肢的失调感越来越强，扭头对着彭倩，语气阴冷。 “怎么回事，你在我的丹药里动了手脚！” 彭倩正好瞥见了陈司额角上冒出来的一只眼睛，微微皱眉，“奇怪，牲灵丹可没有这方面的副作用。” 她略作思索，很快反应过来，试探道：“你之前是不是还吃过什么丹药？” 陈司一边吃力地控制着身体平衡，一边努力回忆。 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在黄口村咽下的那颗心脏，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我数月前曾服过血蟾脏腑丹。” 彭倩张了张嘴，不可思议道：“那种毒丹你也敢吃，真亏你运气好，居然没产生什么畸变。不过那丹药三分药七分毒，你体内留下的余毒太多，应当是与牲灵丹药性相冲，所以毒素开始发作了。” “那怎么办，有压制毒素的方法没？”陈司急切问道。 可彭倩却只是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只能靠你自己扛过去了，如若你的仙气压制不住，恐怕余毒反噬下身体会发生不小的异变......”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说出了不知是否算安慰的话，“当然，些许异变也不会影响我辈修士的修行大道，多几只眼睛罢了，适应了之后眼观八方，兴许斗法时还更便捷些，你看我三仙观门人哪个是与凡人相类的？” 陈司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三仙观主那肢体拼接而成的庞大身躯，感到一阵反胃。 不行，决不能放任自己的身体变成那副模样！ 他开始拼命调动体内的仙气，努力压制住血液中暗含的毒素。 这些丹毒经由他的心脏早已蔓延至身体的各个角落，压制起来极其费力，往往是这边的眼睛刚刚消失，另外的地方又多冒出来两个眼球。 偏偏身后还有不知名的存在紧追不放，他还没法停下来进行调整。 不知不觉间，感官的剧烈变化已经严重影响到了陈司的动作，他的速度大幅降低。 “灿灿，先帮我掌控一下身体！” 灿灿闻言，环绕住陈司的四肢延展开来，从中伸出一根根筋肉，直接扎破陈司的皮肤，刺入到他的身体当中，并且迅速地与缠绕上陈司的肌肉纤维，操控着他的四肢恢复正常行动。 如此一来，陈司的身体勉强重新得以控制，他自己则竭尽全力压制体内的丹毒。 在牲灵丹的支撑下，他们的速度大为提升，很快就与后面那东西拉开了距离。 但是保险起见，他们仍旧接连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这才找了一处洞穴暂做休养。 饶是二人都是修仙体质，可连续数个小时疲于奔命仍有些吃不消，彭倩的胸脯起伏不定，连忙盘腿而坐，抓紧时间调整气息。 而陈司的身体总算有所好转，原先十几只眼睛已经减少至只剩四五只。 灿灿见爹爹终于没事了，于是将手脚伸回，小脸认真地环视四周给陈司护法。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一直被这么追下去，先吃不消的可是我们。”陈司面色苍白道。 “可那东西气息太过庞大，我们两个合力恐怕也难以应对......”彭倩咬了咬嘴唇，面露犹豫，“你之前在三仙观所使用的阵法是否可用？如此一来我们多少可以抵挡些时日。” 彭倩口中所说的正是诡道升仙录中所记载的三元地邪阵，可陈司稍作思索便直接否定了这个提议。 “三元地邪阵需仙血、妖血、人血同时作引才能构画成形，我们现在修士倒有两个，妖血也拿得出来，可凡人去哪寻？再说了，我们困守此处只能是坐以待毙，待到我们精血耗尽，那东西同样能杀得进来！” 听见陈司这么说，彭倩心中燃起的希望迅速熄灭了下去，片刻后，她拔出佩剑，凝重道：“那看来只有殊死一搏了。” 然而，彭倩刚才的提议却让陈司回想起了诡道升仙录中所记载的第四个阵法图，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心思活络起来。 陈司于是斟酌着开口道：“等等，我或许还有一法——” 可下一秒，一股危险至极的警觉在心头炸响，强烈的生死危机感令他藤地一下窜起身来。 “它来了，它就在附近！” 彭倩也立刻背靠着陈司持剑而立，仔细地审视着洞穴的每个角落。 但除了石壁和乱石，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影子。 洞内骤然间静到了极点，两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火光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闪烁不定。 那东西始终没有现身，可似乎每块岩石背后的阴影都有藏着它的身影。 就在令人窒息的气氛到达顶点时，彭倩却突然颤巍巍地指着陈司身后。 “那是什么......?” 陈司扭头望去，只看见一颗硕大的眼球堵在洞口处。 它的眼白布满手臂粗的血丝，瞳仁左右转动，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二人身上。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龙 一颗眼球都这么大，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冷汗从陈司额头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就想往洞穴深处逃去。 可还没等他挪动脚步，一阵地动山摇，洞穴顶部的岩石像豆腐般被碾碎，大块大块的碎石纷纷坠落。 陈司连忙躲避起漫天的坠石，并且迅速寻找其敌人的方位。 然而，他的感知范围内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仿佛深陷重围。 这时，从山洞顶部露出的豁口中，缓缓伸进来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 不，与其说那是爪子，倒更像是人类的手！ 虽然只有四根手指，但是上面没有长出任何利爪，皮肤表面嫩滑无比，甚至比人类的皮肤更加细腻，细密的毛孔里不断地渗出黄色的液体，使得整只巨手黏糊糊的。 陈司心一横，趁着巨手还在摸索的时候，直接欺身上前，一拳轰击在其皮肤表面。 但是它看似柔软，实则无比坚韧，陈司一拳打上去，非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力道回弹进他的身体，一阵气血翻涌。 低头看自己与巨手接触的地方，黄色的粘液已经腐蚀了一层皮肤，有些地方的肉还在加速腐烂，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白骨。 陈司赶紧擦去附着的粘液，然后把仙气聚集在伤口处，抵御腐蚀继续深入。 而他刚才的动作仿佛激怒了对方，巨手轻而易举地抛开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慢慢朝陈司这边摸索过来。 这只手实在过于庞大，陈司被逼到角落，根本找不到一丝逃生的缝隙。 眼看巨手越来越近，上面的掌纹甚至都清晰可见，最终灿灿一个闪身冲了上来，直接撞在了掌心上。 巨手这才作罢，慢慢合拢，把灿灿死死握住。 “灿灿！” 虽然明知道她只是一具人傀儡，可看到她挺身而出帮自己拦下一击，陈司还是不免一阵急切。 那只手终于退出了洞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可怖的窟窿。 月光洒进来，照在陈司身上。 他顺着这道光抬头仰望。 只看见在深夜中，一条百米长的长虫正盘着身子，对天空中的圆月发出凄厉的嚎叫。 这股叫声摄人心魄，令人心神震荡。 陈司痛苦地捂住耳朵，仔细一看，才发现它的脊背还长着红色的鬃毛，头顶生出两根黑色的尖锐长角，细长的身体上长出四只长长的手臂，其中一只正握着面目全非的灿灿！ 他立马就回想起了在峡谷看见的雕像。 怪不得它能让虬龙如此畏惧，这是一条龙！货真价实的真龙！ 眼看着真龙两根手指捻起灿灿，就要将其一口吞下，陈司再也等不下去了，直接跳出洞穴，顺着它的身体迅速向上攀去。 仿佛是感觉到身上爬来了寄生虫，真龙随意地伸出手去抓挠。 可就是这么个普通的动作，在陈司好似却好似一整片天压了下来。 他此时也不再压制体内的丹毒，反而将牲灵丹的药力全部汇聚于血蟾脏腑丹，再通过心脏让药力顺着血液迸发到身体的每寸角落，令药效瞬时就到达了顶峰。 陈司的背部一下噼里啪啦冒出来十几只眼睛，可他已经没空再去管这些，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从巨手的指缝间钻出，几个闪身爬到真龙的头顶，对准它的独眼一拳轰下。 陈司知道自己只能出其不意才有获胜之机，所以这一下凝聚了十成十的力量，没有丝毫保留。 然而，真龙没有做任何防御动作，只是把眼睑轻轻合上，陈司的拳头就像打在了棉花一般，再撼动不进分毫。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 一击不成，陈司立刻就打算后退，但脚不知何时已经被黏液粘在了龙的皮肤上，脚底的皮尽皆腐烂，却没有传来一丝痛楚。 大手又靠近了过来，动作依旧很慢。 真龙仿佛得到了玩具，充满血丝的独眼弯成月牙形。 陈司明白了，在它的眼中这只是在玩耍而已！它正在等自己继续挣扎！ 情急之下，陈司赶紧催动虬龙发动进攻。 可它却依附在陈司身上瑟瑟发抖，对陈司的指令充耳不闻。 “没用的废物！” 陈司怒骂一声，大脑飞速运转起破局之法。 在万般危急之际，彭倩踏着轻盈的步伐攀附上真龙的七寸，用佩剑刺入它腹部的一条裂缝。 “这是蛟龙！亦蛇亦龙，攻它的七寸！” 陈司想过去支援，可身体却动弹不得。 最后一咬牙，硬生生将脚底的血肉撕开，才终于挣脱了出来，迅速地靠近了彭倩。 她此时正拼命地把剑刺入七寸处的薄薄裂缝，然而剑都有些插弯了都无法刺进去分毫。 陈司于是双手扒开裂缝边缘，想依靠蛮力将其撑开。 他牟足了劲，满脸涨得通红，这道肉缝竟真的微微裂开了一丝，而彭倩的佩剑也在一寸寸深入。 直到此时，蛟龙拟人的独眼中才终于露出一丝认真之色，原先慢吞吞的巨手骤然加速，如狂风骤雨般驶向陈司二人。 其攻势实在太过凌厉，隔得老远陈司就能感受到罡风如刀刃般袭来。 “快避开！” 他高呼一声，然后连忙抓住蛟龙后脊的鬃毛向上攀去。 就在他即将脱离攻击范围的前一秒，巨手猛然拍了过来，陈司躲闪不及，被擦到了半边身子。 紧接着他就像炮弹般被轰飞出去，身体在空中疯狂地旋转，意识瞬间丢失，随着一声巨响被嵌进山坡上的一个深坑。 四五个呼吸后，陈司兀地睁开眼，神色惊慌地打量起四周，可弥散的尘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与之相伴的是一股无比强烈的痛感传入脑海，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侧身体已经被拍碎了，手臂软塌塌地悬垂在半空，胸腔直接凹陷下去，肋骨不知碎成了多少块。 “咳咳——” 陈司伸手一摸，才发现咳出来的不止血水，还有许多内脏的碎片。 要不是血皮甲保护住了躯干，恐怕他刚才就已经殒命了。 夜风吹过，尘土稍稍散开。 惨白的月光倾泻而下，陈司看见那颗硕大的眼球弯成月牙，眼神中充满欢愉，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弑龙 陈司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体破损得严重，稍一动弹就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咬着牙用右手勉强把躯体蹭起来，背靠岩石，与巨眼死死对视。 蛟龙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司。 在发现对方毫无动静之后，蛟龙眼中的兴奋渐渐淡去，用手把陈司捻起举到空中，同时昂着脖子张开血盆大口。 只要它手指一松，陈司就将要坠落到深渊一般的食道当中。 眼看它食指已经微动，陈司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彭倩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拔出佩剑再度朝着蛟龙的七寸刺下！ 由于之前的裂缝还未合上，彭倩这一剑刺得很深。 蛟龙吃痛，上百米的巨大身体顿时疼得左右扭曲，口中发出尖锐的哀嚎，另一只手迅猛地朝着彭倩一拍。 彭倩根本来不及闪避，一巴掌被拍飞老远，接连撞断几十根大树，在地面犁出一道笔直的痕迹，生死不明。 陈司感受到蛟龙的力量减弱了些，猛地挣脱而出，朝着它的眼睛坠落而下。 他凝聚起全部的力量狠狠地一拳砸下，可蛟龙反应极快，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闭上了眼睑。 就在眼睑即将遮蔽住眼球之时，一大团血肉却从它的眼皮里面长了出来，并且如同瘤子般迅速地扩大，让蛟龙的眼睑迟迟无法合上。 “爹爹，快一点，灿灿支撑不了太久！” 陈司盯着那留下的一道缝隙，猛地击打在蛟龙的瞳孔正中间。 它的眼睛顿时溅出大片的血浆，其中还包含着许多黄色粘液，沾染在陈司的皮肤，让他的身体迅速溃烂。 可陈司根本不管不顾，反倒将整只手臂都伸了进去，然后在眼球里用力地搅动。 “吼——！” 虬龙怒吼着拼命甩动头颅，陈司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被它从百米的高空扔了出去 在即将接触地面时，灿灿化作的肉团附着在他的背部，为陈司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 饶是如此，陈司残破的身体仍然再度受到重创，其中一根肋骨似乎已经插进了肺里，让他呼吸愈发困难起来。 但眼下他可不敢停下来疗伤，鬼知道这条蛟龙什么时候回过神来顺手就把他解决了。 陈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趁着蛟龙受伤的时机，拖着断腿一步一步朝山林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远，他看见了躺在深坑里的彭倩。 她的模样比陈司还要凄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强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体变得血肉模糊，仔细一看，甚至后脑勺和胸部出现在了同一侧。 要不是她的胸脯还在微微起伏，陈司还真以为她已经死了。 他在坑边驻足了片刻，略作犹豫，最终还是放出束仙绳，把她捆在自己腰间带走。 毕竟还不知道前面的路往哪走，现在还离不开她。 就这样赶了三个多小时的路，后面虬龙传来的声响才终于渐渐远去。 感受到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似乎随时都有毙命的风险，陈司终于停了下来，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拿出晒干的鲛人肉啃了起来。 他看了看地面上瘫成一坨的彭倩，她的气息似乎越来越微弱。 无奈之下，陈司只好把她的头掰正过来，还分了一些鲛人肉。 她已经失去意识，根本无法吞咽，灿灿便伸出一条筋肉直接将鲛人肉送到了她肚子里。 一刻钟后，经过血蟾脏腑丹加速消化药效，陈司的身体明显得到好转，至少内脏的出血暂时停了下来。 察觉身后蛟龙的动静又在靠近，陈司便拖着彭倩重新开始赶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近三天，在陈司的身体将近痊愈之时，彭倩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被束仙绳裹得严严实实，而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前面拖着自己前行。 正巧路上横着一块石头，前面那身影避也不避，直接就拖着她拽了过去。 彭倩的后脑勺猛磕在石头上，痛感传来，险些再次昏迷过去。 一瞬间，在三仙观那些屈辱的经历再度浮上心头。 “陈司，你干什么！放开我！” 陈司转身，这才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于是便收回了束仙绳。 “干什么？我可好心好意带着你从蛟龙口中逃生，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吗，不该感谢感谢我？” 彭倩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抱怨，“你就不能好好背我走吗，我又不是牲口，怎么能拖在地上！” 陈司满脸的无所谓，“好歹也是修士，磕磕绊绊的能拿你怎么样？另外还是别闲聊了，那条龙也不知是怎么确认我们位置的，已经在后面追了三天了。” 彭倩略一探知，很快就发现地面有轻微的颤动，仿佛远处正在发生地震一般。 陈司解释道：“好在那头蛟龙最后被我伤了眼睛，行动似有不便，速度减缓了不少，而且动静极大，这些天始终未能追上来。” 听说他竟然能伤到一条真龙的眼睛，彭倩不禁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起陈司，像要重新认识他一番。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还未脱离险境，没再多说什么便继续开始了赶路。 她恢复行动力后，两人赶路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而看着前方陈司的身影，彭倩眉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犹豫了许久，她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救我？那种情况下你一个人逃命更快些吧？我可不觉得你我二人的合作如此坚固。” “你可别想多了，只不过因为我找不着路，还需要你这么个向导而已。”陈司漫不经心道，他可不想让彭倩觉得欠了自己人情。 这个年纪的女娃，麻烦。 可彭倩此时心中想的却是那日在三仙观中对自己拔剑相向的马师兄，还有枉顾自己性命也要杀掉陈司的许师兄。 他们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同门啊，彭倩一直将他们看作自己的兄父。 但为什么一旦面临险境，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抛弃自己？ 相反眼前这个贼人却会出手相助？ 彭倩有些想不清了，她取下一直背在后背的剑匣，将其紧紧抱在怀中。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山 这几日陈司耗费了大量的精气，灿灿才终于从一团肉球慢慢恢复成人形。 只不过她的皮肤还未完全愈合，大片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 虬龙似乎对抢走宿主精气的这个个体很有敌意，总是对灿灿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要不是陈司压制恐怕早就和灿灿殊死缠斗起来了。 经过与蛟龙一战，陈司对虬龙愈发不满。 有夺舍的风险暂且不说，每到关键时刻不听命令，甚至还畏战不出！ 相反，倒是这具人傀儡忠心不二，肉身强悍，一逢斗法就冲在前面。 虽说消耗精气十分庞大，但却比虬龙靠谱多了。 陈司突然想起当初余一仙的话。 似乎虬龙拿来入药也是不错的选择，他的眼神不由得望向了盘绕的虬龙。 察觉到宿主的杀意，虬龙顿时缩了缩身子，立马老实了很多。 “你看一看地图，我们没走错路吧？” 彭倩望了望天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师父的道袍需借助午时日光相照才能显出路线图，现在正值深夜，要核对地图只能等到白天。” 听到这话，陈司立刻疑心大起，昂着脖子看着天上茂密的树冠。 “怎么还是黑夜？此前树林幽深还未曾发觉，这里的天好像一直没亮过！？” 彭倩闻言也是一惊，两三下跳跃上一棵大树的树冠，才发现一轮圆月正停留在漆黑的夜空，其大小和位置都和自己昏迷前一模一样！ 等她重新下来时，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我早该想到的，汤谷乃日出之地，太阳早在千万年前就离开了此地，怎么可能还有日光！” 陈司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世界上还真有如此奇特的地方？只有夜晚没有白昼？ 他一下子想到了极地地区的极夜现象，但这里的纬度可差得远，怎么可能会出现极夜。 难道真如彭倩所说，太阳已经离弃了此地？ 没有日光彭倩手中地图也就报废了，只不过身后的蛟龙仍在紧追不舍，即便不知道方向，他们仍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所幸的是，越往山林深处走， 背后蛟龙的动静就越来越小。 兴许是它重伤之下即将濒死，兴许是追了太久失去了兴趣。 总之对两人而言这是件好事，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们脚下的道路不知何时改变了走向，缓缓向上延伸，并且四周茂盛的丛林也开始逐渐稀疏。 不久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山脊之上，这条山脊连绵不绝，朝着远方蔓延。 左右环顾，放眼望去尽是这样大大小小的山脊，并且都向着同一个地点延展过去，沟壑纵横，像是巨大的花朵铺在地面。 陈司记得在地图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标，心中大喜，他们看来误打误撞走对了路！ 他们沿着山脊朝前方不断前行。 五日之后，身后的蛟龙终于彻底失去了声响，而他们也来到了一座漆黑的巨山之下。 这座山粗壮笔直，无比庞大，隔近了看像是一面黑压压的大墙横亘在眼前，令人感到无比压抑。 大山直插高空漆黑的乌云当中，根本望不到头。 但与此同时，在大山的旁边，还存在着一个幽深漆黑的巨大洞渊，其占地极为广阔，森然的冷气源源不断从中冒出。 陈司站在大山和洞渊中间，有些犹豫该往哪走。 彭倩反复打量了半天，最终开口道：“这洞渊地气磅礴，必然有不凡之物，想必我师父想我去的地方正是此处！” 可陈司依旧没有说话，这个深渊给他很不好的感觉，令他心底隐隐有些排斥。 依据过往的经验，往地下走往往都没什么好事，他实在不愿再进洞里了。 想明白后，陈司开口道：“按照吉瓦特的说法，我们要先爬过漆黑色的山，再翻过金色的峰，最后才是进入地渊，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这座黑山上看看。” 他指了指旁边的巨山。 “吉瓦特？”彭倩竖起眉毛一跺脚，“你还信他的鬼话！他可是想把我们当做蛟龙的食粮供奉出去，简直该死！当初他还说什么真神的引路化身，你到现在可曾看见半分影子！？” 陈司一动不动地盯着彭倩，一字一顿地开口道：“谁说没有引路化身，你忘记我们是怎么抵达这里的？” “呸！还不是被身后的蛟龙一路追击......”说到这，彭倩突然停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从客观来说，的确是因为蛟龙的追击他们才能找到道路。 难道那头龙就是所谓的引路化身，真是自己误会了吉瓦特？ 见彭倩一时语塞，陈司便一锤定音下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部落流传了数千年的传说总归有一定道理，我们先从这座山上去吧。” 彭倩这次倒没有反对，算是认同了陈司的说法。 这座黑山极为陡峭，大部分都是悬崖峭壁，接近八九十度，寻常人根本无法攀岩。 也就是陈司和彭倩的肉身远超凡人，这才得以行进。 只不过他们攀爬的姿势也不甚优雅，彭倩是将剑刺入岩体当中，然后借力向上，陈司则更为粗暴，直接手指插进崖壁攀附而行。 这显然是一项体力活，尤其是在山崖绝壁没有一处停歇之地的情况下。 爬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已经抵达了极高的地势，黑色的云层将两人的身体笼罩住，向下望去，此前高大的树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可再往上看，依旧望不到尽头。 “这什么破山，怎么这么陡，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司双臂插入岩石破口大骂，他连续攀岩了太久，两臂酸痛难耐，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他转而对彭倩说道：“快用你的剑在岩体刨个坑，让我们稍作调整！” 可彭倩也自顾不暇，没好气道：“我现在哪空得出手来，你自己想办法！” 就在这时，陈司远远看见上方有一棵松柏从岩壁中横长出来，而且其树干粗壮，枝繁叶茂，起码是上百年的老树。 他顿时振奋无比，大喜道：“走！我们先去树上修整一番！”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鹰 那棵柏树离他们起码有数百米的距离，两人攀爬了近半个小时才靠近树干的位置。 靠近了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棵古柏的伟岸，难以想象在几乎没有土壤的悬崖峭壁，它是怎么在此生长壮大的。 就当两人即将靠拢古柏时，却听见柏树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由于正处深夜，加上云雾缭绕，陈司视野受阻，只能眯起眼睛看去。 却见繁盛的枝叶中，猛然窜出来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两眼冒着绿光盯住陈司，口中发出渗人的奸笑。 陈司稳定住心神，再看去时，那个脑袋已经缩了回去。 他心中有点发毛，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就在陈司犹豫是否还要上树之时，却陆续有一些细碎的砂石落在他头顶。 陈司有些奇怪，自己身处悬崖，头上怎么还会落东西下来？ 抬头一看，骤然发现在黑色的云层之中，一个背生双翅的黑色影子在其中穿梭。 它悬停在半空，一对利爪正握住巨大的岩石，对着陈司的位置直接将其扔下。 陈司急忙侧身躲避，那块比他还大的岩石堪堪从肩膀旁擦过，让陈司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一击不成，黑影没有善罢甘休，收拢翅膀对准陈司俯冲下来，风速的加持下像是一支笔直的长箭。 待到黑影靠近了之后，陈司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头大鹰，体型是普通成年人的两倍，一双利爪如同几柄钢刀般锋利无比，闪烁着寒冷的锋芒。 陈司赶紧再度向右挪去，险之又险地与大鸟擦肩而过，只是它的翅膀仍然剐蹭到了陈司，让陈司一个身形不稳，手上差点脱力。 而大鹰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立马一个回旋冲刺过来，健壮的身体实打实地撞击在陈司的背部。 他瞬间感觉体内的气息全被压出了体外，呼吸一窒，连胸腔似乎都塌陷了下去。 饶是有血皮甲护身，巨大的冲击力仍然使陈司刹那间大脑空白，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整个人从悬崖上笔直地坠落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附着在陈司背部的灿灿连忙伸长双臂，死死缠绕住古柏的树干，拉着陈司的身体向上移动。 大鹰见状，依旧不愿善罢甘休，再次俯身冲击。 不过这次它在接近陈司之时，被彭倩的剑锋逼退。 在她的掩护下，陈司终于来到古柏上，并且恢复了意识。 “有这么只鸟拦住去路，恐怕我们后面的路不好走啊。”陈司的双眼死死盯住云层中穿梭的黑影，语气不善。 而彭倩同样一脸担忧，这种猛禽在平地上还好对付，可在悬崖上没有借力点，完全是对方的主场，处理起来太过麻烦。 此外她担忧这座黑山上不止这一只大鹰，万一后面再多遇见几只，别说前进了，他们能否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就在彭倩在考虑是否要原路返回走深渊那条路时，却看见陈司往树根处靠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灿灿此时已经从陈司背部分离下来，也遵循着陈司的命令四处探索。 “你在找什么？”彭倩疑惑道。 陈司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处摸索，“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过一棵树，偏偏这里能长出来这么大一棵，肯定有蹊跷。你帮我继续警戒大鹰，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只见灿灿出手，将岩石岩石后丢到山下，最终渐渐形成一个墙体上的小坑。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发出一阵惊呼，“爹爹，这些石头后面还有个洞！” 陈司急忙靠过去，通过岩石间的缝隙向山体内望去。 果不其然，黑山的内部似乎是空的，从中吹来一阵阵凉风，表明里面的空间还不算小。 这棵古柏竟是从一个崖壁上的山洞里长出来的，只不过长得太大，所以根部早已把洞口堵死！ 他于是和灿灿开始一同凿开悬崖，将树根旁的杂石一一清理。 花费好一番功夫后，在深入岩体将近半米时，通往山内的道路终于被打通了。 灿灿进去稍加探索之后，就从洞中传出来空旷的回音。 “爹爹，快进来吧，里面很安全！” 陈司大喜过望，立刻带着彭倩往里面走去，只留下大鹰在外面无可奈何地发出愤怒的嚎叫。 实际上他还有些在意此前在古柏树冠上看见的那个脑袋，当时虽然看得不真切，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眼花。 只是树冠处靠近大鹰的巢穴，他也不敢贸然靠近，否则恐怕要遭受猛烈的反扑，于是只好作罢。 其实想来，那是大鹰幼崽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它为什么拼了命地袭击他们。 山体内的洞穴不算宽阔，刚好够两人并行。 陈司伸手摸了摸洞穴的墙壁，发现上面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只不过年代极为久远，打磨的凹槽多已风化。 洞穴内有许多渗入的山间水，空气十分潮湿，因此布满了厚厚的苔藓，脚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虽然洞内漆黑，不过并未对他们造成影响，往里面走了一刻钟，很快就发现了灿灿的影子。 她此刻正站在一块空地上，这里有一片小小的湖泊，一束外面的月光透过山间裂缝照射在湖中心，显露出一丝静谧。 然而，等陈司靠近一看，却不禁瞳孔一缩。 在看似安详的湖泊下，竟铺满了白骨！ 这些骨头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存在于此的，许多表面覆盖着青苔和水草。 陈司从其中的头骨认出，死在这里的都是人类！ 小湖旁边还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陈司沿着这条路往上走，发现了许多壁画。 其中大部分都被侵蚀，剩下的几幅都是祭祀的场景。 其中记载着人族对一棵神树叩拜，一个个排着队跳入烈火当中焚烧，化为神树生长的养分。 而另一幅壁画里，神树中走出来一个头部巨大，双目吐出的人形怪物，无数人族对其顶礼膜拜，人类在它的带领下靠近了神树，围绕着神树狂热地舞蹈。 “看来这里的人都是自愿死的，还把他们的赴死的过程记录下来了。” 陈司看着壁画中的人形怪物，突然想到吉瓦特说过的神话故事。 它就是吉瓦特口中的神吗？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利害 据吉瓦特所说，神树必须要在古神的引导下才能接受部族的祭祀，获得生长的养分。 可为什么壁画中的古神数千年再未曾现身？ 它究竟是死了，还是失去了对神树的掌控？ 陈司双眼微眯，他猜测这棵山顶之上的神树并不简单，或许真可以从中知道古仙的秘密。 他很快就沿着小路离开了此地，毕竟这里只是人牲祭祀的场所，对陈司而言没什么价值。 脚下这条小路看似笔直向前，但陈司注意到它实际上有着略微的弧度，似乎围绕着山体中心倾斜着向上盘旋，看样子能够通往黑山顶部。 只不过这条人工挖出来的道路实在太久没有人维护，许多地方的岩体坍塌不说，还有很多裸露在外的老树根直接堵住了前行的通道。 他们花费了不少功夫在开辟道路上，行进的速度受到极大影响。 可无论是陈司还是彭倩都没再提从外面攀岩上去。 虽然那方法速度是快，可一方面身体吃不消，另一方面保不准又飞出来几只大鹰，到时他们就没那么好运气逃脱了。 为了赶路程，他们一路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接连走了两天两夜，最终才找了个地方暂做修整。 陈司留下灿灿在一旁警戒，自己在地面上画了个小型的百血升灵阵盘坐修行。 很快，磅礴的地气源源不断从地面冒出，几乎凝为实质涌入陈司的体内。 感受到这些狂暴的地气，陈司闭着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这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华银市的栖霞山那比得过！ 若能再这里布置一个百人鲜血的阵法日夜修行，恐怕他的实力将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增长。 然而，坐在旁边的彭倩看着一脸沉醉的陈司，细长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 她从小接受门派正统功法的修行，自然能看出陈司这阵法的诡异。 吐纳地气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的效率恐怕是普通功法的上十倍，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可这种不要命的修行速度带来的副作用也极为明显。 地气来自于黄泉地幽，本不是源于人间的东西，像他这般粗暴的灌输进体内，恐怕会严重影响到修士的神识。 真真称得上魔功了。 彭倩权衡再三，念在陈司此前救了自己一次，还是出言提醒道：“不知你这修行法门师承何家？” 陈司从修行的玄妙状态中退出来，缓缓睁开眼。 “无门无派，野修一个。” 彭倩从他的表情看出，对方果然还没察觉到此阵法的副作用，微微一叹。 修行路上若无师承便要走太多弯路错路，散修多是如此，最后走火入魔的例子可不少见。 “你这阵法好是好，似与我三仙观道法联系甚为密切，可惜太过原始，继续修行下去怕不是什么好事。” 陈司看着这丫头粉扑扑的小脸，发现对方竟然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一想到三仙观那修行功法，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我怎么修行与你何干，功法再差，也好过三仙观以活人性命修道！” 彭倩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知道你对我门有所误解，可你难道没有想过修仙界各门各派为何多是如此吗？ 地气非是人间物，我辈修士吸取地气本就是逆天而行，只有通过祭祀人牲的方式用活人身上的精气滤掉地气中蕴含的暴戾，才能吸收进体内进一步转化为仙气。 否则像你这般不管不顾地直接吞食地气，对修士的神识损伤太过巨大，长此以往，轻则性情大变，重则记忆紊乱陷入癫狂。” 陈司本能就想出言反驳，可略一回想起肖医生说的那些症状，和彭倩所言竟能吻合！ 难道真是百血升灵阵影响了自己的神志！？ 见陈司闭口不言，彭倩知道她说的对方已经信了几分，便又说了一句：“依我看来，你所用的阵法虽然玄妙，但......似乎并不是给人类修行的。 修真界功法千奇百怪，但始终万变不离其宗，若不像普通宗门一般用人牲作引，那便如司灵省一般以自身作引，哪有分毫不取成修仙大道的说法。我言尽于此，依我看，今后你是否还用这阵法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干，这番话不过是还之前的人情罢了。” 陈司瞬间抬起头，双眼微睁看着彭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对方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 为何百人血的百血升灵阵占地如此宽广，难不成真如彭倩所说，它真不是给人类所准备的？ 陈司没有回应彭倩的话，可却默默停下了法阵的运转。 只有等出去后弄清楚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他才敢继续修行下去。 数小时后，两人再度起身赶路。 这是他们所行的小路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不仅道路宽广了许多，而且石壁经过了细致的打磨雕刻，墙壁上出现了不少繁复的花纹。 尽管在时间的侵蚀下，这些纹样多已难以辨认，可从残留的部分也能够看出曾经的精美。 地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青铜器具，它们的表面布满斑驳的青色锈迹，可是其做工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难以想象几千年前竟能有这种工艺。 陈司捡起其中一只长棍，看形状应当是插在墙壁上的火炬，只不过因为墙体受损掉落了下来。 上面的雕刻说不清是花纹还是文字，但从中可以想象出古人在此地辉煌的文明。 这样的一段路并没有走多久，他们很快走出了狭窄的空间，来到了一处类似殿堂的地方。 这里极为广阔，整个拱形的穹顶到地面起码有六七十米高。 他们出现的地方恰好是殿堂的入口处，在他们面前有两排巨大的青铜柱，笔直的朝前方延伸，构成了一条宽广的道路。 地面上也不再是石板，铺陈开来的是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青铜地板。 陈司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行走，心中生出一股庄严肃穆之感，仿佛在朝圣一般。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傀儡 陈司知道青铜在氧化之前是闪耀的金黄色，在古代被称为吉金。 像这样一座完全由青铜打造的宫殿，在古代会是一副怎样金碧辉煌的场景？或许在先民的眼里这真的是由神居住的场所。 在两行青铜柱的尽头是一层层向上的长阶，而在那之上，伫立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雕像。 它表情怪异，眼睛像是长柱型向外面凸出，耳朵奇大无比，手持长棍，身高至少是正常人类的两倍以上。 青铜雕像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立在石阶顶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司二人，虽说明知道这是死物，却仍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陈司的视线始终没从它身上移开过，并且不自觉地与其拉开了距离。 所幸的是直到走完所有阶梯，青铜雕像都没有任何异动。 待走近后，他愈发觉得雕像这张脸极为诡异，虽然看似严肃，却始终感觉它在笑，让人很不舒服。 陈司赶紧收回眼神，朝前看去。 他这才发现前方有一扇巨大青铜古门，这片所谓的殿堂原来只是大门的入口通道而已。 陈司愈发感到奇怪，这种种伟岸的建筑，真的是几千年前处于氏族社会的先民能够建造出的吗？ 当然，这对他而言也并不重要，他真正看重的是山顶上所谓的神树，他需要知道古神究竟是什么！ 陈司和彭倩朝古门行去，很快，他们发现这座几十米高的大门并非是关闭的，而是有一道一人通行的缝隙。 他突然想到，难不成那尊青铜雕像就是从门缝中出来的？ 陈司扭头回望过去，却猛然发现青铜雕塑不知何时也转过了身，那怪异的面具在阴影的笼罩下，似乎真露出了一丝诡笑。 密密麻麻的冷汗骤然从陈司额头冒出来，他死死盯住雕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而在这时，彭倩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你看那边，青铜门里好像出来了一个人！” 陈司下意识地转身，果然发现在门缝下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影！ 只不过它一动不动，似乎对两人并无敌意。 他觉得不对，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人，根本就是一尊青铜雕像，和刚才的雕像在外观都几乎相同。 而且方才看去时，门缝前分明没有人，这尊雕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陈司心头。 在第六感的驱使下，陈司赶紧回头望去，却发现此前的雕像正同样的姿势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 陈司鸡皮疙瘩瞬间冒起，要知道在几个呼吸前，它还在离自己一百多米远的地方！ 他立马高呼道：“小心！这两尊雕像是活的，它们会动！” “什么！？”彭倩语气惊讶，正打算回头，却立马被陈司的呵斥声阻止了。 “别移开视线！雕像似乎对视线很敏感，要一直盯着它们才不会移动！” 就在刚刚彭倩偏转脑袋的瞬间，门缝里出来的那尊青铜雕塑已经靠近了十几米，她立马惊得肌肉紧绷，瞬间就相信了陈司的话，眼睛牢牢盯住前方。 两人就这样背靠着背，丝毫不敢动弹。 在僵持了十几分钟后，彭倩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提议先往古门处挪动。 他们小心翼翼地移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朝着青铜古门处缓缓行进。 果不其然，在他们的注视下，两座雕像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始终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司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最终，他们来到了青铜门下边，从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门缝中进入了里面。 而这里面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几乎看不到尽头，甬道的各个方向都铺满了青铜地板，上面刻画着各种繁复的花纹，而且每个花纹都不相同，没有丝毫重复。 刚一踏入甬道，陈司便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甬道内四面八方都是青铜雕像，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双手抱膝蹲在角落，有的如同瘫痪般躺在地面，还有许多四肢伸长攀岩在墙面和顶部。 青铜像的动作栩栩如生，仿佛在二人进来的前一秒，它们还在甬道内闹腾。 “这些玩意真的是死物吗？”陈司心中冒出疑问。 连续十几分钟睁着双眼让他的眼睛干涩无比，陈司没忍住眨了眨眼，可就在视野变黑的短短瞬间，甬道内所有的青铜像同时扭过了脑袋，齐齐地盯住陈司。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些青铜像和外面的一样，不能移开视线！ 于是陈司一边强撑着眼皮一边离开此地。 被这些离奇的雕像注视的感觉太过诡异，不一会儿陈司就大汗淋漓起来。 好在雕像们大多聚集在一处，在走过这段甬道之后就再没看见过青铜雕像的影子，陈司终于放下心来。 彭倩开口道：“那些应该是古代做出的青铜傀儡，也不知是由什么法阵驱使，历经千万年居然还能运行，简直闻所未闻。” 傀儡术陈司知道，灿灿这样的人傀儡同样是傀儡术的一种。 可按常理说，不论任何傀儡，都需要主人定时补足运转所需的精气和仙气，否则傀儡就会失去动力，变为一堆破铜烂铁。 但这些傀儡显然在此地被遗弃了不知多少年，它们究竟是如何到现在还能保持正常运行的？ 就在陈司低头沉思时，甬道前方却传来了呢喃一般的声响。 这道声音沧桑沙哑，听不清楚是什么语言，其中很多音节似乎根本不是人类的喉咙可以发出来的，只是其语调好像和吉瓦特的部族语言有些相似。 陈司和彭倩相视一眼，便一步步警惕地向前探索而去。 走了没多久，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座面对着墙壁跪下的青铜傀儡，不知什么原因，它并未和此前的雕像处在一起，反而出现在这个角落。 它的躯干有许多损坏的痕迹，尤其是头部的面具，坑坑洼洼的，似遭受过猛烈的冲击。 陈司死死盯住它，想限制住它的行动，可雕像却依旧迟涩地抬起手，吃力地在墙壁表面浅浅地写下几个字。 说是字，但其实只是些组合在一起的线条，根本不是已知的任何文字。 可陈司却见过，在司灵部的档案里！ 只见那些意义不明的线条迅速转换，像虫子般蠕动变幻形状，最终在墙壁留下了三个字。 “杀了我。”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缠斗 青铜傀儡跪在墙壁面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一根根杂乱无章的线条相继出现。 这些线条纠缠在一起，看似没有丝毫规律，可最终却都演化为了陈司能够看懂的字。 “杀我！” “无法忍受！” “让我死！” “结束生命！” “神！原谅我！” ...... 它不知已经在此处待了多久，放眼望去，满满一面墙全是这些话语。 “这具傀儡，是有意识的吗？”陈司心中生出了疑问。 可即便它似乎一心求死，陈司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它若真一心求死自我了解不就是了，为什么还非要他们动手，傀儡的思维和人类不同，陈司可不敢以自身安危打赌。 他对彭倩使了个眼色，打算在不惊动傀儡的情况下从旁边通过。 两人放轻了脚步，缓缓从傀儡身边走过。 它没有理会身后的二人，头也不回，依旧在疯狂书写着文字。 “求你们，快杀了我！” “立刻！” “不要走！不要走！” “别走！” “命令你们，停下！” 在这句话凝结成汉字时，傀儡终于动了。 它一点点转过身子，生锈的青铜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要迟滞半天。 陈司两人立马停下了脚步，同时转身盯着傀儡，没有丝毫轻举妄动。 彭倩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凝重道：“怎么样，真要杀了它吗？” 陈司却觉得这事十分诡异，果断摇头，“这具傀儡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恐怕没那么简单。要真和它动手引来其余青铜傀儡，我们怕就不易脱身了。” 两人盯着傀儡往后退去，在视线的注视下，它原先就异常迟钝的行动更加缓慢。 就当他们即将远离这片区域时，傀儡却骤然间发出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喊。 它双手捂住自己凸出的眼部，用力握紧，在双臂发出阵阵颤抖之后猛地将其折断。 一瞬间，傀儡头部的青铜面具出现两个大窟窿，黑红色的血液从里面飙射而出。 看见这一幕，陈司终于反应过来。 这哪是什么青铜傀儡，而是披着外壳的人傀！在里面包着的，是死人的尸体！ 在失去双眼后，傀儡似乎终于不受陈司视线的影响，一步步朝着他们踏来。 金属的碰撞声异常沉重，不断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响。 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傀儡身上传来，陈司屏息凝神，寻找起它身上的弱点。 就当他全神贯注之时，下一秒，傀儡却在刹那间出现在他的面前，中间没有任何动作，只在陈司的眼中留下一长串残影。 它高举着青铜棍，对着陈司的脑袋重重砸下。 即便眼睛已经看见，可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陈司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只能最低限度地偏转头部，避免造成致命伤。 可惜时间太短，电光火石之间，陈司的半张脸连带着一只耳朵直接被刮掉，青铜棍硬生生打在陈司的肩胛骨上。 他的骨头顿时发出清脆之声，整个肩膀都垮了下去。 陈司胸口一闷，从口中涌出大口鲜血。 然而他却不退反进，直接向前一冲，环抱住傀儡的腰部，用尽浑身力气将其撞倒在地，然后派出虬龙顺着它眼部钻进体内。 这傀儡速度极快，万不能再被它拉开了距离！ 陈司右手摸索到傀儡青铜盔甲的连接处，手指直接插了进去，然后径直将其掀开。 一股浓烈的尸臭顿时逸散开来，经过常年的生长，里面尸体的皮肤早已和盔甲连成了整体，陈司这一掀，直接将其腹部生生扯掉一大块皮肉，黄色的脓水溅射而出。 陈司面部狰狞，一拳轰碎了尸体的肚子，将手插进了满是肠子和内脏的体内，拼命搅碎它体内的器官。 傀儡没有丝毫阻止陈司的打算，相反口中一直发出奇怪的声响，仿佛在大笑。 墙壁上的字再度变换形状。 “再快点！” “步向死亡！” “命定之日。” “神树，我将回归！” “请接受我，请原谅我！” ...... “杀了他们。” 它的尸体不断抽搐着，而青铜棒却依旧没有停下动作，连续敲打了数次陈司的背部，每砸一下，陈司的背部就多出一个深坑。 还是灿灿赶紧缠绕住傀儡的肘关节，阻拦了它继续行动，陈司这才缓过气来。 而彭倩则找着了傀儡脖颈处的关节，从连接的缝隙处一剑刺入长剑，将它的整个脑袋削了下来。 直到此时，人傀儡才终于完全停下了动作。 陈司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觉得五脏六腑被青铜棍敲得稀碎，要不是灿灿和彭倩出手，说不准最后先倒下的是谁。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流失，陈司连忙吞下鲛人肉，修整一炷香后才缓过劲来。 低头望向地上躺着的青铜雕像，陈司挑了挑眉毛。 这具人傀的身体构造明显异于常人，不仅身高是普通人的两倍，而且头部的面具也尤为奇特，这让陈司对其身份感到了好奇。 思索片刻后，他于是动手拆卸其它身上的青铜盔甲。 这是件精细活，青铜外壳的硬度超乎寻常，难以凭蛮力破坏，陈司只能从各个关节的镶嵌处着手将其卸下。 伴随着盔甲被一一拆开，尸体的原貌最终展现在他们面前。 和陈司预料的一样，尸体的原身果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手脚细长，浑身长满稀疏黑色体毛的生物。 虽然皮肤大多在拆甲的过程中被撕碎，但依旧能辨认出它原先的肤色是淡蓝色，有着与人类类似的毛孔组织。 而最为奇特的还是它的头部。 这生物的脑袋奇大无比，和细长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脸部扁平宽厚，耳朵尤其大，眼眶上生长出一层层堆叠的褶皱，皮肉向外面凸出十多公分。 可以看出它的眼球原先也是向外生长出去的，只不过由于傀儡先前的自残行为，眼球被生生捏爆了。 彭倩觉得尸水有些脏，没敢用手碰，而是将剑插入脑袋后将其挑起。 “咦？它的脑袋好像被人挖空了。” ------------ 一百五十八章 军团 陈司凑过去一看，果然发现这颗硕大的脑袋后面空荡荡的，显然被人掏空了器官。 它后脑勺被切开的地方有愈合的痕迹，显然大脑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生挖出来的，然后剩下的尸体被做成了人傀儡。 陈司直接用手劈开了这颗脑袋，才发现它内部的大脑没被清理干净，还剩了约莫一半留在体内。 陈司恍然道：“怪不得其它青铜雕像都好好的，偏偏这一具有自我思维，看来傀儡师制作时不怎么仔细啊，好好的人傀儡偏偏给它留了一份脑子。” “道法自然，天下万物生而有灵，将活人的思维禁锢在死人的脑子里在古代也算是一门酷刑，不过实在有违天和，早已被各大门派明令禁止。 这具傀儡的原身受到此等待遇，恐怕不是制作失误，而是千万年前犯过什么大罪罢。” 彭倩单手掐诀，口中默念起超度经文。 陈司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在古代还有这种残酷的刑罚。 将一个活人炼制成人傀儡不说，还要将其意识保留在尸体里，再套上一层青铜铁皮，禁锢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山当中数千万年。 要是陈司的话恐怕早就意识崩溃了，光是想想就令人胆寒。 怪不得这具傀儡一心求死，要是这次陈司二人不杀了它，下次等人进来，恐怕又是数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就在彭倩即将念完超度经文时，他们身后却再度传来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陈司猛地抬头，瞳孔微张。 他没有听错，这是青铜雕塑的脚步声！ “快走，它们追过来了！” 二人话不多说拔腿就跑。 这些人傀儡速度快得惊人，要真让它们追上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回事，它们刚才不是没管我们吗？”彭倩一边跑一边从怀中取出牲灵丹，打算见势不妙就服丹遁走。 “你问我我哪知道！这些人傀儡连驱使的主人都不在身边，谁晓得它们怎么运行的！” 陈司飞奔的同时不断留意身后的声音，却发现不论他们跑得有多快，后面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却始终没有消散过。 并且最开始只有一道脚步声，可随着时间流逝，跟来的青铜傀儡似乎就越多，不知何时竟像有千军万马朝他们追击而来。 也就在这时，此前击杀的那名傀儡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神！请原谅我！” 为什么它要请求神的原谅，仅仅是因为它一心求死吗？ 可作为一名被囚禁于此的犯人，它寻死不是理所当然吗？为何要向神祷告？为何拥有意识却不愿离开此地，是什么让它坚守在深山中数千万年！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 刹那间，似有一道闪电击穿陈司的脑袋，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那具人傀儡根本不是什么犯人，它被制作之初就保留了意识，就为了操控这些青铜傀儡，它就是傀儡军团的主人，是被遗留在此镇守入口的将军守卫！它并非被囚禁于此，而是在此地履行戍守的职责！” 听到陈司的话，彭倩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怪不得他们进入甬道时这么轻松，现在看来是那具人傀儡故意为之！是它故意放二人进来取走自己的性命！ 彭倩气呼呼道：“亏我还给它超度，我们好心把它杀了，它居然给我们来阴的！”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人傀儡不都已经死透了吗，他还怎么发号施令？” 陈司咬着牙，恶狠狠道：“你没注意它死之前墙上变幻的字体吗？它最后下达的命令就是让我们死！ 那畜生即使是一心想死都不忘了履行自己的职责，呵呵，倒真是一条好狗！” 陈司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他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他意识竟始终未曾崩溃，只不过他才不信这些奇怪生物所谓的神，发自内心地觉得可笑。 逃了没一会，他们所行的甬道不再是笔直地一条，左右两旁会分出来一些岔路口。 这些岔路口意味着青铜傀儡们可能被分流，他们的压力自然会小很多。 正当陈司还在考虑是否需要转换路线时，却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分明听见那些岔路口深处也有金属脚步声涌动，而且数量似乎不少。 陈司反应过来，或许这些青铜傀儡并非只是戍守入口那么简单，它们的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这是一支军队。 陈司越来越感叹这个种族曾经文明的强盛。 如今的修仙界仅仅制作一具傀儡便需要耗费无数资材，用掉大量凡人的精气。 可在远古时期，他们便已经能熟练地用尸体成批地制作傀儡，甚至由此形成了一整支军团！ 修仙界的各种秘术在人类凡俗世界似乎是一种禁忌，几乎无人知晓。 可这个种族却似乎将各种修仙的道法贯通，融入到了方方面面。 他难以想象这个种族在曾经有多么强大，而如此强大的文明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向消亡，只留下这座残骸。 “糟了，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彭倩突然停了下来，面带忧色地望向前方。 陈司仔细一辨别，果然听见了前方也传来无数青铜傀儡的脚步声。 周围再无其余任何岔路，在笔直的甬道内被前后被夹击，似乎真退无可退了。 彭倩深吸一口气，当即拿出各种符箓、丹药，还小心翼翼地取下身后一直背着的剑，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 而陈司看着她那丰厚的身家，再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裤兜，不禁暗暗感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门派撑腰就是硬气。” 彭倩看了他一眼，发现陈司没有任何动作，皱眉道：“这次我们怕是九死一生了，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别藏着掖着了，都拿出来用了吧，要不今后可就没用的机会了。” 陈司略感无奈，那也得自己拿得出来啊，自己一个散修和她掌门继承人能比吗？ 他摇了摇头道：“一只傀儡处理起来都费劲，现在这么多，你杀得过来吗？别老想着打打杀杀，多动动脑子。”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雷电 彭倩脸上露出十分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吃了蟑螂一般难受。 别人说这些话她倒能听进去，可从陈司口中说出这话她总觉得怪怪的，不由得就想反驳。 但眼下情形危急，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强塞回了肚子中，神色不自然道：“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陈司没有说话，而是闭眼把身体贴在了墙壁上，将耳朵附在青铜砖表面，用手用力敲了敲。 听到其回弹的声音，陈司瞬间睁开双眼，“就是这，把墙砸开！” 陈司凝聚仙气，对着青铜墙一拳砸下，墙面瞬间就凹下去一个大坑。 彭倩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于是也开始帮忙。 和傀儡身上的盔甲不同，墙壁上的青铜只是普通材质，在两人合力下很快就被毁坏，露出了墙后的石块。 陈司凑近后，感受到岩石裂缝间的微风，瞬间大喜，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接连轰出两三拳后，岩石轰然倒塌，大风从豁口灌了进来，外面是一团团云雾缠绕，赫然正是山体之外！ 与此同时，金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且急促起来。 陈司已经能够在视野尽头看见傀儡们的身影。 “不好，它们追上来了，快走！” 青铜傀儡们在出现的瞬间，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飞奔而来，看似几百米长的甬道，它们只用了一个呼吸就闪身近前。 陈司拉着灿灿直接从洞口一跃而出，然后用束仙绳捆住山体外的岩石，直接悬垂在了半空。 彭倩也在被青铜傀儡撞击前的最后一刻闪身出了甬道，整个人攀附在岩体之上。 大量傀儡聚集在洞口处，上下张望，明显发现了陈司二人，却都没有迈出甬道一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一堆破铜烂铁，没了指挥命令就是些榆木脑袋！” 现在他们在山体外，可就不算入侵者了，若没有指令这些傀儡是不敢追击出来的。 在山体之外此时还依旧处于黑夜，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云层最厚的地方，视线延伸出去十几米便完全被乌云所遮蔽。 陈司也没想到还没进去几天就被傀儡赶了出来，只好和彭倩继续老老实实向上攀岩。 不过好在此前的大鹰已经不在附近，他们攀爬时并未遇见其余的阻碍。 这一次陈司聪明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让灿灿带着自己的身体攀爬，她的身体构造更适合这种复杂的地形，而且只要精气供养充足，根本不会感到疲劳。 越往上爬，周围的温度就越低，陈司能明显感受到皮肤逐渐变得僵硬。 云层中的水珠挂在汗毛上，转瞬间就被冻成了冰珠。 刚开始他们还能忍受，可随着海拔升高，温度下降得就越快。 经过整整两天的攀爬，陈司已经分不清现在已经距地多少千米，只是以他的体质手臂竟然都被冻成了青紫色，恐怕至少已是零下四五十度的气温。 而自己这边倒还好，彭倩只能依靠自己攀爬，一身青色道袍早已被冻得僵硬，秀丽的长发和睫毛挂满白色的冰渣。 若不是陈司中途搭了几把手，再加上她自己又磕了几粒药丸，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眼见对方已有体力不支的现象，陈司出言劝慰道：“周围的云层正在变得稀薄，我们应该马上就要渡过对流层了，后面没了云中的水汽体感温度会上升很多。” 就算彭倩再逞强，在现在这种境地也没多余的心思嘴硬，她擦掉眉毛上的碎冰，咬着牙继续向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四周的气流突然变得紊乱，远远地刮来狂暴的气流，他们猝不及防下差点就松了手。 这下光靠灿灿的力量已经不够，陈司自己也连忙死死抱住一块岩石，防止自己被大风吹了下去。 冷风如同刀片割在皮肤上，竟然在他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陈司本想忍一忍，等这阵大风过去了再前行。 可紧接着，他就看见远处一片乌泱泱的积云在狂风的呼啸下迅速靠拢。 此刻他再顾不得其它，高声疾呼道：“雷雨云要来了，快走！” 说罢就和灿灿一起八肢并用地往上爬。 彭倩原先就冻得惨白的脸色又失去了两分血色，此时她再顾不得寿命，连忙取出牲灵丹服下，调动起全身仙气向山顶攀爬。 他们的速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可是却依旧未能跑出雷云的范围。 不到一刻钟，狂风暴雨相继而来，乌黑如墨的雷云遮天蔽月，轰隆隆的雷神此起彼伏，刺目的闪光成片成片地炸响，自然的伟力在此刻展示得淋漓尽致，陈司自修仙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力。 他们就像两个爬虫，拼尽全力想逃脱这片区域，可是在狂暴的电闪雷鸣面前，他们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雷电每炸响一次，夺目的电光就将方圆数十里的黑云照亮一次，粗壮的闪电如同龙一般在云层中照出闪耀的光芒。 即便体温大幅下降，可陈司却急出了一脑门的大汗。 他现在一心想的都是雷千万别劈在自己身上，并且四处寻找是否还有进入山体内部的通道。 可是天不遂人愿，“轰——”的一声，一道长鞭般的雷电击打在他身边仅仅几米远的地方。 原先还好好的岩石突然就像爆炸般四散纷飞，几吨的石头朝四面八方溅射开来，陈司隔得过近，几乎耗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其中较为大块的碎石。 但其中还是有些小块的石头避无可避，直接笔直地洞穿了他的身体，在腹部和大腿留下了四五个大小不一的窟窿。 不过他当下已经没空去处理伤口，过低的气温迅速地冻结了流出的血液，至少止住了陈司继续失血。 就这个功夫，彭倩已经爬到了陈司前面，眼见陈司受伤，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逃命，而是扭过头来大声喊道：“没事吧？” 陈司吃力地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可下一秒，天上骤然传来一阵摄人心魄的响雷，整片天空闪耀一片，仿佛就要倾倒下来。 陈司亲眼看到一股粗壮细密的雷电不偏不倚地击打在彭倩所在的地方，她的身体在电光中四散纷飞。 ------------ 第一百六十章 续命 “我艹！ 你没事吧！”陈司脱口而出，但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这都炸成几块了还能没事吗？ 他用束仙绳快速收拢彭倩的躯干和四肢，只不过仍然有相当部分被炸成了碎肉，根本找不回来。 而且在此种情况下，陈司也只能尽力而为。 他甚至只是想给这丫头留个全尸，毕竟都成了这副模样，他自问即便是自己都没法子活命 拖着彭倩的残肢断腿拼命攀岩，期间好几次雷电差点打在了他的身上，多亏灿灿闪避及时，并且帮他承受了好几波伤害，他才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雷击。 不知过了多久，陈司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子弹一般的暴雨落在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丝毫触感，四肢几乎是靠本能在行动。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就在其意识开始模糊时，黑色的雷云终于渐渐变得稀薄。 陈司瞬间振奋起精神，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轰隆隆的雷电声已经响彻云霄，狂风割得他浑身皮肤布满口子。 可这一切都阻止不了他求生的信念！ 一百米、五十米、十米..... 终点近在咫尺，陈司挣脱开紊乱的大风和凛冽的雨水，猛地穿透云层。 霎时间，所有嘈杂喧嚣的声音都消失不见，明亮的月光倾洒在云层上，转头望去，一轮硕大的明月静静地挂在天边，像是刚从云海尽头升起。 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此时，陈司才发现此前的黑山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颜色，光芒倾洒在上面，映射出暗金色的光芒。 陈司撬开山体表面的冰层，仔细触摸着里面的岩石，心中感到一阵讶异。 这似乎并不是岩体，而是金属！ 准确的来说，是青铜！ 他抬起头向上仰望而去，高高的山峰依旧看不到尽头，但目光所及竟全是青铜闪耀的金光。 难道这整座山都是由青铜构建而成？ 陈司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要说这整座山都是天然形成的青铜矿脉，陈司是决然不信的。 毕竟青铜本身就是由锡、锌、铅等物质形成的合金，在自然界发现的概率微乎其微，人类也是直到几千年前的商周时期才开始规模运用这种金属。 但要说这座山是人为地用青铜搭建而成，便更是匪夷所思，其中要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难以想象。 究竟是要怎样的力量才能够做到移山填海，生生建造出这样一座巨山？ 这真的是千万年前就能够出现的建筑吗？ 陈司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即便自己如何惊讶于这个文明的辉煌终究还是低估它了。 这个族群若是能建造此等奇迹，其文明的发达水平根本不是现在的人类可以与之相比的。 自己一直以来不过是在管中窥豹罢了。 而这时，陈司突然注意到远方似乎有一个小点正在慢慢靠近。 他眯起双眼仔细辨认，竟发现小点还不止一个，密密麻麻数十个不明物体正在视野里慢慢拉大。 “这是......” 注视片刻后，陈司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是大鹰！ 而且是几十只大鹰，正挥舞着翅膀飞速靠近！ “可恶，怎么刚逃出来就遇见了这一茬！” 陈司来不及多抱怨，连忙寻找起是否有遮蔽的掩体。 然而和下面一样，这座山依旧光秃秃的，连棵草都长不出来，他只好继续拼命向上爬去，想尽快远离这些猛禽的狩猎区域。 只不过它们速度实在太快，才不过短短十分钟，原先还只是黑色小点的鹰群离陈司就只剩下几十米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就能靠近陈司。 陈司已经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在攀岩，可依旧摆脱不了这些大鹰，其中一只已经率先飞了过来，刀片一般的利爪挥舞着向陈司袭来。 灿灿右臂大幅度伸长，筋肉缠住其中一块岩石，带动陈司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避开了它的攻击。 可对方显然并未善罢甘休，又是一个俯身冲刺，笔直地撞向陈司。 陈司额头青筋直冒，“你还欺负上瘾了！” 在灿灿帮忙闪避的同时，陈司与大鹰擦肩而过，化掌为爪，一把扣入大鹰的喉咙，精准地抓断它的气管。 只见黑色的大鹰喉咙里不断地溢出鲜血，想发出求援的叫声，可喉咙漏风，根本出不了一丝声音。 它挣扎着扑腾了两下翅膀，便直挺挺地往山下坠落而去了。 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陈司面临的形势依旧没有好转。 越来越多的大鹰正在靠近，同伴的死亡激起了它们的怒火，相继冲刺过来给予陈司猛烈的攻击。 尽管有灿灿帮助，但陈司依旧难以招架，在接二连三的侵袭下再度负伤，新老伤口不断渗出血液，消耗着他的体力。 正当陈司无计可施之时，灿灿却突然高声道：“我好像看见一个山洞，爹爹！” 他顺着灿灿提示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斜下方有一个凹进去的洞口，看大小仅容一人通行，大鹰的庞大身躯进不去！ 陈司大喜过望，当即忍下一记重伤，扭下一头大鹰的脑袋，暂时给包围圈破开一个口子，然后立马纵身跃下，结实地落在洞口，立马向里面跑去。 接连的同伴伤亡令鹰群十分恼火，它们簇拥在洞口周围，愤怒地撞击着洞口。 可青铜制成的山体它们又怎么凭借肉身撼动？除了将洞口挤压变形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直到此时，陈司才终于能够稍作调整。 他掀开自己破破烂烂的上衣，浑身上下竟全是伤口。 碎石的洞穿伤、狂风的刮伤、大鹰的抓伤，看不见一寸好肉。 幸好这次带的鲛人肉不少，他拿出一根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他大快朵颐之时，却突然皱了皱眉头。 收回束仙绳，里面缠绕着的残骸竟然还没有断绝生机！ 彭倩小腹以下的躯体被完全炸碎，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按理说早该死透了，可偏偏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 陈司注意到了彭倩额头上的那颗晶体，似乎正是它正将黑色的仙气从毛细血管输送到各个穴位，强行给彭倩续上了一口气。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真相 既然她还未殒命，陈司也没打算就这么冷眼看她死掉。 让灿灿给她喂了一块鲛人肉，能不能活则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由于担心洞穴内部还有青铜傀儡，陈司于是计划在洞口外围先调养些时日，待身体上的伤口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背包里的物资已经丢得七七八八，不过还好剩下了些固体燃料，将其点燃后多少能起到些保暖作用 灿灿好像挺喜欢彭倩，在陈司疗伤期间一直仔细地照料着她。 不仅将她断掉的肢体拼接回去，还把能找回的肠子也塞进了肚子里。 不过灿灿原身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姑娘，灵智不高，照顾彭倩过程中也只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她从彭倩怀中的瓶瓶罐罐里取出各种丹药，不管是什么功效，一股脑地都倒进了彭倩体内。 毕竟生病就要吃药，既然她病得这么重，那就得多吃点！ 不知是不是这些丹药真起了作用，彭倩在后面几天竟然真渐渐好转了起来。 躯干和四肢的血肉重新相连，损坏的皮肤也在一点点修复。 她从额头蔓延出去的黑色血管已经遍布全身，像是张网强行将她残破的身体串联在一起。 陈司可从没见过此等宝物，甚至比自己的血蟾脏腑丹功效还要强大不少。 她这件宝物配上鲛人肉，岂不已是不死之身？ 陈司盘腿而坐，看似风轻云淡，可眼神却始终忍不住向她头上的晶体看去，不时地闪过一丝贪婪。 可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内心阴暗的想法。 不论如何，这丫头一路上帮过自己不少忙，而且心思单纯，并未动过什么歪心思，陈司实在干不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 而且不管这修仙界的世道如何险恶，陈司依旧不想彻底丢失自己的原则。 彭倩这次受伤太过严重，足足半个月后她才勉强恢复正常行动的能力。 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陈司时，她脸色接连变换了数次，似有感激，但更多的是忌惮。 毕竟师父传给她仙种还是第一次如此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外人面前，她可不信陈司没有丝毫歹心。 陈司看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道：“放心，都是灿灿照顾的你，我可没碰过你。” 彭倩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布料，瞬间满脸通红，“你！” “放心吧，看完你肉身恢复的过程，我可对你提不起一丝兴趣。” 听了陈司这句话，彭倩的怒火不但丝毫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旺盛了。 不过她对陈司的忌惮也由此少了许多。 可是当她看见身旁满地的瓶瓶罐罐时，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极为精彩。 那些丹药有多珍贵不说，单单是想到吃下后的副作用都不禁让其心生胆寒。 彭倩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多余的念头排出脑海。 至少这次挺过来了。没错！至少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自从恢复意识开始运气打坐之后，彭倩恢复的速度大大加快。 才不过三天，她的肉身就恢复如常，从外表看和之前基本没什么差别。 陈司见状，这才动身前往山体内部。 实际上，在这半个多月内陈司已经探索过这条通道。 与此前的甬道相似，通道两侧是由青铜砖墙制成，表面刻画有极其繁复的花纹。 只是这里的青铜通通没有锈迹，呈现出璀璨的金色，行走在其中有种不真实感。 陈司一边走，一边时时警惕着四周，难保那些青铜傀儡不会一路追过来，毕竟它们得到的最后指令就是杀掉自己和彭倩两人。 不过所幸目前看来只是陈司杞人忧天，空荡荡的长廊除了他们的脚步没有任何声响。 彭倩伸手触摸着墙壁，发现其表面极其光滑，仿佛才刚刚打磨过，根本看不出是千万年前的造物。 她不禁疑惑道：“为什么黑山底下的青铜通通生了锈，可此处的建筑却保存得完好无损？” 陈司这几日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以他的知识素养也想不出太过合理的解释。 “或许是上层修筑的合金材料有所不同，或许是当它们修到此处时已经获得了永久防止金属氧化的技术，但无论如何，只能证明一件事......” 彭倩眉头微微皱起，“什么事？” 陈司扭头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沉重道：“这是一个正在不断进步的文明，是走向极度昌盛繁荣的种族！” 彭倩似乎听出了陈司的言外之意，“你是说......” “没错！”陈司咬牙道，“如此兴盛的文明为什么会走向凋亡，为什么只留下了这座如同坟墓的黑山？我们的历史没有丝毫记载！难道真的像吉瓦特所说，是起源神树的凋零让这个种族突然泯灭吗？那神树究竟在哪，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一连串问题，彭倩突然明白了师父让她来这里的原因。 师父曾教导她：道不可书，不可语。 她以前不明白，为何天道不可书写，也不可以说出来。 她问师父，是因为真正的道要靠自己悟吗？ 可师父只是微笑着摇头不语。 现在想来，恐怕绝非是什么玄妙的原因，或许“不可书，不可语”本就是天道之一。 正因如此，天道的真相才一直淹没于人族发展的历史长河当中。 她此次前来，便是要在这里寻找真相，那些真实的、更为远古的真相...... 彭倩知道，这是师父给她上的最后一课，而这次再没有师父和师兄们的引导，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就当彭倩有些出神时，前方的陈司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彭倩上前一看，发现前方的青铜墙上正镶嵌着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起码三米高，皮肤表面长着不少尸斑，但并未产生大规模的腐烂。 它的四肢细长，身材羸弱，表皮下骨头的形状非常突出。 最为惊人的是那颗硕大的脑袋，双目向外面凸出十多公分，很是渗人。 尸体显然和此前的人傀儡是同一种族。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碑文 整具身体被完美地嵌在青铜墙壁上的凹槽内，仿佛是为它量身打造的棺材。 陈司爬上尸体，将手伸到它的后脑勺摸索了一番。 “果然，它的大脑也被掏空了。” 陈司表情凝重。 他不知道这是该种族下葬的习俗还是制作人傀儡的流程之一。 若是后者的话...... 陈司猛地偏头看去，发现尸体不知何时也扭过了脑袋，用那双凸出来的眼球一脸痴愚地与他对视。 还没来得及等他有所反应，尸体已经一口咬在了肩膀处。 它的下颚极大，咬合力也非比寻常，几乎将陈司整个肩膀都含进了嘴里。 还好陈司穿有血皮甲，尸体的牙齿并不锋利，未能咬入陈司的皮肤。 只不过它的双手死死掐住了陈司的脖子，看似纤细的手臂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让陈司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陈司眼神一厉，掌刃击在尸体的肘关节内侧，让其瞬间脱力，然后直接双手插进它的喉咙，用力一撕，直接将它的整个脑袋从脖子上掀开。 很快，失去头部后，尸体立马就抽搐几下没了响应，看样子彻底死透了。 陈司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干咳了两声，那里还有两道被掐住时留下的鲜红印记，“真是丧心病狂，看来它们把所有死掉的同类都挖空脑袋制成人傀儡了。” 彭倩蹲下身子一番查看，发现这具肉身果然有被炼制过的痕迹，虽然手法和现在不尽相同，但原理却颇为相似。 “死了还不让人安生，真是一群孽障，有违天德。” 她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把眼神投向灿灿。 陈司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要是没有灿灿你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而且灿灿有自我意识，她可和这些行尸走肉不一样！” “对对！灿灿最喜欢爹爹了！”灿灿在一旁举着手附和道。 彭倩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灿灿一路上出了不少力，自己能活下来也多亏她的悉心照料，她的确没有立场说这话。 她只是觉得这孩子和月月很像，当初天道难违，自己对月月的死无能为力，可她却不忍心看见灿灿已经死了尸体还受陈司一直驱使。 灿灿现在之所以对陈司唯命是从，不过是受到炼制契约的影响。 她的原身有自己的家庭，有她的父母，她真的希望像这样般苟活于世吗？ 彭倩的表情藏不住心事，陈司一看便知道对方不服，是真心可怜灿灿的遭遇。 不过既然对方不再反驳，他也就懒得争论。 他自三仙观回来后也曾稍加了解过道家思想，他们一脉提倡清净无为，道法自然，当然觉得用死人炼制人傀上不得台面。 可陈司无门无派，哪有这么多规矩。 自己小命都保不住，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继续向长廊深处走去，周围能看见的人傀儡越来越多。 这些尸体表情安详地被镶嵌于青铜墙之中，似乎还有一种庄严神圣之感，仿佛死亡前正在经受宗教的洗礼。 它们有的身高达到了四米，有的则才出生没有多久，不过人类的孩童大小。 而且身强力壮者和须发花白者皆有，俨然是这一族的墓地！ 陈司估计它们的数量远不止看见的这么多，这一部分只不过是裸露在青铜墙表面的尸体，而在墙的内部还有大量的数之不尽的尸体。 所幸只要他们不去主动招惹，这些人傀并不会主动发动进攻。 不过若真有人能够驱使规模如此庞大的人傀军团，再加上下面的青铜傀儡，其实力根本无法想象，恐怕当今世界绝大多数修士都得退避三舍。 两人尽量避免发出声响，一路谨慎前行，在走了数个小时之后，来到了一座圆形的厅堂。 这里这厅堂并不大，直径不过十几米，高度也仅仅四米多，给人极强的压抑感。 而在这里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甚至天花板和地面也尽是些人傀。 他们和外界的尸体不同，全部都嘴巴张开，双手向前伸出，竭尽所能地靠近厅堂中心。 陈司顺着它们的视线望去，发现在圆形的厅室中间，静静站立着四尊三米多高的人傀。 它们并非赤身裸体，而是穿着黑红色的长衣，服饰风格与当今西南地区少数民族有些相仿，可其中的花纹线条更为夸张繁复。 四尊人傀双手捧着书，抬头向中心仰望，表情无比肃穆。 它们围绕着的，赫然是一只站在圆台上的两米多高的同类，只不过它的表皮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和其余的人傀有些微不同。 这座厅室内有足足十二个通道，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陈司也难以辨别该走哪边。 他避开地上的人傀们伸出来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朝中间的祭台靠近，想看看那里是否有提示的信息。 在接近中心后，陈司居然从这四具尸体内感受到了一丝残存的仙气。 它们生前竟然是修仙者！而且道行不比自己低多少！ 至于祭台中间的那具人傀，其散发出的气息则更为恐怖。 尽管已经死了千万年，但是残留的仙气依然无比菁纯，难以想象它生前究竟拥有怎样恐怖的修为！ 他们不敢在这种实力的人傀面前多加逗留，分别寻找起祭坛上是否残留有信息。 很快，陈司就在其中一侧发现了一块碑文。 这个种族特有的蚯蚓文在上面刻了极多，浅浅一看就令人头晕目眩。 陈司振作起精神，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液滴落在碑文上。 再定睛看去，上面的文字很快就变幻起形状来。 只不过这些碑文实在太小，陈司有些看不清，只好低下头去凑近了辨认。 “古蜀历八千九百二十三年，鱼凫王薨，制圣傀，拱卫神树，余族承其遗志，逆违天道开后世路......” 正当陈司专心致志念读起碑文时，突然听见一声惨叫，抬头看去，那尊淡金色的人傀不知何时竟动了起来，单手掐住彭倩的脖子，将其扼在空中动弹不得。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指路 陈司心中警惕心大作，下意识就想后退，可一回头，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身后的长袍人傀。 它的脸上无悲无喜，低着头静静地看着陈司。 陈司瞬间头皮发麻，环视一圈，才发现在自己低头看经文的时候，四尊伫立着的人傀不知何时一齐注视着自己。 眼神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彭倩不会笨到去招惹这些死尸，是自己的血唤醒了它们！ 只见彭倩脖子被扭得变形，满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窒息。 她贴了两张符箓在佩剑上，然后接连挥舞出几剑，精准地劈在金色人傀的要害处。 可这根本无法对其构成影响，锋刃接连划过人傀的脖子和胸膛，却未能在其表面留下一丝痕迹。 它的身躯仿佛融合了青铜一般坚硬无比，剑锋砍在它的皮肤上溅射出一道道火花。 人傀不顾彭倩的挣扎，它缓缓地对着彭倩抬起了手。 正当彭倩以为它要下死手时，却见人傀只是握住了彭倩的手腕，在其食指尖划破一道口子，然后伸出肥厚的舌头饮下了彭倩的一滴鲜血。 人傀闭上眼，硕大的眼球左右晃动，似乎在品尝她的血液。 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彭倩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将将视线投向了陈司，悄然从怀中掏出一粒牲灵丹弹向他。 陈司迅速地将其接好，不过他并未硬拼的打算，而是趁着人傀并未异动的时间四处打量起来，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起逃遁之法。 他瞥了一眼灿灿，对方立马会意，径直冲上前去，用筋肉缠住暗金色人傀的各个关节，竭尽所能地控制住其身体。 而陈司则立马夺过彭倩手中的佩剑，将自身仙气缠绕其上，用力向人傀后脚跟的脚筋劈去。 然而，只听“叮——”的一声嗡鸣，人傀非但没有丝毫损伤，反倒是佩剑崩开了一条裂缝。 陈司还想着趁其不备破坏其行动力，结果反倒惊醒了人傀。 只见它充满褶皱的眼皮微微睁开，将凸出的双眼露出了一丝，微微向下瞥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陈司。 它似乎对彭倩失去了兴趣，重重地将其扔了出去。 彭倩直挺挺地撞击在青铜墙面上，将坚硬的青铜墙砸出一个大坑，里面好几具尸体都被冲击力毁得变了形状。 与此同时，人傀将手缓缓向陈司伸了过来。 陈司瞬间感受到一股无比庞大的压力，立马让灿灿阻拦了片刻，然后拔腿向一个洞口跑去。 他的行动极为迅猛，短短一个呼吸就已经来到了厅室的边缘，就当他身体已经跃出此地时，脚下镶嵌着的尸体突然动了动，伸出了一只枯黄的手臂握住了陈司的小腿。 也就是这个瞬间，陈司的后颈好似被握住了一般，一股不可撼动的强大力量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回过神来时，自己竟然重新回到了厅室中心的祭台上，人傀正用着那对丑陋浑浊的双眼与陈司对视。 陈司能感受到，只要对方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立刻就会被掐断！ 他顿感大为不妙，暗中将牲灵丹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服丹。 然而，这具人傀却并未继续攻击陈司，而是和方才一样，握住了陈司的手臂，在他的食指上划开一条口子，伸出舌头在陈司的伤口处舔舐了一下。 紧接着，它闭上双眼，眼球疯狂地转动。 人傀的五官上居然露出了表情，它嘴角高高翘起，露出了一面的一口黄牙，似乎是在大笑。 只见其睁开双眼，双目翻白，处在极大的欢愉当中。 它口中发出许多不明意义的字节，陈司根本无法理解，而且这些词汇进入脑海中留不下丝毫印象，仿佛人类的大脑不能对这种语言进行留存。 人傀用舌头疯狂地舔舐着陈司，像是得到心仪的玩具般爱不释手。 许久之后，它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旁边的长袍人傀翻开了手中的书籍，里面的线条扭动起来，最后形成了两个字。 “交易。” 交易？做什么交易？ 陈司满腹疑惑，他此刻依旧被掐在对方手中，而且人傀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他将视线抬起，恶狠狠地看向傀儡丑陋的面容，咬牙道：“不过是躲在傀儡背后的鼠辈罢了，我连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凭什么和你做交易！？” 然而下一刻，人傀手上骤然发力，陈司的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响，脊柱关节似乎都错了位。 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才不是什么平等的交易。 这是威胁！ 感受着力道越来越大，陈司痛苦不已，只觉得自己的颈部几乎要被捏碎。 可他依旧不愿屈服，挣扎道：“既然是交易，我能得到什么？” 书上的文字再度变化。 陈司定睛一看，顿时瞳孔微缩。 “一切。” 当这两个字映入眼帘时，他心思急转，内心大为震惊，“一切......它究竟是什么存在，竟然胆敢说出这句话？” 没等他问出口，书上又浮现出孤零零的一个字。 “仙。” 下一秒，人傀手上一松，陈司直接掉在了地上。 再抬头看去时，暗金色傀儡已经重新站回了祭坛中央，甚至姿势都和刚进来时保持不变。 若不是陈司的脖子仍然感觉火辣辣的疼，恐怕还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彭倩此刻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快步上前，却发现陈司早已脱离了险境。 “怎么回事，这具人傀儡就这么放过你了？” 陈司站起身来，神情阴郁地摇了摇头，“不，是背后操纵它的人放过了我。” 他不知道对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难道这座山上真的住着仙？ 它是古仙吗?所谓的古仙究竟是什么？ 既然它能洞察自己心中所想，那书中所说的“一切”一定也包含了陈司所最想得到的东西。 彭倩显然还有些害怕这具人傀再动起来，不安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早点离去吧......你刚刚找到道路的线索了吗？ 陈司向祭坛一指，“它们已经告诉我们方向了。” 彭倩扭头一看，赫然发现那四尊长袍人傀儡不知何时竟然都举起了右臂，一齐指往同一个方向。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铜柱 彭倩看见这诡异的一幕，却不敢迈出脚步。 “它们指的路可信吗？我觉得还是再做打算的好。” 可陈司却道：“放心，既然它刚才不敢杀我们，就必定是有求于我们二人，无需再过多担心。” 彭倩稍一思索，只觉得陈司说得也有有理，不管背后的傀儡师是谁，至少自己无性命之虞，总好过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 两人于是相继进入人傀指向的通道。 这里的环境和此前并无差别，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尸体越来越密集了。 而且与前面遇见的尸体不同，他总觉得这些人傀似乎是活的。 它们在长廊的墙壁里排成两排，如同守卫一般，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两人。 陈司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它们背后的那个存在仍在注视着他们，但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适。 走了没多久，一直跟在身后的灿灿突然上前两步跳到了陈司旁边。 她拉过来陈司的手，吸食着他指头上的血液。 陈司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暗金人傀划开的伤口竟然一直没有结疤，鲜血一直从口子里溢出。 他知道灿灿这段时间身体受损十分严重，已经很久没有补充过精气了。 因此陈司也没有阻止，反而在胳膊上多划开了一道伤口，让更多血液从体内流出。 灿灿瞬间两眼放光大快朵颐起来。 陈司原本还不甚在意，可一刻钟后，突然一股头晕目眩袭来。 他连忙将手伸回，起初还以为是失血过多，可审视一番体内过后才发现不对。 丹田内的血榕树精元快耗光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像这种能够补充精气的天材地宝少之又少，若真的用完了精元，之后驱使虬龙和灿灿要花费的代价可就大了。 陈司之前耗费的精气可不怎么多，自从将灿灿带在身边之后，精气似乎就以成倍的速度疯狂流失。 这不禁让陈司心里直打鼓，眼角瞥了一眼灿灿。 她此刻正笑容灿烂，满嘴都是鲜红的血液。 “人傀儡倒是好用，在斗法当中助力不小，可惜消耗实在太大，这么一看虬龙虽然不听调度，倒也有可取之处。” 陈司长叹一声，默默从背包里又拿出几根人参啃了起来。 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能补一点是一点。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左右两边的通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陈司驻足半天也无法决定究竟往哪走。 彭倩略微一思索，开口道：“你不是说有人给我们引路吗，怎么不问问它。” 陈司听后，顿时眼前一亮，跑到一具尸体面前，抬头高声询问道：“该往哪走，快告诉我方向！” 然而，那具尸体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司，没有丝毫回应。 他又接连踹了尸体好几脚，可对面依旧没有动静。 彭倩看着他那疯狂的行为，不禁后退了两步，有些担心他的神志是否还清醒。 毕竟是用那诡异功法修行的邪修，什么时候疯掉都不意外。 可陈司却毫不察觉，后退两步，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他在脑海中回想方才在厅室里的场景，思索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忽然，他灵光乍现，急忙伸出食指，将一滴鲜血印在尸体的眉心之上。 很快，鲜红的血痕就隐没到皮肤之下。 只见尸体吃力而缓慢地抬起枯瘦的手臂，伸出手指，指向岔路口左边的通道。 “走这边！” 陈司没有犹豫，立刻朝左边走去。 此后他们接连遇见好几处岔路口，但都以同样的方式辨认出了方向。 数个小时之后，他们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一直延伸向前的道路突兀地断开，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悬崖。 而此处不见天日，陈司确认他们并未走出黑山，依然还在山体内部。 这里恐怕才是大山的正中心。 悬崖对面隔着十几米的地方，是另一面青铜墙壁。 那上面刻画着各种图腾，记录着此处先民的生活。 这些内容栩栩如生，陈司能够清晰地辨认那些先民农作、捕猎、祭祀、生育的种种场景。 正当陈司还在思考这面墙壁究竟是何物时，他注意到在洞口的旁边还有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蜿蜒曲折，沿着这边的墙壁一路向斜上方延伸。 陈司于是明白过来，那些尸体的背后之人原来是想让自己看见这些。 两人踏上这条崖壁小路，小心地前行。 由于这条路修建得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下半个脚掌，所以他们行走得尤为吃力，几乎每次落脚都无比谨慎，稍不留神就会坠落下万丈深渊。 走了许久后，彭倩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悬崖对面的这堵墙似乎并非是一个平面，而是有些微的弧度。” 陈司闻言，疑惑地打量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彭倩说的是真的，对面的墙有向内偏转的弧度，只不过极其细微，若不是他刻意留心根本无法察觉。 不过他依旧不明白彭倩的意思，彭倩见他一脸不解的模样，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或许并不是一面墙，而是一座规模空前青铜柱！我们现在只是在环绕着这座青铜柱盘旋向上而已。” 听了彭倩这话，陈司瞬间瞪大了眼，再度仔细观测起对面的青铜墙起来。 而越是查看，他就越是发现彭倩的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以他的视力甚至都无法望到青铜柱的顶部和底部，其究竟有多大简直难以想象！ 只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觉得走对了地方。 因为此地的先民可不会平白无故修建如此庞大的柱子在这，青铜柱对它们而言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场所。 陈司回想起张春民在地底被献祭时的场景，那时摆出四象唤仙阵的地点同样也是在一座石柱之上。 或许，这里的顶部同样是古代的祭祀场所，而它们所祭祀的对象，必定是那所谓的“古神”！ 想到这，陈司的内心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兴奋，也有不安，甚至还有隐隐的畏惧。 不过他强行将这种种感受抛诸脑后，默默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重见 见彭倩有些跟不上自己，陈司回头几次催促，话语中略微带了一丝急促。 而他这种状态的变化彭倩记在了心中，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暗中生出了一丝警惕。 当然，陈司并未在意彭倩对自己的误会，而是一边走，一边认真观看起对岸青铜柱上面刻画的图案。 他希望通过这些壁画进一步了解这个种族在千万年前的生活，它们与人类究竟有什么差异，最后又是为何会走向灭亡？ 只不过这些简笔壁画中并未画得如此详细。 里面大多数记录的都是先民日常的生活场景，连捕鱼、进食等画面都被记录了进去。 从这些场景来看，它们的生产水平似乎相当低下，甚至还停留在人类的原始氏族公社时期。 其所用的大多是石制品或者骨制品，一些类似贵族的小人则用的是更为华丽的器具，陈司估计那些是青铜器。 随着越往上走，陈司发现这些壁画的线条开始变得愈发精致和繁复起来，最初粗犷的画风逐渐向着写实的方向转变。 那些用简单的条形所代表的先民开始有了五官，四肢和身体的比例也和陈司二人之前所遇见的尸体靠近。 陈司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这个种族正在进化，而是刻画工艺正在改进！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就意味着这座青铜柱并非是在短时间内就建成的，而是由最原始的先民一代代铸造，一代代刻画壁画，最终铸成这座无比庞大的巨大青铜柱！ 竟然将信仰从始至终贯彻得如此彻底，只能说明这个种族对古仙的崇拜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否则怎会花费成千上万年的时间用全族之力修建这么一座祭台？ 山体内部看不见太阳和月亮，陈司的手表在里面又失灵了，他们无法辨认时间，因此也不知道围绕着青铜柱具体走了多久。 但陈司也并未在意，而是始终将精力放在这些壁画上，他总觉得那幕后的存在不会无缘无故引他们前来此处，它必定是想通过这些东西让自己知道些什么...... 最终，还是彭倩在身后说了句话，才让陈司从专注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我们已经走了挺久了，说不定前面会遇见何物，我们应该先停下来调整一番再前行。” 陈司微微皱眉，他们一路走来可没遇见过任何阻力，修仙之人精力充沛，才没走多长时间她怎么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们之前养伤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我觉得还是赶紧动身的好，谁知道在山内呆久了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彭倩仔细观察着陈司的表情，出声提醒道：“可是我们已不眠不休连续走了快五天了，不是吗？” “五天？”陈司惊讶道。 在他的印象中分明才走了七八个小时！ 是自己看得太专注了，记不清时间的流逝吗？ 不过既然走了这么些天，确实该稍加休整了，毕竟后面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急不得。 固体燃料早就已经用光了，不过这并不影响陈司的视野。 他一边坐着调整气息，一边继续观察起对面的壁画。 此处的壁画正好描绘的是一幅城市里的集市图，诸多行人络绎不绝，商人在路旁不断叫卖。 到了此处，这些画面的构成已经相当精美，陈司可以清楚地辨认出画面上的异族的毛发。 它们的服饰与最初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最初的兽皮衣不蔽体，发展为如今的绫罗绸缎，其风格也逐渐定型，与此前厅室中遇见的黑袍人傀相似。 集市中的异族们欢声笑语，城市热闹非凡，其间有许多陈司并不认识的器具，房屋的造型也极其独特，显然其与人类文明的发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分支。 陈司注意到，在画面的边缘还有几具之前看见过的青铜人傀在街道巡逻，显然对人类而言只是修仙界的一些法门已经作为一种技术融入到这个文明发展的全过程当中了。 然而，这里面也有陈司异常熟悉的东西。 在一个商贩的铁笼中，有一条一尺多长的小蛇正在欢欣地扭动。 它的身形小巧，头部并未长出眼睛，像是头被刀砍去了似的。 陈司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这点，因为他发现这条蛇的外观极为熟悉！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喃喃道：“这是......虬龙子？” 看画面中的表现，虬龙在它们眼中似乎并不是什么珍稀的物件，随手就能拿到集市去交易。 难道在几千年前，它们就已经能够轻易地驯化虬龙了？ 陈司难以想象。 他此前可亲身遇见过一条半蜕化的虬龙和一条成年的蛟龙，对真龙的恐怖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真的有种族能够轻易地驱使龙，那绝对就拥有了横扫一切的强大实力！ 就在他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时，画面中的那条虬龙子却动了。 它伸出了蛇信子，扭动着身体，慢慢地钻出了铁笼。 陈司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立马“腾”地站起身来，满脸警惕地看向前方。 可谁知那虬龙子根本没有一丝畏惧，游动着身体悬浮起来，缓缓朝陈司靠近，在距离他还有三米的位置左右徘徊起来。 陈司两眼微眯，并未轻举妄动，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果不其然，随着虬龙子再一次吐出舌头，它的口中吐出人言。 “陈司......你竟然也在这？” 听着那清冷而略带一丝高傲的声音，陈司立马就辨认出了这是何人。 他面带狠色，咬着牙道：“高利耀，别装神弄鬼的，有本事就出来！” 高利耀嗤笑一声，他化成的虬龙子已经围绕着陈司盘旋打量。 “修为倒是长进了不少，可惜还是差得太远，你连我在哪都找不着，还敢继续与我作对？” 陈司同样回以冷哼，不以为然道：“此前我把你卖给了司灵部，你恨不得抽我的筋扒我的皮，竟然现在还能隐忍得住，恐怕是因为你也找不着我的位置吧？”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尽头 高利耀沉默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陈司，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一些。不过没关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逞口舌之能可没什么用，好好等着，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陈司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直逞口舌之能的人是你才对，有句话叫什么，色厉内荏？” 漂浮在半空中的小蛇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司，高利耀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中吐出。 “陈司，你最好别被我找到了......” 面对对方威胁的话，陈司反而有恃无恐起来。 如今的他有虬龙和人傀儡傍身，功法有所精进不说，还服下了血蟾脏腑丹，早已不是吴下阿蒙，真要和高利耀碰见了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高利耀看着陈司一脸不屑的表情，心中无名火升起，那条虬龙子顿时缩起身子，然后猛地朝陈司直扑而去，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 陈司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将虬龙子扣下来，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虬龙子的身体都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越发力缠得就越紧。 见肉身力量不够，他调动起仙气，咬紧腮帮抓住虬龙，拼尽全力试图将它撕成两截。 就在他感到窒息之时，突然感觉后脑勺传来猛烈的重击。 回头一看，竟然是彭倩在偷袭。 只不过她的眼睛中带着疑惑和戒备，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司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这才意识到哪有什么虬龙子，自己刚才竟一直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差点缺氧窒息而死！ “高利耀他就在附近，他又侵入我的梦境了！” 陈司佝着身子干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内心生出警惕之意。 他不知道高利耀为何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此处，但显然不是巧合。他可不信吉瓦特口中古神指引的鬼话，要么是对方一路跟踪过来，要么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陈司开始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下意识间扭头看向彭倩，皱眉道：“你隔我那么远做什么？” 站在三米开外的彭倩却抿着嘴，并没有回答。 她看着陈司双眼布满血丝的狼狈模样，回想起陈司刚才发癫时的场景，心中的不安逐渐加深。 虽然对方并未察觉到，但彭倩愈发觉得陈司的心智已然受到重大影响。 这既可能是那诡异修行阵法的副作用正在显现，也可能是这座青铜柱有何隐蔽的功效。 她自己一直注意不去看上面刻印的壁画，反而是陈司始终在仔细观摩，似有走火入魔的倾向。 彭倩表面没说什么，但暗中已经生出了尽快摆脱陈司独自行动的想法。 毕竟谁也不知道陈司下次发癫是不是对着她这个盟友。 当然，就目前而言，他们依旧只能沿着这条路前行。 彭倩与其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而陈司却始终自顾自地往前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眼前的壁画当中。 他发现，这些雕刻的绘画技艺在到达一个巅峰之后便开始渐渐衰退。 包括画面中的线条、手法等在登峰造极后便开始回归于粗犷，似乎整个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了衰退。 而这个转折点，正是从它们的丧葬仪式改变开始的！ 没错，人死后将其挖掉大脑制成人傀，并非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而是在某个节点突然形成！ 一切似乎都源于一幅壁画，画中，在繁荣昌盛的城市中，无数的古蜀人尽皆对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祭司匍匐跪拜。 那位祭司双臂张开，好似在对着天空呼喊着什么，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在他的身旁，一只巨大的金色大鸟腾空而起，它的羽毛华丽，浑身金光闪烁，三只脚抓住一颗炽热的火球。 “这是......金乌鸟！”陈司惊讶道。 从古蜀人记载的历史来看，难道此处真的是太阳起源之地？ 金乌鸟是真的存在的吗？ 这实在有些颠覆陈司认知的常识了。 因为陈司注意到，金乌鸟脚下的火球分明是从鸟蛋里刚刚孵化出来，难不成直到那时世间才存在太阳？ 那在此之前呢？整个世界都暗无天日吗？ 陈司有些难以想象。 总之在这幅图之后，古蜀人便日渐兴起了那诡异的丧葬仪式。 并且这个仪式越演变至后面便越为狂热，最后甚至演化为了宗教信仰。 陈司看见一大片的先民虔诚地跪在地上，排着队卑微地献上自己的生命。 而在它们前方的高台上，祭司正举着刀活生生将一个活人的后脑勺剖开，取出里面的脑花。 受刑之人却满脸欢愉，看不出一丝痛苦之色。 就这样，大批大批的活人被生生炼化，原先繁荣的城市人烟渐渐稀少，无人的建筑一天天破败下去，变为了断壁残垣。 可让陈司无法理解的是，在这些古蜀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哀伤，反而充满了狂热和幸福。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十几代人，陈司不知道这个种族的寿命，因此也不了解这场文明的自杀究竟延续了几百年还是上千年。 到后面，壁画已经回归为了最初的风格，不再有繁复的花纹线条，里面的人物重新变成穿成兽皮的火柴人。 当看到最后一个古蜀人抬头望天，捧上自己的头颅时，不知为何，陈司的内心涌出一股悲凉。 虽然没有五官，但他却似乎从最后一个古蜀人身上读出了无奈、愤恨、以及哀伤。 古蜀人彻底消亡了，毁灭在了献祭的狂欢中。 青铜柱至此也走到了头，往上看去，空空如也，是一片光滑平整的平台。 此处应该就是古蜀祭祀的场所了。 小路延伸出去，正好与祭祀平台相连接。 确认没有危险后，陈司和彭倩踏上了祭祀的平台，发现这里宽广得可怕，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界！ 这时，一股阴风袭来，冻得陈司直打寒颤。 陈司只以为是此处海拔实在太高导致，并未放在心上。 向前看，远处有一条条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古阶，斜着直往上方延展，在那尽头似乎是一座古朴久远的宫殿。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金乌 陈司向这些阶梯靠近，用脚踩了踩，发现青铜长阶虽然悬空，但是却颇为稳固，没有丝毫摇晃的感觉。 其下方没有任何支撑的物质，陈司也不知道其运转的原理，只不过至少当今的人类科技还无法做到这点。 可陈司现在并不关心这些，他此刻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牵引，那个一直藏在古蜀人尸体背后的存在，就在那半空中漂浮着的青铜古宫殿当中！ 他能听到对方强烈的呼唤，它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山当中等待了太久...... 灿灿亦步亦趋地跟随在陈司身旁，她抬头仰视着陈司，发现爹爹眼睛充满血丝，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嘴角隐隐向上扬起，充满狂热之色。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爹爹这么开心，但总觉得这样的爹爹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很喜欢的那个大姐姐已经落后他们好远，她好像有点害怕，在躲着爹爹。 只不过爹爹没有发现，自己也不想打扰现在的爹爹，毕竟爹爹的表情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就在灿灿瞪大眼睛观测陈司的时候，一片羽毛从天空中缓缓飘落。 她伸手去接住，发现这片羽毛还挺好看，金灿灿的，像是金子一样。 “爹爹！你看，这是我刚找到的宝贝！”灿灿把羽毛举高，欢天喜地地给陈司炫耀。 陈司本来还不以为意，随意地瞥了一眼。 可随即立马意识到不对，“羽毛？你哪来的？” 灿灿指了指天上，道：“上面掉下来的呀。” 陈司抬头望去，发现天空中盘旋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它在上百米的高空挥舞着翅膀，不时掉落下一片片羽毛。 陈司本以为是此前遇见过的大鹰，但稍加观察后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那个身影的体型实在太大，起码是大鹰的四五倍大小，双翅展开足足有十几米宽。 黑暗中传来一声声啼叫，在广阔的空间内回响，这显然是在警告，不允许陈司继续前行。 陈司深吸一口气，不理会这只大鸟，继续前行。 真相就在前方，不能在这里停下来！ 然而，他越往前走，天上盘旋的大鸟离地的高度就越来越低，它似乎随时都会对陈司发动进攻。 渐渐地，他已经可以看清这只大鸟的外貌。 这是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巨鸟，浑身上下金光闪烁，充满王者的威仪，一对传神的眼睛睥睨四方，目光慵懒，对闯入宫殿的几只虫子颇为不屑。 不过不知为何，巨鸟身上的金色羽毛却黯淡无光，并且稀稀拉拉，裸露出里面长满鸡皮疙瘩的皮肤。 或许是因为常年处于深山，不见阳光，它的肌肤呈现出病态的惨白色，并且因为水肿而膨胀起一圈，看起来极其臃肿。 陈司的目光一直盯着巨鸟身体下方的三只粗壮的腿，心底大为震惊。 他在青铜柱见过这只鸟！ 是金乌！它竟然从远古时期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陈司能够感受到它身上传来的强大威压，不禁额头直冒冷汗。 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妖兽出现在面前实在太过离奇，看样子对方的智慧显然不低，它的巢穴就筑在前方的宫殿里，现在只是在天空警告，不愿贸然挑起争端。 可但凡自己继续靠近，就进入了金乌的领地，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陈司极力排除金乌那道锐利视线的干扰，深吸一口气，暗中吞下彭倩此前递给他的牲灵丹，继续拾级而上。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放弃，他要在这得知关于地下的一切真相！ 陈司咬牙坚定着内心的信念，就在走到阶梯三分之二处时，半空中的金乌终于按捺不住，双翅一呼，整个身体如同一支利箭笔直地俯冲而下。 其速度太过迅猛，划破四周的空间，爆发出一道刺耳的破音声。 也就是在此刻，陈司消化完体内的牲灵丹，大喝一声，“灿灿助我！” 话音未落，灿灿的皮肤快速消融，化为一个巨大的肉球，直接跳至陈司背部，筋肉如同针管刺入他的皮肤，连接到陈司身体的肌肉纤维。 在短短的一个呼吸间，灿灿整个身体就已经完全地融入到了陈司的肉身内部，令陈司整个变大了一圈，身高足足增长了二十多公分。 在牲灵丹和灿灿的加持下，陈司感觉自身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转身对着袭来的金乌不退反进，一拳笔直地轰击在它锋利的鸟喙上。 强大的冲击力狠狠袭向他的右臂，令陈司险些站不稳，灿灿察觉到他的状况，连忙将筋肉转移到陈司的手臂，令其力道又加大了三分，居然将金乌庞大的身躯生生逼退了回去！ 陈司纵身一跃，跳到金乌的头顶，双手对着其颅骨猛锤数下，将其坚硬的骨头都打得凹陷了下去。 仅仅交手了一瞬间，金乌方才眼中的不屑神情烟消云散，双目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恐。 它意识到在地面打可不是这只蝼蚁的对手，连忙扑腾其翅膀重新回到半空，不断地旋转腾挪身形，想把陈司从身上丢下去。 可灿灿早已伸出筋肉触手缠绕住金乌的脖子，无论它如何挣扎，陈司依旧稳稳地依附在金乌身上，不断地对其庞大的身躯造成伤害。 陈司的拳风狠厉，力道粗暴，每次重击都令金乌的身体瘫软一部分，不消一刻钟，金乌就开始咳血，口中发出阵阵悲鸣。 即便是金乌这种远古神兽在他面前也无力还击，陈司在此刻切实地体会到了自身实力的提升！ 就在他沉溺于力量的快感当中时，金乌却直挺挺地撞向了一旁的柱子，陈司急忙躲闪，却依旧避之不及，左半身被死死压住，骨头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苦令陈司不住地嚎叫起来，而金乌此刻已经再次撞向柱子。 千钧一发之际，灿灿用筋肉触手缠绕住金乌的鸟喙，一绷紧，把陈司重新拉直金乌的头部，堪堪躲过了此次撞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浴火重生 陈司抓住这个时机，拖着残破的身躯，握紧右拳再一次对准刚刚已经击碎的颅骨用力砸下。 他的拳头深入到了金乌的脑袋内部，金乌顿时浑身抽搐起来，动作僵硬，在空中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会坠落向地面。 陈司没打算放过它，手臂在它的脑袋里狠狠搅动，从中挖出一大块滑腻的脑浆。 也不知伤到了金乌哪部分脑组织，它的双翅再也无法挥动，笔直地向地面坠落而去。 它那庞大的身躯与青铜地面撞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让其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再度受到重创。 反而是陈司有金乌的身体作为缓冲，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浑身浴血地从金乌的脑袋上爬起，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左侧肉身受损严重，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赢了！ 彻底打赢了一只远古妖兽！ 陈司难掩内心的激动，低头看向脚下的金乌时，却发现它的生机还未完全消失，体内发出阵阵颤抖。 本以为是临死前的反应，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金乌体表的那些鸡皮疙瘩正在缓缓张开，似乎在有规律地呼吸。 与之相伴的，是它的体温急速提升，仅仅几秒，就将陈司的鞋底直接融化了！ “不对，这是......” 陈司瞪圆了眼，心底大感不妙，扭头就跑。 然而还是晚了，就在陈司的身体刚刚窜出去两三米远，金乌张开的毛孔内瞬间喷发出灼热的火焰，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令整个黑暗的山体内部顿时火光滔天！ 这些火焰并非凡物，温度奇高无比，而且一旦沾染上就极难去除。 陈司整个人都被火焰包裹住，拼尽全力才从漫天的火焰中侧身滚了出来，可体表已经全被火焰缠绕，没有血皮甲保护的皮肤已经被烧成了黑炭，四肢飘着火苗，怎么都扑不灭。 他连忙去找背包里的鲛人肉。 可惜伸手一摸，才发现整个包都被烧成了灰，全身只剩下之前揣在怀中的半块鲛人肉，而且也被烧得漆黑，不知是否还有功效。 不过陈司还是两三口将其吃了下去，接着立马用仅剩的力气向一旁遁去。 他本以为金乌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只要避其锋芒等它慢慢死掉就行了。 但片刻后，陈司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亲眼看到金乌浑身冒着红色的火焰缓缓站起身，仰天长啸，发出响亮的啼叫声。 看到了这一幕，陈司的内心突然浮现起“浴火重生”这个词，心底陡然一沉。 “难道这所谓的金乌也是凤凰的种属？脑子都被挖了还不死，那究竟要怎么才能击杀？” 没等陈司想出答案，金乌已经扭头将视线锁定在了陈司身上，一步步缓缓走来。 它这副模样真真与当时壁画上描述的如出一辙。 刚才能够力压金乌，或许并不是自己实力比它强多少，而是金乌常年被困于深山当中，早已年老体衰。 而现在，恐怕才是它全盛的状态！ 陈司咽了口唾沫，不断后退，虚弱的身体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左腿经过连番的损伤几乎已经废掉，在其脚后跟似乎磕到某物后，竟然直接瘫倒在地面。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道青铜古阶，他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这里。 陈司一阵恍惚。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真的要死在此处了吗？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半空漂浮的宫殿，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明明距离真相已经这么近，自己马上就要知道鬼洞的秘密！ 为什么要死在这，为什么要在此处阻拦我！ 我不甘心！ 陈司眼神中饱含恨意，重新看着那只缓缓逼近的火红色巨鸟。 他不愿就此认命，谁要拦他，他就要杀谁！ 陈司当即唤出虬龙，令其朝金乌发起进攻。 虽然虬龙看着那熊熊的火焰，本能地产生抗拒，可在感受到宿主那吃人的目光之后，顿时心生出畏惧，还是乖乖听命窜向了金乌。 虬龙看似身形不大，可动作矫健，皮糙肉厚，金乌对付起来反而吃力。 它忍着火焰的高温，几个闪身钻进了金乌的体内，便开始大口吞食起金乌的血肉。 金乌只觉得体内钻进了一根虫子，虽然对肉身损伤不大，可虫子直往内脏部分钻，所过之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它低头用鸟喙去啄，但虫子极为灵敏，几次都躲过了自己的攻击。 陈司趁着这个间隙，连忙沿着阶梯向青铜宫殿爬去。 在此前斗法过程中，他察觉到金乌对那座宫殿颇为忌惮，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里。 它在畏惧宫殿里的存在！ 只要能够到达宫殿，就能摆脱掉金乌！ 陈司目光坚定，一阶一阶向上爬。 然而身后的金乌虽受虬龙干扰，却依旧没打算放过陈司，一步步朝着陈司走来。 它的体型巨大，仅仅十几步，很快就靠近了陈司。 尽管陈司已经拼尽全力，但此刻仍然只爬上去了二十几阶，距离宫殿遥遥无期。 金乌昂着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蝼蚁，伸出爪子对着陈司用力一踩。 本以为对方会直接被碾成一滩肉泥，可陈司体内冒出大量血肉触手，死死将金乌的爪子拦住。 “爹爹，我坚持不了太久了......” 灿灿虚弱的声音响起，她方才也受到金乌火焰的影响，遭受到重创，那些筋肉表面都有些焦黑，在巨爪的踩压下一条条崩裂开来。 也就是在此刻，陈司从金乌爪间的缝隙看到，它的双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头顶被击穿的颅骨也没有愈合，搅碎的脑浆还在从中溢出。 他突然意识到，金乌不是浴火重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它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要撑过此刻，死的就会是它！ 我还有活的机会，我还能活命！ 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陈司全部的内心，给予了他最后一丝力量，硬生生扛着压力站起身，和灿灿一起将金乌的爪子推了回去。 金乌果然也是强弩之末，身体摇晃了一阵才重新稳定住身形。 它昂着脖子，再度长啸一声，浑身火光收敛，汇聚于胸腔，整个胸部闪烁出灼热的火光。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朝圣 陈司知道它定然是要施展什么招数作殊死一搏，径直两三步跳上金乌的身体，一拳砸进它的胸腔，然后让灿灿的触手在其内部疯狂破坏。 金乌体表的火焰消散了许多，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然而与此相对的胸腔内部的温度却高得吓人，灿灿的触手才刚刚刺破它的肺部，就被炽热的烈焰烧成了飞灰。 眼看金乌体内的烈火已经蔓延到它的喉咙口，陈司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受伤，直接将手插进了它的气管。 高温气流很快蔓延上陈司的手臂，让皮肤本就烤黑的右臂进一步遭受烧伤，其表面呲呲冒出油光。 陈司咬紧牙关，把手指深深插入它的气管当中，金乌干咳几声，喉咙处的火焰瞬间消散了几分。 正当陈司觉得攻击有效时，金乌鸟猛地一低头，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陈司，仿佛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陈司眼看大量的火光从它的喉咙当中喷涌而出，目之所及全是火红色的气浪，迅猛地朝自己蔓延过来。 陈司连忙催动起血蟾脏腑丹，将牲灵丹的效用发挥到最大，把全身的仙气调动起来，缠绕在身体表面。 高温快速摧毁着陈司的表皮，但经脉里的仙气却与之抗衡，使其无法伤害到身体的内部组织。 只是陈司心知，这种僵持的状态只能保持极短的时间，自己体内的仙气正在飞速流逝！ 然而插入金乌体内的右臂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白骨，难以再对金乌造成什么伤害。 高温侵入陈司的头皮，仿佛要将他的大脑蒸熟。 陈司的脑袋昏昏胀胀，看东西模糊不已，意识早已混沌不堪。 眼看他的肉身就要被大火蒸发殆尽，陈司左手下意识地从腰间掏出残刃，狠狠插进金乌的脖子，沿着此前造成的伤口横向一用力，将它的气管切成了两截。 岩浆一般的血液从中溅射而出，火焰从气管的切口中逸散出来，金乌的吐息终于停了下来。 陈司连忙向后退去，最后在几十步的阶梯上瘫倒下来。 而那脖子被切开的金乌左摇右晃了半天，也终于倒在地面上，痛苦地挣扎片刻后，便再无声息。 低头看着这副残破的身躯，陈司也不知单凭血蟾脏腑丹的恢复能力自己能否活下来。 然而似乎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方才一直未见生效的那半块鲛人肉此刻竟然开始慢慢修补起受损的部位，令陈司原先生气渐消的肉身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 陈司吃力地站起身，突然想起侵入金乌体内的虬龙。 它在干什么？刚才斗法之际竟然没起一点作用！？ 陈司忍住怒火，强行召唤虬龙回来。 谁知道虬龙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一点响应，依旧待在金乌的体内不愿出来。 察觉到它对自身命令的抗拒，陈司快步上前，用残刃剖开金乌的尸体，很快在金乌的肾脏内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虬龙。 它不顾宿主的目光，正拼命地将一颗拳头大小的小球吞进体内。 陈司一眼便看见了它脖子处凸出了那部分，显然是还未完全吞咽下去。 他立刻明白过来，定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让这家伙又走不动脚，就算知道事后要遭受惩处也要冒险违命！ 陈司冷哼一声，一把抓住虬龙的尾巴，将其在空中抡了十几圈，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青铜制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坑，砸得虬龙七荤八素。 饶是如此，虬龙也没有丝毫吐出宝物的打算。 陈司两眼微眯，一手抓住蛇尾，一手顺着虬龙的身体用力向外挤。 虬龙的身体被拉扯得痛苦不堪，不断地扭动，然而陈司却根本不留情面，再次绷直它的身体，硬是一点点将它体内的小球挤了出来。 陈司眼前一亮，发现是一颗火红色的圆球，不知是否是金乌的内丹。 他迅速地将其拾起，擦干净表面残留的唾液，放在鼻子旁用力一嗅，脸上顿时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是金乌鸟的精元！哈哈哈哈，好多精气，哈哈哈哈！” 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真精气，陈司大喜过望。 这可比体内残留的血榕树精元浓厚太多了，恐怕是其七八倍不止！ 但想想也是，精气本就和寿元息息相关，血榕树不过几百年的寿命，而金乌鸟少说也存活了几千上万年，体内的精气自然更为磅礴。 陈司连忙将金乌鸟拳头大小精元生生从喉咙塞进自己体内。 很快，精元就吞咽进他的胃部，然后进一步下沉，一直沉入其丹田，精气顺着经脉润泽起他的身躯。 只不过收益最为明显的还是灿灿和虬龙。 它们本就靠吸食宿主的精气而生，虬龙吸收完陈司逸散出的精气后，鳞片又厚实了几分，身体也粗了一圈。 灿灿原先受损的肉身则立刻开始生长，以极快的速度得以恢复，似乎只要陈司体内还有精气，她的肉身便能源源不断地重组。 陈司没有让灿灿从自己身体里出来，他受伤实在过于严重，即便服用了鲛人肉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修复，只能继续依靠灿灿在体内辅助操纵肉身。 并且人傀儡和主人本就心神相通，陈司根本不需要发号施令，只用一个念头灿灿便能通晓他的心思，所以也没有什么不便。 狠狠教训完一顿虬龙后，陈司转身重新向阶梯上走去。 在青铜古阶延伸的尽头，远古的宫殿正静静地矗立在半空，巍然不动。 此刻，再无任何一人能够阻拦他，他将在尽头得到真相！ 他一瘸一拐地向上拾阶而行，步伐很慢，内心无比平静，隐隐生出一种朝圣之感。 在那里，或许真的住着古仙，而他也将从其口中知晓，所谓的“仙”究竟是何物！ 金乌身上的火焰还没有熄灭，陈司的身体在偌大的山体内无比渺小，可火光映照在陈司身上，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千万年间，终于再度有人踏上了通往宫殿的道路。 他仿佛真是神的使者，信步前行。 ------------ 第一百七十章 宫殿 陈司的内心无比兴奋，可走着走着，回想起刚才与金乌殊死相斗时的场景，却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反复回忆了几遍，始终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他于是将脑中炽焰的余热排尽，令头脑清醒了些。 这时，他猛然记起来，自己不早就把残刃丢到河里了吗，它是怎么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他慢慢地将目光汇聚在了手上的残刃，经过金乌烈火的淬炼和鲜血的浸润，它的外观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锈迹斑斑的模样，而是散发着鲜红色的妖冶光芒。 之前的锈迹也消退下去，露出里面形状奇怪的花纹。 陈司神情凝重，觉得这把刀有些诡异，似乎真有不祥之意。 只是现在深入古蜀人的遗迹，赤手空拳实在难以应对这种种妖物，眼下的情形正需要一把趁手武器，陈司也不愿在此刻再次丢掉这把残刃。 没办法，残刃的事情只能稍微往后靠靠，现在需要尽快前往宫殿！ 彭倩那丫头已经不见踪影，一定是趁自己与金乌斗法的时候偷溜了进去。 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陈司不禁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了青铜宫殿的门口，此处离地面已有至少七八百米。 冷风吹来，令陈司不由得又打了个寒战。 不过陈司敏锐地察觉到，体表的温度非但没有下降，反而随着他们所处高度的上升而在提高。 如今他感受到的寒意，更多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这种寒冷只有在他深入到地下深处时才会感受到，可不知为何，此处竟然会刮起这种阴风。 陈司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然发现宫殿的青铜古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刚才显然已经有人进去过。 一定是彭倩！自己拼死拼活，她倒是好，直接坐享其成！ 本以为她心思单纯，人心不古啊。 陈司将厚重的大门推开了些，迈步走了进去。 宫殿内部比外面更加幽深漆黑，凭借陈司的视力都难以洞穿这片空间，只知道里面很宽广，空间大得可怕。 在他脚步踏上地板的瞬间，旁边两侧突然燃起了灯烛。 这是几尊青铜仕女，穿着长袖的奇怪服饰，两个袖口合拢的地方捧着一盏烛光。 看起来倒和古代出土过的长明灯有些相似，只不过这些青铜仕女的身高至少有两米多，尽管身段婀娜，可脸上却眼球突出，耳朵肥大，与人类的审美格格不入。 而且陈司总觉得她们似乎是在盯着自己，仿佛还有生命一般。 他猜测这些仕女或许也是人傀儡也不一定，还是不要过多招惹。 两侧仕女中间留出的通道很宽敞，陈司每向前走一段距离，之前的长明灯就会熄灭，而道路前方的灯烛又会自动亮起来。 火光的映射下，这些仕女的表情显得高雅而诡异。 不过所幸的是她们的确没有什么异动，好似真的只是为了给前来的朝圣者指引方向一般。 这段路并不长，陈司只走了十几分钟就隐约透过烛光看见了前方的某个存在。 他眯起眼睛一看，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地面上，正对着什么东西进行跪拜。 陈司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侧身躲在了一尊青铜仕女后面，暗中观察起这个身影。 可看了一会儿后，陈司不禁咦了一声。 那个背影，不正是彭倩吗？ 只见她对着某个存在不断地磕头，口中喃喃自语，好像在祈祷着什么，神情有些木然。 陈司路上早就发现她精神有些不正常，仔细回想，似乎就是从看到青铜柱开始变成这样。 自从看见了上面画的笔画，她便总是低声神神叨叨的，自己搭话她也不回，眼神中充满忌惮。 这种状态他见过，当初在鬼穴下疯掉的马艳、高利耀等人都是那副模样。 陈司猜测她或许是被所谓的古神迷住了心智，自己经过一番修炼，心性成熟了不少，如今可以免受干扰。 可她却涉世未深，思虑单纯，自然容易受到这些存在的影响。 由于之前在鬼穴中的经历，陈司觉得这种人是不可能叫得醒的，于是也没打算出手，想借彭倩看清古蜀人信奉的神究竟是什么存在！ 彭倩叩拜的方向还站着另外两尊十多米的高大青铜像，将陈司的视野遮挡住，让他难以窥探到里面的场景。 就在彭倩双眼呆滞地看向前方时，前方漆黑的空间内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陈司本来以为是什么敲击声，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里面那个存在发出的声音，是“祂”的语言，祂正在和彭倩交流！ 离奇的是，彭倩的喉咙里也同样传出了同样的语言，难以想象人的声带竟然能够发出这种声音。 而且看样子，他们的交谈颇为顺利。 一位青铜仕女动了，手中拿着一个小碗，举止端庄地来到彭倩跟前，用手指在彭倩的手臂上划开一个口子。 鲜血从中溢出，全部流到小碗内，足足盛了小半碗后才停了下来，转身进入到巨大雕像背后的空间。 看到这，陈司有些沉不住气了。 里面的那位存在答应过与他交易，会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 可当下彭倩显然是在和祂交涉，既然自己能与祂交易，彭倩为什么就不能呢？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就在陈司打算出面阻止时，从远方的阴影处却跳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小妮子，安敢坏我道途！” 那身影出现的瞬间就是一掌打出，出手狠辣，直奔彭倩面门而去。 而彭倩反应也极为迅速，抬手拔剑，挡住了来人的攻击。 只可惜她的佩剑在之前斗法的过程中已经损坏，在那身影的一掌下再度破碎，彻底变成了几截。 黑色身影步步紧逼，化掌为爪，直接攻向彭倩的颈部，力求一击毙命。 彭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打出，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符箓像有灵性一般迅速缠住黑影的手上，让其攻势为之一滞。 但剩余的力道还是结实的打在了彭倩的肩上，令其脸上一阵苍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 第一百七十一章 联手 黑影站住了身，仕女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张半是人类半是蛇鳞的狰狞面庞，嘴角挂着高傲阴冷的微笑。 陈司心中一惊，是高利耀，他跟过来了！ 他什么时候起跟在身后的，我为什么一直没发现他？ 而且看样子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难不成他是从另外的道路到达的宫殿吗？ 和上次一样，高利耀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只不过一直戴着的那副金丝眼镜不见了，面部的蛇化程度也大大加深，还是人类的皮肤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他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冷笑道：“这家伙答应了先和我做交易，小道士你可得分清前来后到。” 彭倩气息还有些不稳，她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没有说一个字。 见对方没有退下去的打算，高利耀眼神变冷，“我可不是嗜杀之人，是你非要夺我这份机缘，那就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他的右边袖口中窜出一条毒蛇，直向彭倩凌空射去。 彭倩一眼便认出，这是一条还未成年的虬龙子，当即掐诀，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卦木雕，从中闪烁出道血光，将虬龙子抵挡在外。 高利耀一声冷哼，又从袖口里飞出几条虬龙子，迅速绕到了彭倩身后，纵身对其发动了凌厉的攻击。 彭倩当即服下一颗牲灵丹，玉手一挥，将其中两条死死掐在手中，可另外两条却趁虚而入，牢牢缠住了她的两条腿，张开布满獠牙的嘴一口咬下。 它们一边把致幻的毒素注射进彭倩的体内，一边吸食着她的血液，令彭倩的身体状态急转直下。 彭倩双眉一竖，仙气凝于手指。 本打算先将手里的两条虬龙子折断，却发现它们虽是幼龙，筋骨却无比坚韧，一时间竟然奈何不得。 对面那黑袍修士分明还没动真格，只是稍加试探而已，想不到就已经如此难缠，不知其真实修为究竟有多恐怖。 彭倩一咬牙，再次催动眉心的仙种，大量的黑色仙气顺着血管流淌至全身，将部分毒素逼出体外。 又取下背上一直背着的剑匣，从中取出一把粘连着血肉的长剑。 这剑制式和彭倩的佩剑相似，可表面却生长着许多筋肉和血管，其间串联着七颗血淋淋的可怖眼球。 陈司瞪圆了眼，这是他的七星剑！ 当时在女阴山丢失后就再未见过其踪影，原来是被彭倩捡到了！ 虽然七星剑陪伴他的时间不长，但却极为顺手，不但可以吸取对方体内的仙气和血肉，又没什么副作用，比腰间这把诡异的残刃好用多了。 陈司目不转睛地盯着长着眼球的长剑，眼神异常火热。 彭倩取出七星剑后，立刻催动宝剑劈在手中的两条虬龙子身上。 虽然虬龙子皮糙肉厚，仅仅只能切开一条浅浅的伤口，但七星剑立刻就将剑身的血肉组织探入伤口，开始疯狂吞噬其虬龙子体内的血液。 虬龙子在她的手上扭动了数息，便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一点点地失去了活力。 高利耀见状，神色微动，三两步欺身上前，一侧袖口再次钻出十几条虬龙子，另一个袖口里伸出一只长着白色鳞片的爪子，直接抓向彭倩心脏的位置。 彭倩连忙挥动七星剑，格挡住高利耀的右爪，并且接连扔出十几张符箓，精准地缠绕住半空飞来的虬龙子。 然而，依然有好几条虬龙子躲开了符箓，和之前两条虬龙子一起缠绕住彭倩四肢的关节。 在它们的阻挠下，彭倩的身体难以动弹，操纵七星剑的双臂也渐渐乏力。 高利耀冷冷一笑，爪子直接抓住剑身，将彭倩提了起来，而更多的虬龙子缠绕住彭倩，将她牢牢困住。 这时，青铜仕女从黑暗的空间内走了出来，她手中捧着的碗已经空了。 彭倩的嘴已经被捂住，但还是疯狂地发出声音，想要吸引“祂”的注意力。 然而青铜仕女却不为所动，她的额头刻画的古蜀人特有的蚯蚓文字迅速变幻，形成了一行汉字。 “汝非使者，不允。” 高利耀嘲讽地看了眼手中的彭倩，讥笑道：“看来是你机缘未到。” 说罢，他便将彭倩扔到一旁，让一条虬龙子咬穿手臂，满怀自信地将手臂对着青铜仕女伸出。 眼看着流出的血液就要落入碗里，高利耀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将爪子格挡在头顶，伴随着一阵铿锵的碰撞声，陈司劈砍向他头顶的残刃被拦了下来。 见偷袭不成，陈司转而一脚将青铜仕女踢开。 与“祂”交易的是自己，绝不可被高利耀捷足先登！ 高利耀摸着下巴，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你果然跟过来了，陈司，不过你可想清楚，真要和我争？你我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放手吧，你我在能在此处相遇必不是偶然，说不准背后是谁在做手段，别为他人做了嫁衣。” 陈司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不争？不争怎么成仙？我既然千辛万苦到了这，就没有将机缘拱手相让的道理！ 况且我们可有两个人，真打起来，我可不觉得你胜算能有多高。” “哈哈哈哈哈！你说那个小妮子？她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高利耀回头看去，却发现刚才彭倩倒地的地方只剩下三四条虬龙子的尸体，而她早已挣脱了束缚，额头黑晶蔓延出的黑色血管蔓延至全身。 可见到这一幕，高利耀却也不慌，神态依旧从容地对着彭倩道：“道友，何必与我作对，你以为对付了我，陈司就会将面见古仙的机会让给你？现在我在此处，他还能与你虚与委蛇，若我死了，恐怕他立马就会翻脸不认人。” 然而，彭倩却面色微冷，丝毫没有受到高利耀话语的影响。 “道友还是少费口舌，与他联手我才有一线生机，若等陈司死了，恐怕才真是任你宰割吧。 况且比起你，我还是更信任他一点。”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龙 高利耀听彭倩这话，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没再犹豫，直接一个闪身冲刺到陈司跟前，用利爪对着他一记猛击。 陈司才是棘手的那个，只要把他拿下，那小妮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不过陈司早有准备，面对高利耀的骤然发难，直接用残刃格挡在身前，同时派出虬龙向对方袭去。 高利耀同一时间也催动十几条虬龙子与陈司的虬龙缠斗起来。 虽然他驱使的虬龙个头较小，但胜在数量多，竟一时间和陈司的虬龙斗得不分上下。 见奈何不得对方，陈司连忙将体内残留的牲灵丹药力全部消化，激发出全身的仙气，将残刃一寸寸切入利爪的外皮。 高利耀双目一凝，察觉到这把刀并非凡物，重重一拍，将陈司暂且逼退，紧接着长啸一声，从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地上十几条虬龙子有所感应，也一同仰起头来，从毒牙里喷射出淡黄色的毒雾。 虽然不知道这些毒雾有何作用，但陈司立马就掩住口鼻屏住呼吸，避免毒雾吸入肺部。 然而，这些黄色雾气却并非通过呼吸侵入人体，而是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就顺着毛孔钻入了体内。 不过是刚接触到毒雾，陈司立刻就感觉到浑身传来一阵乏力感。 “不可久战，我们赶快合力，迅速解决了他！” 陈司高呼一声，立马就逼近高利耀，挥舞着锋利的残刃对他不断劈砍，而彭倩也利用七星剑在一旁呼应。 高利耀只有一只手臂，前后夹击下，他一时间难以招架，身体被劈砍出好几道伤口。 可由于他的身体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白色鳞片，刀刃劈在上面只能留下浅浅一道刀痕，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 高利耀不知用的什么手段，恢复力惊人，这些伤口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 相反陈司二人却消耗不少，并在毒雾的影响下逐渐丧失气力。 因为之前和金乌斗法，陈司本就负伤累累，现在更是体力难支，在毒雾的侵蚀下好几次内伤爆发气血翻涌，都是用仙气硬生生压制下去。 他知道彭倩现在还在担心杀了高利耀后自己过河拆桥，并未动用真本事，可如果现在再不发力，恐怕他们两人都在劫难逃。 心急如焚下，陈司一边应对高利耀一边厉声道：“彭倩，我答应从古蜀真仙那得到的信息都告知给你，不要再藏着捏着了，赶紧给我把压箱底的都掏出来，我不信你堂堂三仙观的继承人就这么点能耐！” 彭倩听见这话，不满地哼了一声，心中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诸多念头，最后咬了咬嘴唇，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朱砂符箓。 “陈司，别忘了你说的话！” 她忍着疼痛，在自己额头上切开一道伤口，然后沿着伤口把皮肉掀开，将符箓贴在皮肉之间。 只见她口中低声念叨起口诀之后，额头处的符箓便迅速在皮肤表层显形，那些怪异扭曲的字符迅速扩展至全身，和她浑身上下的黑色毛细血管融为一体，看起来颇为恐怖。 处在她对面的高利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女道士的气息猛然增长了一大截，与刚才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果不其然，彭倩只是轻轻一挥手中的七星剑，便势若千钧，尽管高利耀堪堪用爪子挡住，却依旧被切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若不是他的身体早已经过血肉炼化，单是这一击就能将他仅剩的右手切下。 彭倩从未感受过如此强横的肉身，也不禁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七星剑，好像这才是她第一次发挥出这把剑的全部实力。 没想到马师兄遗留下的法宝竟然有如此威能！ 她的气息还在不断提升，缓缓地收回剑，又是朴实无华地一劈。 在巨力的加持下，这一击速度奇快，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高利耀瞳孔微缩，发现躲不开，只能再次硬扛，右臂又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彭倩正在一点点适应这具强力的肉身，攻击变得越来越凌厉。 陈司发现她竟然能压制住高利耀，心中大喜，连忙与她一前一后对高利耀展开了夹击。 在持续不断的猛烈进攻下，高利耀的恢复力终于渐渐耗尽，在身上留下的伤口越来越多，许多部位都已经能够看见内部白森森的骨头。 陈司强忍着毒雾的侵蚀，提着一口气对高利耀挥出一刀又一刀。 与此同时他的体力与仙气也在急速消耗，直到他双眼看到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糊时，彭倩终于一剑将七星剑完整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终于......” 陈司脑子晕沉沉地庆幸，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却看见彭倩布满黑色咒文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反而满是迷惑和讶异，陈司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彭倩不解地望着刺入高利耀心脏的剑，眼神中充满不解。 她在刺入的瞬间没有从剑身感受到丝毫触感，仿佛那里根本就是空的。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脸色苍白了几分。 “不对，他这是......” 高利耀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背上的黑袍不断隆起又凹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那里不断涌动。 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膨胀，皮肤表面的白色鳞片也在迅速扩张，并且变得更加厚实。 彭倩和陈司察觉到不妙，立刻闪身后退两步，眼中充满了忌惮之意。 “若不是为了杀那头蛟龙，身受重伤，哪容得下你们两个跳梁小丑在我面前造次？可既然你们两人非要死斗不休，那我便送你们早点上西天成仙！” 他话音未落，浑身上下的黑色斗篷骤然翻起，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后背处长出的九条虬龙完全展露出来，长着满是獠牙的狰狞大嘴，吐着肥厚的蛇信子，在空中不断地扭动着雪白的身体。 而高利耀此刻身高至少已经膨胀到三米，布满龙鳞，上半身只有右臂，虽然体型健壮，可肌肉分布极不合理，使得整个身体透露出扭曲的不对称感。 在彭倩刚刺入的胸膛位置，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仿佛被某物用爪子剖开，不断有血液从中溢出。 看来他此前也才经历过一番大战，肉身受损也颇为严重。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两兽相争 面对九龙之躯，恐怖的威慑力扑面而来，压得陈司有些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高利耀有恃无恐，他的实力的确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层次！ 彭倩扔出几道符箓，缠住高利耀的四肢，接着便将七星剑对准他胸口处的伤口刺去。 七星剑能够吸食人之血肉，只要刃口能与伤口处相连便能削弱高利耀的肉身！ 陈司立刻明白了彭倩的想法，于是也祭出束仙绳，束缚住高利耀的关节处。 面对两人的合力进攻，高利耀却避也不避，背上的九头虬龙张牙舞爪地扭动，其中两头径直咬住七星剑，另外七头分别向陈司和彭倩凌空飞去。 每一条虬龙下半身都与高利耀的身体相连，足足有碗口粗，浑身坚韧无比，动作极为迅速。 只是眨眼间，四头虬龙已经完全包围了陈司，分别从不同方向攻向他。 陈司双拳难敌四手，堪堪招架住其中两头，灿灿也从他腹部剖开一条口子，伸出一条筋肉组成的手遏住另一条虬龙，但剩下那头却避开了陈司，张口狠狠咬在陈司的大腿处。 这虬龙的个头比陈司那条还大出两倍，满口獠牙深深嵌入陈司腿部的肌肉，狠狠一撕，将半个大腿的肉都咬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咽进了肚中。 陈司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与腿部受的伤相比，更重要的是毒！ 虬龙在咬下他肉的同时将大量毒素注入了他的体内，令陈司本就昏昏沉沉的头脑愈发混沌，一时间四肢乏力，险些倒地。 而高利耀浑身肌肉线条隆起，微微一挣，轻描淡写地就将缠绕着四肢的符箓震得粉碎，束仙绳更是断成了几截。 他双眼微眯，朝着陈司一步步走来。 感受着这股庞大的压制力，陈司心中止不住地生出阵阵寒意。 毒素快速地侵蚀着他的大脑，各式各样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令他一时间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在他眼中，高利耀的身体不断扭曲变形，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他摇了摇脑袋，眯起眼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潇芸芸正在款款信步而来。 “怎么会是你？你何时来到此处的？” 潇芸芸笑而不语，伸手抚摸着他的下巴，露出温柔的笑容，在眼角泪痣的点缀下显露出几分魅惑。 “放心吧，我爱你，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你必须要听我的话，我这次一定要让你幸福......” 陈司双眼开始失焦，瞳孔涣散。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好像是源自自己脑海深处的某段记忆...... 正当他越想越深时，耳旁的呼唤声骤然炸响。 “......爹爹......爹爹——！” 陈司猛地惊醒，才发现高利耀的爪子已经近在咫尺，就要抓破自己的脖子。 灿灿一边呼唤，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做出闪避，千钧一发地躲开了高利耀的攻击，但还是被他一拳打在了胸部，直接飞出去二十多米远，口中大口咳出鲜血。 陈司惊出一身冷汗，这些虬龙的毒素却如附骨之蛆，源源不断地给他制造幻觉，令他分不清真假。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虬龙还有这种用法，竟不知如何应对，无比焦急地思索着应对之法。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必须在还是清醒的时候将毒素排出体外！ 诸多方法被一一排除后，陈司的视野再次变得模糊，高利耀带着邪笑的脸庞再次变成了潇芸芸的样子。 “她是假的，她是高利耀，都是毒素的幻觉罢了！” 陈司低声默念，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既然他的虬龙能用毒，那自己的虬龙岂不是也行？ 陈司立马将虬龙唤至自己身旁，令它对准自己脖子一口咬下，将大量毒素注入动脉。 这些新鲜的蛇毒顺着血液很快冲入大脑，给予陈司新的幻境。 这层幻境硬生生将潇芸芸的身影驱散，让陈司的眼前重新展示出高利耀的身影，四周的景象也恢复成了古宫殿内的场景。 察觉到这个方法有效，陈司无比振奋，“没错，就是这样，快加大剂量！” 挂在脖子处的虬龙于是把体内的毒素全部清空，一股脑地注入进陈司的身体中。 新的幻境终于完全覆盖了高利耀制造的幻觉，现在陈司眼中的世界已经和现实世界无异。 当他恢复清醒的刹那，便看见高利耀背上的虬龙正咬住彭倩的侧腹，一扭头，将半个腹部撕咬下来，并把彭倩直接扔飞出去。 在半空中，她的肠子不断流出，最终倒在地上，滚出去好几圈，身上的黑色咒文消退，晕死了过去。 高利耀扭头看向陈司，不急不缓道：“这下帮手也丧命了，束手就擒吧，死得体面点。” 陈司缓缓站起了身，脸色微沉，“现在说这话还早了点。” 他一把抓下脖子上的虬龙，张开嘴，将其脑袋对准喉咙。 虬龙察觉到宿主的意图，顿时欢欣地扭动着尾巴，迫不及待地就往陈司体内钻。 在陈司的纵容下，虬龙的意志很快就与他融合，与此相伴的是身体迅速发生异变。 大量白色龙鳞生长而出，体型膨胀，背脊骨变得凸出，生长出一层薄膜，尾骨向外延伸，长成一条粗壮的白色长尾。 四肢长出锋利的爪子，口中冒出一根根獠牙。 高利耀眸光闪动，心中顿觉不妙，趁着陈司还未完全变化状态，便立刻冲至陈司身前，爪子直逼心脏！ 感受到威胁的陈司没有再避让，而是一手拦住高利耀，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刺入厚实的鳞片，将半根手指都没入了体内。 高利耀令背后的九头虬龙一齐发力，张开血盆大嘴咬向陈司。 尽管陈司有龙鳞覆盖全身，可依旧抵不过它们的满嘴獠牙，一时间被咬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但此刻与虬龙意识融合的陈司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激发出了野兽的凶性，同样张开大嘴，对准高利耀的肩膀就咬，撕掉他身上一大块肉，嚼了嚼，吞进了肚中。 ------------ 第一百七十四章 身陷绝境 此时远远看去，古殿中仿佛是两头庞大的怪物在彼此吞咬厮杀，地上鲜血遍地，空中残肉横飞，血腥无比。 陈司与虬龙正在飞速地融合，同时意识也在快速地受到虬龙侵蚀。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要是不能把高利耀杀掉，他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一头虬龙咬穿陈司的小腹，钻进体内，拖拽起他的肠子。 陈司一手将虬龙的脑袋扯出，一手狠狠拍向它的颅顶。 强劲的力道带来巨大的冲击力，饶是虬龙皮糙肉厚，脑袋也瘪了下去，眼看是活不成了。 高利耀与其血肉相连，疼得一龇牙，神识遭受巨大的冲击。 可他也心性狠厉，不但没有退让，反而再度迈步上前，不顾陈司把那条虬龙从后背连根拔起，直接将爪子从腹部伤口探入了陈司体内，不管不顾地在其体内撕扯搅拌，疼得陈司全身痉挛不止。 陈司双眼通红，饱含凛冽的杀气。 “还不够，这种程度远远不足以对付高利耀！还得继续融合！” 随着陈司这样想，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开始区分不清“我”还是“我们”。 他的肩膀处冒出一个肉球，并且不断地生长壮大。 肉球表面长出鳞片，浮现出蛇一般的五官。 竟然生生长出了一颗头颅！ 这颗头颅满嘴布满上百颗獠牙，死死咬住高利耀颈部，将其半边脖子咬下，鲜血直飙。 遭受重创后，双方继续扭打了一番后，都不由得退了两步。 陈司捂着小腹，只觉得体内破损的器官几乎难以维持身体的运转，要不是这疼痛感时时刻刻刺激着神经，他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 高利耀则不断调动仙气堵住脖子处的经脉，抑制血液继续流失。 他的伤势更为严重，仅剩的一半脖子几乎支撑不住脑袋，万幸的是没有咬破气管，否则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双方看似互有胜负，但与陈司不同，高利耀的恢复能力更为出色，不过片刻功夫，脖子处的伤口就开始了愈合，其中不断涌出新的血肉，填补着受创的部分。 陈司的血蟾脏腑丹虽能修复创伤，可见效极为缓慢，鲛人肉又早已用完，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了。 此消彼长下，陈司愈发不是高利耀的对手。 只见他背部的虬龙骤然伸长脖子，狠狠咬向陈司的左臂。 可陈司不但不避开，反而任由它将自己的左爪吞掉，趁着坚固的龙鳞阻挡住它尖牙的时间，用力握住虬龙的舌头，向外一扯，直接连根拔起，疼得虬龙顿时松口，身体发出痛苦的扭动，口中溢出鲜血。 虬龙与高利耀心神相连，这股疼痛感也刺痛着他的神经，令其脸部不自觉地抽了抽。 他意识到要解决眼前这人看来不能掉以轻心，就凭陈司这股狠劲，自己若不全力以赴，指不定就得阴沟里翻船！ 高利耀单手掐诀，口中念叨起一阵古怪的经文，地面上的十几条虬龙子纷纷向他靠近，分别钻进了九龙的嘴里。 他的气息骤然攀升，变得越来越恐怖，甚至隐隐超过了地柱仙给陈司的压迫感！ 在陈司的眼中，高利耀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几乎与妖兽无异！ 很快，高利耀原先残缺的左臂开始蠕动，从中长出血肉，第十头虬龙的脑袋竟然从断臂长出，在空中扭动，向陈司发出嘶鸣。 “虽然不知道你这从鬼穴里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作为假货，你的肉身倒还不错，待我将你杀了后喂给这些小家伙，境界定然能再上一个台阶，化作我成仙大道上的食粮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九颗脑袋在空中延伸狂舞，将他的身影映射得格外庞大。 而陈司此刻正在经历与虬龙融合的反噬，另一个脑袋不断尝试夺取身体的控制权，将他的精神硬生生分裂成两半，令陈司头痛欲裂，恨不得将手伸进脑中将脑花搅碎。 尽管有灿灿在身体内部相助，还能够勉力掌控肉身，可照这样下去，他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最令他绝望的是，哪怕自己做到了这种地步，依然不是高利耀的对手！ 与高利耀融合的虬龙更多，他的肉身更强，龙鳞更厚，心性更狠，自己竟找不出一丝胜算。 九龙再度从四面八方袭来，对陈司张开血盆大口。 陈司根本不做防御，此刻他唯有以伤换伤，力争给高利耀造成致命一击，才有获胜之机！ 九头虬龙分别咬在他身体不同的部位，陈司咬着牙向前一扑，将爪子刺进高利耀胸膛裸露的血洞。 不知为何原因，他全身上下唯有这道伤口迟迟未曾愈合，形成了高利耀唯一的弱点！ 高利耀双眼微眯，在关键时刻死死遏住了陈司的手腕。 陈司尤不罢休，四只眼睛露出疯狂之色，两个头同时张开大嘴，一左一右向高利耀的剩下的一半脖子咬去！ “找死！” 高利耀怒喝一声，左臂的虬龙骤然间变长，将陈司的两颗脑袋拦住，背后九头龙同时发力，在狠狠咬下陈司数块血肉之后，扭动脖子将陈司直接扔飞出去。 在重重地砸到地面后，陈司发现自己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这一大滩血液正是从他自己的身体溢出，虬龙的獠牙长着细密的倒刺，一旦被咬伤就是一大块肉被撕咬下。 如今陈司身体上九个窟窿血流不止，令他的肉身变得残缺不全。 在这实力的巨大差距面前，陈司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感。 当初在地质勘探队时便是这样，高利耀学历好，智商也比自己高，做事理性冷静，仿佛生下来就是如此完美。 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司过去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而他在世人眼里，被称为“天才”。 本以为进入修仙界后，那些凡俗世界的天赋便不值一提，凭自己的天赋和修行阵法早晚能超越他，杀掉他。 可直到现在，看到高利耀脸上轻蔑的微笑陈司才明白，高利耀从头到尾都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块成仙路上的绊脚石。 高利耀冷笑道：“好了，去死吧。” 面对死亡，陈司心中顿感绝望。 但这时，他却突然注意到倒在自己身旁的彭倩，神色一怔，眼中又恢复了一丝光亮。 他从彭倩胸口的衣衫摸出一瓶丹药，打开一闻，发现是熟悉的牲灵丹的气味，不由得大喜。 “还有希望，还有希望！” 陈司将瓷瓶捏碎，一把将十几颗牲灵丹全部吞入腹中。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畸变 强烈的药力席卷而来，令陈司本就被搅成乱麻的五脏六腑更加痛苦不堪，他瑟缩着身体，不住地发出颤抖。 牲灵丹的副作用很快就显现出来，他清晰地感受到寿元从自己体内流逝。 原本紧致的脸庞挂上了两道淡淡的皱纹，鬓角间生出一缕枯槁的白发，整个人迅速苍老了将近十岁。 可与之相伴的，是一股无与伦比的磅礴仙气喷薄而出！ 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充斥了大量精纯的仙气，惊人的伟力正在体内酝酿，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他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砰砰直跳，血蟾脏腑丹疯狂运转，消化着过剩的药力，才让陈司不至于爆体而亡。 然而陈司此刻却根本顾不得身体的异样，待适应了钻心的疼痛之后，他站起身来，感受着自己新的肉体，口中发出低沉的笑声。 “嘻嘻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陈司疯狂地大笑起来，顺走了彭倩的七星剑插在腰间，四只爪子着地，身体猛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向高利耀飞扑而去。 高利耀身上九个龙头狂舞不止，继续撕咬陈司的血肉。 可陈司双目鲜红，流出血泪，眼神中已经几乎不带人性，完全被野兽的凶狠所占据。 他的两个脑袋也同时张开大口，狠狠地咬在这些虬龙身上，将它们的血肉咬得稀碎。 两个三米多高的白色巨兽纠缠扭打在一起，将獠牙、利爪狠狠刺入对方的身体，尽其所能以最歹毒的招式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伤害。 不过片刻，两人身上的白色龙鳞就被鲜血所覆盖，碎肉和粘稠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场面血腥无比。 高利耀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狰狞地笑道：“陈司，你斗不过我！我才是天命之子，你只是我的垫脚石！不论你怎么以伤换伤，我肉身修复永远都比你快三分，你杀不了我，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原先被陈司咬残缺的伤口正在结疤，高利耀的身体正在快速愈合！ 可陈司冷笑一声，两个嘴巴同时开口，一粗一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高利耀，你话太多了。” 说罢，他的腿上裂开一条口子，灿灿从中伸出一条筋肉触手，握住了陈司腰间的七星剑，趁高利耀与陈司激斗之时一剑刺入了高利耀胸口的伤口。 七星剑的血肉瞬间蔓延开来，与高利耀体内的血管相连接，将大量的鲜血和仙气从高利耀体内抽出，注入到陈司体内，修补着陈司的肉身。 高利耀瞳孔微微一缩，刚想出手阻拦，却被陈司一把抓住了手腕，体内还存活的几头虬龙也是负伤累累，分别被灿灿的触手缠住，一时间难以动弹。 高利耀抬头一看，正瞧见陈司舔着嘴唇的鲜血，竖瞳中冷漠无情，那眼神就像捕食者看着猎物。 不知怎的，看到陈司这个眼神，高利耀心中咯噔一跳，竟然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情感。 理性告诉他，陈司即便有这把邪剑相助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 可身体的本能却在催促他速速逃命！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就凭陈司！？就凭他？ 他有什么资格让我感到畏惧！？ 我才是天命选中万中无一的修士！我才是要通往成仙大道的绝世天才！ 陈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高利耀面露疯狂之色，仰天大吼：“你们这些孽畜，还不助我击杀此僚！” 仅剩的几头虬龙长啸一声，迸发出巨大力量，挣脱开了灿灿的束缚，一齐张口咬向高利耀的脑袋。 他的头就如同西瓜般两三口便被分食殆尽，脖子上空荡荡的，动脉血管不时地向外飙出血液。 而那些虬龙体型进一步膨胀，鳞片变得更加厚实，它们睁着眼睛冷冷盯着陈司，饱含着无尽恨意。 “陈司，你逼我变成这副模样，我一定要让你受尽折磨而死！” 然而，这幅原本无比惊悚的场景却没在陈司心中引起一丝波澜。 他现在目光所及已经血红一片，满脑子都是想的赶紧把眼前的同类杀掉。 吃了他的肉身，一饱口腹之欲！ 陈司的舌头裂开一道分叉，品尝着空气中甘甜的血腥气息。 属于陈司的记忆正在迅速地变得模糊，而虬龙的本性正在驱使着他的身体本能做出应对。 五个硕大的虬龙头颅一拥而上，牙齿嵌入鳞片间的缝隙，将陈司的身体朝五个不同的方向拉拽，试图将其五马分尸。 陈司完全无视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一拳又一拳地重重砸在其中一个脑袋上，将其颅顶的骨头砸得粉碎，直接将爪子插进去破坏它的脑髓。 不过另外在另外四个头颅的合力下，陈司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即便有灿灿在体内全力运转，企图将各部分拉在一起，可还是无济于事。 很快，陈司的一条腿就被生生扯了下来。 那个虬龙脑袋直接仰天一口吞下陈司的腿，化作修补身体的养料。 肉身另外几处部位也相继出现了裂缝，似乎随时都会裂成几半！ 也就在这时，高利耀其中一个脑袋觉得有些异样。 他那个脑袋正好咬住陈司的两个头颅。 而陈司也在此时察觉到了不对，他全身上下不断地冒出密密麻麻的眼球，手臂、后背、大腿、脚底...... 这些眼睛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与之相伴的是大量畸形的血肉在身体表面快速增生！ 他钝化的思维冒出一个念头——是牲灵丹！ 它的丹毒和血蟾脏腑丹相冲突了！ 此前只服下一颗丹药尚且能够压制，现在直接吃下十几颗，自己还能控制吗？ 可看着高利耀连头都没了的模样，陈司不由得觉得与之相比实在好太多了。 他心一横。 不过是丢失人形罢了，哪有活命重要！ 彭倩说得对，肉身畸变也不会影响自己成仙！ 在他的纵容下，陈司丝毫没有抑制丹毒，反而通过血蟾脏腑丹进一步激发牲灵丹的药力！ 越来越多的眼睛和红色肉块从龙鳞间溢出，令其体型变得臃肿不堪。 伴随着肉身的变化，陈司突然发现，这种畸变正在朝着自己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片刻后，那些增生的血肉在他后颈处汇集，长成一个瘤子，再慢慢演化出人类的五官。 看面容，竟然和陈司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肉身，长舒一口气浊气，道：“我的身体......终于夺回来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法相天地 当这个头颅出现后，掌控着身体的两股意识又增添了新的存在。 原本快要被虬龙蚕食殆尽的陈司意志被生硬地分割而出，再度恢复了清明。 三种截然不同的思维同时存在于同一具躯体，都下意识地试图控制身体，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 察觉到这个从自己身体里冒出来的异类，陈司怒骂道：：“你是谁？竟然胆敢夺取我的肉身！” 那个顶着陈司面容的脑袋听见这个声音，原本刚刚苏醒还有些发懵的头脑顿时清醒，同样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假货，还敢指责我夺取肉身，分明是你抢夺了我的躯体，我才是臣司，你快给我滚出去！灿灿，给我把他的脑袋削掉！” 陈司怒火攻心，恨不得撕烂这人的嘴，“你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牲灵丹丹毒异化出来的怪物，我才是灿灿的主人，听我的灿灿，把他先解决掉！” “我，我......” 面对二者的相争，灿灿顿时左右为难起来。 虽然陈司是自己的爹爹，但新出来的那个却给她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也是自己的爹爹。 明明自己的爹爹只有一个，怎么会突然变成两个呢？ 她单纯的大脑开始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而高利耀眼见陈司身体无法动弹，立刻就猜测到是方才猛服丹药留下了后遗症，便当机立断再次发力，其它脑袋顿时松了口，同时对准陈司三个头狠狠咬了下去。 面临高利耀的突然发难，陈司的三个意识立马下意识地就做出了防御手段，在这个时刻他们的意念竟然出奇的一致，用一只手臂挡住几头虬龙，另外一只爪子直接伸进其中一头张开的大嘴里，握住蛇信子用力一扯，直接将舌头连根拔起，霎时间血流如注！ 在臣司意念的控制下，他们对肉身的掌控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陈司可以利用仙气精准地操纵每一寸肌肉，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 他双眼中布满的血丝全部消退，眼睛前所未有的清澈。 刚才攻势凌厉无比的高利耀此刻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缓慢，那些蛇头一帧一帧地扭动，速度仿佛蜗牛一般。 不只是视力，甚至听觉、嗅觉等等都得到极大的强化！ 他甚至能够通过第六感感受到高利耀现在的情绪。 他在害怕！ 臣司切破自己的手腕，让血液大股大股地流到七星剑剑身。 在吸食完主人的精血后，七星剑的血肉蠕动，足足粗了一圈，延伸出更多的组织深入到高利耀身体的各个部位。 很快，大量的仙气和血肉就反哺回陈司，令他的伤口迅速愈合，左腿竟然肉眼可见地重新生长了出来！ “高利耀，看来死的人是你。” 三张嘴同时开口道，他们露出邪异的笑容，猛地一扑，强行把高利耀压倒在地，摁住他背后的几条虬龙，张开嘴就开始啃食起来。 无比美味的血肉刺激着强化后的味蕾，让陈司感到无比幸福。 作为人类，原先他是绝不吃生肉的，可在虬龙意识的影响下，他们此刻却万分欢愉！ 高利耀奋力地挣扎着，可眼前是三首陈司浑身的仙气多得几乎溢了出来，肉身更是强悍无比，竟然把他压制得死死的。 在他们的啃食下，高利耀的身体很快出现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吃掉，高利耀内心惊恐不已。 一块块血肉进了陈司的肚皮，他只感觉自己像在经受凌迟之刑，痛苦不已。 但他仍然不愿放弃，剩下的几颗虬龙头颅不断撕咬陈司的致命部位。 只是陈司对这些攻击完全不放在心上，七星剑反哺的血肉立马就会填补他的伤口。 此消彼长下，高利耀越来越虚弱。 他挣扎了半个小时后，仙气最终耗尽，血几乎流干，原先壮实的身体快被吸成了肉干。 这个时候，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条虬龙，但也是伤痕累累，眼看就活不成了。 陈司的三张脸狞笑着向他逼近，血淋淋的大嘴同时张开。 高利耀直到此时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自己难道不是命定之人吗？古仙选中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眼看着三个头颅压来，遮住了他全部的视线。 带着满腹的疑问，高利耀感受到自己的脖子被牙齿切断，最后的头被吞进了进去。 透过牙齿间的缝隙，高利耀看见了臣司那一脸轻蔑的笑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是臣司啊，是他......他从鬼穴回来了......陈司果然是假货，可为何我此前一直分不清呢？为什么我会忘记臣司这个存在呢？” 高利耀的视线越来越窄，视野越来越暗。 他的思维越来越迟钝，可他的脑袋还在飞速运转，他感觉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臣司分明死在了洞穴，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为何他还活着？真的像陈司说的，我也只是个假货吗？我的记忆也是捏造的吗？那我的真身在何处，是否还在地下，是否早已殒命？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真...... 假...... 原来是这样吗......我好像明白了......” 下一秒，陈司的獠牙刺穿了高利耀的脑袋，脑浆直接从炸裂的脑袋中飙射了出来。 他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无比满足。 可也就在确认高利耀彻底死亡的刹那，三个思维失去了共同敌人，意识再度出现了分歧，操控着身体做出不同的动作。 肉身在彼此矛盾的指令陷入了错乱，在原地做出各种诡异的动作。 他们的意志达到了某种均衡，都无法彻底抹杀对方。 就在陷入僵持之际，彭倩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她刚刚彻底陷入了昏迷，在仙种的修复下才重新清醒过来。 不过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她便看见了一尊三米多高，浑身布满雪白龙鳞，长着三个脑袋的神像在诡异地手舞足蹈。 神像不怒自威，单看一眼便摄人心魄。 在彭倩的脑海里，浮现起曾在三仙观内看见的修仙古籍。 “三首真身，法相天地。”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仙” 当瞥见三首真身后颈的头颅时，彭倩立马反应过来。 这不是陈司吗？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见彭倩清醒，三个脑袋齐齐扭转过来，目光灼灼。 “彭倩，这两个畜生意图夺舍，快帮我解决了他们！”陈司急切道。 “你个杂碎，敢动一步老子就让毙命！快给本座滚！”臣司怒骂道。 “吼——！”虬龙龇牙咧嘴威胁。 然而，面对三人的话语，彭倩却呆立在原地不为所动，眼睛呆滞地望向宫殿更深处，双目间闪过一丝迷茫。 她早觉得陈司的功法邪门，现在看来此人遭受反噬，终究是疯了。 另一个邪修既然也死掉，那岂不正是坐收渔利大好时机？ 彭倩眼中失去色彩，转身向宫殿内部迈了一步。 看到这里，陈司内心咯噔一下，明白她又被古仙迷惑了心智，急忙高呼道：“彭倩，你神志不坚，早就被古仙勾去了魂，现在进去只会化作祂的食粮！” 彭倩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冷声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被迷惑过，陈司，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真正被古仙意志影响的人是你！” 见劝说无效，陈司只好学着高利耀的法子，从毒牙中分泌出毒素，蔓延到空气中，在不知不觉间飘向彭倩，继续劝说道：“你真不记得了吗？自从看到青铜柱后你种种诡异的行为，那真是你基于自身意志的举动吗！？” 陈司的话如同当头一棒，毒素缓缓飘进她的鼻腔，一幅幅或真或假的画面浮现至她的脑海，令彭倩低头陷入了沉思。 自己似乎......神志真的受到了侵蚀。 既然殿中的古仙拒绝了和我交易，那祂引我进入，又是何意？ 彭倩不寒而栗。 见蛇毒在她体内已经生效，陈司急切道：“放心，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我会告知你从祂那知道的一切！他们两个现在被我牵制住动弹不了，快帮我杀了他们！” 臣司瞬间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你他妈什么货色，敢杀我？老子动根手指都能让你死！这具身体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 彭倩目光闪烁，最终一咬牙，从高利耀的尸体上拔出了七星剑，缓缓靠近了陈司三米多高的身体。 臣司居高临下地死盯着她，怒目圆睁，恨不得将这小修士撕成碎片！ 然而，现在的他却拿这个蝼蚁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七星剑一点点插进自己的脖子。 由于龙鳞覆盖，这个过程非常吃力，但最终剑身还是完全没入了臣司的脑袋。 在七星剑的吞噬下，他的脑袋快速萎缩，不一会就只剩下原来的一半。 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滔天的恨意，臣司意识逐渐消散而去。 “放心吧陈司，我没有死，我迟早还会回来，只要你还活一天，我就会永无止境地缠着你，我早晚回夺回我的身体......” 这句话让陈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知道对方说的大概不是假话...... 如法炮制下，虬龙的脑袋也被迅速地解决掉，陈司重新恢复成了只有一个头的状态。 灿灿此刻也不再迷茫，听从陈司的指令从他肠子里找出了虬龙，直接剖开肚皮将它从体内扔出。 至此，陈司终于渡过了夺舍之劫。 身上的龙鳞褪去，露出人类的皮肤。 躯干迅速缩退，变回了正常人的大小。 经此一战，陈司与金乌战斗的伤势非但没有加重，反而全部恢复。 他感觉自己的肉身似乎更为强韧，仙气也凝实了很多。 彭倩看着赤身裸体的陈司，总觉得他外观虽然没变，但给她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了。 至于哪点不同也说不上来，可总让人有些害怕。 就好像方才面对名为“臣司”的头颅时一般。 饶是如此，彭倩还是开口道：“陈司，我救了你，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 陈司冷笑一声，“我救你的次数还少了吗？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说罢，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彭倩，粗暴地夺走她的七星剑，目光灼灼地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他步伐匆忙，似有些迫不及待。 彭倩注意到他眼中的狂热神色，不禁心生疑虑。 被影响了心智的，真的是我吗？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毕竟失去了方才的机会，她已经争不过陈司了，只能期望陈司能够信守承诺。 而陈司这边，他走到青铜女仕面前，割开手腕，将血液滴灌到碗里。 青铜女仕得了血液，转身进入漆黑的宫殿内部。 焦急地等待片刻后，她重新走了出来。 身上的文字变幻，写道：“二使相争，死其一，汝承命，面见真仙。” 二使相争？ 陈司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另一个说的大概是高利耀。 看来活下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使者。 内殿门口的两尊巨大青铜像向两旁挪开，震起阵阵尘埃。 陈司跟在青铜女仕身后向深处走去。 这座内殿似乎比外面要宽广很多，道路两旁还是两排青铜像捧着烛火照明，看起来有些阴森。 走了不到五分钟，青铜女仕就停了下来，侧身待在了一旁。 陈司意识到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左右打量了半天，却始终未能发现“仙”的存在。 正当他奇怪之际，一股强大得犹如实质的精神力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的脑海撑爆！ 刹那间，内殿所有的烛火燃起，将空间照得灯火通明。 陈司缓缓抬头，向前看去。 青铜古宫殿的最深处，是一个又一个大脑用血肉连接形成的庞大生物。 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仿佛只是一个脑的集合体，密密麻麻向宫殿深处无穷无尽地延伸。 然而在看到祂的一刹那，陈司就清楚地认识到，这就是一直暗中引导自己的存在，就是古蜀人痴迷崇拜的“仙”！ 在发现祂的同时，“仙”也正在沉默无言地审视着自己。 陈司的意识好像被扫了个通透，记忆深处的每个细节都不断被撬开窥探。 这股庞大的精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浑身发出阵阵战栗。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桑仙 陈司用拳头一下又一下狠狠砸着自己脑袋，想以此缓解疼痛，可却无济于事，古仙的精神毫无障碍地侵入到他的大脑，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然而，陈司并没有反抗。 他察觉到古仙之所以这么做，似乎是为了从他的记忆了解人类的语言、习性。 祂在尝试与自己沟通！ 陈司咬着腮帮，蜷缩在地面，一下又一下地用头向地面撞击。 虽然这个过程十分短暂，但在陈司的感知当中却无比漫长。 终于，一个分不清男女，辨不明老幼的声音从古仙的体内传出。 “原来如此，万年过去，这片大地居然被你们这群泥人所盘踞。” 刚才的痛楚消失一空，古仙意志的侵入从脑海中消退，陈司抬头，总觉得宫殿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不再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古仙那由一个个大脑拼接而成的身体也被神圣的光辉所笼罩，让人心生崇敬。 陈司似乎进入了相当玄妙的状态，大脑轻飘飘的。 他突然想起对方刚才的说辞，问道：“泥人？你说的是我们？” 古仙无悲无喜道：“自然，你不是已经见过女阴大神？她是你们的父，你们的母，也是你们的造物。” 陈司回想起女娲造人的传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人类，真的不是靠进化而来吗？ 女阴古神造出人类又是为了什么？ 陈司虽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但是古仙却轻易地洞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回应道：“仙将你们造物，自然是为了接受你们的供奉，吃尽你们的精气，若非如此，你们这些盘踞地面的寄生虫于祂们又有何益？” 古仙的语气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觉得不妥。 可这话落在陈司耳朵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那些鲛人、古蜀人难以理解的壁画，在此刻突然显得如此通俗。 从古至今，贯穿这些种族历史的，仿佛只有同一个主题。 祭祀！ 他们生之为仙，死之为仙。 纵眼看去，和家畜何异？ 在这一刻，陈司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为何修仙界的功法都如此诡异。 因为所有的修行法门都源于“仙”！ 所谓修仙，只不过是对祭祀古仙行为的拙劣模仿！ 正因如此，任何人修行都离不开用活人精血，吃人之血肉！ 那些古仙也并非修仙飞升而成，而从一开始就是和人族截然不同的存在，是不同维度的另一种生物。 如对方所说，人类在其眼中，只不过是食粮、寄生虫。 不过，陈司很快察觉到对方言辞中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对。 “祂们？你难道不是“仙”？” “仙......”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一丝落寞，又夹杂着一丝恨意，“一路走来，你应当已经知道我是何物，看看吧，这便是我！” 话音未落，青铜柱上的壁画突兀地出现在陈司脑海，并且近乎强制地一幅幅闪过，彼此拼凑，在陈司大脑中强行灌输进一些晦涩不明的画面。 起初，壁画中刻画的小人从衣不蔽体，人员稀少，手中拿着长矛，显然还处于原始社会。 与他们并存的还有无数其他种族。 有的长着长臂，有的生出六嘴。 但在长期的争斗下，这些骁勇善战的长眼大耳小人终于取得了胜利。 他们消灭了所有异族部落，占据了他们的领土，建立了新的城市，发展出新的国家！ 小人们繁衍生息，子嗣越来越多，在一代代祖先智慧和历史的积累下，他们积累出了自己的文明，发明了独有的文字。 这个种族聪明、勇敢、团结，他的的文明发展非常迅速，大地在他们的改造下遍布这个种族的痕迹。 看似一切都在往欣欣向荣的方向前进。 然而，突然有一天，某个身穿黑袍的祭祀巫师振臂高呼，对着无数崇拜信仰“仙”的信徒慷慨激昂地陈辞。 陈司不知道那人究竟说了什么，但自从那之后，整个古蜀的文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愿意祭祀，转而向巫师剖开自己的脑袋，向其供奉出大脑。 人口不再增长，文明开始凋敝。 与之相伴的，是那些活生生的大脑非但没有腐烂，反而在巫师的维护下越聚越多，最后堆积在青铜柱上，变为了一座庞大的山丘，金乌鸟围绕着这座脑山日夜盘旋不休！ 看到这一幕后，所有画面突然全部消失，陈司猛然回到现实，眼中无比震惊。 “你......你就是古蜀人用脑拼凑出的怪物！？那些鲛人也是如此，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为什么拼着种族灭亡也非要融合在一起，变成这么个怪物？” 对方依旧淡漠，冷声道：“是你误会了，我们一族并未消亡，我便是古蜀族，古蜀族便是我。我是一，也是全，我们世代的智慧、记忆都储存在我的脑海，那我们一族便由此达到了永生，我们古蜀族将一直繁荣昌盛下去。” 陈司心神受到剧烈冲击。 虽然他并非是一个心软之人，但却实在难以理解古蜀人这种自愿灭族的癫狂行径！ 洞穿陈司的想法后，对方继续道：“我族与鲛人不同，鲛人族是因为崇拜古仙迷途不返，最终才走向了祭祀全族取悦神灵的下场。 而我族，正是为了避免他们的结局，才选择集一族之力，彼此融合，共同羽化，成为新的仙！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桑！” 新的仙？ 陈司双眸一亮，赶紧问道：“你是说，你已经飞升成仙？” 若真是如此，那便说明即便是下位种族，也有成为仙的法门！并非是全然没有可能！ 谁知，桑却迟迟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 待他再度开口时，情感似乎有所波动，仿佛有无尽的恨意掩藏在平静的话语之下。 “我族祭炼全部族人，只为摆脱那些所谓“仙”的控制，不再世世代代受其操控祭祀族人。数十代人的谋划，历经数百年，本距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可我们最终还是功败垂成，只因为，天道不可违啊......”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羽化登仙 “天道......天道......”陈司口中默念，他似乎有所明悟，“你是说，由于你们的背叛，古仙震怒，才在你飞升之际施展手段改写了天道，令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桑的无数大脑一同蠕动，虽是意识的集合体，但每个脑子都散发出悲伤和懊悔的气息。 他们一同说道：“不......所谓的仙，没有愤怒这类凡俗的情绪，或许我们族人为了延续拼尽所有作出的努力在祂们眼中，不过是蚁群间难以理解的游戏。 天道是万物根基，是穹宇之理，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就如同冬去春来，生老病死。 小到一粒沙尘，大到天地运转，我们每分每秒都在受到天道变化的影响，只不过有些异变太过细微，也太过漫长，难以察觉罢了。我族正是在这天道变幻中渐渐迷失，待回过头来，飞升契机早已被流逝，最后只能化为这不人不鬼的存在。” 照桑所说，天道衍变竟然并非是人为，而是自然而然的一种规律？ 这不禁让陈司细思极恐。 要知道天道一旦变化，过去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修改过后的历史才会成为真实。 若真是如此，陈司自始至终所认知的一切，究竟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这真与假，又将如何定义呢？ 不过很快，他就从桑的语言中抓住了漏洞，沉声道：“可天道变化后，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记得原来的历史，你是怎么知晓天道已被篡改？” 桑并未因为陈司的质疑而有不满，回应道：“你以为外面那女道的师父为何引她前往此处拜访于我？因为世间天地像我这样的存在唯有一个，换句话说，我是人间唯一的半仙！正因如此，我脚下镇压的青铜柱才能保留住原原本本的历史，而历史，意味着真实。 待你日后修为更高一些便会明白，在这方天地修行，真实才是最为珍贵的东西！” 陈司双目微睁，深深地把这番话记进了脑海中。 能够强行违逆天道的衍变，令脚下的一方土地不受侵蚀，其强大已经超出了陈司的认知。 与桑的交流解答了陈司修行路上诸多疑惑，对方向自己展示了最大的诚意，似乎的确没有坑害于人的心思。 陈司于是问道：“你所说的交易是什么意思？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你又究竟能给我些什么？” 桑明白自己的一番示好已让眼前之人放下了些戒心，便开诚布公地将交易内容说了出来。 “我要你助我夺回成仙的契机，帮我羽化飞升！而我，答应会在成仙之后回应你的召唤，帮助你篡改天道，给予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这两个字在陈司内心不断回响重复，冲击着他的心灵。 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词汇，若他真的成仙却又那样触手可得。 天道，将为我所控。 陈司不自觉地低头发出痴笑，足足数个呼吸后才恢复了清醒，不过仍然没有从对方的诱惑当中挣脱出来。 “这个条件我很满意，告诉我，你成仙的契机究竟是什么，祂们又是如何篡改了天道？” 桑淡淡道：“成仙的契机就在于你刚刚杀掉的金乌。 作为我族饲养的上古异兽，它在我们的培育下用尽精血产下一枚卵，历经百年，用尽天材地宝，卵内孵出一物。 此物虽看不清面貌，却浑身照射出奇特的物质，其无形无色，可耀眼夺目，自此世间便第一次诞生了“光”，而我族将此物命名为“阳”。 我们至今仍不知“阳”究竟是死物还是活物，但它极为特殊，不仅仙气极致精纯，而且无形无体，超脱万物之外。 我族猜测，它的形态或许正与那些所谓的“仙”最为接近！于是，巫师们便召集族人供奉大脑，将我们的意志连接融合成一个整体，最后将所有意志全部传输进“阳”的体内，让它成为我们新的肉身，自此完成族人千万年的夙愿，举族飞升成仙！” 说到这，桑顿了顿，慷慨激昂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只是，当我族完成融合大业，只差最后一步之时，却发现阳早已丢失了踪迹，在天道的衍化下，它升上了天空，化为了这方世界亘古便有的“光”之源，每日东升西落，助人间形成日夜与春秋。 我们要的，便是你帮我们寻回“阳”，让我们族人借它之力，羽化登仙！” “阳？你莫不是说的天上的太阳？”陈司整个人愣住了，一个劲地直摇头，“我哪有那能耐从天上把太阳给你带下来。” 桑却对陈司的反应不以为然，道：“放心，你所认知的一切不过是披上的一层外衣，待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如何去做。” 陈司还是有些不确定，不过看对方似乎并不急于一时，便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毕竟自己已从桑这得了许多信息，并无什么损失。 “这事我可以先应承着，但最后能否干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桑罕见地发出了笑声，只是这声音像是数万道声音重合在一起，让人听了起一层鸡皮疙瘩，“既如此，我们就算达成了交易，我们会在此处等着你再次到来。” 陈司点了点头，可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最后问了个问题，“为什么你们要选择我，而不是外面的彭倩？或者......为何你们不亲自去将阳带回？” 对这个问题，桑沉默不语，显然是在犹豫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回应道：“你或许从未意识到自身是天道因果纠缠之人，虽是蝼蚁，却被古仙所注视到，这既可以说是诅咒，也可以说是古仙的赐福，只有你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帮助我族完成夙愿。至于我——” 桑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有镇守在此处的青铜柱，才能令这一寸土地还保留着我们族人存在的事实。一旦我离开此地，那族人千万年的历史将彻底被天道抹除，化为飞灰，我自身也将随着族人们的彻底消逝而烟消云散。”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地 陈司心中恍然，顿时明白了为何这自称半仙的存在竟甘愿被困于一隅，然而，关于天道之事他仍有不解的地方。 古蜀人究竟是如何辨别天道变化？ 陈司需要弄明白那臣司到底从何而来，他是否真是天道衍变的产物？ 正当他打算开口之时，桑却率先打断了他。 “行了，若有其它疑问，待来日助我取回“阳”后再来询问，否则你的精神可就要承受不住了。” 陈司皱了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桑却没有回答，可下一瞬，陈司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青铜仕女的灯光忽明忽暗，逐渐融入到黑色的阴影当中消失不见。 他突然头痛欲裂起来，像是有人将生锈的铁钉打进他的脑髓。 陈司抱着脑袋跪倒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一摸脸，七窍不知何时流出了血痕，皮下的肌肉抽搐不停。 待抬头才发现，眼前哪有所谓的“桑”仙？ 空旷的宫殿内，一切空荡荡的，宫殿内漆黑一片，高大的青铜傀儡面无表情，双目低垂冷冷地注视着他。 怎么回事，桑呢？他刚才分明还在此处！ 陈司的脑子有些混乱，额角的青筋不断跳动。 他有些分不清刚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难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用仙气疏导着头部的经脉，缓解剧烈的疼痛感，陈司调整急促的呼吸，梳理着刚才的对话。 “不对，不可能是幻觉......那些关于天道的秘辛我此前并不知晓，不可能平白无故想出来。 一定是桑为了躲避天道的影响，所以并未露面，而是入侵了我的精神进行交流......没错，一定是这样。” 片刻后，陈司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坚定，转身走回来时的路。 彭倩此时还在外面等候，她一见到陈司，立马就跑到了跟前，不过脸上露出的却是疑惑的表情。 “怎么才进去就出来了？你没见到古仙？” 陈司也有些奇怪，自己感觉分明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是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对时间的感知有所偏差吗？ “放心，我和此地的主人已经见过，我会履行诺言告知你谈话的内容，不过此地不能久留，边走边说吧。” 听见陈司并无违约的打算，彭倩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陈司快步走出了宫殿。 然而，当他们出殿门时，两人却不禁都愣在了原地。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青铜长阶并非原来那条路，上面刻画的纹路和阶梯大小都有显著不同。 彭倩自然也发现了异样，“这是......” 陈司俯下身捡起遗落在长阶上的白色蛇皮，嗅了嗅，心中了然。 “这是虬龙蜕的皮，看来高利耀正是从这里进入宫殿，怪不得此前未遇见他，看来抵达这里有两条路。” 说罢，他就直接迈上了阶梯。 彭倩还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们原路返回却走上了另一条路，不过既然陈司看出了端倪，她也未再多问。 两人一步步向下方走去，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却依旧看不到阶梯的尽头。 这时，陈司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左右环顾起来。 彭倩皱眉道：“怎么了？” 陈司瞳孔微缩，“你没发现原本向下延伸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变为了向上延伸了吗？” 彭倩听后，猛地回头望去。 果不其然，宫殿的影子还隐隐约约出现在下方的远处，好像他们一开始就是在向上攀爬。 而这种变化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两人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怎么办？原路返回吗？” 陈司咬了咬牙，道：“不，继续走下去！既然高利耀能从这进来，我就能从这出去！” 二人继续向阶梯上方攀岩而去，又过了几个小时，阶梯终于消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向上延伸而去的巨大溶洞。 陈司望着这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洞口，内心不禁有些发怵。 算上此前，这都向上爬了多远了，现在究竟离地多少米？这山体居然还在向上吗？ 不过陈司依旧硬着头皮往前走去，顺着这些岩体一点点向上攀爬。 在这期间他试图向彭倩讲述他在桑仙那知晓的古蜀历史，可这些话说出口后，彭倩却根本无法理解。 他反复尝试了几次，甚至试图用文字交流，可这些语言文字落在她耳中却变为了隐晦难明的低语。 最后他们终于明白过来，涉及天道变化之事根本无法通过凡人文字和语言传述！ 桑仙之所以能够让陈司明白，是因为他侵入了陈司的大脑！ 自己将机缘让渡给陈司，最终却一无所获，彭倩死咬着嘴唇，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陈司非是背信之人，只是天地规则如此，他也无法违背，思索片刻，只好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既然我无法兑现承诺，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有麻烦，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出手助你一次。” 彭倩没有说话，脸色不太好，可最终还是妥协，微微点了点头。 在他们说话期间，溶洞的直径变得越来越大，四周阴冷的风也越来越凌冽。 陈司估计，这个溶洞起码已有几百米宽，面积大得惊人。 在他们头顶，已经能够看到月亮投射进银色的光辉。 他们加快了动作，利用岩石迅速地向上攀岩。 洞口距离两人越来越近，他们愈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最终猛然一跃而出。 然而，但爬出来的瞬间，陈司却愣住了。 在他们身旁伫立着的，正是那座耸入天际的笔直黑山，而他们脚下，便是登山前所见的那个巨大洞渊，蛟龙巨大的尸体就瘫倒在一旁。 陈司神色怔怔，有些迷茫。 “我们不是在往天上爬吗，怎么会从地底出来？” 他突然回想起吉瓦特说过的话。 “先翻越一座漆黑的山，再爬过一座金色的峰，在化身的指引下，最后穿越幽深的地谷。” 陈司意识到，吉瓦特并没有欺骗自己，他说的这些地方自己都一一走过。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也没有所谓的地，天与地......本就是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