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001：义体医生 【伊甸城工业区-地下诊所】 “能告诉我，是谁介绍你来的吗？” “某位老顾客。” “呵呵，我怎么不相信呢，来这里的混球都没有良心。” 医生摘掉脸上的微距镜头，没感情地说道。“好吧，检查结束了。” 桌子周围的机械臂开始收拢。 医生的滑轮椅向后猛推，暴露出一个昏暗的地下诊所。 患者躺在椅子上，分屏显示器上是他的诊断情况，体温高得厉害，好几样指标都是危险的。 “可怜的约翰。” 医生读出患者的名字，澄黄色的眼球在不断闪烁。“再跟我聊聊你的症状吧。” 约翰坐直身体，环顾四周： 满墙壁都是电线和涂鸦，滥用霓虹灯管，义肢悬挂在天花板滑槽里方便移动。 【地下诊所监控（无法骇入）】 “我能看见奇怪的文字，就像电子游戏的任务，它……它引导我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眼部植入体？扫描信息，再通过神经传导跟意识同步，伙计，这是赛博时代最常见的东西。” “不是的。” 约翰摇摇头。 “我没有改造过自己的脑袋，也没有往眼球里塞植入体。” “真是奇怪，那我做个测试。” 医生推动椅子，滑行至电脑前，键盘打得劈啪作响。“我给你的植入体做了全盘扫描，军用级别的杀毒程序，保证干净彻底……你现在还能看见奇怪的东西吗？” 约翰低头看向手臂。 一条由金属、塑料纤维和仿皮革组成的机械义肢。 这是公司给底层员工的标配，合同包含了每年度的免费保养，金属编码已经磨损，还是能看出它原本的型号，同时眼前浮现出一串信息。 【公司通用义肢ITU0126型（已连接）】 “我还能看见。” 约翰遗憾地说道。“这些文字，就好像烙印在我意识深处。” “如果排除病毒感染，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阿兹海默？”约翰问道。 “抱歉，没那么幸运，是赛博精神病，地狱里已经有了你的名字。”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随后掏出罐装电子烟猛吸。 诊所房间内立刻烟雾弥漫，尼古丁混合物的味道肆意飘荡着。 约翰略显颓丧：“我怎么会变成疯子？” “非法下载，陌生骇入，盗版软件更新都可能把你的神经烧焦，而最常见的情况是……过量改造，或者用了不适配的植入体。” 医生突然停下来。“但你的情况有点奇怪。” 他顿了顿。“你的植入体很老，很普通，没有更新换代，按理说远没有达到承载极限才对。” “我现在该怎么办？” “试试欧米茄抑制剂吧，市面上效果最好的，再往上升级就只有军用版本了，那玩意更要命。” 【欧米茄抑制剂（注射型）】 噗嗤~ 气阀释压，药物被注射进约翰体内，但显示器上的数据没有任何波动。 医生眉头紧锁，做了很多检查，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约翰。” 他的表情像是在参加葬礼。“抑制剂无效，你的精神和肉体都在崩溃边缘，好好享受余下的时间吧。” 约翰愣愣地坐在手术台上。 每个在伊甸城里生活的人，肯定都见过被警戒线封起来的犯罪现场。 赛博精神病的疯子们每天都会出现在新闻里： 他们装载着过量义体，滥用软件，对荷尔蒙阻断药剂逐渐免疫，直到某天失去了全部的理智，拿起武器在街头开枪，被警察和暴恐机动队炸成碎片…… 相似而又可悲的命运。 医生试图劝解自己的患者： “忘掉你疯狂的错觉吧，找点乐子，释放下压力，奖励自己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拉下铁板，拿出各种义肢。 “奇怪的脏片只会把你推进深渊，所以我建议改装机械臂，比去花汀找X偶要划算多了。” 医生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芯片，自豪地推销道。 “这些都是紧俏货，妥善处理的感觉和情绪，极具特色，绝对刺激，且没有内置广告和病毒。” 约翰对特殊用品不感兴趣。 医生见过太多绝望的患者了，熟练地开口道：“嘿，振作点，跟我聊聊你的故事。” 约翰恍惚抬头，述说着： 他为铁邦物流公司跑运输，中途遭遇了抢劫，货物炸成碎片，自己身负重伤，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一团黑色的光，身体也日渐虚弱。 “我以为自己会逐渐病死，直到有一天，眼前突然出现了任务提示，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哲学是富人的权利，你没做梦，你是病了。” 【链接诊所的系统（可选）】 【与医生一起进入深潜，进入诊所局域网内部（可选）】 约翰说道：“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我的生物信息，我的公司账户也在里面。” “好吧。” 医生掏出移动端口，插进了约翰的数据槽里。 赛博朋克时代，每个人都会安装生物插槽，就像是身份证一样，包含着重要的信息和深潜端口。 【确认连接数据终端？确定。】 约翰眼前的文字发生变化，但他并没有告诉医生。 屏幕上显示出的是身份信息，就像是档案一样，更加详细真实，就连账户余额都显露无疑。 医生突然眉头一挑：“哦，约翰，你失业了？” “是的，我被开除了，铁邦物流停了我的社保和员工宿舍，等缴纳完诊疗费，我也该宣告破产了。” “唔，真是遗憾，嘶，如果是这样的话……” 医生澄黄色的义眼开始闪烁，状似无意地试探：“你有后续的打算吗？朋友、家人之类的。” 约翰摇了摇头。 闻言医生呢喃了两句，操作诊所的系统将手术椅重新放平，束缚手铐将约翰的四肢牢牢固定住。 “医生？” “别紧张，我在想办法帮你。” 医生继续在键盘上操作，头顶的机械臂开始移动，但那些设备看起来不像是精密仪器，更像屠宰用的刀。 约翰没有继续挣扎，倒是令医生感到意外。 医生几乎是图穷匕见了，笑道：“别这样，继续说点什么？” 约翰沉默片刻，突然换了个话题：“医生，你认识一个叫托贝卡的俱乐部女孩吗？” 耳旁的键盘声消失。 医生没有回答。 约翰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她跟我一样，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你对她做了很残忍事情，还将过程拍摄成原片，卖给了超感芯片制作商。” 约翰缓缓转过头。 医生的黄色义眼在黑暗里闪烁，语气冰冷：“谁告诉你的？” “托贝卡。” “胡扯，她的器官还冻在冰柜里，碎屑早就被扔进填埋场了，死人可不会说话。” “你把她的残骸丢在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对吗？” 约翰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就是在那儿遇见她的，然后脑子里就出现了任务提示……” 医生顿了顿，哑然失笑。 “哦，我忘了，你是个赛博精神病，那么，约翰先生，你脑子里的声音让你来送死？” 【任务目标：击杀黑义体医生[未达成]】 【奖励：特殊抑制剂配方】 约翰四肢被绑，语气却很平静：“它说只要我杀了你，就给一个能治好我的配方。” “杀了我，你做得到吗？” 医生操作着机械锯，利刃已经逼近他的脑袋——地板会弄得很脏，但没办法，死后再剖会让脏器贬值。 突然！ 医生的瞳孔开始闪烁——防火墙传来警告，诊所系统出现了异常。 约翰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手臂延伸出来的数据线。 【深潜已连接，骇入等级+1】 【诊所控制系统（已骇入）】 “你在黑我的系统？找死！” 医生气急败坏起来。 “你只是个普通运输员，被公司清扫出去的底层垃圾，把脏手离我的系统远一点！” 医生咒骂着，掏出另一根连接线插进了自己的数据槽。 他顾不得器官摘除了，更不可能杀了约翰——杀掉深潜状态的人，会让他的意识、病毒残留在网络里。 医生要进入深潜状态，去数据世界里夺回自己的系统。 ------------ 002：流浪者 深潜。 一种让意识进入到数据层面的高级技术。 【诊所局域网内部】 约翰眼前的文字还在，说明它不是机械扫描的产物，而是一种更加特别的东西。 医生的意识体出现了。 他们站在黑绿色的数据洪流里，地下诊所的局域网空间很小，如果用语言描述，就像是两个黑客在数据囚笼里厮杀。 “等我出去，会让你生不如死，卖给城区里最变态的芯片贩子！” 医生在咒骂着，操作也很快。 数据世界出现了紊乱，系统正在尝试着将约翰的意识驱逐出去。 “去死吧，蠢货！” “医生，我没骗你” 约翰的声音很平静，还没说完，就遭受了数据的攻击，好像被一把利刃刺破胸膛。 他的数据被冲得支离破碎，但没有被驱逐，语速不变地说道。 “你看，黑色的光。” 他的脚底下延伸出一条黑线，顺着弯折的路径延伸，在诊所的局域网里横冲直撞。 医生略感惊讶，竖起防火墙。 黑色的细流在数据洪流里前进，防御系统形同虚设，每一串代码眨眼间就被覆写了。 黑光轻而易举地污染了系统。 【伊甸城工业区-地下诊所】 医生从局域网回到现实，他不敢相信自己被驱逐出了系统， “啊！” 滋滋滋~ 格兰度医生的太阳穴崩出一串蓝色电弧，他全身麻痹，所有的改造体都在发热过载，眼前都是报错信息，整个人也痛苦地倒在地上。 【诊所控制系统（已连接）】 约翰的感官开始扩散。 诊所局域网被他掌控——束缚四肢的机械锁扣自动弹开，电锯断电，显示器里的诊疗记录被删除，爆出烟雾后彻底息屏。 约翰从冰冷的手术椅上跳下。 他咳了一口血，虚弱地往前走，在医生的哀嚎中缓缓靠近。 突然响起了枪声。 砰，哒哒哒！ 一梭子弹射出，擦过桌沿，在金属墙壁上擦出闪烁的火星。 天花板上滑轨被打断裂。 那些造型奇特的机械臂连同支架一起轰然倒塌，零部件、纸质档案散了满地。 咔嚓，咔嚓！ 医生的扳机在响，弹夹清空了。 约翰没有贸然探出头。 他匍匐在地板上，不断摸索，找到了几个能用的配件。 他在铁邦物流公司的运输线上跑了好几年，根据经验，将眼前的模组拼装成一柄电磁弩。 约翰深呼吸，迅速挪出掩体，朝着医生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砰！ 生锈的尖锥射爆了他的义眼。 医生的半颗头掉在桌边，尸体被流出来的脓液缓缓浸透。 他的机械臂滑落，滴滴作响，里面似乎是一节炮弹。 医生是想跟约翰同归于尽的，没想到约翰做事谨慎、开枪果断。 单向炮管里的弹药爆炸了。 医生的尸体被轰成了渣。 血浆和油脂呈喷溅状糊在墙上，在霓虹灯管的闪烁中缓缓滑落，流出细细的分支。 诊所的红灯开始闪烁。 消防喷头射出细密的水雾。 约翰在朦胧的房间里四处搜索，先揽走桌面的芯片，再砸开抽屉，刷空了里面的资金卡。 时间紧迫，搜刮不能太久。 约翰钻进隐秘的通道，顺着投放垃圾的管子爬进了后巷的垃圾箱。 他刚刚翻身跃出，便看见警车呼啸驶过。 格兰度医生挣了很多黑心钱，也为自己缴纳了高质量的保险套餐——芯片连着网络，只要他挂了，警方和医疗组织会派大量的人前来支援。 约翰暂时躲在后巷里。 他呕了一地的黑血，视野也开始模糊，耳鸣声甚至短暂地盖过了伊甸城的喧嚣。 诊断结果没有骗人： 他命不久矣。 约翰缓了一阵，在垃圾桶里捡了件衣服。 城里的亡命之徒很多，兴许是别人销毁的证据。 约翰没得挑了，必须把沾血的行头换掉，否则会被无人机扫出来。 他收拾完毕，竖起兜帽，揣着一兜芯片离开了现场。 【伊甸城-彼岸大道】 高楼大厦，暗黑的街道，紫绿蓝红色的霓虹灯不断闪耀，电子灯牌拔地而起，无人机、运输器掠过头顶，全息投影的辣妹在街角热舞…… 约翰用现金兑换了地铁卡，眩晕更加严重了，一恍神，已经站在了满是涂鸦的地铁站台前。 外环线的车厢里乘客多且杂——酒鬼、黑帮、雇佣兵、风俗从业者。 没有一个是正经的体面人。 约翰昂着头，装作磕药的毒虫，或者是精神颓废的穷鬼，以确保没人在他虚弱的时候过来找麻烦。 头痛欲裂，走马灯闪过。 工作丢了，房子没了，社保也被迫中断，积蓄账户被公司以诊疗费的名义冻结。 地铁在吭哧作响。 一批又一批乘客从眼前消失。 约翰没有死在地铁里，有些可惜，撑着身体走出站台，远离主城区，沿着近郊的贫民窟往东走。 直至听见机械的轰鸣，看见一座座漆黑的高山。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 黑暗笼罩。 这一片连拾荒者都不屑光顾，只有无人驾驶的清运车。 约翰失业后花光了钱，原计划在这里安静等死。 他打开了棚屋的灯，取出托贝卡的义眼残骸，记忆回到了两天前： 自己无意中触碰了这玩意，俱乐部女孩托贝卡的遭遇，在他眼前迅速闪回，再然后，黑光闪耀。 奇怪的文字就出现了。 【载体过热，运算中止。】 【检测到残骸，应急方案四，素材提取分析中，生物意识残余-托贝卡，意识反抗剧烈…】 【紧急任务-托贝卡的遗愿】 文字说的载体过热，应该是指自己逐渐虚弱的身体。 约翰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根据线索指引去了城里，他其实对医生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诊断结果令人唏嘘。 首先，确诊了赛博精神病，欧米茄抑制剂无效。 其次，黑光比想象中危险。 它蛮横霸道，在深潜状态下能覆写所有的数据，连医生的防火墙都无法抵挡。 他一开始也不确定是否要照做，也不确定文字是不是幻觉，总不能自己发疯还把无辜者杀了…… 医生先动的手。 现在，任务完成了。 【紧急任务：托贝卡的遗愿（已完成）】 【奖励：特殊抑制剂配方】 【描述：你快死了，去做一份救救自己。】 约翰每次看见文字，身体的症状都会加重。 这一次他感觉更加痛苦，脑子里似乎被塞进了各种信息，直接就痛晕了过去。 清晨时分。 约翰在瓦楞纸板和破棉袄上扛了一宿，脑子里多了一串材料清单，还有特殊抑制剂的制作方式。 身体状况更加糟糕了。 刻不容缓。 约翰撑起自己的身体，沿着垃圾场往工业区方向走。 昨晚在诊所里搜刮了一点钱。 他在街边摊买了份预制肉饼，勉强填饱肚子，好受了许多。 清单里的东西很常见，却不能去城里采购，毕竟昨夜杀了个带高额保险的黑医生，万一被通缉，路过地铁就会被巡逻机一枪爆头。 幸好这里是伊甸城，总有灰色的购买渠道。 约翰找到了一个黑市。 他谨慎地分批采购，直到花光了兜里的资金，才拿到最后一份材料。 “就这些？” “不然呢，毒虫，我看你面生，最好别找麻烦。” 黑市老板亮出一杆喷子，把疑惑的约翰给赶走了。 他带着东西回到了垃圾填埋场，望着满地的电子零件陷入沉思。 “这像是做药的东西吗？” “嘶，啊！” 黑光侵蚀的症状愈发强烈。 他的时间不多了。 约翰按照流程，在一张空白芯片上不断编辑，又把托贝卡的义眼主板拆了出来，用中继器链接，刷走了残留的数据。 说实话，在破损的义肢上操作还蛮膈应的，尤其是在知道原主惨死的情况下。 抑制剂做完了。 他望着手里这枚红色的芯片，鼓起勇气插进了脑袋侧面的插槽里。 【特殊抑制剂（已销毁）】 【系统重启中，载体扫描，应急预案中止，校准……】 约翰脑子里传来撕裂感，黑光开始频闪，眼前的垃圾山在不断重叠。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马的，假药害人。 ------------ 003：经营者和贩子 有经验的流浪汉都知道——不能在填埋场过夜，容易被压成方块。 嘟，嘟，嘟。 每周固定的清理时间到了。 程序启动，无人驾驶的巨型推机碾过去，棚屋和钢铁碎渣被液压板堆叠在一起。 扫描仪滋滋作响，原本用来排除生命体的部件早已报废。 它调转方向，朝着约翰驶去。 “呼！” 约翰被震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瞥见一堆迫近的钢锥，在被垃圾碾碎的前一刻勉强躲开了。 危机没有解除。 巨大的垃圾方块在他身后滚落，锋锐的凸起边缘犁出深深的凹痕，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 约翰慌忙往高处逃离。 他呼哧带喘，心有余悸地回头，只见十多头重工机械隆隆作响，就像是沼泽里匍匐的怪物。 “等等，我，被治好了？” 约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检查身体——高烧褪去，虚弱感消失了，再摸摸肚子，甚至有食欲！ 兴奋过后，再度冷静下来，他现在面临着两种情况。 第一种。 他可能是彻底疯了。 面前的一切，都是赛博精神病临终前的最后幻想。 第二种。 自己没疯，脑子里的文字任务是有用的，照着指引去做，黑光就不会杀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 约翰就要考虑生存问题，失业后的自己，该如何在伊甸城活下去？ 嗯，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伊甸城-油桶街】 街如其名，随处可见汽油桶，钢铁表面的油漆剥落，取而代之的是弹孔和涂鸦。 流浪者和帮派成员在此扎堆，用可燃物升起火焰，互相分享工作信息、街头情报、违禁物品。 【商铺-黑引擎餐馆】 油桶街最醒目的店面。 约翰坐在掉漆的吧台边，对着一盘食物狼吞虎咽，被病痛折磨许久，很久没有享受过朵颐的快乐了。 老板是个肌肉壮汉。 他的两只手都是义肢，调酒特别帅气，用来揍闹事的混球也很疼。 他拍拍桌子：“饭钱。” 约翰停下手，抬起头，一边看他一边咀嚼：“我现在身无分文，可以用别的东西交换吗？” “杂碎，你看我这里像慈善机构吗？” “没骗你，我身上有几张芯片，如果你能给我介绍一个收赃物的贩子，我会付双倍的饭钱。” 诊所里捡的钱买材料花光了。 约翰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就只剩下兜里的一堆违禁芯片。 他被揪到吧台上，挨了一拳。 老板的义肢非常强悍，以前应该是帮派成员，此时瞪着一对熊眼，冲着约翰怒吼： “没有人敢在我这里闹事！” “咳咳。” 约翰没有反抗，道。“如果挨揍能换一口饭吃，至少让我把餐盘里的面吃完，还挺特么香的……” 视死如归的精神。 对食物的尊重和赞美。 约翰不知道哪一点打动了老板，在洗完晚餐高峰期的盘子以后，对方放过了他。 老板把他丢出去以后，还另外扔了一张名片出来。 正面：黑引擎餐馆-格奈乌斯 【已新建联系人-格奈乌斯】 约翰把卡片翻转过来，背面是一串手写的地址。 他再次竖起兜帽，趁着夜色穿过油桶街的红灯区，闷头走进了臭气熏天的地下通道。 毒虫、皮条客、雇佣兵…… 他们在四通八达、画满涂鸦的废墟中穿行。 约翰找到门牌号，敲打卷帘门。 砰砰砰。 巨响传出去老远，柱子上的摄像头被激活，红外线在他身上掠过。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里面的人确保约翰没有武器，卷帘门从内部升起。 进度过半的时候，一把粗口径左轮抵着约翰的下巴将他拽了进去。 “你好像不懂规矩，说吧，是谁告诉你地址的？” “格奈乌斯介绍的，我走投无路了，让他给我推荐一个收赃物的贩子。” “贩子？放尊重点，我是油桶街最好的二手商！” 那人补充道。 仓库里电灯被打开，暴露出一台显示器，两排空荡荡的货架，仿佛是个准备营业的店铺。 “叫我橱柜。” “听着像圣诞老人。” “也可以是，遵守我的规矩，我就会温柔得像个白胡子老头，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橱柜走的是朋克风。 一排头发紫气冲天，衣服也是带钉刺的长款皮衣。 “记住我的规矩，晚上八点前不准敲门，我单号卖货，双号收货，每个月休息一周。” “收到。” 约翰耸了耸肩。 咔嚓。 橱柜点起一支烟。 他戴着金属的半脸面罩，眼球在闪着光，似乎连接着监控器。 烟就插进金属口罩的洞里，烟雾从竖状滤网逸散出来。 他把盒子递给约翰，被拒绝，顺势又收回腰间。 风衣撩起时露出了一把黄铜色的大口径左轮。 “呋~” 橱柜吐出一口烟，打量起眼前的客户：“你有什么东西卖给我？” 约翰把兜里的芯片掏出来，全部都扔在桌上。 橱柜拿起其中一枚，扫描杀毒，径直插进脑后的数据槽，片刻后，他挑起眉，吹了一声淫荡的口哨，又用惊讶的目光看向约翰。 “口味独特，纯净无广告，能告诉我从哪搞来的货吗？” “以前的收藏，现在失业了，拿出来换钱糊口。” “你在耍我吗？” 橱柜眯起眼睛。“我每天都在跟衣冠楚楚的人渣打交道，老实说，你没那股骚味。” “收脏物要问这么细吗？干脆把我的生物信息也给你扫一遍，再坐下来录个口供吧。” “哈哈哈。” 橱柜没再追问。 他当着约翰面清点了数量，每一张芯片都在杀毒软件里测过。 约翰靠着墙，静静等待。 地铁在他们头顶的隧道里隆隆驶过，掩盖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枪声。 “最好的二手商贩，为什么不去找家漂亮的店铺？” “呵呵，你太年轻了，这里四通八达，暗道很多，紧挨着地铁口。” 橱柜扬了扬手里的芯片。“体面的先生女士们，只需要在站台停留15分钟，就能为特殊的癖好消费。” 他站起身，甩过一张卡。 “我赌定你不识货，但我不做坑人的买卖，给你的价格很公道。” 啪！ 约翰接住抛来的白卡，在义肢的磁槽前刷过，账户里便增加了一笔数额可观的钱。 他把空卡片揣进兜里，又问道：“你有工作推荐吗？” “应聘的事情去找格奈乌斯，我是二手商，买卖货物可以联系我。” “那你都卖些什么？” “武器、装备、弹药、杂七杂八的违禁品。” 橱柜说着踹开了箱子。 里面陈列着一堆军火，都是常见的街头货。 约翰虽然康复了，却也只是个失业的运输工，并不是飞檐走壁的赛博朋克雇佣兵。 他脑子里的黑光很强…… 但不是每个鲨币敌人都会主动深潜到他的意识里。 “我确实需要防身的家伙，唔，你那把左轮多少钱？” “非卖品。” 橱柜摇摇头，抽掉最后一口烟。“好的武器得自己找配件改装，你想偷懒的话……就在街上随便找个有名的坏蛋，崩了他，捡现成的用。” “我还不想死。” 约翰低头在箱子里摸索，选了一把消音手枪，配了高规格的穿甲弹。 很贵，保命用的，不敢省。 【店铺-黑引擎餐馆】 晚上的客人多，还挺热闹的。 叮铃铃~ 约翰推门而入，往空白银行卡里刷了两倍的饭钱，然后把卡扔到了吧台里。 他顺势坐下。 “来点吃的。” 格奈乌斯端来了肉酱意面，额外倒了一杯冰镇啤酒。 “你叫什么？” “约翰。” 他头也不抬地答道，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又猛灌了两口酒。 噎着的时候，灌下去爽极了。 嗝~ 约翰打了个响嗝，才抬起头问格奈乌斯：“有适合我这种人的工作吗？我想混口饭吃，橱柜说你能提供建议。” “你是哪种人，从哪儿来的？”格奈乌斯问道。 “城里。” 约翰确保没人注意，悄悄拉开外套领口，露出里面脏兮兮的制服，还有铁邦物流的LOGO。 格奈乌斯皱起眉：“公司的狗？” “笑贫不笑娼，伙计，当初我要么饿死，要么给公司跑长途，你想让我怎么选？我只是底层运输工罢了，而且是被彻底抛弃的那种。” 【主线任务：事故真相】 【描述：弄清上次工作的内幕，了解事故经过。】 【奖励：义肢[型号-T17]】 约翰一愣，没有吭声。 格奈乌斯盯着他看了许久，端着胳膊靠在吧台上，说： “如果你想找活干，要么进帮派抱团取暖，要么成为雇佣兵，找中间人接活。” “非得这样吗？” “别眼高手低，小子，伊甸城的每个大人物都是从阴沟里起来的。” “我只是厌恶给人卖命了。” “也不是非得效忠某个势力，但你要记住，有工作才有饭吃，等你攒够钱选择就多了，做点生意，改造一辆车去跑运输，或者升级义肢，去接那种刀头舔血的危险工作。” 格奈乌斯思忖片刻，再道。 “总之，你先去买身衣服，把公司的皮换了，我再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谢谢你，格奈乌斯。” 约翰说完，眼前又闪过新文字。 【支线任务：新的开始】 【描述：获得第一份收入】 【奖励：采集机器人图纸[型号-T05]】 ------------ 004：改头换面 【商铺-黑引擎餐馆】 约翰无处可去，只能在餐厅借住。 格奈乌斯将洗漱间和板条床借给他，条件是帮店里洗完晚餐时段的酒杯。 他提出可以付房租，但老板表示—— “你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在街面上如果能用力气换东西，就千万别浪费钱。” 入夜。 约翰洗了个痛快澡。 加压后的水流很猛，冲掉了身上的血块和来自垃圾填埋场的臭味。 黑诊所的场景在脑子里不断闪回…… 炸开的消防喷淋。 满地的尸体残渣。 滋滋闪烁的电路。 他擦掉玻璃上的水雾，镜中的自己熟悉又陌生： 短褐发，高鼻梁，略微尖锐的眉毛，公司培养的傲气被生死磨平，眼里透着一股坚毅。 约翰在餐厅后门找了个油桶，把印着公司LOGO的衣服烧成了飞灰，顺带用火点了支烟。 他望着远处的遍地霓虹发呆。 冰冷的黑色勾勒出一幢幢高楼大厦的轮廓。 “你好，伊甸城。” …… 约翰起了个清早，沿绕城线往市区走，无人机巡逻的边界线上有很多临街店铺。 它们会出售衣物、鞋子、帽子等等，并且不定期更新款式，如果掏钱，还能买到枪械、防弹衣，甚至是网上流行的植入体。 公司把持着电商平台，无人机二十四小时送货，实时演算的换装软件能在线试衣服…… 实体店铺不擦边是很难生存的。 约翰买了件衬衫和长裤，认真比对了几家店的武器——比橱柜那边的物价更低、枪械更劣质，倒是防具有点意思。 【装备：隐藏式防弹背心】 【描述：希提工业改良款，性价比之王。】 约翰眼前浮现出一段描述。 他掏钱买下，在外面加了一件宽松的冲锋衣，便于在体面人和街头暴徒中切换身份。 伊甸城的穿搭非常自由，包容度极高。 有两种人的衣服特别夸张。 一种是LOW到爆炸的鲨币混混。 另一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的衣服为了满足某些特殊需求，往往要定制和改造，科技含量高，材料收集困难，穿上以后能提升战斗力。 如果你有幸干掉了其中一位…… 除了拿走财富和武器，别忘记把价值连城的衣服也扒下来，当然，前提是你没挂掉的话。 伊甸城是一座庞大且复杂的犯罪都市。 角落里隐藏着许多故事和赃物。 如果你勤于探索街道、建筑物、地下通道等地方，可能会发现一些丢弃或者遗失的赃物。 这些衣服是有风险的。 如果你不清楚一件脏物背负着怎样的血债和案子，就不要轻易套在自己身上，否则很容易挨枪子。 格奈乌斯介绍的工作就跟这有关。 约翰要去见一位专门收集和清理二手服装的贩子。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指定地点，报上格奈乌斯的名字，把打包好的货物送到城外，让营地负责人确认签收。[未达成]】 约翰脑子里的文字会根据实际情况变化。 【油桶街-交界处】 约翰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焦臭，废弃厂区内经历了激烈的枪战。 满地狼藉，四处起火。 “迷路了吗？” 一个硬物抵住了约翰的后背。 他腰间的消音手枪也被对方给拔出来。 约翰忍不住吐槽道：“真是草了，怎么每次交易我都会被枪指着！？” 袭击者走到正面。 约翰率先注意到对方的武器。 【武器：朗姆电磁短炮-VI单发】 【模组：无骇入模组】 她掀开兜帽衫，金发梳着背头，亚麻色皮肤，一双闪烁的钴蓝色眼睛掠过约翰全身。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在铁邦物流见过世面。 这女人说话冷冰冰的，身材高挑且走路无声，掌心的黑色植入体绝对是高级货。 一个标准的杀人机器。 约翰举着双手，面无表情，在她开枪前说道：“格奈乌斯让我来这里送货。” “你是约翰？” 一个浑身是伤的二手贩子走出来，确认过约翰的身份后对持枪的女人说道。 “艾隆娜，他是那个司机。” 危机解除，约翰取回了自己的枪。 “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晚啦。”贩子摇头叹息，“你要送的货物被一群放逐者抢走了。” “他们抢二手衣服做什么？” “冲着货车来的，我改装过音响，只放了首20年代的破摇滚就把这帮疯子招来了。” 贩子踹了脚油桶。“吗的，晦气！” 名叫艾隆娜的女人没有说话，转身去检查现场，义眼睛不断运算，正在扫描现场的轮胎印。 约翰努了努嘴巴。“她呢？” “艾隆娜，大马士革营地的战母，也是你的雇主，原本你要开车把这批衣服送到城外的新营地，现在东西被抢，她是来解决问题的。” 说话间，她走了过来。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艾隆娜看着约翰。“工作取消，离开这里，或者跟我去把东西拿回来，比较危险，佣金会上涨。” 【任务目标更新】 【取回被抢走的货物。[可选]】 约翰点头跟上，临行前检查了一遍手枪。 艾隆娜带着他来到仓库外面的一架越野车旁。 “WTF？” 约翰当场就看呆了。 雷霆迈尔斯-野兽系列MT450。 黑色骷髅涂装，蜂窝防弹装甲，全地形轮胎和加厚防侧翻的框架。 “如果你把口水滴在车上，我就打断你的肋骨。” 艾隆娜没有表情地说着。 她甩过车钥匙，自己单手拎起一只等身长度的包坐上了副驾驶。 约翰坐在驾驶位，抚摸着皮革和钢铁集合的艺术，发动机呼啸的澎湃感让他恨不得发出呻吟。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艾隆娜皱起眉。 她是要在副驾驶开枪射击的。 如果司机的智商或者技术有问题，会影响她的发挥。 约翰握紧方向盘。 “你能想象的交通工具，我都会。” 嗡嗡嗡~ 肌肉巨兽发出轰鸣，泥沙飞溅，冲上了环城路。 “接上系统。” 艾隆娜按着太阳穴，蓝色义眼闪烁，她看见约翰略显犹豫的样子，补充道。 “防火墙是军用的，你黑不动我。” “好吧。” 约翰按下车载端口，拔出蓝牙芯片插进数据槽。 【确认连接数据终端？确定。】 黑光呼啸，静默骇入。 防火墙形同虚设。 【野兽迈尔斯车载系统（已骇入）】 约翰强忍着没有出声。 艾隆娜的义眼还在闪烁，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车已经被黑完了。 【全息导航加载中……】 约翰和艾隆娜眼前出现了3D投影，在路面上模拟出面包车的行驶路径。 “跟着痕迹追上去，握紧方向盘。” “好牛逼的插件。” 约翰感叹着。 他在公司跑运输多年。 这种科技只听过、见战斗人员用过，自己倒是没钱去感受高级插件的魅力。 油门轰起，野兽飞驰。 汽车冲出环城线，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在前面行驶，醉鬼似地左摇右晃。 刺耳的音乐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几个放逐者半个身体露出来，坐在窗户上，怪叫着举枪朝天射击。 约翰开始加速。 汽车开启敌对红外扫描，玻璃上出现热成像轮廓，面包车里的人数和坐姿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好车啊。” 他发出羡慕的感慨。 下一秒。 一只长腿踩在副驾前的仪表台上。 【装备：高筒瓷片军用马丁靴】 艾隆娜掀开副驾的天窗，金色短发迎风飞舞，拿起火箭发射器，扶着车框就把身体探了出去。 ------------ 005：营地 尾焰轰鸣，炮弹射出。 【任务目标更新】 【解决掉放逐者0/11[未达成]】 约翰眼前闪过文字，前方发出剧烈的爆炸，面包车和两架随行的改装车全部侧翻，在浓烟里翻滚。 数字闪烁。 已经有敌人挂了。 放空的炮管被丢弃，钢铁在路面上磕飞。 艾隆娜掏出一柄带扫描仪的狙击枪，无辅助卡扣，直接硬架在副座的车顶上。 她也不等减速，迎着风和一公里的距离开枪。 砰！ 约翰明显感觉到车在轻微后仰。 玻璃上显示一个个红点消失，血污炸开，在浓烟里打出了洞穿的空隙。 砰，砰，砰…… 艾隆娜稳稳地开枪，强悍的义肢承接了后坐力，滚烫的粗弹壳砸过车顶，往后方道路飞去。 约翰握紧方向盘，认真驾驶。 嘟嘟嘟~ 车载系统发出提醒。 黑烟里突然窜出一颗明晃晃的火箭弹。 艾隆娜皱起眉头，微调枪管扣动扳机，穿甲型弹头打裂了外壳，却没有成功引爆。 双方距离数百米，能清楚地看见炸弹飞来。 约翰用肘部拐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艾隆娜意识到他要弃车逃跑，也准备从副驾的天窗跳出去，就在准备发力的时候…… 整辆车突然失去了平衡。 约翰没有跑，而是单手漂移，把笨重的车身整个横拉过来。 他抬起消音手枪，一发打穿了副驾的应急逃生点，防弹玻璃从内而外，轰然碎裂！ 火箭弹刚好飞到。 它擦过副驾驶的窗户，擦过滞空的玻璃渣，擦过艾隆娜的腹部，擦过约翰的胸前…… 从驾驶座蹿了出去。 片刻后，道路侧面发生了爆炸。 一股热浪伴随着烟尘袭来。 越野车的轮胎在抓地爆鸣，原地转圈，调转到正确的方向后又继续跑起来。 “你！” 艾隆娜坐回副驾，心脏狂跳，腹部还有尾焰撩拨过的炽热感。 她清仓收狙换弹，从包里取出近战步枪。 约翰目光严肃，压着呼吸，冲锋衣外套上也有火药撩拨的痕迹。 刚才的情况下，导弹距离过近，弃车逃跑是最稳健的办法，但作为穷困的公司底层老司机，更危险的押运都跑过，不可能轻易抛下一辆梦中情车。 车祸现场近在眼前。 两个放逐者鬼叫着跳出来，半颗脑袋都是义眼，双臂被改成了枪刃。 一跃十几米，往他们扑过来。 车子微倾，密集的子弹落在防弹玻璃上，砸出一片片涟漪，显示器上的防御指数在下降。 流弹飙进车内。 约翰用最快速度趴了下去，身上还是好几处钝痛，同时也庆幸自己买了防弹衣。 枪声密集。 艾隆娜的射击精度极高，其中一个敌人空中迫降，摔成了碎裂的肉酱。 另一个落在引擎盖上。 她抬起枪托格挡，调转枪膛，打碎了他的下颚骨。 “对面也有红外扫描，白磷弹。” 艾隆娜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开枪。 约翰听见指挥，弯腰从袋子里掏出白色飞盘。 艾隆娜接过甩飞，空中炸成无数白点，细小的追踪弹药会尽量附着在附近的生物上。 高温燃烧，热成像里白茫茫一片。 她开门离车，端起步枪射击前进，蓝色义眼里呈现出各种数据，点杀迫近，在烟雾里迅速清场。 【解决掉放逐者11/11[完成]】 约翰眼前跳出任务提示，最后一声补枪传来，周遭就只剩下燃烧的声音了。 【与艾隆娜交谈[可选]】 【取回货物，完成运输[未达成]】 “打扫干净了，下来搬东西。” “呼，马上。” 约翰跳下车，穿过战场，便看见侧翻的面包车和散落满地的旧衣服。 幸好箱子没坏，还能塞回去。 东西都回收完毕，警察还是没有出现，显然一场发生在郊外的火拼没人想管。 约翰犹豫片刻：“能耽误一会儿吗？” “你自便。” 艾隆娜的语气总是毫无波澜的，杀人和平时交流都是一幅格外平静的样子。 她在观察约翰，然后…… 这个男人摸遍了每一具尸体的每一个口袋，把现金和战利品打扫干净，拔掉了生物芯片，还眼巴巴地盯着放逐者的义肢。 艾隆娜忍不住提醒： “放逐者的改造体最好别动，里面都是大量的病毒和非法协议。” “好吧，我们走。” 约翰很自觉地开上面包车，完成自己送货的本职工作。 二手贩子没吹牛，这小面包的车载音响确实很赞，难怪连放逐者要来抢。 他调整到公路电台，一路摇晃也不算太寂寞。 【已新建联系人-艾隆娜】 “嗯？” 约翰的通讯录更新，紧接着，电话打了进来。 赛博时代，通讯芯片和数据插槽一样普及，只需要数据连接就可以电话短信，神经传导。 艾隆娜：“你以前在哪儿开车？” 约翰通过后视镜能看见MT450的车头。 如果自己撒谎糊弄，或者对方发现车辆被黑，说不定就架起一把大狙预瞄自己了。 他诚实回答： “铁邦物流，底层运输工，五年驾龄。” “你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会被开除？” “意外，货物炸毁，很老套的故事，倒是你，我很好奇你平时自驾是怎么开枪的。” “……” 对面沉默了。 约翰以为聊天结束的时候，耳机里再道。 “司机会帮我开车。” “这次怎么没带过来？” “死了。” “……” 约翰沉默了，没有追问死因。 两辆车，前后行驶，电台歌单循环，朝着郊外的一片聚居地靠近。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艾隆娜加速超车，带着约翰进入警戒范围。 这里是一处流浪者聚集地。 随处可见房车，帐篷，精致棚屋，还有信号塔和公共设施，甚至在营地外围设立了哨岗。 艾隆娜很受尊重。 她的车开进最好的维修区，数名技术人员配合，用营地里最好的材料进行修复保养。 赛博时代。 公司战争和无序扩张，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占据在企业名下，农民被迫成为最初的流浪者。 随后在漫长的岁月里…… 流浪者以家族的形式抱团取暖，发展成一个个庞大的势力，每个姓氏都会分成许多营地，在不同的城市间挪移，寻求工作和发展。 约翰坐在车里抽烟。 大马士革营地最近在扩张，暴涨的人口和迫近的寒冬预示着更大的物资缺口。 家庭观念让他们亲如手足，互相支持，以建设营地为荣，并享受物资和庇护。 如果有人越过底线，就会被赶出去，成为刚才在路上遇到的“放逐者”。 他们组成更大的团体，无恶不作。 咚，咚咚。 一个壮汉敲响了车窗。 他抽着雪茄，肌肉爆炸，递上签好字的板夹。 约翰接过来，送货单签着【南多】——眼前这位猛男就是大马士革营地的领袖。 “我能离开了对吗？” “是的，路上小心，哦，你叫约翰是吗？报酬打在了格奈乌斯给我的账户里，替我向他问好。” “我会的。” “艾隆娜说你车技不错，最近营地里事情很多，如果有工作机会，可以联系你吗？” “我待业，她有我号码。” 约翰发动汽车。 南多扬了扬手臂，咬着雪茄，豪迈地挥手告别。 约翰驱车回到了城里，把车还给二手贩子，徒步返回黑引擎餐馆的路上忍不住畅想。 “该买一辆代步工具的。” 他在网上查了价格，艾隆娜的野兽，别提升级的模组和改装，就是原厂落地都贵得要死。 “哎，钱啊。” 约翰心心念念着回去。 除了格奈乌斯的委托报酬，脑子里还有一份未知的任务奖励呢。 一阵眩晕突然袭来。 ------------ 006：街头声望 “操蛋，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约翰扶着铁桶疯狂呕吐。 【载体过热，运算异常，请及时使用抑制剂。】 他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血管鼓动异常，体感温度也在升高。 约翰想得太美好了。 脑子里黑光没有消失，文字任务在照常更新，赛博精神病当然也不会凭空痊愈…… “真该死啊。” 约翰靠墙咒骂。“看来得定期使用抑制剂，否则会跟之前一样逐渐虚弱。” 【商铺-黑引擎餐馆】 夜晚的顾客很多，奇形怪状，口无遮拦，约翰坐在吧台转角，在灯光最边缘隐藏自己。 他闷头填饱肚子，顺便整理思路。 抑制剂的配方在脑子里，复刻一遍就行。 大部分材料在市面上都买到，最稀罕的东西，就是一份带有数据残留的义体。 这也不难，可以去黑市问问，或者在垃圾场翻找。 正想着呢…… 格奈乌斯就走了过来。 他把餐馆工作交给酒保，调了一杯摇滚威士忌，用八楞玻璃杯装好，推到约翰面前。 “既然没死，就要喝点好东西。” 约翰举杯致意，仰头入喉。 “呼~谢特，好辣。” “别矫情，我已经调得很清爽了，你这趟活做得很漂亮，营地多付了一笔小费给你。” 格奈乌斯见他心不在焉，笑道。“没有感谢？” 约翰擦擦嘴，抓起外套摇头： “我帮他们保住了一辆雷霆迈尔斯，你知道一台MT450值多少钱吗？” “好吧。” 格奈乌斯见他要离开，补充道。“大马士革营地对你印象不错，会有更多工作机会的。” “收到，长官。” 约翰摆摆手回到员工休息室。 金属移门隔绝了饭馆里大部分的嘈杂，但还是没有达到安静独处的标准。 早点挣钱租一间房子吧。 【任务：新的开始（已完成）】 【奖励：采集机器人图纸[型号-T05]】 约翰脑海中收到了新的信息。 一个作用未知的机器人图纸，以及它的内部原理、技术文档、序列编码。 “很成熟的技术。” 约翰突发奇想： 他用伊甸城公共网络搜索型号-T05，没有找到任何符合条件的信息，说明它是从未对外公开过的产品。 任务奖励只能拿到图纸，材料和制作得自己，算上抑制剂的清单…… “采购任务还挺繁重的。” 约翰起身从餐厅后门离开。 他竖起外套兜帽，在昏暗湿润的街区里前行，穿过热闹昏黄的红灯夜市，走进熟悉的地下通道。 莺莺燕燕，神秘壮汉，非法交易。 这里到处充斥着腥臭、危险、枪声…… 约翰站在熟悉的卷帘门前。 监控探头扫过，里面传来音质极差的南派摇滚，跟油桶街的黑帮品味不一样。 “哟，熟门熟路了。” 橱柜翘着腿，桌面上散落着现金、子弹匣，没来得及摆回货架的义肢和芯片。 “生意不赖嘛。” “还行吧，没你精彩，环城线有一伙放逐者，上午抢了大马士革营地的货，傍晚就在路上团灭了。” 橱柜戴着漆黑的半甲面罩，笑得很难看。 “司机是你吧，约翰。” “你怎么知道，消息走漏得太快了吧？” 橱柜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大马士革营地在故意传播消息，他们最近增加了很多新成员，南多这一票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伊甸城的其他势力，不要在节骨眼上找麻烦。” 橱柜点开显示器，播放晚间新闻。 航拍镜头下能看见一堆焦黑的载具和尸体。 “如果你是来销赃的，恐怕得等到明天，你知道我买卖货物的规矩，等不及的话，就出给其他贩子。” 约翰摇了摇头。 T05采集机器人需要用成品改装，条件苛刻，市面上轻易是买不到的。 “我需要一台猎犬掘地机，新款α型，双液压管和太阳能模组，最重要的一点，得是公司原厂的芯片。” “哇偶，懂行啊。” 橱柜略感诧异，因为约翰不像是理工男。 “按照规矩，我不该多嘴，但我必须说，作为掘地犬的代替品，精氪重工的BK系列评价更高……” 约翰摇摇头，没有修改清单。 他思忖片刻补充道：“我还需要一套控制芯片，重工的集成系统，带VI级防火墙。” 橱柜笑着举起手，悠哉地点起烟。 “如果是在昨天，你跟我提这样的要求，我会让你直接滚出去……” “为什么，有钱不挣？” “无名之辈想要买核武器组件，你觉得军工企业的大佬们会鸟他吗？” 橱柜抬起头，指了指电视机。 “街面上发生的一切都有眼睛在盯着，中间人、商贩、帮派头目，黑色产业里有一套独特的声望体系。” “如果你在伊甸城闯出名头，干活漂亮，与人交好，就会获得街头声望，商贩和义体大夫会卖给你一些特殊物品。” “有些顶级好货，庸庸碌碌的麻瓜可配不上，只有获得认可，才有资格使用它们。” 【街头声望提升↑】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 “你今天跟着枪火女王做了单买卖，油桶街的地下世界已经知道你这么一号新人了。” 橱柜摆出摇滚手势，笑道。 “所以，我接受你的订单，需要一天时间准备，如果价格能够接受的话……明晚来取。” 约翰确认了报价。 东西很昂贵，明天得来把放逐者的战利品卖掉，再把租房和座驾计划往后推迟。 “下单吧，谢谢。” 他没有立刻离开，逛了一圈店里的库存，看看自己解锁了哪些新商品。 橱柜展示了一批义肢和芯片。 这都是能提升存活概率的好东西。 约翰忍不住打听：“艾隆娜的义体有多好？” “那是传奇人物，伙计，我看过新闻了，遍地都是高精度的重狙穿甲弹壳，适配枪械极少，每一把都不是正常人能驾驭的，开一枪能把整条胳膊震断……” 橱柜神采奕奕地说着。 约翰脑子里则浮现出车辆后仰的画面。 他不再有公司背景，在街头生存需要硬实力，还是得想办法把自己武装起来。 第二天傍晚，休息过后。 约翰如期而至，清空战利品垃圾，带走订单商品。 他去电器行买了更好的编辑器和耗材，然后拎着一堆东西长途迁徙，往熟悉的郊区垃圾场走去。 任务提供的图纸是秘密，不适合放在餐馆的员工休息室里操作。 思来想去…… 只有填埋场人迹罕至，适合做一些开放性的实验。 约翰庆幸自己的手臂改造过。 公司提供的标配义肢虽然廉价，但能够满足绝大部分的工程需求，还是蛮实用的。 许久之后，垃圾山出现在视野中。 吊装机和无人清运车默默往返，切割和挤压的重工机械全都是静默状态，只有固定的时间才会启动。 ------------ 007：掘金 【垃圾填埋场-A14深埋区】 往里面走得越久，填埋日期就越早，砂石和发黑的泥土掩盖着一堆堆方形残骸。 约翰估计自己是近年来唯一的造访者。 他拆开碳纤维包装箱。 【设备：猎犬掘地机-α型】 【模组插槽1：精氪六级动作演算】 【模组插槽2：精氪V8集成系统】 【模组插槽3：[闲置]】 它的主体结构是黑色的六棱柱体。 搭载太阳能板和控制模块，多功能机械臂，机动性极强，甚至号称是全地形设备。 精氪重工是一家专注于工业的企业。 很显然，这群理工的资本混球在起名方面相当差劲，它与其说是猎犬，更像一头机械蜘蛛。 约翰输入序列号解锁，断网。 脑子里的相关资料瞬间浮现，就像一个被激活的信息库。 他插入数据线，扰动过后，立刻跳出文字。 【检测到设备与库存图纸匹配】 【是否根据[T05]协议对其进行更改？】 约翰选择确定。 意识深处的黑光开始闪烁。 数据洪流撞碎了精氪重工的VI级防火墙，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始芯片的数据已经被覆写。 “见鬼了，公司的技术这么不堪一击的吗？这黑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诊所的防火墙。 精氪重工的设备防护。 一个是义体医生的毕生积蓄，一个是公司无数科研团队掌握的完整防护技术。 它们被黑光摧毁的速度没有任何区别。 约翰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赛博精神病…… 有点恐怖。 他取出材料，架起设备，开始给它做外部升级——拆掉改装部件参数，再重调接口，把线路重新排过。 脑子里的思路很清晰。 双眼仿佛能够看穿金属盖板下的机械结构。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重复了无数遍，最后再插上控制系统的芯片，宣布改造完成。 约翰眼前跳出新的文字信息。 【-请为设备重命名-】 “额，取名字么？” 约翰挠挠头，审视着自己的杰作： 一台爬行机械，金属外壳的红外扫描仪亮起，六根义肢伸展攀登，它在废墟方块间灵活爬行，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就叫黑蜘蛛吧。” 【设备：黑蜘蛛】 【状态：自由探索中，未远程连接】 黑色的机械生物还在爬行。 它沿着碾压成方块的废墟柱子盘绕上升，在倒塌的废墟和钢铁丛林间肆意行走。 【检测可用材料，采集中……】 约翰突然收到消息。 他穿过垃圾迷宫，靠近信号源就看见： 黑蜘蛛正悬挂在半空中，切割机破开压缩成块的垃圾，液压钳撑开空隙，然后…… 拽出一条残缺生锈的机械臂。 约翰眉头挑起。 他现在急需特别抑制剂。 其中最难搞的材料就是残留了生物数据信息的义肢。 黑蜘蛛悬停片刻，确认约翰拾起掉落物后，又开着扫描仪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自觉的劳动机器。 约翰拿出空白芯片，黑光连接，刷取数据。 “竟然真的可用！” 他用带来的设备编辑芯片，立刻制作出一片新的特别抑制剂。 没有犹豫，放进插槽里！ “嘶~啊！” 熟悉的黑光开始频闪，好在这一次身体状况好，只是一阵轻微眩晕就彻底康复了。 【冗余清理中，校准完毕。】 约翰展开双臂，感受着恢复了精力的身体，他正要赞叹黑蜘蛛好用，突然又收到了新的信号。 这次他故意站在远处观察。 黑蜘蛛清理完战利品，眼看约翰没有靠近的意思，便带着一节残肢移动到角落里，甚至还会用东西掩埋。 “还挺聪明。” 约翰过去拿起来，发现是一节断裂的手掌义肢。 生物信息端口竟然是完整的。 他犹豫片刻，用自己的数据连接，黑光短暂的闪烁过后，账户里竟然多了一笔钱！ 【收集品：横财】 【描述：伊甸城每天都有人遭遇意外，他们留下的账户里或许还有资产，与其便宜了银行，不如发挥余热。】 约翰露出爽爆的表情。 钱虽然不多，但变成账户余额里的数字却很过瘾。 黑蜘蛛如果继续努力的话，早晚能把本金挣回来。 约翰觉得自己把图纸造出来真是一个绝妙的计划。 他甚至开始想象： 如果自己继续接活挣钱，再改造几个黑蜘蛛，说不定就能过上在家躺赢数钱的幸福生活了。 这片三号填埋场已经投入使用了几十年，供给整个伊甸城投放废物。 A区就有三十多个编号，足够黑蜘蛛探索一段时间了，就算把这里扫描完，还有B区，C区…… 别人避之不及的垃圾填埋场，此时变成了金矿！ “呼~这个任务奖励真的赚爆了！” 约翰兴奋得心脏狂跳。 然而他高兴得有点早，直到傍晚临近都没有新的收获。 垃圾堆里掘金是需要缘分的。 【检测到残骸，素材提取分析中。】 【生物信息-玛娅·韦茨，居民数据库检索……】 庞大的文字量一闪而过，就好像是加载中的一行行代码。 约翰还没来得及看清具体内容，它就转化成了单纯的信号。 他起身顺着源头看过去。 黑蜘蛛在一个凹槽里静止不动，保护着什么东西。 “这是，老式门禁卡？” 约翰拿起来的瞬间，眼前开始天旋地转。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 黑光闪过，几幅画面出现。 “又来？” 约翰第一次触发任务的时候，就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俱乐部女孩托贝卡的遭遇在脑海里闪回，就好像是拿着沉浸仪在玩超感芯片。 破碎的宿主记忆呼啸而来。 这次的角色还是个姑娘，她似乎在跟一个男人争执，随后就是骤然响起的枪声，凌乱的脚步，侧身倒地的触感。 【任务：叛逆】 【奖励：悬赏金（浮动）】 任务接收到了一个网络地址。 他掏出便携设备，连接上伊甸城公共网络，很顺利地查找到一则失踪人口信息。 事故主角叫玛娅·韦茨。 两年前消失在伊甸城。 这种信息通常都是家人刊登的，毕竟在这座浮躁的城市里消失一个姑娘根本算不得意外。 约翰瞟了眼奖励内容，当即决定动身。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缺钱了。 ------------ 008：夜曲酒吧和义体 黑夜笼罩，灯火璀璨。 地铁隆隆作响。 每一面玻璃都被公司的广告占据，24小时循环播放的产品推送，用灯管撑起来巨幅广告，连横梁上都要投放滚动字幕。 外环线是贫民窟，治安和居民素质普遍低下。 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友好： 形形色色的毒虫，宿醉迷濛的街头小子，裹着风衣上班的风俗从业者。 每次下车都要庆幸自己没有遭遇暴乱和枪击。 约翰眼神平静地望窗外。 他抵达站台，换乘浮空车，算是进入主城区。 车上的乘客也变得体面了许多。 他们大部分都有正经工作，只是脸上的麻木和压抑的欲望相差无几。 浮空车在城市天际线上掠过。 霓虹灯和全息投影取代了伊甸城夜晚的宁静，文化墙上都是帮派分子的涂鸦。 高科技、低生活。 欢迎来到（划去）他娘的赛博时代。 约翰看见涂鸦文字露出笑容，轨道交错，高楼大厦便挡住了视野，玻璃上倒映着自己的表情。 这是他杀掉黑心义体医生以后，第一次越过伊甸城的外环线范围。 无人机扫过脸庞，并没有出现悬赏通牒。 他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也庆幸自己连入诊所系统以后销毁了问诊记录和监控信息。 “我也是太紧张了。” 仇杀、意外、抢劫…… 谁会在乎呢？ 伊甸城里每天都在死人，每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都有可能出现一具横死的尸体。 医疗机构和保险公司不可能为顾客报仇雪恨，顶多是通知当局警察，而那群拿着微薄薪水、靠贿赂和压榨生存的条子更不具备正义感…… 约翰反复安慰自己。 【前往毕格楠八号[未达成]】 任务发布了具体地址。 约翰走出地铁口的时候下雨了。 厚外套是疏水面料，雨滴打在身上，耳边全都是淅沥沥的塑料声，白噪音过滤了城市的喧嚣，反而令他的心情格外宁静。 约翰根据系统提示来到了一间酒吧，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强壮的肌肉猛男伸手婉拒了。 “抱歉，会员过期了。” 保安状得跟猛男片的主角一样。 两条胳膊都是义肢，腰上挂着喷子，通讯频道连着监控室，门口的探头还自带扫描仪，只要发现危险分子随时能召唤十几个荷枪实弹的硬汉。 【通过看门狗，进入夜曲酒吧。[可选]】 约翰退后两步，瞥了眼招牌便摆手离开。 他现在生存都有问题，不会为了一个任务专门在擦边场所花钱办会员。 至于放倒对方？ 别开玩笑啦。 约翰就一把消音，配上穿甲弹，能做的事情有限。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停车场，寻找进入夜曲酒吧的方式。[可选]】 约翰绕过一对在巷子里寻欢的男女，翻过两个堆叠的杂物堆就看见了成排的轿车。 几个造型浮夸的混混在抽烟吹牛。 从风格判断，似乎是活跃在附近的帮派分子。 约翰无意招惹他们，既然任务提示，显然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观察了一下建筑外壳，两步翻过垃圾箱，就找到了一个老旧的通风设施，沿着摇摇欲坠的管道前进，绕开随意塞在里面的活物探测仪…… “呵呵，就进来了。” 约翰从保安背后路过，竖起文明友好的手势。“这份薪水真好挣啊，大块头。” 夜曲的老板对顾客进出管得不严。 首先并不是每个VIP都愿意配合检查身份，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你有本事进来，都算是客人。 店内寻欢作乐需要对应的会员身份，溜进来不充会员卡也没办法享受到招牌服务。 酒水和消费是可以的，姑娘是不给碰的。 约翰不是来发泄欲望的。 电子屏幕可以点单，投影触屏加神经传导，只要想好了喝什么，就会有火热的妹子端过来。 约翰当初还在铁邦物流混的时候收入高，也来过类似的场所，主要是跟狐朋狗友们的周末欢聚。 这些名字古怪的酒水，基本都是掺杂药物的。 每一种都有独特的作用。 比如脑部刺激会提升黑客骇入的速度，肌肉麻痹能降低痛觉传导，提升专注度的，靠兴奋壮胆的…… 种类繁多，功能丰富。 想提升某方面的功夫，说实话，那种东西连街边售货机里都有，放在专业酒吧里卖就有点低端了。 当然，他们有更好、更贵的方式。 公司是不会给基层员工派发助战和急用药物的，非战斗部门的福利和装备都差得要死，出任务前自掏腰包去喝点东西也就变成了基本操作。 约翰点了杯鸡尾酒，给了小费。 他知道怎么从扭腰的服务员里套取消息，但这家酒吧里没有一个叫玛娅·韦茨的姑娘。 事情还真有点麻烦起来了。 【前往改造中心，接入系统。[可选]】 【前往监控室，接入系统。[可选]】 约翰把任务提示对应上服务员提供的情报。 改造中心就是义肢诊所。 夜曲酒吧会给顾客提供安装维修服务，可以花钱升级自己的设备。 监控室在二楼，是安保部门的中枢。 任务让他二选一。 约翰不想死在一群裸装暴徒的枪口下，于是起身走向了改造中心。 他装作顾客，在自助机器上查阅商品清单： 作为会员制的场所，商品要有特色。 夜曲提供的义肢和芯片都不赖，乍一看还都是伊甸城有头有脸的大品牌，至少安全性有保障。 约翰仔细翻阅，还真有一样自己感兴趣的。 【义肢：亚特兰大虚网】 【部位：操作系统】 【功能：远程设备控制。】 接入仓可是一个黑客的起点。 如果这个系统能够远程操作设备，就可以在伊甸城的任何一个角落查询到黑蜘蛛的状态，而不是抱着笨重的移动设备等待传输。 相当于一台移动服务器。 约翰瞥了眼价格，算上黑蜘蛛的横财和口袋里最后一点储备…… 刚好能买下来。 改造都是需要叫号的，医生也得按订单工作。 约翰稍坐片刻就成功地进去了。 改造中心是任务给的称呼，酒吧管它叫军火库，甚至在外面造了个相当浮夸的安全门。 约翰进去以后才知道为啥叫军火库。 因为整面墙都是…… “生殖器，很震撼对吧，第一次见都这样。” “设计师的脑子真独特。” “是老板设计的，他就是个混球加鲨币。” 医生双眼无神地笑了笑，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示意约翰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他连接设备，检查订单编号。 “亚特兰大虚网，嗯哼，有品位，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生殖器改造以外的订单了。” 医生是秃子，中年，说话却很老气，就好像是被生活打得满地找牙，还求死不能的那种感觉。 “稍等片刻。”他说。 军火库的管道里隆隆作响，随后一个贴着标签的黑色箱子滑到手术台上。 拆开密封箱，里面就是义体了。 ------------ 009：危险改装 医生拆开约翰耳后的数据插槽，将调整好的芯片装了进去。 他拽出手术椅的接口：“我要连接插槽了，你会看见安装进度。” 这也是约翰购买商品的原因。 【确认连接数据终端？确定。】 安装插槽的进度条一闪而过，黑光覆写了亚特兰大公司制作的芯片。 【操作系统：虚网】 约翰这段时间最大的成长，就是学会了在黑别人系统的时候保持静默。 他在艾隆娜的车上做过一次尝试。 至少现在大马士革营地还没有人来算账。 【改造中心总控系统（已骇入）】 医生单手敲击键盘，眉头皱起，总觉得芯片的情况有点奇怪。 他忍不住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客户的表情。 与此同时。 约翰眼前跳出了一堆的访问申请。 这医生的技术比他看起来要强得多——对方谨慎地重启了系统，但全都被黑光拦截发送过来了。 约翰默许了他的操作权限。 医生的脸色好了许多，以为自己排除了麻烦，对着约翰说：“我再送你个深度清洁的套餐，免费的，主要是看你顺眼。” “是因为我吐槽老板品味差吗？” “也许吧。” 医生笑着调试芯片，两根机械臂在旁辅助。 他不知道自己所有的操作都是徒劳。 系统和设备已经被接管，屏幕上显示的一切都是黑光想让他看见的。 约翰指着他活动的机械臂问道： “你用辅助设备还不如去更换义肢，灵敏度和操作空间更大，还有医疗芯片可以辅助你。” “哈哈哈。” 医生笑着摇摇头。“用义肢和芯片做手术的都是半吊子功夫，相信我，牛逼的医生都很少改造自己。” “为什么？” “敬畏。” 医生停下键盘，很认真地看向约翰说。“对人体本身有足够的敬畏，才不会在科技和机械里迷失自我。” 约翰抿嘴点点头，又反驳道。 “牛逼的医生在色情酒吧里干活？” “你以为我乐意窝在这里？每天面对莺莺燕燕，不是修奈就是玩雕，操蛋，我真是受够了。” 医生很暴躁地喝完了酒，又从箱子旁边捞了一瓶新的波茨坎白兰地。 “他们糟蹋我的技术，我糟蹋酒，很公道。” 他没有急着喝，而是转过来做排异测试，敲击了几下键盘又转过来询问约翰的感受。 虚网芯片运作正常。 捕捉到的信息会通过神经传导出现在眼前。 约翰检测到了夜曲酒吧的数据，连接上信号，整个军火库的系统都落入了他的掌控当中。 他试着调动监控…… 视野立刻切换。 约翰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医生就坐在他旁边咕咕咕地往肚子里灌酒。 房间里霓虹灯管泛滥。 他试着延伸到其他房间，立刻遇到了防火墙。 黑光只能在连接状态下实施入侵、 诊所系统跟其他的安保总控是区分开的，想要掌控整个夜曲酒吧，得到监控室去做深度连接，让黑光把总服务器拿下来。 但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去送死。 “我没问题了。” 约翰正打算起身离开，通讯录就收到了消息。 【已新建联系人-里安·兰德尔】 医生晃晃酒瓶子，说道： “这是我的号码，我能接任何义体改造的私活，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我可不敢，酗酒上岗不是好习惯。” 约翰笑着走出了门。 他没有离开夜曲，而是坐回角落里，点了杯新酒。 【任务目标更新】 【访问改造中心的系统。[未达成]】 虚网芯片能够远程连接。 约翰只要还在酒吧范围内，就能继续访问系统。 但是他扫了一遍客户档案，又查了员工档案，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玛娅·韦茨的姑娘。 “难道被删除了？真是见鬼。” 约翰又切换到监控探头。 军火库里又坐进了一位顾客，两脚分开躺在手术椅上接受改造。 里安医生依旧是边喝酒边干活。 顾客显然是有意见的，他吼起来。 “嘿，能认真点吗？我为这玩意花了不少钱。” “建议你闭嘴，先生，酒精能让我专注，愤怒只会让我手抖，你也不想让我在这儿雕个花吧。” “我……” 顾客咬着牙躺回去了。 约翰却挑了挑眉。 他见过玛娅·韦茨生前最后的一段记忆，而此刻躺在手术椅上的家伙就是枪杀她的人。 “好吧，原来在这儿呢。” 任务让约翰进入夜曲就是冲着他来的，果然下一秒提示内容就发生了变化。 【任务目标更新】 【得到玛娅·韦茨的消息。[未达成]】 约翰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办法。 他通过医疗系统查到了顾客的信息。 【姓名：马托·马多克斯】 【等级：黑钻会员（夜曲）】 “黑钻会员，靠，最烦处理这种有钱的蠢货了。” 他们通常会在医疗机构和保险公司买套餐。 只要稍微擦破一点皮，体内的芯片接收到信号，就会有载满医生和持枪佣兵的浮空车冲到脸上。 “嗯？” 约翰突然注意到订单信息。 马托定制的是最新、最贵的款式，甚至包含远程启动和一些特殊功能。 这东西的防火墙也很给力。 但马托正躺在手术椅上，连接着医疗系统，黑光已经统治了改造中心的系统。 约翰通过【虚网】骇入。 他通过系统给宝贝留了个后门。 现在，他能远程操纵马托的新玩具了。 但约翰没有冲动到在夜曲酒吧里动手——幕后老板和他的猛男军团会把约翰淹死在子弹壳里。 他兜帽一拉，安心等待。 马托改造完毕很兴奋，去VIP包间畅玩了一宿，直到凌晨时分才扶着虚脱的身体走出来。 他哼着歌，来到酒吧停车场。 马托正要拉开自己的车门，却通过玻璃看见了一个活人。 对方突然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法克！” 马托掏枪就要射击，然而下一秒。 “哦，该死，啊啊啊，哦~~” 马托捂着下体蜷缩成虾球，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他强忍着想要伸手触摸脑后，但还没碰到，整个人就双膝跪地差点晕过去。 约翰从阴影里走出来。 “呵呵，让我猜猜看，你关掉了急救协议，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正爽的时候，被医疗人员破门而入。” 他没有急着掏枪。 因为停车场的帮派分子已经走过来了。 两个半身改造体的壮汉走过来，握着冲锋枪，明显是给夜曲酒吧看场子的。 为首的黑帮对约翰怒吼： “别动，否则我爆了你的脑袋！” 另一个壮汉靠近观察，就看见马托撅着屁股，浑身战栗的同时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约翰面对枪头丝毫不惧。 他双手一摊，吐槽道：“嘿，我的老板正爽着呢，如果你们想加入得付钱然后排队，懂吗？” 两个黑帮撇撇嘴，把枪收了起来，呵斥道： “滚蛋，对面就是酒店，别在停车场里找麻烦。” 约翰皱眉目送他俩离开，然后露出诡异的微笑对着马托说道： “你也听见了吧，打开车门，我扶你到副驾去。” ------------ 010：午夜飙车 一辆马力强劲的跑车轰出街道。 伊桑伯格-银骑577 它的改装集中在速度上，保留了银灰色合金外壳以及原始的操控感，引擎的轰鸣震得车窗颤抖。 “这辆车可真不赖啊。” 约翰关掉了午夜电台。 他转身说道：“我不喜欢嘻哈，素质极差。” 副驾的马托吓得屁滚尿流。 “你……你到底是谁？我是马克多斯帮的，敢动我你就是死定了！” “我想打听个姑娘。” 约翰通过后车镜观察他的表情。“玛娅·韦茨。” 马托的眼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约翰轻蔑地笑了，继续说道：“节约时间吧，我知道是你枪杀了她，但具体过程和尸体呢？” “你想要什么？” 马托大汗淋漓，却还是咬牙硬撑。“钱，还是别的东西，谁派你来的？” 约翰长叹了一口气。 “哎，看来这玩意对你还不够重要。” 紧接着马托的嘴巴变成了O形，双脚都蜷缩在凳子上叫得欲仙欲死，直到两个红绿灯才结束。 他的红色夹克都湿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约翰： “你对我的大钢炮动手脚？黑客手段，该死，我可是夜曲酒吧的黑金会员，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再来一次？” “你……玛娅·韦茨都挂了，你在追问什么呢，如果你想要钱还是别的，我可以给。” “这无关钱财伙计，好吧，也有关，但你在我的任务清单上，我不知道未完成有什么后果。” “谁让你来的？” “轮到你提问了么，先告诉我为什么杀她，尸体在哪里？” “争吵和意外。” 马托沉吟片刻。 “我发誓真的是走火，当时我刚加入帮派，不适应新改造的义体，抬个胳膊她就倒下了。” 约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马托显得很紧张、恐惧，唯独没有忏悔。 他甚至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尸体处理了，我曾经深爱过她，埋在尚格朗道墓园331号。” 【得到玛娅·韦茨的消息。[完成]】 “谢谢你，伙计。” 约翰突然加速，掠过了天桥岔口。 他们身后缀着的两辆车也急刹拐弯冲了过来。 “果然在跟踪我们啊，马托，你觉得会是谁呢？” 他的专业度拯救了自己，紧接着任务信息也随之更新。 【解决掉尾巴。[可选]】 【抵达避风港公司。[未完成]】 约翰脑中出现了一个新地址。 马托瞥见后面的车头立刻叫起来：“马克多斯帮的人已经盯上你了，放我离开，否则……” “否则死的更惨，伙计，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咱俩就已经得罪死了。” 约翰淡定地漂移，持续加速，渐渐让后面的车辆有了紧迫感。 对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射击。 砰！ 银骑的后视镜碎裂，车身也当当当地响起来。 马托还在大呼小叫。 约翰直接操纵后台，让他痛晕了过去，随后拔出数据线插进车载系统。 【伊桑伯格-银骑577车载系统（已骇入）】 “我就知道有跟踪信号！” 黑光扫过，全面接管。 约翰删了马托的控制权，烧毁了车主识别芯片。 噗嗤~ 主控台旁边掠过一丝电弧。 约翰从里面拔出了坏掉的芯片并丢出窗外，他可不想在逃脱追杀的时候被人远程刹车。 跑车特有的引擎声响起。 银骑在乌黑油亮的街面上疾驰。 不断改变的霓虹灯色仿佛是披覆在上面的烤漆。 子弹擦身而过，合金板材以及二级防弹设计，让它们变成掠起的火花。 约翰在枪林弹雨中加速。 他挂挡漂移，在回形弯道上飙出刺耳的胎声，在双方错层擦过的时候掏枪还击。 连串的子弹只射到了机枪手的胳膊。 这种带速度差的射击对他来说难度过大。 “啧！” 约翰遗憾地放弃，单手卸掉空弹夹，把注意力放在了应对弯道上。 银骑的低重心发挥了优势。 马克多斯帮的司机技术不够硬，两辆车没有及时减速直接撞到水泥坎侧翻了出去。 约翰刚刚抵达天桥下。 掉落的车辆就在他眼十来米的地方爆炸，火光和骤然膨胀的烟尘几乎挡住了全部的视野。 一排闪着红灯的阻拦桩升起。 约翰抓紧方向盘强行挽救，底盘被擦过，车身在打了好几圈以后终于稳定下来。 市政警报已经响起。 路面上的广告牌竖起了红色的警告字样，想必在前方卡口也会有警察设防。 约翰庆幸自己跑得快。 嗡嗡嗡~ 跑车性能几乎没有受损，继续飞奔起来。 约翰在逃脱追捕的时候还看见好几辆摩托，甚至有带炮台的装甲车。 马克多斯帮确实生气了。 约翰暗道无语，只能加速离开了现场。 他带着晕过去的马托连跨两个街区，来到一栋亮着蓝色招牌的六层小楼面前。 【伊甸城-避风港公司】 银骑刚在门口停下，数个红点就出现在了玻璃上。 “离开车把，慢慢走出来。” 约翰识趣地举起双手来到车外。 周围的阴影里出现好几个壮汉，全都穿着同款的黑色衬衫带着刺绣的LOGO，手里握着微冲和精准步枪。 楼上架着一台隐蔽式K71自动机枪。 这里武装得像个碉堡。 约翰放声询问。 “谁认识玛娅·韦茨？我有她的具体消息。” “你知道撒谎的后果么。” “你不是今晚第一个威胁我的。”约翰撇了撇嘴。“我在伊甸城网站上看的寻人启事，如果兑付酬金的地方不在这里，算我打扰了。” 两个持枪守卫带约翰乘电梯去了顶楼，让他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十分钟后。 梳着金发背头的公司老板出现了。 “我是埃登·韦茨，你认识我妹妹？” 他很魁梧，似乎是从睡梦中醒来，肌肉和强悍的义体将高档衬衫给撑满了。 “额，是坏消息，先生。” 约翰尽量铺垫得温和些。 “没事。”他嗓音低沉雄浑，眼神凌厉。“两年的时间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我很抱歉，她死了，你听说过马托·马克多斯这个名字吗？” 埃登看向约翰的时候带上了审视。 约翰将马托的认罪录音拿了出来。 埃登面无表情地听完，沉默许久，问道：“今晚夜曲酒吧的绑架案是你做的吗？” “是的。” “你跟我妹妹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你是怎么得到的线索，我在伊甸城搜了两年，为什么你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马托？” “很显然，你的手段没我好。” 约翰很平静，即便是装的，也不能露怯，任何一个枪管的走火都会让他原地暴毙。 “马托在楼下，我给你带来了。” “你想要什么？” “寻人启事上说会有悬赏金。” 约翰如实回答，又叹口气。“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夜曲、马克多斯帮都想要我的命。” 埃登·韦茨站了起来。 他的脚踝是金属的，半身义肢改装，身高方面甚至能俯瞰约翰的脑袋。 “跟我走一趟，你会得到想要的。” ------------ 011：家族 埃登·韦茨离开公司前做了准备。 他的衬衫是吸收冲击的生物棉，碳纤维防弹背心，搭配特种战术模块和电磁隔绝层。 埃登绝对有过服役经历，而且是战斗单位。 约翰在铁邦物流的时候，周围的士兵就很喜欢这种搭配。 灵活专业，防护合格，便于升级。 埃登的裤子是装甲板合成长裤，而主战武器是技术精准步枪。 【武器：柏拉图-MKU1】 【模组：超远狙杀，强力穿透】 这玩意结构复杂，造价昂贵，而且流入市场的量很少。 约翰只在宣传册和军火芯片里见过。 埃登在走出一楼大门前突然拽住约翰的肩膀：“小心脑袋。” 周围的打手全都开始隐蔽，战术协同很专业，动作干脆利落，随后就是一梭子弹穿透墙壁射到了走廊上。 “马克多斯帮的杂碎，两架车载机枪。” “追兵吗？先打吧。” …… 约翰周围瞬间响起噼里啪啦的枪声。 他被划为非战斗人员的档次，缀在后面，又听见头顶传来隆隆的轰鸣。 一抬头。 警局的巡逻无人机已经在扫描录像，远程扩音让无辜市民尽量远离枪战。 近处子弹横飞，对方的火力也很猛。 埃登把步枪架在胳膊上。 经过改装的义肢非常强悍，后坐力并没有让枪线脱离他的掌控，弹壳清脆的落在地上。 他用的是单发模式，节奏感极强。 埃登的系统也不赖。 他只需要扫描其中一个敌人，随着数据传染，剩下的敌人也会暴露在红外镜头当中。 柏拉图打造的技术步枪威力惊人。 它搭载的超远狙杀和穿透芯片能够隔着墙壁对准冒出来的红点输出。 外面的敌人被稳稳地爆头点杀。 军方浮空车在远处巡逻，探照灯在路口扭动，把外面的敌人照得一清二楚。 这明显就是在拉偏架。 约翰确信了，避风港公司跟警局有关系！ 二楼的自动机枪也开始扫射。 它搭载了智能芯片，专业的缓冲炮架，一千发弹夹的双炮管，甚至还能自动锁敌。 金属弹壳像是雨水一样落在天花板上。 不管是火力压制还是协同打击都很炸裂。 约翰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他们的外置对讲频道传来了一个女声。 似乎是团队里的黑客。 她入侵了对方的义体，黑掉步兵的红外义眼，让帮派分子体内的芯片过热…… 不愧是能在城区撑起一家公司的大佬。 埃登几乎是没有伤亡的干掉了一伙暴徒，只是店门需要重新装修，道路填埋的压力给到市政就行。 约翰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漫地硝烟。 埃登·韦茨带着他来到银骑旁边，马托已经被关到公司里面了。 约翰握着车把突然问道：“我能捡把枪吗？” 埃登默许了。 约翰挑了一把动能步枪，街头重火力，也是其中采购价格最昂贵的档次。 【武器：戎锯短吻鳄K-1】 【模组：基础穿甲，物理增伤】 约翰倒是想下去搜刮一波，当然啦，如果真这样做可能会把自己变成埃登的战利品。 他坐上驾驶座，询问道：“去哪儿？” “我妹妹的墓园。” “好。” 约翰开着跑车离开中心城区，墓园建在城市最西北的郊区边缘。 【伊甸城-尚格朗道】 远离平民窟，又不会触及繁华。 远远就能望见一座耸立的纪念碑。 这里原本是博物馆，在20年代的战争中毁灭，新城区的墓园就在它的残骸上拔地而起。 比起历史，逝者更值得占据一隅之地。 圆弧形墙壁由内到外，层层叠叠，每一面都塞着满满当当的骨灰盒。 冰冷的编号，逼仄的空间。 赛博时代死亡率过高，社会也不推崇怀念逝者，只有部分家族和敏感之人才会举行祭奠。 银骑跑车停在路边。 约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想确认你有没有骗我。” 埃登闭目养神。 两架车跟着他们停在远处。 一辆黑色加长商务。 一辆军用铁皮博尔纳。 全都是避风港公司的员工，过来保护自家老大。 台阶狭长宽厚，延伸到圆形的举行纪念碑。 入目所见都是漂亮整洁的暗色石头，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涂鸦，毕竟逝者入住也需要钱，肯花钱为尸体安家的人整体素养还挺高的。 埃登·韦茨没有急着过去。 这位硬汉弯下了腰。 他用路边的积水认真清洗了靴子和手上的血迹，再把嵌满弹孔的背心扔在地上。 他整理好衣服和领口，调整过仪态。 埃登的神情始终保持严肃，带了点悲痛，随后才鼓起勇气来到角落的331号墓穴旁边。 “还应该有一束花。” 埃登双手交叠，冷酷得要命。 “我会带她回到家族并重新举办葬礼，亲友们会盛装出席，握着她生前的遗物颂念悼词，然后将她的灵魂安置在花园深处。” “这是哪里的风俗？” “我们从北面来，黑手党世家，战争爆发以后的第二年她跟着摇滚歌手来到伊甸城……” 埃登·韦茨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片刻后道。 “我不知道你为何帮助她，不可能有人会为了一份寻人启事去绑架马托。” 约翰欲哭无泪，懒得解释。 埃登没有逼问，转而说道：“帮派那边我们会去清算宣战，单靠一个马托，是不可能隐瞒两年之久的，绝对有收尸人帮他善后。” “约翰，你可以对外宣称为我做事，但夜曲酒吧就不要轻易靠近了，他们背后的势力你惹不起。” 【将遗物交给埃登。[可选]】 约翰反应过来，从内兜掏出一张沾血的老式房卡，随后递到了埃登手中。 “不管你是否相信，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你们家族的葬礼我没资格参加，不嫌弃的话收下吧……嗯……请你节哀。” 埃登郑重接过，没有回答。 他突然走上前，将331号铁箱拽了出来，双手捧着离开了墓园，应该是要筹办刚才提到的葬礼。 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 阳光穿透灰蒙蒙的天空，撒在伊甸城的每个角落。 银骑跑车就算是约翰的额外奖励。 埃登离开前对他说道：“如果你缺钱……至少你看着比较窘迫……那么可以来避风港公司干活，只要你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会有好东西提供给你。” “具体是指？” “格斗芯片，军用的装备和义肢。” “该死，你们到底是一家什么公司？” “催债的，具体等我回来再聊吧。” 【已新建联系人-埃登·韦茨】 ------------ 012：避风港公司的背景 【任务：叛逆（已完成）】 【奖励：悬赏金（浮动）】 约翰在开车返回油桶街的路上收到了酬金。 埃登是个有钱的主。 这笔钱比约翰这段时间所有的收入合计都高。 避风港公司的门面不算奢华，但全体员工的战斗素养和义肢枪械都很昂贵。 约翰也在考虑去避风港公司接活。 当然啦，不是现在。 埃登需要去处理妹妹的后事，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商铺-黑引擎餐馆】 银骑停在后门的停车场。 这里有监控探头，周围全是餐馆熟悉的老面孔。 门铃叮当作响。 格奈乌斯亲自在收拾桌子。 零星几位顾客正在吃早餐。 黑引擎餐馆提供脆饼和肉酱意面，咖啡是机器碾磨的，没有口感和档次可言。 约翰如释重负地坐下来。 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随便来点什么，我饿坏了，现在只想把肚子填饱然后睡上一天一夜。” “哟，你竟然没有断手断脚。” 格奈乌斯打趣道，顺势指了指液晶屏幕，吧台上面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浮空车的镜头下。 避风港公司门口爆发了激烈的枪战，不断切换的画面当中甚至能看银骑在高架上漂移。 格奈乌斯冲他抬抬下巴。 “你怎么跟埃登·韦茨混到一起去的？” “该死，你们都天天泡在网上么，怎么我前脚刚从鬼门关回来，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 “谁让你连着两天上新闻呢？真刺激啊，马克多斯帮的当红摇滚手被绑架了，昨晚半个伊甸城的中间人都在悬赏一辆银骑577，而你把他停在我的店外面。” “马托这么有名气吗？” “是啊，摇滚歌手，跟帮派走得很近，甚至把原来的姓氏都给改了，马克多斯帮想要走上街面，通过当红明星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有趣吧？” “暗地里帮他搞定竞争对手？” “谁知道呢，但你把人家的摇钱树给绑了，胆子可真特么肥啊。” 约翰放下叉子，觉得吃饭都没劲儿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说道： “我是不是该走了？现在就把车开走，免得街头混混给你找麻烦，反正兜里有钱了，能找地方住下来。” “哈哈哈！” 格奈乌斯笑得直摇头。“油桶街容得下你，而且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马克多斯会放过我吗？” “是埃登·韦茨，昨晚他就对外宣布，承担了夜曲酒吧里的一切责任，而你只是干活的无名小卒。” “他们不怕帮派吗？” “是帮派怕他才对。” 格奈乌斯抱着胳膊。“你干活前没了解过么。” 约翰摇了摇头。 格奈乌斯一阵无语，讲解起埃登的背景。 他是伊甸城独立战役后第一批退伍军官，早年间在北方做过雇佣兵，其他信息全都被封存了，就算是有中介能查到也不敢到处张扬。 格奈乌斯聊起伊甸城的背景。 目前城里的治安都是由警察来搞定的，谁犯罪的时候被拍下来或者事后曝光，警察就会发布通缉、记录在册，同时也会安排后续的抓捕。 但他们资金不足、装备不足、人员不足。 所有的警官每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执勤，做着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贪污腐败和暴力执法都是很常见的。 这样的机构或许能解决斗殴和飙车，但对海量的犯罪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遇上那种但义肢过载、武器豪华、芯片烧毁的赛博精神病，也就只能原地撤离并且疏散群众。 然后就请出特别行动队。 他们才是伊甸城最强悍的战斗力，只肩负着一个任务——消灭赛博精神病！ 疯子才能对抗疯子。 特别行动队装着杀伤力溢出的武器，最精良的义体，甚至还有实验阶段的高科技。 街头的暴力如果不断升级，直到警察也处理不了的时候…… 特别行动队就会搭乘运输机从天而降，用原始的手段镇压一切目标。 “这群人才是维持伊甸城秩序的底线。” “我只在警戒线和新闻里见过他们，重甲大枪，统一制服，但伊甸城的警局已经被商业接管了，谁在管理特别行动队？” “管理？不，伙计，他们是独立的。” “怎么可能，这么多好装备从哪儿来？公司和资本把持一切，总得有个经济援助吧。” “特别行动队是独立部门，全伊甸城所有的公司和企业都要上交保护费，相当于税收，而黑心资本家也乐意用这群士兵获取第一手产品数据。” “双向合作么，原来如此，但所有企业都会配合？” “呵呵，你年龄太小，几十年前，伊甸城刚刚在战火中宣布独立，一切都是动乱不堪，街头上到处都是赛博精神病在烧杀抢掠。” 格奈乌斯倒了杯酒。 “理论上来说，整座城市都是特别行动队打下来的，最初的秩序建立在鲜血之上，直到现在他们也是秩序的底线，任何反抗的企业，会被伊甸城拒绝！” “这跟埃登·韦茨有什么关系？” “避风港公司是帮特别行动队要债的，总有些不懂事的企业试图逃避责任，埃登就是解决问题的人，上门干掉不知悔改的老赖，再用商品和房产抵押账单。” “原来如此……” 约翰皱眉坐在吧台前方。 难怪埃登的团队能够使用军事装备，原来在背后还撑着一个庞大的势力。 “他们还邀请我去干活。” “混得不错，避风港不怎么招人，更何况你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军事背景。” “脑子乱了，哎……” 约翰揉揉脑袋，往好处想——至少白嫖了一辆车，而且也不用承担绑架后续的麻烦了。 他在餐馆洗了澡，躺在员工休息室里发呆。 埃登这么神秘的势力，竟然被自己给攀上了，而最开始的源头只是黑蜘蛛在垃圾场里翻出来的任务。 但约翰可以肯定的是，目前按照提示去做，都会有非常不错的收获。 他需要生存和养活自己。 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接活的渠道很多，可以去找油桶街的中间人，也可以去大马士革营地，等到埃登处理完手头的工作还能去避风港应聘…… 约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自己的赛博精神病越来越神秘了。 它会是某种特殊病毒吗？ 图纸和技术改造要怎么解释？ 黑光杀伤力的极限在哪里？ …… 一切都是从铁邦物流开始的。 甚至他脑子里还有一个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事故真相】 【描述：弄清上次工作的内幕，了解事故经过。】 【奖励：义肢[型号-T17]】 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探索。 约翰下定决心，等自己稳定下来，就去着手调查上次事故发生的真相。 ------------ 013：采购 约翰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昼夜作息彻底颠倒。 餐馆里的喧嚣穿透了墙壁仿佛在催促他赶紧去找房子。 “嚯，这么多短信和电话？” 约翰弹出无数未读消息。 赛博时代虽然是用植入芯片来通讯，但也是有免打扰和睡眠保护功能的。 他按照顺序读下来。 【艾隆娜：有空来大马士革营地，我们最近要去城外做一单生意，缺司机，愿意的话回我消息。】 约翰是需要工作机会的。 随手便回复了同意，并约定明天去营地详谈。 除了艾隆娜以外，还有十几个未接电话，以及同账号的多条未读短信。 约翰瞟了一眼，都是医生打的，也就是在夜曲酒吧里面喝酒干活的家伙。 【里安·兰德尔：是你入侵了系统，对吧，我就说当时的数据不对劲，你把我坑惨了！】 【接电话啊！】 【法克，埃登·韦茨把马托杀了，那个摇滚人渣无所谓，但关键是……他下体着火、在街上狂奔的视频被传疯了！】 【你闯祸了兄弟。】 【夜曲酒吧的名誉受损，现在会员们都觉得酒吧的义肢有问题，非要讨个说法！】 【为什么不接电话，该死，人命关天！】 【夜曲酒吧把责任推给了义体医生，现在我被踢出去当做替罪羊，伙计，哦不，大佬，你背靠着埃登·韦茨，能不能救救我？】 【他们在破门而入，该死！】 【老天保佑，我现在逃出来了，夜曲只是派了几个喽啰来抓我，你能搞定的对吧？】 【你怎么还不接我电话？】 【我找地方藏起来了，能不能帮我处理几个尾巴，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搭把手吧，求求你，回我电话。】 【抱歉，我开始说话有点冲，我也知道你没义务伸手救我，但我眼下真找不到人了，如果你能帮我这一回，定有重谢！】 【真有重谢，我攒了点好东西。】 …… 约翰花了好一会儿才读完信息。 黑光冲进系统的过程很短，里安医生在没有进入深潜的情况下竟然能发现。 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约翰哭笑不得。 埃登·韦茨让他别靠近夜曲酒吧，没想到自己的黑锅竟然被义体医生背了，还找自己帮忙。 【任务：雪中送炭（限时）】 【奖励：未知义体】 约翰脑海里触发了任务。 它甚至还标注了“限时”，不去帮忙的话，里安医生可能真会被干掉。 约翰决定去碰碰运气，太危险的话大不了就跑嘛。 伊甸城每天都有人死去，一面之缘也不可能攒下什么深厚的情谊。 里安·兰德尔是被夜曲抛弃的。 一个义体医生不足以平息客户的怒火，夜曲肯定跟富豪们达成了和解，但是面子上过不去，所以需要拿出一条人命装装样子。 从短信时间戳来看，医生暂时安全。 约翰坐上银骑驶出店铺。 他没有急着赶往现场，而是朝着油桶街边缘的地下通道赶过去。 手里正好有钱，先采购点装备武器。 约翰关闭车门径直离开，也不担心被盗。 银骑是一辆高档跑车，伊桑伯格公司给自家的产品装载了巡航功能，车主离开后会自动寻找附近的停车场或者隐蔽所。 约翰需要用车的时候，可以让它在任何地方等待，系统会通过伊甸城网络自动导航驾驶。 “贵有贵的道理。” 约翰笑着吐槽了一句。 他敲响了卷帘门，熟练地弯腰侧身，又看见了身穿皮衣翘腿抽烟的二手商贩。 “要不我给你配把钥匙？” 橱柜甚至都没有起身。“你真是每天都来啊，今天是采购日，想要点什么东西？” 【街头声望提升↑】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 约翰眼前出现文字提示，便道： “夜曲的事情你肯定都听说了，帮我弄点改装配件，顺便再来一张步枪芯片。” “行啊，看看枪。” 橱柜理了理外套起身。 约翰在避风港的战斗中摸了一把动能步枪。 【武器：戎锯-短吻鳄K1】 【模组：基础穿甲，物理增伤】 “嗯哼，还挺贵，值得改装。” 橱柜仔细检查了约翰带的步枪，吐槽道。“戎锯公司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平价产品，只有短吻鳄这种系列价格昂贵，也具备改装的价值。” 他的金属面罩上卡着一根烟。 “我这里库存的配件挺多，但凡换个品牌，你就只能去找专业武器商了。” 橱柜似乎精通此道。 他熟练地将步枪拆解，从仓库里取出带有戎锯公司LOGO的专用箱子，拿出新配件给装上。 “原厂货！？” 约翰看着单独的包装略感惊讶。“你哪儿搞的？” “外行了吧，这是能打听的事情么？” 橱柜把抽完的烟屁股吐掉。 “至于芯片，我建议你买个贵的，以后换了步枪还能拔下来继续用，作为闯荡伊甸城的大人物，总不能一辈子扛着戎锯干活吧？” “听你的建议。” “这就对啦，商贩最知道你需要什么。” 金属口罩都没有挡住橱柜的笑容，他们脚边很快就堆起了一摞原厂箱子。 约翰的动能步枪也正式改造完毕。 枪管微调，弹夹扩容是基础操作。 独属于马克多斯帮派的配色枪壳也被换掉，改成了带有芯片防火墙的哑光黑，避免敌人的电磁设备影响武器精度。 “威力肯定会更强，别担心，新抢托能缓冲65%的后坐力，确保你这种没有强悍义肢的身体也扛得住。” “芯片也是最好的，弹道修正防止描边，穿甲能力也加了。” 【模组：弹道修正，中级穿甲】 约翰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手感确实没得说。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帮我留意猎犬掘地机，要求跟上次一样，等我有空了再来拿。” 黑蜘蛛能自动挣钱，需要增加数量。 “没问题，大客户，你可千万别死了。” 橱柜满意地收下货款，又提醒道。 “约翰，你做事情有点太高调了，最好升级一下眼部义体。” 他指的是内置外部镜头干扰器。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被任何监控拍到，都只有一片模糊的马赛克，只能看见轮廓，没有脸。 除非有黑客实时破译。 如果再牛逼一些的义体，甚至能做到周边场景的即时演算，让你在人海里消失。 这种就属于稀缺货物，有价无市。 约翰握着改装好的枪离开地下通道，瞥见周围聚集的毒虫混混都不再慌张了。 跑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银骑稳稳停下，自动升起车门。 约翰握着车把启动，才打给里安·兰德尔，电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接起来了。 “呼，老天爷，操……” 义体医生压着声音，不断吞咽口水。 “感谢您回电话给我，马克多斯的打手们已经找到仓库了，再晚点我就凉了！” “位置共享打开，躲好别挂了。” 约翰调出车载导航，轰起了油门。 ------------ 014：雪中送炭 【伊甸城-老工业区中段】 约翰揣着枪关掉车门。 银骑启动静音模式自行离开了。 嗡嗡嗡~ 头顶出现一架巡逻浮空车。 市政宣传的新闻里称——这些东西是用来缓解基层警察压力的重要器械，据说投入了大量的资源。 警方确实是摆烂了。 它只是例行公事地从头顶飞过，而眼皮底下就发生着犯罪行为。 倒锥形状的光柱照射下来…… 棕色棚顶的空置厂房，水泥横梁和卷帘门上都是风格迥异的涂鸦，园区内部也是遍地杂物。 手电的灯光在破窗户上一闪而过。 【任务目标更新】 【解决马多克斯帮的喽啰（未达成）】 约翰隐蔽地靠近，听见厂区里传出吼声。 “嘿，老家伙，滚出来！” “我都看见你了。” “让我们费这么大劲，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哒哒哒！ 敌人在开枪警告。 约翰头顶的管道擦出两个火星子，他顿住脚步，脑海里的任务信息发生更改。 【入侵敌方的语音频道（可选）】 【入侵厂区监控系统（可选）】 约翰不会蠢到为了里安医生玩命，现在敌人的数量，义体等级，芯片强度…… 全都不知道。 里安短信里说只有小喽啰，能信吗？ 万一有个狠角色跟着，自己扛枪冲进去就是找死。 约翰耐心地观察情况： 两辆沙漠代步车嚣张地横在门口，用红色油漆在侧面画了一个马克多斯帮标志。 司机正靠着引擎盖抽烟。 他把眼睛改造成了夜视目镜，红色的灯光在周期性的闪烁，腰间挂着一把动能冲锋枪。 但这家伙警惕性极差。 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一个倒霉鬼吧。 约翰检查完车内情况，掏出消音手枪，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 子弹没有穿透颅骨，估计是卡在了义体中间。 司机往前跪趴，发出沉闷的倒地声。 约翰把尸体拖到角落避免被发现，用最快的速度扒下了对方的装备。 防弹背心已经有了。 但司机的裤子不错。 【装备：纳米工装战术长裤】 【描述：街头产品，透气防刺，带弹夹扣。】 约翰又摸到两个磁吸手雷。 他设置好时间差，依次丢到了两辆车下，车门都是锁着的，也没时间去搜。 他拔出连接线插进尸体的数据接口。 司机的脑袋被炸成了一滩浆糊，神经传导装置和芯片已经完全损坏了。 约翰试了半天也没连上频道语音。 “有点可惜。” 他环顾这间废弃工厂。 按照他对公司的了解——企业舍不得固定资产，外部破烂点无所谓，基础电路肯定是完整的，顶多把变电箱锁死了。 约翰顺着摇摇欲坠的爬梯赶往二楼，撬开中控室，把备用电闸推上去，再插入数据线。 【旧厂区监控系统（已骇入）】 厂房角落的机械探头悄悄动了起来。 约翰在共享视野下找到了八个持枪者，根据他们的体型和车辆的极限荷载来推断…… 估计都在这儿了。 约翰之前升级了控制系统。 【亚特兰大虚网】能够远程访问厂区内的监控。 但他没有眼部植入体，无法同步信息，只能在两个视野里来回切换。 “还特么挺晕的。” 厂区内部的敌人都在认真搜索，潜入靠近只会撞在对方的枪口上。 约翰选择居高临下地主动射击。 砰，砰砰！ 改造好的短吻鳄手感极佳。 他朝一个敌人连开了数枪，弹道修正的芯片发挥了作用，子弹全都精准地打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霎时间血花四溅。 失控的尸体在胡乱开枪。 哒哒哒~ 仓库里顿时尖叫四起，子弹乱飞。 约翰没等敌人倒下，就赶紧射击下一个目标，子弹呼啸着穿过仓库，却都打在身上。 三颗穿甲弹射进上肢。 但那家伙就跟超人一样，龇牙咧嘴地硬扛着，甚至还击了好几枪才倒下去。 “娘的，皮下护甲！” 约翰咬牙咒骂。 夜曲酒吧的打手比街头帮派更硬，每一个人都升级过义体，要打好几发子弹才能干掉。 约翰现在只有信息优势。 他在漆黑的仓库里翻滚躲避，切换视角，通过摄像头寻找合适的目标。 要率先干掉带夜视的！ 约翰打定主意，摸到近身立刻抬枪射击，侧面把一个喽啰的脑袋干成了浆糊。 “在这里！” “我们是夜曲的人，你不要命了是吧。” “吗的，给我死。” 咒骂声和枪声混杂在一起。 约翰身后的运输箱就被打成了筛子。 他坚信自己的手里的枪更好，只要小心一点，面对一群打手还是有胜算的。 约翰继续在角落里腾挪。 他压低身子找角度，再次抬起身体射杀了一个义眼打手。 没想到敌人全部都警觉了。 即便他用最快的速度背靠掩体，子弹还是呼啸掠过，枪声不停，眼前墙壁上的弹孔数量在不断增加。 约翰只感觉到头皮发麻，心脏狂跳。 他的脸颊传来刺痛感。 下一秒…… 温热的血液就流进了脖子里，内搭衬衫被浸润，黏答答地贴在脖子上。 仿佛有死神在耳边呼吸。 【找到里安·兰德尔。（未达成）】 约翰闭眼等待。 轰隆隆~ 厂房外面的一辆车被炸飞，钢铁车架发出哀鸣，翻滚着撞到了墙壁上。 霎时间火光冲天。 仓库里的敌人全都被吸引了。 约翰趁着闪神的功夫匍匐翻滚，朝着堆叠在一起的集装箱跑去。 它中间空荡荡的，看似没有东西。 约翰按照短信内容在天花板上胡乱摸索，扯掉伪装的破布，就看见了蜷缩在里面的男人。 握着生锈钢管的里安医生抖了一下。 他紧张却没有崩溃，立刻跳下来。 两个人一起从破窗翻了出去，不要命地奔跑，远离仓库的同时靠近小路口。 银骑早已等候在此。 约翰坐进驾驶室，没等医生扣紧安全带，一梭子弹就擦着车架射过来了。 “快跑，快快快！” 里安·兰德尔憋不住叫出声。 约翰原地漂移，朝着最近的出口加速，眼看着就要离开旧厂区，缺口旁突然闪出两个打手。 他们举枪射击。 哒哒哒~ 银骑的前玻璃上出现了密集的白点。 约翰和医生同时低下身体，随后一脚油门，跑车轰鸣着撞了出去。 前面是工业区的河。 约翰减速强转车身，在地面上留下半圆弧的胎痕，只差一点就要失控侧翻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车身突然震了一下。 砰！ 一个壮汉从天而降。 他的双腿显然是经过改造，不知从哪儿跳过来，正好落在引擎盖上。 这家伙端着一把口径夸张的喷子。 哒哒哒！ 副驾的枪先响了起来。 里安医生下意识地抓起控制台上的短吻鳄，直接扣动扳机朝前面开火，一梭子扩容弹夹打空了都没舍得松手。 前挡风玻璃瞬间炸开。 约翰只感觉右耳发胀。 玻璃碎渣和血液残肢照着自己的脑袋就盖了下来，一堆脏东西散落在驾驶座周围。 壮汉被打得浑身颤抖。 约翰看不清前路，只能靠着本能操作。 银爵的车胎在尖叫，引擎还在轰鸣，跑车起步的惯性带倒了引擎盖上的尸体。 ------------ 015：出逃到东区 伊桑伯格超跑在工业区的砂石路上飞奔，后视镜把厂区的火光反射到驾驶座周围。 火焰爆燃和枪声在逐渐减弱。 嘣，嘟~ 约翰一拳锤在方向盘上。 银骑发出短促的喇叭声。 “你是鲨币吗！” 他对着医生怒吼。“副驾对着玻璃开枪，如果前挡风装了纳米拦截网，会弹回来把咱俩打成筛子！” “情况危急，伙计，再晚点咱就挂了，难道不算救你一命？” “救我？我活该蹚这浑水吗！” “……” 里安·兰德尔喉咙一堵，迅速冷静下来。“抱歉，约翰，我欠你一份大的。” “麻烦还没解决呢。” 约翰把枪拽回来放在了自己膝盖上，随后神情严肃地盯着倒车镜。 道路上传来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一束车灯从侧面侧过银骑，亮得两人下意识眯眼，紧接着道路前方的护栏砰的一声被撞断了。 杂物在砂石路上行乱飞。 烟尘里闯出一辆红色喷漆的沙漠代步车。 夜曲酒吧的打手对他们疯狂扫射。 银骑失去了挡风玻璃，子弹擦在引擎盖上，甚至擦过驾驶座周围打中了AB柱。 欻—— 约翰猛地原地漂移，把带防弹网的车位朝前，随后提速变道从另一条路逃跑。 工业区的道路崎岖狭窄，银骑没法发挥速度优势。 沙漠车横冲直撞。 它的前保险杠经过改装，合金钢架硬得要命，兴许是从某辆装甲车上拆下来的。 约翰顶着枪林弹雨在砂石路面上灵活走位。 “法克！” 里安医生感觉糟透了。 视野天旋地转，烧胎和枪声炸到耳鸣，巨大的离心力恨不得把他的心脏拽出来。 “低头！” 约翰突然按住医生的脑袋。 轰隆隆~ 设置的定时炸弹爆了。 恐怖的火团如一头拔地而起的野兽，把沙漠车整个吞进了烈焰当中，随后黑黢黢的车框被吐出来，裹着浓烟在道路上滚了好几圈…… 【解决夜曲酒吧的喽啰（完成）】 “呼~” 约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里安·兰德尔用力锤了锤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一晚仿佛让我回到了二十年前。” “还装逼呢，你都差点被帮派活剐了。” “呵呵，没道理，谁没经历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我只是不再年轻了……” 里安医生从内兜取出一瓶酒，他先亲吻瓶口，随后昂起脖子咕咚咕咚往下灌。 约翰看得直挑眉，质疑道。 “当义体医生真的能酗酒上岗吗？” “这是我人生中最廉价的多巴胺了，再说了，夜曲酒吧里的工作毫无技术含量，认真不起来……” “至少你脱离了那个脏窝。” “这话等下车再说吧” 医生长吁一口气，解释道。“毕格楠街是夜曲的势力范围，咱们工业区放了那么大的烟花，街面上肯定有夜曲的打手在搜我们……你得把我送出封锁线。” 【任务目标更新】 【把里安·兰德尔送到目的地。（未完成）】 “想好怎么规划自己的新人生了吗？” “我攒了点家底，会在另一条街开间诊所，那里的势力跟夜曲关系很差，会有人罩我。” “夜曲不会追杀到底？” “有必要么，把我逼到这份上已经够了，本来就只是一个面子问题。” 医生摇摇头，活得很通透的样子。 约翰开车横穿了伊甸城。 夜曲确实布置了封锁线，但还是帮派那一套——增加几辆车在外面巡逻，撞见目标就贴过来开枪。 银骑在高速路上狂飙。 霓虹灯牌在潮湿的路面上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倒影，把试图围堵的垃圾车手们甩在了后面。 【伊甸城-东区商业街】 这里是老城改造的最后一块拼图。 各种老式的建筑物被高楼大厦包围，精致商业和城区旧貌在互相对峙，有种杂糅的割裂感。 街面上热热闹闹的。 好几家24小时营业业的店铺都人满为患。 医生把酒瓶子扔进了后巷，转身问道： “你熟悉东城区吗？” “我在伊甸城生活了二十几年。”约翰脱口而出，突然又愣了一下。“好吧，其实没怎么来过。” “哈哈哈，行，我带你逛逛，顺带熟悉下路线，以后要常来照顾我生意啊。” 他们从街边的台阶往下走。 东区的活力核心在地下，所以商业街周围有很多往下延伸的台阶或者秘密入口。 约翰穿过了一个通道，视野变得开阔了起来。 这里原本是某个大厦的停车场。 建筑的主体结构全都来自二十年代，支撑立柱被钢铁重新加固过，人防设施全部打通，排风扇呼哧作响，和东区其他部分一起组成了四通八达的地下迷宫。 中央甚至有一个露天广场。 “露天”是因为它头顶悬着巨大的缺口。 让人联想到某次震惊全城的恐怖行动。 伊甸城的霓虹灯色从那里照进来，就像是从天上落下了五彩斑斓的光雾。 这里人声鼎沸，商铺扎堆，甚至有乐队蹦迪。 舞台周围是汽车排气管改装的火焰喷射器，还有摩托烧胎营造出来的烟雾和噪音。 “挺热闹的，对吧。” 医生沿着画满了荧光涂鸦的墙壁往前走，尼古丁混合着刺鼻的香精在空气里弥漫。 约翰仔细观察了一下： 店铺都是利用建筑夹角和高度差搭建的。 除了常见的电子设备、非法义肢、色情芯片和违禁药物以外，还提供衣服食品，座驾改装之类的业务。 每个店铺的老板都做过改装、带着纹身，试图在形象上提高本地平均战力水平。 危险分子很多，但治安不算太差。 广场周围有武装人员在巡逻。 “伊甸城独立战争爆发后这里就存在了，是东面最负盛名的地下交易中心。” 医生熟门熟路地介绍起来。 “中间人和极负盛名的雇佣兵都喜欢来这儿，如果遇到明星，可以让他们在你的外套和义肢上签名。” “我才不当傻逼粉丝呢。” “哈哈哈，行吧，但我有预感，约翰，你迟早也会是伊甸城的风云人物。” 里安医生站在一个面板前扫脸验证。 电子闸门缓缓升起，随后是一条蓝色光带的通道，内置武器扫描仪和消毒喷雾。 他拍拍手，激活灯控系统。 一间精致的私人诊所出现在面前： 内部空间起码得有个三室两厅的格局，甚至还有专门的全消毒手术室。 金属无边框的操作台，六个拓展屏幕。 “我攒的家底都在这儿了。” 医生面露自豪，却注意到约翰的异样。“嘿，你怎么脸色很差的样子，在路上中弹了吗？” “我对诊所过敏。” 约翰摆摆手。“有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里安·兰德尔抿了抿嘴，耸肩道：“好吧，那我们来谈谈你的报酬问题。” ------------ 016：数据库 “你救了我的命，约翰，我打心眼里感谢你。” 医生表情变得很认真。 “比起空头承诺，我更愿意让那些帮我的人获得实质性的报酬，给你两个选择……” 他在金属台面上递出一张资金卡。 “我走的时候在夜曲套了一笔钱，重新买辆最新款的伊桑伯格跑车是没问题的。” “第二种呢？” “我在仓库里攒了很多义体，不瞒你说，甚至有原厂稀缺的型号，任你选两件。” 医生抬手示意。 约翰果断选择义体——挣钱就是为了提高保命几率的，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最近做任务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里安弹了个响指。 “非常明智的选择，如果打定主意要在伊甸城混出头，就得把自己武装得足够强大才行。” 医生递给约翰一个平板。 它的内置系统连接着仓库，琳琅满目的货物，自带公司编号和拓展模组。 约翰都快把眼睛给看花了。 他放弃挑选，转而提出自己的需求：“我要强化一下视线，再升级下我这条老掉牙的公司胳膊。” 里安医生点了点头。 他给自己注射了一针药剂，能解酒和提升专注度，又戴上了高精度的医用机械手，需要稍等片刻，以确保达到最佳状态。 熟悉的诊疗椅，局部麻醉。 约翰背部传来冰冷的皮质触感，握持仪器上跳动着各种数据。 悬浮机械臂送来一个漆黑的金属盒。 医生确实没糊弄人——液氮高压包装，需要原厂授权码解锁。 确实是尖货。 医生把数据线插入约翰脖子后。 天花板的吊臂下垂，两块巨大的显示器上显示着约翰的身体情况。 目前各项体征正常，有点亚健康。 体内的改造情况一览无余，各项系统都是铁邦物流的标配，基础视觉，基础动能，基础系统…… 全都是便宜货。 公司员工授权被删了，最贵的是一个亚特兰大虚网的操作芯片。 这就是约翰的全身义体了。 “呵呵，凭借这套装备，竟然敢闯进夜曲劫持人质，胆子真肥啊。” “不仅如此，还救你一命呢。” “别念叨，我记着呢，切换到新的眼球上测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卡顿、跳帧、聚焦不畅之类的。” 约翰不久前还在厂房里玩过监控器，操作非常熟练了。 他的视野一下跳转到了桌面的义眼上，还能看见自己在手术椅里躺着。 “一切正常。” “参数没问题，那我开始动刀了。” 医生起身扶着他的脑袋，暂时切断了他的眼部的痛觉传导。 约翰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一条粗壮的胳膊靠近自己的脸。 它周围佩戴着一圈机械臂，精密的手术仪器张牙舞爪，尖锐且冰冷的钢铁压在鼻梁周围，能闻到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 随后是一根和比眼眶略窄的金属锥体，尾端是高科技眼球。 不断放大…… 某一个瞬间，视觉被剥夺了。 那种黑暗比任何夜晚都要令人不安，没有斑驳的光影，没有模糊的轮廓，是一种从根源上被剥离视觉的无助。 约翰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清晰。 首先是急促的呼吸声，脸颊周围受到了不规则的金属压迫，好像在撑开自己眼眶周围的皮肤，进行着很精密的操作。 “你怎么紧张成这样？在铁邦物流的时候不也做过一次手术么。” 约翰的视觉系统是经过改造的。 铁邦物流公司不可能让近视眼当司机，但只移植了最基础的模组。 “我……我想不起来了。” “无所谓，约翰，我帮你把破烂的视觉系统换成了高级货，弥赛亚公司的这款义眼专为最苛刻的用户打造。” “以后摄像头看不见我了？” “那当然，最先进的镜头干扰器，军用摄像头和偷拍芯片都拍不到你的脸，伊甸城的大人物们都偏爱这一款。” 【检测到新义体。】 视野突然恢复了，短暂聚焦，黑光在眼前一扫而过。 【义肢：弥赛亚-美杜莎V】 【部位：视觉系统】 【功能：内置外部镜头干扰器，全环境视觉强化，超高速扫描算法。】 医生挥挥手，讲解道： “你可以尝试一下扫描器，我给你下载了两个数据库。” 约翰盯着里安，集中精神。 整个世界被套上一层墨绿色的滤镜，就像是进入到数据世界。 医生被高亮标注，旁边展开信息。 【姓名：里安·兰德尔】 【势力：中立】 扫描系统具体分为两部分。 首先是扫描速度。 这跟义体质量有关，昂贵的眼球算法更加先进，速度更快。 其次是数据库。 这跟后台下载的资源有关系，眼球扫描完成后会自行匹配，查找到对应的信息再反馈到视网膜上。 “嗯？” 约翰眼前突然跳出一段文字。 【系统更新中，请稍等……】 “啊，操蛋！” 约翰脑子里传来熟悉的阵痛。 黑光在意识深处胡乱闪烁。 视野里遍布雪花线，整个人瘫倒在手术椅上不断地抽搐。 他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意识恢复，耳鸣消失以后就听见医生在旁边呼唤自己。 “嘿，约翰，看着我，你还好吗？” “我……我，好多了，操蛋。” 约翰已经大汗淋漓。 他看见周围的显示屏全都跳红，好几项数据都在危险值附近徘徊。 “法克，我发誓，绝对没有害你，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帮你把这玩意拆掉！” 医生显得很懊恼，非常焦急。 约翰却制止了他，也没有回答，因为眼前正在不断闪过新内容。 【系统更新完毕，校对新扫描模组，数据库下载完毕，合并上传中……】 “WFT？” 约翰瞪大了双眼。 伊甸城居民数据库，城市公司备案表，商品数据名录，特别行动队通缉档案，中情局信息档案，弥赛亚子公司员工数据库，伊桑伯格子公司员工数据库…… 医生也察觉到了问题。 “约翰，老实说，你已经有赛博精神病的症状了对不对？” 他似乎在感到惋惜。 “哎，严重么……” 约翰愣愣地转过头看向他。 【扫描：无皮下防护，无高危义体】 【悬赏：恐怖行动从犯】 【档案：格林威姆人，离异，伊甸城独立战争老兵狗牌YUT-0812，欧洲梅森医学研究机构四期毕业生……】 “呵呵。” 约翰嘴角在抽搐。“很难说，应该挺严重的吧，甚至有点太疯狂了。” 该怎么解释呢？ 黑光差点搞死自己，就为了下载一堆寻常人压根接触不到的数据库。 现在他盯着医生看得稍微久一点，得到的信息可能比本人回忆得还要详细。 “欧米茄抑制剂，试试吧，我还有更好的版本，可以让你活得舒服点。” “我自己有特效药。” 约翰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自己躺在手术椅上整理思绪。 他以前也能看见文字提示。 区别在哪儿呢？ 黑光是未知的东西。 它会自动跳提示，直接出现在意识深处且无法控制，每次使用都给会积累一定的负担，直到身体超出负荷就开始出现虚弱、耳鸣、体温异常等症状。 机械义眼是科技产物。 它是可控制，暂时没发现什么无副作用。 现在黑光下载好了数据库，得到的信息投射在视网膜上还挺方便，而且也更加详细了。 ------------ 017：弹道协同处理器 里安医生神色复杂。 他习惯性地倒了杯酒，凑到嘴边的时候反应过来，转而递给了约翰。 “喝点吧……差点吓到我，前一秒你的数据都还是正常的，突然就要死要活，如果你真倒在手术台上我估计会留下心理阴影。” “跟义体没关系，老毛病了。” 约翰把酒喝了下去。 赛博时代的酒大都有一股工业味道，改造过的身体能接受更大的刺激和更极端的兴奋剂。 里安医生没有改造过消化系统。 他的库存酒都是没有药剂的原装款，比如面前这杯晶莹澄澈的伏特加。 清淡爽口，不甜、不苦、不涩。 “好久没喝过正经酒了。” “那当然，你得相信我的品味。”医生看约翰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便主动劝解道。“我建议你状态稍微好一点再来改造。” “就现在吧，医生，我的身体我了解。” “呵呵，每个赛博精神病失控前都会跟义体医生说相同的话，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是发疯、暴走、上通缉单、新闻播报，最后被特别行动队打成肉酱。” 里安试图安慰约翰。 “放心吧，我不会食言，哪怕你明天就要去送死，我也会兑现承诺，给你装载最合适的义体，我只是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罢了。” 约翰沉默片刻，笑着抬头看他。 “谢谢你，医生，伊甸城没有苟延残喘的说法，每一天都是要拼尽全力的。” “哎，疯子都是不听劝的。” 里安·兰德尔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约翰看着他沉默地在平板上勾选，总觉得医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联想到档案里描述的履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些什么 他没法解释自己的数据库，只能望着显示屏发呆，忍不住问道： “医生你是不是很厉害？” “一个退休垃圾，勉强糊口的水准罢了，但给你装载几个义体还是很轻松的，别担心我把你玩坏。” “伊甸城每个受人尊重的义体医生，每个有名气的诊所，都装出过一两个轰动全城的大人物，你有没有能叫的出口的招牌？” “传奇都活在酒里，连坟堆都没有，滔天燃起的烈火和炸弹会带走尸体，如果运气不好，死在特别行动队的手里，粗口径枪械会把人炸成血块，收尸组织会通过各种渠道扒掉他们身上的顶级义肢……” 医生摘掉微距目镜，眼里露出疲态。“最后就算剩下一点虚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约翰感到很疑惑：“他们为了什么？” “理想、目标，都是狗屁，谁跟你聊到这两个词就把枪管塞他嘴里……话说回来，约翰，你装义体是为什么？” “做任务挣钱呗，失业断保的苦日子可不好过，现在又有人说我可能是被搞了，等站稳脚跟，我就去查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就是这样走下去的。” 里安·兰德尔淡淡地说道。“来吧，把手放到诊疗椅的扶手上，麻醉针会轻轻地扎一下，千万别鬼叫，我没有糖果哄你。” 约翰照做了。 里安连接上系统，坐在对面，用一个半圆弧的漆黑机器盖在约翰的胳膊上，里面伸出十几个精密的机械臂，在他的手上一顿操作。 有一种给姑娘做美甲的既视感。 医生切开了工业皮，暴露出原装的公司义肢，焊接和电流的滋滋声不断响起，经过时间不长的改造，约翰掌心的皮肤被更换成了一块黑色植入体。 约翰启动扫描，看到了更准确的信息。 【义肢：金斯顿-镭点握持I3】 【部位：手掌】 【功能：将使用者的光学植入体和武器系统连接，提供实时的数据跟踪，动能武器的协调。】 “呼~活干完了。” 里安医生拆掉机械臂，揉了揉眼睛。“我给你简单讲解下新义肢的用法，把枪掏出来，注意是枪套里带瞄准镜的那把，别拿错了。” 约翰便拿出了戎锯短吻鳄步枪。 他注意到自己的黑色掌心上有触点，能够感应到握把上面的武器系统。 【△55/165】 约翰眼角跳出了备弹情况。 枪膛里的子弹能检测到，身上的弹夹里面也是有蓝牙信息的，就连退膛、上保险等操作也能看得见。 里安医生给他详细介绍一下。 “你升级过的胳膊能够检测到武器的运行数据，呈现在你的角膜上。” “除了常见的弹夹系统，右下角还有武器的缩略轮廓图，能看见每个改装配件的运行情况，如果弹仓、枪管、瞄准镜过热报废了，也能检测出来……” 赛博世界的枪械大致可分为两种。 第一种动能武器，也就是传统的火药武器。 它们稳健可靠，高伤害意味着高后坐力，对义体等级有一定的要求。 比如戎锯、阚美尔这样的公司，就是专业的动能武器制造商，在市场上占据着主流地位，只是有些公司会专注于中低档的客户群体，而另一些则瞄准了企业和精英阶层，各有不同的系列和特点。 另一种是技术武器，以电磁弹为主。 它科技含量足，精度高，属于是智能枪械。 常见的功能包括蓄力穿透，电磁打击，非致命模式切换，甚至还能够搭载智能AI。 弊端也很明显。 防火墙不给力会被黑客远程没收。 埃登·韦茨用的就是技术步枪，包括柏拉图公司在内的高科技企业，都曾出过类似的武器。 里安·兰德尔只是扫了一眼，就准确地报出了约翰使用的武器型号，询问他的改装思路，得知是出自一位二手商贩以后表达了惊讶。 “改得有点水平啊，配件思路也不赖，你这原厂的配件的溢价算是没白花。” “之前都是浪费了，你这次改造过手掌和眼睛，才能真正把武器的威力发挥出来。” 医生指着武器的电子瞄准镜说道。 “手掌义体能连接到武器系统，将扫描信息同步投射在眼角膜上，只要多练习，再适应一段时间，就能真正实现指哪儿打哪儿。” 他给自己的胳膊消过毒，久违地拿起了酒杯。 “如果再回一次旧城区仓库，只要你不想死，今晚遇到的那几个喽啰都不够给你添盘菜的。” “有这么厉害？” “不牛逼谁花钱改造义体呢？给你的两个义肢都是停产的绝版好货。” “既然好为什么会不造了？” “好东西被垄断了呗，不是不造了，是不在常见的民用市场上流通罢了。” 医生能做的事情都搞定了。 他在约翰起开前，特意指着显示器上标红的数据说道。 “我给你的义肢别浪费，往后只要你能活着进到这间诊所里，我会尽量救你……” “改造升级找我打八折。” ------------ 018：紧急协议 【任务：雪中送炭（已完成）】 【奖励1：弥赛亚-美杜莎V】 【奖励2：金斯顿-镭点握持I3】 约翰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任务结算信息。 他靠着墙壁等车，不敢暴露出虚弱。 伊甸城的人均道德不值得考验，豪华跑车加一个虚弱的车主，很容易被危险分子盯上。 约翰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东区商业街。 伊桑伯格的引擎声盖不住狂欢男女的尖叫，霓虹广告在城市的每一栋大厦上沉沉浮浮。 伊甸城的夜晚比白天更有魅力，就连最出名的电台和广播都是安排在午夜档的。 行色匆匆的犯罪分子们今晚也在积极营业。 警笛和红蓝灯不断闪烁。 浮空车在城市上空嗡嗡作响，锥形光柱在漆黑冰冷的街道上不断地嗅探移动。 约翰坐在车里，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 他不得不把贩卖机里的冷水倒在脸上，试图缓解过高的体温和正在丧失的意识。 他好受了一点，把音量调大。 广播里是犯罪新闻提醒，切换频道，公鸭嗓的主持人在讲着没有底线的色情笑话。 十字路口的红灯闪烁消失。 约翰正要起步，面前突然闪过一道警戒线，车载系统跳出一则警告信息。 【检测到芯片干扰，暂缓通行。】 伊甸城的车基本都自带系统。 它现在被某种芯片施加了干扰，而拥有这种科技手段的，基本都是大型龙头企业或者政府机构。 【是否解除限制？否。】 约翰不想节外生枝，选择原地等待。 街道上其它的车辆也乖乖停在斑马线后面，所有的路灯都切换成红色，人行道路上的通行通行投影也变成了滚动的警告字幕。 一条通往中心城区的路被清了出来…… 警察们开着带机枪炮台的车子驶过，随后是两架直升机擦着灯牌在绕着高楼大厦飞，电台里面说发生了赛博精神病失控事件，特别行动队正在赶往现场。 约翰略微弯下腰，就看见： 一台巨大的装甲飞行器掠过，高密度合金外壳，表面上喷绘着特别行动队的LOGO。 城区里面传来微弱的爆炸声和枪声。 约翰没有凑热闹的想法，更不可能拖着受伤的身体去看警匪械斗，救自己的命才是更要紧的。 车轮碾碎了入夜后的灯光。 伊桑伯格穿过封锁线，通过无人机的扫描，离开伊甸城外沿区域。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 约翰刚刚靠近，就收到了黑光的信号。 亚特兰大虚网通过蓝牙自动连接匹配，将黑蜘蛛加入了管理中的设备，以后不管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都能够通过网络查询黑蜘蛛的状态。 他穿过方块障碍物，搬出操作台，再熟练地制作特别抑制剂所需的空白芯片。 黑蜘蛛也结束休眠主动拿出藏好的义体残骸，再连上接口刷走残留的生物信息。 约翰冒着冷汗，将制做好的芯片插入。 【特殊抑制剂（已销毁）】 “真特么难受啊。” 约翰体内的经历了巨大变化。 前一秒钟，免疫细胞打得比公司战争还要激烈，然后抑制剂插进去，负面状态直接就消失了。 脑海深处的黑光也颁布了一个小任务。 【支线任务：独立设备调试】 【奖励：紧急协议13324（程序）】 约翰根据指示将注意力集中虚网芯片上，现在能远程调取黑蜘蛛的设备信息。 展开以后是一个全新界面。 视网膜角落里出现一个红色轮廓，跟武器系统有点类似，够检测到黑蜘蛛的改装和运行情况。 【任务目标更新】 【探索设备“黑蜘蛛”的独立仓库（未达成）】 约翰划开具体信息，便看见它目前的探索成果，系统将其称之为仓库。 【特殊耗材X3】 【横财账号x5】 这就是黑蜘蛛攒下来的东西。 特殊耗材是残留了生物信息的义肢，目前只有黑光掌握的技术和配方能够将其制作成抑制剂。 如果继续集中意识…… 甚至能看见每一个残骸的具体型号，损坏情况，但也意义不大，并不是每一个东西都能够触发任务，具体机制和规律约翰也没探索明白。 他划走了残存账户上的钱——最近开销挺大的，后面有得是地方花钱。 横财金还算可观，不算太多。 毕竟银行也不是傻子，如果户主去世，里面滞留着一大笔钱又长期没有取用，早就给吞掉了，剩下这些被捡漏的只是数额不大的边角料而已。 约翰把剩下的材料都做成了特别抑制剂，揣在防弹衣内侧的口袋里。 库存材料至此全部耗尽。 【支线任务：独立设备调试（已完成）】 【奖励：紧急协议13324（程序）】 约翰脑海里的黑光再次闪烁起来，随后就是一连串的特殊代码从眼前掠过。 约翰接受过类似的知识，就跟当初黑蜘蛛的改造图纸一样，都是在黑光加载后出现在脑子里的。 他集中精神，如同在电脑上翻阅档案。 【程序：紧急协议13324】 约翰拿出操作台，将数据线插进黑蜘蛛，随后双手熟练地在键盘上肆意飞舞，就像一个在企业里面干了多年的高级工程师。 他压根就不理解自己的操作。 黑光通过链接下载了一个特殊的程序包，里面的网络协议和符号他从来没见过，甚至显示在屏幕上也只是一堆奇形怪状的乱码。 约翰却感觉自己能读懂它，手底下也有条不紊地将程序编辑完毕，安装在了黑蜘蛛的后台。 【程序加载中……】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片特别抑制剂，并且将其插进了黑蜘蛛闲置的3号卡槽里。 【模组插槽3：应急自救代码（生效）】 【描述：使用者遭遇紧急情况时，将激活协议代码编号13324，自行定位坐标并前往救援……】 约翰阅读完毕，暗道一声牛逼。 黑蜘蛛是全地形机械改装的。 它本身就具备移动手段和可操作机械臂。 如果有一天约翰体内的黑光过载，倒在了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黑蜘蛛会中断探索、休眠模式，执行紧急协议的内容并通过网络定位、程序信号等一切手段找到约翰，不计代价地把特别抑制剂插进他的接口里。 ------------ 019：生活在路上 夜幕深沉，天光尚未亮起。 霓虹缭乱的伊甸城处在一个敏感又脆弱的时段。 引擎轰鸣消失，枪声减弱。 最精彩的电台节目也结束了，熟悉的、陌生的人仿佛都远离了自己…… 大家蜷缩在钢铁城市的一隅。 世界和时间都是自己的。 直到天空逐渐泛起灰色，晨曦仿佛要夺去一个人最宁静的时光，拨开了夜行者们的保护伞。 早安，伊甸城…… 车载广播响起，男主持激情澎湃，据说电台会要求他们磕完药再正式上岗。 黑蜘蛛结束夜间待机状态。 它指示灯亮起，蜷缩的机械触角全部展开，随后前往金属杂物堆顶端寻找太阳，开始一天的寻宝工作。 约翰在车里扛了一宿。 他驱车回到黑引擎餐馆吃饭，对着熬煮过度的肉酱意面狼吞虎咽。 格奈乌斯端着啤酒走过来，吐槽道：“你的脸色和吃相一样难看。” “呼~” 约翰用力吞咽。“把脚翘在仪表盘上睡觉是最蠢的决定，跑车根本不适合这样的姿势，我缓了二十多分钟都还有点麻。” “把腿锯了换一个吧，合金没有类似的困扰，也不会给你炫耀座驾的机会。” 格奈乌斯面无表情地竖了个中指，正色道。 “昨晚有两个做房屋中介的熟人来店里，我留了电话，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一下，报我的名字有折扣。” “收到，谢谢你。” “找个好地方睡觉吧，把休息室腾出来，你占着床铺导致我都不能招女服务员，晚班忙得要死！” “我都是白天睡觉，你招人也没关系啊。” “油桶街的女人会打断你的屌。” 格奈乌斯里骂骂咧咧的。 约翰则逃进淋浴间冲澡。 他在电子屏上把新闻声音调整到最大，希望能够听到关于昨夜赛博精神病的报道。 可能是错过了早高峰时段，主持人冷冰冰地播报着城市发展的最新消息…… 附近街区的暴力事件频发，油桶街迁进了很多新居民，从南面城市来的逃荒者也在寻找工作机会。 约翰也能感觉得出来。 黑引擎餐馆的客流量变多了，确实需要招帮手。 格奈乌斯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块头。 约翰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了他的帮助，除了最开始洗过两个盘子，就没有再被索取过任何报酬，反而经常喝到免费的酒水。 “不能再给格奈乌斯添麻烦了。” 他打定主意，这单委托做完就去租房子。 约翰洗漱完毕，开上银骑朝城外疾驰。 他昨晚跟艾隆娜约好要面谈一桩委托，后来被里安医生的求助给插队了。 连着翻台场有点疲惫。 但没办法，伊甸城的独狼就是要辛苦一点的，创业初期有活干就好，信誉积累以后才有挑选的资格。 约翰跑上城郊公路。 窗外一下子就开阔了，街边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岩石和野草，类似仙人掌的耐旱植物跟坟堆一样散落在各地。 银骑的挡风玻璃没来得及修。 裹挟着碎石的热风呼啦啦地灌过双耳。 电台调到怀旧频道，里面传出老牛仔沙哑的嗓音，吉他和小号营造出一股凄凉的气氛，便是伊甸城的高楼间永远享受不到的—— 男人、跑车、洲际公路的孤独疗愈。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约翰提前给艾隆娜发过消息。 银骑刚刚靠近营地的外围，就遭遇了封锁线，站在岩石上的哨兵远远地打出放行手势，阻拦桩被搬开，营地成员过来敲敲引擎盖并指了一个方向。 约翰把车停在公共泊位上。 放眼望去都是单调的颜色，只要天空还亮，怎么看都像是黄昏。 约翰点着烟，坐在引擎盖上观察着一切，他能望见一大片的信号接收器，移动电源，甚至还有…… 军用级别的装甲车。 营地核心成员都穿得都像是西部农场主。 他们资历最老的人都在土地战争中失去了一切，至今仍保持着牛仔宽檐帽和抢皮套的穿搭。 格子衬衫敞开穿，露出肌肉。 两条袖子撸起来，把带着散热条纹的机械义肢晾在外面，被称为硬派猛男时尚。 营地永远在迁徙。 他们在城市间辗转，寻找发展和工作机会，每一辆车都有着专业的改装和传奇的车主。 卸掉车头的厢型车落下支撑。 帐篷钉好拉起来，就变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家，篝火和废弃车架组成聚集点。 板条箱和杂物随处可见。 看似混乱，其实都有规律。 “嘿，约翰，欢迎你来。” 一个肌肉爆炸的猛男走向了跑车。 约翰的视线转过去，下意识启动了扫描器。 【姓名：南多·布拉希姆】 【势力：大马士革营地（首领）】 南多叼着雪茄，用拳头轻轻地打向他的肩膀：“久等了吧，实在抱歉我的朋友，营地要吃饭的嘴巴越来越多，我忙得转不过来了。” 【扫描：重型皮下护甲，血泵】 【悬赏：公共危害】 【档案：诺顿人，丧偶，暴力记录172条，在75年黑帮战役中建立家族，次年分裂，领导大马士革营地，跟其他流浪者团队不同，他拒绝了走私和贩毒的生意，希望找到其他生存方式……】 “添置了不少家伙事儿啊。” 南多看得出来约翰在扫描，瞳孔都还在闪呢，但他没有介意，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新枪，新胳膊，新眼球……哦，等等，这就是那辆伊桑伯格银骑吗？怎么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我是实用主义者。” 约翰耸了耸肩，又问道：“艾隆娜没跟我细聊，让我来具体是什么活？” “嗯哼，心急如焚，挺不赖。” 南多猛嘬了一口雪茄。“明天清晨，我们会在城外接收一批物资，对营地来说非常重要。” “城外做交易？听着怪危险的。” “没错，而且有帮派分子扬言要搞事情，我们会带上足够的枪和子弹。” “有恩怨？” “一点点吧，具体回头再聊……如果真要在荒原里干起架来，少不了飙车追逐，而营地最近受伤的频率还蛮高的，仅存的车手也都去拿枪了。” 南多把雪茄盒递过去。“司机岗位空缺，于是艾隆娜跟我提了你的名字。” 约翰婉拒了雪茄。 南多给钱豪爽，做事敞亮——干活前把可能遭遇的危险跟你铺垫好，已经是非常有良心的雇主了。 “我没意见啊，开车嘛，就是吃这口饭的。” 约翰答应得很爽快，却也不是傻白甜。“只要提前商量好报酬，我愿意跑这一趟。” “拿钱也可以啊，但我有更好的建议。” 南多把约翰赶下车，掀起银骑的引擎盖，抱着胳膊站在正面仔细端详。 “嚯嚯嚯，真是个热辣的宝贝。” 他咬了咬槽牙，摇头称奇，抬头对约翰说道。 “营地是最好的改车行。听说过这句话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能给你的座驾全面升级。” 【任务：野火】 【奖励：车体改装（浮动）】 ------------ 020：夜间行车 “我接受。” 约翰欣然同意。 “明智之举。” 南多又拿出一条包巾。“你没有改造过呼吸系统吧，喏，把口鼻罩起来，城外的风沙和战后的有毒空气会让你罹患肺病。” 【装备：黑色滤沙围脖】 【描述：生物面料制作，轻柔舒适，套在脖子上就好像穿了件高领内搭，再往上翻就能盖住口鼻，完全不会感到呼吸滞涩。】 南多忙得飞起，很快就离开。 约翰被安排在休息区的棚屋里补觉。 合金床铺上几张工业厚垫子，头顶是驱蚊灯，营地成员反复进进出出，同样是吵闹的环境，还是餐馆休息室睡得更踏实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约翰昏昏沉沉中感觉有重物砸在胸口上。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握住了一个滚烫的软包，同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吃点东西，要干活了。” 艾隆娜出现在门口，敲了敲腕表。 “车还是上次那一辆，东边放探照灯的维修区，找一个叫螺丝刀的拿钥匙……” 她说着开始换外套，夜间风大，要穿防冻服，下半身还是熟悉的工装长裤和战术靴。 约翰默默拆开东西吃了。 经典的墨西哥粽子，原材料是面、合成肉，用了点乳酪和辣酱调味，裹在玉米叶里蒸熟还方便打包。 约翰扯了扯脖子上的东西问道：“南多给的装备，他似乎在对我释放善意，为什么？” “他想让你加入大马士革营地。” “原来如此，可以直说的，弄得我浑身发毛，还是你这样直来直去方便点。” “那你来吗？” 艾隆娜把金发从衣服里撩起来扎紧，露出了脊椎顶部的金属铆钉，又被落下的外套盖住。 “营地在扩建，我们最近急缺人手。” “接委托可以，加入还是算了吧。”约翰摇摇头。“我还没有做好再融入团体的准备。” 他很顺利地找到了维修区。 落地探照灯让车间亮如白昼，四五辆车在检修，两面墙上挂满了工具和小配件。 他们用分隔板和巨型车厢划分出工作区，甚至有专门的烤漆车间和电子武器校准系统。 车间里放着音量爆炸的RAP。 名叫螺丝刀的中年人从车底下滑了出来。 他是个极强壮的黑人，剃了光头，左手是机械臂，在确认过约翰的身份后给出了钥匙。 砰。 约翰关闭车门，坐上了熟悉的越野车。 脑内的亚特兰大虚网启动，自动连接了设备，随后在系统后台抹去了登录痕迹。 他摸着方向盘，终于松了口气——自从把这辆车黑掉就担惊受怕的，幸好大马士革营地的人没有发现。 砰砰。 车窗玻璃被敲响。 约翰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见螺丝刀站在车外。 对方抬了抬下巴说道：“你的伊桑伯格在我手里，对于改装有想法吗？我尽量照顾客户的需求。” 约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银骑被悬吊在半空中，机械臂在焊接作业，似乎要把嵌入车体的子弹都挖出来。 他试探性地问道：“银骑有武器模块，帮我装个自动炮架可以吗？” “小事情……” 螺丝刀沉吟片刻，貌似在回忆。“装甲全都碎了，前挡风也要更换，你对车载防御的负重有要求吗？” 约翰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习惯开快车，D3级以内的玻璃都能接受，护甲配重太高会影响发动机扭矩。” “行家啊，没问题伙计。” 螺丝刀敲了敲车架，让出道路。“我从来都只给识货的家伙改车，懂行才会珍惜，放心去干活吧，明天回营地找我提车，成品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嗡嗡嗡~ 迈尔斯轰起油门来到营地口。 艾隆娜照例甩进来一个等身长的包裹，里面全都是高强度的武器，然后她拽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把通讯验证码私发给约翰。 【检测到新的通讯频道，连接中……】 约翰调整好设备，就听见了南多粗狂的嗓音。 “喂喂喂，再检查一次装备，落东西就滚去拿，我最讨厌带小鬼出去野炊了。” “坐标发在系统里，自行出发吧。” 大马士革营地建在城外公路边。 此时是午夜时分，车队依次驶出，回归到主干道上开始分段保持距离。 最前面是轻装框架车，速度快，底盘低，主要是为车队探查情报。 约翰他们在第二梯队，荷枪实弹的越野车，如果发生战斗的话会率先组织反击。 南多跟着装甲车在后面压轴。 柏拉图-护卫舰T1。 漆黑的高级科技战车，合金铁皮能让人感到绝望，搭载了雷达扫描仪和高射电磁炮，如果放逐者真的敢来捣乱，绝对会被打成肉泥。 约翰和艾隆娜没有过多交流。 车载频道里面都是些黄色笑话，路途稍显沉闷，直到地平线上亮起天光，暴露出郊外的荒凉。 城外绝大部分生物都已经灭绝。 黄沙和耐旱植物是一成不变的景物，没有流浪经验的傻瓜如果离开伊甸城，很容易在荒原中迷失方向，然后被沙尘暴埋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天空完全放亮，耳机里终于传出消息。 “抵达目的地，全员警戒。” 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主干道，周围是连绵不绝的小山丘，废弃的土路上偶尔会有车辆驶过，他们都是穿行在城市间的押运队。 约翰在铁邦物流的就是干这个的。 城外的轨道交通在数十年前就彻底废弃了，金属材料都被流浪者们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两条并行的凹痕弯弯扭扭地向远方延伸。 如果想要跨区域配送物资，大部分情况下就只能依靠原始的武装押运，而这项业务被物流公司占据着。 如果负担不起高规格的装甲车和战斗人员，就只能选择稍微便宜点的雇佣兵。 自驾？ 送死的好建议。 城外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危机四伏也不为过。 城市之间互相宣布独立以后，公司夺走了土地，农民集结成为最初的流浪者。 他们的社会构成可分为家族、部族、部落和民族，越往后人数规模越庞大，通常以营地的形式迁徙。 大马士革就是其中一个小分支。 而那些被家族驱逐出去的疯子、叛徒、变态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敌对势力…… 放逐者。 这些家伙在荒原里作恶，跟家族势力互相厮杀，甚至跟帮派和清道夫搅合在一起做打家劫舍的生意。 “这次大概率会打起来，小心一点。” 艾隆娜面无表情地说道。 约翰将车开过一段铁轨，驶向视野开阔的高坡。 山谷里面是正式交易场所。 他下车找个避风口放水。 艾隆娜则迅速架好一把动能大狙。 ------------ 021：包围 艾隆娜甩给约翰一支泵式注射器。 【药品：战斗兴奋剂】 约翰照着身体按下，气阀瞬间释压，药物伴随着噗嗤一声注进了体内。 “哦，谢特。” 约翰的视野甚至短暂地模糊了半秒。 随后每一个颜色都变得格外清晰，熬夜开车的疲惫感完全消失，就连义肢都好像充满了力量。 大马士革营地确实阔绰。 他们甚至会给战斗人员配发药剂，也侧面说明了这场交易格外重要。 “他们来了。” 艾隆娜攥紧了枪。 一辆棱角分明的货车驶进山谷，两排十六轮，挂载仓比远洋集装箱还宽敞。 约翰注意到上面是精氪重工的LOGO。 他原以为南多在跟公司做交易，结果两辆押运车上下来的全都是雇佣兵。 这批物资的来源就变得很可疑了。 南多带着人在下面接应，距离太远，双方交谈的内容根本听不清楚。 “嗯？” 约翰突然觉察到奇怪的震动。 山坡周围突然冲出来十几辆载满枪手的车，嘶吼的放逐者们扬起阵阵尘土。 “妈的，果然来了，开打！” “萨拉奇的走狗。” …… 耳机里已经是一片混乱，霎时间枪声四起。 砰，砰，砰！ 艾隆娜已经开始射击，可怕的后坐力让崖壁周围的石头崩出惨白的刮痕。 加长枪管的动能大狙。 每一发都惊天动地。 高精度穿甲弹开口很小，却能直接摧毁内部结构。 约翰探出脑袋就看见一辆放逐者的车头被打炸。 艾隆娜钴蓝色的义眼在扫描目标。 她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信息，突然转身，把枪夹在引擎盖上对着身后的空气开枪。 一辆五颜六色的摩托冲上来。 驾驶员在半空中就被干碎了，胸腔对穿，胳膊和残躯落在地面上，嘴巴里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摸到背面了，你们怎么样？” “哪里都是放逐者，有备而来啊，操蛋！” “我们被偷了，这破地方就是个埋伏圈，肯定有狗杂碎走漏了消息，都在等我们呢。” “碧池，RPG，找东西躲起来！” …… 耳机里传来尖锐的咆哮。 约翰和艾隆娜同时看向远方，山对面突然蹿出来三根带尾焰的烟花。 【武器：K-39地对地导弹】 【状态：已激活，无骇入模组】 他的义眼不断聚焦，扫描了好几次才看清楚空中掠过的导弹，信息加载出来都是闪烁的。 【类型：反载具武器】 【生产商：阚美尔】 导弹窜天而起，两根直插山谷，另一根飞向了营地车辆最密集的大后方。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野外回荡。 冲击波裹挟着热浪顺着斜面扑上来，耳机里面出现了短暂的掉线，脚底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能站稳的。 约翰距离最近的一个炸点不到六十米。 厚实的装甲车挡住了绝大部分伤害，然而没来得及调整好节奏，放逐者又跟蝗虫一样冲了上来。 营地后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去死吧，你们这群非主流丑逼！” “道格受伤了，阵地还在。” “老子的车被这帮狗娘养的炸了。” “南多还活着，周围都是火，隔热材料都快要烧融化了，得想办法清理战场！” …… 约翰拉低了频道音量。 他在铁邦物流经历过很多次抢劫，没有慌张，找好平衡就开始持枪反击。 短吻鳄喷吐出一梭子致命的子弹。 放逐者血液在火焰里飙飞。 约翰扫描仪标出轮廓，也看清了敌人的样子。 这群疯子喜欢带墨镜装逼，学着帮派分子把目镜装在脑门上，皮肤上纹的都是些虫子、骨头之类的，脑袋上的发色比尼玛霓虹灯管还丰富。 下面跳出敌人的信息栏，全都是A级重犯，装备栏清一色的防弹衣、皮下护甲。 放逐者是在城外混饭吃的，家底全都装在身上。 “马格了比的，又臭又硬！” 耳机里不知道谁骂出了约翰的心声。 面前有好几顶重机枪架了起来，放逐者躲在燃烧的载具和石头后面朝这边疯狂开火。 约翰对于这种伏击见怪不怪了，并不会跟新手一样暴露位置，而是耐心地调整呼吸…… 扣动扳机，子弹出膛。 全都射进一个放逐者的面门。 他的脑袋在视野里碎了，手里的枪在乱扫。 另外一个准备掏手雷的家伙也被约翰义眼锁定…… 他直接清空了弹夹。 这次没有仔细瞄准，大部分子弹都打在了掩体上，但步枪芯片有自动矫正，还是成功击杀了目标。 红色的手雷被扫描器捕捉，咕噜噜落在地上，视野内还有疑似倒计时的东西。 砰！ 几个敌人飞了起来。 血肉混合着砂石崩得到处都是。 艾隆娜已经打空了一个重狙的弹夹，期间没有一辆敌人的车能够开到脸上。 驾驶员被打得稀碎，或者直接被爆穿油箱。 约翰趁着换弹间隙听取队内语音——载具阵地被导弹炸得七零八落，大家已经从换乱中恢复攻势。 后面有放逐者，正在交火。 山地中间的货车已经完全侧翻，无法直接开走，突围撤退意味着人财两空。 前方还有一股放逐者在赶来。 如果他们成功抵达，会把所有人包在里面打，到时候伤亡数量会翻倍上升。 “撤还是走？” 约翰问艾隆娜。 他得征询雇主的意见。 “我想打前面赶来的人。” “风险很高，艾隆娜，你有把握吗？” “这里的敌人被压制了，只是在拖着等增员，我需要尽快到前面去。” 她对杀人似乎有绝对的信心。 约翰思考了几秒钟，或许是兴奋剂的作用，他选择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艾隆娜把枪袋扔进后座，抓着框从窗户钻了进去。 山谷底下。 南多端着动能喷子在怒吼。 周围遍地残骸，燃烧的汽车已经把前路堵死。 突然！ 头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动静，耳机里也全是惊呼，旁边扑出来一个副手将他按回了掩体。 众人抬头仰望。 野兽MT450冲出悬崖，黑黢黢的底盘，四个粗壮的轮子正在向下坠落。 它砰地砸在斜坡上，铲着砂石向下滑行。 山坡边缘的碎石被搅翻，铺天盖地的烟尘和松动的巨石全都滚起来，竟然有种雪崩来临的架势！ 车头撞在了杂物上。 它腾空而起，就如众人担心的那样失控了，但是没有在磕碰的瞬间爆炸，而是向前划出一节抛物线。 大马士革营地的人都认识这辆车的主人。 耳机里全都是惊恐的咒骂声。 南多以为自己见惯了疯子，但这辆MT450落地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车载减震压制到极限。 轮胎像脱缰野马般挣扎。 整辆车竟然稳定了下来，甚至加速甩开了后面滚落的烟尘碎石。 南多张着嘴巴就要开口…… 车子竟然还在加速，并且朝着他们驶来，山谷鏖战的雇佣兵及时闪避，只有两个放逐者被撞成了肉泥。 它轰鸣的油门如同一头猛兽在咆哮。 整辆车冲进了火海，碾上侧翻的摩托，抬起车头在熊熊烈焰的残骸基座上飞奔，随后冲出了拦在道路上的高墙扬长而去！ 正在赶来的放逐者都看傻了。 一群发色诡异，外露机械义肢的疯子们齐齐抬头，看着不断放大的阴影落下。 枪声响起，手雷爆炸。 南多听着火墙外面传来的动静…… 他摊开双手，表情复杂，张了半天嘴巴都不知道要从哪句脏话骂起。 最后抿了抿嘴唇，说了句法克！ ------------ 022：还以颜色 【任务目标更新】 【突破重围（未达成）】 雷霆迈尔斯在包围圈里逆流而上，放逐者的车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冲散了。 约翰牢牢握着方向盘。 剧烈的震动弄得双臂生疼，坠崖带来的冲击比想象中要狠，或许有骨头断了，但在药剂作用下不是特别明显。 艾隆娜额头也有磕伤。 她侧卧在后排，用脚抵着车门保持平衡，一把精准步枪架在窗户框上。 【武器：苏雷什-宙斯之眼HUK】 【模组：高级校准，射速优化】 她在车辆交错的短暂间隙里不断扣动扳机，电磁弹如同闪电般穿烟而过。 周围不断有敌人从载具上栽倒下去。 约翰踩死油门，继续往前开。 对方的载具在速度上更有优势，小部分调转车头跟着追杀他们，但都被艾隆娜打成了尸体。 【袭扰放逐者，缓解营地压力。（可选）】 敌人恨得牙痒，只能放弃追击。 约翰后视镜里看见了，突然一个漂移调转方向，在放逐者周围袭扰，就卡着射击距离绕圈。 艾隆娜换回大狙，掀开顶盖站起来。 砰！ 动能重武器特有的枪声回荡在荒原上。 约翰坐在驾驶位都能感受到钢铁空腔震动带来的轻微耳鸣。 他保持好车速，尽量开得平稳些。 艾隆娜的射击手感变得更好了，开枪频率增加，可怕的粗口径穿甲弹破空而去。 车速和狙击配合得非常好。 放逐者被打得欲仙欲死。 突然！ 地平线上传来一个悠长的异响，车载系统也不断闪烁着红光，侦测雷达飙红…… “下来！” 约翰怒吼着，加速变向。 后排的艾隆娜缩回车里，随后近点发生了爆炸，一颗对地步兵燃烧弹落在了右前方。 约翰反应够快才没有中弹。 他都有点懵逼：“已经四发导弹了，放逐者有这样的火力支援？” “是萨拉齐！” “谁？” “营地叛徒，跟我们有过节，这次埋伏肯定……” 艾隆娜话音未落，车后座的护甲就被撕裂了。 一个硕大的合金抓钩射进火焰，从斜后方将整辆车贯穿，幸好她是侧卧的姿势，尖锐的刀头就从她面前呼啸而过，摧毁了副驾上的一切。 巨型勾爪撞穿车体后自行张开，抓着引擎盖将整辆车给掀得倒翻起来，又因为钢索绷直牢牢顿住。 约翰收紧胳膊，只受到了擦伤。 他迅速解开安全带向侧面扑倒，倒飞回来的金属抓钩刺入驾驶座，差点把他爆头。 约翰抱着枪从车里滚了出去。 他的视野里天旋地转，似乎有一辆车停了下来，滚滚浓烟里走出来一个放逐者。 【姓名：萨拉齐】 【势力：放逐者】 【扫描：重型皮下护甲，电磁抗体，疼痛编辑器】 【悬赏：绑架，袭警，器官贩卖……】 那家伙梳着绿色的大背头，络腮胡，赤裸着上半身并且装载了大量义体。 他骂骂咧咧地朝约翰走来，举起榴弹枪就要开火。 砰砰砰~ 艾隆娜不知何时逃出了车子，朝着他疯狂开枪。 萨拉齐的身体一歪，嘴巴里喷出各种恶毒的诅咒。 榴弹炮射歪了，炸出一个新鲜的土坑，周围瞬间变得热浪滚滚。 他也知道营地战母的厉害，便忽视约翰，把艾隆娜当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 榴弹重炮一通乱打。 艾隆娜躲在掩体后面伺机射击。 但萨拉齐皮糙肉厚，还真不容易打死，而他手里的武器全都是烈性弹药，沾一点就能伤，仗着容错率高跟艾隆娜打得有来有回。 【击败萨拉齐。（未达成）】 【骇入车载战矛系统。（可选）】 约翰缓过劲来。 他的注意力被萨拉齐的车吸引，随后猫着腰绕了一圈穿过了交战区。 这辆重甲车是经过改装的，后面装着硕大的机械结构连通着车顶的电子锚索。 还剩下了一根！ 约翰庆幸自己赌对了。 他立刻举起枪打死旁边警戒的放逐者，扯开驾驶室把数据线插进车载系统里。 【座头鲸电子战矛系统（已骇入）】 黑光入侵的速度很快，各种讯息传回，电磁武器的瞄准系统正在连上他的视网膜。 约翰眼前的景色两次闪烁，便连接上了摄像头，之前没玩过类似的东西，只能慢慢摸索，旁边的数据乱流和参数指标也看不明白。 镜头重新聚焦，拉到远处的战场。 萨拉齐趁着艾隆娜换弹的间隙，直接跳了起来，经过改造的双腿移动速度惊人。 他连发数枪，清空弹夹。 萨拉齐甩动胳膊，弹出一把滋滋冒电的离子长刀，顶着火焰冲到了脸上。 枪炮互射变成了近战械斗。 艾隆娜也搭载过近战模组。 她举起大狙接下了劈砍，踹开一点空间后单手卸掉了武器配件，滚烫的泄压阀喷出白雾，随后整根枪管就被抽了下来当成了武器。 “艾隆娜，我搞到个大家伙，你们得分开！” 约翰在队内频道里呼喊。 萨拉奇明显已经动怒了，胳膊上的注射剂启动，以胸膛为中心变得通红起来。 艾隆娜的电磁手枪射上去都跟挠痒痒一样。 眼见对方已经扑上来，直接全力挥棍，把整个合金枪管都给打弯了，却只只是让他歪了下头。 萨拉齐面目狰狞地转过来…… 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单向手雷发出滴滴声，结束倒数，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焰把他弹飞了出去。 萨拉齐胸口的工业皮肤被撕裂，血肉和改造过的皮下护甲被燎的焦烂，一片片地翻起。 嗖—— 远处传来破空声。 巨大的金属战矛把他钉在了汽车残骸里，被扰乱的机械配件发出短暂的爆鸣。 滚滚浓烟中浮现起几道电火花。 【坚持到援军抵达。（未达成）】 “让你特么也尝尝……” 约翰拔掉数据线，提着枪爬了出来。 艾隆娜的状况也不好过，定向雷炸出了内伤，右耳流下了一股殷红的鲜血。 她俩以这辆车为阵地开始坚守。 零星的放逐者尝试攻打他们，在突破无果后放弃，反倒是萨拉齐战死的消息传开了…… 南多领着人冲出包围。 敌人开始撤退。 战斗兴奋剂的药效也接近尾声。 约翰确信自己断了根肋骨，剧痛和眩晕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爬上来，只能靠在掩体里等待支援。 他颤巍巍地叼了根烟，没摸到火机。 艾隆娜撑着身体去抓了一节燃烧的残骸，凑到他脸上点着后又扔了出去。 呋~ 南多来的很快。 打扫战场需要很多时间。 约翰接受了营地医生的治疗，并且在山谷里原地驻扎了一天一夜。 直到大货车被修好，再组成车队返回伊甸城。 艾隆娜的扫描结果并不乐观，脑震荡都算轻伤——皮下防护需要重新修复，一个芯片坏了，主战用的狙击也彻底报废。 大马士革营地的人倒是经常来看约翰。 南多更是嘘寒问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回到伊甸城的时候又有另一波人过来“围观”。 “你就是那个跳崖的？” “你虽然不是营地的人，但你获得了一个成就，从艾隆娜的驾驶座活下来。” “真吉尔命大。” …… 约翰笑笑不说话，只等着南多过来结算报酬。 ------------ 023：群居者和独狼 南多来找约翰的时候明显憔悴了不少。 但他永远都是眼神坚毅、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个令队伍感到安心的领袖。 南多分享了些情报。 大马士革营地为亡者举办了简易的葬礼，用的是流浪者们特有的祭奠方式。 萨拉齐死了也是个解气的好消息。 “袭击我们的导弹发射车找到了，欧洲货，不知道萨拉齐哪里搞到的，这鲨币没有拿去干大事，竟然用来搞伏击抢劫，也真够看得起我……” “好东西，打算怎么处理？” “弹药就剩下两发，留下来自用就没必要了，倒是可以找个军火商买卖出去。” 总的来说这趟收获颇丰。 核心物资顺利接收，整体实力只增不减。 南多额外支付了一笔丰厚的酬金给约翰——如果不是他跟艾隆娜撕破包围，后果不敢想象。 约翰心安理得地收下。 他没有逗留的意思，立刻去维修区领车，毕竟那才是自己最期待的奖励。 这里跟停车场一样热闹。 萨拉齐和他的放逐者们贡献了不少载具。 营地里会修车的基本都来帮忙，先把战利品的配件全部拆解下来，再根据各自的需要组成新车。 有点像载具发烧友的线下聚会。 “嘿，约翰！” 螺丝刀坐在吊篮上，冲着他举起啤酒。“等我下来带你去看车，绝对屌爆了！” 约翰感受到好几条视线。 营地里热辣劲爆的妹子很多，都穿着背心，露着小麦色的皮肤弯腰干活，或者扎堆在阴凉处休息。 她们当众对着约翰说骚话，扬言要生吃了他。 “你是第一个带艾隆娜跳崖的司机，有些妞儿单纯想跟你比试车技，其他人则是爱你这张脸。” 螺丝刀用稀释剂擦掉了义肢上的油。 他嘴里不停地调侃道。 “路过空房车的时候小心点，别被拽进去了，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就当我没提醒过。” “我特么带着伤呢。” “只是肋骨断了，又不是枪断了。” 螺丝刀很懂的样子。 维修区往里走，能看见叠放起来的大型集装箱，两层全部打通当做工作间。 黑色材料通铺，科技含量十足。 艾隆娜的座驾也在这里——惨不忍睹的迈尔斯MT450被吊在中间，插满了数据线，几根机械臂在切割。 它没有修复的必要了，只能卸掉配件和系统，尽量挽回点损失。 伊桑伯格躺在仓库深处。 约翰亲手掀开无尘布，崭新的哑光烤漆映入眼帘，有一种原厂新车的兴奋感。 “按照你的要求，浮夸的外置灯带全都拆了。” 螺丝刀把平板递过来。 里面是具体参数。 整车颜色被重新刷过，用了盖亚细胞的生物涂料，里面还有一层高韧度的防刮膜。 车体做了保养和加固。 “护甲模块是营地能找到的最高规格，想要再进一步就只能去黑市淘换大公司的新款了。” 螺丝刀和约翰坐进车里。 “漂亮轻奢的碳纤维仪表盘，无边框显示屏，能够动态显示全车各项数据。” 前的挡风玻璃也装好了。 柏拉图的蜂窝防弹网。 搭载光学感应、热成像扫描，连接蓝牙还能把扫描信息同步到车内人员的义眼上。 “听说你想要个追踪插件？” “是啊。” 约翰看向前面被拆掉的MT450。“跟艾隆娜做任务的时候体验过一次，建模导航还挺酷的！” “你的车也有啦。” “这么牛逼，是同款么？” “保证一模一样。”螺丝刀笑道。“就是从迈尔斯上面拆下来的。” “WTF？” “放心吧，艾隆娜同意了。” 螺丝刀划动屏幕，显示出备弹界面。“你最期待的武器模块也装上了，但是实际效果堪忧，毕竟伊桑伯格超跑的卖点在于操作性和速度……” 银骑的武器板块做得跟玩具一样，内置弹仓只能容纳电磁冲锋枪的弹药。 约翰驾驶技术好，对操纵性要求高。 如果加装外置的武器组件，就会从一辆轻奢超跑，变成非主流拼装货色。 不仅丑，还影响驾驶手感。 约翰表示理解，毕竟他也不追求座驾的杀伤力。 银骑发出低吟，呼啸着离开了集装箱。 这辆车经过大幅度返修升级，已经洗掉了马多克斯帮的印记，变成独属于约翰的座驾。 他在外面逛了一圈才返回营地加油。 伊桑伯格使用的燃料是CHOOH2。 这是一款由盖亚细胞公司发明的人工合成酒精，能源危机被温控作物解决以后，市面上绝大部分的车辆都改用了类似的燃料。 约翰跟南多发消息告别，抬头却看见了艾隆娜。 她穿着长袖卫衣，竖起兜帽，裸露在外面的掌心植入体没有包裹工业皮，显然还在修复阶段。 “南多让我问你，要不要加入营地？” 艾隆娜的语气依旧平静。 约翰依旧摇头拒绝。“我跟同事的关系不好。” “不是同事，是家人。” “抱歉艾隆娜，我更喜欢拿钱办事。” “大马士革营地不好吗？” 艾隆娜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她是真的疑惑。“装备、资金、帮手，你需要要什么营地都会给你。” “嘿，算了。” 约翰坐进驾驶室，笑着打断她。“占据资源就要承担责任，你们是群狼，而我是独居动物……” 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自己做任务挣钱自己花，我心安理得，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被各种关系拖累。” 艾隆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转而拿出一个黑色长匣：“额外报酬。” 约翰有些意外地接过，放在腿上打开——漂亮的钨钢匕首镶嵌在硬化黑泡沫里。 【收集品：离子短刃】 【描述：放逐者萨拉齐的遗物，敢把这种试验阶段的武器装进胳膊，距离赛博精神病也不远了。】 “做个纪念品吧，摆在家里看看挺好，别动歪念头装在自己身上，会出大问题。” 艾隆娜想起南多的嘱咐，又提醒道。 “你的名字在营地里传开了，大家想认识你，最近还会有新的工作找你帮忙，别担心，报酬丰厚。” “给我发消息吧。” “不一定是我，也许是南多或者其他人。” 艾隆娜撩起袖子露出磨损的胳膊。“我最近要去出趟远门去升级一下义体，暂时不在伊甸城。” “保重身体。” “你也休息一段时间吧。”艾隆娜转身摆了摆手。“别再上新闻了。” 约翰不置可否。 他对艾隆娜印象不错——讲话直来直去，出任务的时候武力值爆表。 【任务：野火（完成）】 约翰摸了摸鸥翼式方向盘，皮革的触感令他心情愉悦。 打开电台，悠哉地驶向城区。 他在路上拨通了房屋中介的号码。 “您好，欢迎致电宜居，我们提供最优质的房屋租赁和买卖服务……” ------------ 024：安居 约翰做了线上预约，给出预算报价，然后直接开车前往宜居公司的所在地。 【伊甸城-丹妮街】 这里距离格奈乌斯的餐馆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却是属于黑金帮的势力范围。 宜居租赁公司建在艳舞俱乐部隔壁。 电话那端是温柔的电子音，实际却是一个肌肉虬结的黑人壮汉接待了约翰。 伊甸城中小型企业都是这样： 用电子音来应付线上业务，实操的工作人员通常会更现实一些，只有高档场所和效益良好的企业才会购置一个端庄耐用的机器人摆在前台，二十四小时都能对客户保持礼貌微笑。 办公室里很狭窄。 墙壁上有涂鸦、说唱海报，堆满了健身器材，休闲区的茶几上甚至还有枪械零件。 壮汉拿出平板核对了预约信息，随后带着约翰离开了音量爆炸的办公室。 房源基本都在丹妮街周围。 这附近是黑金帮的地盘。 他们以有色人种为主，遵守旧美国的黑帮规矩，大都装载着浮夸的义肢，热衷于街头创作和黄金饰品。 涂鸦是黑金帮的标志。 帮派成员贡献了伊甸城八成以上的涂鸦。 他们具有一种奇怪的表现欲，爱钻研个人风格，甚至会犯罪现场留下标志性图案，成功将自己送上警察局的通缉名单并以此为荣。 黑金帮的势力范围内往往毒品和枪械泛滥，没点本事的人也不会轻易前往。 约翰跟车来到了一个地库内。 他抬眼就看见了绕墙一周的喷漆作品，用的还是昂贵的渐变色荧光涂料。 电梯不能直达，要绕行一圈。 黑人壮汉跟沿途帮派成员击拳问候。 约翰默默地跟着他，也是见过枪林弹雨的，穿行在其中始终保持一幅平静淡然的样子，黑金帮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约翰穿过架空层的时候还看见公寓外面有一条商业街，衣食住行各种周围配套都齐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宜居度的。 这栋楼十层以下都是群居户，上面则是独立公寓。 穿过走廊的时候热闹极了。 嗑嗨了的毒虫，散落的闲汉，下班把妹的夜店打手都聚集在此，风俗小姐姐如果看你长得还行，也愿意撩起衣角提出加班申请。 约翰对此视若无睹。 老式电梯的栅栏门嘎吱作响。 约翰和壮汉各占一角，头顶的灯管不断闪烁，电子屏幕的数字逐渐滑向十五层。 房屋租赁不是黑金帮的主营业务。 黑人壮汉的工作态度也很糟糕。 他拿出平板给约翰录入了访客权限，十层以上的独立的公寓随便他进出。 这层楼的房间里家具齐全。 壮汉把设备都开了一遍，证明它们能正常运行，随后就坐在沙发上兀自放歌。 桌子上有现成的电子合同和授权房卡。 黑哥们见他把这间屋子逛的差不多，又掏出一个便携式超感体验器，戴上就能沉浸式浏览所有空置房源。 约翰听完都愣住了，质问道：“你早拿出来啊，何必带我跑一趟呢？” “要打卡。” 黑哥们的理由很蛋疼，掏出电子工牌的时候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并不是人狠话不多，只是纯粹的憨厚。 “房间都差不多，这里是最近的。” 黑哥们目光炯炯地说道。“如果你愿意提高价位，街区对面还有更好的，穿过两条马路就到，去吗？” 约翰没有吭声。 他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租房只是其中一环，能好好休息和整理物资就足够了。 “以后挣钱再换吧。” 约翰直接签订了合同，把手掌放在扫描仪上，确认好生物信息后支付了一季度的租金。 他也浏览过伊甸城的租赁网站。 以自己目前的积蓄，黑金帮提供的公寓已经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了。 不知道格奈乌斯有没有打过招呼。 约翰实际支付的费用比账单中低了15%。 这间公寓以灰蓝色为主，棱角都用圆弧收边，用各种隐藏式灯带照明，没有外露的灯泡。 客厅顶部是悬吊柱状投影仪。 这东西能让你在房间任何一角落看见屏幕，如果插入超感芯片还能在沙发上享受大片。 淋浴间、床铺、桌椅都很齐全。 廉租公寓没有配置厨房，混迹伊甸城的人每天都是接不完电话、做不完的工作，房间里有自动卷饼机，不会爆炸的微波炉就行了。 约翰打开最期待的工作间。 一个精致的安全屋展现在眼前。 墙壁是加厚隔音材料，可以放心地使用操作台改造器械，还做了工业隔磁和防火墙，能够阻挡黑客的远程骇入。 三面墙壁都是洞洞板。 他可以把自己的枪械和工具挂起来。 电脑和显示器也是配套的。 约翰粗浅地扫了一遍，果不其然，廉租公寓的设备里都是插件和病毒。 不过问题不大。 约翰只要连上数据线物理骇入，黑光能把它变得比自己的脸还干净。 房间总的来说……非常不赖！ 约翰给格奈乌斯报了平安。 他躺在沙发上联网，先选购了一些生活用品，随后访问了公开的药品网站。 盖亚细胞公司的LOGO在屏幕上徐徐展开。 它是伊甸城最大的生物技术企业，将医疗服务渗透到了每一个阶层当中。 只要客户在线付款，就会有无人机将各种档次的药物送货上门。 盖亚细胞的线上问诊系统也很牛逼，可以解决八成以上的常见病症，并提供对应的治疗方案，在成功逼垮了公立医院，搞得穷人们叫苦不迭以后，又将富人们圈定在了自己名下的私人诊所里。 它甚至还垄断了医疗救助服务。 资产充裕的客户可以办理会员，根据年费套餐享受最舒适的治疗救助服务。 生物芯片会通过网络将客户的身体状况上传到公司。 不管客户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受伤，只要还能喘气，他们就会派遣专业的战斗小组将人从枪林弹雨中抢回来。 约翰骂了两句有钱真好。 他的肋骨和内脏损伤都需要药物调理。 他不太愿意在陌生的街区就诊，也不可能为了一根骨头，驱车跨过半个伊甸城去求助里安·兰德尔。 资金要用在刀刃上。 约翰觉得安全养伤就挺关键的。 虽然公司都是些吸血鬼，但它们拿钱是真办事儿。 他下单结束后连个战斗澡都没洗完，就收到了快递到货的访问信息。 物流无人机不会傻呆呆地停在门口。 它们都有类似中继站的停靠点，尽量保证不会被非法拦截和远程击落。 约翰确认了客户信息。 两个金属盒子从远处滑翔而来，只需要一平米的稳固地面就能够实现悬停签收。 【设备：环形螺旋桨无人机】 【生产商：铁邦物流】 床铺被子都是压缩棉，没啥看头，重点还是药物。 【药品：超级治疗药剂】 东西装在泵式注射剂里，附赠图文说明，还可以访问官网看视频演示。 免责条款有，但没意义。 约翰刚签收完毕，走廊上的门铃声又响了，新点的外卖也顺利送达…… 窗外霓虹闪耀，灯牌林立。 头顶播放着伊甸城新闻，没有油烟汗臭，没有穿透墙壁的聒噪，皮革沙发松软舒适，能够慢慢享受一份双倍培根的至尊披萨。 约翰有种安顿下来的舒适感，在这种愉悦的心安中升起对未来的无限渴望。 他掏出药剂注射，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 025：新人 约翰在出租屋里休息了一周，期间足不出户，一切物资全靠网购。 他要歇个痛快！ 盖亚细胞的药剂很贵，但是治愈效果也是相当给力。 约翰最近在做徒手健身。 除了义体改造以外，锻炼也是变强的重要途径。 他穿着灰色背心吊在客厅的抓把上玩引体向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未知联系人】 【是约翰在听电话吗？】 对方的头像是一件高档西装，丝质领带上别了根显眼的金属夹。 他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三十来岁出头。 约翰刚开始还以为是大马士革营地的人找他干活。 但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对方讲话的语调怪怪的，透着一股子算计，笑声让人紧张，这种家伙在伊甸城里通常都不太好惹。 “你是谁？” 【他们叫我领带夹，是西区派发任务的中间人，你的房子就租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我碍事了吗？” 【当然没有，约翰，呵呵，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作为中间人，我有义务结交每一位新秀，并向他们提供出人头地的机会。】 【你有点活跃了，帮着埃登·韦茨做事，又给大马士革营地开车，我实在插不进队……】 “没办法，不干活没饭吃。” 【休息得如何，伤痊愈了吧，眼下有一个活动筋骨的机会。】 “你有工作？” 【伊甸城永远不缺生意，但别急嘛，我希望第一次接触能给你留个好印象……嗯，你要不先检查一下那辆伊桑伯格吧。】 约翰心底咯噔一下。 他启动亚特兰大虚网，调取车辆信息——召唤载具无响应，系统处于离线静默的状态。 “啧。” 约翰皱起眉头。 大马士革营地重装了车载系统，他拿到新车的时候光顾着试车了，没来得及用黑光再刷一次。 后来租房子、养伤，就把事情给忘了。 事实证明伊桑伯格的原厂系统还是有漏洞的，要么就是街面上的蟊贼技术太高…… 总之现在车载系统彻底失联，明显是被黑掉偷走了。 约翰叹了口气问道：“您知道些什么吗？” 【别激动，约翰，跟我无关，今天有人到西区的一家二手车行销赃，脏物是辆银骑577，还是全面改装过的。】 【这辆车最近可是频繁上新闻啊，车行老板不想蹚浑水，于是找到我，把事情撂清楚，希望避风港和大马士革营地的人别找他麻烦。】 “物归原主都好说，车在哪儿？” 【还在小偷那里，他们眼看卖不掉就开着跑了，估计也猜到自己惹错了人，正在捶胸顿足想办法呢。】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 【别急，约翰，几个普通的小毛贼可不配让我联系你。】 约翰听出了别的味道。 【我有个客户，是伊桑伯格公司的高管，他儿子最近在叛逆期，跟一群狐朋狗友勾搭，非要体验什么街头生活，客户托我照看一下，呵呵，你猜怎么着，刚挂电话，底下车行的老板就联系我了。】 约翰的表情有点难崩。 “我操了，这么巧？贵公子体验生活偷到我头上！” 【挺有意思的对吧，他爸是伊桑伯格高管，可能偷这个牌子的车比较顺手吧……】 【你肯定是能把爱车找回来的，重点是，我如果不打这个电话，那小子恐怕就要死在你枪下了。】 “闹了半天，你是来捞人的？” 【更复杂一点。】 “怎么说？” 【我的客户希望给自己儿子一点教训，已经远程关掉了他的急救协议，你可在不闹出人命的前提下让他明白社会的险恶。】 领带夹等约翰消化了几秒。 【车辆损失由我的客户来赔偿，还会额外付你一笔酬劳和封口费。】 “法克。” 约翰抽笑了两声。“这年头还有雇人打儿子的事情？” 【任务：社会教育】 【奖励：技术步枪（附芯片），酬金】 他欣然接下任务，随后换好衣服出门，在电梯里面缓慢下坠的过程中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已新建联系人-领带夹】 【领带夹：雇主为你准备了点礼物，我安排人送到你公寓楼下的29号车位了，另外我收到风声，黑金帮的人也在找这群小兔崽子，你得抓紧时间咯。】 约翰有段时间没出门了，义眼自动调节光感，没有刺眼的感觉，他匀速穿过架空层，走进地下车库。 原本停靠银骑的车位上空了，周围有好几个黑金帮的人在巡逻，荷枪实弹，气势汹汹。 有人在他们的地盘上找麻烦，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约翰找到29号车位，这里停放着一辆漆黑的摩托车。 伊桑伯格-合金RCH。 原厂顶配的好货，油箱上嵌着可触屏的钢化玻璃，地图上是一个正在实时更新的坐标。 旁边还放着个密封箱。 里面是一把崭新的精准步枪和六组适配的电磁弹夹。 【武器：柏拉图-斑马GUB】 【模组：非致命模式、弹道校准】 这把技术步枪装载了一个很有趣的芯片，非致命模式下，只要不是极近距离刻意射击，子弹都会主动避开敌人的要害，不会将其击杀。 雇主的意思很明显了。 合金RCH轰出低沉的气浪，骑手的灵魂在熊熊燃烧，特殊的排气管设计让它的声音更加内敛霸气。 约翰飞出了地库斜坡。 他一个极限压弯漂移驶上了主干道，在拥堵的晚高峰里左右横移。 那些坐在重甲豪车里、堵在路上的公司精英们听着这象征自由的音浪纷纷陷入遐想。 领带夹是有点本事的。 它能够定位到银骑的位置，肯定也能派人把玩闹的公子哥带回去，但偏偏要把活留给约翰，雇主那边的交易肯定也要抽一笔。 他能做成生意，又能赚够人情。 约翰跟随坐标来到了一片烂尾工地，清晰的车辙印延伸到围墙内部。 摩托车音浪有点打草惊蛇。 里面静悄悄的。 【放倒盗窃团伙0/6（未达成）】 【获取烂尾楼内的信息。（可选）】 约翰这段时间也算是摸索到了一点窍门，通常来说任务会给好几种提示。 要么让你莽进去。 要么就寻找取巧的办法降低整体难度。 约翰不清楚富家公子有没有装奇怪的义体，保险起见，还是翻墙去找厂区的监控探头。 他熟练地撬开变电箱，根据数据信息找到了监控中心的位置。 约翰花了点功夫连上镜头。 他这回可是带着全新的义眼的，同步扫描的信息直接显示在了角膜上。 厂区里标出了几个红色的数据轮廓。 他们躲在掩体后面，探头探脑，似乎还在跟附近的同伴低声交流…… 咔哒。 步枪上膛了。 ------------ 026：社会教育 约翰举枪射击。 仓库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跟传统动能枪械的声音相比，技术步枪的子弹在穿透空气的时候会发出电磁特有的翁鸣声。 优雅炫酷，却依旧致命。 这把斑马GUB手感舒服极了，后坐力适中，电磁弹夹的射速也很快，几乎眨眼间就清空了一个弹夹。 约翰瞄准的柱子被穿得七零八落，一个黄毛小子捂着腿倒在地上哀嚎，成为了首个被点名的倒霉鬼。 约翰没有用过斑马GUB，但他改造的手部义体发挥了作用。 【义肢：金斯顿-镭点握持I3】 他掌心有一个黑色垫片，能检测到武器芯片，会自动下载枪里自带的换弹程序，只要不刻意压制，双手就能像肌肉记忆一样开始换弹…… 空弹夹掉在金属层板上。 厂房内的枪声戛然而止。 这换弹间隙就好像捅了蟑螂窝，杂物堆后面蹿出来好几个年轻人，全都连滚带爬地往里跑。 约翰没有急着探头射击。 逃跑只是假象。 有个小鬼正举着枪在找自己呢。 不得不说，受过精英教育的孩子想法就是丰富，但很可惜——他们养尊处优太久，没有被绝对的实力碾压过，尚未认识到世界的残忍。 真是蠢得可爱。 角落里的摄像头锁定了目标。 这几个小鬼却浑然不觉。 约翰把厂区内看得一清二楚，义眼同步了扫描数据，障碍物背后显示着一个个数据组成的轮廓，就连抬枪的小动作都被捕捉到。 约翰静步摸到另一侧。 这里能完美避开对方的枪线。 他猛地起身，几发子弹打断了持枪者的机械胳膊，厂区内又多出一堆鬼哭狼嚎的声音。 “杰西中弹了。” “弯腰，快躲好！” “法克，法……我的手，呼~我感觉不到它了，疼死老子了。” “他在柱子后面！” “谢特，我打不到他！” …… 这群鲨币被吓破胆了。 他们盲目地开枪，朝着约翰的大致方向扣动扳机，子弹全被障碍物挡住了，连根毛都没擦着。 约翰冷静地离开原位，在一个杂物堆上架起步枪。 这是他瞄准最久的一次。 约翰的义眼再次闪烁。 电子瞄准镜重新聚焦，就看见厂区边缘有个人在猫着腰移动。 他准备抛弃同伴独自逃跑，都要碰到门把手了。 然而下一秒。 他的膝盖突然被击中，清脆的骨裂声和歇斯底里的嚎叫盖过了厂房内的其他动静。 年轻人们瑟瑟发抖，捂着嘴巴不再高声交谈。 断腿的家伙咬牙趴在地上。 他努力地向外爬，随后令人胆寒的一幕发生了…… 枪声没有停。 子弹掠过障碍物，反复命中，直至他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他发出哀嚎，痛哭着向同伴祈祷，直到失血和惊吓过度晕了过去，也没有任何人敢回应。 砰，砰，砰。 约翰握着斑马GUB调转枪口，继续稳稳地射击。 每一发子弹都能穿透掩体的薄弱处，精准地打在偷车贼身上，最可怕的是，每个人受的伤都不致命，但挨上一发子弹后就会切换目标。 年轻人们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操蛋，啊，他能看见我们。” “他的子弹能穿墙！” “该死，给我滚出来，你这臭杂……” 砰！ 骂人的家伙话音未落，就被一枪射穿了肋骨。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在地上抽搐，身后的钢板上有个边缘焦黑的洞口。 几十米外的阴影里传来枪声。 一发子弹精准地落在地板上，距离骂人者的脑袋只有几公分，溅射的电磁甚至灼伤了他的脸颊。 比起疼痛，恐惧才是最要命的。 剩下的几个蟊贼彻底发疯了！ 他们再也忍不住，全都尖叫着，举起枪冲了出去，然后像积木玩具一样被挨个射倒。 枪声终于结束了。 约翰切换镜头反复检查，然后气定神闲地站起来，就像刚刚在路边摊里打包了快餐一样轻松。 任务提示也跳了出来。 【与偷车贼交谈。（可选）】 【找到皮奥特·梅尔卡多。（未达成）】 空旷破旧的厂区里遍地哀嚎，惨白的阳光穿过扬尘，照射在画满涂鸦的水泥墙上。 约翰从金属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先把附近的几个蟊贼找到，集中丢在楼层中间，再绕到后面去拖拽跑得最远的那个倒霉鬼。 地面上多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恐怖的画面让人想起街面上臭名昭著的食尸鬼，刚才还痛哭流涕的年轻人们全都闭上了嘴巴。 “真特么的物以类聚啊。” 约翰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面前全都是富家公子哥——植入体都是些精致且漂亮的明星款，能在伊甸城的公共广告上看见的那种，贵却不实用。 他们气息微弱，意识模糊。 约翰只能弯下腰，放慢语速，尽量地大声说话： “现在，谁，能告诉我，特么的，我的车，在哪儿？” 嘴臭男弱弱地举起手，指向车辙印的尽头，他竟然试图跟约翰谈条件。“你的车载系统被黑了，我有秘钥能够远程解锁，只要你放我一条命……” 约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蟊贼立马就慌了，补充道。“我叫皮奥特·梅尔卡多，我家很有钱，别杀我，求求你！” 约翰的表情瞬间精彩起来。 皮奥特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对方却转身离开了。 约翰先在厂房深处找到了车，他立刻掏出数据线，骇入了车载系统。 黑光碾碎了伊桑伯格的防火墙，清理了插件，并且修复了蟊贼们留下来的后门。 【已添加新的载具。】 黑光将其添加到管理设备中。 约翰现在能通过虚网芯片远程检测车辆的状态，就跟黑蜘蛛一样，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收到消息。 再也不会出现被盗走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了。 除非对方能搞定黑光。 约翰环顾四周，都是些风格迥异的车，价位层次不齐。 “我就说一辆超跑怎么能坐得下六个人。” 他挨个检查后搜出来不少赃物，全都搬到了自己车上。 最开心的是在一辆皮卡的后座上搜到了大量药剂。 气阀注射器上全都是盖亚细胞的标志，这玩意才体验过，效果和价位比街面上的平替款高多了。 银骑577切换到漫游模式，自动驾驶返回了公寓，引擎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厂区，宣告着约翰夺回控制权，也进一步降低了蟊贼们的利用价值。 皮奥特脸都白了。 领带夹此时突然打来电话。 【约翰，搞定了吗？】 “六个倒霉蛋都在我脸上，暂时还能喘气，再不止血就难说了。” 【呼，你没事就行，黑金帮的人正朝你那去，带上皮奥特走，到西区老桥洞，我会安排人接货的。】 厂区外传来了急促的刹车声。 “他们好像已经到了。” 约翰切换视野，看到外面正气势汹汹地赶来一帮人。 【法克，你赶紧跑吧，黑金帮那边由我来交涉，等你彻底安全了再打给我。】 领带夹语气急躁地挂掉了电话。 约翰皱起眉头，他正打算离开，眼前却弹出新的内容。 【任务目标更新】 【把皮奥特·梅尔卡多送到交货点。（未达成）】 【跟黑金帮交涉。（可选）】 任务竟然在暗示他留下来？ 约翰犹豫间就丧失了逃生机会。 四面八方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一帮荷枪实弹的黑人端着枪闯了进来，黑黢黢的枪口指着他，嘴里飙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领头人叫嚣着让他投降。 ------------ 027：都是生意罢了 黑金帮把约翰围堵在中间。 他只觉得周围都是吼声，晃着拇指粗细的金链子。 扫描仪启动。 他们的枪械以动能微冲为主，义体改造主要偏皮下护甲。 眼见约翰不吱声，就有一个人歪着手枪，步步紧逼地靠近，试图更进一步做出推搡动作。 哒哒哒~ 约翰举枪射击，盯着他，先朝天花板放空弹夹。 周围震耳欲聋的聒噪消失了。 “哇哇，哦，伙计。” 试图靠近的家伙也迅速抽手。 黑金帮成员也都扩大包围圈，武器咔咔上膛，金属枪体和机械义肢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无序的哗哗声。 约翰表情依旧平静。 他是能在三百码车速下松开方向盘的男人，最近动不动就是枪林弹雨，已经学会了在高压下强装镇定。 约翰环顾四周： 一个个穿着白背心和兜帽的黑人，连机械义肢都要用黄金和涂鸦配色来进行改装，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枪把自己打成筛子。 但最关键的是…… 约翰在这群帮派分子身上没有感受到杀意。 他们跟马克多斯帮和夜曲打手不同，没有那种一言不合就要跟你爆了的疯劲，反而有点装腔作势的味道。 说白了就是仗着人多吓唬你，没打算真玩命儿。 黑金帮能控制西区地盘，不可遇事就怂，对方气势汹汹又不想干架，就让人感觉到事情不太简单了。 约翰压根不理他们的叫嚣，而是从备弹袋里摸出一颗破片手雷。 东西是在战利品里搜到的。 一个常规爆破装药致命武器，杀伤半径四米，能让围在约翰旁边的帮派成员身受重伤。 “候嘞谢特，你特么在干嘛！” “别动，放下武器。” 周围的黑帮成员警觉起来。 约翰淡定地扯掉保险栓：“把狗嘴闭上，你们吵得我手抖，我对枪口过敏，万一有鲨币走火给我干倒了，手雷炸起来可没长眼睛。” 氛围顿时有些焦灼。 对方试图拉出一个距离。 约翰转身盯着最外圈的人，举着手雷步步逼近，退多少步他就压多少步，再做出随时要抛投的样子。 于是黑帮打手们不敢动弹了。 双方在里面剑拔弩张，厂房外面又停了辆黑色加长的商务车。 一个穿着纳米管西装外套的黑人走了出来，他向着包围圈靠近，摘掉了金边墨镜扣在领口，露出一双狮子般的眼睛。 他鬓角斑白，脸颊有一条金色的散热纹路。 机械手掌上佩戴着好几个造型繁杂的金戒指，腕表也是贵气逼人的款式。 他看清现场，挥挥手让周围的帮派分子放下了武器。 “放轻松点，年轻人。” 他用眼神平息了躁动，缓解紧张的局势后主动走上前，先是冲着约翰点点头，再亲自伸出手，将弹出的手雷保险栓重新扣了回去。 原本领队的黑帮打手也主动站到他身后，插起胳膊瞪着约翰。 来人自我介绍道。 “维托·拉塞尔，西区商街负责人。” 他气势雄浑，地位不低，原本这种小事情只要坐在车里围观就好了。 但维托·拉塞尔跟新时代里装逼好面子的老大不一样。 他是那种愿意出面解决麻烦的人——会帮着底下的年轻人审时度势，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维托摊开粗壮的手掌：“你令人印象深刻，但我怎么不记得西区有这样一位年轻人？” “约翰。” 约翰揣起手雷，跟他短暂握手。 维托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地上的几个家伙身上：“这里是什么情况？” “小蟊贼偷了我的车，也受到了应有的教训。” “没有致命伤，你是一位慷慨仁慈的绅士，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冲这几个家伙来的。” 维托语调平和，说出目的。“他们在黑金帮的管辖范围内捞过界了，我需要将人带走，先平息众怒，再给多方人员一个交代。” “恐怕不行，先生。” 约翰摇头拒绝了。 周围的黑人明显恼怒起来。 他们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是真在考虑动手杀人的事情了。 约翰视若无睹，只跟维托交谈。 “我也是受害者，从街头尊严的角度来说，我在黑金帮的范围内交钱租房，却遭受了财产损失。” 约翰眉头逐渐紧锁，没有退让。 “恕我直言，维托先生，如果是你们先找到这帮蟊贼，会把我被偷的车送回地下车库吗？” 维托·拉塞尔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闪过一段金色数据流，在短暂地查询信息以后，约翰的账户里收到了一笔钱。 维托说道： “公寓租金退还给你，就当是我们安保措施不当的赔偿，但这些年轻人我必须带走，里面牵扯到一些你不便打听的生意。” 约翰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举起步枪，用后托砸晕了皮奥特·梅尔卡多。 维托先生的脸色有些差。 约翰却跟很认真地走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在领带夹那里接了一份工作，要我把这家伙活着带回去，希望您能够理解。” 维托先生在听到领带夹的名字时眯起了眼睛。 他意味深长地跟约翰对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方心照不宣，随后……他挥手让持枪者让出一条道路。 皮奥特不是很沉，像头猪似地被捆在摩托车后座上。 约翰掏出注射器，先给他来了一针吊住命，然后骑上合金RCH朝着西区最老的跨城大桥驶去。 【伊甸城-西区老桥洞】 浮空车轨道穿过比伦堡和内环街区，原本是泄洪的沟渠已经干涸了很多年，现在被涂鸦和各种杂物堆满，经常作为非法交易的地点。 【任务目标更新】 【跟领带夹的人钱货两清。（未达成）】 约翰坐在台阶上抽烟。 黑色吉普车撵着起伏的沙堆在他面前停下，两三个穿着皮裤的壮汉走过来，二话不说蹲下去插起数据线，确认过皮奥特·梅尔卡多的生物信息。 领头的壮汉问道。 “他还活着吗？” “睡得跟婴儿一样香甜。” “好的，你是约翰吧，这趟做得不错，人和车我们带走了，酬金后面会打到你的账户里。” 最后下来的人就要去碰那辆伊桑伯格摩托。 约翰淡定地掏出枪：“我拔掉了芯片，现在里面可是能打死人的实弹。” 壮汉很冷静地解释道： “这辆车是雇主临时借给你用的，酬金肯定会全额打给你，枪械和芯片也都留着用吧。但收拾几个蟊贼，就要一辆合金RCH……有点贪得无厌了，伙计。” 约翰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举着枪没动。 领带夹此时打来了电话。 【约翰，真不错，你顺利逃出来就好，听说你把皮奥特带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耍了我。” 约翰语气冷冷的。 ------------ 028：独立车库 【这话什么意思？】 “你同时跟我和黑金帮做生意，哦，不止，还有这群富家公子的亲属，每一边你都在扮好人。” “法克，先让我去给个教训，再让维托把人扣住勒索赎金，而你在中间吃得油光满面。” 电话那头传来毫不掩饰的笑声。 领带夹忍不住鼓起掌，既然被约翰发现他也就不装了，换回那一套做生意的口吻继续说道。 【难怪你能混得开，约翰，一单生意想要利益最大化得让事情变得复杂点，中间人就是吃这碗饭的，再说我也没想要坑你什么。】 领带夹却是理直气壮。 【我通常都会让各方满意，这趟活没让你吃亏吧？】 “有点意思，骗了我，还要我说句谢谢吗？” 【约翰，不妨先回忆下，我跟你谈的生意是什么？教训几个年轻人。而我付给你丰厚的酬金，一把崭新的柏拉图技术步枪……】 【抱歉，提醒我下，有漏发什么报酬给你吗？】 领带夹无奈地笑了笑。 他叹口气继续说道。 【怎么挣客户钱是我的事情，交涉，牵头，掐时间点让演员登场，都需要动脑子，按劳分配，也没道理让我多掏钱吧，你是执行者，约翰，我要榨油水也不是从你身上。】 “嘴皮子真溜，我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谎言会让我对中间人失去信心，你不该把我当成傻子。” 【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约翰，你超乎了我的想象，而我也愿意在杰出的年轻人身上投资。摩托车你收下吧，就当做事后的补偿，可贵了呢……】 “最后肯定不是你掏钱。” 【那你别管，反正我俩算认识了。常联系吧，西区这边的机会很多，就缺你这种聪明能干的家伙，以后挣大钱的生意优先找你。】 【回头见。】 领带夹挂断了电话。 壮汉们收到消息也不再逗留——扛起皮奥特走了，把摩托车留在原地没有动。 约翰面前弹出任务完成的消息。 【任务：社会教育（完成）】 【奖励：武器技术步枪（附芯片），额外酬金，载具伊桑伯格-合金RCH】 约翰骑车返程。 幸好任务提醒他留下来，否则就着了领带夹的道。 伊甸城的中间人都不简单。 领带夹应该是常年斡旋在公司和街头雇佣兵的人，能跟精英阶层打交道的人，心都脏，用格奈乌斯的话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 维托估计也是歪打正着。 他无意中提及生意，让约翰想到了其中关联，双方再交换下情报，也就明白了领带夹的小算盘。 但他也说得没错。 谁都没亏，大家都在这个生意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领带夹的厉害之处。 【伊甸城-丹妮街】 约翰开着摩托回到了公寓，却发现好几个黑金帮的人堵在地下车库门口。 他拉开了武器袋，做好迎接冲突的准备。 一个明显是小头目的脏辫哥看到约翰的摩托便主动走上前。 他穿了件OVERSIZE的外套，在模仿你当红的说唱明星，露着两颗大金牙递过来一张授权卡。 “以后你把车停在A31。” 约翰有些懵逼地接过。 他来到地下车库，顺着泛光发亮的道路驶向贵宾A区。 公寓楼下跟俱乐部和赌场的停车场都是打通的，甚至丹妮街的每个停车场都面积巨大。 约翰骑着摩托车，穿过了一个扫描道闸。 授权卡微微闪烁，电子栅栏显示绿灯，巡逻的西装保镖点头退至一边。 这里就是贵宾区A区了，就连标志性的涂鸦都变成了电子投影。 每根立柱上面都用金色材料包边，车库编号镶嵌在矩形拼接的合金板材里，有一种奢华的科技感。 地坪漆也是清爽干净。 清洁机和温湿设备能二十四小时循环作业，轮胎稍微偏转一点点就会嘎吱作响，每辆豪车的引擎声都会在地下车库放大。 客户想低调进出都难。 油门一响，牛逼轰轰地告诉其他鲨币自己活着回来了，或者要出去办大事了。 黑金帮的浮夸作风。 约翰来到31号车库前，用卡片插进授权面板，输入秘钥绑定信息，再把车辆数据导进后台。 合金门扇退开，暴露出一个明亮宽敞的独立空间。 这里起码能停四辆车。 隔间全部打通，有付费使用的自动清洗设备，还有能呼叫保养下单采购的贩卖机，配件墙上有常见的维修工具，方便客户调整自己的座驾。 约翰非常满意，调动程序将伊桑伯格也停了进来。 他最高兴的是：这里的电梯能够直达顶层，公寓楼之间有空中天桥互相连接，可以从贵宾区楼层中间回到自己的住所。 虽然也绕行，但低调了许多。 约翰很清楚——黑金帮不是冤大头，没理由平白照顾自己。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他刚洗完澡就接到了实名的电话。 【已新建联系人-维托·拉塞尔】 电话顺利接通。 视野右上角出现弹窗。 维托先生的背景虚化处理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穿着生物纤维的定制马甲，衬衫是带光学条纹的呼吸棉，全都是叫得上品牌的好东西。 【收到礼物了吗？孩子。】 “多得有点吓人，我差点以为自己加入帮派了。” 约翰站在工作间里，手里摆弄着两把步枪。 网页上显示着伊甸城某地下交易信息，正在搜索斑马BUG各配件的单价和功能。 【领带夹给我发了道歉信息，看来你已经找他索取过额外报酬了。】 “我觉得该叫受骗赔偿金。” 约翰冷笑道，又问出自己的疑惑。“应该是我欠你人情，为什么要反过来给我好处？” 【首先是封口费，这群年轻人不懂事，黑金帮要让他们的监护人出点血，期间难免有不配合的，需要去掰扯和时间。而我希望你吹牛的时候捡别的故事讲，这件事别透出去，对帮派和中间人都不太好。】 黑金帮都有强烈的表现欲。 比如普通成员喜欢追求浮夸和潮流的装饰，而维托这样的管理者更喜欢有味道的东西。 维托·拉塞尔的穿搭和做事风格像个教父，他往棱角玻璃杯里倒点高度酒，不经意地摸了摸戒指，在镜头里对着约翰说。 【其次是投资，每过一段时间，伊甸城就冒出百八十个新面孔，但真能做事情的太少了……】 【眼下我手里就有个重要活儿，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你考虑吗？】 “价钱合适都行，是什么样的工作？” 【你最擅长的内容，开开车，送个货。】 ------------ 029：子弹 维托约好了晚上到俱乐部面谈。 约翰挂断电话，决定趁着白天整理一下战利品，于是把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 上面是伊甸城枪械交易信息。 伊甸城的公开网络是可以访问武器商官网的，但这些网页都是以了解产品讯息为主。 公司为了拓宽新产品销量会公布一些参数，但真的点击了购买会发现原厂配件都是售罄状态，实际上还是得通过黑市渠道或者非法网站来交易。 约翰皱眉叹了口气。 一把趁手的好枪需要升级改造，但在日常中，弹药才是最烧钱的部分。 扳机扣着不放固然很爽，事后清算账单就有点欲哭无泪了，据说跑任务还倒亏一笔的蠢货也有。 每个从微末起势的大人物，基本都掌握了制作弹药的技能，日常搜刮的零碎物品也算有了消耗的去处。 约翰思索片刻，给橱柜打了个电话。 【哟，大客户，真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活得还挺滋润，就是忙了点……我最近不太方便回油桶街，你那里能提供快递服务吗？” 【换别人我肯定就拒绝了，谁让你是约翰呢，听说你去西区发财，还以为你另寻新欢了，竟然还惦记着照顾我的生意。】 橱柜说话还是不着调。 约翰甚至能想象出他翘腿数钱，放着品味极差的音乐坐在店里抽烟的样子。 【点菜吧，宝贝，今天是采购日，想要什么？】 “我想自己在家做弹药。” 【没啥问题，你先去超市里买测量仪，把工具间具体参数录下来发给我，要质量好的，还是应急就行？】 约翰扫了眼账户存款。 “要好东西，常见弹药都能做出来的那种。” 【没问题，天黑前把参数发我，明天中午送货上门但不负责安装，哦，对了，顺带把你上次订购的掘地机器人送过去，存在这有段时间了。】 “谢了伙计，跟你做生意真舒服。” 【啧啧啧，小嘴儿真甜，那我再提醒你一句吧，西区混球还挺多的，伊甸城里混得越好的人越精，跟他们打交道都小心着点。】 “我刚跟一个叫领带夹的打过交道，是西区街面上的中间人，有听说过吗？” 约翰插好弹夹，随意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橱柜鄙夷的笑声。 【一个没屌的混球，典型生意人，他发出来的任务基本都跟企业中层有关系，可能是定期组织淫趴吧，我没接过邀请，不太清楚，但这家伙鬼精得很，能把一块钱掰成七份。】 “嗯哼，见识到了。” 约翰忍不住发笑。 他这趟反正是赚麻了。 【工作台需要点时间，搓子弹是技术活，需要慢慢尝试和过渡的。你先去买现成的弹药来用，这样吧，我推给你一个西区的武器商贩，价格实惠，品类繁多。】 “我去看看。” 【账单回头发给你，可别特么死了。】 橱柜给的坐标距离这里不远，应该是一家位于商业街内部的商铺。 约翰本打算步行，但考虑到要购物，还是开了一辆银骑577出门。 西区街道上熙熙攘攘。 街头经常停放着配色浮夸的车辆，零星的帮派分子拽拽地坐在音响旁边——观看超感芯片，用VR玩游戏，或者在工业风格的器材上健身。 黑金帮势力范围内还算安定。 营业场所内的非法交易都有专门的人在管理，按时交租就能踏实做生意。 约翰穿过画满涂鸦的红砖墙，绕过艳舞俱乐部，就找到了位于建筑深处的武器店。 这里是老式银行翻修的。 大堂和其他楼层都分割划走，带金属栅栏的半个柜台以及后面的三间独立仓库，组成了一家新店面。 门口没有招牌，但你一眼就知道它卖什么。 武器店老板膀大腰圆，义肢胳膊粗得要命，大口径喷子在他手里跟正常步枪的比例差不多。 塑形板上挂满了枪械，芯片放在插槽里，弹药箱在柜台下面一摞摞地码放整齐。 还能看见几个改枪的小工坐在隔间里赶订单。 不愧是黑金帮的地盘，橱柜里最醒目的配件都是黄澄澄的。 约翰找位置坐下，在一个离线终端上划动，屏幕里有琳琅满目的武器弹药。 赛博时代下，义肢改造成为日常，武器越发泛滥。 在不断升高的危险系数下，人们被迫推动防具的进步。 对于平民来说，就好像是平常的一天，材料技术宣告突破，紧接着皮下护甲乌泱泱地出现了。 它堪称义肢改造的革命性突破，护甲能叠好几层，搞得赛博疯子刀枪不入，也对传统防弹衣市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武器制造商们也不甘示弱。 弹药也衍生出各种规格和附加属性，除了基本的护甲穿透以外还能带特殊效果，比如EMP电磁干扰、燃烧、酸腐蚀…… 约翰把常规弹药补齐，又挑了点其他备弹。 他带上东西返回，分别在车库和公寓放了一部份，装好技术步枪前往俱乐部赴约。 黑金帮掌控着西区九成以上的地盘。 跟其他势力庞大的帮派一样，会经营些合法生意，比如连锁餐饮店、脱衣舞夜总会、大型酒吧、载具维修工厂…… 这些场所里渗透了各种非法的买卖——洗钱、贩卖人口、走私赃车或是枪支。 当然啦，还包括帮派火拼和资源掠夺。 这些才是能养活帮派，扩大影响力的核心收入。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 这里是西区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无数明星和富翁来此挥霍享乐，每天的流水高得吓人。 它是由一整座商场改建的。 除了常见的蹦迪欢愉以外，还包括了大大小小的拳击赛场，以及健身会所，根据客户的消费能力和会员等级开放不同的区域。 博拉戈俱乐部是全面开放的。 这也意味着谁都能出入其中。 黑客、雇佣兵、通缉要犯，伊甸城普通市民，甚至是其他帮派的成员也能到外围的搏击馆去看戏，或者在原始器材上猛猛撸铁，展示自己刚注射完的肌肉。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座建筑物经过无数年的风雨变迁，最终回归了原本的属性和作用，成为人们消遣的好去处。 约翰受邀而来。 伊桑伯格的超跑穿过内部路，直接停在贵宾区，跟周围花里胡哨的豪车相比甚至显得很低调。 他穿过西装笔挺的保安，绕过酒池肉林，顶着各种颜色的舞池灯接受检查。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的枪械被暂时没收，刚走进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急躁的怒吼。 一个中年拳击手表情阴郁地坐在桌旁，他看见约翰出现就没再出声，毕竟要给老大面子。 维托·拉塞尔撩着衬衫袖子，示意约翰坐下。 “准时准点，太好了，约翰……我专门去打听了你在伊甸城干过的活，雇主们评价都很高啊。” 他倒上两杯酒。“希望这趟也能顺利。” “得了吧，维托，就一份活而已，不至于让你这种身份给我戴高帽吧，到底是送什么货？” 约翰拿起酒杯，浅尝了半口。 他没改造过消化系统，不敢在外面乱饮。 维托冲着桌边点点头。 拳击手拎起一个背包放在茶几上，拉开袋子，露出满满当当的小包装违禁原材料。 约翰瞪着眼睛把酒咽了下去。 “法克，这特么有多少？” ------------ 030：货人两不清 “我宁愿没有这袋破粉，约翰，我们社区里有个姑娘，吉诺，她被樱花十字街的东洋人给掳走了。” 维托举着酒杯指了指桌面。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能让吉诺活命，就是把这袋原材料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合着这东西是从枭町帮偷的？” “勉强算是吧。” “详细唠唠？” 维托叹了口气：“吉诺是个好动的孩子，她前两天用自制的EMP把一架编号未知的无人机给干下来了。” 他拧了拧眉心。“里面就装着这玩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查到给掳走了。” 吉诺的哥哥，马卡欧·伊姆韦，也就是此刻站在房间里的拳击手。 他带着赃物找到了维托先生，想要借助帮派的力量赎回自己的妹妹。 吉诺是伊姆韦家的小女儿。 维托先生跟她母亲是教友，在黑金帮的传统和家庭观念中，一袋违禁品原料绝对没有吉诺的性命重要。 “你们还挺仗义的。” 约翰点头称赞，却有点疑惑。“为什么要我去？” 维托先生解释道： “黑金帮跟东洋人关系很敏感。” 两个势力近几年的版图扩张略有重叠，生意上的摩擦也是愈发频繁，大大小小有一些冲突，但双方都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交换人质罢了，随便找个人也能做。” “现在事情有点复杂。” 维托·拉塞尔插着兜望向窗外。“原本跟枭町谈好面对面交易，跟我们联系的家伙突然失联了，不清楚那帮傻屌想干嘛。” 他担心的是枭町想借机开战。 约翰的背景干净，没有立场冲突，而且足够聪明，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随机应变。 【任务：油锅里捞人】 【奖励：酬金，设备入侵对抗电元，运输协议308（程序）】 约翰眉头一皱。 任务标题有点晦气，感觉这趟差事又要出岔子了。 但是奖励内容里有未知协议，还挺值得期待的，上次给黑蜘蛛的紧急协议就堪称救命保险。 约翰接下了任务。 他开着自己的伊桑伯格，带着一包违禁原料，前往交易地点。 跑车在主城区内轰鸣疾驰。 他身上也是背着暴力冲突的悬赏，按道理来说，会有无人机和警察过来找麻烦。 但能在伊甸城里活下来的，谁手头没点犯罪记录？ 如果每项罪名都要追究的话，会发现整个城市连根系都烂透了，所以警局对扫描程序做了修改，只要像约翰这样植入了外部镜头干扰器，公开的扫描仪就不会跳出警告。 除非你当街犯罪，就会突破基础的扫描禁制，给你现场通缉。 警察们也只能来找你了。 樱花十字街是旧时的称呼，实际上它的面积大得惊人，横跨好几条街道和企业聚集地。 这里地势落差高，是伊甸城最大的亚裔聚集地，以娱乐产业闻名，盘踞着伊甸城规模最大的帮派之一。 枭町帮。 约翰对东洋人了解得不多。 传闻称他们跟伊甸城的一些大公司关系暧昧，尽揽些脏活来做。 枭町帮经营娱乐业，懂得利用居民们的欲望来赚钱，放纵的人越多，兜里的票子越满。 但枭町内部的帮派管理却非常克制，在等级森严和帮派荣誉的伪装之下暗藏着极端和暴力。 管理层心狠手辣，重视长远的利益，做商业决策的时候理性到冷血。 枭町的底层成员数量很庞大，却没有像样的组织和规矩。 他们到处惹是生非，从事一些低端恶劣的暴力活动，处于鄙视链的低端，又时刻盼望着能够混上金字塔。 【伊甸城-樱花十字街42号】 银骑577的车速放缓。 窗外是高楼大厦组成的钢铁森林，每次踏进这片区域，就有一种被掠夺了天空的压抑感。 红光在建筑顶端闪烁。 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显得阴郁且黑暗，传达着来自精英阶层的冷漠。 建筑中部往下又是另一番光景。 商铺间竞争格外激烈，巨大的霓虹灯牌高低错落地挤占着每一寸空间，广告密集到一定程度以后就麻木了。 街道上永远是湿漉漉的。 熙熙攘攘的人潮踩碎了遍地光影。 活人走进这样压抑的环境，再闻到空气里无处不在的糜烂气味，估计就只想着堕落和释放了。 每个路口都有风俗工作者，酒屋保镖和帮派分子穿行其中，共同营造出一种酣畅荒诞的氛围，就连平时最虚伪的伊甸城公民们都敢在街上体验非法超感芯片……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停业的赌场，与枭町帮交涉。（未达成）】 约翰掀开兜帽外套。 冷凝水顺着疏水涂料往下流，汇聚在义肢表面，滴滴答答地落在行李包上。 卷帘门被暴力撬开了。 委托的情报显示枭町帮的交易者失联，现场看起来更像是遭遇了无法抵抗的意外。 砰，砰砰。 约翰试探性地敲门。 半挂的卷帘门被整个掀起来，两个眼神毒辣的枭町帮基层举枪审视着他。 “我是来替维托·拉塞尔送货的。” 约翰淡淡地回答，说话间侧身去看，巷子口被一辆厢型车彻底堵死了。 打手没有吭声，只是义眼不断闪烁。 他们得到里面的通知才领着约翰进去，穿过一段灯带闪烁的走廊，沿着钢铁梯子辗转来到地下室。 里面人数还挺多的。 全是枭町帮打手，身穿白色背心、马甲，裸露的部位用都带着浮世绘风格的纹身。 房间里充斥着电子烟和血腥味。 一个浑身是血的倒霉鬼被捆在椅子上。 审讯者缓缓起身，用湿毛巾擦拭自己手掌，同时看向从正门走进来的约翰。 约翰只感觉面前站着一堵墙。 【姓名：陇川沢】 【势力：枭町帮】 【扫描：重型皮下护甲，血泵，巨型合金义肢等】 【悬赏：多重谋杀、袭警、贩卖人口等】 【档案：枭町帮高级干部，通缉犯，彻也组二把手，管理伊甸城二十余家娱乐产业，内部行刑官……】 约翰面前闪过一长串犯罪信息。 这个叫陇川沢的帮派成员壮得无法理喻，他露出的半张脸上都是恶鬼纹身，手里还攥着一柄合金短刀。 “你是谁？”他问。 约翰将行李袋放在桌面上。“送货的。” 凳子上的人变得激动起来，不断求饶道：“我没有骗您吧，陇川沢阁下，我就说黑金帮一定会把东西送回来的！” 这位就是维托说的交易对象了。 陇川沢没搭理他，指着门道：“你可以走了。” 约翰没有动，转而说道：“这是交易，先生，东西已经送到了，那个掳走的姑娘在哪儿？” 陇川沢面露疑惑，再次盯着凳子上的人。 “绑架？” “货物掉在黑金帮的地盘，我把小偷绑了，逼着他们把东西给送回来。” “人呢？” “我……我卖给食尸鬼了。” ------------ 031：油锅里捞人 约翰花了点时间才弄清楚原委。 首先货也不是他的，这鲨币鬼迷心窍偷了枭町的原材料，在走私转卖的路上被吉诺无意中给打掉了。 然后他把姑娘绑了回来并且向黑金帮勒索赃物，没想到走漏风声。 枭町帮悬赏他的脑袋。 这家伙怕了，想溜之大吉，于是把吉诺卖给了食尸鬼换取路费，结果人还没离开店铺，就被陇川沢堵住。 约翰听得眉头紧锁。 事情变得复杂了。 陇川沢也有些不悦。 枭町高层有着自上而下的鄙视链，总认为这些小偷小摸的喽啰上不得台面，却又对帮派的无序扩张视而不见，永远只维护金字塔顶部的尊严。 “都听清楚了吧，滚出去，否则就留下来陪他。” 陇川沢再次下达逐客令。 凳子上的人在不断抽搐、冷汗直流。 【离开赌场，寻找吉诺的线索。（可选）】 【从交易者嘴里获得信息。（可选）】 任务给出选择。 吉诺随时都会变成尸体。 约翰皱起眉头，语气强硬地问道：“我要那姑娘的信息，卖到哪里去了，怎么联系？” 陇川沢的眼神变得毒辣起来。 “你是刚出来混还是怎么回事，雇主没有跟你讲过黑金帮和枭町的关系吗？这么急着找死……” 他手里的合金短刀在灯下反光，显得湿润且锋利。 “枭町准备好开战了吗？” 约翰没有害怕，而是反问。 “你们在这玩拷问PLAY的时候，黑金帮的教父还指望着小姑娘回家呢……我再说明白点，这可以是一场底下喽啰的交易，也可以是伊甸城帮派开战的信号。” 枭町打手已经挡住退路。 陇川沢皱起眉头，认真地审视着约翰，安静了大概几秒钟，然后转身甩过合金短刀直接砍向凳子上的倒霉鬼。 那家伙发出惨痛的叫声——没有改造过的左臂顿时鲜血横流，似乎已经被斩断，只是被捆缚着没有掉下来。 “给他想要的线索。” 陇川沢背过双手，回到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约翰快步走上前，便听见了微弱的说话声，他侧头把耳朵凑到对方脸上，将信息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临出门前陇川沢叫住约翰。 “喂，你是黑金帮的？” “我给自己卖命。” 约翰没时间耽搁，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赌场，银骑577刚刚停稳又轰起油门蹿出去。 【任务目标更新】 【找到吉诺的下落。（未达成）】 伊甸城汇聚着各种非法活动，而在地下世界的鄙视链当中食尸鬼永远都是被唾弃的对象。 赛博时代的人都愿意将财富投资在自己身上，甚至对于很多街头浪客来说，身体就是全部的家当。 食尸鬼就瞄准了这种赚钱方式。 他们无差别地袭击任何公民，只要有盯上的植入体，就会想方设法地偷袭、绑架、敲闷棍，扒光受害者所有的义肢，摘掉任何能够售卖的器官。 你以为这就完了？ 食尸鬼的素养参差不齐，如果你遇到有技术的人渣，还会将你残虐致死，并拍摄成原片售卖给芯片商贩，至于最后的血肉尸块有没有深加工，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毫无底线，是字面意义上的榨干你的价值，散落在城市各地做着最龌龊的勾当。 吉诺被抓走有一段时间了。 约翰只能祈祷她命大。 银骑根据线索停在了樱花十字街的沿岸，周围全都是便于藏身的廉价铁皮屋，它们的内部环境跟厂房和工作室有点像。 约翰都不需要义眼扫描，隔着很远就看见几辆可疑的货车停在空地里，三个表情阴郁的杂碎靠在沿岸护栏上讲着恶俗笑话。 他绕到铁皮箱背后，立刻闻到了腐臭味。 建筑物背面到岸堤的空隙被堵满，扫描结果是一堆潦草打包起来的尸块。 蟑螂随意爬行。 远处还有站岗的持枪守卫，防水布下面是烈性燃料——这群食尸鬼估计是想等离开的时候，用一场大火来清扫犯罪现场。 沿街铁皮屋都是廉价建筑，不管面积多大，都是公用变电箱和信号塔。 这里聚集的食尸鬼都是些头脑简单的败类，压根也不会想到派人去看守自己的信号回路。 约翰很熟练地插进数据线。 厂房内部的监控系统大部分都被拆掉了，但是最里面有一间鲜血淋漓的手术室，因为要录制超感芯片，所以保留了探头和情绪捕捉器。 镜头骇入，一览无余。 好消息是食尸鬼数量比想象中少，估计都忙着在城区里敲闷棍呢。 坏消息是能看见好几具尸体，手术室解剖台上还有个开胸者。 约翰扫描完敌人信息，立刻卡着视野死角摸进了铁皮房。 他扫描过周围的建筑材料——食尸鬼经常在工作间虐杀人质，周围的墙壁都做过隔音，显然是不想被帮派和闲得蛋疼的警察找上门。 “嘿，你！” 一个扛尸体的壮汉发现了约翰，刚要出声呵斥，步枪子弹就打穿了他的满口烂牙。 两具尸体同时落地的动静引来了关注。 约翰在箱子上架好步枪，凭借着信息优势提前预瞄，下一秒，房间里面依次探出来几个头，枪声响起，对方立刻血肉横飞。 钢铁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约翰调转方向，电磁高穿弹蓄力瞄准，隔着薄薄的金属门板直接射穿了即将开门的杂碎。 哒哒哒哒。 站岗的食尸鬼开始反击。 窗外能看见零星的枪焰，几扇玻璃被打得支离破碎，子弹落在杂物堆和尸体身上。 约翰躲过一轮扫射。 他刚打算起身还击，没想到对方开完枪直接跑路了。 【在增援抵达前，带走吉诺。（未达成）】 “靠，还会摇人。” 约翰咒骂着起身。 他掀开周围推车上的白布，连续几具尸体的扫描结果都对不上。 约翰又踹开手术室的房门。 两名握着刀具的食尸鬼想要偷袭，被子弹无情地打成了筛子。 台面上的尸体死不瞑目，生命体征彻底归零，幸好也不是吉诺。 约翰只能沿着来路继续搜索，无意中扫到了角落里半开的冷库。 他立刻跑进去。 寒气在不断向外逸散，金属舱内没有冰，脚底下都是积水，几具被扒干净的尸体像肉块一样挂在钩子上。 约翰跟着电缆来到建筑物深处。 这里有个澡堂似的浸泡池，白茫茫的浮冰和几具赤裸的尸体在飘动。 “妈的，狗杂碎。” 约翰听说过一些事情： 他们往活人的脑袋里装载过量软件，直到神经末端被烧焦，食尸鬼会将整个过程录制下来贩卖给其他变态。 【姓名：吉诺】 最好和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约翰在水池里找到了气息微弱的吉诺，他抱着对方往手术室跑，先找到应急药物麻痹她的神经，再拔掉她脖子上的垃圾芯片。 吉诺生命体征在不断下降。 约翰正打算做点什么，破碎的窗户外面传来了遥远的刹车声。 “操蛋！” 约翰用白布裹好吉诺，将人扛在肩膀上，在翻出血腥工厂的那一刻，钢铁楼梯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他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油门踩死，引擎的声浪在街面回荡。 【任务目标更新】 【将吉诺的尸体带回黑金帮。（可选）】 【挽救吉诺的生命。（可选）】 约翰脸上闪过远光灯。 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好几辆改装车疾驰而来——身旁是濒临死亡的吉诺，后面是穷追不舍的食尸鬼。 这下真他妈的生死时速了。 ------------ 032：剪尾巴 樱花十字街的夜生活相当丰富。 这就意味着银骑高速驶过的时候，街面上到处都是汽车和摩托，道路两边都是尖叫呐喊的市民，躲在灯牌后面的聪明鬼避过了机枪的扫射。 子弹打碎了周围的橱窗，弹壳在湿漉漉的黑色路面上翻滚，积水潭里的霓虹灯色被震得微微颤抖。 一切都是那么的致命。 约翰惹到了真正的疯子。 食尸鬼在商业区开枪的那一刻起，意味着再也不能回到沿岸的血腥工厂去继续自己的犯罪行为了。 枭町帮会持枪上门，把一双双破坏规矩的手给剁下来。 可惜那是后话。 吉诺瘫在副驾驶，她的义眼在不断闪烁，病毒软件在跟防火墙厮杀，肉体却独自承受着一切。 估计再过两条街…… 这姑娘就要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了。 路上的车全都停下来了。 大家就看着他们追逐，商铺楼顶的年轻男女还欢呼着往街上扔东西。 素质屌差。 伊桑伯格超跑在灯牌下漂移，它的左前轮在高速运转中疯狂摇摆，每个弯道都有失控侧翻的可能。 开这么极限是为了争取时间。 约翰暂时甩掉追兵，立刻打电话给里安·兰德尔。 “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那边听着真吵，好家伙，你不会是在干活的中途给我打电话吧？】 “其他事晚点再说，我旁边有个妹子快挂了，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义体医生，帮我救救她。” 【什么情况？】 约翰简单复述了冷库里的情况。 医生跟他的推断差不多。 【过量且不兼容的软件同时在运行，虽然你拔掉了芯片，但数据冗余已经产生，并且多余的参数在不断复制，占据了运算……】 “她快挂了，医生，你他妈能不能讲点人话？” 【她脑子里的病毒在催命，找个杀毒软件清一下。】 “谢特！” 约翰忍不住咒骂。 这里人生地不熟，且不说去哪儿找杀毒软件，吉诺的身体状况最多也就再撑个几分钟吧。 怕啥来啥。 吉诺突然开始抽搐，义眼泛白，有过载短路的迹象。 “法克，不管了。” 约翰用肘部稳定方向盘，抬起胳膊，从腕部咬出自己的数据线，反手插进了吉诺的脖颈处。 【生物信息扫描中……】 【确认连接数据终端？确定。】 约翰手下是两百多码的跑车，此时还得分心控制黑光，有种在高空钢丝绳上做精密手术的感觉。 黑光轻而易举地覆写了程序。 电子病毒和冗数据瞬间被清空，比新的芯片还要干净，就连原厂防火墙也被一起清理掉了。 约翰仔细地控制着，但凡有点走神，黑光就能把吉诺的脑袋炸成豆腐粥——他当初在彼岸大道的黑诊所里干过这种事。 “病毒清空了，然后呢？” 【噗，真的假的，在跟我扯淡呢是吧……副驾坐着裸妞，还随身携带着杀毒软件？什么癖好！】 “法克鱿，医生，我在被追杀！” 【好吧，好吧，别激动，如果你真清理掉了病毒，并且她还能正常呼吸，暂时就不会挂了。送到我这里来吧，隔着电话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谢了，等我甩掉尾巴。” 约翰稍微松口气，透过后视镜看见了改装车。 他心底也来了火气，直接调转方向冲上跨区大桥，并且控制着车速让食尸鬼能够跟上。 厢型车侧门哗地推开。 持枪匪徒嘶吼着朝他射击，子弹如雨点般落在跑车周围。 但是连一颗子弹都没打进车里。 伊桑伯格经过改造——搭载顶配护甲，柏拉图的蜂窝防弹玻璃，这几个食尸鬼没有重火力，子弹也都是最廉价的街头货色。 如果乘客感到紧张，就是对公司科技的不尊重。 约翰即将抵达大桥尽头。 他启动银骑车载机枪，微冲子弹全部射在了交通灯上。 电子信号灯被打爆，金属壳凹陷并滋滋闪烁，与此同时周围的探照灯在一瞬间全部打开。 整座大桥上亮如白昼，照得后面的食尸鬼眼睛生疼，而伊桑伯格带有光感控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电子屏都开始滚动红色警告。 约翰把车速拉满，仪表盘的数据不断飙升，抢在隔离桩升起的最后一秒惊险掠过。 他松开油门，摇下车窗，顶着劲风伸出一根中指。 食尸鬼的两辆车先后撞在合金阻拦桩上，响起巨大的爆炸声，火球窜天而起，尸体碎片和金属残骸崩得到处都是。 “人渣。” 约翰搭着车窗骂了一句。 聒噪的夜晚终于安静了。 【伊甸城-东区商业街】 他抱着昏迷的吉诺找到了里安·兰德尔，随后就是检查和急救手术。 医生在里面忙活。 约翰负责通知家属——维托·拉塞尔非常感激，表示会派人来接吉诺回家。 他挂断电话，翻看起吉诺的扫描结果： 她应该是走黑客路线的，脑部植入体很多，但是遭了这么一轮罪以后都有点损伤，建议全部换掉。 医生带着酒精味走了出来，对约翰说道：“杀毒还算及时，唔，也很干净，否则就她就要变成脑残了，你到底用了什么软件？” “商业机密。” 约翰没有解释，他往杯子里倒酒，吨吨吨地喝起来。 里安医生在对面坐下来，递过一张芯片，说道：“这是她脖颈里的控制系统，连最基础的防火墙都被洗掉了，我觉得不太对劲，就自作主张给拔下来了。” 约翰伸手按住，抬头看向医生。 里安·兰德尔抱着酒瓶直心疼，没有去看芯片和约翰，也没有继续追问些什么。 “谢了，医生。” 约翰心照不宣地收起来。 作为感谢，他给里安支了个招。 “这姑娘脑袋里的植入体都要换掉对吧？你把诊所里最贵的货给她安上，等会儿黑金帮来接人，你就把账单甩对方脸上，费那么大劲救回来的人，黑金帮肯定愿意掏钱。” 里安医生眯起眼睛，擦擦手返回了手术室。 约翰笑着给自己倒酒。“这玩意也记他们账上。” 他在诊所里稍作休息，趁着四下无人，掏出一枚特别抑制剂给自己插上。 仿佛有某种压力被释放，身体莫名轻松了许多。 他等到文字提示销毁再把残骸给拔出来，跟吉诺体内取出来那枚控制芯片一起藏在内兜里。 医生真的忙了整宿，他为了赚钱也是拼尽全力了。 弄得约翰都有些紧张。 万一给人家搞成赛博精神病，黑金帮冲过来估计要跟他俩玩命。 好在里安手底下有准——他选择的都是同系列的原厂货，安全系数和纯净度没得说。 吉诺注射完治疗药物，也悠悠转醒。 她看见陌生的诊所环境差点应激，在手术室里像只受惊的猫一样上蹿下跳。 约翰花了点功夫把她劝住，又和医生退出去，让她打过电话跟家里确认才终于冷静下来。 吉诺捂着脑袋直发晕。 约翰脸上却突然跳出一串提示。 【任务进度更新】 【询问吉诺EMP发射器的详情。（未达成）】 ------------ 033：赌徒 “EMP？” 吉诺端着水杯回忆着。 她改装过一把电磁脉冲发射器，无意中打掉了枭町叛徒偷走的违禁原料，才引出了各种麻烦。 根据吉诺的描述： 其他配件没啥特殊的，但核心破译部件采用了柏拉图公司的入侵对抗电元。 ICE可以通俗理解为防火墙。 赛博时代最先进的反破解技术，各大科技公司都愿意花费重金去组建各自的科研小组，用ICE跟黑客互相较量，保护自己生产的义体不会被轻易地骇进去。 “这东西哪儿来的？”约翰问道。 “前段时间，市中心出了一个赛博精神病，你们还有印象吗？” “我记得，就是送医生回来的那晚。” 约翰还能想起特别行动队的浮空车从车顶上掠过的画面——当时黑光导致身体虚弱，自己半死不活的，压根没想着去凑热闹。 吉诺跟大部分黑客姑娘一样，始终保持高强度冲浪，了解得更详细些： 据说当晚被炸开的是柏拉图公司的仓库，放逐者和食尸鬼搭伙，搞了高级义体，冲进公司抢了一大堆的东西出来。 黑市当晚就爆出了各种好货。 吉诺资金有限，蹲点抄底买到了盲盒，收到柏拉图试验阶段的防护硬件。 这款固件被吹得天花乱坠。 柏拉图高层甚至扬言——这款试验阶段的ICE能拦住最顶尖的黑客，内部的陷阱跟迷宫一样，稍微年轻点的黑客只要敢黑，都得烧死在里面。 吉诺收到货以后突发奇想，尝试着反向运转了硬件子程序，结果发现： 改装后的EMP能够凿穿其他公司的防护。 最厚的盾变成了最强的矛！ “就他娘的一发，无人机就掉下来了，连我都没有想到啊……你懂吗？” 吉诺回忆起来还是感觉很惊讶。 她看约翰很感兴趣的样子，遗憾地表示。“这些东西都在掳走我的东洋人那里，枭町一家废弃赌场的密室，我当初就被关在里面。” 【任务进度更新】 【重返废弃赌场，寻找遗失硬件。（未达成）】 约翰复述了昨夜的经历。 吉诺听见绑架自己的人被枭町帮审讯，嘴里发出了痛快的咒骂声。 约翰担心东洋人会搜刮现场。 吉诺却说密道很隐蔽，是专门用来藏匿赃物的地方，运气够好的话，或许不会被发现。 于是约翰开着银骑返回了樱花十字街。 此时晨曦微濛。 阳光照在烧焦的大桥上，汽车残骸已经被清理干净，一辆无人清洁机缓缓驶过，留下了湿润的路面和丝丝缕缕的腥臭。 银骑驶过沿岸大道。 食尸鬼盘踞的厂房已经被烈火吞噬，滚滚浓烟跟西区高空的工业废气混合在一起。 约翰透过车窗远远地看着： 枭町帮打手们守在建筑物前。 昨晚残留的食尸鬼全被他们杀了，尸体扎堆叠放在路边，死状凄惨，对着街面上往来的路人做着无声的警告。 谁在樱花十字街闹事，谁就得付出代价。 红灯结束。 路面语音播报开始提醒。 约翰按响喇叭催促前车，转弯驶过路口。 【樱花十字街-废弃赌场】 约翰俯身穿过凹陷的卷帘门，蒙尘的废弃赌场里满是打砸的痕迹，依稀还能看见一条拖拽出来的狭长血痕。 人大概率是挂了，说不定连尸体都被烧成了灰。 跟约翰预料的差不多，整个废旧赌场被枭町搜了一遍，但这些帮派成员干活很草率，明显没有搜到关键地方。 估计陇川沢对那倒霉蛋的家底也不会感兴趣，单纯就是施虐和惩罚叛徒。 约翰根据吉诺的提示，找到一台断电且玻璃全碎的弹珠机。 掀开操作盖板能看见一个数据槽。 约翰掏出连接线，用黑光接管系统，严丝合缝的墙壁向外弹起来，扒开以后就能看见几平米宽的密室了。 空间狭窄，设施也很简单——金属桌椅，散落各地的杂物和货架。 约翰在角落里找到了军火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ICE固件，其中明显缺少了一块，应该是吉诺用的。 光是柏拉图公司的LOGO，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值钱货，可惜啊，这倒霉鬼还没把东西卖出去就被陇川沢杀了。 约翰用义眼扫描四周。 墙壁上有一圈变色的密封涂层，因为潮湿和时间久远变得跟周围格格不入。 他走上前扣掉盖板。 从暗格里挖出一个丝绸包裹，打开以后竟然拔出了一把单分子武士刀。 【武器：武士刀-赌徒】 【附件：锋锐、耐久涂层】 东洋人的武士道文化在赛博朋克时代被赋予了全新的解释，偏激和暴力被放大，而某些元素成为了武器商的设计灵感。 这把高科技刀刃是筏岐工业的早期产品。 他们进驻伊甸城的时候为了拓展市场，推出了东洋元素的系列武器，只要交钱，可以根据客户需求打造出独一无二的配色，并发放专属的产品序列号。 这系列至今还在推陈出新。 约翰手中这把是早期定制款，原主人在购买的时候经济条件应该还不错。 虽然他落魄了，还是没有把刀变卖，就好像是某种幻想，一份精神上的本金，承载着绝地翻盘的希望。 约翰联想到他混的惨样——落魄到跟食尸鬼勾结凑路费的地步。 有种讽刺的荒凉感。 “这就是赌徒吗？” 约翰审视着武士刀。 漆黑的合金刀柄，窄口护手，通体狭长且带有浮世绘暗纹。 金属刀刃部分是淡淡的藏蓝色，是上世纪东洋黑帮最流行的西装配色，也容易联想到街机厅里沉迷弹珠机的赌鬼。 约翰整理好战利品离开。 他刚坐进驾驶位就接到了电话。 【维托·拉塞尔：约翰，干得漂亮，马卡欧已经在东区接到吉诺了，这妮子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多亏了你，哎，希望她能长记性吧。】 “她命不该绝，呵，我说真的，运气确实站在吉诺这边，差点就挂了。” 约翰回忆起来都感觉惊险。 维托先生带着微笑。 【谁说不是呢……昨晚樱花十字街有人在飙车开枪，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嗯，这趟活真是辛苦你了，原本承诺你的酬金实在拿不出手，我会翻倍打给你。】 “真是气派。” 【你该得的。】 维托饶有兴致地给自己倒上酒。 【你在东洋人的地盘闹得沸沸扬扬，枭町帮都在打听你的名字，放心吧，我们罩得住，你只是中立佣兵，街道上该怎么走就怎么走，除了食尸鬼没人会找你算账的。】 他冲着约翰举杯，再次说道。 【黑金帮从不亏待朋友，等你回到公寓会看见我们准备的礼物，钱是钱，心意是心意，丹妮街正式欢迎你的到来。】 维托说完挂断了电话。 约翰缓缓提高车速，眼前跳出结算信息。 【任务：油锅里捞人（完成）】 【奖励：酬金，设备入侵对抗电元，运输协议308（程序），武士刀-赌徒，特别通行证，未知纪念品。】 ------------ 034：精明的人 约翰的第一反应是东西少了。 任务结算上面写着有特别通行证和纪念品，两样东西都不在旧赌场。 随后他反应过来，应该是维托准备的礼物。 【伊甸城-丹妮街】 伊桑伯格超跑驶入地库。 他畅行无阻地开进贵宾区，眼看着专属自己的A31号仓库自动打开。 维托先生支付的酬金已经到账。 约翰终于宽裕了一点。 又是一个通宵结束了。 约翰发誓要好好休息，挣钱是为了让生活更美好，而不是把自己累成傻逼。 他站在车库的终端机前，决定消费点什么，天天看着电梯广告放载具养护套餐，现在兜里有钱，终于有勇气翻看详细的服务手册了。 伊甸城每天都是风风火火的，每次出门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忙碌的大人物们也不可能抽出空来天天接水蹲在座驾旁边擦车子。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来做。 客户购买载具养护套餐，最低档次都包含了车辆自动清洁服务，只要你的座驾没有爆炸，能完整地开回车库，专业的精洗服务为您奉上！ 甭管什么尘土砂砾泥点子、座位底下的旧弹壳，玻璃渣，哪怕是镶嵌在轮毂缝隙间的有机物……主要是血肉碎骨之类的，都能给你彻底清理干净。 如果短时间内不用车，还会帮你进行修复，诸如碰撞损伤、锈蚀、枪械导致的损坏都包括在内，确保客户的爱车始终处于最佳状态。 套餐甚至有专门的渠道，对接各大载具企业的生产工厂，这样的门路普通修车行和黑市商贩可搞不到哦。 如果拿到外面去修，资质不行的小作坊反而会给你偷梁换柱。 当然啦，材料钱是另算的。 约翰付款购买了中档套餐，然后在面板上点击确认。 车库里的自动洗车装置立刻就运作，扫描仪也开始检查，铁网状的地板升降到合适的高度，四根机械臂开始作业…… 约翰放心地把银骑留下。 黑光已经扫过系统，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能够远程监管载具的状态，再也不会出现小蟊贼偷偷把车开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了。 他坐着电梯缓缓上升。 一路上都在感慨贵宾区的服务真不赖，或者说，在伊甸城里，有钱的生活才有质量。 什么都很贵，浪费不起，资源要花在刀刃上。 约翰拎着包返回了公寓。 房门解锁，屋内是过滤后的清新空气，恒温系统运转良好，光是呆在里面就令人放松，全屋音响也播放着他最喜欢的车载音乐。 约翰先是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端着功能饮料在沙发上坐下来。 维托的礼物就摆放在面前。 首先是一张黑金色芯片。 他顺势插进了自己的脖颈。 【数据读取中……】 身穿西服的维托·拉塞尔先生出现在眼前。 “约翰，这张授权芯片是博拉戈俱乐部的金钻会员卡，只要绑定你的生物信息，西区最大的销金窟将对你开放……” 这段视频是提前录制的。 维托先生的身影缩放到左上角，画面正中间是俱乐部宣传信息和生物绑定选项。 “超模泳池、内场拍卖、名人宴会厅全都随你进出，当然啦，授权卡里是空的，你在内场里的消费还是得自己买单。” “别怪我小气，这张卡是非富即贵的象征，你可以理解为一条通往上层的捷径。” 他张开戴满戒指的双臂，笑道： “如果你嫌麻烦，或者讨厌社交，就把东西甩到黑市上去卖吧，到时候你就会理解我的这份礼物有多么的贵重，别担心，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序列号我也能查到，不会给黑金帮造成什么困扰……但你要是真这么做，我会有点小失望。” 录屏播放结束，跳出绑定信息。 约翰拉开窗户的金属栅格，透过玻璃就能远远望见博拉戈俱乐部。 一个专供上流人士享受的区域。 它是黑金帮最大的收入来源。 这张卡是维托给他的机会，看似很好，其实很多东西都没讲，只是写在芯片后面的会员需知里。 俱乐部会员是要缴纳高额年费的，这笔钱对目前的约翰来有点昂贵，好在首年已经缴纳，还有一段体验的时间。 维托·拉塞尔在变相激励他多做任务——在西区的地盘上免不了要黑金帮产生交集，从而让这个有实力的年轻人融入丹妮街。 他的想法都摊在了桌面上，作为帮派话事人，怎么会做亏本生意呢？ 约翰思考片刻，还是绑定了生物信息。 反正首年期是免费的，去见见世面也好，如果觉得划不来就不续费呗。 除了维托先生的卡，桌面上还有一个金属盒子。 里面放着一把枪。 【收集品：EMP发射器】 【描述：吉诺的电磁脉冲枪，精妙的创意，搭载柏拉图实验阶段的ICE硬件。】 盒子里面还有吉诺的留言。 【维托先生说要送你礼物，谢谢你救我一命，我也送点东西意思下，唔，不确定你有没有在赌场里找到想要的东西，但是看你对EMP改装还挺感兴趣的……我手里这把送给你吧。】 这就纯粹是意外之喜了。 算上黑蜘蛛挖掘出的横财，这已经是第三件收集品。 约翰来到工作间，用硬化泡沫扣出形状，在武器展架的正对面腾出一片区域，以后这里专门用来摆放杂七杂八的收集品。 目前就两件，自上而下分别是： 放逐者的离子匕首。 帮派黑客的电磁步枪。 约翰刚收拾好房间，再次收到了快递信息，是在橱柜那里定制的用工作台模组。 这哥们不愧是油桶街最好的二手商，随快递过来的还有配套的安装芯片。 约翰把东西插进客厅的播放器里。 全息投影照射在金属茶几上，等比例模拟出了工作间的轮廓，具体参数是约翰之前录下来的。 视频开始播放。 它用3D动画教你怎么安装子弹制造台，详细到连一颗螺丝的位置都要提醒你。 “这尼玛有手就行……真有心啊，橱柜。” 约翰穿着灰色背心，像个住在车库里的理工宅男一样开始组装工作台。 橱柜售卖的东西都是好货。 桌面是电磁台板，附带精准测距，旁边是制作子弹要用到的工具，规格齐全，配件丰富，市面上能见到的子弹都能搓出来。 快递里面还有张芯片，解压以后是安装包，里面有常见弹药的制作教程。 约翰看完才发现： 橱柜给自己挑的这套工作台还有升级空间。 他只要将数据线连接到主机，就可以跟工作间的系统同步运作，如果再加装一些机械臂，甚至能打造出全自动搓子弹的流水线。 约翰狠狠地心动了，然后顺着橱柜的链接把其他用到的配件全部下单。 “活该橱柜发大财。” 他再次看向账户余额，隐隐皱起眉头，连日奔波看似挣了不少，稍微不克制，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完全挡不住。 任务还是得做。 约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开始整理这趟任务的最后一样战利品。 【运输协议308（程序）】 ------------ 035：全自动 约翰启动检阅，义眼便开始闪烁，数据洪流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这感觉跟看黑蜘蛛图纸有点类似。 约翰解析完过询协议内容，却发现自己目前的设备都没法搭载它——扫描结果显示运力不足。 他将注意力放在脚边的箱子上。 这里面是熟悉的猎犬掘地机，是改造黑蜘蛛的原材料。 作为精氪重工的全地形器械，虽然具备强大的挖掘搜集和搬运能力，但荷载负重达不到运输协议308的标准，移动表现也只是能在及格线上徘徊。 要把它改造成黑蜘蛛还需要其他配件。 约翰已经不是寄居在餐馆休息室的流浪汉了，现在兜里有钱、时间充裕，可以在终端机器上选购合法材料，然后等着无人机送货上门。 嗯，等等！？ 约翰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端起水杯，转头看向窗外——铁邦物流的负重运输机在城市上空穿梭。 这玩意的数据应该符合要求吧？ 约翰是铁邦物流出来的，城市里最好的运输机都掌握在企业手中，想要搞一台私用，只能在街头花费重金寻找中间人。 他没有考虑去买一台新的，而是起身回到工作间取下了吉诺送的EMP发射器。 约翰从未自诩过合法公民。 他先把客厅周围清理一圈，然后在网站上将后续要用到的材料全部加入购物车，直到把浮空快递的负重拉满，确保来送货的是一台大家伙。 数个小时后，物流通知收件。 一台六旋翼载重无人机越过了丹妮街的浮空车轨道。 它稳稳地穿过霓虹灯牌来到公寓楼顶，逐层悬停到约翰房间外面的阳台并扫描寻找着陆点。 约翰盯着它挂载的巨型箱子，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玩意的运输负重肯定达标了。 他举起EMP发射器对准运输机开枪。 砰，翁—— 特殊磁场如同雷暴般穿过客厅。 公寓家电设备都装了隔离层，只是出现了短暂的闪烁和电流杂音，但悬停在阳台上的无人机却是直面电磁攻击。 无形的巨浪席卷而过…… 它遭受重击般朝外倾斜，指示灯乱闪，在和墙壁、护栏磕碰后径直坠落。 约翰快步上前将其拽住。 他住的可是十五层，要是掉到下面，黑金帮和伊甸城新闻都会去搜寻凶手。 这台公司设备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就像是一个被迷晕的性偶在晕倒前作出垂死挣扎。 “警，警告……您正在非……非法攻击铁邦物流企业的资产，请……请立刻……侵犯行为，错误报告发送……中止……重试……” 约翰掏出准备好的工具，麻利地撬开盖板，再掏出数据线插进检修用的端口。 黑光席卷而过。 内部情况非常糟糕，好像是被炮弹轰炸过的地面，又被重型沥青整合铺路机狠狠地碾压了一遍。 吉诺的电磁枪确实牛逼。 这玩意的拦截效果非常炸裂，但在开出一枪后发出了过热警告，里面的ICE固件也是直接烧毁，柏拉图实验阶段的芯片宣告报废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成本大得惊人，幸好约翰手里还有一组，需要用到的话还能拿出来。 运输机瘫痪在客厅中央。 他从工作间接出拖线盘，摆上几台移动设备，开始检修运输机： 内部电路烧毁过半，主体结构完整，铁棒物流的设备隔离层阻挡了大部分伤害。 约翰把快递箱拆开——先是用EMP击落它，再用它送来的货物将其修复。 感觉有点诡异。 他穿着沾满了工业废油的背心，脚底下铺着厚实的车间防划隔离毯，身后是两台移动射灯，手边的三个显示器上闪动着各种复杂的参数。 这架势如同一位精氪重工的技术员。 但这些知识都是黑光带来的。 约翰脑海里接收到相关图纸的时候，关于设备调试和程序编译相关的信息都会出现，手底下无需犹豫，就能做得跟教科书一样标准、漂亮。 他不开玩笑地说，只要拿到足够好的设备，甚至能轻易复刻原厂的制作精度。 最后是程序编辑。 约翰就好像让大脑托管了，屏幕上飞速闪掠各种密集到爆炸的数据乱流，短暂停顿的内容更像是乱码，跟公共网络上见到的字符完全不同。 这些从黑光里下载的编译压缩包究竟是什么东西？ 约翰无法理解那些文字，也不懂协议和程序之间具体运转的逻辑，如果要给旁人解释一遍，他是完全做不到的，但手底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比最高转速的义肢都快。 屏幕上的进度条加载完毕。 【-请为设备重命名-】 约翰略微思索，望着窗外的巨幅宣传海报，在意识深处取好了名字。 【设备：机长】 【状态：运输协议激活，已连接设备管理中心，待机状态。】 他在黑光管理的设备中心里点开运输机的详细情报，除了设备参数和各部件的运转情况，还有它搭载的系统。 【模组插槽1：精氪V8集成系统】 【模组插槽2：伊甸城六级巡航（含卫星同步、局域网校准）】 【模组插槽3：[闲置]】 约翰激活了运输协议，眼前的设备运行状态更改。 【程序加载中……】 【描述：遵守运输协议代码编号308，自行转运各关键材料，暂未设置具体航线。】 约翰理解了程序的作用。 从今往后，机长只为自己服务，在伊甸城各处辗转，帮忙送货，主要是指某些不便公开的东西。 比如黑蜘蛛。 机长可以把今天新到的黑蜘蛛打包送到城外的垃圾填埋场，也能把挖掘出来的材料道具送回出租屋，只要达到一定量就开始往返跑。 约翰又搬出柏拉图的ICE固件，更换了六旋翼载重无人机的防火墙，这可是试验阶段的防御固件，相当于在数据层面给机长套了一层盾牌。 黑光将其纳入管理设备全天候监督： 别说骇入，就算是异常扫描，约翰都会收到提醒，而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施加保护，除非是暴力轰炸，否则寻常的技术手段还真没法截停它。 约翰拆掉了带有铁邦物流的盖板，装上太阳能集合器，解决它后续的能源问题，充电端口没有拆，应急情况下还能给自己充电啥的。 机长稳稳地起飞。 它更换了雇主，开始新的工作，由于连接着黑光数据库，在高楼大厦间飞行的时候，能够精准地避开每一条报备过的航线。 约翰收拾好客厅残骸，将涂满机油的背心扔进网格篓。 他眼前闪过设备运转情况。 机长首飞顺利着陆，坐标位于伊甸城三号填埋场。 黑蜘蛛2号安全抵达并开始工作，1号收集的横财和特别抑制剂原料正在装载中，打包完毕后，机长将按照最新路线返回丹妮街公寓。 这条运输线算是搞定了。 约翰义眼中闪烁的数据流消失，镜子里的总控看着略显憔悴，他忍不住去想——用机长跑运输，或者给自己代拿货物能不能挣一笔外快？ 他略微思索后打消了念头。 机长的程序暂时不方便公开，街面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人看在眼里，如果被企业盯上，说不定会惹麻烦。 黑光的秘密越来越多。 约翰现在勉强算是站稳了脚跟，或许是时候去完成脑子里唯一的主线任务了。 探查事故真相，说不定能更加了解黑光。 约翰洗漱完毕瘫倒在沙发上，一天一夜的奔走，加上改装设备之类的，已经彻底榨干了精力。 他忍不住沉沉地睡去。 ------------ 036：拳击馆 约翰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 金属栅格透进霓虹灯色，窗外是逐渐沸腾起来的伊甸城，跟死气沉沉的白天相比，夜晚的城市好像更亲切些。 车辆引擎轰鸣，建筑设备回响，浮空车掠过高楼大厦时发出各种震动…… 约翰拉开栅格窗帘，边穿衣服边看向窗外——巨幅的投影广告冲天而起，沿着高楼四周不断攀升，环城轨道上的浮空车急速闪掠，阴影下是形形色色的不眠者。 午夜电台，灯红酒绿。 入夜后的城市比白天更聒噪，却让约翰感到没由来的宁静。 房间里温度适宜，柱式投影仪正在旋转播放着各公司的产品信息，歌曲列表已经结束，音响里跳着深夜电台，不知道是哪个三流小主播正在对着麦克风嚎。 “晚安，或者早上好，我是罗伊，该死的人渣们（酒嗝），还有五分钟就开始连线……” “快想想今天的客户在哪里，刀头舔血的生意够本了吗，记得检查家伙事儿，为这座美好的城市带去点震撼。” “抬起头看看，伊甸城的天空永远是黑的，脱衣舞俱乐部的灯管都要照屁股了，你他娘地还没从毒窝里爬起来，昼伏夜出，疯狂升级，跟着枪火不停地坠落……耶，宝贝，这特么才叫活着。” “如果你们没活儿，我只能把时间交给午夜场的赛博精神病了，说实话，我对这操蛋的日子没什么期待，赶紧毁灭吧。” “时间到，让我看看谁是幸运儿，准备好跟性感的罗伊调情了吗？” 音响里传出另一个激动的女声。 “法克鱿，罗伊，桑麻惹碧池，你真特么该吮吸我的……” “好，好，好。” 主持人罗伊淡定地将音量拉低。“伊甸城的听众还是那么有活力，祝你们不得好死，下一位。” …… 机长已经将货物送达。 约翰刷走了黑蜘蛛收集到的横财，稍微弥补了一下今天疯狂消费带来的亏空，账户余额变得更有安全感了。 他拿起名叫赌徒的武士刀，决定去博拉戈俱乐部里逛逛。 西区最大的商场。 约翰上次去的是北面停车场，也是通往贵宾赌场和高端消费场合的通道，更里面的场子就需要会员授权卡了。 他穿过喷泉吧台，沿着无边泳池走到里面的舞厅，便看见伊甸城的各色名流扎堆在一起扭动发笑。 保镖和侍者往来期间。 会场经理穿得像个鸭子——白手套和大背头，漂亮修长的肌肉，还有市面上最受富婆们欢迎的面颊义体。 今天没有义体拍卖，也没有高级银趴，更没有哪个大佬包场过生日，只是些很寻常的月度活动罢了…… 没什么意思。 约翰乘坐电梯回到前广场，站在人潮里抬起头看着一层层的商圈和店铺，摇滚乐队，街头狂飙赛事，各自扎堆的帮派分子。 他呼吸着带有电子烟和工业废料的空气，仿佛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受黑金帮影响…… 随处可见画满涂鸦的墙壁和摆放在角落里的健身器材，灯牌上都是肌肉束跟合金骨头的广告。 约翰竖着兜帽，躁动平息了许多，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拳击馆，依稀能听见锻炼和格斗的声音。 他带着单分子武士刀，准备去买点近战模组和刀剑专用的芯片。 原本是要联系橱柜或者去上次的武器店看看的，但是橱柜说这种东西术业有专攻，还是在俱乐部周围逛逛更容易碰见好货。 约翰正站在灯牌前看广告呢，突然收到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已新建联系人-马卡欧·伊姆韦】 【嘿，约翰，我从维托先生那里搞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咱们在办公室见过的，谢谢你把我妹妹救回来……嗯，就是吉诺。我在博拉戈俱乐部外围有家拳击馆，有空可以来场子里坐坐。】 他看着附件坐标，离着不远，便穿过灯泡熄灭的走道顺路去看看。 【商铺-绷带拳击馆】 “嘿，约翰。” 吉诺把白毛巾搭上肩膀，锤了下拳击台旁边的金属假人。 约翰笑着跟她打招呼。“黑客小妞怎么没泡在深潜池里，转行打杂了吗？” “呵呵，你以为我喜欢在这里擦肌肉佬的臭汗吗？报应啊，约翰，马卡欧把我的设备间锁住了。” 吉诺在贩卖机上刷了两瓶饮料，甩给约翰一瓶。“请你喝，礼物收到了吗？” “那把EMP屌爆了。” 约翰发自内心地赞叹。“你改造技术那么牛逼，有人能锁得住你的工作间？” “够在乎，就锁得住。” 吉诺耸了耸肩，继续把乱丢的器材回归原位，再擦拭皮革上面的汗渍。“这间拳击馆把我给养大的。” 马卡欧正在台上作指导，看见约翰以后就把拳手给打发走了。 “约翰，你来得真快。” “刚好出来逛逛。” “唔，那是武士刀吗？法克，筏岐工业的定制款么，有钱啊伙计。” “枭町叛徒的遗物罢了。” 约翰跟他在旁边坐下来。 博拉戈俱乐部里面四通八达，拳击馆跟其他店铺都是半开放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隔断和大门，甚至都不用锁，只要知道这片归谁就行。 马卡欧招手就能让对面吧台的比基尼辣妹送来啤酒和吃食，听说约翰想要近战芯片和刀剑模组，便打电话给自己熟人。 约翰跟着他往商场角落里面钻。 马卡欧说露在外面的铺子和超市会提供不少基础的武器，但货色跟自动贩卖机里掉出来的相差无几。 它们或许能够满足街头混混的需求，但绝对掏不出能配上绝版刀剑的东西，专业武器店只为更识货的客户提供服务。 马卡欧跟一个半脸烧伤的黑人壮汉用帮派手势打招呼，随后介绍道。 “这位就是救回吉诺的人，约翰，如果你关注伊甸城新闻，就会知道那辆风头正起的伊桑伯格银骑，嗯哼，他开的。” 【街头声望提升↑】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 商铺老板露出微笑，把金属胳膊从胳肢窝下面抽出来，狠狠地跟约翰握手。 “给你点好货，来。” 约翰便跟着往里走，穿过情趣用品屋，绕过两个带扫描仪的安全门，便进入到一个放着摇滚乐的房间里。 整面墙都是各种近战武器。 从战术匕首到金属球棒都有，个别武器还被单独挂在洞洞板上定期保养。 据说都是街头名人用过的，属于武器店老板的收藏。 黑人壮汉搬出两个长条密封箱，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芯片和模组，全都安置在独立的插槽里面。 ------------ 037：不宜近战 店铺老板接过“赌徒”。 他先放在专业仪器里做一轮扫描和切割测试，再给武士刀送上全套保养。 “筏岐工业的定制款材料确实牛逼，一丁点儿弯折和卷刃都没有。” 老板先是赞叹，再扫视约翰的身体。 “但我不建议你使用它。” 高端的单分子武士刀，听着炫酷，但是在街头巷战当中更像是一种时髦的装饰品： 就连刚被酒鬼毒打的小屁孩都懂得扣下扳机，花点钱就能买到一把带有火箭推动式子弹的枪械。 近战武器的门槛对普通大众来说有点太高了。 但它也有存在的理由。 首先弹药是一种有限的资源，其次某些义体改造就是专为近战而生的，比如神经突触、合金骨架、能够增强移动能力和反应速度的操作系统。 子弹可能凿不穿护甲。 但高分子材料铸造的刀刃，对着关节和肌肉链接点猛猛来几刀，再好的义体医生都救不活。 食尸鬼和某些帮派分子，就是近战的狂热爱好者，特别喜欢扑腾到人家脸上拿着武器糊脸，仿佛脑浆横飞的画面能给他们带来某种愉悦。 最近几年胳膊义肢在黑市非常流行。 他们特别喜欢在臂膀上加装弹出式刀刃，街头斗殴的时候抖出来非常拉风。 警察局每天都在给享受肢解的变态发放通缉单。 对非法改造没造成多少打击，反而是助长了这种邪风。 约翰同意他们的看法。 现阶段没有合适的义体，用枪才是最保险的。 “但是你先备着吧，近战芯片是抢手货，街头新人混出点名堂就爱买这玩意。” 黑人壮汉也很坦率。“我做生意最懂行情，这里面的芯片基本隔个三五天就能换一轮，下次能进到什么货都不确定，趁着有好东西，提前买了才是最明智的。” “你的建议呢？” “这把武士刀可以加装神经毒素，再配个助力握持的新把，只要不是高密度合金的公司流氓，你砍街头混小子跟切菜没啥区别。” “别跟鲨币似地拿来切水果，稀释剂收好，如果真切到自己就赶紧来一针。” 【模组：神经毒素、辅助握持】 老板从盒子里挑出几张芯片，全都是黑市里难得一见的刀剑技巧，只要插进去加载完毕，再勤加练习，就能成为速成武器大师。 【动作录入中，协调校准，重试，加载完毕。】 约翰眼前闪过文字。 他把芯片拔出来，发现铜片已经焦黑了，黑光似乎暴力转译了里面的内容，将信息全部拓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有问题吗？我可都是杀过毒的。” 老板看他神色异常，就打算伸手把芯片要回来，准备插进终端机再检查一遍。 “没问题，我全要了。” 约翰将废弃芯片放进防弹衣内侧，随后掏钱付款——账户余额眨眼间见底，有种说不出来的肉疼。 “我花钱真不过脑子，谢特，刚站稳脚跟，就全他妈给挥霍完了。” “哈哈哈，真羡慕啊，没有顾虑的年轻人。” 马卡欧把他带回绷带拳击馆，准备再教点东西。 约翰突然顿住。 【检测到扫描，尝试骇入，对方已取消。】 约翰站在商场走廊上，靠着水泥护栏左顾右盼，随后看向斜对面的招牌下有个摄像头。 他的义眼在闪烁，扫描滤镜下能看见红色数据流——说明有黑客尝试通过远程设备入侵自己。 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有人在盯梢，我得走了伙计。” 约翰把事情简单说了。 马卡欧却坚持带他回拳馆：“博拉戈俱乐部外围也是黑金帮的地盘，我跟负责人打招呼，看看能不能查一下是谁在搞你，总不能独自出去吧，这不是给人家敲闷棍的机会吗？” “额，好吧，我独狼惯了，没想到这茬。” 约翰跟着他快速返回拳馆，刚进门，却发现里面人满为患，擂台下面堵满了围观的拳手，就连吉诺都坐在单杠上远远观望着。 擂台上正在进行自由搏斗。 约翰看清其中一位的样子以后，脱口而出一句法克。 【姓名：埃登·韦茨】 【势力：避风港公司】 【扫描：合金骨架，皮下护甲等】 【悬赏：已取消】 【档案：德国雷默尔黑帮嫡系，未婚，伊甸城独立战争中校退役（特情局档案），狗牌编号已删除，特别行动队外部话事人……】 埃登只垫步给了一拳。 擂台对面两米多高的肌肉壮汉，直挺挺地倒在了擂台边缘，义眼闪烁，牙套都崩飞了。 “法克，这特么是谁，把我馆子里最好的拳手打得跟屎一样。” 马卡欧插着胳膊，却异常兴奋。“我必须劝他去参加博拉戈拳击赛！” “我不建议你提这茬儿。” 约翰冷笑着耸了耸肩。 埃登从拦网上把西装外套取走。 据说他连打了六个拳手，就连热身状态都没有拿出来，此时顶着众多热切的目光走向门口。 约翰没有逃跑。 马卡欧也就识趣地让路了。 埃登示意约翰跟自己走，瞥见他手里的东西便提出来想要看看。 约翰没拒绝。 埃登拔出刀刃，挥动检查。 “东西不错，但你这条胳膊带它出去就是找死。” 约翰都懒得搭理他，反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埃登指了指监控器。 “我们有你的公寓地址，敲门没人，锡纸查了你在西区的人际关系，拦截了一条信息，想着你可能会来拳击馆。” “锡纸？” “我团队里的黑客。” “擦，刚才在露台……哦，不对，摄像头拍不出我的画面，她能绕过我的外部镜头干扰器？” “能，但没必要。马卡欧没有装啊，我们直接搜他的图像就行了。” 埃登说话间已经来到停车场。 y一辆熟悉的军用涂层装甲车，顶配发动机，公司名下的战斗部门也会用它来改装。 埃登坐在副驾驶，说道。“往城外走。” 约翰便拉开车门，握着方向盘，先把车开上了主干道才询问埃登的目的。 “所以你找我干嘛？” “我帮你抗下了夜曲的麻烦，记得吗？我这段时间没在城里，刚回来就有好几个中间人打听，说避风港公司有个编外员工特别活跃。” “呵呵，我从没说过自己给你干活。” “别人是这样想的。” “生气了？你说我可以去给你干活的。” “你心可真大，也够闹腾的，我查过你最近在城里干的事情，还行，没让我反感，那就带你给公司做点事情吧。” 【任务：拦路虎】 【奖励：特殊义体】 ------------ 038：猎人的盟友 约翰满头雾水地出了城。 他试着跟埃登说点什么： “你妹妹的葬礼操办得如何了？” “基本搞定了，活着的亲朋都能到场，你给我的房卡就放在鲜花旁边，跟着她的骨灰一起埋葬在家族墓园里……那地方很窄，但肯定比伊甸城的冰冷铁盒要温馨得多。” “听着不赖啊，我也想死在花园里。呵呵，这还没几天，我以为你回趟家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呢。” “伊甸城里事情多，前几天有个赛博精神病干碎了柏拉图公司的技术仓库，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我的丧假也取消了。” “我以为你就是老板呢，还有人能驳回埃登·韦茨的假期吗？” “看来你做过功课了，也好，避风港公司可没有印制入司小册子，想了解什么东西，就凭借自己的耳朵眼睛去听去看。” 约翰驱车驶向外环线。 【伊甸城-郊区HR18道口加油站】 环城高速旁边有座废弃的加油站，喀石化的广告牌只剩下褪色的半块破布，还有被风沙吹得嘎吱作响的锈蚀铁架子。 伊甸城郊区范围内的加油站没留下几个，其它基本都被放逐者和帮派分子抢空，还能继续开起来的加油点，要么紧挨着某家公司的场子，要么就缴纳过保护费，再就是控制在街头大佬的名下。 约翰脸上这个属于是报废品，窗户全都烂了，连块像样的门板都没有。 一架侦查穿越机呼啸掠过。 头顶还盘旋着带扫描仪的哨兵无人机。 门口有两辆军用装甲车，跟上次在公司总部见到的款式相同，都涂着避风港公司的LOGO。 【扫描中……】 【主武器：双管25MM自动火炮】 【副武器：3x光瞄热能导弹发射器】 约翰单看这样的架势，就知道跟此前的街头械斗和帮派纠纷不在一个水平上。 房间里聚集着七八个人。 最中央放了一张便携式折叠金属桌，上面凌乱地散落着好几台显示器。 约翰简单瞟了一眼就看见——发射序列，矢量定位之类的词汇，搞不懂的数据流和战术系统。 埃登撑着桌子，开始任务讲解。 这主要是介绍给约翰听的。 前几日柏拉图公司仓库遭遇暴恐袭击，赛博精神病已经被特别行动队击杀，但大量试验阶段的技术流入伊甸城。 “柏拉图公司对每项遗失物都发布了悬赏，我们今天去追的这一款，是单价最高的，做成以后按照老规矩发放分成。” 埃登用下巴指了指约翰。 角落里站起一个短发女兵，防弹衣里面还套着骇客散热服，脖子是哑光银色皮革。 约翰脑子里立马联想到名叫“锡纸”的黑客。 她眼神清冽犀利，隔空甩过来一枚芯片，跨过两个壮汉的头顶和金属桌子，落入约翰手中。 他插进脖颈，眼前跳出信息。 【接受授权申请/通过】 【已连接开放队内语音频道，任务文件解压，图片及相关附录已下载，正在展开。】 “目标物是黑色金属密封箱，注意回收，不要破坏里面的技术文件。” 埃登的义眼在闪烁。 约翰在队内频道里接收到一份扫描插件，数据库连接着柏拉图公司。 埃登继续说道：“除了回收目标，还有一个额外的击杀目标，柏拉图公司的背叛者，据说库房袭击的时候做了内应，目前处于逃亡状态。” “会有其他公司想要抢人，柏拉图那边发布了高额的击杀悬赏，只要尸体，不要活人。” 房间里有人提问：“杀谁？照片呢？” “没有具体图像。” 锡纸回答了问题，拉过一台带着柏拉图公司标志的电脑开始操作。 包括约翰在内都显示刚才安装的插件已激活。 锡纸继续说道：“等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每个尸体都要扫描，信息会接入柏拉图公司的临时数据库，只要找准目标会弹出消息的。” 滴滴滴。 桌面上的发射器接收到了具体坐标。 埃登做了个军用手势，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捡起装备光速撤离，临时搭建起来的会议室瞬间消失。 约翰开着来时的车子。 他没有携带战术装备，只能充当司机，地图系统里已经模拟出追踪路线。 埃登从后座拿起一把柏拉图技术步枪给他。 “防身用的，你就管好方向盘。” “咱这趟的金主是柏拉图对吧？操蛋，我这么快又要给公司卖命了吗。” 约翰无奈地叹气。 埃登检查着弹夹：“你有心理问题早说，我可以把你从驾驶座上踹下去。” “然后呢？在荒郊野岭打车回城里么。” 约翰顺着话头开玩笑。“我也饿过、穷过，还特么差点死在垃圾堆里，只是不想给公司卖命。” “卖命？” 埃登冷笑几声。“避风港从不给公司卖命，任何情况下你都能抛弃任务撤退，我也不允许手底下有谁给公司狗挡枪。” “那我们这趟是？” “悬赏金，懂吗，利益最大化，除了箱子和人要交给柏拉图，剩下的全都带回去。” 埃登拉栓瞄准，同步电子准心。“我们的合作对象随时都在变，枪下亡魂都是公司出身，也许明天我们就会接下另一单生意，反过来给柏拉图的人放点血……嗯哼，也很正常。” “你也不喜欢公司？”约翰问道。 “把公司狗全部拉出去枪毙可能有冤枉的，但如果隔一个毙一个肯定有遗漏的。” 埃登冷漠地说道，便不再开口。 穿梭机已经扫描目标，并放置了电子标记，车载系统上跳出一个不断减少的数据。 【距离-4.15km↓】 “目标出现在可视范围内。” “就一辆车？” “他可是柏拉图的逃亡叛徒，难不成敲锣打鼓，搞车队游行啊。” …… 约翰踩死了油门。 队内频道里就传出锡纸的声音。 “警惕，有装甲车，草他吗的，好像是要把人给接走的节奏！” “目标手里有未知技术，可能是找到买家了。” “是盖亚细胞的人，防弹衣数据已经上传，全都换成电磁弹夹。” …… “欢迎你加入避风港，跟公司过招，就是我们的日常团建活动。” 埃登刀削斧凿的脸颊上露出微笑。 他调整好自己的战术步枪，又顺势拿起约翰的枪帮着切换到新弹夹。 【任务目标更新】 【击败盖亚细胞的士兵0/24（未达成）】 ------------ 039：记忆混乱 黄土和耐旱植物映入眼帘，涂着编号的巨大管子如同浮出土地的经脉。 工业厂区和高楼大厦变得遥远。 它们潜伏在灰蒙的天空里，跟淡退的投影广告一起成为背景板。 同样是三辆黑色运输车。 约翰以前工作的单位喜欢叫它扁头吐司。 这玩意附带战术级合金护甲，寻常火力根本凿不穿它，加宽防爆胎和一堆昂贵的系统，随时能跳出来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三辆车呈品字将目标轿车夹在中间。 约翰正在猜测怎么能拦截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呼啸声。 “法克，你们都带着反坦克导弹干活？” 他握着方向盘，启动视野辅助系统，玻璃没有受到导弹尾焰和烟雾的影响。 埃登面色平静，开始指挥战斗，仿佛这种装备只是公司标配罢了。 避风港完全不忌惮盖亚细胞。 照着脸就是导弹截停，连着打出去两发，随后又是穿越机带着EMP炸弹直接引爆。 约翰看见对方的车队瞬间乱了。 三辆扁头吐司全部失控，撞到了黄土和岩石堆里才勉强停下来，被它们保护的目标车辆直接翻过护栏栽到了坡道下方。 避风港公司压到足够近的距离才停车。 埃登带的队伍训练有素，也是军事化作风： 头顶永远有侦察机在盘旋扫描，搭载着高规格的扫描仪能够辅助黑客骇入，如果遇到狙击手或者高威胁目标，还能带着炸弹窜下去贴身引爆。 约翰抱着枪架在一块巨石后面。 他侧身只能看见泥土和枯草，除了几辆车以外什么目标都看不见。 【扫描结果传输/接受。】 黑客传回了数据。 约翰眼前的景物发生变化。 他好像盖上了扫描滤镜，景物色差变得明显，移动的倒三角形悬浮在敌人头上，红色数据流将对面的身体轮廓全都标了出来。 信息是减少伤亡和高效火力的基础。 埃登团队里还有专业狙击手。 他带着技术步枪，配备高穿电磁弹，只要视野里有探头的目标，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随便就是脑花四溅。 约翰倒是感觉还好，相比较而言，艾隆娜的无后座大狙更震撼一些。 此时锡纸在语音里说道。 “目标要跑，正在同步影像。” 约翰眼前跳出信号，确认接收，视野左上角便跳出一个播放窗口。 画面显示着斜坡底部，已经有人从燃烧的轿车里面挣扎着爬出来。 镜头反复聚焦，拉近距离，启动了扫描。 “确认目标，金属箱子在他手里，这家伙就是柏拉图悬赏要干掉的人。” “盖亚细胞的狗腿横在中间，能不能绕？” “突破需要时间，对面缩起来打了，有呼叫增援的迹象，必须加快战斗进度，否则就得撤！” “司机，去把东西带回来。” …… 【任务目标更新】 【带回被盗走的金属箱。（未达成）】 【带回杰夫里。（可选）】 约翰突然就收到了任务。 他把正面对峙交给其他队员，自己转身回到车里轰起油门就朝着坠落点赶去。 子弹倾泻在车身四周。 语音里传来埃登的指挥，开始火力压制，减轻约翰这边的压力。 欻—— 装甲车在斜坡边急停。 约翰打开车门，直接跳下深深的沟壑，枯草和各种杂物在身旁摩擦，子弹从头顶飞速掠过。 “我到了。” “车后面有人。” 耳机里传来提醒。 约翰抬起步枪的瞬间——侧翻的引擎盖后站起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全身战术护甲，脑袋上套着黑色面罩和集成目镜。 砰砰砰！ 黑红色的血液崩出来，脑浆被网兜罩住大半，尸体抽搐着向后倒去。 “法克！” 约翰庆幸自己提前预瞄了。 这家伙是专业的战斗士兵，反应速度极快，装备也好，如果自己没有打中脑袋，肯定是要受伤的。 【△17/80】 约翰蜷缩在掩体里，丢掉了剩余小半的弹夹，从腰后取出完整的装上才有安全感。 他弯着腰继续往前。 “候嘞谢特，都去抓目标了，全部前压！” “约翰，抓紧干活，这群鲨币都要去找你了，我们这边也在冲锋。” “实在不行就埋头躲在掩体后面。” …… 约翰耳机里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 子弹已经射进深沟里。 他没得选，只能跑到轿车后面，便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家伙抱着个金属箱发抖。 【姓名：杰夫里】 【势力：铁邦物流（已离职）】 【描述：居民数据库已删除，社保记录已删除，未知项目实验志愿者（柏拉图子公司档案）。】 “WTF？小杰？” 约翰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前同事，而且是同在一个运输梯队里面工作过。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包括在酒吧里对赌，在检修车辆的时候偷偷盗取备份零件，跟着出任务在司机频道里开黄腔…… 记忆里的画面跟眼前的男人重叠。 杰夫里却瞳孔微缩，唇齿微微颤抖，看着约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你认识我，对吗？” “法克，在逗我么？” “我……我不记得你了，这是对的，该死，你确实记得我对吗，法克，他们是骗子，全都是虚假的，东西必须要保留……我看见了！” “怎么回事，你发生了什么？” 约翰试图让他冷静。 杰夫里的精神已经到崩溃边缘，脸色比街头裸奔的瘾君子还要憔悴，基本是回答不了问题了。 约翰决定带着他回去。 但是刚冒头，周围就传来了密集的枪声，滴滴滴的倒数声和金属物体滚落的动静由远而近。 约翰拽起杰夫里往前飞扑。 侧翻的车辆发生了爆炸，火焰巨浪擦着石头过，巨大的震动让他肚子里翻江倒海。 约翰眼前模糊一片。 盖亚细胞的士兵出现在边缘。 他想要举枪还击，还没扣动扳机，那家伙就被射穿脑袋栽倒在旁边。 杰夫里抱着金属箱子爬过来，拍打他的脸。 “你认识我对吗？该死，我……我不记得你，但这反而是对的，听着，他们在篡改……” 他没有说完话，脑袋就炸开了。 子弹穿过杰夫里，把他打成了筛子，还在不断地进行着鞭尸。 约翰在那一瞬间想通了一件事。 盖亚细胞并不是来接他的…… 而是来灭口的。 金属箱子滚落到地上。 柏拉图标志被鲜血覆盖了。 ------------ 040：紧迫感 约翰缓过劲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盖亚细胞士兵全都被扒光了装备，三架装甲车被破译回收，能够搜刮的物资都被清点了一遍。 避风港公司这趟活赚得盆满钵满。 约翰跟着忙完就坐在巨石上吹风，脸上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凝固后带着一丝异样的拉扯感。 黑色密封箱被放在空地上。 它跟杰夫里的尸体摆放在一起，据说是要等待合作者过来取货。 没多久。 城区方向飞来一辆浮空车，隔着老远就能看见柏拉图公司的标志，它停靠在公路边缘，两队荷枪实弹的雇士兵护着一个高管走下来。 那人身穿香槟色西服，表情阴郁，很符合约翰心中冷漠公司狗的形象。 【姓名：俾斯麦·里特】 【势力：柏拉图】 【扫描：仿生血管，神经元增幅】 【悬赏：无】 【档案：已人为删除】 约翰略感惊讶——公司高管也不至于把自己撸得这么干净，除非做的全是高保密项目。 “这家伙什么来头？” 锡纸淡淡地回道： “柏拉图某技术部门主管，前两天被炸掉的仓库里存放着他的子项目实验数据，悬赏金和任务详情都是他在跟头儿对接。” 她穿了件黑色疏的工装兜帽，战术呼吸面罩，将自己的身体在沙尘和工业废气中保护起来。 约翰则是围着南多送他的围脖。 埃登带着箱子跟西装男做了交易。 荷枪实弹的柏拉图士兵忙里忙外的——先把杰夫里的尸体抬上了浮空车，又朝着战场周围残留的血液喷洒DNA稀释剂，就连那辆逃亡用的轿车都被重新搜查了一遍后点火烧掉了。 约翰看得眉头紧锁。 “要做这么绝？搞得跟传染病毒似的。” “兴许是呢，杀人最多的神经病毒哪个不是大公司搞出来的产品？你是新人，每趟任务结束，都要记得回公司做血检和扫描。” 锡纸突然拍了拍约翰的肩膀。 她暴露在空气中的义眼闪烁起来。 “送你个礼物。” 约翰在内部频道里接收到一个软件。 【模组：高级语言包77-15】 赛博时代的公民基本都会安装语言插件，伊甸城里民族混杂，语种多样，大家都是通过同声传译和文字扫描翻译来沟通的。 锡纸给的软件更高级一点。 不仅包括了手语和唇语，镜头扫描和智能识别的算法更屌，好像是公司军用级别的东西。 约翰拉近镜头。 西装男的嘴巴边浮现出字幕。 【……很干净，有谁接触过文件吗？死者呢，挂掉前有无异常，任何发现都可以告诉我。】 埃登背对着约翰，没法读到唇语。 【法克，我就知道，盖亚细胞不值得信任，仗着个贫民窟圣母卡我脖子……】 【别让我产生一种咱们关系很好的错觉，否则下次轮到你拿枪指我脑袋的时候会显得很讽刺。】 【……还会有更多人为此负责……你真不考虑继续接活吗？雇佣兵哪有你的队伍做事干净，他们都是群拼命爬的半赛博疯子，万一搞砸了，再好的中间人都没办法擦屁股。】 【行吧，我就知道，你只想朝着穿西装的开枪，等有机会再合作。】 【另外，管好你的人。】 【好奇心太重，会要人命的。】 西装男的视线越过埃登的肩膀，远远地盯着锡纸二人所在的方向。 约翰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总感觉在铁邦物流的时候遇到过俾斯麦，甚至能想象出他说出这句话的音调。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要人命的。 …… 浮空车嗡嗡地飞走了。 埃登接到报酬以后第一时间进行了下发，语音频道里全是黄色笑话和欢呼声，都在讨论处理完战利品后要去哪里消遣。 避风港给钱非常爽快，按劳分配，大型物资比如三辆装甲车或许会按照公司资产处理，也可能拆成小部件销赃后放到月度奖金里。 埃登是个好老板。 约翰是这样猜测的。 虽然他没有拿到钱，但应该不是欺负新人，而是有点其他的安排。 埃登跟约翰坐了一辆车。 “你已经看过我们干活的方式了，如果你愿意来入职的话，我帮你弄点像样的义体，早点把战斗力提上来，你觉得怎么样？” 约翰略显纠结，思考片刻后释怀地笑了。 “我确实眼馋你们的芯片和义体，但我骨子里就是个到处乱窜的命，接任务没问题啊，你要干活随时打电话就行，入职还是免了吧，我真受不了坐班打卡的工作了……” 埃登耸了耸肩：“但我不能厚此薄彼，你帮我们干活不分酬金，只拿义体和芯片，可以吗？” “这样就不会有问题吗？” “避风港正式员工的义体保养和升级，都是包含在劳务合同里的，对他们来说是免费福利。” “靠，我真心动了。” “跟公司狗打仗是要玩命的。”埃登知道约翰嘴上说说而已，已经不可能加入队伍了。 【领取行动报酬。（未达成）】 埃登带他回到了避风港公司，穿过重建好的大大厅走廊，刷开带有合金浮雕的电梯。 电子面板上显示着-综合训练中心。 约翰之前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建筑外围和顶楼接待客户的休息室，下面才是避风港核心区域。 中距离室内靶场，封闭式武器仓库，还有健身房之类的休闲区…… 埃登带着约翰直达义肢校准中心。 他在这里见到了团队里面的医生，从扫描的信息档案来看也是个老军医。 埃登原本想让约翰挑选义肢的，但拿到约翰的扫描报告后直皱眉头，要帮他做决定。 “先搞合金胳膊，提高上肢强度，再拿一张苏雷什7.5版本的CQC芯片。” 埃登在终端平板上划动，思索间瞥见了约翰随身带的单分子武士刀。 “把筏岐工业的‘浪人’也拿来。” 东西都在仓库里，备货速度很快 埃登想让约翰在避风港公司做改造，随后再通过格斗训练来适应芯片。 义肢校准中心里有独立手术室： 干净整洁的房间，苏来水混杂着酒精味，房间四周挂满了显示屏和机械臂，白灿灿的无影灯悬在躺椅上方。 约翰犹豫片刻后拒绝了。 埃登也不强求，却也问道：“你还好吗？干活回来就跟丢了魂一样。” “我……有点不太对劲，该死的，挂掉的那个倒霉鬼是我前同事，铁邦物流的司机，莫名其妙就变成柏拉图叛徒了。” “卧底，商战，很正常啊，你们关系很好？” “没啥交情。” 约翰把杰夫里临死前的情况告诉了埃登，对方听完也皱眉沉思起来。 他想起俾斯麦的脸，说道。 “我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 ------------ 041：交心 约翰随口问道： “关于我们这趟活，能透露点什么吗？额，如果涉及到商业机密……就当我没问过。” 埃登在自助吧台倒了杯咖啡，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道： “柏拉图跟盖亚细胞合作了一个项目，玩的很大，内部宣称是一项划时代的技术。” 他谈及公司的时候总是很轻蔑，似乎对巨头企业带着鄙夷。 “前两天的赛博精神病袭击仓库不是一场单纯的抢劫，失控的疯子跟这项技术有关，现在柏拉图和盖亚细胞都在追赃和灭口。” “有这么严重？” “你知道的，避风港跟SAT（Special Event Handling Action Team）关系很好，那具赛博精神病的尸体被解剖了，扒出很多未注册过的植入体，两家公司背地里在搞鬼，它们也不止一次提出要回收尸体，这个样本似乎对他们很重要。” 埃登相信约翰嘴巴够严才说这么多。 “跟我交易的人叫俾斯麦，明面上是柏拉图技术部主管，暗地里就是一个合法的赛博疯子。” 埃登看向约翰，认真地说。 “别轻易招惹他。” 比起俾斯麦，他更好奇约翰为什么不愿意在避风港做升级手术。 “我们的军医上过两次战场，私底下跟你说，就连部分政界名流都花费重金请他开飞刀。” 约翰却摇了摇头，说道： “跟技术无关……是，额，心理问题，我差点被一个大夫把内脏掏了，现在嘛，对陌生手术室有阴影，我有熟悉的大夫。” 埃登没有强求，并表示： “挺好的，能在伊甸城里找到一个信得过的医生，比中电视台的死人彩票还走运，保重身体，下次有任务会提前通知你。” 【任务：拦路虎（完成）】 【奖励：合金骨架、苏雷什CQC7.5版本（芯片）、筏岐工业-浪人（芯片）】 约翰走出公司。 早晨的天空亮得晃眼。 他昨晚是去博拉戈闲逛的，没想到会被埃登拐去干活。 这里距离东区商业街在同一条天际线上，于是约翰久违地没有开银骑出门，而是乘坐浮空车在城市上空的轨道上穿行。 阳光穿过车厢窗户。 约翰单手拎着背包挂在身后，抓着扶手跟早高峰的乘客一起摇晃，眼前突然闪过提示。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他自然地打了个哈欠，更换了抓握扶手的胳膊，左右扫视的时候瞥见了几个神色诡异的蟊贼。 这年头眼球带透视功能很正常，很容易发现约翰包里的东西。 反而是约翰这种，把高级义体背在身后坐车的才是异类，对小偷来说就跟把钱在丢马路上不要一样。 约翰冲他们笑笑。 几个年轻人转过了头。 预想中的冲突没有发生，他抵达东区地下商场都没有出现意外，想想也对，能街面上生存得有眼力见，而财富外露的只有两种…… 傻的，和惹不起的。 约翰找到医生，撂下合金胳膊，抓起桌面上的白兰地瓶子，在手术椅上躺好等待。 里安·兰德尔戴上辅助器材，唠着嗑就开始给他更换义肢。 氛围算不上温馨，设备和环境跟避风港没得比。 但就是透着一股子安心，痛觉神经阻断一开，甚至有点想睡觉。 更换胳膊要割开原来的仿真皮，绕开神经和血管，连上中枢系统，所以整个场面显得有些血腥。 但在赛博时代只是个小手术。 伊甸城有多少人能够负担正规机构的费用？街头巷尾的义体医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再恶劣些…… 比如食尸鬼和放逐者，以及不太讲究的黑心商贩们，甚至能在滴着废水的阴沟里完成类似的手术。 “心事重重啊，小子，最近活儿做的不顺？” “医生，我能信任你吗？”约翰如是问道。“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能踏实聊天的。” “我在夜曲酒吧的时候，经常听见类似的话，当然，不是对我说的，而那些以心里话作为开场白的话题，最后都会滚到床上。” “去你妈的！” “你嘴臭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 里安始终是一幅颓废的吊样，这个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好像失去了心气，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 “还记得你救我的那晚吗？” 他直接跟约翰把话撂清楚。 “你的数据线连到了诊所的系统里，说实话，我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但这个诊所估计被你黑掉了，就跟在夜曲里一样，是吧？” 约翰有些心虚地撇了撇嘴。 【诊所中控系统（已骇入）】 他也没办法控制黑光，但医生说的是实话。 里安叹了口气：“你只是黑了系统，没有搞别的小动作，每次就诊也踏实付钱。” “抱歉，医生，我没法解释。” “也不用解释，我看得多开啊，系统扫描了三四次都查不出端倪，除非你亲口承认，否则我都拿不准，再介意有用吗？” 里安·兰德尔脱掉辅助机械臂，抢过约翰的酒瓶子咕咚咕咚往里灌。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身家都握在你手里，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变成什么街头人渣，否则我还得卷铺盖再逃一次命。” 医生叹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跟我扯什么秘密呀，未来呀，烦恼啊……说实话，我他娘的一点都不在乎，但这世上只有不在乎的人才能敞开心扉。” 手术已经接近尾声了，剩下是机械臂的活。 “夜曲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伊甸城里的交心，不是馋你身子，就是要你狗命。看多了背叛，甚至觉得皮肉交易才他妈是纯爱。” “谢谢你的警告。” 约翰放松地瘫在手术椅上，任由机械臂在自己的胳膊上切割缝合。 他趁着这时间给医生讲了经过，还有之前在铁棒物流的运输事故。 然而一开口…… 约翰突然发现自己回忆不起太多在铁邦物流最后一次驾驶的细节，就记得很寻常的开车，抢劫啊，大爆炸啊，枪战啊，死人啊，在医院里面醒来就被踢出公司了。 里安听完耸了耸肩。 “行了，你试试看吧。” 他是真不在乎，直接打断话题并挪开设备，讲解道。 “需要我给你推荐合适的内置芯片吗？硬件够好，软件也得跟上，街头小混混装个芯片就能玩蝴蝶刀装逼，你这条新胳膊能做得更多。” 约翰拿出了埃登给的好玩意。 医生抄起桌面上的芯片，挨个插到主机里——甭管从哪里弄来的芯片，一定要先过一遍扫描仪，确保里面干净，再插进脖子里。 “约翰，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但上次的赛博精神病症状真会要命的。所以你做事情得小心，万一真变成疯子，上了新闻，埃登会联系他那帮特别行动队的好兄弟，把你给崩成碎片。” 芯片检测过，没问题。 约翰不想在避风港升级还有个原因——黑光会影响任何跟自己有物理连接的东西。 他捡起其中一个插进脖子里。 【数据加载中，下载完毕。】 芯片是赛博时代的重要标志。 它能通过科技将技能压缩在小小的硬件里，毛头小子插上芯片就能化身功夫巨星，打出漂亮的回旋踢。 人类的独特性被进一步磨灭，天赋和训练成果成为了能被复制的数据。 ------------ 042：特殊覆写 芯片需要插在数据槽里加载。 所以赛博时代的居民，通常会准备额外的数据槽，用来来长期佩戴一到两个芯片。 比如近战模组、黑客程序之类的。 约翰却不需要。 任何芯片插进他的身体，都会被黑光暴力转译，将数据通过下载的方式灌入脑子。 黑光处理过的芯片就像是用过的特别抑制剂一样彻底烧坏，只能拔出来丢掉，随后身体会感到疲惫，头晕目眩，再次提醒自己需要使用特别抑制剂。 理论上来说： 约翰能加载更多芯片，在身体发出警告之前用特别抑制剂清除，达到无限循环，但实际情况是他刚冒出这种念头，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赛博精神病都是死于对身体的亵渎。 他无法理解黑光的运作原理，也不知道自己脑容量的负载是否有极限，更不清楚‘特别抑制剂’到底有没有副作用。 约翰始终抱着最坏的打算： 自己所谓的特殊性，不过是赛博精神病崩溃前的臆想。 他现在脑子涨得直犯恶心，碍于医生在场，没办法掏出抑制剂来缓解。 黑光读取了芯片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动起来。 医生给了他一管药物。 噗嗤—— 吸入式药物没发挥什么作用。 约翰的体温还在升高。 他缓了缓，直到重新掌控身体，垫着步子对空气挥了两拳，像个热身的竞技明星。 苏雷什公司在欧洲有国家背景。 他们是覆盖全球的技术武器供应商，还生产各种衍生军工产品，比如这款CQC系列的格斗芯片。 它融合了各种组合技巧，在5.0版本以后纳入了街头常规器械的搏杀技法。 约翰现在就像是科班出身的运动员，能按照模板做出应对动作，但还需要练习才能融会贯通。 但作为起步来说： 这种高等级的最新款格斗芯片，已经在街头上遥遥领先了。 另一枚芯片是“浪人”。 它是筏岐工业用来搭配近战刀具的定制款，按照地区限量发售，只作为高端会员的礼物，在黑市里抢手得紧，不知道埃登是从哪里勒索来的。 避风港公司肯定是识货的。 浪人芯片要限制刀具种类，埃登他们不愿意为了一把武士刀浪费插槽，所以这东西约翰要也就给了，他们更愿意装载泛用性更高的芯片。 【数据加载中，下载完毕。】 约翰握着赌徒做了个漂亮的拔刀动作，再精准地收回刀鞘，神经毒素附着在钢刃表面，视觉残余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尾曳。 里安放下酒瓶指着他说： “企业都是黑心鬼，芯片负荷越来越高，逼着顾客去更换更好的义体，身体扛不住就会不兼容……轻则把手指头切下来，严重点直接把神经突触烤熟。” “你不用一遍遍强调义体安全。” “谁让咱俩是一条船上的，总不能看着你死。” 约翰点头谢过，转完医药费又问道：“医生，你知道哪里能买到情报吗？” “你想查什么？” “找前同事们叙叙旧。” 约翰向里安解释。 公司同事跟帮派兄弟不一样，大家只有鬼混和工作的时候会在一起，平时都用公司内部的通讯频道，合同里明确规定不允许私下添加联系方式，除非有暧昧关系，否则也不会去问对方的居住地址。 最关键的是，跟同事成为知心朋友是最蠢的——即便是司机，也可能为了一次晋升贬低背叛你。 约翰想要调查事故真相。 “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谁跟我一样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我得找幸存者谈谈，看看他们都有谁，又知道些什么。” 里安·兰德尔听完叹了口气。 “街头规矩，约翰，情报是中间人的业务范畴，你有想到谁吗？” “法克，领带夹那个畜生。” 约翰直摇头，决定先回家休息。 他启动亚特兰大虚网，查询载具状态，便看到设备中心有两架伊桑伯格豪车，严格来说，跟自己的收入水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这就是伊甸城啊…… 风险和机遇并存的梦境。 银骑正在保养，前天开去救吉诺擦了点弹痕，能调动的就只有合金RCH。 约翰走出诊所，来到地下商业街。 工业废气从管道井盖上涌，各种奇形怪状的店铺镶嵌在建筑缝隙中，凌乱的杂物堆放出来，装载着义体的年轻人满嘴脏话。 摇滚乐和喧闹交织。 黑金帮的涂鸦遍布水泥墙。 约翰竖起兜帽走过阴暗的通道，台阶湿漉漉的，冷风灌进脖子里。 他被跟踪了。 约翰跨上合金RCH就被人用枪挟持。 “闭嘴，立刻他娘地解锁秘钥，然后滚下车去！敢哔哔我就射爆你的腰子，把你掏空卖给……” “哈——” 约翰苦笑着叹了口气。 身后的劫匪略微顿住，突然感觉腕部生疼，紧接着自己的枪就被夺走了。 劫匪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发黑。 约翰反手夺枪的动作来源于CQC芯片，侧身肘击直接干爆了蟊贼的鼻梁，在转身的时候看见阴影里蹿出来好几个人，全都手持冲锋枪。 嗡嗡~ 他直接拧动把手。 合金RCH昂起前轮，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在灯红酒绿的东区街道上飞驰起来。 约翰身后的蟊贼连忙抓住他，像个受惊的雏儿一样破口大骂。 然而下一秒，车速飙升。 街景眨眼间变得模糊。 狂风灌进蟊贼的嘴巴里，他感觉心脏脱离了掌控被狠狠地往后扯。 约翰降下前车轮，在疾驰到街道尽头后压弯，金属车身将蟊贼的腿骨按在马路上摩擦，金属改造物直接就崩飞了。 他几乎晕厥过去。 约翰却拽住了对方，原地漂移，回到了事发地。 几个帮派小子看着同伴被拎回来，瞪着眼睛，连握枪的手都微微颤抖。 约翰起身下车，拔出了赌徒。 他感觉四肢下意识移动，钢刃出窍的时候带着某种畅快的熟悉感。 早上的阳光没有了，天空阴郁，黑巷子口被高楼大厦的阴影覆盖，血液溅落，跟稀稀拉拉的小雨混杂着流进下水道，惨叫声声断断续续，霓虹灯光在灰黑色的街道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约翰喘息着平复心跳。 阴暗的地下通道入口已经被尸体填满。 他转过身，看见断腿的蟊贼正在爬行。 砰—— 枪响了。 ------------ 043：非自愿劳动 合金RCH飙进丹妮街。 它飞过了斜坡，重重落在地面，停车场里传来狭长尖锐的摩擦声。 摄像头纷纷调转方向。 整个地库的保安都在关注他，从俱乐部走下来的客户差点被疾驰的摩托车撞飞，周围鸡飞狗跳。 一辆豪车引擎盖上坐着个男的在抚摸辣妹，被搅和以后破口大骂。 “谢特！你喝大了吗？” “他妈看着点路，臭傻逼！” …… A31号合金门打开。 约翰翻下车呕出了酸水。 头顶的机械臂开始移动，根据约翰购买的套餐给摩托车清洗血迹，补充燃料…… 车库里也有摄像头，约翰凭借着最后的理智不暴露自己的秘密，他抓起喷水管往头上浇。 冰冷刺骨混合着清洗剂的溶液流进防弹衣，把衬衫和外套全部浇透。 约翰的体温飙升得厉害。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乘坐电梯和穿过走廊的，似乎有形形色色的人在眼前掠过，直到倒在客厅地板上。 约翰确保周围安全，才掏出特别抑制剂插进脖颈。 【冗余清理中，校准完毕。】 “嘶，谢特！” 约翰像是注射了肾上腺素一样弓起身子。 可怕的幻觉从眼前迅速消退。 他像是泅溺者将头探出了水面。 肢解混混的画面在脑子里不断浮现，合金刀刃划过血肉的触感令他感到恶心。 约翰站在喷头下。 水幕开到最大。 哗哗哗—— 他喘息着，冲洗掉血污，抹掉镜子上的雾气跟自己对视。 “你不是个变态……对吧？”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洗衣机里滚动着脏衣服，音响里传出电台下载的免费蓝调，柱式投影仪处于待机状态，循环投射出各家公司的产品信息。 伊甸城下雨了，越来越大。 约翰躺在铺设了软毯和加厚垫子的床上，将新换的合金胳膊枕在脑后沉沉睡去。 夜间电台开始上线。 【挪挪屁股，毒虫，该醒了，我是你们最好的罗伊，快睁开眼睛看看这座该死的城市吧……】 约翰取出烘干的衣服。 他的精神状态恢复了很多，思路也不再混乱，犹豫片刻，无奈地调出联系人给领带夹发去消息。 咖啡机传来滴滴声。 约翰拿杯子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领带夹：晚上好，约翰，你要铁邦物流的员工信息干什么？】 “有必要刨根问底么？” 【当然不，中间人最懂保密了，但你不是我的客户，约翰，我只服务那群在高楼大厦里拿着顶薪的白痴，而你，是聪明人。】 “呵呵，说得漂亮，不乐意做我这单生意咯？” 【生意有很多种，窃取公司信息需要耗费一堆人情关系，打通的节点很多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报个价？” 【你付不起……】 领带夹叹口气，耐心解释道。 【无意冒犯，也别急着挂电话，你设身处地的想想，那些人脉我能用来挣一大笔票子，掌握各种黑料，甚至关键时刻能救命，而我要在你身上榨取多少利润才划得来？】 “打扰了，你短信回我就好，还浪费时间打电话。” 【真别急，约翰，我发现你对我有奇怪的偏见。把利害关系解释清楚，对我们俩都有好处，而我打这个电话就意味着愿意帮忙。】 “什么意思？” 【我不想从你身上赚钱，更倾向于合作共赢……我需要点时间去搞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在此期间你给我处理一些麻烦事，放心，报酬另付，我从来不亏待任何人。】 约翰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其实他打电话过去就是问个价，自己最近疯狂消费，根本掏不出钱来。 “行吧，现在有活吗？” 【还真有一个，我有客户在放逐者那边定了个东西，坐标晚点发到你那里，帮我把它活着带回来。】 “活着？什么玩意……” 【小可爱，你会知道的，具体东西等会儿送到你楼下。】 领带夹语气玩味，肯定没放什么好屁，笑了两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橱柜曾经说过： 领带夹是斡旋在公司管理层的中间人，搞到员工资料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他解决是最可靠，且划算的一条路。 约翰暂时也想不出其他路子。 【任务目标更新】 【在领带夹搞到信息前，帮他处理雇主的麻烦。（未达成）】 约翰眼前跳出信息。 这是主线任务第一次更新进度，说明他终于朝着某个方向迈出了步子，也侧面说明，领带夹或许真能搞到他想要的东西。 约翰起身穿戴装备，挑选武器。 最近一直在用技术步枪斑马GUB，久违地拿起满配短吻鳄觉得更舒服了，或许是因为胳膊强度变高提升了动能武器的掌控度。 还有个重要因素——电磁弹的价格有点贵，他现在穷了，该省省该花花才比较划算。 约翰收拾整齐，下楼找点食物。 走出电梯，便看见架空层旁边抽烟的姑娘对着他挑下巴发笑。 “猛男，酒醒了还是药效过了？” “你昨天回来的时候可特么威风了。” 黑金帮喽啰扎堆在一起撸铁，旁边还摆着一台放着说唱的音响，为首的领队冲约翰比出手势。 “哟，兄弟，你昨晚撞断了贵宾区一个阔佬的跑车尾翼，还吓到了人家的妞。” 约翰满脸懵逼：“法克，有这事？” “监控拍得贼特么清楚……那傻屌放出话来要搞死你，维托先生出面，帮给你把事情平掉了。” “我忙完亲自去谢谢他。” “嗯哼，注意剂量，别嗑嗨了撞死在路上。” “谢了伙计。” 约翰靠近跟他握拳撞肩——最近在黑金帮的地盘呆久了，也学了会点打招呼的技巧。 他没想到昨晚犯病竟然还会断片，可能是强烈的情绪刺激导致记忆混乱。 【丹妮街-美食广场】 赛博朋克时代，农场经济的中心向着燃料转移，粗磨食物与合成食品占据了民用市场。 尽管入口的东西跟锯末差不多，但底层人民还是榨干了创造力来满足口腹之欲。 约翰坐在临街摊位前，背对着广告投影。 他把最后半块甜酱汉堡压成团，塞进嘴里，再灌上半口功能饮料，起身走向地下车库。 A31号标识前放着一个包裹。 约翰拎起东西走进自己的车库，站在灯带环绕的金属桌前将东西倒出来。 四块用油纸包裹的重物滚落。 【物品：混合鲜肉】 【重量：20kg*4】 【生产商：科伦坎西比牧场】 约翰望着面前的东西感到稀奇又疑惑——伊甸城居民平均下来每年也就吃过一两次新鲜肉类。 包裹里还放着张资金卡。 领带夹此时也打来了任务电话。 【约翰，东西拿到了吗？】 “你都能让人把东西送我门口，就不能直接带钱去找放逐者交易吗？” 约翰对领带夹特别提防。 “你把事情撂清楚，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 044：小宝贝 【我有个喜欢小动物的客户想拓展自己的收藏，但你懂得，这年头除了蟑螂以外的活物都不好搞。在鸟都开始灭绝以后，大部分生物都得走非法走私的渠道，再通过跨城运输才能搞到手了。】 领带夹耐心地介绍起来。 【城外风险有多高你也见过，瞧瞧大马士革营地就知道了，但这趟活你得单干，因为我联系的是他们的死对头，一个搞走私的放逐者头目，叫铁足·昆布，原本大家生意谈得多好，货都给我搞到伊甸郊区了……】 “结果呢？” 约翰就知道里面有转折。 【前两天城里的赛博精神炸仓库关注过吗？】 “真是草了，怎么谁都跟这破事有关啊。” 【呵呵，这件事牵扯的人可多了，昆布这鲨币在里面陷得很深，柏拉图和盖亚细胞悬赏重金要他狗命，所以，你懂吗？】 “你把他卖给公司了！？” 【我不承认，也不否认，虽然跟我的交易失败了，但昆布也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没干掉他是公司的军队没本事，而他活下来，也得跪着跟我说一句谢谢。】 “又是两面做生意对吧，真该死啊，你把他搞得这么惨，转头又让我去做交易？” 【哎，没那么糟糕，昆布拿着货没用，与其烂在手里，不如另寻买家脱手……对吧？】 约翰没说话。 他甚至想把电话挂了。 【放心吧，约翰，我换了个渠道联系对方，交易的时候别提我名字，谁能猜得到呢？你就伪装成其他喜欢小动物的买家，然后把东西给踏踏实实接进城里。】 领带夹那边传来叹息声。 【这批货在昆布小弟手上，都调查过了，没几个能打的，你实在不行就硬抢吧。放心，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拿到东西，资金卡我都不回收，酬金也是另外支付。】 领带夹说得十拿九稳，但如果真信他的鬼话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他似乎也觉得这趟活有点问题，便转换语气用颇为无奈的声音说道。 【身不由己啊，约翰，我的客户权势通天，绝对能帮你搞到想要的名单。】 “……” 电话挂断了。 【任务：小可爱】 【奖励：酬金（浮动）】 约翰把包裹收拾好丢进银骑副驾，轰起油门离开了丹妮街的地下车库。 外环线上活跃着帮派分子。 警局车辆的巡逻频次远超以往，对帮派和放逐者的打击力度空前的大，平常连飙车都懒得管的体制蛀虫们现在竟然会在白天的高速公路上截停交火，显然是有内部悬赏在的。 约翰嗅到一股子臭味，也不知道公司狗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交易地点。（未达成）】 他驾车驶过检查口，离开外环线，朝着荒凉的郊区城外疾驰。 新的挡风玻璃有光感调节，不用担心漫反射灼伤眼睛。 黄土砂砾时不时擦过车表面，耐磨涂层倒是不用担心留下损伤，改造后的座驾那么矫情，就算有点小问题也可以交给保养套餐处理。 【伊甸城郊区-费尔蒂国道（旧）】 约翰远远看见一家废弃厂房： 老式的硬化大棚将旧仓库包裹起来，设备全部断电，金属框架和没来得及撤走的杂物都被洗劫一空，泛黄的玻璃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周围随处可见焚烧痕迹和生活杂物。 银骑驶下主干道。 轮胎在砂石路面碾出沙沙声，穿过了厂区中间的积水小路。 建筑物围墙上冒出两个持枪者。 他们端着动能步枪，皮风衣，赤裸上半身，胸口纹着充满性暗示的图案，和意义不明的字符单词。 【势力：放逐者（铁足·昆布）】 放哨的开始鸣枪示意。 约翰可不是迷路的流浪者，也不是来野地打炮的花花公子。 他无视枪声继续往里开。 沙堆旁边有废弃集装箱，围墙破碎，用木头架子隔绝积水淌出来一条道，里面似乎聚集着一票子人。 一辆笨重的厢型车横在路中间。 有个燃烧过半的布艺沙发，周围还有各种拆解下来的木头碎片。 约翰离开车门立刻就感受到好几个视线。 四面八方走出来一堆放逐者，发型也是千奇百怪，义体改造覆盖率较高，武器以戎锯和阚美尔品牌居多，主要是冲锋枪为主。 【任务目标更新】 【拿到交易的货物。（未达成）】 约翰拎着包裹离开车门时，眼前跳出了任务提示，同时最起码三个枪口堵在自己脸上。 他强忍着拔出赌徒和动能步枪的冲动。 为首的放逐者走上前，打量着约翰说道：“你就是纳兹米·艾森纳赫？” 约翰脸颊抽搐了两下。 这群放逐者跟他想得一样，怎么会有人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你管得着么，给钱不就行了。” “拿来。” 放逐者抬了抬脑袋。 他的下颚骨被带滤网的植入体代替，难怪说话声音像是闷在沙子里。 约翰盯着他。“东西呢？” “先交钱，我们已经被耍过一次了。” 放逐者面露不悦，脸上没有眉毛，眼神看起来跟秃鹫差不多。 【跟放逐者交易。（可选）】 【解决掉放逐者0/15。（可选）】 “跟我有关系吗？生意不是这样做的，把东西拿出来，或者让它跟你的尸体一块烂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刷刷刷—— 周围传来抬枪声。 约翰却是逼近那个喽啰，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 除了威胁，还是战术。 他的CQC芯片当中有一种近距离挟持的战斗技巧，如果爆发战斗，这家伙就是自己掏枪射击的肉盾。 对方怂了，抬抬下巴让人把枪放下。 约翰跟着他走到厢型车面前，拉开后面的盖子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玻璃缸，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浑浊的液体被搅动，浮游藻类和各种碎屑在眼前飘来飘去，突然一个血盆大口盖在他脸上！ 砰！ 整个车都在震动。 “WTF？” 约翰的手都放在握把上了。“这尼玛叫做小可爱啊！” “小什么……玩意儿？” 为首的放逐者嫌弃地瞥向约翰。“这东西重四百多斤，可爱在哪儿？为了把它塞进玻璃柜里还用到了特制麻药，你瞧见水里的手指头了么，跟我唠一下，打算买回去干嘛？” “煮着吃。” “法克鱿，钱呢！？” 放逐者确实是没耐心了。 他们队伍看着都面黄肌瘦的，显然是上次交易过程中被打得挺惨。 好几个瘾君子下意识在抽脖子。 ------------ 045：新仇？旧恨！ “听说你们在城里被围，断供憋了一段时间了吧，别嗑死在路边。” 约翰把资金卡抛给对方。 小头领昂起脖子，义眼闪烁，确认钱款无误后拍了拍车门，周围的放逐者们吹起下流的口哨，似乎在盘算着今晚去哪儿消遣。 【任务目标更新】 【将货物送到西区老桥洞。（未达成）】 约翰调出虚网，让银骑进入自驾返航模式。 伊桑伯格跑车的轰鸣声远去，惹得站岗的哨兵都在侧目遥望，眼神似乎在说他是个阔佬。 唯独小队头领侧目沉思。 约翰面前是一辆卡洛蒙公司的货运厢型车。 这款车型是公司流水线上最便宜也是最新的型号，很多仍在聘请活人司机的小运输公司都会用它送货。 约翰从侧面的扶手架爬上车顶，打开防水天窗，便看见了玻璃运输箱的顶部喂食口。 砰！ 刚刚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朝着他扑腾过来，嘴巴甚至覆盖了投料口，撞得整辆车摇摇欲坠。 约翰将袋子里的鲜肉包全部丢了进去。 水里瞬间沸腾起来，一坨坨沉重夯实的肉块就像是被放进了破碎机，眨眼间就变成了残渣，飘得到处都是。 激烈的水花甚至溅到了车顶。 约翰蹲着看它进食，突然感受到脚底的载具在朝侧面晃动。 紧接着一颗镶嵌了金属皮的脑袋从探出来，放逐者领队爬上车顶挨着他一起往水里瞧。 “你认识这玩意吗？” 约翰状似无意地问道，调整姿势将赌徒的刀把暴露出来。 “原来你也是个跑腿的。” 领队冷哼两声，没接话茬。 “有钱的蠢猪们会亲自到城外来交易吗？用屁股想也知道，我只是帮别人做生意，就算有恩怨，也不能算在我头上。” 约翰几乎是把话给挑明了。 但他注意到周围的放逐者并未散去，也没有直接开枪进攻，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放逐者领队的眼球在闪烁。 他似乎在确认一些事情，同时顺着约翰的话继续说道。 “这是一头远洋白鳍鲨。” “吹牛逼吧，河水里都是剧毒，更何况海里？这年头能在野外蹦跶的动物都贵得要上拍卖会。” 约翰表示不解。 放逐者领队却笑他没见识，沙哑的声音从金属喉咙里发出来。 “这是一个生物复制品，盖亚细胞的技术，他们专为有钱优势的人复制一些灭绝的玩意儿，而且是基因优化过的，你瞧……” 呵啐—— 领队往水里吐了口浓痰。 水面下的巨物浮动起阴影，似乎对有人打断自己享用鲜肉感到不满。 “它耐操得很，饿半个多月都活蹦乱跳的，也不挑水质，有钱的阔佬们怎么养都能活下来……听说在市面上卖得不错，只要能出得起钱。” 他讲话阴恻恻的。 【任务目标更新】 【解决掉交易现场的放逐者0/15。（未达成）】 约翰扫了一眼周围。 放逐者已经全部架好枪，并暗戳戳地将入口堵死了。 “拿钱走人，不好吗？我跟领带夹没关系。” “呵呵，还有这茬儿呢……” 放逐者领队冷笑几声，抽出冲锋枪，仗着周围的小弟直接跟他撕破了脸。“你是约翰，对吧？厄多尔地区的萨拉齐是你干掉的吗？” “谢特，我还以为你是要拿领带夹的事情跟我出气，搞了半天是冲着萨拉齐来的？” “萨拉齐是昆布的兄弟。” “你他妈是在逗我吧，说他们是炮友都比兄弟可信，要是真讲究情义……为什么要背叛各自的家族？” 约翰面露鄙夷。 他发现自己真摊上事的时候，反而会更冷静。 “你们就是贪得无厌，让我猜猜……交易的钱要孝敬给铁足·昆布，轮到你们手里就剩下仨瓜俩枣，所以想拿我的脑袋换赏金？” 领队秃鹫般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合金下巴抖了抖，发出极其难听的笑声，仿佛是认同了这个观点。 约翰沉思片刻，对上领队的目光。 “我能搞死萨拉齐，凭什么不能干掉你？” “哄小孩呢？约翰，大马士革营地离这很远，南多没机会来救你，如果你指望战母艾隆娜，得了吧，她不会为自己的小白脸掉眼泪的……” 周围的放逐者放肆大笑。 “传闻变成这样啦？”约翰收起微笑，眼神凌冽。“今非昔比了，伙计，你真该拿钱走人的。” 领队抬枪的瞬间，一道淡淡的流光从面前掠过。 他的胳膊被连根切断，惨叫声刚刚发出来，脑袋侧面就受到撞击，整个身体失去重心坠向投食口。 “法……法克，啊啊——” 秃鹫脑袋没入鱼缸，浑浊发臭的凉水灌进他的口鼻，阴影中潜藏的血盆大口无情地掐灭了他的呼唤。 哒哒哒。 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向车顶。 约翰砍完人立刻滑到货车背面躲避了第一轮射击。 车门被打得叮当作响。 货厢里的惨叫只持续了一瞬间，尸体从喂食楼被整个拖了进去，后续的动静比小情侣车震还剧烈。 本就绿得可怕的污水，没过多久就变得殷红发黑。 漂浮物似乎也更多了。 约翰背靠着货车，掏枪转身射杀了近点的卫兵，然后踩着积水上面的木板跑进了建筑物。 厂区里全都是咒骂和枪声。 约翰调整好呼吸，压着脚步躲在最里面的楼梯底下。 阳台上面的放逐者冲了下来，房间里略显昏暗，光线急剧变化导致他们的视野有一瞬模糊。 约翰放松身心，随着潜意识屏息侧身抽刀。 单分子刀刃切开了义肢和血肉的连接点，表面涂层在阴暗的空间里折射出流光，转瞬间就砍死两个，走在最后面的家伙只迈出了一条腿。 约翰斩断了他的脚腕。 但她并没有追上去。 阳台肯定有枪口在瞄准，贸然探头就是挨枪子，而且他没必要补刀——武士刀赌徒有神经毒素，会从伤口处入侵敌人的血管，放着不管也能要了对方的命。 砰！ 窗户玻璃被打碎了。 几颗手榴弹被扔进房间，房顶上全都是脚步声，子弹在楼梯间四处乱飞，桌面上杂物被打得七零八落。 阳光从金属板的弹孔一缕缕地射进来，薄弱处还在不断地开洞。 约翰在尘土漂浮的光柱间奔跑。 他拉动枪栓，滑铲找到掩体，立刻架起步枪回击。 【武器：戎锯短吻鳄K-1】 【模组：弹道修正，中级穿甲】 放逐者们挨个倒下，矮墙后面的脑袋齐齐缩了回去。 约翰眼角的备弹数量在减少。 【△47/120】 他升级过的胳膊对动能步枪控制感更强了，军用芯片包含了高级射击技巧，导致他换弹和寻找掩体的时候没有多余动作。 ------------ 046：事成以后 火花在房间里溅射。 约翰头顶上密集的管道被打出了一个个缺口。 他恍若未闻，淡定地卸掉弹夹，更换、上膛、开枪，新的金属空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敌人被打成一滩滩血浆。 他们几乎都是肩部以上中枪，根据皮下护甲和植入体哦强度不同，挨上不同数量的子弹，但无一例外，都在对枪过程中暴毙。 约翰带着高级义体，加载新款军用芯片，配上一把顶级改造的戎锯动能步枪，打小规模地形战简直不要太强。 但他还是得保持谨慎： 自己没有皮下护甲，任何擦伤和中弹都需要用药剂救急，事后还得通过手术将子弹取出来。 放逐者们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约翰靠着不断游走，将敌人挨个点杀在建筑物里。 随着数量减少，最后的几个瘾君子彻底暴怒，决定跟他玩不要命的那一套。 高处架枪的把扳机按死。 子弹封堵住了约翰所以建筑物的每一个缺口，随后就是手雷铺路，放逐者小队将自己能掏出来的投掷物全都灌进了厂房。 把里面炸得一塌糊涂。 他们等到爆炸声消失的瞬间，一窝蜂地挤进了约翰所在的位置。 “啊——”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放逐者们高估了自己的街头乱斗芯片，也低估了筏岐工业单分子武士刀的锋锐程度。 骇人的切割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金属镀层在微弱的自然光反射加持下留下淡淡的尾曳，混乱的搏斗掺杂着数不清的惨叫和咒骂。 那些凌乱的声音，从歇斯底里到恐惧万分。 约翰咬着牙一言不发。 场面稍微安静下来的时候，周围已经躺着好几具尸体，还有捂着伤口在血泊里呻吟的放逐者。 约翰喘息阵阵，光线照进来才发现他被炸得蓬头垢面。 沾满灰尘的脸上流下鲜血。 有自己的，更多是别人的。 “法克，你们喜欢拿手雷炸，好啊，那就来试试看……” 约翰堵着唯一的入口。 他手里还勒住了一个嘴里呛血的倒霉蛋，随后从他腰部扯下破片手雷丢在自己脚下。 现在是死斗！ 谁想要逃出去，就得做好被炸成渣的准备。 滴滴滴的倒计时响起。 约翰抬脚将人质踹向前，阻挡了他们扑过来的动作，也挡住了短促密集的枪声。 他自己攥着武士刀就冲了上去，在房间里杀得像是恶鬼入境！ 手雷滚落，碰撞到房门。 倒在周围的，捂着伤口的放逐者浑身战栗，全都在手脚并用地向往外爬，他们的义眼也有战斗扫描功能，能看见炸弹上面的数字在不断减少。 “哦，不，不不，草……” 嘣—— 剧烈的爆炸掩盖了混乱。 枪声和惨叫被盖过，在更加血腥的决斗中消失，而当烟尘弥散，只有约翰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药品：超级治疗药剂】 约翰掏出泵式注射剂，扎向自己的脖颈。 “唔，呼，呼呼……” 他靠在门柱上不断喘息。 【解决掉交易现场的放逐者15/15。（完成）】 约翰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拉开卡洛蒙运输车的后备箱，然后将整个放逐者聚集地搜了个底朝天。 这里估计是他们的临时居所，没有长期驻扎的迹象，囤积的物资和钱财都少得可怜。 放逐者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身上。 约翰没有相应的技术和时间去把这群垃圾开膛破肚，只是搜走了随身的资金卡以及枪械装备。 那个被吃掉的小头领已经把约翰的消息透露给了铁足·昆布。 放逐者首领的车队很快就会开过来，为了避免连续的恶战，约翰决定见好就收…… 各种街头武器和零星的战利品被他塞进了车厢里，把鱼缸周围的缝隙堵得满满当当。 远洋白鳍鲨摆动起来，激起了不明显的水声。 砰！ 后备箱盖板合拢。 约翰坐上驾驶位，开着车行驶在郊外公路上，时刻警惕周围，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放逐者发出鬼叫。 他现在手底下开的可不是银骑，只是一辆货运小车。 卡洛蒙公司在设计的这款小车虽然配置简单，功能齐全，引擎动力上却不敢恭维，基本上跑不过市面上常见的装甲车和野地摩托。 但他们的销售别出心裁，增加了防爆胎设计，还贴心地在四个轱辘上增设金属盖板。 这项徒有其表的设计给了乘客的心理安慰，让该型号在中低端货运领域的销售量连续霸榜了五年。 约翰给领带夹打去电话。 “你的小可爱在我后备箱里。”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约翰，有惹到谁不高兴吗？】 “恐怕没人能回答你了，但你最好把事情揽下来，铁足·昆布要是搞到我头上，我只能说是你指使的。” 【哈哈哈，没问题。】 约翰撇了撇嘴，还真是诈不动这只老狐狸。“现在还有个正经问题，警察在城里设置了检查站，我的车都快被打成筛子了，可不像是能够通过扫描仪的样子。” 【啊，那你不用管，作为中间人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那就试着信信看，等你把货送到了交易地点，我有消息送给你。】 领带夹挂断了电话。 约翰开着布满弹孔的货车驶向了重重设防的检查站。 三辆警车横在路中间，远处是一架装甲车，黑黢黢的移动炮管就对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周围等候检查的司机全都不耐烦的吐槽着，电台里正在讨论最近城里的紧张局势，据说类似的盘查已经引起了某些企业的不满，对民众的出行也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甚至在部分地区出现了游行示威。 约翰把手撑在窗户上。 他竟然在封锁线后面看见了带有公司logo的侦查无人机，几个靠在引擎盖上的老警察在说话，通过口语转译器能够听到一些消息。 这次博拉图和盖亚细胞的反映过于激烈，引起了很多公司的注意，而他们通过政治力量对基层警力的压迫和城市巡逻的指手画脚，让体质内也产生了厌烦情绪。 据说警局高层和几个倾向于柏拉图公司的议员都处于风口浪尖，而部分政治矛头已经开始攻击他们。 约翰正在暗戳戳地获取消息。 马路正中间检查的警员似乎收到了某些消息，随后正在休息的几个人便离开检查口朝着后面的车辆走来。 几个人装模做样的拿着扫描仪沿着约翰的货车走了一圈。 一位戴着墨镜，皮肤黝黑的警官朝着自己的同事挥手确认。 应急车道的隔离桩被撤走了。 约翰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旁多出了一条可以离开的道路，他踩起油门，在警察们的帮助下毫不费力了通过了电子狗和浮空扫描仪。 全程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话。 【伊甸城-西区老桥洞】 场地里早就有一伙人在等，还是上次那几个墨西哥血统的壮汉，这个小队似乎专门替领带夹接货。 货车驶进沙地，碾过土堆。 壮汉们将后备箱盖板掀开，立刻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 “这锅浓汤是什么玩意？” “你们的小宝贝就在里面。” 约翰离开车门，给自己点了根传统烟。 “你们总不能指望一群放逐者懂得怎么照顾珍稀物种吧……不过还好，他们用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了这只小家伙状态良好。” 鲨鱼在浴缸里游动。 一个金属下颚顺着水流在鱼缸底部缓缓飘过。 ------------ 047：鱼钩和猎人 原本这几个人是想把小货车直接开走的，约翰当然不可能同意，毕竟后备箱里还塞着战利品呢。 “伙计，让我拿手端着吗？” 领带夹的喽啰们都无语了。 “嘿，约翰，你是跟老板做大生意的，怎么每次交易的时候都搞些倒排面的事情？” “能在街头用力气换东西，就别用钱……我是务实主义者，不是喝西北风就能活下来的装逼犯。” 约翰耸了耸肩。 喽啰们面面相觑，耸了耸肩，开始给上头打电话，然后…… 嘟，嘟，嘟。 领带夹实力够硬。 喽啰们也是有备而来。 一辆精氪重工的拖车开过来，悬臂将鱼缸吊到托运厢里。 这条小可爱还需要经过检查和清理再送到客户手上。 约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把烟屁股按在水渠边缘的青苔上。 【联系人-领带夹[通话请求]】 【我终于能跟客户交差了……】 “直说吧，是不是要继续干活，你才能搞到我想要的东西？” 约翰预判了他的套路。 电话讪笑几声没有否认。 【呵呵，行吧，知道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但要有耐心，约翰，我亏待过你吗？】 “但你总是在算计，我每次跟你做事情，每走一步都要堤防脚底下有没有坑……这感觉，太不踏实了。如果你仗着名单的事情吊我胃口，那我会直接把鱼线剪断。” 【别急着一拍两散啊，啧，我做事情都是各取所需的，这个客户能搞到你要的东西，我才费尽心思把黄掉的生意重新对接起来。】 “那就拿出点诚意，否则我不会再给你干活了。” 约翰不是刚出社会的傻白甜，也不是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了，现在能接活的地方很多，没必要在一个心思复杂的中间人身上浪费时间。 领带夹沉默了片刻，似乎也在权衡得失。 约翰提醒他：“你说送货结束有事情跟我讲。” 【嗯……铁邦物流在调查一起设备遗失案件，型号是B-24六旋翼载重无人机，让我看看……事故报告显示，遭遇非法截停，且未及时启动应急程序，而信号消失地点在丹妮街公寓……】 约翰静静地听着。 【设备最后的快递签收人叫约翰，哎，第一次翻看色情芯片的小鬼都知道不要实名制……你是怎么想的？】 约翰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你都没去查，事故报告就送到你脸上了，怎么我要个公司名单反而磨磨唧唧的。” 领带夹传来叹息声，以为他不懂其中利弊。 【公司设备管理保护法规定，对于恶意拦截和损坏公司资产的行为有权利使用暴力手段。我如果不帮你，会有浮空车带着一队公司士兵踹开你公寓的大门……】 约翰笑笑不说话。 他就是铁邦物流出身的，怎么会被他哄住，也不想想伊甸城黑市里的公司设备都是哪儿来的？ 运输梯队的人对财产保护法背得滚瓜烂熟，他们以前偷取备用零件赚取外快的时候，事故报告单摞起来都到膝盖了。 约翰知道公司不会善罢甘休，更知道设备调查流程。 这次高调抢劫就是要看看公司的反应，如果走正常的流程，搞恐吓、警告、罚款、胁迫的那套…… 说明自己没有被公司重点关照。 如果来的人不对劲，甚至调查过程很低调，反而要出事，也侧面说明自己最后一次货运的任务有大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约翰会第一时间躲到大马士革营地或者避风港公司。 到时候看清了形势，再顺藤摸瓜反向调查。 约翰轻笑几声： “我还是不想对你说谢谢。” 【我没想邀功，只是解释清楚，免得你以为——自己跟昆布小弟要命的时候，我什么事情都没做。】 “铁邦物流被你打发走了？” 【后续会有两个肌肉壮汉去敲你家门，例行公事而已，别为难他们，更不要走火，设备失窃和故意杀人是两码事……】 电话那头传来叹息声。 【小可爱的委托金稍后会打到你账户上，一码归一码，往好处想想，跟我做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约翰不置可否。 电话挂断了。 【任务：小可爱（完成）】 【奖励：酬金】 约翰坐进小货车驾驶座，伸手想要调个电台音乐，结果发现仪表盘上有两个弹孔。 “法克，” 他咒骂一声启动了引擎。 领带夹的汇款收到了——这家伙虽然心眼子多，但每次付的钱都对得起任务难度。 小破车没有开去西区，而是转头前往了油桶街。 天色尚早，而且路线比较顺，正好去黑引擎餐馆填饱肚子。 【食物：合成肉酱意大利面】 格奈乌斯将一个大盘子撂在约翰面前，再咚地递上一杯扎啤，指着餐馆外面的停车场问： “啧啧，落魄啦？怎么都开上卡洛蒙了，我还以为你在西区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呢。” “盼着我点好吧。” 约翰狼吞虎咽，说实话，丹妮街的外卖吃腻了，还真没有格奈乌斯做的东西好吃。 他肯定往胳膊里插料理芯片了。 “你最好混出名堂来。” 格奈乌斯撩起袖子，金属义肢是旧型号，但拾掇得干净利索，就像这间黑引擎餐馆一样。“员工宿舍里已经有姑娘了，就算你现在舔着脸回来刷盘子，也没地儿收留你。” “嗯哼？” 约翰喝着啤酒，才注意到店铺里的新面孔。 现在是就餐高峰期，除了酒保在吧台里，还有两个欧洲血统的姑娘在桌椅间端盘子倒酒。 “蒸蒸日上啊，嗝儿，有事情联系我。” “哟，牛逼都吹起来了。” 格奈乌斯插着胳膊，抿起嘴巴冲他嗤笑道。“伊甸城水深着呢，别以为吃饱饭，抢点东西，再听两句漂亮话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这种态度死得最快。” “操蛋，你真盼着我点好……成吗？” 约翰无奈地撇撇嘴，熟练地付钱离开。 他等到天色渐渐变暗，开着小破车来到地下通道，顺着河边的小路停靠在距离橱柜最近的空地里。 几个油桶在黑夜里静静燃烧。 流浪汉和不法分子都在若有若无地瞥他。 约翰掏出满弹夹给满配短吻鳄装上，周围异样的躁动少了许多，就连原住民们的目光都变得友善了。 ------------ 048：正得发邪 通道里无事发生。 新住民们都很懂事且友好。 约翰来到卷帘门前，抬起手却瞥见地插没有上锁，再看向旁边的摄像头，发现它只是简单地移动聚焦，没有启动扫描。 他警惕地放缓动作，收起短吻鳄再掏出消音手枪。 哗—— 卷帘门被整个掀起来。 约翰压低了重心确保能第一时间看清内部的情况。 预想中的埋伏没有出现。 店铺里还是上次离开时的鸟样，熟悉的金属架子和长条桌，一排排的二手货架，右手边的墙壁上有弹孔，噪点乐队的海报已经发潮褪色，灯条和电线各垂了一半下来。 音响里的摇滚乐持续轰炸着。 橱柜在桌上翘起脚。 他摘下了一幅超感芯片播放器，金属口罩上面顶着油到发腻的莫西干发型。 橱柜狐疑地看向约翰手里的枪：“你终于要试着抢劫我了？” “去你妈的，监控器没动，我以为你被干掉了。”约翰用枪口对着他狠狠地比划了两下。 “我的监控有个小程序，客户上门就会叫醒我，而你属于贵宾客户，会跳过扫描并且自动开启门锁……嗯哼，你懂的，谁身上还没有秘密？有些客户是不方便搜身的。” 橱柜拿起桌面上的抹布擦擦手，冲着他抛了个媚眼。“尤其是像你这种街头新星，总得有点隐私吧。” 约翰抬了抬胳膊，把枪别回去，再一次皱起眉头。 房间里有难以描述的腥臭味。 “法克，橱柜你心真踏马大……你刚才是坐在这里，对着超感芯片玩鸟吗？” “很明显啊。” “该死的，就该有个愣头青冲进来给你崩了。” “嘿，那么严厉干嘛，作为油桶街最好的二手商，我压力很大的。” 橱柜点起烟，拍拍金属桌子。“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伙计，外卖叫过来我可不太放心，你他妈第一次到我这来还是卖片呢。” 约翰不打算跟他打嘴炮，直接把机械钥匙丢了过去。 “我刚做了单生意，有点杂物需要回收一下，门口最近的桥洞底下停了辆卡洛蒙，把它丢给拆车厂吧。” “遵命，长官！” 橱柜并起两根手指划过自己的额头，义眼闪烁了几下，又抓过键盘轻轻地敲了敲。 监控画面开始切换。 屏幕里的一个镜头放大，刚好能看见卡洛蒙小货车，以及在周围徘徊的流浪汉和不法分子们。 约翰没有急着走，转头又问他皮下护甲的事情。 橱柜抿起嘴巴摇了摇头：“伙计，你懂我规矩的，单号卖货，双号收货。但你毕竟是贵宾，允许你提前预定，明天我快递一个好东西到丹妮街公寓去。” “义体吗？” “NOPE，是服装插件设计图。” 皮下护甲是赛博时代的里程碑技术，它对传统防弹衣市场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但是短暂的慌乱过后，大家又逐渐意识到两者可以兼得。 材料技术在各家公司的内卷中不断革新，防弹衣插件除了传统陶瓷板和高分子纤维以外，还相继推出了生物脂肪、新型碳化硅之类的夹层。 改装和升级是永恒的主题。 如今枪械、血肉、甚至连神经强度和思维能力都可以强化，装备商贩们自然也会在护甲上预留模组插槽。 橱柜说的就是一种高科技夹层。 他说这东西出自前段时间被炸掉的柏拉图仓库——作为职业商贩，听到风声肯定要抢着收脏物，得亏关系够硬，搞到了几样不错的东西。 约翰没接话茬，而是靠着桌子观看监控器上的画面。 “以前这里有那么多人吗？” 橱柜在电脑上处理杂物，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涌进来的，街面的体面工作很珍贵，更多的人都跟你一样，想要在这屎盆子里蹚出自己的道来……有加入帮派的，有接散活的，基础好的就成为俱乐部和巷子口的新面孔，最后就是偷鸡摸狗的小蟊贼了。” “我刚从黑引擎餐馆过来，欧洲那边最近不太平了？” “你该问什么时候太平过，公司间的利益冲突嘛，每年都一样。” 橱柜语气平平。 “要说影响最大的还是食尸鬼，无家可归的人呐，在他们眼里都是白捡的票子……最近这群畜生可是吃得满嘴流油。甚至有些新来的，觉得活不下去了，也加入进去做起了敲闷棍和割肾的勾当。” 他指着桌面上的播放设备。 “黑市里最近冒出好几个拍重度片的团伙，我有几个老客户都没再出现过了，我怀疑跟他们有关。” “你是在调查？” “呵呵，我看起来像圣母吗？这里是伊甸城啊，约翰，有人翻身踩在城市头上，就会有人在臭水沟里被掏空身体，没什么好抱怨的。” 约翰不置可否。 他也清楚世道有多艰难，但不断升级改造自己，就是为了让念头愈发通达的。 约翰没有追问，淡淡地说道：“行吧，等你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约翰，你知道吗？我老早就说过，格奈乌斯那种正得发邪的人，迟早会因为心软吃亏，而你聪明的地方在于，能意识到护甲和武器的重要性。” 橱柜继续把腿翘起来，在约翰临出门前补充道。 “你拿食尸鬼练枪没人会发表意见，但千万别把自己当成英雄了，人性的子弹会要命，什么科技都防不住。最多在力有所及的情况下踩死几只蟑螂，我会写匿名信到警察局，让他们给你颁奖的。” 约翰竖起中指，转身离去。 【伊甸城-东区格林路街头】 霓虹灯牌变得清晰，广告上的肌肉男和辣妹摆出各种撩人的姿态。 嗡嗡嗡—— 伊桑伯格合金RCH缓缓减速，最后停在了红绿灯前。 约翰正在返回公寓的路上。 他的腿伸直了踩着禁止通行的滚动投影，坐正身体，面无表情地欣赏城市夜景。 摩托车的导航坐标垂直向前。 【临时任务-诱惑（57s↓）】 【奖励：未知非法芯片、违禁品、现金】 约翰眼前突然跳出临时任务。 标题旁边还有一个不断减少的数字。 他眯起眼睛，发现眼前浮动的数字跟红绿灯时间重叠，很容易联想到周围正在等候的车辆。 约翰环顾左右。 他注意到隔壁这台厢型车的司机似乎眼神有些凶恶。 【姓名：乌萨马·布兰查德】 【势力：食尸鬼】 约翰看向对方的时候，那家伙正好收回目光，副驾驶还坐着一个人，都是形迹可疑的样子。 他能依稀听见金属磕碰的声音。 兴许是一把动能微冲，或者是街头喷子，也可能是某种镶嵌在胳膊里的金属刀具。 【任务目标更新】 【干掉食尸鬼0/5。（未达成）】 约翰收回目光，手指在引擎屏幕上划动，在巡航参数界面做调整。 红路灯开始闪烁。 身后的汽车都开始急躁地蠕动。 食尸鬼司机以为约翰不想惹事，也把手牢牢地放在方向盘上准备起步。 绿灯跳起。 砰—— 货车前车窗玻璃红了一片。 ------------ 049：清扫后离开 货车窗户玻璃炸成了蛛网状。 司机的半个脑袋歪过去，尸体身上的安全带瞬间紧绷，脑浆子混合着鲜血溅在前车窗玻璃上。 街道口乱了。 伊甸城公民对枪击特别熟悉，行人们几乎是同时护着脑袋蹲了下去，纷纷撒开腿远离路口。 周围的车也撞来撞去。 后面的司机神色各异，人们都下意识远离麻烦，挂倒挡的撞在了人家前引擎盖上，拐弯的跟对向来车刮擦…… 原本宽敞的道路彻底堵住了。 约翰举着消音手枪，从小货车正面缓缓走过。 副驾把司机推开。 他正要把手里的枪掏出来。 约翰侧着身连开数枪，高穿子弹在玻璃上留下几个清晰的孔洞。 食尸鬼的血溅在座位上。 这家伙临终前扣住了扳机，子弹在座位旁弹射，虽然没有造成伤害，却惊动了后座的同伙。 约翰走得侧面。 他没有傻现在门前，而是贴着前车轮静静等待。 哗—— 食尸鬼突然把门拉开。 哒哒哒！ 约翰没有站在正面，躲过了第一轮射击，他抬起手臂拉开身位，将内侧的抢手爆了头。 里面乱作一团。 尖叫和咒骂，还有枪声，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撞翻了。 约翰刚杀了一个人，近处就有一个步枪探出车门，还没有调转方向…… 约翰伸手抓住，往外拽。 持枪者重心失控，整个跌出了车厢。 约翰滑到他背面，勒住脖子，调转方向冲着货车里面——最后的食尸鬼吓破了胆，直接清空了冲锋枪里的弹夹，结果全射在同伴的肚子里。 约翰判断好时机，从人质的脖子后伸出枪。 嗒，嗒嗒。 一枪身体两枪头。 尸体倒下了。 【干掉食尸鬼5/5。（完成）】 约翰把怀里的尸体丢在脚边，弯腰擦了擦虎口附近的血水，然后走进了车厢，立刻就听见了尖叫。 “啊，不，不，求你了。” “法克！” 约翰下意识掏出枪来。 他有点懊恼，搜车杀人过于顺利，却太相信任务提示了，没想到里面还有活人。 那是个头发蓬乱的姑娘，只有基础义体，衣衫褴褛的。 她脸上的妆全乱了，眼眶里爬满了可怕的血丝，还有明显的淤青，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哪儿来的？” “白银渔港……听，朋友说，有试吸小样，我不知道……额，被他们抓走了。” 她眼神有些迷离。 约翰注意到这女人瘦得夸张，情绪异常，有毒瘾发作的迹象。 “你被毒友骗了，操蛋，滚。” 他举起枪口，冷漠地将女人拽下了车。 警笛声隔着一个街区响了起来。 伊甸城的警察们都不想为了微薄的薪水殉职，所以早早地发出信息，提醒混球们早点滚蛋，别不识抬举演变成一场焦灼的枪战。 无人机呼地掠过头顶。 约翰立刻把兜帽竖起来，拉上黑色滤沙围脖遮住大半的脸。 警察们如果看见战斗结束，估计很快就要过来打扫战场。 约翰不愿起冲突，也不想白忙活。 他拽过后座的空袋子，将散落的组件、毒品原料以及现金一股脑地塞进去，然后将五个食尸鬼的随身武器都摸走。 嘟嘟—— 【ECPD！Put down……武器，把手放在可视范围内，警告……】 约翰眼前跳出字幕。 锡纸给的语言转译插件开始运作，将提示性的语句呈现在眼前。 他封好拉链，将挂绳甩过脖子，然后顺着身后的巷子穿过一整条街和围观的好事居民。 【临时任务-诱惑（完成）】 【奖励：未知非法芯片、违禁品、现金】 伊桑伯格合金RCH稳稳停下。 约翰跨上去，轰起油门迅速离开现场，将无人机和带撞击栅栏的警车丢在身后。 【丹妮街-黑金帮公寓】 约翰将摩托车停好。 他淡定地走上路面，在架空层遇到了了扎堆的黑金帮成员。 这片角落有健身器材，音响，完整的涂鸦墙和和两排自动贩卖机。 黑金帮有管理街道的方式： 他们会安排定期巡逻，维持合法生意，给小弟派发工作内容，清理掉惹麻烦白痴，定期找店铺老板收取一定比例的租金。 约翰来到一个金链子、身穿潮服的壮汉旁。 【姓名：吉莱阿德】 他是宜居租赁公司的明面上的小老板，也负责公寓的安全业务，偶尔会帮维托先生传递信息给约翰，属于是黑金帮里的小头目。 “哟，约翰。” 吉莱阿德伸出义肢互相碰肩，看向约翰的眼神带着一点尊敬。“我正要找你……谢特，这是什么？” “拿着吧。” 约翰从兜里抓出一个完整的袋子丢给他，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宰了一车食尸鬼。” “干得漂亮。” “发生在大街上，人多眼杂，警察也来了，我走得有点拖沓，不确定尾巴甩干净没有。如果被盯上的话，帮我罩着点背后。” “没问题，伙计。” 吉莱阿德胸肌健硕，墨镜后面的表情显得相当可靠。 约翰跟他告别，走进电梯，望着电子屏的数字上升。 他要常住在丹妮街，跟本地帮派打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地头蛇示好，他也愿意给面子。 上次黑光失控在地库里撞坏了车，维托先生帮着摆平，事情不大，但也要找机会说声谢谢。 约翰特别讨厌欠人情。 他打算回公寓放好东西，就去博拉戈俱乐部找…… 叮。 思考中，电梯门开了。 约翰的思绪被打断，却发现家门口站着两个人，而且都穿着铁邦物流的工作外套。 一男一女。 壮汉的外套紧绷，义体改造覆盖率很高，连眼球都是嵌入肉体的目镜，手指和脸颊上的人造革上带着特殊的散热纹路。 【姓名：装甲·比蒙】 【扫描：血泵，重型皮下护甲，聚合金护甲等】 【悬赏：重度伤害，袭警，非法改装等】 他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像个职业保镖一样站在后面。 约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对方靠在门口，抽着电子烟，脸蛋精巧得像是高级性偶，却没有那股子风骚劲。 她顶着黑色短发，盯着约翰手里的袋子露出微笑。 “哇，满载而归啊，约翰先生，我们是来调查运输无人机失联事件的，唔……你晚上有约吗，需要耽误那么一点点时间。” 女人的义眼在闪烁。 【检测到扫描，骇入中……】 约翰皱起眉头，看向对方，骇入进度条立刻结束了。 他盯着那女人的脸。 【姓名：欧洛丝·格林纳】 【势力：中间人】 【扫描：弥赛亚-窥密者（实验型），亚特兰大虚网络连接舱（实验型）等。】 约翰立刻将手按在了枪上。 “你们到底是谁？” ------------ 050：欧洛丝 那个叫装甲·比蒙的壮汉走出来挡在她身前。 “你急什么？” 欧洛丝伸手拦住。 她始终盯着约翰，眼神中带着思索和疑惑。“抱歉，约翰先生，你……能扫得出我们的信息？” 约翰没有吭声，读取了信息。 【档案：德国籍，欧共体STU事件通缉犯，涉嫌恐怖袭击与武器走私（特情局档案），中间人，弥赛亚公司71年政治丑闻后失踪……】 欧洛丝的眼球也在闪烁。 她确定约翰把她们认出来了，忍不住问道：“你义眼扫描的数据库是谁给的？” 约翰拍向电梯面板。 轿厢没有动。 “法克，什么情况？” 【状态：停运[故障检修]】 约翰启动扫描界面。 电梯面板和陌生女人之间有一条黄色的数据流。 欧洛丝站起来。 “别怪你的黑金帮兄弟没有通风报信，我们是秘密拜访，他们也不知道有人来找你。” “呋——我来对了。” 她收起电子烟，敲了敲房门。 “约翰先生，电梯暂时用不了，坐下来聊聊吧？” “行啊。” 约翰知道跑不掉了。“你后面那个猛男好像随时要捏爆我的头。” “你说比蒙？哦，别担心，他其实还挺憨厚友好的……嗯，大部分时候是吧，总之我没有恶意，但充满了好奇心。” “我需要赔多少钱？” “钱……哦，你说无人机么，我跟铁邦物流其实没关系，穿这套制服只是想近距离接触你，既然看穿了就没必要了。” 欧洛丝敲了敲约翰的房门。 “我本该坐在你的沙发上，但我搞掉了整栋楼的系统，却黑不进你家门……他们说你是个好司机，却没人提到你的黑客技术。” 她的困惑在不断叠加。 “老实说，你看起来不像是玩赛博空间的人，如果你认识牛逼的黑客可以把他介绍给我。” 约翰还是没有回答。 他走上前刷开房门，收到了黑光的访问警告。 欧洛丝搞掉了整栋公寓的局域网，导致信息没有传递出来，虽然对方没有成功骇进去，但约翰还是决定后续把安全系数再提升一下。 装甲·比蒙没有跟进来。 欧洛丝哼着歌走进客厅，双臂随着音响里的蓝调摇晃，似乎很认可约翰的选歌品味。 “喝点什么？” 约翰像招待客人一样问，心里却绷得很紧，刀头舔血那么久，突被人捅到窝里…… 真特么刺激。 “一杯过滤水就行，嘿，我想知道你是怎……” “嘿。” 约翰放下杯子打断她。“你的问题太多了，能不能先自我介绍？” “欧洛丝·格林纳达，你不都扫描出来了吗？别装了，表情比嘴巴要诚实得多。” 她指了指自己。 “我是混欧洲那边的，跟柏拉图和筏岐工业比较熟悉，这次来伊甸城长期出差，估计要呆好几年。” “你是中间人，找我干嘛？” “中间人需要佣兵啊，我上次来伊甸城的时候还没有咖啡机高，号码簿上没几个名字。有人推荐你，但没想到你已经跟领带夹勾兑了。” “各取所需罢了。” “处得不愉快？直说没关系，他在圈子里……就属于那种业绩很棒、但评价很差的。” 欧洛丝蜂腰翘臀，露着腰，人造革中间夹杂了一抹金色。 “跟满嘴放炮的中间人干活，挺不踏实的吧？” 约翰听出了她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又反问道。“跟你这种新来的混也不见得有前途啊。” “总得试试才知道。” 欧洛丝说着话，突然将约翰推倒在沙发上。 “WTF？” 约翰手里的水撒了。 他没反应过来，腰上一重，体香混杂着电子烟的余韵扑面而来，双唇即将触碰，空气变得有些暧昧…… “我听说你让领带夹查铁邦物流的员工信息？” 欧洛丝掏出了一张卡挡在两人唇前。 “甭管你想打听什么，管理层肯定比喽啰知道得多，这里有个铁邦物流主管的地址，等你想清楚了，就到那里打给我。” 【已新建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 “啊？搞什么……” 约翰懵逼地接过东西。 一家老式货厢加工厂的名片。 “你长得不赖，但别急，男人在证明床品之前得先证明人品，祝你生活愉快，约翰~” 欧洛丝站起身，摸了摸约翰的嘴唇。 她笑着掏出电子烟，环顾一圈后离开了房间。 约翰脑子有点乱。 他拉开门，走廊上空空荡荡，电梯楼层数在不断见效。 约翰回到房间里立刻打电话给橱柜。 【欧洛丝……什么？你能拼出来么，伊甸城好像没这号人，需不需要我帮你去查查看。】 “算了吧。” 约翰拧了拧眉心。“我要买东西，清单稍后发过去，明天跟图纸一起寄给我吧。” 约翰要给自己的房屋做升级： 首先把系统从公寓局域网中脱离出来，创建子服务器挂靠在公共网络里，就算断了整栋公寓的网络，也能自动切换，并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发送信号给他。 约翰下好订单，挂断了电话。 这个莫名其妙的中间人搞得他一头雾水。 约翰想要获取更多信息，他联想到欧洛丝的国籍，立刻直起身子打电话给埃登·韦茨。 【啧，约翰，看着点时间。】 埃登是被吵醒的。 “欧洛丝·格林纳达，认识吗？” 【你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 他语气变得认真。 “她刚才就在我面前，没走多久。” 约翰描述了今晚回家的遭遇。 埃登听完沉吟了一会儿。 【欧洛丝在德国黑帮暴乱时期出道的，年龄不大，上一次的公司战争期间很活跃，盘旋在几个跨国企业之间。我不知道伊甸城有什么东西能把她吸引过来，但肯定不会是小事情。】 “总之就是个危险人物对吧？她身边有个叫装甲·比蒙的保镖，那畜生的胳膊比我脑袋都要粗。” 【那你一天见到了两个活传奇。】 埃登略微表示惊讶。 【比蒙是弥赛亚的雇佣兵，71年欧共体政变波及到德国，他在公司高层遇刺后失踪了，欧洛丝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消失。】 “两个大人物呗，那她们来调戏我干嘛？” 【不知道，但是要小心，尤其别跟她撒谎。】 埃登给约翰透露了一点消息。 【欧洛丝的义眼是一个试验型义体，有微表情阅读、情绪分析演算的功能，据说连脉搏和心跳数据都能检测，就算你是一个脸部经过改造的面瘫都没用。】 “政客们不得瑟瑟发抖？” 【嗯哼，猜得没错，她在欧洲就是这样起家的。】 “那我要怎么做？” 【如果你想好了在伊甸城混出头，像欧洛丝·格林纳达这样的人有活找你，直接答应下来就对了。】 约翰没有回答。 他对名声和地位没有具体的追求，最开始踏上街头不过是因为生活跌到了谷底，想过得更好一点罢了。 埃登看约翰不吱声，主动问道。 【准备好成为大人物了吗？】 ------------ 051：周末 约翰睡得不踏实。 隔天中午醒来后灌了一瓶功能饮料才稍微舒服点。 橱柜的货全都到了。 东西非常多，箱子叠起堵住了大半个阳台，需要时间来整理。 恰好今天没安排。 约翰首先找到升级系统的配件，掏出数据线连接到门禁里。 黑光骇入。 他将房间服务器重新备份，跟公开网络连接在一起，这部分的操作难度跟修车工检查车载系统差不多，在铁邦物流的时间里也学到了不少。 刚搬过来的时候没做到这份上，是因为自己刚出来混，没想到会有人把整栋公寓的局域网都给黑掉。 测试完毕。 约翰长呼一口气。 现在谁想要骇入自己房间，都会收到提醒信号了。 约翰接着收拾大件快递。 箱子里是一整套精氪重工的家用智能机械臂，搭载集成系统，可以组建一条自动搓子弹的流水线。 刚拆箱房屋系统就发出提示。 【您的外卖已送达。】 一盒油炸合成肉。 两瓶冰镇啤酒——含少量兴奋剂，工业合成物比例极低，比黑引擎餐馆卖的更好喝。 约翰最近的锻炼颇有成效，肌肉看起来健硕多了，身穿灰色背心，在工作间里持续忙碌。 像这样搞点音乐，跟机械设备泡在一起也挺舒服的。 他举起玻璃瓶，对着空气干杯。 “周末愉快。” 黑光掌控着主系统。 精氪重工的机械臂刚刚连接就被黑光席卷而过，瞬间就覆写了公司的程序并将设备整合到管理中心。 制造子弹的程序都是下载好的，只需要提供相应的原材料，再点点屏幕就能开始自动生产。 呼呼呼—— 几根笨拙的扭臂开始移动。 它们延伸出更精细的工具，在小小的金属台面上拆分、制作、组装，成品子弹会被压进弹仓里，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弹夹就行。 效率跟兵工厂的大型设备肯定没法比，但满足日常绰绰有余。 约翰观察吃着东西静静观察，又调试了几个参数——至此就算彻底完工了，以后出门搜刮战利品的时候得留意一些便于分解的原材料。 【已添加新设备[工作台]。】 【进度：14/115[高穿电磁弹]】 【剩余时间：7.35h】 约翰调出虚网就能看见子弹生产的具体情况。 最近这段时间挣到的钱，除了身上的义体，几乎全都花在了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了。 有种攒东西的愉悦感。 别小瞧这种积累，伊甸城里每天都在死人，很少有人能剩下点什么。 橱柜寄过来的东西中还有一个带柏拉图LOGO的密封箱，应该就是他承诺过的防弹衣插件图纸。 约翰调整好壁灯，用秘钥解锁。 噗嗤—— 箱子里面有一张带有完整实验数据和配方比例的芯片。 【制作图纸：聚合护甲[插件]】 旁边镶嵌了几支溶剂，放在钢化玻璃管里，应该是合成配方里需要用到的催化剂。 约翰把芯片插进脖颈。 黑光闪烁，迸射的电弧触碰到了他的指尖，紧接着飘出了焦臭味。 他拔掉芯片，义眼不断闪烁，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制作流程和底层逻辑堆叠展开。 “法……有点累啊。” 约翰在疲惫感涌来之前插了一片特别抑制剂——黑光转译芯片会对身体产生负担，而且跟内容的复杂程度成正比。 【特别抑制剂（已损坏）】 他的脑子舒服多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紧张。 欧洛丝当时如果继续追问扫描数据库的来源…… 该怎么解释？ 对于这种混迹顶层的中间人，以及那个压迫感极强的装甲·比蒙，该怎么保住自己的秘密？ 如果黑光暴露在公司面前…… 约翰都要冒冷汗了。 他低头看向手里已经烧焦的特别抑制剂。 赛博时代人人都有插槽，按理说插芯片是很正常的操作，但只要有人怀疑自己，很容易就会发现疑点。 约翰将芯片丢进溶解池。 硬件被腐蚀成一滩深色液体。 他在心底打定主意： 伊甸城里水很深，还是一样，非必要不能在外面掏出特别抑制剂。 滋滋滋—— 工作间里时不时闪过电弧。 约翰在柏拉图的合成配方里浸淫了一整天，把整个产品吃透了。 他现在做出来的品质肯定比街头仿制的要好得多，但跟柏拉图实验室里的原厂货肯定有差距。 【模组：聚合护甲】 约翰用化纤织物包住成品，掏出消音手枪做射击测试。 他扣动扳机听见了biubiu两声，材料上的弹孔很清晰，没有对穿。 实验结果是成功的。 枪膛里是高穿甲弹，连钢化玻璃都能凿碎，这么近距离的射击竟然嵌在中间，是相当牛逼的插件了。 【装备：隐藏式防弹背心】 【插件：聚合护甲[100%]】 【描述：希提工业改良款，性价比之王。】 约翰心底稍微踏实一点了。 他晚餐点了份披萨，日落余晖在工业废气的滤镜中显得灰头土脸，穿透玻璃照进来显得慵懒舒适。 【机长已抵达，正在加载货运清单……】 【特殊耗材X2】 【横财账号x8】 六旋翼无人机在阳台停稳。 两台黑蜘蛛这段时间攒下来的物资全都在这儿。 约翰花了点时间将东西制作成特别抑制剂，而横财让他账户里的积蓄又回到了安全线以上。 他的金额刚跳转完毕，突然跳出一则未知信息。 【未读信息[陌生联系人]】 【尊敬的Edenuser343，诚邀您进行顶级性偶测试，支持定制内容与场景化，新一代植入体，附赠感官增幅器……】 约翰下拉到最后，瞥了眼链接直接删除了。 他以前在铁邦物流工作的时候也会收到类似的东西，有些是的俱乐部通过移动基站的广告宣传，还有些则是纯粹的诈骗。 绑架勒索都算运气好的。 如果链接对面是一群懂技术的食尸鬼，没等你跟妞儿坦诚相见，就要被掏心掏肺了。 约翰改变了【机长】的涂装。 然后专门在工作室接出一根临时充电插槽，在客厅角落里安置了一个停靠区域。 他设置好自动路线就不管了。 霓虹灯色已经蔓延到了公寓外围，周末的白天宣告结束，整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过得相当充实。 约翰决定开始自己的夜生活。 首先就是去拜访维托先生，还掉黑金帮前段时间的人情。 约翰靠在轿厢里，望着天花板角落的细小涂鸦发呆。 电梯从十五层滑落。 叮—— 【三层-群租区】 两个身穿亮片披风的姑娘走进来，浓妆艳抹，肚皮和大腿都有漂亮的花纹。 她们手里的电子烟是金苹果公司的新产品，以麻醉和致幻闻名。 “是你，猛男，今天没喝醉啊？” “还没到点。” 约翰微笑回应。 她撩起一头油亮顺滑的紫发，曲线相当傲人，似乎刚对自己的人造革做过一次清洁和保养。 “我看见你开的车了，你很有钱对吗，要不要放松肌肉？” 这姑娘的填充物很饱满，表皮白皙得发光。“你喜欢玩什么，我那里还有点好东西……” 电梯抵达了底层。 她脱掉斗篷，露出更多皮肤，往后靠在面板上按住了应急锁停。 约翰的注意力从她的双峰移动到另一个姑娘身上。 她梳着单边刘海，挡住了淤肿的额角，衣服盖住肋骨，皮肤表面似乎有明显的带妆痕迹。 约翰的义眼闪烁片刻，问道。 “谁打的你？” ------------ 052：野狗 那姑娘默默理了理头发，试图将额角的伤疤盖住。 “一个人渣。” 抽烟的紫发女孩回答道。 她重新披上了衣服，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冷漠。 “看着我，就说一句实话，你想X我吗？”紫发姑娘直勾勾地盯着约翰，语气却很平静。“我和她今晚都不想去工作。” “需要帮忙吗？” 约翰再问了一次。 “嘘~” 紫发姑娘打断他，吐出烟雾。 “你觉得自己像个英雄？带着拯救的心态问出来其实挺操蛋的，虽然你长得挺不赖……但这座城市比厕所还要脏，只要踏进来了就都是一个味儿……所以别用这眼神看着我。” 叮—— 轿厢门开了。 她们裹着披风走出去，被霓虹灯毫不留情地吞噬，浸泡在灯红酒绿中，直到肉体融为阴影的一部分。 【丹妮街-博拉戈俱乐部】 银骑577停在贵宾车位上。 约翰每天遇到的插曲很多，但他没有打乱自己的计划——拜访维托先生。 他穿了件宽松的疏水工装外套，内搭防弹背心和衬衣，虽然像个混迹街头的雇佣兵，但却可以凭借会员身份顺利通过安检扫描，进入名流大佬们扎堆的俱乐部深处。 贵宾区位于大型商场北面。 内部设施跟外围商圈比起来极尽奢华，安保人员和侍者也都很专业。 作为权贵名流们在西区最大的销金窟，它能提供你能想到的一切特色服务，每个月定期举行的拍卖，公司高层也经常在这里举办宴请。 约翰走进了维托先生的办公室。 黑金帮是伊甸城规模最大的帮派之一，维托先生作为话事人，拥有着极高的权利和地位。 “坐下来，约翰，喝酒吗？” “清淡点。” 维托挽起袖子露出金属胳膊，拧开玻璃酒瓶的盖子。 他倒满酒杯，给自己切了根雪茄。 约翰晃了晃威士忌杯，把这口色泽瑰丽的液体闷了下去，脑瓜子瞬间嗡嗡发涨，好像胸口里有团火。 “兴奋剂的劲有点大啊。” “你真该升级消化系统了……酒不仅仅是你混迹街头的手段。” 维托今天穿着一件很高档的黑色绒毛马甲，内搭是聚合纤维束的衬衫，领子足够长、足够尖，用来彰显威严。 “等你在城里呆的时间足够长，见到的破事情够离谱，世界上能听你倾诉的……就只剩摆在吧台上面的各种高度酒了。” 约翰摆摆头，开门见山， “地库里的事情我很抱歉，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维托先生坐在皮革沙发里，翘起腿，视线穿过雪茄的烟云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每天进出我办公室的人有很多，约翰，大部分都是索取，或者求我擦屁股，而你是第一个主动提出来偿还的。” 维托先生夹着雪茄把烟柱晃散了。 “我得提醒你，每拥有一项优秀的品质，就会多上十倍的危险，没有足够的实力，千万不要用道德绑架自己。” “我看起来很像好人？” “谁说得准呢，你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 天花板的吊灯照射下来。 维托先生的眼睛仿佛盖着两团浓郁的阴影。 他的瞳孔闪过一段金色数据流，随后淡淡地说道： “既然你有空，就去帮我教训几只野狗吧。” 【系列任务擂台：失控野狗】 【奖励：酬金，近战武器[随机]】 伊甸城的地下非法拳击赛已经非常成熟了，规模庞大，是每个阶层都喜欢的娱乐活动。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被打死在擂台上——帮派豢养的拳手，也有向上攀爬的雇佣兵。 吊住他们的诱饵是堪比头等彩票的奖金以及数之不尽的荣誉。 要么扬名立万，要么被干爆脑浆，一具具尸体伴随着赌徒的谩骂被裹起来丢进后巷里。 拳击是黑金帮的经济来源之一。 黑金帮的势力范围内到处都是拳馆和健身房，每一分压在人头上的赌注，都要刮下送到他们的口袋里。 他们除了签约成名的拳手，还会自己培养新人。 维托先生打算把几个好苗子放在月初的关键比赛上，结果那些拳击手中途出了点岔子。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约翰。 “马卡欧的绷带拳击馆，有个人把我培养的拳手打了一圈。” “法克，埃登……” 约翰揉了揉眉心。 以维托先生的手段，当然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但首先，埃登手下留情了，其次，没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去找避风港公司的麻烦。 “他们伤得很重吗？” “晕倒而已，但是这里……” 维托戳了戳心脏。 “那群拳手是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凭着血性走到今天。他们可以接受颅骨被打出裂纹，也不能被人轻松丢在垃圾桶里。” 维托皱眉抽了一口雪茄。 “他们的自尊心和信念全碎了，需要用特殊手段重新拾起来，有些不合格的只能淘汰掉，但拳赛迫在眉睫，我当时没时间浪费。” 黑金帮从城市角落里搜罗了一批临时的新拳手，都是欧洲的亡命徒，想要在伊甸城里混口饭吃。 老实说，这群人在赛场上表现得不错，名叫霍夫曼的家伙，甚至撕烂了对手的嘴。 但随之而来的是狂妄自大。 这群野狗的被滔天的名气和财富蒙蔽了双眼，到处惹麻烦。 原本这些都可以忍，但他们不该跟枭町帮的星探勾搭在一起。 维托的杀意很明显。 “我给了宽容，他们选择背叛。” 【任务目标更新：】 【到外围商圈打听霍夫曼的位置。（未达成）】 约翰从贵宾区的电梯抵达底层，熟门熟路地找到绷带拳击馆。 吉诺手里还是攥着毛巾，据说打扫健身器材的工作还要持续半个月。 “马卡欧不在，他训练的拳击手最近出事了，最近有点消沉。” “我想打听一个霍夫曼的拳手。” “谢特，你找这杂碎干嘛？” 吉诺的眼神立刻变得嫌恶。 “他和那几个德国佬就是一群精神病，死变态，草他妈的，跟他一起混的拳击手到处惹事，连丹妮街的红灯区都不愿意招待他们。” 吉诺插着胳膊，眉头紧皱。 “昨晚霍夫曼嗑嗨了，强暴了两个站街的姑娘，完事后把人给活活打死在巷子里，全他妈是血……” “嘿，吉诺。” 约翰打断她的叙述。 “就告诉我，他在哪儿？” ------------ 053：近战械斗 【西区-电子静脉酒吧】 这里属于博拉戈俱乐部的辐射范围，跟最繁华的商业街紧挨着。 拳手们特别喜欢这个场子。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霍夫曼所在的卡座。（可选）】 约翰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跟夜曲酒吧的那趟活有点像，区别在于当时只有一把消音手枪，而且电子静脉的安保等级跟夜曲没法比。 酒吧是两层结构。 中间是大舞池，伊甸城睡不着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摇头晃脑，音响大得能把工学人造耳膜给震破。 酒吧保安都启动了义眼扫描。 两颗眼珠子在昏暗的角落泛起光泽，就跟地平线上的远光灯一样。 约翰竖起兜帽。 他沿着墙壁找到台阶往上走。 二楼是回形走廊，靠着栅栏可以俯瞰舞池。 稍微靠墙的位置划分出卡座，昏暗的空间里全都是莺莺燕燕的笑声。 约翰绕过舞女和保安找到一个巨大的包厢。 这里甚至有内外两层，外围是卡座，更里面有个隔音良好的房间。 约翰开着扫描。 他突然看见了几个清单上的名字，于是停下脚步，用身体挡住了舞池里射进来的激光，也打断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啪—— 酒瓶子摔在墙壁上。 “法克鱿，滚开。” “臭傻逼！” 卡座里坐着好几个壮汉，双臂都经过改造而且头发很短，皮肤覆盖着夸张的纹身。 噗嗤—— 金属移动门关闭。 卡座成为了单独的区域。 “谢特，你怎么回事？” “我要把这混蛋的胳膊拧下来！” “你……” 他们撂下姑娘，气势汹汹地起身，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急促的枪声。 两名拳手瞬间倒了下去。 一个横躺在地板上，另外一个撞翻了满桌的酒瓶子和吸入试剂，引得房间里的姑娘们惊惶尖叫，纷纷爬到角落里蜷缩起来。 房间里跑出来一个扛着桌子的壮汉。 约翰按死扳机，子弹射穿了玻璃，却没办法爆头，打在他的身体上也就飚点血花，眨眼间就来到了近身搏斗的距离。 玻璃桌已经被打成碎渣。 壮汉直接将其撕成了两节，凭借着可怕的蛮力不断挥舞，跟金属墙壁剐蹭出一连串的火花。 约翰闪身躲避，推枪向前，瞄准镜直接怼在他喉结上。 “咳咳，呕~” 壮汉的眼球都瞪大了。 约翰抬腿把他蹬翻，压低枪口射爆了他的脑袋。 房间里现在一塌糊涂： 红色应急灯带亮了起来，借助着昏暗的光线能看见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还有不断弥漫的黑色血液。 维托先生给的清单很长。 这里躺了几个，却没有主要目标。 “霍夫曼在哪儿？” 有个打鼻环的女孩子指了指更深处的包厢。 约翰拎起短吻鳄离开了房间，酒吧里产生了混乱，大舞池的人乌泱泱地在往外走，歌手和DJ也在撤离。 荷枪实弹的保安即将从四面八方包围整个二楼。 约翰立刻往里走。 二楼的保安朝他开枪，子弹在栅栏和地板上不断反弹。 他端起枪，弯腰前进，对着弹出头脑袋点杀。 二楼沙发上瞬间多出好几个弹孔，动不动就有东西被打碎。 约翰刚干掉拦路的保安，旁边突然闪过来两个人，呼呼两刀直接砍断了金属栅栏。 他幸好反应够快躲过了，随后下意识掏枪还击。 短吻鳄步枪的子弹灌进袭击者的胸膛，起码射出去六七发才勉强截停其中一位。 约翰踹翻尸体撞倒后面那一个。 随后举枪点爆了他的脑袋。 这两个喽啰身穿花衬衫，胸口皮肤上都是浮世绘纹身，用的近战武器也是樱花十字街常见的直刀。 “法克。” 约翰闯进喽啰出现的包厢。 里面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正在跟谁通话。 【势力：枭町帮】 【档案：东洋籍，黑拳星探，彻也组新晋干员……】 他们举起了枪。 约翰本身就是专注推进的状态，反应和扣动扳机的速度肯定更快，直接几梭子弹干掉对方。 砰！ 包厢房门直接被踹开了，烟雾混合着电弧不断闪烁，滑槽跟金属门的交界处形变得厉害。 约翰下意识地压低重心，就有东西飞过了头顶。 他转过身就感觉脸上盖着一片巨大的阴影，手中的短吻鳄步枪被怪力直接踢飞出去。 随后整个人抓起来荡了半圈。 约翰在空中掏出消音连开数枪。 因为角度问题，始终没办法打到下颚，而对方的皮下护甲厚得跟铁块一样，枪枪凿出血洞，但速度丝毫不减。 约翰脑子里警铃大作： 自己遇到硬骨头了！ 他直接发狠，举枪对准自己胸口，射击对方的手腕。 一枪空了。 一枪打中义体连接口。 子弹撕开了人造革的保护层，但里面的金属结构很硬，没有在近距离造成对穿。 约翰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一切。 袭击者此时被打得有些迟缓。 约翰也被他重重地按到了墙壁上，顾不得后背生疼，直接蜷缩双腿把脸上的壮汉给蹬飞出去。 【姓名：霍夫曼】 【势力：黑金帮】 【扫描：重型皮下护甲，合金骨架，以撒军工肌肉纤维束等。】 【悬赏：暴力伤害，非法走私，袭警等。】 霍夫曼两米多高，光头，人造肌肉包裹着两根巨大的义肢，比宣传海报上的照片还要凶狠。 约翰落地的瞬间扣动了扳机。 霍夫曼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扭转弹道射向地板，紧接着拍飞了他手里的消音。 砰，砰！ 约翰用另一只手搂住霍夫曼，提起膝盖狠狠砸向他的肋部。 双方再次拉开距离。 那该死的杂碎就跟没事人一样又冲上来，身上的弹孔在出血，但反应速度跟他妈怪物似的。 小小的房间，就像是八角笼。 约翰后撤躲过一发极快的勾拳。 霍夫曼手里变魔术似地多出一把小臂长的直刀。 刃口非常锋利，刚才挥拳偷袭的一下就划开了约翰的外套，连防弹衣的纤维层都破了，幸好新制作的插件足够坚韧才没有受伤。 约翰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拔出赌徒。 他的步枪和副武器全部被缴，近战武器的意义就是为了现在。 狭窄的房间里，只有短促的呼吸声。 他们简单试探了彼此的动作，发出几次金属磕碰的声音，彼此的脸上和四肢都多了些划伤。 血液也开始打湿衣服了。 约翰将身体交给潜意识，让筏岐工业的[浪人]芯片发挥作用，紧绷的肌肉在压榨最后一滴力量。 他心脏在狂跳，头皮发麻，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约翰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挡住霍夫曼的刀，只是在某个瞬间，突然放弃了浪人的动作，转而用CQC的组合技，将手里的刀柄反握，拉开了对方的脖子。 血液在喷涌。 霍夫曼擒抱着约翰冲出房间，此时他俩都浑身是血，皮肤表面红得夸张，在走廊上撞翻了两个花坛，直接从金属扶手的缺口处跌落下来，重重砸在一楼的舞池边缘。 砰！ 玻璃地砖给干爆了。 ------------ 054：换刀 事实证明： 姿势不当的高坠是非常危险的。 幸好霍夫曼当了缓冲垫。 他的光头脑袋撞在角铁边缘，金属和大片玻璃插进人工革，直接把脑浆子搅得一塌糊涂。 约翰被坠落震得说不出话。 【击杀霍夫曼。（未达成）】 霍夫曼的胳膊突然鼓起几条血管，紧接着刀子朝前面猛地一挥。 约翰后仰躲掉了。 “操蛋，你个怪物。” 他发出咒骂，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霍夫曼的脸严重变形，连义眼都爆了却还是能喘气，只能说欧洲牌子的植入体和激素够牛逼。 如果在更宽敞的地方相遇…… 约翰有把握射爆霍夫曼的脑袋，但近战是对方熟悉的领域，吃点亏也是正常的。 幸好自己加载了两张好芯片，还有一把高级定制武士刀。 约翰斩断了霍夫曼的胳膊。 他紧接着反转握柄，将刀直接插进对方嘴里——带着暗纹的金属刀刃破开牙齿，贯穿脖颈，从舞池下方的凸出来。 血液汇聚到尖端潺潺滴落。 约翰斩杀了霍夫曼，立刻掏出治疗药剂注射。 【药品：凝血急救MA-5（已使用）】 他环顾四周，发现酒吧一层基本清空： 提裤子没来得及跑的、醉到挪不动屁股的，还有没啥人权的服务员都躲在暗处。 原本气势汹汹的保安不知道去了哪里。 约翰稍微动动脑子，突然想清楚了——这里是黑金帮的地盘，酒店老板肯定要把事情报上去，而霍夫曼是帮派想除掉的对象，冤有头债有主，酒吧也不想再增加没意义的伤亡。 约翰探出脑袋观察： 安保主管藏在阴影里，通往侧门的道路畅通无阻，持枪守卫恨不得走过来把他送出去。 约翰知道暂时没威胁了。 他再补了针恢复药剂，摸走了霍夫曼的直刀。 【武器：蝴蝶SOCP匕首】 【生产商：以撒军工】 【附件：锋锐、耐久涂层】 这款匕首在军队里很常见，作为单兵武器，蝴蝶SOCP匕首被设计成低调、轻量、有效杀伤。 骨架式的握把末端有一个的钥匙圈式的指环，便于快速拉出，而且能用食指穿过指环搏杀。 这把刀非常不错，以后带着自己用。 经历过这次近身械斗，约翰深刻理解到，为什么埃登会说——武士刀就是个漂亮的装饰品。 凭借筏岐工业的芯片做动作是挺花里胡哨的，砍一下街头喽啰和没防备的放逐者确实很简单。 但遇到霍夫曼这种亡命之徒，就只会感到吃力不讨好，尤其在窄小地形里，约翰惯用的枪械都发挥不出作用。 换刀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每天背着武士刀乱跑……其实挺累赘的，而一把SCOP蝴蝶刀佩戴在哪儿都很方便。 电子静脉酒吧里此时安静得吓人。 约翰也不便耽搁太久，立刻跑回二楼寻回自己的配枪。 他只在武器掉落的房间里搜了点物资，沿着金属扶手滑向阴影，竖起兜帽直接从侧门离开。 巷子里空空荡荡。 约翰抬起头看见警察局的无人机轰隆隆地飞过，霓虹灯和探照灯的光柱交织在一起，高音喇叭叫嚷着不痛不痒的官腔。 街道外面堵满了人。 两辆警车悠哉哉地停在远处。 这里是黑金帮控制的地盘，而且是短暂的酒吧械斗，又没有炸弹爆炸或者规模庞大的枪战，根本没必要进来搜查。 里面闹的底朝天，早就惊动了维托先生。 吉莱阿德带着人包围了建筑，要求电子静脉酒吧做出各种保证，甚至提到了约翰的名字。 他站在人群里读取对方的唇语。 【别他妈跟我鬼扯，你有种去跟维托·拉塞尔谈损失啊，死的这几个俄国佬……你心底没点数吗？】 【枭町的星探？法克。】 【这种家伙出现在你店里，敢说你没捞取一点油水？帮派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别给脸不要脸！】 【袭击者是自己人，把安保人员都撤出来，警告他们没有悬赏，别冒出一两个急着立功的蠢货。】 吉莱阿德对着酒吧经理怒喷。 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围观人群，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约翰跟他互相确认眼神。 算是打过招呼，也是报平安。 这趟活虽然过程凶险，但行事肆无忌惮，给帮派做事情的好处便是背后有人给你兜底和擦屁股。 对比下来领带夹就是畜生。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黑金帮就好了。 约翰给维托先生打了个交差电话。 【干得漂亮，约翰，但你是不是没看档案？霍夫曼和他的拳手喽啰挺危险的，我原以为你会更谨慎些。不是责怪你，甚至相反，你的表现出乎了我的意料。】 “是啊，动静挺大的，我差点被这畜生翻盘了。” 约翰皱起眉头，看向染血的衣服还是心有余悸。 【闹得再大都无所谓，这里是丹妮街，黑金帮罩得住你，可你自己做事情小心些，我理解年轻人闯出名堂的急迫，但要是阴沟里翻船可就什么都没了。】 维托先生唠叨了几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帮派处决叛徒肯定是越高调越好，你完成得很棒，他这种嚣张跋扈的拳手就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惩罚，对了，还有件事。】 视频里的维托先生转过来。 【我听吉莱阿德说，酒吧里面还有两个枭町帮的星探？呵呵，这倒是意外之喜，东洋人心眼小的很，你以后在城里要注意，说不定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找你麻烦。】 “我算是跟枭町帮交恶了？” 【没那么夸张，顶多就是小喽啰闹脾气，路上偷袭或者对你的车扫上几个弹夹之类的。樱花十字街的高层拎得清楚，干掉你的成本太高，为了几个星探而已……划不来。如果有需要，他们甚至会主动跟你做生意，找你干活。】 “真的假的，我干掉了好几个。” 【他们都是些冷酷、心理变态的玩意。辛苦了，约翰，酬金稍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维托先生冲着镜头举杯示意。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绷带拳击馆，寻找马卡欧。（未达成）】 电话挂断了，任务却没有结束。 约翰有些意外，但两个强效治疗针下去，恢复得非常快，盖亚细胞公司的高级货对得上产品价位。 他穿过两条街回到拳击馆外围。 马卡欧看到他立刻惊喜地叫出声： “嘿，约翰，我正有事找你呢！天呐，吉诺快拿点东西来，他身上到处都在流血。” ------------ 055：拳手和教父 约翰没有致命的伤势。 他使用药剂后甚至自己去更衣室洗了把脸，把染血衣服脱掉，对着镜子检查满身的淤青和豁口。 “摆造型呢？要涂个油么。” 吉诺递过新衣服。“刚才商场里买的，丹妮街藏不住秘密，你宰掉霍夫曼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马卡欧正在打电话。 吉诺来给约翰帮忙，拿起凝胶喷雾处理后背的豁口。 她走进男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偶尔遇上不懂规矩或者乱开黄腔的拳手，她还会毫不留情地点评对方的工具。 【装备：白色化纤工业背心】 约翰套上衣服，漱了漱嘴巴里的血沫。 哗—— “杀人是维托的主意，我没想当英雄。” “我知道，大家也都知道，重点是这帮畜生挂了。性偶会所有好几个姑娘因为拒绝服务，被打到送去找义体医生急修……包括霍夫曼在内的德国人全都被红灯区拉黑，他们只能去街上找，谁都没想到昨天会发生那种事……草他妈的。” 吉诺站在镜子前清洗手上的血液。 约翰套好前衣服看了看包扎处，忍不住赞叹道。“哇偶，你伤口处理得真不赖啊。” “拳击馆不缺练手的素材，看都看会了，或许等店铺倒闭，我能转行去做一个义体医生。” “我觉得你干黑客更有前途。” “谢谢你，约翰，但别给我哥听见，他觉得泡在网络上太危险。”吉诺站在镜子前，撑着台面没说话。“马卡欧说他在对面的吧台等你，过去吧。” 约翰拎起包起身，看吉诺的背影有些落寞，便问道。 “你好像挺难过的……没事吧？” “巷子口死的姑娘里，有一個跟我蛮合得来，我刚买第一个连接仓的时候还借过我钱，大家都爱做白日梦来着。操蛋，要是伱没杀霍夫曼的话，我估计要自己动手了。” 吉诺转身靠着台面，掏出了电子烟。 约翰没打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来到对面吧台，紧挨着马卡欧坐下，身材火辣的啤酒娘端着扎啤放到两人面前。 姑娘没有急着离开，眼神里包含着赤裸裸的暗示： “我快下班了，约翰。” 她临走前在约翰的胸口摸了摸。 马卡欧端着啤酒，笑着调侃他：“挺懵逼的对吧？但是在街头成名以后就这样。会有越来越多的妞儿能准确叫出你的名字，哪怕你第一次见到她，也能顺理成章地抱进怀里。” “我还以为你有正经事找我。” “妞儿，票子，名气，每一样都是要紧事。”马卡欧摇头灌酒。“维托先生打电话给我，说是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当经纪人，安排你上擂台打比赛。” “有钱拿吗？” “这不是废话么，而且是很多钱。” “啊，我见过。”约翰意兴阑珊。“没有螳螂刀和单分子线，靠着拳头打得头破血流。” “野性才够浪漫啊，尊重都是打出来的，你放心，大头都归你拿，我只要提成，保证不让你打假赛浪费时间。” 马卡欧似乎对约翰有种特别的期待。 毕竟他能干死霍夫曼，别管具体过程，实力肯定是没问题的。 “遇到特别赛事，主办方甚至会把顶级义体拿出来当彩头，都是高级定制货，非正常渠道流出的。” 马卡欧按住约翰的酒杯，很认真地问他。 “如果你要成为大人物，是往身体里安装发行了好几年，都烂大街了的成熟产品，还是选择性能爆炸、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马卡欧的义肢和胳膊上都有奖杯图案。 他似乎是拳击狂热分子。 “等你能一路打通博拉戈俱乐部，就去征服伊甸城，整个地下世界会为你欢呼，城市建筑物的墙壁上会留下你的巨幅喷绘……你想想看那是怎样一幅光景！” “你做教练还挺他妈热血的。” 约翰耸了耸肩膀。 “但为什么非得是我？” “维托先生对你印象非常好，虽然他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我们都能感觉得到，他希望你跟帮派之间更亲密，邀请做兼职拳手也算是一种支持你的方式吧。” “给我做了经纪人，你的拳馆怎么办？” “你真有闲工夫每天泡在拳馆子里打架吗？别逗了，约翰，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打拳只是消遣。等你需要比赛了，我就去对接场子和主办方，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我听维托说你还负责带新拳手，他们呢？” 约翰似乎戳到了马卡欧的痛处。 他瞬间消沉了许多，举起啤酒瓶子昂头缓缓喝进去一大口。 “这群孩子失败了，丧失斗志，被维托发配到一线，去给帮派最危险的生意打下手，都是最容易受伤和挂掉的岗位。”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处理方式。” “墙塌了就是一颗炸弹的事情，但重新垒起来就复杂了，从他们赌上身心踏进这条路开始，就做好了准备，没啥好抱怨的。” 约翰跟他碰杯，又添了酒水和小吃。 “你会埋怨维托么，觉得他下手太狠之类的，或者应该给这些年轻拳手更多时间和宽容。” “怎么会……你瞧瞧这周围。” 马卡欧转过身体，把胳膊搭在吧台上。 商场里顾客络绎不绝，公共设施完好，昼夜都有换班的帮派在每一个场子里巡逻。 “大家对维托先生很敬畏，你懂吗？作为话事人，他可以花钱去抢回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可以提供合法稳定的工作机会，当然也有权力决定很多人的去留。” 马卡欧看维托的角度跟约翰不一样。 “他是话事人，做事情有很多考虑。” “也是。” 约翰跟他吃饱喝足，便起身回家。“打拳的事情我没意见，详细事情之后联系。” “没问题，注意点身体。” 马卡欧跟他握拳相碰，互相告别。 【系列任务擂台：失控野狗（完成）】 【奖励：酬金，蝴蝶刀SOCP[以撒军工]】 约翰走进丹妮街公寓的电梯，脑子里盘算着拳击赛的事情。 他答应去打拳赛，除了奖金和特殊义体，更多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反应速度和近战能力。 总不能以后被缴枪就傻站着挨揍吧？ 电梯在缓缓上升。 约翰单手拎包，里面是武器和战利品，蝴蝶刀在另一只手上灵活地翻转飞舞——医生说得没错，凭借芯片和高级义肢，可以把这东西耍得相当漂亮。 叮—— 【三层-群租区】 电梯门突然开了。 紫发姑娘拦住按键面板，把约翰堵在里面。 “忙吗？” “我以为你们去上班了。” “我就是在工作，维托先生付了大价钱，让我服务你。” 紫发姑娘指了指脑袋。“私人定制的芯片，今晚发生的事情不会在我这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你下次想要续上。” 她伸手握住约翰的胳膊，把蝴蝶刀对准自己胸口。 锋利的刀刃挑断了系带，雪白的人造革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杀掉霍夫曼只是任务，别把我当成当烂好人。” 女孩面不改色地扔掉外套，傲然地站在约翰面前，仰头对上他的目光问道： “咱俩就在这站着？” “法克！” ------------ 056：干架邀约 【丹妮街-黑金帮公寓】 视野逐渐清晰。 映入约翰眼帘的，是他那双由人造革和金属组成的义肢。 “嗯……谢特。” 他顶着脑袋里的晕眩，独自在凌乱的床榻上醒来。 记忆中许久没有放纵过了，回味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就感觉自己在欢愉和激情中无限坠落，肉体在摩擦、升温，意识在欲望里溺亡。 某个瞬间，脑子里积压的忙碌和死亡威胁全都被清空了，压力释放过后，才感觉自己短暂、真实地活着。 【早安，伊甸城，早间快讯……】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毫无感情的播报。 【柏拉图公司发言人昨夜宣布，最近联合伊甸城警局展开的城市反恐演练行动迎来尾声，针对城区内暴力行为的打击也将告一段落。但此前提出的影响交通，非法伤害之类的控告，柏拉图公司则持反对态度，并未对赔偿事宜做出回复……】 约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他操作栅格窗把阳光放进来，同时义眼开始闪烁，整理一下语音信箱里的未读邮件。 【埃登·韦茨：】 【锡纸发给我一段监控视频，你在电子静脉酒吧被人揍得够惨啊。说实话，嗯，有点丢人。光靠芯片的死板动作是走不远的，打架和格斗是两回事，你有空到公司训练室来。视频录得不全，如果没挂就回我消息，受伤太严重的话，我让人接你到公司医务室来治疗，付费使用，但比外面的黑诊所要划算得多。】 约翰抿抿嘴。 埃登对自己的评价，他是服气的。 跟霍夫曼打完才意识到埃登有多牛逼——人家把帮派培养的种子拳手串起来打，肯定不是单纯靠芯片和义体强度那么简单。 埃登是个负责的公司老板。 他对约翰挺仗义的，虽然挂着编外人员的名号，但说实话，约翰真要在街头被人打死，跟避风港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人家愿意拉自己一把。 约翰也是懂感恩的。 【支线任务：专业化】 【奖励：近战芯片（未知）】 【任务目标更新：】 【通过避风港公司的训练。（未达成】 约翰读完了任务信息。 他在出门之前还要收拾下装备，先将单分子武士刀取出来，清洗掉残留的血迹并做了个简单保养。 藏蓝色刀刃入鞘。 漆黑的合金握柄。 约翰把它挂在洞洞板中间，在灯带衬托下有种名器收藏的美感。 筏岐工业定制刀肯定是不差的。 但真想要发挥它的作用，得凑出一整套成体系的义体才行——强力的肌肉束、皮下护甲、钛金骨架、特殊操作系统跟神经传导器等。 约翰查过相应义体的价格。 硬凑也能攒出来。 但就像马卡欧说得那样，非要升级装备的话，他不愿意为了便宜货一次次切开自己的身体。 思索中突然接到电话。 【未知联系人】 约翰视野左上角弹出窗口。 画面里是一個枯草头发，身穿夹克衫的姑娘，正插起胳膊发笑。 【老天爷，还真是你的电话。】 “我卷入了酒桌游戏吗？” 约翰端起咖啡喝起来。 【我是大马士革营地的，最近遇上点麻烦，但艾隆娜暂时没回来，于是我想到了你。】 “南多没给我打电话。” 【他忙着跟人扯皮呢，脚不沾地，哪有空处理这种小麻烦？你还挺谨慎呐，是被城里人坑惨了吧？放心，我不是色情诈骗电话，伱到营地里来，会给你解释清楚的。】 约翰表示很无奈。 “总得先透个底吧，如果我帮不上忙，没必要出一趟城。” 这姑娘满脸写着耿直。 【跟放逐者干架，来吗？铁足昆布最近嚣张得不行，带着狗崽子跟我们抢资源。如果这单做成了，不管拿到什么好东西都让你先挑！】 “好吧，我来兴趣了。” 【够痛快，把你的超跑开来，上次干活我没在家，他们把你的车技吹上天了，让我也见识见识。】 “我没意见，你好歹报个名字，我到了该找谁？” 【草，我这猪脑子，塔利亚，到了提我就管用，你这号码是我跟螺丝刀拼酒赢来的，千万别拉黑，否则我就亏炸了！】 视频电话挂断。 【任务：外酥里嫩】 【奖励：酬金，皮下护甲（柏拉图）】 约翰挑了挑眉。 任务奖励让他有点心动，皮下护甲确实比格斗芯片更重要，那去避风港训练的事情只能搁置了。 约翰从武器架上取走智能步枪，往包里揣了几个电磁弹夹。 他离开公寓穿过架空层。 吉莱阿德坐在老位置。 “玩得开心吗？丹妮街好看的姑娘有很多，如果你意犹未尽，我这里有几个好渠道，你懂得……干掉霍夫曼的大人物，可不能亏待自己。” “下次吧。” “成，你先忙。” 吉莱阿德跟他碰拳问好，插起胳膊继续在公寓门口盯梢，呆得无聊了就会去卧推器上来一组。 银骑已经修复完毕。 约翰驶出地库。 超跑轰鸣声荡开。 从拥挤的内环线到郊区公路，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 柏拉图的幺蛾子结束后，城区检查口又变成了形同虚设的样子，没有公司掺和，扫描仪过一遍就能放行，就算你真带了违禁品，在检察官办公室里递上资金卡也能过。 嗡—— 约翰轰起油门，将电台调整到怀旧频道，音量拉满，窗外掠过熟悉的黄土和耐旱植物。 这条路都要跑熟了。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约翰的银骑577非常有辨识度。 但门口岗哨还是得按规矩办事，先引导它来到检查口，敲下车窗，递过去一包传统烟。 “嘿，约翰，尝尝古巴货。” “谢了，伙计。” “呋~艾隆娜还没回来，你沿着帐篷往前直走就找到南多，今天有大活动么，需不需要找个帐篷过夜？” “塔利亚说有活找我。” “啊，这娘们肯定找你干仗的，希望你带了枪。我跟你说，螺丝刀最搞到一辆货运皮卡，改得跟尼玛总统套房似的。” “不赖啊，我要去见识下。等等，这是金苹果的烟，你们最近去搞外快了？” “合法生意，哈哈哈。” 哨兵笑着拉上呼吸阀，身穿防弹战术背心和保温手套，握着一杆加长的狙击步枪。 他墨镜上闪过数据流。 检查口的隔离桩沉入地下，露出一条通道来。 “塔利亚在基站后面，最大的那辆牵引车就是她的，如果驾驶座没人，就去敲旁边的铁皮箱，估计喝醉了闷头呼呼睡呢。” 哨兵给约翰指了条路。 营地里内部忙得跟工地似的，帐篷和房车数量激增，有种要建设小型城镇的感觉。 伊桑伯格超跑的音浪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营地遮阳棚下的小桌间，有很多人在回头观望。 约翰拎包离开停车场。 他拉上防沙围脖，昂起脖子，看见营地基站后面有一个巨大的黄色吊臂伸向天空。 ------------ 057：领袖 约翰走到吊车底下。 驾驶座是空的。 旁边有间由集装箱改的房子，滑轨式磁吸门，没有锁，搭手就能推开，而身穿夹克的塔利亚手里拿着一把枪躺在地板上。 “搞什……” 约翰以为自己闯进凶杀现场了。 他刚要启动扫描，这姑娘突然瞪着俩眼珠子，支棱起来了。 “没死干嘛躺地上。” 约翰撂下包，撑着膝盖问。“咱俩几个小时前才打过电话，但你现在看起来他妈快挂了，还握着枪？” “你是……哦，约翰，真快啊。” 塔利亚看看手里的动能左轮——加粗枪管，复合握柄，侧向释压仓，有种改造狂魔的畸形感。 她对准自己脑门扣动扳机。 枪膛里是空的。 “昨晚拼酒让我难受得想死。” “睡啊。” “认真的么？看看外边，约翰，多好的天气啊，含沙量低，温度适宜，视野良好，就该去荒野里找一队放逐者炸了。” 塔利亚起身时差点吐出来。 她用持枪的手撑住了约翰的肩膀，口齿不清地描述着： “扒光那帮畜生的装备和义体，把抢来的箱子倒在脚底下，一边喝酒，一边开箱，多他妈爽啊。我这要是倒下去睡觉，时间就全浪费了！” 约翰戴上围脖都闻到一股怪味。 “你嗑药了？” “我自己调的好东西。” 她指了指桌面上的瓶瓶罐罐。“浓缩兴奋剂加上强效助眠药，我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的身体，清醒就出门干活，睡着就珍爱生命。” “根据街头经验，自制药物的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是啊，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肉体已经彻底跪了，灵魂还在脑浆子里蹦迪。” 塔利亚手舞足蹈。 “它们在我体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我他妈难受得想死，恨不得真往脑袋里来一枪。” 【任务目标更新】 【帮助塔利亚清醒，带着她出去干活。(可选)】 【帮助塔利亚休息，去找南多商量。(可选)】 任务给了两种选项。 约翰不想带着嗑嗨的疯子飙车，于是掏出了医疗包里面的镇静剂。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既然药物达成平衡，那把天平掀翻吧，我的建议是休息。” “法克，听你的吧。” 噗嗤—— 约翰抬手就把注射器插进了她的脖子。 塔利亚稍微晃晃身体，后退两步栽在地板上。 约翰把她搬起来扔在床上，望着这个疯批俄罗斯姑娘，感觉一阵无语。 “雇主睡了，真特么扯淡啊。” 他出门往北走，找到了正在主机前忙碌的南多。 “路控系统，牛逼啊，这种高级货我在铁邦物流里见过，公司用它来管理多条运输线的。” “你挺识货嘛，约翰。” 南多撑着桌子，胳膊里拉出数据线连接到主机，义眼闪烁，浸泡在复杂的数据里。 “营地扩充了人手，业务范围和工作量也翻了好几倍，订单堆得老高，全是搞跨城运输或者武装押运之类的生意。” 南多解释道。“我们花重金搞到一台主机，管理荒原里的运输订单，还有城里面的业务。” 南多把大马士革营地管理得蒸蒸日上。 “伱们在城里做什么？” “我跟几位地头蛇攀上关系，跟几家建筑工地签订了短期合同，只要搞点工程设备，再把我们的人手安排进去就行。” “真牛逼啊，怎么做到的？” “我们注册了一家空壳公司，通过外包转接，当然还有利益分润给地头蛇，总体还是能赚的，至少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南多跟约翰简单介绍。 营地里现在人口庞大。 有一技之长的成员会在工地上贡献出智慧，或者参与到其他生意当中，剩下的家族成员留在营地里，负责车辆、设备的维护，并照顾儿童和老人。 约翰听得心服口服。 “我以为你能当老大是能打。” “梳理业务确实不是我的强项，但没办法，营地里除了天才就是走投无路的傻蛋，总得有一個人站出来拿主意吧？” 南多拔掉数据线。 他从冷凝水箱里取出两瓶啤酒。 约翰联想到塔利亚，无奈地抽笑两声说道：“营地里都很信任你，觉得南多什么事情能兜底，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犯傻。” “你见过塔利亚了吧？” 南多都能猜到是谁。 “我原本想处理好再给你打电话，她就急得跟节日前的小鬼一样。” “到底干什么活，详细说说吧。” “铁脚·昆布你了解多少？” 约翰便提到自己做过的任务，只知道： 他是一伙放逐者的领袖，跟萨拉齐有点关系，跟食尸鬼搭伙爆了柏拉图的仓库。 根据南多的描述，仓库里的资源能够武装一支小军队，各种试验阶段义体，还有测试性武器，重装甲机器人跟零零散散的东西。 “难怪柏拉图急得跳脚，新闻还是保守了。” “电视里的东西除了时间，没有准的。” 铁脚昆布趁此机会吞并了闲散的放逐者团队以及他们在城市边缘的业务。 公司重金悬赏要他的命。 他被逼出城区，躲藏在荒原里，开始跟蓬勃发展的大马士革营地掰手腕，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两边频繁爆发大型枪战。 “塔利亚肯定没跟你讲清楚。” 南多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昆布往小弟身体里塞过量义体，并且用特殊手段超频，他从柏拉图仓库里偷出来的武器也很危险，所以这活不好干啊。” 他灌完啤酒又叼起雪茄。 “我们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眼看着就要被这畜生给掀桌子了。” “你知道昆布在哪儿？” 约翰觉得事情挺好解决的。 如果有确切坐标，直接甩给中间人或者柏拉图，让公司狗直接给他碾碎。 “昆布藏得很严，都是远程手段操作生意，我们这次要搞的目标是一个运输站，里面囤积着他们抢来的货物，根据确切消息，货物明天中午就要转运到城里通过黑市分销脱手。” 动手截止时间不到24小时。 南多皱起眉头，转过来问道。 “塔利亚怎么没回消息？” “她嗑嗨了。” “我们晚上有一个车队待命，如果你现在要上，就让本哈明跟你去，两架重机枪掩护，人手和火力都是非常充足的。” 这些人手明天有重要押运，雇主很急，如果拖到日出时分只能放弃袭击货运站的计划。 南多停顿片刻，给出另外的选择。 “这件事都是塔利亚在跟进，她知道具体情况而且准备了很久，你可以等她明早清醒，带着空闲的人跟去试试水。这样人手和火力会减半，搞不定就跑，别把人折在里面，为了点货物死人可不值当。” 【任务进度更新】 【跟南多的车队夜间突袭。（可选）】 【等待塔利亚，早晨进攻。（可选）】 ------------ 058：放逐者运输站 约翰在营地睡到日出。 塔利亚先醒，找专业医生调整了体内的药物，又重新对义体扫描了一遍。 她看见约翰的时候恨不得抱上去亲一口。 “你等我干活绝对不会后悔，运输站情况复杂，而我的侦察机已经飞行观测了半个多月，驻扎数量和车队配置一清二楚！” 塔利亚感谢约翰带她玩，而不是跟着南多和几挺重机枪撒野，转头却把自己给抛下。 “谁让我是你叫来的呢？” 约翰却无奈摇头。“但我也得说，你要是稍微靠谱一点，昨晚我们就该拿下了。” “放轻松，再过两个小时，他们会派出一个车队去721公路附近寻找猎物，防守特别空虚，如果你昨晚直接莽进去，会被打成鲨币的！” “情报拿出来看看。” 约翰直奔主题。 塔利亚也不含糊，掏出合金左轮，把加宽的握柄插板卸下来，里面竟然有一枚存储芯片。 “你别露出这种眼神啊，放在这里最安全，因为只有枪我不会到处乱丢。” 【阅读情报芯片。（未达成）】 约翰将东西插进脖颈。 他眼前浮现出数据读取进度条，随后义眼闪烁，直接切换成无人机航拍的视角。 画面是荒原某处，右下角有具体坐标。 放逐者将废弃工厂改造成运输站，老式建筑，巨型气罐和圆弧穹顶都是锈迹斑斑，四壁的围墙也都被风沙吹塌陷了。 塔利亚的声音响起。 “你的义眼是弥赛亚新款，有智能分析功能，试试看在阅读芯片的过程中开启扫描。” 约翰按提示照做。 画面聚焦放大，路口高亮显示，标记出几条纵横交错的车辙印。 【载具进出通道两個，人行通道两个，车辙印深且碾压频繁，拆解分析为一辆装甲车，三辆野地摩托，其余均为卡洛蒙货运厢型车。】 镜头升高。 时间切换到夜晚，哨岗从外到内有两层，车队归港后能看到完整的防守力量。 【运输站常驻部队数量约为20人，以动能步枪和电磁狙击为主，内部有闭路摄像头，两侧通道周围散落着哨兵地雷，主控台有一架苏雷什25mm火炮。】 约翰看得眉头紧皱。 “防得跟铁壳似的，里面有什么宝贝？” “抢到手还没处理的赃物，还有一批准备通过跨城运输卖到外地的柏拉图科技。” 画面保持在高空俯瞰的视角。 左边展开一个新窗口，里面是几张偷拍照片，画面内容是个高壮的放逐者。 塔利亚介绍道。 “他是昆布的小弟，以前在城里管赌场，没太多名气，现在绰号叫做电鳗，我们要搞的运输站就是他在镇场子，也是这趟活难度最高的部分。” “很危险吗？” “昆布往他身上做了各种变态实验，用一种新技术给军用义体超频，搞成可控的赛博疯子。” 塔利亚似乎打听得很详细。 周围响起汽车的轰鸣声，准备出发干活的车队开始对载具进行调试，重火力机枪和RPG都带上，也有负责远程支援的枪手。 虽然他们没有艾隆娜那么能打，但也都是跟着南多混迹荒原的老资历了 约翰结束浏览，走到桌前。 他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边跟塔利亚闲聊。 “赛博精神病能控制？” “具体谁知道呢，也许就跟驯兽差不多，平时就给他给他关在运输站最深处，必要时再放出来。” 塔利亚回忆片刻。 “昆布当初搞爆柏拉图的仓库，就是实验出了一个叫屠夫的疯子，啧啧啧，看过黑市里流出来的非法超感芯片吗？手撕武装机器人，硬抗炸弹，可他妈牛逼啦！” “昆布是放逐者吧，还懂科学实验？” “他跟食尸鬼合作呗，伱懂的，那群挖肾的畜生对人体结构太熟悉了，诞生几个疯狂实验品，或者掌握点不人道的技术也很正常。” 塔利亚掏出两个密封箱摆在桌面上。 电鳗的义体数据实在搞不到，出道时间短，而且抢劫现场没有留下活口，去买情报也来不及，只能估计它跟电磁武器有关了。 塔利亚准备的东西是绝缘涂层。 “自欺欺人的玩意，但总好过没有，企业电路检修的底层工人如果装不起绝缘皮层，就会用这玩意儿来增加保命几率。” 她拿起喷罐往约翰身上涂抹。 “希望这件不是你的新衣服，我试过，残留物特别难洗，你会有一股塑料味儿。” 约翰露出无语的表情。 塔利亚手脚却没有停，安慰道。“这票做完，你想买十件新衣服都行！” 抢劫运输站对营地不是必要的业务。 南多抽不出时间跟队，只能再三嘱咐——如果遇到搞不定的情况就撤。 约翰有资格独自开一辆车。 他选择一辆带轻量装甲的沙漠行者，副驾兼机枪位交给塔利亚。 车队开到指定坐标。 他们趴在背风的石头后，俯瞰视频里的运输站。 “好了，计划是什么？” 约翰在队伍频道里询问。 塔利亚的声音响起来。“好消息是里面起码有一半的人都出去打猎了，而且距离很远，运输站里算上看守和轮班睡觉的只有十来个杂碎。” 除了电鳗以外，最大的威胁就是正门后面的自动炮架。 塔利亚计划分成两队突击休息区和塔楼。 他们藏好载具，开始徒步接近建筑物。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门禁塔楼，骇入炮台系统。（未达成）】 货运站外围有交谈声。 放逐者也很讨厌在黄沙地里站岗。 他们用废弃车辆和空箱子堆成休息区，中间再点上各种易燃物用来保持温度。 周围散落着一堆空药剂管和食物残骸。 放逐者听见动静刚转过身。 约翰快步拉近，手中直刀划破喉咙，用极快的速度自上而下连插数个要害。 他拽住尸体缓慢放倒。 静候片刻。 没有引起警报。 岗亭距离这里还有几十米距离。 通讯频道里传来塔利亚的声音。 【别激动兄弟，塔楼狙击手能看见，再往前是视野交叉的区域，给个信号一起动手。】 约翰抬腿翻过障碍，逼近另一个放逐者。 他反握直柄刀，捅向对方的太阳穴——眼窝后面的金属植入体被戳爆。 电磁闪烁和呜咽声响起。 与此同时。 塔利亚放倒了另一边的人。 但能潜入的区域到此为止，剩下只能靠强闯解决。 运输站里传来枪声。 营地其他人已经在休息区动手。 【动起来，约翰，你能搞定炮台吗？】 塔利亚抬起左轮，打穿岗亭玻璃，破碎声伴随着巨大的枪膛回响。 她把手雷塞进缺口。 爆炸声响起。 塔利亚抱起机枪在泥地里趴下，子弹击穿烟尘直接封锁了正门。 她要帮约翰吸引火力。 约翰此时已经爬上了围墙，快步从金属楼梯爬上一个带监控屏幕的房间，他在攀爬过程中感受到金属扶手传来震动。 房间里脚步很凌乱。 约翰刚爬到房门口，门突然就开了。 他都没看清楚，直接侧身把那家伙往外拽，从楼梯口推下去，用匕首顺势往对方脖子上掠过。 血液在坠落中弥散。 约翰都没有回头，掏出消音，直接把另一个射杀在电脑屏幕前。 尸体坠落的声音刚好在身后响起。 约翰掏出数据线连上系统。 这里不算核心区域，但监控跟整个建筑物的设备都是连起来的。 黑光闪烁过后，电子防御全瘫痪。 约翰清空了炮台的生物识别信息。 “武器干净了。” 【切换成手动！】 语音频道里传来一句俄语。 约翰居高临下，就看见： 塔利亚带人开车撞开了正门，端起枪边跑边打，直接跳上了那台已经哑火的炮台。 约翰立刻将程序改写。 塔利亚爬上炮架机位，扣紧扳机。 火舌喷涌。 她在炮管轰鸣声中发疯似地咆哮起来！ ------------ 059：外酥里嫩 放逐者试图组织起反抗，全都被暴躁的俄妹压制在掩体后面，他们此时要冒着被重机枪飘到的压力进行射击。 塔利亚杀疯了。 约翰在数据世界里疯狂操作。 【厂区T76全局监控（已骇入）】 【扫描信息上传至队伍/是】 塔利亚的义眼开始闪烁。 她的数据线连接控制面板，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由数据组成的敌人轮廓。 火炮射速达到极限。 备弹数量断崖式减少，枪管上方的空气都变得微微扭曲。 约翰在高处架起步枪。 他负责照顾塔利亚的射击死角——电磁弹穿障碍物和钢板，手感确实要比动能武器要柔和。 放逐者被打得焦头烂额。 “法克！” 约翰突然按住脑袋蹲下来，脑瓜子里好像有一锅正在沸腾的开水。 他下意识以为是黑光犯病，结果义眼自行启动并且捕捉到一束红色数据流，连接着自己的身体和对面窗户。 【检测到骇入，义眼过热进程……】 【进度：14%】 “对面有黑客在烧我脑子。” 约翰翻身架起步枪，锁定对面的红色轮廓，直接清空枪膛里的剩余子弹。 陈旧铁皮屋被打穿。 墙壁上留下密集的焦黑弹孔，红色骇入的数据流被截断。 人形轮廓也倒在了地板上。 【趴下，约翰！】 塔利亚在队内频道喊叫。 砰—— 监控室墙壁被洞穿。 显示器和金属台面被子弹直接干爆。 约翰后仰倒在地板上。 他视野里天旋地转。 耳鸣笼罩了一切。 他的喉咙滞涩得难受，身体也忘记了该如何呼吸，眼前的房间里飞舞着漫天碎屑。 水泥地面在震动。 约翰似乎听见轻微的响声，袭击令他的听力受损，实际音量恐怕大得离谱。 他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撕开烧焦的外套，看见胸口的防弹衣上镶嵌着两个弹孔。 【物品：狙击枪弹头[型号缺损]】 “呼，呼呼，谢特……” 约翰挪到墙边，扯开侧绑带，被形变压迫的肋骨终于得到缓解。 剧痛从胸口传导脑袋。 约翰疼得头皮发麻。 他赶紧抽出战术腰带上的注射器，在强效药物的作用下压制了负面状态。 队内频道全是噪音。 【是增援吗？】 【约翰，约翰！你他妈的回话！】 【布拉加去捞约翰一把，没死就把他拖回来扔外面。】 【哪個狗杂碎在开黑枪。】 “我没挂，法克，有狙击枪，在厂区高点的圆弧穹顶里面。” 约翰在频道里回话。 塔利亚清空机枪弹夹后迅速撤离，营地里的其他人也都回退到掩体后方。 一起来的狙击手在打正面，没有精力跟合适的角度去处理高塔。 哒，哒哒。 楼底下全是密集的枪声，十字形弹焰在各个角落喷吐。 压制局面结束，双方陷入僵持。 但外出狩猎的放逐者车队肯定收到了消息正往回赶。 如果速攻没有效果就只能撤退。 塔利亚急得在语音里飙脏话， 收回阵线的营地成员试图寻找突破口。 【任务目标更新】 【处理放逐者狙击手。（可选）】 【增援抵达前撤退。（可选）】 约翰来到房间外。 他看见一个放逐者哨兵的尸体——脑袋和身上全都是破碎的缺口，血浆沿网格板往下滴，脚边有杆智能狙击枪。 【武器：柏拉图-蛇蜕】 【模组：强力穿透，弹道校准】 【描述：信息乱码。[实验阶段武器，未查询到产品编号]】 约翰掌心的触点跟握把紧贴。 他放松肌肉，让身体随着枪械自带的程序进行换弹。 【物品：狙击枪弹药】 黑色枪壳的释压阀展开，枪体中心朝着两侧分裂，如同皲裂的蛇纹，区别于传统弹夹的位置，它是从上面添加子弹的。 咔嚓！ 【△5/0】 约翰贴着墙壁将枪口探出去，义眼跟瞄准镜连接，可以放大聚焦，能把圆弧穹顶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一串火光掠过空气。 根据弹道回推锁定了狙击手位置，却只看见空气里有块蠕动的白色凝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看不太清楚。 军用迷彩。 难怪刚才没有把这畜生找出来。 “抓到你了，杂碎。” 约翰扣动扳机，肩头微沉，就像是跟人拳头紧贴着被猛推了一把。 砰—— 空气中弹道残余了一条白线。 约翰视野里能清晰地看见狙击手周围出现闪烁的电弧，血雾炸开，半条手臂的骨头都暴露在了护甲外面。 砰—— 约翰继续开枪，打爆了对方的脑袋。 这种远距离射杀还是第一次尝试，只能说CQC芯片的武器覆盖范围确实牛，而且这把实验型狙击枪对义体要求低，精准度和弹夹杀伤力也就中规中矩。 它应该是面向街头中低端市场的。 对艾隆娜这类的高端火力用户没有太大吸引力。 【约翰把那鲨币搞死了！】 塔利亚立刻就带人往运输站里扎，僵持许久的枪声再度变得密集。 【操蛋！】 【休息室里有动静。】 【啊——】 【他们把什么东西放出来了。】 约翰在铁网过道上跑，耳机里突然传来电流杂音，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架狙地点，队伍频道里就熄掉好几个信号源。 滋滋。 他刹住脚步，周围的电子器械全都在往外爆电弧，监控探头在挨个熄灭，似乎是线路板被烧毁了。 约翰切换到幸存的监控器上。 他看见仓库深处有个浑身冒蓝光的家伙正把拳头打进配电箱里，直接把空开插座和线路全都扯了出来。 【设备信号断联】 约翰眼前的画面切换回来，便看见摄像头熄灭的方向瞬间闪出来一个人。 【姓名：贾安卡罗[电鳗]】 【势力：放逐者[铁足·昆布]】 【扫描：ETGC-cortex（实验型）、血泵、斯安威斯坦3.0等】 约翰看见好几种高级义体，还有些都是没有产品名称的序列号，应该就是柏拉图仓库里的实验型产品。 电鳗的块头比照片里要高壮。 【悬赏：袭警、多重谋杀、非法监禁等】 这畜生的档案相当丰富，在百无禁忌的放逐者中也是极端分子。 【这畜生的义体有点难搞。】 语音里传来同伴的警告。 电鳗浑身上下都在滋滋冒烟，精神状态看起来也是疯疯癫癫，眨眼间就闪出去十几步的距离，挥动手里的铁器直接把一个营地抢手给打翻出去。 那哥们倒地都还在抽搐。 队内频道里全是刺耳的电流声。 塔利亚此时回到了机枪座位。 她扣死扳机，对准电鳗激射，重型子弹打在这畜生的纤维束和皮下护甲上，只能爆出几颗血雾。 电鳗被打得频频停顿，立刻消失在原地。 他出现在机炮旁边，被烧焦的脸颊猛地贴上塔利亚，义眼被移除，目镜上全是猩红的电流跟不断溢出的白烟。 滋滋滋。 塔利亚的眼前全是数据乱流。 砰—— 电鳗的脑袋往旁边歪，后脑勺的皮肤被打成肉酱糊在地面上。 里面是蠕动的血管和机械。 ------------ 060：倒在驾驶座 【任务目标更新】 【击杀电鳗。（未达成）】 约翰猛拉枪栓。 蛇鳞般的释压阀向两侧展开，喷出一股高温气体。 即便是智能狙击枪也需要拉栓，让芯片和弹道有个轻微校准时间，非要连发也行，只是精准度要打折扣。 约翰这枪是冲着爆头去的。 没想到蹭脱了电鳗后脑勺，这畜生竟然还能活蹦乱跳，也不知道塞了多少违禁植入体。 他发疯似地怪叫。 一棍直接打断了机枪握把，砸在塔利亚竖手臂中段。 小臂肉眼可见的弯折了。 虽然绝缘涂层发挥效果，但塔利亚仍然感觉半边身体被电麻了，除了剧痛以外还有烧灼感。 她缩起身体从机枪座位上坠落。 电鳗下一秒就爬进驾驶舱，胡乱的捶打着，他的双臂爆发出蛮力，将扭曲的护栏金属给扯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朝塔利亚嘶吼。 砰，砰砰。 “食你的屌吧，怪物！” 塔利亚掏出左轮连开数枪，情况过于紧急，前两枪打在电鳗身体上。 最后一枪射进了电鳗眼窝，从脑袋侧面爆出来。 电鳗发出沙哑的怒吼。 他浑身上下爆发出蓝色电光，电弧如同蛛网般铺开，密集的触角扎在炮台和地面上。 噼啪声四起。 水泥地面增加了许多黑点。 塔利亚嘴里咒骂不断，却也识趣地先跑再说，身上的义体在报警，裸露的皮肤感觉酥酥麻麻的。 “操蛋！” 约翰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瞄准镜被干扰成模糊一片，只能切回肉眼瞄准，再次对着混乱中心寻找目标，然而…… 炮台旁的电鳗消失了。 滋滋~ 约翰听见电流扰动的声音，义眼重新聚焦，浑身上下的植入体都在发出警告…… 金属物质在异常磁场里发热。 弥赛亚的义体在对抗物理极限。 他下意识侧身，却看见： 电鳗已经从楼梯口跑到眼前，飞身跳起来，朝他甩出铁棍。 砰—— 约翰抬起武器格挡，瞬间感觉手臂痛到发麻，紧接着是胸闷。 他整个人身体离地。 从平台上跌落的过程中，枪口顺势对准了前方的电鳗，他烧焦的脸颊在约翰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约翰努力扣动扳机——子弹打穿了电鳗的防弹衣，弹头卡在皮下护甲和血肉里，肋骨碎片混杂着血沫从伤口两端溅射出来。 他和电鳗分别朝着左右两侧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四米多的高度。 无防护遭重击坠落。 “咳，呼，呼。” 约翰压在一具尸体上。 应该是他爬楼梯开门的时候割喉的那个放逐者。 他顾不得呼吸受阻，赶紧掏出一根高级治疗药剂续上，把身体各处的疼痛压制下来。 蛇蜕已经略微变形。 刚才贴身开出的一枪已经是这把智能狙击步枪的极限，义眼连接着武器系统，全都是红色警告，再强行用下去恐怕有炸膛的风险。 队内频道里惊呼一片。 约翰耳膜疼得厉害。 他退出频道，循着枪声最密集的区域绕到了运输站正面。 电鳗还他妈在乱杀！ 塔利亚跟剩余的营地成员跟放逐者是死敌，在荒原里混了这么久，经常面对危险义体，都有狩猎赛博精神病的经验。 他们组成交叉火力。 电鳗被拉扯，依靠斯安威斯坦义体不断闪烁，像个大号闪电球，每次都能瞬移很长一段距离。 他突到脸上，高强度的合金义肢甩出一发带电的棍子。 反应时间极短。 沾边就是骨折。 稍微不留神正面挨上几下，绝缘镀层会直接爆掉，然后直接被电到义体过载，或者被他的棍子干翻。 枪声就没有停过。 但是营地里不断有人倒下。 约翰和塔利亚非常坚挺，承担了主要输出和关键掩护，两把电磁步枪打得电鳗火花四溅。 他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 约翰主要是靠着药剂够多硬撑，各种激素在身体里发挥作用，压制着疼痛和伤势，让他保持清醒。 塔利亚纯粹是皮下护甲够硬。 她除了体表有临时的绝缘防护，内置植入体还附带电流抗性。 电鳗突然闪到约翰脸上。 “法……” 约翰咬牙举枪扛住一发甩棍。 【瞄准镜[损坏]】 他顾不上眼前闪过的枪械告警，把枪当成防具卸掉对方阻力，转手用枪托砸在了电鳗脸上。 “去死吧你！” 电弧迸射。 火花落在约翰身上，胳膊和脖子附近数据插槽都有灼伤的痕迹。 电鳗踉跄着后退两步。 这家伙长时间浸泡在电流里，浑身没有一片好皮肤，人造革被烧焦了跟身体粘连。 战术目镜被约翰猛击，此时夸张地凹进了颅骨深处。 他嗓音沙哑，发出怪叫，不断挥舞着手里的棍子。 滋滋，滋滋滋。 电鳗的义眼似乎被干爆了。 他开始没方向的瞬移，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操作系统被他压榨到爆。 Boom！ 只听见一声巨响，电鳗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约翰！” 塔利亚大声提醒他躲开。 随后这俄罗斯姑娘用骨折的胳膊扶着一把捡来的机枪，对准火焰中央猛猛射击。 “草你自己去吧，杂碎。” 她恨不得把枪管塞电鳗嘴里，直到那具尸体重重倒下，爆闪的电弧也逐渐熄灭…… 咔咔咔。 弹夹被清空了。 约翰挥开烟雾走近焦臭的尸体。 周围除了塔利亚沉重的呼吸、遍地痛吟以外，就只有油脂蒸发水分带来的滋滋声。 电鳗死得很不安宁。 铁足昆布对他做了惨无人道的实验，义体也全都过载报废了。 他现在这幅鬼样子，就算食尸鬼看见了都要说一句…… 牛逼，可惜。 【带走战利品。（未达成）】 塔利亚拉起受伤的同伴。 能活动的人也没时间休息了，全都爬起来前往仓库深处。 情报很准确。 放逐者们已经将东西打包，全都塞在一辆巨大的黑色运输车里。 没时间现场分赃。 车手数量急剧减少，还要把伤员分配到现有的载具上，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这种货车是军用的，除了方向盘以外还有一堆按钮和系统。 约翰成了最合适的司机，只能由他爬上驾驶位，载上胳膊受伤的塔利亚，踩起油门，撞开了剩下半截的铁栅栏扬长而去。 营地成员回到各自的载具上。 他们在沙尘漫天的荒原里逃亡，前脚离开厂房聚集地，远处荒废的农场里就杀出来两排装甲车。 顶载重机枪朝他们猛射。 【解决追兵。（未达成）】 【逃离追击。（未达成）】 “一群狗东西，咬住就不撒嘴是吧？我他妈敲碎你的牙……” 塔利亚坐在副驾驶调整武器。 约翰却是听不清楚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液浸润，脊柱发酸且凉得可怕，浑身多处骨折加上内脏出血，呼吸的动作就跟喝开水一样只能小口的嘬吮。 “约翰，约翰！现在可他妈不是倒下去睡觉的时候，你手里还握着方向盘呢。” 约翰稍微清醒了点。 他发现整辆车都在乱晃，挂载的重物让车轮都微微离地，随时有侧翻的风险。 左右护航的同伴被他逼得离开了主干道，被迫开进沙地里，还要跟放逐者纠缠。 他刚稳住车身，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了。 “我的药……来一针，快点。” 约翰前肢重心都压在方向盘上，他低下头的时候瞥见： 自己有两根指头被打折，包括雷电握持在内的义肢已经断触，合金骨架跟神经的连接也需要调整。 “额，啊！” 约翰突然昂起脖子。 “呼，呼，候嘞谢特！” 他都不知道塔利亚什么时候摸走的药剂，只觉得脖子附近传来轻微的刺痛，紧接着头皮发麻，光线变化。 “呼，我，好多了。” 约翰看清了路况。 他把油门彻底踩死。 但约翰心底里升起一阵恐惧：身体伤得特别重，已经没办法被应急药物欺骗了。 他的意识逐渐混乱，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片段。 塔利亚刚才还握着针管。 下一秒已经举起机枪探出窗口。 “你他妈怎么了？” “别睡啊，就往前开就行！” “法——克——鱿——杂碎！” …… 道路上发生了连续的爆炸。 子弹射在玻璃上。 约翰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又一個危险的画面，每次清醒过来都是在翻车和撞击的边缘徘徊。 他凭借潜意识不断躲避着一个又一个障碍物，操作着笨重的箱式货卡跟沙漠装甲车互撞…… 碎片落在脚边。 有人接过了方向盘。 塔利亚把他扛出驾驶座，在围脖被扯掉的时候吐了满地的血。 灰蒙蒙的天空。 噪音。 南多提着枪出现在他脸上 “该死，他快挂了！” ------------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额，上架了。 首先跟云股东们汇报下情况 本书12月11号正式开更，截止1月30号，整整50天的新书期落幕。 更新字数：13.94万字（别打，别打！） 推荐情况：四轮新书+第三轮+首页+三江 月票情况：1115 推荐票情况：6952 首先我不是全职写作，平时上班非常忙，尤其年前这段时间化身打工超人，所以这本书能有目前的成绩属于是被各位大佬们一票一点投出来的。 我也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开局。 工作之余擦擦手，看见有人投月票我都肝颤，惶恐又有点愧疚，单更狗问心有愧啊。 特别感谢一下榜单前十的富哥们吧。 yesing123 史库里大工程术士 阅读者嗯 辛禾之渡 佩洛斯 豫笑 白女票仔轉正 舟舟之上 三脚猫吱 凡夫俗子VAP …… （给以上富哥，还有一直支持本书的衣食父母们拜个早年吧，砰砰砰！） 推荐票也有好多牛人。 每次看见有人一次投十几张票都觉得贼牛逼。 以后每个月都会进行一次统计播报，也算给关心这本书的各位股东们汇报下工作，顺便回答一下最近问得比较频繁的几个问题。 Q1：上架以后还JB单更呢？ 绝对不会，第一个月每天两章起，保底8K字，如果做不到就在群里(群号在后面)发红包，特殊情况用请假条了咱另算哈，至少过年这个月在家肯定能保持这個量。 Q2：跟2077有联动吗？ 开书的时候也想了很久，首先这本书用的是游戏相同世界观杂糅了其他赛博设定，但跟原著没有太大关系，租后决定写同一世界观下的其他故事。 如果带了原著，就会算同人文，会限制写作上限和本书的成绩，也很难拓展得太宽，毕竟我还是有B数的，单凭自己一个半吊子要挑战波兰蠢驴的全体编剧？所以也请各位包容些，有BUG是正常的。 如果成绩稳定，观众想看的话，找机会可以写一点同人番外意淫一下，其实也蛮爽的，我看完边缘行者的时候EMO了半天，往日之影的结局又给我心态炸穿了。 淦！ Q3：有没有女主？ 没想好。 真没想好。 Q4：宣传一下书友群吧。 群号：934570068 Q5：特别鸣谢。 这段时间感谢几个原三组的大佬作者帮我推书，真的帮了很多忙，最近他们当中有人开新书，如果喜欢看都市的可以去逛一下。 《重生，我的青梅怀了假孕》 追尾流巅峰作者新书！ 《大冒险输了，你表白天后？》 昆仑屠榜作者回起点证道！ ------------ 061：皮下护甲手术 【伊甸城-东区地下诊所】 “欢迎回来，超人。” 里安·兰德尔移开无影灯，露出熟悉的光头，再将外科手术目镜翻上去。“你信教吗？抱歉让你失望了，小天使肯定没有我这种老男人可靠。” 约翰想要起身却动弹不了，浑身虚弱得厉害。 “嘬嘬嘬，数值在跳哦。” 里安的辅助机械臂上全是血。 “我很久没有通宵做手术了，没嗑药的情况下不确定能不能捞回你……所以别他妈乱来，丙泊酚还有残留，伱感到头晕和肢体幻痛都是正常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 约翰的脑子在逐渐恢复清醒。 【Чтозачёрт!（他妈的）】 义眼插件转译了一句俄语。 约翰顺着声音来源扭头就看见——塔利亚分腿坐在金属凳上，半条胳膊打着石膏。 “后来南多带着一帮人来接应我们，营地能治病的人都赶到现场来救你，结果怎么着？” 塔利亚抬起酒瓶子就灌。 “你醒来第一句就是要跑，嘴里嘟囔着要去东区找里安·兰德尔，我他妈怎么知道谁是兰德尔？南多也不同意帮你转院，但你的伤势特别严重，我想营地里的手术环境肯定没有城里好……” 塔利亚把约翰偷了出来。 她用约翰的肉体解开银骑577的生物锁，开着超跑直接往东区最繁华的地段来，枪子和票子都能让一个毒虫把他们带到里安的店门口。 里安听完冷笑两声。 他从塔利亚手里抽回自己酒瓶子。 “说得真感动，实际情况比这操蛋一万倍，我也不知道这俄罗斯美妞儿有没有长脑子，带着插管的病人跨越半个城区，你差点死在自己的超跑副驾上了知道吗？” 塔利亚没话反驳。 她义眼闪烁，似乎是南多回电话了，抿着嘴巴离开了房间到走廊去吵架。 约翰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他调整手术椅高度，看见了密集的手术刀口还有垒起来的沾血棉球。 “我的情况有多糟糕？” “你插上数据线自己看扫描结果，烧伤，骨折，胸口取出两发碎掉的狙击弹片，设备的电路被干扰，神经系统的连接有断触迹象……” 医生突然抽笑两声。 “我在夜曲的时候，经常会接待电击过度的病人，而你明显玩得更变态一些。别手欠去碰纱布，下面的皮肤都烧伤了，还没给你换成人造革。” “为什么？” “因为这个，要征求你的意见。” 里安敲了敲金属桌板。 上面有一个带柏拉图LOGO的巨型密封箱。 【义肢：皮下护甲[柏拉图UFP]】 【部位：表皮系统】 【功能：试验阶段泛用成品，增强皮肤细胞结合，使其难以被穿透，子弹减伤和血管保护效果显著。】 南多来过诊所。 他是真怕约翰被塔利亚折腾死，跟里安确认脱离生命危险后又送来了这份礼物。 它也是任务报酬。 里安给东西做了检测： 柏拉图试验室产品，是用来说服董事会的作品，通常来说会是这款产品质量和性能最好的一套，就算以后投入工厂进行量产，也会因为“种种因素”偷工减料。 “确实是好东西。” 里安很冷静。“但你受得了吗？” 医生不清楚约翰的具体情况，但他很清楚赛博精神病大都死于对植入的排斥反应。 约翰跟他见过的症状不太一样： 情绪稳定，指标正常。 没有瘢痕组织持续增生，术后恢复情况正常，并且周遭组织无异常疼痛和炎症。 约翰决定动手术。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黑光暴走把身体榨干，赛博精神病的症状千奇百怪，却没听说过跟自己类似的。 “我吃过好几次亏了，早就想装皮下护甲，唯一让我拿不准主意的就是义体质量，我不想频繁做手术，再一个就是你上次说的……对肉体什么来着？” “敬畏。” “差不多吧。” “确实少用点街头货，更不要轻易安装渠道不明的植入体，毕竟清道夫没有道德底线，自用九九新，听过吗？卖给你的时候可能原主人都没凉透呢。” 里安做医生很多年了。 他见过很多更换义体后出现严重排异，甚至导致双目失明和偏瘫残疾的案例。 “既然你决定了，就准备开始吧。” 里安开始做术前工作。 “这次植入面积很大，会对你大部分皮肤进行移植，你追求高端，我就给你用市面上最好的人造革，话说……要不要顺便把枪换了？我从夜曲里偷了几个好型号。” “去你妈的，玩雕上瘾是吧？” “呵呵，你不要我就卖给别人呗。手术要点时间，会给你重新注射丙泊酚，睡一觉的功夫，有遗言早点说，我不会给患者签署什么保障协议的。” “急救保险的条款真有用吗？” 约翰认真地询问道。 医生冷笑两下。“你还挺幽默的嘛。” 他将密封箱揭开，把里面的植入体取出来，放到缓冲液里进行术前浸泡。 “你身上用了不同公司的植入体，有好有坏，长期使用特定的品牌会让器官产生适应性，时间长了就只能用特定公司的产品了。” “有解决办法吗？” “把器官也更新呗，哦，久了也有副作用，长期使用合成代替器官会改变大脑中的化学物质。” “你他妈非要吓我一遍么。” “怂了就安静当个普通人，跟大哥们保持距离。” “然后像你一样给权贵当狗，被关在淫窝里终日买醉挥霍时间，昏倒在夜班电台跳转前的最后一秒，在超感芯片里导到头脑发昏，回忆自己年轻时候擦肩而过的美梦和机遇，后悔那一天晚上没有勇气拿起枪吗？” 约翰发泄似地说了很久。 他这番话其实是跟自己讲的，长期的压力，对于改造升级的敬畏始终盘踞在心里。 里安背对着手术椅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调试手里东西——高精度纳米手术套件，盖亚细胞抗生素，静脉探针和其他机械设备。 “呼——” 约翰摇摇头。 “对不起，医生，不是冲你发火。” “嘴臭完了就趁着脑子冷静，考虑清楚没有？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不得善终。” “我想活得自在……” 约翰话音未落，眩晕感袭来，自己的意识就好像被一锤子轰地砸散了。 “走好。” 里安佩戴白手套转过来，在平板上按下了确认，走近后将呼吸罩扣在他嘴上。 约翰脑子里浮现出很多可怕的故事。 他见过食尸鬼掏心掏肺的犯罪现场，那些沾满血痂和铁锈的手术台，还有死不瞑目的尸体。 医生举起手术刀。 “自作自受了，约翰，你嗑药过度产生了免疫性，你没办法完全睡着。” 里安弯下腰在他身上切割。 “别担心，痛觉阻断器已经生效，刀子划过的时候不会有反应的，就是会……嗯，怎么说？惊悚吧，我只能想象你的情况，毕竟没有经历过。” 呼—— 约翰睡眼惺忪，瞳孔无法聚焦。 他能感觉到面罩随着自己的呼吸在起雾，眼前的景象在清晰和朦胧间不断切换。 昏昏沉沉。 约翰每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都能看见医生在做不同的事情——举起沾血的金属刀具，取出未植入的义体，将烧焦的人造革从弹孔中间夹出来。 他试图昂起头。 挂满液体的袋子由清澈转为殷红。 约翰感到恐惧，想要闭上眼睛，可真当意识陷入昏迷的时候耳旁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用刀杀过人。 甚至能想象出刃口划破人造革的触感，随后便是无边的幻痛袭上心头。 事实上高精度手术刀具穿过皮肤等组织的时候，摩擦产生的声音非常小。 人耳是听不到的。 恐惧能使一切具象化。 约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大变样了： 他此时头朝下，埋在圆形空洞里，眼巴巴地望着手术椅底部的瓷砖。 脸上扣着凝满水雾的面罩，却仿佛能闻见一股来苏水的刺鼻味道，沟壑缝隙中的秽物在蠕动、张牙舞爪，诡异的潮润感将自己包裹。 约翰断断续续地能听见里安的声音。 “这是个精密手术，别嫌时间长。” “皮肤的神经连接非常复杂，高级人造革植入不会破坏你原有的形象，肯定不会像铺草皮那样简单。” “你皮下出血点真多，血管情况也有点怪。” “铁邦物流那边怎么对你动手术的，体征和数据跟我接待过的病人都不太一样。”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 约翰感觉有东西在轻轻擦过自己的脊椎，皮肤触感已经完全紊乱： 凉意和炽热交织，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又好像变得特别敏感，连灯光照在后背都有温度和重量。 约翰无数次醒来。 他已经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哗哗哗—— 他被水声吸引，侧过头，就看见： 里安端着酒瓶子，单手握着根金属软管在冲洗一张沾满血迹的手术椅。 约翰移动视线，看见了浑身赤裸的自己。 两侧肋骨，大腿，胳膊和胸口都有对称的裂缝——那是美化过的人造革拼接处，还能给内置义体散热，检修和维护的时候要从对应的地方撕开。 他身上还在输液。 旁边屏幕里都是看不懂的数据。 “哟，你醒啦，感觉如何？” “法克！我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 “那说明你没看过食尸鬼的超感芯片，沉浸式体验各种虐杀过程，相当……算了，你别他妈吐我电脑上！” 神经恢复需要一点时间。 里安给他准备了对应的药物，用来适应大面积移植产生的幻痛和触感矫正。 随后他推过来一张账单。 “嘶！” 约翰看得直皱眉，把账户里结算的酬金全都掏空了，就剩下一点点日用开销。 “法克鱿，开诊所比干活挣钱啊。” “哪有这样算账的，瞧瞧你身上的义体清单，食尸鬼闻着味儿就来了。” 里安满意地点头。 “你这种人，走在路上随便一次枪战和炸弹就没了，攒钱有意义吗？账户里的数字哪有装在身上的义体可靠。” 约翰不置可否。 “躺平的生活已经跟你无关了。” 医生的眼皮耷拉着，眼神非常复杂。 “皮下护甲也是会有损耗的，你身上的义体需要定期养护，而且维修和更替价格都非常昂贵，合法生意注定不能满足了，你必须不断地往前走，直到死去的那天。” 里安却真的给了约翰一张装满体征数据的芯片、义体保养介绍和药品推荐。 医生把袋子按在约翰胸口。 “拿好你的选择。” 他转过身去继续给手术室消毒。 约翰想要解释些什么：“嘿，我之前说的都是混话，没必要放在……” 里安没有回头，只是竖了个中指。 【伊甸城-东区商业街】 约翰刚穿好衣服走出诊所就看见塔利亚扎在人堆里。 “你在……等等，那玩意是药吗？” “吸入式新款，尝尝看啊，对反应有增幅哦。” “你想我死？” “盼着你死我就不在这里等了。” 塔利亚站起来，从后腰掏出自己的左轮递过去。“这趟活我玩栽了，还是低估了那帮狗杂碎的实力。” “如果我真挂了，你不得愧疚一辈子？” 约翰插起胳膊想笑。 佣兵注定是生死有命的，倒真没有欠谁的说法。 塔利亚抿起嘴认真地点头。 “那我会把你纹在屁股上。” “……” “胸口已经被占了，四肢其实也可以，但人造革这东西比较容易坏，你也知道，我总是耐不住性子干架的。” 塔利亚在认真解释。 约翰没有说话，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了枪。 【武器：伏特加[技术左轮]】 【模组：高级穿甲，电磁爆弹】 “照顾好它行吗？我改了小半年呢，比你那把细狗消音要强太多了。” “闭上嘴行么。” 【任务：外酥里嫩（完成）】 【奖励：酬金，皮下护甲[柏拉图UFP]，伏特加[技术左轮]】 约翰拎着外套来到大街上。 他结算完任务，现金量反而比接活前更少了，毕竟还搭进去一次抢救和全身义体植入的全套费用。 塔利亚倒是给了点意外之喜。 左轮确实蛮不错。 伊桑伯格银骑此时缓缓停在约翰眼前。 他的表情反复变化，看着被撞灭的大灯和轻微变形的引擎盖瞪大了双眼。 【未读信息[塔利亚]】 【你肯定看见了，对吧？别激动伙计，为了救你开得稍微着急了点。千万别告诉南多，感谢，那把左轮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你赚飞了。如果你不解气，我下次带你去樱花十字街找妞，或者给你免费提供药物，保证带你爽翻天……】 约翰皱着眉把外套从肩膀上取下来。 他试图在人海里寻找塔利亚的身影，衣服在拳头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感谢 zero0682、邪恶☆老高、喜欢的名字都用不了、没肉叉烧包、豫笑的打赏 ------------ 062：邝鑫的火热派对 约翰黑着脸开车回到了丹妮街公寓。 黑金帮提供的套餐此时就非常有性价比了。 伊桑伯格开进专属的库房，扫描仪从天花板上缓缓降下来，根据实际损伤情况订购原厂的配件和涂料，再把最终检修时长和账单发送给约翰。 高昂的保险费用承担一切开销。 但羊毛出在羊身上，下季度续费的时候，肯定会根据维修记录溢价。 约翰兜里没钱，只要不索取现金都行。 这次手术过后他直接在家养了两天的伤，谨遵医嘱，按时服药，将身体调整回最佳状态。 哗哗哗—— 约翰等到适应期结束，立刻去洗掉了术后的腌臜味。 他感受着全新的身体。 不管是用家庭器材锻炼，还是戴着芯片玩模拟格斗，都没有丝毫的不适。 网上说的滞涩和幻痛都没有出现。 约翰也开始增加锻炼强度，顺带测试义体——柏拉图这款皮下护甲对肌肉纤维非常包容，性能绝对要领先市面上绝大部分义体。 柏拉图仓库被炸后对每个物品都发布了悬赏。 前段时间有个黑客，逆着数据库获取了完整清单并且将它放在了黑市里以一欧元的价格公开售卖。 埃登推测是敌对公司在搞鬼。 约翰觉得那玩意儿更像是一份使用清单，里面也标注了皮下护甲[UFP]的详情和悬赏金，以及电鳗装载的单兵电能骨骼，都贵得吓人！ 南多把这玩意当酬金，另付了一笔钱，按照雇佣兵的行情价格来说，绝对是非常优渥了。 约翰没什么好抱怨的。 南多还专程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塔利亚说你已经出院了，情况如何？】 【这趟活做得不容易，我的判断也有误，货车里面的物资很丰富，对于营地来说都能派上用场。黑市商贩在跟我搭线，想要买点小东西，你有兴趣的话过来挑，优先供应你这边。】 【营地在城里的生意也步入正轨了，我们还在工地对面租了个门面作为皮包公司的办公场所，我最近都会在那里处理些事情，伱有空来玩。】 【塔利亚性格有点野，说实话，她把重伤的你抢走的时候我真有点……哎，对不起，我会严肃警告她。】 约翰欣然接受，也没有多说什么。 大概过了半天左右。 艾隆娜竟然也发了短信过来，由于距离遥远，是通过转接信号发送的。 【听说你伤得很重，还能开车吗？】 约翰甚至能想象出她没啥波动的脸。 【我月初回伊甸城，跟我去取辆新车？】 “再说。” 【嗯。】 约翰的身体刚恢复，事情就扎堆地来了。 首先是领带夹那个畜生终于出现，说是事情搞定了，需要约翰的旧员工编号，去查找运输队列的档案。 他发过去以后又得等。 领带夹挂断电话之后十分钟。 【欧洛丝·格林纳达[视频通话]】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眼睛。 画面左上角跳出弹窗。 欧洛丝穿着深V礼服，嘴唇涂成了紫色。 【约翰，速来上次给你的地址，需要你还人情。】 “我现在对中间人挺抵触的，另外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欠过你什么？” 【那你看看这个。】 约翰接收到一个压缩文件。 他知道欧洛丝是顶级骇客，但自己脑子里有个她搞不定的黑光。 解压后是一段无人机监控视频： 伊桑伯格银骑577在封闭路段强行闯闸，撞开两辆警车并在两个路口后跟路过的枭町帮小弟发生冲突。 镜头截停在一个画面上，不断放大，显示约翰在副驾驶瘫坐，嘴巴里还插了根呼吸管。 塔利亚的手抓在方向盘上。 “法克！” 约翰只听过转述。 没想到实际情况如此激烈。 【你猜猜看是谁帮你打通关系，让警察放弃追捕，还帮你拦截肆意报复的枭町帮？】 “呼，你要干嘛？” 【我有个客户得保住，如果事情做成，你就没必要再理领带夹那个鲨币了。】 欧洛丝说完就挂断电话。 【任务：邝鑫的火热派对】 【奖励：酬金】 约翰叹口气，转身回房间取枪。 他拿走工作台上的名片，义眼扫描上面的文字，将其粘贴到导航系统，发送给自己的载具。 轿车正在维修。 约翰只能再度骑上摩托车。 他沿着公路狂飙，在绕城线上盘旋了十几分钟，居高临下地望见一个坐落在繁华区边缘的货厢加工厂。 他停好车走到近前，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这种鬼地方竟然修建了一个安保严密的停车场，而且是把旧城区机场跑道给承包了，把原来的库房改装成宽敞的进出隧道。 隐秘且奢华。 约翰靠近工厂正门，才发现破旧的围墙周围全都是最先进的安保系统。 里面的探测器比检查站都多。 甚至还有穿着工装的壮汉在巡逻。 他澄黄色工服里面露出了防弹衣的边角。 安检口藏在大门进去的通道尽头，非常隐蔽，而且进出的口子非常多。 约翰满头问号地靠近。 他路上已经被扫描了好几次，武器完全暴露，却没有人过来阻拦他。 欧洛丝就站在安检口旁边。 她穿着高跟鞋，带亮片的深V礼服，色泽诱人的皮肤就暴露在外面。 虽然能看出人造革的痕迹，却充满了诱惑力。 “跟我走，约翰，先去换衣服。” 欧洛丝带他穿过安检口，警报闪得震天响，戴墨镜的壮汉只是淡定地伸手按了下消报。 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俩一眼。 非常专业。 “这里是哪儿？” 约翰缀在后面。 他环顾着内部装潢。 没想到残破的工厂外表下，竟然有一座跟博拉戈俱乐部会员区相媲美的奢华宫殿。 这里面分成了好多个房间。 宽敞和狭窄的都有。 欧洛丝的高跟鞋在静音地毯上踩过。 饱满的曲线在摇曳中欲拒还迎。 “我这个月都不想碰男人，别打主意，等会儿会让你大开眼界的宝贝。” 她侧身冲着约翰笑，抬头亲了一下自己的戒指。 对面走来一位赤裸上身的男侍者。 肌肉油亮饱满。 脸蛋也是市面上的新款面甲。 他端着托盘低头走过，脖子上插着高级性偶芯片。 这东西约翰在紫发姑娘那里见过，服务期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留下记忆。 欧洛丝把酒杯放在托盘上。 她转身拽着约翰走进一个空房间，里面有松软的床铺和酒水饮料，以及各种……助兴的东西。 “你想当什么风格的禽兽？” 欧洛丝拉开衣柜，寻找合适的男装尺码。 “我要带你见世面的，宝贝，我可是把你吹得很专业，起码穿衣搭配要符合场景要求吧？” 约翰最后选了套西装。 【装备：防水缝合光滑两件套】 欧洛丝把他打扮得像是电视台男嘉宾。 “包裹等会寄存在柜子里，把左轮藏在身上，在这种场合里，不管哪个枪都不要走火，切忌！” 她用指尖戳了戳约翰的胸口。 欧洛丝合上推拉门，直接往里按，整个衣柜九十度翻转后暴露出一条通道。 喧闹声瞬间灌满了小房间。 “该死，这隔音牛逼啊。” 约翰只来得及说上一句，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昏暗的大厅中央有个玻璃台。 聚光灯下是数个超模占据舞台的不同方位扭动身躯。 台下莺莺燕燕一片。 约翰跟着欧洛丝往前走。 建筑设计师绝对是鬼才，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卡视野，创造出兼具私密性和开阔度的小空间。 “欢迎来到成人迪士尼。” 欧洛丝对着约翰轻声道。“你的扫描数据库很深吧，舞台中间那个人你能看出多少？” 约翰顺着她的话看向几根光柱中间的黑暗角落。 一个亚洲人在阴影里说话。 【姓名：邝鑫[Kuang Xin]】 【势力：铁邦物流】 【义体：超速大钢炮[定制款]，神经传感器等】 【档案：伊甸城公关部主管，居民档案已删除（铁邦物流子数据库），欧洲分公司情报部干员，外派记录及工作履历已删除。（弥赛亚子数据库）】 “我怎么没在铁邦物流见过他？” 约翰发现这哥们的档案有问题。“为什么挂着两家公……” 他话没说完就被堵住嘴巴。 欧洛丝从旁边随手摸出一个面具给约翰戴上。 她在旁边低声耳语道。 “口语翻译插件谁都能装，说话注意场合，亲爱的，能来这里的都是伊甸城政要，谁都有点小秘密。” 欧洛把他推进一个小角落。 她的义眼开始闪烁。 约翰收到了信息。 【邝鑫是这个场子的老大，他的身份也很丰富，明面上是铁邦物流新高管，暗地里却是弥赛亚的商业间谍，情报商最多能查到这个地步。】 “你知道得更多？” 【他是亚洲著名制造商的嫡子，凭借社交天赋在欧洲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所有人都爱跟他玩，没有他组不出来的局。】 “这人有这么牛逼？” 【主要是下面那根义体厉害。】 约翰挑了挑眉。 “你尝试过？” 【你不怕我在你车底下安炸弹吗？总之我需要在伊甸城迅速打开局面，他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所以我要他活着，就在今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邝鑫朝这里来了。” 约翰起身站在她身后，像个专业保镖那样。 邝鑫是个匀称的亚裔，嘴里说着中文，身上只有一件金色的浴袍和一条隆起的金色短裤。 约翰眼前浮现出字幕。 【我操了，欧洛丝，你怎么能这样？用不碰男人的理由把我给拒绝了，又在这里偷吃。（中文）】 “他是你的保镖。” 欧洛丝冷笑两声。 【抱歉兄弟，你得罩我了。（中文）】 邝鑫立刻收起玩闹，自来熟地走到约翰身旁，虽然矮了一个头但还是很热情。 【我对身边人从来都是很仗义的，你是自己人，今天的场面还不够炸裂，只有二十来个嘉宾，跟我混一晚，你以后在自己圈子里能吹一年！（中文）】 他扶着约翰的背。 【啧，蹲下点，兄弟。你瞧见那个议员了吗？他跟太太一起来的，政治婚姻，各玩各的，新美国有二十多种性别，我这里能聚集一大半，你想要哪种？（中文）】 约翰看向欧洛丝。 后者笑了笑，朝着另一个角落走。 约翰启动义眼扫描，发现装甲·比蒙在那，而且手上似乎还有血迹。 “你惹了什么麻烦？” 约翰也察觉到氛围不太对了。 邝鑫的表情迅速变化，尬笑几声，带着他推开旁边的暗道走进去。 身后的房门严丝合缝。 噪音瞬间消失。 邝鑫突然瘫倒在地，急促地喘息着，金色斗篷此时已经被汗水浸透。 “草拟……带我走，兄弟，老子遭暗算了。” 他颤颤巍巍的。 约翰立刻开启扫描，发现他裆下全是血，引以为傲的义体烫得跟鬼一样。 “我他妈的……” 邝鑫咒骂着抢过约翰的左轮，直接咬住胳膊，朝下体连开两枪，直到某个部件落在地毯上。 他发出凄厉的呜咽，硬撑着没有晕厥。 约翰都看傻了，赶紧掏出藏起来的药剂给他注射。 BIU！BIU！ 突然有两发子弹穿透墙壁，打在约翰背后。 声音很轻。 应该是装了消音器。 “法克！” 约翰立刻抢过左轮，对准墙壁上的洞反击——密封材料被打出好几个孔，隔音失效，尸体倒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 他踹开暗门。 走廊上有一个赤裸上身的侍者，义眼不断闪烁，脖颈上的行为芯片滋滋作响。 【任务目标更新】 【带邝鑫活着离开派对。（可选）】 “你哪儿雇的人啊，想要你这个老板的命。” 【带我走，兄弟，如果哥们挂了，也要把我的尸体扔到厂房外面。（中文）】 邝鑫竟然凭借着可怕的意志没有晕厥。 约翰没有理会。 他先是检查四周，然后返回刚才的房间里取走步枪，再回来把邝鑫搀扶起来。 “你这种情况可坐不了摩托，我得带你找辆车。” 【不可以被任何嘉宾看见，求你了！（中文）】 “你真够屌的。” 约翰叹口气，忍不住质问道。 “你以为自己打爆的是什么玩意，你现在需要急救！” 【我被暗算了，枭町帮干的……我如果出事，这里的信誉会毁灭，很多人都要遭殃，我可以死，把尸体丢出去，一定要丢出去！（中文）】 邝鑫瞪着眼睛，直接晕厥了。 感谢 zero0682、雨是一生错过、邪恶☆老高、喜欢的名字都用不了、没肉叉烧包、豫笑的打赏 ------------ 063：护送 【任务目标更新】 【不要惊动其他嘉宾。（可选）】 “法克，真特么能找事。” 约翰踹翻保洁推车。 他扯出几条毛巾盖住血迹，再将侍者尸体拖到衣柜里，最后带邝鑫到隔壁房间里进行应急处理。 这座宫殿为纵欲而存在。 为保障顾客们娱乐过程中的安全，带床的房间里都有准备药物。 约翰把入目所及的搜刮了一遍。 他掀开邝鑫的浴袍： 伤口惨烈无比，植入体断口在不断往外流血。 噗，噗嗤—— 约翰举起泡沫药剂将他下体喷成了圣诞老人，再给他扎上一针应急药物。 仅此而已。 这哥们需要正经手术。 约翰后背中了两枪倒是没啥反应。 子弹没有击穿防弹衣夹层。 皮下护甲的实战效果也非常不错。 【欧洛丝·格林纳达[未读信息]】 【性偶有问题，小心服务人员，枭町帮铁了心要弄死邝鑫，你得想办法把他送到地下车库去，我给你搞辆载具，不管谁阻拦你，一律干掉。】 “不通知急救小组？” 【他只能去私人诊所，我会把地址发到导航系统里。】 “伱去哪儿了？” 【跟枭町帮谈判。】 对方没有再回消息。 约翰拎着左轮来到走廊上。 刚才还逆来顺受的侍者都变了一副嘴脸。 身体被芯片操纵。 义眼扫描常开，只要看见约翰和邝鑫就不要命地发动攻击。 约翰刚走出去就撞上两个。 “该死！” 他立刻缩回柱子后。 子弹嗖嗖地穿过走廊，打在静音地毯和悬挂起来的画框附近。 脚步声逐渐密集。 两个侍者翻过送餐车，像是提线木偶一样面无表情，非常惊悚。 他们边跑边开枪。 约翰收拢身体，紧靠掩体，冷静地观察地毯上的影子。 他掐着时间迅速蹲下身体。 Biu！ 约翰刚才脑袋停留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黑色弹孔。 他掏出蝴蝶刀，斜向上划过手腕，夺过对方武器的同时还勒住侍者脖子，让他转过来当做肉盾，将走廊对面射来的子弹挡住。 约翰抬起枪口，从侍者腋下射击。 另一位袭击者的身体颤抖了几次，身中数枪，倒在地毯上。 约翰将两具尸体拖进相同的小房间，将门合上，开枪打碎了操作面板。 电磁感应报废。 它只能通过机械钥匙来开门了。 约翰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反光。 阴影里突然飞出来一条细腿，身穿亮片皮裙的性偶对约翰发动袭击。 她的义眼在闪烁。 胫腓骨改装成了一把锋锐的钢刀。 约翰连着躲开两步，想要拉开距离。 对方的膝盖也植入了战斗义体，弹跳能力非常恐怖，直接跟了上来！ “该死……” 他咒骂着后仰，却失足踩到酒瓶子，钢刀擦过脸前掠过。 约翰躺下了。 他抬脚踹在性偶的支撑足上。 纤细的关节瞬间歪曲。 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性偶的身体也开始失去平衡。 噗，噗。 性偶倒在约翰身上，抽搐了两下。 她的脖颈被子弹打穿。 破碎的插入槽爆出几缕电光。 这座淫窝是用旧厂房改造的，走廊非常宽，楼层间还保留了几台货运电梯，和许多物料投递口。 约翰拉开盖板，将尸体丢进去。 咿呀—— 他忙着毁尸灭迹的时候，旁边墙壁突然裂开一条缝隙。 一位佩戴面具的卷发少妇探出脑袋，发出软糯且疑惑的声音。 “有人在吵架吗？” 她散发出高级香水的味道。 约翰立刻用擦血的毛巾盖住枪，庆幸自己没有失手强杀一位名流政要。 走廊尽头出现人影。 约翰立刻捂住贵妇人的嘴巴，将她粗暴地推回小房间里。 对方发出短促的惊呼，想要挣扎，却被轻松地捏住两个手腕按在墙壁上。 急促的呼吸。 断断续续地砸在约翰虎口上。 双方紧贴着过了十秒。 贵妇所做的任何反抗尝试都被制止，气氛却变得莫名有些暧昧起来。 她义眼里透着疑惑和期待——脸上没有植入高级面甲，只用两条玫瑰金的裂痕做简单装饰。 “我需要你呆着别动。” 约翰扯下西装领带，将她捆在了用来挂外套的钩子上。 贵妇的胸膛开始起伏。 她衣服间露出的人造革也是顶级货。 “抱歉，我很忙。” 约翰从旁边取了条丝巾，还没说完，对方就顺从地咬住了。 “额……不错。” 约翰推开门闪身出去。 他从背后拧断了一个侍者的脖子，掏出蝴蝶刀，在旁边的性偶开枪前先扑上去将人解决掉。 最后用投料口弃尸。 这座宫殿雇佣了大量服务人员，不清楚有多少芯片有问题。 继续杀下去没完没了。 约翰搜出一张授权卡。 他回房间扛起邝鑫，刷开编号07的客梯直奔车库。 控制面板上的数字在减少。 叮—— 金属门开了。 子弹从不同角度射进来。 瘫坐在地板上的邝鑫毫无反应，最近的弹孔距离他的头发只有十几公分。 金属门即将收进墙壁。 约翰从狭窄的掩体后闪身而出，两发消音点爆了藏在门口的袭击者。 他立刻弃枪，掏出腰间左轮。 砰，砰！ 巨大的噪音在电梯前室回荡。 自动玻璃被打爆，远处两个手持微冲的枭町帮成员被打爆了脑袋。 血浆子在地坪漆上炸开。 约翰握枪探头检视，放松意识，身体随着换弹程序自行操作。 几辆无人驾驶的接驳车闯进来。 阴暗的角落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躲藏起来的黑帮成员冲着这些无人驾驶的载具开枪。 约翰趁机躲在掩体后。 他将枪口冒火的位置全都标记，同时开启夜视功能。 随后收起左轮，掏出步枪。 哒哒哒哒—— 地下车库里乱成一团。 约翰打得非常激进。 没办法，邝鑫真的快挂了。 他的外出血情况只做了最简易的处理，内部情况非常糟糕。 如果再来一次休克就没得救了。 他边开枪边移动，只有弹夹即将见底才躲藏换弹。 装载皮下护甲以后确实嚣张。 击杀效率也是翻倍的提升。 约翰脑子载入过军用芯片，每把枪都经过了不错的改装且装备着一流的模组。 枭町帮内部的金字塔非常严重。 这批混混虽然气势汹汹，义体强度却也只是街头货色，只是纹身和金属胳膊看起来唬人而已，在地下车库里跟对枪没有任何优势。 约翰偶尔也会感到阵痛。 子弹射进防弹衣，就算穿透了夹层，也会被皮下护甲牢牢卡住。 最多留下轻微淤痕和一颗小血点。 约翰压着往前打。 弹夹再次清空，旁边突然闪出来几个个手持武士刀的混混。 他们是标准的枭町造型： 嵌入式目镜，胳膊两侧带释压阀，身穿着不同颜色的开胸衬衫，把纹满了浮世绘图案的人造革露出来。 金属流光在空气中闪烁。 【このばか野郎（……混球！）】 【くだばれ（见鬼去吧！）】 约翰照例挟持人质退至墙角。 他掏出左轮连爆两颗脑袋，随后将肉盾踹出去，掏出蝴蝶刀跟其中一个搏命。 噗嗤，噗…… 以蝴蝶刀的武器长度，跟人贴脸对拼是很难听见金属碰撞的。 它的优势在于高效击杀和便携性。 约翰先是擒注其中一个人的手腕，对着他的义肢连接处连砍了几刀，使其短暂的丧失战斗能力后再寻找要害插进去。 他也来不及确认受害者的情况，立刻闪身躲过一发劈砍。 然后扑向最后一个人…… 直接膝踢踹倒在地。 趁着对方反应不过来，连打带捅，也不需要特别的技巧。 照着脑袋、心脏、脖子来上几下，就算结束战斗了。 【欧洛丝·格林纳达[未读信息]】 【坐上接驳车，去路面停车场，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住邝鑫的命。】 信息似乎是匆匆编辑的。 中间断成好几节。 约翰把邝鑫扛上圆形接驳车，无人驾驶的磁悬浮载具刚刚启动…… 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谢特，立刻离开地库，马上！】 短信窗口在视野右上角。 约翰的载具沿着斜坡缓缓升起，外面的阳光照射过来。 义眼开始自动对焦。 没有出现短暂失明。 他捕捉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还有乍现的光点。 出于某种本能： 约翰立刻将昏迷的邝鑫推倒，对方惨白的脸颊贴上了圆弧玻璃。 砰！ 接驳车引擎盖被子弹掀翻。 约翰也埋头俯身，就感觉——有数不清的子弹在头顶掠过。 座椅被打成了碎末，裹挟着火花和金属残骸蹦得到处都是。 枪声突然停了。 约翰立刻打开车门，翻身跃出，再将邝鑫扛回自己肩膀上。 滑轨上出现一个壮得可怕的背影。 装甲·比蒙。 他推着一面四五米宽的移动屏障，将射过来的子弹全部挡住。 这东西原本是跑道尽头的废弃物——在机场仍然使用的岁月里，用来帮失控的飞机减速。 厚度和防御力绝对没得说。 嘎吱！ 旁边突然停下一辆车。 驾驶座自动打开，操作面板亮起，自动驾驶的指示灯熄灭。 音响里传来欧洛丝的声音。 “赶紧走！” 约翰没敢耽搁。 他把邝鑫丢进副驾驶，原地漂移掉头离开了枪战现场，通过后视镜，才看清楚刚才朝着自己袭击的家伙。 “法克，陇川沢？” 约翰当初去樱花十字街救吉诺，就跟这个枭町帮刽子手打过照面。 他此刻身穿重甲，把脸保护在厚厚的头盔里，军用级别的骨骼上还连接着一台重型机枪。 子弹飘过来了。 哒，哒哒。 约翰感觉后备箱中弹，立刻让车尾摆动起来躲避射击。 跑道尽头的道闸在最后一秒变绿。 红色激光拦截网熄灭。 约翰开着车闯过去。 此时路边蹿出了几辆枭町帮的车，他心底反而稍微松了口气。 载具正常的情况下…… 公路追逐比窝在建筑物里安全多了。 音响里再次传出欧洛丝的声音：“你直接往城区里面开。” “后面有尾巴，我腾不出手处理。” “我来解决，你别被打炸就行，只要跨过内环检查站就会有人帮你，去我给你的地址，等解决完枭町帮再联系。” 【任务目标更新】 【扛住追兵。（可选）】 【抵达私人诊所。（未达成）】 约翰将信将疑。 他目前开着辆黑色商务车。 性能方面没有超跑那么强悍的动力和速度，只能通过各种漂移变道来影响追兵的节奏。 追逐没有持续太久。 约翰抵达最近的检查站，再往里就算是离开郊区的范围了。 警察们在道路尽头摆好了阵仗。 约翰的车刚到： 道闸和浮空车自行撤离，红蓝色闪灯和拦截装置全部启动，都是在针对后面穷追不舍的帮派成员。 “你政府关系够硬啊。” 他忍不住吐槽道。“检查站这种东西不会是你们中间人联合养起来的吧？” 音响里没有声音。 约翰来到繁华的商业街。 他直接漂移开进一个地下车库，在里面看见了准备好的担架和医务人员。 对方立刻进行急救： 这群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扫描结果显示跟盖亚细胞有关。 应该是旗下某个组织。 他们准备了一个类似浴缸的东西，里面装满了药物，随后两个移植了外科义肢的医生把手伸进去进行创面检查。 药水变成了红色。 邝鑫的命算是保住了。 “会员身份EDUS：002242，已确认接收并开展急救，生化胶浸泡池已使用，目前注射药物肾上腺素95，多巴胺……” 他们将人直接抬进电梯。 金属门闭合。 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拦住去路，用送客的眼神看向约翰。 约翰将车开回了路面上。 行驶一段距离后方向盘失去控制，车子自己在路边匀速行驶。 账户里打进一大笔钱。 同时音响里也传来欧洛丝的声音。 “做得不赖，宝贝，多付的钱是封口费，我保住了自己的合作伙伴，而等邝鑫醒过来，会让他主动联系你，绝对比领带夹靠谱。” “我等着看你和领带夹的区别。” 约翰很淡定。 他抬起手枕在驾驶座上，看起来不像个刚从枪林弹雨里出来的人。 欧洛丝笑了笑。 “我安排人清理了现场，你非常专业，等邝鑫醒来，应该会再付你一笔钱，作为没有惊扰到宾客的奖励。” 她稍微顿了顿。 “有位议员太太被绑在休息室里，她有点小小的失望……怎么回事，约翰？” “情况紧急。” “人家喜欢你的长相和风格，有兴趣的话，让邝鑫帮你联系，他可擅长这种事了。” 通话挂断。 车辆停稳。 约翰自觉地推门离开，站在路边目送载具远去，等候摩托车来接。 【任务：邝鑫的火热派对（完成）】 【奖励：酬金，额外奖金（待定）】 书友群：934570068 第二章稍微晚点哈，私事耽误了片刻，40元红包12点整发群里，可以加一下。 鸽是不会鸽的，会补上来。 … … … … 感谢 yesing123、小巷蛮叔、弱冠小贼贼、白如瑞泽、书友20230619231530514、东海青螭、无暇华夏limic、此昵称已存在居然都以存在、白女票仔轉正、雨是一生错过的打赏 ------------ 064：信任危机 合金RCH停在公寓楼下。 约翰穿着那身漂亮昂贵的西装，坐在路边摊点了一份烧烤。 原材料很简单。 但厨师调味的手艺一流。 合成蛋白块加上点肉碎，竟然能模拟出蔬菜混合物的口感。 摊位只有几平米。 约翰面前的桌子也是柜台。 它上面盖着透明玻璃。 柜子里摆了一排食物模型。 约翰低头对比了一下食物和模型。 确实没有欺骗消费者。 期间也有别的顾客从他身后走过。 大家绕着摊子转一圈，就能知道这家店会提供怎样的东西。 “挺有创意。” 约翰认真地评价道。“味道尝着也不赖啊，有配送号码吗？我就住隔壁公寓，距离还挺近的。” “创意？你说食物模型吗，都是些老掉牙的办法，你们年轻人用惯了主控台和电子菜单，才会感到新奇。” 老板边说边处理食材。 他没有插行为芯片，也没有把整条手臂都改造成义肢，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种手工烟火气。 约翰提及外卖。 老板的表情变得阴郁了些。 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伸手将【提供配送】的招牌摘了下来。 约翰顿时愣住。 他有点懵逼：“额，抱歉，咱俩应该没有什么过节吧？” “谢特，额，不是针对你。” 老板的目光停留在约翰的西装上。 可能是错把他当成了公司狗，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于是解释道。 “平常都是我老婆负责外送，但我们最近吵了一架，这项业务暂时搁置。” “真是可惜，伱这手艺确实不赖，要是取消外卖，每个季度少挣多少钱？” 约翰由衷地感慨。 老板露出“认同”的苦笑，掏出毛巾擦了擦胳膊缝隙里的油污。 “我有孩子，刚办齐移民手续，但是要跟上伊甸城学校的进度，需要花大价钱去补课，否则教育部门不会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老板从餐盒中间抽出一根烟，看看约翰，往里走了几步，怕廉价焦油的味道会影响顾客食欲。 “没找到火？” 约翰咀嚼着东西，将兜里的复古金属点烟器丢过去。 老板伸手接过，向他致谢，看了看上面的金属浮雕，露出赞叹的目光。 赛博时代的电子吸入器和传统烟都有各自的拥护者。 企业在有意制造对立，通过各种宣传和拉踩刺激产品销量。 “抱歉，先……” “约翰。” 约翰自我介绍，低头吃饭。“就住公寓里，这身皮子只是临时工作需要，我跟你一样不爱鸟公司狗。” 他翻起餐盒，将调料汤汁混合着最后的肉团扒进嘴里。 【支线任务-信任危机】 【奖励：酬金】 【跟摊位老板交谈。（未达成）】 约翰咀嚼的动作停住。 他上一个任务的客户还躺在手术台上切割下体呢。 吃顿饭还能遇到一个？ 不过支线任务通常都比较简单。 约翰原计划是去找埃登的，现在距离日落还有点时间，避风港公司的训练室也不知道开到几点。 不妨听听看吧。 老板看约翰表情有点不对劲。 “吃到锯末了？” “你往肉里掺木头渣？” “怎么可能，只是一些硬乳酪，原来用的牌子涨价了，我在调整配方，有顾客说尝起来有点硬。” “好吧，我第一次吃。” 约翰思索片刻。 “你家里面是怎么回事？我在丹妮街也认识点朋友，说不定能帮搭把手。” “信任危机罢了，你结婚没超过八年是不会理解的。” 餐馆老板心烦意乱，又反问约翰。“你是做什么的？” “雇佣兵，接散活。” “我见过的卖命莽汉都长着一副天生犯罪的脸，你看起来挺和气。” 老板似乎在思考。 约翰见过这种表情——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只要搭上正确的暗号就能让对方开口说正事。 “我不靠假肌肉吸引雇主。” “蛮不错的，伙计，既然你拿钱办的话，愿意接个小活吗？只要查得够清楚，报酬没问题，别看我只有一家小摊子，绝对能付得起一次买凶杀人的钱。” “呵呵，法克，咱刚才聊的是你跟老婆吵架的事儿吧……到杀人的地步了？” 约翰忍不住吐槽。 餐馆老板抽着烟，眉头紧锁，跟他聊起事情的经过。 他怀疑自己老婆梅娅有外遇。 送餐业务开始了一年多，以前都是正常的，后来有次订单超时，梅娅失联一段时间才回来。 她对此解释得很敷衍，衣服上有明显的擦痕。 他选择相信。 但自那以后，梅娅总是心事重重，又陆续出现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 直到有一天…… 女儿听见她在阳台接电话。 “她说自己的丈夫已经开始怀疑，她……没办法再忍受了，之类的……话，其实还挺崩溃的，伙计，我只能给女儿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并且想要跟梅娅谈谈。” “你真是个绅士，我还以为会演变成枪击案呢。” 约翰吐槽道，看他表情凝重，便收起玩笑话，继续问道。 “抱歉，谈话结果呢？” 餐馆老板扯下围脖，在数据槽旁边有明显的抓痕。 “那娘们跟我打了一架，不肯给出具体的解释，直接摔门玩失踪了。我怀疑是她跟奸夫呆在一起，如果你能找到对方，就干掉那个王八蛋！” “说清楚，干掉一个还是俩？” 约翰问的很认真。 内心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毕竟赛博时代下，婚内出轨的概率其实比出车祸的概率要高得多。 餐馆老板没有想好。 他沉默了很久，只是道： “干掉狗杂碎就好，我会亲自跟梅娅谈谈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要枪杀她母亲。”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梅娅的踪迹。（未达成）】 【调查梅娅的出轨对象。（可选）】 约翰首先搞到了梅亚的照片，然后打开联系人把东西发给吉莱阿德。 “伙计，我需要你帮忙。” “这个女人在丹妮街附近失踪了，我知道找你们肯定比找条子要好使得多，帮我留意下这张脸，如果有消息告诉我。” 吉莱阿德揽下了事情。 约翰自己先返回公寓。 他穿着的这件衣服实在是扎眼： 花里胡哨的条纹和亮片，由于没有领带，衬衫又是开胸设计。 搞得浑身上下一股骚气。 路过架空层的时候，会所姑娘们看见约翰的造型，直接拿他开玩笑。 “怎么，决定跟我们做同事了吗？我给你介绍个进俱乐部的路子吧，这脸蛋和身材在巷子口受冻多可惜啊。” 约翰苦笑了两下。 他刚洗好澡，换回自己的外套，就收到了消息。 【吉莱阿德[未读信息]】 【约翰，你要找的女人有消息了。】 【巡逻的兄弟们认出这是餐馆老板的老婆，然后在帮派内部打听了一圈。宜居租赁公司，我名下那家中介所，有印象吗？】 【这娘们儿前两天在隔壁街区出现过，当时手里面也没有外卖盒，却频繁进出了好几次。】 【具体的地址我发给你了，我跟值班的人打过招呼，你过去以后，直接用后台调查用户信息。如果她确实在其中一个房间，肯定会留下线索。】 “谢了伙计，回头请你飞叶子。” 约翰回复了吉莱阿德。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公寓。（未达成）】 约翰立刻动身下楼。 宜居租赁公司的门牌就设在博拉戈俱乐部隔壁。 办公室里跟上次比没啥变化： 音响里放着熟悉的说唱，桌面上摆满了手枪配件，熟悉的黑哥们站在角落里撸着两个超重的铁坨子。 “我还有两组，呼～信息后台已经登录……呼～你直接……点查询。” 他脖子都没扭过来。 双臂的肌肉非常炸裂，经脉鼓出皮肤给汗水提供流动的通道。 “好吧，这是你说的。” 约翰掏出数据线。 【宜居租赁系统-客户档案。（已骇入）】 他在里面搜索了两圈，却没有找到梅娅的租赁记录。 估计是换名字了。 于是约翰继续切换系统，在主界面找到监控中心的接入口。 数据筛选、拉出。 约翰的义眼不断闪烁。 他在对应日期里反复校对，终于在电梯里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影。 自从被帮派成员认出来，梅娅就变得谨慎了许多，甚至改变了发型。 “抓到你了。” 约翰盯着屏幕，看她走进其中一个房间里，动作非常谨慎……且专业。 “哇偶~” 约翰发出赞叹。 这女人出轨有一手的，绝对是惯犯中的优等生。 黑哥们撸铁结束。 他拿起搭在桌面上的工装擦干汗水又面无表情地穿回去。 “我能跟你去吗？授权码在我芯片里面，今天还差一个卡要打。” “给帮派搞考核的真是个天才。” 约翰无所谓地点头，拔掉数据线跟给黑哥们一起前往公寓。 “我以前也在公司里干过，特别理解你，真的，我只是没想到都混帮派了，还有这么多破规矩。” 黑哥们似乎有点耿直。 他倒是不愿意抱怨太多，反而觉得这种收入稳定的生活也还不错， 薪水不算特别高，但能支付得起义体维护和肌肉注射的钱。 周末甚至还有富余。 可以跟狐朋友狗们出去嗨上一整夜。 约翰失去了吐槽的兴趣。 他们穿过街区，抵达对应的建筑，随后乘坐电梯来到房门口。 约翰敲门没得到回应。 黑哥们义眼闪烁，直接用内部授权码破解了智能门锁。 宜居公司能开门不是秘密。 黑金帮成员甚至会主动暗示租客，并且向他们推销改密码业务，既能照顾租户的隐私需求，也算额外创收。 像约翰这种能自己搞定安保系统的，就算有本事，也不会管你，只要别把公共区域搞崩就行。 梅娅没在房间里。 这里刚租出去没多久，家具都是标配的样式，没有生活痕迹，也没有DNA残留的迹象。 约翰找到一台电脑。 他用黑光直接越过密钥，发现里面有梅娅跟奸夫的对话记录。 【……】 【安德鲁：你无法回避，探员，从你加入特情局开始，就不可能回归正常生活，早该明白这一点！】 【梅娅：去你妈的，我早就受够了新美国的教条和画饼，滚出我的生活，咱俩就当没见过。】 【安德鲁：……替你丈夫和女儿好好考虑吧，做我们这行，竟然还敢结婚生子，他们知道你在格林威治杀过多少人吗？】 【梅娅：你他妈的到底要什么？】 【安德鲁：我要搞一批军火，要么帮我干完这单，要么提供点经费，选择权在你手上。】 【梅娅：我考虑清楚了，地址，我会带钱过去，最后一次！】 【安德鲁：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安德鲁：[坐标]】 …… “WTF！” 约翰读完以后倍感意外。 “他老婆是个特情局探员，被前上司捏住把柄，开始勒索敲诈了！” 碍于周围没人能分享。 约翰只能冲着黑哥们笑，但对方只是默默用终端机拍了下周围的照片。 滴滴，员工卡。 【丹妮街-卸货渡口】 约翰骑着摩托车抵达约定地点。 这里到处都是集装箱，悬挂吊臂将送过来的货物进行分装转运。 周围都是正经忙碌的工人。 三教九流也很少会到这里来。 【与安德鲁交谈。（可选）】 约翰看见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坐在一辆破旧的卡洛蒙小货车里。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启动扫描。 【姓名：安德鲁·鲍尔】 【势力：无】 【档案：特情局情报部前探员，英国国际贸易事件后潜逃，已取消内部授权并归属于三类通缉犯……（特情局内部档案）】 约翰读完情报觉得更有趣了。 梅娅的上司是骗子。 他把活干砸，被新美国给彻底抛弃，现在落魄了，过来敲诈自己以前的下属。 安德鲁注意到后视镜。 一个码头工人端着箱子靠近。 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弯腰趴向副驾，试图从对面跑出去。 砰！ 车门被打出个黑黢黢的洞。 约翰丢掉伪装用的箱子，举起名叫伏特加的技术左轮。 安德鲁捂着流血的大腿。 砰！ 他刚要掏枪，又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右胳膊就从肘部断掉了。 “等等，别急，你要什么？情报失窃真的跟我没关系，他们都知道，无非就是要杀人灭口罢了……” “啧啧啧。” 约翰举起枪，用围脖挡住脸。 安德鲁稍微恢复了点冷静。“你是新美国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雇佣兵。” “要钱是吧？谁想……梅娅那个婊子付你多少，我给双倍！” 【接受提议，放安德鲁走。（可选）】 【击杀安德鲁。（可选）】 ------------ 065：融入城市的过程 “雇佣兵不就是要钱吗？” 安德鲁捂着断臂，咬牙切齿。 “我知道自己是个混球，伙计，但杀了我麻烦会更多。你安心收下双倍酬金，再转告梅娅——我会滚出伊甸城，再也不出现。” 他在约翰眼神里看出鄙夷和不屑。 安德鲁忍不住问道。 “你是梅娅雇的对吧？” “事实上，梅娅的丈夫怀疑她出轨，让我过来把奸夫干掉。” “什么！奸夫？谢特，这他妈误会大了！” “嘘，啧啧啧，我知道。” 约翰叹了口气。“但你搞别人家庭的时候，就要考虑好付出代价嘛。” 砰！ 安德鲁的脑袋炸开。 他的半颗义眼掉在车轮旁边，前段玻璃体完全裂开，透出一种错愕和不甘。 【等候梅娅。（未达成）】 约翰把尸体拖到上货车后座，搜查载具的时候发现了一堆杂物和其他名字的账单。 基本可以断定： 这辆车是安德鲁临时偷来的。 他身上穷得叮当响，就连枪都是便宜货，特情局干员混到这种地步…… 难怪要来敲诈下属。 安德鲁兜里有一本证件。 【收集品：特情局证件（安德鲁）】 【描述：宣誓效忠新美国时颁发，特工们通常会将其毁掉，或者跟养老金藏在一起。】 情报部门几乎没有纸质证件，就连档案也要存在层层授权的安全系统里。 但这玩意儿是正品。 它是政治旋涡和国家大棒下的产物，而安德鲁被转动的齿轮磨成了废渣，却在逃亡中把这玩意带在身上。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约翰取出一支烟。 【描述：格里·皮尔斯在经营摊位之余，会跟老顾客淘换点稀有叶子。】 这烟是摊位老板散的，伴随着蒸腾的雾气仿佛能品出中年男人的孤独感。 很多街头佣兵都热衷传统烟。 首先材料好收集，便于制作。 其次烟丝能够止血、止疼，可以麻痹义体改造带来的各种不适。 堪称最廉价的多巴胺。 约翰靠着链条断开的围栏，用焦油味抵御水面飘来的刺鼻腥臭味。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眼前跳出提示。 意味着有人在远距离观察自己。 约翰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抽烟。 他把烟蒂丢进水里才转过身，看见一个拎着手提箱的女人在缓缓靠近。 【姓名：梅娅】 她在格里给的照片中是个抱着孩子微笑的贤妻良母。 现在给人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梅娅摸过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周围，也发现了死在车里的安德鲁。 约翰没藏着就是等她来。 “格里让我来解决伱们的信任危机。” “你知道多少？” “我看过你和安德鲁的聊天记录。” 约翰如实回答。 他注意到梅娅的神情有些凝重，于是毫不介意地亮出技术左轮。 “我宰安德鲁连颗灰都没沾，你的军用义体很久没有更新过了，要试试杀我灭口吗？” 梅娅扯掉伪装露出真容。 “呼——其实被人发现，我反倒轻松多了，这段时间对我和格里都很难熬。” “他以为你出轨了。” “所以让你来杀我？” “不。” 约翰摇了摇头。“他想跟你谈谈。” 梅娅看起来有点痛苦，又笑得有些释然，手提箱也掉在地上。 “我该怎么办？” 她用来应对会面的勇气已经耗尽。 “撒谎有时候比真相温柔得多，如果让格里知道我曾在联邦任职，有很多东西要解释，那些经历也会摧毁我们的婚姻……” 她试图寻求约翰的建议。 “或者我该承认安德鲁就是我的情夫，他已经被你宰了，我能让生活将重回正轨吗？” 【让梅娅坦白。（可选）】 【帮梅娅隐瞒。（可选）】 【不提供建议。（可选）】 “我他妈怎么知道？” 约翰只是抽空做个支线任务而已，没兴趣给问题家庭提供情感咨询。 他把枪收起来，坐上卡洛蒙货车。 “格里每天坐在店里面，听着顾客跟他吐槽各种糟心的故事……嘿，听着，他才是这件事里最他妈倒霉的家伙，不是你，你让这些操蛋的事情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约翰单手握住方向盘。 他用手肘撑着窗户，指了指后座。 “安德鲁付出了代价，而你要接受的惩罚，就是去面对格里和你的女儿，祝好运~” 卡洛蒙小货车启动起来。 梅娅在挂着吊饰的后视镜里渐行渐远。 约翰带着安德鲁的尸体往丹妮街公寓走，开到约定好的停车场。 吉莱阿德收到消息在此等候。 黑金帮有自己的渠道： 专门处理各种来路不明的载具，能拆得连螺丝钉都认不出来。 至于尸体就更简单了。 不管是随便找家黑诊所，还是去联系几个刚踏上食尸鬼行业的新面孔，都能让安德鲁从物理角度消失在世界上。 约翰把车交给吉莱阿德。 这算是帮他查询消息的报酬，钱无所谓，重点是关系维护。 【任务目标更新】 【跟格里·皮尔斯交谈。（未达成）】 约翰没有急着回复雇主，而是直接回到公寓里休息。 他插上数据线，切换视角。 通过工作间镜头能看见后背，视野旁边还挂着悬浮窗，加载出皮下护甲的磨损情况。 【耐久值：91%】 系统界面显示着微缩模型，能分结构看见不同位置的植入体。 中弹的位置用红色标出来。 约翰叹了口气。 里安说得没错： 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踏上这条路就意味着生活成本的提高。 这套柏拉图的皮下护甲确实好用。 但需要对应的修补液来进行维护，而公司就从这些消耗品当中赚钱。 南多送来的箱子里附带替换装。 数量不多。 约翰打电话给橱柜。 视野右上角跳出弹窗，莫西干发型的朋克奸商出现在面前，表情不悦，盯着他问道。 【需要布丁奶昔吗？】 “什么？” 约翰倒咖啡的手都顿住了，笑问道。“你把业务拓展到食物范围了？” 【啊哈，我开玩笑的，只是确定你是本人，前两天有个鲨币黑客，用容貌修改器转接信号，想在我这里骗点东西。】 “他成功了？” 【还真给他骗到了，没办法，我对贵宾客户都比较信任，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为了一点配件就伪装生物信息。】 “哇偶~真是精彩。” 约翰笑得很克制，往咖啡里加糖浆。 “油桶街最好的二手商栽跟头，你以后在道上怎么混啊……说真的，要我帮忙吗？” 【啊哈，约翰，超级新星，竟然也愿意给街头小角色跑腿？】 “调侃我不能挽回你的损失。” 约翰举起杯子。 他点开房间里的音乐，选择喜欢的电台。 视频里的橱柜却耸了耸肩，金属口罩的滤网里喷出浓郁的烟雾。 【事情已经解决了。】 “真是遗憾。” 【那是个老诈骗犯，我把他的行踪卖给了几个被坑过的狠角色。嗯哼，尸体被丢在某个油桶里烧得滋滋作响。】 “下手真狠啊。” 约翰撇撇嘴。 【没长眼的鲨币罢了。说回你，约翰，你脸上的裂缝……又装载新东西了？发财够快啊，打给我肯定不是买片咯，想要点什么？】 约翰将护甲修复液的型号发过去。 【你口味真特么的越来越叼。】 “有压力？” 【那些惊艳过头的角色，消失得也快，我希望你能活得更久些，让我赚够养老钱。】 “你有那么急着退休吗？给句准话，到底能不能搞到我要的东西？” 【柏拉图这款药水，只能适配刚上市的几个系列型号，黑市里流通量少，我能搞到一批，但长期供应会有点困难。】 “有钱不挣吗？” 【这东西进货很麻烦，让你花大价钱囤一批在仓库里又不划算，理解了没？】 “总有地方在卖吧，给点路子。” 约翰相信橱柜的本事。 【路子还真有，就看你对自己是怎么定位的了。】 视频里的橱柜低下头。 紫发在台灯下油腻得泛光。 【每个雇佣兵都有各自的风格，有人喜欢那种喷子塞嘴里的工作，还有些偏向于情报或者暗杀委托……】 约翰目前在营地里口碑不错。 西区帮派间也都挂有名字。 【你不断在更换义体，成长飞快，像是坐浮空车掠过城市，却没有体会过它的呼吸，没有把脚踩在地上。】 橱柜试着描述清楚。 【你没有找准自己的阶层和定位。】 “我对名利没啥追求，伙计，我只是想活得自在点，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做决定，而不是把自己活活憋屈死。” 约翰如实回答。 【慢慢来没问题。我的建议是，除了那些登上新闻头条的工作以外，你也要试着去给一些人搭把手，跑跑腿，帮帮忙。】 “我已经在做了，呵呵。” 约翰想起梅娅的“出轨”，从旁观者的角度只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世界上的操蛋事儿真多啊。” 【非常好，伙计，别眼高手低，也不要嫌弃报酬少，这种活能让你结交很多人，组成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并且真正融入到这座城市里。】 约翰似乎陷入了思考。 一个被敲诈过的特情局探员？ 这算是人脉么。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每次过检查站的时候是老实排队……还是走贵宾通道？】 橱柜说道。 【这种事情对大佬来说是标配，但他们不可能随时罩你，总不能浪费人脉，只是因为你不想被堵在路上吧……】 【如果你自己有渠道，除了自己用，还能给其他人行个方便，反过来，他们再帮助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愿意接各种活，对我而言只是搭把手罢了。” 约翰也没说得太满。 “当然啦，需要看我的心情和行程。” 橱柜弹了个响指。 【我有个老客户，如果你俩合得来，他有办法给你长期提供新型护甲修补液。】 “见面详谈。” 约翰把杯子清洗好挂起来。 “我下次直接去油桶街找你。” 【没问题，回见。】 约翰挂断电话，盘算着手里的事情，打算先去避风港公司看看。 他突然收到快递信息。 梅娅把带给安东尼的手提箱送到了门口。 约翰刚伸手又顿住——安东尼威胁她家人，带过去的究竟是炸弹还是现金呢？ “法克！” 他回房间拉出一根转接线，掩上门，像是远程爆破一样按下密封箱开关。 咔哒~ 走廊里安静片刻，没有爆炸发生。 约翰远远地扫了一遍。 【物品：探员应急箱】 【描述：似乎很久没有开启过了。】 里面有三张小额资金卡，还有假身份信息和两针应急药物。 约翰义眼闪烁，收走钱财。 【已新建联系人-梅娅】 【我收到了信号，说明你已经打开箱子了。你说得没错，格里不该承担这些压力，我会回家见见他和孩子。过去的梅娅已经死了，箱子里是残存的影子，就当封口费吧，希望你跟黑金帮哥们吹牛的时候，别把探员故事讲出去。】 约翰耸了耸肩。 他嘴巴还是很严的。 合金RCH从公寓地下车库冲出来，在霓虹遍地的湿润街道上疾驰。 约翰路过了商业街。 格里的小摊子黑灯瞎火的，红塑料凳，整箱的空酒瓶，冰柜锁在塑料篷布下面，灯牌上闪烁着暂停营业的字样。 约翰还打算给他一点时间解决婚姻问题。 他开车横跨东区抵达避风港公司，围墙四周的镜头远远就捕捉到载具。 埃登没在。 约翰直奔地下训练室去。 叮—— 合金门扇向两侧打开。 【格里·皮尔斯[视频通话]】 约翰抬手跟锡纸打招呼，转身走向公共休息区域接通了电话。 格里站在阳台边。 他抽着烟，神色疲惫。 【嘿，约翰，是我。梅娅回来了，她跟我讲了很多事情。】 “哪个版本？” 【法克，你知道了是吗？她，额，以前在很危险的单位工作过。】 “实话实说啊，蛮有勇气的。” 【这娘们跟我结婚八年，还不够信任么？】 约翰撇了撇嘴。 “试着换位思考，伙计，梅娅很厉害，如果哪天你被小喽啰打劫，愿意找哥们打回去，还是回家求老婆帮忙呢？” 【当然自己解决啊！谁还没个种啊。】 “瞧，就是这样，都觉得自己兜得住事，不想连累身边人。” 【我……你是对的，那她是惹上麻烦了吗，有没有处理干净？我怕她没跟我说清楚，还藏着点尾巴想自己收拾。】 “'奸夫'已经被我宰了。” 【谢谢你，约翰，收好报酬吧。以后想吃东西随时联系，外卖配送和酒水我来安排。】 “梅娅回来工作了？” 【没有，我考虑过了，把生意做大点，跟黑金帮谈谈店铺租赁的事情，再找人合作送配送，我怕她在外面受伤。】 “原来结婚八年就是这样啊，都他妈喜欢操没必要的心。” 约翰耸耸肩，挂断了电话。 【支线任务-信任危机（完成）】 【奖励：酬金，封口费（梅娅），收集品】 感谢史库里大工程术士、yesing123、九转真仙的打赏 谢谢各位大佬~~~ …… …… …… …… 群号：934570068 来吧来吧，12点发40元红包。 ------------ 066：访问干预和近战训练 约翰挂断电话，坐在吧台旁苦笑。 他余光看见了一只钛金手掌。 【物品：功能饮料】 【功效：神经保护，感知增幅】 锡纸推过饮料瓶。 她撑着桌面，翻转身体坐上去。 “柏拉图实验型皮下护甲，悬赏订单里的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 “我跟大马士革营地做了单活，打劫一个铁足昆布名下的运输站，挺难搞，他的倒霉小弟差点把我打死。” 约翰拿起饮料往嘴里灌——甜度非常低，带兴奋剂，回甘有股铁锈味。 “这玩意销量很差吧。” “进口货。” 锡纸跟其他黑客一样高强度冲浪，穿了一件带兜帽的技术工装，脑后有凸起金属接入口，专门用来进行网络深潜。 她是专业黑客，最好的那种。 “你是有点嫩，实话实说，约翰。你在街头新人当中属于混得不赖的，但距离传奇雇佣兵还远得很。” “什么意思？” 约翰问道。 锡纸拿起喝了半瓶的饮料。 她用塑料瓶对准的约翰，轻微晃动，能看见深色液体在激荡。 “伱有可能死于偷窃、抢劫、甚至车祸，一场意外就可以要了你的命，比如在酒吧里……” “啊，法克。” 约翰有些窘迫地打断。 他知道锡纸在说什么——自己在静电酒吧跟霍夫曼干架，被打得很惨。 “我都没吭声呢，你竟然把视频发给埃登，他让我来公司里练练。” “确实该练。” 锡纸耸了耸肩。“假如有一天，你在喝酒的时候遇到了赛博精神病，或者眼高手低的暴力变态狂，是不是就跪了？” “你太低估我了。” “如果不是你先动手，而是对方突然袭击呢？比方说遭遇抢劫，直接二话不说朝你背后开枪，没有事先警告和心理准备，你被干掉的概率有多少？” “我……这谁遇到不栽跟头啊？” “埃登永远不会死于意外，如果他挂了，只可能是一场有预谋且成本极高的刺杀行动。” 锡纸拿老板举了个例子。 “你距离成为一个传奇，还需要大量的经验和磨练。” 约翰无话可说。 “跟我来。” 锡纸没有继续闲聊，起身下地，带他往前往同楼层的格斗训练室。 这是一个空旷的长方体房间。 每个面都由大小迥异的矩形拼接，随着两人迈步，灯带和金属板自动开启，中间降下插满电线的操作台。 旁边出现一个投影。 它没有脸，身穿战术装备，用冰冷的机械女声做设备引导。 【欢迎你，士兵，选择您……】 锡纸义眼闪烁，瞬间接管了设备。 投影消失了。 她再次开口说话，声音从四周的隐藏音响里传出。 “把数据线连上，带你过一遍。” 约翰有点犹豫。 【任务目标更新】 【接入避风港公司的训练系统。（未达成）】 他面前跳出任务进度，犹豫片刻，将数据线抽出来插进了终端机。 约翰感觉就是一次正常访问。 黑光没有暴走。 似乎无事发生。 他还没松口气，就听见锡纸说道： “准备好，我要先带你录入个人信息，再调试一下专属的参数，接入义体后才能正常使用训练系统……” 锡纸话音未落。 黑光暴走了。 约翰的瞳孔瞬间增大。 他似乎看见有串文字在面前闪过。 【检测到骇入……虹膜投射……次级中枢神经连接……异常……信息……子系统信息确认……】 约翰的肌肉有些僵直，紧接着，是眩晕和颅内剧痛。 他扶着工作台倒下的瞬间，将数据线从端口拔了出来，却还是在最后一秒看见了文字提示。 【避风港训练系统。（已骇入）】 【载体过热，运算中止。】 “搞什么！” 锡纸义眼闪烁。 她直接拽着下摆脱掉了卫衣，技术外套里面是一件军用深潜服。 它用来保护黑客的肉体，让使用者在进行深度网络操作时不会被烧焦。 机械臂垂挂下来。 锡纸保持着站姿倒在操作架上，义眼不断闪烁，数据插槽在闪烁黄灯。 约翰感觉自己浑身发热。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黑光会自动摧毁任何跟自己有物理接触的智能产品，过程中产生的负担却要由身体来承担。 眩晕，发热，虚弱，意识模糊。 他妈的，糟透了！ 锡纸只进去两分钟就断开了连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约翰，紧接着，公司医生打开训练室的门闯了进来。 约翰开始浑浑噩噩。 他想起在垃圾场等死的日子，恍惚中感觉到有人在拨动自己的脑袋。 “不……” 约翰虚弱地抬起手，挡掉了数据线，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军医盯着他。 “你得做个检查，伙计，我得连接你的生物信息看看有多糟糕，你看起来随时要挂了。” 约翰突然捂住嘴巴，喉咙用力鼓动。 “呼，呼，让开！” 约翰推开军医，朝着卫生间里跑，金属门在身后合拢。 “呕——” 他扑倒在马桶上吐得稀里哗啦。 约翰稍微舒坦了一点，强行撑起身体按下冲水，倚靠在门边听，掏出特别抑制剂插进数据槽。 负面症状在迅速消退。 他意识恢复清醒，闻到了焦臭味，立刻拔出烧毁的芯片藏在身上。 镜子亮起一圈灯。 约翰看见自己的脸颊在恢复血色。 【任务进度更新】 【跟埃登交谈。（可选）】 【跟锡纸交谈。（可选）】 “法克，你想我死吗？” 约翰用水反复冲洗。 他抹掉残留的水渍，出门，发现两个避风港公司的成员站在电梯口。 “还好吗？坐会儿。” 军医插着胳膊看向他。 约翰没有回答。 他淡定地坐在沙发上。 训练室移门没有关。 埃登·韦茨已经赶到现场——他和锡纸站在训练室的终端机旁边交谈，由于角度受限，无法读取到唇语。 约翰闭上眼睛开始回忆。 他被黑光搞过好几次了，试图在遭罪的过程中总结一点规律。 约翰链接终端机的时候还好好的。 当初在营地里读取塔利亚的航拍芯片，在丹妮街车库里访问维修系统，在公开网站上访问物品信息…… 这些时候黑光都很安静。 他可以主动激活。 比如调试房门设备，黑进某个系统，攻打独立的ICE防火墙。 与之相对的。 某些情况下黑光会失控。 比如插进行为芯片，跟诊所系统连接，再就是刚才，锡纸说要跟自己进行调试…… 调试？ 约翰脑子里突然闪过点东西。 他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触发黑光暴走的关键词就是“干预”！ 行为芯片会控制自己的动作。 诊所系统会强行访问义体数据。 避风港的训练系统也是，它要用到虹膜投射，神经传导，次级中枢连接…… 当主机开始访问约翰的数据，想要操作义体进行画面渲染的时候……就触发了黑光的预设机制，于是反向暴走，把整个系统吃了进去！ “呼，该死！” 约翰长呼一口气。 他搞懂了黑光暴走的机制，却引起了避风港公司高级黑客的怀疑。 该怎么度过这个坎？ “我们谈谈，约翰，拆骨刀和你俩都出去，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 埃登挥手让人回避，只留下锡纸。 “我不喜欢兜圈子，直说吧……锡纸怀疑系统有骇入迹象，但她扫了两次，甚至进行了深潜，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好像只是一点电源不足导致的闪烁。” 约翰坐着没说话。 锡纸靠在门边说道：“我排除了其他可能性，只剩下最后一种猜测，你得做个赛博精神病检测。” 约翰站了起来。 他非常配合地掏出数据线，在埃登的陪同下回到训练室，遵照指示插进。 【训练系统连接中……】 约翰眼前的进度条顺利跳转。 此时黑光掌控了后台。 他甚至能看见锡纸的登陆和操作，默认开放所有的权限。 约翰佩戴了一个超感播放器。 设备开始进行渲染，随着一阵极其强烈白光闪过。 视野开始模糊。 约翰面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漆黑一片，随后剥落，高楼大厦间的霓虹灯色披覆在身上。 【锡纸：场景渲染正常，我会开始提高环境的真实度，并接入感官系统。】 约翰听见了喧嚣。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建筑物夹缝间的巷道，脚下是湿漉漉的水泥地，散落着松软潮湿的废弃纸张。 垃圾堆散发出恶臭。 身后铁丝网旁堆满杂物，蟑螂和老鼠在里面奔跑。 雨水管子在建筑外围延伸。 攀附着苔藓的墙壁，液体在管道内部不断奔流往下，汇聚到排水井里…… 车水马龙。 警笛嗡鸣。 浮空车的灯柱在移动。 约翰昂起脖子，冰冷的雨水飘进来，淅淅沥沥地打在建筑物上。 疏水外套被淋湿。 雨滴微微发酸挂，淌进衣服里，让衬衫跟皮肤粘连在一起。 十指变得湿润。 雨水沿金属胳膊滴落在窨井盖上。 “法克，好他妈真实。” 约翰难以置信地环顾周围。 “我也玩过超感芯片，但是这播放器也太屌了吧！” 【锡纸：你以为带个VR眼镜看柰子就叫极限了？超感芯片的上限极高，这套训练设备是前沿的技术产物。】 “我现在要干嘛？” 【锡纸：测试已经在进行了，场景模拟拉满，会对你的情绪和义体造成刺激，目前你的数据在正常范围。】 【埃登：把BDU-17加载进去。】 场景出现了频闪。 【Loading behavior data units…】 一切发生的非常短暂，仿佛是数据世界和现实世界发生了割裂。 雨夜的巷子外传来脚步声。 光线被人挡住，影子拖得很长。 “埃登？你怎么……” 约翰脱口而出，看向面前这个家伙： 短发，高大强壮，德国人的长相，两只胳膊都是军用植入体。 眼神凶得要死。 脖子上挂着一枚数字模糊的狗牌。 这家伙跟埃登长得九成相似，但细节和义体型号对不上，脚裸还是血肉，没有变成金属产品。 【埃登：它只是一串代码，准确来说，是我年轻时通过动作捕捉和海量的运算编成的战斗单元，一个非常不错的陪练对象。】 【任务目标更新】 【跟BDU-17战斗。（未达成）】 雨水已经下过一段时间了。 埃登踩过湿漉漉的地面。 积水溅起来，哒哒作响。 他也就一步或者两步的动作，已经来到面前，呼地就是一拳。 约翰感觉下颚轻轻地一痛，意识就开始模糊并挺直身体倒了下去。 场景重新演算。 【锡纸：你在干什么？约翰，也太快了吧！不要把这当成游戏，系统能模拟真实战斗，不要让植入体闲着。】 时间仿佛倒流了。 数据埃登再次从巷子外走进来，眼神犀利地盯着他，随后迅速跑动起来！ 约翰注意力提高了许多。 他勉强跟着过了几招，发现自己的部分植入体是领先于对方的。 但是距离拉近，就只能被压着打。 约翰被逼急了，把意识交给脑子，让芯片带着肌肉去动。 这一招在打霍夫曼的时候有奇效。 刚开始确实能够压制埃登，但没过两个回合就打不中对方了。 约翰感觉到： 自己的身体随芯片做出动作的时候，埃登能够完美地预判，提前格挡，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尝试。 约翰突然变换招数。 他自己拆解了动作，拳头打在埃登的喉结上，将对方放倒，而此时已经复活了三四次，还是遍体鳞伤的情况下险胜。 “你怎么……” 约翰满肚子疑问。 【埃登：这就是打架跟格斗的区别，约翰，当你把身体全部交给芯片的时候，它就只能按照备好的动作复刻。】 【如果有人跟你拥有同样的芯片呢？或者是把这套动作完整背下来……是不是就能把你按在地上打？】 【谁装得芯片多谁就能赢？拼命的时候不是这样计算的，你能靠命硬走一两次狗屎运，但遇到狠角色就会死。】 约翰眼前的一切消失。 白光穿透黑暗照射在脸上，脚下的触感再次变得坚硬。 他伸手摘掉仪器，重新回到了金属包裹的近战训练室。 “没有赛博精神病的症状。” 锡纸做出了判断。 ------------ 067：漫游者联盟 “就这样吧。” 埃登没有过多质疑。 但语气和情绪明显变得冷漠了些。 约翰打赢埃登的战斗单元，就算通过了测试。 埃登却继续说道：“避风港公司有考核，而我决定对你这个编外人员特殊照顾。” 他对着训练系统介绍道： 类似的BDU训练对象有很多，每个编号都意味着一个单独的对手，而他们又能设置成各种模式…… 比如赤手空拳和近战械斗，甚至能安排成义体全开的枪战模式。 埃登在系统里调出约翰的名字。 “你每次参加训练，都会根据敌人数量，携带武器种类，义体开放强度以及自身受伤情况，来获取一个综合分数。” 埃登对约翰提出要求。 必须每周都要参加一次训练，特殊情况需要向公司请假，而作为占用时间的补偿——每次约翰达到新的分数线，就能获得对应的奖励。 埃登带他来到墙壁附近。 他敲击触屏板，就能拉出库存清单，能看到标注着各种参数的近战芯片。 这里面包含裸绞，关节技，泛用型CQC综合格斗术以及类似“浪人”之类的指定武器专精。 “我打赢你的假人，不算分数吗？” “算。” 埃登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随便在终端上勾选，随后金属墙壁里弹出一枚黑色芯片。 “暗杀裸绞，搞几个街头喽啰没问题，遇到那种植入体特别厉害，或者脖子经过改造的人，千万不要尝试它，会把小命搭进去。” 埃登将芯片交给约翰便离开了训练室。 【支线任务：格斗路径（完成）】 【奖励：近战芯片（裸绞暗杀）】 “伱别太骄傲。” 锡纸将技术外套重新穿回去。 “刚才给你加载的并不是完全体，下次给BDU-17弄点近战武器，或者让他跟你对枪射击，就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 “真的吗？给我试试看。” 约翰其实有点兴奋，毕竟那些近战芯片真的挺珍贵的，比他当初在博拉戈俱乐部商场看见的路边货要高级得多。 “还是算了吧。” 锡纸将折叠屏转过来，上面显示着几个数据，还有约翰的体征情况。 微缩图上的脑袋和脊椎正在过热。 “使用训练系统对身体是有负载的，何况你还是加载了高精度场景，对神经压力更大，最起码也得休息一晚再继续用。” 锡纸直接让系统待机。 周围的灯带尽数熄灭。 她在走出去的时候拍了拍约翰。 “去天桥底部和廉租房楼道里看看，过度看片都是些什么下场。” 锡纸竖起兜帽准备离开。 约翰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嘿，你有空吗？” “我没兴趣打炮。” “就算我的赛博精神病测试没问题，但埃登其实还是在怀疑我，对吧？” 约翰直接挑明目的。 训练室楼层里只有他们俩。 锡纸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回头。 约翰抽笑两声，有点无奈地说道： “我也不是鲨币啊，姑娘，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埃登在有意罩我吗？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你和他刚才在商量什么小秘密，他把我拉进避风港公司又图什么？” “你问题真多啊，凭什么觉得……我就能给你想要的答案呢？” 锡纸感到很困惑，语气有些恼怒。 “我在静电酒吧被揍的那次，谁都没通知，你当天夜里就把监控视频丢给埃登了……直说吧，你他妈就是在盯着我，是埃登派来的吗？” 约翰真就挑明了。 他最讨厌遮遮掩掩的破事。 锡纸略微皱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她转身面对约翰。 “你就这点本事，没资格问那么多，避风港没有强迫你做事情，觉得不爽就走，像个街头混混那样出风头，浑浑噩噩，死在没啥营养的新闻里。” 她稍微顿了顿。 “BUD的编号是根据档案来的，等你打出足够的分数，我让你试试最新版本的埃登，如果你能打赢全盛状态的老板，证明你自己是盘菜，我就给你一份终极大奖，再把知道的消息全部交代。” “拿饵料吊我胃口？” 约翰面露鄙夷。 “随你咯，走还是留下，训练室就在那里，想要情报就去争取。” 锡纸伸手拿起桌上喝剩下的功能饮料。 她来到休息区，坐在金属桌上。 “我承认自己当时在关注你，跟公司无关，而是我有一个朋友，吉诺·伊姆韦，熟悉吗？” “法克。” 约翰脱口而出。 “绷带拳击馆的那姑娘？” “对啊，我跟她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也知道是你把吉诺从食尸鬼嘴里救回来的。” 锡纸眯起眼睛。 “吉诺跟我聊起霍夫曼，那晚我准备动手，正在调查俄国佬的行踪呢，结果被你截胡了……” “也许我该让给你。” 约翰没套出更多的情报。 锡纸也没有聊天兴趣。 她跟埃登一样，就住在避风港。 路面建筑往下是核心区域，往上就是空壳公司的办公区域，以及几层宿舍，最顶楼是埃登·韦茨堪比总统套房的豪华大平层。 约翰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那里。 叮—— 电梯在一楼停下。 约翰离开轿厢。 他回头时瞥见： 锡纸靠在金属背板上倒出口服药，昂头倒进喉咙里，拧开饮料瓶…… 咚。 金属门扇关闭了。 约翰用手背摸了摸脸颊，义体过热的迹象正在迅速缓解。 这种疲劳感是正常的，跟黑光暴走的时要命的那种滚烫略有区别。 伊桑伯格的高级摩托车稳稳停靠。 约翰跨上驾驶位，回头望了一眼公司大门，随后轰起油门返回公寓。 黑夜完全降临。 霓虹灯闪耀的伊甸城反而活了过来。 它让每个生存在科技丛林中的灵魂变得疯狂，在喧闹湿润的街道上肆意游荡，于是就有了若有若无的枪声和爆炸，还有风格迥异的音乐，无孔不入的广告…… 约翰在街头疾驰，跟车辆擦肩而过。 他回忆了一下这趟避风港公司的行程，原以为搞定皮下护甲已经能嚣张起来，发现自己还嫩得很，距离真正的狠角色还有一段路要走。 约翰以后还是会去训练。 他必须要发挥优势，如果经验不够，就用芯片数量和质量来凑。 黑光刷取芯片数据。 再用抑制剂抵抗负面效果。 约翰以前觉得这种尝试过于危险，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也想开了。 走上这条路，没有怯懦和畏惧的选项。 这座城市的欲望和危险满溢而出。 如果自己不够强，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锡纸和埃登不告诉自己又能怎样？ 虽然没有必要…… 但他真打不过埃登。 油门轰得越来越响。 约翰压低身体，化作黑红色流光穿行于夜色，喇叭声和高楼大厦成为余光里模糊的背景。 高架尽头有高度差。 载具短暂飞跃，落地后继续提速。 约翰心底烦闷得厉害，又联想到铁邦物流的运送任务。 他最后一次在公司开车到底遭遇了什么？ 领带夹这畜生还没消息。 他也拿中间人没办法。 等待是一件能够把人逼疯的事情。 约翰在弧形弯道上减速漂移，伴随着巨大的摩擦声在街道上拉出黑色的长线。 对向开来的车紧急避让。 霎时间咒骂和急刹声不绝于耳，各种辱骂性质的脏话飙来，几个带有纹身的猛汉甩闭车门，要冲下来跟他理论。 咔嚓。 约翰掏出伏特加左轮，疑惑地回头盯着对方。 “哇偶~哇，伙计，冷静点。” “你总得注意点交通规则，会要命的……” 壮汉们腰间也有家伙。 但他们只是刚踏上街头的飙车党，在看清楚约翰胯下的载具和眼神后，识趣地退回车里。 “估计磕嗨玩命呢。” “算了。” …… 黑色肌肉轿跑迅速离开。 约翰垂下手臂，感觉心脏怦怦跳，回忆起刚才仪表盘上的数字…… “法克，我怎么了？” 他伸手摸向脖子，拔出一枚焦黑的芯片。 【芯片：阚美尔近战3.5版本-裸绞暗杀（已损坏）】 “我什么时候插进去的？” 约翰后背莫名发凉，脸颊却滚烫得厉害。 他环顾四周： 这里地处高架边缘，紧挨着旧厂区，道路交叉口分别前往西区和外环线，车流量极少，路上也没有什么监控设备。 约翰使用了一枚特别抑制剂。 他的义眼闪烁，脑袋再度变得冷静，立刻将损坏件插进内兜。 里面许久未清理，塞满了废弃物。 【未知联系人[视频通话]】 “谁？” 约翰语气有些不善。 他开启扫描环顾四周，生怕被人盯梢。 视野左上角跳出弹窗，却看见一个亚洲面孔。 【邝鑫：嘿，约翰，额……伙计，我以为你看到我康复会稍微高兴点呢。】 “什么事情？” 【邝鑫：你好像在气头上，那长话短说，感谢你救我一条狗命，又让我在客户面前保住了脸面，实际上我就在丹妮街公寓楼下，想当面跟你谈谈。】 “好，等我。” 约翰言简意赅，挂断了电话。 他开着合金RCH返回公寓，远远就看见在地库入口处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豪车。 约翰让摩托自驾返回。 他步行靠近。 车门自动打开。 身穿西装的海地肌肉男走出来，为他让路，随后拉开副驾驶坐进去。 面对面的两排沙发。 红色皮革靠垫，松软的编织地毯，还有一个穿着浴袍和裤衩的亚洲人。 邝鑫邀请他坐下。 车门自动关闭。 广告噪音和光污染被隔绝在外。 后排座位跟驾驶座之间的空气墙变成了蜂窝状的金属隔层。 会客空间变得私密且安全。 邝鑫舒坦地放松肩膀，弹出式的酒桌里有两杯已经斟满的香槟。 “看见你我就莫名感到放心。” “这么快就让你活蹦乱跳了啊？” “那当然，你以为科技都在哪儿进步呢？伊甸城是个危险的地方，每天死在街头巷尾的倒霉鬼，跟死在床上的人渣一样多。” 邝鑫把腿翘起来，拖鞋摇晃，同时用略带深沉的目光看向车窗外面。 “你要相信科技的力量，我花钱最多的地方除了开派对，就是给自己和客户买命。” 他冲约翰举杯。 叮~ 酒非常淡，没有兴奋剂，是难得的原装货。 约翰叹了口气，略带感慨。 “有钱真好，但你们这种人不珍惜生活，非要疯狂地作践自己，敢往身下开枪……你特么当时是怎么想的？” “壮士断腕。（中文）” 邝鑫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得保命，也得保住自己的信誉，维护关系网是需要代价的，政治上付出的代价往往比纯粹的肉体痛苦要大得多。” “你们就活该死在算计里。” 约翰没兴趣深究他们的阴谋诡计，停顿片刻，只是出于好奇，盯着他问道。 “他们把你下面那根装回去了吗？” “没有。” 邝鑫瞬间换了一幅嘴脸，深沉和忧郁全都消失不见。 “但是我装了个升级款，带螺纹和各种小机关，最让我满意的还是这个……” 他把脚放下来，叉开裆部。 金色的布料开始隆起，随后竟然发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还特么带频闪！ “高级皮下LED灯，炸裂吧，食尸鬼喜欢装在脸上的那种技术都是最垃圾的，只有我这种会根据情绪和氛围调节……” 他详细地给约翰介绍起来。 如数家珍！ “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两件事，首先有一个议员太太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虽然我不知道你今晚经历了什么，但我不允许自己任何一个朋友烦恼，跟我走吧，保准你爽翻天！” 邝鑫热情地邀请他。 约翰此时已经听懵了。 他还没有从刚才的逆天言论中反应过来，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在夜曲酒吧见到的那面墙…… “什么？额，算了吧，我今晚没心情。” 约翰摆了摆手。“另一件事情呢？” “当然是要问你自己啦！” 邝鑫说得很痛快，咂摸着嘴角坐下来。 他随便甩甩手，义眼闪烁两下，就将一大笔钱汇入到约翰的账户里。 “额外奖金，没有惊动我的客户，总得给你点好处才行吧？” 邝鑫收起微笑，坐直身体。 他抬起双手撑住下巴，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掩盖了他此时的表情。 “欧洛丝说，你有想查的事情？我明面上的身份是铁邦物流新闻发言人，如果跟这家公司有关的内幕，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么……” 约翰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邝鑫再次露出微笑，眼神复杂得很。 “怎么样？遇到我开心吧。” 感谢书友20191231152343494、结水冰、yesing123、法兰吉的打赏 …… …… …… 今天第二更！ ------------ 068：小心思 约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向邝鑫描述了事件的大致经过。 他曾经是铁邦物流跨城运输队的司机，最后一次押运任务遭遇抢劫。 随后就是重伤昏迷，在医院里被公司开除…… 邝鑫认真听着，偶尔点头。 他对于公司做法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从公关和企业效益的角度来说都“符合流程”，甚至能够推断出具体操作。 “用社保金额和工资账户去结算急救期间的费用，然后告诉你一部分抢救药剂不属于报销范畴？” “你很懂嘛，畜生……” 约翰听得咬牙切齿。 “冷静，伙计，跟我无关，我主要是负责跟媒体和股东打交道，确保公司不会因为某些小事情受到损失，尤其是对产品销量造成打击。” 邝鑫竖起十指，满脸坦荡。 “让我猜猜看，两个领底薪的人事部小白去跟你宣布决策，以前的主管啊，上级啊，全都从通讯列表里消失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怕伱发狠，直接从病床被窝里掏出枪跟他们爆了。” “谢特。” 约翰攥起拳头打在旁边的软垫上。 “OK，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我给你查查看老上司和人事部的档案信息，搞两个员工地址，让你去打一顿解解气。” 邝鑫叹口气。 “没有意义啊，伙计，公司规则就是这样，每个人为了能生存和往上爬，谁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一部分。而且你现在过得也不赖，对吧，比你当个窝囊司机要有前途得多。” “我不想当个糊涂鬼。” 约翰跟埃登做任务的时候，见过一个被柏拉图抓去洗脑的前同事。 他没打算跟邝鑫交底，只是说道。 “我就想知道最后一单跑了什么鬼生意，你能帮我查清楚吗？如果有跟我一样活下来的，最好能搞几个联系方式。” “嗯……” 邝鑫沉吟片刻。 他抱着胳膊，用手指轻轻敲击眉心，貌似在不断浏览某种信息。 义眼淡淡地闪烁着。 “你看这个。” 邝鑫挥挥手便在沙发中间升起一张桌子。 金属面凹陷出一条裂缝，投影设备在两人面前播放出一段视频。 “根据你提供的时间回溯，应该是在我到铁邦物流任职前一周发生的事情。参与这件事的前新闻发言人已经死于意外，所以才让我逮到机会坐上这个关键位置。” 投影仪上是无人机航拍的视角： 伊甸城外部的公路上被浓烟和烈火覆盖，可怕的火焰随风摇曳，汇聚成龙卷，将周围的建筑残骸和耐旱植物烧成了灰。 枪战异常惨烈。 媒体就像是嗅到烂肉的秃鹫，比他妈急救小组和公司支援来的都及时。 “为什么我查不到？” “在哪儿查，公众新闻还是媒体网站？你这操作就有点搞笑了伙计，伊甸城什么东西都有，就是看有没有渠道和本事。” 邝鑫指着视频解释道。 “媒体无人机如果拍到不合适的画面，就会掉过头来跟我这个岗位的人谈判，先勒索一个好价钱再修改新闻稿，公司不给钱，他们就开展无休止的的抹黑，在敌对公司的资助下放出各种烟雾弹……” “所以这段视频没有对外公开？” “没错。” “我能拷走吗？” “卧槽（中文），你这跟要我命有啥区别，拷贝秘密视频，比往我屌上开枪严重多了！” 邝鑫听见就头疼。 约翰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蹬鼻子上脸。 邝鑫能开诚布公到这地步已经够意思了。 “我这个岗位跟底层司机们是站在一条线的，都希望每单活无事发生。” 他瘫在豪华沙发上。 “我是真不想面对那群搞媒体的新闻精英了。挖槽，都是老女人和靠嗑药维持的地中海，只有几家新媒体的负责人稍微年轻点，又都他妈不遵守市场规矩，还要重新去摸脾气……” 邝鑫絮絮叨叨的，就像是一条在酒馆里随意抱怨的公司老狗。 约翰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画面。 现场留下了几辆护甲拉满的“吐司”运输车，两艘陆地巡洋舰作为押运主力，一辆搭载了对地导弹和重型机枪的浮空车，还有若干装甲车越野…… 战斗现场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 过半载具都焚毁，残肢断臂跟烧到发黑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约翰根据自己的了解： 这种程度的押运配置属于是A级绝密，队伍配置可以说是相当豪华。 “谁能打劫这样的队伍？” “流浪者营地、食尸鬼、雇佣兵、敌对公司全都被查了一圈，现在都还有中间人在调查跟这事相关的各种线索。” 邝鑫虽然是后来才上任的。 但他手里掌握着公司高管级别的权限，尤其是新闻端口的发言人，访问点绝密资料也不会引起太多竞争对手的怀疑。 视频左上角跳出调查报告。 【事故详情】都是些无功而返的尝试，现场残留的血液样本也没有在伊甸城里比对出结果，说明是袭击者来自城外。 “我们这单货运到哪儿去？” “绝密。” 邝鑫露出有趣的表情，手指在空中划动，似乎在翻阅一些见不得人的档案。 “你是老员工啦，约翰，光是看这阵仗就知道客户是企业巨头，估计是某个项目组要跟其他城市交换阶段性的半成品吧。” “别特么逗我，货物清单对公司是透明的，尤其是这么昂贵的套餐，铁邦物流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运送什么东西？” “哎呦喂，你听不懂么。” 邝鑫挠挠头。 “说明公司高层在有意遮掩，而且是跟我差不多甚至更高级别的大佬，理解了吗？” 他觉得约翰有点一根筋了。 “到——此——为——止了，伙计，咱们辛苦攒的这点家底儿，在人家眼里就是挥挥手罢了，伊甸城精彩得很，绕着道走，能让你在爬得足够高之前避免摔死。” 邝鑫言尽于此。 他对于约翰的答谢已经足够，不可能为了对方去承担过高风险。 双方远没有如此深的合作基础，也没有足够的“人情”来赌上前途。 约翰也理解。 他捂着脸，看向半透明屏幕上的航拍画面： 现场引爆过电磁炸弹，残留的磁场让远距离设备产生了故障，无法过于靠近，所以原素材的画面有些模糊。 即便如此…… 约翰还是能注意到现场有幸存者，包括战斗人员和后勤部队在黑烟里蠕动。 急救小组的浮空车在降落。 画面在迅速升高、抖动。 铁邦物流的浮空车也发现了偷拍者，正在试图击落这架设备。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黑光直接跳出文字。 约翰不动声色。 他透过桌面上的屏幕，看见——坐在对面的邝鑫眉头微微舒张，酒杯倾斜的角度不太正常，似乎在观察自己。 视频播放完毕自动熄灭。 邝鑫敞开怀抱，将手肘搭靠在沙发上。 “约翰，我对自己的合作伙伴向来有诚意，你也看到了我在对你释放善意……当然，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性趣，只是想建立关系。” “你也要我为你干活？” “你这么忙吗？”邝鑫露出理解的表情。“想想也正常，毕竟连欧洛丝都看中你，肯定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邝鑫略作思索，提起自己的困境。 “欧洛丝跟我差不多，都是伊甸城公司商战里的新人，虽然我比她早来几年，却也是刚刚拿到铁邦物流的晋升机会。” 他凭借自己的社交技巧，已经培养了一个靠着纵欲和贿赂组建起来的关系网。 但铁邦物流内部的竞争压力很大，对外商战也是残酷且激烈。 约翰耸了耸肩表示理解。 “我看你玩得挺花啊，客户都很享受，还需要我这种雇佣兵去干脏活？” “呵呵。” 邝鑫自嘲地笑出声。 “枭町帮盯上我这种做事方法了，他们原本就是伊甸城风俗业做得最好的，现在权贵跟我在一起找乐子，就会变相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原本也有过几次暗杀，这次欧洛丝要是没到伊甸城，光靠我自己估计是撑不下去的。” “所以你想要我做保镖？” 约翰面露疑惑。 “包括但不限于安保任务，总之你得帮我在新闻发言人的位置上站稳脚跟，每次酬金另付，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就跟你信息共享，去调查你想在铁邦物流内知道的一切！” “我本就是雇佣兵来着。” 约翰当即答应下来，毕竟邝鑫给他观感不赖，虽然都是玩心眼的，但比领带夹要好得多。 “你这屁股坐的不端正啊。” “得了吧，伙计，欧洛丝把你拉进来，肯定是跟你说过我有好几重身份。” 邝鑫疲惫地摇摇头。 “每个老板都想要利用你，再怀疑你，直到他们彻底失控后才明白……谁能给我安全感，我就是属于谁的。” “你被威胁？” “踏进伊甸城的每个人都在被威胁，而我一定要提醒你一句，可以滚床单，但千万不要交心出去，有软肋就意味你离死不远了。” 邝鑫言之凿凿的，像是调侃，也没有露出那种过来人的沧桑表情。 约翰却觉得有些沮丧。 如果铁邦物流高层封堵了消息，该去哪里找一个比邝鑫等级更高的管理呢？ “没头绪了？不够聪明啊。” 邝鑫笑道。“视频里很清楚，除了你以外，从抢劫现场活下来的人挺多，你多找个幸存者打听下消息不就成了。” 约翰还没有说话…… 邝鑫直接就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让人给你查消息了？我刚才访问运输档案的时候关联了一下员工信息，发现有个叫约翰的员工处于在线状态，而且用秘密后门越级查询人事档案。” 【任务进度更新】 【等候领带夹来电。（未达成）】 主线任务再次跳动。 约翰露出恍然。 邝鑫撇嘴点点头。 “他们做事有点粗糙，我帮你善后了，但你得告诉我是谁在帮忙调查这件事？” “领带夹，西区中间人。” 约翰卖掉这畜生毫无心理负担。 “好吧，我听说过他，等我有需要的时候再利用一下这条消息吧。” 邝鑫再度举杯。 “他应该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消息，我就不做重复的事情了，回头有需要联系你，记得给我的联系方式留个闪亮的备注。” 约翰跟他捧杯对饮。 加长的黑色商务车起步离开。 【已新建联系人-邝鑫（绚烂独角兽）】 约翰耸了耸肩，返回公寓，将兜里烧焦的几张芯片全都掏出来扔进试剂池里融化掉。 机长正在客厅角落里充电。 约翰将黑蜘蛛采集到的材料收集，全部制成了新的特别抑制剂放在身上。 他简单洗漱，却根本睡不着。 随着做任务的次数增加，夜晚好像变成了自己的活动时间，阳光没有穿透工业扬尘，似乎都没有躺在床上的欲望。 约翰正考虑着给枪做个保养。 电话突然响了。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的领带夹终于联系自己，但弹窗打开以后却是吉诺的身影。 【嘿，约翰，我需要你帮忙。】 “又要揍哪个德国佬？” 约翰看得出来： 这姑娘气得不行，眉头全都拧巴在一起，毛巾搭在脖子附近，被拧成了条状。 【比那麻烦得多，需要你捞人，伙计，我实在想不出来有谁比你更可靠。】 “你不是被马卡欧留在拳击馆禁足了么，这回又是谁被食尸鬼抓走了？” 约翰感慨现在的黑客姑娘都不太老实。 【不好解释，你到拳击馆来，当面聊。雇佣兵的规矩我懂，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背景音里传来马卡欧的声音。 吉诺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约翰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这姑娘要啥，但她之前送自己一把EMP，又帮忙包扎伤口，还是去听听看怎么回事吧。 他拽过外套，揣上技术步枪和伏特加左轮。 【商铺-绷带拳击馆】 吉诺站在门口等他，似乎跟马卡欧发生了短暂的争吵，又或者做出了安全保证才得以脱身。 “怎么回事，又让我捞谁？” “我的一个朋友。” 吉诺说话时抬起手挡住自己的嘴巴，避免被摄像头读出唇语。 “咱们得找个说话的地方，法克，谁都不知道这次绑架是不是陷阱，网监可能已经盯上我了。” 感谢结水冰、陌路沈少、蘇寒開課、摘星少爷、yesing123的打赏 ------------ 069：天才聚集之处 吉诺带他来到拳击馆背面。 员工通道里全都是扎堆的货物，还有巡逻时间偷偷抽烟、看违禁超感芯片的帮派成员。 走廊里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 她掀开塑料膜，熟练地爬上杂物堆。 约翰缀在吉诺的屁股后面，随她爬过一节颇有年头的废弃管道…… 竟然来到了拳击馆二楼。 “这里是仓库，也是我的临时卧室。” 吉诺和马卡欧都靠着经营拳击馆过活，比起那个经常闲置的出租屋，几平米的隔间包含了姑娘的童年和小半个青春。 约翰站在嘎吱作响的脚手架上，侧耳能听见缝隙里传来各种杂音。 熙熙攘攘的顾客。 商场暗处里的靡靡呓语。 仓库隔起来当房间并非独有的创意，每个无家可归或者节约开支的经营户都会这样做。 约翰也见到了吉诺口中的锁。 那就是个旧工业的U形铁块——你给街头巷子里的孤儿买份合成汉堡，人家都能帮你开掉。 小铁门背后是她的独立工作间。 吉诺却没去动那把锁。 从食尸鬼嘴里捡回一条命以后，她给心力交瘁的马卡欧做足了保证。 约翰环顾四周被墙壁上卷角的证书吸引。 【物品：毕业授函】 【姓名：吉诺·伊姆韦】 “候嘞谢特，你是伊甸公立学校毕业的？还是网络工程专业！” “马卡欧比我更喜欢这张纸。” 吉诺抖出烟，甩给约翰。“那鬼地方除了让我们这种穷人背上永远还不起的贷款以外，就只剩下校园霸凌和阶级歧视了。” “公司的校招计划呢？” “签那种会猝死的合同，等肝脏衰竭后享受医疗套餐换成电子内脏。” 吉诺连抽两口。“跟我成绩差很多的蠢蛋却直接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用广播把女员工叫进去排队潜规则。” 约翰苦笑两声。 “这回是谁被掳走了？” “我的一個朋友。” “你是说锡纸？” 约翰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他说自己几个小时前还在避风港公司，跟那个穿深潜服的黑客聊起过她。 “你们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 “没错。” 吉诺点点头。 她给约翰介绍起来。 伊甸城的公共网络里有很多小门，通往隐秘的空间，许多黑客聚集在里面交流探索，做着五花八门的行当。 有些颇具天赋，没有被公司吸纳的黑客就抱团起来，组成了一个个小组织。 互相学习、分享各自的技术成果并且成为朋友。 吉诺所在的组织叫做【漫游者联盟】。 成员都是些经济情况较差的街头市民，却都在某个技术领域拥有独到的天赋，经常在网上分享各自的生活和心情。 前段时间。 漫游者联盟的发起人失踪。 她的绰号叫做血清，经常会指导其他成员，是地下世界里享誉盛名的超级黑客。 “你想让我找你的网友？” 约翰感到有点扎手。 “血清失踪已经超过半年。”吉诺摇摇头。“她在网上留下了一个潘多拉箱子，据说被藏在数据迷宫里，当时引起了很多注意力，但至今都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它是真实存在的。” “谁都在关心她的遗产，但只有漫游者联盟的朋友们在担忧血清的安危。” 直到前天…… 有个叫棒球棍的成员，据说查到了血清失踪相关的线索，跟柏拉图公司前段时间的仓库爆破案件有关。 还提到什么跟记忆相关的技术。 他没来得及上传相关信息，就强制下线了。 约翰听到几个关键词挑了挑眉。 吉诺面露担忧。 “我和锡纸都怀疑是网监在插手。” 赛博时代的网络世界很特别。 因为一场世界级恐怖行动，导致旧网络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全面崩溃。 随后智能AI流窜，加上公司战争和城邦独立等各种事件后，才终于搭建起现在使用的新网络。 它的基层建设很简陋，但深度很高，几乎将触手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世界被打成一个个独立的城市，每个人类聚集地都有各自的局域网。 为了保护民众的安全，赛博时代有一个专门管理网络环境的组织，叫做…… 网络监察。 “我捋一下。” 约翰拧了拧眉心。 “你们几个黑客为了调查朋友失踪，把手伸向了拥有完整网络部门和市场尖端防火墙的公司，现在人失踪了！” “差不多吧。” 吉诺只能点头。 “刚才棒球棍再度上线，发送了一个移动坐标和求救信息，他说自己手里有关于血清的情报。” 她以为约翰是嫌麻烦不想插手。 “血清的情报在黑市里能卖出高价，我们只需要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就把消息转卖出去，到时候伱把钱拿着！” “这么做图什么？” 约翰有点意外。 吉诺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都能关心血清，但凭借漫游者联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只有让更多寻宝的黑客猎人加入到这场游戏里，才有可能挖掘出更多线索。” “你们倒是挺现实。” 【任务：未成年】 【奖励：酬金（浮动）】 约翰眼前跳出任务信息。 他走出商场正门的时候，伊桑伯格RCH正好停在路边放下脚架。 嗡嗡嗡—— 【赶往信号发射地。（未达成）】 约翰将吉诺给的坐标导入地图系统。 摩托车前车盖上的玻璃触屏弹出来，随后将信息同步到他的义眼里，投射到虹膜表面。 伊甸城夜幕下的街道似乎产生了一瞬间的波动，每一幢建筑物都被栅格化的虚线掠过，随后又重新渲染出霓虹斑斓的色彩。 街道正中央有一根黄色线段。 约翰不断加速，沿着追踪插件模拟出的路径不断向前疾驰。 他逐渐远离繁华的闹市区。 环城路沿着城市边缘的高处不断向上，在穿过长达几公里的大坝隧道后，来到了一片位于城市最边缘的高地附近。 【伊甸城-城区气象站（废弃）】 “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约翰远远地就将摩托车熄火。 他沿着公路步行前进，没走多久看见废弃建筑物旁边竟然有好几辆带柏拉图LOGO的车。 随后一个身穿西装的家伙走了出来。 “俾斯麦？” 约翰感到有点意外。 这个家伙就是当初跟埃登做交易的公司高层，也是柏拉图某个项目组负责人。 那个被炸掉的仓库还在散发影响力。 约翰的义眼发出轻微的机械音，在夜视模式下不断放大聚焦。 他在看清的一瞬间就取消了扫描。 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敏感得很，好像特意安装了某种高级的反侦察植入体。 俾斯麦脸色极差。 他似乎在跟人通话，没有逗留地走上浮空车，伴随着电磁设备特有的轰鸣声直接离开了。 【进入建筑物，寻找棒球棍。（未达成）】 【不惊动安保人员。（可选）】 身穿柏拉图护甲的士兵把守住几个出入口。 扫描结果显示，建筑物高处的观测台上也有一个狙击手在观察左右。 “我刚才好像听到引擎声了。” “浮空车吧。” “不太一样啊，就像是机车之类的，但是跟枭町帮那种飙车党又有点……” “你问过哨塔了吗？公路上有没有载具。” “毛都没有。” “说不定是打野战的情侣，我经常撞见，鲍尔喜欢在放哨的时候玩手艺，上回就跟人家野鸳鸯挑到同一个地方，贼尴尬！” 夜色里传来不加掩饰的嘲笑声。 潜藏在暗处的约翰感到一丝共鸣，曾经在铁邦物流的时候，也有几个沙雕做过类似的蠢事，同样在夜班岗的闲聊中越传越广。 守卫只是出来护送俾斯麦的。 建筑物外面停了两辆车，刚好符合两个八人小组的战斗单元，并且没有撤离迹象，建筑物里肯定还有重点看护目标。 门口两人结束交谈。 其中一个转身离开。 最后的那个哥们走到金属门旁边，从怀里掏出吸入式电子烟，想要在露水和湿气没起来之前猛猛嘬上几口。 一双手从黑暗里伸出来。 “唔！” 约翰的双臂植入了合金骨架，运用刚学会的背后绞杀技靠近，随后迅速勒住脖子，就听见了轻微的骨头脆响声。 壮汉失去了反抗能力。 金属吸入器落在膝盖上，在掉落到地面的前一秒被轻轻踢起。 约翰伸手握住。 他将东西塞进对方的防弹衣里，轻拍两下，随后将尸体拖到旁边藏起来。 建筑物里面没有多少灯光。 整个楼道里都灰暗得要死。 约翰决定先清理外围，绕行半圈后寻着水声找到一个悬崖边小便的壮汉。 他迅速靠近，在对方侧过头的瞬间捧住了这张长满胡渣的脸，直接加大力度多拧了半圈。 壮汉应声倒下。 残留液体抖得到处都是。 “谢特！” 约翰嫌弃地将人拖走，离开前将鞋尖在对方身上蹭了蹭。 角落里传来脚步声。 “你那玩意不会是坏了吧？” 巡逻的壮汉刚刚露出半个枪管，就被人整个拽了过去。 约翰掏出蝴蝶刀划破对方的喉咙。 他根据经验推断，既然三个倒霉鬼都有了，建筑物的每个面肯定都有一个人，然后按照固定的换班时间同时移动。 约翰继续在转角等待。 他听着脚步声靠近，随后掏出刀子，预判着时间往侧面猛扎。 原本是想要直接爆头。 但这哥们有点高，所以刀子直接穿过黑色的针织围脖和喉结，再往旁边猛拉，没有立刻造成击杀效果…… 约翰扑上去补刀，赶在他发出更多动静前将其彻底毙命。 他在对方的战术背心上摸索，找到一个战术系统的插槽。 这种高级货以前只有战斗编队的成员才有。 约翰这种运输梯队的司机，只能通过车载喇叭和自建语音聊天。 双方开黄腔的水准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他掏出数据线插入，通过黑光接管了系统。 随后就听见了几个简短的交谈声。 约翰通过战斗系统里的友军功能，直接反向推导锁定剩余敌人的坐标。 他眼前短暂的闪烁几下，出现十几个红色数据乱流组成的人形轮廓。 由远及近，大大小小，在建筑物里游荡。 约翰绕回去从正门走进去。 他的义眼是弥赛亚的高级货，自带单兵夜视功能，能看清复杂的楼道和堆叠的杂物，耳机里传来对方的巡逻计划。 外围士兵自己换班。 这几个人已经团灭了，耳机里没有人报警。 建筑物内部稍微有点复杂。 约翰只能尽量卡视野，不断接近，然后从背后逐个扭断他们的脖子。 他在行进过程中还要不断地观察和倾听。 如果有两个士兵关系特别好，喜欢在干活的时候聊天吹牛，还得往后方放放，专挑那些特例独行喜欢自己走，在旁边潜水抽烟的干掉。 约翰行进过半，发现队伍里有好几个人聚集在深处的一个房间里。 他们关掉了队内语音。 约翰观察这几个人的动作： 这群家伙应该站在一个金属台前面，通过肢体语言判断应该是类似手术台之类的地方。 “法克！” 约翰可不想把尸体背出去。 他只能放弃其他士兵，赶到了房间外面——昏黄的应急灯从里面照射到走廊上，废弃的台面上躺着个小孩子，周围是摘掉了头盔和重甲外套的几个公司士兵。 “真的要用这玩意吗？” “我说，审讯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对一个小孩子用药物有点……” “别搞这种事情，你杀女人都不眨眼，这回又心慈手软啦？” “难不成你是喜欢小的！” “我去你妈的，俾斯麦那种人渣才是变态，其实咱们动手的话还好点，问出话来还能给个痛快呢，落到实验室那帮人手上才叫做生不如死！” “赶紧吧，到时候他回来发现这小孩还是完整的，估计就要找我们麻烦了。” 铛啷啷~ 走廊外面传来金属滚动的声音。 “谁？” 房间里的几人警觉起来，同时举起枪，随后队内语音里开始呼叫编号。 大面积静默的信号源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压力。 两个士兵结伴向前。 他们同时出门，各自朝着一个方向搜查，枪口不断调整位置，开始朝着更远的地方离开。 房间里的几人也都拿起各自的家伙。 “唔……啊……” 桌面上躺着的小孩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身穿带有夸张金属的皮衣，剃了个寸头，在脖子两侧都有数据槽插口。 额角位置有淤青，衣服沾有血迹，脸上也有被殴打的迹象。 “暂时没空收拾你，给我老实呆着！” 公司士兵走上前，举起枪托就要砸下去。 砰—— 他的脑袋应声炸开。 血撒了半个墙壁。 ------------ 070：未成年 两名士兵被血浆呼得满脸都是。 尸体摇晃片刻，没了脑袋的残躯带着一身护甲瘫倒在桌子前。 “该死！” “谢特！” 他们的步枪不断移动，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袭击者的具体位置。 “头顶上！” 天花板已经被渗透的管道水浸泡得不成样子，两排灯管中间，最黑暗的地方，有几块板子已经完全脱落。 乍一抬头容易被晃了眼。 约翰端着左轮从顶部往下落。 枪声大作。 公司狗射出的子弹把他身后的灯管干爆，崩落的火星子连带着电弧在潮润的房间里游走。 光线忽明忽暗。 约翰落地前在空中只开了一枪，勉强射中左边士兵的肩膀。 对方吃痛咬牙。 枪口歪斜，剩余子弹打在墙壁上。 约翰落地后前倾翻滚到侧面，竖起枪管，粗口径的技术左轮对准他的下巴连开两枪。 浓厚的血浆和颅骨爆裂声淹没了士兵的同伴。 最后这名公司士兵被吓到了。 他胡乱射击，大部分子弹都被尸体给挡住，漏掉的部分被防弹衣接完。 约翰还俯在地上。 他抱起尸体的双脚，往前冲撞，直接将剩余那人顶翻在地。 嘣。 约翰欺身而上，翻转伏特加的金属握把，猛砸在对方鼻梁上。 “桑么惹碧……” 那家伙被干得头晕眼花，嘴里不留德，眼珠子都没有转明白，就被一杆黑黢黢的金属管状物顶住了脑门。 砰—— 子弹穿过眼窝，打碎了植入体边缘和颅骨，直接镶嵌在地板上。 血水沿着裂缝缓缓回流。 约翰从敌人身上搜出几枚手榴弹。 他现在掌握着信息优势，环顾四周，能看见一个个红色数据流标注的轮廓。 狙击手暂时没有离开建筑平台，但是在跑动，应该是想要继续占据制高点避免有人逃脱。 幸好之前潜入清理现场，缓解了一点压力。 剩余还有六七个士兵在朝着此地聚集，应该是发现队内频道有问题，更换了备用频率。 耳机里没有再传来新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透过墙壁看见一个个保持室内搜查推进的人影。 【任务进度更新】 【解决掉柏拉图士兵0/7。（未达成）】 约翰离开狭窄的房间。 他往走廊尽头抛了几颗炸弹，夜视模式下还能清楚地观测到抛物线和滚落位置。 炸弹上面顶着逐渐减少的数字。 随后火焰混杂着冲击波在楼道里回荡。 建筑周围的玻璃瞬间碎了一半，摸到尽头的士兵有两个趴在地上不动弹，其他人则是开始投掷各种闪光弹、EMP手雷进行还击。 约翰直接退回房间里。 这小孩是他们的重点目标，应该不会轻易使用杀伤性武器强攻。 弊端也很明显。 士兵堵死出口，放慢节奏，直接往柏拉图公司请求支援就解决问题了。 浮空车出发到这里最多就二十分钟。 约翰不敢耽搁，只能掏出智能步枪强闯，还没来得及踏出门…… “嗷去！” 他感觉脖子旁边被针扎一样。 【检测到骇入，义体重启进程……】 【进度：34%】 约翰开启扫描环顾四周，就看见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电脑，镜头在闪烁，有条红色的数据乱流跟自己连接在一起。 公司战斗分队肯定有黑客。 约翰直接干爆电脑。 骇入中止。 对方开始收束阵型。 约翰沿着走廊跑出去，将尸体上收集到的炸弹随便乱丢，借着爆炸和烟雾的掩护拉出身位。 他端起步枪射击。 热浪和崩碎的杂物擦过防弹衣和墙壁。 约翰稳稳站在风暴中间，对准红色的轮廓持续扣动扳机，子弹穿透烟雾，不断地射击对方要害。 公司战斗小组都有专业护具。 打脑袋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信息透明是约翰唯一能够抢占的优势，在支援抵达前必须离开。 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左侧走廊瞬间被清空，躲藏在角落里的黑客看起来瘦瘦高高，没有穿戴重甲，而是一套带有柏拉图标识的深潜服。 约翰开枪速射，没有犹豫，立刻往楼顶上跑。 他抬脚踹开铁门，将捡来的头盔丢出去，就听见砰的碎裂声…… 头盔夹层炸成了碎片。 约翰闪身而出，瞄准镜里出现人影的一瞬间直接连开数枪。 没来得及调整枪口的狙击手应声倒地。 约翰保持姿势，边开枪边上前，近距离观察完毕后还不忘往脑袋上来一颗子弹。 他捡起对方的武器。 【武器：柏拉图夜宴BI-06】 【△5/0】 约翰端起技术狙击枪重新拉栓，来不及去搜刮弹夹直接踩住了建筑边缘。 略带湿气的夜风顺着斑驳的墙壁往上灌，吹得他的衣服微微摆动，露出里面的防弹衣。 公司士兵也有思路。 他们趁着约翰清理一侧士兵并上楼的时候，直接冲进房间里扛起人质离开。 约翰调整好呼吸。 他看着三个士兵端枪跑出门： 一个掩护目标。 一个率先出去检查户外环境。 一个缀在后面清扫尾巴，并且离开前抬头观察建筑外围及楼顶的位置。 砰—— 电磁弹自上而下打爆了他的脑袋。 公司士兵几乎是刚抬头就倒了下去，其他两个士兵瞬间溃逃。 约翰没有拉栓，立刻射击。 由于没有复位校准，子弹有点偏移，只打到另一个人的身体。 电磁子弹没有造成穿透，却还是将人打倒，没等士兵举枪反击，又是两发子弹射出去，依次击中了胸口和腹部。 “该死。” 约翰来不及从楼梯跑了，将狙击枪跨到身前，举起步枪对准斜下方楼层边缘清空弹夹。 这座观测台已经废弃，建筑物是异形几何体，有多个楼层交错，最顶部是穹顶天文室，下面还有几个小的露台通往实验楼。 约翰直接从楼顶助跑起跳，撞进窗台，在废弃建筑物里翻滚了好几圈。 皮下护甲除了能防弹，还能防止锐器划伤。 他落地后来不及休息，再次冲向最前方的窗户搭着台面抬脚翻出去，冲向楼道尽头，直接跳起来抓着侧面的检修爬梯往下滑。 围墙内的厚吐司运输车已经启动。 约翰站在主出入口。 他再次掏出狙击枪静静等待，调整好呼吸将义眼同步到瞄准镜里。 视野内有强光源闪过。 夜视模式出现短暂的噪点。 约翰切换成义眼裸瞄，植入体调整光感，立刻看清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 砰—— 最后一发子弹射出。 电磁弹特有的翁鸣声穿透空气，玻璃碎裂，急促的刹车伴随着杂物被撞翻的声音响起…… 约翰丢掉狙击，换回斑马GUB。 他淡定地看着运输车在面前倾斜，从摇摇欲坠的失衡中勉强停稳。 公司士兵捂着右胸喘息，嘴里不断在咳血，短暂的挣扎过后失去了生命迹象。 约翰拉开副驾驶，将再度磕晕的小孩扛走。 柏拉图公司的士兵随时可能抵达。 【任务目标更新】 【跟棒球棍交谈。（可选）】 【逃脱柏拉图公司的追捕。（未达成）】 约翰呼来熟悉的摩托车，将人质丢在前引擎盖上借助身体保持平衡。 随后就是夜路狂奔。 虽然旁边还有几辆公司车，但不能用——就算能搞定柏拉图的防火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拆除单独的定位器。 公司浮空车会根据信号源搜查到。 机枪对地扫射，远远的电磁炸弹往下甩，或者在公路上摆东西截停…… 总之死法挺多样的。 约翰知道他们的手段，开上自己的车，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环城路。 他没有联系吉诺，而是打电话给锡纸。 【锡纸：给你30秒。】 电话里传来略显暴躁的声音。 约翰作为雇佣兵是夜行动物，但避风港成员都是带正式合同的，白天也有各种麻烦要处理，所以作息时间也比较正常。 “我听吉诺说你们有个什么组织……” 【说重点，我真挺困的。】 “棒球棍认识吗？一个南美裔小孩，现在就趴在摩托车引擎盖上，我俩正逃命呢。” 【什么？漫游者联盟那个……等等，好吧，我才看到邮箱信息，吉诺竟然找你帮忙，额，伱刚才说他是小孩？我们都没见过彼此……】 “嘿，等会，姑娘，我打电话过来不是帮你给网友线下开盒的，逃命，懂吗？我需要一个不会被谁随便踹门的地方。” 【额，是的，抱歉我刚醒，得捋一下思路，安眠药在啃食我的脑子，谁在追你们？】 “公司狗。” 约翰此时已经穿过大坝隧道，通过摩托后视镜能看见远处天空有一台浮空车正飞向事故现场。 估计是公司狗呼叫的增援要到了。 “网监有没有插手我不清楚，但现场全他妈是柏拉图的士兵，还有俾斯麦。” 【那个项目负责人？】 “没错，跟埃登交易的阴险佬，总之我现在确实有点捅马蜂窝的感觉，得找个安全地方停下来弄清楚什么情况。” 约翰说明了困局。 他们都知道被公司针对追杀是什么下场。 上一个惹毛柏拉图的人叫铁足昆布，至今都不敢在伊甸城露头。 “要么我回避风港？” 【算了吧，我没跟埃登报备过，我给你发个公司名下的安全屋，从环城路V36号检查站走，过智能扫描仪的时候等信号，我来帮你擦掉后面的电子尾巴。】 “好吧。” 约翰记下路线，调转车头。 他正准备第二轮午夜狂飙的时候，趴在引擎盖上的棒球棍突然摇着脑袋想要起来。 约翰还没来得及开口…… 棒球棍被急速变化的街景还有狭窄的摩托“前座”吓得鸡飞狗跳。 他无处安放的手脚开始乱抓，甚至想要转过来看清约翰的背影。 “嘿，法克，别他么！” 嘎吱—— 摩托车在马路上划出凌乱的刹车痕。 约翰减缓车速后，立刻按住这小鬼的脑袋往下猛按，没控制好力度，直接让他砸在了坚硬的引擎盖板凸起处。 砰！ 棒球棍惨叫着回弹，昂起脑袋，后脑袋又顶到约翰握起来的拳头上。 砰。 这次没有惨叫。 两发暴击过后，小鬼头又睡着了。 “我真不擅长跟小孩相处。” 约翰骂骂咧咧，再次轰起油门，轮胎飞速旋转着朝约定好的大桥前进。 路面上没有人工执勤。 现在是凌晨时间，巨大的工业字体在发光，远远就能看见V36的标志。 两旁有测速仪，载具扫描机，自动隔离桩。 伊甸城警察局在这些东西上投入了海量的资金，对外宣称为了减少夜间执勤的伤亡率，同时照顾警员们的家庭， 但是被优化裁掉的警员们已经竖起板子游行几轮了。 司机们开着车，慢吞吞地经过闸口。 约翰前面的那个鲨币把车窗摇下来，将喝完的饮料壳子甩在探测器上，角度把握得很好，没有被镜头识别出来，只能发出不痛不痒的警告。 【检测到扫描，通讯信号请求/确认。】 【锡纸：约翰，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你竟然黑了市政的机器，警察局会纵容你这样乱搞吗？” 约翰表示有点意外。 他还没见过把公共频道截下来自用的。 【那群被公司捏来呵去的软蛋肯定没意见，就连局长也只关心这个机构在伊甸城的政治位置。】 约翰不置可否。 伊甸城警察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听我说，你直接去坐标点，我要顺着道路探头去帮你处理影像，避免被跟踪，现在牵扯到了公司高管。所以先别跟吉诺说，她没有自保手段，我们等会见面聊。】 约翰将背后交给了锡纸。 伊桑伯格的摩托车穿过市区，找到一片错综复杂的公寓群。 【伊甸城-樱花十字街164号公寓】 约翰将车开进架空层。 周围亚裔面孔逐渐增加。 这里属于枭町帮的地盘。 街面上都是绚烂多彩的风俗业广告，凌乱复杂的立体投影在群魔乱舞。 公司高楼耸入天际，冰冷且阴森，居民区却都是些错综复杂的、结构凌乱的旧公寓。 约翰扛着棒球棍，走进狭窄的隧道。 角落里堆满了纸箱，里面传来各种靡音，佩戴着超感播放器的男男女女跟死了一样，旁边散落着满地药物，还有头发凌乱的从业者起身，抽着烟准备去招揽下一个顾客。 约翰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 他打开位于顶楼的一间工作室，秘钥电子锁，金属移门非常厚重，表面有强砸的痕迹，门扇跟墙壁缝隙里全是涂鸦。 灯带亮起，房门合拢。 锡纸从铁皮柜后面走出来。 她确认进来的是约翰后掀起卫衣，将一把明晃晃的技术手枪别回腰间。 感谢倪诗琉、美味罐头、宁逸尘的打赏 ------------ 071：血清和潘多拉 棒球棍发出轻微的呻吟，脑袋传来的剧痛警告他不要随意乱动。 没人注意到他。 锡纸和约翰在讨论问题。 棒球棍依稀听见了几句对话。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这药剂可贵了。” 噗嗤—— 【药物：战斗应急（极效款）】 棒球棍像个被胖揍后塞进垃圾桶的瘦竹竿一样，蜷缩起单薄的身体，趴在桌边疯狂呕吐。 “剂量肯定过猛了。” “那你打电话投诉盖亚细胞，为什么没有标注未成年用量。” 约翰把空试剂丢进角落里。 棒球棍捂着肚皮，抬头环顾四周，非常警惕地看向面前两人。 约翰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是说道。 “我们是食尸鬼，敢跑，我就把你腿打断。” “嘿，约翰！” 锡纸睡前是服用过安眠药的，现在脑子混沌得要死还要联网避免柏拉图的追踪，不想再面对一个到处逃命的小孩。 她阻止了约翰的玩笑。 “给我们点时间好吗？” 锡纸接过沟通任务，跟棒球棍聊起来。 她提到漫游者联盟，还有血清，以及自己的深网昵称之类的。 棒球棍逐渐冷静下来。 他也没想到会是网友见面，对于现实里救了自己一命的约翰非常忌惮，却对锡纸格外信任。 【跟棒球棍交谈。（可选）】 “伱到底怎么惹上柏拉图的？” “血清失踪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俾斯麦，他是柏拉图特别实验室主管。” “你怎么知道？”锡纸反问。 “我住在哨子社区，听说过吧，都是些偷渡到伊甸城的非法移民，操蛋的鬼地方。” 棒球棍带有典型的哥伦比亚特征。 他头发短粗，鼻翼有点塌，装载的网络接入仓却很高级，耳垂上挂着根极具野性的金属饰品。 血清是超级黑客，现实身份成谜。 她想隐藏身份没人查得到，锡纸对棒球棍的情报感到怀疑。 棒球棍解释起来： 他居住的社区接到了一笔不记名资助。 东西是通过黑帮大佬发放的，包括急诊室药品，给新居民的御寒衣服以及各种合成食品。 棒球棍想查出好心人的信息。 他黑进辖区网络，查到对应邮件，却意外发现信息加密手段跟血清非常像，于是顺着物资记录倒查反推…… 几个月的功夫花进去， 真的把这个超级黑客的公开身份查出来了。 “简直胡扯，血清在网络里吊打你，能露出这么大的漏洞给你反推？” 锡纸抱着胳膊直摇头。 “如果她还在，肯定把我掐了，当我查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失踪超过半年了。” 棒球棍义眼闪烁。 他像是发牌一样对着约翰和锡纸指了指，就将数据直接发送了过去。 文件解压展开。 里面是一张中年女人的照片： 棕色头发，表情有些疲惫，穿着朴实的棉服，站在一间铁皮箱子改装的房屋前微笑。 血清旁边有三个年轻人。 他们浑身都是纹身和危险的改造体，光是从皮肤状态和眼神就能看出是长期服用过违禁品，从植入体风格来判断…… 这几个家伙都是食尸鬼。 “你确定她是血清，怎么跟人渣在一起？” “绝对是她！” 棒球棍想要证明自己的理论。 他继续给两人发送照片。 这部分是新拍摄的，显然是找到了对应地点，集装箱门口和里面都积了灰，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过，桌上有几台终端机，登录进去能通过网络小门直达漫游者联盟。 这些能证明棒球棍找对了地方。 还有一些往来的邮件信息。 血清的公开名字叫帕稀菲卡·康纳。 她似乎曾在欧洲某公司任职，十五年前离职后来到伊甸城定居，开始在网上用血清的ID作为黑客出道。 棒球棍显然是调查得很仔细了。 “那三个食尸鬼是她的实验对象。” 血清想要尝试治愈赛博精神病。 她认为其中一类病症是由于义体数据在神经传导过程中产生的错乱，导致人体崩溃，于是她试图通过网络技术攻克神经壁垒…… “抱歉，我是个外行，一点都听不懂，另外血清她很牛逼吗？” 约翰听得头疼，直接打断对话。 棒球棍抿了抿嘴，解释道。 血清在伊甸城黑客中排得上名次，曾经开发出了好几种连大公司都要哄抢的技术。 锡纸直接举了个例子。 “筏岐工业的智能枪械实验室曾被爆AI失控，这件事你有听媒体报道过吗？” “股价跌爆了，后来证明谣传，CEO都连续换了好几个呢。” 约翰当然记得这种震撼全城的新闻。 锡纸和棒球棍都看向他。 “不是谣言，真有个AI暴走了，通过操作智能枪械逼迫他们的使用者自杀，只是当时的文件全都被封锁而已。” “血清用自制的逻辑囚笼挽救了半个城市的子网，避免上万名购入该型号的市民吞枪自尽。筏岐工业向血清求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买下来并成功压制暴乱的AI，当时的筏岐工业CEO直接跳楼，现场照片在漫游者联盟里转发过。” “法克，公司没找血清麻烦？” “打封口费都来不及呢，如果没有那个囚笼，伊甸城分公司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血清的战绩非常丰富，却对名利不感兴趣，只醉心于赛博精神病方面的研究。 她注意到这类患者通常都有思维混乱，间歇性失忆之类的症状，于是顺着这个思路，试图开发一项记忆编辑技术。 这个概念曾经跟漫游者联盟讨论过。 包括锡纸和吉诺在内的成员，都认为技术难度和数据量过于庞大，没有实现可能性。 但根据棒球棍的调查显示…… 血清好像真做到了。 她开发出一种特别的消耗型植入体，用它来帮助赛博精神病梳理记忆，让硬件分担大脑压力，最终让失控的人回归理性。 “该死。” 锡纸都有点惊讶。“这技术会改变世界的，有具体的研究情报么？” “你没联想到什么了吗？” 棒球棍弹了个响指。“血清失踪后曾爆出消息说，她在赛博空间里留了一个潘多拉盒子，里面很可能就是完整的记忆编辑技术。” 约翰伸手抚摸过脖子的数据槽。 他感觉莫名的难受，将掌心在灯带下摊开，发现自己脑后都是汗水。 “搞什么鬼……” “你还好吗，约翰？” 锡纸觉得他神色有点怪异。 “法克，记得我们上次跟俾斯麦见面吗？” 约翰只跟埃登讲过。 “那个叛逃的柏拉图员工，以前跟我一起在铁邦物流做司机，他临死前对我说什么记忆混乱之类的事情，跟这有关吗？” “那就对上了。” 棒球棍的调查结果还没说完。 柏拉图和盖亚细胞都对血清发出过橄榄枝，试图跟她合作进行研究，看来是俾斯麦成功跟血清接触上了，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方式。 邮件被匆匆删除。 这些内容都是勉强恢复出来的。 棒球棍将自己的发现上传到了漫游者联盟，然后他试着给最后一个跟血清对话的账号发消息。 结果十分钟后…… 柏拉图公司的士兵破门而入，直接把他和现场文件全都掳走了。 “那畜生叫俾斯麦是吧？他逼我要终端机里的数据残留，问我知道多少，有没有跟血清取得过联系之类的。” 棒球棍一阵恶寒。 “我说自己也是刚到，只是想偷点值钱的零件去黑市卖，什么都没有动过。” “你还蛮机灵的。” 锡纸抽笑两声。“他觉得你没价值，气急败坏想杀人灭口吧，所以东西真没了？” “怎么可能！我直接撸空了终端，把文件信息全部放到漫游者联盟的赛博空间里了。你们把我的求救信息拆解成数据秘钥，就能打开保险箱。” “有点本事啊。” 锡纸跟棒球棍又闲聊了两句。 她检查了一下公共网络，通过避风港的中间人查看柏拉图的动态。 那辆浮空车只是转了两圈就彻底放弃。 俾斯麦应该也是秘密行事，损失两个战斗小组已经很丢人了，如果扩大影响，就必须要给公司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件事就此翻篇，等到血清的文件在黑市网络上被成功拍卖，就不会有人在棒球棍这种小鬼身上浪费时间了。 【护送棒球棍回家。（未达成）】 拍卖金稍后会直接打给约翰。 他自然要承担收尾任务。 棒球棍围着合金RCH看得口水直流，返回哨子社区的路上也是兴致高昂，甚至想偷偷连个数据线近距离感受下伊桑伯格的载具系统。 “你知道那些公司狗都怎么了吗？” 约翰语气淡淡的。“我打爆了他们的脑袋，没留下任何活口。” “好的，伙计，我懂，我懂……” 棒球棍后面的路程彻底安静。 【伊甸城-哨子社区（南区）】 这里距离油桶街很近，也是繁华边缘，伊甸城工厂扎堆最密集的区域。 任何刚报道的偷渡客，或者想在街头巷尾白手起家的新鲜血液都扎堆于此。 哨子社区的住房很密集。 他们以南美裔、东非方向的偷渡客为主，有自治的小帮派，类似于一群活在城市里的流浪者。 只是更加无依无靠罢了。 约翰的摩托车引起部分居民的注意。 他能感觉到这里很排斥外人，所以将棒球棍放在一个对大家都比较安全的距离。 约翰坐直身体，像个等红灯的车手。 “我能问个问题吗，你身上好几个黑客高级义体，价格贵得离谱，网络深潜需要冰池子，维生检测系统，再不济也要深潜服吧，钱是哪儿来的？” “挣钱渠道很多，网络运维、攻克防火墙，甚至帮公立学校里的蠢货代写作业。” 棒球棍说得很轻松。 约翰却感觉很厉害，他此前没有关注过类似哨子社区这种聚居地，也不知道这些小孩从哪里学到的赛博网络技术。 根据棒球棍介绍： 移民中有很多厉害角色，甚至有其他城市和国家的通缉犯，他们群居后学习、合作，逐渐将大量牛逼的实用技术扩散出去。 肯尼亚人尤其擅长网络编译。 他们甚至能接公司的外包项目。 棒球棍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他够得着工厂窗户的时候就开始用超感芯片，从给非法芯片杀毒开始，一点点成长为黑客。 老师众多，学得也快。 棒球棍很早就开始进入赛博空间淘金，用挣来的钱升级义体，照顾自己的家庭。 约翰愈发觉得敬佩。 他唯一一次接入赛博深网，就是在黑诊所用黑光把要自己命的医生给烧死。 棒球棍对约翰很感激。 “哨子社区有很多灰色渠道，下次我找机会带你玩，顺便找点礼物报答你。” 【已新建联系人-棒球棍】 约翰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骑上摩托车从南区往回开，路上接到了锡纸的短信，让他现在回避风港公司。 街面上冷冷清清。 晨昏交错时是最令人感到疲惫的。 【伊甸城-避风港公司】 埃登抱着胳膊，略感疲惫地端起咖啡，再看到约翰的时候叹了口气。 “真能惹麻烦。” “说我吗？得问问锡纸，是她的网友被柏拉图踹门了好么。” 约翰是不服气的。 锡纸皱眉路过他身前，摆了个握拳动作。“我把你叫回来是共享信息，别再矫情了。” 她通过队内频道给约翰发送文件。 约翰义眼闪烁。 再次看见了血清跟三个食尸鬼的合照。 锡纸不想把棒球棍扯进来，所以当时没说，在返回公司和埃登确认后才告诉约翰。 她指向照片中最强壮的食尸鬼。 “这个人绰号叫做屠夫。” “什么？” 约翰感觉有点耳熟。 埃登身穿深色背心，淡淡地说。“前段时间袭击柏拉图仓库的赛博精神病，就是他，这张是现场回收的尸体照片……” 约翰打开文件。 屠夫的眼睛已经被改造成战术目镜，嘴巴是连接到呼吸系统的过滤阀，肚子侧面被炸得稀碎，能看他全身没剩几块原装皮肉了。 全都是高级植入体。 尸体旁边还散落着外骨骼配件。 约翰继续浏览文件，几张模糊的视频截图——变成重型机甲怪物的屠夫，在火海中心手提重机枪射击。 结合棒球棍的情报： 血清失踪跟柏拉图有关，具体情况未知，半年后被改造成怪物的屠夫袭击了柏拉图的仓库，里面藏着跟记忆编辑有关的技术。 俾斯麦在到处杀人灭口。 他显然没有完全得到想要的东西。 “根据约翰的信息，柏拉图的实验用了铁邦物流的员工当做耗材。” 埃登逐渐皱眉，觉得很烦躁。 “这些公司搞到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避风港公司跟这件事跟没有利害关系，就单纯汇总一下情报而已。 约翰却是愈发糟心。 他没有透露黑光的秘密，只是说自己最后跑的一单工作有问题，现在铁邦物流被扯进来，他很可能卷入某些公司阴谋。 锡纸要用血清的文件做研究。 她会逐步往外放消息，把俾斯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避免棒球棍和约翰被追杀。 埃登淡淡地摆手，直接转了一笔钱。 他说就当避风港公司将其买下——传奇黑客失踪前的信息，如果能关联到潘多拉魔盒，对于任何一个领域都意义非凡。 临走前。 埃登再次嘱咐约翰，要按时来参加训练。 【任务：未成年（完成）】 【奖励：柏拉图夜宴BI-06、酬金】 约翰骑着摩托车返回丹妮街公寓。 他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天空逐渐明亮起来，夜幕对感性的保护即将消失。 某种空落落的疲惫和不安随阳光爬上夜行者的心头。 感谢 yesing123、大名鼎鼎的城、倪诗琉、美味罐头的打赏 ------------ 072：街头新星 【博拉戈俱乐部-微醺比基尼】 约翰坐在吧台前大快朵颐。 合成肉版本的至尊软泥披萨，而且是双倍奶酪的现烤版本。 他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端起精酿啤酒，把咀嚼过半的食物碎屑连带喉咙里的粘黏物送下去。 “呼~令人惊叹。” 约翰发出畅快的声音，再对吉诺道。 “最后我把棒球棍送回了哨子社区，锡纸说要保留文件自己研究一段，呐，差不多就是这样。” 约翰邀请吉诺出来吃饭。 作为发起人，她有权知道部分信息，就算自己咬口不说，锡纸和棒球棍转达也是一样的。 吉诺对血清表现出了关心。 比起残留数据和潘多拉，她更好奇漫游者联盟其他成员的身份，在此之前，只有锡纸跟吉诺有过线下接触。 马卡欧拳击馆对面这家店绝对是宝藏店铺。 难怪商场里的人都喜欢往这钻。 调料丰富的合成肉，各种衍生菜品，作为吃惯了发酸蛋白块和粘稠物速食餐的伊甸城公民，就像是找到了味蕾绿洲。 约翰享用了搬到西区以来最满意的一顿披萨。 吧台旁边的小门打开。 “你好像很喜欢啤酒，尝尝这个。” 调酒师端着东西走出来。 她扎着金发，身穿黑白小西服，往桌面上放下一种叫做马氏克鲁库容量刚好为一升的杯子。 两根特制胡椒烤香肠滋滋冒油。 “别惊讶，约翰，这些东西是新尝试，还没有出现在菜单里，希望你能提一点正经的建议。” 金发姑娘笑着眨眨眼睛。 她说这种特质啤酒是改良版的Wiesenbier，比掺兴奋剂的版本更柔和，不会对原装器官有压力。 约翰欲言又止。 虽然他经常来这家微醺比基尼的酒吧吃饭，却还是没办法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他默默开启扫描。 【姓名：安洁莉卡】 【势力：黑金帮】 【档案：美国籍，微醺比基尼酒吧老板。】 “还没适应街头明星的生活吗？约翰，或者你更习惯我这样的状态……” 安洁莉卡挺起胸膛，拽着西装边角。 她连带着里面散发出香水味的衬衫全部脱去，再两脚蹬掉了黑色银边长裤。 露出沙滩泳装般的造型。 皮肤是标准小麦色，科技含量低，线条却非常的流畅，绝对是遵照传统训练打造出的身材，腰部和胳膊分别有口红和香槟杯图案的纹身。 吉诺住在对面的拳击馆里。 她认识安洁莉卡，姑娘间百无禁忌，聊两句开始羡慕对方锻炼出来的马甲线，还是会大胆地上手去感受皮肤触感。 约翰则是恍然大悟。 马卡欧跟他经常坐在柜台边，每次过来送餐的都是安洁莉卡。 他没想到对方是老板。 【店铺-微醺比基尼】 服务员都是火辣热情的美女，理所应当成为商场里人气最旺盛、占地面积最广的酒吧。 安洁莉卡搭在吧台边，撑起下巴，往前凑近，冲着约翰眨眨眼睛。 “唤起记忆了吗？” “抱歉，我没想到这是你的场子。” 约翰端起酒杯致意。 干掉霍夫曼的那晚，安洁莉卡曾邀他约会，由于伤势和心情不悦给忘记了。 “酒吧老板才能激起征服欲么？” “别这样，没想冒犯你。” “还是这么可爱，约翰，开玩笑的，服务员和调酒师都是兴趣爱好，我会给喜欢推荐一些特调的酒水，要来一份吗？” “刺激性和致幻度如何？” 约翰反问道。 安洁莉卡视线上移，长腿搭靠在一起。“稍微会有点微醺吧，降低反应速度，但是会变得特别抗揍的那种。” “那还是下次吧。” 约翰听完笑着拒绝，将饭钱付了。 安洁莉卡问道。“你今晚有安排？” 约翰点点头。 他最近心情不好，生活稳定后却没由来地感到烦闷和阴郁——自己疑似卷进奇怪的阴谋，面对公司却没有着力点去调查，只能被动地等待一个又一个情报。 约翰让马卡欧预约了黑金帮拳击赛。 他要寻求刺激，释放压力。 【系列任务擂台：街头新星】 【奖励：奖金，近战武器[随机]】 场地设置在博拉戈俱乐部地下。 位于贵宾区和外围商场的交汇处。 如果把社会名流参与对赌的场子叫做古罗马竞技场的话，这里就是一个另类的八角笼，是卑劣和血腥聚焦之地。 它开在水泥浇筑的地下室里。 活人被关在通电的铁丝网里面搞生死搏斗。 【通过机器检查。（未达成）】 关闭单分子线和螳螂刀，手部改造的金属比例要低于外置武器的标准，比如嵌入式指虎，高压触点之类东西都要取消。 约翰走过扫描仪， 他穿着一件黑色体恤对天花板发呆。 昏暗的通道里的人很多，或站或坐，每個都是肌肉虬结、眼神凶狠。 约翰走到通道尽头。 两名肌肉浮夸的壮汉拦住他。 “没到比赛时间，回去待着，躁动就去找个角落里先打一发。” “别惹麻烦，伙计，这场子很复杂。” 约翰无视警告，也没有回答，就站在被磨平的白色油漆线后面遥望。 铁笼里滋滋冒烟。 场地周围充斥着焦油、血腥、臭汗、发酵物和某种工业混合的胶臭味。 场边有经纪人在争吵。 他把自己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拳手扛回来，也算是仁至义尽，虽然逐梦失败，好歹是把一条小命给捡回来了。 有些拳击手更惨，没有后援团。 疯子已经坠向深渊，想触底反弹却摔得稀碎，被收尸队伍随便裹起来穿过走廊。 担架布满血迹。 尸体身上残留着赌鬼们的唾液和票据。 这就是黑金帮给约翰安排的出道舞台： 只有攒够积分并且撂倒足够的拳手，才算是在街头展露头角，也才能获取资格，去参加有大奖悬赏的邀请赛。 马卡欧明目张胆地带着一根试剂走过来。 他问约翰要不要注射。 黑拳赛事的规定比想象中宽松，毕竟连合金骨架和毁灭手臂都能装载。 约翰怀疑： 禁用器械也只是为了延长比赛时间，增加观赏性的同时，吊住赌徒们的情绪。 新人赛每个月都有。 赌注的比例没那么夸张，据说成名拳手的比例会比较高，毕竟战绩比较透明，缺乏悬念，也容易诞生爆冷和假赛。 “我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约翰耸了耸肩膀，随口吐槽道。 马卡欧尬笑几声，觉得理解。“你是觉得潜在规则和限制太麻烦了对吧？就好像赌命表演，有种笼中困兽的无奈感……” “是啊，我还不如在街头随便找谁，互相甩上一笔钱或者几把枪，或者没开封的战利品，甚至某个姑娘的约会权，然后两个人在燃烧的油桶边拳拳到肉打到一方认输。” 约翰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叫自由。” 马卡欧叹口气。 “你要是实在觉得没劲，就下注？给自己额外来点打拳动力吧。” 约翰没有反对，划过去一笔钱。 路过通道的时候，衬衫都被绷到变形的肌肉猛男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没意思，啊哈，不管伱是不是怂了，最好都把态度放端正点，否则擂台会把你吃掉。” “宁可倒地认输，别碰电网，否则你会比性偶叫得还激烈。” 他们插着胳膊，皮肤像是被蹂躏到极限的砂纸一样皱，血管分明，绷起来，如同一件穿在身上的立体蛛网。 伊甸城就喜欢颇具气势的保安。 约翰没搭理两人。 他从闪烁着电弧的缺口走进去。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大，周围有好几个门，每个通道背后都是类似的等候区。 约翰报名参赛只为了寻求暴力刺激。 这种比赛打到后面，除了荣誉和奖金，还有高级赛事能争夺特殊义体，而想要获得门票，必须在今天的擂台上打够积分。 【击败对手0/3（未达成）】 赌徒们坐在自下而上的台阶上，呐喊摇票，恨不得把枪掏出来，在淹没铁笼的咆哮声中，对面小跑出一个黑金帮拳手。 “约翰？” “抱歉伙计，我叫不出你的名字。” “无所谓，你搞死了霍夫曼那个狗娘养的，我要看看你有多屌。” 他跃跃欲试，竖起双臂招手示意。 约翰调整好注意力，没有贸然进攻，毕竟这是第一次正面跟人打架。 呼！ 对方拳头带风。 约翰几乎是下意识后仰，没看清，就感觉有影子从眼前闪掠过去。 速度非常快。 直觉告诉他…… 如果真擦到鼻翼最起码骨折起步。 “法克。” 约翰收起杂念，专注于面前赛场。 他就算再不喜欢笼斗，也要保持尊重，毕竟每个走进电网里的家伙都是赌上命在干架。 约翰沉下心，互相交换几拳。 他试着主动攻击。 合金骨架配合军方格斗技巧连续突进，却总能被黑帮拳头的抱架防住。 砰砰，砰砰砰。 击打触感很沉，就像是在揍一块由硬化橡胶包裹的金属铁块。 约翰知道自己的攻击有多重。 帮派拳手的皮肤表面开始红肿和沁血，眼神却非常的平静，就好像稀松平常。 他突然往前飞出一脚。 约翰后撤闪避，然而下一秒，对方在空中顺势翻转半圈，强有力的后腿飞向自己脑袋。 砰！ 约翰紧急竖起胳膊。 他感觉自己被车撞了，胳膊传来剧痛，却也只是挡住小腿，对方的部分脚背撞到了自己脑袋，甚至有短暂的失明。 “OH~” “就是这样，该死的，干他！” “宰了他，法克鱿！” “卡波耶拉！卡波耶拉！” …… 赌鬼们爆发出连片欢呼。 帮派拳手的芯片在闪光，刚才这套巴西战舞的飞踢动作杀伤力极强，改造后的操作系统配合金属骨架能够踢碎水泥砖。 他按照过往经验上前补刀。 约翰捂着脑袋连连后退，脑子有点不清醒，幸好弥赛亚义眼够牛逼，视力很快就恢复了，并且第一时间看见对方在逼近自己。 他顺势压低身体，朝前猛踢出去。 拳手的小腿受到攻击，身体失去平衡倒下。 约翰立刻抱住对方的胳膊往后翻身，做出一个致命关节锁。 观众的欢呼和咒骂变得更大声了！ “啊啊啊——” “杀了他，婊子！” “把这畜生的胳膊扭下来！” …… 约翰感觉自己压着一颗炸弹。 他调整好重心，改变位置，将拳手的整条胳膊从肘部翻转。 嘎吱，砰。 金属弯折声格外清晰。 人工革变得焦黑，里面的机芯崩开，零件从豁口出突出来。 拳手含恨弃权。 “呼，呼~” 约翰如释重地撤掉，再伸手将对方拽起。 黑金帮小伙有点沮丧，还是对他表示感谢——约翰如果不改变着力点，能把整只手扯下来，或者干脆扭断自己的脖子。 “名不虚传，兄弟。” 他用完好的胳膊跟约翰互相问候。“别掉以轻心啊，预选赛什么人都有，其他帮派的拳手和玩命的街头小子多得很。” “好。” 约翰摆摆手，示意裁判继续。 铁笼里继续走进一个肌肉佬，目光凶狠，直挺挺地就冲着他跑来。 约翰连续闪躲，利用敏捷优势试探。 他现在已经完全认真，心跳微微加速，找到了跟霍夫曼搏命的感觉。 肌肉佬的皮下护甲和纤维束拉满。 约翰的拳头打上去没啥反应，也很难找到机会重新施展擒拿技巧。 他只能保持耐心继续遛。 这种僵持比打埃登的数据体简单：全神贯注地观察，寻找突破口，慢慢积累优势。 约翰跟他缠斗了十几分钟。 体力有些告罄，也摸到一点门槛。 他芯片非常高级，技术动作更全面，慢慢适应后能控制距离——除了闪躲距离，还包括躲避反击的时机。 肌肉佬的反应速度很快，肯定有神经突触相关的植入体，对使用者而言，就好像周围的速度被放慢数倍，能够预判做出动作。 但这种放慢是相对的。 他只是增加了反应时间，身体做出动作的时间跟约翰相同。 除非加装其它义体，让躯体能承受更高强度的肌肉运动，做到某种意义上的“时间停止”，对敌人单向输出。 它是一整套，而非一两个独立的义体构成。 约翰注意到肌肉佬的眼球聚集的血丝很多。 神经突触植入体负荷极大，再加上这么多高强度的义肢，对于体力和心脏的负担也不容小觑。 果然又拖了几分钟。 这壮汉突然双眼涣散，变得踉踉跄跄。 约翰冲进去，对着他的脸一套格斗动作，若干肘击、膝踢，硬生生给这团沙包干趴下。 他揉揉肩膀，喘两口气。 肌肉佬被主办方立刻拖走。 笼子里走上来第三个人。 他实力没那么强，偷偷塞了点钱，想趁着约翰连续战斗的虚弱期偷一个胜场积分。 约翰转过来盯着他。 目光如狼。 ------------ 073：潜入影棚 “法克，赶紧吧，狗娘养的。” 约翰骂骂咧咧地扑上去，就像巷战里打到头破血流的最后一人。 拳手眉头皱得厉害。 他连续打了几拳，都被约翰踉踉跄跄地给挡住，就像是垂死挣扎一样，看着没有什么力气，又总觉得怪怪的。 拳手飞起侧鞭腿，想要将他干趴。 约翰突然变得精神，调转方向，将对方整条腿都抱住，并借助体重将其带倒。 拳手瞪大眼睛，视野里不断变换，眨眼间就被按在身下。 “WTF……噗！” 他话没说完，牙齿就飞出去了。 约翰硬抗伤害拉近距离，只为了发挥高级芯片的技术优势。 拳手被揍得口水横流。 约翰心里也在怒骂。 擂台赛的敌人怎么都这么耐打？ 皮下护甲韧性拉满，疼痛阻断器和神经调节加持下又很难打晕。 约翰的体力快耗尽了，无奈地说道。 “算你倒霉。” “什么？” 拳手嘴里都是血，没听清约翰的话。 紧接着…… 他被约翰拉起来，没站稳，又突然被一脚踹飞。 身体撞到边缘电网。 霎时间炽痛和酥麻传遍了全身。 拳手边抽搐边发出惨叫。 约翰看得直皱眉，等了几秒，看他还是没有晕的迹象，抬起脚踢向对方喉咙。 拳手蜷缩了起来。 他脱离了电网，但窒息和剧痛让脸部皮肤迅速变成了酱红色，在意识涣散前，做出了一个认输动作。 约翰松了口气。 没想到第三个对手是最菜的。 他招呼主办方进场急救，算是把这家伙的狗命给保住了。 【博拉戈俱乐部-黑拳走廊】 “鲨币东西，没本事还来，没吃过苦头还以为擂台赛很酷呢。” 马卡欧抱着胳膊皱眉，似乎很讨厌这种毛头小子。“每年都有壮着胆子来碰碰运气的，都把自己搭在台上。” 约翰没发表评论。 他就坐那，看对方被抬出去。 马卡欧把奖金和赌注转账给他，耗费小半天时间，攒够了丹妮街公寓一个季度的租金。 算对得起体力劳动。 更何况还有情绪价值。 “痛快点了吗？”马卡欧问。 “比接活杀人要简单一些，当成雇佣兵生活的调剂挺好。” 约翰没表现出太多情绪。 马卡欧犹豫片刻，说道：“你已经拿到邀请赛的资格，后续就别打擂台了，如果你想玩，我帮伱约街头有名气的黑拳。” 约翰有点意外，笑着握拳碰他。 “这么贴心？你做教练，手底下的拳手一定很幸福。” “法克鱿，约翰，你知道我手底下的拳手都是怎么回事儿……打街头黑拳也能有提成，反正我不亏，让你开心点也没什么损失。” 马卡欧无奈摇头。 “把你的蝴蝶刀借我。” 他解释道。 新人擂台赛也有实物奖品，可以根据连胜场数挑选一些近战武器、格斗芯片。 但那些东西对约翰来说…… 质量堪忧，来路不明。 马卡欧混迹拳赛的时间很长，有黑金帮内部渠道，再加上约翰是博拉戈俱乐部会员，使用定制服务是最划算的。 消耗积分做一个SOCP刀鞘。 以撒军工的蝴蝶刀用的是国标尺寸，有通用配件可以选，所以制作很快。 约翰收拾好去观众席看了几场比赛，就收到消息说可以去拿成品了。 黑色合金外壳。 比原来的皮革款更有质感。 约翰试着抽出插回——很流畅，不知道用了什么技术，摩擦声音非常轻，适合潜行暗杀。 “里面有可替换组件，内置磨槽可以保证锋锐度。当然啦，如果你的刀刃表面有特殊涂层，记得把磨槽拆掉……还有这里有一个口子，是用来添加神经毒素，要不要就看你的需求了。” 马卡欧讲解完内部设计，递过了刀鞘的配件和装有神经毒素的密封滴管。 约翰有些意外。 “能换这么多东西？” “想得美，当然是内部关系，你在伊甸城西区算是混出点名气了，声誉在街头是可以折现的。” 【街头声望提升↑】 【黑市已解锁更多服务】 约翰跟马卡欧回到微醺比基尼，就着安洁莉卡新调配的黑啤闲聊。 这趟拳赛还是有很多收获的。 实战确实能锻炼近战能力。 约翰对技巧、距离、节奏还有体力的感受越来越清晰。 【系列任务擂台：街头新星（完成）】 【奖励：奖金，武器配件[合金刀鞘]】 酒吧里非常热闹。 灯带环绕的长台，酒红皮革搭配绚烂的霓虹光晕，酒水和脏话在金属改造的器官里进进出出。 马卡欧没有久留。 约翰独自喝酒，有点心不在焉： 眼看着今天都要过去了，领带夹还是没有主动联系他。 根据邝鑫提供的情报…… 这家伙早就查出员工档案的信息了，难道后续又出了什么岔子？ 约翰胡思乱想着。 此时酒吧角落里有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突然站起来，鼓起勇气似的，小跑来到他的桌子旁，问道： “你是约翰吗？” 他身穿发酸的夹克衫，脸色阴郁，外套遍布褶皱和墙灰擦痕。 显然在伊甸城混得不如意。 约翰欲言又止。 他最近经常被陌生人叫出名字。 “是的，自我介绍，有话直说。” “哦，老天爷，真是你，雇佣兵对吧？我有桩生意需想要跟你谈谈。” 这家伙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眼神总是到处乱飘。 有种常年躲债的味道。 “我是克拉福。” “什么类型的活？” “营救人质。” 克拉福喉咙蠕动，犹豫片刻，半争抢似地端起桌面上喝到一半的黑啤，往自己喉咙里猛灌。 约翰已经眯起眼睛。 克拉福喘匀呼吸，开始介绍情况。 因为债务问题，他的女朋友被枭町帮劫持，现在钱的问题已经解决，希望约翰能把他心爱的姑娘解救回来。 约翰把手搭靠在椅背上。 “抱歉伙计，额，你现在真的不像是一个能解决债务问题的体面人，更不要说我的酬金。” 克拉福瞬间变得激动。 他嘴唇颤抖，像是不敢说话，抬起头环顾片刻后扑到吧台上，嘴巴里不停地向侍者道歉。 约翰抬起手向周围人示意。 如果这家伙没有捣鼓出名堂，他会亲手拎着他的夹克衫将其踢出酒吧。 克拉福开始操作吧台上方的电视，从伊甸城新闻调到访谈节目。 妆容精致的主持人出现在画面里。 他经过面部改造，用地狱笑话作为脱口秀素材，诙谐中透着诡异，服装闪亮，时不时搔首弄姿…… 演播厅里全是罐头笑声。 约翰示意对方解释。 克拉福却眼巴巴地抬头望着，突然又赶紧神色紧张地跑过来…… 约翰顺势看过去： 屏幕下方的滚动词条开始变化，伊甸城电视彩票的最新一期的号码是【00729815】。 克拉福双眼通红，凑到桌子前。 他浑身散发出糜烂的气味，颤颤巍巍地递出一张略带褶皱的奖券。 旁边有伊甸城城电视台的防伪码。 上面的数字赫然就是当期的中奖号。 “谢特，你他妈中了上百万欧？” 约翰再次抬确认，发现数字没问题。 “没错，伙计！” 克拉福眼珠子和口水都要蹦出来了，呼吸急促得像个毒瘾即将发作的药罐子。 “现在我有一大笔钱，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把考特妮给接回来，约翰，我会付你两成，懂吧？能让你狠狠地赚上一笔！” 【支线任务-斯德哥尔摩】 【奖励：酬金（浮动）】 约翰最终还是接下了任务。 他开着摩托车再次造访樱花十字街，在路上的时候其实有点纠结——自己跟枭町帮接触次数不多，都不是很愉快。 导航系统里是克拉福提供的坐标。 他显然也是调查过的，确认过考特妮被关押在哪里。 【樱花十字街812号-绯红影棚】 广告牌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影业公司。 一个色情超感芯片的拍摄基地，周围也都是类似的产业聚集地，也能看到人模狗样的星探挽着好几个姑娘走动。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考特妮。（未达成）】 【获取拍摄公司情报。（可选）】 约翰将粗口径左轮收起，像个普通观光客，沿着湿漉漉的巷子寻找线路。 枭町帮辖区内的住宅很窄。 重工业风格，搭配各种老式设施。 有种在霓虹灯里慢慢枯萎，直至死亡的味道。 街道四周都是枭町帮打手。 作为跟黑金帮势均力敌的城区第二帮派，在掌控范围内非常自信，闭路摄像头的箱子就明晃晃地晾在公区顶楼。 约翰沿着铁楼梯爬到顶，再踹开生锈的锁具走出去。 他抬起手遮挡霓虹泛滥的光污染。 浮空车和各种广告牌的投影通过玻璃幕墙的折射，在鳞次栉比的建筑屋顶上反复冲刷。 约翰掏出数据线骇入。 义眼闪烁的功夫，就将建筑里面的枭町帮守卫全部标记成数据流。 再记住房间格局，减少无效搜查。 【解决影棚安保。0/12。（可选）】 约翰此时已经翻过围墙，来到建筑物侧门，靠在通道口，检查随身枪械。 “嗯？” 他眼前出现新内容。 【不造成任何击杀。（可选）】 这是要全程潜入，在不引起警报的情况下带走人质。 约翰思索片刻，决定尽力尝试。 他将步枪和左轮都收了起来。 通道口没有锁，打开后就能看见一辆辆推车把走廊给堵满，里面是散发出腥味的衣服和床被。 走廊两侧房间是蒸洗房和后厨。 约翰的义眼连接着整栋建筑物的摄像头，通过数据标记信息，能够看见敌人的位置和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一个房间。 枭町帮喽啰在给速冻食品袋化冰，嘴里还哼着小曲，显得颇为惬意。 “嗯哼，哼，撒西布……唔，唔唔！” 约翰勒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确保晕厥后找东西绑好，扔进了推车。 【物品：授权插件（已骇入）】 约翰将钥匙搞到手。 开始沿建筑物搜索。 他不确定敌人的昏迷时间，只能尽量加快速度，绕开大部分守卫。 约翰直奔拍摄区域。 女性人质通常都会被带到那附近。 他推开门，看见了更宽敞的走廊，以及各种装修好的半开放空间。 场景包含了教室、客厅、浮空车、黑诊所…… 环形楼梯中间有个上下打通的大型投影区。 黑色金属顶上全是智能设备。 高瓦数的灯光能模拟日照，可以在下面实时演算出各种户外场景。 约翰没办法绕过去。 场地中间在拍摄。 演员们按照要求调整动作。 约翰绕到围观的喽啰边，将其控制住，拖进黑暗的通道里弄晕，再扔到某个小隔间里藏好。 他正要离开，又瞥见一根撬棍，直接顺手拿了起来。 场景里面。 正在挺起腰腹的女演员顿住，她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导演气得骂人。 约翰从女演员前方的黑暗里走出，将手指竖在唇前。 赤裸上身的导演咬紧牙，拎起鞭子就要上前去借题发挥。 然而下一秒…… 砰！ 约翰从背后将其干翻。 他动作极快，趁着周围人没反应过来，对着摄影师和试图阻止的一棍接着一棍地敲。 苏雷什芯片包含街头武器，控制得也非常精准。 这些人只是造成了“深度昏迷”，抢救及时就不会丢掉性命。 色情影星的女主角们略感慌乱。 她们全程沉默，没有逃跑，穿上外套后坐在堆满奇怪器具的床上抽烟。 “没有人想出去吗？” 约翰将昏迷者藏好，临走前又问道。 那些影星看向他，摆摆手，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约翰扫描了一圈。 这里面没有考特妮。 他没兴趣追问其余演员的情况，于是直奔影棚最深处的管理区域。 走廊是日式榻榻米。 房间干净整洁，明显是高层住处。 枭町帮内部等级森严，掌权者没有出现，其他人不敢轻易涉足，连一个巡逻的守卫都没有。 约翰拉开最里面的移门，看见个身穿正经衣服的姑娘，正愕然地盯着自己。 【姓名：考特妮】 “好吧，找到你了，别紧张，姑娘，克拉福让我来的。” 约翰道明来意，上前拉起她，准备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座建筑。 考特妮沉默不语。 她脸上闪着茫然和错愕，在听到克拉福的名字时露出一种熟悉感，眼神却迅速暗淡下去。 约翰试图带她出门的时候。 这姑娘表现得非常抗拒，支支吾吾的不愿意离开。 “呵，听着。” 约翰被气笑了。 “我不在乎你的安危，但他妈的枭町帮走狗随时可能会冲进来，所以……别管你有什么毛病，跟我走，就现在！” 约翰掏出左轮抵在了她头顶。 考特妮眼里的抗拒瞬间消失，仿佛威胁才是“启动”她的钥匙。 约翰怀疑： 自己不用强制手段的话，她会一直墨迹下去。 他带着考特妮穿过走廊，刚抵达拍摄区边缘，喊杀声炸起，整座建筑物的枭町帮喽啰突然被惊动了。 出去的路被堵死。 “谢特！” 约翰透过摄像头，甚至看见街道外面涌进来一批全副武装的枭町帮成员。 脚步声震天响。 约翰暗自咒骂着，却突然注意到： 考特妮义眼在闪烁。 她似乎不断在发送信息。 “WTF?” 他攥紧了枪。 感谢“听雨山居”打赏的10000起点币。 感谢富哥，砰砰砰~~ …… …… 等会还有一章，这个任务做完。 ------------ 074：菊，刀，幻梦 “你他妈到底有什么毛病？” 约翰怒气冲冲地挟持考特妮，将她逼回管理区走廊尽头的房间。 “伊甸城八成以上的虐杀芯片都是出自枭町帮的色情拍摄棚，你想知道具体过程么？刀子没落在身上，不感到疼是吧……” 走廊里脚步声非常密集。 【あの野郎を逃がすな（别让那混蛋跑了！）】 【ばか（蠢货！）】 …… 杂乱的诅咒声传进屋内。 约翰强忍怒火，脑子却飞速思考。 考特妮解释道： “不，不不，伏见武男没有对我做任何奇怪的事情。” 她透露出绑架者名字，语气里却是维护的味道。 “他对我很好，每天都有食物，还有保养嗓子用的药水，甚至给我钱，让我网购……” “声音？什么癖好！” “跟性无关，先生。” 考特妮被绑架后唯一的工作： 伏见武男每次来到这间办公室，会躺在她腿上闭目休息，并且要她念稿子。 约翰听得满头雾水。 此时枭町帮成员已经将整座建筑围得水泄不通。 监控里能看见： 走廊上全是乌泱泱的枪口和刀，敌人却没有贸然发起进攻，只是将他们给困住，似乎在等待高层回来下命令。 约翰松口气，又转过来质问面前这个有问题的人质。 考特妮思索片刻。 她抓起了桌面上的数据芯片。 约翰犹豫后插进脖子里。 【信息加载完毕。】 里面都是一些天气预报，而且是很多年前东京某边缘城市的天气预报，还有些陈旧的国际新闻。 英日双语版本。 走廊里再次传来骚动。 约翰结束阅读，突然意识到——考特妮有特殊意义，至少有作为人质的资格。 他掐住考特妮的脖子，用枪抵着她的头推开门走出去。 枭町帮成员咒骂连连，发出各种警告并挥舞手里的动能冲锋枪。 典型的黑帮做派。 通过数量优势制造压迫感。 约翰却松了口气。 赌对了。 他挟持考特妮，向前步步逼退，即将离开拍摄片场的时候再次出现意外。 枭町帮喽啰分开。 木屐叩响地面，不够清脆，沉闷的脚步让周围变得有些压抑。 影棚的掌控者露面了。 这是个高大的壮汉。 【姓名：伏见武男】 【势力：枭町帮】 【扫描：血泵，副心脏，离子血管等】 【悬赏：恐怖袭击、非法走私、贩卖人口等】 【档案：枭町帮高级干部，夏鸣组组长，管理樱花十字街商铺秩序……】 约翰在心底疯狂咒骂克拉福。 这鲨币雇主没有提醒他——绑架犯是枭町组织管理层，比他妈上次见到的陇川沢还要狠，手里面掌握的武力资源不用想也知道有多恐怖。 伏见武男的肩宽堪比两个成年人。 他满脸横肉，没有毛发和胡须，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可怖的疤痕，尤其是右边耳朵的肉块整个向内蜷缩了，应该是击打造成的永久性疤痕。 他身穿和服，领口处露出金属结构。 约翰试着继续逼近。 伏见武男面无表情地看着。 没有任何枭町帮喽啰后退。 双方隔空对峙。 直到另一位身穿西装的组员出现。 【伏見武男様、誰も死亡していま……都不是致命伤。（日语）】 约翰通过翻译插件看见了交谈内容。 伏见武男听罢，挥挥手，示意喽啰们离去，随后独自上前，边走边说。 “很好，没人死，有余地。” 他无视约翰，穿过榻榻米走廊，推开一间摆有木桌和茶具屋子。 “考特妮女士，让我跟客人谈谈。” 伏见武男征求的是她的意见，与其说没有把考特妮当成人质，不如说他没把劫持放在眼里。 枭町帮成员逐渐离开。 影棚周围里的空气再次流通。 约翰犹豫片刻，松开手。 考特妮竟然微微鞠躬后退下，看得约翰心里升起一种扭曲的异样感。 “法克，这都什么操蛋事。” 他受邀走进房间，面对矮桌和垫子，怎么坐都觉得奇怪。 伏见武男没有说话。 他默默起身，拉开旁边庭院的门。 这里是由封闭式仓库改出来的——阳光是灯带效果，庭院和假山是模型，周围的花草则是全息投影。 甚至连流水都只是环绕音。 他们并排坐在全虚拟的庭院旁。 隔了段距离。 约翰两只脚能够伸出去，搭在木地板边缘显得轻松了许多。 伏见武男始终保持着一种跟外表极其不相符的“儒雅”，让整个场景显得非常诡异。 他的和服图案很精致。 菊花和刀。 背景是大面积的恶鬼。 约翰在这建筑物里呆得头皮发麻，便主动打破僵局解释道： “这个女人，你们拐来的？我接到委托要从枭町帮手里带她走。” 伏见武男点点头。“我没有虐待她，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离开……” “是啊，我瞧见了，法克，我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女人洗脑成这样的。” 【いいえ（不是的。）】 伏见武男对此表示否认。 他侧过头。“伱是约翰，是吗？” “难道我脸上写名字了？谁他妈都能跟我打招呼。” “我会去主动了解任何跟枭町帮有纠葛的对手，哪怕他是个无名小卒。当我听说有小弟找你报仇被反杀后就开始关注这个名字了。我曾想象过，那个叫约翰的人，会是一个坚强的战士。” 约翰皱起眉头，莫名恶寒。 “让你失望了？” “有点，我亲眼确认了，你骨子里也有非常软弱的部分。是致命缺陷，让我想起了自己。” 伏见武男语气很平静。 这个背影都比约翰高两个头的怪物，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讲述起童年阴影。 他每次被父母虐待和暴打后，都会被锁在一个很小的储藏室里面。 旁边是美国企业的工厂。 淤青的眼睛无法看清裂缝对面。 但是能依稀听见…… 厂区办公室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女主持会温和地播报天气、讲解国际要闻。 伏见武男无法理解政治，也不懂国家在赛博时代下的企业战争中处于何种地位。 但那声音，是他贫瘠且充满暴力的世界里，唯一感受过的平静。 “伊甸城每天都在死人，我却不会在杀戮中迷失自我。” “听着很变态，伙计。” 约翰没搞懂这番交谈的意义。 “我知道你抓了不止一个人，想想其他姑娘，还有被拍成违禁芯片的倒霉鬼，这叫什么……温柔的杀人狂魔？” 伏见武男指向考特妮的方向。 “我没否认过自己的杀戮，你很强，约翰，强者拥有使自己愉悦的权利。” “就这？” 约翰问道。“你没搞死我，就是想承认我确实有点能耐？” “因为你今天没杀人，如果越过底线，我只能按照组内规矩找你寻仇，至于其他恩怨，谁说得准呢？今天放你一马，以后就可以跟枭町帮做生意，我还挺期待跟你谈工作的。” 伏见武男摆摆手。 “这样吧，你再去问她一次，如果她说愿意就自行带她离开吧，在此之前，请麻烦考特妮小姐帮我录一份语音芯片。” 他转头面向虚假的庭院。 皮肤表面的疤痕在阴影里静默。 “她的声音是最像的一个。” “法……好吧，挺疯的。” 约翰被这奇怪的氛围折磨得说不出话。 他起身去找考特妮。 对方还是不愿意离开。 “嘿，姑娘，克拉福中了上百万欧元，第一时间就想要找回你，新鲜米饭，生肉，鱼子酱，出去以后照样能拥有，没必要留在这。” “彩票！？” 考特妮恍然大悟，解释道。 那张彩票其实是她买的，根据规定，想要兑付必须持有本人的生物信息。 也就是说…… 如果考特妮被羁押在枭町帮，那张彩票就是一张废纸。 从她嘴里描述的克拉福也不是深情男友。 他欠了枭町帮的债务，逃跑时没有考虑过跟自己最亲近的那些人，此前甚至还有嗑药、酗酒、长期家暴的劣迹。 约翰抿起嘴巴。 他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考特妮把自己攒下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零零总总，再加上伏见武男给的零花钱…… 全部转给了约翰。 “你走吧，雇佣兵先生。” 约翰没有回复伏见武男，直接穿过榻榻米走廊离开了。 他再次路过拍摄片场。 男男女女的影星又开始摆姿势，在录制设备中将肉体按进欲望的深渊。 休息区烟雾缭绕。 演员们看着约翰离开，没有羡慕，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约翰走出门。 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在酥麻和刺痛感灼过肺部的那一刻，似乎感受到了空洞和麻木。 黑光骇入了影棚的系统。 他搜集情报的时候了解到： 伏见武男豢养过不止一个类似考特妮的“播音姑娘”，当她们不再给杀人狂的心灵带来慰藉，就会变成城市角落的牺牲品。 考特妮应该也是知道的。 她就是个纯粹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如果没有人逼着她去做点什么，就完全失去了方向，像是寄宿在强大个体旁的浮游物。 哪怕随时都会被吞噬，也需要找一个着力点。 【任务目标更新】 【回复克拉福。（未达成）】 伊桑伯格合金RCH轰过街头。 约翰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未知联系人。[语音通话]】 电话那头传来克拉福的声音。 约翰肚子的怒气瞬间被点燃，但忍着没有发作，淡淡地说道。 “事情搞定，见面聊。” 约翰要让这骗子付出代价。 克拉福非常兴奋，电话那头甚至能听见他在咬牙切齿，强忍欢呼，反复喘气，立刻将地址发了过来。 他急疯了！ 约翰收到坐标。 电话那头突然不太对劲。 先是短促的争执，再是尖叫，随后几声清晰的枪声结束了通话。 “法克！” 约翰轰起油门，掠过伊甸城的街道。 【伊甸城西区-流浪汉之家】 他抵达现场的时候，只在堆满垃圾的巷子里见到了克拉福的尸体。 彩票也不翼而飞。 这哥们死得有点惨。 先是殴打逼迫，再是枪杀灭口。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凶手。（未达成）】 约翰握着枪蹲在尸体旁。 弥赛亚义眼有场景分析功能。 他看见了脚印，走到巷子口，浅浅的刹车痕迹被高亮显示。 约翰的义眼再次闪烁。 他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远程调取银骑577。 这里距离丹妮街不算太远。 超跑已经维修完毕，稳稳地停下，自动打开车门。 约翰给大马士革跑过任务。 奖励当中包含了一个很牛逼的插件，专门用于车痕追踪，原本是艾隆娜的，营地战母的车报废以后，就被拆下来装在了约翰的伊桑伯格上。 他启动软件。 街道被网格化，投影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载具虚影。 约翰追踪到目的地。 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城区中心，高楼大厦里全都是跨国企业办公室。 警察巡逻和浮空车架次都是翻倍的。 约翰走进一处巷子。 车子旁边扎堆围着几个人。 约翰掏出步枪径直往前。 他没有打招呼，等对方惊呼着掏枪的时候立刻射击。 智能步枪清空半个弹夹。 巷子里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电磁弹声音较小，斑马GUB的非致命模式不会立刻要了他们的狗命。 约翰缓步上前。 那壮汉抬手遮挡，连忙求饶。 “嘿，等等……约翰，对吧？我他妈认识这辆车，听说过你的名字。” 约翰收起步枪，掏出伏特加左轮。 “那你他妈最好解释清楚，为什么把我的雇主给宰了？叫克拉福，尸体还没开始淌屎呢。” “什么？” 肩膀中枪的家伙比他还震惊。 “那个傻屌请得起你？” “你在跟我装傻是吧。” 约翰用握枪的拳头照他脸蛋来了一下。“克拉福中了上百万呢，你们不也为这玩意才杀人么。” 壮汉们松了口气，立刻解释起来。 “约翰，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见财起意。” “雇佣我们的人就是电视台背后的彩票公司，这几百万是用来平掉一笔挪用款账的。” “机器维护时出了点问题，好巧不巧，这串号码在系统维护期间，被一个倒霉鬼给买了。” “哪有暴富美梦，只有杀人灭口。” “原本是等获奖者去兑彩票的时候直接动手的，但时间拖得有点久了，还是没有人主动上门，雇主等不了！” “那笔账急须平掉，否则彩票公司的管理层会动荡，我们两个只是受雇过来回收纸质原件的。” …… 约翰欲言又止。 自从接下这单任务，不知说过多少句脏话。 他抬起脚把旁边的垃圾桶干爆了。 壮汉们再次求饶。 “真没必要啊，你是雇佣兵，兄弟，我们也只是拿钱干活而已，对吧？” “但你也辛苦一圈了，分一半佣金，放我们几个走，可以吗？” 约翰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收到一笔转账，随后收起枪，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支线任务：斯德哥尔摩（完成）】 【奖励：酬金（浮动）】 感谢 yesing123蘇寒開課年少ONE冰清玉洁小哦豁大名鼎鼎的城的打赏~~ 砰砰砰。 书友群：934570068 ------------ 075：安洁莉卡 【店铺-微醺比基尼】 “噗嗤，哈哈哈……咳，抱歉，约翰，我只是觉得……哈哈哈！” 安洁莉卡听完全程，实在没忍住。 她坐在对面笑得特别开心。 “认真的吗？笑成这样，这趟活真给我弄得有点糟心，感觉每个人都有点病，我在疯子中间转了一圈，差点把自己撂在枭町帮。” 约翰疑惑地侧头看向吉诺。 她抿嘴摇头不做评价，晃了晃啤酒杯，将油炸速食插起来丢进嘴巴里。 “哇呼~” 安洁莉卡终于缓过劲来。 “跟活没关系，约翰，是你，真是太可爱了，要是为鲨币行为感到糟心，可没办法在城市里活到三十岁哦。” “呵呵。” 约翰抽抽嘴角，端起玻璃杯晃晃。“维托先生曾经跟我说，当你遇到的破事足够多，就只有吧台里面的高度酒能理解自己了。” “他指的可不是啤酒，约翰，等你哪天决定好去升级下内脏器官，就来我这儿……带伱领略下真正的酒水世界。” 安洁莉卡的手指在桌面轻点。 “伊甸城里随时都有故事在发生，活在街头就要把心放得足够宽。” 她穿了件衣领很高的皮质外套，脖颈周围带着闪片和澄黄色灯管。 安洁莉卡趴在桌子上，凑到约翰面前，透过领口能看见里面还是比基尼。 她眯起眼睛，低声说道。 “注意窗户，约翰，那台售货机。” 约翰转过身顺势望去。 穿过扎堆的人群，堆满杂物的商场过道，能看见在霓虹广告牌下有台售货机。 它是零售公司推出的产品。 专门卖给黑金帮之类的地头蛇，将地推业务拓展到每个角落，所以你能在伊甸城的任何犄角旮旯里看见一台闪烁着廉价灯泡儿的售货机。 下至情趣用品，上至枪支弹药。 你在城市生存需要用到的玩意儿基本都可能出现在售货机的玻璃后面。 它通过持续电源或者小型蓄电池供应。 内部具有在线数据端口，能够呼叫维修，提醒购置设备的拥护者补货。 当它需要保护时，比如现在…… 一个跌跌撞撞的酒鬼，正在寻找目视范围所有能够灌进肚子里的乙醇混合物。 他冲到机器前，用带指虎的拳头干上去。 PTU750高强度装甲不为所动，屏幕跳出红黄相间的警告词条。 醉鬼再次挥拳。 售货机外壳释放出高强电流，充当音响的合金滤网里喷出麻醉气体，两者结合，袭击者直挺挺地抽搐了十秒钟就原地昏迷。 这批机器是黑金帮购置管理的。 巡逻成员很快抵达现场，将醉汉狠狠教训了一顿并拖到了“醒酒”的地方。 约翰发自内心地笑了。 安洁莉卡翘起腿，面带笑容，看完热闹后又继续对他说道。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鲨币，他们互相吸引、算计，就会凑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看乐子可以，别把乐子放心上。” 约翰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兴许你是对的，我当雇佣兵的时间还是太短，街头巷尾的工作做得少，碰上这么一遭，有点大惊小怪了。” “其实挺不赖的。” 安洁莉卡露出坏笑。 “你以后还愿意接这种工作吗？” “指什么？” “就普通人的糟心事。” “呼~” 约翰瘫在皮革座位里，认真考虑后回答道。“应该是愿意的。” “你真善良。” “不，真的，驱使我的是贫穷和无聊，佣兵生活成本逐渐飙升，总得养活自己，就算是蠢货的钱也是真金白银啊。” 约翰从不用道德绑架自己。 他真需要开枪时从未犹豫过。 “现在昼夜连轴地跑，都是生活所迫，遇到这种打发时间又有钱赚的小事，也算调剂吧……” “嘴硬。” 安洁莉卡撑着下巴，看约翰狼吞虎咽。 他鼓起腮帮子说话。“该死，你这里的食物好吃到要把舌头嚼烂了，这东西也没在菜单上？” “嗯哼，限量供应。” “味道赞爆了，上架绝对他妈的卖爆，为什么总让我给你试吃？这是白捡便宜啊。” 约翰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都要被安洁莉卡养得挑食了。 “奖励。” 漂亮的女老板将腿盘在沙发上，利用着金属杆的反光观察妆容，随后冲着吉诺笑道。 “亲爱的，蹭个口红好吗？” 她嘟起嘴巴。 吉诺丢过化妆品，竖起中指。 她现在听完故事，吃饱喝足，准备回拳击馆，临走前拍了拍约翰的肩膀道。 “别灰心，伙计，她是直的，你加油。” 吉诺说完淡定地离开了，而安洁莉卡突然眯起眼睛对着约翰笑起来。 “你对我们的食材有兴趣吗？” “什么？法克……” 约翰突然警惕起来。 他停止咀嚼，盯着手里啃食过半的附骨肠，可千万别出现带纹身的皮冻。 “别瞎猜，纯正动物肉而已。” 安洁莉卡已经起身穿好西裤。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正好要去趟货源地，要来看看吗？” 【支线任务：城市农场】 【奖励：特供渠道[可选]】 博拉戈地下车库的电梯打开。 安洁莉卡走出门。 她蜂腰翘臀，香槟纹身从脊背延伸到腰窝，长腿西裤搭配高筒靴。 约翰将武器箱背好。 安洁莉卡让他带上狙击枪，据说是打鸟，但从三个满弹夹的要求来看…… 这“鸟”会说话的概率很大。 地库里色彩斑斓。 娱乐区蔓延过来的霓虹灯在闪烁，投影在墙壁上的涂鸦不断变化样式，贵宾区停车场专门在墙壁里嵌入了音管，能够利用回音增色。 西区消费的富翁客户会晃着身体走进座驾，在车门合拢之前，都还有种沉浸于舞池中的错觉。 此时正在播放的是某个活人乐队的新专辑。 安洁莉卡顺着调子扭动。 “如果你喜欢听歌，我有脑舞版本的小样，可以带回去独自享受。” “用超感芯片听歌？” “认真的吗？你享受过脑舞娱乐么……法克，瞧你副表情，竟然给我猜中了。” 安洁莉卡倒着走路，双手食指对准约翰，肆无忌惮地发出嘲笑。“告诉我，约翰，你平时享受电影和音乐是通过什么？” “订阅电台，缓存歌单之类的。” “谢特，AVI，MP3……这都是些什么老掉牙的储存格式，你平常有看超感芯片吗？” 安洁莉卡肆无忌惮地打听。 “有喜欢的体位和癖好么，说不定我能给你推荐几个不错的系列，我也是经营户，几乎认识商场里所有的黑市掮客和散货员。” 约翰顿感无语。 安洁莉卡无所谓，继续介绍道。 超感芯片的播放设备在不断升级，已经成为最基础的娱乐方式。 它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还有完整的感情和触觉信息，让你与拍摄者共感。 想象下： 你站在灯光闪耀的舞台前，万人呐喊的蹦迪现场中央，跟你喜欢的巨星们共同演唱，跟他们勾肩搭背，在贝斯和吉他手之间游走…… 环绕音炸穿耳膜。 舞台在微微颤抖。 感受到聚光灯的燥热。 这些体验只需要购买到对应芯片，再选个高级点的播放器躺在沙发上就能享受。 “我曾在公司跑运输，听电台的习惯也是从那个时候保留下来的，你总不能指望我握着方向盘的时候还要在脑子里看片儿吧？” 约翰插着兜，穿过停车场。 安洁莉卡笑着点头。 “你喜欢什么样的歌？” 【氛围纯音。（可选）】 【怀旧人声。（可选）】 【噪点摇滚。（可选）】 约翰欲言又止，笑着摇头——没想到连问及喜好都会跳出选项。 “公路音乐吧，怀旧点的歌，至少得是活人写出来的调子，用肉嗓子唱。” 约翰抿起嘴巴。“我摇滚听得少，至于音乐公司用软件刷出来的单曲……没什么兴趣，AI批量生产的东西乱七八糟，我时间宝贵，不想去当淘金工慢慢筛选。” “好吧。” 安洁莉卡若有所思。 微醺比基尼酒吧每天的营业额都很高，她在贵宾A区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立车库。 电子移门敞开。 “候嘞谢特！” 约翰的眼珠子跟着霓虹灯带一起发亮。 他站在门口，拎着包，像个从来没进过高档地盘的底层维修工。 首先是一辆雷霆迈尔斯。 营地战母艾隆娜开的铁壳子，就是这家公司的野兽MT450型号，半军用款式，更加注重防护强度和高科技系统。 安洁莉卡这辆的价格也是天文数字。 雷霆迈尔斯-侏罗纪ZT15。 民用领域王牌，当然啦，你要拿到手去改成军用装甲也没问题。 这玩意宣发的时候就一句话： 让你享受驾驭远古野兽的快感，纯粹的大马力去征服极端环境！ “法克！” 约翰有点流连忘返了。 车库里除了一台大家伙，还有两台市面上极罕见的摩托车。 底特律国际的赛摩。 意大利公司的手工载具。 “你起码得是千万富翁吧？” 约翰再次审视面前的姑娘。“开酒吧的利润能够达到这个量级吗？法克，你这地库的家当，会直接杀死雇佣兵行业的……” “谁没点副业和爱好呢？” 安洁莉卡笑着从墙壁上刷过。 升降台和电磁生物锁同时解除，燃料管灌注完毕后自动脱离，并在墙壁上投射出近期的车检报告。 “雇佣兵挣得就少吗？你才混几个月啊，银骑577和RCH的价位也低不到哪儿去。” “我那是非法所得。”约翰解释道。 安洁莉卡再次露出牙齿。“这几台车也不是通过纳税渠道购置的。” 她跨坐到摩托车上。 底特律公司生产的赛摩轮胎很粗，后座空间非常狭窄，初期型号甚至没有考虑过双人同乘，向内凹陷的弧度会让约翰坐姿很尴尬。 安洁莉卡搭在车把上笑出声。 “哈哈哈，收好你的枪，约翰，我们现在是要去正经地方哦。” “为什么你总喜欢调戏我？” 约翰沉默地搂住她的腰，站到地面上，将她拖到后座的位置，然后再绕行回去跨上驾驶座。 安洁莉卡背上枪袋。 她安然地环抱住骑士，义眼闪烁，将坐标直接投射到导航系统里。 嗡—— 赛摩的特质发动机启动，音浪通过配件微调，带出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咆哮。 载具窜出地库斜坡。 减震设备视坠落为无物。 降速转大弯，沿着直线开始提速。 弧线玻璃屏上投射出各种数字。 约翰手心的触点通过握把能够接收信息，视线右下角出现载具状态。 他们沿着城市飞奔，来到西区最边缘。 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外环线。 各大企业在这里修建起规模巨大的工厂。 每栋建筑都是拆了建、建了改，最后再爆破闲置，弄得周围满目疮痍。 它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通过高速路和检查口离开伊甸城区。 因为走私而爆发的枪战数量，跟明里暗里发生的公司竞争一样多。 烟囱遍布弹痕。 它们孜孜不倦地吐出污染物。 【伊甸城-西区工业园（旧）】 安洁莉卡的坐标是一处老式机械加工厂。 它占地面积非常广，紧挨着城市边缘，就连郊区刮起来的沙尘暴，都能够堆积到厂区空地上。 从外形上看是座立方体。 巨大的编码和旧LOGO已经斑驳脱漆。 工业废水从楼层缝隙和脱落的排水口里往下流淌，在墙壁上画出棕色、黑色的线条。 约翰停好车，环顾四周。 他看见了被撞开的铁丝网。 空气里有除了令人眩晕的废气，还有血腥和炸弹燃烧后的味道。 街面四周和建筑物表面遍布弹坑。 “这里像是一片战场。” 约翰扛起袋子，靠近安洁莉卡，防止角落里突然蹿出来几个劫道的瘾君子。 “除非你往菜里掺弹壳，否则我想不通有什么原材料需要来这种鬼地方进货。” “跟我来吧。” 安洁莉卡带他穿过架空层。 通过宽敞的卸货通道，再来到几架遍布监控器和暗哨的电梯前。 她刷过生物信息打开轿厢。 约翰跟着她一路往上，面前的电梯门在穿过十个楼层后突然变得透明。 于是他窥见了工厂的内部。 这里面竟然灯火通明，全机械照料下是一汪汪令人惊掉下巴的蔬菜种植地。 真实的土地！ 根据安洁莉卡解释： 许多城市边缘的农场主突然掌握了种地技巧——清理出被遗弃的荒地，寻找污染程度较低，并且能够恢复的土壤。 通过拆分废弃物，改装设备，制作出能收集并过滤酸雨的喷灌系统。 这群人在伊甸城独立战争后的几年之内，就开始尝试偷偷种植蔬菜。 感谢yesing123书友20200726133120499的打赏~~ ------------ 076：城市农场 电梯在飞速上升。 约翰透过面板，看见一个个洁白明亮的楼层里躺满了各种作物。 水雾朦胧。 工作者身穿隔离服和呼吸阀，像是生化实验里常见的科研人员。 【伊甸城-辐尘农场（畜牧区）】 安洁莉卡的通行权限只能抵达这里，为了确保安全，再往上的区域需要严格管理。 约翰走出电梯。 这是个工业风的楼层。 楼层挑高起码有七八米，周围大玻璃落地窗，有种草创公司工作间的味道。 脚下是粗水泥地面。 钢铁焊接出来楼梯，划分为下方会客区，以及楼上的独立办公室。 周围堆满了金灿灿的草垛。 约翰跟着安洁莉卡。 “我只在资料片里见过稻草。” “这些是塑料模型，农场主想要尝试用醇2的秸秆进行喂养……可惜失败了，即便是细胞改良的动物也无法消化那种纤维。” 安洁莉卡坐在木制长椅上。 落地窗其实是全息投影，外面能看见栅栏包围起来的红木谷仓，夕阳余晖下一望无际的牧场，甚至还有牛仔骑行的剪影。 “漂亮的梦。” 约翰如是评价道。 “是吧？” 头顶传来一个极粗的嗓音。 办公室房门合拢。 一个白发的老者从楼梯上走下来，金属双腿走在钢板台阶上非常沉重，身上估计没有多少个原装器官能正常使用了。 “这是根据我年轻时的记忆还原的，委托了一家欧洲公司，读取出我原本已经忘掉的景象。” 他头戴牛仔帽，身穿棕色SCHOTT飞行夹克。 水洗化纤长裤腰上，是一根非常漂亮的老式加宽的革质皮带。 “农场主，这里的主人。” 安洁莉卡与他拥抱，将其介绍给约翰。 农场主皮肤黝黑，胡茬很短，两鬓斑白且带有一块暗疤。 他像是个从怀旧电影里走出来的西部老家伙。 他伸手跟约翰相握。 指节粗壮，力道夯实。 “你是约翰，对吗？莉莉来之前，已经跟我提过你，怎么样，孩子，吃过农场食物以后，有特别的感觉么？” “味道不赖。” “哈哈，很好。” 农场主搭上约翰的肩膀，身上传来一股传统烟草的味道。 “你喜欢这处窗景么？” “挺平静的。” “是啊，在公司战争之前，我理解的巨型机械只是耕作用的设备而已，直到第一颗核弹在国土上爆炸，扬尘里钻出来的不只是战斗机，还有浮空车和持枪的金属机器人……” 他略有感慨，义眼闪烁。 高精度的仪器也无法复现那段美梦。 “我听过关于旧农场的故事，大马士革营地里有很多失去土地的流浪者。” 约翰顺势提到了南多。 农场主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解释了自己和流浪者的渊源： 公司开始掠夺水源和土地后，有些农民反抗失败后变成了流浪者。 还有些人选择团结。 他们将松散的私人土地合并，随后组成联盟，将手里的权势转化为武器。 “我们组建起自己的公司，招募雇佣兵，武装起牛仔和农夫，将畜牧业搭上国际贸易的便车……随后扩张、上市、增加自保的能力。” 农场主讲述起那段辉煌岁月。 他撑着金属打造的栅栏，像个在麦田边惆怅的家族族长。 “我们成为了资本，却也分崩离析，两轮公司战争后再也跟不上节奏，大面积核战爆发了，污染掐住了联盟的喉咙。” 公司胜利了。 庄园主们的反抗宣告失败。 这位老人带着资产来到伊甸城。 他将目光聚焦到钢铁丛林的都市中，耗费毕生资产供养起一座城市农场。 约翰有点不理解。 伊甸城居民每天在合成蛋白和难以直视的糊糊中艰难度日，有这种技术在，为什么不大面积应用，再直接上市？ “每家企业都在盯着。” 农场主三两句就给约翰点透了。 “我如果小范围搞，就是挣钱，跟他们在做的事情差不多，但如果我动作大一点，就是在跟食品企业正面对抗了。” 城市农场说起来简单。 它却不是一个平民项目。 实际运作需要的技术和资源非常庞大。 独立战争后，光是清理放射物的工作就持续了几十年，直到现在，伊甸城边境之墙以内的区域，还有一部分的辐射指标高于极限值。 拿土壤采集举例： 除了需要清理辐射以外，公司还在持续扩张，遍地兴起的工厂不断地往土壤里投放有害物质。 而这帮畜生绝对不告诉伱——他们的实验室最近又整出了什么要命的化学物质。 你得去不断解析，对症下药。 土壤已经坏透了。 种子也有问题。 世界上曾经耳熟能详的作物，无法在如今严苛的环境里生存，即便无土化，加上水培，或者实验营养基底也无济于事。 实际上…… 人类从未停止过相关研究，公司通过转基因技术培育出了新的农作物。 这座建筑物内有一大半的技术，都是通过各种途径从盖亚细胞搞到的。 它作为顶尖生物企业，在动植物的研究方面非常成功。 农场主骨子里透着野性。 他对约翰说道： “为了搞到这些技术，我还挂着公司的悬赏，如果哪天缺钱，可以试着往我脑袋上开枪。” “法克，认真的？别让我产生这种念头。” 约翰觉得这话题挺地狱的。 至于其他企业： 比如柏拉图、筏岐工业之类的也掌握了类似的技术，并在农作物、海产品等方面各有突破。 它们只会想着怎么利用这些东西发财，或者供给特权阶级享用。 生鲜食品成本高。 这一小片田垄的前期建设，就要一台伊桑伯格超跑的资源往里砸。 它的客户群体却很小。 农场主挥手在茶几上划过。 玻璃表面投射出广告，提到一罐由室内花圃培养出来的无污染天然蜂蜜。 【拍卖价：300，000】 “谁能负担这样的价格？” 农场主苦笑片刻，转过身，再次挥动手臂。“我们的客户居住在云端里。” 墙壁上的窗户幻象全部消失。 幕墙翻转后透出伊甸城的夜景。 摩天大楼于风中静默。 斑斓的霓虹光雾在工厂烟云间呼吸，各种飞行器和跨城轨道组成了它的脉搏。 安洁莉卡收起膝盖。 她一条腿落在地上，一条抵住凳腿，笑道： “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能上菜单了吗？” “法克，填饱肚子的成本翻好几倍，我最近吃掉了不少钱啊。” 约翰有些遗憾。 他如果没有在雇佣兵里混出头，恐怕混到死都没啥机会吃上一顿天然动物肉。 农场主听后却是摇头。 他正在尝试扩大生产规模，降低成本，让更多生鲜食品流通到底层。 散货给安洁莉卡这样的店主就是一个尝试。 “这算是砸公司饭碗吧？” 约翰听出了其中的凶险性。 合成蛋白制品和工业肉袋泛滥，这些东西已经占据了伊甸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市场。 如果生鲜食品走向民用，会摧毁无数企业辛苦培养起来的消费习惯。 “是啊，挺操蛋的，老子得罪了不少人，如果哪天真挂了，不如找个熟悉的，拿我的脑袋去找公司狗领赏，利益最大化嘛。” 农场主笑起来，插着腰，凝视着黑夜里的伊甸城景象摸了摸遍布胡茬的嘴角。 土壤被人类的战争亵渎。 世界分崩离析。 公司巨头们都饱含敌意——他们都想把资源分配到更加“重要”的事项上。 心脏都能被植入体替代。 责任感和良知还未找到替代品。 世界似乎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垃圾食品能满足基本需求，即便抱怨再多，秩序也不至于崩溃。 普通市民有足够的食物来源。 上流人士有自己的享受渠道。 “还有些人觉得，口腹之欲无关紧要，在这座像屎一样操蛋的城市里，活着都够呛了，谁会为了一口绿色蔬菜去掀起土地革命呢？” 农场主尝试过。 战争在几十年前就宣告失败了。 他语气淡淡的，却是把过去做了个总结。 农场主回到木椅上坐下： “农场扩张的动作，让某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混球紧张了，他们想要申请搜查令，通过企业资源搞死我，但老子在伊甸城也不是白混的，议会和媒体那边被稳住了……” 他眼神变得如钢刀般锐利。 “明面手段没辙，就开始搞小动作。” 帮派混混、雇佣兵、飞车党和其他对自己种地不感兴趣的团体都收到了消息。 最近在西区的取货点频繁爆发枪战。 “尸体增加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全都剁碎了拿去卧肥或者喂猪……” 农场主发现约翰的表情略微有变。 “啊哈，我开玩笑呢，小子。总之我暂时还稳得住现在的场面，黑金帮跟我达成共识，有些人手充裕的雇佣兵也被我收买，周围都是巡逻区。” 农场主是旧美国的硬派风格。 他为战争做好了准备，甚至对此抱有期待，哪怕是想偷他一个西红柿都要挨枪子。 “我听安洁莉卡说，你有自己的原则，所以约翰先生，你愿意接我的活吗？” “雇佣兵的规矩，看价钱。” “非常好，诚恳是合作的第一步，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给你结算，以后在城市里遇到我的客户被小鬼们哄抢，只要你出手，我按照人头算钱，不管得罪谁都说是我干的。” “别急，你得把买卖说清楚，怎么结算，具体的价格和兑付方案。” 约翰非常冷静。 他没有为理想浪费子弹的打算。 农场主也很喜欢他这样的风格，于是拿出一份筏岐工业对公客户的合同。 根据安保等级，在暴力冲突中，对普通敌对目标的击杀有具体报价。 农场主愿意按照顶级公司雇佣兵的价位付钱。 “约翰，钱挣来就是要花的，你都混到今天难道就是为了嗦蛋白糊度日吗？” 他提出用特供渠道结算——给生鲜食品，不管是原材料还是成品菜肴都能送货上门。 “随你选择，孩子，这些东西，光是有钱也不见得能够买到。” “城里有生鲜餐厅。” “你愿意付服务费和品牌溢价吗？我给你可不会有差价，也不会见人下菜碟，遇到质量问题还能到工厂里跟我面谈。” 农场主搭着木质长椅，掏出金苹果烟盒。 “伊甸城里有一个算一个，不都是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去玩命么？” “法克，都给你说完了。” “咱俩既然都是当成生意谈，我也要验货，安洁莉卡把你的本事给吹上了天。” 农场主笑着点头，再认真说道。 “约翰，你得证明，自己比那些在楼下站岗的雇佣兵值钱，在委以重任之前，你先去麦田里把野鸟和田鼠打了。” 【任务目标更新】 【击败“野鸟”0/7（未达成）】 【击败“田鼠”0/11（未达成）】 约翰跟着安洁莉卡离开。 “这打的什么哑谜？” “等会就知道了。” 安洁莉卡刷开电梯门。 农场主给了授权，能够直达工厂楼顶，刚走出金属移门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 “朝天上看。” 安洁莉卡把自己归于非战斗人员。 “抓紧时间，等会地面上还有呢。” 约翰端着智能狙击枪走出平台。 建筑楼顶面积很广。 这座城市农场有很多大型设备只能安放在楼顶，透过厚装甲和ICE固件，还能听到它们发出巨大的翁鸣声。 此时有一伙敌人在试图毁坏设备。 它们就是野鸟。 约翰开启扫描——空中盘旋着几台查打无人机，还有看不出型号的浮空车在对地扫射。 弹壳叮铃咣当的落下。 “候嘞谢特！” 约翰翻滚着躲到掩体背后。 他旁边有两台换弹结束的炮架开始对空反击，空中划过白色虚线，在伊甸城居民头上下雨，工业区都是些廉价住宅。 谁出门谁倒霉。 约翰低估了农场主口中的战争，只是没想到因为几颗蔬菜能在城市里搞出这么大阵仗。 浮空车编号已经模糊。 机枪手虽然身穿重甲，却不符合任何一家公司士兵的典型特征。 应该也是雇佣兵。 约翰周围也有好些人，全是农场主的手下，带着EMP发射器控制无人机，还有身穿潜行服的黑客在跟对方拉扯。 约翰搞清楚战局，也开始工作。 他淡定地拉栓反架，义眼接取标准镜的信号，在黑夜中捕捉到几个红色数据标出来的方框。 【武器：柏拉图夜宴BI-06】 砰—— 咔嚓。 约翰淡定地拉枪。 砰—— 他迅速射出第二发子弹，与此同时，刚才击杀的机枪手尸体落在前方。 设备尖端刺穿了对方的身体。 内脏和血水淌得遍地都是。 砰—— 约翰还在开枪。 他每一发瞄准都很冷静，也都能有收获，随着主要火力点被压制，开始攻击驾驶员。 嗡嗡嗡~ 悬浮射击的浮空车被干爆平衡仪。 屋顶上陆续弹出好几个脑袋，队内语音里不断地在询问，也有人注意到约翰，于是按着太阳穴跟其他雇佣兵报告。 “找到了，挺牛逼的。” “自己人。” “老板找的狙击手。” “草，他好准。” 感谢年少ONE梦书友20181031171518682 yesing123的打赏 ------------ 077：打手也是演员 约翰收起枪回到走廊。 安洁莉卡帮他刷好电梯。 液晶控制面板的数字不断减少。 “干得漂亮，约翰。” “真的吗？把我当高级雇佣兵，嘴上捧得天花乱坠，做的还是打手工作，杀几个人，站岗看设备……没区别嘛，我以为你是老客户了，原来刷脸也不顶用啊。” 约翰推动枪栓，苦笑两声。 “农场主想要验验你的本事，也很正常，他是个很牛逼的老头儿，如果心思不够复杂，早就被企业佣兵搞死一万次了。” “理解。” 约翰没那么矫情。“公事公办嘛。” 电梯轿厢稳稳停靠。 他们回到了刚才遍布摄像头和巡逻守卫的架空层，在跟农场主谈话期间，城市农场外面已经打成一团了。 约翰暗自佩服那老头心大。 这种程度的巷战绝对要霸占新闻头条，就连尸位素餐的条子们都无法视而不见。 农场主却淡定地坐在办公室里吹牛逼。 飞车党的摩托车队穿过街巷。 那些尖啸和怪吼在工业区回荡。 哒哒哒哒~ 疯子们龇牙咧嘴，穿着皮衣，将义体改造的刀口暴露在空气里。 嗡嗡~ 摩托车队昂起前轮。 他们顶着自动炮台往前送，压缩喷火器吐出火龙，把周围的杂物点燃，手持炮管开始往外蹦炸弹。 “该死！躲回去。” 约翰按着安洁莉卡的脑袋，让她顺着掩体从建筑物一楼躲进去。 架空层周围发生爆炸。 一些原本就在此防守雇佣兵咬牙咒骂，各自开始寻找掩体。 自动炮台正常运作，枪管摇摆，在崩飞的碎石瓦砾中喷吐子弹。 水泥墙表面被炸得剥落。 暴露出内部加固层。 农场主在自己的“堡垒”上投入了重金——老旧工厂只是表象，内部固若金汤，没有专业的爆破手段和重火力，很难撼动这座建筑物的根基。 约翰还在思考：明天伊甸城新闻会如何报道这次冲突？ 突然就听见近点发出砰的一声。 劣质的街头燃烧弹在立柱上摔碎，钢板被打成筛子，蠕动的火蛇掀起热浪，掠过掩体背后的每一个雇佣兵。 约翰掐着火力间隙探头射击。 他发现周围有好几个枪口同时开火——这些驻扎在楼下的守备力量更专业，目测都是一些混迹街头的好手，或者早就成名的赛博雇佣兵小队。 飙车党攻势虽猛，实际上啥也不是。 他们就像是趁乱打杂商店的强盗，靠着声势给自己壮胆。 【检测到通讯信号。】 约翰接收到一个提醒。 他在楼顶打野鸟的时候，就已经被农场主麾下的士兵注意到了。 掩体后面躲着好几个人。 有个穿戴齐全的士兵朝他挥手。 这不是打招呼，而是用体感交互的方式，把通讯频道的信号甩过去。 约翰确认连接后耳根子就炸了。 各种脏话和怒吼让他脑袋生疼。 约翰开启过滤和降噪，最后干脆把全队静音才稍微舒服一点。 他独狼习惯了。 打团战反而碍手碍脚。 接收团队信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共享黑客的信息。 作为赛博时代下重要战斗成员，这些人能通过网络接入仓骇进敌人的系统，通过扩散标记搞到敌人的坐标，再发送到同伴的义眼上。 夜风呼啸，枪声四起。 工业区看似炮火连天，混乱不堪，实际上对面的信息已经完全透明。 一群擅长搞氛围的飞车党罢了。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虹膜上带有数据流的靶子，以为自己融入了夜色，实际上跟大街上裸奔没区别。 约翰躲过燃烧瓶和导弹，找了个步枪难以瞄准的位置开始架狙。 砰—— 他冷静地射击，尽力瞄准，剩下的交给运气和顶级芯片。 一辆越野摩托的司机被击中肋骨。 他连人带车在路面上翻滚。 乘客被后面的车辆撞了好几次，最后尸体滚到一处铁丝网隔起来的空地上，生物信息显示没救了。 这也是黑客参战的魅力。 战场上不用再近距离验尸——只要在数据层面上监测到生命迹象消失，就不用考虑补刀问题了。 头车的暴毙引起了连锁反应。 尸体和载具擦出火花。 紧随其后的几辆车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死亡摆头，骑手们需要控制车把，还要在枪林弹雨里闪躲。 约翰寻找目标，不断开枪。 这场战斗没什么压力。 虽然看着声势浩大，说穿了就是防御反击，堡垒力量非常给力！ 约翰突然想起第一次去避风港公司。 埃登的小队跟马多克斯帮成员战斗，全程也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悬念，队伍频道里甚至都没有太多沟通。 约翰挨个狙杀。 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农场主将袭击者称之为野鸟和田鼠。 跟打靶子没区别。 约翰的表现中规中矩，主要是击杀率高，出手基本都有收获，所以在战场上很容易引人侧目。 但神枪手是虚假的。 约翰胳膊里是合金骨架，能够承受市面上常见的武器后坐力，手里是顶配传感器，带有高级弹道辅助，拿起来就是手感火热的状态。 今晚最大的功臣是枪。 这把柏拉图夜宴是实验室产品，还没有大规模投入市场，参数拉满，稳定性和内置芯片都是最顶级的设计。 它的设计概念就是为了应对像今晚这样混乱的街头战斗。 属于是将枪械优势最大化了。 除了约翰和雇佣兵以外，周围的智能机械也在发力。 炮台的枪管早已通红。 道路四周的隔离桩升起，侦察无人机始终在头顶上盘旋，周围一条条带有钢锥和缓冲器的水泥柱把载具拦死。 雇佣兵离开掩体前压。 约翰却是收枪回退，把自己从语音频道里剥离出来，到建筑里就看见插着胳膊在谈笑风生的安洁莉卡。 “你没去追击吗？” “没有必要，今天杀人太多，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农场主是按人头发钱的，聪明鬼第一时间就去收割了，现在出发，也就捡点残羹剩菜，我更不想动弹了。” 约翰如是说道。 他从武器袋里掏出配件，开始给枪械进行检查。 安洁莉卡点头赞同。 她周围都是些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没有穿戴战斗装备，光看表情就是一群不简单的家伙。 他们应该也是来做生意的散货老板，在伊甸城里都有各自的场子。 安洁莉卡寒暄结束，暗示约翰离开。 他顺着提示来到后门停放载具的地方，就看到了来时驾驶的摩托车。 【已新建联系人-农场主】 【视频通话（请求中）】 约翰接通电话，再次见到了精神抖擞的幕后老板。 农场主此时已经脱去外套，似乎正准备享受一顿精致的晚餐。 “哇偶，伱心情不赖嘛，难道是玻璃隔音太好，没让你听见外面的响？” 【别闹脾气，约翰，我知道你干得不赖，我是掏钱的，验验货很正常，是你要跟我公事公办的对吧？】 农场主语气平静。 约翰撇撇嘴，跨上摩托车。 “又有什么安排？”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块料，我信得过你，帮我去拜访一个客户，顺便再问点东西出来，详细信息发给你了。】 农场主义眼闪烁。 约翰立刻就收到了一笔钱。 “结账够麻利的？这算什么，预支的酬金还是封口费……” 【想什么呢，孩子，这是你刚才清理农场的费用。我跟公司狗和中间人不一样，发钱的事情永远是最早越好。以后也是，只要是觊觎我农场的混球，你崩掉一个，我给一笔钱，保证在尸体凉透前到账。】 农场主插起一块色泽漂亮的肋排，发出非常野性的咀嚼声，再道。 【好好阅读短信，把活干漂亮，你必须拿出最专业的态度。】 电话挂断了。 这老头的性格其实有点恶劣，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都非常硬派、狠辣，跟他作对是需要勇气的。 约翰苦笑摇头。 拿钱办事，做好就行。 他的义眼不断闪烁，将文件解析完毕，开始闪过一张张照片。 城市农场最近在扩大规模。 他们将部分蔬菜和肉类推广到中下层的消费阶级中，受到哄抢和好评。 市民们受够了蛋白糊糊的荼毒，转变为生鲜食品的拥护者。 然而事情出现了转机。 最近收到好几份反馈，食用过天然肉类的部分顾客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虚弱，甚至消化系统紊乱的症状。 目前排除了传染病等因素。 农场主彻查了生产链，回收产品，并且做了非常详细的检测，各项指标都符合安全标准。 证明肉类本身没有问题。 刚开始以为是个例。 但随着市场逐渐扩大，食用过天然肉类并出现不适症状的顾客越来越多。 农场主仔细对比后发现一个细节。 这批货物同时还卖给好几家高档餐厅，运到那些奢华的摩天大楼里面，供应给公司狗们享受，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 他觉得这是食品企业的暗算。 经过调查： 运输链上有个对接上流人士的二手贩子非常可疑，那些销往富人区，却没有出现事故报告的肉类都是经由他手。 【要么就是肉有问题，但这家伙手里掌握着某种技术，能够消除隐患，约翰，你帮我去拜访一下，问出点东西来。】 【当然啦，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理由随便你编造，我只看结果，如果实在处理不好，审讯结束后就……你懂的。】 约翰阅读完简报，看到了一个坐标。 【任务目标更新】 【找到中间商，询问情报。（未达成）】 【不留痕迹。（可选）】 约翰环顾四周。 他脱掉工装外套藏起来，然后从飙车党的尸体上拔下一件带有恶鬼图案的夹克，再把自己的防沙围脖竖起来。 赛摩发出轰鸣。 约翰伪装完毕扬长而去。 他没有带上自己的狙击枪，而是从尸体上找了把动能微冲。 【伊甸城-西区工业园边缘】 一辆低调的商务轿车在等红绿灯。 这段时间刚好是工厂夜班和凌晨换岗的重要时间。 街道两侧全是半死不活的普通市民。 红灯在跳动着数字。 阿马德手指上戴满了戒指，腕部是一条昂贵的机械金表。 他搭在方向盘上，随着电台里的摇滚乐晃脖子，副驾旁边还散落着好几枚致幻程度较低的兴奋剂。 轰鸣声由远及近。 “妈惹法克……飙车的鲨币。” 阿马德嘟嘟囔囔，盯着后视镜，便看到一辆摩托昂起前轮在街道上疾驰，还以为是飙车党炸街。 “最好撞死你个……谢特！搞什么……” 那摩托冲向了自己。 砰！ 摩托车直接冲上马路牙，腾空而起后重重落在后备箱盖板上，随后撵着车顶和前挡风玻璃开过去。 阿马德尖叫起来，想要打方向盘。 红灯前面乱作一团，车辆把路口给堵死了。 约翰漂移转身。 他拿出冲锋枪，对着引擎盖一通乱扫，直接清空弹夹。 “啧。” 动能微冲的火力不敢恭维。 这一梭子下去竟然只是加了点弹孔，连一缕黑烟都没有冒出来。 约翰丢掉枪，掏出左轮。 砰，砰！ 前面的轮胎爆掉了。 阿马德知道是冲自己来的，于是连滚带爬的翻下车，借助拥挤的车流逃亡。 伊甸城好市民对这种冲突太熟悉了！ 他们全都绕开阿马德，眼见他靠近，立马调转方向。 冤有头债有主。 约翰轰起油门，再次冲进狭窄的道路左右漂移。 砰！ 他举枪射击，打中了对方的手臂。 阿马德吃痛瘫倒。 约翰发出警告。“你要是再跑，就会变得很难收场了！” 对方听罢放弃了挣扎。 街头追杀就这样结束了。 约翰开车上前，将他逼到旁边一处围墙坍塌的空地里。 荒草和土堆间有几个流浪汉的棚子。 里面空空的。 “嘿，等等，你没有立刻毙了我，肯定是有需求，可以谈，兄弟，求你了，什么东西都有个价对吧？” 阿马德试捂着胳膊。 他今天嗑药送货，枪伤其实不咋疼，就是心尖颤抖得厉害。 约翰下了车，举起枪。 他用来时就酝酿好的情绪破口大骂，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你们这帮骗子！” “什么？说清楚点，哥们，我是做货物贩卖的，不是开赌场的。” “去你妈的！” 约翰给他一巴掌。“我弟弟吃了你卖的肉，现在还下不来地，但那些住在大豪宅里的公司狗屁事没有！” 阿马德欲言又止。 约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确定这家伙真有料，于是把枪管子抵在对方脑门上，继续用虚构出来的弟弟做情绪突破口。 “想好了再说话。” 枪管有点温热。 阿马德浑身抖了一下。 感谢 6166、书友20240215162002738、yesing123的打赏 ------------ 078：无福消受 “嘿，好，好的，伙计，别乱掏枪好吗，稍微手抖一点我就完蛋草了，咱完全可以慢慢聊，你把枪拿远点先，这玩意让我讲话不利索。” 阿马德蜷缩着抬手。 他想尽量远离左轮的枪口，又怕激怒对方导致走火。 街头枪械没保证。 这种组装货最容易出问题，多少歹徒挟持人质失败，都他妈是因为手里的家伙不够靠谱。 约翰启动了义眼里的录制功能。 弥赛亚公司二代以上的产品都带录像功能，最新的民用款甚至还能录制超感芯片的原片。 当初还有谣言说公司服务器会通过客户的眼睛窃取隐私，危机公关一波，就再没有后续消息了。 对普罗大众而言没啥影响。 他们没有商业机密值得盗录，至于私生活之类秘密……在皮肤和脸蛋都能替换的时代真不算什么。 约翰的义体都被黑光泡透了，倒是不用担心数据外泄。 他有点入戏了，怒吼起来。 “你他妈到底在肉里做了什么？” 阿马德有点欲哭无泪。 “我屁事都没干，伙计，行吗？太冤枉了！” “想当硬汉，嗯哼？好吧，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和嘴巴哪个更结实……” 约翰调转枪口，对准他胯下。 阿马德露出一幅吃了屎的表情。 “最近确实有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但肉真的没问题，我发誓！不信你就找懂行的做检测，这些货都来自西区辐尘农场，比食品公司的质量好多了！” “耍我玩呢？” “动动脑子啊，兄弟，我……喂喂喂，别开枪，我错了，你冷静点好吗？你想想看啊，有钱人肯定比你还惜命，肉传出了质量问题，肯定第一时间就调查了，我有些客户住在市中心，他们的手段比咱们厉害多了。” “调查结果呢？你肯定知道。” “没错，但我说出来伱信吗，别听完一生气就把我崩了。” 阿马德瞻前顾后，屁话贼多。 约翰其实很理解： 他摸爬滚打混上来，刚积累点财富，还没有逛完高档场所，没摸过顶配豪车，就连收藏的超感芯片都没有看完…… 他不想死在一颗子弹里。 这种人不能急，恐惧会压过理性，搞不好要跟你殊死一搏。 约翰放下枪。 阿马德喘了几口气，差点吐出来。 约翰眯起眼睛：“你就这胆子，还敢跟公司狗搅合在一起？如果有中间人觊觎你的生意，直接把生意盘过来，还不是照样完蛋。” “该死，你说得真对。” “你把事情撂干净，内容我自己会判断。” 约翰恩威并施。 “刚才街面上可是响枪了，条子就算再磨蹭也得来现场打个卡，想保命就抓紧时间。” “我再说一次，肉没问题。” 阿马德翻过身体，借助体重压着胳膊，让自己稍微好受点。 “顾客出问题是因为消化系统故障……妈的，说白了就是……” 他表情有点复杂。 “那些生病的人，估计大半辈子都是吃蛋白糊糊跟昆虫制品活着的，把身体搞坏了，懂吗？就像是嗑药过度的毒虫，喝水都觉得发苦。” “消化不动？” “差不多吧，他们的消化系统估计都没见过天然肉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某种……进化吧，这样讲可能有点畸形，但道理差不多。” 阿马德苦笑摇头。 “胃和肠子突然遇到生鲜肉类，懵逼啦，吸收出现问题，导致各种毛病！” “瞎扯吧，昆虫肉恶心点，不也是天然的？生物大规模灭绝之前的原始人吃生肉都没事。” “我做食品供应有段时间了。” 阿马德说起话逐渐变得冷静。“你没看见过那种在塑料袋里培育出来的肉袋，合成物里面的科技含量比我身体里塞的廉价义体都高。” “法克，呵，你他妈在逗我。” 约翰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阿马德落冷汗了。 枪伤让他很痛苦，却还是尽力回答。 “消息确切，有公司做过测试，就是最近市政新闻里说的流浪汉救助项目，其中就包括饮食习惯分析，我还有原件呢，你要就拿去。” 他压着伤口不便动弹。 约翰从他口袋里抠走一张数据芯片。 证据搞到手了。 他结束了录制。 阿马德此时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伊甸城农场饲养的生物，也是经过基因改良后的品种，是盖亚细胞的研究成果，利用保存良好的信息进行克隆再造。 约翰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远洋白鳍鲨。 【任务目标更新】 【答复农场主。（未达成）】 约翰环顾四周，准备撤离。 “嘿，你。” 阿马德突然叫住他。 “额，我不知道你弟弟从哪里搞来的肉，但消化系统故障不致命，搞点药剂调理一下就行。” 他自嘲似地摇摇头。 “公司狗没有对外透露实验信息，其实只要从混合肉过渡到纯肉，就可以逐渐适应生鲜食品。” “为什么告诉我？” “打牙祭又不是啥罪过，谁生来就活该吃蛋白糊糊度日吗？我在街头卖命，也只是想让日子过得舒服点。” “……” 约翰沉默片刻，从怀里抽了一根止血剂丢过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 赛摩的轰鸣声掠过工业区街巷， 晨曦和工厂烟雾就像是盖在伊甸城身上的滤镜。 透过高科技义眼，看见的全是破事。 约翰没杀阿马德。 这个人就是個散货的。 左手是农场主，右手是伊甸城的公司狗们，看似吃两头，实际上也就是个高级点的打工人。 【伊甸城-辐尘农场】 约翰丢掉沾满臭味的飙车党外套，回收藏起来的装备，再穿过架空层。 雇佣兵们没有阻拦。 天逐渐放亮。 战场需要打扫。 雇佣兵位于前线，拥有第一轮搜刮战利品的天然权利。 这毕竟是农场主的家门口。 他为了保证“花园”整洁，将杂活全都交给了专业的清洁公司。 于是约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陌生人活跃在四周。 【宿醉派对保洁公司】 统一的制服。 专业的设备。 高压水枪冲过泥泞沾血的路面。 工人们依次扑灭建筑残骸间劈啪作响的火苗，整理战利品，处理尸体，拆分用不着的载具和枪械…… 约翰走进电梯。 金属门再次合拢。 数字跳动。 一段时间后门板变得透明，又看见了一层层的生鲜种植区，音响里也传出毫无感情的广告语。 【辐尘农场-畜牧区】 约翰回到了堆满塑料草垛的房间。 安洁莉卡跟他打招呼。 农场主在房间里踱步，义眼泛光，数据插槽旁边的灯亮起。 他正在通话。 “你拿盆接着自己喷出来的屎吧。” “普通的RPG？那他妈是导弹型号，就是撕掉了筏岐工业的标签而已，昨晚在老子脚底下响了好几次。” “飙车党能搞来浮空车么，还没有序列号，全都是亡命雇佣兵。” “这件事没完！” “把原话放出去，谁动我客户，我就把谁的肠子扯出来喂猪。” 约翰默默听着，却忍不住想到： 农场主嘴上在保护客户，刚才却毫不犹豫地要干掉阿马德，说到底，维护的只是辐尘农场的生意。 约翰端起红酒，给自己倒上。 农场主结束通话。 他摘了牛仔帽，伸手撩过短发。 “辛苦了，约翰，希望你带了好消息。” “我不确定。” 约翰表情淡淡的，义眼闪烁，伸手将一份录制文件发送给安洁莉卡和农场主。 她既然坐在这，就不用避讳。 约翰又掏出一张芯片丢到桌面，作为补充证据。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 农场主神情严肃地看完全程，随后拧着眉心长长地呼了口气。 安洁莉卡没说话。 她只是盯着约翰的眼睛。 农场主翘起腿，伸手摩挲着自己短粗的胡茬。 虎口的人造革沙沙作响。 他喃喃自语。 “啊，该死……我他妈始终认为问题出在自己和其他公司身上，谁能想到，竟然是因为市民吃不了。” “这没啥大不了吧？” 约翰搞不懂这有什么影响。 “芯片里应该有写，可以从混合产品过渡到纯肉，慢慢调整呗。” 农场主先点头，又摇头，再苦笑一声。 每一家跨国的食品公司，都是从混合制品开始，慢慢向利润妥协的。 约翰问道。 “这不一样吧？这间工厂不是你说了算么。” “你说得对，约翰，但离开这间工厂以后呢，甚至都不需要出西区，就有好几个说话硬气的家伙。想要在伊甸城混好，就得符合各方的利益，再把苦头给吃进肚皮里。” 农场主闭上眼睛。 “如果开始做混合肉，我就变成了他们的模样，彻底把手伸到别人碗里了。到时候会被比较，一家辐尘农场和一家国际食品公司，哪个能带来更多利益？” 农场主在旧美国的私家庄园反抗中得到了一个教训。 “想要化身恶龙获取力量，到头来只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同流合污是有代价的，约翰，那些自己嘬一口叶子当做戒毒示范的，都是鲨币。” “调查清楚了，但什么都做不了？” 约翰问道。 农场主没有回答，沉默许久，突然反问：“阿马德死了吗？” “没有。” “好吧，做得不错，给你打一笔封口费，剩下的部分就按之前说好的，回头给你供应餐食可以吗？” “我没问题。” “你想吃好东西就联系安洁莉卡，配送上门或者生鲜快递都没问题。” 农场主的眼神再次变得凌厉。 他又要继续打电话了。 不管如何，昨夜的袭击触动了他的底线，政治和武力两方面都要反击。 肯定会延伸出更多脏活。 包括暗杀和商业情报盗窃之类的。 农场主听说阿马德还活着，就知道约翰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标准。 那些脏活累活不见得会接。 约翰倒没有道德束缚。 他只是这两天太累了，收入也足够应付目前的开销，没必要逼死自己。 他收到了钱就起身告别。 安洁莉卡一起走进电梯。 【支线任务：城市农场（完成）】 【奖励：特供渠道[安洁莉卡]，酬金】 嗡—— 赛摩的轰鸣在西区炸响。 工业区恢复忙碌。 各种大型设备的噪音透过混凝土墙壁传出来，空气里满是刺鼻的味道。 红灯在闪烁。 大型运输车的液压孔呼哧带喘。 约翰瞥向旁边的一块广告牌。 玻璃屏右下角还有未干的呕吐物。 画面中的市政工作人员正在呼吁公民们进行呼吸系统改造。 “绿灯，不走吗？” 安洁莉卡抱着约翰。“在想什么？” “你给我和吉诺吃的，是混肉还是纯肉？” “混肉。” “嗯……是做实验么？” 约翰骑着车，没听到回答，也没办法转过去看安洁莉卡的表情。 他以为沉默就是答案。 安洁莉卡说道。“我认识阿马德，芯片里的内容我看过。” “什么？法克，那你直接转交农场主不就行了，还让我跑一趟送他吃枪子！” “农场主会信吗？” 安洁莉卡反问。“还是会有试探，会派其他雇佣兵去拷问阿马德，但我希望是你去，这样阿马德存活的概率大一点。” “你在赌我的道德底线？” “不，道德是贬义词，应该叫行事风格，我喜欢你干活的样子，怎么说呢……还挺可爱。” 安洁莉卡贴得更紧。 手脚也变得不太老实。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停车场】 “没日没夜的跑，结果发现，街面上在混的人没一个嘴巴诚实的。” 约翰拎起包准备离开。 滴，滴滴。 车库金属门合拢。 他转过来。 安洁莉卡上前环住他的肩膀，将他轻推抵靠在门上，眯起眼睛，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这么生气？” 她调戏约翰也不是一两次了。 “跟我来。” 电梯直达她的家门口。 安洁莉卡的房间在隔壁栋，跟约翰公寓布局差不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说不出来的香味。 窗帘拉上来。 灯带调得非常柔和，能够看清楚房间的布局却显得有些昏暗。 她蹬掉鞋子，扔掉约翰的包，带他直奔卧室的床榻。 约翰晕晕乎乎，听见抽屉被拉开。 他以为会是安全措施，却握到一个碳纤维外壳的播放器。 头顶还有个大型渲染装置。 安洁莉卡哼着歌。 约翰苦笑着摇头。 “就这……跟你一起看片？” ------------ 079：当雪漫过山脊 “你得学会用科技找乐子。” 安洁莉卡换了套深潜服。 她举起手中的防尘夹，里面是一张收藏级别的芯片。 设备跟头环连接。 安洁莉卡不断地在修改参数，还丢给约翰一件同款的柏拉图深潜服， “穿上它。” “看片还要换衣服？” “你以为我这里是廉价影院吗？让你见识下好东西。神经传感只是脑子在骗伱，但这玩意能让你的皮肤也发挥作用，触觉增幅……嗯，就是身临其境嘛，当然啦，也能防止身体过热。” 约翰虽然没怎么用过超感芯片。 但他不止一次在樱花十字街看见过。 那些佩戴播放器光着下半身，不断抽搐的同时发出各种淫笑。 约翰和安洁莉卡各自戴着一个头环，相当于便携式的播放设备，而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机器就是大型渲染装置。 “可以两个人一起看？” “神经同步渲染，录制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起，这是项新技术，以后会彻底掀翻超感芯片市场，我们手里这份是原作者的私订版本，绝世好货。” “别烧坏脑子就行。” “你会喜欢的。” “别告诉我是公路电影，车我都要开吐了。” “嘘~” 天花板上的设备爆发出闪光。 【检测到数据链接】 【义体接入许可/默认】 【神经传感同步中，重试，服务器超频尝试，无附加载体……】 约翰眼前掠过一段文字。 他还在担心黑光暴走，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紧接着感到一阵刺骨寒意，嗅到了真木头和野草散发出来的味道。 咔嚓。 火星子蹦跶两下。 一盏煤油灯亮起来。 安洁莉卡跟他同时出现在帐篷里。 “法克，这张脸！” 约翰有点懵逼。“超感芯片是重复录制者的记忆，这是你自己录的？” 安洁莉卡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呢？只是把接入者的生物信息导进来替换罢了。” 这段芯片技术含量奇高。 它不仅能重复录制者的行为，甚至允许观众进行自由发挥。 相当于实时渲染。 【设备：坠网Ap version播放器（已骇入）】 约翰眼前闪过文字。 他的脑袋突然变得有点晕。 安洁莉卡却发出惊叹。 “今天运气真好，系统特别稳定，我们的旅程会很完美。” 她拉起约翰的手，掀开帐篷。 阳光非常刺眼。 这是录制者的见闻，约翰自己义眼没有发挥作用，他下意识抬手遮挡，看见了一双皮革手套。 短暂适应后看清了周围景色。 辽阔的山野间一片朦胧。 晨曦雾绒绒的，光芒落在雪山坡地和原始森林之间。 营地扎在遍布青苔的巨石旁。 泥土中间撺起一堆篝火，此时只剩下一点劈啪作响的炭块。 “呼~” 约翰哈着气，走到悬崖边上。 山风凌冽刺骨，带来露汽和草香，吸一口就从鼻翼疼到后脑勺。 马匹打了个响鼻。 安洁莉卡邀请约翰乘上鞍具。 “你有试过这种载具吗？放松身体，把肌肉交给潜意识控制。” 约翰照做了。 他像个老手那样夹腿。 两行马蹄踏过森林小道。 从高处的露营地看见的光雾，此时被树冠分割成一块块斜面，分不清是尘土还是雾气的东西在翻飞变幻。 “这是哪儿？” “旧美国西部，很早以前了，或者说压根不存在世界上，这张芯片是通过各地徒步采集的数据拼接起来的，可以理解为合成实景的VR游戏，剧情也是演员穿好深潜服才录制下来的。” 安洁莉卡义眼闪烁。 她掌握着终端，能够设置参数。 一阵琴弦演奏的乡村民谣响起，口琴悠扬，还夹杂了间断的哨音。 约翰和安洁莉卡骑马并行。 “难怪伊甸城里的赛博神棍有市场，原来看片真能让人平静啊。” 他们穿过解冻后流淌的溪流，枯木落下冰锥，沿着开阔的岸边往上走，风雪突然变得猛烈…… 约翰跟安洁莉卡涉雪而过。 他感觉到了严寒——在呼啸的狂风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却仿佛真正拥有了自由。 白色与黑色掩映的群山。 两匹马。 约翰感觉自己是一名入侵者，扰乱了广阔宁静的自然世界。 旅途的终点是一间木屋。 厚实绒毯铺在地板上，壁炉噼啪，屋外毁天灭地的风雪变成了白噪音。 “心情好点了吗？” 安洁莉卡给他端来浓汤。“我就是看过这段片子才开始寻找生鲜肉。” “是吗？” 约翰放松神经。 身体开始按照录制的内容走流程，端起汤汁享用。 滚烫、浓郁、温暖。 “世界的幸福本来是公平的，只是被公司一点点地夺取，并标上了价格。” 安洁莉卡笑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变卖资产去搞徒步。” “要是以前，我听见这种话，估计会在心里大骂你是个二货，现在嘛……有点道理，但要换我自己，肯定下不去决心。” 约翰舒服地在绒毯里瘫倒。 一种由内而外的放松袭满全身。 “超感芯片里能睡着吗？” “不建议尝试，会错过好东西……” “什么？” 约翰仰躺着昂起头，刚好看见： 安洁莉卡脱去了外套。 有东西在面前一闪而过，随后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 双唇相碰变得温热。 他闻到脖颈散发出的香味。 安洁莉卡的手微凉。 房间闷热。 她的指尖就像是一个清晰的坐标。 约翰哪怕被柔软的身体挡住，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沿着皮下护甲的缝隙游曳，不断往前伸展到极限，再欺身而上……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安洁莉卡）】 浴室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约翰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一个凹凸有致的人影正捧起自己的头发。 这场网络床戏挺有滋味。 过程中还挺享受，结束后嘛，就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了。 “身心都得到放松了吗？” 安洁莉卡倒是没有挽留。 她也清楚： 约翰实打实在外面跑了两天。 他去博拉戈俱乐部打了拳手资格赛，又跑去樱花十字街转一圈，在辐尘农场打野鸟和地鼠，期间又出趟外勤…… 这样还能折腾半天，身体真心不错。 毕竟都是混迹街头的成年人，提上裤子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 几分钟以后。 砰。 约翰撑着电梯面板。 胳膊在颤抖，冷汗直流。 虽然都住在丹妮街公寓，却是不同的楼幢。 电梯停下。 约翰穿过空中回廊，再乘坐一次电梯才返回了自己的屋子。 哗—— 房门开闭。 【……运算中止。】 约翰捂嘴跪倒在地上，腮帮子鼓动，就看见鲜血从指缝往外渗。 他掏出特别抑制剂插进去。 安洁莉卡说播放器稳定的时候，约翰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黑光当时骇进了设备，在芯片加载过程中分担了运算压力。 约翰在超感芯片里没感觉，只是头晕中夹杂了一点点虚弱。 他还以为是看片的正常反应，当时就没想太多。 结果一摘掉播放器…… 各种熟悉的、要命的副作用席卷而来。 差点就完蛋操了。 约翰简单洗了把脸，望着窗外刚落下去的太阳，有种身心都被掏空的释然。 困意很舒服，睡得也沉。 约翰在丹妮街公寓躺了两天，彻底清除了前几次任务的疲惫。 他尝试过超感芯片的魅力，准备给自己公寓里老掉牙的设备进行升级，再淘换点足够精彩的芯片，偶尔给自己放松。 橱柜说头环好找，但家用播放的大型设备需要预定。 价钱也贵得离谱。 约翰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安洁莉卡家里那套设备的价格，又去咨询锡纸，经过几位专家的比较和介绍才意识到： 那玩意是天价！ 甚至都可以去开一家私人影院了。 安洁莉卡把一部筏岐工业的新款设备装在房间里独享，再结合地库里的车，确实是在伊甸城混出名堂了。 约翰的消费档次还没到那种程度，于是从橱柜那里订购了一台新型号的头环。 准备试试AR室内健身。 约翰趁着空闲，也开始了解芯片，才意识到这东西的功能远不止看片。 辅助芯片可以给义体做测试，类似避风港的战斗模拟器。 甚至有赛博禅师之类的职业。 据说能帮助焦虑症患者稳定情绪，宣称对赛博精神病有一定的帮助。 两天时间悠闲且舒适。 约翰通过安洁莉卡预约了生鲜制品。 【安洁莉卡：全熟牛排搭配红酒，直送到家，通过电梯上楼，到手了盘子都还是滚烫的。】 【约翰：要一起吃个晚餐吗？】 【安洁莉卡：嗯哼？食髓知味，你可别沉迷超感芯片，最后把身体掏空了哦。西区街头想认识你的姑娘要多不少，去搭讪吧宝贝，我不是你的固定炮友。】 【安洁莉卡：别多想，我不讨厌你，但也没到那种长期的地步，懂吧。酒吧大门为你敞开，接了什么有趣的活，就过来给大伙分享。回见~】 约翰松开引体向上的握杆。 安洁莉卡倒也挺痛快。 大家欢度一宿，各取所需。 他信息发过，心里莫名轻松了些。 【联系人-锡纸[视频通话]】 【嘿，约翰，首先是提醒，别忘记你答应埃登每周都要来公司训练打卡。】 “知道了，我这两天在等一个中间人的电话，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我现在收拾好东西去公司。” 约翰擦擦运动后的汗。 他从烘干机里拽出一件灰色体恤，再把防弹背心给套上。 他心想着： 该顺路得买两套换洗衣物了。 “还有事吗？” 【血清在主机里留了线索，密码对漫游者联盟成员来说挺简单。】 “解开宝藏了，然后呢？” 【里面没有啥重要内容，全是给赛博精神病的服药记录，还有看不懂的乱码，我已经公布在赛博空间里了，关注潘多拉的黑客挺多，看看有啥反应吧。】 “我觉得挺好，把炸弹抛出去，谁感兴趣谁就接手，咱们看个乐子。” 【配送请求[未读]】 窗外传来翁鸣声。 似乎有飞行装置正在寻找落点。 “我点的外卖到了，是好东西，等会带到公司里让你们尝尝。” 【信号有点差，你在搞什么。】 “稍等我取个货。” 约翰已经走到客厅中央。 滋滋滋~ 电磁铃突然被按响。 约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房门——安洁莉卡说过好像是走电梯送餐的。 那窗户外面是什么？ 从橱柜订购的头环送到了吗？ 嗡嗡—— 载具悬停完毕。 风吹得阳台上的杂物乱飞，至少也得是个大家伙。 这好像不是配送无人机，更像是…… 浮空车？ “锡纸，你还在吗？” 【给外卖刷差评么，我没空。】 “我好像有麻烦了。” 【什么？】 砰！ 窗台玻璃炸开。 约翰的义眼因为强光短暂失焦，胸口遭受一发重击。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 【联系人-锡纸[断开]】 【通讯信号差，重连尝试。】 他胸口堵得厉害，高级皮下护甲的减震结合防弹衣插板才没有昏死过去。 砰，砰砰。 约翰掏出左轮反击。 眼前全是黄绿蓝交错的乱码，闪烁了几次都还是摇晃的。 弥赛亚义眼开启战斗模式，迅速重启聚焦，就看见两个持枪者跳进房间。 砰，砰砰。 约翰翻滚着跑进工作间。 他掏出几枚手榴弹扔回客厅。 轰隆隆~ 整个房间都在震，碎到一半的窗户渣子裹挟着烟尘呈现出喷射状。 废墟残渣落下去。 公寓楼下的市民发出尖叫。 约翰靠在工作间里喘息。 他想要切换到室内监控，却发现连接被切断了。 阳台被爆破。 对方疑似使用了EMP武器，物理关停了周围的电子设备。 “法克！” 约翰咬着牙，把手伸进衣服，从皮层间抠出一颗带血的弹头。 非致命武器，想要活捉自己？ 【检测到骇入。】 约翰感觉有东西在钻自己脑仁。 【义眼重启：33%↑】 【阻碍移动：47%↑】 他的视野里盖上了红色滤镜。 两串数据流延伸到客厅外。 闯入者守在工作间门口，浮空车上的人正在黑约翰的义体。 进度条飙得很快！ 袭击者是专业的。 约翰给自己补了一阵战斗试剂，抄起工作间里的动能步枪上膛。 【武器：戎锯短吻鳄K-1】 智能枪械不敢用了。 万一对面能骇进去，打到一半直接卡壳是会死人的。 约翰闯出去的瞬间挨了几颗子弹。 对方想要活捉，没有预瞄头部。 约翰用站位保护了关节，身上的护甲强度超乎了对方的想象。 他也同时射击，专挑脑袋开枪，先击毙距离最近的那位，再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对射。 子弹在狭窄的空间里翻飞。 这群人穿戴着黑色紧身战斗服，四肢都有橙红色灯带，似乎是散热装置。 全包裹的头盔。 高穿透智能步枪。 约翰看见一块警徽形状的标志，启动扫描后也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势力：网络监察】 ------------ 080：围猎 约翰顶着视野里的一片红光架枪。 电磁子弹擦过浴室房门，在墙壁上留下黑黢黢的坑洞。 网监枪手就躲在里面。 黑客骇入还在继续。 约翰面前出现闪烁的像素颗粒，耳鸣和颅内剧痛越来越严重。 【义眼重启：88%↑】 【阻碍移动：93%↑】 如果进度条加载到底…… 自己就完蛋了。 他闪身扑进客厅废墟，拿出在工具间墙壁上挂着的那把EMP电磁发射器。 鸣—— 约翰扣动扳机。 他疼得像是被针扎穿了，甚至短暂地看见了重影。 无形的波浪穿过客厅，让悬浮在窗外的浮空载具瞬间冒起黑烟。 战斗破坏了部分家具的隔绝层，随着EMP武器的使用，一连串电弧在客厅墙壁上蔓延，家用设备同时发出杂音。 浮空车摇晃着跌破栏杆。 整台载具直挺挺地撞进房间，又引起更大规模的爆炸。 约翰翻滚到墙角才躲过这波骚乱。 他感觉黑光有暴走的迹象，但自己才使用特别抑制剂不久。 EMP干翻了浮空车。 骇入进度条中断了。 藏在卫生间里的网监特工探头开枪，试图压制约翰，掩护浮空车里的队友。 他的头盔前闪过微光。 约翰没有进行任何操作，亚特兰大虚网自行运作并跳出一段文字。 【监测到未知频段，骇入中，已接入通讯。】 约翰稀里糊涂地就接进了网络监察的内部通讯。 “……特工注意，编号T-1嫌疑犯暴力拒捕，有人员伤亡，需要调度支援，允许击毙，非致命协议取消，重复，允许击毙！”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网监追捕。（未达成）】 约翰背靠障碍物，脑子飞速运转。 他最近没有接过新工作，任务进度更新，只可能是调查事故真相的主线任务。 领带夹那个畜生搞坏事了！ 约翰心底咒骂，不忘开枪压制，再伸手将微微变形的房门直接拽开。 坠毁的浮空车里走出两名网监特工。 约翰此时已经逃到走廊上，甚至撞翻了装着牛排和红酒的箱子。 楼道里有租客们留下的涂鸦，尽头墙壁上有一个摄像头。 它射出红色数据流锁定约翰，说明有黑客在借助设备远程骇入。 电梯面板全部挂红。 砰，砰！ 墙壁灯箱突然爆开。 约翰挨着楼梯侧身观察——上方楼层的窗户间似乎闯进来两台无人机，带着电磁枪头，能用高压电流瘫痪目标的那种。 “法克！” 约翰收回脑袋，躲过射击，踉跄跌倒在墙壁旁边，立刻端起步枪回击。 他想要打掉无人机。 没想到它竟然装载了特制护甲，电磁子弹打在金属外壳上只是影响了飞行轨迹。 约翰只击中其中一个。 另一台设备直接提速，避开后续射击，在楼梯间飞出了难度极高的路线。 有人在远程操控。 房间里的网监特工也追出来了。 约翰冲进楼梯通道，不断翻越护栏，迅速降低自己的楼层试图拉开距离。 嗡嗡嗡—— 无人机发出蜂鸣。 一台设备呼啸着穿过栅栏，追在约翰身后，不断提供最新坐标。 约翰感觉后背中了好几发子弹。 他一刻都不敢停留，跳了几层，突然发现下方楼梯间闯进了新的网监特工，并且在朝上方开枪。 子弹从他的脸颊擦过。 约翰的心脏砰砰狂跳，立刻调转方向，试图从楼幢间的空中过道离开。 他转过一个路口，握着枪管收紧身体。 无人机急刹转向。 约翰用枪托猛地干上去，触感很奇怪，就像是打中一個带有强力减震的坐垫。 铁壳子非常结实。 约翰慌乱地扑上去，直接抱紧无人机，往对面墙壁上连推带砸。 砰砰砰。 约翰不敢轻易松手，直到无人机迸出电弧，最后一盏信号灯熄灭才作罢。 滋滋滋~ 他喘息阵阵，再次寻找出口。 但放眼望去全都是监控器。 红色数据流四面八方穿过自己的身体，试图抢夺义体的控制权。 咚咚。 咚咚咚。 脚步声密集到令人窒息。 约翰只能咬牙随便朝一个方向逃命。 频道通话还在继续。 【嫌犯在逃，黑金帮已惊动，ECPD正在靠近并索要行动序列号。】 【T-1坐标已同步，扫描结果正在上传，已获取T-1义体信息，暂未发现高级网络接入仓，重复，嫌犯为非职业黑客。】 【监测到未知信号源。】 【请求封锁街道，浮空车已就位，狙击……街道封锁失败，未知用户骇入。】 【有人在抢夺T-1。】 【对方是专业的，特工注意ICE防护。】 约翰在过道上狂奔。 丹妮街已经被枪声和警笛笼罩。 黑金帮在跟网监特工对峙。 这里临近博拉戈俱乐部，又是帮派严控地段，没打招呼就闹得这么大，维托先生必须要找网监办公室讨要一个说法。 这关乎利益底线。 网监不打招呼就是想速战速决。 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捕获会失败，原本干脆利落的点杀行动变成了追逃。 场面混乱不堪。 约翰在楼幢间的通道里奔跑，突然感觉周围的窗户在震动，旁边的高空当中，似乎有一台浮空车已经悬停完毕。 他护头弯腰，往前猛蹿。 砰！ 水泥墙壁上立刻多了个窟窿。 子弹穿透建筑外壳，穿过过道，镶嵌在对面的墙壁上。 阳光和噪音从缺口钻进来。 枪声不断重复，像是催命倒计时。 约翰知道自己被狙击手盯上了，此时耳朵里再次听见网监的内部通讯。 【允许击杀，注意回收T-1尸体。】 “法，法克！” 约翰立刻离开空中走廊，来到另一栋楼。 建筑物内的墙壁更厚，不容易打穿，但步行通道里也传来了脚步声。 约翰咬着牙往回退。 有种穷途末路的味道。 约翰呼哧带喘地环顾四周，注意到电梯楼层跟自己非常接近。 “去你妈的！” 他怒吼着掏枪射击，打碎控制面板，随后用蛮力拉开了金属门板。 黑黢黢的电梯井映入眼帘。 一颗颗黄色灯泡按固定间隔镶嵌在墙壁上，缆绳连接着轿厢悬停在下两层。 目测有点远。 冷风窜上来。 工业废气令人眩晕。 【T-1逃进B幢电梯，封堵后路，特情组正在赶往对应楼道……】 嗡嗡。 网监发现了约翰的意图。 电梯被启动了，正不断坠入深渊。 “玩命是吧，那来！” 约翰纵身跳进去，身体和手腕跟缆绳摩擦，有几块人造革直接破开。 落地时腿骨传来钝痛。 约翰掉在了行进中的轿厢顶部，脚边竟然还有一包崭新的毒品原料。 应该是某个非法交易中转站。 约翰没工夫耽搁，掀起顶盖，整个人摔在了摇晃的电梯轿厢里。 小小的空间，短暂的休憩。 灯带不断闪烁。 视野里忽明忽暗。 约翰忍着各处传来的疼痛站起身。 【设备维护中[警告]】 砰，哗啦—— 约翰用枪托干爆控制面板玻璃，扯下金属板，把数据线插进了接口当中。 【丹妮街B21公寓电梯（已骇入）】 黑光闪烁。 语音频道里传来几声惨叫。 【2240和2241离线，注意ICE防护，目标拥有未知黑客手段。】 【T-1已夺取电梯控制权。】 【未检测到黑墙波动。】 …… 约翰跪倒在电梯门前，不断喘息，就在刚才，数据链连接的瞬间，黑光就杀死了两名控制电梯系统的网监特工。 他是能感觉到的。 约翰在那一瞬间仿佛切换了视角，就看见： 黑色玻璃罩，视野里全是数据流，突然有乱码覆盖了全部信息，紧接着一切都开始扭曲，血浆和电弧糊满了头盔。 网监变得高度紧张。 他们开始请求ECPD支援，甚至要上报市政厅按照恐怖袭击处理。 语音频道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语气冷静，条理清晰，立刻接管了行动。 【这里是‘州警’，事件编码00。】 【参与行动的特工立刻静默，中断一切物理骇入行为，重复，不允许任何人使用数据线连接。】 【全员从赛博空间撤退，一分钟后进行呼叫检查，仍保持深潜状态的人员，将被立刻击毙。】 【暂停追击，包围目标，等待支援。】 【最后一点。】 【更换语音频道。】 血流到脖子里。 有点温热。 约翰的后背却在发凉。 他被堵在电梯轿厢里，不断更换楼层，深怕一开门就被打成筛子。 但最多只能拖延几分钟。 他至今都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重新回忆过去这段日子，好像一切顺利，运气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今天运气被关在了囚笼里。 【任务目标更新】 【摧毁机长。（未达成）】 约翰面前跳出文字。 他启动亚特兰大虚网，通过设备管理找到了正在伊甸城上空飞行的运输机，随后切换路线，直接坠毁在燃烧的油桶里。 【机长[离线]】 【检测到设备损坏。】 然后呢？ 任务没有跳出新东西。 他到死都没搞明白这黑光的原理。 约翰还坐在电梯里，沉默片刻，拿起手中的步枪上了个新弹夹。 他不愿意被活捉。 【联系人-吉莱阿德[未读信息]】 【能到二层吗？】 【别去地库和楼顶，条子把路堵死了。】 【真该死，你搞了个大动作，兄弟，ECPD和网络监察全他妈来了。维托先生没有表态，但他默认了，懂吗？帮派可以给你行方便。】 约翰选择相信。 他没有其他路可走。 叮—— 电梯门打开。 这里是群租区，楼道很长，堆满了杂物和嗑药昏死过去的瘾君子。 画满涂鸦的走廊尽头传来谩骂。 黑金帮正在跟网监特工纠缠。 摄像头锁定了约翰，骚动变成冲突，穿衣服和没穿衣服的租客全都打开门在围观。 聪明鬼在偷偷录制。 约翰旁边有一扇开着的门。 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约翰端着枪冲进去，就看见一个废铁壳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 窗户被破开。 下面是建筑群。 一个穿戴兜帽的黑金帮成员正在穿过巷子，不断掀翻杂物给通道添堵，直到铁门前出现警察，他才闪身躲进旁边的巷子。 约翰夺路而逃。 他漫无目的地跑。 地库里有车，却不敢调用，因为网监肯定会追着载具找到自己。 【联系人-锡纸[未读信息]】 锡纸发来一个移动坐标。 约翰穿过两条街道，绕开路面上泛着红光的监控器和巡逻无人机。 警车越来越多。 【检测到扫描，通讯信号请求/确认。】 【锡纸：约翰，是我，怎么回事？】 “我他妈不知道！” 【呼，我刚才也在想办法找网络监察的漏洞，但这群家伙每天都泡在网上，比公司狗还要难缠，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捞你。】 “我该怎么办？” 约翰眼里透着火。“他们现在铁了心要杀人，我连张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埃登说来公司，我黑一辆车给你。】 电话暂时挂断了。 约翰缩在巷子口，几分钟以后，一辆红黄烤漆的新式轿跑停在旁边并响了两次喇叭。 他坐上驾驶座直接轰油门。 巡逻警员们立刻就注意到它，广播截停失败，便开始围追堵截。 几个呼吸以后，带有网络监察标志的浮空车就出现在了后方。 约翰不敢低调。 黑客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慢悠悠地开车只会被狙击手干掉。 他得跑起来。 只有抵达避风港，才算安全……至少能得到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 约翰跟埃登交情不深。 他会为了自己跟网监为敌？ 没有可能。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路了，希望能喘息片刻，获得更多的自由度和情报。 整片西区因为追逐陷入混乱： 红绿灯跟舞池灯泡一样乱闪，十分钟内发生了两位数以上的车祸，司机在路口斗殴，街区卡口的地桩冒黑烟，金属柱子升起一半又不动了。 喇叭齐鸣。 电磁噪音炸街。 约翰开车在混乱中驶过，有种世界末日的荒诞和疯狂感在不断刺激自己。 城市的一角乱起来了。 瘾君子和流氓开始趁乱打砸。 伊甸城警察局调度中心开始广播。 约翰握着方向盘。 他目视前方，脸颊旁的血迹已经干涸。 各种异常现象都是以他为半径展开，肯定是锡纸和网络监察在互相拉扯。 一方是避风港公司超级黑客。 一方是城市网络检查组织办公室。 他们能打得有来有回，最主要的原因是——网监已经全面退出赛博空间，力量受限，只用了最简单的技术手段去反抗。 锡纸却是躺在深网里大杀四方。 【伊甸城-避风港公司】 荷枪实弹的满编小队站在路口等候，甚至摆好了防装甲车用的路锥。 自动炮台露出真容。 约翰顺利穿过封锁线，直接把车开进公司围墙的夹缝里，减少暴露在外的面积。 网络监察的浮空车悬停在后方。 他们在路面上投射出一片矩形区域，用红色边框标注出“危险勿近”的滚动字样。 约翰拔刀扎破安全气囊。 他没有贸然离开车门，直到两名手持盾牌的士兵主动围过来。 约翰被架着走向大堂。 网络监察和伊甸城警局将这里包围了。 他看见锡纸和埃登神情严肃地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说出第一句话。 砰！ 一个响亮的枪声回荡在街道上。 战术护盾被洞穿。 约翰下意识捂住肚子，却看见面前的地上多了一条血线。 他的指缝在不断溢出殷红。 ------------ 081：黑光 约翰确信自己被击穿了。 疼痛伴随着呼吸浸染每一根神经。 避风港战术小队开枪还击，语音频道内全是各种信息。 军医钻进掩护圈。 他拔开约翰的防弹衣，用熟练的手法进行止血、检查子弹残留、处理创面。 “准备手术。” 军医的义眼在闪烁，诊断结果不容乐观，可就在他准备链接维生装置的时候…… 约翰抬起手阻止了。 他浑身冒冷汗，脸色惨白，脑子却是清晰的——网络监察可能是冲着黑光来的，但凡现在有个物理骇入被侦测到，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 “你想死？” 军医皱起眉头盯着约翰。 埃登身穿战术背心走进包围圈，踩在约翰吐出的血迹旁俯视他。 “你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 约翰没有逃避埃登的审视。 避风港公司已经开枪还击——网监特工被尽数逼退，装载着狙击手的浮空车被打碎了玻璃。 约翰没有被狙杀。 网监和ECPD也只能到此为止。 双方都不想爆发冲突。 避风港公司背后是特别行动队，刚才射穿盾牌那一枪可以被解读成正面遇袭。 根据伊甸城应急处理法案： 埃登可以合法反击，并将事态升级，要求特别行动队提供支援。 到时候…… 整条街都会被封锁。 一群合法赛博疯子从天而降，想想看那群装载顶级义体的杀神会怎么做？ 他们出场胜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伤亡发生率是百分之百。 警察们的薪资待遇没有网监特工高，也不想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抓捕行动当中。 于是双方陷入僵持。 氛围就变得有些暧昧。 ECPD调转警车的方向，用无人机和巡逻浮空车挡住网络监察的进攻路线，开始劝他们冷静…… 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稳定埃登·韦茨的情绪。 网络监察也很识趣地退回安全距离，准备联络负责人进行下一步交涉。 约翰倒在避风港公司大门前，通过服用过量药物，强行使自己保持清醒。 “我知道……埃登，呼……不管网监给我安插什么样的罪名，我都得在现场听着……我不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任何人。” 埃登皱起眉头。 “你有谈判资格吗？” “确实…没有…要么你杀了我吧。” 约翰强忍着痛苦，将始终攥在手里的伏特加左轮微微抬起来。 他试图递给埃登。 “我……我不想被送进手术室……” 避风港公司没有理由跟网监开战。 约翰心知肚明，想要放弃，支撑他逃亡至此的意志正在从身体里流逝。 药物撑着最后一丝生机。 埃登没有接过武器，而是站起身，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配枪对准约翰——在短暂的眼神交流里，读到了很多东西。 那是一种对于活捉的恐惧。 网络监察会做什么？ 突然被这样的庞大机构盯上，如同被一只巨兽生吞，是走上手术台还是带有监控器的囚室…… 对于约翰来说。 未知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嘟嘟~ 警车发出短鸣。 网监行动负责人走出来。 锡纸开启扫描，低声道：“网络监察办公室的，接入仓等级非常高，州警这个称号在赛博空间里挺可怕。” 对方高举双手，缓步向前靠近。 埃登没杀约翰，收起枪，转身跟网络监察的谈判者面对面。 军医掰过约翰的脑袋。 他掏出泵入试剂直接扎进去，启动生物扫描后给出诊断结果。 “四十分钟，超时必死。” 约翰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跟疼痛感一起消退的，还有对身体的掌控。 他扫描来者信息。 【姓名：州警[代号]】 【势力：网络监察】 【扫描：TCC-R网络接入仓[实验型]，插件读取失败，弥赛亚义眼[奥丁凝视]等……】 【悬赏：已删除】 【档案：已删除】 约翰突然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在网监频道里接管追捕行动的负责人。 州警也觉察到什么。 他看向约翰，义眼开始闪烁。 “谢……该死！” 锡纸发出一声咒骂，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将盖在后颈的增幅模块摘掉。 她对埃登说。 “州警动手了，手段很厉害，已经覆盖了公司，操，不止，整条街道的网络都从公共局域剥离了，里面的黑客全被他一脚踢出了赛博空间，赶紧把电断了，不然自动炮台也要被他控制。” 州警不动声色就玩了波大的。 他的外套飘出一缕缕白烟，像是刚离开桑拿房似的。 约翰眼前闪过乱流。 州警的信息被隐藏起来了，就算再次启动扫描，也只能看见[UNKNOW]字样。 约翰只能用肉眼观察这家伙： 他穿白衬衫，袖子挽到肘前，没有打领带，贴身穿着一件黑色皮制深潜服。 “你再碰一次网络，我就开枪。” 埃登似乎认识他，表情变得严峻。 避风港小队立刻放下全套智能枪械，将带有ICE固件的头盔穿好，同时切换到动能武器。 他们反应迅速，严阵以待。 气氛中透着一股忌惮。 州警指着约翰说道。 “这是自保，中校，它只要不乱动，我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操作。” 他的嗓音极其沙哑，似乎原生器官遭受过重创，只能借助辅助发声器交流。 语气没有起伏。 有种半机械的苍白感。 州警不希望交涉内容泄露出去，于是独自跟随埃登走进了避风港公司大楼。 谈话被安排在一个没有电子设备的房间，参与人员只有四位： 约翰、锡纸、埃登和州警。 普通木质长桌。 金属管靠背会议椅。 “好久不见，中校。” 州警调整好坐姿。 “首先我对此次打扰致歉，然后，我希望能够用和平方式带走它。” 州警言语中没有将约翰当成人类，反而像是某种危险物，并刻意保持距离。 他甚至会减少眼神接触。 “法克鱿，呼，老子干什么了？” 药物让约翰的指节变得麻木，否则他肯定会把枪掏出来抵着对方的脑袋。 “理由。” 埃登淡淡地接过话题。 州警也只愿意跟他交流。 “伊甸城网监办公室怀疑，它跟黑墙背面的流窜AI有关系，为保证公共安全，我需要对它进行合法回收，如果有必要，可以当场击毙。” 他说罢挥动手指，将逮捕令发给埃登和锡纸。 赛博时代的网络是新建的。 几十年前，某個疯狂黑客释放了一种感染病毒，导致旧网络全面崩塌。 赛博空间变成了地狱。 一群拥有自我意识的流窜AI肆虐，掌控着极其庞大的力量，并入侵文明社会，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打击。 在那个时候，接入网络变成了九死一生的事情。 除了最顶尖的黑客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人类能够在网络空间里生存，时刻面临着被烧坏大脑，或者被AI盯上，从而死于线下意外的危险。 事件爆发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任何公司和实体都无法建立稳定的网络环境。 直到四十年代： 网络监察运用庞大的资源，结合数位顶尖黑客的力量启动“黑墙计划”。 他们编译出一种算法，将危险的流窜AI阻隔在外，逐渐演化成当今的黑墙。 人类躲在黑墙背后，建立起新网络，逐渐恢复了对网络的应用。 但作为代价，旧时代互联网上，那些难以估量的知识宝藏被放弃。 网络监察地位拔高。 它不断扩大影响力，拥有赛博空间合法管理权，在网络范围内，甚至凌驾于各家公司之上，不管是怎样的巨头企业，胆敢跨过黑墙就会遭到追捕。 至少在最初一段时间是这样。 随着时间推移，黑墙逐渐被解析，企业掌控的资源日渐庞大，网监和公司之间的交集也愈发密切。 约翰一脸懵逼。 黑墙这种复杂的东西，对他这个连网络接入仓都没有的雇佣兵来说，有点过于遥远了。 “证据。” 埃登插着胳膊，面色冷静地问道。 “涉密条例，中校，我尊重你，也希望你理解网络监察的工作，有些情报确实无法共享。逮捕令您可以调查，绝对符合流程……” “你不可能凭一张纸就把人带走。” 埃登·韦茨没有妥协。 州警撑起手掌，面露思索。 他的下颚两侧都用特殊材料代替了皮肤以增加散热。 “好吧。” 他转向约翰， “我们来聊聊伱的故事，你曾经在区域网上搜索过一个序列号，全称是AQM-T05，哪里来的？” “黑诊所。” 约翰早就准备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在铁邦物流跑运输，那份该死的工作让我受了重伤，又被公司抛弃，没办法，只能去找医生碰碰运气。” “工业区227号地下诊所。” 州警淡定地报出具体地址。“原本打算回网监办公室以后再问的，既然埃登中校感兴趣，我们坐在这里聊清楚也行，那晚发生了什么？” “医生跟食尸鬼勾搭，想要掏空我，但他运气没有我好，死得很惨。” 约翰半真半假地说说道。“我逃跑之前还搞了点东山再起的东西，一堆非法芯片，在油桶街找二手商换成钱了。你那个什么型号，也是我在电脑里瞥见的，还以为是什么值钱东西。” 州警面无表情地盯着约翰。 约翰对上他的视线。 “你不信？” “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这次交谈，只是想让埃登中校意识到你有问题罢了。” 州警冷冷地回答。 锡纸问：“这型号有什么特殊？” “AQM-T05跟我们刚测到的一个流窜AI有关，初步推测，这型号对应着一段是用旧网络信息编译设计的程序。如果流窜AI能找到渠道跨过黑墙，你知道意味什么吗？” 州警看向锡纸。 “女士，你不理解。但中校曾亲眼见过黑墙出问题的样子，我们上次面对面交谈时，我和他就站在庞贝的废墟上。” 房间里沉默片刻。 庞贝这个词是非常可怕的。 黑墙并非是牢不可破。 历史上曾爆发过数次轰动全球的流窜AI失控事件。 距离伊甸城一千公里外的庞贝，是最近的一次，当时它还不叫这个名字。 流窜AI越过黑墙，从网络逃亡到现实世界，黑进跨国企业，控制了实验室内的智能军械，远程烧焦了士兵们的脑子，最后将数据传送到欧空局的近地轨道上。 天机动能武器落下。 将近三十万无辜市民死亡。 这是堪比公司战争的一次袭击，直接导致它变成了死亡之城。 于是人们用“庞贝”替换了原本的名字，流窜AI摧毁文明，就像是数千年前火山毁灭一座繁荣城市般轻而易举。 埃登抱着胳膊沉默。 州警对锡纸继续说道： “你是黑客，肯定在赛博空间里见过，流窜AI会通过各种方式寻找一个合适载体，让他们的力量能够穿越黑墙，继而影响现实世界。” “你的意思是……” 锡纸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 “约翰，是被流窜AI控制了？” “简直胡扯！” 约翰恨不得跟他干架。“就他妈因为我手欠去搜索了一个关键词？” 埃登盯着州警，也觉得证据不足。 州警看向锡纸，再看向埃登： 为了让事情推进，他跟避风港公司，也可以说是背后的特别行动队，分享了高度保密的调查情报。 这些信息是相当珍贵的。 理论上来说： 网络监察是一片地区内综合实力最强的黑客团体，装备、技术、数量通常都会占着碾压的优势。 除去极少数天才黑客，他们不必在网络上尊重任何单位。 网监会对黑墙做日常巡逻。 赛博空间里会把网络具象化，便于潜入深网的用户们更好地理解数据，而黑墙的形象，在赛博空间当中通常是一堵由红色数据流组成的帷幕。 网络监察们数年前就发现： 除了高耸的红色数据流以外，它周围那些黑色部分其实也是黑墙的一部分。 原本人们都将其当做赛博空间中的“阴影”，或者是某种冗余汇聚而成的数据垃圾。 随着网络技术不断进步…… 网监突然观测到，黑色部分也是一股相当庞大的数据流。 “AI是诞生在网络中的新生命体。” “黑墙周围这些阴影，其实也具备足够的空间，来诞生一个智慧体。” “可不管我们怎么验证，都没有在阴影中发现任何AI存在的迹象。” “那里越是空无一物，越是可怕，意味着在黑墙保护我们的几十年时间里，某种怪物已经脱笼而出，而我们甚至无法观测到它的存在。” “在网监数据总库里，会将任何理论上存在的AI记录在案。” “这个疑似诞生于黑墙的单位……” “我们将其称为……” “编号T-黑光。” ------------ 082：黑冰 约翰不是专业黑客。 他只听说过新闻，无法理解网监口中流窜AI造成的实质威胁。 约翰担心埃登会因为某种“高大上”的压力放弃中立，默认甚至主动将他送上网监的浮空车。 埃登意外地冷静。 “黑墙什么屎样，你心里没数吗？就算流窜AI明天把伊甸城毁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州警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埃登依旧强势。 “网络监察一手遮天的时代过去了，你怀疑市民被AI侵占，就要给出证据，你以为自己坐在哪儿？” “三两句就要动手啊。” 州警也无惧威胁。 避风港公司办公楼的电路在他掌握。 会议室内的灯光开始闪烁。 他的义眼在明暗交替中投射出黄光，如同一台机器的指示灯。 砰！ 州警身后的墙壁出现一个弹孔。 约翰稍微清醒了些，看见州警鬓角处有一条子弹撩拨的痕迹。 房间内灯光重回稳定。 埃登坐在原位，手重新放回桌面，但谁都没看清一那枪。 他淡淡地威胁道。 “这次就当电流故障，没关系，再有一颗灯泡闪，或者侦测到骇入……说明你进来之前已经跟同事交接完毕了。” 州警举起双手苦笑。“你居然真签了特别行动队的协议。” “谁都差不多，这么多年，也不止有你变成了怪物。” 埃登知道流窜AI失控的后果。 但他不是傻瓜。 网络监察也好，特情局也罢，有权有势的机构都喜欢利用信息差制造压力，控制他们想要的单位。 埃登和州警是过来人。 他们知道做这一行的都这鸟样。 人一旦进去了，要么被后来者灭口，要么跟他俩一样逐渐成为怪物。 不断坠入疯狂，等待死亡降临。 锡纸拿出检测报告。 约翰格斗训练的时候做过综合测试，除了常规赛博精神病诊以外，还包括——常见认知处理，逻辑判断，情感波动和器官数据监听等。 州警对此看都没看。 他启动数据库，调取两份录像发送给锡纸和埃登。 约翰有些焦躁不安。 州警拒绝跟他有任何传输和交集。 锡纸毫不介意，将文件转发给约翰，便能看见博拉戈俱乐部停车场。 视频窗口展开： 合金RCH发出急刹声。 它以极快的速度射进地库，在狭窄的空间内漂移急刹，将路人视若无物。 约翰想起来了。 那是跟避风港第一次做任务。 黑光覆写了芯片。 副作用让他神情恍惚，据说还惊扰了帮派俱乐部的贵宾客户。 镜头开始切换，视野聚焦跟随。 说明网络监察当时已经盯上了他。 约翰摇摇晃晃地下车，神色匆忙地穿过走廊，走进电梯内…… 约翰面无表情。 汗水在脸上留下两台污痕。 他双眼空洞地瞥向摄像头，义眼却是激活状态。 红色数据流在瞳孔里涌动。 “喝醉了，还是嗑得太多？” 州警平静地看向约翰身前的桌面，故意避开了眼神接触。 埃登微微皱起眉头。 他跟特别行动队关系很深，认出这是赛博精神病标准的“解离”状态。 疯子失控不都是歇斯底里的。 他们在崩溃前往往会出现恍惚，面对刺激异常平静，义体不受控制的开闭。 视频右下角有时间戳。 埃登和锡纸互相对视一眼——避风港对约翰进行的测试，还有疑似设备故障，都是发生在这段视频之后。 但当时约翰是正常的。 说明测试结果不一定准确。 “后面这段视频，时间更近些，就在我们批复逮捕令前几天。” 州警示意他们看完。 还是丹妮街公寓电梯内部摄像头。 这片区域已经被网络监察控制，开始对约翰进行严密跟踪。 电梯摄像头画面： 约翰跪倒在控制面板前，冷汗直流，浑身虚弱，伴随痉挛和颤抖，拖着即将崩溃的身体穿过走廊。 那是他从安洁莉卡的房间逃离…… 埃登和锡纸眉头紧锁。 作为经常疯子打交道的专业人士，他们几乎确认这就是赛博精神病。 为什么深度渲染的时候一切正常？ 州警做出推断： 流窜AI用某种手段帮助了约翰。 约翰没有辩解。 他宁愿将秘密送给避风港公司，让特别行动队把自己杀了，也不愿意被网络监察带去做实验。 埃登却认为： 这只能推断约翰有赛博精神病，却无法证明他跟流窜AI有关。 “你要包庇到这种程度？” 州警反应过来避风港公司是想让网监办公室吐出更多情报。 “让你们下令逮捕的动机是什么？” “它委托中间人调查铁邦物流的押运事故，那场事故流窜AI有关。” “草他妈的，领带夹。” 约翰握紧拳头。“那是我给公司跑的最后一单活，毁了我的工作和生活，人事部在医院就给我踹了，现在我想回过来查查看到底是什么问题，这都不行？” “那伱跟血清是什么关系？” 州警反问道。 这个名字让场面一静。 锡纸也警觉起来。 约翰不知道网监能否查到具体情况，但他还是没有把吉诺的名字爆出来，只说是接到任务去救棒球棍。 血清和潘多拉相关的情报，都是避风港公司对外公布的。 锡纸也证实了这一点。 “约翰对这些消息不感兴趣，也没有追问具体的结果，那些资料直接卖给了埃登，甚至都没有看过它。” 州警环顾一圈淡淡地说道。 “看来你们都认识血清啊，那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铁邦物流的那个运输订单，客户签收人叫帕稀菲卡·康纳，就是黑客血清的名字。” 约翰和锡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震惊和困惑。 州警继续提供情报，将约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血清是超级黑客，也是绝对的天才。 面对能够团灭公司技术部的流窜AI，她甚至能够独自反抗和捕获。 州警在她人间蒸发的半年时间里，才勉强挖掘出对方的真实身份，甚至怀疑是她故意留下了线索。 但现在没用了。 网监和柏拉图公司都找到不人。 直到一個月前： 网监在监测黑墙的过程中，发现一个明显异常的数据堡垒，攻破以后发现——有人通过多组秘密线路跳转，连接了伊甸城的网络。 两个小时后。 伊甸城边境墙壁过线十五公里处。 铁邦物流的运输车队遭遇抢劫，现场极其惨烈，死伤超过了两位数，事故报告单显示货物失踪。 铁邦物流没有做出解释。 公关部甚至压下了新闻。 州警通过自己的手段，查到这笔订单的签收人就是黑客血清。 一周后。 工业区地下黑诊所里火灾。 又过去几天。 有人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个跟流窜AI黑光有联系的序列号，被爬虫捕获，并将数据提报到网络监察办公室。 州警就是那时候注意到了约翰。 网监当时只是将其列为怀疑对象，直到他委托中间人去访问铁邦物流数据库，调取跟血清相关的事故信息。 州警觉得约翰是一切问题的关键，甚至怀疑他是流窜AI的载体。 根据伊甸城特别管理法案： 州警有权批复逮捕，到最后，大家坐在了避风港公司的办公室里。 “网监封锁了丹妮街公寓，但我黑不进他的房间，你能给出合理解释么？” “黑不进就是技术太差呗，你觉得自己是最好的黑客？” 约翰现在谁也不怕得罪。 州警却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好问题，我不确定，但水平跟我差不多的几乎都死了，剩下的几位中不管你认识谁，都会被特情局逮捕。” 州警说完抬手微微下压。 “我们谈话时，网监正在搜查你的住处，如果找到任何跟黑墙有关的东西，今天市长来都不一定能保你。” 约翰突然愣住。 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任务会要求自己在那种情况下操纵机长自毁。 按照时间推断，现在刚好抵达。 但也没用啊…… 房间系统和两辆车都是黑光刷过的。 网络监察只要有合法逮捕令，黑金帮没办法正面硬刚一执法机构。 黑光的秘密可能保不住了。 约翰到现在这时候，作为接触最多的人却从未理解它的本质。 他听过刚才那些情报，会忍不住猜测——任务是流窜AI在控制吗？ 他的沉默被州警看在眼里。 这场谈话似乎要结束了。 州警此时接到了电话，埃登盯着，搜到任何东西都是要拿出来的。 但网络监察什么都没有找到。 房间里空空荡荡。 工作间主机和房间系统全都检测过，没有任何异常，重新进行骇入测试，结果很顺利地进去了。 州警忍不住抬起头。 这是他第一次跟约翰对视。 决定性证据没有了。 但谁都知道约翰身上有秘密，现在他是走是留……全凭埃登的态度。 这位避风港公司的老板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看向州警说道。 “给个干脆的解决方案，否则过段时间他死了、失踪了，都会算在网监办公室头上，我们业务往来频繁，不要给后面的生意惹麻烦。” 州警理解了埃登的意思。 他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台小型设备，随后向众人解释道： 这是便携式黑冰，一种赛博空间里黑客互相攻击的手段。 主要分为两种类型： 首先是【反人类黑冰】，会直接攻击黑客的身体，让黑客的大脑烧坏。 另一类就是这种反程序黑冰。 它会反制运算，制作逻辑循环，广泛应用于流窜AI的对抗行动。 锡纸也拿不准了。 这技术是网络上常用的，她第一次见到实物版本。 “它的设计者，就是那个毁掉旧网络的传奇黑客，网监对技术做了升级。” 州警拔出一根数据线。 “如果你被流窜AI控制了，它会直接杀了你，连接到数据槽就能证明清白，伊甸城网监办公室也会将你移出名单。” “你确定……” 埃登微微侧身露出枪的握柄。“这东西的功能跟你说的一样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州警只是想现场搞死约翰，故意设下的陷阱，避风港公司会为编外员工处理后事，跟网监刚到底。 “我保证，请吧。” 州警淡定地伸手示意。 【任务进度更新】 【接入黑冰程序。（未达成）】 约翰突然一愣。 他没想到任务竟然还在继续，那刚才搜查不出家里的证据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有流窜AI作祟…… 为什么要自己接入网监设备，难道黑光强大到连网监都不放在眼里的吗？ 约翰知道自己是没得选了。 他接过金属小盒子，将数据线连接到脖颈处的插槽里。 “呼~” 约翰闭上眼睛等死。 【载入中……】 【Anti-Program BlACK ICE(demon)】 【响应失效，应急方案二……】 黑光不出意外的暴走了。 约翰能感觉到——有东西擦过自己的植入体，就像神经突触上发生了一场风暴。 但预想中的剧痛和程序覆写没有出现。 约翰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他伸出双手反复观看，启动义眼，扫过自己掌心的弹道协同处理程序，看清了哑光金属垫片上的划痕。 “然后呢？” 约翰看向州警，满脸懵逼。 锡纸插着胳膊嘲笑道： “证明网监是蠢货，你除了赛博精神病以外没有其他问题。” 州警取回设备检查，确认运行正常，突然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我们完蛋了，利刃已经高悬。” 他转过来盯着约翰。 “年轻人，给你个忠告，不要被街头的流言蜚语洗脑，觉得个人英雄能对抗运转中的庞然大物，今天网监能追捕你，明天公司就可以派特工暗杀。” “法克鱿。” 约翰骂了一句，只恨自己现在太虚弱。 州警从见到他开始，就从未称呼过约翰的名字，而是用“它”作为代词，就好像是某种危险物。 “别觉得我啰嗦和奇怪，毕竟我也是街头出生的，溺过水，上岸的动作才足够迅猛，爬得才比别人高。” 州警起身系上扣子。 “也别怪我没礼貌，现在你的嫌疑洗清了，我还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约翰听出了言外之意。 他故意讥讽道。“网监查不到名字，难道还听不懂人话？” 州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去找领带夹吧，他找到的东西特别有意思，小心他找个卖家给转手了。” 他转过身。 “向你致意，中校。” 州警离开公司，网络监察和ECPD都用最快的速度撤退了。 锡纸去检查公司防火墙。 埃登对着约翰说道。 “结束后我们谈谈。” 约翰点点头，被推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亮起。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主治医生和调过来的小队助手都在忙碌。 他感觉脖颈被插进一根数据线。 维生装置开始运作。 约翰开始涣散的意识突然清醒。 但是眼前什么文字都没有出现，预想中的黑光暴走也没有发生。 手术系统在他的生物信息里游荡，并监测着每一次波动。 世界安静得可怕。 网络监察的设备真没起作用吗？ ------------ 083：赛博精神病 死亡跟沉睡应该挺像的，在弥蒙的梦境中沉浮飘荡，穿透虚无的光芒跟悬在眼前的无影灯互相重叠又各自剥离。 灵魂穿梭在幻觉和现实当中。 生命也被量化成了显示器上的数据。 意识里在混沌里浮上水面，重新获得思考能力的那一刻看见了光。 随后睁开眼睛，视野开始聚焦。 “醒了么，约翰。” 军医背着手，在床边站得笔挺。 他确认过麻醉药物残留值，又扒开约翰的眼皮检查做光照测试。 “义眼反应迅速，连接畅通，虹膜投射和神经接收效率达标……有两样东西要给你。” 军医语气有些生硬。 他指向旁边贴了生化标志的塑料冰袋。 “里面是你的肾脏，被打穿了，切掉破损部分以后还保留了小部分组织，留给你自己处理。” “……啊？” 约翰声音虚弱，脸上的困惑却是蛮生动的。 军医让他不用担心。 埃登提前垫付费用，从公司仓库里选择新植入体代替了他受损的器官。 “东西绝对给力，你的代谢效率会提高，具体功能嘛，等你康复了找个妞，到床上会感觉到明显变化的。” 军医说罢将插管取出，又给他服用了药物。 约翰最麻烦的部分是枪伤和失血，但如果切掉整个器官反倒变得简单了许多——赛博朋克时代的义体改造已经是街头级别的手术了。 他穿好衣服返回格斗训练的楼层。 埃登坐在休息区的高脚凳上，手里环握着金属杯子。 似乎在思考什么。 锡纸旁边是一瓶倒放的功能饮料。 她看见约翰靠近，便结束话题，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种审视和不信任。 “上个月我在医院醒来，被铁邦物流……” 约翰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故事。 “我听过这个版本了。” 锡纸打断道。 “但我没说完，在离开医院以后，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出现眩晕，窒息，虚弱的症状，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精神恍惚和大口吐血……” 约翰说到这里抬起头。 “我脑子里好像有個东西，每次夜深人静，或者在昏死边缘，都能看见一种黑色的光，我没办法描述那玩意……” 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埃登此时已经完全转身，抱着胳膊，表情依旧平静地望向他。 “为什么肯说实话了？” “再糟糕能到什么程度呢……” 约翰苦笑摇头。 网络监察盯上自己，原本是死局，全凭埃登强势担保才争取到一条活路。 约翰也懂得感恩，便把秘密和盘托出。 埃登如果真不想保护他，明天就可能被一颗网络监察的子弹打穿脑袋。 但约翰也藏了一手。 他只说黑光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物理骇入，却没有说出“任务”和文字提示相关的东西。 那玩意有点未卜先知的意思。 约翰解释不清楚，也怕说出来以后，会让埃登觉得自己是因为某种“目的”来接近他。 锡纸没说话。 埃登也表现得格外平静。 约翰坐在凳子上，皱起眉头，摊开手示意这异样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伙计们？” “我该怎么说呢……” 锡纸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色人造革。“保险起见我们先验证一下吧。” 埃登抬手示意他坐下。 锡纸转身环顾四周，直接掀开休息区的咖啡机盖板，在灯带背后的空间里摸索，将一个设备终端机端到了桌面上。 “你说自己的……黑光？能够物理骇入设备，那就用这个小东西验证下。” “它会摧毁防火墙，你确定吗？” 约翰强调自己没有危言耸听。“最好是确认这玩意已经跟公司后勤系统断开……” “我知道，伙计，没人在开玩笑。” 锡纸表情很认真。“我设置了一个远端节点，如果有数据波动、骇入、覆写都会被观测到。” 她眼神有些闪躲，挥手示意道。 “你就……嗯，放心地尝试好了。” 约翰看了看埃登，满脸疑惑，他也看得出来这两位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但没道理害他，否则直接跟网监合作就好了。 约翰掏出数据线连接设备。 【数据管理/后台用户登录中】 【无访问权限，请联系管理员处理。】 这信息是投射在义眼上的。 “法克，怎么回事？” 约翰愣在原地，黑光没有暴走，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闪烁过。 他正常地连接设备，接入后台，然后被防火墙和密码程序阻拦在外。 锡纸露出释然的表情。 约翰却提到了公司的训练系统。 黑光当时入侵了设备，副作用差点干掉他，当时锡纸和埃登都有目共睹。 于是众人刷开房间。 全金属墙壁上分割出无数区块，缝隙高低错落，仿佛一直在黑暗里呼吸。 约翰接入深潜设备。 系统访问了他的大脑，正常进行场景渲染，后台程序没有任何反应。 约翰回归现实，摘掉了仪器。 “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网监的设备，对，那个玩意应该是起作用了，我感觉不到黑光……” 他抓到了问题根源。 埃登却是转移了目光，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随后将约翰带出来，摆摆手乘电梯离开。 锡纸掏出一个平板设备递过去。 “在伱手术期间，我们重新对你进行了评估，关于赛博精神病方面……各项指标不是很美妙，你需要挑选合适的抑制剂了。” “什么意思？” 约翰眯起眼睛反问。 “哎。” 锡纸叹了口气，义眼闪烁，给约翰传输了一个特别的插件程序。 【安装进行中，正在启动……】 约翰眼前出现一个人体模型。 他能看见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件，就像是医院的全身义体扫描结果。 旁边还有一条数据百分比。 越往上越红。 【临界值：97%】 “这……这个数据是什么意思？” 约翰莫名有些紧张。 “你的额前叶受激异常，赛博精神病晚期的典型症状，理解了吗？” 锡纸抿起嘴，表情怜悯。 “你这副身体已经改造到极限，手术必须要给你更换肾脏植入体，但这也是最后一样了。你的身体就像是装满的杯子，哪怕再塞进去一个小铁片，都会让你的神经完全崩溃掉……” “然后呢？” “就是你熟悉的那样，意识逐渐涣散，记忆逐渐断档，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更糟糕，站在公共场合开枪屠杀……然后……” 锡纸说不下去了。 约翰心脏在猛跳，说道：“然后特别行动队会从天而降，把我炸成肉泥。” 他长喘一口气。 “我不理解，原本不是做过一次测试了吗？为什么突然之间……” “我们也不清楚，希望你理解，避风港公司和埃登没有坑害你的理由，这份检测报告是事实，我送给你的程序别卸载，能随时提醒你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戒烟戒酒，做点轻松的工作。” “轻松的……什么意思？” “你基本告别佣兵生涯了，约翰，很遗憾，混迹街头是需要义体升级的，目前这种情况，你只要再中几次子弹，翻修两次皮下护甲，就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 锡纸抱着胳膊，皱起眉头。 她想给他取一瓶功能饮料，伸出手，却还是换成了过滤后的纯水。 约翰难以置信地坐下来，喃喃自语地分析。 “是因为黑光消失了吗？” “伙计，听我一句劝，别再去想黑光了，那很可能只是你病症的副产物。” “不可能，你根本不清楚，我是怎么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在垃圾场那会儿，我他妈都要死……” “嘘~” 锡纸皱起眉头，抬手示意他冷静。 然后淡淡地反问道。 “这座城市没有秘密，伙计，网络监察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哪怕一丁点儿问题，州警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是因为我提前销毁了！” “你能证明吗？清醒点，照照镜子，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赛博精神病陷入了逻辑自洽，想要拼命地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 锡纸说得有些无情。 她插着腰，思考片刻，挥动手指给约翰转了一批不菲的现金。 “拿着吧。” “什么意思？” “你被避风港解除合同了，这是根据编外人员薪酬给付的赔偿金。” “呵呵，我又他妈失业了？” “别露出这副表情，伙计，你有正经来公司上过哪怕一天班吗？谁都不欠你，甚至还待你不薄，只是很可惜……” 锡纸露出沉痛的表情。 “不用来参加训练了，从确诊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无法达到埃登的标准，离开吧，回家好好休息然后找份简单的工作。” 锡纸有些沮丧地抹了把脸。 她离开了。 约翰望着桌面上的玻璃杯，想要让自己冷静，总觉得纷繁复杂的线索乱成一团。 水珠从杯壁上滑落，在金属桌面的夹角间呈现出一个饱满的圆弧。 水珠无声地破裂，浸润到缝隙当中。 约翰眼中重新闪过一丝神采。 他突然起身走进厕所，还是格斗训练室旁边的单独隔间。 约翰反锁房门。 他站在镜子前，伸手在防弹衣上摸索。 防弹衣芳纶面料的夹层中间，硬块填充物遮挡的缝隙处，掰开小块就露出一片金属头。 这是一枚特别抑制剂。 约翰平时非常谨慎，避免被人察觉，在防弹衣上面做了点手脚，随身携带了一枚备用品。 军医给他做手术的时候扒开了衣服，只针对武器做了收纳和检查，没有一寸寸地搜查衣物，直到治疗结束归还私人物品都没有发现它。 约翰站在镜子，深呼吸，将东西插进脖颈。 他瞪大双眼，在闪烁的澄黄色微光中，弥赛亚义眼在视网膜上投射出一段话。 【无效外接程序(Read failure)】 “法克！” 约翰咒骂着打出一拳。 玻璃投影晶面出现短暂闪烁，红色提示信息在警告他不要继续破坏公共物品。 约翰咬紧牙齿，盯着自己的眼睛。 镜面四周有隐藏式灯带。 两根熄灭了。 约翰在不均匀的补光环境下显得憔悴、愤怒、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双眼周围聚满阴影。 脸上还有胡茬和血痂，颧骨因为咬牙而凸出，鹰钩鼻的鼻翼不断鼓动。 一抹殷红闪过。 约翰晃了晃脑袋，凑近镜面。 他看见自己瞳孔里闪过数据流，从澄黄色逐渐转变为殷红，眼球也因此呈现出充血状。 滋，滋滋。 “嗷！法……” 约翰感觉脖颈发烫，立刻抬手拔掉芯片，却看见抑制剂末端已烧到卷曲。 熟悉的文字在眼前闪过。 【检测到应急处理方案，权限更新，载体运行状况异常……】 【设备重启失败，校准异常，访问失效。】 约翰确信熟悉的黑光又出现了。 临界值没有降低，甚至飙升到了99%。 特别抑制剂成功唤醒了黑光，却没有治好赛博精神病的症状，以前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没有出现，就像是某种功能被关停了。 赛博精神病的问题还是困扰着自己。 约翰感觉到短暂的眩晕袭来，同时身体也出现微微发热的症状，就好像在赛博精神病之外…… 又增添了一种绝症。 “法克，我要把自己玩死了。” 约翰暗自皱眉。 他打开水龙头，借助冰凉的液体恢复冷静，然后撑着洗漱台，思考着——要不要去找锡纸和埃登？ 但短暂的决策过后还是放弃。 命是自己的。 他没办法证明黑光的存在。 现在特别抑制剂失效了，如果物理骇入成功，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了副作用彻底暴毙。 总不能以死求证吧？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领带夹。（未达成）】 疲于奔命的感觉又来了。 叮—— 约翰拎着袋子走出避风港公司大楼。 他穿过玻璃移门的时候看见： 旁边的信息面板上显示着“临时访客（授权结束）”的字样。 锡纸说得非常对。 埃登和避风港没有欠自己任何东西，反倒还帮了挺多忙，甚至在网监的逼迫下救了自己一命。 约翰拎着包来到大街上。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启动亚特兰大虚网，在系统信息中找到了一连串的访问记录。 全都是网络监察的黑客。 约翰没有联网的时间里，黑光默许了一切操作，或许这就是州警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的原因。 嗡嗡嗡—— 伊桑伯格银骑577自动停靠，车门展开，邀请自己的持有者坐进驾驶室。 “呼~” 约翰将包丢在副驾驶——里面是被切下来的内脏器官。 他眉头紧锁抚摸着方向盘皮革。 总感觉有些东西在心里生长。 思考片刻。 脑海中回荡着锡纸的话。 【你现在就像是一个赛博精神病陷入了逻辑自洽，想要拼命地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 ------------ 084：领带夹 【伊甸城-东区地下商业街】 “约翰，约翰！” 里安·兰德尔垮着脸，略显暴躁地嘟囔，将约翰的意识拉回诊所房间。 “今晚第三次发呆。” 他敲敲小铁桌，抱起胳膊叹了口气。 约翰回过神。 他看见面前有两个装了酒的金属杯，似乎这场交谈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医生？哦谢特，我，额……我感觉上一秒还坐在驾驶座里。” 约翰拧了拧眉心。 他逐渐想起来离开避风港公司之后的经历。 不久之前的事情回忆起来却格外久远，画面也断断续续的，还杂糅了各种念头和内心独白。 “从走神变成失忆？真他妈有你的，如果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幽默，如果不是，那我好心提醒你……你他妈已经跟我唠半瓶酒了。” 里安表情有些严峻。 他看见约翰满是茫然的表情，沉默片刻，还是不耐烦地帮他“复盘”了今晚的谈话内容。 “埃登·韦茨把你踹了，脑子里有个叫黑光的催命玩意，被网监动过手脚，赛博精神病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嗯，大概就这些吧。” “法克，我……我全告诉你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想听啊？根本拦不住！你他妈絮絮叨叨，跟交代遗言似的。我刚才甚至都开始琢磨，要不要找机会，把你的植入体给扒了。” 里安抱起胳膊，叹口气。 “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心里有数么？” “大概吧。” 约翰端起杯子喝酒。 他恢复理智后，思路也清晰起来。 首先关于避风港公司。 埃登对自己这个编外员工过于照顾，结合锡纸透露的情报，他对自己有某种期待，但赛博精神病让约翰失去了资格。 约翰懂得感恩。 他如果能活下去，愿意还避风港人情。 第二件事是黑光。 根据合理推测： 这东西能压制赛博精神病，但每次运行都会给身体带来负担，需要定期使用特别抑制剂。 网络监察的“黑冰程序”让黑光的一部分功能受到限制。 约翰的赛博精神病失去了压制。 临界值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并且不能再进行任何改造升级，否则就会当场暴毙！ 如果想要活下去…… 约翰就得找到解除黑冰程序的办法，让黑光恢复完整功能，重新压制自己的赛博精神病。 目前没有思路。 这东西是州警拿出来的。 网络监察没理由帮约翰。 更不要说这个黑冰程序还是個定制版，技术来源还是已故的传奇黑客，那能够帮助自己的，恐怕就只有赛博空间里最牛逼的那一批人了。 第三件事是铁邦物流。 约翰差点死在枪下，也获得了不少情报——他被卷进了血清和流窜AI相关的破事。 州警离开前提醒他。 领带夹那里有关键线索。 这个失踪的中间人，似乎真查到点什么，还有可能会把情报卖出去。 约翰思来想去。 领带夹这边优先级最高。 他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才能找到突破口。 “呼~聊天结束，医生，我得去玩命了。” 约翰起身告别，检查枪械情况。 “等一下。” 里安·兰德尔瘫坐在滑轮椅上，握着酒瓶，用空闲的手抓起一包药放在他面前。 “第一次给你做手术就用过了，以前没用，可能是因为黑光，现在你说它被抑制了，那就再尝试一次传统方法吧。” 【欧米茄抑制剂（注射型）】 约翰握着药，愣了会突然笑出声。 “你相信我说的？额，锡纸和埃登他们，都觉得黑光只是我的幻觉，毕竟没有证据。” 医生盯着他皱起眉头。 “认真的？你竟然好意思问，桑麻惹碧池，你搞炸了夜曲客户的屌，才让我逃到东区商业街来开店的。我一直都搞不懂你怎么黑进军火库的，法克，原来是个黑墙病毒！” “嘿，事情都过去很久了。” “你真是没点敬畏之心啊，流窜AI有多恐怖你知道吗？它黑进夜曲酒吧，就意味着伊甸城一半的社会名流，下体都安装了炸药。” “……” 约翰跟不上里安的脑回路了。 他没有再继续还嘴，默默将药扎进脖颈，泵入式气阀发出噗嗤一声。 药效过于猛烈了。 瞳孔焦距瞬间放大、缩小，色彩感知混乱，脑子里好像长出一颗臌胀的血瘤，在极限大小的时候突然爆炸！ 难以忍受的撕裂感渐渐消退。 约翰也舒服了许多，欧米茄抑制剂的药效，有点像毒药版的特别抑制剂。 【临界值：45%↑】 “真他妈起作用了！” “瞧你乐得那个鲨币样子，耶耶耶的，别高兴得太早了约翰。” 里安摸着光头。 他阴阳怪气地吐槽，给他泼了盆冷水。 “这款抑制剂是军用以下最好的货，价格不是它最出名的地方……而是药效，堪比自杀。” “什么意思？” “都用到欧米茄了，就说明市面上已经没有多少药物能缓解你的赛博精神病症状。你得在抑制剂失效之前，想办法破解网络监察的黑冰程序，让黑光恢复完整功能，帮你压制症状。” 里安垮着脸把账单发过去。 “当然啦，如果黑光只是你的幻觉，那就该吃吃该喝喝，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谢了，医生，发疯前跟你聊聊挺好。” 约翰付清药钱。“上次做手术，跟你说的那些话别放心上，我就是对改造有点怂。” “听着真刺耳，就好像我命里注定要给赛博精神病送葬似的，法克，真不吉利！你快点滚吧，我要找个好片子缓解压力了。” 里安抱着酒瓶把约翰赶出了诊所。 【伊甸城-东区地下商业街】 今天在集市里游荡的顾客不算多。 摇滚歌星歇业了，帮派分子到处乱转，雇佣兵和小偷都没什么激情。 约翰在挂衣服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一件新外套。” “哪种新？九九新，还是未拆封的，加钱可以体验定制服务。” “还能定制？” “啊，可以，但不是量体裁衣那种，而是你告诉我想要什么款式，我想办法给你弄来。” 摊主老板穿得像是嬉皮士，叼着无锈钢外壳的电子烟，从凳子上滑下来接待顾客。 约翰笑着耸了耸肩。 “我没地方换洗了，想找一件结实干净的。” “行吧，没问题，我看你从诊所出来，要不要帮你把沾血的旧衣服处理掉？质量好的话，可以抵扣费用哦。” “你这还搞回收？” “那当然，业务广着呢。” 老板胡子很短，明显是刀修的，像是个刚下船住进汽车旅馆的水手。 约翰把疏水外套脱下来丢给老板。 衣服微微发酸，沾了血污，还带好几个弹孔。 老板不嫌弃，也看得出约翰有钱，于是挑了一件沾染工业香水的西装夹克，又捡起两件高韧纤维衬衫叠起来递过去。 “我喜欢你这种不还价的。” 老板不动声色地划过他的虎口，意有所指道。“商业街开在地下，走路要抬头，别撞到脑袋。” 约翰听出暗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结账。 他走向距离最近的地下通道口，一边走，一边翻开联系人找到欧洛丝·格林纳达。 【语音通话请求（已拒绝）】 电话没有接通。 约翰也不感到意外——高级中间人要是随叫随到才更奇怪。 他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通道口这段路潮湿且黑暗。 几个拿枪的混混从台阶上走下来堵住去路。 “嘿，伙计。” “不要大惊小怪哦。” “哈哈哈。” …… 约翰停步转身，身后又冒出来几个壮汉，端着戎锯微冲和动能手枪。 “赶紧把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来。” “别把手从揣兜里，不然就吃枪子。” “你懂事一点，就不会受伤。” …… 约翰启动义眼，还是面无表情。 【任务目标更新】 【应对劫匪0/7（未达成）】 他们都是刚来到伊甸城的新人。 “我赶时间，不想惹麻烦，我最近……过得很他妈糟糕，没平时有耐心了。” 约翰环顾四周。 希望里面能蹦出一个带脑子的。 为首的墨西哥爆炸头却是笑得很灿烂，白色体恤露出两条义体膀子。 “嘬嘬嘬，白面包，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你不想惹麻烦，麻烦就会来惹你，妈妈没跟你说出来混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吗？” 他斜着举枪，往前逼近。 约翰抿起嘴巴，摊开双手，甚至点了点头。 爆炸头以为他识趣，便继续收缩包围圈。 劫匪们组成人墙靠近约翰，分工明确，有人把枪放在裆下做隐藏，同时伸长脖子放风。 爆炸头把微冲抵在了约翰胸口。 “你很走运，朋友，三万块买自己一条活路，怎么样？还挺划算吧。” “真划算。” 约翰笑得有些苦涩。 他视线重新聚焦的瞬间，平衡被一声惨叫打破了。 爆炸头的手腕被整个翻折过来。 约翰夺过微冲塞进了他的嘴巴，扣动扳机的同时将对方的毛球脑袋按在地下。 枪火在他嘴巴里喷吐，整颗脑袋亮得耀眼，就像是圣诞节的南瓜灯。 包围圈呼地一下散开。 约翰混迹在黑暗里，快步后撤，握着SOCP蝴蝶刀割开一个喽啰的喉咙。 他将手指套进刀具末端的环形金属圈里。 约翰杀完人猛地后退，后背贴着另一个壮汉，半蹲下来，双手抱住对方的脑袋弯下腰，直接将他的脖子扭断！ 尸体翻转过肩膀倒在泥泞里。 枪声变得嘈杂。 约翰眨眼间就杀了三个人。 弥赛亚义眼开启战斗夜视。 他挥刀暴揍了几个流氓，把左轮架在肉盾的肩膀上对远距离敌人连开数枪。 砰，砰，砰！ 东区地下商场是由车库改建的，枪声和惨叫回荡在幽暗的通道里。 许多商铺老板都在探头观望。 来这种地方逛街的人大都在街面上混，对杀人和抢劫都不陌生，没几个逃跑，反倒是凑热闹的越来越多。 劫匪撞见约翰算是倒了血霉。 有个喽啰被尸体绊倒，倒在地面上爬——原本就是凑起来人多搞威胁的，现在早吓破了胆。 身后的枪声频率降低。 他身后一次次闪过火光。 壁灯照亮了通道外围，将战场和集市分割开。 约翰走到边缘处，腰部被照亮，举起伏特加左轮的动作很利落，就像是挑起一张无形的帷幔，然后扣动了扳机。 劫匪在巡逻抵达前团灭了。 约翰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搜刮。 他竖起夹克衣领，退回黑暗当中，将凑热闹的雇佣兵和闲散人员甩在身后。 他淡定地离开现场，拾级而上，回到地面上，此时距离尸体也不过百米。 银骑577的音浪穿街而过。 伊甸城的夜晚不缺噪音和引擎轰鸣，但高端超跑闯过黑市路面还是会引人注意。 约翰愿意将这笔债算在自己头上，最好让银骑的引擎声刻进街头喽啰的记忆，避免再有蠢货们过来送死。 他没时间浪费了。 此时电话被拨通。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语音通话）】 【直接说事。】 “领带夹帮我干活，把网监招来了，我要跟他当面谈谈，见血的那种，能找到他吗？” 【你单纯想要干掉他？】 欧洛丝的语气从冷漠变得玩味。 “我要领带夹查到的东西，你要什么？” 约翰很清楚自己在跟什么人打交道。 他索性直接让欧洛丝报价，自己做点事情来交换。 【我要接管领带夹的生意，大部分都可以丢出去让其他人瓜分，我只要公司范围内的业务。】 “具体有思路吗？” 【我来伊甸城有段时间了，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接手，既然你主动提了，就今天吧。你会拿到想要的，作为交易筹码，你得帮我做几件有难度……不太讨喜的工作，成交吗？】 “可以，越快越好。” 约翰爽快应下。 欧洛丝挂断电话，给他发了个市中心的坐标。 【前往城芯广场。（未达成）】 银骑577停靠在马路边。 约翰拉开车门的时候晃眼看见了什么，于是又退回来，启动扫描，俯视地下通道入口。 阴影里有个活人在观望。 东区地下商场有自己的势力，也会安排武装巡逻的士兵定期“清扫”。 约翰突然意识到： 那些小喽啰敢在这里抢劫，肯定给巡逻人员塞过封口费，甚至……就是这群人养的小鬼，跟枭町帮底层架构相似，采取利润抽成的模式。 阴影里有一根烟在明灭。 那是个身穿防弹衣的士兵，强壮健硕，端着枪远远地看了约翰一眼，又默默退回了商业区。 【伊甸城-城芯广场】 银骑577在超速监控器下保持低调。 霓虹灯光和全息投影交织，斑斓夜景在前车窗玻璃上滑过。 这里是伊甸城最豪华的商业聚集地。 包括柏拉图在内的顶级公司都在此拥有独立办公区。 税收符合它的安保等级。 街道上放眼望去，只有智能出租车和商务座驾，地铁和城际轨道直达工位，公司狗把兴奋剂当水喝，还是跟死了一样。 设施一应俱全，服务贵得离谱，就连自动贩卖机里的商品价格都高一点。 约翰驶入中央花园路。 欧洛丝点着烟，站在最大的投影雕塑下，短发被斑斓的霓红灯照亮，轻轻吐出烟雾，穿了一身性感漂亮的礼服长裙。 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气。 “下次邀请女士坐副驾的时候，要把杂物清理掉，这是基本美德。” 欧洛丝举起带有生化标志的袋子，侧目询问。 “这是什么，违禁药品？” “我的肾脏，网络监察的狙击手打穿了我的肚子，差点儿挂掉。” “难怪你的气色那么差。” “可别装了，伊甸城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中间人吗？” 约翰穿着新的夹克，没急着开车，在座位上解开衣服，把粘血发臭的内搭体恤脱下来扔出车窗，又换上新的衬衫。 欧洛丝淡定地看向他的腹部。 人造革边缘没有做皮肤调色，格外明显，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手术痕迹。 糟蹋成这副鬼样子，说明手术进行得很匆忙，是非常要命的那种。 “我确实听到了风声，但可别怪我没通知你，网络监察要抓的人，通常消息放出来的时候要么落网，要么就挂了。没想到你能耐那么大，竟然能从那个州警手里面逃出来，让我有点意外。” “埃登捞了我一手。” “人脉是实力的一部分，我可太懂这个道理了。” “我避风港公司的关系彻底砸了，州警嘴巴里说暂时放过我，但我估计，还会跟网监打交道。” “听起来有点孤立无援，就不怕我认为你失去利用价值吗？” 欧洛丝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约翰的神情——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但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坚韧了。 “骗得过你吗？” “诚实的男人也很有趣啊。” 欧洛丝把烟头抛出窗外。“放心吧，我不是目光短浅的三流货色，你身上有值得合作的潜力。” “去哪儿？” “回家。” “丹妮街那个公寓？”约翰疑惑地反问。 “网监把你耳朵也打坏了？难道你在伊甸城还有第二个去处么。” 欧洛丝叹气摇头。“别急，亲爱的，你要杀的可是一个在西区混迹多年的中间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搞死？” 约翰觉得有道理。 银骑577回到了熟悉的丹妮街公寓，刚穿过城区高架就引起了黑金帮成员的注意。 他们在抵达公寓前找了个位置停车。 欧洛丝的义眼一直在闪烁，长裙礼服显然不适合今晚的狩猎行动。 她抬手摸向肩膀，将柔软的礼服捋了下来，车内增添了一抹雪白，在约翰略显意外的斜视中换上了他的新衬衫，下半身的打底就变成了运动热裤。 “衬衫就当做行动成本了，另外把你那块肾脏保留好，等我处理完事情要用得到。” 欧洛丝把礼服的肩带抽出，将披肩短发撸上去扎出简易的发型。 裸露在外的皮革，带有若隐若现的金属流光，气质瞬间改变，却还是非常漂亮。 黑金帮管控的区域重视娱乐产业，性感火辣的姑娘要多不少，这样的搭配倒也不算扎眼。 约翰的车库在贵宾区，直通博拉戈俱乐部，肯定会惊动维托先生。 他站在路边昂起头。 远方大厦灯火通明，全息投影送入云端，绚烂的广告投射出强光，照亮了自己的公寓。 炸开的缺口被黄色电子警示带封锁。 约翰和欧洛丝下车，让银骑577开启自动模式返回了泊车点。 欧洛丝观察片刻，指着小路边的一辆货卡。 “最中间那辆是网监的外勤探员，我来负责监控器和电子设备，你去清理现场，动作利落点，没时间飙车追逐。” 约翰沉默地掏出左轮，又把自己唯一带出来的短吻鳄步枪攥在手心，检查满弹夹，熟悉了新外套的掏装备动作…… 欧洛丝翘着腿靠在路边的墙上，把手插进短裤的边缘露出短短一截的骨盆线条。 “会有心理负担吗？” “我没有道德包袱，他们闯进我家里，朝我脑袋开枪的时候也没打过招呼。” 约翰把防风围脖拉起来。 今晚的劫匪倒是提醒了他——麻烦是会主动找上门的，这座城市有自己的规则。 【收到数据信号/确认同步中……】 约翰快速穿过街道。 他周围的摄像头变成绿色数据流，像传染病一样朝周围扩散，不断感染其他设备。 网络监察用厢型车作为掩护。 老式破损的喷漆外壳只是伪装，内设便携式分体防弹夹层，非原厂单层玻璃，还有外框架顶部增设的信号发送器…… 约翰是个好司机，也对常见型号烂熟于心。 他调整路线卡住视野盲区，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侧的房门，又迅速转身绕到另一边。 同时听见了三个角落的动静。 他甚至能想象出里面的画面： 敲击声惊动了后排的网监特工，他警惕地掏出枪示意前排回头的两位同事，然后慢慢地贴到门边准备从侧面射击。 主副驾的人被分散了注意力，或许也意识到周围的摄像头被黑，开始联网处理。 约翰掏出了伏特加左轮，抵着主驾驶座的窗户连开了两枪，确保击穿玻璃后，又朝着影子最浓的区域补刀。 后排车门被哗地一下打开。 约翰此是已经来到了车正前方，同样是举枪疾走的同时连续扣动扳机。 副驾瞬间暴毙。 约翰淡定地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又绕回去，观察四周的同时熟练换弹。 他把装满子弹的左轮重新收好，抽出蝴蝶刀卡住尾端的铁环，用握刀的姿势端起步枪，对准远处的几个巷子。 欧洛丝已经标出红点。 两个端着枪的“普通市民”快步跑出，正好撞在约翰预瞄好的枪线上。 特工依次抽搐着向后躺倒。 脑袋刚露出来就碎，像是摆放在展架上的玻璃瓶被人随意地爆掉了。 【△24/120】 约翰重新摸回车门旁。 他举枪贴边前进，视野范围内是空的，于是抬起脚将已经拉开的侧门重新踹到闭合，立刻转身用枪口对准刚才视野看不到的地方猛扣扳机。 【模组：弹道修正，中级穿甲】 车内传来了短暂的惨叫和倒塌声。 约翰保留了几发子弹，切成手枪配刀的模式，迅速拉开车门，确保没有留下活口。 突突突。 车辆发动了。 黑金帮的成员估计开始往这里赶。 势力范围内爆发的短促枪战，黑金帮肯定比条子要上心得多，甚至有标准的“处理流程”，会立刻上报并呼叫增员，采用人数优势取胜。 这样会耽误时间，但也避免约翰这种情况。 干脆利落地解决战斗，就意味着现场有专业人士参与，不管是寻仇还是暗杀，都不是普通的帮派喽啰能干涉的。 他们只需要牢牢地把情况记下来，动用一切资源盯住这辆车就行。 领带夹是西区街头最好的中间人。 等他收到消息，欧洛丝的猎杀就开始了。 她给了约翰一个西区边缘的坐标，掏出数据线接入车上的设备端口。 “你敢动网监的东西？” “别担心我，亲爱的，谁都得有一样保命技术吧？” 【伊甸城——远山公寓的别墅区】 这一片是筏岐工业旗下房产新开发的高端楼盘。 根据欧洛丝的情报： 领带夹是西区中间人，但他跟本地最大的黑金帮关系一般，反而和樱花十字街的枭町帮来往密切，就连豪宅也选择了东洋人的企业。 “哦谢特，我们从这里打进去吗？” 约翰只是扫了一眼就直皱眉头。 巡逻警卫和全天候武装机器人，浮空车携带筏岐工业的战术小队只需要几分钟，再召集应急救援小组和伊甸城警局…… “中间人办事情，只有最后几步才见血。” 欧洛丝将副驾的座位放倒，借助车里的深潜设备进入赛博空间。 普通黑客触碰网监ICE，估计会变成烤脑花。 欧洛丝却盗用了特工信息，对领带夹名下的私人账户进行了查询干预，并且对他存在数据银行里的保险柜发起攻击。 她拔掉数据线，跟约翰下车。 远山别墅远离闹市区，跟城市检查站比较近，便于物资补给和走私供应。 普通人没钱没时间，根本不会往这边来。 外环线出去都是未开发的区域，或者是偏僻的公司基地，再就是大型的市政设施，比如光伏电站和护城水坝之类的。 飙车党和野鸳鸯都爱来。 隐蔽行事的的地方要多不少。 他们随便找个角落把车炸掉，暂时拖延网络监察的动作。 伊甸城网监办公室都是老手。 他们在不明确攻击意图的情况下，会先封锁掉这台设备的访问权限，倒查自己的数据堡垒，先把网络保护好再选择进攻。 欧洛丝已经把事情做完了。 她带约翰返回远山别墅，顺路跟他解释。 领带夹的电话肯定被打爆了，甚至怀疑网监开始对其动手，作为成熟的中间人，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动用人脉获取情报。 但他会发现： 自己最熟悉的情报渠道突然拒绝了他。 虽然没有对领带夹的生意造成实质性打击，但安全感缺失对中间人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不管他人在哪，都会回到私人别墅。 因为这里存放着他在伊甸城的生意底蕴，或者说是保命筹码。 “领带夹是个铤而走险的毒虫，他每服务一个客户就会或多或少地保留一点对方的小秘密，就像是背着炸药包参加聚会，拉更多人下水，拼了命地往上爬。” “公司狗和政界要员能忍？” “卑鄙手段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它简单高效，并且能让他这种眼界狭隘、又放弃了道德底线的人逆风翻盘。” 欧洛丝的义眼始终在闪烁。 她一路走，一路处理情报，还能谈笑风生。 埃登曾经警告过约翰： 欧洛丝在欧洲是个传奇角色，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来伊甸城，图谋都不会小。 她初来乍到就超越了领带夹，挖走合作伙伴，瓜分对方的业务，就像是用铁勺挖蛋糕一样简单。 “这家伙会乘坐私家车从三号门进来，我们提前去住宅区里等他……嗯，最好是坐在沙发上，我开始期待他的表情了。” 【任务目标更新】 【进入领带夹的别墅。（未达成）】 约翰看见了荷枪实弹的武装岗哨。 满配全护甲的巡逻小队，园区内设局域网，闭路摄像头和电磁围墙。 远山别墅区的大门是一个建筑物。 采取人车分流的大堂设计。 机械智能女管家身穿和服，站在大厅里朝欧洛丝鞠躬致意，暖融融的灯光，庭院流水，全息影像的造景台透出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 身穿西装的壮汉走出来。 约翰都做好掏枪准备了，结果对方拎起一个包裹递给了他。 穿过大堂移门。 内部小路通向庄园各处，独栋别墅都是根据山体地形设计过的，保证动线设计上的光线能够兼顾照明和隐私。 约翰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我买了一套。” 欧洛丝抱起胳膊，就像是受凉的贵妇。 “很惊讶吗？我是刚来伊甸城，又不是刚出来混，如果这是在欧洲，我能带你进新天鹅城堡。” “真是操蛋，雇佣兵成社会底层了。” “别灰心，亲爱的，男人可不能变成领带夹那种吝啬鬼，金钱只是一种资源，而且你必须保证手里的额度适中，去换取更重要的利益。” 欧洛丝是个眼界开阔的女人，她有足够的资格和底气对领带夹嗤之以鼻。 约翰跟欧洛丝连在一个战术频道里。 【远山别墅区-36号】 三个全天候的筏岐工业安保机器人，搭载ICE固件防止黑客控制，配备单兵级别外骨骼装甲，抱着智能高穿步枪在花园里游荡。 欧洛丝切断了别墅的信号。 约翰负责从物理上解决掉铁疙瘩。 他翻开包裹就能看见里面是一把折叠起来的智能狙击枪。 【武器：弥赛亚-女王蜂】 【模组：无声击发，弹道校准，EMP隔离】 与其说他是狙击枪，不如说是移动炮台。 这东西展开架好真像一只胖头蜂，枪口是个巨大的圆柱体。 中间只开了一个小洞。 约翰握着枪把，义眼顺利接进瞄准系统——整座别墅被看透，每个机器人都被单独标出来，旁边还跳出辅助参数便于瞄准。 嗖！ 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几乎没有听见枪声，只有微乎其微的破风尾音。 但后坐力却大得吓人。 约翰被铁疙瘩顶得喘不过气。 视野里能清楚地看见一台机器人被打得近乎肢解，倒在庭院角落里抽搐，跌倒声引起了其他设备的注意，同时向事发地靠近。 约翰看见他们旁边的红色数据被覆盖。 设备状态被改成静音，没有惊动安保系统。 约翰放心地开枪，清理掉庭院里的机器人，再把武器重新收拾起来叠放回包裹里。 “狙击枪能静音到这种程度？” “子弹都是独立设计的，还没量产，我临时从实验室借过来用而已。” 欧洛丝耸耸肩。 他们结伴穿过庭院，沿途的摄像头全部跳绿，门禁系统甚至主动迎接。 十分钟以后。 浮空车的噪音由远及近。 一个人快步穿过走廊，自动移门打开，就看见欧洛丝翘腿坐在沙发上。 面前是刚从微波炉里加热完毕的披萨。 “你……” 噗通，噗通。 约翰握着蝴蝶直刀，脚边是两个保镖的尸体，转过来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他身高笔挺，身穿西服，条纹西装却配了一条纯黑的丝绸领带。 金属夹上镶了一排小钻。 “呼，第一次见面，约翰……” 领带夹刚开口。 约翰脑子里仿佛自动跳出了联系人头像，跳动的话筒标志后面，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你……桑麻热碧池！” 约翰反握刀把，狠狠锤在他脸颊上，鲜血迸射而出溅到桌面四周。 “网监一枪打穿了我的肚子，就在这儿，我得让你知道被子弹穿透是什么滋味儿！” 欧洛丝皱起眉，失去了吃披萨的欲望。 领带夹牙齿被打掉，嘴巴里全是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反倒是笑了两声。 “操蛋，你他妈好意思说？这趟浑水是你开的头，让我去铁邦物流查消息，把我往火堆里推，去查的客户得罪死了，出门还被网监按住……” 领带夹瘫坐在沙发上抬起头。 “你就是欧洛丝对吧，臭娘们，搞这种手段就为了抢生意，合作不行吗？” “不行，你不配。” 欧洛丝笑得很淡定，盘起腿，身穿白衬衫，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满温水的玻璃杯。 无形的紧迫感正在让领带夹窒息。 这条狡猾的鱼浮到水面上来换气。 欧洛丝已经拿枪对准了他。 约翰就是那颗子弹。 “大家都是聪明人，泄愤的话，我建议你打断他右边的手脚，因为左边改造过了，痛觉体验可能没有那么强烈。” 欧洛丝语气平静地说。 领带夹眼睛都瞪大了，对方三言两语间，却是透露出了对自己的了解。 “法克……你他……啊！” 砰，砰。 约翰倒是没想那么多，抬起左轮就是两发，粗口径子弹直接干断关节。 霎时间鲜血横流。 欧洛丝抬起脚，把桌面上的医药箱踹过去。 “喏，都给你准备了，自己动手处理下，免得等会儿失血过多挂掉。” “你……你干脆杀了我！” “好。” 欧洛丝靠坐回去。 约翰立刻抬起枪对准他的脑袋，结果领带夹下意识就抬手遮挡。 欧洛丝笑出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珠子。 “你打听过我，应该知道吧，在我面前是没办法撒谎的，你不想死，就得乖乖配合。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约翰先来……” 领带夹面如死灰。 他咬紧牙关，冷汗直流，给自己补了止血剂，拿医用扎带捆住关节止血。 约翰开口说道。 “你查到的东西，交给我！” “法……呼~什么意思，所谓的名单不就是个陷阱么？” “陷阱？针对谁，你么，可别往脸上贴金了你个鲨币，把参与那次运输的员工名单交出来。” 约翰语气不善。 领带夹看看约翰，又盯着欧洛丝。 “你自己不知道？呵，呵呵，行！” 领带夹义眼闪烁了一阵，随后撸起西装，只见他肋骨上密密麻麻全是外接插槽。 他拔出一张存储芯片甩过去。 约翰接住了。 东西微微发热，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那你呢？臭娘们！” 领带夹浑身颤抖，语气却是凶狠的。 欧洛丝摊开双手。 “这间别墅地下有个数据机房，我要你的访问秘钥和解锁算法。” “你想拿走我的命，不可能！” “那你就死呗，一颗子弹而已，我只要把你的尸体照片发出去，再录制一个烧毁机房的视频，不知道伊甸城有多少人要开淫趴庆祝。” “有区别么！” 欧洛丝却是笑笑。 “只要你给我，就放你离开这间别墅，人活着，就还有机会，懂吗？” “呵呵。” 领带夹气笑了。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俩人会放自己离开，但欧洛丝的表情却是认真的。 她放下水杯，起身又把约翰的枪按住。 “我宁可不说，也不会撒谎，只要你把客户数据交给我，绝对能活着离开……到时候，你要跟伊甸城所有的名流政要为敌，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追杀你……” 领带夹微微颤抖。 欧洛丝义眼闪烁，摊开双手露出笑容。 “瞧瞧看，这就是坑人的下场，你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这也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 085：查韦斯 约翰有理由相信，欧洛丝经历了来到伊甸城后最满意的一次外勤。 她在满头大汗的领带夹身上，收获了相当程度的情绪价值，笑得合不拢嘴，也顺利套取机房里最后一组秘钥。 领带夹面如死灰。 当他真被放出去的时候，反倒显得局促和恍惚，在走出别墅移门的那一刻，被冷风吹醒，非常明显地在发抖。 胳膊和腿都断了。 伊甸城的灯红酒绿朦胧遥远，曾经混得风生水起的世界离他而去，现在每一个小角落里都可能藏着追杀他的枪手。 领带夹打了个冷颤。 他失去财富、地位、情报和背景，却还要鼓起勇气苟活下去。 约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他的背影说。“我走出去赏他一枪吧。” “别那么温柔，约翰，报仇也得有始有终才行。” 欧洛丝坐在客厅里。 周围摆满设备。 十几根粗细不同的数据线从地下室延伸上来。 约翰问她。 “现在你有了一大堆上流社会的腌臜秘密，接下去要怎么处理？” “花点时间，挨个联系当事人。” “成为下一个领带夹吗？” “哇偶，当然不……我会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再将原文件归还，哪怕只是让他们每個人付我一块钱也行。” “区别在哪儿？”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交出的秘密，在处理情报的过程中，逐渐把我在欧洲的资源对接到伊甸城，会省下很多打关系的事件。” 屏幕上飞速闪过数据流。 欧洛丝起身倒水，路过约翰的时候贴上脸颊。“不处理下你的战利品吗？” 【任务目标更新】 【拒绝欧洛丝，离开别墅。（可选）】 【当面读取数据芯片。（可选）】 约翰坐在沙发上，将领带夹给他的芯片插进数据槽。 欧洛丝站在他对面。 她握着冒出热气的水杯，两条改装过的义肢撑在沙发上，弥赛亚义眼不断闪烁，准备分析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数据载入中……】 约翰瞳孔里微光闪烁。 视野被蒙上滤镜，从角落里不断弹出一个个文件夹。 【铁邦物流人事档案】 约翰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跟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参与柏拉图实验被毙掉的杰夫里。 里面有详细名单和伊甸城居民信息。 约翰飞速浏览。 他的眉角突然抽搐了一下。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份档案上。 这串运输司机的编号他倒背如流，资料显示该员工出生在旧美国北部，十七岁来到伊甸城，两年后入职铁邦物流，拥有超过五年驾龄…… 【姓名：约翰·查韦斯】 照片上是个脖子带纹身的陌生人。 约翰翻遍了档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照片，忍不住再次浏览这个姓查韦斯的家伙，然后发现他的履历跟自己一模一样。 “哇偶，你竟然真不知道。” 欧洛丝眯起眼睛，露出思考的表情。“难道说你骗人的技术已经能瞒过数据了吗？” “法克，你看过这些档案？” 约翰忍不住反问。 欧洛丝点点头。“这是领带夹从铁邦物流数据库里调出来的，手脚很毛糙，邝鑫帮你擦痕迹的时候复制了一份给我。” “这他妈是谁……” “不是写在那里吗？他是约翰·查韦斯，现在最有趣的问题是……你，是，谁？” “法克，我是约翰。” “你没有撒谎，这就有意思了。” 欧洛丝传给他几张照片。 这里面有外勤记录，就医记录，甚至有每年缴纳员工社保的阶段性照片，还有签署考勤确认书的人脸扫描。 全都是约翰·查韦斯。 欧洛丝语速极快地询问道：“关于72年康科德运输订单，伱有什么印象？” “额……等等。” 约翰皱起眉头，回忆疯狂涌现。 “我进入公司的次年……大概……圣诞节前后吧，距离伊甸城两百公里的位置，超过五十名的放逐者车队袭击……” “那群疯子点燃了油罐车……随行的战斗小队就活了两个……司机全都是二级工伤……我差点用炸弹跟劫匪同归于尽……好不容易等到增援。” 约翰絮絮叨叨地说出细节。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段段不同的画面。 欧洛丝点点头。 “你还记得受伤情况吗？” “全身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烧伤面积，多处不同程度的骨折，左脚小指断裂，虎口严重拉伤……” 约翰说话声越来越小。 他皱起眉头俯视自己的身体——那些受伤的位置全都被义体和人造革取代了，找不出确切性的证据。 “全对上，很准。” 欧洛丝把当时的就诊记录发送过去。 她有太多理由去调查约翰了，作为突然冒出来的街头新星，可以说是非常优秀，要用之前总得摸摸底。 但随着调查逐渐深入…… 欧洛丝却发现这座城市没有约翰来过的痕迹。 邝鑫拿到员工档案以后，他们又做了一次详细的背景调查，找到的全都是另一个姓查韦斯存在过的证据。 “简直胡扯，我他妈脑子里记得这辈子的点点滴滴，还需要证明我是约翰？” “问题就在这儿。” 欧洛丝抿起嘴巴，没啥大惊小怪的。“我能看得出来你没撒谎，所以关于身份认知这件事上，你有什么线索吗？” 约翰揉了揉疲惫的脸。 他提到了杰夫里，也就是那个被柏拉图抓去做实验的铁邦物流员工。 “有个叫俾斯麦的，是什么实验室主管，好像在弄记忆相关的技术，会有联系么……” “我大胆猜测一下。” 欧洛丝在沙发上盘腿做出瑜伽动作，相比于愁眉苦脸的约翰，她更像是个事不关己的局外者，始终保持一种看热闹的态度。 “你可能获得了约翰的完整记忆，另一种就稍微疯狂点了，是有人在刻意篡改你的人生轨迹。” “拿我的生物信息去匹配！” “我已经试过了，伙计。” 欧洛丝的调查比他想象中要彻底。 邝鑫找到了铁邦物流的员工就诊记录，也就是最后一单任务结束后，约翰惨遭开除的医院。 监控摄像头里是约翰。 他当时提取的生物信息，却跟数据库的查韦斯匹配成功。 “我能想到的第三种可能，就是你们除了脸以外其实都是一样的……懂我意思了吗？” “整容手术，扫描下试试看？” “我试了，你每天照镜子不也能看见么，数据库里都认为你现在这张脸就是约翰，有意思吧。” 欧洛丝笑笑又说道。 “这份员工名单，我也调查了，跟你同一个运输梯队的同事全部失踪，估计跟杰夫里一样，都被打包卖给了柏拉图实验室，哦对了！” 她把当初邝鑫调出来的事故视频也发给约翰。 “根据现场的事故报告，他们只找到了你，没有找到那个姓查韦斯的家伙，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至少现在，从生物扫描信息的角度来说……暂时只有一个约翰，要是以后哪个角落再冒出来一个，故事就更有意思了。” “法克！” 约翰喘着粗气瘫坐在沙发上，左轮垂放在手中。“到底他妈是谁，要把我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 “我不知道，约翰。” “为什么你这么淡定？” “我要为你的人生惊讶么，亲爱的，我经历过比你更屎的事情。” 欧洛丝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衬衫将傲人的曲线展露无疑。 她指向旁边的设备终端。 “你只要翻看一下里面的东西，就会知道世界上有秘密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在故事里当主角，见惯了也就那样吧……” 约翰没觉得轻松多少。 欧洛丝已经调查过名单，现在想找个老同事对峙一下都没机会。 线索似乎又断掉了。 “别这么沮丧嘛，亲爱的，通常来说，假如有人费劲搞你，肯定会有后续的，到时候谁过来露头就照着脑袋来一枪不就行了。” “我没时间。” 约翰用枪敲了敲脖子。“网络监察给我脑袋里安了个会要命的东西，他们觉得我跟黑墙对面的鬼东西有联系。” “对我这么诚实真的好吗？” “再糟糕能变成什么样呢。” 约翰似乎释怀了。“西区雇佣兵都以在领带夹手底下做事情感到开心，接大活，杀狠人，成为大人物，结果这位中间人在你面前连一天都没撑住。” 欧洛丝没接茬。 这趟工作基本都是她在操心，约翰占便宜，后面还要给她干活还债。 他觉得自己该走了。 但是想起被炸毁的丹妮街公寓更加心烦，黑金帮不是慈善家，频繁闯祸擦屁股，还把网络监察招惹到博拉戈俱乐部附近…… “我觉得维托先生也很难办。” 约翰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欧洛丝觉得是小问题，帮他在领带夹的豪宅里选了几样纪念品，带给维托先生当礼物，或者说是公寓受损的赔偿。 【物品：苏格兰威士忌[B-50Y]】 【物品：意大利苦杏酒[纯酒]】 约翰左右手各握着一瓶酒。 欧洛丝看出他的疑惑，反问道。 “如果让你挑选礼物，会带什么给西区话事人？” “额，金表，首饰之类的？我看他们都很喜欢把黄金弄在义体上。” 约翰回答得很诚实。 欧洛丝撇撇嘴，随手拉开抽屉，从领带夹的表柜里取走几款带有黄金的。 “这些也拿去，但不能给维托先生，就给帮派中层往下的小头目。做好准备之前，注意社交，不要轻易地背叛自己的阶级。” “你在给我讲大道理？” “是人生经验，约翰，就当是你保持诚实的奖励吧。我处理情报大概需要两天时间，你回去好好调整状态。” 欧洛丝在豪宅里游荡，随意翻看，对着跟在后面的约翰说道。 “把你切下来的肾脏寄到这个地址，到时候我要带你见一个客户。” 她转过身轻轻敲了敲约翰的胸口。 “保持联系，佣兵先生。” 远山别墅区静静悄悄。 那些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还有价格高昂的全天候机器人，都也没有防住欧洛丝的攻击。 那是来自另一个层级的力量。 约翰坐上车。 他回望了一眼座奢华的大堂，没有羡慕，把手搭在车窗边轰起了油门。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 约翰的跑车有会员认证，直接驶入核心区。 建筑内外灯火通明。 保镖全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远远看见他，义眼就开始闪烁，轻轻抬起机械臂阻拦。 约翰走的这条路直达内部办公室。 “我找维托先生。” “他今天有客户，你得稍等。” 壮汉语气还算礼貌。 约翰没说话，退回屋外做了个扫描。 这两位保镖的植入体价格不菲，跟黑金帮常见的嫡系成员风格不同。 【势力：精氪重工安保部】 “嗯哼。” 约翰知道了客户的身份。 他回到银骑577里听歌等待，半个小时后，就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公司狗驱车离开。 维托先生看起来比平时严肃。 约翰可能是跟欧洛丝呆得有点久，甚至都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技巧。 这位帮派话事人依旧是私订衬衫，搭配昂贵的手工马甲，抽金苹果的雪茄，甚至没有追问约翰在公寓里捅出来的篓子。 他只是淡定地抽烟，咒骂网监是混球。 约翰跟其他雇佣兵一样，安静坐着，现在听听其他人的烦恼，好像真能让自己变得轻松些。 至少在这操蛋糟心的城市里，失眠的不止自己一个。 维托·拉塞尔注意到那两瓶酒。 “谁给你挑的？” 他说这两瓶酒都是拍卖款，是顶级富豪才会存储的收藏品。 “法克，我还以为有问题呢。” “确实有，约翰，这东西很对我胃口，让你带到我的桌面上，说明对我的兴趣爱好很了解，甚至连饮酒习惯和期待值都摸得很清楚。” 维托拿开雪茄。 他的双眼在烟雾和灯光下变得深沉。 “这是无声的威胁。” “目的是什么？” “抬高你的价值，约翰，帮你挑选礼物的姑娘怕你被黑金帮抛弃，看来听到了风声，应该是一个情报来路很广的家伙吧。” “我……呵呵，真是草了。” 约翰听得发愣，苦笑出声。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诈唬你的，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蒙对了。” 维托坐姿放松，对约翰露出长辈的笑容。 “让我猜猜看，是搞死领带夹的那个中间人吗？欧洛丝·格林纳达。” “领带夹死了？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吧。” 维托先生发给他一张照片。 领带夹全身赤裸地躺在西区老桥洞里，就是他经常派小弟去接货的那个废弃沟渠。 他全身义体都被掏空，像是食尸鬼的手笔，只是手法更残忍些。 约翰终于没绷住。 他果然不是今天过得最糟糕的。 ------------ 086：帮派和公司 维托先生跟约翰聊了许久，顺带帮他普及了帮派管理和伊甸城局势。 这都是些以前从未开口过的话题。 或许是因为欧洛丝存在，让维托先生认为——他俩的话题边界可以更开阔一些。 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 情报就像是推送广告一样主动凑过来，还都是自己需要知道和密切关注的内容。 对于底层帮派成员和普通雇佣兵来说，这些信息都是极难获取的。 伊甸城有自己的规则。 街头新星只需要及时更新植入体，核对雇主发放的每一次报酬就好了。 直到他们混出点名堂。 比如约翰这种，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获取消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帮他普及一些常识，就像是维托先生现在做的这样。 这是他的举手之劳。 也是他释放的善意。 维托先生说伊甸城充斥着资本和罪恶，只有跟这座城市利益挂钩，才有发展的土壤。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帮派看似自由，想要养活那么多人，也离不开企业扶持。 各类业务如何管理、经营，如何对接更大的资源让内部得以持续发展…… 这都是需要去考虑的。 约翰忍不住吐槽道。 “我他妈都加入帮派、混迹街头了，怎么感觉还是跟公司狗一样？” “有区别，但不多。” 维托先生切掉，雪茄重新点燃。 “你刚才看见精氪重工的人了吗？” 黑金帮崛起那会儿，恰好是伊甸城战后划分工业区的时间，精氪重工是规划受益者，也是西区扎根最深的企业。 伊甸城独立前后，精氪跟黑金帮深度合作，互相提供资源，明里暗里地扫清竞争对手。 随着帮派逐渐壮大…… 精氪逐渐减少了对街头的控制力。 但它还是像股东一样，影响着黑金帮高层，对人员更替和管理方式都有话语权。 枭町帮也差不多。 东洋人依靠的是筏岐工业。 跟黑金帮不同，他们至今还是深度捆绑。 甚至可以说枭町帮就是筏岐工业旗下的部门，专门负责——管理基层产业，招募培养骨干，吞吐非法货物，完成肮脏工作之类的。 维托先生取过玻璃杯。 他指节上的黄金戒指跟杯壁轻轻碰撞，昂贵的收藏级好酒在掌心冲刷。 “约翰，你今天能来让我很高兴，有种善意被回馈的感觉，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你比其他狂妄的街头小子走得更远。” 维托先生将点燃的雪茄放在金属支架上。 他吐掉烟雾，端起酒杯。 “原本应该兑起来喝的，今天没工夫折腾，就这样凑合一下吧。” “好啊，让我尝尝钱是什么味道。” 约翰的肾脏已经换成了高级植入体，能自动调节激素和重吸收比例，倒也不怕这点酒，就是余韵涌出来格外上脑罢了。 维托先生继续说道。 “伱惹的麻烦越来越大，做事情小心些。” “我完全理解，帮派里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直接支付赔偿金也行。” “哈哈。” 维托先生哑然失笑。 “听着，孩子，我说这些话，不是在对之前的举手之劳索取回报……” 他端坐身体，让氛围变得严肃。 “你眼光要变长远，清楚自己他妈的在跟谁打交道……约翰，你爬高了，手段越来越来厉害，举手投足就能影响其他人的命运，每次做选择，都要考虑好自己的阶级。” “阶级？” “这座城市哪个角落愿意接纳你，令你成长，让你培养自己的圈子，建立起关系网，就说明你的灵魂活在那里。” 维托先生将杯子倒扣在水槽上。 “你是不是觉得生活很糟糕，麻烦不断？哈哈哈，这恰好说明你年轻且厉害，满世界都在围着你打转，每个热闹都能凑上去……” 他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向后仰躺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闭目养神。 “当你像我一样，只能躺着等消息，暴风匆匆掠过却只能当个旁观者，永远慢一拍，被隔绝在热点事件之外……就说明自己老了，这座城市正将你变为代谢的一部分。” 黎明前最后一个小时。 约翰离开了博拉戈俱乐部。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 约翰双手插在皮夹克里，脚边摆放着枪袋，他刚靠上轿厢墙壁，电梯门就被人按开。 紫发俱乐部姑娘踩着亮片高跟走进来。 “约翰！？” 她略感诧异，刚开始没认出来，略显疲惫地冲他笑了笑，随后点起烟，抱着胳膊吐出白雾。 “听说网监把你给爆了，西区姑娘打算物色一面墙壁，画上涂鸦作纪念呢。” “我就打死个拳击手，至于被惦记吗？我甚至都没怎么逛过俱乐部。” “呵呵，有空记得来。” 她笑着把手伸进贴身衣物，取出带有电子芯片的软钞纸塞进约翰的夹克领口。 电梯门在三楼群租区打开。 “你这种亡命徒，一定要去看周三的表演，免得死前留下遗憾。” 她故作轻佻地眨眨眼，转身离开轿厢。 约翰把东西取出来扫描。 【博拉戈俱乐部-钢铁热林（前场票）】 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楼道里凌乱不堪，都是划痕和脚印。 金属移门已经被整个拆掉拿走，用工业材料做了应急处理，还没有正式开始维修。 房间里空空荡荡。 受损家具和生活用品全部被搬空，只留下拆解设备时的废弃物，还有随处可见的战斗痕迹。 约翰回想起跟网监的接触过程。 州警临走前说过——他不知道怎么称呼约翰，还暗示领带夹手里的资料，说明网监也看过铁邦物流的员工信息。 网监对约翰的怀疑程度肯定是拉满了，只是没有决定性证据，又被埃登明着保护，实在不方便用强制手段抓捕。 说到证据…… 网监为什么没有在房间里检测到黑光呢？ 约翰站在房间设备箱前。 网络系统的硬件是在房屋建设期间预埋的，只有软件部分需要重新安装。 他打开电源，启动亚特兰大虚网。 【设备管理中心：STOF[系统离线]】 约翰皱起眉头。 难怪网监没有查出任何证据，房间里用黑光刷过的系统被完全重置了。 他掏出数据线，直接插进设备端口。 黑光爆闪后蠢蠢欲动，却因为功能受限，没有冲破防火墙，还差点把脑袋涨破。 约翰环顾四周，没有扫描出监控设备。 他心里冒出一个猜测： 有人在网络监察搜查前，将黑光从公寓房间里剥离移除，当着特工和州警的面，替约翰成功抹掉了关键证据。 谁能带走黑光？ 目的是什么？ 工作间还贴着网络监察的电子封条。 约翰踩着碎石进去，便看见了当初花费重金组装的全自动工作台被粗暴地拆卸，悬挂武器的洞洞板也被砸得破烂不堪。 【任务目标更新】 约翰被突然闪出来的文字吓了一跳。 【扫描工作间残骸。（未达成）】 他赶紧启动扫描滤镜，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最后在角落位置看见一个黄色标记。 约翰蹲下来。 他掀起坍塌的盖板，便有一抹红光乍现，在黑暗里突兀地闪烁。 一个明显不属于工作间的玻璃管被摆在地上，里面有个红色灯泡保持着常亮，就像是一颗被埋在废墟里的眼睛。 砰—— 玻璃管突然炸掉了，爆炸威力非常小，就像是短路熄灭的灯泡。 【收集品：真空管（报废）】 约翰将残骸拿起来观察： 玻璃罩破开，内壁熏得乌黑，能看见一枚包在隔热纸里的芯片。 有人留下了讯息。 约翰也不是愣头青，不可能傻傻地插进脖子。 他在避风港公司和锡纸学到了一招。 他启动房间里的电源，拆掉智能咖啡机面板，切换到系统后台就变成了便携式读取器，再将芯片插进去。 【数据读取中……】 公寓房间里昏暗无比。 客厅通往阳台的墙壁被炸开，灯红酒绿的城市射进灰青色光芒。 约翰站在阴影夹缝里静静等待。 液晶屏跳出文字。 【帕稀菲卡，是你吗？】 约翰现在确定了。 州警追杀自己的过程中，有一群跟血清有联系的家伙曾潜入这间公寓。 叮—— 电梯开合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吉莱阿德出现在门口。 他身穿熟悉的OVERSIZE荧光潮服，胸肌比之前更加健硕，两条胳膊增加呼吸皮，兼具造型美和爆发散热。 “见到你真好，兄弟。” “你也是。” 约翰跟他用帮派手势打招呼。 “在网监搞我的时候，谁进过这间屋子，我的枪和私人物品在哪儿……监控，对，我需要翻看当时的录像……” “嘿，兄弟，冷静，你是嗑嗨了还是怎么着，比那帮嫖客还是要急。” 吉莱阿德说了当天的后续情况： 约翰逃走之后不到十分钟，丹妮街公寓的监控录像全都被烧坏了，监控室滋滋冒烟的那种。 “至于你的装备……就有点复杂了，这两天黑金帮内部出了点事情。” 吉莱阿德面露难色。 维托先生作为西区话事人，在黑金帮也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跟他同等席位的大佬有好几位，分管帮派不同方向的业务，采取任期轮值制度，刚好这段时间由维托·拉塞尔负责街面生意罢了。 “精氪重工那帮狗东西，有点像是帮派金主，他们最近更换管理层了，新老大不喜欢维托先生，想要让骨碴替换他。” “骨碴？” “骨碴是上一任话事人，以前坐维托先生的位置，他用公司手法管理大家。你现在看见的打卡考勤、分区责任制、保护费提成和毒品分销……全都是他在任期间保留下来的。” 吉莱阿德抱起胳膊。 约翰立刻就想到了宜居租赁公司，想到那个走到哪里都要打卡的黑哥们。 “听着简直是个天才。” “我不这么觉得，那会儿我们每天都要跟枭町帮打得你死我活，伤亡率和商铺租金奇高无比，西区范围内压抑得想死。” “维托先生怎么接手的？” “不清楚，枭町帮和我们谈判了，然后精氪重工和筏岐工业开始一起建厂，没过多久，维托先生开始管理街面，骨碴负责违禁品生意。” 吉莱阿德在客厅里踱步，将碎石瓦砾沿着高楼窗台直接踹下去。 “现在骨碴要回来了，帮派成员和商铺租户都感到不安……说实话，除了老大和精氪重工，谁都不喜欢他。” 他指着约翰的房间。 “骨碴的小弟来你这扫荡，他们知道维托先生想要你，就故意来这里挑衅。” “我的东西在他那儿？” 约翰眼神变得凌厉。 他最近又是逃命，又是熬夜，精神面貌看起来像个危险的开膛手。 “没错。” 吉莱阿德思忖片刻。 “好吧。” 约翰还不确定骨碴跟血清之间的关系，但他肯定要找机会去拜访对方。 在此之前，还需要修整状态。 约翰将湿漉漉的生化塑料袋递给吉莱阿德，委托对方将其寄到欧洛丝指定的地址。 他掏出一块镶金手表作为礼物。 “咻~” 吉莱阿德吹响口哨，肌肉都变得油亮了。 他拿在掌心好好掂了掂，又注意到上面的LOGO和钻石。 “法克，MAN~这东西不是赝品！” “当然啦，西区中间人的收藏，需要你装得像个大屌的时候再戴上，平时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否则很容易被敲闷棍。” “好的，好……呼~真带劲啊！” 吉莱阿德认真地把玩片刻，表情从欣喜变得逐渐平静，又咬咬牙询问约翰。 “我能做主把它送出去吗？” “哪个姑娘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 “不是，草他妈的，是用他来捞人。” 吉莱阿德解释道： 黑金帮里有个新来的小弟手脚不老实，送货的时候偷偷藏了一部分。 骨碴是什么角色？ 那个傻缺没多久就被发现了。 大部分藏货都被追回，但至今还有一包价格最昂贵的浓缩原料失踪。 “货在丹妮街公寓丢掉的。” “藏在哪？” 约翰问道。 吉莱阿德对着窗台啐了口痰。 “不知道，那鲨币已经被打死了，但骨碴借此向维托先生发难，再加上网监的事情，他想索取丹妮街公寓的管理权。” 吉莱阿德手底下有个小头目。 他是那种讲义气的傻小子，主动担下责任，愿意去枭町帮势力范围里抢货。 “明面上叫做弥补帮派的损失，实际上就是去送命罢了，给上头一个交代。” “你想用金表跟骨碴交易，把兄弟捞回来？” “是这意思。” 吉莱阿德耸耸肩。 【任务：举手之劳】 【奖励：酬金（浮动），公寓授权码】 ------------ 087：骨碴 约翰听完描述，突然皱起眉头回忆片刻，然后不太确定地说道。 “我可能知道那包货在哪儿。”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吉莱阿德下意识笑出声，但他发现约翰表情非常认真的样子。 “不。” 约翰抬头示意周围。“我逃脱网监追捕的时候躲在电梯里面，你当时还给我发短信记得吗？” “当然。” “电梯顶上有一包货，非常新，制作神经超敏药物的原材料。” “候嘞谢，他妈的，就是这东西！” 吉莱阿德当场就激动起来。 窗外已经开始日出，阳光穿透灰蒙，照亮了站在客厅里吹冷风的两个人。 吉莱阿德试着联系顶罪的帮派兄弟，但连着几个电话全都转接到了语音信箱，瞬间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出发了。 干活的时候不许联络。 这是黑金帮内部的规矩。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约翰去取掉在电梯井的货。 吉莱阿德负责去找骨碴谈判，把自己的好兄弟从送命任务上解救出来。 【任务目标更新】 【搜寻原材料。（未达成）】 约翰穿过空中走廊，来到隔壁楼幢，在电梯门口调取用亚特兰大虚网。 他曾在这里用黑光刷过梯控系统，还因此烤糊了两个网监特工的脑袋。 不出意料。 这里的黑光也被彻底清理干净。 约翰走进电梯轿厢，看见被撬开的顶盖已经恢复原貌便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原料已经消失不见。 约翰把消息发给吉莱阿德，又跟监控室沟通，到梯坑底部搜了一轮也没有收获。 吉莱阿德听到后非常失落。 约翰听得出来情况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于是也赶到了丹妮街公寓交界处。 【丹妮街-汽车赌场】 他沿着通道盘旋向上，驶入昏暗的停车场就看见一帮荷枪实弹的黑人壮汉。 赌场大门前还有迎宾和红地毯。 它装修得像个金库入口，站着一個专门负责迎宾的西装侍者。 呲—— 约翰漂移摆正跑车，在低音炮般的轰鸣中甩手将车门关闭。 他脸色阴沉，穿着皮夹克，腰里若隐若现的左轮和挂在身后的步枪都透着不爽。 身穿西服的侍者是挑起眉毛，镶嵌银色装饰条的脸上蹦出微笑。 “哇偶，他是……额，那个约翰是吧？” 他见到了话题人物，有些雀跃，隔着老远就指给旁边的安保壮汉看。 “法克，我没瞎，你滚到旁边去。” 全副武装的黑人安保却显得很严肃。 这两个壮汉都是跟着骨碴混的，就算不知道约翰来这里的目的，也能猜到他心情不会太好，毕竟之前骨碴的喽啰可是把他的公寓给洗劫了。 保安立刻上前阻拦。 “别急着动火，这里有规矩，里面的客户对于黑金帮非常重要，你总得考虑维托吧？” 他立刻出言稳住约翰的情绪。 另一个壮汉也是严阵以待，目镜闪烁着，两条机械胳膊牢牢把枪攥好，低声跟电话那头汇报。 “约翰，他在这里……是的，我他妈怎么知道网监在哪儿，总之人活得挺好，还带枪来了。”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站在门前。 虹膜表面浮现一抹闪光。 摄像头聚焦对准了他，能看见一段红色数据流将自己和设备连接，底下还有个进度条在飞涨，显示着安全检测的字样。 这套设备跟公司大楼有点像。 “我找骨碴。” “你以为在俱乐部点妞呢？维托跟你关系好，不代表黑金帮大佬谁都待见你……” 保安眉头紧锁，说话有些冲，但言语间还是透着深深的忌惮，嗓门也没有平时大。 他生硬地转换话题，试图拖住约翰，祈祷着同伴能够迅速摇来支援。 “不是说网络监察把你给带走了吗？” “是的。” 约翰淡定作答，眼神平静，却是将手从外套里取出来垂落在枪边。 “伱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谢特……” 赌场入口的金属移门突然打开。 吉莱阿德眉头紧锁地走出来，在枪战发生之前将约翰给带了进去。 穿过金属网格搭出来的走廊和楼梯，就能抵达工业风格的赌场大厅。 这里面用了大量金色做装饰。 头顶灯光闪耀，舞池里面靡靡成音，每位电子荷官面前都坐着一群情绪激动的赌徒。 约翰跟着吉莱阿德从阶梯绕行。 他们穿过廉价的普通场，离开大堂，直接来到二楼最豪华的VIP区域。 脚底下变成了厚厚的地毯。 全身赤裸的姑娘们端起酒杯游走在各处，金属线条和荧光纹身落在宾客们眼里。 这里的赌狗有钱有势，每个人都在脸上佩戴了面具。 吉莱阿德却没有心思欣赏。 他和约翰走到最里面的观光台，这里是绝对的核心区——透过单面玻璃能够俯瞰赌场各处，旁边有电梯直达地库，也通向一些隐秘的交易场所。 红色沙发围着一张巨大的玻璃桌。 约翰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美艳明星在桌面上翘起腰臀。 她的脸颊和人造革非常漂亮，似乎在浮空车广告里还见过她的写真。 他注意到了桌子后的男人。 【姓名：伊森·拉特利奇[骨碴]】 【势力：黑金帮】 【扫描：斯安威斯坦，神经调节器，皮下嵌入式外骨骼等】 【悬赏：勒索、谋杀公司代表、制造军用级药物等】 【档案：佛罗里达人，伊甸城暴恐分子，黑金帮高层管理之一，负责部分非法交易和跨城运输业务……】 骨碴比想象中要矮，也没有黑金帮常见的那种臌胀到爆炸的肌肉组织。 他是经典的白人形象，上半身赤裸，纹身主要集中在胸口和两条胳膊上。 令约翰感到新奇的是： 骨碴被吉莱阿德渲染成暴君形象，却戴着一副外置眼镜，下颚硬朗，鼻梁高挺，眼镜腿跟脑袋旁的黑色插口连接，甚至有种高知人渣的感觉。 【跟骨碴交涉。（可选）】 包厢里全都是凶神恶煞的帮派杀手。 他们将吉莱阿德拦住，撇头示意，只放约翰自己一个人进去跟老大谈判。 女明星收起散落的衣服离开。 约翰兀自在对面坐下。 骨碴的瞳孔在黑暗里闪烁。 他那副眼镜近距离扫描就会发现，其实是微型终端处理器，类似大马士革营地里处理运输生意的外置系统。 啪，哗啦啦—— 骨碴将金表丢在桌上。 “约翰，你来干嘛。” “网监没搞死我，有人很失望啊。” 约翰出言讥讽，实则在注意他的表情，想要试探出更多情报。 “不管你怎么猜，我跟网监没有合作过，你突然跑到我这里来，其实很不礼貌。” 骨碴的语气始终淡淡的。 约翰注意到了他的两条胳膊——全是合金骨架，装载了弹出式的近战武器。 但是外面用黄金做了隐藏，还加载了扫描屏蔽的ICE固件。 光是肉眼扫描，看不出来是单分子线还是螳螂刀……或者其他的什么。 “我来捞人。” “货丢了，就得有人负责。” 骨碴咧起嘴，笑得很阴森。 “霍夫曼原本是我要处理的，没想到维托竟然找你帮忙，我去看过现场……你命挺大啊，竟然没被当场打死。” “你可以亲自来跟我试试。” 约翰直接还嘴了。 旁边的杀手，吉莱阿德，骨碴……听见这句话全都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约翰连着玩命好几天了。 他现在被搞得心烦意乱，精神敏感，处在一个非常容易暴怒的阶段。 约翰不想惯着谁了。 “倒是挺有种的，你甚至都不是黑金帮的，为什么要过来强行出头？” “我去电梯井里看过了。” 约翰眯起眼睛。“东西已经被找到了对吧，藏起来打小报告，做法挺娘炮的……我都怕话说得太重，你们当中有人听了要掉眼泪。” 他把金表推过去。 “嘴巴长在你身上，我不想听，就当东西丢了吧，现在把这块金表收下，人，还给我。” 骨碴突然发笑。 约翰感觉时间有一丝割裂。 他的义眼在急速对焦中出现了短暂模糊，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抓着左轮握柄，却没办法把枪拔出来。 骨碴已经踩在玻璃桌上。 他一只手按住约翰的枪，另一只手将SOCP蝴蝶刀套在指头上不断旋转。 “你以为我这位置那么好坐啊？” 骨碴淡淡地说道。 他将匕首插回去，拍了拍约翰的肩膀，像个参加派对的客人，从玻璃桌溜达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赌场里来来往往的富豪。 “维托要被替换了，你要不要跟我交朋友？丹妮街有一套独立别墅，钥匙在桌面上，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联系，西区和黑金帮照样欢迎你，没有什么东西会改变的……” 约翰后背有些发凉。 他当初在城外跟电鳗打架的时候，就见过这种近乎时间暂停的高级义体。 骨碴身上是一整套的设备。 它每个部件都相辅相成，刚才真要杀约翰的话，恐怕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 “我比维托强，各种意义上都是，能给你提供更多资源和帮助，最好考虑清楚。” 【任务目标更新】 【取走房间钥匙。（可选）】 【取走黄金腕表。（可选）】 “那个顶罪的倒霉鬼在哪儿？” 约翰侧头问道。 “定位器给他。” 骨碴挥手摆了摆，似乎还叹了口气。 约翰也没废话，抓起手表，起身接过喽啰递过来的车辆定位仪。 他们离开赌场回到车库。 吉莱阿德走出门才忍不住说： “谢了，兄弟，你做得已经足够多，剩下就到此为止吧，我找一帮人去跟枭町帮干仗。” “会有影响吧。” 约翰现在变聪明了。 黑金帮小弟去偷袭可以算作个人行为，本身就是抢劫别人的货物，被打死也当理亏，帮派之间会用这种方式来惩罚犯错者。 但吉莱阿德带人去救，就会引发大规模火并，到时候变成帮派战争就玩砸了。 骨碴看起来是真要重新当选话事人。 他想削弱维托的力量，让吉莱阿德去找枭町帮的麻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坐标地点。（未达成）】 “我去吧。” 约翰主动拦下工作。 “说个有意思的，我去樱花十字街捞人已经很熟练了。” 他让吉莱阿德别忘记把肾脏寄出去，没给对方继续矫情的机会，转头就轰起油门离开了。 穿过熟悉的城区大桥。 约翰单手开车，视野里呈现着城市地图，自己正距离一个移动坐标越来越近。 晨曦微濛。 樱花十字街的摩天大楼开始苏醒，荒淫迷醉的娱乐地带被一种难以描述的压抑和死寂代替，公共运输的浮空车和地铁里全是面无表情的活死人。 带有清洁公司LOGO的洗地机发出嘟嘟声。 高压水枪将昨夜美梦和满地垃圾冲掉，而蜷缩在角落的壮汉和被抬上垃圾车的死尸看起来都是同一种形状。 很多人要忍受伊甸城的白日，才能在夜幕降临时短暂地活过来。 但也有清醒的。 约翰逐渐靠近目标，也听见了枪声，而且是伴随连续刹车和持续射击的那种。 他漂移拉弯，滑入地下隧道。 两侧墙壁上嵌着一颗颗黄灯，头顶每隔几十米就有提示屏，还会通过电子信号给来往车辆发送限速信息和红绿灯提示。 几公里的隧道内回荡着激烈的枪声。 伊甸城警察局已经发布事故播报，正在派遣警员前往现场支援。 银骑577呼啸而过。 旁边车道上的车辆都快贴墙了。 上班族听着引擎声都觉得头皮发麻，握住方向盘不敢动，深怕下一秒就被疾驰的跑车撞死。 约翰的义眼不断聚焦。 坐标终于跟现实的物体重叠。 那是一辆带着加厚重装甲的运钞车。 它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被子弹打得滋滋冒火，就像是一块被按在地上焊接的铁疙瘩。 子弹壳滚落在隧道里。 旁边分散着好几架摩托，花里胡哨的枭町帮喽啰呈现出包夹姿势，后面还缀着敞篷越野车，搭载着机枪炮架，也是火力全开的架势。 最多再来五分钟。 前面那辆运钞车就得被彻底打爆。 约翰打电话给吉莱阿德，转述现场情况，随后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阵咒骂。 【真是操蛋！】 【他在那辆该死的车里！】 ------------ 088：摩托 德坦是个偷车贼。 家传的偷车技术。 他跟着酒鬼父亲从小摸到大，据说还是天赋最好、手脚最麻利的那一个。 他栽跟头是在十二岁那年。 德坦潜入了博拉戈俱乐部，按照雇主订单，试图撬开一辆德国产的黑色商务座驾。 老爸被一枪崩了。 阔佬的保镖打断了他的肋骨，切掉了半只手掌打算将其装箱丢进海里。 维托·拉塞尔保下了德坦。 他当时说过——你还有兄弟姐妹，要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责任。 德坦不记得生日、圣诞节、或者任何跟美好相关的家庭活动。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维托先生花钱给他安装的全掌工程师机械臂，就像是一份礼物，让他在黑金帮拆车行里越做越大，甚至成为了辖区范围内效益最好的改装商店。 砰—— 德坦从走马灯里清醒。 他意识到车厢后门已经被钩爪射中，摩托车手即将冲上来干掉自己。 主驾驶车门旁边有几个清晰的弹孔。 德坦的大腿被击穿，鲜血已经把坐垫染红。 到街面上混大概率是要死掉的。 他跟弟弟妹妹们说过类似的话。 嗡，嗡，嗡！ 德坦听见了摩托车声。 他握紧旁边的冲锋枪，准备拼命，却发现左右两侧的杀手全都减速后退。 透过后视镜能看见： 越野车上的枭町帮喽啰趴在枪边，半个身体随着惯性摇摆，明显是被毙掉了，对运钞车威胁最大的火力点被人掐灭。 德坦松了口气。 啪—— 子弹穿过防爆隔层打碎了镜面。 隧道灯光和路面标记不断地向后移动，而在蛛网状的镜面里，就看见一辆超跑追上来。 它的车窗闪过一缕火光。 随后枭町帮的越野车就失控撞向了旁边的墙壁，磕着路边的台阶，最后整个侧翻在隧道里。 德坦总觉得这辆超跑特别熟悉。 他想起前不久： 有几个小毛贼，开着辆伊桑伯格到自己店里，想咨询二手回收的业务。 事情没谈成。 德坦在新闻里看见过它，听说是个刚到西区的新人雇佣兵…… 叫做什么来着？ 【任务目标更新】 【解决机车杀手0/7（未达成）】 约翰处理完越野车的枪手，立刻就被几辆摩托包围，而且全都卡在自己视野盲区，专门挑选跑车最薄弱的位置下手。 “法克！” 这群身穿黑色皮衣的杀手是专业的，跟街头收保护费的喽啰不同。 他们应该是企业兵团，也是护送违禁药品的主要战斗力。 约翰不断改变车速，摇摆车身，躲避子弹射击，同时寻找机会…… 他瞥向后视镜，猛打方向盘。 超跑甩尾后迅速横移，直接撞翻了一辆摩托。 约翰没想到的是： 立刻有两个喽啰贴近，抽出单分子刃直接把车胎给砍爆了！ 方向盘发出震动。 约翰咬紧牙关，仿佛在驯服一头成年野兽，在刺耳的摩擦声里翻转漂移。 噗嗤—— 他离开驾驶座啐了口灰。 银骑散发着浓烟，身后是几十米长的刹车痕，隧道头顶的面板上全都是红色禁行标志。 摩托车手已经离开。 他们全都是非常专业的司机，驾驶水平和植入体等级都很高，包围运钞车只是不想毁坏载具，否则等条子慢吞吞地赶到现场，会变得有点麻烦。 约翰望着自己的车，表情非常不悦。 他环顾四周： 禁停以后没有来往车辆，除了……倒在远处的、那辆被自己别翻的摩托。 欻—— 烧胎声在隧道里炸响。 【载具：筏岐工业-薙刀】 约翰驾驶着摩托车原地掉头，直接拧死油门，昂起前轮朝着隧道尽头驶去。 【伊甸城-跨区大桥】 巡逻无人机在宽阔的河面上调整镜头，露出新闻广播电台的标志。 它前方是伊甸城最大的一座三层运输桥。 最上面是城际铁轨，轰鸣的地铁穿透早晨第一缕升起的朦胧，冲向远方的钢铁丛林。 下一层是普通马路。 跨区上班的社畜们只能每天开车，忍受着电台主持人的调侃。 喇叭声不断。 他们似乎也知道自己脚下正在爆发一次追逐，对于堵在路上的司机来说，可能是早间最想要听到的乐子——在这操蛋的城市里，只有血流成河，才能抵消自己早起打卡的怨念。 稍微近一点的司机则是破口大骂。 他们都知道黑帮火拼是什么鬼样子，谁都不希望贷款购买的车子被子弹擦破，更不想死在一群飙车党的互相厮杀当中。 最下层连接着樱花十字街隧道。 德坦驾驶运钞车。 货箱里装满了违禁品原料。 摩托车手们已经准备贴边登陆，只需要几十秒就能把司机干掉。 嗡—— 杀手听见动静都忍不住回头。 约翰驾驶着薙刀急速驶来。 两个杀手互相沟通，同时从手臂弹出一把笔直的单分子刃，随后压低车速，像是拦截在马路上的断头台，找准机会就开始挥刀劈砍！ 约翰压低脖子。 他调整方向拉开距离，躲开夹击，就感觉有东西从脑袋上呼啸而过。 大桥护栏被砍出一条缺口。 约翰掏出左轮想要射击，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角度。 两边同时有人挥刀劈砍。 稍微有点不留神，就要卸胳膊断腿。 约翰咬牙切齿，直接用枪托打碎了其中一个人的头盔，隐约看见个东洋人的脸，里面被封闭的咒骂声也清晰地传了出来。 【くそった……他妈的（日语）】 约翰还没来得补刀就被旁边的人砍伤了胳膊。 他贴近距离，用伏特加左轮挡刀，随后顺势调转方向开枪！ 砰！ 杀手胸口中弹。 车辆失控后翻转撞倒。 约翰把左轮收进枪套，凭借着反应躲过另一个人的挥砍，又立刻握住对方的手腕，将刀子插进摩托车的握把里卡死。 杀手动弹不得。 他发出无能狂怒，却也无可奈何，现在乱动只会导致车辆失控。 约翰却是重新掏出枪。 砰！ 约翰干掉两个杀手，此时车队已经离开大桥，正在驶向市区。 德坦找准机会提前下高速。 路段变得非常狭窄，能减少摩托贴边的威胁，但对于在后面近身搏斗的约翰却是要求更高了。 两个杀手减速逼近约翰。 另外两个人互相贴紧，其中一个弃车，翻到了同伴的后座上，并且调转方向，从怀里掏出动能微冲直接扣动扳机。 “法克！” 约翰压低脑袋，瞅准时机，冲上了高架桥，和运钞车兵分两路。 摩托杀手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们甚至暂时放弃了运钞车，也要先把这个烦人的家伙给处理掉。 约翰想要轰起油门逃离。 但大家的载具和驾驶技术都差不多，短时间内不能拉开距离。 追击者不断射击。 约翰感觉后背频繁中弹，哪怕有防弹衣和皮下护甲还是让自己疼得咬牙切齿。 他原地漂移急停，将自己整个身体贴地，脚腕轻微触地导致人造革被擦破。 两辆摩托车驶过。 两把锋利的单分子刀划过身侧。 约翰撑起身体和车，对落后面射击的家伙开枪，瞄准时间实在太短，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第一发甚至没有直接穿透。 这辆摩托也擦肩而过。 约翰没杀到人，立刻扶起摩托离开，而身后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刹车声。 对方调头追过来了。 没过多久又再次跟约翰并列。 杀手们疯狂地挥刀劈砍，直接砍开皮夹克，在他后背留下一道淌血的口子。 刀刃再次袭来！ 约翰找准时机双手放开车把，整个身体后仰在摩托车上。 由于距离太近。 杀手的刀子直接把另一边的同伙砍伤。 约翰保持着躺倒的动作掏枪射击，子弹沿着肋骨钻进了对方的胸腔。 两辆摩托车瞬间失控。 约翰被夹在中间。 他想要重新抓住握把，载具却已经彻底失控，在一段短暂的死亡摇摆过后，撞到高架桥的护栏，直接将他给掀翻出去。 死定了。 约翰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感受着身体在空中飞旋，离心力抓着心脏，从高处坠落的恐惧填满了每个毛孔。 彭！ 约翰坠入了车水马龙的街道，刚好落在一辆大型货运汽车上。 他在车顶不断翻滚，抽出匕首乱插。 嘎吱—— 顶级合金制成的武器扎穿了车顶。 约翰靠着一点支撑才没有被甩到马路上，否则只有被碾压致死的下场。 他强撑着身体爬上去，看清楚LOGO后发出了自嘲的笑声。 冤家路窄。 这他妈是一辆铁邦物流的快递车。 约翰跑到车头，打碎副驾驶玻璃翻身钻进去，并用武器让惊慌失措的司机“冷静”下来。 马路上传来密集的警笛声。 约翰看见ECPD的浮空车掠过，旁边还有带着合金保险杠的警车不断加速，似乎正要汇聚到某个位置进行支援。 “跟上去。” 他把左轮放在腿边，命令道。 此时的街道上。 德坦感觉自己的心脏跟车一样——都在崩溃的边缘用最极限的效率在工作。 摩托杀手已经消失。 但条子正在将自己包围。 德坦弯腰看向天空，只见浮空车和新闻无人机在头顶上盘旋，看得人头晕目眩。 大腿因为失血而麻木。 但他不敢停车。 德坦专注于面前的路况，看见警员铺设隔离带就强行调转方向，渐渐的，越来越深入市区。 他就像是一个自杀行动的司机。 如果他是条子。 恐怕有一万个理由击毙自己。 德坦突然注意到，远处的路上出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摩托车。 杀手们没有强闯ECPD的包围圈。 他们远远跟着，等警方将车辆逼停，再通过枭町帮的手段将东西弄回来。 杀手们专注地观察路况。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铁邦物流的货车驶近。 副驾窗户放下来。 约翰伸出手去，干脆利落地开枪，听着旁边响起的碰撞和血肉骨折的动静，内心的某种情绪仿佛得到了释放。 这是他今天打出的唯一一个爆头。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语音通话]】 【法克鱿，约翰，你他妈在干什么？】 “呵呵。” 约翰把手搭在窗户上，吹着风，像是个飙车兜风的观光客。 “我在调整状态。” 【希望你的人生没有留下遗憾，我肯定不会出现在伱的葬礼上。】 欧洛丝打算挂电话了。 约翰赶紧挽留对方。 “拜托，帮个忙，能不能让条子离开那辆货车。” 【车里是什么？】 约翰简单复述了事情经过。 “拜托你，欧洛丝，我没人可以找了，反正后面要帮你干活，你从我工钱里扣吧。” 【找我赊账，你可真有趣……我可以帮，但不会把尾巴擦干净的，准备好承担后果吧，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 欧洛丝把电话挂断了。 德坦心惊胆战地开着车，突然发现周围的警笛声越来越遥远，道路上的隔离带只剩下尖刺，条子们全都在躲着自己走。 对方甚至专门腾出了一条路，让他在绕了一大圈以后远离了市中心。 德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 他来到老城区，看见有个年轻人在马路边朝着自己比出搭车手势。 满目疮痍的运钞车缓缓停下了。 一个浑身是伤，眼神疲惫的雇佣兵拉开车门，把他赶到副驾驶，又丢过治疗药剂。 “你……你是……约翰对吗？” 德坦鼓起勇气问道。 约翰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变化，点点头，将车辆缓缓开回了丹妮街。 吉莱阿德接收了他们。 他带约翰去俱乐部医疗室处理了伤口。 维托先生过来看望，并且带来了几个消息。 枭町帮已经给约翰开出悬赏，最近樱花十字街就不要轻易靠近了。 帮派之间的摩擦愈发激烈。 谈判结果不是很理想，骨碴和精氪重工似乎都有重新开战的想法。 约翰也知道了条子为什么离开。 欧洛丝放出消息，说车里装着放射性材料，而ECPD副局长不想惹麻烦，就给出了一条路，并委托中间人处理掉。 他们也知道被耍了。 约翰上了伊甸城通缉单，倒不至于寸步难行，毕竟每个雇佣兵身上都背着罪名，区别在于他的脑袋变得值钱了一点。 总有些铤而走险的赏金猎人会心动。 维托给约翰转了一笔钱。 “你这条命是给帮派卖的，酬劳和悬赏金都打给你，辛苦了，我会找人帮你把跑车搞回来，维修也算我们的。” 他最后给了约翰一张授权秘钥。 “黑金帮名下的一套独立公寓，含地下室，空间足够大，安全系数足够高，还可以让你这种不踏实的年轻人自由发挥。” “哇偶，骨碴要惦记我了。” 约翰嘴上说着，还是接过房卡，随后躺在病床上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 【任务：举手之劳（完成）】 【奖励：酬金（浮动），公寓授权码（丹妮街013号）】 感谢舟舟之上的打赏 ------------ 089：乔迁 约翰狼狈极了。 他连着好几天没合眼：先是被网监追捕，在避风港切掉了肾脏，出来后立刻去搞死领带夹，又到樱花十字街跟摩托杀手激情对砍…… 浑身上下都是枪伤和刀痕。 【耐久值：43%】 皮下护甲的完整度过半，需要用到专业修补液进行手术处理，还要把嵌入后背的冲锋枪子弹给全部取出来。 博拉戈俱乐部是权贵销金窟。 约翰躺在豪华诊所里倒是享受了一次应急小组白金会员才能体验到的服务。 柏拉图实验型皮下护甲确实稀有，还让主刀医生小小地好奇了一下。 但是当他看到约翰的生物数据报告和前额叶刺激数值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约翰患有赛博精神病。 主刀医生如果用错药物，或者在对植入体进行修复校准的时候造成过量刺激，就可能让他变成超级疯子，然后在诊所里大开杀戒。 临界值经过一轮手术，再次飙升到85%。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这座紧挨着博拉戈俱乐部的住宅大楼是丹妮街改善型选择。 比起原来鱼龙混杂的公寓，能住到013号的人基本都在道上小有名气，至少也得拥有一定财富积累和人脉关系才行。 这栋大楼有六十层。 抛去酒店大堂，健身房，宴会厅，高档私房菜和其他不同作用的设施外，还剩下二十个楼层，全都用作独立公寓。 一梯一户的设计。 整个楼层打通，居住面积也有个小三百平，按照伊甸城目前的消费水准来说，也得是个拳击小明星或者榜单摇滚乐手才能享受的待遇。 约翰估摸着下一次住宅升级，恐怕就只能朝着领带夹那种独立别墅去努力了。 无非是面积大小、地段优劣、安保措施和配套服务种类之间的区别。 约翰拎包走进铺着地毯的大堂。 镜面服务台后面有個身穿短裙的管理员，她肯定做过声带改造和面部整容，言行举止都让人非常舒服。 她的脖子上还插着行为芯片——拥有包括接待和服务预约在内的各项流程，工作期间会自动连接到数据库，满足宾客的习惯和爱好，也确保这段时间内记忆被存在服务器里，不会将秘密带到生活中。 约翰把密钥递过去。 管理员义眼闪烁，确认信息，再让他将手掌放在面板上扫描确认。 【公寓梯控授权/确认】 电梯门闭合并自动前往对应楼层，金属面板上还有非常精致的暗花，用精工浮雕做了黑金帮标志。 电梯打开后直接正对着房间，铁栅栏移门，入户地毯是聚纤维材质。 约翰见到了自己的新公寓。 这是工业风双层LOFT，客厅中间还有承重减震的钢铁立柱。 右手墙面配置了电壁炉，楼梯底下有工作间和电脑。 黑色皮革沙发。 下沉式的客厅。 正对面是空的储物平台，置物架，还有带着屏幕的各种联网家具。 约翰原本的公寓只有一个微波炉。 街头雇佣兵很少会考虑在家开火，速食产品和蛋白简餐才是生活常态，而以上食物都只需要加热就能食用。 这间新公寓面对的客户必然有更好的生活水平，专门做了开放式厨房和餐台，靠着窗户的位置有独立水吧。 酒柜和直饮机都嵌在墙里，避免一些收藏品被阳光直射。 冰柜和酒架上都是空空荡荡的。 房间里有购物终端，甚至有生鲜和冷链供应，在明码标价的基础上进行抢劫。 约翰走进一楼的卫生间洗漱。 温暖的水流冲掉满身泥污和血痂，由内而外的疲惫仿佛要把人溶解在水雾里。 还有个令人期待的按摩浴缸。 但还是睡觉要紧。 约翰在二楼卧室找到了未拆封的贴身衣物。 床可以调节松软度，没有拆封过，被子也是套在压缩袋里展开就能用。 约翰瘫在带有工业气味的垫子上。 他还想着在网上买些换洗衣物，结果网站刚弹出来没划几下，整个人就昏死过去了。 这次睡得并不踏实。 约翰时不时会感觉到眩晕，装载了植入体的肌肉会在翻身时幻痛，皮下护甲会痒，甚至还做噩梦看见自己的肌肉全都翻了起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再查一下义体临界值，发现数据竟然飙升到了92%。 【欧米伽抑制剂（注射型）】 噗嗤—— 【临界值：57%】 药效开始变弱。 约翰被莫名地紧迫感纠缠着，实在睡不着，干脆灌了杯功能饮料，在健身区运动到深夜。 巨大落地窗被钢材划分。 伊甸城的高楼和青蓝色阴影一览无余，灯牌和浮空车尾灯在闪烁。 整个城市又活过来了。 但那些热闹和欢愉显得如此遥远。 约翰下单了几套衣服——网购价格比实体店贵，质量也不见得多好。 他路过客厅时看见提示灯在闪烁。 有货物送达？ 约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连房间系统。 工作间设置在钢结构楼梯下面，里面有ICE固件和电磁隔离层。 不论是防护、牢固程度还是空间，都比原来那个好得多。 台面是高硬度合金。 三面墙壁有万能嵌合板，不管什么形状的武器装备都能摆上去。 灯光系统也很完善。 房间设计初考虑过用户的黑客需求，所以在工作间最深处安排了【网络区】——两排存储器为基础的微型服务机房，设备没有更新过，中间放了一张用于网络深潜的椅子。 显示器上跳出了用户绑定的字样。 约翰掏出数据线插进去。 黑光躁动了一下，没有成功骇入。 黑冰的封印效果牢不可破，把它原本的攻击性限制得死死的。 约翰终于是正常地连接了一次设备。 精氪重工的LOGO在视野里展开，虚拟数据面板直接在视网膜上浮现。 房号变成了约翰的名字。 他可意念操控，或者体感下拉，就能看见包括房租查询、增值服务、访问信息查询在内的功能。 “嘶，这租金，抢劫呢？” 约翰看见了这套房源的价格，对于普通雇佣兵来说有点太奢侈了。 现在费用是跟黑金帮绑定的。 这样算的话，去樱花十字街捞一趟人其实算是血赚。 【用户快递[含语音附件]】 约翰确认签收后几分钟的功夫，就听见客厅外的电梯在自家门口停住。 栅格状围栏打开。 轿厢里自动推出来一个巨大的包裹。 房间到处都有隐藏式音响。 约翰站在工作间门口，旁边最近的一个喇叭里传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已自动为您播放附件信息/扬声模式[切换]】 仿佛有个无形的智能管家贴身汇报一样。 吉莱阿德的声音传出来。 【嘿，约翰，新家屌不屌？我该带点好东西去找你庆祝，但事情太多，你肯定也累得够呛。】 【你救回来的那个小弟，德坦，他在丹妮街招牌最大的拆车行工作，你那辆牛逼到爆的跑车被拖回来维修了，放心吧，保准弄得漂漂亮亮，就是需要一点时间，到时候联系你。】 【牛逼轰轰的约翰住进了豪华大公寓，群租区的小妞都要掉眼泪了。】 【箱子里是你公寓里的东西，散落在骨碴小弟和黑市手里，还真费了点劲，这回吃饭的家伙可要保管好。】 约翰顿感意外。 【武器：柏拉图-斑马GUB】 【武器：武士刀-赌徒】 【武器：柏拉图夜宴BI-06】 甚至连那把威力惊人的EMP发射器也在。 柏拉图ICE固件也有，只是少了几块，工具台配件和全自动机械臂没找到，子弹更是一发都没给自己剩下。 约翰把武器重新保养一遍后上墙。 这次失而复得，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最坏的打算就是去找武器商重新购买，不过几把枪的型号都比较稀有，改装件和模组也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款式，真全丢了还是会心疼的。 约翰找橱柜重新订购工作间配件。 【橱柜：哇~哇~哦~我嗑嗨了，真是约翰给我打的电话？网络监察都搞不死的雇佣兵，砍翻枭町帮，把条子耍得团团转，你上电视的频率都快赶上电台驻场嘉宾了。】 “差点挂掉，你以为好玩呢。” 【这不是卷土重来了吗？伊甸城的大人物都有能拿来吹牛逼的经历，不然伱泡妞的时候都不知道聊些什么，但我得提醒你两件事……】 视频画面里。 橱柜摘掉一幅镭射炫彩目镜，露出纹有字母的眼睛盯着约翰说道。 【枭町帮打算跟你谈生意。】 “难道不是悬赏？” 【黑市里已经放出消息，指名道姓给你工作，东洋人的脑瓜子变态得狠，兴许哪个高层觉得你的潜力比捅出来的篓子要大……】 橱柜的笑容被金属口罩挡住了。 【以前有过类似情况，约翰，那些跟着枭町帮甚至筏岐工业干活的，总归是赚得多，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小，劝你长点心眼，别被东洋人给坑了就行。】 “行吧，我记着，第二件事呢？” 【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介绍个老顾客吗？结果你直接给他添了个大堵。】 “上次说能稳定提供护甲修补液的那个？” 约翰倒是想起橱柜提过一嘴。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啥。 【伊甸城警察局中校，负责樱花十字街以南，你他妈在人家的地盘上飙车追杀，给黑白两增添了不少工作量，第一印象拉满了，兄弟。】 “法克……呵，我该道歉吗？” 约翰端起杯子遮挡翘起的嘴角。 橱柜被逗乐了。 【Nope~我相信他会理解的，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搭线联络吧，条子们能帮不少忙。】 橱柜挂断了电话。 约翰处理完事情也回床上休息，注射过药物确实要舒服不少。 不知过去多久。 他听见楼下有动静，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搭在床上的义肢。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已经被点亮。 约翰翻身攥起床边的左轮手枪，靠着掩体侧过头，仔细分辨家里的动静。 咖啡机汩汩直叫。 脚步声不疾不徐。 约翰来到铁楼梯边往下看： 欧洛丝穿着白色描边胸衣，露着带人鱼线明显的肚脐在走动，手里端起咖啡杯，义眼不断闪烁，似乎还在跟谁交谈。 她踱步到沙发上，翘起腿，西裤末端露出一双做过美甲的赤脚。 约翰穿着件内裤从楼梯上下来。 他皱眉亮出左轮，指了指旁边的电梯门。 欧洛丝眼神平静地望着他，快速交代完事情后挂断电话才说道。 “你没给新公寓装安保系统吗？就是老房子那套网络防火墙，这次我费了点功夫就进来了。” “打我电话，行吗？再不行就敲门，怎样都比你直接坐在沙发上要好！” 约翰是被网监搞出阴影了。 欧洛丝却垮起脸，反驳道：“认真的？欠我一大堆人情，还要我在楼下等你不成，是不是还得签个预约登记单？” 她端起咖啡，眯起眼睛。 “你他妈要是敢问我今天是来干嘛的，我就往你车子里装炸弹。” “我知道，见你的客户嘛。” 约翰摆摆手。 欧洛丝已经准备好衣服，套着干洗店的罩子就搭在沙发边。 【装备：隐蔽防弹衬里西装套】 约翰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她的客户非富即贵，每次都要换装，于是也不废话，收拾利索跟她下楼。 黑色防弹商务车已经稳稳停靠。 公寓管理员还专程出来帮忙开门。 “你把我收拾得像个瓷娃娃，说说吧，为什么非要带我去见这个客户？” “别动领带，注意点举止，我们要见的这位先生比较注重细节。” “我会杀人，取悦可不咋擅长。” “你得通过客户的面试，才有机会杀人……给我认真听着，约翰，这是你欠我的，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得忍着。” 欧洛丝说得很严重，嘴角却是在坏笑。 她似乎暗戳戳地在期待些什么。 约翰跟她搞领带夹的时候见过这个恶趣味的表情。 【支线任务：肉食者】 【奖励：未知】 约翰眼前跳出任务提示。 车辆驶入市中心，在漂亮整洁的大厦前停稳，似乎是一家顶级酒店的大堂。 欧洛丝和约翰在侍者引导下走进电梯。 约翰无意间瞥到了招牌。 这里就是他寄快递的地方。 约翰联想到任务提示的名字，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诡异的猜测。 “这是哪儿？” 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私房餐厅。” 欧洛丝笑着回答。 ------------ 090：肉食者 电梯即将抵达。 欧洛丝突然转过身，将手掌搭住约翰的肩膀深情地吻了上去。 约翰鼻翼鼓动。 他嗅到了令人悸动的香味，唇间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柔软，而当温润越过了牙齿，就有点欲罢不能了。 约翰疑惑地深呼吸。 他突然感觉到嘴巴被塞进一颗药片，紧接着脑子里收到欧洛丝的文字短信。 【吞掉。】 约翰顺势伸手扶住欧洛丝的后脑，在伪装用的柔软人造革下，摸到了坚硬且冰冷的深潜端口。 这是作为超级黑客必须装载的植入体，能更高效地进行数据运算和传输。 他配合着亲吻，将药物服下。 【盖亚细胞制作了一种调配信息素的香水，从心理和生理上让人产生性趣，这药能帮助你避免“情难自抑”的尴尬情况。】 电梯门开启。 温暖的空气和悠扬琴声将两人分开。 欧洛丝顺势划过约翰的下巴。 “比我想象中要熟练得多么，令人惊叹，你竟然还是个温柔型的。” 约翰整理西装扣子，皱起眉头——主动上手就是想让她尴尬，反倒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餐厅光源柔和且昏暗。 欧洛丝的高跟鞋叩响黑色石材，镜面反衬出头顶上宛若繁星的璀璨吊饰，新鲜绿植高低错落地摆放在台阶和餐桌当中，作为一种天然隔断。 一架钢琴摆在台上。 演奏者几乎全身都做过义体改造，从背后只能看见一堆高精度的配件，甚至分不清她是机器人，还是深度义体手术者。 约翰低声询问。 “她为什么穿得像个没泡开的麦片？” “出席宴会的第一技巧，就是不要议论别人的品味然后把嘴巴牢牢闭上。” 房间最中央是开放式厨房。 里面有位身穿手工衬衫的绅士正在烹饪，挽起的袖子下是两条肌肉分明的胳膊，处理食材的动作赏心悦目，并保持着专注的神情。 【姓名：勃莱克·阿斯蒂卡斯】 【势力：盖亚细胞】 约翰发现对方的档案被全部删除，意识到他不只是主厨那么简单。 扫描结果显示： 他的内脏几乎全都是植入体，除了少量盖亚细胞推出过的新款外，其余都是些私人订制，没有上市售卖过的型号。 勃莱克颧骨硬朗，眉眼深沉，是那种看起来就非常难搞的狠角色。 “别盯着看，没轮到我们。” 欧洛丝带约翰来到窗边。 这里有一排餐桌，皮革沙发配落地窗。 黑曜石般闪亮的桌面却微微发热，不会让女士裸露在外的胳膊受到刺激。 约翰这才发现： 安静的餐厅里坐着好几桌客人，全都在隐蔽性极佳的遮挡物中低声交谈。 男宾和女伴脸色微红。 他们视线交错时带有赤裸裸的暗示。 “主厨觉得，情绪是可食用的。” 欧洛丝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当约翰追问时，又义眼闪烁地处理情报去了。 小夜灯氛围极佳。 全景落地窗能看见伊甸城的高楼大厦。 明明是白天，却通过玻璃的特殊滤镜，营造出一种午夜朦胧的迷醉感。 灯牌和送入云端的投影广告没有开启。 这样的“夜晚”熟悉又陌生，尤其是远处工业区还在喷涌烟雾，天空中却出现了约翰从未在伊甸城里见过的遥远星月。 说不上美丽和优雅。 甚至有种奇怪的割裂感。 坐在高档餐厅里，温度宜人，音乐舒缓，就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心里滋生。 “惊喜~” 邝鑫亲吻虎口，朝着他俩释放了飞吻和微笑，刚才应该是在跟某一桌的客人交谈。 约翰笑着吐槽。 “你穿上衣服我真挺不习惯。” “我平时很正经的。” 邝鑫双手戴着银饰，西装领口肥得像两片叶子，长裤有一条条纵向的金线，说到底走得还是浮夸派对风，却又感觉贵气逼人。 说话间轮到欧洛丝他们了。 主厨勃莱克邀请他们三位去近距离观赏食物制作的过程。 开放式厨房在大厅正中央。 各种令人迷醉和好奇的香味散发出来，却又不会飘得到处都是，就像无形的小手，在勾搭一个赌徒的好奇心。 厨房吧台外面有一排高脚凳。 欧洛丝驾轻就熟地带他们坐下。 漂亮的女侍酒师只有一张脸蛋是带肉的，其他部位全都是若隐若现的植入体。 人造革是顶级货，却没有掩盖机械细节，反而放大了深度改造的特点。 约翰端起白葡萄酒注视着远处。 主厨勃莱克完成了一次美食制作，正在跟对应桌号的客人交谈——他们用昂贵的义肢将酒杯握出高雅的形状，把笑容翻译成主宾尽欢。 厨房里有几名侍者在重新布置。 勃莱克回到厨房，跟邝鑫和欧洛丝问候，并且非常认真地跟第一次见面的约翰打招呼。 周围喷出淡淡的烟雾。 “别担心，这是生物稀释剂，会清除上一次烹饪产生的余味，保证每一次旅行都足够独特。” 勃莱克嗓音低沉平缓，带有某种穿透力，尤其是当他跟伱对视微笑时，有种被洞察和剖析的紧迫感，却又会被他的优雅转移注意力。 “那是伊甸城规划局副局长？” 欧洛丝撑着桌台，望向远处的客人问道。“对面是盖亚细胞的B2实验部主管吧，我在产站里读过他的专题。” 勃莱克保持微笑。 他一边低头将餐刀摆放整齐，一边用温柔的嗓音询问欧洛丝。 “你在他们脸上看见了什么？” “惊恐，兴奋……” 欧洛丝摩挲着酒托。“正在消退的抗拒。” 勃莱克点点头。 “你跟约翰先生介绍过了吗？” “没有。” “那很好，会是我的荣幸……如你所见，约翰先生，这里是我私人请客用的厨房，而我今天专门为你准备的菜色是……香煎小肾盒。” 勃莱克挽起袖子，将手臂清洁干净。 约翰发出“呵”的一声，没有说话，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果不其然…… 主厨将解冻好的食材搬到台面作介绍。 约翰眯起眼睛摇头——这颗从水里掏出来的肾脏鲜亮饱满，绝对不是自己寄过来的残缺版。 勃莱克看出了他的疑惑。 食材是提取原料后克隆出来的复制品，盖亚细胞拥有生物领域最顶尖的技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约翰今天要看着别人烹饪自己的肾。 勃莱克取过厨刀剥离了上面的结缔组织。 精准度非常可怕，简直像一场外科手术表演。 “这一步必须细致，不可以破坏表面黏膜，出血点会在二次清洁时产生影响，去除彻底与否，将直接关系到脏器的腥味。” 主厨边处理食材边介绍。 约翰却是在关注他的手法——稳得可怕，没有插任何行为芯片，全凭手感和经验，竟然在一颗人类器官上游刃有余。 勃莱克用手摇机将脏器和肉馅混合搅碎。 他温柔且缓慢地操作，让饱满圆润的器官变成圆孔里汩涌出来的肉糜。 “比起用料理机，我更信任手摇，细心感受食材被搅碎的过程，会维持烹饪的专注感，态度对于任何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都是非常重要的。” 香草被轻轻碾成细沫。 勃莱克重新清洁手部并烘干，再用娴熟地手法将食材混合揉捏，盖上透明保鲜膜在台面静置。 他示意约翰和欧洛丝将手掌搭在表面。 “男性和女性的手部温度不同，会让食材在等待过程中发生非常细微的变化……” 软乎乎的内脏略显冰凉。 勃莱克说接下去就轮到最热情的环节了。 他取过煎锅预热，将静置好的肉块小火慢煎，瞬间迸发出一股口舌生津的香气。 约翰甚至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看见主厨拿出一瓶高度酒，上面熟悉的标志跟送给维托的一模一样，便意识到这瓶东西可能价值几十万以上。 高浓度烈酒入锅。 “我要安静片刻。” 勃莱克解释道。 “接下来是驯服的过程，对厨师考验极大，希望你理解，而不是觉得我突然变得没有礼貌。” 火焰尽情地在锅内释放，在食材和顾客中间蒙上了澄黄色帷幕。 勃莱克掌控着一切。 空气在扭动。 食材在呻吟。 油腥和肉糜的浓郁气味在欺压后相互交融。 容器是一个白色金边瓷盘。 它是从保温箱里取出来的，确保食物在送进嘴巴前接触到的物品温度尽量柔和。 肾盛放在一个由饼干制作而成的盒子里。 “香草是食材的一部分，也是装饰品，就像是厨师会对顾客的反应抱有期待，有始有终，是对这次旅程的尊重，也是某种传统。” 旁边配了两片鲜切水果。 【任务进度更新】 【勇敢品尝。（可选）】 【礼貌拒绝。（可选）】 约翰露出一丝无语的笑容。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餐具，挖起一勺内脏煎肉放进嘴巴里仔细品尝。 勃莱克洗过手臂再用布擦拭，同时注视着他。 脏器没有腥味。 有一种混合肉香，纯粹且原始的香，跟街头卖的合成块和蛋白糊糊截然不同。 约翰放下勺子用手示意后问道。 “介意吗？” “你请便。” 勃莱克似乎很高兴。 约翰便把饼干盒子抓起来，像是吃墨西哥卷饼一样塞进嘴巴里大肆咀嚼。 邝鑫今晚享用的是一块红烧软骨肉。 欧洛丝只喝了点汤。 这两位经常会接到勃莱克的邀请，常客翻来覆去没意思，交谈话题不免地转移到约翰身上。 邝鑫原本以为约翰会有抵触。 他开启话题，谈及食用人体的看法，说传统教育让自己一开始无法接受，主要是喜欢主厨烹饪的仪式感才转变口味。 约翰端着杯子摇头。 “你去街上看看游行标语，难怪人家要说你是公司狗呢，街头都快溺死在合成速食里了，你都不敢想象一顿无添加纯肉对我诱惑力有多大，更何况还是知根知底的那种。” “它是人肉哎，还是你自己的。” “所以呢？” 约翰觉得邝鑫还是低估了街头生活。 “只要不是直接从我身体里切，我就可以把它当成一盘昂贵的手工菜。” “好吧，你牛逼，如果没有这种赏心悦目的烹饪过程，我是没法接受的。” 约翰笑笑不还嘴，分不清楚邝鑫说的是实话，还是在给主厨提供情绪价值。 【吃啥补啥，我就当强身健体了。（中文）】 约翰通过翻译插件旁听。 欧洛丝坦诚得多，说话也更尖锐。 这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谁都不惯着。 “如果按照你这种逻辑，吃苦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人上人的，想在伊甸城生存下去……” 她修长的指尖划过杯口。 “得吃人，最好是吃有权有势的人。” 勃莱克抱着胳膊点头。 【任务目标更新】 【与勃莱克交谈。（未达成）】 约翰脑子飞速运转，立刻接过欧洛丝的话茬，用开玩笑的语气跟主厨说道： “她把你当成了猎物，就这么看着？” 勃莱克微笑沉思。 弧线硬朗的面庞上露出一种成熟的宁静。 “当我第一次处理自己的克隆样本后，就开始尝试新的烹饪路径了，对这句话理解得可能更深刻一些。” “额，抱歉，我能问食材来源吗？” “没关系，约翰。会有客户将样本寄给我，用生物技术复制成食材，作为报酬，我会给通过筛选的客户亲自下厨，也是我邀请你来的原因。” “嗯……” 约翰皱眉摇晃酒杯。 一想到以后不知道什么时间，这个家伙就会从类似冰库的地方取出自己的肾脏配酒…… 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我还有一种收集食材的手段。” 勃莱克双手撑着桌面，宽阔的肩膀搭配一双肌肉匀称、看不出散热缝的义肢。 “但是在回答之前，我想说……约翰先生，你比我想象中有趣，也通过了我的奇怪面试，请问愿意接一份工作吗？” “Yep，步入正题了，是吧。” 约翰取过餐巾擦拭嘴巴，摆出工作态度。 勃莱克说他偶尔遇到钟意的食材，会主动向别人出钱购买，支付巨款换取基因信息，或者用最新款植入体交换。 但是最近有个食尸鬼把他盯上的姑娘杀了。 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完全变质，非要克隆对应的身体部位也行，却永远也达不到完美标准了。 约翰觉得凭借勃莱克的手段，一个街头角色应该三两句话就能搞定。 他继续追问对方的具体信息。 那家伙是阚美尔公司的武器商。 勃莱克身份未知，但肯定是盖亚细胞高管，挑选雇佣兵也得考虑保密和能力。 他强调这是私人恩怨，而不是公司商战。 约翰却有点疑惑。 “供应商为什么要去做食尸鬼？” ------------ 091：饲肉者 “他说的是实话吗？” 约翰在离开餐厅的路上问道。 欧洛丝和他坐在商务豪车后排。 白色皮革按摩沙发将整个人包裹，中间还有香槟杯架，脚下踩着地毯，已经是公司高级浮空车的配置了。 欧洛丝看向约翰。 “你指什么？” “我要去绑架的是一个阚美尔公司的军火商啊。” 约翰抱着胳膊在思考。 伊甸城每个刚走上街头的雇佣兵，几乎都会有一把阚美尔或者戎锯公司的枪械。 平民优选。 物美价廉。 邻家好大哥去世前攥在手里的家伙。 黑帮教父给小喽啰发的第一把武器。 乃至于唯唯诺诺一辈子的普通市民，也会在某个时刻被一把阚美尔半自动抵住身体，被迫把值钱的东西掏出来。 “市场份额，是叫这個词儿吧？公司狗之间不是都打得头破血流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勃莱克要干掉这个军火商，真的就因为他杀了一个预定肉票，没有任何商业因素么？” “不要用街头思维去揣测他们。” 欧洛丝闭目养神。 她刚回到车上就把礼服脱了，周身只留了件白色紧身胸衣，能清晰地看见锁骨两侧的金属线条。 那是黑客植入体的散热孔，用人造革精心修饰过。 车厢桌子旁有个悬浮摆件。 她伸出手指按住盘旋的三角锥，把它比作伊甸城，阶级人数和资源配置是两个颠倒的极端。 约翰只需要记住目标就行了。 这次要杀掉的是个阿根廷胖佬，取了个极其复杂的名字叫——做斯维亚托波尔克·莱吉萨蒙。 欧洛丝用的也是弥赛亚公司的义眼，具体功能和版本叠代比他还清楚的。 她让约翰打开录制。 说是保留一些非法拘禁和和拍摄违禁超感芯片的证据，等斯维亚托波尔克的死讯传开，可以拿出来公布，增加阚美尔公司的公关压力。 “绑架，明白吗？不要暴露身份，别拿惯用的近战武器，更别留标志性伤口，雇佣兵圈子比你想象中好查。” 欧洛丝警告约翰。 约翰带有外置镜头干扰器。 寻常监控器也不会保留他的影像。 欧洛丝又他增加了一点物理伪装——枭町帮商业街常用的鬼面具，没有注册编码的步枪，还有一套机车手皮衣。 “真该死，一股汗臭和酒味儿，你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搞来的？” “别问得太仔细。” 欧洛丝掀开他的防沙围脖，将一块电磁贴片包裹住约翰喉咙。 【装备：外置电子声带干扰器】 “这是……等会，我的声音？” 约翰说话的音调全变了。 “现场情况很复杂，伪装要全面，难道你想被阚美尔追杀？” 欧洛丝递又给他一把特别的手枪。 【武器：针刺电鳗】 【模组：非致命电压，EMP干扰】 “绑架前给他一枪，能让他的维生检测软件失效。” 欧洛丝继续解释。 “这家伙非常有钱，你懂的，应急小组白金会员。所以你的动作得足够快、且隐蔽，否则保险公司会开着浮空车来保护大客户。” 约翰欠欧洛丝很多人情。 这单工作不是免费的。 勃莱克会支付等价报酬给欧洛丝，所以她才会花时间做那么多前期准备。 约翰只负责实操部分。 【伊甸城-旧梦摄影厂[挂牌出售]】 随着技术进步，超感芯片拍摄成本降低，街头巷尾冒出来更多刺激、非法、重口味的片子，将传统电影行业彻底颠覆。 大公司可以依托资本转型。 三流影业只能当场宣布倒闭。 越来越多逐梦者从高楼跳下，携款潜逃的资本家被衬托得格外明智，而他们留下来的建筑变成了年久失修的模样。 莱吉萨蒙把整个厂区买了下来，并且改造成自己的非法拍摄基地。 他用公司资产的名义挂牌出售。 一方面是合理避税。 另一方面是掩人耳目，挂牌出售的产业无人问津是正常的，否则营业中的厂房却没有任何产出，容易引来同行甚至其他单位的怀疑和调查。 莱吉萨蒙喜欢角色扮演。 他每次往伊甸城码头发一箱货，就会卸下武器商的身份，伪装成影片投资人。 他用阔绰的手笔和新片选角的名义把未经世事的姑娘们骗到厂房，残忍杀害并用设备拍下施暴者的体验制作成非法芯片，放在黑网站里兜售，向更多变态们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莱吉萨蒙跟食尸鬼长期合作。 他偶尔会订制一些需求，比如身高、发色、年龄和种族…… 这群敲闷棍的人渣们会伊甸城游荡，寻找能够进贡给金主的目标，换取更多植入体，强力武器，可观的现金收入。 食尸鬼还负责处理尸体。 那些失去生命迹象的姑娘们，会被拆掉义肢后丢进焚化炉里，彻底从这座城市里销声匿迹。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进入旧梦摄影厂的方法。（未达成）】 火焰色夕阳穿不透灰蒙蒙的天空。 工业区巨大的管道和随处可见的水泥墙成了街道上唯一的景色。 飙车党和帮派成员出来活动之前，普通好市民根本不会再靠近这条路。 约翰踩着油桶试图翻过围墙。 他跳起来的瞬间注意到远处有一个红点，立刻蹬腿落回地面上，差点被动态探测仪发现。 弥赛亚义眼启动扫描。 他看见了相互交叠的红色数据流，连接着各种闭路摄像头和防盗设备。 “哪像是挂牌出售的样子？” 约抬起头观察面前的大仓库，最后来到了隔壁栋楼。 他助跑纵身一跃，跳过两个建筑之间的空隙，落入长满青苔的泥泞后巷。 他避过了围墙的红外线。 约翰刚来到正面，立刻收回身体，立刻换了个角度重新扫描。 【设备：家用蓄能炮卫】 【生产商：阚美尔】 【模组：动作监测，弹道演算，副弹夹[150型]……】 “那畜生装了机械保镖。” 约翰跟欧洛丝汇报情况，同时寻找消防梯和建筑外围的攀爬点。 耳机里传来欧洛丝的声音。 【意料之中，也算是好消息。】 莱吉萨蒙不希望自己的变态嗜好被知晓，跟食尸鬼交易，非法网站定期更新都用了假身份。 他出来取乐时不带保镖。 欧洛丝让约翰切进共享频道，开始从外部进行黑客操作。 仅仅过去几十秒，各处监控设备就被标记出来。 约翰沿着排污管爬上二楼，翻进一个盖满白布的废弃仓库。 这里大部分都是假草皮和装饰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工业味道。 还有装修剩下的材料。 以及机器人维修部件，各种替换头，少量的枪支弹药和触发式手雷。 约翰拿了点带在身上。 可能是街头思想作祟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来，不拿总觉得吃亏了。 楼道四周被摄像头覆盖。 【设备管理：欧洛丝[登录]】 红色数据流被掐断了。 欧洛丝黑掉了闭路系统，却不能让那些分布在各处的机械炮台失效。 远程信号都挂在弥赛亚服务器里，只要设备离线，或者管理员权限变动都会引起一阵骚乱。 约翰猫着腰在障碍物里穿行。 他顺着水泥台阶走进地下室，发现这里面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莱吉萨蒙要么非法扩建过，要么就是将地铁隧道的废弃检修站给买下来了！ 【凌乱的推车印记】 约翰在辅助分析模式下收集情报。 地下室有一条完整的物资供应口。 莱吉萨蒙定期通过地下水路，或者城市地铁通道运送补给物资，等自己离开后再让食尸鬼上门把尸体和垃圾运出去。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莱吉萨蒙。（未达成）】 【搜索地下室。（可选）】 约翰在四通八达的地下室搜索，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从水泥墙壁后面传来，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地铁驶过导致管道灯光闪烁。 可能是列车设备会干扰到管线运行吧。 约翰突然闻到一股香味。 工业用的除臭剂。 他顺着沾有水痕的地板往前走，看见一片收拾干净的区域，甚至还有扫地机器人在工作。 这里是衣帽间。 他确认摄像头被关闭后走进去，看见几面墙壁各有一排柜子，就像篮球运动员专用的更衣室。 存放着大量风格迥异的衣物。 有穿过的痕迹，应该是活人身上脱的，因为长期未清洁滋生出许多霉菌。 旁边就是洗漱间。 约翰开启夜视模式探头进去。 这里装修得像是屠宰场或者监狱，间隔还没小腿高，沐浴者没有隐私，墙壁上嵌满锁扣，除了喷淋以外，还有一卷水管正在汩汩往外淌。 似乎不久前有人在这里被清洗过。 约翰顺着泥水印回到更衣室，又找到了很多女性用的私人物品。 包括耳环项链，小钱包，散落的宣传单，各种品牌的化妆品…… 最大的储物柜里挂满没拆封的衣服。 约翰突然听见一些怪异的动静——淋浴间最深处的走廊似乎有人。 能在这间地下室自由活动的，恐怕就只有莱吉萨蒙那个死变态了吧。 约翰没急着去。 任务提示他搜索地下室，而在这个房间里，有浅浅地拖拽痕迹，扫地机器人能清理血污，却无法掩盖那些细微的划痕。 他发现了一个暗门。 “还能往下走？法克，什么味道！” 约翰用布条拽着拉锁，刚掀开一条缝就被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熏翻。 他慢慢摸进去就看见： 昏黄的灯光下是爬满脏污的墙壁和地砖，环形沟槽绕房间一周，在上面建了囚笼，关押着被绑来的好几个姑娘。 大部分都是昏迷状态。 这阴暗变态的景象让约翰感到耳鸣。 他靠着墙壁大口呼吸——污浊的空气灌进肚子里引起了更强烈的生理反应，义眼也开始没有规律地聚焦缩小。 斑斑血迹，笼子前的拖拽痕迹，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每一个画面都在放大缩小。 正对面笼子里抱腿坐着的姑娘看见了捂住脑袋的约翰，突然开始挣扎。 她的眼睛和嘴巴同时睁大。 “该死！” 约翰下意识就举起手枪。 他心底有一万个声音在催促开枪，就连食指都没有规律地开始抽搐。 【临界值：71%↑】 赛博精神病的症状突然发作，可能是情绪受到暴力画面的刺激，导致前额叶激素异常，开始影响对植入体的控制。 约翰差点开枪。 笼子里的另一个姑娘动作比他还快。 她捂住同伴的嘴巴，背过身体，将对方牢牢压制在身下，一起蜷缩着爬进了阴影里，试图将她俩藏起来…… 欧洛丝的声音从队内通话里传来。 【去找莱吉萨蒙，动作要迅速，黑客行为是有概率被检测到的。】 “这几个怎么办？” 【她们和你没关系，谁吭声就给她一枪，提前惊动莱吉萨蒙事情就搞砸了。】 “嗯哼。” 约翰走得更近了一些，除了正前方缩起来的两个人以外，其他笼子里的几个姑娘都没有生命迹象了。 欧洛丝在通话里骂人。 【这些都是偷渡到伊甸城的新人，没有任何背景和依靠，莱吉萨蒙也肯定把她们的植入体和操作系统给处理过了，就算放出去也是半个残废。】 【伊甸城是个吃人的鬼地方，她们对于这个世界就是被咀嚼的饲料，别浪费时间，或者行行好直接送她们投个好胎吧。】 约翰走到笼子面前。 她们是唯二幸存者。 【释放受害者。（可选）】 约翰把欧洛丝静音了。 笼子用了传统锁，更简单可靠，对于没有辅助植入体的受害者来说足够牢固，即使建筑物断电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约翰的胳膊是合金骨架，消音枪对准焊接点一发速射就给打穿了。 他把整个锁头都拧下来。 约翰注意到那个捂住同伴嘴巴的姑娘在发抖，另一个姑娘被吓惨了，听见枪声时发出了呜咽。 走廊里静悄悄，就连楼上微弱的噪音都停止了。 随后黑暗深处又传来动静。 莱吉萨蒙应该是侧耳听了一阵，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约翰带着鬼面具，蹲在牢笼前拍拍她的肩膀。 他手里面还握有一把枪。 这场面足够吓人。 但那姑娘红着眼睛，死死咬着嘴巴，不敢轻易发出一点动静。 “伱足够机灵，所以获得了一个机会。” 约翰掏出手雷，拔掉保险栓，将它稳稳放在地上，再让那姑娘和同伴用手按住。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乱动，就没人受伤。” 他比了个噤声动作。“如果你们影响到我的工作只有死路一条，但安静地等我处理完，就回来把你们带出去。” ------------ 092：雇主见面 约翰回到更衣室。 他趴在地上干呕。 欧米茄抑制剂是气阀注射型，不像芯片那样容易携带，否则他早就给自己来上一针了。 他刚才甚至出现幻觉——恍惚间看见人质眼睛里在流血，有声音催自己往她们脑袋上开枪。 【约翰，你那边什么鬼动静，法克，你他妈给我说话！】 “我没死。” 【……你耽搁有点久，还做了多余的事情，那胖子可能感觉到不对劲，有提前结束开溜的迹象，有两个自动哨兵堵住了大门口的位置，伱抓紧时间。】 “嗯。” 约翰重新恢复了理智。 临界值也逐渐趋于稳定。 他走进淋浴间，穿过皲裂的瓷砖，来到一个光线昏暗的旧走廊，便听见最里面传来说话声。 约翰摸到近处侧身观察： 房间里氛围非常诡异。 一个中年男人浑身是血地，在房间里踱步，肚腩肥得能榨油，两条金属膀子，膝盖能看出合金骨架的痕迹。 聚光灯打在房间中央。 金属台面横放一具女性尸体，桌子附近也有几个人倒在地上，从远程扫描的结果来看都没有生命迹象。 莱吉萨蒙在打电话。 他似乎在联系食尸鬼同伙，要求对方等会过来清理现场，并预定下次想要绑架的类型。 “这次有六个，地下室笼子里还有几个没呼吸的，也得处理掉。” “就这两天得给我拖走，千万别耽误我时间，我脑子里的灵感都要爆了，上次跟你说过吧，绝对能刷新网站记录……” “我只有两份材料了，等会儿就吃掉，顺便做点不一样的尝试，就当给新片子做彩排……” “再给我进点原材料。” “……街头巷尾多得是，实在不行，你们就去边防站附近捡漏……” “是谁让你发的财，供货麻利点！” 莱吉萨蒙骂得尽兴。 他转过身，余光瞥向门口——昏暗的走廊里直挺挺地杵着个人影。 “法克，你……噜，噜噜噜~” 莱吉萨蒙胸口中弹。 电流通过脚底的血泊增幅，在房间里蔓延出一圈淡蓝色涟漪。 他舌头像是塞了一半的肥肉，被颤抖的牙齿咬到渗血。 噗，噗…… 约翰清空了电击枪的弹夹，在房间里找到了适合抛尸的塑料膜，将这家伙打包扛在肩膀上。 他把肉票丢在衣柜旁边。 地下室里那两人还握着手雷。 约翰取走了爆炸物。 两个人都面如死灰地抬头，满身上下散发着难以忍受的臭味，本就单薄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她们战战兢兢地走上楼梯，看到被昏迷的莱吉萨蒙差点又滚回去。 其中一个发出寓意不明的尖叫，似乎想要冲进淋浴间找人。 约翰抓住了她的头发，怒吼着。 “里面没有活人！” 他还在被耳鸣折磨。 当初在枭町帮影棚捞人的经历浮现出来，被人质坑害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如果这两个姑娘发疯，他有很大地概率会选择直接开枪。 幸好。 她们强忍着冷静了下来。 再次捡回一条命。 约翰在衣柜里翻找，取出资金卡，干净的换洗衣物，还有一些值钱的饰品。 他把东西装满整整两包，丢给对方，又扛起胖子回到地面。 旧梦摄影场的大门外面全是授权过生物信息的护卫炮台。 他们被堵住了。 欧洛丝的声音再次传来。 【到此为止了，约翰，从后面巷子把那家伙丢出围墙，然后上车走人！】 【信号断连时间过长，阚美尔呼叫无效的话会尝试联络莱吉萨蒙，到时候浮空车就要飞过来了。】 “信号不是屏蔽了吗？” 【最后消失点，不懂吗！】 “我如果打掉机器犬，增援大概要多长时间才会赶到现场？” 【你的善心有点溢出了！】 “我在维持理智，欧洛……” 【把嘴闭上，约翰，别在干活的时候，尤其当着陌生人的面叫我名字。】 欧洛丝在强行冷静。 【等会见面，我们需要谈谈，另外，我再提醒你一次，她们如果被抓，把你供出来，就会有人翻来覆去地追查摄像头，直到把我们揪出来！】 “到这份上了，就给她们一个选择，这对我很重要，能维持理智。” 电话里沉默许久。 【从你打掉第一个炮台开始，只有八分钟时间离开现场。】 欧洛丝退出了通讯频道。 两个姑娘披着外套蜷缩在角落，刻意跟约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转过来。 鬼面具下是冰冷的声音。 “离开伊甸城，别觉得它是好地方，在生吞之前能跑多远跑多远……” “等我信号就跑，沿着巷子跑，能看见街道但照不到灯光的距离，找一家稍微贵点的汽车旅馆，就说是被嫖客打了。” “最后，你们没见过我。” 约翰举起枪，随后踹开房门，在炮台连续扫射的声音中划出老远，举起枪对准薄弱点射击。 家用守卫的优越之处是隐蔽性。 它没有传统机器哨卫的高额护甲和大口径弹头，自身移动性也差，侦测到目标没有立刻扫死就会变成靶子。 约翰打爆了控制面板。 他对着摄像头和防御设施一顿扫。 欧洛丝给他准备的步枪很垃圾，都是些街头混混常用的款式。 但约翰的芯片和义肢不错。 应对枪林弹雨的经验也还算丰富。 他清理掉了外面的机械守卫，射爆了大门的门禁面板。 约翰清空现场返回去。 他丢给两个姑娘一句“跑”，然后扛起莱吉萨蒙离开，到路边看见熟悉的商务黑车，拉开后备箱将这死胖子塞了进去。 约翰没有去后排。 他拉开驾驶座的门，没有看见司机，触屏面板上显示着智能巡航的字样。 欻—— 约翰取消自动驾驶，踩起油门就冲，躲在巨大的管道下面。 他关闭所有光源，专门挑小路，最后甚至冲进干涸的排水渠，从流浪汉们点燃的篝火堆旁边疾驰而过。 市政广播出现了ECPD通知。 阚美尔浮空车和保险公司的应急救援小组正在赶往事故发生地。 轰隆隆！ 突然一个巨大的火团窜天而起，震动引起了大面积的汽车警报声。 随后就是各种骚乱。 约翰趁机混进去，在堵车前开上高架，把自己跟风分隔开。 副驾驶躺平。 约翰跨过障碍物和隔板来到后排，看见欧洛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就像是在拆解一份令她感到困惑的包裹。 “摄影厂方向发生爆……” 他试着打开话题。 “我干的。” 欧洛丝面无表情地承认。 “两架无人机和部分硝化甘油，现场囤积的易燃物足够让二氯乙烷和丙烯酸甲酯飘出十公里。” 她的瞳孔没有焦点，就像是在思考过程中分心跟旁边的人聊天。 “明天新闻头条会报道，阚美尔公司合作军火商在考察仓库过程中发生意外，传出非法丑闻，被警察们盯上，挂几个罪名，逼企业吐利益……” 约翰听得出来。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对于欧洛丝和勃莱克来说不是。 她们应该能争取到更多利益，但现在为了扫清尾巴不得不妥协。 “嘿……” “把嘴闭上，约翰，看着我。” 欧洛丝没有让他开口，试图通过自己的双眼看穿他。 窜天而起的火焰被彻底抛在身后，跟入夜后伊甸城混合在一起，看着不太真切的样子。 浮空车翁鸣和警笛声擦肩而过。 “你发现了吗？” 她瞪着约翰。“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那种谨慎、冷静的感觉，正在逐渐从你身上消失。” “有么。” “我没开玩笑，你会害死自己。” 欧洛丝仿佛点醒了约翰。 “无所谓，我他妈已经要挂了。” 约翰看向握在手里的枪。 他住进豪华公寓，吃用肾脏克隆出来的食物，绑架跨国武器公司的军火分销商…… 内心却毫无波澜。 赛博精神病正在让他变得疯狂。 欧米茄抑制剂是逐渐失效的毒药。 还有网络监察，黑冰程序，困扰身上的AI谜团…… 每件破事都被切断线索。 约翰此前都没意识到——他内心深处其实丧失希望了。 “你就这样还我人情？” 欧洛丝皱起眉头。 约翰苦笑几声。 “给我找点更激烈的任务吧，别搞这种潜入和伪装的精细活，就玩命，捅娄子也行，我现在谁都不在乎。” “自暴自弃是懦弱的表现。” “我他妈应该坚强吗？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倒霉鬼不是你，脑袋里插炸药，半夜做噩梦惊醒却找不到目标开枪的感觉……咳咳！” 约翰只看见欧洛丝抬起了身体。 紧接着他被一脚踹在脑袋上，脖子撞向按摩椅凸起位置，差点给扭伤。 这攻击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法克鱿，约翰！” 欧洛丝站起来，脱掉了紧身胸衣，在昏黄色灯光下用手挡在身前。 约翰扶着差点脱臼的下巴。 下一秒。 他直接瞪大了双眼。 欧洛丝用手将人造革掀开，在近乎透明的填充物遮盖下是一颗机械心脏。 它被血管和软组织包裹，用无法理解的动力在倔强地维系宿主生命。 “你装忧郁算是踢到铁板了，我在弥赛亚欧洲分部里关了两年，狗屁绝境和迷茫，赛博精神病在我眼里就是一坨屎。” 车里变得很安静。 欧洛丝重新盖住心脏，穿回衣服，当外面的霓虹广告牌全部亮起，车子已经来到了东区最边缘的沿海码头。 【任务目标更新】 【跟食尸鬼交易。（未达成）】 约翰从后备箱里将莱吉萨蒙扛出来。 他像头待宰的牲畜被丢在集装箱旁边，身上还插着整整六根电击针头，鲜血从伤口汩汩往外淌，却只能用惊恐地眼神看向约翰。 一辆红色卡洛蒙小货车开进来。 几个瘦骨嶙峋却又重度改造过的食尸鬼依次下车并跟约翰打招呼。 “你就是犀牛？” 食尸鬼爆出了莱吉萨蒙在黑网站的艺名。 “不，我是司机。” 约翰没有摘掉摘鬼脸面具，把旁边蠕动的莱吉萨蒙踹翻过来。 食尸鬼们蹲下端详，吹响口哨，跟同伙说这个肥佬的植入体相当值钱。 能够狠狠赚一笔！ 莱吉萨蒙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开始不停地颤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几个食尸鬼就是他的供货商！ 他们在城里绑架符合条件的姑娘，也会定期去清理尸体，把他的变态拍摄场地打扫干净。 约翰在面具下盯着莱吉萨蒙冷笑。 莱吉萨蒙是有头有脸的蠢。 他自视甚高，平时都用虚假身份跟食尸鬼交易，非常注重隐私，却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约翰开始自由发挥演技。 “犀牛说你们有一个重口剧本。” “有吗？你说哪个！” 食尸鬼的脑门上突出来几根钢钉，反应力也有些迟缓的样子。 “啊，上周有聊过的那个是吧？” “犀牛想看看你们的本事，如果能拍出比他还要劲爆的片子，就给你们打一笔巨款做奖励。” 约翰低头俯视莱吉萨蒙。 “他是下一部电影的主角。” 食尸鬼们欢欣鼓舞。 莱吉萨蒙紧张到发抖，出现了流汗、抽搐、失禁之类的症状。 他曾经让无数犯过的罪孽，很快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食尸鬼准备给约翰付钱。 植入体拆除是要给供货者提成的。 约翰踹向莱吉萨蒙的喉咙，立刻让他的呜咽声变得更加微弱。 “他是个疯子和话痨，在离开前，我希望他能保持安静。” “没问题。” 食尸鬼们非常专业，掏出设备就在莱吉萨蒙身上操作起来。 “法克，不，不，我…啊！” 莱吉萨蒙只发出了简短的一句惨叫，没来得及解释身份就变成了哑巴。 约翰眼看着食尸鬼将他扔进卡洛蒙后备厢里扬长而去。 这场交易是欧洛丝预约的。 她搞到了网站账号，又动用了一点在伊甸城积攒的人脉。 搞死莱吉萨蒙是勃莱克的要求。 这趟活算是结束了。 欧洛丝临走前给约翰提了建议。 “你被逼得太紧了，如果不想把自己快速逼疯，就去找点乐子，让大脑和身体都放松下来。” 她抿了抿嘴巴。 “每个大人物成名前都要经历考验，如果你自暴自弃，说明……就这档次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亲自去处理，原本计划是和你一起的，可惜啊，等你恢复状态再说吧。” 黑色轿车开出去几十米远又停下。 “别死了，亲爱的。” 【任务：肉食者（完成）】 【奖励：无】 这是他第一次纯白干。 感谢Augutus-777大佬的5000点打赏~ 砰砰砰！ ------------ 发个单章吧 双更才敢说话的作者。 有点卑微，但是码字慢，时间少，彩笔被吊也属于是没办法的事情。 推一本书~ 《赛博朋克：我能看到提示》 跟群佬做了个PY交易，万订作者开新书，属于是另一个风格的赛博朋克小说，各位书友可以去尝试着看一下，别的不说，人家上本书大几百万字没有一天请假休息过。 职业作家跟我这种不一样捏。 如果有书友去看了，可以顺道发个评论啥的，就说是木头这边过来的，打個卡，之类的，让咱也在万订面前扬眉吐气一下！ 作为感谢，今天晚上再发一章，凑够三更。 今天开始会逐渐放存稿，直到把日万的徽章给混出来，抱歉啦，平时事情太多，让各位挤牙膏似地追了这么久…… 章节末尾有群号，大家可以进来聊天。 ------------ 093：钢铁热林和自我 丹妮街新公寓。 咖啡机发出滴滴声。 环绕音播放着怀旧电台的牛仔民谣。 沙发上有刚到货的新衣服——生物绒的透气内搭白色T恤，铝制玻璃耐热外套，还有多功能化纤战斗工装长裤。 约翰站在落地窗前撑着铁栏杆。 新家没有阳台。 工业风格的建筑里，只有冰冷的扶手和线条硬冷的支撑物。 伊甸城的斑斓夜色照射在他脸上。 短促的胡须，带有微型芯片的瞳孔，愈合后还没有完全掉落的小血痂。 音乐播放完毕切换到晚间电台。 “法克鱿 Everyone！我是你们的罗伊，人渣们到底在干吗？夜班条子们都要开始睡觉啦，难道还没人整新活吗，你们这群没创意的呆猪，让我连个开喷的素材都没有！” “五分钟后就要连线啦……” “快快快，动起来，看看身边有没有家伙，实在不行就跑到街对面的店铺里制造点动静，然后现场打给我！” “……晚班浮空车堵吗？公司狗们，今天是周三啦，银行账单还得如何，负号后面的数字有明显变化吗？给公司卖命的日子遥遥无期是吧！” “回那个冰冷冷的窝搞啥呢？掉头去俱乐部，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给罗伊打电话！” “动，动，动！立刻！这座城市要扭腰臀啦，夜幕霓虹照亮裸体，湿漉漉的酒水端上桌面，别拒绝，别旁观，当你跟她保持距离的时候，她也不会欢迎你……” “让我听听第一个听众。” “法克鱿，罗伊，桑麻热碧池！” “哇偶，活力四射，我也……法，克，鱿！给我滚到后面排队去吧！下一个！” 电台里传来罐头笑声和激情互喷。 约翰露出微笑，郁闷的心情因为一個嘴替主播得到了缓解，甚至想出门逛逛。 他转身穿好衣服，取走桌上的东西。 【博拉戈俱乐部-钢铁热林（前场票）】 伊桑伯格-合金RCH。 摩托轰鸣声跟撼天动地的音响和光幕污染比起来都显得过于低调了。 约翰凭借会员身份走进俱乐部大厅。 红色地毯和宫殿般的挑高，光线却是冷色的，他们不喜欢把客户照得太清楚，要保留神秘感。 会员们在清晰却又朦胧的光源下跟男男女女擦肩而过，甚至就连空气里的芬芳都有些迷醉。 心跳开始加速，欲望正在酝酿。 大厅最底部有一排双向电梯，金色腰封配合精雕工艺的花纹，直通上层宴会、拍卖所，大厦腰部的巨型无边泳池，还有各种档次的小俱乐部。 它背面就是西区占地面积最大的商场。 那里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吉诺兄妹的拳击馆，安洁莉卡的餐厅也都是开在对应的楼层。 约翰今天要去的是会员制场所。 电梯智能面板专门有一个选项是钢铁热林，甚至还需要刷取纸质票上面的磁条才能运行。 走出金属大门就是松软的地毯。 一男一女身材爆炸的侍者在外面迎接，上前给约翰测试心率情况，暂时保管武器，把储物柜的秘钥跟生物信息绑定。 侍者眼睛在闪烁。 点对点服务已经开始。 或许是侦测到了性取向和服务记录，男服务员眨眼间就消失了，只留下姑娘帮约翰选择对应的消费套餐。 票据只是入场券。 但能拿到VIP专用场也需要本事，这张纸质都能当做赌场筹码用。 约翰扫过价目表。 他直接选择了最贵的套餐，该采购的东西早就已经下单完毕，就算是把身上的余钱消耗殆尽也不会感到过于心疼。 伊甸城危机四伏。 约翰杀过太多运气不好的家伙了，谁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所以及时行乐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您第一次体验钢铁热林项目，强烈建议您更换衣服，表演会让您接触到大量缓冲剂。” 服务员主动帮他脱去外套，放在带有电子标签的清洁袋里送进投递口。 顾客要穿自己的衣服也行。 反正事后都是清洗烘干的服务，等顾客体验完节目再从淋浴间和按摩房离开，又能重新拿到干爽整洁的衣服。 准备活动比想象中复杂。 侍者在约翰眼球表面滴入了某种保护性液体，还给了他一个能盖住口鼻的呼吸面罩。 金属移门终于打开。 约翰穿过幽邃的走廊，高低错落的发光数字漂浮在四周，伸手摸过去就能找到可供攀爬的柔软阶梯。 他推开对应号码的房间。 如果不是嘴巴被堵住，估计第一时间是要飚出好几句脏话的。 内部场景就像是绚烂的童话世界。 带有特殊精油的烟雾充斥着上千平的房间，周围被巨大的穹顶笼罩，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在播放着森林和瀑布的画面。 巨大如床铺的叶片。 含苞待放的花蕊。 空间形状奇特的根茎。 …… 每个角落都是接待客户的房间。 从比人还高的草地到巨大瀑布上的树屋，只要走进来，就像是穿越到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迷雾将周围笼罩。 距离和空间感知被模糊， 约翰感觉身体突然有些疲惫，便立刻猜到周围的雾气当中有致幻药物。 他侧身倒下，却感觉从云端坠落，落在松软得令骨头发酥的软垫里。 呼，呼~ 约翰的心跳和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感觉自己每个毛孔，每一寸皮肤，甚至连热风吹过脸颊的触感都格外清晰。 紫发姑娘不知何时撑住了自己的胸膛。 她撩起头发，沿着他的肩膀游曳，手掌特有的温度在人造革上移动。 热舞和抚摸持续了很久。 约翰突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他每次清醒都好像从深沉糜烂的梦境里醒来，又忍不住坠向下一个梦幻罪恶的深渊，而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 约翰起身想要摘掉呼吸阀。 他能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应该是在燥热的环境里开始出汗。 “嘘~不，约翰。” 紫发姑娘按住他的面罩，在呼吸可闻的距离里跟他再次拥抱。 约翰仿佛得到了慰藉。 那些生死瞬间在脑中远去，所有的暴力都被短暂的温柔溶解…… 下一秒。 约翰感觉从高空坠落。 他抱着姑娘跌入满是缓冲剂的容器，周围的屏幕开始播放溪流底部的画面。 按照剧情应该是从瀑布坠落了。 约翰抬头能看见冲开的水花，周围是模拟出来的游鱼和石头。 飘荡的紫发盖住视线。 姑娘来到他身前，经过改造的呼吸系统能够自动过滤缓冲液里的氧气，不需要像他一样佩戴专用的设备。 略显沉重的水流包裹全身。 轻微压迫感被暗流抚摸的舒爽代替，随着几次平缓的呼吸，恐惧也消散无踪，难以想象的安全感和慰藉疯狂涌来。 紫发姑娘瞳孔非常漂亮。 她褪去了最后一点点衣物，轻轻捧住约翰的脸颊露出微笑。 约翰彻底失重了。 他感觉身体在漂浮。 哪怕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都是幸福的。 但那姑娘的后续操作，让这种幸福呈几何的倍数升级。 她好像无处不在。 ------------ 094：生日快乐 约翰躺在床上凝视着窗外的斑斓夜色，从博拉戈俱乐部会员休息区俯瞰城市，仿佛能看见它变成了蠕动的活物。 霓虹灯光变成一圈圈交叠的晕染，就像是巨兽睁开的眼睛，黑色硬朗的线条就是身躯，用刀剖开以后流出来的只有科技和暴力。 “你被折腾得不轻。” 紫发姑娘赤裸地趴在身旁，用纤细修长的指节夹住一根金属电子烟。 “不是被我，而是这座城市，约翰，为什么把自己烦成这个鬼样子？” 她从后面抱住约翰——他肩膀宽阔，硬朗，散发着令人感到舒服的温度。 呼吸变得平缓舒长。 “从这个角度看，伊甸城好陌生，我以为拿起枪在街头干活，就会让生活变得更好。” “没有吗？” “更操蛋了，生活乱成浆糊，看不到路。” 约翰发出沉重的呼吸，就好像一台大功率的设备在用传统方式散热。 紫发姑娘调转方向盘坐在正面。 约翰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 他抬起手环抱住，抚摸着人造革，金属线条，感受这具身体在科技改造下隐藏的原始心跳。 那种律动仿佛是一种安眠曲。 紫发姑娘也将下巴抵在他额前。 “觉得生活很糟，就别再去想失去的部分了，转头盘点下家当，看看自己还剩什么。” 她让约翰枕得更舒服些。 “如果这个城市草了你，颓废只能让它变得更加兴奋，你得反抗，盘点下自己的底牌，用尽全力把每一块筹码都发挥到极限，狠狠地给它几下，那样才能让自己痛快……” 单人休息室里没有开灯。 青蓝色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射在两具肉体上。 约翰缓缓睁开眼睛。 他变得主动，将对方抱起，看着紫发重新披散在白色床单上，再轻轻地吻下去…… 每个人都是容器。 可以用酒精、欲望甚至金钱填满。 当然啦，最好用爱。 即便内心像个漏斗，也还是能被强烈的体温堵住的缺口并得到暂时的慰藉。 欻—— 伊桑伯格RCH在停车场漂移掉头。 金属感极强的车头高高昂起，伴随着顶配引擎特有的音浪蹿了出去。 夜风被铝玻璃的外套领子兜住。 斑斓绚丽的街景不断变换，视网膜上倒映着斑点状灯光，湿漉漉的霓虹被碾碎…… 约翰此时要承认欧洛丝厉害。 她推荐的放纵疗法确实有效，当压力随着欲望被疯狂宣泄过后，理智重新回归，目前的局面确实还有能操作的空间。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 摩托在漆黑的荒地里射出锥形光柱，发出野兽环伺般的低沉咆哮。 约翰徒步走进高耸的方块迷宫。 城市垃圾填埋早就是全自动作业了，巨型重工机械定期整理压缩，让这里的景象每天都会发生轻微的变化。 【设备：黑蜘蛛】 【状态：暂离[请重启系统]】 约翰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定位，在垃圾山边缘找到了满电休眠的黑蜘蛛。 黑光被限制的功能比想象中要多。 他没想到连黑蜘蛛都失去了作用，挖掘横财的工作进度被迫停滞倒还好，最关键的是带有生物信息的义肢残骸不好找了…… 那东西可是制作特别抑制剂的原料。 约翰在垃圾场有一套临时设备。 他近距离访问黑蜘蛛，黑光闪烁，却好像被无形的屏障遮挡。 【重启失败，部署指令失效。】 约翰叹了口气继续访问。 机长最后一次返程坠落到网监给他使用黑冰这段时间里，两头黑蜘蛛还是保存了一些材料的。 【正在加载材料清单……】 【特殊耗材X2】 【横财账号x1】 【待访问物件x1】 约翰先将义肢残骸制作成抑制剂，然后插进自己脖子里，继续盯着临界值。 奇迹并没有发生。 特别抑制剂变成了一张无法读取的芯片，横财账号也刷取失败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约翰倒没有过度气恼，将注意力转移到待访问物件上面。 这只是块破损的腕部数据槽。 赛博朋克时代会对身体做基础改造，最常见的就是脖颈处的插槽，兼顾通讯的操作系统，还有腕部可以抽出来的数据线。 约翰刚拿起来端详几秒钟…… 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伴随着耳鸣，随后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 这感觉就像是在观看超感芯片。 视野里是一块挂着黄灯的天花板，自己四肢被绑在金属床架上。 画面不断闪烁。 一个穿着白色汗衫的壮汉突然出现，紧接着对方就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纤弱的四肢绷紧。 耳旁的咒骂和咆哮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床单出现了不断晕染开的红色。 【检测到残骸，素材提取分析中。】 【生物信息-迪杰·丹斯，居民数据库检索……】 约翰从幻觉里挣脱。 【任务：生日快乐】 【奖励：酬金（浮动）】 这是约翰第三次在垃圾填埋场里触发任务了。 他忍不住将东西拿起来观察： 软合金被腐蚀得很厉害，型号偏小，明显是刚开始接受改造的小孩子用的款式，而且夹缝中间有尚未分解干净的黑色残留。 扫描结果是某种含糖混合物。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哨子社区，寻找乔。（未达成）】 约翰认识一个哨子社区的小孩。 棒球棍。 他是吉诺和锡纸的网友，漫游者联盟成员，算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小黑客，也是互联网上最早发现血清潘多拉线索的人。 他将黑蜘蛛和设备重新藏好，保险起见，还是没有把特别抑制剂放在身上——网络监察在城市里到处都是眼线，现在没有埃登保护，携带证据的后果很可能会暴毙。 【伊甸城-哨子社区】 棒球棍今天穿着宽松卫衣。 这个哥伦比亚血统的孩子用成人口吻欢迎约翰的到来，把他介绍给周围的朋友，跟当初被敲闷棍绑走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在这片社区里有天然的自信，耳垂上那根极具野性的金属饰品都比平时要闪亮。 约翰寒暄完毕，提出要找一个叫乔的。 棒球棍有点意外，还是介绍起来。 “他是纯正美国人，嗯，这肤色在哨子社区其实还挺罕见，以前是流浪者，跟管理员关系好，现在偶尔会在社区学校里当代班老师。” “他是黑客？” “应该不是吧，没有黑客设备，基本都是讲一些生存技巧，特别实用的那种，比如我们在街头怎么跟人干架，受伤怎么保命之类的。” “哇偶~” 约翰略微表示惊讶。 伊甸城里有很多类似哨子社区的聚居地，都是些拥有相同特点的群体抱团取暖。 他看见了风格迥异的涂鸦。 各种改装的南美壮汉插起胳膊，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建筑周围，用警惕地目光盯着约翰。 棒球棍带他来到社区管理员的住所。 这间屋子跟其他建筑没啥两样，甚至因为进出频率过高导致台阶破损严重，草坪更是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烂泥地。 门前有一排摊位。 大人小孩非常守规矩地排起长队： 这些人当中不乏光头纹身的壮汉、重度改造机械狂、穿着网状情趣服的风俗女郎、满嘴脏话的小鬼、身材纤瘦的黑客毒虫…… “今天是发糖日，社区福利活动。” 棒球棍给约翰介绍，指了指摊位上那一大块粉红色的膏状物。 【食品：墨西哥切糖】 【原料：合成蜂蜜、柠檬浓缩液、甘蔗汁等】 管理员的屋子里传来咆哮声。 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边抱怨边走出来。 “书本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蠢了，哪怕伱是社区里最受信任的老师，但经费有限，完全可以用信息存储量更高的芯片替代嘛！” 他身穿一套墨绿色老旧制服，就像是八十岁还没有自愿离队的童子军。 棒球棍说那就是管理员。 哨子社区里威望最大的老先生，不管是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不敢在这片土地上冒犯他。 紧接着后面就追出来一个姑娘。 她穿着机车服，灰色体恤上还有油渍，看起来稍微有一点强壮，但不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配上棕色长发都没得挑剔。 “他就是乔。” “啊？” 约翰有些发愣。 乔已经追着管理员走出来，嗓音很有磁性，就像是那种性感的电台主播。 语气却非常强势。 “传统书本才有意义，那种依赖于电子元件的教育会把年轻人给毁掉的，实物才有传承感，那种氛围会把我们团结起来。” 乔还在输出自己的理论。 管理员实在拗不过，只能再去找印刷厂，看看有没有愿意接小活的加工作坊。 乔叼起电子烟准备离开。 棒球棍适时地拦在了面前。 乔始终皱起眉头，刚吐出一口烟雾，就把眼睛给眯起来了，随后插起腰笑道。 “哇偶，约翰。” “OK，我开始习惯这种感觉了，就算你现在突然打我电话，也没啥稀奇的。” 约翰耸耸肩，省去了自我介绍的麻烦。 乔动作粗野地插起腰杆，丝毫没有在意过胸前傲物的隐私——打底体恤绷到极限了，甚至将肚脐周围的纹身都暴露了出来。 约翰注意到了大马士革的标志。 “你认识南多？” “以前是，但我离开家族有段时间了，听说他现在搞得风生水起，估计都是新人，跟我保持联系的也没几个啦。” “为什么离开营地？” “哇偶，这不太礼貌，约翰，虽然我从老朋友那里听过你的故事，但谁都有点隐私吧。” 乔拍拍棒球棍的脑袋。 她走到管理员那里，伸手要了一份糖直接交给棒球棍，就当是带路的报酬。 排队的人里倒是有几位摇头。 但谁都没有吭声。 乔把志愿服务的马甲徽章拔下来还给管理员，就跟约翰沿着社区小道开始溜达。 “你找我干什么？” “我接到一份特殊委托，你或许会有线索。” “情报交易啊，有点意思。” 乔接过那个严重腐蚀的芯片，端详片刻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阴沉。 约翰离得近。 他甚至看见乔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情绪波动甚至影响到了植入体的工作状态。 “你……额，哪儿来的？具体什么工作。” 乔变得很主动。 约翰无奈地摇头，总不能说是垃圾场翻到的，只能似是而非地说道。 “我是雇佣兵，委托保密呢。” 乔有些着急，想要打听具体情况，再三尝试无果后就坐在路边破掉一半的长椅上讲起来。 约翰注意到： 乔自称的时候，也会用“他”而不是“她”。 “哇偶，你大可开口问，别滴溜溜地转，反正在社区和营地里都不是秘密。” 乔非常豪迈地瘫坐着，肘部撑住靠背，另一只手夹起金属电子烟垂落在胯下。 “我有两套家伙，男女都有，懂吗？” “哇，挺酷。” “啊哈，你这样想？成吧，我刚开始也觉得，直到成年以后，我爸爸觉得这是一种优势，于是把我丢进淫窝里换了两把枪，小包装违禁药，和三百刀散钱……” “直到我无法忍受，把汤勺插进了一个嫖客的眼窝子里，最后从窗户上翻下去，逃亡途中加入了大马士革营地。” “那会儿还不在伊甸城，部族没有分家，南多也还没有成为大马士革的头。” 乔淡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眼神平静，没有悲戚和伤感，也没有吹牛逼的畅快和张扬，就是……描述。 【跟乔交谈。（未达成）】 乔做过很多活，还当过雇佣兵，各种社会经验让他成为了营地老师。 约翰感到很惊讶。 他作为伊甸城土著，都觉得教育是非常遥远和奢侈的一件事，别说私营机构，就算是公立学校的开销也非常人能承受。 各大公司给教育机构注资。 那些地方会把公司职员和他们的后代绑定，或者给权贵阶级培养接班人，甚至将助学贷款和劳务合同绑定在一起。 赛博朋克时代教育普及率极低。 “没想到流浪者还有老师岗位啊。” 约翰发自内心的惊叹。 乔笑着翘起腿，就像是讲起自豪的事情。 “你在营地见过很多车吧，就是那种明显不是住人的，停放在废弃建筑周围的……” 流浪者逗留期间，会将能用的建筑划分成会议场所、生活区、医院、学校或其他能够提供庇护的公共设施。 在城里人看来，流浪者漂泊不定。 但实际上他们的教育水平却非常高。 不仅摒弃了旧时代的“野蛮教育”，也拒绝了科技推动的信息传导，而是遵循美国乡村家庭教育的传统。 由教师负责教化成年人和儿童。 大马士革这种规模庞大的营地，甚至会设置移动图书馆、网络运营站和通讯中心，以便与世界各地保持联系，获取最新讯息。 “我们还有移动影院，就是露天汽车旅馆的那种音响电影，吹着风，调戏姑娘，在关键情节欢呼雀跃……” 流浪者的教学以实用性的知识为主。 比如机械、农业或工程建造…… 流浪者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在各个城市间寻找移动贸易订单和工作机会。 这些知识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胜任工作，在本地居民的竞争中获得团队和技术优势。 一些流浪者还会钻研经典文学甚至哲学。 “以前在大部族里，我甚至见过诗人，就是那种能在一线城市登上新闻，有权贵阶级当粉丝簇拥的存在。” 乔讲述起自己的职业。 约翰也注意到他的口语很好听，有可能接受过系统的语言培训。 乔说得很畅快。 他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聊起过往，跟约翰眼神交流的时候也变得亲切许多。 【从乔那里获取线索。（未达成）】 “所以这东西你确实认识？” 约翰再次拿出义体残骸。 乔表情非常复杂。 他看见连接口里尚未完全溶解的黑色胶状物，苦笑一声，眼神却彻底暗淡下去，谈及自己离开大马士革营地原因。 他刚来到伊甸城的时候带过一批学生。 当时大马士革势单力薄，营地忙得飞起，而孩子们还处在兴奋期，最喜欢上社会教育课——就是到城市里面体验生活，跟着营地成员采购，或者是在运输任务里跟车。 乔带队的时候。 有个小家伙被绑架了。 “那是个男生，叫迪杰·丹斯，但我们都管他叫甘蔗，瘦瘦高高，屁话都不敢讲。” “他是小鬼头里面性格最温柔的一个，每次我做切糖，他都躲在最后才拿，也不舍得吃，经常会被体温融化堵塞数据端口……” 乔叙述着就开始呼吸急促。 他最后吞了吞口水，疯狂眨眼间，聊起自己经历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脆弱过。 “南多和我动用了一切资源，当时人脉浅，最后还是没有抓到那个畜生，就连尸体都没有，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率是食尸鬼。” 乔又开始抽烟。 约翰大概已经猜到任务内容了。 “你有线索吗？不管什么都行。” “只有一个绰号，叫罐头，以前是混西区的，后来再也没露头，可能是死了，西区是黑金帮掌控的地盘，但营地跟伊甸城帮派是有竞争关系。” “我退出大马士革以后查过，但黑金帮的话事人都已经换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或者听说有人交易未成年的超感芯片都会浑身发抖。” 乔苦笑着摇头。 “我就知道这么多。” “足够了。” 约翰起身告辞离开。 他没有给出任何保证，甚至没有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毕竟后续要求不清楚，万一没有让当事人从梦魇里解脱呢？ 乔叫住他。 “喂，约翰，到底是谁……草他妈的，我直接说了吧，是不是南多？” 约翰犹豫片刻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回大马士革营地吗？” “呵呵。” 乔摆了摆手。 【已新建联系人-乔】 约翰开车返回西区。 【任务目标更新】 【打听罐头相关的消息。（未达成）】 他中途给吉莱阿德打了电话，然后将大致情况介绍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骨碴掌管街头的时期。 那时候黑金帮暴力且混乱，单凭一个不够响亮的过期绰号找人，难度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幸亏吉莱阿德跟约翰关系够好。 他发挥本地优势，冥思苦想很久，终于发过来一个商业区的店铺地址，让约翰去找个老古董问问看。 【店铺-敏感刻度[纹身、发光植入体等]】 约翰开着摩托车穿过闹市区。 他在箱子夹角里面看见了即将褪色的照片，霓虹灯管只有一半是亮的。 老板端着酒瓶子散发出怪味。 约翰确认他还活着，就上前搭讪，由于沟通效率过低，实在没忍住，去隔壁自动贩卖机里搞了一管解酒药剂。 老板流着口水支棱起来。 骨头嘎嘣作响。 “我曹尼玛的，谁啊，食尸鬼吗？你这狗东西竟然拿针扎我，里面是什么，带性病的血还是麻醉药剂，报复社会是吧你个……” “我叫约翰，吉莱阿德介绍的。” 老板表情顿了顿。 他似乎从惊醒的迷蒙中缓过劲，开始让生锈卡顿的脑子超频工作。 【街头声望提升↑】 【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及服务。】 “啊，我听说过你……过来坐。” 老板揉揉嘴巴。 “你确实太白净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混街头的大人物，我给你推荐点非常稀缺的款式，荧光款也行，大前年月度拳赛的冠军还来我这里纹过，就是后腰上面的英文简称……” 【任务目标更新】 【从老板处获取情报。（未达成）】 他似乎聊出状态了。 “坐下来嘛，约翰，我跟你聊点八卦，他对外宣称那是幸运字母，其实是男友名字缩写，谁能想到三拳干倒亚军的猛男是个受呢？” “嘿，等会！” 约翰想节约时间，便主动转了一笔钱。 老板脸颊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立体。 约翰将罐头这个绰号爆出来，描述了一下具体的时间和情况。 老板说绰号这种东西很容易重叠。 但他话锋一转。 “罐头可能是黑话。” “嗯？” “伊甸城帮派抢地盘的那会儿，罐头是一种在码头传开的流行词，因为企业往罐头里面放的食品添加剂过多，导致它跟毒品崇拜挂钩了。” “这知识能帮我找到人吗？” 约翰付钱是希望看见成果的。 老板露出专业且市侩的表情介绍道。 “这里是伊甸城，朋友，黑金帮的地盘上任何一种涂鸦图案都有说法，纹身也不例外，罐头崇拜诞生出一系列的纹身款式，在50年代非常流行。” “能找到他们吗？” “卧槽，你当我人口普查的，还是ECPD里面管居民档案的？” 老板想要发飙，看在钱的份上还是非常耐心地给约翰解释道。 “混街头的人都命短，基本都死绝了，最近还能看到罐头崇拜的家伙，大概率都没再拿枪，转头做些更安全的生意了。” 他瘫软在凳子上，继续喝酒，然后嘟嘟囔囔地描述起自己记得的顾客。 约翰本打算给吉莱阿德重新打电话了。 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去麻烦维托先生。 他在欧洛丝身上学到了一件事，麻烦别人的同时其实也在建立关系。 “……那个肥佬就没瘦过，纹身在右肩……” “你说什么？” 约翰突然转过身。 “额，你说赌鬼桑布？” 纹身店老板在回忆顾客信息，毕竟做这个行业很容易对图案敏感。 他又描述了一遍外貌特征。 约翰在记忆闪回里见过行凶者的身影，总觉得这个家伙有很大概率中标。 【跟桑布交涉。（未达成）】 约翰骑着摩托车前往西区北面的住宅区。 这里基本都是重工业汇集地，廉价住房挤满了社会底层的毒虫和赌鬼。 吉莱阿德是个小兄弟。 作为黑金帮小头目，分管宜居租赁公司，对西区房产和租户信息还算了解。 几个喽啰在街头等待约翰。 他们指着黑巷子里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确认目标就准备离开，并嘱咐约翰不要轻易开枪。 这里是骨碴的地盘。 吉莱阿德的小弟不方便待太久。 “喂，桑布？” 约翰静步走出阴影，握着一把蝴蝶直刀。 肥佬叼着烟转过来，肘部往下是机械臂，穿得像个宿醉三天没洗澡的流浪汉，但这熟悉的姿态和声音绝对没有错！ “法克，该……你是谁！” 桑布左耳掉在地上，捂着满脸的鲜血咒骂，刚吼出去就被一把合金刀插进嘴巴。 舌头被划破了。 两排牙齿忍不住地战栗，跟金属碰撞在一起当啷作响。 “你以前做过绑架小孩的生意吗？” 约翰用膝盖压着他的胸口，在桑布的眼神里读出了强烈的恐惧和震惊。 但没有疑惑。 “看来我是找对了，73年伊甸城，有个营地小男孩被绑架，你还对他做了很恐怖的事情……” 桑布呼吸变得急促。 他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只是屠夫和绵羊的角色对调。 “爸爸？” 旁边发出柔弱的童声。 约翰已经把枪对准了铁皮屋，却看见： 一个面黄肌瘦的姑娘，端着空的糖果铁皮盒站在原地，用木讷的双眼望向他俩。 “法克，你他妈！” 约翰把刀抽出来，带飞了两颗牙齿，准备把他拖到角落里好好招待。 桑布满血带地吼道。 “不是的，她是我女儿，亲生女儿！” 这胖子跪地求饶。 “那次是有个公司佬想要订购一些视频，我负责看管，杀掉他是个意外，后来再也没做过！” “你总不能祈祷我饶了你吧？” “至少今天不行，今天是她生日，求求你，度过今天再来这里找我！” 桑布涕泪横流的求饶起来。 【同意桑布的请求。（可选）】 【处理桑布的尸体。（可选）】 约翰目光转向那姑娘，露出凶狠的表情。 “或者我让她也经历相同的事情，都是小孩，这样做会比较公平。” 他看似松垮垮地握着刀。 其实在等待桑布的回答，只要犹豫或者点头，立马有堪比酷刑的折磨在等着，最后还得交给乔来处理比较好。 桑布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他挡在小姑娘面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不断地让对方饶过这孩子。 小姑娘有些营养不良。 她眼皮松垮垮的，像是没睡饱，又像是长期饥饿导致注意力不够集中。 糖果盒子是空的。 约翰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小巷子，并且承诺明天会在相同的时间找到他。 【给乔发去消息。[可选]】 伊甸城有货运码头。 那些庞然大物停留在远远的海面上，水面在夜晚的灯光下就像是墨汁一样浓稠。 合金RCH停靠在集装箱旁边。 约翰靠在栏杆上，通过电话，将桑布的情况非常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乔没有说话。 通过信号没办法看见对方的表情。 约翰听见了抽噎声。 他叹口气，主动提出解决方案。 “桑布大概率会死，至少我想他死，到时候也由我来给小孩子解释为什么杀他爸爸。” “或者更极端些，你想以牙还牙，我就把这畜生和小孩子都给你。” “活的，死的，不论大小，我都能提供。” 约翰说得非常冷静。 这反倒是让乔开了口。 【随便你吧，我知道这就够了，回见。】 电话被挂断。 约翰找了家通宵营业的酒吧，点了些柠檬水跟合成食物兑付晚饭。 他决定提前行动。 明天中午之前就去找桑布。 约翰靠在卡座角落里睡得晕晕乎乎，由于没开启夜间打扰，直接就被电话叫醒了。 【联系人-南多[视频通话]】 “啊，稀客。” 【嘿，约翰，我找你是跟乔有关。】 约翰笑了笑。 “哈，意料之中。” 【他原本是我们一员，现在也是，我在营地里听他的好朋友说……你解决了迪杰的事情？这是个非常好的契机，让他回归家庭吧，大马士革营地会永远记得这份情谊。】 “我只能尽量，伙计，你为什么不自己尝试着去跟他谈谈呢？” 约翰倒是反问道。 【我试过了，约翰，很早就试过了，但我毕竟要为整个营地负责，甘蔗的事情，是我下命令停止浪费资源，吵得非常激烈，懂吧？当时还是低估了这孩子对他的意义，或许……他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吧。】 “再说吧。” 约翰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包票。 他瞥了眼窗外晨雾弥漫的天空，掐着中午前的时间回到了那间破屋子。 里面什么都没有。 “哎，经典桥段。” 约翰插着兜转身就走，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转头就给吉莱阿德发去消息。 他昨晚离开前，就让黑金帮小弟盯梢了。 几分钟以后就收到了一个坐标。 【伊甸城-工业区临时赌场】 廉价劳动力富集的地方，肯定会滋生出一大堆生活起居相关的小产业。 娱乐项目严重缺失的伊甸城。 高强度工作和犯罪压迫下的普通市民。 赌博带来的多巴胺刺激甚至比非法芯片和违禁药品还要廉价。 小姑娘坐在台阶前。 她仰着头，依旧是木讷的表情，捧着空的糖果盒子一言不发。 远处是合成食品的摊子。 她没有露出饥饿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对旁边来来往往的喧闹有一丝波澜。 直到食尸鬼注意到他。 那估计是个刚到伊甸城的新手，道德底线还没有完全放下，经验也不足，站在非常阴暗的角落里用刻意的目光打量了她好久。 哪怕拿屁股也能想得到： 这种小鬼身上哪有值钱植入体？内脏都可能没发育完全。 食尸鬼站在了女孩面前。 他挡住了工业区夹缝里的光，也挡住了姑娘柔弱呆傻的身形。 然而下一秒。 另一个人站在了食尸鬼后面，甚至跟他的影子近乎重叠在一起。 “唔……” 约翰反掐着他的喉咙，像是捏着块废弃物似地走到了角落里。 他没有刻意避开人群。 工业区的灰色地带，普通市民对此见怪不怪。 约翰正准备拧断食尸鬼的胳膊，却发现刚才还在发呆的小姑娘正在盯着自己。 他犹豫片刻，贴着耳边低声道。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食尸鬼浑身发抖。 他光是用脖子感受这条胳膊的质量，就已经能想象身后是怎样一个狠角色了。 约翰收到了一笔钱。 食尸鬼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现场。 围观市民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地低声交谈。 约翰坐在小姑娘旁边，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会杀了你爸爸，但我不想杀你，这座城市里面还有喜欢你的人吗，比如妈妈之类的？” “死了。” 小姑娘声音非常低，还有些沙哑。 她没有哭泣或者哽咽，就是用瘦弱的身体，近乎空洞的眼神，以及同样平淡的声音回答着。 约翰又问。 “盒子里是什么？” “钱，食物，妈妈留的。” “用完了？” 约翰似乎有了猜测。 姑娘抿起嘴巴，回头看向一个钢结构房，而在建筑物夹角正好有警察浮空车掠过。 她又收回了目光。 约翰瘫着双手，撑起来，试图用她的视角望天——成年人过于高大，恰巧被建筑物挡住了阳光，而她却是沐浴在飞舞着扬尘的亮处。 “你愿意跟陌生人生活吗？” 约翰解释道。“啊，不是我，是到城外去，跟流浪者待在一起。” 姑娘沉默许久，又蜷缩起来，把盒子抱紧。 她眼神重新变得复杂，似乎在用尽全力地理解这句话的意义。 约翰等了一会儿。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昨天真是你生日吗？” 小姑娘没有说话。 “好吧。” 约翰站起身拍拍灰。 他走向姑娘刚才望向的集装箱位置，里面果然是聚众赌博的场所。 他用食尸鬼给的钱换成筹码，然后大摇大摆地在浓烟里穿梭。 桑布从没赢过这么多钱。 他兴奋到甚至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还天真地以为死神会遵守时间，自己能在倒计时结束前携款潜逃。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 桑布紧张地盯向牌桌，却发现还没有揭晓这轮赌博的答案。 他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就黑了。 约翰当着众人的面用刀抹掉了他的双眼，在喷溅的鲜血中精准的切掉另一只耳朵，随后是四肢的关节处，最后才是脖子……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丢在桌上。 随后盯着冲过来的黑金帮成员，意料之中，这里毕竟是西区嘛。 看场负责人认出了约翰。 但他好像是骨碴那边的小头目，拿不准主意的情况下只能疯狂打电话。 约翰却是随便找了点东西将尸体装好。 他像是拖着一件沉重的行李离开，在路过兑换筹码的吧台时，伸手在廉价糖果里抓了一把。 他打电话给吉莱阿德的小弟，拜托对方帮自己收拾残局，事后会有报酬奉送。 约翰忙完这一切后去洗了个手。 血液残留得很厉害，衣服也弄脏了。 他叹了口气，回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把刚才拿到的糖放在铁盒子里。 约翰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摩托车前。 他像个淡定的人贩子。 人质也是全程配合，就是瘦得夸张，有种随时要被风吹落的感觉。 几十分钟后。 【伊甸城-哨子社区】 约翰将这孩子带给乔。 他抽了很久的烟。“我弄丢的是个男孩，你给我带回来个姑娘？” “要处理掉吗，我可以代劳。” 约翰跟他并排坐着，抱起胳膊说道。 乔皱起眉转头看向他。 “你以前说话也这么混球吗？” “……” 乔上前去检查了姑娘的身体状况，注意到铁盒里的廉价糖果。 “谢特，这东西有兴奋剂。” 她想抢。 始终沉默的姑娘却蹲下来抱得更紧了。 乔站起来，思考片刻后说道。 “哨子社区不欢迎白人，哪怕是孩子，在里面的成长环境也不会太好。” “城外有个好地方，教育良好，设备全面，甚至还有家一般的温暖。” 约翰适时地接话。 “如果你现在回去，就能让南多吃瘪，看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还能给你个抱抱……当然啦，你只能自己考虑。” 他最后看了小姑娘一眼就离开了。 【伊甸城-油桶街】 熟悉的黎明时间。 南多再次打来电话。 约翰却是先开口：“你生物钟有病吧？” 【昼夜颠倒的雇佣兵，有资格说我吗？】 南多笑着反驳，又正色道。 【我必须得谢谢你，约翰，乔刚才带着个孩子回家了，姑娘很安静，简直就是女版的迪杰。乔应该也放下心结了吧，这是最重要的！】 “好像昨天是她的生日。” 【我听乔说了，那孩子现在只愿意跟他说话，其他人搭话都是不吭声，但没关系……大马士革会照顾好她，至少能补个热闹的生日。】 【图片】 南多发了一张聚会照。 【你要过来参加吗？】 “不了，我在忙。” 【有话要转交给孩子吗？】 约翰被火光照亮。 他正前方是一个燃烧的油桶，里面的油脂滋滋作响，散发出黑烟，混杂着燃料和肉块的香味飘向了伊甸城的黎明。 “就说……” “生日快乐，我给她点蜡烛了。” 【任务：生日快乐（完成）】 【奖励：酬金（已消耗）】 迟了一点，抱歉抱歉 ------------ 请个病假 如题，实在起不来了 ------------ 095：救命的可能性【感谢盟主“活在梦里的阳炎”】 【伊甸城-东区地下商场】 约翰躺在诊所椅子上。 旋转的弧形金属缓缓移动，射出青蓝色光芒，把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照亮——通过对义眼和神经系统进行简易渲染来做检查。 约翰给医生讲述了乔的故事。 里安·兰德尔敲击着键盘，偶尔回话，听到最后突然用狐疑的眼光看向他，问道。 “你抹掉了那个赌鬼的脖子，为什么他妈的还要费力气拖到油桶街去焚尸？” “处理尸体？” 约翰思索着回答。“主要是解气吧，嘿，这家伙是个混球、赌鬼、虐待狂，罪有应得啊。” “你鞭尸的时候有快感吗？” “……” 约翰几乎都要抬起头了，仪器发出滴滴声，沉默片刻忍不住吐槽道。 “谢特，你真他妈变态，医生。” “我是在问诊，伱个鲨币。” 里安敲下确认键。 扫描程序正在输出报告。 医生转动座椅，滑向旁边的玻璃杯，随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解释。 “你最好回忆一下，杀戮的时候有没有……某种奇怪的释放感，或者在干活期间，对暴力画面特别敏感……间接性心跳加速，失控狂怒，有朝着空气或者活物开枪的欲望。” 里安淡定地端起杯子等待回答。 约翰沉默了。 他撑起身体，弓背坐在手术台上，灯光在地面上投出怪物般的影子，脑子不断浮现出军火商地下室的场景。 里安似乎早有预料。 “你的额前叶被X烂了，它现在就像个漏电的金属元件，屁大点刺激就开始轰炸你的理智，下一步就是义体失控，间歇性失忆和各种幻觉。” “法克，给我搞杯喝的。” 约翰夺过酒瓶，给自己倒上。 “欧米茄抑制剂屁用没有，临界值跟闹着玩一样。” “真没用的话，你已经挂了。” 里安将吊臂上的显示器转过来。 “你的原生器官有点脆弱，导致药物治疗的效果很差。” “我还有多久可活？” “说不准，就算什么都不做，你过上两个月也会恶化到下个阶段。” “草他妈的，有这么快？” 约翰听闻噩耗，清空了酒杯，又对着瓶子猛猛地灌上几口。 他的食道好像被刀子划过，难以抑制的酒气顺着鼻梁骨直冲脑门。 医生皱起眉头看向显示器。 “没错，你的身体非常……他妈的奇怪，我说不出来，总感觉没那么硬朗，赛博精神病恶化速度也快得离谱。” 里安摇头不去细想。 “当然啦，两个月是保守估计，我看得出来你不愿等死，拼命去吧……现在没得选了，不是吗？” 【临界值：65%】 注射器在地板上滚落。 扫地机器人将其撞到沙发边角，旁边是堆叠起来的快递箱子。 餐桌上是吃完的牛排。 农场主的生鲜运输线路还在，有专门的账户用来支付约翰的报酬。 约翰清空余额，找安洁莉卡兑换了一顿丰盛的食物——顶级牛排，大师级别的厨艺再搭配好酒和佐食，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公寓音响里播放着新摇滚。 住户租金中默认就有套餐，包括几家新闻频道和时下火热的节目，还有数个音乐包可以选择。 约翰享受着音乐，在工作间里忙碌，完全没有濒死的颓废感。 他在承受突发变故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一定的经验了，事情最糟糕也不过就是回到垃圾场的起点。 时间确实很紧迫。 但没有线索。 约翰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世界风平浪静。 或许是在钢铁热林享受了顶级休息，亦或者是欧米茄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也可能是内心深处传来的急躁…… 他睡得不够踏实。 相比其他的将死之人。 约翰同样清空了兜里的钱，却没有选择酗酒和嗑药，依旧努力地在生活，比如呆在新工作间里复刻自己的流水线。 设备是重新购买的。 橱柜发货到家，有些复制粘贴的芯片没有额外收钱，说是老客户优惠。 约翰趁着这段时间将东西安装完毕，组装和程序编译都是现成的，只是尺寸不同且增加两个机械臂而已。 区别还是有的。 黑光功能被限制，整个工作间的系统没有被扫过，也无法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进行全城联网的远端控制。 约翰正在面板上调试搓子弹的流程，突然收到了一则消息。 【未读信息-艾隆娜】 【我在伊甸城，准备去取新车，来吗？】 约翰现在没有目标，不存在浪费时间的说法，大马士革营地跟自己关系不错，就算不走运真要挂了，去见见城里的几个熟人也不错。 他答应了艾隆娜的邀请。 【营地见，带上枪。】 约翰闻出到一股杀气。 艾隆娜上回见到约翰还是跟放逐者头目萨拉齐战斗的时候。 那次双臂受损，主战用的大狙报废，随后离开伊甸城去家族修整了。 她再次见到约翰的第一眼就问。 “银骑呢？” “撞坏了，轮毂变形，隧道内侧翻。” 约翰翻下摩托车，将防沙围脖扯掉，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户外烈阳暴晒的滋味可不好受。 艾隆穿着灰色背心和工装裤，义眼应该是重新升级过——蓝色瞳孔在强光下反射出两段若隐若现的金属线。 她没啥表情，笃定地说道。 “能让你侧翻，车技肯定很厉害。” “呵。” 约翰知道艾隆娜讲话很直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枭町帮的摩托杀手，全是些难搞的飙车狂魔……算了，不跟你吹牛逼，跟我撂清楚你准备干什么？” “跟铁足·昆布开战。” 艾隆娜平静且自信地说道。 【任务：忍无可忍】 【奖励：酬金、义体[未知]】 艾隆娜跟约翰介绍起这趟工作。 流浪者跟放逐者是死敌。 他们在城市之间的荒原里互相厮杀、争抢一切资源和生存空间。 大马士革影响了城外的生态。 南多始终在寻求合法的发展途径，抛弃传统的走私和贩毒以后，竟然也能让营地变得愈发强大。 他注册了以流浪者为核心的公司，在伊甸城内承包需要大量劳动力和技术工种的业务。 对外则开展跨城贸易。 通过订单中控系统进行管理，业务范围不断向外扩展。 南多甚至考虑过要跟其他部落合作。 没想到铁足·昆布冒了出来。 他搞炸了柏拉图的仓库，获得大量物资和实验型武器，将放逐者势力合并，并对流浪者们发起了报复性反击。 车队遭劫，成员被杀。 营地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决定等艾隆娜回来就正面宣战。 目标是城外最大的报废基地。 它表面上做着车辆报废的业务，实际是放逐者们的走私中转站，也是伊甸城最大的非法拆车厂，将灰色渠道获得的载具分解重组再卖给城里的各个阶级。 这也是铁足·昆布最大的资金来源。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南多正在给其他人布置任务，队内频道已经组建完毕。 附件材料里面有地形图、建筑构造、内部照片和航拍视频…… 艾隆娜和约翰是进攻第一梯队。 比较熟悉的塔利亚负责阻击。 其他就是常规司机和枪手，还有一些负责工程和黑客相关的任务。 约翰在角落里整理枪袋。 他不是大马士革的人，工作内容是担任艾隆娜的驾驶员和正面助攻，不需要听得特别仔细。 艾隆娜在。 为什么是他？ 因为其他司机跟不上营地战母的节奏，而艾隆娜觉得约翰能契合她的战斗力。 任务会议效率非常高。 南多抽着雪茄下达命令的语气很强硬，肌肉莽夫的外表下是极高的威信，营地已经完全动员起来，随时准备战斗。 各部分负责人都散去。 塔利亚过来找约翰搭肩膀聊天，看见他把伏特加左轮从枪袋里拿出来还凑上去玩了一下， 南多和艾隆娜也走过来。 塔利亚意犹未尽地把枪还给他，随后约好了完事要找地方去喝酒。 南多递给约翰一支雪茄，被拒绝后直接问道： “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惹麻烦了吗？大马士革营地愿意给你提供帮助。” 他嘬了口烟，很严肃的样子。 “啊，我理解你们这种独狼的心思，但可以试着相信我们，大胆开口，家族领导者的承诺是非常有分量的。” 【选择隐瞒。（可选）】 【跟南多透露情况。（可选）】 艾隆娜靠在折叠金属桌旁，双手都是全新升级过的合金义肢，人造革质感非常好，散热线条隐藏得毫无痕迹，明显是高级定制货。 她专程去城外改造，应该是有特殊渠道。 约翰抬抬手，面露无奈地苦笑两声。 “把我架住了是吧？” 他把手伸进枪袋深处，从插药剂的口子里拔出欧米伽抑制剂展示给两人——这是应对行动过程中的突发状况特意准备的。 艾隆娜认真地看向约翰。 南多也轻微皱起眉头。 “情况有多糟糕？” “大概没多久可活了吧。” “怎么会这样……” 南多和艾隆娜都感到难以接受，甚至都怀疑是柏拉图皮下护甲有问题，建议他再做一次移植，毕竟赛博精神病大都源于过量改造，或者型号老旧、反复利用的植入体。 约翰摆手示意他们别瞎操心，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把黑光的事情透露出来。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他抿嘴耸了耸肩。 南多把雪茄移开嘴边，啐了口烟沫子，沉思过后盯着约翰说道。 “你或许有救。” 他说转机或许在铁足·昆布身上。 轰开柏拉图实验室的那一票，让他自此都不敢踏进伊甸城城区，但也赚得盆满钵满，其中就包括危险度极高的义体。 昆布将东西装在小弟身上，用特殊手段超频，再把武器分发给小弟，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电鳗那种属于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但拆车厂这单生意，是昆布的助手在管，有好几个实力强悍的嗜血怪物。 “试验阶段的产品哪有那么好装的，这群家伙实力猛涨的同时还没疯……可能本来就癫，但肯定有某种手段……能减缓改造带来的副作用。” “法克，听着有戏，我什么时候出发去干翻那个鲨币放逐者？” 约翰嗅到了救命的可能性。 南多说在确保行动完成的情况下，愿意组织人手去收集相关情报，如果确实找到了，就当做是报酬的一部分。 他毕竟是营地首领。 即便明摆着救约翰的命，也不能说是白送——否则就意味着在拿所有营地成员的命冒险。 约翰在飙车出发的路上显得非常亢奋，甚至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有期待感的任务。 赛博精神病的危害比黑光过载的吐血可怕。 欧米伽药剂虽然有用，临界值反复波动的折磨也要把约翰逼到极限了。 他希望放逐者那里真有解药。 不指望彻底压制赛博精神病，至少也得让自己的情况变得更稳定些，从而争取到比两周更长的时间。 【伊甸城-七号运输公路（旧）】 约翰开着一辆野地装甲车。 艾隆娜坐在副驾。 熟悉的战术工装裤搭配高筒军靴，但那件灰色加厚冲锋衣很特别，还带着营地标志。 【装备：大马士革疏水散热外套】 【描述：轻量化防弹衣，大量散热技术能缓解义体过热的压力。】 约翰知道有些大人物会给定制服装。 “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 艾隆娜回答道。 她杀死聊天欲望的水平跟杀人差不多。 约翰抿嘴点点头。 他以为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 艾隆娜把枪械调整完毕，看向导航界面，似乎是觉得还有一段距离。 她拉开外套的磁吸扣，伸手向后，将扎成多重辫的金发撩起来。 外套从后颈滑落。 它内侧有一层软金属，能跟艾隆娜镶嵌在脊椎上的金属螺钉贴合，夹层间全是散热材料，能通过物理和微电技术结合，极大降低义体温度。 “跟黑客的冷却服类似。” 她解释道。 【Сукинсын.（俄语），需要给你俩几分钟打炮吗？怎么还脱衣服了！】 车载音响里传来塔利亚的声音。 她驾驶着一辆肌肉猛兽从旁边驶过，同时冲着约翰两人竖起中指。 约翰笑笑。 他取出伏特加左轮翻转一圈收回枪套。 “我会照顾好它的。” 语音频道里传来塔利亚的哀鸣。 抱歉前两天进医院了。 结果一看竟然多了个盟主。 那今天多放几更，感谢本书第一位盟主TAT。 …… …… …… 明天正常日万。 感谢舟舟之上、papapapa、闲人依山醉、17th的黑猫、书友150530135527566的打赏~~~ ------------ 096：拆车厂【感谢盟主“活在梦里的阳炎”】 【伊甸城-七号运输线】 这条公路废弃于独立战争期间。 它在边境之墙建设前后曾是主通道，现在早已荒芜，六车道在战火中变得崎岖不堪，大部分路面也被沙尘暴掩埋。 行驶在凹凸不平的七号线上，透过前车窗远远就能看见一片黑色海洋。 那都是废弃载具和居民垃圾，紧贴着伊甸城外环线末端，糟糕的卫生情况直到 三号垃圾填埋场建设才得以改变。 但这片区域的治理，一直都是议员竞选的口号和永远提不上日程的计划。 【知道吗？我特别讨厌这里。】 塔利亚在队内频道里聊天。 【黑色垃圾，坑洼铁屑，放逐者……每一样都很操蛋，伊甸城里的呆子们，全当做没看见似的。】 【他们也没得选择吧。】 很快便有人回答。 【荒原和城里，如果让你选一个定居的话，你倾向于哪个？】 【都没兴趣，我是喜新厌旧的，动不动换地方才适合我。说到这个，该死，就没有人觉得……我们在伊甸城停留太久了吗？】 【把嘴闭上，塔利亚。】 【嘿，我认真呢，定居还能叫流浪者吗？】 塔利亚有些较真。 【我们讨论过这件事了。】 南多威严的声音响起。 【现在，全都给我滚下车，把这条该死的路给我守住，机灵一点，挂掉的人哪儿也去不了。】 约翰两侧响起轰鸣声。 包括塔利亚在内的一支车队离开了。 他们在公路两侧架设固定炮台，布置战术阻拦桩，给黑客信号增幅器调整ICE频率…… 主要任务是阻击放逐者援军，确保道路在控制范围内。 艾隆娜和南多继续前行。 约翰开着车拉出去，借助合金保险杠的优势撞开了工厂最外围的指示牌。 黑色海洋在两边起起伏伏。 内部道路能容纳三辆车并行。 残骸堆里分布着点燃的篝火，隐蔽哨岗和红外检测器，在车队冲刷的第一时间就响起了嘹亮的警报声。 艾隆娜和南多是正面进攻小组。 他们负责把这地方打下来！ 【穿越岗哨。（未达成）】 约翰握紧方向盘，装甲车在崎岖的路面上起起伏伏，前车玻璃的视野中冒出一群造型狂野的放逐者。 五彩斑斓的发色和纹身，街头枪械和柏拉图装备混搭，比钢琴师唱摇滚还要不伦不类。 子弹照着驾驶室猛射。 约翰放低座椅，躲避正面火力，义眼跟前车摄像头同步观察路况。 重型护甲被打得叮当作响。 约翰启动了车载机枪。 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后坐力，载具框架向后顿了顿，引擎盖两侧喷出火舌，弹壳像是漏掉的燃料一样哗哗往外撒。 约翰踩死油门冲过去。 南多和其他成员缀在后面，将枪口伸出窗户对着逃窜的目标补刀。 他穿得像个防爆士兵，现在装甲车的后排架起重机枪。 视野内的放逐者全被打成了血块，要么就缩在掩体里呼叫支援。 车队冲过了第一层障碍。 【标点距离：317M↓】 约翰在崎岖的路面上挺进，靠着加粗轮胎和高底盘碾过尸体。 拆车厂正前方升起一排重型阻拦桩。 栅格状合金大门横挡在他们面前。 直接撞进去是不可能的，只能找一块掩体丰富的位置下车。 围墙上的炮台联动射击，子弹击穿了玻璃，凿进载具侧面的钢板。 【突破拆车厂大门。（未达成）】 艾隆娜从副驾下车，转身抓住底盘，将装甲车整個掀翻了！ “WTF？” 约翰既对她的义肢力量感到意外，又觉得拿车挡子弹的操作有些无语。 “我们失去撤离载具了。” 【没必要心疼，约翰，拆车厂里全都是码起来的崭新大家伙，进去记得收着点流口水。】 南多的声音传来。 约翰抿嘴点点头，心想——前提是能活着进去，至少别死在外面。 艾隆娜喜欢用动能大狙，她掏出新枪架在侧翻的越野车上。 【武器：苏雷什-陨石】 【模组：高级穿甲，速射修正】 伴随着有节奏的拉栓声，还有撼动鼓膜的枪膛回响。 放逐者的脑袋接二连三地炸开，比靶场的玻璃罐碎得还干脆。 【同步延迟率：0.87ms】 约翰跟艾隆娜的义眼互相绑定，能看到对方预瞄的敌人位置。 这比常见的敌人坐标共享更高级，对义眼版本，枪法，默契，反应力要求也更高。 这并不意味着约翰的射击水平已经能跟艾隆娜相提并论，他只是能跟上艾隆娜的思维模式，做辅助射击罢了罢了。 她杀人的时候非常专注。 队伍语音里的嘶吼和擦身而过的子弹仿佛不存在。 约翰刚缩回掩体突然皱起眉。 他换弹的动作就被瞳孔和耳膜传来的剧痛给打断。 每次有人近距离使用斯安威斯坦都会这样——弥赛亚义眼能跟上动态捕捉，但约翰的神经和其他植入体跟不上。 一道钴蓝色流光闪过。 艾隆娜把约翰撞倒。 破空声呼啸而至。 一颗子弹穿透她的外套领口，撕开了背部的皮下护甲。 伤口深处蠕动着鲜红的高韧纤维，没有大量失血，也没有影响行动。 这颗子弹是冲着头去的，皮下护甲和防弹衣没有意义。 幸好艾隆娜反应够快。 约翰心有余悸地更换位置，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狙击点位。 拆车场周围架设着大量的浮空轨道。 上面挂着比大腿还粗的缆绳，尾部连接着金属挂钩和电磁铁吸盘，跟滑轮组像一起挂来甩去。 “我找到了。” 艾隆娜在语音里回道。 砰！ 她瞄准了很久才开出这一枪。 虽然这个久是相对的，甚至只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却是她今天杀人效率最低的一枪。 与此同时。 钢铁框架上有个放逐者被打爆，瓢泼的血花和碎块从高处跌落。 “不止一个。” 艾隆娜开始更换位置。 队内频道里传来阵阵怒吼。 【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去。】 【该死的，狙击手太麻烦……】 【……泰德受伤。】 【我们被压制了！】 高处的火力点影响了突进效率。 艾隆娜的战斗力很强，但她被这群狙击手牵制住，只能浪费时间去对枪。 “给我点支援。” 约翰在语音频道里说道，随后顶着枪林弹雨冲了出去。 弥赛亚义眼的扫描滤镜下。 几个红色圆点在烟雾和崩飞的沙土中闪烁，上面还挂着倒计时——这些都是对方投掷的爆炸物。 艾隆娜没有提前沟通过。 但是约翰冲出去的瞬间，她也动了，甚至冒进地探出半个身位，谁露头就往哪里猛开枪。 语音频道里一阵骚乱。 南多也立刻站出来，全包裹的头盔搭配重甲，瞬间胖了两圈不止，架起重机枪打出单人成军的气势。 营地抢手跟在后面射击，同时往围墙附近抛射烟雾弹。 大马士革营地是打过仗的。 类似的推进在荒野追逐战中很常见，只是这次把场地从飞驰的载具，变成了遍布杂物的厂区罢了。 约翰身上中了好几枪。 子弹打到防弹衣上钝痛十足，挨着骨头还会出现胸闷。 他飞扑到第一个狙击手的尸体旁摸走了那把掉落的枪。 【武器：柏拉图-蛇蜕】 【模组：强力穿透，弹道校准】 【描述：信息乱码。[实验阶段武器，未查询到产品编号]】 【△2/5】 约翰上次跟着塔利亚打电鳗的时候，就体验过这款智能狙击枪——目前来说是手感最好的，刚才撕开艾隆娜的皮下护甲说明威力也不差。 他从尸体上摸走弹夹，藏在角落里一边换弹一边切换到队内频道，下载其他同伴标出来的敌人坐标。 钢铁框架上冒出许多红色数据流组成的人形轮廓。 约翰贴着围墙瞄准。 砰！ 高穿电磁弹滑破空气，在苍白的交错的子弹网络中划出一抹蓝色。 鳞片状的枪身微微开裂。 电弧顺着释压阀乱飘，芯片开始自动校准弹道。 约翰的瞳孔跟瞄准镜同步，亲眼看着一名放逐者的脑袋被打碎。 对方突然扭动脖子，侧翻滚落，随身武器在钢架上磕了好几次。 那是把廉价的戎锯狙击枪。 蛇蜕这款武器没有量产，昆布聚集起来的放逐者不可能像公司军队那样装备一整套的制式武器。 约翰承担中远距离的火力任务，把艾隆娜和南多他们从正面战场解放出来。 大马士革营地也不是企业军队。 但他们整体的改装水平和纪律性要比放逐者高得多，更有多年来在荒野摸爬滚打的默契，打起来优势很大。 约翰突然听见一阵翁鸣。 他顺着围墙上的铁栅格往里观察，立刻在队内频道大喊。 “浮空车！” 两架巨型装甲拔地而起。 它们悬停在围墙和钢结构上方，重炮口朝着下方的场地一顿射击，硬生生拦住了营地发起的突袭。 【设备：B30浮空车】 【模组：[闲置]】 放逐者覆盖了柏拉图的涂装。 这倒不是什么新产品，估计是堆在仓库里的半退役款式，被改装得跟20年代的“朋克闹”一样。 造型虽然浮夸，但武器是实打实的。 从干扰白磷弹幕到对地步兵25mm自动炮管，全都是危险的大杀器。 艾隆娜和南多在跳起的沙土间闪躲。 浮空车机枪追着人扫，把他们用来撤离的载具也炸翻了，热浪点燃杂物，爆炸震动甚至推动着掩体平移了半米。 艾隆娜在烟尘和火蛇中滑过掩体。 下一秒。 她在掩体后探头，从枪袋里掏出一把黑金色电磁短炮——比动能狙击短半截，口径却粗了两圈不止。 南多在行动前摸清了部署，特意从军火商那里买了单兵制空武器。 艾隆娜端起胳膊瞄准。 发射姿势跟RPG差不多。 一根燃烧的“雪茄”呼啸而出。 浮空车的合金外壳被钻出个洞，紧接着就是蓝光爆闪，矢量引擎的音浪变得非常刺耳，就像是有好几台老式螺旋桨直升机在头顶晃悠。 约翰的耳膜被震得发麻。 滚滚的浓烟瞬间包裹着半个浮空车，盘旋半圈后直接斜着往下坠落。 “法克！” 他咒骂一声立刻远离。 浮空车砸在拆车场的大门上。 移动式围栏和半个哨亭被撞的稀碎，金属栅格板歪七扭八地插在废墟里。 另一台浮空车被吓到了。 它用最快的速度掠过阵线，朝着塔利亚他们所在的方向逃离。 南多在语音里吩咐他们做好应对。 刚才那种专门针对浮空车的武器短时间内无法装填，实际重量大得惊人，也只有艾隆娜能把它塞在武器包里随身携带。 约翰他们翻过扭曲的大门。 内部场景看起来就像个露天停车场，根据性能和品牌划出区域，路面上全都是沾有燃料的车辙印。 哒哒哒哒！ 艾隆娜突然朝着一个方向开枪，同时也有大量的子弹从那里射过来。 南多被炮火淹没。 他甚至放下了重机枪，转而竖起盾牌弯腰掩护其他人。 语音频道里响起短促的闷哼。 【真是操蛋，什么鬼东西，是没扫出来的自动炮架吗？黑客在干嘛！】 【你自己试试柏拉图的防火墙，黑进固定设备跟在油锅里洗澡没区别。】 【我膝盖被打断了。】 进门瞬间就有好几人被打伤。 南多只能放弃继续深入，转而防守刚打下来的主通道，视情况选择继续进攻还是败走撤退。 “三个。” 艾隆娜换弹时报了个数字。 约翰顺着夹缝也看见了新敌人。 【设备：BR735战斗组[柏拉图]】 【模组：战术集成V9（实验型）】 三台颜色漆黑的智能机器人站在掩体后面端枪射击，像三个体型不同的战场士兵，用战术协同的动作往前推进，互相覆盖同伴的射击死角。 黑客在语音里都快破音了。 它们的行动由集成芯片控制，装载着博拉图最新的ICE防火墙，稍微靠近点就是满屏幕的红色数据流。 正面牵制的营地成员被打得很惨。 三台机器人比约翰稍微高点，武器都好像没有后作力，精准度却高得可怕，最离谱的是…… 艾隆娜的动能大狙没有打穿护甲！ 约翰靠在叮当作响的掩体后。 “这还只是一个拆车场，我都不敢想象铁足·昆布到底从柏拉图抢走了多少好东西。” 【我已经有点心动了……如果这趟没死……以后找个公司仓库爆了，草了这群王八蛋，啐！】 南多说话都咬牙切齿的。 他冲得最猛，身上的甲最厚，被打出来的血洞子也最多。 原本激情对射已经令人火大了。 约翰突然听到了重物坠落的声音。 五六个模样可怕的放逐者挥舞着胳膊里弹出来的螳螂刀向他们冲过来，金属腕足重重起跳，在停放的车辆顶部狂奔，一跃好几米！ 刷！ 疯子们逼到近处突然开始闪烁。 ------------ 097：司机【感谢盟主“活在梦里的阳炎”】 约翰下意识抬起狙击枪格挡，刚才显示的放逐者暴徒已经出现在眼前。 叮！ 哑光外壳被破开一个银色缺口。 巨大的力量让约翰失衡跌倒，两只机械脚紧随其后地踩在他身上。 刀刃如同蝎子的蜇刺垂直猛戳。 约翰举起狙击枪，再次挡住了致命的一击并且看清了袭击者。 这家伙长得挺恶心。 他们是重度改造狂，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向内凹陷的植入体，金属部件闪烁着诡异的信号。 约翰被压着反而冷静了。 他抬起膝盖往对方下体猛踹，通常来说街头变态是不愿意放弃这块触觉的…借着力道把对方推翻，抽出蝴蝶刀砍断了敌人的脖子。 传导液和鲜血向外井喷。 敌人短暂地抽搐过后便再没反应。 斯安威斯坦也得看档次。 这家伙的植入体只能当做赶路工具，把自己送到脸贴脸的距离，如果没有把目标瞬间秒杀，就只能拼一下双方的近战格斗能力了。 约翰打喽啰愈发熟练。 远处的三个机器人立刻放弃压制，转而隐蔽起来精准射击，就像是潜伏在战场上的特种狙击手。 。 约翰抬起头的瞬间就看到一个营地枪手的脑袋被打爆，那件大马士革营地的外套在尸体倒下前又多出几个血洞。 放逐者暴徒冲进阵线。 枪声，咒骂，爆炸，碰撞…… 周围充斥着危险的声音。 约翰冷静地收刀，拔出了左轮，弯腰缩在汽车后面，等下一个放逐者露头，便迅速抬枪近距离速射。 砰，砰砰。 约翰朝着致命位置连开数枪。 敌人的情况很复杂，护甲和内部植入体构造乱七八糟。 他也不敢盲目相信生物扫描，打到没动静以后还要再补一枪。 约翰杀完人也来不及换弹夹，立刻掏出斑马GUB，调转方向，朝着冲进阵地的敌人射击。 艾隆娜和南多他们都是打架好手，互相配合着就把内部阵线稳住了。 威胁最大的还是那三台实验机器人。 约翰试着还击。 但对面也有信息定位技术，而且枪法跟鬼一样，自己的脑袋还没探出去，掩体就砰砰作响。 他们又试着拉开枪线： 南多远处牵制，承担主要伤害，包括艾隆娜在内的枪手交替射击…… 结果发现它的护甲硬得夸张！ 动能大狙打中了也就飙点火星子，电磁弹在合金镀层上连清晰点的白痕都没有。 【真该死！】 【早知道搞点RPG过来，直接反坦克武器干掉它！】 【桑麻热碧池！】 队内语音里全是咒骂声。 咔嚓。 约翰顺着声音侧头，就看见艾隆娜将暴徒尸体上的螳螂刀给扯了下来。 他眼前闪过转瞬即逝的画面。 艾隆娜的外套翻飞，脊椎上的金属螺钉绽放出淡蓝色流光，瞳孔里倒映着数据……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艾隆娜已经闪出了掩体。 她要把路清理出来。 那把叫做苏雷什-陨石的动能大狙落在约翰手里。 他瞬间领悟，立刻起身架枪，金属垫片感受到了枪械本身的重量。 砰！ 金属骨架被震得微微发麻。 约翰的视野跟瞄准镜同步，看见了自己击杀的放逐者，还有远处发生的激烈碰撞，而在混乱的中心位置…… 艾隆娜挥舞着手里的刀。 她沿着斜向上的回落弧线切掉了其中一个机器人的手臂。 跟她猜测的一样。 高护甲和精准射击必然是有代价的。 这群铁疙瘩的机动性很差，合金外壳覆盖面再大也不可能挡住射击口。 艾隆娜越过废墟，按着另一个机器脑袋向后拉扯。 她伴随重力落地。 机器人的脖子被螳螂刀斩断，连接着弹仓的集成面板也被捅穿了。 艾隆娜出刀位置异常精准，就好像能看见这些设备的薄弱点。 【芯片：洞悉】 她的斯安威斯坦在使用频率和移动距离上都要碾压放逐者暴徒，每道残影腾跃都伴随着飘起来的机械部件。 障碍物被她干掉了。 南多和营地枪手们翻身直冲。 “法克，真牛逼！” 约翰没有掩饰自己对艾隆娜的扫描。 【扫描：斯安威斯坦[以撒军工V型]，克伦齐科夫[以撒B25限定]，高韧减震肩胛，强力肌肉束等】 全都是高级货。 约翰还以为终于能松口气，却发现艾隆娜靠在主干道旁边没有动弹。 她艰难地侧头，跨过上百米的距离盯着他缓缓说道。 【设备是人为操纵的。】 “谢特，有点不对劲，南多！” 约翰收到消息立刻在语音里呼喊。 欻欻—— 拆车厂各处响起令人牙酸的烧胎声，上百台载具同时启动。 砰砰砰。 装载了自动炮台的载具同时开枪，密集的弹幕将大半个停车场覆盖。 数不清有多少台车。 四面八方全是子弹， 放逐者们站在堆叠起来的废车上没有受到影响，发起冲锋的营地成员就遭重了。 嗡嗡嗡！ 炮火洗地阻拦了前进的步伐。 重达几吨的装甲战车朝他们驶来，就像是一群狂奔的犀牛，更恶心的是车载武器也从未停止过攻击。 约翰身中数枪。 他躲到一辆没动的肌肉越野车后面，连开数枪打碎窗户后闪身而入。 砰！ 约翰刚坐进去就遭受了撞击。 一辆沙漠行者抵住越野车的左后轮，伴随着巨大的摩擦噪音不断往前挤。 约翰的内脏传来阵痛。 他俯身拆开线路板，用偷车小贼和运输司机都会的技术启动载具——非品牌车辆的特点之一就是防盗功能差。 欻！ 约翰轰起油门，轮胎掀起沙土，从包夹里强行挤了出去。 他在拆车厂的内部路上漂移、碰撞，透过窗户观察混乱的战场： 营地成员举枪射击。 南多在烟里怒吼。 随处可见喷吐火焰的枪口，满地乱滚的爆炸物，侧翻的车辆在浓烟里燃烧，烟雾和尖锐的响声笼罩整个世界，混乱继续扩大的趋势…… 艾隆娜靠坐着一动不动。 约翰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语音频道里显示该用户信号极差。 他启动扫描就看见： 十几根红色数据流从拆车厂的不同方向连接到艾隆娜身上，就像是数不清的数据枷锁，试图穿透她的植入体。 轰轰轰…… 数不清楚的车辆席卷而来，有只剩半个握把的智能摩托车，没有喷漆的商用轿跑，带储藏罐的大型工程车。 摩托车速度最快，越过障碍物，像一颗砸向艾隆娜的流星。 她试图举起手里的武器，但每个关节都硬得像是被焊接在一起似的，只能蜷起膝盖准备硬抗。 突然一辆越野车破障而来。 它从侧面蹿出，漂移撞翻摩托车，急刹停靠在她的身旁。 松垮垮的车门打开。 “上车，快！” 约翰通过后视镜看见了黑压压的车队，转头却发现艾隆娜坐在原地，似乎行动困难的样子。 “……啧，法克！” 他越过控制台，伸手握着她的胳膊将其拽进副驾驶，再迅速偏转车身。 一辆失控的载具撞向他们的车尾。 约翰顺势调转方向，轰起油门远离，身后传来接二连三的碰撞和爆炸声。 “掉头……回去……” 艾隆娜说话有些艰难。 红色数据流还在跟她争抢控制权，金和红两种颜色在她的瞳仁上闪烁。 “设备是……控制的，不让我们走……得回去杀了黑客。” “回去？” 约翰瞥见后视镜里密密麻麻的载具，又转过来时不时瞥向艾隆娜。 轰隆隆，滋滋~ 混乱压抑到极限后爆发了。 笼罩在半空中的钢架网络发出恐怖的弯折声，每个转角都在往外蹦灰尘，机械过载的轰鸣震动了大地。 每个人都忍不住抬头。 蓝色电流在金属钢架上攀爬蔓延，电缆被高压挣断掉落，带有钩锁的绳索开始攻击人，巨大的电磁吸盘呼啸而来…… 叮叮当当！ 散落在周围的金属蛋壳，废弃车辆的残骸，甚至是沾染血肉的义体碎片全都他妈的在往天上飞！ 铁盘子就像黑洞，互相交错的磁力风暴席卷了整个拆车厂。 空车被整个吸附起来。 那些粗壮的绳索在摇摆，钢结构不堪重负倒塌横在路中间，隔断了退路。 【不让我们走啊。】 【嘿，狗娘养的搞这么大，哪舍得让你活着回去？】 呼~ 滋滋滋—— 硕大的金属弯钩陷入地面，勾起碎石残骸掠过了约翰的越野车。 滋，啪！ “法克。” 约翰被游走的电流烫伤，另一侧玻璃全都被铁块给搞碎了。 艾隆娜稍微恢复了一点。 拆车厂是被铁足昆布的助手控制的，自动炮台和浮空车，以及所有装载了智能芯片的载具都是对方的武器。 她也被敌人重点照顾。 “想活就得把黑客杀掉。” “你的植入体都被锁死了，就算莽进去还有什么战斗力吗？” “我能让ICE固件超频，切断他的控制权。” “人家再黑你一遍怎么办？” “有几十秒的间隔，距离够近的话，应该来得及把他杀了。” 艾隆娜说出自己的判断。 约翰读懂了她的表情——如果自己拒绝返回，她就会独自开车冲进厂区深处。 他犹豫片刻后冲进了维修车间。 艾隆娜看他下车，以为是放弃了，正准备挪到驾驶室接管方向盘，身旁的车门就被约翰拉开了。 他撑着副驾座椅，问道。 “伱解开控制需要多久？” “程序超频需要40秒启动，然后会获得55秒左右的自由活动时间。” 艾隆娜如实回答。 约翰在视网膜启动了一个倒计时，然后把她扛出来放在摩托车后座。 这里都是烧燃油的旧型号的，不用担心被黑客远程控制。 约翰挑了个油箱最满，速度最快的，扭动了上面的钥匙。 他对着艾隆娜说了句开始。 【倒计时：39s↓】 摩托车昂起前轮。 暴躁的引擎震得大腿发麻。 约翰撞开障碍物，冲上主干道，压弯漂移后逆着逃亡方向飞驰。 【你…隆娜……做……疯啦？】 【…翰…法克…死么！】 队内频道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怒吼。 信号源被凌乱的磁场屏蔽，黑客的封锁半径比想象中还要大。 约翰冲出去就被盯上了。 一道红色数据流袭来。 【义眼重启：进度31%】 但他没有减速，反而把油门踩死，借助障碍物腾空而起。 摩托扎进了车流的海洋，在商务车较为平缓的车顶上不断前进，直到越过第一梯队的封锁才落到地面。 嗡嗡嗡…… 狂风在耳畔呼啸。 约翰眉头紧锁，夹克外套猎猎作响，他身下的摩托车左右弯折，在密集的障碍物中穿梭。 刷，滋滋！ 巨大的金属钩落下。 电缆如同飞扑的毒蛇，湛蓝色的电弧和澄黄色火焰在马路上迸射。 约翰压弯闪躲。 【义眼重启：进度78%】 他眼前闪过五彩斑斓的直线，视野开始不间断频闪，躲避车流的距离也不那么准确了。 砰！ 擦肩而过的装甲车撞断了右后视镜。 约翰没有丝毫慌乱，死死盯着跑道尽头的塔楼——黑客能调度整个拆车厂的设备，最有可能的位置就是那了。 【倒计时：13s】 艾隆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行动。 【义眼重启：进度91%】 但是约翰在抵达塔楼前就会失明。 他没有告诉艾隆娜，松开左边握把，拿起她的手伸进自己的外套。 事情发生得太快。 艾隆娜的装备都没机会拿。 她碰到了约翰的枪套，心领神会地把SOCP蝴蝶刀和左轮握在手中。 约翰冲出包围圈。 最后一段路是笔直的长道，穿过物料进出口就能看见散落着路锥，木箱杂物，还有三层高的塔楼。 【义眼重启：进度100%】 约翰的瞳孔瞬间涣散，弥赛亚义眼在脑袋里微微发热。 他视野一片漆黑。 【倒计时：5s】 “四。” 约翰念出声。 他稳稳地握着车把，保持高速行驶，旁边传来子弹破风的声音。 墙壁上的自动炮台在射击。 “三。” 他拧死油门——现在减速或者停车都会让两人变成靶子。 “二。” 倒计时的声音散在风里。 约翰眼前是黑的，摩托车的轻微震动通过触感传遍全身。 心理素质稍差就会人仰马翻。 “一。” 时间仿佛停止了。 摩托车撞在路锥上，在空中翻滚好几圈后落地，带着狭长的火花和金属碎屑向前滑行…… 约翰滞空飞起。 艾隆娜的斯安威斯坦启动了——蓝色流光从双眼向后延伸，后背的金属螺钉烧穿衣服，留下一排圆形焦洞。 她抱住约翰落地翻滚，用金属手臂承担主要的撞击和摩擦。 约翰顺势蜷缩身体。 他被松开，贴地滑行了一段路，撞到围墙边缘才停下来。 砰！ 四楼的玻璃应声炸裂。 艾隆娜沿着铁架攀进四楼的窗户，手里握着伏特加左轮和蝴蝶刀。 持枪的放逐者齐刷刷回头。 昏暗的长道里亮起猩红色的灯。 ------------ 098：石墨烯芯片 有那么一瞬间，约翰以为自己的眼睛会爆出来，直到黑暗里传来剧烈的喘息和义眼重启的声响动，他的心跳才缓缓平静下来。 视野逐渐恢复。 玻璃碎渣落在周围。 约翰捂着微微发热的眼睛起身，冲进了建筑一楼的铁门。 两具尸体突然从楼上掉下来。 惨叫和枪声在他头顶的楼层回荡。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四楼支援。（未达成）】 约翰摸了一把步枪，边跑边换弹夹。 蜿蜒向上的走廊时不时被火光照亮，惨叫声在逐渐减少，更密集的枪火和爆炸传来。 他贴着墙壁闪躲。 爆炸尘土从楼梯缝隙里呼啸而下，脑袋开花的尸体穿透浓雾坠落，鲜血和断肢磕碰在台阶上显得有些残酷。 约翰刚看见四楼的标牌，便直接一脚踩进了血泊里。 面前的景象有些惊悚： 闪烁的灯管略微短路，金属弹壳在粘稠的血泊中散落，走廊里全是被砍断了脖子或者打穿眼球的尸体。 约翰启动扫描。 红色数据流从网络变成了一片海洋，黑客魔偶塞满了局域网。 主控中心在走廊最深处。 数台自动炮管不断往外倾泻子弹，用物理手段压制艾隆娜，同时加强骇入力度，试图突破超频的ICE固件。 约翰刚露头就被炮台打倒在地。 他忍着剧痛回到一个房间，发现自己的肩膀和大腿都被子弹擦破了。 艾隆娜拿着一具尸体挡子弹。 她在往外冒热气，外套已经被烧穿，钴蓝色脊椎螺钉甚至微微发红。 她举起来的尸体被打得千疮百孔，血块和植入体残骸崩得到处都是。 黑客跟她在搏命。 谁先撑不住谁就得死。 红色数据海洋几乎要淹没艾隆娜，只需要撑到她的ICE固件超频结束，拆车厂内的战斗就会结束。 【击杀黑客。（未达成）】 【干扰骇入进度。（可选）】 任务给出提示信息。 约翰身上有好几处弹孔。 他探头看向房间外面——走廊里几乎被子弹的曳光填满，灰尘和血泊就像雨天的湖面，密密麻麻的涟漪飞溅起来。 轰隆隆。 二楼发生了爆炸。 约翰所在的房间被波及，墙壁坍塌，设备和楼层隔板混杂。 他顺着破碎的窗户往外看。 拆车场电弧闪烁，南多和营地枪手在风暴里坚守。 他面前的围墙已经塌了一半。 散落的设备在滋滋冒烟。 约翰突然瞪大眼睛，强忍着剧痛扑过去，随后在终端机上找到一个插槽。 他冲着走廊呼喊艾隆娜的名字。 “呼~” 约翰深呼吸，掏出自己的数据线插进去，肆无忌惮地在网络里乱撞，就像举着靶子在猎人面前飞奔。 黑客立即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下一秒。 红色数据浪潮将约翰淹没，如同用卡车碾过路面上的碎纸片。 黑客把精力都用来对付艾隆娜，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拍死约翰。 约翰就像是送死的网络小白。 就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主动把自己接入网络的家伙都像是蠢货。 数据连接的瞬间约翰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黑客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的防火墙，却发现在简陋至极的防御背后，是无尽的深渊…… 红色数据浪潮出现一秒卡顿。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在减弱，那些飞舞在钢结构上面的缆绳和挂钩全都失去动力，发红的自动炮管开始空转，失控暴走的智能车辆也撞在一起…… 艾隆娜挣脱了束缚。 她不知道攻击为何停止，但在黑客露出破绽的一瞬间，她的身体下意识启动了，眨眼就穿过了枪林弹雨。 走廊最深处是主机房。 黑色货架上闪烁着信号，房间里除了红色的监控光源以外没有任何一盏灯。 艾隆娜徒手扒开了金属移门。 她端枪闯进去，在电流中飞奔。 房间深处有个装满冰块的池子，黑客的脑袋就枕在瓷砖最边缘。 砰！ 艾隆娜下意识开枪。 血浆和组织在池子边缘炸开，昏暗的灯光下水体颜色变得更深。 艾隆娜能感觉到建筑内外的混乱在消失，枪火和爆炸声逐渐减弱。 她举着枪上前观察。 池子里只有脑袋裸露在外，漂浮的冰块下面是机械脊椎和粘附在墙壁上的器官。 金属管子密密麻麻地延伸到机房深处。 艾隆娜抬起头环顾四周。 红色提示灯一排排地熄灭，就像是猛兽在快速退回阴影当中。 世界安静得可怕。 约翰试着保持清醒，却在恍惚中往深渊坠落，沉重的身体挨着终端机缓缓瘫倒。 他还记得自己连接了数据，主动当诱饵试图分散黑客注意力，赌一把，希望能给艾隆娜争取片刻脱困的机会。 好消息是对方上当了。 坏消息是效果有点猛。 放逐者黑客穿过约翰的ICE，也穿过了网络监察的封锁程序，在他的脑子里跟黑光相撞。 对方在物理连接状态下被烧焦了。 约翰本就脆弱的神经遭受重创。 他双眼无神地躺在地板上，鼻孔眼睛耳朵全都在往外流血。 【伊甸城-东区地下诊所】 约翰眼前跳出信息。 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大脑却像是一片浓稠的浆糊。 黑暗里传来艾隆娜的声音。 “这玩意在滴滴响。” “欧米茄副作用太大了，丙泊酚……也就是麻药，对他效果不明显，中途醒过来也是正常的。” 里安·兰德尔回答道。 他似乎站在约翰身后，除了对话，还有奇怪、粘稠、不敢细想的声音…… “Блядь.真恶心。” 塔利亚竟然也在，语气有些嫌恶。“约翰肯定很相信你，得让他活过来。” “我真是草了。” 里安似乎很暴躁。 “我他妈在动手术，开颅掏脑花子懂吗？能不能闭嘴，这根本就不公平，我没有欠这鲨币钱，他不能每次把自己玩得半死，然后丢在老子的手术台上指望我创造奇迹。” …… 约翰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喘息。 他再度恢复清醒。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约翰就感觉脑子滚烫昏沉，后脑勺到尾椎骨都是温温热热的，浑身上下连一丁点力气都挤不出来。 “欢迎回来。” 里安兰德尔打开灯。 约翰虚弱惨白的脸随着金属手术椅慢慢抬起来。 义眼重启两次才成功聚焦。 疼痛随之袭来。 “法……” 约翰咬牙忍受，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视线，脑袋似乎是被束缚带固定住了。 机械臂在天花板上翻转。 他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脑后操作，而手边的金属盘子里堆满了沾血的手术耗材。 “幸运的蠢货，嗯哼，每次都带不同的妞来我的诊所……” 里安咂摸着嘴巴。 “那个金色头发的姑娘，说话冷冷的，但植入体是真不赖啊，能给我联系方式吗？以后植入体换代可以找我动手术，打八折，配件按照黑市规矩溢价回收。” 他意犹未尽地说着，端起酒杯开喝。 “这里……我……额，发生什么了？” 约翰虚弱地询问现状。 “呵呵。” 里安冷笑两声。“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医生心情很糟糕。 “赛博精神病是停不下脚步的，我把每次聊天都当做最后一次见面，但你总能半死不活地出现在我的手术台上，精准地卡住技术边缘，手术刀偏一点，动作慢几秒，伱就会挂……你，他妈的，每次运气都很好。” 里安·兰德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墙壁上显示着时间是凌晨三点，手术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地板上散落着精力药剂的空壳。 约翰虚弱地露出一个苦笑。 “谢了，医生。” “不。” 里安抿嘴摇摇头。 “这很狗屎，让我很暴躁。” 他给约翰简单复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拆车厂战斗是两天前的事情了，晨间新闻和午夜电台里都在报道。 大马士革营地跟放逐者冲突爆发。 后续还有好几次规模不等的血腥枪战，伊甸城警察局发布交通A级警告，提醒各大公司和市民不要轻易到城外，更不要靠近边境之墙。 约翰重伤后得到了抢救。 营地军医竭尽全力吊住他的性命。 塔利亚提出把约翰送到里安这里，南多建议是送到盖亚细胞的私人诊所，由营地出钱治疗，最后艾隆娜决定先到东区试试…… “手术还算成功，至少这次是的。” 里安说道。 约翰听出了言外之意。 “我的脑子怎样了？” “好消息是你的赛博精神病稳定了。” 柏拉图仓库被炸掉，铁足·昆布搞到很多试验阶段的产品。 实验室每样东西都在网上公开悬赏，有黑客扒出了具体清单并以一欧元的价格售卖，简直就像是送给盗窃者的使用说明书，可是把柏拉图管理层气得够呛。 拆车厂战斗结束后，大马士革营地确实找到了能帮助约翰的东西 里安义眼闪烁。 他翻转电脑屏幕，里面正是那份清单，并且点开了其中一个物品的档案。 “石墨烯芯片？” 约翰读出了项目名字。 该产品没有注册序列号。 它用于远程患者监测、优化医疗资源，最重要的是进行神经干预。 脑部植入体的外形搭载了简化智能程序。 它设计初是用来给权贵阶级治疗肿瘤的，根据功能描述可知——能识别神经信号，也能跟其他植入体互相配合。 “这东西就是一个大脑马达，在肉体和义肢中间搭建指挥中心，帮前额叶和其他器官分担压力，并且改善你的神经环境。” 里安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 “类似的产品市面上也有，叫调节器，但黑市里的没这么牛逼，这是柏拉图实验室的新玩意。” 他点开项目信息。 光是看描述也知道这玩意有多稀缺。 它的材料强度是铝的200倍，却具有柔韧性和生物相容性。 可以用于治疗帕金森病、癫痫、抑郁症和阿尔茨海默病等神经系统疾病。 作为脑部植入体，它的侵入性更小。 目前这款石墨烯芯片刚实验成功，还没有通过内部审批和量产优化，除去欧洲总部的样本，流落到伊甸城柏拉图实验室的只有几枚。 大马士革营地在拆车厂找到了密封箱，但里面的插槽基本都空了。 铁足·昆布用得只剩下最后两枚。 “其中一片就在你脑子里。” 里安盯着约翰，用手敲了敲太阳穴。 【临界值：10%[Error]】 “我的赛博精神病稳定了？” 约翰露出欣喜的表情。 里安却是面色一沉，让他把检测临界值的程序给直接卸载掉。 “石墨烯芯片确实救了你的命，但这玩意只是给你争取了一次机会。” 他翻出诊断报告讲解道。 约翰现在能够做简单的义体改造，也不会被幻觉和情绪失控影响。 “但是植入体侵蚀的症状很严重，并且出现了组织伴生……” “法克，说人话，医生！” 约翰有些暴躁，想抬手捂脑袋，却被金属环扣束缚在手术椅上。 里安叹口气，面无表情地宣判。 “最多四天，你这具身体就会瘫痪，石墨烯芯片让你临死前回光返照了一下。” 房间里陷入沉默。 医生端起酒杯上前将束缚解开，又把手术椅后面的缝合机械臂挪走。 “我大概率是最后一次见你了。” 里安把酒递到他面前。 约翰表情严肃地撑起身体，抬起手在脑袋后面摸到一条湿润的伤疤。 他没有碰酒，让里安有些意外。 约翰淡定地拿起旁边沾血的外套，又根据显示器上的清单把医疗费结清了。 他注意到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 【联系人-南多·布拉希姆[未读信息]】 【非常抱歉，我们跟昆布打得火热，实在抽不出空去诊所陪你，塔利亚说你已经动完手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趟活你帮大忙了，兄弟，大家把拆车厂翻了个底朝天，就搜到两枚芯片，希望能帮到你。当然啦，酬金肯定是另外结算的。】 约翰义眼闪烁，同时穿好衣服，准备在诊所的终端机上采购些战斗药剂。 里安神情严肃地抱起胳膊。 他看着约翰有条不紊地处理信息，就算是被宣判死刑也没有丝毫崩溃。 “这么坚强？” “不然呢，抱头痛哭没法救命。” “你有思路了？” “没有，我估计是没救了，所以……我打算去网络监察办公室。” 约翰说出自己的打算。 里安的眉毛跳了下，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想让他们解除黑冰程序？” 约翰却摇了摇头。 “算是吧，但我会带着炸弹过去，医生，能在伊甸城认识你真的非常高兴。” 他把账户里所有的钱都转给了里安，然后在医生的怒吼和咒骂中离开了地下诊所。 ------------ 099：来伊甸城的理由 约翰离开东区地下商业街。 他启动亚特兰大虚网，却显示两台载具都处于服务区之外。 银骑577被摩托杀手砍爆后被黑金帮拖去做原厂修复了，暂时还没有给自己回复。 合金RCH应该还在大马士革营地的停车场里，处于城市局域网边缘。 无法通过定位程序远程召唤。 约翰步行穿过熙熙攘攘的东区地下商场。 他从醉倒的毒虫身上摸走一张余额见底的资金卡，购买了早班地铁票。 他站在灯色枯黄、遍布涂鸦的站台旁边，望着黑黢黢的隧道，仿佛是回到了在彼岸大道黑诊所的那一天。 早班车乘客很少，竖起的兜帽和褪色的义肢都在无声地描述着——生活在伊甸城里的人各自承受的磨损。 【伊甸城-公共地铁C1口】 约翰身后有一个类似大提琴的枪袋，右手还拎着带有柏拉图LOGO的密封箱。 他翻过了扫描仪破损的道闸。 西区是黑金帮的地盘。 很多公共设施都有非常强烈的帮派风格，除了各种颜色鲜亮的涂鸦以外，大部分带有扫描仪的设施都是废弃的。 毕竟带枪、带悬赏的良好市民实在太多了。 除了市政监控器和路面闸口以外，其他悬浮在头顶的巡逻无人机也都归帮派管理，城市议会默许他们享有一定的“自治权”。 约翰已经通过维托先生了解到。 这种权利都是依托公司影响力实现的。 精氪重工在伊甸城工业区只手遮天，欧洲总部的业务和股价稳压筏岐工业，所以能够争取到相应的权利。 黑金帮地盘上流动的每一块欧元，都要刮下分成交付给精氪重工。 公司对于底层生活是处于统治地位的。 约翰离开地铁站时，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些，而自己即将要跟权贵阶级开战。 他回到独栋公寓的大厅。 女侍者恭敬地欢迎，为他呈上离开期间的访客登记表、快递签收情况，推销时下紧俏的产品，介绍黑金帮范围内新开的寻欢去处…… 【快递签收[待处理*1]】 约翰有些疑惑地点开。 【留言用户[艾隆娜]：看到这条消息，说明石墨烯芯片确实能救你的命，离开前我跟诊所里的医生仔细聊过，情况不妙，具体多糟糕得看运气。】 【你的摩托在营地里，希望你活着，亲自过来开走它，地库里有一份礼物，是螺丝刀和南多选出来的，去看看吧。】 【祝康复，回见。】 约翰在前台阅读完信息，便直接顺着电梯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每个用户都有独立车库。 跟原来那个贵宾区的功能都差不多，可以把维修套餐转移过来，装修风格走的是黑金奢侈路线，主打一个低调奢华。 他刷开金属移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大家伙。 雷霆迈尔斯系列的合金越野车。 这台车跟艾隆娜原来那辆坐骑同出一个系列，都是MT升级款，几乎是半军用的高端配置。 【雷霆迈尔斯-侏罗纪ZT15】 “法克，大手笔。” 约翰眉毛翻飞地环顾一圈，拿起夹在车门上的电子授权卡录入生物信息。 安洁莉卡也有台同款车。 她说伊甸城落地价需要百万欧以上，部分升级套餐和原厂改装还得另外预定。 【任务：忍无可忍（完成）】 【奖励：酬金、石墨烯芯片X2、雷霆迈尔斯-侏罗纪ZT15。】 约翰坐在驾驶位摸了摸方向盘。 启动车辆时座椅传来令人安心的包裹感，而引擎在钢铁巨兽里低吟。 他假装踩死油门，想象着自己如同出笼野兽般直接撞进网络监察办公室的大楼，要是运气好能在路上把州警带走，那是最好不过的！ 砰。 车门合拢发出沉闷的声音。 约翰挥手关闭车库，回到电梯，靠着轿厢墙壁感受着机械升降的翁鸣。 昏黄色灯带保护了黎明前最后一丝感性。 他被网监特工围剿过，知道自己刚才幻想的自杀行为有多么可笑，没有黑光保护的前提下，恐怕刚出现在网监周围的街道上就被远程截停了。 浮空车和装备齐全的特警。 最高配置的防弹装甲车。 居高临下的狙击手。 街头雇佣兵只要被运转中的机构针对，立刻就会从幻梦中清醒过来。 叮。 电梯轿厢打开。 公寓里传来温暖且舒适的空气，电台里正在播放最新的义体广告，到处都透着一股有人的气息。 约翰眉头紧锁。 他拎起枪袋走进客厅就看见： 欧洛丝裹着浴袍翘起腿坐在沙发上，旁边是红酒和水果——用保鲜湿度袋装起来的真水果！ 约翰冷漠地路过她身旁。 他把枪袋放在工作间门口，脱下沾血外套，蹬掉靴子和臭袜子，走进了盥洗室，顺便在操作面板上点了杯咖啡。 欧洛丝义眼闪烁，似乎在通电话。 两个人在灯色昏黄的客厅里各做各的，就好像同居合租的室友，在使用公共设备时互相诅咒，除了打炮扰民时的怒吼以外，根本不会多交流。 约翰洗漱完毕走出来。 欧洛丝像展翅天鹅一样搭在沙发上，昂起头倒着看向他，主动开口说话。 “别怪我没敲门，伱那会儿还在手术室呢，如果你再不回家，我就当你死了。” “随你便吧。” 约翰端起咖啡，在抽屉里拿出房屋授权卡丢在欧洛丝面前的桌子上。 “喜欢就留给你吧。” “嗯~” 欧洛丝面露玩味。“我以为你重拾信心了，没想到还是自暴自弃？” “呵呵，哎……” 约翰苦笑着坐下来。 “生活不会因为下定决心就放过我，拼尽全力地去争取了，结果就是……哪怕找到了柏拉图的实验型产品，还是只有四天可活。” “下一步呢?” “变卖家产换成钱，买个最大的炸弹，去网监办公室同归于尽。” 约翰如实回答。 欧洛丝面露鄙夷地问道。 “你想破头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恐怖分子，你觉得自己能换走谁呢？” “谁都行啊，网监那帮王八蛋要搞死我，那就谁都别想好活。” 约翰话说得很重，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就像是给律师宣读遗嘱似的。 欧洛丝摇摇头。 “想你最多只能炸死一些在办公区域的倒霉干员，而那些家伙，和你的命运其实都差不多，艰难地在城里套口饭吃，运气不好被你给炸成肉泥，害你的人却还是高枕无忧。” “……不公平。” 约翰有些沉默。 他皱起眉头。“这座城市把我X烂了，网监把炸弹塞进我脑子里，总不能指望我放过他们。” “你可以求州警合作。” “做梦去吧，比让我死了还难受，如果躺在实验室里当小白鼠，还不如……” 约翰越说越激动。 欧洛丝抬起头看向他。 约翰突然想起她的机械心脏，觉得小白鼠这种词汇或许会伤害到她，摆摆手，只是敷衍地说自己不可能找伤害自己的人合作。 欧洛丝却坏笑起来。 “你还是很温柔啊，约翰……放心吧，我总不可能浪费时间过来嘲笑你。” 她冲着旁边的箱子挑了挑下巴。 “石墨烯芯片还有剩吗？” “最后一枚。” “那就好。” 欧洛丝似乎松了口气。“如果没剩下，恐怕我就得想办法拆开你的脑子了。” “死人的东西你都惦记？” “约翰，我从欧洲跑来伊甸城，其实是为了救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家伙。” 欧洛丝端起红酒杯，向他致意。 约翰握着咖啡不为所动，思索片刻后反问道。 “装甲·比蒙对吗？第一次见面时跟在你旁边的那个肌肉猛男，自从上次他跟陇川沢打架，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你旁边。” “很聪明。” 欧洛丝没有解释自己跟比蒙的关系，只说那个傻大个对她非常重要。 比蒙的情况比约翰还糟糕。 盖亚细胞在伊甸城的分公司，似乎有项技术能够救他，欧洛丝便从欧洲过来，不惜一切代价打进公司圈层，收集想要的线索。 约翰恍然大悟。 “我以为他是你的保镖呢，埃登跟我说，比蒙在欧洲也是个活传奇，强的离谱。” “强大是需要代价的。” 欧洛丝说上次跟陇川沢的战斗让比蒙的情况快速恶化，为了能延续对方的寿命，得搞到一枚柏拉图石墨烯芯片。 “跟我挺像啊，赛博精神病吗？” 约翰继续追问。 欧洛丝却不打算解释了，只让他开个价，就买箱子里的最后一枚。 约翰耸了耸肩。 他掀开密封箱推到欧洛丝身前。 “我想活命，哦对，前提是不跟网监合作。” “这价位有点高。” “我就知道，哎，那就送给你吧，” 约翰苦笑着摇头。“埃登说很多人都在猜你来伊甸城的原因，都怕你搞大事情……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挂了，不会把秘密抖出去。” 他释然地起身走向工具间，准备再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装备。 欧洛丝抬起脚把箱子扣上。 “那好吧，成交，我给你一条活路。” 她看着约翰惊讶的表情笑出声。 “我原本以为，你不自暴自弃，就能冷静下来找到方法，结果……哎，你还是太嫩，街头出生的雇佣兵还是限制了你的思维。” “WTF？” “你活不下来，不是因为心态，单纯就是脑子不够好使，亲爱的，我都暗示过你了……” 欧洛丝示意约翰坐好，给他分析情况。 网络监察使用的黑冰程序很高级，那就对症下药地去找能够搞懂这种技术的黑客就行了。 “法克，我又不是中间人。” 约翰还以为是什么天才的点子呢。 欧洛丝却说这不是人脉的问题，而是思维。“我也是从街头起家的，人际关系就是资源，算啦，我没时间给你上课。” 她顿了顿。 “州警想搞死你，为什么？因为他怀疑你跟血清有联系，说明他忌惮血清，当然啦，你找不到她是正常的，但你认识吉诺，认识锡纸，甚至还去找了一次棒球棍，都没有开过口吗？” 欧洛丝直接就拆穿了他。 锡纸和埃登是一伙的，约翰不想继续欠人情。 吉诺和棒球棍都太稚嫩，跟超级黑客不搭边，所以也没把他们考虑在范围内。 约翰顿时语塞。 欧洛丝插着胳膊，浴巾松垮垮的。 “这些人和血清都是漫游者联盟的成员，血清是最强的，但还有其他天才，你让吉诺和棒球棍去求助，找几个懂黑冰程序的高手不就行了吗？” 她自己也是黑客，又做中间人生意，对这些情报都是非常了解的。 “……法克！” 约翰捶着茶几站起身。 他捂住脑袋在客厅里踱步，浑身发麻，垂死之人竟然真就找到了活命机会。 “我去打电话！” 约翰义眼闪烁，开始翻找通讯录。 欧洛丝抬起手打断他。 “还是算了吧，你太天真了。” 现在再去联络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超级黑客的性格都比较古怪，就算有漫游者成员搭线，短时间内也很难建立起信任。 “这种情况下，答应解决黑冰程序的，不见得是铁了心的帮你。” 欧洛丝说得非常现实。 “最好是让别人求你，而不是你去求人，否则人家想拿你做实验，测试下黑冰程序的极限，直接把你脑子烧焦了怎么办？” “那我还是没救了？” “用我的资源吧，就当是付给你的酬金，用来买石墨烯芯片。” 欧洛丝起身解开浴巾，曲线暴露无遗。 她义眼闪烁，扫过约翰的脸，看见好几种不同的情绪数值在跳动，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还挺识货。” 欧洛丝调笑道。 她把来时的礼服丢进了垃圾桶，顺势拿起约翰放在烘干机里的白衬衫，又穿走了他的室内拖鞋，最后再回来把桌上的皮箱拎走。 “睡觉去吧，明天醒来等我电话。” 【任务：逃兵】 【奖励：酬金，特殊算法[未知]】 约翰面前跳出了任务提示。 铁栅栏收进墙壁。 欧洛丝走进电梯跟他微笑挥手，直到轿厢铁门掐灭了昏黄色灯光。 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下降。 约翰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红酒瓶却犹豫了几次都没有喝。 义眼重新聚焦。 凌晨前的黑暗被冲淡了，晨曦微濛，灰色天空正在不受控制地亮起来。 感谢书友20240323185056929的打赏 ------------ 100：网络逃兵 伊甸城的午后光雾沆砀。 苍白色日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穿透质量极低的空气和工业区永远散不干净的浓烟，让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尽皆失色。 【任务目标更新】 【跟邝鑫见面。（未达成）】 侏罗纪ZT15昂起车头驶出地库。 黑色坚硬的弧线勾勒出装甲车特有的质感。 驾驶座凉爽舒适，灯带柔和，防弹玻璃上浮现出各种数据。 枪袋放在副驾。 约翰穿过燥热的空气，在距离市中心几公里处的铁邦物流工厂接到了邝鑫。 砰。 后座车门被关闭。 邝鑫发出舒服的轻哼，扯掉了领带，嘴里不断咒骂着工厂办事处的负责人，说他们愚蠢至极的发货顺序和漏勺一样的质检引来了公关危机。 “兄弟，郊外别墅区，坐标发给你了。” 他拍拍驾驶座椅，笑着让约翰出发，就像是准备跟朋友去鬼混的纨绔子弟。 “法克鱿，MAN。” 约翰面色平静地启动车辆。“我得提醒你，欧洛丝是让你帮我搞到黑客信息的，平时没关系，现在我可没时间陪伱去寻欢。” “我知道，兄弟。” 邝鑫语气笃定，把坐标发到导航系统里。 “放心，放心，哥们都惦记着呢，咱们这趟工作的目标不是普通黑客，而是一个前网监特工。” “网监？” 约翰表情愈发凝重。“我是不会跟网络监察有任何合作的，那帮蠢货要搞死……” “啊，行行行，听我说完嘛。” 邝鑫安抚躁动的约翰。 他将一份档案发送过去。 【姓名：雨果·帕】 信息里是个双目无神的中年黑客，身穿网络监察的旧外套，微胖发福，下巴全是胡茬，满脸都写着颓废和压抑。 照片被盖上了“死亡”字样的钢印。 他是伊甸城网监行动部的编队组长，按照职级来说只比州警低一档，不论是技术，还是赛博空间内的执法经验都很足。 “总之是个能搞定黑冰程序的家伙是吧？” 约翰才懒得去看档案履历，对于他这种连网络接入仓都没有的小白来说，也不可能看懂那些跟流窜AI交手的数据记录。 邝鑫便跟他科普起来。 黑冰程序是赛博空间内常见的攻击手段，就像是现实里雇佣兵的配枪。 州警给约翰使用的程序，是一种把赛博空间内的算法转化为实体程序的实验产品，里面的核心技术来源于当初毁灭旧网络的传奇黑客。 网监通常会在内部进行测试和实战。 雨果的职位不低，在岗时间超过五年，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也会是州警的竞争对手，对这些内部技术肯定接触过。 邝鑫已经把高档西装外套脱掉，就连里面的衬衫也掉了两颗扣子。 约翰通过后视镜看他。 “所以怎么找到这家伙，难道要去新闻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吗？” “先去帮我一个客户解决麻烦，到时候从她那里就能搞到雨果的线索。” 邝鑫如是说道。 约翰却皱起眉头嘟囔。“这套路，我怎么感觉在哪儿经历过呢？” “啊哈，哥们，拿我跟领带夹比，就有点侮辱人了喂！” 欧洛丝始终没有现身，各种情报和安排都是交给邝鑫去做的。 他突然提起前几年特别火的一件事情。 筏岐工业智能枪械实验室AI失控。 当年导致全城恐慌，股价暴跌，时任分公司CEO的岛本克实引咎自杀，后面从东京调来好几个新领导都没有稳住局面。 购买过那款枪械的用户，被内置程序控制了手部义体，大庭广众之下举枪自杀，或者在闹市区发疯似地开枪扫射。 特别行动队戒严了半个城市。 筏岐工业在城市里的市场占有率暴跌，后来花费了天文数字，几乎是自断一臂的情况下才将整个事件包装成敌对公司的造谣。 约翰已经从锡纸和棒球棍那里听过了。 最后血清出面囚禁了流窜AI。 “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工具是血清提供的，但实际进行操作，深入赛博空间逮捕AI的，其实是网络监察那帮特工，而为首带队的，就是时任行动队组长的雨果。” 邝鑫把情报共享出来。 “事件结束后没多久，雨果宣布死亡，实际上是跟筏岐工业做交易，据说还申请了东京总部的证人保护计划，在明面上宣布死亡。” “他为什么不寻求网监的帮助，要让东洋企业帮他进行假死呢？” “鬼知道呢。” 邝鑫对雨果具体遭遇并不关心。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任务坐标。（未达成）】 肌肉装甲车驶出郊外。 他们在别墅区经过好几道安保扫描和信息确认后停进了一个私密性极高的地库。 约翰刚下车就闻到一股来苏水的味道。 他们穿过昏暗的通道，刷过门禁卡，做过全身喷雾消毒后来到一扇防弹玻璃面前。 邝鑫说的客户就躺在床上。 那是个头发苍白的男人，浑身插满管子，口水顺着呼吸管边缘滴落在面罩里，下半身被炸得惨不忍睹…… “哇，该死，这还有救？” “私人医疗的上限超乎你想象，伊甸城盖亚细胞旗下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各种药物和顶尖科技供应上去，想死不容易，想活得舒坦也是做梦。” 邝鑫眼球移动，余光捕捉到旁边墙壁上有个正在散发出红光的摄像头。 他带着约翰来到一处方便说话的地方。 “里面那位是伊甸城议员之一，如果记性够好应该在新闻里见过，是绝对政要，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需要严格保密。” 邝鑫拧了拧眉心。 “我是负责给议员先生找乐子的，也是我出现在这里，并需要你来擦屁股的原因。” 议员先生的情况很惨。 故事却很老套。 他勾搭了一个天真的小男友，玩腻了以后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甩掉。 “这都是背着我操作的。” 邝鑫面露无奈地摊开手。 “他显然低估了年轻人体内的血性，如果让我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就安排专业人士去做善后了，不管是情绪抚慰，还是保留关键把柄，甚至永绝后患都好，总之不会让这种糟糕的事情发生。” 那位小男友找了个非法改装店，然后往胯下塞了点东西跟议员先生打了分手炮。 幸好私人医疗套餐起作用。 应急小组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把血肉模糊的议员先生给抢了回来。 邝鑫接到了议员秘书的电话。 他需要让这件事情平稳地解决掉，因为警察已经将其列为赛博精神病事件，而特别行动队抵达现场的话会影响到伊甸城政局。 “你去把那个小男友宰了，议员先生跟筏岐工业那边的负责人谈判，搞到雨果的情报，然后我这边的任务结束，欧洛丝去处理你的问题。” 邝鑫挑眉微笑。 “清楚了吗？” “坐标。” 约翰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身穿黑西装的保镖上前把一个定位软件交到他手里，说应急小组正在跟踪那个杀人犯，已经把那家伙引到了偏远区域。 “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保镖面色凝重地命令道。 “那他妈跟我废话半天，真会找事做啊！” 约翰听罢瞪了邝鑫一眼。 那家伙却是无辜地耸了耸肩膀，表情仿佛在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罢了。 约翰驱车赶往工业区。 他在路上接到了欧洛丝的电话。 她拿到石墨烯芯片以后应该是去陪装甲·比蒙动手术了，现在才刚结束，立刻就过来解决邝鑫这边的善后问题。 【干掉泰利。（未达成）】 约翰在电话里吐槽。 “都把人给围住了，开个黑枪，找个保镖或者谁来干都行，最后伪装成事故现场，甚至毁尸灭迹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欧洛丝：亲爱的，高层的游戏规则嘛，比你想象中敏感和复杂一百倍。】 她跟约翰解释道。 现场盯着议员小男友的是盖亚细胞应急小组，但他们收了邝鑫的封口费，没有把事情及时报告给公司高层。 否则议员就会落下把柄。 他没有去盖亚细胞名下最好的医疗机构，而是跑到利益捆绑的私立医院就能说明一切。 约翰必须在短时间内处理干净。 新闻猎犬和警察的背后都是各大企业，谁不想跟议员先生扯上关系呢？ 邝鑫能够获得信任是因为他本来就负责议员先生找乐子的部分。 他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约翰却是懒得听了，停稳车，从副驾驶掏出动能步枪刷地上膛。 【倒计时：10min44s】 两名身穿医疗制服的黑人从角落里出现，他们敲了敲引擎盖，向约翰点头示意。 这两位应该就是盯梢的家伙。 “嘿，伙计，你就是来善后的雇佣兵吗？里面那个赛博精神病到处开枪。” 其中一位偏头示意旁边的仓库。 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响声。 约翰提枪准备进去，却被另一位拦住。 那家伙挠挠头，似笑非笑地说：“他一直在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说了挺多内容，全被我们用设备录下来了，我是说……对吧？” “你跟雇主谈谈，交钱买秘密，我保证自己安全后会把藏东西的保险柜发给你们！” “法克，鲨币，你把保险柜说出来了。” “我……啊，没关系，城里面的保险柜比淫窝都要多，咱不说的话，保管谁都找不到。” 他俩互相唱和，跟约翰要钱。 欧洛丝也听见了内容，噗嗤一声笑出来，却没有给约翰任何建议。 【杀人灭口。（可选）】 【息事宁人。（可选）】 约翰瞥了眼旁边的倒计时。 他知道邝鑫有一万种方式让他们后悔，但眼下自己还挺赶时间，于是稍微退后几步，让欧洛丝汇点现金给自己。 【你穷到这地步了！？】 “我以为自己要挂，就把遗产处理掉了。” 约翰有点无奈，咬了咬牙，控制住了转头枪杀那俩鲨币的冲动。 欧洛丝放声大笑，并且汇来了钱。 约翰转账结束。 两位黑哥们露出洁白的牙齿转身就走，说等自己安全后会把保险箱信息发过来。 “呵呵。” 约翰目送他们离开，就像是看着两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尸体。 他又突然收起微笑。 街头新人总是把世界想得太简单，用最愚蠢的思维去做发财美梦。 约翰也有过天真的岁月，走到今天这一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两位的结局。 不管是盖亚细胞内部自查也好，通过中间人和雇佣兵拷问也好…… 总是能把尾巴扫干净的。 【你能想到什么？】 欧洛丝在电话里饶有兴致地问他。 “他们敢狮子大开口，可能是觉得，今天接待的客户只是位普通富豪，说明层次太低，也可能是邝鑫封锁消息到位，如果这俩傻子知道自己勒索的是议员阁下，恐怕割掉舌头也不敢张嘴。” 【嗯哼，进步很快嘛，亲爱的，你以后绝对是成为大人物的料。】 约翰没有管欧洛丝的画饼。 他翻过仓库窗户，启动扫描，就看见一个家伙缩在角落里神神叨叨的。 红色数据流勾勒出轮廓。 约翰静步摸索，却没有找到合适的爆头角度，只能举起枪往对方心脏上来了一枪。 砰！ 名叫泰利的家伙应声倒地。 约翰没有犹豫，立刻补上两枪，全都射在后背的位置上。 他走上前想要确认尸体。 泰利却突然耸起腰部，像是疯狂的舞者，掀起来的皮夹克下面竟然是防弹背心。 “法克！” 约翰侧身翻滚冲向一个柱子。 泰利在仓库里横冲直撞，子弹竟然是从他胯下射出来的，把堆积的箱子打得尘屑纷飞。 电话里传来疑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约翰？那他妈只是微冲子弹，连你皮下护甲的毛都擦不掉，赶紧把他解决掉，我们还赶时间呢！】 “啧，先安静，行吗？” 约翰靠在碎石崩飞的水泥柱后面，皱起眉头将枪搭在膝盖上。 泰利撕心裂肺地呐喊。 约翰露出沉思的表情，挠挠头，从掩体旁探出身子观察： 泰利抓着皮裤腰带，咆哮着拱起小腹，裆部喷吐出黄澄澄、不断闪烁的枪焰。 这家伙化了摇滚妆，墨镜在光里闪烁。 枪管子都开始滚烫发红，空气扭曲，子弹壳跟雨点子一样落在地面上。 “法克……” 约翰抬手挡住嘴巴，默默等待。 “这跟子弹威力没有关系，我单纯不想被这玩意打到。” 感谢书友20211219171446323的打赏 ------------ 101：潘多拉算法 子弹倾泻时断时续。 约翰翘腿靠在柱子后面，皱眉甩了甩掉落到头发和领口里的碎屑，终于等到枪声出现了间隔，闪身扑出去，一枪打爆了泰利的脑袋。 【倒计时：3min11s】 约翰还在感慨时间充裕。 躺倒的尸体突然朝着天花板射了两发，擦砰的火星子从钢结构棚顶上掉落。 泰利烧红的枪管往外喷出火焰，没多久，厂房里就充斥着肉类烧焦的味道了。 约翰把燃料倒在尸体上。 泰利的衣服和随身物品也被单独丢进了工业区的焚化炉。 尸体的数据连接口也被打碎。 火焰吞噬了厂房。 等消防局和ECPD抵达现场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找到。 约翰开着侏罗纪ZT15停靠在公路高坡上回望——苍白的日头下依稀能看见浮空车和新闻无人机，浓黑色烟雾蹿上伊甸城的天空，没多高就被稀释殆尽。 砰。 副驾合拢。 欧洛丝摘掉墨镜挂在后视镜上。 她眼神中透着些许疲惫，身穿昨天那件衬衫，套了件热裤，把大腿上一圈漂亮的罗马字符纹身露出来。 “嗯，没错。” 欧洛在打电话。 她示意约翰往市中心开。 “特情局我会去打招呼，警察在现场查不出问题……呵呵，你当市政经费是空气吗，谁会浪费生物监测的名额在一具无名尸体上？” 黑色装甲车平稳地驶进市中心。 它虽然是半军用款式，却没有外置武器，路过悬浮扫描仪的时候没有报警，而穿过带有检查站的路口时，直接就有身穿制服的警官让路了。 欧洛丝来伊甸城的时间很短。 但她凭借着领带夹的遗产和自己欧洲的资源，已经能在一定范围内享受到足够的便利。 议员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他没有生气和悲伤，只是冷静地处理现状，并且在汹涌诡谲的政治中发挥手段。 泰利死了。 他带着年轻人的冲动、无知、对爱的狂热和无力成为了一具城市角落里难以确认身份的尸体。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消失。 邝鑫动作非常快。 约翰抵达市中心之前，两个向他勒索的应急小组成员已经被雇佣兵绑架。 至于那个装有视频的保险柜，据说只是两人突发奇想的谎话。 不过也没人在乎这句话的真伪。 知晓秘密者，擅自越界者…… 全都被处理干净了。 欧洛丝挂断电话。 她说议员已经从筏歧工业搞到了名单，当然啦，被伪装成一起商业机密被盗事故，同时会有些内部人员背上莫须有的罪名，遭到企业清洗。 但那是筏歧的家事，不需要打听得很仔细。 约翰听只是好奇——议员先生现在的状态，办事效率竟然那么高？ 欧洛丝撇嘴苦笑。 “商业世界的利益交换就像是一台巨型自动贩卖机，输入命令，交付金钱，得到成果，运算过程可能会复杂，但实施路径很清晰。” “都是阴险的公司狗。” 约翰把持着方向盘，没有给她提供额外的情绪价值。 欧洛丝也没有继续谈话的兴趣。 车停靠在城芯广场。 伊甸城各大龙头企业的办公大楼扎堆遥望，来来往往的公司职员衣着光鲜、眉头紧锁，就像是钢铁森林上难以祛除的锈斑。 “雨果的档案搞到手了，我需要点时间去调查一下他最近的社交情况，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欧洛丝获取了筏歧工业证人保护计划的信息。 她用议员阁下提供的后台端口访问公司内部数据网并截停了一部分信息。 “哇偶，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欧洛丝笑着跟约翰分享。 雨果过得并不如意，正试图用新身份在各大公司谋取网络管理部的工作。 “猜猜看，谁给它抛出了橄榄枝？” 欧洛丝挥手传过来一份邮件信息。 柏拉图公司的专用域名，内部网络，人事部特招专用的盖章面试函。 这份工作在伊甸城足够体面。 雨果似乎跟柏拉图勾搭了一段时间，还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线下面谈。 按照理论上来说他已经死了。 柏拉图必须得花时间处理身份问题。 “这真奇怪，雨果想求助，为什么不去找网监，难道说他当年假死是叛逃到筏歧工业的？” “我们去问问他本人吧。” 欧洛丝露出坏笑。 她既然能截取到这些信息，说明筏歧工业其实早就知道雨果的求职意向，并且暂时默许了这种行为。 欧洛丝用一个新身份联系雨果。 她要求对方见面，否则将会把所有证据呈送到网监办公室并毁掉这次招聘。 雨果很符合黑客永远在线的刻板印象。 他试图攻击欧洛丝，寻找网络破绽，刚开始尝试就撞上了筏歧工业的防火墙，于是立刻停止行动并妥协，给出了一个两街区以外的公寓坐标。 约翰内心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知道要提前来市中心等？” “呵呵。” 欧洛丝放倒座椅，把长腿翘在挡风玻璃前。“各大公司的证人保护计划，对内也称为企业囚徒计划，他们总是会把一些具有压迫价值的罪犯放在眼皮底下，保证随时能够控制和毁灭。” 她既是黑客，也是政客、中间人、阴谋家。 所以欧洛丝技术比不上雨果，却能在谈判桌上能压着对方。 约翰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最好是让别人求你，而不是伱去求人。】 装甲车停靠在马路边。 阳光并不明媚，空气很燥热。 昼夜的人流量差异逐渐扩大，就连犯罪分子和帮派成员都不愿意出门。 雨果·帕站在巷口阴影里抽烟。 他蹲伏在墙角，眼神阴郁，却拥有一张和档案照片上仅有几分相似的脸，甚至连发色都改变了。 约翰拉开车门露出枪套。 【真他妈的倒霉。（法语）） 雨果举起双手靠墙。 约翰在破旧肮脏的褪色外套下，摸到了瘦弱的骨架和许久未调试的植入体。 他在雨果的内兜里找到了纸质优惠券——濒临破产的实体店最喜欢用这种东西吸引穷鬼。 约翰把雨果推进装甲车后排，自己也紧跟着坐进去，就看见欧洛丝在副驾微笑，抬头示意他自己谈。 【任命目标更新】 【说服雨果合作。（未达成）】 雨果看了眼“绑匪”组合，愈发暴躁起来。 “你们到底是谁？想怎样！我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竟然还有被要挟的价值么？” “听着，我知道你是雨果·帕，也知道你曾经是网监行动队组长，你接触过恶魔黑冰程序吗？” 约翰言简意赅。 欧洛丝闭目养神，飘出一句话。 “Anti-Program BlACK ICE，Demon。” “哦，法克。” 雨果耷拉着肩膀，瘫坐在后排啧出声，皱眉叹气的同时也在观察欧洛丝的网络接入仓外壳。 “你被州警给逮捕了？” “不是她，是我……” 约翰招手示意。“这玩意儿影响我生活了。” “你跟黑墙对面有联络？不可能，改版的恶魔程序只会针对AI感染体，如果你没过界，就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如果你跟黑墙有数据传输，脑浆子就会沸腾，连跟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雨果颓废地叹口气。 他伸手在兜里摸索，拿出蜷曲的传统烟盒抖出一根皱巴巴的手工货。 这些情报就像是深埋在仓库里的秘密。 他被迫掀开记忆的盖板，被呛得直咳嗽，却发现自己从未忘记任何细节。 “我真他妈可悲啊。” 雨果捏皱了烟盒，喘着气，在身上摸索。 咔嚓。 约翰侧头递过去一个燃烧的火机。 雨果似乎顿住，叼起烟，眯起眼凑上去，意味深长地审视他。 约翰摆摆手。 “我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没办法解除黑冰程序，我恐怕也没几天好活了……” 他冲着雨果苦笑。 “嘿，伙计，你应该懂那种感觉……糟糕透顶的生活才刚看到希望就摇摇欲坠。看看你，先生，马上就要去柏拉图当一个高贵的公司狗了，浮空车和高薪水，我也不想影响你的前程，就帮个忙，给条活路。” 烟雾在装甲车内升腾。 “我没有同情心的，年轻人，如果这是交易就能谈，我也有自己的条件。” 雨果瞥了眼约翰，又看向欧洛丝。 “首先是要惹网监麻烦，怕事就到此为止，其次，我帮你解决黑冰程序，剩下的部分我需要带走，给我投靠柏拉攒下一点谈判筹码。” 约翰当然没意见。 昨天晚上他还想开车去撞死州警呢。 欧洛丝微笑点头，没有说话，这就算是临时组了一个犯罪组合了。 雨果其实也预谋已久。 “我有个计划，去把潘多拉算法搞到手。” “等等。”约翰似乎听到了很耳熟的东西。“你说的潘多拉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黑客，可能不清楚。” 雨果转过头跟欧洛丝谈。“血清失踪前在赛博空间的迷宫里留了个东西，闯关秘钥被公布了，已经有好几个超级黑客拿到了里面的东西，叫做潘多拉算法，据说跟AI控制理论相关……” 装甲车里变得很安静。 那串秘钥应该就是锡纸放到网上的。 赛博空间是网络的具象化，在深度链接的状态下，子网里面的数据会以各种便于理解的形象出现，让人类的大脑快速进行处理和反应。 血清留下的迷宫凶险无比。 里面有各种致命的算法，还有被她捕获的流窜AI，以及数不清的技术谜题。 潘多拉算法就放在最深处。 任何一位走到底的黑客，都有权利将其复制，目前各大公司已经组织人力物力前去攻略。 同时网络上也存在大量拍卖信息，都想花费重金从攻略成功的黑客手中买走。 某些成功到手的组织则试图彻底销毁它。 他们无法毁灭血清留下的迷宫，毕竟服务器终端在最危险的亚洲区。 随后又出现一些组织，开始往迷宫里添加更多危险致命的陷阱，试图扼杀其他人获取算法的可能性。 “这东西能救我的命？” “黑冰本质上就是一个特殊的内循环算法，潘多拉的级别要高得多，只要搞到手，我就有办法帮你解除。” “呵呵，你有信心破解那个迷宫？” 约翰有些狐疑地看向雨果。 对方摇摇头。 “网络监察已经搞到手了，按照内部管理程序，目前放在某个特殊实验室里进行演算，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搞出一点混乱吸引注意力，用最快的速度拷走就行。” 雨果给出后续的计划。 他现在的网络接入仓被改造过——登不上网监办公室的设备，也没有访问内网的权限。 城市里流动的网监特工很多。 那些精英黑客们在赛博空间里跟流窜AI战斗，跟非法越界的网络暴徒们搏杀，总会出现伤亡的，而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新鲜”的事故现场就行。 约翰听得满头问号，只能看向副驾驶。 欧洛丝叹口气，把手放在太阳穴上，她的义眼和数据插槽上的灯同时闪烁。 雨果则裹紧外套抽了抽鼻子。 他在后排闭目养神，似乎也在等待。 没多久。 欧洛丝就拿到了一个坐标，至于具体的操作流程，肯定是动用了某些特殊的关系。 这女人已经在伊甸城手眼通天了。 约翰在短短一天内，好几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在灰色食物链当中的位置。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事故发生地。（未达成）】 约翰开着装甲车抵达了一处位于郊区的加油站，再往前就是尚格朗道。 伊甸城最大的公立墓园。 一辆伪装的卡洛蒙货车停靠在沙地上。 约翰带着枪走到近前就看见： 几具尸体散落在车内外，移门被打开，里面是闪烁着红光的电子设备。 地上都是身穿制服的网监特工。 “新鲜的尸体，估计是被流氓黑客宰掉了，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得撤，后续增援很快的！” 雨果扑到车厢里。 他掀开一具具尸体的眼皮观察，想找到生物信息完整的特工来打开电子锁，最好是在账户冻结前，能够用他们的身份登录网监办公室。 雨果知道后门在哪儿。 约翰暂时没事情干，放哨的同时也在观察事故现场，在记录工作的黑匣子里找到了事故报告。 【编号3304追捕赛博嫌疑犯】 【罪名：试图突破黑墙。】 【状态描述：[乱码]致命算法。】 约翰看到他们用的深潜设备，还有市场上买不到的定制级黑客冷却服。 “赛博空间是怎样的？” 他嘟囔着问道，抬头就皱起了眉。 雨果竟然掏出一把刀，挖开了某具尸体的脑袋，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新鲜带血的植入体。 他跟约翰对视，像是转移话题似地讲解起来。 “接触过VR游戏吗？在拟态深网里，数据变成了可视化的景物，而网络监察就像是神装玩家，组成最强大的公会联盟一起行动。” 约翰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 他皱眉扫了眼脚下。 “既然那么牛逼，得什么情况才能把网监特工杀死？” 雨果沉默着没说话。 ------------ 102：脱轨 “我们并不是勇者，只是祭品，用来滋养那些数据海洋里的恶兽！” 雨果将流窜AI称之为“龙”。 他盯着网监特工的尸体，眼神空洞，撸起手腕露出了某种宗教符号。 约翰记得他在档案里是无信仰。 雨果应该是在假死后，寻求了某种精神依托，似乎在逃避某些东西。 “回到车上去！” 他抱起一堆沾血的零件，拎起手提箱，撞开约翰的肩膀冲回了装甲车。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网监特工追捕。（未达成）】 两发子弹擦过货车顶盖。 约翰下意识蹲伏，就感觉有东西掠过头顶。 他一边跑回装甲车，一边启动扫描回头观望。 灰蒙蒙的天空下出现两块红色数据流，似乎是某种隐形无人机。 砰！ 约翰甩闭驾驶座的车门。 轮胎在沙地上尖叫。 清晰的金属碰撞声从周围传来，应该是子弹打在护甲上的声音。 侏罗纪装甲车的面板出现乱流。 引擎有熄火的迹象。 约翰咬牙发出咒骂。 欧洛丝立刻抽出数据线插进控制台，抬手将挂在后视镜上的墨镜戴上。 数据流开始变得平稳。 约翰抽出左轮傍身，胳膊搭在驾驶座上，回头倒车滑进斜坡。 黄土的阴影挡住车身。 他转身切换成自动挡，在滑行途中漂移掉头，再次冲回道路上的时候已经跨过了几百米，而刚才停留的位置发生了爆炸。 雨果用脚抵住驾驶座，抓住后排扶手惊叹道。 “你能看见网监设备？” “啊？” 约翰扯起嗓子回答，眉头紧锁，不断用肉眼观察周围的路况。 装甲车在宽敞的大道上扭动。 雨果突然意识到——这位司机在凭借直觉做出各种躲避动作。 他彪了句法语，没被翻译插件捕捉到，但应该是对约翰的驾驶技术表达了肯定。 无人机再度掠过。 约翰在义眼扫描的状态下，能看见红色数据正在淹没控制台，不出几分钟，所有乘客就会被网络监察的远程攻击淹死。 “稳定车身。” 欧洛丝突然开口说道。 她的墨镜上全是浅浅的乱码，眉头紧锁，数据插口的闪光灯频率极快。 嗡嗡嗡…… 一台轻量浮空车出现在后视镜里。 灰黑色机身像义肢匍匐的蝙蝠，两侧滑行翼上有网络监察的标志。 它正在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并保持稳定，矢量引擎喷吐出的高温扭曲了荒凉的景色。 约翰只在新闻里见过这种隐形飞行设备。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擦过护甲。 精准度在不断增加，从胡乱射击到集火窗户，甚至开始隔着钢板瞄准座位上的几个人。 “约翰！” 欧洛丝再次怒吼道。 “如果后面那家伙没用，就掏枪把他毙了，再把尸体踹下去吸引网监注意力。” 她是在威胁。 雨果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他双手在伪装成手提箱的终端机上飞驰，沾血的设备被几根数据线连接。 “我进去了！” 雨果高声回答道。 约翰通过后视镜看见他像尸体一样瘫倒。 滋滋滋。 他将视线转移到方向盘周围，就看见原本闪烁不定的雷达恢复了正常。 红色数据流迅速消退。 约翰观察导航地图上的坐标，就看见——那台喷吐枪火的浮空车变成感叹号，紧接着它的侧翼发生爆炸，在空中翻转几圈后坠落。 他松了口气，又立刻咬紧牙关。 前方是公路尽头的检查站： 红色禁止通行的标志在液晶屏上闪烁，两台球形扫描仪悬浮在空中，只要被它标记到，几乎就不可能通过驾驶技术进行摆脱了。 “别减速。” 欧洛丝出声提醒。 她的衬衫湿透了，两搓短发黏在脖子上，只是分心说了句话就剧烈地喘息起来，似乎在网络空间里进行着危险的战斗。 【用户登录：欧洛丝[主机]】 操作台上闪过一段提示。 地图系统示意从右侧隔离桩穿行，雷达标记出密集的红点。 欧洛丝在用这种方式跟约翰交流。 他心领神会地踩死油门，在无可挽回的距离上看见升起的阻拦桩卡顿住，随后最右边的几根失去了液压支撑回缩。 约翰穿过去的一瞬间有些发麻。 他视野有限，总感觉有东西擦过底盘，但凡刚才的高度再差几公分，就可能车毁人亡。 呼—— 球形探测仪追上来了。 两架黑色商务车漂移入弯，缀在他们身后，距离不断贴近的同时有更多红色数据流从四面八方射向装甲车。 市政监控器，路面探头，交通扫描仪…… 全世界都是网监的眼睛。 一根根锁链穿过空气在郊区高速上交错。 装甲车就好像有层无形的保护壳。 嗡嗡嗡。 约翰略微压低脑袋。 他的视线越过汗流浃背的欧洛丝，从副驾窗户看见工业区天空中有架浮空车在逼近。 市政广播开始通告。 道路管制的范围从郊区延伸到闹市。 网络监察已经开启追捕罪犯的模式，后续增援将越来越恐怖，直到布下天罗地网，惊动一个个技术高超的黑客领导…… 最后是州警出手。 如果还能闹得更大。 红色禁止通行标志将从天而降，随后特别行动队将按照暴恐处决的模式接管现场。 欻—— 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约翰的浮想联翩。 他被侧边镜吸引注意力： 后面那两台车从左右包夹过来。 佩戴镭射眼镜，梳起大背头，身穿黑西装的网监特工探出身体，举起一把把智能步枪。 电磁弹射在装甲上。 蓝色弧线在金属面板上游离，智能系统发出有些不妙的声音。 嗡嗡嗡。 催命的引擎声在耳边响起。 约翰举起左轮朝车窗外面射击，火药味顺着风逆吹回来，燎过鼻翼和眼眶…… 浮空车上闪过几个火星子。 它是网监标志的全息投影，金属舱门打开，全副武装的特工蹲地射击。 砰，哗啦啦~ 车窗玻璃眨眼间被击碎。 约翰感觉肩膀和大腿都被子弹打到了。 皮下护甲的饱和度骤降。 他迅速拉动车身，借助漂移甩尾，尝试着将自己卡在两辆汽车中间，以此减少来自浮空车的威胁。 “啊，真该死，你这個疯子！” 欧洛丝突然尖叫起来。 她像是遭受电击一样挺起胸膛，随后迅速切断了网络连接并摘掉眼镜。 约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后排。 雨果趴在前后座椅中间，不明生死，脑袋后面的人造革剥落，一条泛红的金属数据线将他的深潜端口和网监设备连在一起。 “这畜生在网络边境炸开了一个口子。” 欧洛丝抓起扶手，将墨镜扯掉，环顾四周的同时试图跟约翰解释。 “我们跟网监打得火热，这家伙悄无声地就放了一只流窜AI到战场中央，要不是我反应快……喏，就是那种下场。” 她朝着窗外抬了抬下巴。 射在装甲车上的子弹雨瞬间就消失了。 浮空车上的网监特工几乎同时发出惨叫，随后抛下武器抱住脑袋。 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一束清晰的电火花贯穿整个大脑，从太阳穴两侧熔断了头盔，将被烧焦的、颜色灰暗的脑部组织暴露在空气中。 尸体接二连三地倒下。 浮空车失去动力，应急自驾系统发出嘟嘟嘟的提示音却还是以一个致命的角度坠落。 网监特工耷拉在车窗上，血液从双臂滴落，驾驶座的玻璃上被一滩血污覆盖。 两台车不受控制的变换方向，最后在马路上相撞爆炸。 橘红色火光通过后视镜反射到约翰脸上。 他露出震惊的表情。 雨果对网络监察这个老东家有恨意，至少跟筏岐工业相比是这样的。 其次他绝对有赛博精神病的症状。 这畜生是个疯子！ 约翰轰起油门，用最快的速度冲上绕城路，随后离开伊甸城区，穿过检查站，将悠长的警笛声和高楼大厦抛在身后。 荒凉的黄沙和耐旱植物映入眼帘。 一路上没有再受到任何攻击，缀在身后的球形追踪器也早就消失。 “额，咳咳咳！” 雨果从装甲车的地板上爬起来。 他不断喘息，眼球通红，脱掉残破的外套将耳朵和鼻孔渗出来的血迹擦掉。 咔嚓。 雨果将脑后的深潜线拔出。 那台被带出来的网监设备已经滋滋冒烟，被他直接丢出了车窗。 狂风呼啸而来，淹没了车内的三人。 雨果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没有跟他们交谈，瘦弱的身体被套在宽大的衬衫里，面料在骨头上猎猎作响。 他露出疲惫又诡异的微笑。 “州警和他的狗崽子们正在处理AI，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是在同归于尽，我用掉了后门，再来一次是绝对没戏了，但这都是值得的。” 雨果嘟囔道。 约翰和欧洛丝各自盯着一个方向，谁都没有开口回答他的意思。 导航系统还在继续工作。 装甲车停靠在一处荒凉的土丘旁。 雨果跟约翰走下车。 他踉踉跄跄地在黄沙里环顾四周，最后指向一处凸出地表的水泥管子。 约翰跟着他来到一个生锈的金属门前。 他们头顶是巨大的信号塔，仿佛是某种年久失修的公共设施，甚至在卷边的金属铁片上还能看到伊甸城市政的提示标语。 “这都是掩饰。” 雨果抬脚踹开了大门。 约翰跟他走进阴冷的隧道，转过两个弯，就看见了带有监控器和扫描仪的岔路口。 设备全都被关停了。 雨果旁若无人的用生物信息通过了闸门，墙壁旁边打开一个全新的通道。 约翰注意到： 显示屏上出现的员工信息不是雨果·帕，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应该是他刚才杀掉的网监特工。 【任务目标更新】 【拷贝潘多拉算法。（可选）】 【原地等候。（可选）】 雨果朝着约翰点头：“把你的枪给我，接下来的环节恐怕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接过了那把步枪，检查弹夹，像个行将就木的尸体摇晃着走进了设施深处。 约翰站在门口。 深蓝色的光亮照遍他全身。 他没有找到光源，因为设施深处黑得可怕，从天花板到地面全都是各种用处不明的管线，设备滴滴作响，苍白的提示灯在潮湿的空气里闪烁。 砰。 约翰突然抖了一下。 设施深处响起了火光。 雨果似乎在杀人。 那些网监特工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或许是因为某种未知的网络袭击，导致他们的意识被困在了赛博空间。 或者更糟…… 约翰冒出一个想法。 雨果可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杀掉了设施内部的所有人，现在的处决更像是某种毫无意义的泄愤。 他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身上多出了喷射状的血迹，瘦削的脸颊两侧也有血点，眼神却重新变得雪亮坚毅，就像是从沉睡中苏醒了。 “事情搞定了对吗？” 约翰问道。 雨果回过神似地抬起头，竟然冲着他露出微笑。 欧洛丝情绪不高。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雨果的厌恶，在确认算法拷贝完毕后准备分道扬镳。 临走前。 欧洛丝说她完成了跟约翰的交易，剩下的部分就需要他自己处理了，如果几天以后约翰还没死，后续就能谈一些新的合作。 约翰有些担心。 他觉得失去了欧洛丝的压制，雨果会悄无声息地干掉自己，毕竟黑客的手段确实太可怕了。 “别担心，我俩现在都是通缉犯。” 雨果靠在装甲车旁，隔着十几米，冲他们两个回答道。 他应该有某种监听手段。 欧洛丝冷笑两声，再也没说话，坐上一辆自动开过来的轿车离开了现场。 黄色的沙土旁安静得可怕。 装甲车太招摇，不方便。 两人决定乘坐轨道交通回到市区中心，再次穿过检查站后迅速弃车换乘，隐匿掉身份信息，再搞混ECPD的通缉令…… 他们堂而皇之地坐进了城际列车。 雨果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 他想拉着约翰坐下来好好的聊几句。 他说自己在欧洲其实有孩子，并且原配夫人还被网络监察要挟过。 但直到去年才得到消息。 自己的家人其实全都死了，死于车祸，但谁都猜的出来这是人造的意外。 “谁干的？” “我不知道。” 雨果靠在金属座椅上摇头。 他离开网监太久，脱离信息圈层，但那种被人毁掉一切的滋味却让约翰感同身受。 ------------ 103：网监办公室 轨道车厢穿过城市上空。 阳光穿透玻璃幕墙分割出明暗区间，但列车很快就钻进了高楼大厦的阴影中，车厢里就只剩下液晶广告屏在投送各种产品信息。 【任务目标更新。】 【跟雨果交谈。（可选）】 “你是在复仇？” 约翰询问道。 他其实并不关心，只是单纯延续话题，甚至大部分心思都在听广播。 列车每次停靠他都心惊胆战。 “复仇？呵，我没有恨意，就是……愤怒，回过神来才发现被人坑了，只能逮着谁都给两拳，没有任何意义。” 雨果苦笑着摇头。 他时不时深呼吸，似乎很疲惫的样子，身上那股颓废者的霉味被血腥覆盖。 约翰问他。 “你为什么离开网监？” “你接触过州警吗？” 雨果侧头反问，见约翰点点头，才继续说道。 “我跟州警，还有个已经死掉的黑客，当初都是一样的职级，互相竞争、牵制……” 轰隆隆。 列车呼啸着钻进隧道。 约翰瘫坐在金属靠椅上听故事。 雨果当年家庭幸福，收入也非常可观，在赛博空间执法只是一项养家糊口的工作。 他更喜欢物质享受，恨不得到点下班，从来没有觊觎过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州警……谢特，他是……额，那种嫉恶如仇的执法者。” 雨果皱眉思考后给出了一个意外的评价。 约翰面无表情地冷笑。 雨果扣了扣眼角上的秽物说道。 “我认真的，他对技术有某种偏执，好几次因为过激执法被约谈，非但没有开除他，反而给予了更多隐形权利。” 网络监察本质上跟公司差不多。 它内部也有阶级和竞争，甚至更惨无人道，在赛博空间里跟罪犯和流窜AI玩命，到最后，还是任务完成率和捕获数大于人权。 州警每次都能活下来。 “他的行踪越来越神秘，试验阶段的植入体也越来越多，麾下淘汰率和晋升率几乎持平，都说跟着州警混就是用命换前程。” 雨果顿了顿。 唰—— 列车闯出隧道。 阳光忽地照亮车厢，惊醒了走神的乘客们。 雨果望向车窗外的城市高楼，擦肩而过的浮空车和各种飞行器，喃喃道。 “我们都经历了庞贝事件，各地网监分部都要抽调力量去支援，他是第一批……现在回忆起来，可能是当时的主任想杀了州警，毕竟年轻人爬得太快会影响上层结构。” “然后呢？” 约翰有些好奇起来。 州警是个危险角色，说不定会起冲突，提前了解些过往经历也挺好的。 “只有两个活下来，其中一個瘫痪了，手术切掉了一块脑组织。” 州警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但是性格变得更加极端。 他追捕AI的行动愈发高效，身上也出现了一些查不到根源的植入体，或许是通过某些渠道，签署了大机构的实验协议。 “以前都觉得他不好相处，但从庞贝事件以后这种情绪就变成了敬畏，谁都不敢靠近，这家伙的敌意甚至从赛博空间延伸到了现实，为了实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有例子吗？” “有，但没证据。” 雨果喘了口气，伸手扶住铁栏杆——窗外的景色在急剧变化，列车正在转弯，在斑斓明媚的高楼大厦旁画出狭长的弧线。 “没过多久原来的主任就死了，州警接任，负责整个伊甸城网监办公室。” 他继续说道。 “后来筏岐工业智能AI失控，ID叫血清的超级黑客力挽狂澜，设计了一款定制逻辑囚笼，网络监察和公司做了交易……” 雨果当时带队善后，惨烈的战况压垮了他心中最后一线希望。 捕获成功的流窜AI原本要交给网监处理。 他却用这东西跟筏岐工业做交易，换取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心灵宁静。 “结果嘛，呵呵，都他妈是骗子。” 雨果现在这副惨样说明了一切，任何公司招降和交易背后都是压榨。 “我还算运气好，有些倒霉鬼，把命交给公司后被当成了小白鼠，不断的实验，不断丢掉自我，最后连灵魂也没剩下。” “你恨筏岐工业吗?” “当然，而且我已经报仇了。” 雨果露出疲惫的笑容。 他说刚才在马路上释放的流窜AI，就是当年自己亲手交给筏岐工业的那个。 “这些年，我藏了一手，用上了。” 雨果摸了摸胡茬，预估着还有几站就要下车，便从兜里掏出一块芯片递给约翰。 “你要的东西。” “……法克，是……是那个吗？” 约翰的心跳难以控制地加速了。 他设想在阴暗闷热的设备间里进行调试，或者在手术台上被切开脑子，却没想到能解开黑冰程序的东西，就这样…… 以实物的形式递到了自己手上。 “这是潘多拉算法的一部分，专门针对你这种情况做了微调，插进去就能用，只要你没撒谎，程序就会从内部瓦解了。” 轰隆隆—— 列车再次钻进隧道。 黑暗笼罩车厢，窗外尽是霓虹流光，周围只能听见毫无感情的广告声。 约翰接过一块黑色矩形盒子。 闪烁的按钮侦测到生物电，自动解锁，吐出半截线路繁琐的芯片。 约翰有些失神。 怎么那么像特别抑制剂？ 他将其完整地抽出来，立刻发现了差异，至少从硬件层面上是不太一样的。 【任务目标更新】 【使用破解程序。（未达成）】 约翰深呼吸。 他将芯片插进脑后。 城际列车离开隧道，阳光和闪掠的城市景象再次出现在窗外。 压力瞬息变化导致有些失聪。 约翰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莫名回想起当初第一次使用特别抑制剂的场景。 【系统重启中……】 【……解析失败……尝试二次校准……成功响应数据片段，逻辑循环值异常……跳转，跳转操作成功……】 黑光在沸腾。 约翰感觉到一阵耳鸣，随后是熟悉的呕吐感，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体内苏醒。 他难以抑制地笑出声。 “啊，真是操蛋，感觉脑子好久都没有这么清醒过了。” 赛博精神病带来的恍惚感消退。 约翰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亚特兰大虚网正在搭靠城市局域网，包括黑蜘蛛在内的各种设备、载具，全都在远程接受命令重新启动。 【临界值：67%↑】 约翰注意到自己的赛博精神病指标在上升。 但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甚至冥冥当中有种预感——只需要回到公寓，来片特别抑制剂就能把副作用清空。 “下一站我就走，谢了伙计。” 约翰昂起头靠住玻璃，吹了声口哨，盘踞许久的压力在缓缓消散。 【系统重启完毕。】 【检索中……应急方案九……设备……】 文字突然消失了。 约翰皱起眉头——刚才好像看见了某些令人不安的提示信息。 “不用感谢我。” 雨果接过约翰的话茬。 他疲惫地说道。 “这是交易，咱们两清了，等我到了柏拉图网络安全部，估计后半辈子除了商业暗杀以外，应该没啥交集了，毕竟你是雇佣兵对吧？跟公司黑客像是两个阶层的人。” “真够无情的，伱个公司狗。” 约翰笑着嘲讽雨果。 他目前没有任何不适。 黑冰程序应该解除了，其余信息等独自一人的时候再调查，没必要再向旁边的人暴露隐私。 列车飞速行驶。 站台信息闪烁。 约翰估计还有几分钟时间可聊，为了避免空气变得尴尬便继续开口。 “你为什么去柏拉图，有熟人么？” “巧合而已，其实我跟好几家企业都聊过，但条款内容大同小异，都觉得我是个囚徒，想用性价比更高的方式控制我。” 雨果嘲弄地摇头道。 “但只有柏拉图回应了我，是个人事主管，告诉你也没关系，叫做帕稀菲卡·康纳。” 列车内的空气似乎有一瞬的阻塞。 约翰瞪大眼睛，转头看向雨果，对方似乎也被自己的表情给吓到了。 “帕西菲卡……你确定叫这个？” 约翰感觉有股电流从头皮钻到尾椎骨。 雨果皱起眉头，询问这个名字怎么了？ 他在证人保护计划期间很难获取外界信息，跟网络监察关系很差，更不可能从州警那里得知具体情况…… 约翰喘了口气。 “帕稀菲卡·康纳，是血清的名字，她已经失踪超过半年以上了，柏拉图实验室掘地三尺在找她的行踪，怎么可能跟你在网络上聊天？” 他越说越后怕。 雨果眯起眼睛露出怀疑，很快就释然，随后表情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我说呢，怎么到处都有种违和感……约翰，关于血清你知道多少，必须告诉我，这……” 雨果抓着约翰的胳膊急切地说道。 约翰的注意力却被车厢提示吸引，甚至顾不得去看焦躁的雨果，而是盯着正前方车门上的液晶屏幕。 【车速：UN/△】 “我好久没坐城际轨道了，刚才就想说，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趟车有点快？” 约翰缓缓地转过头。 时间、声音、颜色仿佛在这一瞬间冰封。 他视野内的车厢景物被拉扯延伸。 弥赛亚义眼飞速运转都没有成功聚焦，巨大的惯性和离心力差点让约翰的心脏飞出胸膛。 约翰只是转了个头…… 下一秒。 他的身体跟车厢撞在一起，短暂的停顿，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雨果从面前飞过。 他刚才是靠住栏杆的坐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地扯断了脖子，比撕纸还轻松，血液以诡异的状态滞空飘荡。 车厢内的其他乘客也都产生了位移。 钢化玻璃，漆黑的电子元件，各种零碎杂乱的东西全都在空气中挤压破碎。 哗啦啦，砰。 约翰的视野再度翻转。 他甚至都怀疑刚才那几帧画面是幻觉，但黑暗中身体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在发生的。 震耳欲聋的噪音淹没了世界。 约翰撞坏了车厢中间的隔门，擦过吊环，撞断了两根竖着的立杆扶手。 幸好是合金胳膊承受撞击，否则也会被车厢里的各种障碍物直接撕开。 即便如此。 约翰还是感觉呼吸困难，甚至失去了对义肢的掌控感，而左手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外弯曲，自己还在凌乱的空间里肆意翻滚。 砰。 约翰被扔在一个角落的位置。 他剧烈地咳血，不知道自己跨过了几节车厢，可怕的失重感接踵而来。 玻璃擦破脸颊。 约翰陡然清醒地望向窗外。 原本投映着各种广告的钢化玻璃已经消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刀片，只剩下一个扭曲的矩形框架在灌进狂风。 悬挂在城市轨道的列车正在脱离掌控。 那些水泥和金属桥架冒出浓烟，如同长蛇般的轿厢已经脱离，正在一节节地崩出火焰和电弧，以致命的角度冲向地面。 约翰的身体在车厢里悬浮。 他在空中张牙舞爪地乱抓，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良好的着力点。 滞空的几秒非常清晰。 约翰的脑细胞在拼命记住每个细节，肾上腺素正在疯狂分泌，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阴影笼罩了周围。 约翰透过矩形框架看见了几条交错的粗线，还有各种正在移动的块状物体。 他花了零点几秒，或许更短，总之在一瞬间的失神过后意识到： 眼前是伊甸城的马路。 大地和市民们正在以惊恐的姿态迎接一次猛烈的撞击，尖叫和风声野蛮地钻进耳朵。 恐惧压倒了各种胡思乱想。 钢铁长蛇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约翰像是台球一样在车厢里东倒西歪地乱撞，最后顺着破口飞出去。 他在爆炸和火焰中并不起眼。 市政立交桥下的广告牌被击穿，满是灰尘和杂物的灌木丛接住了约翰。 他陷入泥土。 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了。 约翰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他好像看到弯折燃烧的巨大车厢发生了二次还是三次坍塌，砸在桥面上，让热风和铁块刮过了自己的身体。 草丛里落入了更多的东西。 约翰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周围的天空已经变黑，警笛声和广播从四面八方传来，应急小组和ECPD的浮空车不断交错。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约翰再次恢复意识，试着抬头，失败了，昏昏沉沉地挪动脑袋，看见了自己断掉的胳膊就插在不远处的土地里。 他最后一次醒来是被机械音惊动。 【应急程序[生效]】 咔咔，咔咔咔。 黑蜘蛛斩断了木头，搬开了铁皮。 它密集的红色灯光盖住了约翰失去焦点的双眼，随后取出一枚特别抑制剂，缓缓地送进了他的插槽当中。 机械声在草丛里响起。 ------------ 104：患者 【这里有人。】 【扫描过了吗？】 【生物信息不在名单里，真该死，只能指望市政和警察局那边了。】 义眼在重新聚焦。 语言侦测系统还在尽职尽责地翻译，将捕捉到的对话直接呈送到视网膜上。 约翰的意识忽近忽远。 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块肌肉听自己差遣，甚至连痛感都是模糊的，有时候会疼得昏过去，有时候又全身麻木、发冷、燥热…… 时不时会有谈话声传来。 甚至会有清晰的脚步从身旁掠过。 那些靴子陷入绿化带的泥土中，震动顺着大地传遍他全身，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过。 【……嘿，法克。】 【这里还有个胳膊断了的。】 天空从灰蒙变幻成苍白色。 喉咙里满是苦味。 约翰有时候会被窒息憋醒，脑子就趁着清晰的几秒钟竭尽全力地呼吸。 鼻翼微弱地蠕动几下。 肺部牵扯到其他器官，肚皮里的内脏也因为高坠和碰撞一塌糊涂。 约翰每次恢复意识都惊讶于自己没死。 他在昏迷边缘反复拉扯，时不时想要放弃，体内却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求生的欲望。 【这里还有……他娘的……】 【这些药管子是什么情况？】 【好像有人在救他。】 【那为什么不直接抬上担架带走？】 【我扫描过了，不是套餐内的客户，市政救援还忙着清理残骸呢，估计也排不上号。】 【要么我们给他一针，听天由命吧，我估计这些药剂都是这么来的。】 约翰看不清对话的双方是谁。 他通过模糊的轮廓和红色标识猜测，应该是应急救援小组或者类似的医疗机构。 【你他妈疯了吧？】 【救援报告怎么写，良心没办法帮你拿满绩效考核，法克，算了吧，看他这种情况估计也挺不住几个小时。】 【难道就让他自生自灭吗？】 【不然呢，我们不是第一个路过的，大家都没办法腾出手来，你也别有心理负担。】 【我们……】 【走！现在！】 脚步声逐渐远离。 眼泪顺着约翰的脸颊滑落。 温热中带了一丝痒痛，抓心挠肺地难受。 【重启校准中。】 【第143次扫描，体征较差，正在重新评估身体状况校准载体信息。】 【检测到意识波动明显……】 【应急程序十五进行中……并入程序二十七，搜索半径扩大五十米……】 液压模组启动的声音传来。 约翰试着抬高视线，却只是翻了個白眼，随后一束红色光芒挡住了凌乱的灌木和城市天空。 黑蜘蛛始终在潜伏，只有身旁无人的时候才会移动到约翰身前。 它的机械腿升高，扫描镜头在伸缩。 两排红灯汇聚成纵横交错的十字光晕。 噗嗤！ “咳……啊……” 约翰喉咙里像是塞进了砂纸，微微拱起身体，后背被血泊浸润，仿佛跟草地黏住，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 “哧呼……呼……啊……” 他大口喘息，痛得眼角抽搐，偏过脑袋的时候看见满地都是药剂瓶子。 什么种类的都有。 黑蜘蛛旁边垒着一摞没用过的针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收集来的。 药剂开始生效。 约翰感觉有血从喉咙和鼻孔涌出来，同时他也终于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了。 黑蜘蛛在执行某种命令救他。 约翰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视野稳定，看见面前时不时有探照灯的光圈晃过去。 听觉和意识也稍微恢复了一点。 密集的脚步和引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部分都离得比较遥远。 警笛四起。 灯火照耀。 燥热的空气席卷大地，似乎有某种巨大的东西在燃烧，火焰甚至能照亮小半个城市。 喷溅的水花打落灌木丛，淅沥沥的，沾染了灰尘，时不时会滴落在约翰的脸颊上。 【任务目标更新】 【给通讯录里的人打电话。（未达成）】 文字直接浮现在脑海深处。 约翰集中注意力，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唤醒自己的联系人列表。 结果虹膜页面闪烁熄灭了。 【检测到义眼故障，脑信号断触明显，设备重启进行中……】 约翰咬紧牙关，面容痛苦，情绪不受控制地变得愤怒起来。 因为受到刺激，意识反而更清醒了一些，再次唤起通讯录的过程很顺利。 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和再次席卷全身的虚弱感。 药效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微弱了。 约翰只有一次求救机会。 眩晕如同浪潮般不间断地冲刷大脑，他在昏迷前下意识拨通号码，甚至都没有做出选择，而操作系统自动拨通了最后一次联络的对象。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 【……真该死，你还活着？那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雨果在旁边吗？现在……约翰？】 “Hle……” 约翰拼尽全力只吐出半个单词。 他鼓动喉咙的功夫，就有鲜血翻涌溢出，在草地上增加了一抹深红。 【通话中断[异常]】 义眼出现频闪断触的迹象，斑斓的电弧和红色滤镜成为了最后的记忆。 约翰真觉得自己死了。 黑暗当中似乎有东西在拨弄，眼皮被掀开，视野内却什么也看不到。 约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抬起来了。 他的触感时断时续，意识随时处于涣散边缘，身上只有滚烫和冰凉两种区别，皮下护甲覆盖过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感知。 “丙泊酚数据异常。” “他是用各种药物撑到现在的，你看，就连身体末端都出现浮肿了。” 医生们围绕在约翰身旁。 他们偶尔会在手术台上说出诊断结果。 由于黑蜘蛛对约翰滥用药物，导致包括麻药在内的很多试剂都效果减半，只能让维生装置满功率地运作起来。 医生将沾血刀子丢在铁盘里，竖起双手，侧头跟房间角落的女士交谈。 “胳膊断口很糟糕。” “整条手臂换掉。”欧洛丝的声音传来。“我读过手术方案了，用同款产品吧。” 医生却说情况比想象中严重。 约翰在避风港公司换了一对合金骨架的胳膊。 由于碰撞事故过于惨烈，两条手臂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刚性扭曲，其中一只甚至被彻底撕断，义体末端连接的骨骼破碎严重，散落在内脏和灌木丛里面，已经没有修复可能…… “只能把胸骨和肩胛部位一起做，把上半身的骨头换成植入体。” 医生提出新的手术方案。 “那就别用你们仓库的大路货了。” 欧洛丝沉默片刻，示意他们稍等。 “欧洲发过来的货物应该已经接收了吧，伊格德拉修校准如何，具备移植条件么？” “设备没问题，但他不一定。” 房间里传来滴滴声，有人在屏幕上滑动点击。 “患者名字是约翰，根据联网检测显示，他有赛博精神病史，把伊格德拉修放进去，就算能撑过手术全程，也会直接变成疯子吧？” “与你无关，医生，完成工作就行。” 欧洛丝毫无感情地说道。“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无本的买卖，怎么算都不亏，大不了就当我没接过电话，他死在了草丛里吧。” 约翰脸上跳出文字信息。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却没有理解，就好像失去了阅读能力，意识在沼泽里沉浮，拼尽全力调动思考的能力…… 【任务：逃兵（完成）】 【奖励：潘多拉算法[B子集部分-已使用]，弥赛亚合金骨架-伊格德拉修[实验型]。】 约翰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 他似乎看见了一片白茫茫的灯光。 可怕的灼烧感传遍四肢，从胸腔到指间，都有不同程度的锐痛，仿佛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刃游过。 医生更换位置挡住了光。 他佩戴手套和墨绿色帽子，眼睛是由十几枚大小不一的镜头组成的植入体。 医生直起身体，他蜷曲胳膊，小臂末端是精密仪器的各种设备。 灰黑色刀刃上沾染了细密的血线。 约翰亲眼看着他抓起自己胸前的皮肤，殷红粘稠的血肉掠过身前，似乎有东西插进胸骨，将鼓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 他多希望自己昏过去。 比疼痛还要可怕的是身体失控。 哪怕平时赴汤蹈火再激烈，被肆意摆弄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作为人类的主权——明知道肉体在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却无法阻拦，是种比死亡更加痛苦的酷刑。 麻药对约翰效果很差。 手术进行过程中不断在给他输血换血，甚至还得夹杂心脏半停跳术式，最终在一系列的折腾过后终于让他体内的药物浓度跌破了临界值。 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让他从“活剐”的恐怖噩梦中解脱。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术后首日，排尿正常，各项指标良好。” 滴，滴，滴。 约翰感觉被丢在火炉里，由内而外的疼，每次醒来面前的景象和人数都在变化。 “……兼容性不错，目前还是稳定的。” “伊格德拉修没问题？” “移植过程顺利得可怕，脑部波动甚至都没有超过两个标准单位，就像是割了个包皮一样稳定，我一度怀疑自己放进去的到底是不是原装货。” 滴，滴，滴。 似乎有某种设备在响。 约翰眼前白茫茫的，喉咙里插着呼吸机，身体似乎被汗液渗透。 他后背闷热且痒，却无法说话和动弹。 欧洛丝今天又来了。 她最近出现得很频繁。 包括手术医生在内的人都对约翰呈现出一种略显诡异的关心。 “他真没有排异反应？设备正常么，植入体能不能正常工作。” “设备功能信号都是满格的，至于应用测试得等到患者苏醒才行，我们几乎是复活了一具尸体，总得给他康复时间吧？” 约翰通过对话来判断处境。 他似乎被转移进了隔离病房进行观察，并且脱轨事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滴，滴—— 该死的设备音不分昼夜地响。 约翰甚至出现了耳鸣，精神折磨远大于肉体方面的痛苦，好消息是手指能动了，但另一侧的身体还处于冰冷麻木的状态。 欧洛丝今天也在。 “调查过了吗？” “铁邦物流期间的诊断报告都……” “我不要那个，不准确，只保留约翰离开公司前的最后一次医疗记录，就是被开除的那次……” “……兰德尔。” “据我们所知，约翰几乎所有的改造手术都是在那里进行的，女士，我们黑不掉那间诊所，系统非常牢固，要把医生绑过来吗？” 旁边的人向欧洛丝汇报。 她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出钱购买。“威逼利诱也没必要，就把约翰的现状照片发过去，就说要原始诊断记录做参考。” 滴—— 约翰昏昏沉沉的，已经开始无法忍受那个无限循环且遵循某种规律的声音了。 他听到就烦躁，胸膛里像是有火。 欧洛丝和手术医生都在，似乎延续了上次的对话。 “皮下出血点异常，跟我做手术观察到的情况都差不多，患者身体确实很奇怪，尤其是脑部CT的结果……” “你觉得呢？” “我实在猜不出来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导致一个人的身体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植入体情况如何？” “还是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甚至比当初在实验室里的指标还高，我就这么说吧，这副合金骨架几乎都是给约翰定制的，严丝合缝的那种。” “从产品源入手，我要实验数据。” …… 约翰剧烈地喘息着。 他好像就分了个神，对话就结束了，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重新回到大脑。 这具身体似乎要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滴滴滴滴。 设备要命地响起来。 约翰抬起插满了管子和针头的手臂，将长长的呼吸管子从喉咙里扯了出来。 剧痛传遍全身，血肉模糊，银红色的液体湿漉漉地沾满了床单，甚至滴到地板上，将赶来的医护人员吓个半死…… “啊！呼，呼，呼。” 约翰一股脑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摸了摸胸口，看看手臂，嘴巴也好好地在喘息着，刚才的画面就像是一个遥远的噩梦。 “伱终于醒了。” 欧洛丝叹口气，拉开了窗帘。 阳光铺进病房里。 ------------ 105：算计，目的 “呼，法克，我……做了个逼真要命的梦，差点把我喉咙扯出来，疼得特别真实……还有……那个该死的，滴滴作响的仪器……” 约翰情绪激动，喘着气环顾病房。 他承认自己有点疯，但被禁锢那么久，不躁动发泄一下就觉得浑身难受。 “该死，那个滴滴作响的玩意儿呢？” 房间是普通大平层，旁边只有一个移动铁架子挂了点营养液，没有任何体征检测设备。 “到底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有個回荡不去的滴滴声，难道是个幻觉……真奇怪，刚才拔管子的梦也是么……吗的，跟真事一样。” 约翰疑惑地看向双手。 全新的合金骨架义肢，肉色耐磨仿真皮，手掌骨节凸起处是黑色金属，就像个便携指虎一样，兼顾局部硬度的同时尽量美观。 即便是他这种粗犷佣兵，也能够感受到这套植入体的设计感。 仿真度和强度都很高。 不至于变成一个外表浮夸的重度改造狂。 约翰身上的衣服是背后开衫的，于是他将蓝灰色病号服脱掉，便看见： 胸口和肩胛骨都移植了肌肉束，断肢缺口和手术刀口都已经修饰完毕。 看不出任何一条明显的刀伤和灼伤。 他的腹肌两侧有哑光散热线，心脏旁边有串黑色花体纹身。 【Yggdrasil[伊格德拉修]】 “那个是产品名称，我取的，是北欧世界树的名字，预示新生和繁茂……嗯哼，你只需要知道这玩意贵得离谱就行。” 欧洛丝坐在红色真皮沙发上。 套房是落地窗，阳光明媚，俯瞰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伊甸城。 有种人上人的自豪感。 约翰冷静片刻，翻身下床，光着身体找到自动饮水机猛灌了两杯，才将喉咙里的药味强行压制下去。 他脚步有些踉跄，没拿稳，直接把金属杯子给捏扁了，好像健身房里偏科的壮汉——下肢力量给整体强度拖后腿。 欧洛丝介绍完产品就没再开口。 她义眼闪烁，将约翰的言行记录下来，对刚才出现的轻微失衡格外关注。 “……WTF？” 约翰如同降临世界的新生儿，还没有从死里逃生和循环噩梦中缓过劲来。 【检测到新义体，是否进行扫描/确认】 黑光在脑海中浮动。 约翰愣在原地，像是触及了秘密，佯装身体不适背对欧洛丝。 他撑着墙壁往前挪动，大脑飞速思考。 现在黑光已经完全恢复，根据以往的经验，任何新植入体都会被它扫描覆盖，突破防火墙并且做一轮自动校准。 自己手术全程都处于昏迷状态，肯定有物理数据连接实时侦测…… 黑光有暴走吗？ 欧洛丝和她的团队有没有发现？ 约翰不敢回头去看那位中间人，只能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文字上。 他试着展开详细信息。 【义肢：弥赛亚-伊格德拉修[实验型]】 【部位：躯干】 【功能：实验型躯干主体植入物，适配高强度动态操作系统，满配运算程序，复数脊椎连接孔，姿态调整与减震。】 “你还好吗？” 欧洛丝突然出现在约翰面前。 义眼不断闪烁，数据流光反射着一张脸。 欧洛丝在约翰脸上读到了惊慌、愧疚，还有隐藏秘密的复杂情绪。 “怎么回事，约翰？” 她语气平淡，皱起眉头思考，却没有像审讯犯人一样步步紧逼。 “你给我植入了新东西吗？呼~额，等等，让我先缓缓，负担有点大，让我稍微……给点私人空间可以吗？” “呵呵，要求还挺高。” 欧洛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把端起来的胳膊松开，回到了靠窗的沙发上坐下。 约翰则趁机来到了浴室里。 欧洛丝竖起平板播放时尚杂志，拿出黑框眼镜，在视野里弹出好几个监控画面，将约翰的言行细节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骗子。” 【伊甸城-城芯天景公寓[32层]】 约翰背靠墙壁。 昏暗古典的大理石卫生间，只有几条柔和的隐藏式灯带在呼吸，温暖的空气里散发着令人心绪宁静的香味。 约翰闭上双眼，检索身体状况。 双臂和胸骨是一整套的植入体，似乎是为了配合这个新家伙，还在胳膊附近增加了高强度的肌肉纤维束。 黑光没有发作。 它竟然在等待约翰确认下一步行动。 约翰脑子里冒出猜测——潘多拉算法让这玩意升级了吗？ 他意识微动，点击确认。 黑光爆发出相当惊人的活性，几乎眨眼间就吞没了整个身体，把合金骨架的内置系统刷过去。 【系统校准中，参数修正完毕。】 “呕——” 约翰捂着嘴巴，像个街舞演员一样挺起腰腹带动着身体站直，转身趴在台盆上吐起来。 “？” 欧洛丝挑了挑眉。 她面前的画面跳出红字。 显示植入体内部的后门和联网程序离线。 她划掉报错信息，切回房间摄像头就看见： 约翰在台盆上吐酸水，挥手唤醒水龙头，又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东西擦拭。 他冷静片刻后，还照了照镜子。 这间房是欧洛丝名下的。 她装修时放进了两百个微型摄像头和传感器。 从地板到茶杯，每个小东西都有用处，甚至连拖鞋里面嵌的配重片，都是用来观察术后患者平衡性的细节…… 黑光把植入体调试了一遍，通过石墨烯芯片更改了脑信号参数。 约翰走路不会再头重脚轻。 他对着空气挥拳，试着跳跃腾挪，激发格斗芯片做了一整套动作。 非常流畅。 肌肉束能够允许他做出更激烈的反应，让合金骨架的巨大动能发挥到极致，兼顾爆发和柔韧，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夸张。 约翰在卫生间里测试。 欧洛丝的表情却越来越严峻了。 刚才走不稳难道是装的？ 她调出浴室里的检测数据：约翰的身高体重以及心率、体温都显示在侧。 “虚弱和发烧？” 欧洛丝翘起腿，眉头紧锁，看着镜头下的男人沉思起来。 黑光刷过系统是会给身体带来负担的。 约翰再次经历了熟悉的副作用，但他却感到如释重负——特别抑制剂会解决问题，黑光恢复就意味着能够承担更多改造，不再被赛博精神病影响。 虽然脑袋也晕晕的…… 但这跟之前遭的死罪相比，就像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感冒。 约翰撑着台面，水珠从下颚滴落。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头顶上无形的倒计时终于被摘掉了，但事故谜团和心理压力却没有解决。 约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 欧洛丝淡定地关闭平板画面，瞥了他一眼，露出鄙夷的眼神说道。 “穿点衣服，别晃来晃去。” 约翰只能在衣柜里找了件浴袍披上。 他推开衣柜的时候有稳定测试，磁吸挂钩能评估手指灵活性。 “呼~真暖和，衣服带加热的？” 约翰没用过高档玩意，只觉得新奇有趣，却不知道里面有三十多个微电检测器。 欧洛丝撑起下巴说道。 “你这套合金骨架很昂贵，条件很严格，没想到你适应得……” 她要试探约翰的反应，却被他打断了。 “嘿，额。” 约翰抬手打断她。“适应得好，是因为我脑子里有个奇怪的东西，跟赛博精神病无关，我愿意跟你坦白……” “？” 欧洛丝脸色很差。 她蜷起双腿缩在沙发上，准备好的话术和试探流程全都被打断了。 约翰长吁一口气。 “我玩心眼比不过你，嗯哼，大人物脑子里都是算计和阴谋，把我这种倒霉鬼当猴耍，搞得生活乱七八糟的也无所谓……” 他直视了欧洛丝的眼睛。 算法程序上跳出了一系列的分析报告。 “我在浴室里犹豫了很久，跟你坦白吧，毕竟命都是伱救的，如果非要上解剖台……额，最好还是不要吧，我就当还给你了，但至少让我把事情弄清楚，究竟是谁在害我，报个仇，身体和脑子就全交给你，怎么样？” 约翰在等候回答。 欧洛丝的沉默让房间里非常尴尬。 约翰觉得自己有点无赖： 只会说空头支票，欠债以后谈理想和感情，和脱衣俱乐部里逃单的嫖客一样令人作呕。 欧洛丝拧了拧眉心。 算法对脑部负担很大。 她却没有找到撒谎的迹象，摆手示意继续。 约翰便把跟埃登透露的东西，给欧洛丝更加详细地复述了一遍，部分调试细节没有说，也刻意隐瞒了关于黑光几乎无法攻破的情况。 这是自己唯一对抗超级黑客的底线。 “我知道你隐瞒了东西。” 欧洛丝直接拆穿了。“但没关系，嘴巴没有秘密的合作者反而最危险。” 她需要时间去整理信息，没有立刻对黑光做出评价或者进一步的询问。 “我是中间人，约翰，生意不是靠一个无法判断价值的坦白就能还清欠款的。你身体里那套植入体是原型机，从放进去的那一刻，我就算是在赌桌上压下筹码了，你不能让我赔本。” 欧洛丝挥手让窗帘自动关闭。 “我也把私心直说了，比蒙身体很糟糕，伊甸城里没有我信得过的打手，原本只能靠利益交换才实现目的，现在嘛，你得替我干活。” 她打断欲言又止的约翰。 “我会帮你调查事故真相，同时，伊格德拉修的战斗数据要给我，任何情报都向我公开，如果你重伤抢救失败，植入体就要还给我。” “成交。” 约翰没有一丝犹豫。 “你先把缺失的情报补充一下吧。” 欧洛丝挥挥手。 房间墙壁上开始播放视频，是伊甸城最有影响力的几个新闻电台。 城际列车脱轨事故无疑是大事件。 根据现场调查结果： 某个叛逃特工在躲避网络监察追捕的过程中，通过特殊手段释放了受控的流窜AI，导致大面积的伤亡事故和交通意外。 网监办公室主任率队避免了事态恶化。 流窜AI乘机黑入了市政轨道运营系统，强行让列车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时速脱轨，直接坠毁在城区市中心附近…… 两鬓斑白的州警出现在采访镜头中。 他面对长枪短炮的逼问，非常淡定地说网监已经完整地清理掉了流窜AI，至于这东西的具体来源是否跟某些公司有关…… 州警并未做出明确解释。 但令人遐想的是，其他公司在大肆谴责该恐怖主义犯罪行为的同时，只有筏岐工业斥巨资，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为该事故收尾。 当其他企业试图攻击他搅浑局面时…… 州警又再次站出来强调了流窜AI威胁性，质疑任何受控AI的安全性，并申请特别调查法律。 各大公司立刻就闭嘴了。 因为在实验室里藏匿流窜AI的事情几乎是每一个企业公开的秘密。 谁都不好意思说谁。 但毫无疑问网络监察办公室是这场事故最大的赢家。 他们通过议会和一系列操作，让自身地位得到了空前的飞跃，甚至重新活跃在公共视野，扩大招募范围，升级了一波装备强度…… “你看得出来吗?” 欧洛丝给约翰分析了情况。 雨果·帕还是低估州警这位前同事。 他执掌伊甸城网监办公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更加高效地消灭任何AI。 这次事故就是一个阴谋。 雨果假死以后从来没有逃脱过网监的眼睛，刚从筏岐工业跑出来，就立刻被侦测到，并且知道他手里掌握着当初流窜AI的后门。 欧洛丝甚至怀疑过： 雨果的家人意外离世，可能和州警脱不开关系。 这些都是为了逼他在某些时候主动自爆，将流窜AI从筏岐工业的实验室里释放出来，好让网监办公室能顺理成章地消灭掉，又不会因此得罪跨国大公司。 雨果背负了责任。 网监实现了目的。 至于引发的不可控骚动和伤亡，则能侧面影响网监在伊甸城的地位，让他们的执法范围和权利变得更大。 约翰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神经病！” “呵呵，现在知道你命有多大了吗？” 欧洛丝却是冷笑两声。“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说实话，你身上的秘密我开始好奇了，所以也做了一点内部调查。” 她在显示器上调出个档案。 “你想知道上次运输事故的真相吗？” ------------ 106：白银港口 欧洛丝人走上中间人道路后不久，就认定了一条行业内的准则——赛博朋克时代下不存在秘密，无非是渠道、成本、时效和代价不同。 从她斥资研发的实验型伊格德拉修义体，竟然跟约翰的身体完美适配开始…… 欧洛丝便开始对他好奇。 于是动用了伊甸城的资源去调查约翰在铁邦物流的最后一次事故。 邝鑫能拿到运输报告只是官方修饰版。 包括新闻无人机拍摄的善后视频，严格来说也不算第一手资料，甚至有被篡改掩饰的可能性。 欧洛丝调查得更深入具体。 “这么大的运输订单，A级押运配置，怎么可能真做到毫无痕迹？” 欧洛丝义眼闪烁。 墙壁上是投影画面变成数据后台。 一连串的账号密码迅速掠过。 荧幕底光照射在两人脸上。 画面展开一连串的纸质文件，应该是商业间谍通过内部渠道扫描下来的。 “订单签收者是血清，发货方是一处盖亚细胞的秘密实验室，距离伊甸城三百多公里，而且已经被烧成灰了。” 欧洛丝插着胳膊审视着调查结果。 她轻微点头。 刚查到的时候还挺意外的，也没想到约翰身上惹的麻烦这么大。 “你知道有趣的是什么吗？” 盖亚细胞不知道这家实验室的存在，从研发立项到资金来源都查不清楚。 授权代码是前几任的CEO。 骨灰估计都找不到了。 铁邦物流那边也没有任何信息。 车队穿过边境之墙的时候伊甸城分公司才收到任务信号，而那个时候，包括约翰在内的几十号人已经按照“标准流程”接收货物返程了。 两家公司都在自查内鬼。 “这是个幽灵订单？” 约翰从邝鑫那里了解过，整个事故现场的调查情况都被列为机密——甚至除了自己外，其他幸存者全都联系不上了。 欧洛丝则提醒他。 “你是老员工，铁邦物流的标准作业流程，是不是会留下很多证据？” 根据公司制度： 从运输梯队到战斗小组，每个人，每個设备都会配备监控器。 “你能调用内部数据吗？” “尝试过，全都毁掉了，现场使用过电磁脉冲炸弹，残骸和回收设备也全都失窃……铁邦物流的现任CEO已经惊动，欧洲本部那边准备派人到伊甸城来彻查此事。” 欧洛丝如实回答，露出微笑，似乎对公司灯下黑行为非常感兴趣。 “法克！线索又他妈断了！” 约翰对着空气挥拳。 “有吗？” 欧洛丝示意他看屏幕。 画面切换到伊甸城卫星图。 俯瞰视角下，标注出了事故发生地点和边境之墙的距离，随后镜头聚焦到海岸线上。 “这个位置叫白银港口。” 伊甸城最主要的货运吞吐港在西北方向上，白银港口则位于填海造陆末端。 它周边没有任何基建设施和生活配套。 属于是待开发地段。 “铁邦物流的视频是双线传输，只要在信号范围内就会自动备份到公司服务器，现场EMP爆炸前的视频还有希望查到。” “主服务器在白银港口？” 约翰反问道。 欧洛丝笑出声。 “怎么可能呢。” 事发地点很微妙。 没有完全纳入伊甸城局域网，视频没有同步到城市中心的公司总部。 轨道服务器每周传输一次，所以也没有保留具体的数据。 但白银港口有一个废弃服务器，或许在事发当时接收到了视频传输信号。 白银港口如今是荒凉的。 当年却是公司战争和独立战争重度交火区，也是因为辐射残留和水土污染等原因才被废弃至今。 “圈起来的水域是后来塌陷下去……” 城市规划初期曾将这里定为主港口。 铁邦物流斥巨资在这里建了个备用服务器，后来在战争期间被炸毁，路面设施变成废墟，全都随着滑坡坍塌一起埋到水湾里了。 “我调查铁邦物流的时候，通过后台检测发现这几十年来数据信号并没断，只是长期没有更新和维护过了。” 欧洛丝双手插过短发，用手臂组成U形枕，做出放松状态下的思考姿势。 卫星地图标注出具体坐标。 约翰却大为震惊。 “这些铁疙瘩沉在水底下竟然还能用吗？” “铁邦物流建设初可是花了天文数字，海底电缆和各种保护拉满，建筑都是防导弹级的……” “那怎么还毁了？” “因为战争使用了比导弹更过分的东西，两英里内的土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塌陷。” “东西还好，为啥不重启？” “成本实在太高了，清理污染，挖遗迹，就算重建一片区域也不会变成贸易港，企业就任其自生自灭，哪天服务器熄灯了也无所谓。” 欧洛丝的表情变得更加精彩。 “你动手术期间，我尝试着去调查这里，想看看有没有水下潜入的可能性，如果服务器还在正常工作的话，商业机密应该都被取走了，但你这种小型事故的录像带应该还是在的。” 她挥动手掌，体感指令执行，又重新解密了一份压缩文件在屏幕上展开。 清晰的彩色照片依次跳出。 废墟遍地的白银港口竟然有完整的道路，而且在钢铁残骸之间设置了值班岗哨。 占据此地的家伙全是放逐者。 “你猜我发现了谁？铁足·昆布，柏拉图高赏金通缉犯哦。” “吗的，老熟人啊。” 约翰下意识皱起眉，他几次跟着大马士革营地做任务，把放逐者的梁子结死了。 难怪找不到这畜生。 哪个脑子正常的家伙会想着躲到一个核残留超标的废弃港口里去？ 很多事情也解释通了。 铁邦物流服务器的配套设施，刚好能够让他连接城市局域网，用来远程监管昆布的生意。 全都连上了。 欧洛丝的情报共享完毕。 她展示了情报手腕，便开始梳理后续计划。 这活单靠约翰硬闯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是潜行盗窃，只是把运输事故的数据弄出来又过于浪费了，很容易打草惊蛇，让铁足·昆布这么大的猎物跑掉。 城里想要他信息、索取狗命的人很多。 欧洛丝又展现了专业性，给约翰制定了一个合作共赢的计划。 首先得跟大马士革营地合作。 借助流浪者和放逐者之间的恩怨，动用南多的力量围剿昆布的老巢。 作为报酬： 大马士革营地拥有搜刮权，继承战利品，然后转卖给柏拉图。 “为什么不留下来？” “南多又不是鲨币，他要在伊甸城发展，不会让自己成为下一个铁足·昆布的，把该吐出来的东西换成其他资源，对企业和营地都好……” 欧洛丝撇撇嘴。 “你不是做领袖的料，不懂正常，南多最厉害的地方不是战斗力，以后注意观察，能学一点对你跨越阶层有帮助。” 既然是合作，中间人绝对不亏。 欧洛丝不仅要筛选战利品，还得拷贝服务器里面的资料，甚至还要求活捉铁足·昆布，让她拿去跟柏拉图谈判。 “伱觉得凭借一个放逐者头目，真能轻松攻破柏拉图仓库吗？还顺利搞走了这么多资源，从实验芯片到重型装甲……” 欧洛丝给约翰透底。 这里面有公司内部、外部的明争暗斗，保留昆布的性命能获取更多利益。 这部分跟约翰没关系。 但他听得直皱眉。 “你让我想起了领带夹。”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欠我债，亲爱的，没报酬你也得跑，别忘记了，这趟活是要搞清楚你在铁邦物流的事故真相。” 约翰彻底没话说了。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大马士革营地谈判。（未达成）】 主线任务进度跳转。 约翰接下它以来经历了不少破事，总算是看到解决问题的希望了。 他换了件便装准备出门。 临走前回头看向欧洛丝所在的位置。 对方抬起眼皮，露出有话就说的表情。 约翰释然地长吁一口气。 “总觉得幸好是你，暴露黑光也没关系，换成别人大概率不会救我，甚至有可能会把我的情况弄得更糟糕。” “利益最大化是中间人的本领，我只是在你身上做了大笔投资，所以不希望它失败。” “行吧，还是得谢谢你。” 约翰用虹膜刷开大平层的金属门离开了。 欧洛丝翘起腿，刚准备端起咖啡，突然眯起眼睛想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她？ 欧洛丝起身来到窗前拉开帘子，望向浸泡在灰蒙天色下的玻璃幕墙。 建筑划分出各种层次，通过浮空轨道和其他天桥将相融的部分连接起来。 看似胡乱编制的网络其实有核心路径。 领带夹帮约翰调查情报。 欧洛丝得到信息来伊甸城。 她原本设计出来给装甲比蒙替换的植入体。 接管领带夹的资源。 …… 各种繁乱的线索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推动。 欧洛丝琢磨片刻，顺着约翰刚才无心的话重新推导了一遍。 如果不是她，而是领带夹。 估计在查到问题时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约翰卖给柏拉图或者铁邦物流。 当时的情况下…… 哪怕网络监察不动手，也有其他势力想要干掉约翰。 死亡几乎是注定的。 她莫名其妙陷进来了，甚至给约翰兜底。 欧洛丝眯起眼睛，许久没有出现的危机感开始在这位传奇中间人心里滋生。 【伊甸城-绕城路边缘】 约翰回了趟丹妮街公寓，取走了包括动能步枪在内的剩余武器。 还有几乎储满的弹夹。 他在脱轨列车上丢了把智能步枪，以及…… “哦，法克，伏特加左轮。” 约翰捶在方向盘上。“塔利亚知道的话，肯定会宰了我的。” 窗外景色已经变成了荒凉的郊外。 加粗防爆轮胎碾过沙石公路有种莫名安心感，装甲车和跑车在驾驶体验上确实区别极大。 约翰也趁着道路宁静整理思绪。 黑光恢复正常。 他需要把载具和房间系统重新刷一遍，纳入亚特兰大虚网。 坠落的机长得去搜寻和修复。 没有这一趟趟的运输机，难不成还得定期往郊外的垃圾填埋场跑吗？ 网监悬在头顶，容易出现漏洞。 黑蜘蛛启动应急程序后处于[设备报错]状态，也没听到欧洛丝说现场有什么机器。 这次全靠这东西保命，得找回来，再重新调试一下两台设备的状态。 杂乱事情很多。 约翰也分得清主次，把这趟任务结束掉，才有心情和时间整理生活。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营地里面火药味十足。 岗哨和隔离桩往外延伸了几公里，每个哨兵手里都是满弹夹的真家伙。 艾隆娜主动接待了约翰。 营地成员都对他表示了关心，还以为他是过来把伊桑伯格RCH给开回去的呢。 约翰提前给南多发过消息。 他急匆匆地从荒原里赶回来，立马就拉着剩下还能拿主意的人开会。 事情比想象中要顺利。 约翰本以为这是个惊天大消息。 毕竟柏拉图都暂时没有查出来的通缉犯，竟然就这样暴露在大家面前，甚至精确到连卫星图片、坐标地形图都有。 这趟活营地能不能打？ 后续该试探和踩点吗？ 营地目前的伤亡状况，物资储备，能不能支撑起跟放逐者他们决战？ 约翰甚至主动提出来： “我们可以把消息放出去，搞合作，想吃口悬赏的雇佣兵和公司多了去，多找几个人搭伙，就能少搭几条人命……” 他觉得这事情还是挺棘手的。 南多却表现得非常冷静。 他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简单盘点过营地里的状况和资源，就拉出地图开始布置战术。 他似乎对此非常自信，就好像在脑海里预感过这一天的到来，并且演算了无数次。 南多拒绝跟其他势力合作。 “我只信任那位提供消息的中间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我了解你，约翰，看你身上这副新家伙……估计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我？” “哪有那么矫情，约翰，我是在审时度势，那位女士能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又把公司利益都分配得清清楚楚，肯定有拿下昆布的信心。” 南多简单布置几个任务，让帐篷里的人数减少到一定程度才继续说道。 这次任务或许也是大马士革营地的机会。 不仅能够解决跟放逐者之间的血仇，还会获得空前庞大的资源。 他们甚至能壮大家族： 借着机会在伊甸城谋求更多机会，让整个部落都跃上新台阶，到时候城市周边的业务将再也不会受到限制。 放逐者跟流浪者之间的平衡彻底倾覆。 南多慷慨激昂地描述着一幅蓝图。 约翰却敏锐地注意到了塔利亚的表情，尤其是在提到伊甸城定居，扩大势力范围的时候，这姑娘露出了非常不屑的眼神，最后咬着嘴巴离开了旁听的席位…… ------------ 107：伊格德拉修 橘黄色阳光烘烤着沙石。 风卷进喉咙里比生吞刀片还难受。 塔利亚靠在帐篷阴影下皱眉望向前方——自己那辆性能极佳的野地猛兽刚换过发动机，却很久没有跑跨城路线了。 “满杯配送。” 约翰单手提起两瓶冰镇啤酒。 塔利亚接过，相碰，灌进喉咙。 她其实喜欢度数更高的，只是没时间去采购，偏头盯着约翰手掌上的金属纹路问道。 “新植入体看起来挺牛逼嘛，你终于要成为伊甸城的大人物了吗？” “呵呵。” 约翰苦笑两声，坐上金属桌子。“你想听实话还是逗乐子？” 塔利亚用瓶子滚了滚脸。 “掏心窝子？想跟我滚床单可以直说。” 约翰默默比出中指。 塔利亚释怀发笑，重新变得开朗。 “不逗你了，聊聊看。” “我刚混街头那会，觉得佣兵挣钱、自在，很快就能过上舒服日子。” 约翰把胳膊搭在翘起的膝盖上，松垮垮地捏着玻璃瓶望向远方沙地。 “结果走到哪儿都他妈是算计、阴谋、陷阱……谁都要跟你权衡利弊，快乐和自由倒是越来越少了。” “哈哈哈，你是对的，约翰。感谢老天爷，竟然还有个脑袋正常的。” 塔利亚对瓶吹到底。 约翰趁热打铁地说道。 “我把伏特加弄丢了。” “真没意思。” 塔利亚露出鄙夷的眼神，扫了眼他的枪套，愣了几秒后笑容渐渐垮掉。 “桑麻热碧池……” 她准备用啤酒瓶敲爆约翰的头，突然两个人都看向营地大门的方向。 一排商务车在风沙中挺进。 【载具：路易道格-沉思者】 黑色耐磨哑光车漆。 满配高强度装甲，带电磁干扰器，五辆车组成梯队透着一股奢华精致的味道。 房车内外的流浪者们纷纷看过来。 就连向来稳重的那些人，都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摘掉牛仔帽扇风，或者把机械臂撑在膝盖上，随便踩着点什么东西跟旁人议论。 岗哨没有报警就说明是受邀车辆。 身穿黑客散热服的欧洛丝离开电动车门。 她套了件连帽衫，两搓短发露出来。 跟着来保镖都身穿统一的西裤裤衬衫，沉默地将各种武器装备往帐篷里提。 “这妞好拽。” 塔利亚眯起眼睛，努了努嘴巴。“看看她，精致得像钛钢窄弹夹，我感觉自己快要弯了。” 她用流浪者的方式大肆赞赏。 营地其他成员则是心思各异，似乎都很提防这种公司做派的陌生人。 欧洛丝在簇拥下走过，顺势摘掉眼镜晃了晃，示意约翰跟着过来一起。 “她谈利益，不谈感情的。” 约翰由衷地提醒了塔利亚一句。 欧洛丝应该跟南多联系过，走进帐篷里的时候该在的成员都没有缺席。 她作为合作方，也是本次行动的最大受益者，要从各个方面提供支援。 欧洛丝带来了更详细的图纸。 包括白银港口地形分布和内部结构的分析，红外扫描下能侦测到的移动设备点位…… 她比艾隆娜矮半个头，但开口布置的气势是要跟南多平起平坐的。 营地成员都意识到欧洛丝不好惹。 南多面露无奈，撑起桌面皱眉摇头道。 “你该早点拿出来的……我们得根据这份情报重新调整人员比例和战斗计划。跟放逐者团伙决战可不是闹着玩，准备不够充分是要吃苦头的。” “时机刚刚好，太早拿出来容易泄露。” “真是熟悉的中间人做派，你们永远不用担心被人背叛，因为你们从未信任过其他人，这里是营地，家族跟公司不是一回事。” “真的吗？那75年黑帮战争是怎么回事？大马士革营地是怎么组建起来的？” 欧洛丝举了個例子反驳他，似乎想在合作期间占据强势主动的一方。 南多听得挑起眉毛，笑着跟旁边人确认眼神，再齐刷刷的转过来盯着她。 “伱门路还挺广啊。” 约翰侧头去问塔利亚——他们这是指什么，南多以前被人背叛过吗？ “很老的故事了…” 塔利亚叹口气撩起外套撑在肉上。 啪。 艾隆娜拿起一包东西丢到他俩面前，身后还有其他营地成员提着大箱子将各种装备分发下去。 【药剂：辐康宁针剂[泵形]】 【制造商：隆笙制药集团】 这批货是通过邝鑫的渠道调配的，时间太赶，能准备数量有限，没有二次装备的冗余。 所以战斗必须在十二个小时内结束，否则抵抗药和隔离措施都会失效，会造成超时暴露在核辐射区域的不可逆后果。 【队内通讯邀请/确认】 夜晚气温开始骤降。 约翰照例跟艾隆娜坐同一辆车。 他更换了军工企业的战术装备，调整好特种防弹背心和靴子。 有种街头小子变身公司狗的感觉。 约翰走出帐篷寻找自己的座驾。 欧洛丝呆在一辆商务车后排冲他招手，凑近了就看见她脚边摆放着个箱子。 “临时给你借的新家伙，这场仗很重要，你手里那把戎锯步枪是有点不够看的。” 约翰准备掀开箱子，却被欧洛丝制止，说回到车上再拿出来会更安全些。 中间人和流浪者都不太信任彼此。 约翰植入了欧洛丝的新产品，作为回报，提供战斗测试数据也是提前说好的。 “这把新智能武器上面有传感器，连接授权后就能通过后台就能捕捉到实时战斗信息。” 约翰表示了解。 他探头进去的时候晃眼注意到欧洛丝身后还有个巨大的阴影。 义眼启动夜视模式重新聚焦，便看到了装甲比蒙那张硬朗且压迫感十足的脸。 他赤裸上身。 几条加粗的黑色裂纹覆盖在皮肤表面，脸颊两侧也有散热纹路，左臂连接着几个输液管。 比蒙没有任何反应，义眼也在不断闪烁，似乎陷入了某种沉睡状态。 “他要参加这次战斗吗？” “不会，只是护送。” 欧洛丝说她不会直接下场，只是在语音里通过无人机提供远程协助。 营地有自己的黑客。 有些人从大马士革成立开始跟随到现在，比欧洛丝厉害的角色也有。 约翰拎走武器箱没反驳。 黑客只是她傍身的手段而不是最大的优势。 营地召集了所有能打的力量。 所有外派任务全部暂停，人员返程集合，此时已经整顿分配完毕，无论是规模还是火力配比都比上次强闯拆车厂壮观得多。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白银港口。（未达成）】 五十多辆满配装甲车从营地方向出发，浩浩荡荡的气势堪比一群发起迁徙的野牛，朝着海边方向疾驰远去。 引擎轰鸣令人血脉沸腾。 约翰握着方向盘，时不时观察左右车辆——全都经过了不同程度的改装，粗犷的野地外壳下是坚固可靠的护甲和强大动力。 “你们在拆车场赚爽了吧。” “嗯。” 艾隆娜答道。 启程五六公里以来第一次交谈结束了。 窗外没有特别明朗的月亮，夜空和沙地间充盈着若有若无的光，打开车窗，凉意混杂着沙尘便一股脑地钻进来。 车队像是行驶在灰蓝色海洋里。 地平线上逐渐凸起一个棱角分明的阴影，那里就是被炸成废墟的白银港口了。 队内通讯里传来南多的命令。 随后大家纷纷掏出药物注射进体内。 抗辐射药物不像是战斗增幅剂和带肾上腺素的应急药物，精神刺激没那么明显，甚至有种注射了生理盐水的平淡感。 滴滴滴。 挂在后视镜上的微型探测仪报警。 他们已经正式进入污染范围。 艾隆娜连着注射了好几种东西，其中就包括神经稳定剂，是专门用来减少斯安威斯坦副作用的。 【根据路线前往。（未达成）】 队内频道是欧洛丝组建的。 她切换了沟通模式，保留了信息共享，同时将语音分割成大大小小几十个频道，充当了临时接线员的角色。 约翰跟避风港干过活。 有种熟悉的专业味道。 车队洪流在指挥下分成两组。 【欧洛丝：频道调试，没有接进来的提醒我，同时注意收听和转述，内容不会重复，十秒后开始做任务播报。】 大部分装甲车都停靠在路边。 各种阵地装备被搬出来，甚至还有上次在拆车场看见过的炮台和公司武器。 营地成员跟战地工兵一样各司其职。 约翰和南多他们原本缀在后面，现在倒是直接从路中间穿了过去。 并且车辆前脚刚走，防撞钉刺和地雷后脚就搬出来跟上了。 【播报开始。】 【白银港口大部分都是不可通行的废墟旧址，由外到内大致分为哨岗区，运输区，集装箱区，地下服务器区。】 【它是秘密巢穴，辐射量也高，所以能够驻扎的放逐者成员反而比较少，根据红外扫描和生命探测雷达的反馈，大部分都集中哨岗区。】 【运输区以自动炮台为主，平时是车辆进出的主要通路。】 【集装箱区囤放着大量物资，没有信息，大概率是最危险的，得随机应变了。】 欧洛丝简单汇报情况。 南多接管频道开始做战斗指挥。 车队分流开始放逐者们就接到信号了，此时荒原上有无数支小队在回防大本营，而刚才布置下的阵地就是用来阻击援军的。 进攻小队要用最快的速度活捉铁足·昆布。 所有人都连接着语音频道。 南多介绍进攻细节的时候，欧洛丝就切换过去给镇守的车队介绍情况，实时汇报有多少数量、从什么方向袭击、大概装备了哪些火力。 他们说话的过程中…… 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内置程序看见地图信息，附带全程说明的清晰明了。 欧洛丝展现出了情报商的另一种形态。 “实操型政客真可怕。” 约翰感慨道。 他话音未落，视野边缘就捕捉到十几个红色小方块掠过车顶，冲向前方庞大的废墟群。 【设备：群峰无人机[子集012]】 【制造商：以撒军工】 它们将成为战场电子眼，提供实时情报，提高夜间作战的优势。 频道里开始讨论。 这些新家伙都是欧洛丝带来的，她通过情报和利益交换玩出了军火商的气势。 不仅如此。 白银港口的战斗肯定会惊动ECPD和公司，如果被人捡便宜或者捣乱就糟心了，所以各方面都有打点和安排。 约翰听得清楚。 “高风险高收益啊，真会玩。” “语音不要闲聊。” “准备点灯了。” 频道里传来简短的对话。 两辆带拖挂的运输卡车升起箱体，朝着天空射出了密集的照明弹。 苍白流星划破昏沉的黑夜，照亮了造型各异的装甲车顶，随后在空中迅速分裂，变成几十个持续燃烧并缓缓坠落的亮光。 地面上的影子变得斑驳扭曲起来。 约翰踩死油门设置好定速驾驶，随后抄起旁边的武器和艾隆娜确认视线。 “走。” 他们各自推开车门翻滚跳出去。 轰鸣的装甲车冲进了城市废墟，斑驳泛黄的站台和被野草黄沙覆盖的红白线条似乎都还在展示着战争前的和平。 装甲车快速地冲过障碍物发生爆炸。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旁边无数个半陷入地面的空车框架，还有涂满了涂鸦、坍圮破旧，暴露出钢筋核心和扭曲废铁的围墙。 约翰耳膜微微涨起。 艾隆娜已经掠过滚滚浓烟，端起步枪出现在高处的钢铁架子上。 子弹和呐喊声在嗡嗡燃烧的噼啪里交织。 火花四溅，擦碰不断。 艾隆娜端着枪在建筑残骸间飞奔，而放逐者的尸体甚至才刚刚被照亮，就依次倒在了她行进的路上，只有距离足够远，威胁性较小的目标，才能缩回去稍微苟延残喘片刻。 约翰端起新步枪翻过障碍物。 他感觉面前昏暗的战场就像是被巨石彻底惊动了的水池，敌人顶着红色数据流的框架在不断蠕动，同时朝自己所在的位置射击。 约翰立刻身中数枪，却没有放在眼里。 军用防弹衣加上皮下护甲可以无视大部分街头子弹的射击，只要在危险叠加到一定程度前将对方彻底干掉就行了。 砰砰砰。 他端起枪，缓步前行，用标准的步兵协同射击的姿势进行战场清点。 孤身一人却站稳了登陆地带。 这把漆黑的重型步枪比以往使用过的任何一把都要厚重沉稳，如果换做半个月前的合金骨架估计会被震得肌肉脱力。 动能枪械的后坐力是能拆骨头的。 约翰的新植入体却是稳稳接住，甚至由于目标数量一次出现得太多还扣死了扳机。 枪口前端出现了一截飘动的橙红色火焰。 它悬浮在枪口稍远的位置，如同火箭发射时，笔直喷吐的流光。 ------------ 108：战争 银灰色流星稀疏落下。 白银港口的建筑都是战后废墟，稍微完整些的路面和残骸都和以某种诡异的角度发生了倾斜。 照明弹射出的光亮闪烁不定。 镇守岗哨区的放逐者喽啰改造程度都比较深，脸颊覆盖着裂纹状散热器，或者干脆用猩红流光的目镜替代眼球和鼻梁…… 阴森诡异的氛围，再加上辐射导致眩晕，斑驳凌乱的阴影在脚下歪歪扭扭。 约翰有种做梦的疏离感。 子弹时不时凿在身体上，钝痛和威胁让肾上腺素飙升，视网膜捕捉到更多轮廓，全都用红色数据流标注出来。 砰，砰！ 约翰越过废弃车辆射空弹夹，依靠在引擎盖旁边放松神经，让传感器自动读取换弹动作。 BIU，滋。 期间不断有子弹擦过。 【皮下护甲：91%】 约翰的防弹衣上已经有多处焦黑，侧头摸弹夹的时候突然感觉左眼有些胀痛，便下意识伸手推动掩体做出闪避。 唰—— 一柄螳螂刀划过脸颊，鼻梁附近传来毛骨悚然的锐痛。 放逐者翻滚落地。 他露出一排机械脊椎，后背肌肉干瘪，两条手臂都被改造成了近战刀刃。 那家伙咬牙切齿地提刀转身。 砰。 脸上直接挨了一枪托。 约翰这套合金骨架灵敏度和强度极高，只要义眼捕捉和神经反射够快，肌肉就能跟上。 他顺着芯片动作反击，没想到金属枪体直接陷入对方脸颊，砸碎了护目镜，深深陷入头部组织和电子零件当中。 一股机械麻痹的僵直传遍放逐者全身。 约翰拔出湿漉漉的步枪，露出作呕的表情，又立刻侧身扣动扳机。 重型爆裂弹在对方肩胛骨炸开。 银白色电火花如同蛛网闪耀，尸体倒下后又是一发子弹击穿背后的敌人，正中脑袋，在狭窄的地形里放了个粘稠的烟花。 约翰端枪推进，主动出击。 他身后传来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却是南多率领大部队开始抢夺据点。 约翰和艾隆娜都是突进组。 他们要在阵线安全后立刻前压，给后面的人腾出更多空间，把威胁性较低的目标留给队友，自己专门挑硬骨头来啃。 南多原本要站约翰的位置。 他经常穿重甲抗伤害，总不希望让营地外的人给自己承担风险。 但欧洛丝告诉约翰可以激进些，原话是： 伊格德拉修远没有到极限，核心数据出来后可以搭配斯安威斯坦之类的义体，目前阶段给艾隆娜做助攻手毫无压力。 约翰如实照做了。 南多在翻过铁架围墙的时候就骂过。 别太激进，你干什么，又想送命么，难怪艾隆娜选择你当司机…… 之类的。 枪战爆发后就没有太多杂音了。 密集弹幕在身后形成支撑，南多率领突进主力给突进组减缓压力。 约翰也能抽出空隙做调整。 他感觉肌肉变得温暖，就像热身结束，有种性能增强的舒爽感。 轰隆隆—— RPG炸开了更多缺口。 橘黄发红的火焰翻滚着卷向天空，浓郁的黑烟裹挟热浪卷过砂石。 约翰躲进墙壁皱眉闭气扛过一阵焦臭。 叮铃哐啷的金属碎屑落在脚边，眼角不断扫过这把枪的配置信息。 视野角落还有模式切换。 【武器：以撒-铁律执行[实验型]】 【模组：定点穿透，弹道收束】 欧洛丝有渠道从欧洲走私高级武器，上次一炮轰穿保镖机器人的智能大狙也是。 估计贵得离谱吧。 伊格德拉修有内置芯片，里面有套全地形战斗分析程序，需要联网使用，但黑光覆盖后断开了所有远程连接，只保留了部分本地资源。 【模式切换/建议。】 它通过传感器检测到了铁律执行，又通过战场分析软件提供了更优质的打法。 爆炸逐渐平息。 那些躲藏在掩体后的放逐者要抬头了。 约翰确认接受，率先迈出脚步，端枪的时发现刚换上的三十发弹夹数量骤减。 【△15/60】 恶鬼涂鸦的泛黄广告牌后探出脑袋。 约翰义眼捕捉到红色轮廓，下意识开枪，随后手臂传来明显震动。 铁律执行似乎颤抖了一下。 约翰明显感觉到划破空气的流光更粗，两发子弹几乎在眨眼间同时射向目标。 第一发凿进掩体。 第二发破洞而出。 血泊从半遮蔽的掩体后炸开。 放逐者已经死亡倒地，临死前还扣动扳机，枪火闪耀了足足两秒，透露着某种不甘心。 约翰身体还在移动射击。 他脚步变得缓慢，击杀效率却很恐怖，子弹不断穿透墙壁和各种障碍物，尤其是钢板爆开时特有的金属回响，却是令人血脉鼓动…… 约翰的呼吸变得急促。 倒不是因为杀戮变得疯狂，而是强大后坐力下连续射击让他有些吃不消。 实际上： 以撒军工这款实验型步枪，原本是要给铁疙瘩机器人或者配置外骨骼的部队使用，伊格德拉修够硬，减震效果好，才能在如此恐怖的模式下持续战斗。 艾隆娜半身都是血。 她那件散热外套由于超频使用义体被烧穿，再加上跟放逐者连续作战，都没有时间配置，只有镂空的运动型灰色背心。 脊椎在苍白光照下带出流动的浅蓝。 斯安威斯坦在障碍物间闪耀，同样是时停系列的近战义体，却能够压着暴徒们杀，甚至专程准备了一把单分子直刀。 她在废墟里等待义体冷却。 那些缀在后面的疯子咒骂嘶吼，荧光色纹身搭配红色义眼，如同丧尸围城般顺着铁架子扑向她所在的方向。 艾隆娜甩下枪袋，顺势掏出大狙转身，主动从掩体后面闪出来居高临下地一发瞬瞄。 白光洞穿一条机械胳膊。 螳螂刀跌落几次，倒插进地面。 断掉手臂的放逐者失衡跪倒，身后那个倒霉的家伙却是胸口硬挨，缓冲后的子弹没有击穿，只是让义体爆出了密集电弧。 他哀嚎着翻滚下来。 砰—— 子弹的回声在空中飘荡。 艾隆娜使用的动能大狙是定制款，光是回响就有种震慑心灵的压迫力。 约翰忍不住侧头观察。 艾隆娜连发数枪，节奏平稳，目标明确——谁冲在最前面，谁就要被爆头，调整状态后精准度变得越来越高。 她清空弹夹，义体冷却完毕，直接闪身消失主动迎了进去。 金属摩擦和肢解声不绝于耳。 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约翰跨过了它们。 他举枪试探前行，不断有湿漉漉的东西滴落，在距离地面一段距离时炸散。 砰，砰。 铁律执行的枪管微微泛黄。 约翰面前不断有烟尘炸开，而在障碍物后面总会同时扩散出一抔血雾。 如同在红色小雨中踱步。 爆炸变得更加密集，黄色流光从四面八方组成弹幕网络覆盖了正面战场。 噗嗤！ “法克！” 约翰发出咒骂声，步枪在手里炸膛，弹片甚至崩到了胸口附近。 铁律执行从中间熔断。 火苗自弹仓正上方熊熊燃烧。 “枪坏了。” 【欧洛丝：我看看后台数据，该死，你用那个模式时间太久了，这玩意是我借来的！】 “法克，姑娘，它坏得不是时候！” 约翰遭受了猛烈的报复，只能用双臂护头狼狈地向外逃窜。 【赔偿倒是小问题，以撒军工那帮畜生会想要完整的战斗数据，会暴露新义体……算了，回头再聊吧，你别挂了。】 “……该死！” 约翰对着静默的通讯咒骂。 他非常讨厌中间人骨子里的理性和冷漠，仿佛战场中央的活人就是一堆耗材。 放逐者枪手们全都压了下来。 约翰希冀着在尸体里寻到一把武器自保，却突然有把柏拉图智能步枪落在近前。 他弯腰去捡，障碍物后面冒出半个头。 那個放逐者刚立起来就被打爆，紧接着又有两发子弹从头顶掠过。 艾隆娜占住了一节废弃的信号塔。 她踢了把枪给约翰，就开始用狙击压制。 哒哒哒哒—— 更加密集的子弹从约翰身旁擦过。 南多足足胖了两圈，身穿防爆步兵级别的外骨骼重甲前进。 手里提了把加特林。 密集的子弹雨用数量摧毁了半截墙壁，就连里面生锈的钢筋都被打断。 砂石爆开。 约翰看见了一堆冲上来的放逐者被撕碎。 【欧洛丝：目前干得不错，哨岗区稳住了，运输区的自动炮台已经标记，暂缓前进，我刚才通过移动信号源找到点好东西……】 约翰稍微松了口气。 南多像是杀神一样站在马路中间。 营地枪手们护送着一台带有天线的小车缓缓开到战场中央。 放逐者被打得抱头鼠窜。 他们无暇顾及，只有装载了斯安威斯坦和远程枪械的家伙在试图袭扰。 约翰趁机喘息休整。 他注射了新药剂，回顾战斗，就感觉比拆车厂那趟活顺利许多，还有个细节，就是没有遇到过任何一次黑客袭击。 约翰切换义眼模式检测数据传输。 “法……这……” 他眼前的天空变成了绿色，无数台无人机组成网络节点。 那辆带天线的小车就是信号源。 约翰搞不懂黑客辅助装置，但由于启动了黑客模式被捕捉到，自动更换了音频，听见好几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互相播报复杂的数据。 营地黑客在欧洛丝铺垫的网络上乱杀，赛博空间里血流成河，ICE固件不够强的自动武器全部被他们接管。 放逐者那边的疯子也都变成了烤脑花。 【用户检测/踢出】 约翰凭借高级义眼瞥见了网络一角。 他没有停留几秒，就被发现的黑客踹出，欧洛丝甚至给他发送了“别碍事”的短信。 【停止前进。】 南多在进攻组全员的频道里发送信息。 他们同时听见了焰火升空的声音。 咻咻咻——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白银港口深处： 散落着照明弹的建筑残骸闪动着飘摇的光源，而在苍白色帷幕中，有一道极粗的橘黄色尾焰笔直地射向云端。 火箭升空。 约翰脑子里第一念头就是这个。 但明显规模没有那么夸张。 他义眼反复聚焦放大到极限，才在目标脱离范围前捕捉到一点信息。 【导弹：柏拉图洲际链[军版]】 竟然是战争武器！ 【欧洛丝：从赛博空间的角度来说，我们甚至跨越了街道，抵达集装箱区，这里面竟然有一发企业战争时期的装备。】 “法克，给这群疯子拿着？” “真不怕挑起战争是吧。” “它要射到哪去？可别把我们的人，或者码头上面的货给清空了。” 【等着看就行了。】 【柏拉图那边有人联系我，希望现场将这玩意使用掉，毕竟根据伊甸城法律，实验仓库里藏匿军用高危害武器是很严重的问题。】 “他妈的，仓库里危险玩意还少么，铁足·昆布凭借那些装备不知道搞死多少人了！” …… 频道里还在交谈着。 战场上的枪声已经很少了，似乎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颗“烟花”上。 它在万众瞩目中爆炸，散落成几十个更加明亮的光点下坠，然后用极快的速度锁定目标，飞向了这座废弃城市的各处。 随后密集的爆炸响起。 白银港口仿佛回到了战争时期。 热浪组成海啸般的墙壁，高高的烟尘从远处弥漫过来将尸体和弹壳覆盖…… 大马士革营地的成员们驻足沉默。 约翰也抱着枪不想说话。 公司战争当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比这更恐怖的杀器在世界上引爆。 流浪者是被企业夺去家园的人。 他们在漫天沙尘中，似乎想起了，那种被碾压到难以喘息的痛苦。 【扫描到的固定炮台已经清除。】 【黑客们能做的事情到此为止了，辐射和信号干扰对我们负担很大，有两位已经过载下线，其他人也会轮流登出休息。】 【继续前进吧。】 欧洛丝在频道里如是说道。 南多已经接管现场，随后那台重甲发出沉稳有力的脚步，最先朝着燃烧的道路进发，身后的流浪者们陆续从失神中缓过劲来，也跟上脚步。 约翰拿起步枪追过去。 艾隆娜在语音频道里交流——她准备前往制高点使用狙击枪，肩负起精准射手的位置。 约翰还在跟她回话。 突然被一阵骚乱和尖叫打断。 最前方发生了坍塌和爆炸。 南多所在的位置升腾起火焰，整条马路表面的水泥被拔起来，就像是撕开的血痂，而那些走得靠前的营地成员化作了残骸…… 约翰眯起眼睛，腮帮子被狂风吹皱。 肉糜贴在了他脸上。 ------------ 109：大鬼 夜幕带来的安静被摧毁了。 爆炸回荡让约翰的耳朵失聪。 他口鼻都被烟尘灌满，下意识逃命，却在回头张望时看见——南多在残骸中昂起脖子挣扎。 【营救南多。（可选）】 约翰还没有看清任务文字的时候就已经转身冲向了那团炽热的浓烟当中。 流浪者营地成员遭受重创。 进攻组都是核心成员，在荒原见过大场面，没有被爆炸波及的人都在试图营救南多。 烟尘浓得令人窒息。 约翰跑过隆起融化的地面，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鬼东西发出的攻击，不断挥手拨开烟雾，手腕撞到了南多的重甲外壳。 他心脏猛跳，说不准是惊喜还是害怕，下意识就想将对方撑起来。 “啊——该死，不！” 南多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那套重甲头盔已经完全破裂，整个脑袋都是焦黑色时不时有血淌出来。 约翰弃枪弯腰，双手插进南多腋下。 他试图拖拽到温度更低的地方，却半只脚踩进刚才爆破掀起的凹槽里。 凌乱的动作驱散了部分烟尘。 约翰便看见： 南多右手肘部断开，重甲被激光烧穿，外骨骼辅助器连同右脚全废，高温攻击灼伤了接触面，暴露出略微发暗的血痂…… “法克，法！啊！” 约翰咬牙切齿发力，重新调整角度把南多从负重里解脱出来。 他们正准备往后撤离…… 轰隆隆—— 地面发出剧烈震动。 约翰将南多横扛在肩膀上直接失重跪倒。 那感觉就像一台重型战车贴脸空投，本就皲裂的地面凹出弧形坑，灰蒙蒙的烟雾以落点为核心呈圆形向外稀释扩散。 嗡嗡嗡。 约翰顺着引擎轰鸣回头。 他看见一台重型全身动力甲保持落地状态。 它在照明弹下通体苍白，两根天牛般的金属细长犄角竖立在头盔顶部，面部造型很容易联想到东洋浮世绘文化中的恶鬼。 全封闭头盔没有观测口。 喷射出的热流甚至能掀起约翰的外套。 他配置的弥赛亚义眼跳出扫描结果。 【设备：大鬼动力甲[23筏岐1.7版]】 它保持蹲姿还是能俯瞰约翰，站立状态保守估计得三米往上了，此时引擎轰鸣，重甲外壳表面的旋钮在缓缓转动。 约翰扛着南多愣在原地。 【检测到扫描。】 黑光发出提醒声。 大鬼的眼睛部位突然爆发出红色流光，在昏暗的天空下汇聚成小十字。 这台怪物是由人类驾驶的！ 约翰的双臂下意识松手往前，猛击紧随而至，他的身体在空气中横飞出去，窒息感和剧痛在落地瞬间传遍全身。 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响起来。 弹幕搅散了荡开的烟雾落在动力甲上。 约翰此时已经翻滚好几圈。 他的义眼在战斗模式下不会完全合拢。 天旋地转的视野充斥着电磁乱流和发红警告。 右下角的微缩图形也能看见： 伊格德拉修轻微受损，上肢合金骨架缓冲了四成以上的力量。 即便如此约翰还是差点没缓过劲来，落地平稳后腮帮子鼓鼓囊囊，直到成功咳出血才恢复呼吸！ 南多躺在不远处。 血液从他身体下方扩散，人已经失去意识。 大鬼所在的区域已经被枪火覆盖，但它全身都是线条柔和的堆叠护甲。 装甲在炮火里保持蹲姿。 它的两条腿都粗得可怕，膝盖前端还有类似甲壳虫装置能遮蔽大部分火力。 约翰从侧面看过去： 有一把接近两米的炮管跟大鬼左臂连接，末端的充能指示灯只剩下半格，贴近地面的枪口部分散发出的高温甚至扭曲了空气。 刚才掀起地皮的攻击就是由它造成的。 嗡嗡嗡！ 【都他妈闪开，去死吧，畜生！】 队内频道里传来塔利亚的怒吼。 她驾驶一辆合金战车冲来，撞击保险杠上面全都是合金尖锥，横亘在道路上的废弃载具和水泥焦土就像泡沫一样被冲散。 大鬼装甲的体表不断有澄黄色火花。 它刚从枪林弹雨中抬头，便正面遭受撞击，身体直接向后平移了数米！ 吱—— 碰撞声震慑人心。 烧胎声尖锐急促。 大鬼身侧的长枪翻转到肘部背面，两只指甲尖锐的手掌陷进引擎盖里。 它足部呈弓形，包含五个减震关节。 动力甲的双腿犁出了两条翻起的沟壑。 塔利亚的装甲车正在冒烟，尽管油门踩死，却不能再前进分毫。 引擎声再次响起。 大鬼缓慢回收右臂，在短暂充能后猛击，直接打爆了汽车保险杠连接处。 砰！ 再来一拳，硬撼正前方。 砰！ 装甲车轻微离地，前端再次内陷，就像是撞在了实心混凝土墙上。 那排合金钢锥也从大鬼的护甲壳脱出，露出几个影响不大的破洞。 塔利亚早就翻出驾驶座。 她虽然做事暴躁，却总不是鲁莽送命的鲨币，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南多争取时间。 营地成员已经将其拖走救治。 【任务目标更新】 【处理大鬼动力甲。（未达成）】 【活捉昆布。（可选）】 伊甸城里也能看见警察和特别行动队身穿动力甲执行任务。 估计只有被当街处决的暴徒和此时在场的众人能体会到面对钢铁怪物的恐惧。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 约翰捂着胸口喘息。 黑光轻微躁动，正在重新协调伊格德拉修和其他义体的参数。 欧洛丝的声音在队内频道里响起。 【都他妈打起精神来，这是台筏岐工业23年出产的老式动力甲，还他妈经过了改造，估计是柏拉图公司藏在仓库里当参考作业用的。】 子弹就没有停过。 大鬼逼停装甲车后大开杀戒，助力装置和动能系统强得可怕。 它展现出和体型完全不符的灵活性，在各个掩体间跑动跳跃。 粗壮尖锐的手掌能够拍碎混凝土。 防弹衣和皮下护甲失去了意义。 大鬼所到之处用血肉横飞来形容非常恰当，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恶魔，杀得营地成员四处逃命。 约翰想通过扫描取得的信息是有限的。 他想用黑光获得更加具体的参数，必须跟大鬼进行物理连接才行，但若是能做到这一步，也就不需要什么狗屁参数了。 欧洛丝效率倒是极高。 她通过柏拉图的渠道搞到了大鬼的信息，同时在频道里发送了一個弱点扫描程序。 【安装，约翰，你的义眼版本最高！】 砰！ “呼，法克！” 约翰面前的掩体遭受重创。 大鬼用那条粗壮的枪械当近战武器，冲到人堆里就是疯狂乱砸。 他逃了十几米才照着欧洛丝的话做。 队内频道里有其他参数。 【系统插槽1：战斗逻辑编辑器】 【描述：根据战场环境自动匹配方案，采用智能算法自动排列攻击优先级，校准战斗姿态，小范围内采取自主行动等。】 【系统插槽2：超我传感器】 【描述：连接驾驶员所有的传感器，通过特制神经中继器进行渲染，让动力甲变成肉体，实现更快的反应和更复杂的动作。】 “这他妈真是几十年前的产品吗？” 欧洛丝没指望他们在战场上读完产品说明书，上传资料后就开始跟黑客努力。 一群刚经历过苦战的赛博空间战士重新上线，开始猛凿大鬼的ICE固件，在数层企业防火墙里极限穿梭，寻找细微的突破口。 大鬼动作稍顿。 它再次陷入蹲伏状态，机械螺钮飞旋，忍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炮火。 约翰趁此机会下载程序。 【义眼软件升级：67%↑】 黑光瞬间变得沸腾起来，任何加载到系统里的东西都要被它解析覆盖，就像是一层更加具有主动性的防火墙。 弥赛亚义眼超频运转。 他的大脑被眩晕冲击，瞳孔周围出现血丝，身体也在副作用里不断发热。 嘟，嘟嘟嘟。 【法克，都离开原地，跑起来！】 欧洛丝在频道里尖叫。 大鬼目镜位置发生轻微爆炸，扩散状的猩红灯光持续地亮着，头盔周围飘出黑烟，就像是内置程序超频运转的后果。 欧洛丝还在催促众人闪避。 大鬼侧面的那根枪管已经满格亮灯，充能完毕后翻转到正面。 空气呈现出旋涡状扭曲。 枪膛内部的蓝光亮到极限后喷射而出，径直击穿一座废弃的两层小楼，轰破掩体和血肉，将停放在阵线后方的那台信号车炸毁！ 语音频道内响起滋滋声。 所有黑客全被强制下线。 天空中的无人机蜂群也坠落下来，就像是断电的儿童玩具一样散落其中。 营地成员的生命体征也消失了好几个。 【程序安装完毕，重启完成，启动……】 约翰眼前终于跳出提示信息。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是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显得如此漫长。 石墨烯芯片发挥巨大作用。 它分担了义眼超频的压力，没有让两颗眼珠子从脸颊上蹦出来。 约翰的视野在不断聚焦。 标有[大鬼]的单位进度条加载完毕。 那台动力甲的机身各处跳出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红色方框，旁边还有不断增减的数据，似乎在根据战场情况实时更新。 【通讯频道共享授权/确认】 黑光竟然跳出了一条从未有过的提示。 它吸收潘多拉算法后好像变得更智能了。 约翰没时间核实，默认接受，下一秒自己扫描出来的弱点全都共享到队友视野里。 【Идикчёрту!Убирайсякчёрту!（去你妈的，给我滚！）】 塔利亚发出咒骂。 她已经翻上另一台装甲车后排，架起25mm口径炮管对准大鬼输出。 营地成员们全都是刀头舔血过来的。 他们凭借经验也能猜到——这台鬼东西打完一炮肯定要歇逼半天，趁现在往死里搞，有框肯定要冲着红点中心打的。 霎时间火力变得集中。 四面八方的掩体旁同时开火，黄色弹链在汇聚成虚线网络将大鬼困在中央。 没多久大鬼右腿护甲板被击落。 它发出咆哮声，藏进刚复杂的掩体后，利用机动性边跑边杀人。 流浪者家族群情激奋。 约翰面前的度数在不断更新。 【前胸：18%】 【右臂A区：65%】 …… 约翰迈开腿跟在后面跑。 大部分枪手被追上后立刻就放弃了逃命。 流浪者家族的血性和人类的主观意志能量，在如雨点般洒落的弹壳中诠释得淋漓尽致。 照明弹提供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大鬼在废墟堆里横冲直撞，右臂枪管的能量还在一格格地往上涨。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呐喊声。 所有枪手都迅速远离大鬼所在之地。 呼—— 高穿反器材导弹划破昏暗的战场，尾曳描绘出一条浓厚的路径命中了大鬼。 爆炸产生了剧烈震动。 整个运输区变得燥热无比，空气里的漂浮物已经让人无法呼吸了。 大家纷纷拉起面罩或者启动过滤器。 但他们还没热浪中缓过劲来，就看见一团黑色的怪物脱离战场，径直朝着集装箱区域逃窜。 约翰义眼聚焦追上去。 【配置：反应装甲[柏拉图]】 【描述：针对反器械攻击做出反应的装甲，通过惰性炸药层爆破阻伤。】 现场瞬间爆发出呐喊和刹车声。 营地成员们用最快的速度翻上载具，或者迈起双腿追了过去。 必须把大鬼截杀在路面上。 如果让这畜生跑进地下主机房，在狭窄的设施通道里几乎没有战胜它的可能性，而且因为辐射值和放逐者增援等因素…… 拖得越久，胜率越低。 约翰顺着车窗跳进一台载具，踩死油门蹿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他本来就追着大鬼跑，义眼扫描程序牢牢锁死目标，属于是整个输出团队最大的辅助点。 砰，砰砰。 大鬼在夜里迈步飞跃。 它用攀爬的姿态在建筑墙壁上如履平地，越过复杂的街道抵达码头靠海的广场。 路面呈波浪形扭曲开裂。 原本用来卸货的仓库几乎全部坍塌，进港和接驳的区域也都坍塌滑入海湾，只有乌黑的海面在夜风里发出规律的拍岸声。 子弹呼啸而过。 淡黄色流光一束束地窜过来。 由远及近。 广场四周高低错落地堆叠着数不清的远洋货轮集装箱。 大鬼在生锈的钢材表面攀爬。 它突然一个抽搐转过头，保持半悬挂姿态盯着约翰所在的车辆。 追得太深了！ 约翰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 吱—— 他原地漂移掉头，心脏砰砰直跳，道路两侧却飘过了淡淡的红光。 紧接着大鬼从天而降挡住去路。 它收缩拳头，蓄能准备就绪，朝着引擎盖的位置猛地砸落！ ------------ 110：主机房深处 大鬼机甲的红灯照亮了驾驶座。 它合金重拳轰然落下，直接将引擎盖打爆。 约翰面前的玻璃崩碎散落。 整车在地面上轻轻弹起又落下。 方向盘主轴被挣断，金属尖锥划过胸口，从约翰的肋部斜切向下，割开了衣服和皮肉。 他将方向盘从扭曲的前挡风框架丢出去，在金属表面弹开，试图逃走，却发现整个主驾驶座都已经严重形变。 机械引擎再次启动。 大鬼机甲钳住钢板配件，每根手指都是尖锐坚硬的液压合金，直接把载具暴力拆解开，甚至抬脚猛踩引擎盖伸手把车顶掀起…… 约翰此时已爬到后座。 他转身背靠座椅，仰躺着射击，普通智能步枪的弹夹擦过铁皮表面。 【胸甲B区：14%】 弱点解析程序还在工作。 但电磁弹只能留下浅浅印痕，短时间内无法凿穿大鬼的护甲。 大鬼右臂有副炮管，已经对准了车内。 “法克鱿！啊——” 约翰失声怒吼，几乎要把扳机扣断，蓝黄色枪焰照亮了他微微缩放的瞳孔。 砰！ 【右肢C区：[破碎]】 大鬼肩膀部位爆出火星，整条右臂向下微沉，子弹偏离目标打碎了车内座位。 咔咔咔。 约翰弹夹射空，心跳剧烈加速。 大鬼再次锁定目标，还没来得及抬手，肋部旋钮也崩碎爆开。 砰！ 仅仅停顿了一秒左右。 砰！ 更加清晰的声音从动力甲后背传来。 约翰终于意识到刚才连续的打断都是有人从远处精准命中了关键弱点。 砰—— 大鬼脖子猛地向旁边歪扭。 它肩颈连接处的叠层护甲被打穿，内部线路和液压软管裸露，蹦出了好几颗电弧。 远处传来刹车声。 各式载具带着大马士革营地的枪手杀来。 大鬼不甘心地从枪林弹雨中逃跑。 砰—— 澄黄色曳光划破空气。 约翰终于看清楚： 艾隆娜翻过瘫倒的建筑残骸，趴在废墟顶端，苏雷什公司的“陨石”动能大狙稳稳架住。 砰—— 艾隆娜的钴蓝色义眼在闪烁，视野焦点往前延伸了几百米距离，盯死大鬼身上的红框。 她扣动扳机时甚至会激起一圈弧形尘浪。 高穿子弹划破空气。 大鬼在闯进地下通道前被射中，装载了巨型炮管的胳膊直接断开。 它狼狈地钻进了地下。 【任务目标更新】 【深入主机房。（未达成）】 大马士革营地成员们驱车冲进广场，由于地势沉降和直径超过四十厘米的皲裂，最终只能停靠在较远处改为步行前进。 集装箱层层叠叠。 周围停放着吊臂和叉车，有些门板开着，有些则被压得开裂变形。 里面堆满了零零散散的战利品。 大马士革营地群龙无首，此时不知该顶着未知环境深入追击还是原地等待。 南多重伤退居后方。 现在场面上连个能拿主意的都没有。 哒哒哒—— 枪声和咒骂打破了停顿。 阴影中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数不清的放逐者屠夫从集装箱四周跳出来，启动斯安威斯坦，抄起螳螂刀和各种近战武器展开突袭。 营地成员们互相抱团掩护。 子弹在集装箱上打出火星子，周围垒起来的铁皮壳子和崎岖难辨的地形就像是迷宫。 由于照明弹功效减弱。 原本要射到这片区域的弹药车也被摧毁，属于是全凭义眼夜视功能战斗。 约翰抬枪射击，时不时还要抽出蝴蝶刀械斗。 伊格德拉修加上强力肌肉束，能做出比以前更加极限的动作，不管是近战格杀，还是关节技，都能很轻松地杀死对手。 滋啦—— 约翰用蝴蝶刀割开了一个暴徒的喉咙。 电火花喷涌而出散落在地上。 尸体瘫倒后由于信号延迟还在不断抽搐。 扫描结果显示藏匿于此地的家伙都是经过了大量义体改造的半机械体。 “老天爷，开玩笑吧。” “草他妈的一群机械疯子，脑瓜都烧坏了，只会像狗一样到处乱咬。” “难怪被关在铁皮箱里，根本就敌我不分。” …… 约翰周围聚集了部分营地成员。 他收起蝴蝶刀，注意到远处闪过一个身影——艾隆娜不知何时丢弃了大狙，端着把步枪朝远程地下通道入口前进。 “嘿，等会吧。” 约翰跨过了那根机械断臂，冲进去老远才终于追上并叫住对方。 “这太危险了。” 他知道这女人容易杀上头。 艾隆娜却给出自己的判断。“现在机会最好，如果拖延下去，驾驶员换了台设备，再崩出一個危险的铁壳子怎么办？” 她望了眼设施深处。 “里面地形窄，机会更大一些。” 约翰听得出对方语气格外坚决，沉默地简单对视后各自低头检查装备。 【白银港口-铁邦物流服务器遗址】 建筑紧挨着水平面。 通道挑高有四五米，脚底下泥泞不堪，每隔一段时间散落着照明设备。 粗细不等的电线贴着根部延伸弯折。 墙壁到处都是裂口，甚至有污水渗透出来汇聚成小水洼，滴滴答答的，跟多余的部分一起流进临时挖掘出的排水渠。 他们互相掩护着前进了数百米。 糟糕的路况得到缓解。 一条完整且坚固的走廊出现在面前，却呈现出至少二十度以上的弯曲，像是电钻钢锥一样歪扭，中间还有好几处贯穿上下的断层。 呼呼呼，隆隆—— 更加清晰的水声从头顶传来。 理论上来说他们已经走到了水底下。 约翰和艾隆娜绕过临时支撑物，顺着新鲜的残骸往里面走——内部路径四通八达，还有些地道甚至连接了白银港口的其他建筑。 砰，砰砰！ 艾隆娜率先开枪。 两名不知道从哪儿钻来的放逐者倒地。 弹壳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响顺着通道蔓延到更深的阴影里。 约翰看见了艾隆娜的后背。 灰色背心上全都是黑色焦印，金属面有高温灼烧过的痕迹，而紧挨着的人造革也有损伤，估计是高频率使用斯安威斯坦导致的。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服务器机房。（未达成）】 约翰端枪射杀了新出现的目标，并迈步交换了两个人的顺序，加速前进，承担了主要的探路和清理放逐者成员的工作。 艾隆娜则趁机掏出药剂给自己注射。 她身上那根后勤腰带上已经没有多余试剂，由此也能想象到今晚战斗的激烈程度。 通道内部虽然复杂，但路线很清晰。 因为能容纳大鬼动力甲穿行的选择很少，再对比下脚印和剐蹭痕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通道里传来微弱的交谈声。 一股热风吹过来。 约翰和艾隆娜互相确认眼神，各自更换了一个完整弹夹并压低了速度。 隧道内愈发明亮。 信号机房的嗡嗡声在回荡，拖线盘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临时储能设备——放逐者似乎重启了白银港口原本的水力发电站。 他们想尽办法给这座机房提供动力。 迷宫内部所有的线路都汇聚于此，像是不会鼓动的血管延伸到内部。 约翰两人警惕地环顾四周。 各种泛着红光的主机堆叠在一起，尽管制冷设备全功率运作，还是有难以抗拒的热浪袭来。 红灯密集如草，在黑暗里呼吸。 约翰早已启动夜视模式，在墨绿色滤镜下举枪扫过一台设备。 他瞬间顿住，又调转视线再次观察。 放逐者们将整片区域重新排列，并且在上面打了各种标签。 “怎么了，你懂黑客技术？” 艾隆娜低声询问。 她没看懂上面奇形怪状的标记，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某种特殊文字。 “当然不，但是……我见过上面的东西。” 约翰眉头紧锁地扫过一个个金属铭牌。 黑光除了物理骇入以外，还触发过其他功能。 它通过一种“知识复制”的方式，将黑蜘蛛和特别抑制剂的项目文件传输到了自己脑子里。 当时还特意传输了一份语言包。 里面就是这种奇形怪状的文字。 各种画面在约翰脑海里闪回。 他突然想起州警在避风港公司办公室里说过： 那个以T开头的特殊型号跟黑墙AI有关，与之对应的是一种用某种语言逻辑编译的程序。 “这是什么？” 艾隆娜询问道。 约翰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后开口。 “某种赛博空间里的……文字，呵，我其实也不清楚，可能是跟流窜AI有关吧。” 他低头挪开靴子，看着密集的电线呢喃。“昆布似乎在自己老窝里搞了点大动作。” 轰隆隆。 机械轰鸣声从深处传来。 约翰试着通过语音频道呼叫支援，可是通讯被严重干扰了。 南多重伤。 欧洛丝断线。 设施里突然出现的线索让氛围变得诡异。 约翰决定和艾隆娜立刻撤离研究所。 别管他妈的什么任务提示，等到外面风平浪静以后再招呼人一起来都行。 他们刚转头离开。 轰隆隆，砰！ 设施内部立刻传来巨响。 艾隆娜和约翰再也不掩饰踪迹，迈开腿就冲进了一条更加狭窄的通道。 砰！ 墙壁瞬间就坍塌了。 大鬼机甲坚硬的外壳撞碎了一个个障碍物，目镜透出的红色光芒在设施里闪烁。 约翰和艾隆娜闪身飞扑躲过倒塌的巨石。 一股水流从旁边缺口处蹿出来，将他们脚下的线路淹没，碎石掉下来甚至能发出溅落的水声。 大鬼机甲里的畜生冲着他俩来的。 它仅剩下独臂，残肢并用地冲撞，动力甲缺口处传来驾驶员发疯般的怒吼。 哒哒哒。 子弹将护甲表面的裂痕扩大。 【任务目标更新】 【击败大鬼。（未达成）】 “法克！” 约翰发出咒骂声。 他才不觉得凭借两把步枪就能硬撼铁壳子，内心生出非常不好的预感，立刻招呼艾隆娜朝更狭窄的地方逃跑。 通道逐渐被流水淹没。 约翰和艾隆娜朝地势高处移动。 大鬼像是盾构机一样凿碎了通道，在最狭窄的尽头实在无法移动，只能昂起带犄角的头部，对他们射来怨毒的目光。 约翰回头看见了那一幕。 他似乎听见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某种属于血肉之躯的、带有强烈情感的声音。 【设备名称：DaiOni[大鬼]】 【设备综合评估：……维生装置近乎于无，对驾驶员精神压力及身体损伤严重，不推荐阿尔法改造级别以下的人员驾驶……】 “我们拖着就行，那怪物里面的活人在硬抗，估计没有我俩活得久。” 约翰给出一个建议。 他们顺着各种攀爬物来到了一个新区域。 约翰越跑越觉得熟悉，自从刚才在枪管下死里逃生以后就有种做噩梦的感觉。 心跳频率也高得可怕。 随着他们踏进这片区域，感应电源启动，无数密集的射灯和嵌入式灯管同时亮起。 这里建筑结构更加完整，脚底下甚至很干净，数不清楚的精密仪器镶嵌在四周，十几米高的穹顶上垂落下数不清的线路和机械臂。 它们有条不紊地运转。 无数个屏幕在闪烁，上面只有一条直线，密密麻麻的摄像头从四面八方照射下来，随后屏幕上不断闪现出各种文字信息。 【你做得很好，昆布。】 【疼吗？】 【我知道你很痛苦，难过，多希望能帮你分担精神上的压力。】 【昆布先生，今天做噩梦了吗？】 【千万别睡着了。】 【我不会离开。】 【那是我给你留下的礼物。】 【不要被抢走。】 …… 墙壁里闪过各种毛骨悚然的文字。 约翰和艾隆娜背靠背。 他盯着那些信息，感觉每一寸皮肤都在发麻，甚至黑光都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 “啊，啊，啊——” 约翰脑袋里传来剧痛。 黑光暴动的副作用在此刻达到顶峰。 【检测到骇入，未执行应急程序，特殊变量纳入逻辑循环，参数异常……】 约翰跪地呕出鲜血。 艾隆娜转过身下意识想要扶起他。 一道红光贯穿整个房间。 轰隆隆。 大鬼动力甲撞倒在墙壁上。 它显露出身形，挣脱残骸，缓缓趴俯着转身，用折断的犄角对准前方。 蓝色闪电在地板上跳动。 血滴落在周围。 艾隆娜启动斯安威斯坦救下了约翰，作为代价则是后背挖出了两条见骨的血痕。 她刚落地就瞪大眼睛。 大鬼突然迫近至身前，两条巨大的膝盖上还有喷射状的气流。 红光已经破碎。 动力甲里是一双怨毒的眼睛。 她见过那张脸。 铁足·昆布。 ------------ 111：斯安威斯坦 约翰原本被艾隆娜保护在身下，立刻翻身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伊格德拉修爆发出蛮力，直接将她推出了受击范围。 艾隆娜在空中翻了一圈。 轰隆，咔嚓…… 各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刚落地转过头就被泼了一脸血。 大鬼的动力足踩碎了约翰的半边身体，机械手臂砸进地板，距离约翰的脑袋只有几公分，掀起的碎石盖住了他半边脸。 约翰整个眼眶都红了。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喘息被咳嗽打断，嘴巴、鼻孔、眼睛到处都在往外渗血。 一对瞳孔缩放。 满脸写着垂死前的错愕。 大鬼将胳膊抽了出来。 约翰的身体连带着轻微移动了一下。 他在哗哗地淌血，肋骨和脊椎暴露在空气中，视野内充斥着白黑色噪点，体征系统显示胸口以下都是红色…… 大鬼看见了他的脸立刻行动。 它迅速抬手挥拳，都不愿浪费时间去蓄力，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最残暴的方式碾碎他。 约翰切实感受到了死亡。 合金胳膊竖起来试图抵挡。 他的手臂撞上了末端带有尖锐合金的动力甲胳膊，似乎停顿了一秒左右，便被彻底碾碎了。 约翰的义肢在摩擦出来的金属火花中被硬生生按进了地板——里面的肌肉束像皮筋一样崩断，连带着数据线弹到了胸口上。 大鬼紧挨着约翰。 他们脸对着脸。 约翰临死前看清了凶手： 驾驶舱内残破的全息屏散发出红光，照亮了铁足·昆布狰狞可怖的脸，是个脸颊瘦削，颧骨突出的白人男子。 冷却液、液压油、血液的混合物顺着动力甲头盔的破损处滴落在约翰脸上。 死亡是个缓慢又迅速的过程。 约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起胸口上的数据线，随后插向了大鬼的脖子。 这块区域的护甲之前被艾隆娜用动能大狙给打碎了。 检修口非常多。 约翰的数据线顺利插进一个凸起的硬件端口上。 电流蹭的一声崩出半米。 黑光瞬间暴走。 可怕的数据洪流在半個呼吸不到的时间内，顺着那根小小的数据线涌进了动力甲内部。 约翰眼前被扫描模式下的数据淹没。 他的意识似乎在光滑坚硬的墙壁上无限碰撞，通过另一个视角看见了机舱内发生的事情。 昆布发出沙哑的嘶吼，浑身都在战栗挣扎。 动力甲内部密密麻麻的数据线从不同角落跟他连接，就像是滚烫的枷锁将肉体和灵魂牢牢束缚。 超感芯片和疼痛编辑器被黑光烧毁。 强烈的精神冲击和肉体压力同时碾碎了昆布，他最终在高压电流中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砰，砰砰！ 艾隆娜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已经掏枪射击，子弹在动力甲表面没有造成明显杀伤。 她启动斯安威斯坦闪烁回去，却看见： 大鬼机甲周围冒出黑烟，旋转的螺钮正在减速，引擎声熄灭，身体缓缓瘫软下去，似乎进入了待机状态。 艾隆娜的全力猛冲将它推倒。 这台巨型设备就这样安静地在地板上保持了僵直。 【载体体征扫描情况极差，正在检索应急方案，参数报错……】 约翰脊椎被打断了。 石墨烯芯片在脑海中被黑光催动到了极限。 各种信号汇总而来，调节着体内一切能够调动的激素，帮他保持清醒。 艾隆娜义眼闪烁。 她似乎在寻求帮助，无果后立刻站起来，在房间里面迅速闪烁了一圈，把能够收集到的试剂针管通通插进约翰的脖子。 艾隆娜跪在血泊里听了会心跳。 下一秒。 她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站起来，在旁边的设备平台上操作，想要在信号屏蔽的情况下寻找到跟外界沟通的方式，或者是能挽救约翰生命的战利品。 约翰什么都动不了。 他只感觉胸口滚烫的厉害，视野中充斥着红色的线条，直勾勾地盯着这间大厅的天花板。 墙壁上的摄像头在缓缓移动。 它缩放聚焦，在他身上扫描，似乎也检测了铁足·昆布的情况。 房间内有第三个意识体存在。 艾隆娜突然失去了操作台的权限。 她还以为是自己按错了什么东西，就看到各种数不清的文件档案从自己面前掠过，随后又是长长的进度条加载。 每个屏幕都在显示不同的内容。 噔，噔，噔。 头顶的灯光一排一排的亮起来。 那些悬浮收缩在墙壁四周的粗壮机械臂都通过某种命令开始自主地移动，并且缓缓向下延伸…… 墙壁上暴露出一个隐形移门。 它噗嗤一声开启，冷风和雾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在灯带和电子设备的簇拥下，暴露出一副嵌在墙壁上的义体。 它是一条暗灰色哑光合金制作而成的人类脊椎。 主体结构上延伸出各种细密狭长的触须，中间还有复数接口和拓展链接槽…… 艾隆娜不是专业的义体医生，也不具备除了战斗杀人以外的其他专业知识。 但她认得这个东西。 不管是造型还是细节，毫无疑问，这是一副崭新出厂的斯安威斯坦脊髓操作系统。 此时电脑屏幕已经加载完毕。 房间正中央升起一个带有四肢固定器的手术台。 它完全展开，摆出人形轮廓。 刚才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机械臂此时分成了两部分。 一些就待在手术台旁像是准备操刀的医生。 另一部分则是聚集到了那条斯安威斯坦义体旁，通过尖头延伸的各种精密的机械结构插到对应的插槽里。 时不时会有蓝色的电流闪烁。 旁边的终端显示器上在疯狂加载数据。 它们似乎在做最后的调试准备。 几个主屏幕上用最简单明了的图例告诉艾隆娜： 这玩意就是一个全自动的、针对这条义肢的手术系统。 画面正中央甚至有一个黄黑交错的三角形符号。 它不断闪烁，指着下方的框体，里面写着——未检测到手术目标。 艾隆娜没有搞懂现在的状况。 房间里出现的各种异常已经超过了她的理解极限。 她失去了系统操作权，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药物，只能在信号屏蔽的设施里反复联络外界。 约翰的濒死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墙壁上的摄像头静静悄悄。 红外线如同洞穴里蛰伏的蜘蛛眼睛。 几秒过后…… 艾隆娜旁边最近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屏幕突然跳转。 它陈列出整个手术过程会用到的药剂，以及能够应对的紧急状况 其中就包括了完整的抢救措施，还有针对生命体征低下的应急程序，着重强调了——该程序能够修复包括脊柱破损在内的两百多种致命伤势。 艾隆娜终于凑了上去。 她经历过不止一次斯安威斯坦手术。 虽然环境和过程不同，但面前的程序介绍里有几条关键信息她是能看懂的。 约翰不清楚外界发生的状况。 他感觉剧痛蔓延到了大脑，就像被塞进了滚烫的铁块。 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和部件，都在拼命让他活着，而代价就是难以描述的痛苦和在死亡边缘线上不断游走的恐惧。 艾隆娜小心翼翼地将他残破的身躯抱了起来，缓缓走向手术台的过程中，似乎有什么粘稠的、温热的、软软的东西滑落并碰到了身体。 她屏住呼吸努力放空大脑，不去细想那究竟是一块组织残肉还是从肚子里滑落出来的内脏。 约翰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几根机械臂帮助他调整了姿势，并且用带注射器的金属环固定了三肢。 艾隆娜遵从脚下出现的红色警戒线退出消毒范围。 密集的气体喷涌而出。 冰冷的水雾中传来了刺鼻的味道。 机器自上而下的扫过约翰全身，尖锐的刀子裁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与此同时，几根细细的针头分别将多种药剂注射进他的体内。 手术台开始收缩。 房间内的地板从中间展开。 约翰连同整个手术架子，沉没到了位于地板正下方的粘稠液体中。 咕噜噜…… 缓冲液包裹了他全身。 一台特制的呼吸机顺着他喉管插入，整个脑袋也迅速插满了细密的电线。 数据槽也被连接到了手术系统里。 【应急方案九十七，静默。】 约翰眼前跳出了意识消亡前能够看清的最后一段话。 除此之外…… 黑光在数据连接过程中没有任何反应。 水池里面的颜色瞬间变得浓郁。 血液在扩散。 艾隆娜现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约翰的后背被锋利的金属刀子切开，有几根细长的机械臂同时吸附在他乳白色的骨头上。 墙壁上那根斯安威斯坦义体也向后坠落消失，顺着未知的传送带从水池正下方出现，并且缓缓贴上了约翰的后背。 约翰的原生脊椎在几根机械臂的作用下被切成数截，并按照固定顺序缓缓移出体内。 维生装置则是锁定了约翰的神经，将其跟新的义体连接在一起。 伊格德拉修保护了约翰的心脏，也是他能从激烈的战斗中苟活至今的关键。 水池里有无数的仪器涌来。 艾隆娜作为旁观者都被这残忍的画面触动。 她感觉那些管子和金属软头就像是在血泊里蠕动的软体活物。 让人不自觉地生理反胃。 手术进行的时间非常久。 艾隆娜只能通过旁边的显示器，半猜测地了解目前的状况。 约翰有些器官已经完全破损。 旁边墙壁上时不时会有金属板开合。 电脑屏幕也在不断地跳出约翰的身体数据和各项指标，通过对比和评估，从各类耗材当中挑选适配的人造器官进行更换。 池子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艾隆娜甚至觉得它们在拼凑一幅身体。 约翰此时完全睁开了眼。 他在水池底部仰躺，看着混杂了各种漂浮物的液体从眼前掠过，却没有刺痛和难受的感觉。 义眼显示植入体都处于断开状态，身体无法自主移动，只能被迫接受手术系统的控制。 他眼前跳出新的信息。 【生物数据扫描确认，主机云备份摄像头数据调用中。】 这不是黑光。 手术程序正在将一些信息同步到他的视网膜上。 约翰的大脑遭受了一阵冲击，他看见周围的水体和机械臂都变成了数据流。 整个世界好像被剥去了细节和颜色，用某种难以描述的信息集群勾勒出一个便于理解的、具象化的世界。 【铁邦物流机房-赛博空间】 黑光显示他来到了新地点。 约翰的身体似乎摆脱了某种束缚，甚至站了起来，但当他低头环顾四周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自己的肉体，而是同样灰蒙蒙的、模糊的世界。 那团处于自己脚体下的人形轮廓，应该就是正在接受改造的身体，位于脖子旁边的数据插槽此时正微微反光，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是如何来到这片赛博空间的。 约翰不知道是什样的力量让自己出现在此。 他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全身失重地往下跌落。 这种描述或许有偏差。 应该说物理世界所具备的一些特性、感知，在赛博空间内都是截然不同的。 它试着用一种具象化的东西去描述非具体的东西，而那种模糊的落差，导致了自己的体感异常。 约翰就好像在噩梦里艰难行走。 他不知道过去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看见新的信息。 【摄像资料调取中……】 【加载完毕。】 约翰好像坠入了一段遥远的回忆。 他看见自己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眼前是前挡风玻璃，更远处是另一辆装甲车的背影。 车窗外是荒原。 天气还算不错。 今天的空气污染指数比平时低0.2个百分点，驾驶座上的挂件是自己从脱衣服俱乐部偷来的，铁片背面甚至还有一个女郎的电话号码。 画面突然闪烁，就好像是观看过程中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约翰周围出现了密集的枪火声。 数不清的炸药在道路上爆炸，通讯系统里全是惨叫，公司的救援部队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而自己的窗户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 画面再次跳转。 他微微低下头，看见自己的黑色手套已经被浸润，胸前中了两枪，防弹衣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加缓慢和痛苦。 通讯频道里传来公司接线员的询问。 他们顺着一个个信号试图联络在现场的人员，想要确认袭击者的信息和当前的战斗进度。 约翰想要求救。 但对方却反复要求他立刻去查看货物的情况。 约翰被逼无奈，只能壮起胆子穿过战场，在同事身上搜寻到了能够划开密封厢体的授权卡。 他一路踉跄地输入密钥，在面板上留下了血手印。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押运的东西。 那是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罐，内外都有好几根粗细不等的数据线和金属软管，全封闭的舱体内悬浮着一个赤裸的成年男性。 “嘿，你是谁？” 此时身后传来声音。 约翰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突然被一枪托打晕了过去。 【主线任务：事故真相（完成）】 【奖励：酬金，斯安威斯坦T17[原型机]】 黑光跳出了提示音。 ------------ 112：血清 摄像头是设置在胸口的。 袭击者安装了外部镜头干扰器，在画面里呈现出虚幻的线条和无法清理的噪点。 当事人被拖进了后备箱，丢在密封玻璃罐旁边，透过弧形金属的反光能看见： 这段视频的拍摄者，就是铁邦物流档案里那个名叫约翰·查韦斯的年轻人。 玻璃罐里装着的才是现在的约翰。 摄像头似乎被发现了。 袭击者用手碾碎了设备。 查韦斯胸前摄像头记下的东西只有这些，由于信号覆盖和联网等因素，视频片段被上传并保存在了白银港口的备用服务器里。 约翰在赛博空间里游荡。 他看完视频资料，意识飞速运转，视频后面发生的事情大概是： 铁邦物流的援军赶赴现场，发现了昏迷濒死的约翰，伤员们被送往了公司附属的医院，相关人员遭到清洗，他被人事部通知开除…… 【主线任务：袭击者】 【描述：调查袭击者对“查韦斯”和“货物”做了什么，追查下去，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奖励：义肢[型号-T01]】 事故真相没有想象中清晰。 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设备毁坏后的画面定格——查韦斯倒地不起，跟装在玻璃罐里的约翰面面相觑。 赛博空间内泛起数据波浪。 约翰的脑子有点乱。 他似乎想起了更多记忆：包括过去数年来在伊甸城里度过的日常，印象深刻的社交和偶遇，还有进入公司前后的种种…… 感觉就像是受损的存储设备被修复完毕，资料自动解压并回归了原有的位置。 他当时叫做约翰·查韦斯。 从公司苏醒后却拥有了一副新的身体，甚至忘掉了自己过往的姓氏，如同一个外来者，被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重新消化。 【你快醒了。】 “……呼，法克！谁在那儿？” 约翰悚然一惊。 他在赛博空间内没有实体。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意识被冲击，或者说，上网时突然弹出一个新窗口。 【我有很多称呼，稍等，我得访问一下你的联系人清单，兴许是有交集的。】 赛博空间里正在凝聚出新的东西。 它应该是凭空出现的，并不存在于现实，总不可能有人正悬浮在水池上方吧？ 【你果然也是黑光影响现实的变量。】 实体距离约翰很近。 声音却像是私人影院里无死角的环绕音。 “真特么操蛋，真想跟我说话就别打哑谜……我知道，你就是刚才在摄像头背后看戏的家伙吧，这场手术也是你安排的？” 约翰略显暴躁地回应。 他从未在赛博空间内发言，只是本能地按照生物本能去沟通。 【初次见面，约翰，我是血清。】 数据流和噪点汇聚成一个金发中年女人。 她有条机械臂，身穿廉价褪色的卫衣，兜帽把网络接入仓和深潜端口隐藏了起来。 “该死，竟然是你，他们明明说你失踪了。” 【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死亡，原本我被俾斯麦囚禁在柏拉图实验室，后来我回归意识体，潜伏在DaiOni的智能程序里。】 她跟约翰的轮廓并肩站立。 【文件检索解压，进度：完成。】 网络世界里的任何操作都建立在数据基础上，赛博空间在将每一個步骤都具象化。 约翰就看见名叫血清的女人轻轻抬头，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张照片。 远处的背景当中，被改造成机械怪物的屠夫在柏拉图实验室里大开杀戒。 更近的位置上。 铁足·昆布站在大鬼动力甲面前。 他当时还没有接受驾驶员全身义体改造，脸部血肉非常饱满，纹身也是油亮鲜艳，透着一股放逐者首领的凶狠暴戾。 血清给约翰展示了她潜伏在动力甲里看见的情形，随后继续说道。 【我被带到了白银港口，无法联网，只能寄居在备用服务器里，直到……】 昆布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体。 他成为了大鬼动力甲的驾驶员，在首次启动内部智能程序后，跟变成意识体的血清取得了联系。 “嘿，等会，你现在……额，到底算什么？” 【我失去了肉体，变成了一个能够交流的AI，网监黑客通缉犯，反正就是流浪在赛博空间里的意识体吧，伱想怎么称呼都行。】 “你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原本就如此，啊，这故事很长，你能跟我交流的时间很短，问点性价比更高的吧。】 “你在帮这个疯子做事情？抱歉，我得确定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我在尝试救一个赛博精神病。】 昆布由于长期暴露在辐射环境下，身体和心理状况变得越来越糟。 义体改造的副作用愈发明显。 他穿戴大鬼动力甲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柏拉图仓库事件后的生活充满了血腥暴力。 昆布跟各大公司的士兵干过架，和流浪者在荒原里厮杀搏命，又逃过了无数独狼小队的追捕…… 昆布最开始还能跟血清交流，并且遵照她的指示开始重建地下设施——重启发电站，搭建流水线，整理战利品。 但他最后还是疯了，仿佛跟大鬼融为一体。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内，昆布都待在白银港口，连接着营养液安眠于备用主机房深处，沉溺在记忆幻想中喃喃自语。 血清做过很多尝试。 包括给他留言，鼓励他，就像战地医生。 约翰想起在屏幕上看见的文字。 昆布完全疯掉之前，已经将设施搭建完毕，于是血清拥有了机械臂和数据库。 她准备了一条斯安威斯坦，还有各种能够用来救命的手术方案、医疗物资。 血清准备强行将大鬼和驾驶员进行分离，降低昆布的改造程度，通过义体分担精神压力…… 【我想让他变回正常人，但是晚了，最后这些东西都便宜了你。】 赛博空间内看不清细节。 血清透出一股疲惫颓丧的气质。 “你这套斯安威斯坦设计图从哪儿来的？” 约翰开始步入正题。 【黑墙底部诞生了AI，我们无法观测，也没有成功跟它取得交流，甚至都无法推算出它目前所在的位置和下一步举动，我只知道它是存在的。】 血清很淡定地答道。 【这套斯安威斯坦的改造设计来自黑墙对面，序列号很长，包括很多东西，都是一些非常危险、但具有创造力的产品。】 【目前被发现的序列号不多，我推断应该跟毁灭的旧网有关，我无意中获得了其中几个，这根植入体是在柏拉图的基础上改出来的。】 “法克，州警跟我说过，那个AI叫黑光对吧，我脑子里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我不知道，约翰。】 “你放屁，潘多拉算法是你搞出来的吧，我脑子就有个黑光，原本被封锁了，你的算法能把它重启甚至升级……” 约翰变得愈发激动起来。 如果在现实世界里，他恐怕已经冲上去揪住血清的衣服开始厉声质问了，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只是赛博空间里无法触碰对方罢了。 【冷静点，约翰，你虽然在网络里，情绪波动还是会影响到肉体，会导致手术过程出现不可预估的偏差……你也不想瘫痪吧？】 血清稍等了几秒钟。 【名叫黑光的流窜AI无法被观测，但绝对不可能被关在你的脑子里。不管你看见了什么，有多么相似，它都不可能是一个流窜AI。】 “我……” 【证据就是恶魔程序，我的潘多拉算法和那东西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消灭AI用的，只要你跟黑墙对面有数据传输，就会直接烧掉脑子，而你现在还好端端地躺在池子里呢。】 约翰不知道这回答算好算坏。 他沉默片刻，又抓紧时间问道。 “我跟流窜AI是什么关系?那个叫黑光的玩意是罪魁祸首吗？他为什么把我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那场运输事故和我现在的身体，跟它有没有关系……” 【啊……】 血清的意识体表现出明显无奈。 【我不是神，约翰。在插进你的数据槽，匹配生物信息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刚才让你观看那段视频，是因为你的生物信息触发了铁邦物流服务器的员工识别，我检索到了一个跟你相关的运输事故报告而已。】 “谁在搞我？” 约翰想起主线任务内容。 “我跑的那趟活，收货人写了你的名字，你知道些什么？谁袭击了车队！”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在柏拉图仓库呢，应该是有人盗用信息，至于袭击者，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干这种事。】 血清的意识体消失了。 她短暂闪烁后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有网络信号源在靠近，我要离开这里了。手术进程非常顺利，你会活过来的。】 【尽量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曾见过我，我身上的通缉非常多，会有数不清的人想撬开你的嘴，即便你实话实说也没用。】 约翰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绞尽脑汁想要再问点情报。 “黑光，那个流窜AI，你了解多少？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推算中的一环，什么意思……” 【它绝对是目前最危险的AI，毫不夸张地说，是能够造成人类社会崩溃的那种存在。】 血清的身体开始不断闪烁。 她出现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最后停留在手术池子里，半截数据泡在水中，低头挥手，无数机械臂从患者体内拔出来…… 【黑光的影响力正在从赛博空间蔓延到现实，很多人和事的发展都被迫改变。】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充满了巧合，那你很可能成为了它实现目标中的某个环节。】 “它为什么救我？” 【啊？】 血清没搞懂约翰的意思。 “我没开玩笑，自从踏上街头，好几次都差点要挂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巧合得要命，肯定有东西在帮助我……黑光它……” 【黑光不可能帮你，约翰，如果有，那肯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自从你踏进这座设施，我留下的很多东西都被触动和破坏了。】 “你说具体点！” 【赛博空间深处有东西在追着你的脚步，约翰，那玩意迫不及待地想杀了你。】 “我操了，到底是……” 约翰话音未落就失去了抵抗力。 赛博空间内的一切数据都在迅速崩塌。 他的意识再度跨过了充满毛刺的管道，在令人毛骨悚然地灵魂穿梭后，终于回归了现实，眼前所有画面都在重新被赋予颜色。 约翰睁开眼睛。 浑浊不堪的水池里渐渐变得安静。 那些机械手臂和密密麻麻的针管正在从自己的肉体上剥离脱落。 呼吸管顺势从喉咙里拔出来。 呜呜呜，咕噜噜…… 约翰没有预想过会有这样一遭，喉咙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不自觉地挣扎。 他扑腾着竟然站了起来。 哗啦—— “呼，咳咳，呕~” 约翰跪倒在水池里。 周围的缓冲液正顺着洞口流走。 他全身赤裸地呆在光滑地地板上，左边胳膊还是处于破损状态，只是做了止血处理，而自己肚子上超过一半的皮肤都是人造革。 它们呈现出某种原始的金属色，跟旁边的皮肤有非常明显的色差。 约翰想起了大鬼穿透自己的一脚。 他还记得那个狰狞恐怖的破洞，还有顺着缺口流下来的内脏器官，以及断裂的脊椎…… 约翰试着站了起来。 他肚子里传来轻微的、被拉扯的痛感，行动却没什么障碍。 “在干嘛呢？” 欧洛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走到了手术用的水池旁边蹲下，俯瞰着下面的裸男露出鄙夷的表情。 “等一下，你转过去。” 她皱起眉头，比划了转圈动作。 约翰将脑袋努力往后扭，视野受限，只能通过墙壁上的反光简单观察。 一条哑光合金脊椎趴在自己身后。 它取代了大部分骨头，并且严丝合缝地和伊格德拉修的延伸部分拼接在一起。 “你捡回一条命……再一次。” 欧洛丝从艾隆娜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 大鬼动力甲干碎网络中继器。 她和其余黑客全部离线，并且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作用，很多设备都被烧掉了。 欧洛丝重新搭建了临时通讯。 她此前忙着去接管战场，代替南多指挥，汇聚剩下的人手将战场清理干净。 然后就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设施里。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得走，战斗结束后留给我们搜刮的时间不多了……” 欧洛丝没有胜利的愉悦。 “你还活着就行，伊格德拉修坏了我给你修，顺便还有些话也到时候再讲。” 她挥挥手。 “公司和ECPD要来抢食了。” ------------ 113：独狼 艾隆娜守到欧洛丝抵达就离开了。 南多重伤退场后战场陷入了混乱。 白银港口内部需要清扫。 外面还有一大帮人在阻截增援，昆布死亡的消息被欧洛丝扩散了出去。 丧心病狂的放逐者退去不少。 喘口气的代价就是…… 伊甸城的各方鬓狗闻风而动。 形势更严峻了。 约翰在放逐者尸体上扒了套衣服，独臂完成这些动作有点不适应。 欧洛丝不是那种会帮忙的性格。 她确实也忙得冒烟，电话没断过，还要抽空处理语音频道内的各种杂事。 房间里到处散落着智能武器。 约翰随便挑了一把，护送欧洛丝沿来路返回。 这段时间的经历堪称噩梦。 现在梦快要醒了，而他的精神压力抵达阈值，情绪倒是变得格外平稳。 甚至连失去条胳膊都变成小事了。 义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行动没有影响，就是后背换成了金属脊椎会有明显异物感。 他们抵达了隧道尽头。 地面战斗基本进入尾声。 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最先抵达的不是ECPD和公司军队，而是网监特工。 红色数据流如同巨网从天而降。 隐形全天候侦查无人机掠过头顶，带有网络监察标志的浮空车悬停，不断播报冠冕堂皇的、让持枪者束手就擒的鬼话。 矢量引擎吹起周围的沙石，机载设备在地面投射出巨大的隔离区域——黄黑交错的矩形方框，滚动播放着“禁止靠近，接受检查”的字样。 数不清的特工举枪闯入，从不同方向将整个集装箱区域包围起来。 他们都是空降下来的。 白银港口外围的封锁线上还有地面增援。 约翰和欧洛丝刚露头，就有探照灯的圆形光圈从身上划过去。 【检测到扫描，骇入进行……】 【骇入行为终止。】 数个鲜明的红点锁定他们的要害。 两队网监特工从阴影里举枪靠近两人，移动过程中解除了全身迷彩，暴露出黑色底纹的作战服，四肢还有类似灯带的散热装置。 特工手里拿着满配智能步枪。 他们是网络监察办公室下属直系部队。 欧洛丝眉头紧锁似乎在发消息。 约翰义眼启动扫过去： 大马士革营地的枪手也都被包围起来，除了精锐部队以外，还有些是ECPD的探员，甚至还有几家大公司的安保部队。 确实如新闻上所说的一样。 网监推动列车脱轨事件不断发酵，利用民众和公司对于流窜AI的恐慌大肆扩军，人手和装备甚至行政地位都得到了提升。 约翰注意到欧洛丝微微挪动身体挡住了自己。 他心领神会，后退半步没入阴影，寻找能够破局的动手机会。 欧洛丝对着空气说道： “出来，我们谈谈，否则我就把桌子掀了，伊甸城里有很多势力都在盼着网监死，或许把办公室主任换个名字会更好呢？” 嗡嗡嗡—— 战斗型V6浮空车呼啸而来。 它悬停在两人侧前方，推开金属移门，就看见狙击手已经架好武器。 载具停靠完毕。 枪手控制了现场。 集装箱区域已经没有任何枪声。 州警终于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他似乎刚忙完一些事情，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还不忘伸手解开衬衫袖扣。 这家伙裸露的皮肤都被深潜服覆盖。 州警耳朵两侧是网络接入舱的散热槽，其他附属设备都是高级甚至定制的款式。 他的喉咙覆盖了软金属。 音调略显冰冷。 “我还以为你死了。” 州警跟约翰四目相对。 “年轻人运气真好。” 他露出微笑，似乎感到很意外。 州警引导雨果释放了筏岐工业的AI，间接杀死了前同事和无数平民，按照他的预测——约翰应该也死在列车脱轨事故中才对。 欧洛丝举起双手摊开掌心。 约翰从众人视野里消失了。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斯安威斯坦。 他能感觉到金属脊椎的存在，切换模式后会在视野右下角显示义体充能的情况，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股明显的异物感上就能触动开关，随后那条合金造物就会活过来…… 巨大的刺激涌入约翰全身。 他对周围事物的感知敏锐了无数倍，每一寸肌肉的移动都好像在空气沼泽里挣扎。 双腿实在太脆弱了。 身体完全跟不上视线。 约翰在时停状态下活动最自由的就是只剩下独臂的伊格德拉修。 这种快慢差异是相对他自己而言的。 如果有旁观视角的话： 合金脊椎在短时间内变得燥热，空气中出现了淡淡的波纹，没有明显的流光，只是一道灰色阴影从无数枪口下掠过。 约翰扑到了州警身旁，举起手里的智能左轮对准了这家伙的脑袋。 然而下一秒就有子弹擦过了自己的肩膀。 没有造成杀伤却让约翰倍感惊讶。 景物失去了颜色。 时间的流动速度正在恢复。 网监特工们都是有备而来。 他们调查过大马士革营地和铁足·昆布，也知道现场有大量犯罪分子装备了斯安威斯坦。 网监针对性地更新了智能武器系统。 约翰擦肩而过的那几发子弹都是自动射击。 这种算法专门针对斯安威斯坦，能根据行动预测并进行预判反击。 约翰按道理来说已经死了。 但他不知为何以几厘米的差距躲了过去。 约翰攥紧手枪准备开口说话。 他不想杀州警，只是想挟为人质，在大部队包围的局面下扳回主动权。 但更加意外的一幕出现了。 时间流速已经变慢了无数倍。 州警的眼睛竟然微微移动，帧数读取失败，甚至出现了复数瞳仁的幻象，而那颗机械义眼在纷乱的数据流中锁定了约翰。 【扫描：弥赛亚义眼[奥丁凝视]】 斯安威斯坦被打断。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约翰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但他视野里立刻跳出了智能武器断触的提示。 扳机咔哒作响。 预想中的电磁弹没有激射而出。 【检测到骇入……】 约翰面前甚至同时跳出了四五个进度条，全都是黑客骇入的提示，只需要几秒钟，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让自己瘫痪倒地。 州警的眼神非常平静。 他好像胜券在握，毕竟斯安威斯坦通常需要时间冷却重置，没办法在短时间内…… 州警突然愣住。 约翰的身影在扣动扳机后的瞬间再度变得飘忽不定。 他遵从了内心直觉。 枪械既然失灵，骇入已经发生，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倒黑客。 这是街头常识。 约翰也是这样做的。 他再度激活斯安威斯坦并且成功启动，反手用枪托砸翻了州警的脑袋，单手翻转，将对方整個人按死在地面上，像是扣押人质那样将其牢牢按在身下并用膝盖抵住了州警的胳膊。 噗嗤。 轻微的气阀声响起。 约翰的脊椎如同昆虫振翅，发出短促且轻微的机械噪音，随后归于了宁静，只是有一股热量让外套变得微微蜷曲。 场面上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此地。 约翰却是从断臂中抽出数据线，轻轻靠在州警的脖子正上方。 对准了他的插槽。 吧嗒。 州警略微一愣。 随后就发现有汗水滴落在脸上。 约翰此时正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后背像是被烙铁烫伤一样疼，五脏六腑如同被丢进了沸水，脑袋哗哗往外流汗，却还是死死地盯着人质。 州警看不清他的手掌，只能通过那根延伸出来的线条推断挟持自己的“武器。” “一根数据线，你在开玩笑吗？” 州警侧头盯着约翰。 他却在这个年轻人眼中看见了某种坚定。 约翰眼皮都有些跳动，仿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却在战局强行保持冷静。 “继续，你多说两句话，让我更冲动一些，还差一点我就能不计代价地宰了你。” 他的手指微微移动。 数据连接口发出了轻微摩擦声。 州警意识到这家伙真没开玩笑，虽然具体的手段还不清楚，但他自己是相信的。 约翰不给他一点思考时间，无视了周围不断呐喊示威的网监特工，对那些对准自己脑袋的枪械视若不见。 他只是沉声的逼迫道。 “明智点，州警先生，你是要跟一个无名小卒同归于尽，还是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呢？” “你跟上次不一样了，约翰。” 州警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约翰却是按住他的脖子，逼迫对方站起来，随后示意欧洛丝跟上脚步。 “我就当你同意了，别废话，我也不想再跟任何冠冕堂皇的狗东西胡扯。” “你觉得有意义吗？约翰，伊甸城里的游戏规则是不允许伱这种人离开的，总不能挟持我一辈子，然后呢？等你喘口气，公司或者其他机构，随便谁再把你碾死在角落里，变成一具谁都不知道的无名尸体……” “好。” 约翰冷静地回答道。 他没有被州警的话语影响，脚步平稳迅速，连带着旁边大马士革营地的成员，重新组建了一股能够反抗的力量。 州警默默配合，当个称职的人质。 网络监察的特工们似乎接受到了指示，开始按照固定流程进行现场封锁，拿出不同的扫描仪在各个集装箱之间流窜，似乎在寻找什么。 约翰在撤退过程中抬起头。 他看见数不清的红色烟雾依次升起，还有对应的投射灯光。 网监在给战利品分类。 欧洛丝此时已经召来了一辆车。 他们拉开车门，就看见之前昏迷的装甲·比蒙就坐在驾驶位上，并且淡定地示意州警坐在副驾。 这位网络监察办公室主任明显愣了一秒。 他露出释然的微笑，随后淡定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并且没有再做任何过激举动。 欧洛丝开始跟州警谈判。 他们都是精通游戏规则的那种人，就好像刚才想互相置于死地的人不是彼此。 黑色商务车缓缓开出战场。 车里面的氛围变得非常诡异。 网络监察能够越过各大机构和公司率先抵达，背后肯定有数不清的势力在支持，估计在备用数据库和战利品当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欧洛丝为了这次行动下血本。 她不想亏，也不能失败。 否则就会被伊甸城的公司利益网络吞噬，直至将她踢出圈子，就像是一个更高级的领带夹，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凄惨。 欧洛丝点出了州警的压力。 网络监察现在处于影响力巅峰。 议会当中肯定不是铁板一块，对此颇有微词的利益方要多不少，在完成此次任务，或者度过舆论危机以后，想把州警拉下位置的人只会变得更加疯狂。 欧洛丝提出利益和风险分摊。 这次白银港口的货物和资源，按照掌握的情报进行二次分配。 秘密和资源掌握在两个人手里。 大马士革营地可以正面接受仓库的货物，然后跟柏拉图公司做买卖，欧洛丝负责推动，这样谁都不清楚参与其中的各方究竟知道多少。 营地，网监，中间人。 除非有机构能够同时抹杀三者，还要能够承受各自的反抗，否则就只能作罢，遵照游戏规则将整个事情翻篇。 州警用赞许的目光和欧洛丝对视。 他们甚至在车里互相握手，可惜这趟出来没有准备香槟杯，否则估计要喝上一杯。 约翰始终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关注两人的交谈，只是默默地望向窗外。 当初射向白银港口的照明弹已经完全熄灭。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里到处都在升起乌黑的浓烟，穿过扭曲倒塌的建筑物，还能闻到焦臭和说不上来的怪异味道。 遍地都是伤员。 大马士革营地的成员们没有战斗胜利的喜悦。 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出。 约翰在荒原上看见了当初浩浩荡荡组建起来的防御阵线，此时被打得千疮百孔，数不清的汽车残骸和尸体混在风沙里。 他们在白银港口内部战斗的时候，外面发生了同样甚至更加惨烈的战斗。 约翰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大马士革营地在这场战斗中拼尽了全力，就算能够从利益分配中获得补偿，也无法在人数和团结力上恢复顶峰。 南多重伤肯定会造成混乱。 跟着他们一路走来的人也都死伤太多，后续容纳新鲜血液，就意味着要重新磨合，甚至有些新的想法也会被带进来。 团结起来的放逐者随着昆布死亡倒塌。 大马士革营地的发展成果遭受了重创。 谁赢了呢？ 约翰转过头看向了车里，正对上欧洛丝和州警的笑容。 ------------ 卷末总结 这一卷到此为止了。 下一卷会围绕着帮派战争展开，会有很长的日常和新人物出现，打打杀杀写累了，其实我还挺喜欢写赛博日常和支线的。 约翰会以独狼身份生活。 存稿应该是能够撑过这个月的，最后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也没机会好好改错别字，前几天还出现了复制重复的情况，真是尴尬。 因为是定时发布的，当时分章节以后就没细看，还是群友给一个个挑出来指正。 在此。 特意向所有在评论里帮我捉虫的书友致谢。 砰砰砰！！ 点赞的评论说明我改过了哈。 感谢盟主“活在梦里的阳炎”的支持，感谢群佬们的打榜和投票，可以群里圈我哈。 最后呢。 最近有几個关系好的群佬开书了，平时关系都还蛮好的，给我写作提供了很多帮助，也特此推一下大佬们的新书吧。 《我？带刀好人》 都市异能类型，类gta罪恶都市的感觉，文风轻松愉快，剧情脑洞大开 《子孙烧香，把我供成真仙了》 我就这么说，编辑亲口说的，这本是玄鉴仙族2，懂得都懂！ ------------ 114：重新开始 欧洛丝和州警相谈甚欢。 约翰在商务车后排座位睡了一觉，或许是手术消耗和斯安威斯坦的副作用，他感觉身体格外疲惫，再次醒来的时候州警已经离开。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营地里只有些老弱病残和后勤人员。 约翰在这里遇到了螺丝刀和乔，从他们口中得知南多已经穿过边境之墙回到家族接受治疗。 “我很抱歉，情况有些太混乱了。” 他现在身心俱疲，只想回到伊甸城公寓。 但是看到一片狼藉的大马士革营地，莫名有种临阵脱逃的愧疚感，大部分熟面孔都还在白银港口内外的战场上。 欧洛丝需要营地，承诺过会照拂他们。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呢，我实在……” “这没关系，约翰。” 乔却笑着安慰他。“流浪者跟你见过的任何一种团体都不同，我们有渡过难关的实力和决心，你没有立场和理由陪我们，好好休息吧。” 乔取出一包传统烟放在他外套口袋里。 他看见了约翰的断臂，还有残留在身上的血迹以及满脸的疲惫…… 乔顺势拥抱过去，拍拍后背道。 “辛苦了，兄弟，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呼……” 约翰深呼吸，认真地回答。 “你有我的电话，有需要就随时联系，别矫情地说不出口好吗？” 他们互相碰拳告辞。 约翰有两辆车需要从营地带走，于是拜托螺丝刀将摩托固定在装甲车顶部。 天空变得蒙蒙亮。 荒原依旧是一幅黄沙漫天的景象，遥远的地平线上还有更浓厚的阴云。 包括浮空车在内的飞行器时不时掠过。 好像要下雨了。 欧洛丝和装甲·比蒙乘坐的商务车紧随其后。 他们毫无压力地穿过检查站，回到伊甸城外环路的范围。 【检测到载具，已添加至设备中心。】 黑光刷过侏罗纪装甲车。 约翰确认它接入了伊甸城市内网络，就通过自动泊车系统让载具离开。 他下车走进商务后座，和欧洛丝一起前往位于市中心的私人诊所。 【伊甸城-青瓷医美】 这是座非常中式的建筑。 地理位置比较靠近通往樱花十字街的大桥，街道上的亚裔占比明显提高，据说周围好几个小公司都是邝鑫家族在伊甸城布置的产业。 电梯从车库直达手术室。 约翰见到了当初给自己移植合金骨架的医生，还有他那套精密锋利的手术义肢。 义体修复中心位于楼层顶端。 平常都是权贵专用的私人整形医院，卫生程度和房间装潢都令人安心。 天花板上悬挂着屏幕。 伊甸城新闻毫无疑问地聚焦于白银港口，各大电视台都在讨论放逐者和流浪者之间的恩怨。 访谈嘉宾基本都表示要警惕营地扩张。 避免他们朝着暴恐分子的方向进行发展。 邝鑫作为铁邦物流发言人也出现了。 他衣着光鲜严谨，面对别有用心的采访问题毫无畏惧——部分心里有鬼的公司想把关注点吸引到备用机房的方向。 议员也出面了。 白银港口的核辐射污染和重建问题，再次成为他们吸纳选票的口号。 砰。 无影灯打开。 约翰在手术椅上躺好。 随着药物注入身体，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伊格德拉修是定制义肢，不仅造价昂贵，还没有库存能进行更换。 断裂面比较完整。 欧洛丝用市面上的高级货替换了约翰的左手。 “这次采集到了大量实战数据，还进行了一次破坏性实验，算是个不小的收获吧，后续会进行针对性的调整升级，等到货了再给你动手术。” “我都行。” 约翰启动扫描看了眼手掌。 【义肢：伊格德拉修[掌心·镭点握持]】 【义肢：滑行者[手臂模组空置]】 两条手臂有轻微色差。 新胳膊上面有一个预留的改装槽，如果想要，可以加装一条微型炮管，或者是把螳螂刀之类的刀具塞进去。 欧洛丝屏退其他人强调了两件事。 她要借助白银港口的事情跟网监合作，随后在各大公司之间斡旋，期间会有很多麻烦。 约翰需要无条件地帮她搞定。 “欠债得还钱，亲爱的，你如果拒绝，我会把你列入失信名单，到时候关系就很微妙了。” “嗯哼。” 约翰翻身踩在地板上，对着旁边的投射镜子观察身后的斯安威斯坦。 他身上人造革色差严重，就像是患了严重皮肤病的流浪汉，神情也憔悴得很。 欧洛丝却从约翰脸上读到了其他情绪。 “有话直说。” “啊，你能读心来着。” 约翰拿起带有医院标志的纯色T恤，同时转过身来对上欧洛丝的眼睛。 “伱在提防我，是么？你没有安全感了，所以让装甲·比蒙跟着一起去。” 欧洛丝摆摆手。 她想说这就是中间人的性格，但约翰却拒绝她为此做出解释。 “我没有高科技算法，不像你，跟州警那种王八蛋也能打哑谜，有来有往的。” “我是混街头的雇佣兵，对情绪和敌意还算是比较敏感，大概能感觉到……没到敌对的份上吧，但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约翰穿戴整齐，走到桌边把枪拿起来，顺势放到自己身上。 【任务目标更新】 【对欧洛丝保持坦诚。（可选）】 【隐藏血清的秘密。（可选）】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 “我在机房深处见了个人……” 他将跟血清见面，还有事故视频的内容都跟欧洛丝复述了一遍。 信息共享是有必要的。 约翰用实际行动告诉欧洛丝——他在二者的合作关系中还保持着坦诚，并且会遵守承诺，在需要工作的时候准时到场。 欧洛丝拧了拧眉心坐在椅子上。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芯片甩到桌面。 “其实我已经把录像拷走了，在网络监察闯进设施深处之前搞定的……但关于血清的部分，确实感谢你告诉我，至于叫做黑光的流窜AI，可能把我也变成了什么……变量？” 欧洛丝抬头看了眼约翰，皱起眉头。“我说过有两件事情吧。” “嗯哼？” “其实我在弥赛亚欧洲本部见过血清，当时她的胸牌上叫做帕西菲卡·康纳。” 欧洛丝如实说道。 她对那個研究员印象比较深刻。 毕竟在移植了情绪分析的义体后，在弥赛亚本部看到最多的就是兴奋、贪婪和愤怒。 “那家伙格格不入，因为只有她在第一次跟我接触的时候……呵，她脸上出现了怜悯，甚至是全新的一种情绪，理解吗？” 欧洛丝好像陷入了回忆。 “这种人际关系的巧合，让我感到恐惧，我和你一样怕死，约翰，察觉到威胁就要预防，这是很正常的思维模式吧？” 她好像在解释自己对约翰的疏远。 “……我理解，回见，我要休息去了。” 天空已经微微放晴。 【商铺-黑引擎餐馆】 “哇哦~瞧瞧这是谁，你竟然还活着呢？” 老板格奈乌斯发出赞叹，粗壮的义肢上还沾有清洁剂的泡沫，直接推了杯冰镇啤酒过来。 昼夜交替结束。 工业区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 餐馆里只有收拾碗碟的女侍者和老板。 约翰身穿染血的放逐者外套，里面是一件带有医院标志的体恤，确实像个逃跑的病患，甚至连憔悴的神态都非常符合描述。 “谢了。” 他埋头在面条里狼吞虎咽。 哪怕面条是合成的，酱料味道很重，甚至连带有形状配餐都是工业食物块。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是依靠营养液过活，还做了两趟手术…… 食物刺激味蕾的感觉令人陶醉。 “噎死也算个好结局呢，你说是吧，伊甸城的传奇雇佣兵？” 格奈乌斯把抹布丢在吧台里，皱起眉头嫌弃他吃饭埋汰的样子。 咕咚，咕咚。 约翰灌了两口啤酒，凉意从喉咙直蹿上后脑勺却被石墨烯芯片及时阻拦。 有些事情果然被改变了。 他略显遗憾地叹气，随后跟格奈乌斯状似无意地聊起最近日常，听着餐馆老板谈及街头变化，尤其是最近都在讨论的话题。 “帮派之间的摩擦越来越严重了。” “黑金帮和枭町帮吗？” “这只是伊甸城最大的帮派，几乎每条街都有不同的势力，再加上最近伊甸城人口爆炸，拿起枪开始鬼混的新面孔越来越多……谁知道呢，就感觉城里不太平了。” “它什么时候太平过？” “不太一样，约翰，那种小偷小摸不可怕，就担心有摩擦却不响枪，肯定有帮派高层想要搞一两次大动作，我经历过那种事儿，肯定要在城里面打得头破血流才行。” 格奈乌斯插起胳膊叹气。 他同时露出鄙夷的目光。“听说你在西区那边混得还不错，怎么连点小道消息都拿不出来，看你这身上的廉价感……该死，你付钱了吗？” 约翰几乎没有犹豫地将杯子清空。 “其实我现在身无分文。” “法克鱿，约翰，你他妈原来找我吃白食？” “也不能这样说，事情很复杂。” 约翰精准地闪开了格奈乌斯的拳头。 当初被按在吧台上暴揍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我差点死了，知道么？然后临终前就肆意挥霍了一段时间，搞得身上半个子儿没有。” “你怎么又混回去了？” 格奈乌斯倒是没有强迫。 他知道约翰还有一辆跑车，总不至于来小餐馆吃饭的钱都掏不出来。 “谁说不是呢？生活是个循环，甚至变得更加糟糕了，伙计，我知道自己为啥来了，就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约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格奈乌斯皱起眉头，插起胳膊，用眼神示意餐馆服务员滚去后厨。 约翰沉默许久后说道。 “生活突然就乱七八糟了，然后有人说，你在城里这么多年的记忆都有问题，自己是谁，竟然都有点不确定了……” “然后呢？” “法克，你还觉得不够操蛋？” 约翰质疑格奈乌斯没良心。 他却挥挥手，像是擦掉吧台上的积水。 “你低头瞧瞧看，有手有脚的，比当初第一次来找我更像个人了，乱七八糟是常态，伊甸城里随便找个抽烟的姑娘都比你心事多。” 格奈乌斯面色平静。 “你现在没钱，就去干活，生活不是坐着等待就能出现转机的，你单纯就是闲出屁了。” 他指向门口。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最好还是滚吧，先把兜里填满了再回来聊。毕竟你还活着，就得吃穿住行，每样都得掏钱，没问题吧？” 格奈乌斯下达了逐客令。 约翰皱眉想反驳，却发现很有道理，抛弃了那些阴谋诡计以后，街头生活好像比想象中简单。 他点点头离开了商铺。 “谢了，下次还你钱，有事情打我电话。” 约翰临走前给格奈乌斯开了空头支票。 【伊甸城-油桶街】 约翰其实不太确定这个时间段能不能行。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瘾君子和流浪汉，在冒出黑烟的油桶中走进地下通道。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单手掀起卷帘门，然后皱了皱眉，松手让门帘子掉下去的同时摸了摸鼻尖。 橱柜的莫西干头换了种更骚的颜色。 他身上那套皮衣都快包浆了，裤子连同皮带全都掉在地上，手上刚结束一次机械性运动。 橱柜依依不舍地摘掉头环。 “真该死，我忘记把你的权限改掉了。” “什么意思，我给你的生意，已经不足以在VIP名单里继续停留了吗？” 约翰在货架上随意翻看。 橱柜拿起电子烟，插进金属口罩，也没管约翰在自己的商铺里摸摸拿拿。 “伊甸城的规矩就是这样，超过几天没有消息就可以当做死了，其实，直到今天早上，我都以为你变成无名尸体了呢。” 约翰叹了口气。 他知道街头商贩和中间人都有一套独特的信息沟通方式，甚至比新闻电台的内情及时，街头声望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提高。 他今天来找橱柜，主要是为了解决皮下护甲补充液的问题。 约翰动了两次大手术。 他身上这种色差需要调整，人造革关系到皮下护甲，而自己身上的柏拉图实验型，所需要的补充液在市面上流通不多。 【街头声望提升，黑市已解锁更多商品】 橱柜说过会让ECPD的条子跟他搭上线。 “你可算想起这茬儿了，我的大明星。” ------------ 115：中校 橱柜开始做掮客，照街面规矩，如果是做一锤子买卖的话需要收取额外费用。 约翰信誉不错。 橱柜便强调是以私交的名义接触，最好是通过一次合作来决定双方今后的关系。 【支线任务：普通人】 【奖励：皮下护甲补充液，酬金（浮动）】 约翰面前跳出提示吗，欣然应允，并且跟橱柜嘱咐道。 “我兜里暂时没子儿，可以欠着，或者等我后面筹到钱再来结算……啊，放心，长期供货的话我能按时结账。” “真该死！事后结账也太蠢了，我尽量让中校给你找份工作，用劳动抵债。” 橱柜撇撇嘴。 “没钱？约翰，脑袋机灵点吧。这是非常糟糕的自我介绍，搞得跟廉价雇佣兵一个德行，我可是把你吹成了专业人士，懂吗？别给我丢人。” 橱柜说完义眼开始闪烁。 约翰稍作停留，等信息确认完毕，又在他这预定了一台黑蜘蛛的原型机，后面作为补充，顺便又提了句运输机的事情。 橱柜听得有些发懵。 “运货无人机？你要跑快递么，城市猎手的那种订单模式？开车就好了呀，伊甸城上空的禁制比你想象中麻烦得多。” “那你别管，就得是无人机，而且载重量还得达到一定的标准。” 约翰还惦记着机长。 等黑蜘蛛检查完毕，恢复掘金功能，还是得需要一个运输机来回跑动。 橱柜表示有点困难。 如果只是掘地机器人，还能通过黑市倒卖，但要大型无人运输设备，最起码是能够在城市天际线上服役的，监管力度和产品货源都比较少…… “我可以折腾，但时间会很久，如果你这次跟中校见面聊得还行，最好是让他帮忙，ECPD的渠道绝对香得很，要啥有啥，你懂我意思吗？” “行吧。” 约翰将此事记下。 他此次订购的东西也是赊账，但橱柜却坚称只是一次货到付款，似乎很忌讳把没钱挂在嘴上。 【伊甸城-西区建设中心】 约翰开着摩托车抵达天桥底部。 这里是橱柜安排的“面谈”地点。 棱角分明的厚重水泥遮蔽了半边天空，狭窄的低矮建筑组成街景的另一部分。 中间弥漫着淡淡烟雾。 青灰色路面上画着红黄交错的线条，所有东西都被灰尘和异色涂鸦覆盖。 嗡嗡嗡。 约翰单腿点地，刚摆好摩托车，就收到了一个新的通讯邀请。 【新建联系人-巴里·基特】 周围肯定有人在等候。 约翰环顾一圈，果然寻找到目标： 天桥底下的阳光斜切面上，有个四五米高的巨型排风扇镶嵌在墙壁上。 正对它的马路边停了辆老式警车。 窗户里伸出一条带着黑色手套的胳膊，状似无意地搭靠在车门上，中间夹了根传统烟。 驾驶座上的人通过后视镜观察约翰，双方隔着老远确认过眼神后，他又慢悠悠地将烟抽回车内，只留下一個护臂在外面。 【跟巴里接触。（未达成）】 约翰骑着摩托上前。 这台警车保养状况还不赖，型号略早，防撞保险杠和周身护甲都拉满了。 巴里·基特神情冷漠地看向约翰。 他身穿全套的战术武装，头发粗短，有明显的服役经历和疤痕。 如果街头混小子路过，估计会把他当成在工作期间摸鱼喝咖啡的普通警员。 实际上。 巴里隶属伊甸城警察局特种作战部，是片区老大的职级，如果按照辖区划分，樱花十字街以南的警员调度和治安管理都属于这位大佬。 约翰还算识货。 他能看出来对方的战术设备不是摆设。 比如防弹衣里面的外套，是一件质感极佳的全天候执勤套装，灰蓝配色，有防割防火的设计，如果扒下来能在黑市换不少钱呢。 “我原本不打算见你，至少不是亲自见，樱花十字街有两位组长对伱开出了不菲的悬赏，如果是活着带过去，奖金还会翻倍。” “嗯哼。” 约翰撑起摩托车，就停在驾驶座旁，从视野来说属于居高临下。 “你要尝试下吗？” 他语气非常淡定，甚至鼓励对方。 巴里笑着抽了两口，将烟蒂丢到街对面。 “悬赏已经取消了，听说你搞出了大动作，东洋人现在想和你做生意。” “你要把我转卖给枭町帮？” “那太浪费了，我听说你按倒了州警，网络监察办公室主任？别露出这种表情，现在白银港口有上百号ECPD的执勤人员，我听到点风声也是应该的。挺牛逼啊……” 橱柜最早提出要合作的时候，巴里还当约翰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喽啰，现在是真心实意，想想看看这年轻人有几把刷子。 “你想要护甲补充液是吧，长期供应没问题，使钱不如合作，帮我处理点麻烦，我给你搞定后续货源如何？” “什么活？” “一个没价值的案子。” 巴里弯腰拨开副驾的抽屉，询问约翰喜欢纸质文件还是电子档案，过程中顺势取出两颗违禁胶囊丢进嘴巴里。 这条子当街嗑药跟吃糖一样淡定。 他咀嚼过程中稍微停顿，还把贴有证物标签的瓶子递过来给约翰。 “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整点再干活？手脚不利索容易栽跟头。” 约翰还没有回家休息。 连日奔波加上黑光恢复后积累的副作用，看起来像个没有鼻涕的高烧患者。 约翰摆手拒绝。 他接过了数据芯片插进脖颈。 【信息解码中……】 文件本身没有经过加密，黑光却例行公事，将ECPD的标准程序冲破，只保留了原始信息。 里面的内容非常普通。 有几位伊甸城市民报案寻人。 她们的丈夫都是市政部门属下的维修工，形成档案的时候已经失踪超过两周。 原单位说这群人应该是接了私活，没有任何官方的线索可以追踪。 “家属需要一具尸体，才能按照保险流程获得公司赔偿金，否则就只能按照旷工离职处理。” 巴里给出具体目标。 他提前跟橱柜确认过——该任务是在约翰的包容范围内的。 约翰读取完毕等候下文。 伊甸城里每天都有人失踪和死亡，类似的案件不计其数，甚至连居民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警察局里忍受半个小时以上的无效表格。 约翰提出自己的疑惑。 “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值得一位警察局中校重视？” “我认识逝者之一，是个老实巴交的非裔。” “有良心能当条子？” “那雇佣兵有原则吗？” 巴里淡定地反问，确认约翰没话说以后，才继续补充道。 “我有那些维修工主管的地址，你直接去这个蠢货的嘴里搞到答案，然后顺势查下去，最后根据你的成果结算报酬……还算公平吧？” “不公平，万一这鲨币不知道呢，我总不可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里乱晃吧。” “呵呵，你会有收获的。” 巴里似乎很确信。“我知道那种人心里都有些什么鬼秘密，尽管去问就是了。”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信息）】 约翰收到了个相距两街区的地址。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市政维修部主管。（未达成）】 约翰拧动摩托车离开了街道。 引擎轰鸣声让工业区增加一抹燥热，红绿灯下还有洒水车和清扫机器在工作。 路面上的行人很少。 此时愿意忍受低空气质量的市民基本都有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约翰也没想到会有帮条子干活的一天。 巴里·基特有点拽。 守规矩的人不可能成为警局管理层，但他竟然愿意做小案子，调查普通人的生死失踪，倒是令约翰倍感意外。 【伊甸城-335号地块施工现场】 烈日当头的沙尘里。 路面修补的机器正在缓缓前进，帮派成员们火并留下来的弹坑和路面凹陷，总得需要一个部门进行统一的善后。 市政背靠议会，由各大公司拨款。 每年都有数额庞大的“赞助”，但最后落到实处和工人手里的数量十不存一。 约翰将摩托车停在材料堆里。 他翻身离开的时候，看见有个佩戴黄色头盔和反光背心的男人靠在路边呕吐，空气里汇聚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有毒废料。 那个呼吸面罩很老旧了，里面甚至有脏污。 约翰忍受刺鼻味道往前，在机械轰鸣声中挨个扫过去，终于找到了正在工地旁边撸起袖子咒骂指挥的目标。 【不造成恐慌。（可选）】 【不造成伤亡。（可选）】 任务跳出新目标。 主管身穿白色衬衫，身后贴了反光条，两条手臂都是新型义肢，不过是实用型的，就是说耐久性和力量更强，也更适应繁重的工作。 他的咒骂声隐隐压过机器轰鸣，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紧迫感和暴躁情绪。 冰冷的枪口贴上后背。 主管怒从心起想要转身，却感觉肩膀被一根铁钳子牢牢固定住。 “嘘，你被挟持了，伙计。” “真该死，别开枪好吗？我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下周二是女儿的缴费期，工程如果没有结束的话根本领不到绩效，没得选……” “我们换个地方聊天。” 约翰控制着人质离开现场。 主管脚步有些虚脱，十步三回头，还在不断望向施工现场。 他们钻到另一个材料堆里面对面。 “……呼，给你什么才能不杀我？” “有做亏心事吗？” “啊，那帮工人是吧，如果是要你暴揍我一顿解气的话，可以照着脸颊打，颧骨就行，别把牙齿给整掉了，没钱修补。” 对方还以为自己是来给被骂的属下出气的。 “老天爷啊，做主管都被逼成这样？” 约翰都有点心疼这家伙了。 他连续报了几个失踪工人的名字，眼看着对方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瞧瞧看，你总是知道点什么吧？” “我没法开口，兄弟，否则头顶上那群人会让我当场失业……别摆弄枪了，就算你威胁我也是一样的，失去经济来源跟杀了我没区别。” 主管逐渐变得烦躁。 他不断在舔嘴唇，脖子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威逼利诱。（可选）】 【好言相劝。（可选）】 约翰倒是不愿意对这种人动粗，因为生活对他们下的手已经够重了。 “你果然知道啊，呵呵，良心过得去吗？如果找不到尸体的话，逝者家属就得不到赔偿，总得有人为此负责，不管是谁，我保准牵连不到你。” 他试着引导对方。 主管开始犹豫了。 空气里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真不知道工人们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作业的。 即便市政有一线水准最高的医疗补贴，能领取工龄奖的人数恐怕也不会太多。 约翰想到了新话术。 他举起枪托威胁道。 “我挺赶时间，如果你不开口，我就让你缺席后续的施工，到时候就轮到你找地方伸冤了……” “真该死，你……草，行吧。” 主管长吁了一口气解释道。 失踪工人的死活其实跟他没关系，也确实跟公司调查结果相同，是接了其他非法单子，大概率是给工业区的企业做危险的私活。 很多人都这样干。 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群人生前曾邀请主管接一个新活，被拒绝后就开口借用潜水服之类的设备。 “我在考核期，怕事，就拒绝了，只是大概知道他们在哪一片失踪的，后续公司也施压，让我把消息吞在肚子里。” “好处是什么？” “两个季度的完整绩效，仅此而已，还得在完成后面那些基本工作的情况下，我需要这笔钱，并且没有在死人身上发财，就这样。” 主管如是说道。 约翰抿嘴点点头，手里攥着枪，在搞到了新地址以后便对他说道。 “转身离开，不要回头，我们没有见过。” 主管心惊胆战地照做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现场，没多久，身后响起了轰鸣的摩托声浪。 “呼~” 主管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得发凉，吸附着难以散去的工业味道。 轰隆隆。 机械设备发出噪音。 浓烟从进料口喷起来两米高。 工地里发生的意外把主管拉回了现实，立刻对着现场人员破口大骂。 摩托车的音浪远去了。 主管也回到了常态。 ------------ 116：黑警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事发地点。（未达成）】 建筑工人因为接私活失踪，在伊甸城里实在算不上正经案子，就像是红灯区出现违禁药品，食尸鬼后座上沾染血迹一样正常。 约翰逐渐放慢车速。 廉价外套逐渐贴在体恤上，也顺势盖住了别在后腰的智能手枪。 除了胯下的摩托车，当初积攒的趁手武器和近战蝴蝶刀，全都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丢干净了，身上透着股穷酸劲儿。 【伊甸城-南区仓储中心边缘】 约翰停靠在路边遥望跨区大桥。 水面颜色略显阴沉，颜色单调的库房和数不清的混凝土结构封闭了视线，建筑物之间能瞥见同样灰蒙的天空和外壳滚烫的飞行器。 阴影之下的流浪汉瞥向约翰。 他们有非原装的酒瓶和断掉的义肢，发臭的工装短裤上都是油脂。 约翰被当成了偷车贼，还获得少许赞叹。 载具开启漫游模式离开了。 他穿过荒凉的仓库顺着断裂的铁索走。 水流拍打着长出杂草的水泥堤岸。 碎石瓦砾沙沙作响。 目的地位于跨区大桥正下方，头顶十米开外才是高速公路，隔音障效果非常不错，正好能掩饰桥墩下巨大的工业引擎和犯罪杂音。 两个巨大的涡轮结构正在吞噬水流。 岸边停靠着两辆车，喷漆是火焰形状，七八个造型浮夸的帮派喽啰围拢在此。 人群中还有几个维修工。 他们身穿潜水服，黑色橡胶外套耷拉在腰部，呼吸装置和工具箱搁置在脚边。 约翰启动扫描结果。 他们跟失踪的人没关系，大概率是幕后老板重新聘请的维修人员。 【打探消息。（未达成）】 “嘿，你，滚远一点。” 帮派混混看见约翰靠近，举起手里的戎锯短炮摆出凶恶的造型。 “放轻松，伙计，我不想惹麻烦。” 约翰摊开手掌，淡定往前，立刻被造型独特的街头暴力狂围在中间。 “我想打听点事情……上周左右吧，有维修工在这里失踪，谁能给我补充点细节？” 他手掌都是张开的，眼神专注，发现确实有人露出厌烦和暴躁的表情。 为首的混混头发很高，鼻梁骨有三根钉子，上前猛推约翰的胸口，还追着发出了咒骂。 “法克鱿，傻屌，不如让我用子弹给你的脑袋补充点营养如何？” “条子在调查，再给次机会，好好聊。” 约翰把巴里搬出来，没报名号，只是用ECPD的淫威吓唬街头新人罢了。 但是他估算有误。 这些处理现场的帮派混混没有经验，却和大多数新鲜血液一样。 鲁莽且冲动。 约翰身后那人举起一根带钉刺的钢棍，布满了阴沉的沟壑与血痂，冲着他的后脑勺猛地抡过去，却只是穿透了微风。 混混头目的嘴角都没来得及翘起。 他感觉耳朵有些臌胀，刚才摊开双手的陌生人变成了一道灰色残影。 负责偷袭的喽啰挥空了钢棒。 他踉跄前倾，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顺势朝旁边扭转了两百七十度，带着某种僵直，硬生生扑倒在地面上。 约翰出现在尸体身后，还是举起双手，就好像刚才那人凭空穿过了自己。 那件廉价外套微微扬起。 好像被风吹起过。 “……法……” 帮派头目蠕动嘴皮，干燥发臭的唾沫飞出，还没有崩出完整的单词呢，就被一阵剧痛打断。 斯安威斯坦再次启动。 约翰用关节技巧卸掉了他的枪，伊格德拉修的合金骨架带起指骨，将拳头顶端的金属部分插进了对方的腋下。 头目的胳膊高高隆起，甚至超过了肩膀。 约翰顺势撸过，将枪套在手上，翻转半圈后完美回落到掌心。 砰，砰砰…… 子弹在空气里依次排列。 帮派成员们的尸体按顺序躺倒，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一个有效的抵抗。 “啊！呼~真尼玛的……呼，该死啊……” 帮派头目瘫软在地。 他右臂有巨大撕裂伤，血泊正在扩散，却是所有持械者中唯一能发出惨叫的幸运儿。 “谁给你发钱？” 约翰举起枪对准他，视线却是集中在那几個维修工身上，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许跑，否则下场会同样的凄惨。 “弗……弗拉维奥！” 头目咬牙切齿。 约翰却叹口气。 “我看起来像查户口的吗？名字有屁用，这鲨币是给谁当狗的，在哪儿吃赏，具体信息啊！” “纤缆重工，他是负责人！” 帮派头目的眼泪和鼻涕泡都蹦出来了，蜷缩成冷冻丸子的造型，看起来无法再回答。 约翰便抬高枪口。 维修工们瞬间变得紧张，全都乖乖举起手，并且跟帮派成员保持了距离。 “我们就是拿钱干活的。” 约翰摇摇头。 “发挥点作用，不然凭什么你们能站着？” 几个人都开始组织语言，立刻有人开口。 他们同样是专业的设备维修员，接私活过来处理旁边的涡轮扇叶，需要水下摸行二十米，清理故障源头。 约翰看向了旁边喷吐出巨大水流的涡轮。 钻进这东西里面…… 还要摸黑工作两个小时？ “养家糊口没办法，危险肯定有的，我们刚才在里面看到了抓痕，还有……被缠绕的橡胶皮。” 工头脸色发白。 “我大概能猜到，毕竟线路是秒接的，而且停工时间这么久，肯定有人下去过……” 约翰通过他们拼凑出了事发经过。 失踪的维修工来做私活，设备误启动，导致几个人被乱流卷成碎片，并且在漆黑的内壁上留下了挣扎的痕迹。 尸体该怎么找呢？ 约翰望向旁边的跨区大桥，在燥热苍白的烈日下是缓缓浮动的水面，各种漂浮物和垃圾均匀地分布在海岸线边缘。 “……啧，法克。” 他思考片刻，询问维修工人。 “谁该为逝者发抚恤金呢？” “纤缆重工，毫无疑问的。” 他们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 涡轮启动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但是当时的情况下如果营救维修人员，会造成大面积设备短路和更多故障。 从“性价比”的角度做出了决定。 现在市政不愿意买单。 纤缆重工凭借这个涡轮系统抽取河水给工业区的厂房做物理冷却，赚得盆满钵满，却不舍得给几个倒霉鬼发抚恤金。 “别让我逮到……” 帮派头目或许是疼狠了，眼神变得怨毒，甚至都开始昂头瞪着几个施工人员。 砰！ 他闭上了嘴。 他张开了头。 约翰丢掉手里清空了弹夹的破枪。 “我要打电话，给点隐私空间好吗？” 几个维修工拎起箱子就跑了。 反正工钱已经结算清楚，帮派成员被灭口也不可能算到自己头上。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约翰把事情撂清楚。 “……查到头咯。” 巴里听完给了个新坐标。 约翰骑上摩托车穿过河岸的仓储区，钻进老街的废弃建筑，立刻就意识到： 事情还没完呢。 一辆没有牌照的卡洛蒙运输车。 两侧喷漆都被严重剐蹭，后备箱被掀开，除主副驾驶座以外的内饰被拆了个干净。 生锈的铁皮台面上摆着两包武器。 表面还贴着ECPD证物室的标签。 巴里和五个强壮的蒙面男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穿着街头混混的衣服，却透着股条子味，检查武器的动作都是“学院派”。 除了他以外都佩戴了面具。 巴里看见约翰过来，也顺势丢过去，偏头示意他自己来挑点趁手的。 【物品：般若恶鬼[面具]】 武器被分配完毕。 包裹和标签，以及一些来不及处理的小玩意都被丢在铁丝捅里烧了个干净。 呼吸声在面具里回荡。 车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武器：戎锯-猎犬】 【模组：基础穿甲】 非常廉价的街头步枪，弹夹是二手的，握柄表面还有油渍和没撕干净的贴纸。 “别用斯安威斯坦。” 巴里的声音传来。“没时间给你准备专门的变声器，到现场别吭声，别爆头，子弹都朝着四肢和非致命部位打。” “去哪儿？” “到了，下车自己看。” 吱—— 刹车声短促且尖锐。 【伊甸城-纤缆重工厂房】 后排猛男们鱼贯而出，动作麻利地分别瞄准了街道上的几个方向。 【任务目标更新】 【配合抢劫行动。（未达成）】 佩戴狮头面具的巴里丢出炸弹。 咕噜噜~ 砰！ 金属铁门原地起跳。 裂出了一个尴尬的缝隙。 安保人员从岗亭和厂区里冒出来。 哒哒哒！ 早就预瞄好的枪口立刻开火，那些领取周薪的保安立刻中枪倒地。 没有任何人站起来。 约翰没有捡到机会，也把握不好分寸，只能在蹲步前进的过程中抬头打爆几个闭路监控，再回过神的时候阵线已经推进到厂区内部。 他闯进去立刻中了一枪。 车间里竟然还有雇佣兵，而且是携带了专业装备的满编小队。 “允许射杀威胁目标！” 巴里当即修改了命令。 约翰感觉有人伸手把自己拽到了身后，他调转方向的时候周围几个队友已经形成火力压制了。 围栏被打得火星四溅。 刚才开枪的人仰躺在钢铁走廊上。 约翰启动扫描。 战斗模式捕捉到了武器轮廓，立刻将有威胁的目标从普通员工中剔除，并且用红框标注出来。 这个检索模式是伊格德拉修的内置程序。 它将功能同步到弥赛亚义眼上，让战斗过程变得更加高效和智能。 哒哒，哒哒，哒哒。 约翰的射击声非常规律，甚至引来了其他成员的侧目，而他们就看见： 厂房里三开面的射击范围中，有数个目标随着枪声被击中，而且都是统一的右肩胛骨率先中枪，身体其他部位再挨一发当做补刀。 视觉效果堪比五十米训练室打靶。 “候嘞谢！” “什么来头？” 面具下传来声声惊叹。 约翰除了被偷袭的一枪以外，在厂房内部打出了统治级的杀伤力。 这些雇佣兵水准非常次。 目测也就比初出茅庐的新团队稍强一点。 约翰纯粹是义体和经验碾压，再就是手里的枪械实在是太差——如果换成原先用的柏拉图智械，根本不用浪费时间打两枪补刀。 佣兵火力被迅速清理。 其他成员们发出嘶吼和呐喊，举起武器对准了陷入恐慌的普通人，随后按照抢劫银行的点位分区域进行控制。 这些人佩戴了变声器。 甚至有成员拿出微型喇叭，播放早就录制好的音频文件。 【把手放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为了自己和家人请不要乱动，服从我们的命令，别装逼就能安全度过这一天……】 巴里则带着约翰和剩下的人闯进二楼。 砰！ 子弹打爆门锁。 他们两个依次闯进文职区，逼迫办公桌背后的男男女女站起来，询问老板和值钱的东西在哪儿。 有人指明了方向。 约翰和巴里举枪前进，而缀在后面的人则是将这片区域的人质集中控制起来。 砰！ 巴里用喷子凿开了里间房门。 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胖子高举双手，将一把精致的短管喷子掉在地上，走火的子弹甚至爆了文件柜的铁皮。 “法克鱿，混蛋！” 巴里怒骂着抬枪将其打趴。 约翰注意到办公桌上的铭牌写着——弗拉维奥·斯威尼。 巴里将鼻梁出血的胖子拎起来，然后用枪逼迫对方将保险柜打开，把资金卡和各种值钱玩意塞进随身携带的黑色帆布包里。 约翰则是靠在门框边侧头。 厂区里肯定还有其他雇佣兵。 但是当约翰在走廊上激情对枪十几秒后，对面那几个残余力量就开始摆烂，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比周薪更加值钱。 巴里已经搞定现场。 他掏出触发式手榴弹放在弗拉维奥掌心。 “GOGOGO，现在！” 两个佩戴面具的壮汉翻过护栏，直接跳到了厂区一楼开始飞奔。 其他成员丢下烟雾弹。 仓库里开出一辆造价不菲的箱式货卡，直接撞开扭曲的金属大门扬长而去。 警笛声在街对面掠过。 头顶上有无人机盘旋。 巴里摘掉狮子面具，昂起头，把贴在喉咙上的变声装置扯下来。 他义眼闪烁，对通讯那头说道。 “警员进厂区看看情况，把线路封好，每辆路过厂区的车都要盘查，记得给负责人做笔录……” 约翰将头探出车外观察。 那些游荡无人机和警车全都动了起来，跟他们擦肩而过，冲向了事发的工厂。 ------------ 117：普通人 这里处于樱花十字街交界处。 巴里说了算。 车厢内的队员们熟练地掏出证物袋，将刚才劫掠的奢侈品和现金分开。 整个行动都是分工明确。 巴里负责组织团队，也没人询问约翰的身份，其他人麻利地将东西收拾整齐。 他抱着枪沉默地坐在后排。 【伊甸城-北兰大道B区31号】 约翰视野内跳出地点信息，后排车厢内的乘客随着惯性摇晃，随后便站起来鱼贯而出。 他跟随队伍离开载具落在地面上。 这里是一间大型仓库的拆卸车间。 西装革履的载具供应商端起香槟走向巴里，各自攀谈后举杯相碰，似乎还赚了一笔钱。 这辆货运重卡市值十几万欧。 “嘿，兄弟。” 队伍里有人拍拍约翰的肩膀，随后将使用过的枪械和面具都回收装进了麻袋。 约翰等了几分钟后被带到拆车厂后门。 面前停放着几辆擦洗完毕的警车和吉普，队伍也原地解散分成好几波。 有人换上警服，拉响警笛开上了市区公路。 有人穿起便装，像普通市民一样享受假期。 巴里换回了ECPD的标准制服，只是额外多了些战术装备，就像随时准备迎接枪战。 约翰从没乘坐过警车。 内饰和座椅非常糟糕，汗臭和劣质皮革能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巴里就非常有经验地戴上墨镜。 天气有些炎热。 空调功率倒是非常不赖，估计是停靠在拆车厂期间被特殊保养过。 警车驶过跨区大桥。 巴里淡定地掌控方向盘，跟约翰偶尔搭话，两个人都不是能跟同性聊得火热的性格。 下一站位于贫民窟。 官方更愿意将其称为“某某社区”，实际上就是工业区普通市民最经济实惠的住所。 巷子非常狭窄。 两侧墙壁全都是涂鸦，即便是白天，阳光也无法穿透建筑物投射到阴暗的巷道里。 脚下是松动的水泥盖板。 小店铺投射出五花八门的广告。 无数略显疲惫的眼睛看向此地，粉红色灯管的阴影下或躺或站着什么人。 瘦弱的骨头上全是纹身。 这里属于是聚集地，亚裔和其他种族各一半，还有人坐在街机厅里破口大骂，管道里喷吐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巴里让约翰从后排拽出没标记的包。 他弯腰进车里的时候，看见刚才抢劫的赃物基本都堆在座位上。 【樱花十字街-深井公寓[群租区]】 约翰和巴里穿过楼梯和走廊。 ECPD的制服能免于混混袭扰。 公寓楼层间隔音极差。 巴里敲响其中一个房门，等到对方开口后，利用身材优势蛮横地挤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妇女和儿童。 廉价公寓被内部拆分成几个小单间，几個家庭在套房里共同生活。 巴里将装有现金的袋子丢在桌面上。 他开口跟周围人交谈，语气不算友善，似乎还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约翰背靠墙壁站在门口放风。 帮派成员和其他访客探头观望，凑热闹的过程中也在说这户人家倒霉。 房间里的咒骂声突然变大。 约翰侧过耳朵，似乎听见巴里在训斥，嚷嚷着要他们到此为止，不许去找市政和黑帮的麻烦，临走之前甚至还开了一枪。 砰！ “WTF？” 约翰赶紧推开门。 他看见女人们抱着孩子，咬紧牙关点头，而钱袋子已经被藏进了卧室深处。 巴里转身皱眉看向约翰，用眼神示意对方跟自己离开再说。 他们回到了停车场。 巴里举起动能手枪对准天空扣动扳机，巨大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警车旁边撒丫子跑出一群流氓。 他们身上都是些廉价植入体，穿了褪色兜帽，行窃用的工具落在地面，也是用街头材料临时拼凑出来的次等品。 巴里做完这一切才上车。 等待车辆开出贫民区公寓后，才侧过头对着坐在副驾的约翰说道。 “刚才那些就是失踪维修工的家属和孩子。” “我以为你枪杀普通人了呢，为什么把钱送过来以后要对他们说那种话？” “枭町帮喽啰会来偷和抢，我没义务为了几个人去给帮派打招呼，但我摆臭脸就不一样了，其他人会觉得我是来施压，让他们别给警局添麻烦，悄悄把钱收起来就行。” 巴里的观点很现实。 他刚才说的话里有一部分是真心实意的，普通人如果没底线地去公司撒泼，继续揪着一点抚恤金不放的话，可能会被直接灭口。 约翰继续询问道。 “现在去哪儿？” “去解决你的问题。” 警车转过两个弯，顺着落差极大的街道滑进了樱花十字街最繁华的两个街区。 摩天大楼组成钢铁丛林。 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而在中低层的建筑群中间还保留了大量的步行阶梯，用来将不同的区域连接起来。 密密麻麻的广告牌和投影设备在工作。 即便是白天，行走在繁华区最底部的街头，在城际轨道和浮空限高的下方，仍旧是一片阴冷潮湿的模样。 路面冰冷黑暗，泛起光晕。 警察在马路上缓缓驶过，无数霓虹披覆在红白交错的钢铁表面，仿佛颜色都鲜亮了许多。 【樱花十字街-帮派联络点[临时]】 “老实在车里呆着，别东张西望，更不要出来随便露脸……我这是为你好。” 巴里扯掉安全带离开。 他拒绝了帮派喽啰的帮助，亲自从后排座位将剩余战利品取出来丢在地上。 身穿西装的枭町帮成员跟他问好。 大概过了几分钟。 有人将两个带有柏拉图LOGO的箱子送上车，毕恭毕敬地目送巴里离开。 【物品：皮下护甲补充液】 【生产商：柏拉图】 环境是绝对危险的。 东洋人极端且变态的性格谁都知道，而作为ECPD管理层出现在街头，很容易让那些想要扬名立万的年轻人冲动行事。 巴里在樱花十字街穿梭时有种从容感。 他像是牧羊犬，游走在黑白两道，枪子儿时不时就从要害擦肩而过，却已经习以为常。 回去的路上。 巴里给约翰解释刚才的行为。 这款柏拉图皮下护甲补充液很少有人采购，基本都是特供某一类高消费群体。 巴里通过职权关系打通了渠道。 他刚才给出去的钱，只是给底下分润，让实操的人也能尝到甜头。 约翰以后可以通过他采购。 每次交易都有一定折扣优惠，肯定比在黑市上撒网收集要划算得多。 关键是货源稳定。 这次肯定是不要付钱的，后面再拿，就得跟巴里把账算清楚了。 当然啦…… 这对伊甸城警察局中校来说，只是一笔非常小的额外收入。 “你回哪儿？” “西区，丹妮街。” “那我只能送你到博拉戈俱乐部边缘，再往里走就有点越界了，我的身份有点敏感。” 巴里将墨镜重新戴上。 他穿过汽车餐馆，取过一杯昂贵的手工咖啡，结账时露出了腕部的运动智能表。 “瞧瞧看，你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做小案子？” “某种心理调剂，约翰。” 巴里撑起胳膊，单手掌控方向盘，时不时还会端起咖啡浸润嘴巴。 “知道我为什么亲自见你，还特意带你跑了这么大一圈子吗？” 他反问道。 约翰面无表情地静候下文。 警车穿过城区高架。 通过车窗玻璃，层次丰富的景观尽收眼底，仿佛在伊甸城的血管里流动。 巴里调查过约翰的事情。 “有人说良知不值钱……这话不太准确，初出茅庐的街头傻小子如果谈论道德和底线，我只会嘲笑他是个不自量力的鲨币。” “但伱这种人不同，约翰，你已经开始上道了……混出名堂以后，还能偶尔顺应着自己的良知去一点冲动的、不计后果的蠢事……” “呵呵。” 巴里说着就笑出来。“那就不同了。” “我从来不拿道德标准绑架自己。” 约翰摇头否认。“不管谁问我，我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好人，也别觉得我开枪时会犹豫。” “不不，不，你误会了。” 巴里没打算给约翰扣良好市民的帽子。 警车在马路上飞驰，驶进了高楼大厦的背面，尽管车速已经逼近极限，还是没能从庞然大物的阴影中完全逃脱。 “在伊甸城活得越久陷得越深，就好像被那些建筑物消化一样，有时候身不由己，累得要命，不断经历的破事让自己距离一个人越来越遥远。” “这跟你做的有关系吗？” 约翰侧头问道。 巴里佩戴着墨镜看不清眼神，布满胡茬的、棱角分明的颚线却咧出弧线。 “做些蠢事，能让我变得清醒，好像能延缓自己被消化的速度。” “你刚才还说良心没意义。” “对头顶上那群光亮靓丽的人没意义，但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重要。” “你还需要在乎普通人？” “为什么不呢，约翰，我其实没有完全跨过阶级之间的鸿沟，只是夹在中间游离，并且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位置。” 巴里踩下刹车。 目的地到了。 “初次见面的合作很愉快，我对你满意，后续有其他工作会打你电话，有空就来，如果你还能把事情办得漂亮，ECPD会给你开后门。” 巴里临走前给约翰转了笔钱。 他说是那辆货车的赃款，按照工厂里的战斗情况进行分配。 【支线任务：普通人（完成）】 【奖励：皮下护甲补充液，酬金（浮动）】 警笛声扬长而去。 约翰拎着皮下护甲补充液，直接走进了博拉戈俱乐部会员大厅。 他倒不是去钢铁热林找乐子，而是找到上次给自己做植皮处理的义体医生。 里安·兰德尔的手艺确实不赖。 但术业有专攻。 博拉戈俱乐部专门接待社会名流，能够付得起会员季费的人都有形象焦虑，能在这群人的皮肤上切割动刀的医生…… 至少审美方面是拔尖的。 巴里给得钱非常爽快，毕竟是赃款，来得够快给出去也不会太心疼。 约翰花起来也毫无节制。 他挑选了一个自己能承受的最贵套餐，享受了全身的人造革调色和皮下护甲调整。 主刀医生营销压力也很大。 不断怂恿他加钱，将皮肤换成小麦色，或者是增加一点点动物元素，比如豹纹和绒毛，据说在上流人士当中非常流行。 约翰果断拒绝了，并且把维托先生的名字搬出来，才让喋喋不休的医生闭上嘴巴。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 黑金帮辐射范围非常广，内部也分成好几个不同的业务方向，运用了大量企业管理模式，会给一线工作者大量销售压力。 约翰上次来感觉都还好。 应该是帮派内部有调整——骨碴的派系正在逐渐掌握实权，缓步接管街面上的生意。 手术过程还算顺利。 主刀医生专心工作后展示出了专业水平，也对约翰的身体情况表示担忧。 盛放杂物的盘子里满满当当。 这都是从约翰皮下护甲夹层中取出来的废弃弹壳和嵌入组织的沉积物，还有损坏的肌肉束和防弹外套的化纤层。 “您对自己不够爱惜。” 主刀医生给出了非常中肯的评价。 约翰没有使用俱乐部提供的物资，而是把自己带来的皮下护甲补充液用上，变相地省了一大笔钱，还顺势将剩余的部分存在自己名下，回头需要调整了还能重新调用。 他身上的问题处理完毕，生活方面的烦恼却一点都没有解决。 毕竟兜里再次见底，钱该从哪儿来呢？ 约翰走出博拉戈俱乐部的大门，回过头看向大型的商场外汹涌的人流，还有巨幅的拳击赛事宣传海报。 内心深处立刻浮现出一个名字。 【联系人-马卡欧[未读信息]】 【天呐，我没看错来电人吧，街头都在传你的各种故事，每一次都更加离谱，现在有很多人都觉得你其实早就挂掉了。】 【到拳击馆来找我吧，大家都挺想你，拳赛的事情我给你安排，可以先聊聊看。】 约翰走在自动扶梯上露出微笑的表情，他刚回复完消息，就收到了一个电话请求。 【联系人-安洁莉卡[语音通话]】 微醺比基尼和绷带拳击馆在两对面，马卡欧应该是把自己要来的事情跟安洁莉卡说过了。 约翰接通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对面的姑娘压着嗓子说道。 【约翰，我需要你。】 ------------ 118：战争讯号 【商铺-微醺比基尼】 商场里人流量非常巨大，比印象中要热闹，而且携带危险植入体的比例在上升。 四肢和面部改造也更加激进。 约翰乘坐扶梯穿过走廊。 迎面是个拥有六只眼睛的摇滚手，旁边女伴剃光了半个脑袋，头皮上是夜光纹身，两人面部镶嵌的钉子能够塞满一个手枪弹夹。 对方似乎认出了约翰，挥动手臂，用体感唤醒了义眼拍照程序。 【检测到扫描，图像留存失败。】 约翰安装了外部镜头干扰器，普通摄像头可没办法留住自己的影像。 他顺着电梯往下看。 吉莱阿德正带着几个黑金帮成员路过，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要拧断某个人的脑袋。 约翰刚好跟他高地错过，却意外对上视线。 吉莱阿德紧皱的眉头瞬间挑起，抬手示意，似乎惊讶于他还活着。 约翰也抬头微笑表示回应。 此时摇滚偷拍男乘坐的电梯顺势往下，刚好处于吉莱阿德和约翰中间。 摇滚男偷拍不成功有些气急败坏。 他还以为约翰在跟嘲讽自己，露出不屑眼神的同时还顺势竖起了中指。 哪里来的沙雕？ 约翰甚至都懒得搭理对方。 砰。 摇滚男刚下电梯就被踹翻了。 肌肉虬结的黑金帮成员将其围在中间。 “你有什么毛病？MAN。” 吉莱阿德浑身腱子肉，眼神疑惑，弯腰撑在膝盖上用很近的距离审视这个小崽子。 约翰没心情搭理下面发生的事情。 他走进微醺比基尼酒吧，明显感觉到顾客和服务人员的数量都增加了。 头顶灯带全开。 浅蓝色光晕提供了一丝遐想。 吧台后面有专业侍者，穿行在桌椅间的辣妹也都身材爆炸，红色吧椅和深棕色桌椅周围全都是散不去的顾客。 生意真好。 约翰心里想着，同时继续往里进，随后在吧台旁看见安洁莉卡正在和马卡欧交谈。 “那你自己问问他的想法。” “啊，他刚好到。” 安洁莉卡瞥见约翰立刻举手示意，扬起的宽松疏水外套朝旁边滑落，露出带有纹身的肩膀，还有雪白色皮肤和透明肩带。 “我聘请你打一场拳赛行不？” 她选择直奔主题。 马卡欧耸了耸肩膀，示意他们自己谈。 【系列任务擂台：暴徒】 【奖励：酬金，近战芯片[随机]】 约翰眼前跳出任务提示。 马卡欧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到外面等，考虑好了就出去招呼一声。 安洁莉卡语气虽然急促，面上总是冰冷的。 酒吧里生意蒸蒸日上，却没看出来她有多少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疲惫和厌烦。 “如果嫌钱挣得太多，可以考虑转给我，穷鬼都快要吃不起饭了。” 约翰靠在吧台上。 侍者推过来两个冰凉剔透的玻璃杯，微黄色酒水正泛起几串泡沫。 安洁莉卡微微垫起长腿，就稳稳地盖住了半张红色皮革的高脚凳，长发从兜帽里垂落下来，挡住酒柜里射出来的灯光。 如果没人提醒，恐怕很难有新客人会想到这位便是微醺比基尼的老板。 她反倒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酒吧里显得有些聒噪。 距离最近的桌子上是一队玩牌的雇佣兵，身穿防弹背心和带大面积涂鸦的皮衣。 翘腿的那个看清了安洁莉卡的脸，便立刻怂恿着几个同伴站起来靠近。 “哇偶~伱看起来真漂亮。” “来跟我们喝一杯吧。” …… 约翰叹口气，用不耐烦地语气道。 “稍微滚远点行吗？我们之间有正事要谈。” “没错。” 安洁莉卡倒是觉得事情有趣起来，偏了偏头，故意努起晶莹剔透的双唇。 “我要给他讲故事，不太方便旁听的那种，你们能给出一点私人空间吗？” 雇佣兵们发出怪叫。 酒吧周围有几个熟客都站起身来往这里走。 安洁莉卡却挥挥手，假装撩头发，实际上是在暗示情况处于控制中，无需额外的帮助。 约翰身后站着好几个人。 酒吧里闪烁的微微闪烁的灯光被遮挡，让原本就阴暗的角落变得更加昏聩。 “不如我请你喝点好东西，腾个桌子如何？” 雇佣兵首领在跟约翰招呼，见他没动，立刻就有一把坚硬的动能左轮抵住了他的后背。 约翰眉眼瞬间皱起，看向安洁莉卡。 一个粉红色胡须的大脑袋横插进来，故意遮挡住约翰的视线，转而对安洁莉卡吹起口哨。 她抿嘴露出俏皮的微笑。 “别打坏东西，最好是不要流血。” 粉红胡子露出怜爱且深情的目光。“放心吧我的宝贝儿，没有人会受伤……” 咔嚓。 唔。 他身后传来各种奇怪的声响，似乎有某种压抑到极限的呜咽被硬生生打断。 粉红胡子突然意识到小妞不是在提醒自己。 他揶揄的表情瞬间垮塌，把手伸向枪带，用最快的速度转身…… 武器刚刚掏出来。 面前就落下一个巨大的阴影。 约翰打断了其他人的鼻梁骨，将那个用枪指着自己的鲨币以过肩摔的姿势砸在粉红胡子身上。 灰色残影在酒吧里几乎不可见。 约翰就好像是原地瞬移，身边围着的壮汉就歪七扭八的倒了下去。 他上前将左轮踢开，对准脑袋连续两脚。 粉红胡子失去了意识。 酒吧里冒出来几位男侍，将“醉倒”的客户拖到了公共区域的长廊上。 维托先生特意设置了“醒酒区”。 里面有两条便于清洗的铁皮凳子，还有连接在墙壁上的水管，利于呕吐的凹槽，以及提供各类基础药品与物资的售卖机。 “商场里怎么涌进来这么多不守规矩的人？” 约翰终于意识到了繁荣的代价。 安洁莉卡苦笑着摇头，说是街面上巡逻的帮派成员减少了三成，下个月会减少五成，将更多力量集中到高收益的工作上面。 “前天晚上帮派跟东洋人在贝格大道火并，最起码死了三十个人，现场全是弹壳和血迹，据说接下来还会有各种复仇行动。” 安洁莉卡视线没有聚焦。 她伸手在玻璃杯上游曳。 维托先生开始接管一些危险的生意，包括烟酒走私和违禁品输送，而他手底下的商场将逐步转移给骨碴来负责打理。 “就是你们说的暴君，他不懂生意么？” “不，非常懂，效率和成果都很瞩目。” 安洁莉卡摇头道。 骨碴通过各种手段吸引了大量的人流，让西区界面前所未有的热闹过，并且放松了监管，不再保护服务业和商铺老板。 “租金上涨，税收和隐性剥削增加，赚得多百分之二十的同时，会让你比以前累数倍。” 她叹口气。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比起经营，大家其实更担心的是和枭町帮开战。” 最近两年伊甸城人口增长的数量极大。 帮派控制的区域已经不满足现有规模，而在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团体，随着枭町帮和黑金帮摩擦严重，它们的生存环境也越来越差。 “城里要乱起来了。” 安洁莉卡如是说道。“如果街头变成了我讨厌的样子，我会考虑把店铺盘出去，然后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世界各地旅行。” “哇偶，谁会捡这个便宜呢？” 约翰想耍个滑头，却从安洁莉卡的眼神中看出了疲惫和认真，便不再开启这个话题。 “你如果离开，我在城里的朋友就少一个了，反正我是不希望你走的。” “还在考虑。” “嘛，那就不聊，今天叫我来干嘛？总不能是给你收拾行李的吧……刚才说打拳，打算让我跟谁干架去？名字报过来。” “骨碴你敢不敢惹？” “啊，没啥不敢的，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用斯安威斯坦吓唬过我。” 约翰耸了耸肩。 他不喜欢被人强迫和威胁，所以对骨碴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 安洁莉卡却跟约翰强调。 如果维托先生真退居二线去管理非法生意，街头话事人的位置就得轮转，到时候黑金帮明面上可就要听从骨碴的指挥。 “你真敢得罪他？” “你要我去揍他本人一顿？” “啊，那倒不是。” 安洁莉卡摆摆手。 黑金帮最大的资金来源之一就是大小拳赛，不管是非法合法的，最挣钱的那些场子，基本都在帮派控制的范围内。 他们除了培养明星拳手，还要豢养一些内部的热门挑战对象。 维托先生是“传统派”。 他的营销思路永远是围绕荣誉和希望，底层逆风翻盘干碎公司狗的戏码时常发生，宣导全民都可以走上擂台实现梦想。 骨碴却认为这套营销思路已经疲乏。 他在上次俄国佬的失控中获得灵感，开始搜寻各种劣迹斑斑的拳手，删除了大部分规则，还有各种保障措施。 用极端暴力和血腥当噱头。 大大小小的拳赛场上涌现出无数狂热者，全都不顾个人和对手的风险激情互殴，死亡率在最近几场低赔率的赛事中极限飙升。 但风气已经起来了。 他们开始推送一些霸凌者，用暴力至上的宣泄方式勾引赌徒和看客们的猎奇心理，随后原本只能活跃于违法赛事中的“明星”也走上了灯光璀璨的博拉戈俱乐部。 “你看到的那些鲨币，都是负面影响的一部分，而我想让你干掉的，是上周打穿资格赛的一个变态人渣。” 【博拉戈俱乐部-地下拳馆】 约翰阅读着安洁莉卡转发过来的拳手资料，刷过生物信息走进了昏暗的通道。 走廊上果然有更多陌生面孔。 他们凶神恶煞，背满暴力通缉，甚至有些人还是其他帮派的著名“清洁工”，光是扫描仪列出来的犯罪档案就长得离谱。 约翰穿过候场通道直达观众席脚底。 两名安保人员握着满配戎锯步枪，只是淡定地扫了眼约翰，朝禁止越线的区域吐了口痰，就转过去盯住那些试图翻越电网的赌徒。 拳赛选手需要没收武器，还得用特制程序锁死手臂上的弹出刀具和斯安威斯坦。 这里从服务员到保安全都换了一轮血。 “骨碴正在影响街面，现在拳手资格的获取可比你当初考核时要难得多……那种想要来试试的倒霉鬼几乎上一个死一个。” 马卡欧试图劝说约翰放弃。 维托先生如果离开话事人的岗位，就没有人再给他支付培训拳手的薪水，更没有义务再给约翰打理和对接拳赛相关的事宜。 但约翰接下了安洁莉卡的委托。 马卡欧还是将他带进了现场。 目标叫做奥贝斯坦。 他站在铁笼子里面，腰上有一条黄金制作而成的撒旦腰带，是周赛榜单冠军才能拥有的东西。 按照骨碴推出的新赛制。 奥贝斯坦必须在登陆更大赛场前在这里接受各路挑战者，甚至要打满一定的积分，其实就是勾引赌徒们持续下注。 不管他有没有被击败，都能够获得极高关注度。 电网滋滋作响。 约翰注意到这玩意的伏数比上次高多了，上面还有各种粘稠的物体，似乎是某个倒霉拳手留下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地面更是血迹斑斑。 看客当中除了赌鬼以外，更多的是享受暴力的变态。 铁笼旁边的选手通道上还有个更小的铁栅栏。 里面有个全裸的姑娘，蓬头垢面的，蜷缩着身体忍受着观众们的眼神。 “那个是奥贝斯坦的猎物。” 马卡欧插起胳膊皱起眉头。 安洁莉卡委托约翰的原因很简单，面前这个关在笼子里的姑娘其实是她的店员之一。 她有个喜欢的小伙子，是位年轻拳手。 奥贝斯坦热衷于抢夺和羞辱别人的配偶，在打听到相关消息后用暴力的手段拧碎了那个年轻人的下巴并且将姑娘给掳走。 他几乎在每次表演赛上都会展示不同的“猎物”，用来激起观众和挑战者的情绪，似乎也能刺激到这个变态的兴奋点。 场地周围爆发出难以忍受的嘶吼和咒骂。 电网滋滋作响。 烟雾和臭味弥散开来。 一具尸体被白布包裹着拖进了走廊。 约翰皱起眉头，伸手把布给扯下来，引起了旁边人的诅咒。 “嘿，对逝者尊重点。” 约翰看都没看那具凄惨的尸体，只是走向了拳赛擂台，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马卡欧听见了。 死了的人根本无所谓，活着的人才在乎。 约翰把白布和外套丢在小笼子上。 里面的姑娘抖了一下。 她喘息着微微抬头，就看见——有个人踹开栅栏，走进了带电的八角笼中。 ------------ 119：整合战斗资源 【任务目标更新】 【击败奥贝斯坦。（未达成）】 铁笼里正在高举双手享受欢呼，堪比水泥块的粗壮脖子缓缓扭动，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 “哇啊哦~让我看看，你好眼熟。” 他没有头发和眉毛，眼角有条纹身，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两排螺钉牙套。 “啊，我记得，他们给我提过你的名字，原来还没死呢？那正好，月度赛前的意外之喜……” 奥贝斯坦和约翰围绕拳台游走。 周围狂热的观众将义肢伸出隔离网，在看台边缘疯狂遥控票手给自己下注。 骨碴本就负责赌场生意。 他把刺激消费的那一套路数全都照搬到了擂台赛上面，把观众们挑逗得欲仙欲死，有时候血溅到前排还会引起下注潮。 拳手也可以参加对赌。 约翰打过资格赛，拥有个人积分和资格，可以一路打到博拉戈俱乐部内场，成为西区本赛季的传奇拳王，会获得丰厚的报酬和其他奖励。 他更喜欢街头赛，不愿意去给有钱人表演。 如果不是安洁莉卡邀请，恐怕他都不愿意回到这个带电的地下拳击场。 “来嘛，别冷场。” 奥贝斯坦雄厚低哑，指着外面的笼子。“你也是为那个小麻雀来的？啧啧啧，我喜欢她，尝起来像冰淇淋一样清爽。” 他比划出下流的动作。 约翰面无表情，没受语言刺激——正好借着擂台赛的机会检验自己的水平。 装载伊格德拉修以来一直在打混战。 枪林弹雨其实就是玩命，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熟悉新植入体，尤其是欧洛丝塞到身体里的这副合金骨架上肢。 约翰抬手撸掉了灰色背心。 露出肌肉和后背霸气的斯安威斯坦。 伊格德拉修适配性很强，有超多接口，可以兼容包括斯安威斯坦在内的各种高级植入体。 “伱应该还算耐揍吧？” 约翰攥起拳头垫脚，认真地发问。 伊格德拉内置的战斗运算程序运转，迅速调整了他的心率和身体状态。 “桑麻热碧池，我会宰了你的！” 奥贝斯坦喷吐出口水。 他怒冲向前，垫步连续三个极快的挥拳，油亮的软合金指骨挥洒出汗水。 约翰连续闪躲。 弥赛亚义眼本来就有战斗模式，能降低动态延迟捕捉到攻击路径。 颅内负担肯定是很大的，但约翰有石墨烯芯片帮他缓解义眼带来的压力。 “灵活的小猴子……” 奥贝斯坦露出白牙，瞪大眼睛，贴近距离后又是迅猛暴力的一拳。 呼—— 约翰上肢后仰躲避，腿脚没有跟上后撤。 奥贝斯坦顺势翻转身体，回旋给出一脚，展现出和体态不匹配的灵巧。 原本是出其不意的袭杀，却被约翰挡住了。 伊格德拉修内置战斗算法。 这部分已经被黑光覆盖，无法联网更新，却能把黑光吞噬拷贝过的芯片整合起来，根据现场情况匹配一个最佳方案。 约翰刚才就是顺应了直觉。 身体向后躲避拳头，架起胳膊防御突袭。 他感觉被车给撞上一样，伴随阵痛向后踉跄，直接退到八角笼边缘。 刚定神…… 奥贝斯坦如同犀牛般冲锋跟上，双腿腾空而起猛地将铁板踹翻了出去。 砰！ 金属镂空板爆开一个缺口。 电流在空气里乱窜，残骸飞到了观众席上，被栏杆和大网格的铁架子阻拦。 惊呼和呐喊再次达到高峰。 昏聩的地下拳馆里闪烁着蓝白交织的电弧。 烟雾在灯带下静静升腾，汇聚在排风口上，形成了淡淡的龙卷状景观。 奥贝斯坦从缺损处起身。 皮肤被断口处轻微擦伤，暴露出防电镀层，还有鲜红油亮的肌肉束。 “啊哈，你反应很快嘛，还以为能开始处决环节了呢。” 他张开双臂迎接声浪。 “他们就爱看这个，你得懂事，让主办方和看客们都满意才行。” 奥贝斯坦身上的东西是专为擂台赛打造的。 他又冲上来快速挥拳，身体辗转腾挪，抬起右腿佯装正踢，又迅速垫步下压。 带有合金面的小腿如同战斧劈落。 约翰竖起手肘勉强格挡，被剐到皮肤瞬间就变得红润起来。 “胡扯！胳膊挺硬朗啊，多少钱，我出双倍价格跟你回收。” “你买不起。” “是么，那我只好把你宰了，再慢慢拆……” 奥贝斯坦说着垫步向前。 他如同陀螺般转了半圈，四肢快出残影，腹肌上雕刻的荧光纹身化作弧线，飞起残暴的一脚！ 约翰感觉到了差距。 他下肢力量和反应速度太差，没办法在狭窄的空间内及时腾挪。 奥贝斯坦的飞踢迫近至眼前。 约翰抱臂挥拳。 右臂和胸骨都是高级材料，强度爆表，拳头在空气里呼啸而出，掌部前端一排金属垫片，直挺挺地和对方的胫骨相撞。 砰。 皮肉交错的声音格外沉闷。 奥贝斯坦略微踉跄，咬牙切齿，飞踢失败后被约翰追着暴揍了一圈。 他腾出空隙啐了口血沫，眼神如同毒蛇。 “哈，够他妈硬的，但是不成对啊，你左边这根小树枝能抗多少下？” 约翰的左臂被大鬼动力甲踩碎了，现在是一个市面上流通的高级义肢，能够外接弹出式武器，目前没有装备上去。 奥贝斯坦继续逼近，抬腿猛踢，卡在试探距离内猛砸他的左臂。 约翰挨了两下就知道硬度上不占优势。 他似乎陷入被动，只能找机会贴身裸绞，没想到刚出拳给对方干翻，立刻就有一条腿从下面蹿上来直逼下巴。 呼！ 约翰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扭动了身体。 奥贝斯坦也很意外，只能调转攻势，蜷起另一条腿踹向了他的胸口。 “法克鱿，小猴子，灵巧得让我厌烦。” 他似乎有些动怒。 约翰能觉察到这一次攻击全靠伊格德拉修的战术预判系统。 欧洛丝为了让约翰能使用合金骨架，往他身体里塞了十几根长短不同的高级肌肉束。 芯片能提供花哨、狠辣的攻击技巧。 肌肉束能让四肢做出更极限的动作，在超快的反应和急速变招的情况下不至于弄伤自己。 约翰能躲过去都有点意外。 “你他妈运气真好，能在八角笼里遇到我，换到外面街上一枪给你做掉。” 约翰紧贴边缘挑衅道。 他觉得身体已经适应得差不多，该找机会结束这场拳击赛了。 奥贝斯坦果然变得兴奋起来。 他跃跃欲试，冲到他脸上就是一顿快速挥拳。 左。 右。 下勾拳。 约翰在心里面默数，始终没有出手，只是凭借记忆背诵对手的出招顺序。 奥贝斯坦眼皮跳动，敏锐地更改了出招顺序。 约翰侧过身体抓住对方的胳膊，想要借助手臂力量的优势打破平衡。 奥贝斯坦反应很快。 他被拽住了胳膊，立刻起身一脚抵住约翰的膝盖，一脚飞起不断侧踢。 约翰硬生生地吃满了攻击。 他将奥贝斯坦翻转按在电网上，用对方的绝缘镀层在尖锐锋利的栅格上摩擦，直到后背的皮肤被刮掉一层。 砰。 奥贝斯坦挣脱了束缚。 约翰也朝地上吐了口血沫子。 他猜得果然没错。 奥贝斯坦背后的人造革掀起一角，像是耷拉在身上的破烂披风。 顺着缝隙往里看： 他的脊椎上有一插件接口，最起码装了七八张格斗芯片。 奥贝斯坦是骨碴的造星作品。 他拥有灵巧的身体和高强度的骨骼，再配合上花哨暴力的格斗动作，用来增加擂台的观赏性，让赌徒们更愿意掏钱下注。 埃登教约翰打架的时候提过一点。 芯片动作是僵硬死板的，如果没有吃透，在快速反应下身体很容易跟着程序去动，而刚才约翰能够贴脸躲避三次快攻，就是因为…… 他一直在背板。 奥贝斯坦是有连招习惯的，只是过于迅猛，对于新人擂台来说有点超模。 年轻拳手没有约翰的伊格德拉修。 他们没有机会抗下最阴险的几次攻击，还有迎面而来的合金腿法…… 人死得太快，就会看不清真相。 奥贝斯坦没有再开口放垃圾话。 他被盯得有些发毛，也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套路被对手给摸清楚了，于是默默更改了芯片顺序，然后再次发起快攻。 约翰没有跑。 他下肢力量比不过对方。 奥贝斯坦翻转身体，踢得华丽至极，坚硬粗长的双腿在空气中如同重炮挥动，残影劈头盖脸地砸向面前的年轻人。 约翰挥动拳头，眼神坚定。 暴雨般的攻击在他身上留下伤痕，淤肿的额角和肩膀都被重压下渗出鲜血。 他在等。 奥贝斯坦突然着急了。 他不停地想要变招，更换攻击顺序，但一开始使用自己习惯的技巧…… 约翰消失了。 他卡了个视野，突然弯腰下压，随后猛地向前环抱对方的腰部将其扑倒在地。 奥贝斯坦感觉视野翻转。 他心脏砰砰直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和上肢就被牢牢锁死。 约翰贴地形成了裸绞。 伊格德拉修爆发出恐怖的肢体力量。 奥贝斯坦的脸颊变成酱红色，白色灯光在眼前逐渐戴上殷红的滤镜，最后变成光晕，难以抵抗的窒息和眩晕袭来。 他失去力量瘫软在擂台上。 约翰松开胳膊，正犹豫着怎么赤手空拳宰了这个王八蛋…… 奥贝斯坦突然睁大了眼睛。 骨碴设计这位擂台明星的时候，也考虑过一些失控的情况，比如在新人资格赛上被放倒。 奥贝斯坦的命不重要。 但帮派操纵的赌局，还有大量资金，以及后续的营销方案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他留了个后门。 奥贝斯坦的芯片在短时间内被烧毁，脊髓里内置的程序检测到他失去意识，自动释放了大量的违禁药品，强行将其唤醒…… 他眼窝深陷，瞳孔红得可怕。 血液从鼻孔和喉咙里往外涌，人却以双腿为支点腾地挺了起来。 约翰下意识闪身。 奥贝斯坦冲下了擂台赛，直接失去资格，撞开的金属网格嵌在皮肤上，电弧和血液在流淌，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直挺挺地转过了身体。 【扫描：[异常-义体超频]】 约翰读取他信息的时候，看到的全是乱码。 “法克，这鲨币变成赛博精神病了。” 马卡欧在旁边发出了呐喊。 他不断拍打旁边的保安，示意对方射击阻拦，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通道深处。 约翰的植入体被锁死了。 马卡欧要去找解码程序，或者去衣柜里把他带来的枪翻出来。 【程序禁用/确认。】 【已取消授权。】 这种普通技术是不可能突破黑光的。 潘多拉算法让黑光变得更加智能，在接受检查的时候默许了它的执行权限，现在情况紧急，让黑光直接扫过脊髓…… 所有的封锁都消失了。 约翰上次来打拳的时候还没有斯安威斯坦，所以也不需要做处理。 奥贝斯坦化身巨兽。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张牙舞爪，身体时不时诡异地抽搐，力量和速度却暴涨，用大量格斗技衔接自己的动作。 凌乱无序却杀伤力极强。 约翰化作黑线消失在舞台边缘，再度翻身的时候已经用手脚锁死奥贝斯坦。 这畜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他这具身体已经交给植入体操控，脊椎滚烫得像是要破壳而出，两条腿更是以违反身体结构的频率和角度挣扎。 约翰控制不住了，从对方身上下来。 他手里多了条武器——那根镶嵌金的腰带，顺势缠绕了几圈以后变成了拳套。 砰！ 约翰直拳进攻。 他反正能看清攻击动作，在奥贝斯坦失去格斗逻辑以后反而更好命中目标了。 砰！ 奥贝斯坦的脑袋炸开了花。 血浆子顺着脸颊迸射开来，通红的义眼更是微微垂落在鼻梁上，显得狰狞又恶心。 约翰手里的金属标记染上殷红，中间大面积的装饰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凹陷。 他没有停。 直接将这畜生干翻在地，然后飞身坠落，合金骨架的肘部砸断了对方的膝关节。 奥贝斯坦像臭虫一样开始挣扎。 约翰则是欺身而上。 他不断冲着这具身体挥拳，直到血泊在舞台上慢慢地朝四周扩散。 直到溅射在那赤身裸体的姑娘身上。 感谢书友150526220048423的打赏 ------------ 120：提醒 奥贝斯坦已经凉透了。 当啷。 “……谢特。” 约翰嘟囔着起身，眉头紧锁，嫌弃地将金腰带丢在尸体旁边——血肉和脑浆组织嵌入了纹饰细节当中，滑不溜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怪味儿。 赌鬼们拍打栅栏，像是发情的狒狒。 他们很久没有看过这种酣畅淋漓的处决了，听说有些更黑暗的非法场地里，会设置赛博精神病和雇佣兵单挑的赌局，也是差不多的暴力血腥。 约翰站在青绿色烟雾里。 红色警报灯一闪一闪，隧道里涌出来不少黑金帮成员清理现场，整顿秩序，刚才没用完的橡胶弹开始朝人群里打。 暴力压制是有必要的。 挤在资格擂台场子里的不会是有钱人，现在这氛围再持续几分钟，观众席和阻拦网都得被拆。 “法克鱿！” 约翰朝着观众席竖起中指，转身展示自己的肌肉和友好手势。 他离开八角笼，徒手扯断了小笼子的插销。 全身赤裸的姑娘抓起白布逃跑了。 她走进电网故障产生的白烟里，神情有些呆傻，在观众和帮派成员的疯狂对骂中穿过，最后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其中一个选手通道里。 马卡欧在朝约翰招手。 他跑得气喘吁吁，手里抱着枪，被身穿马甲制服的保安拦在外面。 约翰离开的路径上站出几个壮汉。 他们肌肉虬结，制式黑西装，瞳孔泛起黄色光亮，在昏聩的场地里格外扎眼。 【势力：黑金帮】 “老板想见你。” 他手掌跟约翰脸差不多大，指骨上有散热孔，脖子两侧有荧光纹身。 “维托先生？” “他……不再是了。” “奥～这样啊。” 约翰盯着他的墨镜，慢悠悠地穿好背心和外套，然后才说道。 “我，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操蛋的鬼地方……清楚了？” 他语气非常不悦。 约翰身后传来叹息声。 通道前站着个灰色西装的精瘦男人，黑色衬衫和高档金表非常骚包，是那种一看就非常阴毒的角色。 “别这样，约翰，骨碴要见你。” 他抬起手，像個精英律师那样下压，仿佛能凭空操纵听众的情绪。 “好好想想看，你住在丹妮街，西区，还需要我强调黑金帮关系的重要性么……没有他妈的恶意，就是……聊聊，OK？” 【任务目标更新】 【接受邀请。（可选）】 【再度拒绝。（可选）】 约翰跟着他离开了。 他不怕骨碴。 霓虹灯带镶嵌在台阶内侧，合金板材和带投影的玻璃组成了向上的通路。 八角笼里传来了玻璃破碎声。 酒瓶子和枪管子同时响了，聒噪和辱骂在转过楼梯后被一阵摇滚乐覆盖。 赌场，酒吧，现场舞台。 博拉戈俱乐部建筑区里的每一片空间都可以被娱乐和金钱浸泡。 包间门口有个美艳的女人在抽烟。 她前凸后翘，体态修长，有一副电视台上最受欢迎的嘉宾脸。 【姓名：瑟涅芭（艺名）】 【档案：籍贯不明，伊甸城著名女演员，路易经典珠宝品牌代言人……】 她好像经常出现在骨碴旁边，上次来的时候还专程给对方表演过艳舞。 房间门被推开了。 这里面是一个装修豪华的私包，大理石桌面上残留着牛排和红酒。 骨碴站在中岛台前洗手。 他佩戴着眼镜，上身穿了件衬衫，暴露出胸口的大面积繁琐纹身。 “你装载新玩具了？” 骨碴擦拭手臂，指了指墙壁。 上下三排高清摄像头随时切换，中间的屏幕上慢速播放着约翰使用斯安威斯坦的样子。 “锁是怎么解开的？” “你搂着妞的时候会邀请我旁观吗？” 约翰并不想回答，语气也不好。“说实话，我都想不出来你叫我能来干嘛？拉拢没意义，咱俩的性格根本尿不到一个槽里。” “发奖金啊，年轻人。” 骨碴站在窗户前，挥挥手，就是一大笔资金转到约翰的账户里。 “我信任你，约翰，赔率被我砸平，好些个投资奥贝斯坦的客户都被吸干了，他们现在恨不得找人宰了你。” 约翰走上前。 骨碴靠在窗户边，全息投影的玻璃切换画面，播放出约翰刚才打擂台的地方——八角笼里已经开始打杂，帮派成员关上了通道的门跟赌鬼们互殴。 骨碴安排的。 他懂得暴力手段的边界，抖气氛和镇压交替玩得炉火纯青。 “打拳赛其实挺有意思，尤其是伱这种有天赋又想挣快钱的年轻人……” 骨碴瞥了眼约翰。 “你那把漂亮的蝴蝶刀呢？弄丢了挺可惜，拳赛积分可以兑换奖励，博拉戈俱乐部直通各大武器商专柜，想要什么都能选。” “为什么老盯着我？” “我跟维托不一样，把信誉和友谊挂在嘴边的都是伪君子，伊甸城利益至上，我觉得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大的矛盾，干嘛跟钱和权过不去呢？” 骨碴其实不理解。 约翰开着超级跑车，住着丹妮街高档公寓，日常消费水准忽上忽下，总该明白最基础的道理。 钱在伊甸城就是水。 流逝速度和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约翰耸了耸肩。 “我看你不爽。” “还在为斯安威斯坦的事情记仇？嘿，小子，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街头混混，跑到帮派高层面前装逼，我没杀你都是看在维托的面子。” 骨碴非常现实。 他不动粗的时候，就像个金融精英，从帮派暴徒的角度来说确实有点手段，对于那些死忠粉来说，甚至觉得骨碴的作风非常有魅力。 “承认吧，约翰，就是个顺序问题。” 骨碴坚定地认为： 如果当初约翰跟黑金帮接触的时候碰到的人是自己，现在就该反过来帮着他。 “给你提个醒吧，维托要退居二线了，而我逐渐接管街头上的生意。” “你是在炫耀？” “呵呵，跟你装逼，提供的情绪价值不够，我是想说维托年纪有点大了，精氪重工那边似乎有声音觉得他退居二线也没有意思，干脆把手里的工作和权利交出来……彻底退休。” 骨碴露出微笑。 “消息送给你，权当作示好，后面等丹妮街天下大乱的时候，记得打我电话。” 【已新建联系人-伊森·拉特利奇[骨碴]】 马卡欧在博拉戈俱乐部门口等到了约翰。 他松了口气，直说再不见人，就打算去找维托先生请求帮助了。 “维托先生有什么异常吗？” 约翰询问道。 “啊，没有吧，街面上的生意逐渐脱手，开始管理一些货物贸易，反正都是给城里那帮有权有势的混球打交道，平时见面机会也少了。” 马卡欧没有听到特别的风声。 约翰也没必要散播恐惧。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休息过，全靠着兴奋剂和手术休眠硬抗，要么就是高坠昏迷。 床铺似乎都已经陌生了。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穿过温度适宜的酒店式前厅，花纹繁杂的地毯上有位侍者微微鞠躬。 管理员女士检测到约翰的生物信息，立刻将近期的住宅情况汇报。 “您有位访客。” 她说。 约翰绕过电梯间，走到后面的会客间，就看见安洁莉卡圈着腿坐在沙发上。 水晶桌上有瓶泡在冰桶里的香槟。 “抱歉，我遇到骨碴了，都忘记给你说，那姑娘趁乱跑掉了，没追上……” “没事儿的。” 安洁莉卡打断他，露出微笑。“我听说你打死了奥贝斯坦，酒吧里热闹得很，心想你总该要来露个面，开个庆祝派对什么的。” “得了吧，商场里鲨币太多，我怕到时候再遇到几个不长眼的，把心情搞得更差。” “我猜也是这样。” 安洁莉卡起身拎起酒瓶子，卫衣松垮垮的，兜帽盖不住满头波浪，也无法掩盖前后的汹涌，高跟鞋被她轻轻攥在手上。 “所以我把奖励带来了。” 她指的不止是酒。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约翰和安洁莉卡贴在轿厢的靠背上，感受着机械升降时的轰鸣。 唇间温热，呼吸相闻。 叮—— 电梯移门缓缓打开。 门前的毯子上展开一道矩形的光晕，又有狭长的人影迅速闯入，落下了两只漂亮的高跟鞋，还有略带余温的连帽卫衣。 窗户是默认休眠状态。 房间里只有几个微弱的电器灯在亮，检测到主人返回后，浴室里自动开始放热水。 暖色光芒穿透磨砂玻璃。 刚好给宽敞的客厅笼罩上一层朦胧，视野范围内刚好清晰，又不显得扎眼。 沙发狠狠地凹陷下去了。 安洁莉卡伸手环抱约翰的身体，碰到冰冷的合金脊椎还有些意外。 “你走得更远了。” 她语气里透着温柔，还有些悲伤，就连肢体动作都变得更加顺从起来。 情绪释放也是一种交流。 安洁莉卡选择了倾听的角色。 约翰占据了主导。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柔美精致的弧线，借助昏暗的灯光不断搜索着美好。 仿佛这些东西能够替换掉脑子里的疯狂。 那些散落在城际轨道上的尸体，还有擦肩而过的子弹和血液，伴随着身体的律动，就像是汹涌的海水一样翻上脑子。 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突然释放。 安洁莉卡发出了轻哼，仿佛能体会到约翰消失这段时间经历过的折磨。 她收回手，捧住他的头，用亲吻湿他的额角和脸颊，尽量温暖这具坚固而又疲惫的身体，如同天使张开了翅膀。 房间里没有交谈声。 约翰压抑着内心的暴力，用一种规律的，克制的行为慢慢叙述和释放。 欲望从堕落变成了拯救。 房间里的智能空调已经调配到了合适的温度。 最开始仓促的燥热和突兀的凉意都消失了。 夜幕缓缓来临。 香槟被打开。 湿漉漉的冷凝水在桌面上流淌。 安洁莉卡裹在温热且湿润的毯子里，用约翰拿来的毛巾盖住身躯，手里捏了支杯子。 她自己轻轻抿一口，等到约翰回过神的时候，再亲吻上去送一口。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了。 夜间模式自动加载了水波滤镜，房间四周的墙壁和家具上出现银色涟漪，就像是透过潺潺的水面照射出的纹路。 约翰和她并肩靠着。 两个人把沙发当成靠背，坐在下沉地毯里，望着外面的满城霓虹。 他开口讲述了很多故事。 从骨碴讲到昆布，坠落的列车，还有释放流窜AI的特工雨果。 安洁莉卡喜欢听故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经常穿上工作服游走在顾客中倒酒倾听。 车库里都是豪华座驾，却从未见她在街头飞驰。 “我真给你准备了礼物。” 安洁莉卡递过一张芯片。 “那些在博拉戈拳赛上斩获冠军的家伙，很多都曾是我的顾客，最早的时候微醺比基尼还有一面墙，挂满了签名和照片。” 这张芯片是其中一位的遗物。 他死在了卫冕赛上，被一个比他重五十磅的人用合金手臂砸碎了心脏。 约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收下。 【系列任务擂台：暴徒（完成）】 【奖励：酬金，近战芯片[巴西战舞]】 安洁莉卡又突然聊到约翰的装束。 她说街头上有名气的家伙，都喜欢穿一些带有标志性元素的东西。 “你也要成为传奇了，是不是该有一点标志性的装扮给自己增加记忆点？” “我对出名没兴趣。” 约翰摇了摇头。 但他确实想到了一些事情。 艾隆娜也使用斯安威斯坦，而且还专门定制了一套冷却服，用来给自己的设备降温，在打架的时候还挺好用的。 “我想搞点实用性的。” 约翰找安洁莉卡打听服装定制的事情，却得知没有合适的渠道可以提供。 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自己的斯安威斯坦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黑光虽然能够突破防火墙和其他禁制，甚至能够自行调整植入体状态，却没办法给他解释这东西的具体数据和使用说明。 约翰脑子一下就活络起来。 事情还多的很呢。 安洁莉卡上楼睡在床上。 约翰则是独自来到工作间，掏出特别抑制剂插进了脖子里。 长久积压的疲惫和副作用瞬间消散。 约翰感觉头脑也变得清晰了，就像是宿醉的人终于摆脱了眩晕，失眠症患者难得的睡了个好觉，而现在自己的状态回到了最佳。 他掏出数据线，插上主机的控制中心。 整个房间的灯光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楼上的安洁莉卡翻了个身。 约翰站在工作间里，眉头紧锁——有人在自己离开期间闯入过主程序。 ------------ 121：城市农场分店 黑光刷过主系统。 访问记录罗列在视网膜上。 除了欧洛丝和约翰以外，还有第三者骇进了这间公寓。 房间没有黑光保护，对方很轻松地越过了防火墙，奇怪的是，门锁记录显示——对方黑掉系统以后，并没有亲自到公寓里面查看，也没有后续行动。 约翰冒出个想法： 或许恰好是没有黑光保护，对方才觉得找错了目标？ 按照时间推算…… 事情发生应该是在城际列车失控，约翰昏迷动手术期间。 骇入在后台留下了痕迹，如果不是黑光覆盖整个系统，恐怕还发现不了。 谁想要搞自己？ 约翰突然想到当初被网监搜捕的时候，有人悄悄在老公寓清理的黑光覆盖的痕迹，最后还留下了二极管和芯片留言。 血清也提醒他，说是黑墙对面的某些流窜AI想要追杀自己。 会是一伙的吗？ 约翰给欧洛丝发消息，转述自己公寓里的情况。 她现在忙着给白银港口善后，争取中间人和流浪者共同的利益。 约翰对危机感已经有些麻木了。 夜晚睡得还挺踏实。 安洁莉卡在早晨离开，临别前亲吻了约翰的额头。 宁静的房间。 清爽的空气里残留着芬芳。 约翰起床后状态格外的好，肉体和精神都得到放松，果然睡眠对于人类是有特殊意义的。 他开始整理杂七杂八的事情。 首先机长确认坠毁，不知道掉在了城里的哪个角落。 执行应急协议的黑蜘蛛失踪。 列车坠毁后曾过来救助约翰，随后就失去了连接信号。 橱柜把新的掘地机器人寄到了家，正好骨碴支付了一笔打拳的奖金。 结算完还剩点，供应日常开销。 【芯片：未知-巴西战舞（已损坏）】 约翰把安洁莉卡给的芯片用掉了。 黑光刷走了数据并将硬件摧毁。 伊格德拉修战斗程序开始运转，将新增加的格斗技巧纳入运算范围。 这张芯片以腿部动作为主，充斥着各种暴力踢技，更适合擂台而不是街头。 滋滋滋。 工作间的废料池里，抑制剂残骸和毁坏的芯片正在被溶解。 约翰用玻璃棒搅动着粘稠物，在脑海中罗列目前急迫需要解决的几个点。 枪械和近战武器都弄丢了。 目前用的枪是从尸体上捡来的，手感和威力都太差，做高难度的任务恐怕会影响到战斗力。 义肢存在短板。 昨天打擂台的时候约翰就能感觉到，伊格德拉修和斯安威斯坦装上以后，腿部力量明显跟不上了。 如果要换，得挑個好的。 说到底绕不开个钱字，雇佣兵无非就是用命代替资金卡罢了。 约翰今天得去趟垃圾填埋场，把特别抑制剂补充一下。 黑光通过数据线覆盖了黑蜘蛛，并将其同步到设备管理中心。 装甲车的储物优势得到了发挥。 约翰才将这台大家伙塞进侏罗纪的后备箱，轰起油门离开丹妮街，刚开上高速公路就遇到了拥堵。 【伊甸城-绕城公路检查站】 白银港口的余波尚未结束，ECPD加强了城内的巡逻。 新闻电台大肆推广各自的访谈节目，解读时事热点，听着公司发言人在媒体平台上互相抨击。 从指责对方产品上的缺陷，到揭露对方跟放逐者勾结。 媒体背后各有企业金主。 他们除了互相厮杀，还合力将矛头推向了城外的大马士革营地。 南多的情况尚不明朗。 伤成那个样子，就算苏醒了，短时间内也赶不回伊甸城。 约翰跟营地关系不赖，便给艾隆娜、塔利亚、乔再次发去了消息——问候了营地目前的情况，需要帮助尽管说。 喇叭声此起彼伏。 检查站形同虚设，跟出城的隘口差不多的性质，条子们例行公事的加班，拿着干干巴巴的补贴，就算是电子仪器发出了嗡鸣…… 一个眼神递过去。 悄无声息地转账。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今天的队伍有点过于长了，听说是几个小帮派火并，导致关键路口被堵死。 无辜市民被迫坐在车内听广播，时不时还要跟旁边的司机互骂几句。 昨晚有三个帮派首领遭到了暗杀，炸弹点燃了半边天空。 死伤人数超过二十，而且都是些街面上比较耳熟的名字。 约翰的车载系统响起警报。 市政打断新闻电台，往市民车辆上投放了危险路段提醒。 约翰侧头望向高速路下方。 帮派分子们驾驶着红色喷漆的桑比洛轿车在城市道路上飞驰，条子在后面追，枪声不断。 烟尘和工业废气在天空中升腾。 心烦意乱的司机摇上了窗户。 约翰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趁着车道被疏通出一条辅路，直接倒车转向，擦过升起的隔离桩，从禁行路段逃出了拥堵的队伍。 小路两侧的建筑变得低矮，大量混凝土结构划分出厂区。 【临时任务：鬓狗（2min45s↓）】 【奖励：未知】 约翰眼前跳出个倒计时。 这是他第二次在城里面闲逛时触发临时任务了，上次拦下了一个被食尸鬼绑架的毒虫。 现在回忆起来： 如果当时没搭理，等倒计时结束，食尸鬼的车就会离开，临时任务必须在限时内找到目标。 约翰不由得放慢了车速。 他在青灰色的街道上张望，车窗摇了下来，突然传来了枪声，似乎是厂区附属公寓巷子里传来的。 道路尽头没有围观的市民，在建筑物的夹缝中间有个人倒在地上。 约翰靠边停下了车，小步快跑，紧贴着墙壁侧头观察： 里面有个开放式货车，有几个冷冻原料从后备箱掉出来，围着透明保鲜膜，扫描结果显示…… 【物品：鲜肉[城市农场]】 一群帮派混混将货车和司机堵在了箱子深处。 他们身穿款式相近的白色背心，手里拿着廉价耐用的戎锯步枪。 胆子有点小。 他们也许是刚出街头，亦或者有了一点火并经验，全都贴在障碍物后面，把枪举过头顶在那乱扫。 相比较之下…… 货物持有者格外有种，独自面对五六个人的围攻丝毫不懦。 那是个身穿防弹衣的中年白人。 他扣着顶鸭舌帽，半条胳膊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用独臂架起一挺步枪，靠在货车的防爆轮胎旁不断点射。 “桑麻热碧池，兔崽子们，敢动老子的生意！” 场面已经非常清晰了。 这个男人从城市农场拿的货，在销售过程中被一伙帮派分子打劫。 【任务目标更新】 【解决帮派混混0/5（未达成）】 约翰蹲下身子启动斯安威斯坦。 视野附上了青灰色滤镜。 枪火炸成了橘红色花团，子弹在空气里留下一束束凝胶状残影，所有事物在感知中放慢了数倍。 约翰翻过水泥块，扑倒了一个正在更换弹夹的帮派小子。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扭断了脖子，而其他人就只剩下了惊呼。 约翰挺起膝盖顶爆了另一个人鼻梁。 小喽啰脸上瞬间挂彩，脑袋也晕乎乎的，扣动扳机的枪还在朝着地面开火。 约翰抬起腿将他的下巴踢歪，顺势把步枪拽到了自己手上，将其当做棒球棍，伴随着呼啸声甩在第三个人的头上。 伊格德拉修的力量过猛，连对方的插槽都给打变形了。 凌乱的枪声瞬间减半。 取而代之的是咒骂和尖叫。 约翰手里的步枪也微微弯曲，干脆丢出去砸人，再顺势把随身的手枪抽出来，抬手将第四个人的脑袋点爆。， 他转身高位侧鞭腿，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将最后一位干翻在地，再居高临下地审问道。 “你们跟谁混的？” “白……白种人机车党。” 他颤颤巍巍，没缓过劲来，双手撑地不断往后挪动。 约翰扣动了扳机。 袭击者处理完毕。 货车后的男人看傻眼了。 他没敢放下步枪，但目睹了刚才简单干脆的屠杀行动以后，默默地从掩体背后主动走了出来。 试图跟说点什么。 约翰拨打农场主的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伸手拦住男人，询问了他的名字。 “鲍勃，鲍勃·道格。我……” 他犹豫着放下了枪，还顺势将鸭舌帽给摘掉，露出汗涔涔的额头。 “嘘……” 约翰知道名字就够了。 电话已经接通。 美国老头儿粗犷的嗓音一如既往。 【我没打备注，你是谁？】 “约翰，我去过农场，跟安洁莉卡一起的，记得吗？” 【哦，老天爷……】 “是是是，我还活着，不要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他妈跟见了鬼一样。我这里有个叫做鲍勃的家伙，是你的客户吗？” 【啊，没错。他是个勤恳的家伙，负责帮我打通下沉市场，你们认识吗还是怎么着？】 “一群帮派混混动手劫他，被我撞见了，现场没有留下活口，对方自称白种人飙车党……你了解吗？” 【桑麻热碧池……】 约翰甚至都能想象到——这家伙压抑着愤怒舔着后槽牙，把呼吸搓得沙沙响，琢磨着该用什么方法报复回去。 隔了许久农场主才开口。 【鲍勃还活着吗？】 “暂时是。” 约翰转身看去。 鲍勃的眼睛瞬间亮了。 【做得不赖，约翰。我的生意遍布全城，类似的情况你或许还会遇到，只要你帮忙解决麻烦，我就付报酬。这一次是想要钱还是货？】 “先攒着吧。” 约翰暂时还没想法。 【先别急着挂，孩子，我对你的印象蛮不错……】 “呵。” 约翰冷笑两声。 农场主是个非常精明的家伙，也从来不会轻易地信任谁。 肯定是查了约翰的情况，听到了街面上的流言和风声，不知看上了哪一点，才决定向他示好。 果然。 农场主提出了新的合作模式。 【伊甸城最近涌进来不少新面孔，帮派和雇佣兵不是唯一的选择，有些人会改装车辆跑运输，或者投资门面开店，如果伱想当餐厅老板，我愿意给你提供帮助和稳定的货源……】 “算了吧，太麻烦。” 约翰听着就没劲——过惯了街头自由自在的日子，哪里愿意被困在店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年轻人总是很难耐住性子做一份小事业。没关系，问问朋友，看谁愿意在伊甸城里搞点小买卖。】 约翰静候下文 农场主也直接坦白道。 【流浪者营地有人，就是比较排外，我听说你跟他们关系不赖？】 “你想让我搭个桥？” 【差不多吧，这是双赢，大马士革注册的小公司被针对了，原本承接的几个工地项目都摊上了麻烦……你还不知道吗？好吧，我透个底，是筏岐工业出手了，东洋人想把流浪者挤出去。】 “我不敢保证。” 【没关系，等你消息，安稳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奢侈品，保持联系。】 农场主挂断了电话。 约翰拍了拍灰，冲着鲍勃笑了笑，把枪插进枪套里径直离开了。 【临时任务：鬓狗（完成）】 【奖励：城市农场积分，分店资格（待定）】 前后不过十分钟。 任务要是都这么干脆就好了。 约翰开着车侏罗纪ZT15出城，穿过工业区的柏油马路，沿着被沙砾覆盖的，坑坑洼洼的小道前行。 在市政交通无法抵达的荒原上，看见了远离繁华的垃圾山。 【伊甸城-Ⅲ号垃圾填埋场】 约翰刚踏进某个范围，原本断联的系统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自行重启。 他停车掀开装甲车后备箱。 新的黑蜘蛛伸出腕足，旧的那台重启完毕也亮起了灯。 【状态：部署作业】 随着填埋场的几台设备重新激活，系统显示在离线前还有个待回收的战利品，应该是刚好掐在黑光失效前，已经被标记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回收。 触碰战利品会跳出任务。 约翰已经轻车熟路了。 他穿过高耸、漆黑的隧道——垃圾被分割压缩成两米高的矩形方块，堆叠起来组成了复杂的迷宫。 黑蜘蛛将东西扯了出来。 一块合金碎片。 目测是某种肢体连接件的残骸，产品序列号末两位被抹去了。 约翰的瞳孔收缩。 伴随着耳鸣和光晕，各种记忆片段在脑海中迅速闪回。 密集的枪声在湿漉漉的巷子响起。 霓虹灯照亮了积水，井盖上旋起水涡，血液也被雨水冲淡，随后他跌倒在地，露出了腕部以上的浮世绘纹身。 枭町帮。 约翰脑子里立刻浮现对方的身份。 当事人捂着中枪的身体继续跑。 哪怕是隔着遥远的回忆，都能感觉到当时的痛苦和求生欲。 枪声追上了他。 子弹射穿膝盖。 视野天旋地转，还没有完全倒下，就又被一发子弹打碎了手臂。 追杀者将其翻转过来。 约翰也看到了对方——他们穿戴着厚重的头盔，钢化目镜上方是特别行动队的标志。 【任务：富贵险中求】 【奖励：酬金（浮动），植入体（未知）】 ------------ 122：遗孀 “……真该死。” 按照记忆碎片推算。 这次的倒霉鬼生前是个被追捕的赛博精神病。 难道要跟特别行动队打交道？ 约翰往最悲观的方向猜测，同时收拾好杂物离开了现场。 两台黑蜘蛛在迷宫里攀爬，没多久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内，如果想查位置，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定位就行。 约翰身上一片抑制剂都没有了。 制作所需要的材料当中，最难搞到的就是包含生物信息的植入体碎片。 目前唯一的获取途径，就是在垃圾填埋场里慢慢挖掘，筛选出来碎片大致可以分成三类。 第一是作为抑制剂原材料。 第二会带来小笔现金。 第三会触发任务信息。 作为挖掘工具的黑蜘蛛是通过T编号的特殊程序改造的。 约翰至今都没有搞懂其中的原理。 残骸作为抑制剂原料的标准是什么？ 任务奖励为什么能够“预知”未来？ 这些触发任务的逝者有何特别之处？ …… 约翰记下一个个困惑，又压抑住了疯长的凌乱念头。 他将金属垫片抛起接住，拉上了装甲车驾驶座的门。 思考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 任务总会给予些什么，做得多了，总能找到其中规律，说不定其中一些奖励就包含了问题的答案呢？ 磁吸门砰然闭合。 填埋场轰鸣的机械声被隔绝在外。 侏罗纪ZT15调转方向，防爆轮胎碾过碎石和各种杂物，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玻璃屏幕上跳出载具信息。 日间系统启动。 前挡风玻璃的切换到偏光模式，立刻挡住了苍白刺眼的阳光，只剩下青蓝色的数据流反射在约翰脸上。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樱花十字街群租区。（未达成）】 车轮下的砂砾越来越少。 约翰穿过检查站的拱形金属。 伊甸城的高楼大厦便迫近上前，从背景变成了真实的、耸立在头顶的庞然大物。 广告虚影耸入云端。 约翰短暂地俯瞰了错落有致的樱花十字街，便离开高架钻入了贫民窟。 混乱的尖锥和棚屋之间由电线相连。 少部分色彩明艳的材料点缀在大面积的混凝土建筑物附近，离岸码头有叉车和集装箱，灰蒙蒙的水体拍打堤岸。 路灯十不存三的伫立在马路旁。 养护成本明显比不上破坏速度，市政索性就将这一片的预算节省下来，反正白天无需照明，夜间会有五彩斑斓的灯光覆盖。 日间温度很高。 柏油路上的黄线和绿色指示灯都微微扭曲。 约翰按照记忆回到群租区，前几天还跟巴里拜访过市政失踪的维修工家属。 下了车。 钻进低矮的建筑群。 “呼~” 约翰感觉稍微凉快了点，就像是躲进了蝙蝠群居的洞穴。 每一处台阶和卷帘门背后都有活人。 他们用疲惫的眼神扫向约翰，又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或没营养的话题。 巷道间还有毒虫和流浪者。 垃圾按照某种规律堆积，又非常均匀地散落在哎每一片生锈的金属板和水泥井盖上。 群租户以亚裔和非裔为主。 约翰这种白人脸倒也有，只是很少会有年轻的雇佣兵涉足枭町帮的地盘。 任务提示没有给出具体地址。 约翰便沿着顺眼的涂鸦一路闲逛，走了大概五分钟以后在半开的卷帘门前停下脚步。 他眼前是个由骷髅和少女皮囊组成的图案。 因为工业灰尘和说不清源头的潮湿弄得褪色，许多文字和图案在上面层层叠加，成为那些年轻人灵感迸发或熄灭的证据。 咔哒。 很刻意的上膛声。 【頭を良くして動かな……放聪明点，别动。（日语）】 身后传来低沉的警告。 虽然是日语，却是美式发音。 “听得懂我说话吗？” 约翰站在原地，淡定地将视线从涂鸦转移到路口的玻璃碎片上。 “别他妈动，法克鱿！” 身穿皮夹克的流氓换成了英语，用枪往前压了压却碰到了坚硬的斯安威斯坦，隔着衣服发出一点沉闷的碰撞。 巷口喷吐出蒸汽。 劫匪逼着约翰继续往前，眼睛离开阴影，通过光线看到了一条金属脊椎，呼吸也变粗了许多，却有种骑虎难下的紧张。 他犹豫片刻突然往前猛推，想象中应该是——被挟持者踉跄倒地，自己转身扎进建筑群，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他推空了。 约翰甚至都没有动用斯安威斯坦，只是通过镜面反射做出应对。 他侧过身体，卸掉了对方的枪，甚至抬起手背砸碎了劫匪的鼻梁骨。 局势瞬间反转。 约翰掐住他的脖子，将枪夺过来，入手瞬间察觉到了异样的重量。 他皱眉抬起武器，启动扫描，视线掠过上面厚重的金属块，又翻转过来观察加长加粗的握柄。 【武器：遗孀[动能短喷]】 【模组：霰弹收束，灵巧换弹】 【描述：颇具创意的改装武器，街头零件搭配精心的保养，又一件惊呆戎锯生产商的杰作。】 约翰挑起眉毛。 他的义眼数据库是黑光自行加载的，能扫出隐藏身份的狠角色，同时覆盖了市面上能见到的大多数武器装备。 这种“非官方”的描述词倒是第一次见到。 黑光通过潘多拉算法升级后，有一些小细节的变化还没有被发掘完毕。 约翰挟持着劫匪停顿了几秒钟。 他从脸颊上的血流到下巴尖，又滴到了夹克衫和地板上，从眩晕和剧痛中清醒后开始猛烈挣扎。 约翰锁紧了对方的喉咙，在耳边声色凌厉地警告道。 “别再乱动，让你暂时活着，是想确认周围有没有同伙。” 劫匪听到后瞪大了双眼。 他甚至更剧烈地挣扎起来，试图发出声音，以至于约翰都要控制指节力道，免得捏碎了对方的喉咙。 当啷。 巷子口冒出来一個影子。 约翰立刻甩过枪口，又凭借极强的反应力控制住手指，才没有立刻扣动扳机。 那是个小孩子。 没有携带武器，只有一把用钢材打磨而成的刀子。 握柄处甚至是胶带。 “……真该死。” 约翰脱口谩骂。 他虽然杀人无数，却没有到连小孩都能无脑开枪的地步——如果那把刀变成一把喷子或炸弹，情况可能会不同。 【俊、逃げ……快跑！（日语）】 劫匪拼死挣扎，蹬腿踹在电箱上带倒了约翰，同时嘶吼着让小孩离开，脱离掌控后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巷子。 约翰就没打算追。 他站起来，环顾阴冷的路口，卷帘门上还有色情海报。 湿漉漉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灯牌。 劫匪和小孩都消失了，只有这把改得还不赖的枪沉甸甸地握在掌心。 “操蛋，这尼玛都什么事儿？” 约翰嘟囔几句，将枪插回后腰，眼前却突然跳出文字信息。 【任务目标更新】 【找到劫匪的家。（未达成）】 【不造成击杀。（可选）】 “法克！” 约翰对着空气一顿嘴炮。 这破提示给的时间有点晚，他刚才可差点就扣扳机了。 弥赛亚义眼启动。 约翰眼前狭窄阴冷的巷子立刻被栅格化的线条覆盖，将建筑物折算成庞大密集的数据流。 片刻后滤镜消失。 冒热气的井盖和水泥脱落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手印形状的高亮区域，并且随时间推移逐渐淡退。 约翰竖起兜帽跟了上去。 湿漉漉的积水落下来，在绒布的卫衣上留下深色印记。 金属被震动。 一双带涂鸦跑鞋踩过水坑。 逃亡者压住脚步和喘息，连连回头观察巷子的情况。 “他没有追过来。” 空调水打落下来。 冰凉的液体顺着他带伤的脸颊滑落，血液汇聚在唇前和脖颈，舌头舔过干裂发臭的嘴巴，带回一股子铁锈味。 劫匪不过是个十几岁，他和弟弟都是混血，从外貌推断大概率是同个父亲。 “我们把枪弄丢了。” 他抬起来撤下人家晾晒的衣服，按在红肿淤青的鼻翼上止血。 “混蛋，可真疼啊！” 男孩弯腰沾了水将脸擦干净，比起骨折似乎更担心其他问题。 “老妈会宰了我的，所以……能不能说是你偷了枪想玩，结果被枭町的狗东西抢走，我去要才被打伤了？” 旁边叫俊的弟弟用刀在墙壁上划。 【妈妈，不相信。】 他的喉咙在发光，喉咙皮肤萎缩，似乎是某种基因疾病，只能借助老式植入体发音。 【为什么，抢劫，他。】 “隔壁楼那家维修工，记得吗？谁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搬走，但我看见了……” 哥哥擦干血迹丢掉衣服。 “有个白人警察上门警告他们，还在房间里开了一枪，弹孔有这么宽……” 他用手指给弟弟比划。 “刚才我们抢劫的杂碎，当时跟那个警察坐同一辆车，我记得那张脸。” 【很危险。】 两人说话间已经穿过群租楼，头顶被马路穹顶和巨型管道覆盖，工业气体和电线穿过钢铁组成的集合丛林。 电子灯牌和滚动广告照射在身后。 兄弟俩时不时回头。 “我有点不踏实。” 【枭町帮。】 弟弟用粗哑的机械音提醒道。 哥哥立刻收紧皮夹克，将他拉进自己影子里。 湿漉漉的街道上偶尔有路人，白天的樱花十字街安静且压抑，生活在高楼脚底下的市民很少会浪费自己的人性和活力。 除了帮派混混。 几辆机车轰起油门碾碎了遍地霓虹，夸张的笑声和污言秽语飘荡在积水中。 哪怕城里其他区域烈日当头。 这里永远是潮润的。 讨厌空调积水的市民会打起伞，一圈灯带和荧光图案组成的伞面彼此交错，和远处的投影硬化、公共朗庭的灯笼彼此呼应。 滴滴。 汽车鸣笛警告。 飙车党造成了小幅度拥堵。 兄弟俩趁机飞奔过马路，融入了另一片由廉价店铺和水泥墙壁组成的建筑。 【商铺-明子牛丼】 招牌当中有两节灯带熄灭了。 店铺商业楼和群租公寓夹缝之间的巷道里，有个向内凹陷的区域，外面挂上门帘，掀开就能看见一排高脚凳和招牌。 老板娘是个脸色不善的中年女人。 嘴里叼着廉价电子烟，头发包裹在白帽下，两条胳膊都有褪色的纹身。 她也是店铺名字中的“明子”。 高高瘦瘦，白人血统，却操着流利的日语。 两兄弟毫无疑问地被骂得狗血淋头，怒吼声从店铺里传出来，回荡在稀拉拉的街道上。 叮铃~ 顾客铃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いらっし……欢迎光临。】 “啊！” 兄弟俩看清人影后立刻吓得手忙脚乱，店里没有地方逃跑，只能做好抵抗准备，弟弟甚至捡起了那根打磨过的钢材刀。 约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伸手在终端机上选择一份盖饭，在清酒和啤酒之间纠结起来。 女人让两个孩子穿过后门去搬运冰冻原料。 她厉声训斥，让哥哥带着弟弟去，随后独自在后厨忙碌起来，将制作完毕的食物端上餐桌。 “米饭没有蒸。” 明子说话有些冰冷，用了英语，比起日语更有一种熟悉又生涩的腔调。 约翰推过食物没有回答。 明子似乎觉得太生硬，又解释道。 “……白天客人很少，通常都是下酒菜，如果需要的话还有厚蛋烧。” 【物品：牛丼杂烩】 【配方：合成肉块、豆腐、味噌包】 香味浓得刺鼻。 约翰记忆中曾跟公司同事去过樱花十字街的阪岛居酒屋。 味道跟这里差不多。 毕竟在工业配方相对透明的时代下，手法能产生的差异越来越小。 明子终于是被沉默压得受不了。 她收敛起怒意，带着某种歉意。“请问他们两个做了些什么？” “抢劫。” 约翰头也没抬，将三片沾满汤汁的合成肥牛卷塞进了嘴巴里。 明子在深呼吸，眉头紧锁。 【任务目标更新】 【从明子处获取线索。（未达成）】 “……别担心，实际上……” 约翰咀嚼着食物，吞吞吐吐，将名叫【遗孀】的短喷手枪从兜帽衫后面取出来。 “他俩已经赔偿过了。” 金属部件碰到了厚重的毛玻璃。 明子心头一沉。 身后店铺里传来脚步和倒塌声。 两个暗中观察的孩子终究是没忍住要站出来。 “我是个雇佣兵，有一单生意，需要你给我些线索和建议。” 约翰始终没搭理小鬼。 伊甸城里流浪混混有很多，类似的家庭情况情况在樱花十字街跟复制粘贴一样批发，也为各个帮派补充了重要的新鲜血液。 约翰将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义肢残骸拿出来。 明子犹豫着接过，看清后眼皮跳了起来。 “你想查什么，谁给的委托？” “我看起来像那种大嘴巴的非专业佣兵吗？” “呼~这是我丈夫的东西，他几年前就死在特别行动队手里了。” 明子拿起电子烟猛吸。 两个毛头小子被赶走了。 约翰端起清酒浅尝，味道跟兑水的工业酒精区别不大。 他皱起眉头放下，继续问道。 “赛博精神病？” “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 123：血流过霓虹 “堀通孝，他的名字，我俩曾经混过帮派。” 明子显然对丈夫的死亡有疑义，抱起胳膊时无意间露出了袖套覆盖下的纹身。 她擦了擦被油脂弄得有些发痒的眼角。 “但只是说得好听，其实只有辆机车，偶尔给组内的大哥做点脏活累活罢了。” 明子怀孕后退出帮派，用攒下的积蓄开了现在的店铺并小心经营。 堀通孝无法和帮派割舍，收入起伏，却也还能支撑家庭开销。 直到他死亡前几个月。 堀通孝失联好几天后兴高采烈地回家。 “他的身上有好几处伤，工作变得危险了，身上还多了一个植入体，看起来挺贵，但是孝很高兴，向我展示存款余额，多了好几个零。” 明子回忆起来都是满脸哀色。 她把长长的叹息夹杂在吐烟动作里。 “呼——” 雾气飘出店铺帘子，消散在建筑夹缝之间。 枭町帮是等级金字塔。 组内正式成员和高级干部才是帮派核心，混迹街头的流氓充其量只是炮灰杂鱼，虽然带有标志性纹身和穿着，却是随时都能被抛弃。 堀通孝做了桩大生意。 面对明子的质问…… 他说在居酒屋偶然接触到夏鸣组的一个大哥，准备带他进中层，不仅给钱阔绰，还帮他升级了装备和植入体。 从此堀通孝穿黑西装，梳背头，腰上揣着筏岐工业的智能枪械。 早出晚归变成常态。 生活终究是出了一点变故。 小儿子俊高烧住院被诊断为畸变。 堀通孝压力有些大，消沉几天后，跟明子说要报名参加收益更高的工作。 “机会难得，拜托大哥给机会。” 他是这样说的。 明子预感不妙，但没得选。 堀通孝那天骑车离开后就失去了联络，最后传来消息是在晨间新闻里，变成了赛博精神病。 “他们说孝当街无差别杀了二十個平民，暴恐机动队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明子眼神暗淡，语气平静。 她尝试过跟帮派核实，并寻找所谓的大哥，可是夏鸣组拒绝做出解释。 樱花十字街终究是枭町帮的地盘。 俊最终因没钱治疗被迫切掉了喉管，一台劣质植入体成为了他的呼吸器和声带。 即便如此，也可能活不过十岁。 明子回忆片刻，走到店铺深处翻找一番，从存放杂物和生活用品的阁楼拿出照片。 堀通孝笑容自信地站在路边。 他身侧是一台筏岐工业的红黑配色机车——轮毂和车把都有改装，明显是经常保养，使用者在细节上花了不少心思。 另一张照片在居酒屋。 堀通孝规矩地坐在榻榻米上，旁边都是清一色穿西装的帮派成员，而在主位上，有个身穿衬衫的精壮男人。 他脖子以下都是纹身，端起酒盅，释放出和善的笑容。 “名字。”约翰问道。 “佐藤克久。” 明子始终眉头紧锁，犹豫后还是问道。“你到底在追查什么？” “我也不清楚。” 约翰吃掉了最后一片沾满料汁的肥牛。“啊，东洋人都是说……谢谢款待，是吧？” 他说罢起身拿起手枪。 明子的脸色和肩膀明显僵硬了。 约翰淡定地收起武器。 他根据招牌上的价格结清饭钱，掀开帘子消失在了湿润闷热的巷子中。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佐藤克久。（未达成）】 “真该死，我要去电视台发寻人启事吗？” 约翰挠挠头，决定从照片入手。 他找到了位于樱花十字街商业大道的居酒屋，花钱从服务员口中获取线索。 佐藤克久是夏鸣组小头目。 最近枭町帮忙着跟黑金帮开战。 他和一帮手下拼得死伤惨重，最近连面都没露过。 约翰离开居酒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霓虹灯和小雨同时降临，说不清哪里来的蒸汽从湿漉漉的地面上升腾而起，颜色各异的发光伞面挡住了路人的脸庞。 【处理摩托杀手0/6（未达成）】 约翰默默将兜帽竖起，转身淹没在人潮当中。 雨突然变大了。 亮起的广告牌越来越多，就好像在灰黑色建筑物表面蔓延的火焰。 五彩斑斓的色块互相交叠。 动态广告和急匆匆的脚步呼应。 白天死去的街道正在复活…… 约翰突然转身，抽出自己的手枪——一把从尸体上摸来的廉价货。 砰，砰砰！ 枪火击碎了密集的雨幕。 两名跟踪者中枪跌倒，惊慌失措的人群四散而开，将他们暴露在人行道上，闪烁的广告牌给他们镀上了边框。 【势力：枭町帮】 【扫描：皮下护甲，单分子臂刃，斯安威斯坦等】 他们身穿统一的皮夹克。 黑色摩托头盔有防弹玻璃，半弧形状的壳体映照出街景。 跟踪已经暴露。 街道瞬间被尖叫和鸣笛覆盖。 中枪者踉跄起身，没有多大影响，站稳后立刻从手臂里弹出直刀。 红绿灯在闪烁。 砰，砰！ 约翰立刻补上两发。 廉价子弹擦过杀手们的头盔，只是留下了轻微的擦痕。 “法克！” 他发出咒骂，转过身就看见： 自己身后和斑马线对面都有刺客，六个全身漆黑的男人，此时逆着逃亡的人群站在中间。 他们从三个方向盯住约翰。 泛起微光的单分子直刀从他们胳膊的卡槽里弹出，头盔上微微泛光，雨水从黑色皮夹克周围滴落。 “この男を殺せ！” 杀手们踩过积水持刀冲来。 约翰听见一句沉闷的日语，立刻对着来袭的黑衣人清空弹夹。 收效甚微。 他懒得浪费时间换弹，直接把武器丢了出去。 这玩意不顶用。 约翰翻身踩上垃圾桶，灵巧地爬上建筑外围的铁扶梯，跑到尽头后翻过了巷道深处的栅格网。 金属碰撞声当当响。 杀手们的单分子刃挥空数次，砍到障碍物上火花四溅。 约翰在漆黑的巷子里狂奔。 这群摩托杀手是枭町帮豢养的刺客。 怎么会盯上自己？ 建筑物之间的夹缝里黏糊糊的——干裂的泥土和各种垃圾堆积起来，各种玻璃碎片和不知道哪儿飘过来的垃圾。 约翰眉头紧锁地跑过。 在这种狭窄巷道里被六人围攻很容易受伤，最好是先拉开距离。 约翰闷头跑过好几个岔口。 亮光和雨水斜斜地射进来。 虚拟投影的大型漂浮物穿过商业街，警笛声和各个俱乐部的摇滚乐开始在樱花十字街上空飘荡。 约翰突然在一个斜切的光斑前停步。 唰—— 贴墙等候的摩托杀手挥刀砍下，那把单分子武士直刀劈空，又立刻调转方向。 约翰后跳半步闪躲。 他抓住对方的手腕，用过肩摔的方式直接将其砸在巷子里。 咔嚓。 约翰扭断了杀手的胳膊，试图凭借合金骨架和肌肉束的巨力将刀子扯下来。 滋滋。 摩托杀手的义肢迸发出电弧。 他在地面上挣扎出好几道残影，应该是肢体破损导致斯安威斯坦运行故障了，看上去就像街机游戏里卡BUG的贴图角色。 约翰立刻用膝盖下压。 杀手喉咙遭受重击，连带着更多植入体发生故障，开始浑身冒黑烟。 约翰终于将刀子扯了下来。 这把单分子直刀是镶嵌在对方手臂里的，拔出来以后末端没有握柄，而是一根带金属螺钉的铰链。 约翰突然感到耳膜一阵鼓动。 弥赛亚义眼启动战斗模式，伊格德拉修的战斗算法自动判定向后闪躲。 约翰顺着直觉急退。 两条银灰色流光在他眼前交错闪过，而飘在空中的连帽衫立刻破开大洞，暴露出腹肌和肋骨两侧的散热孔。 唰—— 约翰顺势后仰下腰。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掠过鼻梁骨，将晃起来的连帽衫绳结给砍断。 【战斗芯片：巴西战舞】 约翰顺着惯性踢出去，膝盖传来沉闷的触感，落地翻滚后才看清面前的情况。 一具断臂尸体刚停止抽搐。 两个追来的杀手，被踢中脑袋的撞到了墙，正在努力从眩晕中反应过来。 剩下那位被拦在最后施展不开。 约翰瞳孔微微收缩，数据流在虹膜表面闪过，紧接着两个人冲到了自己脸上。 砰。 巷子口太窄。 两名杀手挥不开刀子，于是顺势把约翰架了起来，一路顶着他来到开阔区域，将其硬生生撞到墙上。 堆放在墙角的垃圾袋被踩瘪。 散落的玻璃瓶被撞碎。 约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自从有石墨烯芯片缓冲义体信号后，他已经能看清使用斯安威斯坦的敌人的动作了。 他在耐心地等待。 头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嘎吱—— 两名佩戴头盔的杀手持刀翻越护栏，从生锈的钢架楼梯降落。 他们也启动了斯安威斯坦。 残影在青灰色滤镜下缓缓移动，两柄带有流光的刀刃分别朝着约翰的脖子和胸口进攻。 四个人齐了。 嗡—— 几名刺客都出现一丝停顿。 约翰也启动了斯安威斯坦，立刻摆脱桎梏，在灰色的世界里行动自如，抬起双腿精准地踢中了两个头盔。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约翰挣脱了束缚。 错愕的杀手们几乎同时挥刀，想要凭借人数和武器优势将他堵在原地。 约翰身后变得滚烫。 斯安威斯坦短时间内二次启动，局势反转，眼前四个枭町帮刺客的动作被放慢了数倍。 约翰握紧了手中的刀子。 【芯片：筏岐工业-浪人】 他刚才背靠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截截黑斑，卫衣被斯安威斯坦烧穿，残留面料被烙印在墙壁上。 黑斑很快被泼洒的鲜血覆盖了。 约翰的义眼在闪烁。 流光划出一条渐弱、飘逸的长线，环绕着面前的几个人肉桩子。 凝固的时间融化了。 巷子里的景色重新被附上色彩。 那些飘荡在空气中的雨水如释重负地飘落，斑斓夜色裹挟着街道上的杂音，在血泊里静静流淌。 【逃离现场。（未达成）】 约翰的整条脊椎烫得厉害。 他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刚才贴身的四个刺客被肢解，血液混杂着脏器流向了沾满油污的垃圾箱。 其中一个人的头盔被砍出缺口。 雨水和灯光飘进去，依稀能看见一张目瞪口呆的东洋面孔。 约翰喘息着蹲下来摸尸。 他仿佛回到了刚走上街头的时候，身无长物的自己总想攒点战利品。 【装备：黑色机车皮夹克】 这群杀手都装备了斯安威斯坦，外套内侧有微电路散热装置，磁吸贴合在脊椎上，穿上去没多久就感觉到了效果。 “……真不赖啊。” 约翰意识到： 袭击自己的家伙身价不菲，至少比上次开车遇到的那群更厉害。 谁想要灭自己的口？ 任务做到现在变得有些麻烦了。 约翰瞥见那顶摩托车头盔，又一个想法冒出来——这群家伙总不能是走路来找自己的吧？ 夜幕降临。 雨水穿过全息投影。 樱花十字街上空，有个热辣的舞娘从广告牌里走出，十几米高的巨型影像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空搔首弄姿。 居酒屋里沸腾不断。 约翰装作路人瞥了眼大门，没有在保安和摄像头面前停留，侧身在雨水和五花八门的伞底下穿过，绕行了几座建筑物后终于看见一块空地。 五辆摩托车并排停靠。 【载具：筏岐工业-薙刀】 约翰走到近前。 他在摩托车油箱旁边的架子里，找到了动能微冲和几个满弹夹。 【武器：筏岐-疾行者】 【模组：弹道稳定，磁吸弹夹】 【描述：专为街头用户设计，超高稳定性和辅助芯片服务于骑行扫射，使用定制配件可快速换弹。】 这把枪在街头已经算精品。 但真正值钱的却是摩托车旁边这些磁吸配件。 约翰将东西照单全收。 他打包好武器和弹夹才抽出数据线，插进了车载系统的插槽里。 黑光呼啸而过。 防盗系统和电击器都没来得及启动，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摧毁了。 约翰跨上摩托车原地漂移，刚准备离开现场，空地尽头的路就被一辆装甲车堵住了。 刹车声非常急促。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直到把所有能逃跑的路线彻底封死。 砰！ 远光灯激射而来。 空地被照得惨白。 “……法克。” 约翰嘟囔着按住车把，眼神凝重，等待弥赛亚义眼重新聚焦。 一道人影缓缓从装甲车上走出。 他强壮得可怕，半张脸都被恶鬼纹身覆盖，就像是向前缓缓推进的墙壁。 约翰被笼罩在阴影中。 他眼前同步跳出了扫描信息。 【姓名：陇川沢】 【势力：枭町帮】 这家伙是枭町帮高级干部，也是内部行刑官，最开始营救吉诺的时候见过一面，再次见到就是在邝鑫的派对工厂里。 陇川沢架起重机枪扫射，最后装甲比蒙救场，双方的战斗胜负未知。 约翰脑海中浮现出他审讯枭町帮喽啰的画面。 陇川沢走近了。 他身穿定制的大码西装，左臂空荡荡，脸色也苍白得像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哎。” “……啧。” 他们俩面面相觑，同时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 124：都可以是生意 【任务目标更新】 【跟陇川沢交谈。（未达成）】 “你还在给黑金帮干活？法克鱿，约翰，你知道现在街面上是什么形势么。” “嗯哼。” 约翰抿嘴拍拍摩托车。“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你的人给我解释得清清楚楚，打招呼的方式也他妈够带劲的。” “人真他妈是你杀的，你以为这是哪儿？” 陇川沢眼神如刀，嗓音沙哑且带有压迫感，身后密密麻麻的枭町帮成员同时举起枪。 “刀子往我脖子上来，总不能指望我好声好气的吧……法克鱿，碧池，有种就开枪，咱俩比划下谁的更大。” 约翰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畏惧。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刚起步的街头小子了，此时单脚撑在地面上，脑子里甚至预演好了斯安威斯坦的路径。 陇川沢正眼看了看约翰，摇头说道。 “中间人和流浪者保不住你。” “我没指望全须全尾地走，但我会让你后悔从那辆铁壳子里走出来。” 【活着离开现场。（未达成）】 任务跳出新目标。 约翰总觉得它在提醒自己注意言辞。 陇川沢眼神冷漠，抽出一柄短刀，就是他专门用来审讯的那把剥皮刑具。 “……嘴巴不会比刀子硬的。” “稍微等会吧。” 约翰突然打断对方。“你是彻也组二把手，为什么要管夏鸣组的人？我搞不懂帮派，不算越界么。” 陇川沢皱起眉头。 “……伱到底来干嘛的？” “佐藤克久，我就想找他唠几句。” 约翰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神情变化。 摩托杀手总不可能是凑巧出现的，这个叫佐藤的倒霉鬼估计也摊上了麻烦。 陇川沢阴云密布的脸上义眼闪烁。 车门开合声再次响起。 约翰侧头看去，就看见一群枭町帮喽啰们又毕恭毕敬地鞠躬致意，比陇川沢的排场还大。 街道上就传来了木屐声。 另一个身穿和服的高大身影出现。 【姓名：伏见武男】 【档案：枭町帮高级干部，夏鸣组组长，管理樱花十字街商铺秩序……】 “真草了，熟人有点多啊。” 约翰嘴巴嘟囔，心底却是一沉，光是残废的陇川沢还有点把握，再加上这位，今天想活着离开恐怕有点难度。 “约翰先生，又见面了。” 伏见武男还是身穿和服，腰背宽挺，没有头发和眉毛的脸上全是疤痕。 很难想象这种人会枕在女人腿上听天气播报。 “我注意到了你的蜕变，约翰，软弱在死亡淬炼下变成了强大的养料。” “我一听你说话就发毛。” 约翰总觉得紧张的氛围有所缓和，又试着开了个玩笑。“如果你愿意教我怎么给女人洗脑，话题会更有趣一点。” 伏见武男双手插在袖口里，摇摇头说道。 “就凭你对世界那一丝不太成熟的幻想，是很难学会支配的，但没关系，年轻人总能享有特权。” 约翰突然觉得这個笑话没意思了。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佐藤克久是夏鸣组的人，出什么事了吗？我有一单工作需要找他聊聊。” “非常不错，我们终于有机会聊工作了。” 伏见武男跟陇川沢互相点头示意，后者收起刀回到了装甲车里。 “约翰先生，我不知道你的雇主是谁，但是否愿意在寻找佐藤克久的过程中，再额外增加一点新的内容？” “报价。” 约翰果断回复。 他刚说完，就收到了一笔转账。 “价钱中规中矩。” “预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罢了，胯下这辆薙刀也是报酬的一部分……怎么样，是不是满意了？” “任务内容是什么？” 约翰想获得更多情报。 伏见武男是夏鸣组组长，最近跟黑金帮在街面上爆发了冲突。 佐藤克久奉命去袭击一伙黑金帮。 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他变成了赛博精神病，不分敌我的砍死了很多人，从ECPD手中逃脱，并且带走了重要资料。 “懦弱是种致命缺陷，约翰先生，我希望你把这个疯子的义眼带回来，从夏鸣组负责人的角度，我总得给组员一个交代。” 伏见武男面容严肃地点头道。 他把手掌从和服袖子里抽出来，挥了挥，周围严阵以待的帮派杀手立刻放下枪械。 伏见武男离开了。 带有枭町帮标志的装甲车远去。 十几辆摩托护送，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应该是筏岐工业统一豢养出来的。 【任务目标更新】 【获得佐藤克久的义眼。（未达成）】 约翰松了口气。 伏见武男没有留联系方式，只是通过一次性账号转了酬金和任务信息。 约翰轰起摩托的音浪离开了现场。 薙刀这款摩托车在枭町帮的势力内有非常特别的地位。 几乎是帮派正式成员的特供款式。 就算离开了樱花十字街的范围，某些雇佣兵和公司高层也会把它当成战利品来驾驶，飞驰在街道上的时候，它会作为一种炫耀和力量代名词。 夜幕逐渐变得浓厚。 全息投影和糜烂的味道在升腾，湿漉漉的马路上散落着遍地霓虹。 约翰在车流中歪扭，感受着筏岐工业设计师想传达的驾驶体验。 每个薙刀的车手都会习惯小飞跃。 一方面是因为樱花十字街的地形差。 另一方面是摩托本身特有的速度收集器和减震装置，允许驾驶员做出更复杂、危险的特技动作。 因为这个特点，薙刀一度制霸了伊甸城中端机车市场，成为许多街头明星最热衷的款式。 嗡嗡嗡—— 约翰遵照地址来到了樱花十字街边缘。 跨区大桥下确实适合帮派斗殴。 荒僻的道路周围都是废弃工地和宽敞的泄洪沟渠，水泥墙壁上被无数堆叠的喷漆作品和枪火印章覆盖。 血腥味已经飘出去老远。 ECPD的巡逻无人机在头顶飘荡，滚动的电子警戒线封堵了道路两侧。 两辆警车还在闪烁。 收尸车塞满后开始往返。 留下值班的条子们站在探照灯下，熟练地处理着帮派斗殴的现场，对着白色的人形轮廓线提笔，就像是一群围着裸体模特扯淡的艺术家。 艳俗肮脏的话题。 疲惫慵懒的表情。 还有随意放置在杂物上的低糖咖啡。 无人机侦测到约翰的靠近，立刻在地面上投射出红色禁止通行的方框，扩音喇叭自动播放着虚张声势的法律条文。 条子们注意到了约翰。 他们下意识将手放在枪上，转身皱起眉头，在随身对讲机里开始汇报情况。 约翰需要勘察现场。 但他不想惹麻烦，于是给巴里发了消息。 五分钟后。 警车里走出一个职级更高的条子，按下喇叭引起其他警员的注意，伸手打了个手势，再探出头瞥了眼约翰所在的区域。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过去，随后回到驾驶座并升起了窗户，头顶的侦察无人机也亮起绿灯。 【勘察现场，寻找线索。（未达成）】 约翰骑车走到了血腥味最浓的地方。 立交桥和干裂的水泥路中间还有条断头路。 估计是某个市政议员们中断的政绩，或者是一次失败的赞助诈骗。 此时遍地都是血和尸体。 清洁车还没有开进来。 血液和沙砾混合，还能看出非常激烈的战斗痕迹。 约翰眼前闪过进度条。 弥赛亚义眼自动分析现场，看见了被肢解和炸成碎片的帮派混混。 枭町帮和黑金帮的人都有。 他们大都死相凄惨。 【检查碎石。（未达成）】 约翰顺着提示信息看向道路尽头——各种肉块和植入体残骸被推土机聚拢，像是垃圾一样撒上了除味和降解的粉末。 “……法克。” 约翰皱起眉头，忍着怪味上前，绕过障碍物就看见了一排裹尸袋。 为什么要单独装起来？ 他疑惑地上前拉开其中一个，却发现里面是沾血的植入体。 再检查另外的…… 分别装满了武器枪支，以及黑金帮成员用来装饰的金子。 显然都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咔哒。 远处响起了上膛声。 几个条子举枪对准了约翰，刚才坐在车里的警员不知何时也走到近前，并冲着约翰淡定地端起咖啡。 他撸起袖子露出合金义体，松垮垮地插在腰间，并从墨镜上方斜视着约翰。 对方用警告的语气说道。 “你过界了，伙计。” “我以为巴里打过招呼了呢。” 约翰把靠山搬出来。 警员却露出咬牙切齿的笑容。 “法克鱿……他自己吃得流油，还要让你来分我们这点残汤？有点过分吧。” “我以为他的警衔比你高呢。” “确实如此。” 带头的警官眉头紧锁，却写满不服，叹口气之后示意警员们把枪放下。 他换了种柔和的腔调。 “我们也需要交差，兄弟，巴里不是局长，他总不能做得太过分吧。” 周围的警员也都面露不善。 约翰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 他知道巴里的作风，不可能让手底下做脏活的人饿着肚子。 那就说明这群人的领导不是巴里，并且嫉妒其他跟着巴里混的黑警。 约翰试探性地吐槽道。 “我都理解，真的，被克扣的薪水得通过这种灰色途径补充，养家糊口没办法，但没想到，在这条道路上还要被当老大的层层剥削……” “呵……草你妈的。” 警员以为约翰是故意在戳痛处，当场破防并满嘴芬芳起来。 其他人也是咬牙切齿。 巡逻无人机被调到了更远的地方。 夜黑风高的，非常适合谈一些隐私的话题。 约翰扬了扬脑袋问道。 “你们被抢劫过吗？” “……你什么意思？” 条子们都有些懵，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约翰默默拿起旁边散落的头盔，穿戴完毕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高档散热皮衣，抬手指着远处那辆原厂满配薙刀…… “你们回去跟老大汇报，就说尸体里有夏鸣组中层管理，扒义体的事情暴露，被枭町帮袭击，东西也全都被抢走了。” “……谢特，你他妈在说……” 警员们听见这话都有炸毛。 但戴墨镜的家伙抬手制止了同事，紧锁的眉头中似乎听出了一些心动。 旁边有人低声劝阻。 “别搞乱子。” “他是谁都不知道，信不过啊。” “巴里的陷阱罢了。” …… 墨镜男一句句的听着，插起胳膊反驳道。 “这场火并死了他妈的将近六十人，刚才装袋子的时候谁没有心动过？如果能成，相当于半年的绩效奖励和全勤……我是说每个人。” 天桥底下变得安静。 远处有公司浮空车开过来，探照灯扫过一张张眉头紧锁的脸。 约翰压根就没听他们的商量。 他提出建议后，就开始在武器袋里寻找，最后还真看中了一把枪。 【武器：新星[动能步枪]】 【模组：高级穿透，燃烧弹药】 【描述：筏岐军工集团设计，街头巷战中最值得信赖的高效火力。原主人认为自己是帮派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决定用攒下来的钱投资一把昂贵的好武器。】 银色枪体上配备瞄准镜和升级握把。 芯片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约翰从袋子里搜刮了一些弹夹，将这把趁手的家伙收入囊中。 近距离用动能短炮【遗孀】。 驾驶途中和短兵相接用冲锋枪【疾行者】。 再加上名叫【新星】的步枪，算是把不同距离的火力都补充完毕了。 约翰整顿完毕起身。 戴墨镜的警员也站在了面前，开口就问。 “你们要几成？” 这家伙不认识约翰，以为他是跟着巴里混的，再加上今晚做的是灰色生意，总不能开着执法记录仪和警用扫描装置吧？ 约翰拍了拍手里的枪。 “这就够了。” “法克，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搞？” 警员反倒变得怀疑起来。 慷慨在这种紧张的谈判当中只会显得虚伪和不靠谱。 但他们很快就释然了。 约翰为了让故事显得更真实，用捡来的武器帮几个条子添了点皮外伤，在实验级合金骨架和几张战斗芯片的加持下，让在场众人拥有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扭伤。 “这样至少能获得带薪休假吧？正好让你们有时间去处理赃物。” “……嘶，该死，那只有半薪！” 条子们靠在一起，有两个被打晕了，剩下的人忍着剧痛吐槽道。 “等钱到账，还在乎半薪？” 约翰却不置可否。 他把战利品绑上重物扔到了水里，让这群人自己找时间来打捞。 约翰蹲在戴墨镜的人面前。 他故意留了手，问道。 “我在找一个叫佐藤克久的枭町帮小头目，你知道具体情况么，活下来的混混去哪儿了？” “……在特别行动队来之前就跑了。” 这位头脑灵活的条子开始抖情报，内容非常的详细，甚至还用自己的账号调取事发时的监控，就当是给约翰支付的感谢金。 ------------ 125：报应 淅沥沥的雨水时不时会飘到屏幕上。 带有伊甸城警察局图标的平板，正在播放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现场画面。 帮派火并到了白热化阶段。 地面上躺满尸体。 无人机的灯光扫过断桥旁边的大面积血泊，更多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雨水浸润了霓虹和枪焰…… 现场突然出现意外。 一声凄厉到令人心悸的惨叫吸引了目光。 一个枭町帮成员抱头跪地，昂起脖子嘶吼，两条手臂正试图向后抓挠，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附着在自己的脊背上。 他身上的疏水西装被烧穿了。 一条通红的斯安威斯坦暴露出来，紧接着四肢都出现电弧和火焰。 衣服吸收的水分被蒸发成了烟雾。 枭町帮成员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持枪的暴徒们甚至在雨水中呆滞，随后大部分人都转过身，看向他们的后方…… 警用无人机的镜头转动。 名叫佐藤克久的夏鸣组头目站在雨中。 他右臂弹出一根螳螂刀，左手还有一把双管霰弹枪在飘出硝烟。 佐藤剧烈喘息着，同样瞪大了双眼，鲜血混杂着水流从义肢和衬衫角滴落。 他眼里透着震惊和失望。 砰！ 一发步枪击中了佐藤的胸膛。 防弹衣和皮下护甲救了他的命，却打破了现场的某种平衡。 哒哒哒，哒哒。 黑金帮不知道那小子为什么鬼哭狼嚎. 但在这种要命的场合，必须抓紧时间把敌人都杀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枪林弹雨席卷而来。 枭町帮竟然放弃抵抗，执行着佐藤克久的命令不断向后撤退，时不时开枪反击，在逃跑过程中竟然又有几个人跪地哀嚎。 画面开始抖动。 阴云笼罩着断头路。 瓢泼大雨中出现了好几条闪烁不定的流光。 前一秒还在嘶吼的枭町帮杀手，突然发起疯似地开始无差别攻击。 斯安威斯坦滋出清晰的火焰。 这群疯子的关节飘荡出浓烟，皮肤被烧得起泡发亮，残留在金属结构表面的衣服被点燃，直到被受害者的鲜血熄灭。 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无视了枪林弹雨。 现场剩下的二十几号黑金帮成员成为了屠夫们的活靶子，就好像丢在野兽面前的活食，被锋利的刀刃和嵌入手臂的枪炮打成残渣。 观看视频的约翰皱起眉头。 他知道这是义体超频的现象，而且是好几种实验型植入物同时爆表。 枭町帮把人形炸弹派到了现场？ 黑金帮混混被剁成了肉泥。 哪怕同样装载了斯安威斯坦的高手，也被好几头猛兽围攻致死，在不要命的一次性屠宰工具面前后继无力地惨死。 【本地区所有单位注意：收到其它报告，确认犯罪现场出现赛博精神病，请现场干员听从调度指挥，重新部署封锁范围……】 警用电台开始播报。 事态开始升级。 枭町帮的疯子们杀红眼后开始互相拼刀，直到身体中最后一个关节折断，残留的电子信号还在驱使着植入体抽搐攻击。 有些疯子则跳上了十米高的桥架，翻过高速隔音障开始屠杀过往司机。 不断有失控轿车冲出天桥。 火焰和爆炸席卷了一切。 视频画面不断升高： 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已经全部撤离现场，高速路段升起隔离桩，每一块液晶屏幕上都出现了禁止字样。 嘟，嘟—— 巨大嘹亮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警用无人机受到干扰后失去了信号，在画面消失前出现了红色探照灯，还有掠过城市上空的超规格军用级浮空车。 特别行动队登场了。 “我们撤得比较远，但我亲眼看见一个赛博精神病被他们轰成残渣，血肉模糊的那种，你无法想象那些身穿漆黑重甲的杀神，碾死这群失控的小混混就跟踩爆蟑螂差不多……” 墨镜警员心有戚戚地复述着。 显然每個经历过A级事故现场的条子，都会为特别行动队的做事方法留下些许阴影。 合法疯子是最恰当的描述。 “我不关心这些。” 约翰摇了摇头。“逃跑的枭町帮混混呢？” 墨镜警员指向远方。 灯火通明的城市里有一片漆黑地带，在跨区大桥背面是绕城路的沿海路段，各种废弃设备和塞满垃圾碎石的浅滩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约翰起身准备离开。 “嘿，伙计，你等会儿，怕你不明白，我必须得提醒你。” 墨镜警员出声叫住他。 “你在录像里也瞅见那些赛博精神病了……” 枭町帮做得有点过火。 那些从现场逃跑的成员，包括佐藤克久，虽然视频里看着好好的，但时间过去那么久，说不定也变成了疯子。 指不定在哪儿杀人呢。 警笛声再次响起。 【任务目标更新】 【追踪佐藤克久。（未达成）】 约翰对警员的提醒表示感谢，检查过身上的武器装备后跨上薙刀。 他昂起前轮，冲过土堆离开了。 引擎声穿过灰色街道。 砂砾裹挟着积水不断冲洗挡泥板。 黑色头盔在轰鸣中倒映着霓虹，斑斓诡谲的景象被扭曲后在玻璃罩上不断掠过。 直到街景变得遥远，高楼大厦和错综复杂的立交桥悬在上空。 哗，哗哗。 水流漫过沙滩的声音变得清晰。 路灯在雨夜变得朦胧遥远，棕红和黄白交错的集装箱散落在沙滩高处。 右侧水面碎石嶙峋。 杂草和垃圾在淅沥沥的水珠中低伏。 摩托车的远光灯照亮了一片区域。 路边围栏被粗暴撞开，金属茬口很新，板条箱被推倒在地，巨型障碍物也横移了一节，露出新鲜的泥土和裸露的石块。 有人闯过去了。 约翰摘掉影响视野的头盔，将其挂在摩托车把上任由水滴冲刷。 雨变得更大了。 有种苍凉落寞的感觉。 约翰提枪走进去，启动义眼，顺着新鲜的痕迹在杂物组成的迷宫里穿梭。 他举起枪侧身试探。 夜景模式下的一切都蒙上了油绿色滤镜。 雨水敲打金属的杂音中传来了喘息，还有微弱的交谈声，语气非常平静，却难以掩饰说话者的虚弱和疲惫…… 约翰突然停下脚步，抬起靴子，就看见雨水混杂着鲜血在缝隙间流淌。 他贴着障碍物观察： 佐藤克久靠在巨石低洼处，身上的高档西装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似乎经历过战斗。 一双金黄色义眼在不断闪烁。 他正在电话交谈。 “……最後にね、涼子さん、もしお金があって桜十字街を出させたら……” 翻译插件将其转译成了文本。 【最后呢，凉子小姐，如果有钱让你走出樱花十字街，你想做什么呢？】 【不是玩笑啦，就问问。】 【嘛，稍等，我有个朋友来了，回见，以后可能无法照顾你生意了呢。】 【非要晚上来钓鱼，我也很伤脑筋呢，先这样告辞吧。】 佐藤克久挂断了电话。 约翰踩着血水走到了面前看着这个男人。 他跟堀通孝照片里没有区别，衬衫表面被密密麻麻的刀伤覆盖。 “伱是……谁？” 佐藤克久问道。 面前的男人身穿枭町帮的装备，却是白人雇佣兵的做派。 “你是骑着薙刀来的吧，引擎声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组里面派来的杀手……嘛，无所谓，至少我该打的电话都结束了。” 【跟佐藤克久交谈。（未达成）】 约翰蹲下来检查。 佐藤克久的四肢都被打断了，现在连挪动一根脚指头都做不到。 约翰问道。 “堀通孝，你有印象吗？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佐藤原本死寂的眼睛抽搐了一下，做好赴死打算的他被这个名字勾动了情绪。 “孝君，呵，很好的孩子。” “我和你都没时间可以浪费，说吧，反正秘密带到坟地里也不值钱了。” 约翰掏出传统烟点上。 佐藤露出渴望的表情，最后还是摇头，双眼低垂地开始背诵广告词 “筏岐工业V6型手臂发射器，支持双臂定制化射击互通，六枚微缩芯片，购买尊贵升级版本甚至能跟螳螂刀共存，改为肘部击发……” 约翰皱起眉头怀疑佐藤已经疯掉了，在准备掏枪的前一秒看见这个男人冷笑了几声，又语气怀念地继续说道。 “孝君是我亲自培养的……” 枭町帮背后的资本就是筏岐工业。 当年V6型手臂发射器刚推出市场，营销部门需要制造销售爆点，决定自导自演，安排枭町帮派内部进行自愿推广。 报酬还算丰厚。 约翰吐出烟雾问道。 “给钱，给新义体，这么好的事？” “那帮混蛋骗人。” 佐藤咬紧了牙关。 堀通孝装载V6型手臂发射器第二天，就被派出去进行危险的任务。 美其名曰“测试性能”。 他孤身一人闯进了“黑金帮交易场”，却发现只是家正常营业的汽车旅馆。 “任务是我派出去的，孝在通讯频道里汇报说房子里只有普通市民，还有开房的野鸳鸯，连一点毒品和枪支的影都没见着。” 佐藤克久舔了舔失血后苍白的嘴唇。 “他说完话没多久就失去了反应，电话那头全是噪音和惨叫，你不懂，比遭受酷刑还惨重，我刚从车里面出去，就看见……” 旅馆里发生爆炸。 堀通孝浑身是血的冲出来，发疯似地捶打自己的机械臂，却控制不住地朝人群开枪。 撕心裂肺的呐喊在火海中回荡。 佐藤克久说当时单纯地以为他疯了。 “直到第二天，他登上了新闻头条，比起那个在痛苦中死去的男人，媒体更关心V6型手臂发射器竟然能挡住警察们长达二十分钟的进攻，并且详细介绍了性能和售价……” 筏岐工业的新产品卖疯了。 佐藤克久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培养的小弟被组里面做成了活体广告，并且动用伊甸城的资源不断扩大着影响。 约翰没有被他的叙述打动。 “明子找过你，啊，堀通孝的老婆。” “我没有脸去面对她。” 佐藤克久双眼中透露着悲伤。 约翰却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吐了口嘴里富含焦油的唾液，继续问道。 “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夏鸣组要把我砍掉，他们想跟彻也组合并起来发展，我不同意……” “等等，我对枭町帮的阴谋不感兴趣。” 约翰抬手打断他。 佐藤克久苦涩地笑了笑。 “看不出来吗？我被放弃了，帮派在我们的身体里设置了病毒，还有全新的义体，就像当年在新闻里暴毙的孝一样，想要用帮派斗殴宣传新产品。” 第一个小弟发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佐藤命令所有人切断联网，不允许在通讯频道里接收任何帮派的申请，并且切断智能组件，保留最低功率离开现场。 这些都是徒劳的。 路上不断有人被病毒击败，开始无差别的攻击周围的同伴。 佐藤意识到死亡将至，于是遣散了追随者。 他命令小弟打碎自己所有的关节——哪怕病毒侵蚀完毕，也无法控制早就残废的身体。 “伏见武男让我挖走你的双眼。” 约翰淡定地说道。 他看着对方逐渐瞪大的瞳孔点了点头。 佐藤陷入了短暂的崩溃。 “什么！？组长，为……可恶！” 他发疯似地哀嚎、咒骂、苦笑，在血液带走了最后一丝狂躁后拜托约翰。 “我在樱花十字街348号留了钱，能否帮我转交给阪岛居酒屋的凉子姑娘，隐瞒我的死讯，就说我已经永远离开伊甸城了。” “我考虑一下。” 约翰没有答应。 “谢谢你。” 佐藤克久脸上出现了释怀的微笑，皮肤变得越来越红，甚至连额头都出现了一根根青筋，似乎是病毒开始灼烧灵魂了。 “……杀了我，拜托。” 他祈求道。 传统烟掉落在地面上被浸润熄灭了。 约翰满脸冷漠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这位枭町帮小头目受折磨。 水流顺着皮衣滴落。 血液被晕染得愈发透明。 昏暗的角落里时不时闪过电弧，高温灼烧着皮肤传出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佐藤满眼通红。 他喉头涌动，似乎想祈求解脱，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约翰静静地看着。 街头雇佣兵的生活教给了他一些道理。 道德在伊甸城没有容身之地，有些人被城市啃食得满目疮痍却沉醉其中。 回忆是会被美化的。 佐藤克久说得再惨痛也没用，这几年在枭町帮还是身居高位，堀通孝的家人却没有收到应得的报酬和赔偿。 “明子的店味道还行。” 约翰终于拔出了枪。 佐藤克久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估计也无法听见和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了。 约翰在雨水里侧身扣动扳机。 砰！ 一缕火光在夜幕中闪烁。 名叫遗孀的短喷轰碎了佐藤的喉管。 “她的店就是太小、太破，如果有人在这几年内捞她们一把该多好。” 血泊变得更加浓郁了。 ------------ 126：雨夜突围 砰—— 枪声略显粗哑，被闷在雨夜里。 约翰狐疑地侧耳倾听，片刻后才将枪放下，顺便擦掉了积蓄在眼窝附近的雨水。 海水涨潮后没过了礁石和集装箱。 警笛声由远及近。 樱花十字街还处于黑帮火并范围，警车和巡逻无人机在霓虹和雨水中穿梭，似乎还夹杂了某种奇怪的脚步声…… 确实有东西在靠近。 【任务目标更新】 【连接义眼数据库。（未达成）】 约翰蹲下去检查尸体。 佐藤克久微微膨胀，皮肤红里透紫，眼眶向内凹陷并投射出红色微光。 义眼往往不止是两颗圆球。 它整体更像是金属锥子，会嵌入颅内，数据库外面是由无数触点组成的神经连接模块。 任务要求约翰连接数据库。 它不像大型设备那样在表面设计“插槽”，就算抽出带有黑光的数据线，也没有孔可以插。 通常来讲： 想要编译和访问，必须得通过转接设备，或者准备一套类似诊所主机那样的专业设备。 除非…… 约翰瞥了眼佐藤克久的脖子。 那里有一个金属插槽。 皮肤连接口溢出了少量血痂，在软金属表面有一层火药燎拨的灼痕。 义眼镶嵌在颅内。 人体其实也是个完整的转接系统。 “我竟然要骇入一具尸体？” 这听起来有些惊悚。 约翰犹豫片刻还是抽出了数据线。 黑光是他尝试的底气。 他不断催眠自己： 每次制作抑制剂芯片的时候，都需要跟带有生物数据的残骸进行连接，眼前这具新鲜尸体，就当是个稍微大点的“原料”吧。 【数据连接中……】 视野内跳出进度条。 约翰脑海中闪出了许多回忆，包括网监特工和铁足昆布在内，连接过黑光的人都死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连接死人。 数据线微微发热，视野内跳出了红色感叹号。 生物信息在报错和检测中不断循环，每当进度条卡顿的时候黑光就会浮动，直至越过某种“隔阂”强行穿过了义眼防火墙。 【义眼：八岐F48[实验型]】 【日志：数据库（已骇入）】 这颗义眼里储存了大量的视频文件。 它通过某种内置程序，将佐藤看见的一切都拍摄并存储了下来。 约翰瞳孔里闪过数据流。 他已经得知了伏见武男的阴谋，此时再观看视频里拍摄的内容，看着——佐藤克久出发前，按照命令检查了枭町帮成员们的植入体。 简直就是某种“产品展示”。 佐藤的义眼清晰地记录着每一件新产品展现出来的性能和杀伤力。 同时也包括他们变成赛博精神病的过程。 从黑市角度来说…… 这都是珍贵的超感芯片素材，可以加工成非法碟片卖给“爱好独特”的客户。 它也是枭町帮制造赛博精神病的证据。 “难怪伏见武男想要这东西。” 约翰嘟囔着。 哗哗哗—— 雨幕变得急促。 约翰在滑过嘴角的液体中尝到了酸涩，将挖出来的义眼塞进了皮制机车服的夹层。 他正打算离开…… 砰，砰砰。 集装箱上有东西在跑，横冲直撞地穿过障碍，就像是受到血液刺激的某种怪物。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追杀。（未达成）】 约翰在文字完全浮现出来前就蹲下了身子。 唰—— 一把螳螂刀横扫而过。 约翰已经掏出遗孀，从腋下向后射击，只听见砰的巨响。 有肉体在热流和弹药中爆炸了。 距离非常近。 他压低重心转过身体，合金骨架强行抵消后坐力并开出了第二枪。 砰！ 约翰此时才看清袭击者。 他曾经是个枭町帮成员，应该佐藤克久逃亡到最后的追随者，同样也变成了赛博精神病。 那疯子义眼通红，沾满鲜血。 螳螂刀带出两道截然不同的流光，仿佛将银灰色的雨幕切出了一個断层。 约翰贴身尝试绞杀，却被滚烫的义体劝退，又在连续闪躲中抓住对方的胳膊，想要扭断胳膊，或者将整条手臂给卸下来。 咔嚓。 疯子的右臂向外翻转却没有报废。 约翰皱起眉头，摇摆脑袋在刀光中腾挪，随后合金骨架发力，在对方胸口连续挥拳。 如同液压打桩机释放了金属锤，发出“砰砰砰”的沉闷巨响。 约翰的攻击目标非常明确。 那疯子身前有片焦黑的区域——是遗孀短炮的压缩霰弹轰开了对方的衣服和皮肉。 他猛猛挥拳。 袭击者的胸口凹陷下去，却没有像正常人那样行动受限，反而是翻转关节，用极快地速度挥舞着螳螂刀。 银光闪烁着形成了一片真空区。 约翰从凶险的近身搏斗中拉开距离，趁此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袭击者的全貌： 对方身穿带有枭町帮标志的西装，战术墨镜连接着耳根的外置通讯设备，浑身上下都在冒烟，时不时崩出一两段狭长的电弧。 约翰手里没闲着，正在给遗孀换弹。 短炮从握柄处分离。 滚烫的弹壳带着白烟弹出。 遗孀近距离杀伤力极强，却没有完全凿开对方的皮下护甲和肌肉束。 这些疯子具备非人的“韧性”，完全不会感到疼痛和迟钝。 每个义体都超频工作，每次驱动身体都是奔着报废和杀戮去的。 约翰抬手就是一枪。 他确信自己射中了目标，眼前的事物却在瞬间失去颜色并出现重叠的幻影。 疯子催动斯安威斯坦，突然闪现到他面前，劈砍后惯性中强行翻转身体，另一只手臂的刀刃自上而下斩落！ 约翰也进入了时停的世界。 他脊椎发出微不可查的机械音，亲眼看着刀刃掠过鼻尖，跟赛博精神病短暂地面对面。 那家伙的瞳孔在幻象中重叠，身躯不断抽搐，像个在雨中闷坏的锅炉般散发出热量。 砰！ 遗孀再度清空弹夹。 时停结束的瞬间洒出了一片血雾。 疯子踉跄几步，以跪姿死去。 约翰弯腰从尸体上摸了些子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大片脚步声，就好像有无数个机械爬虫在光滑的礁石和集装箱上狂奔。 更多赛博精神病冲了出来。 他们身材各异，有些装载了热力长刀，有些则举起跟手臂相连的重炮…… “法克！” 约翰终于看清了那不详预感的源头。 他钻进地形崎岖的陈旧设备区，弯腰滑铲越过生锈的机械吊臂，又跳起来从破损的大洞逃离。 轰隆隆~ 约翰翻越马路护栏的时候回头瞥了眼。 刚才那具疯子的尸体已经被炸烂，集装箱和海滩杂物之间传来密集的动静。 十几个赛博精神病从阴影里出现。 他们驱动斯安威斯坦产生的残影撞碎了雨幕。 如果换成半个月前的约翰估计早就死了。 这种追杀阵容，放在刚出道的雇佣兵和中小规模的帮派械斗中，在动用那些有名望的大人物前，都是绝对的超规格。 枭町帮在这群疯子身上投资了相当多的设备，有种企业打造公司军队的架势，作为一次性的自杀武器来说甚至有点浪费。 约翰几乎是用抢夺的架势启动了薙刀。 烧胎声和喷吐的枪火在雨夜里交织。 哒哒哒。 子弹擦过了路面和金属栏杆，伴随着一阵钝痛嵌入夹克，最后被皮下护甲拦截在表层，蠕动释压网格将一些不太深的弹头挤了出来。 这就是贵有贵的好处。 约翰原地漂移甩起前轮，将冲到身前的一个人影撞翻，又毫不留情地从他胸口碾过，没开出去几米追杀的人就都到了。 灰黑色金属栅栏被十字刀口切开，断面溶解成橘黄色明亮的粘稠物。 嗡嗡嗡—— 薙刀穿过了一束炽热的刀光，灵活扭动，却还是被切掉了半块玻璃，好在不是重要部位，不会影响到后续驾驶。 约翰扫了眼那个双手被改造成长刀的家伙。 金属刀刃已经变得通红，后背长着瘤子一样的能源装置，雨水落在义体表面立刻被蒸发，导致两条手臂都在烟雾中穿梭。 约翰躲过了斩击，单手稳定车身，在近距离内掏出短炮轰击在对方脑袋上。 子弹撕开了血肉。 疯子的左脸完全坍塌，暴露出金属结构，护目镜和义眼崩溃后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 约翰正打算补刀，就有一串子弹激射而来。 他把脑袋压在摩托车前，在死亡摆头中强行保持了驾驶平衡，却瞥见前方道路上落下几颗圆球。 咕噜噜~ 弥赛亚义眼给它们标出红框并附带了倒计时。 【▽2.2s↓】 约翰立刻调转方向。 他昂起车头垫上杂物飞出了主干道，顶着五米高的落差冲进市政排水渠。 砰—— 爆炸淹没了柏油马路。 浓烟混杂着澄黄色光芒震出一圈水痕。 约翰的皮夹克领子被劲风吹起，身下的薙刀落在检修步道上。 减震器吃进三点五个刻度。 车身甚至没有多余的回弹，在发动机的咆哮中飞快地奔跑起来，甚至没有达到它的坠落极限。 赛博精神病们紧随其后跳下。 他们腿部和脚掌的合金刺破了血肉，弓形减震器的硬块踏碎了水泥，却没有丝毫痛觉，还不断从关节里射出子弹。 雨夜里的污水奔涌着漫过台阶。 约翰站着驾驶摩托车，不断躲避原本就有和新飘过来的杂物。 他身旁不断有人影闪过。 这群疯子使用斯安威斯坦毫无顾及，只要能催动义体就会使用，部分细节已经熔断，由于短路产生的电弧散发出耀眼的火光。 有人冲上来了。 约翰坐稳压低身体掏出冲锋枪急射。 弹药在狭窄的通道内反弹溅射，血液和火花在破碎的积水间泛起涟漪。 他清空弹夹，握紧冲锋枪掠过腰部，电磁吸附的新弹夹立刻贴合。 【△25/50】 约翰再抬起手臂开枪，凭借着秒换弹的优势将速度最快的两个赛博精神病逼退。 还有更多的疯子们在追杀、射击、劈砍。 他们中枪倒下，又抽搐着爬起来，燃烧的皮囊里仿佛有某种非人的力量驱动着身体。 强力的工学韧带和高爆发植入体让他们在漫过膝盖的积水中还是能一跳好几米。 摩托后视镜在闪烁。 约翰侧头就看见有一发榴弹袭来。 他被按死刹车，侧身将摩托压向地面，在地面上拖出了狭长的火花。 空气变得凝滞。 每一滴雨水都在灰色滤镜中清晰可见。 两名杀手启动斯安威斯坦贴身，手中的武士刀幻化成不断叠加的重影。 约翰义眼闪烁，同样启动斯安威斯坦，在一片放缓数倍的滤镜世界里恢复行动。 他单手撑地借力躲避了斩杀，从摩托车驾驶座上离开并在相当危险的距离内躲掉了子弹。 时停设备也有好坏差异。 这些赛博疯子就是用义体堆砌出来的，根本没有考虑过兼容和稳定性，追击到现在，有几个如同中了病毒一样不断抖出残影。 两名持刀者将约翰包围。 他凭借着格斗芯片和肌肉束的优势，做出了一系列高难度闪避，最后腾起翻身，一条腿借助惯性蜷缩后骤然发力。 【芯片：巴西战舞】 砰。 碰撞声沉闷至极。 身穿衬衫的武士被踢中脸颊，颧骨立刻凹陷，整个人迅速坠向了水渠。 唰—— 约翰飞踢落地后下蹲，躲过刀锋后前冲，抱起另外一个人的脑袋，不断往自己膝盖上撞。 时间恢复了正常流速。 雨水再次汇聚，并积压扩散，跟血液一起朝着周围溅射。 嘎吱，砰。 薙刀滑出去老远撞到墙壁，同时停下的，还有两个掉进汹涌沟渠的赛博疯子。 刚才那些战斗都压缩在眨眼之间。 约翰后背的脊椎传来微热，短时间内多次使用似乎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 义体冷却结束前还能再使用一次，代价就是会让黑光躁动，需要事后服用特别抑制剂。 约翰喘息着，手脚却没停，掏出了名叫【新星】的步枪。 周围发生了细碎的爆炸。 他用标准的行进姿势射击。 滑过银色枪体的雨水在开火震颤中抖落，防滑握把触感极佳，电子高配瞄准镜连接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标注出一个个红色轮廓。 【模组：高级穿透，燃烧弹药】 约翰很少使用“附加效果”的子弹。 距离较近的几个疯子被击中。 火焰立刻从受伤部位冒出来，义体连接部分还带着电弧和浓烟。 约翰不断开枪朝前走。 步枪子弹清空就放下，转而切换成冲锋枪——这东西的磁吸换弹非常方便。 火舌穿过烟尘和薄幕。 约翰和追杀者们角色对调。 那些持械的疯子似乎被打急了，在雨中嘶吼，身上的植入体继续失控，胳膊侧面的盖板弹开，暴露出弹药发射器的孔洞。 下一秒智能子弹如同蜂群般扑袭来，在飞行中就发生了爆炸。 约翰停住脚步的瞬间…… 螳螂刀和武士刀同时划破了烟尘。 ------------ 127：SAT和威胁 时间再次变得凝滞。 约翰催动斯安威斯坦，炽热从脊椎传遍全身，耳膜和眼球的臌胀还在承受范围内。 【疾行者】冲锋枪在他掌心翻转。 智能冲锋枪的短管怼在敌人脸上。 疯子们觉察到威胁，同样催动斯安威斯坦，但他们的义体在过度超频中发出了翁鸣。 电火花从他们的脊椎里蹦出来，还伴随着某种红黑色液体。 即便有人成功加入了时停，也无法无法逃脱约翰的“追捕”，双方恰在一个相当完美的距离内，只能眼睁睁看扳机被扣动。 时停环境下的射击有些缓慢 无数发子弹从赛博精神眼前掠过，不断有人被击中要害并退出时停状态。 枪声摧毁了墨镜和皮肤。 严重受损的敌人掉进沟渠，由于义肢短路，再加上背后的绝缘层被烧穿，蓝黄交错的电流瞬间炸出两米远，像蜘蛛网一样变换着形态。 砰，轰隆隆—— 沟渠里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约翰却借着漫天水雾转身离开了。 他虽然单挑杀掉了好几个赛博精神病，其中每一位跑到街上都能成为新闻热点，单凭目前的战果足以让自己在酒吧里吹上两年。 该收手撤退了。 最关键的斯安威斯坦已经有超频迹象。 刚才倒下的都是些移动速度够快的，后面还有更多不要命的赛博疯子在接近，没必要这群家伙拼到重伤甚至同归于尽的地步。 “真特么硬啊。” 约翰低声咒骂。 刚才飞踢的胫骨传来阵痛，就好像和包裹地毯的高硬度合金猛烈相撞。 薙刀发出低吼和震动。 约翰骑着它冲上水管，横跨水面，沿着倾斜的坡道冲回了马路。 他开始沿着海岸线狂奔。 食尸鬼被清理后这里只剩下一些帮派分子，路上到处堆砌着建筑材料和杂物，狭窄的区域限制了摩托车的极速。 薙刀凭借优异的越野能力前行。 赛博精神病们已经冲上马路，本就数量不多的路灯再次熄灭，警笛声由远及近，大量警用无人机开始朝此地靠拢…… 约翰莫名松了口气。 【检测到芯片干扰，暂缓通行。】 薙刀车载的系统突然跳出一条警告信息。 能释放大范围干扰的通常是官方组织。 伊甸城特别行动队准备暴力接管了——按照经验推测应该是浮空车自带的系统功能，正在对事发区域进行道路管制。 【是否解除限制/否？】 约翰默许了操作。 反正随时能让黑光解除芯片带来的限制。 载具并没有被截停只是被限制了车速，跟老掉牙的自行车一样蠕行。 约翰刚和赛博精神病纠缠完。 他知道那群疯子有多么难处理，现在有人接手再好不过，没必要当个愣头青出风头，也不想跟条子起什么冲突。 当个路过的好奇市民就挺好。 滋滋滋。 这片区域所有路灯都开始闪烁。 雨夜里莫名卷起剧烈的狂风，似乎有重型浮空车低空徘徊，矢量引擎传来巨大的轰鸣。 嗡—— 刚才冲向现场的警用无人机原路飞回。 它们属于官方设备，内置超规格ICE固件，信号源自带官方授权码。 即便全城禁严也不受影响。 机载广播开始循环： 【……确认现场多個赛博精神病，已通知特别行动队处理，无关人员请远离事故区域，若无法及时撤离，请将双手远离武器，不要有任何过激动作，重复……】 嘹亮的警报声在夜幕里回荡。 约翰眯起眼睛，单脚撑着摩托回头就看见： 一台四脚喷吐着蓝色尾颜的浮空车在雨水中显现出具体的轮廓，白色SAT（Special Event Handling Action Team）标志清晰可见。 红光从天而降。 如同一个巨大的帷幔笼罩着水渠两侧。 强光探照灯投下倒锥形光束，那些赛博精神病就像是掀开石头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毒虫，几乎是现行的一瞬间就遭遇了炮火洗礼。 子弹如暴雨般倾斜而下。 那些疯子的血肉以极快的速度剥离，要不是旁边有溅起的澄黄色弹痕，还以为是被无形的强硫酸给溶解掉了呢。 马路上立刻出现死者。 那些护甲稍微过硬，或者恰好处于射杀范围之外的家伙则四散而逃。 柏油马路上投出一片滚动的红色字幕。 数个身穿重甲的身影坠落登陆，全都佩戴着多功能信息战术头盔，脑门和两侧都是散发出绿光的复数目镜。 为了迅速控制现场，特别行动队甚至没有等到浮空车降落完毕，就直接从十米高的距离上精准地跳进红色框线内。 他们落地后没有太多缓冲动作，手里揣着的狙击步枪就已经开火。 说是子弹，更像是炸弹。 约翰亲眼看见一个身材壮硕的赛博疯子身上炸出成团的云雾，就跟揣着手雷自爆了一样，更可怕的是这种爆炸还在持续。 直到他四肢断裂，残留物不再抽搐…… 装载了斯安威斯坦的精神病试图贴身，却被战术盾牌挡住了劈砍，几乎是一瞬间，两个特别行动队成员就用胳膊里弹出的长刀将其肢解。 那动作熟练得可怕。 持盾者抬了下手，尸体就七零八落、跟是内脏和血水一起淌得满地都是。 约翰强忍着扫描对方的冲动。 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遥望，都能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和红光中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每一件植入体和外置装备都是顶格配置。 传闻确实没错。 他们是伊甸城最合法的屠夫，用最鲜活的手法诠释着以暴制暴。 【检测到扫描，骇入……已终止。】 “……草，真该死。” 约翰被注意到了，下意识启动义眼就看见——有条红色数据流连接着自己和远处的浮空车。 他强忍着拔枪的冲动。 SAT的黑客结束了骇入进程，就像是控制犯罪现场的时候扫了眼普通市民，没有明显反抗举动和失控迹象的目标就会忽略掉。 战斗差不多结束了。 约翰收起好奇心，等芯片解除的瞬间，立刻轰起油门离开了海岸集装区域。 他刚穿过大桥抵达就咒骂出声。 退出交战区的条子们全都扎堆堵在外面，在进入城区的各个口子设置了检查站。 约翰进退都不方便。 头盔在战斗中已经丢失了。 眼前是跨区大桥，也是主干道，三辆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ECPD已经恭候多时，伊甸城的犯罪率高得可怕，谁都背着悬赏，就看警察们会不会认真跟你计较罢了。 约翰不想惹麻烦。 他在穿过隘口的时候被扫描仪探出了义眼，立刻有警员要求拿出来看看。 【任务目标更新】 【配合检查。（可选）】 【暴力冲卡。（可选）】 “先生，嘿，别做蠢事好吗……” 那警员身穿黑色带反光条的雨衣，掀起疏水外套后露出随身枪械。 “……把东西拿出来。” 周围站过来不少人，插胳膊的条子也都从引擎盖上靠近，现场气氛变得愈发凝重，眼看着就一幅很难善了的样子。 嘟嘟嘟。 警车喇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没关系，该干嘛干嘛……放他过来。】 巴里身穿制服，靠在黑色装甲车的窗户上，远远地朝约翰点头。 条子们把家伙重新插回枪套，顺带把电子警戒带也给挪开了。 约翰驱车靠近。 他搭靠在驾驶座车窗上，盯着后视镜嘟囔。 “黑色皮夹克，枭町帮的薙刀，还有筏岐工业的步枪跟疾行者……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解释吗？” 巴里摘掉墨镜插入防弹衣。 “不久之前，有人在樱花十字街袭警，受伤的家伙给我打暗号，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交易，还主动要孝敬我……但我不认识这鲨币。” “你怎么回的呢？” “没露馅，也没收钱，就正常套话，他说手底下有人跟这些家伙达成了某种交易。” 巴里嘬了口烟。 “我就给你行过一个方便，正他妈纳闷呢，看你这套装备就都明白了。” “我也是不想惹麻烦……” 约翰把跟黑警交易的事情告诉了巴里。“如果不方便的话，就把责任推给我吧。” “哈哈，当然不，你做事情还挺灵活，天生就是吃街头这碗饭的。” 巴里顿了顿，似乎挺高兴。 他给约翰提了个醒。 “如果你在跟枭町帮做生意，千万要注意，不能服软和吃亏，不管用阴谋也好，来硬的也罢，只有手腕够硬人家才会尊重你，就……挺变态的。” “我知道……” 约翰叹口气准备离开。 巴里却叫住他。 “也不要被花言巧语欺骗，不管是枭町还是黑金帮也好，那些聪明的大人物不会吝啬赞美，夸人又不会掉块肉，把伱捧上天，万一你真混起来了就是一个善缘。” 他意有所指地抽了口烟笑道。 “城里面活跃的年轻人多得要命，不要错估自己的真实水平，也不要轻易信任谁，脑子灵活才能让你活得更久。” 约翰闻言沉默片刻后开口。 “等我把活干完，请你去潇洒，有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值得你翘班。” “你想贿赂伊甸城警局中校？” “只是社交，朋友的那种。” “卧槽，你真敢说啊，行吧，看在你帮我缓解部门竞争的份上，就稍微赏个脸吧。” 巴里接受了邀请。 【街头声望提升，已解锁新社交等级。】 约翰驱车驶入商业区，樱花十字街最繁华的地段就在高楼阴影中，巨型全息投影在坚硬的建筑外游曳环绕。 空气里飘荡着电子落英。 霓虹伞和各种绚烂的广告充斥着视野，到处都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广场上到处都是人。 约翰站在灯牌下抬头，看着远处的鸟居和连接各个建筑物的红色长廊。 他给枭町帮打款用的邮箱里发了消息。 十五分钟后。 【未知联系人[视频通话]】 伏见武男跪坐在茶几前，背景是绯红影棚深处那间独特的会客室。 他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 【约翰先生，听说你完成了工作……】 “意外吧？” 约翰给自己点了根烟，义眼闪烁，望着周围路过的香艳美人微笑。 “佐藤的眼球在我手里，所以不用虚伪了，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赛博疯子把我宰掉，你们要怎么拿到这个东西？” 他直接戳穿伏见武男的伪装。 在赛博精神病包围中取回枭町帮头目的义眼，见识过那群疯子就会知道，这对普通街头新独狼来说就是个送命活。 伏见武男露出了微笑。 他眯起眼睛审视约翰，就好像认真起来了，非常坦然的默认并说道。 【我们会跟SAT打交道，付出点代价，通常是植入体或者合法税收。】 “好，真好。” 约翰吐出烟雾。“给我支付尾款吧。” 视频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一笔丰厚的报酬立刻打到了约翰账上，但他却继续冰冷地说道。 “还算痛快，但不够，我要坐地起价了。” 伏见武男冷笑出声。 这就像劫匪抢银行前给警局打电话，竟然敢当着夏鸣组的面开口勒索。 “没兴趣？也行，我把义眼给精氪重工，或者给柏拉图也成，要么在网上挂个拍卖，肯定会有新闻机构出钱。” 这里面是枭町帮制造赛博精神病的证据，还有装载了筏岐工业产品的失控过程。 “贿赂我，肯定比贿赂SAT简单，但我不想当傻子被骗去送命。”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烟雾明灭的红点淹没于斑斓夜色。 “抽完这支，我就挂电话，考虑下。” 约翰说完又猛吸一口，就像是被伤害的年轻人在咽下社会毒打的烈酒。 【我同意给予你补偿，但这是私人行为，算是我对你释放出的善意，地址给我。】 “呵呵，不开价啊，是想灭口吗？” 约翰嘴上说着，却大胆地提供了坐标。 【你很有勇气，我很欣赏，比起敌人或许做朋友会更好一些，放心吧，我会给出丰厚的报酬，但也不允许有人贪得无厌。】 伏见武男端起了瓷盏轻抿。 【东西很快就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拒绝就当永远拒绝了我的友谊。】 “我等着。” 约翰挂断了电话。 他碾碎烟蒂，只是稍等了几分钟，甚至比联系伏见武男等的时间还短些。 黑色防弹轿车在绿灯亮起后开到路边。 身穿西装的公司狗打开车门，从后排取出一个崭新的密封箱走过来。 他径直走向喷泉，将东西放下，然后就双手交叠像个雕塑一样盯着约翰。 “草，真严肃啊。” 约翰从夹克里取出义眼丢了过去。 黑色轿车迅速离开。 他低头扫描眼前的黑色家伙。 【义肢：静默者[筏岐工业]】 【部位：足部】 【功能：强化足弓和实验型六级减震，启动后极大减少移动产生的噪音。】 ------------ 128：黎明前 【樱花十字街-森里美公寓】 警车在公寓前的转角停下。 巴里·基特坐在副驾，除非节假日，否则他很少开自己的车。 公寓招牌还算低调。 这里位于枭町帮的地盘腹地，价格不友好，没点实力付不起租金，相对的，客户隐私和配套服务都做得相当不赖。 巴里透过车窗观察片刻，随后从副驾储物箱里取出违禁药片，吞服了两粒后推开了车门。 警车被同行来的属下开走了。 巴里此时换掉了制服。 他身穿棕色飞行员夹克，像个普通市民那样穿过街道。 雨停了有一会儿。 霓虹在潮润的深蓝色街道上泛滥。 巴里头发粗短，脸部轮廓硬朗，站在马路边属于那种容易被姑娘搭讪的类型。 时间过去五分钟。 一辆侏罗纪装甲车停靠在马路边。 巴里抬抬眼皮就看了个大概： 车辆整体中等改装，原厂新引擎，市面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敢开这价位的车在樱花十字街的公寓区闲逛，简直是在撩拨偷车贼的神经。 巴里把手揣在兜里，隔着衣服松开了保险。 他的身份和职业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下一秒。 约翰甩闭车门，绕过半圈走出来。 “把载具叫过来耗了点时间。” “侏罗纪ZT15……蛮有品味嘛，你几个小时前不是骑摩托来着？” “是啊，东西在这。” 约翰挥手遥控，打开后备箱，展示了固定在架子上的原厂薙刀。 “我刚威胁了伏见武男，敏感时期，还是开自己的车比较安心。” “真该死，我没听错吧，你说谁？” 巴里皱皱眉头。 “就是你知道的那位。” 约翰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跟你又没关系，枭町帮总不至于连这都掂量不清楚吧，雇佣兵和警察局中校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开始后悔给你面子了。” 巴里摇摇头，把烟丢进积水坑。 约翰不痛不痒地跟他道歉，又道。 “今晚请你出来不是想拿你挡刀子，我是真有事情跟你商量，乐子也是要找的，咱俩先去提款，边走边说……” 他压低嗓音，开始讲述今晚的故事。 巴里淡定地听着，时不时笑几声，好像那些疯狂危险的任务只是普通谈资。 他毕竟见多了大世面。 森立美公寓是日式风格的建筑。 穿过门厅就是狭窄的电梯和过道，三個独立的轿厢停靠在走廊尽头。 光线昏暗又能看清东西。 木质地板保养得不错，让人想起东洋风格的老式温泉浴场，空气味道也很舒服，非常重视细节和租客们的隐私。 约翰跟巴里走进电梯就没说话了。 电梯直奔顶楼。 约翰带着巴里走楼梯上天台，环顾一圈后立刻找到了目标。 跟绯红影棚差不多。 枭町帮在势力范围内很狂妄，仗着人多势众，控制度高，总喜欢把建筑信号箱集中放置在露天的环境里。 约翰掏出数据线插进去。 【森立美公寓门禁系统（已骇入）】 黑光连点波澜都没有。 “伱还会黑客啊…等等，你他妈要抢劫这里？” 巴里表情平静。 但只要约翰点头或不吭声……他转身就走，并且会把这个鲨币拉黑。 “我跟你还是有点边界感的。” 约翰说着带他回到三楼。 【门牌号：348号[无姓氏]】 电磁移门自动打开。 约翰走进房间，启动扫描，通过数据流找到主控系统黑掉。 他当做自己家一样倒了杯咖啡。 巴里则是在房间里走走看看，听约翰把佐藤克久和枭町帮的恩怨讲完。 那家伙留了一笔钱。 约翰就是带巴里来提取遗产的，可惜饶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保险箱之类的东西。 巴里抱起胳膊指着一幅挂画。 “他是夏鸣组的吧？” “没错。” “那就是这个了。” 巴里是条子来着。 他说公寓没有太多生活痕迹，装饰和家具都是敷衍的廉价产品，唯独这张恶鬼刺绣，跟夏鸣组的纹身一样。 它是房间里最正式的东西。 约翰把东西拿下来，启动扫描，通过仔细对比发现了轻微的痕迹。 他挥动拳头砸向墙壁。 合金骨架击穿了伪装，层板断裂，暴露出藏在夹缝中的盒子。 “Christmas~” 约翰露出微笑。 盒子里是三张不记名资金卡，以佐藤克久的身份来说，不是他的全部身家，大概率是一道保险，但对于普通市民来说却是值得赌上性命的巨款。 约翰将其中两张甩给巴里。 这位伊甸城中校眯起眼睛问道。 “你有事情求我？” “没错，这是辛苦费，谈事情之前，先去把约好的乐子给你兑现一下。” 约翰说着从茶几上取过宣传单。 【阪岛居酒屋】 居酒屋是东洋人的喘息地。 约翰穿过霓虹灯和斑斓夜色，抵达巨型全息投影下的大门时，立刻就意识到——非富即贵的人才有资格在这里褪下外壳。 不锈钢打造的门廊超过三十米，像是墨镜的造型，内部嵌入曲面大屏，光怪陆离的幻象在金属表面流淌。 光是站上几秒就好像要被它吞噬。 约翰带巴里找乐子，到地方却还是这位伊甸城警局中校刷脸打招呼。 因为阪岛居酒屋是半会员制的。 巴里仗着身份获得了许可。 他们穿过大理石拱顶，粒子在虚幻朦胧的灯影中跑动。 每片区域的隐私和空间都把控到位。 环形场地将吧台包裹在中央。 约翰路过时瞥了眼： 食材竟然是真的海鲜和肉类，十几名厨师在隔绝了噪音的开放厨房里制作食物。 巴里今晚分赃拿的是大头。 他主动承担开销，并点了凉子服务，随后两人就看到了那位把佐藤克久迷倒的姑娘。 她身穿粉色樱花和服，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过多冰冷的植入体，讲话也是温声细语的。 约翰没有说话，就闷头猛吃猛喝。 虽然他没有指定服务人员，还是有其他姑娘过来主动介绍食物并伺候他饮酒。 微醺过后。 场地固定的表演开始了。 樱花装饰从地板下悄无声息地升起，磨砂玻璃挡住视线，让整个房间的私密性翻了好几倍。 那些说话温吞的姑娘像水一样。 她们看约翰不开口，也不会频繁搭腔，更没有肢体动作，只有每次倒酒和端菜的时候才做最低限度的介绍，后面就默默跪在视野边缘。 不断压低存在感。 约翰每次用余光观察： 她们都会是挂着微笑，能让手染鲜血的硬汉自惭形秽的那种笑容。 凉子更是佼佼者。 她像个邻家姑娘，遥远得像在做梦，每次互动都好像眼里有星光，眼眸里每一片翻转的涟漪都映衬着顾客的倒影。 这种情感“真实”得令约翰害怕。 他们体验了酒水和顶级按摩，没有购买更进一步的特殊服务，在充满蒸汽的休息室里低声交谈。 巴里看出了约翰心不在焉。 “别担心，你做得挺有种，事情也没闹僵，枭町帮不会报复你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浪费时间去针对你，性价比太低了，你的命又不能带来多少实质性收益，再说，现在他们可是焦头烂额。” “为什么？” 约翰问道。 巴里裹着浴巾坐起身，露出腹肌和伤疤，还有手臂上颜色消退的纹身——似乎是军队标志，象征着服役兵种。 “枭町帮越界了。” 他端起清酒微抿后解释道。 枭町帮和黑金帮之间长期都遵守着某种默契，但一群赛博精神病出现在街头，拥有全套植入体并失控，就意味着那条心照不宣的底线被跨越。 不择手段的阶段要来了。 暗杀、栽赃、企业制裁、重火力武器……什么都会有，直到企业达成目的。 “你会看到越来越多大人物动手，街头会比过去十年都要危险，警察局和SAT只能旁观，有限度地插手和收拾残局。” 约翰没想会从警察嘴里听到这种话。 “操蛋的城市，真他妈没救了。” “你第一天来啊？” 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 今天晚上显然是他大赚了一笔。 钱分了，放松了，闲聊也够了，也差不多该做点正事了。 他冲着约翰问道。 “你想让我帮你点什么？” “抢劫。” 约翰秒答。 【商铺-明子牛丼】 夜色变得深沉乏味起来，黎明前最后这点时间通常没有顾客。 酒鬼和赌狗都已被城市吸干。 店铺门帘微微垂摆，撑起一片昏黄，却没有看到明子的身影。 她正站在后巷打电话。 帮派战争对普通市民也是有影响的。 食材供货商要求把季付改成月付，说是要抵抗运输风险，万一店铺倒闭或者被抢劫，欠下的货款连半个子都捞不着。 【我他妈也有家要养，就这样，你要同意我明天顺带两箱过去，否则……就这样吧。】 “法克鱿，这个混蛋。” 明子咒骂着抽了口电子烟，滤嘴传来嘶嘶声，仿佛在提醒她更换补充液。 比起食材货源，商铺才是大问题。 筏岐工业想要重新规划樱花十字街的版图，准备回收转租，开成连锁店铺，到时候她就会失去唯一的营生。 滋滋滋。 后巷路灯闪烁着熄灭了。 明子在黑暗中靠墙，呼吸放缓，仿佛被这座城市吞噬殆尽。 两个小孩在阁楼上枕着胳膊。 他俩把电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叮铃~ 【いらっし……欢迎光临。】 店铺正面传来播报声。 明子像是被从水里提起来的木偶，身体甚至比意识率先做出反应。 她推开后门走进店里。 咔嚓。 迎面却是一把黑黢黢的喷子。 劫匪身穿花衬衫，肌肉虬结，绿色头发且佩戴着蓝色小丑面具。 那把喷子微微抬高。 持枪者用沙哑的电子音说道。 “请你尖叫，明子小姐，最好是能够惊动一些过路的流浪汉，或者邻居。” “呼~” 明子举起双手喘息。 “不管你想得到什么，这里都没有，没必要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咔嚓，砰！ 劫匪直接上膛开枪，在天花板上凿出大洞，灯光在窸窸窣窣的尘土中闪烁。 明子发出尖叫。 阁楼上传来仓皇的脚步声。 另外两位劫匪冲进房间，将两个孩子打包完毕后扛到了楼下。 明子想要拼命。 噗嗤—— 麻醉药剂刺进她的胳膊，便再也没有力气反抗，绑架过程丝滑且顺利。 明子被扛进厢式货车。 那些人身穿夹克，皮肤被纹身覆盖，操着浓厚的俄国口音，像是一群专业的食尸鬼团队。 两瓶燃烧弹被丢进商铺。 门帘被烧到蜷曲。 沾染油污的玻璃和厨房都被橘黄色火焰吞没。 这里再也回不去了。 明子侧躺在厢式车上，药物开始生效，除了耳鸣以外只能听见非常模糊的声音。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 直到货箱车门合拢，内心竟升起平静，甚至有种逃避现实的释然。 明子有点累了。 绑架是一个能安睡的理由。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嗤—— 老旧货车减速停下。 窗外传来了警笛声。 后排匪徒举起霰弹枪对准明子的脑袋，警告两个小鬼头闭上嘴巴。 司机和副驾正在交谈。 “这尼玛可是检查站，扫描仪会把家伙和人质都照出来的，跟透视镜一样……” “你别管，会有人处理。” 货车缓缓起步。 检查站的仪器没有工作，也没有警察上前盘问，货车全程绿灯地离开了伊甸城。 明子非常虚弱。 她透过窗户看见金属拱门向后消失，艰难地撑起身体靠在角落，试图挡住两个孩子。 车辆转弯驶入沙地。 明子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伊甸城的黎明被灰色滤镜笼罩，薄雾和苍白将阳光牢牢按死。 建筑物变得清冷。 那些压在灵魂深处的、五彩斑斓的霓虹消失不见了。 食尸鬼绑架每天都在城里发生。 死亡是不会和幸运儿提前打招呼的，当那一切降临的时候…… 她只能自认倒霉。 箱式货车开了很久。 阳光变得有些炽热。 黄沙风干了嘴唇和困意，只剩下疲乏的身体被推出了载具。 明子三人被丢在岗哨旁边。 这里都是些佩戴呼吸面罩的流浪者，为首的同样是个俄罗斯姑娘。 她讲话很脏。 塔利亚三两句就把食尸鬼打发走了，并且还朝着他们吐痰。 事情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明子和孩子被带进帐篷，桌面上摆放着水和食物。 “你们在大马士革营地。” 塔利亚走进房间，甩下一张单子，上面有三个不同的城市可供选择。 “闭嘴先听我说。” 她介绍了不同的价格和时间。 “枭町帮可能会找你们麻烦，所以这辈子不要回伊甸城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东西吗？” 明子被问得两眼发愣。 她抿了抿嘴，摇摇头。 “很好。” 塔利亚拽过明子发抖的胳膊，将她的数据线连接到帐篷中间的设备上。 “你们会得到新身份，挑个喜欢的地方，然后带着剩下的东西重新生活。” “我不理解……” “你们三个有人会骑摩托吗？” 塔利亚再次用问题打断。 两个孩子中的哥哥默默举起手。 “好，小子，门口那辆车归你了。” 塔利亚举起一张资金卡。 “这些都是你老公应得的部分，不要打听，不要暴露身份，永远不要回到伊甸城，还有什么？” 她抬抬下巴。 明子欲言又止，调整呼吸后认真地补充道。 “不要跟枭町帮接触。” “对咯，你很聪明。” 塔利亚露出笑容，偏头示意帐篷外——那里停着一辆薙刀摩托车，略有磨损，却非常不赖。 【伊甸城-边防检查站】 “流浪者接到人了，事情搞定。” 约翰说道。 巴里坐在副驾，抽笑两声，用一幅见鬼的表情审视着驾驶座上的年轻人。 约翰拜托他的事情有点抽象。 枭町帮心眼很小，明子很容易受到牵连，于是他想让巴里帮助这三人消失。 约翰认为这是巴里该做的，毕竟他瓜分了大部分佐藤克久的财产。 巴里做事效率很高。 他安排两个有把柄的食尸鬼去绑架并烧毁店铺，随后动用ECPD的权利让边境检查站放行。 流浪者负责偷渡部分。 专业对口。 巴里没想到的是： 约翰竟然会把佐藤剩下的资金卡送出去，还搭上一辆非常不错的摩托车。 “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你喜欢人妻？” “不是你教我行善的么。” “法克，别开玩笑。” “认真的，巴里，我已经在这趟活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剩下这部分……拿来换取情绪价值也挺不赖。” 约翰笑着解释道。 巴里露出恍然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 “就像是那些捐款给慈善机构的富豪？行善积德给心里带来平静，战场老兵当保镖，就当释放精神压力的那种？” “你说得有点扯淡了。” “好吧，最后的问题，到底是谁雇的你？” “她老公。” “你他妈胡扯，尸体都烂透了吧。” “是啊，就剩下义肢碎片了，而我恰好就是从死人嘴巴里接的活，根据亡灵的指引按部就班，钱和高档义肢就全都有了。” 约翰眼神平静地对他说道。 巴里撇撇嘴没再深究。 他当约翰是在开玩笑——毕竟是职业独狼，保护客户隐私也很正常。 【任务：富贵险中求（完成）】 【奖励：酬金（伏见武男），佐藤克久遗产（已消耗）、义肢-静默者[筏岐工业]】 ------------ 129：身体检查 侏罗纪ZT15穿过街道。 阳光亮得晃眼，黄白线条和红绿灯都在烈日下失真。 约翰在开车前往东区的路上。 电台音乐毫无品味，新闻主持人还是毫无感情地播报着。 【樱花十字街昨夜爆发枪战，现场出现了大量赛博精神病，目前局面已经得到控制，但是在部分民意调查中，特别行动队的高效杀戮引起了恐慌……】 红灯跳转。 斑马线开始交替闪烁，营造出向两侧滚动的视觉效果。 斜对面有个巨大的液晶屏。 它正在播放伊甸城最热门的综艺访谈节目《赛博夜语》，本期主题同样是在讨论特别行动队。 约翰抬手关掉电台，降下车窗。 赛博夜语的主持人是个骚气瘦男，据说是模特出身，以前浏览超感芯片的时候还看到过带有他名字的片子。 他身穿骚气粉白西装，神采飞扬地跟观众打招呼。 本期是嘉宾辩论。 玻璃平台上升起沙发，光污染褪去后正反方登场。 率先发言的是位女士。 SAT在执法过程中杀死了她丈夫。 “必须限制这群疯子的权利。” “赛博疯子闯进我丈夫的店里，他是被迫拿起武器自保，但那些从浮空车上跳下来的人……哦不，杀人机器，却朝他开了六枪，该死，那是六枪！” “SAT根本就没有辨别能力，任何靠近武器的活物，都会成为目标，那跟用核弹解决纷争有什么区别？” 她情绪激动，几度哽咽。 电视节目确实比干巴巴的车载电台要生动得多。 嘟嘟嘟—— 约翰被喇叭声唤醒。 他启动车辆穿过路口，停靠在路边打算再看会节目。 刚才被堵住的车辆依次从旁经过。 约翰听到一个很别致的引擎声，通过后视镜观察来车。 【载具：法夫蒙德-巡航】 它体长超过五米，却是轿车，配置巨型车头和六个轮子，前端双轴，银色轮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约翰私下认为这种设计很傻缺。 但它却经受住了市场的考验。 街头明星和帮派成员都认为这种别出心裁的造型贼拉风，每次轰起油门都好像在炫耀着什么。 法夫蒙德这家公司很上道。 他们懂得自己的客户需要什么，于是用精致的内饰来实现虚荣心，让乘客有种坐在低配浮空车里的爽感。 巡航跟侏罗纪擦肩而过。 车窗留出一条缝隙，却在接近的时候提高车速并升起合拢。 约翰思考片刻，面露恍然。 车内乘客原本应该是想跟自己“友好”理论几句，但是在看见枭町帮风格的皮夹克后选择了隐忍。 约翰突然停车的动作在他们看来，或许是准备从副驾掏出枪，于是加速离开了现场。 枭町帮在城市里余威不小。 两個最大帮派之间的摩擦，对于夹缝间的其他势力来说也是动荡。 约翰望着车背影笑了笑。 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个嘉宾进行发言。 这位似乎是精氪重工的高管，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发表看法，似乎还有一定的粉丝群体。 “我们他妈的是否搞错了方向？听听新闻吧朋友，昨晚城里面出现了一堆赛博疯子，枪声响了一宿。” “帮派摩擦已经很严重了，我们都知道事情还会变得更糟，昨晚死了六十，今晚如果死一百二十呢？” “可能你离开演播室，回家路上就要被人当街爆头！” 他越说越激动。 主持人抬手示意，笑着将他打断并请求这位先生控制情绪。 约翰皱起眉头。 这主持刚才怎么没吭声？ 公司狗整了整领带坐回去。 “ECPD的装备和人数不可能覆盖整个城市，你难道指望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去跟赛博疯子火并吗？” “SAT是我们最后的指望，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只有这群家伙，根本不逃避任何一场战斗……” “装备超标，暴力执法，对，但他们就该这样，你不能指望猎人用一根牙签杀死老虎！” “真该死，城里面乱成这样，我们没有人讨论帮派摩擦，却揪着唯一在街道上执法的队伍打压？” 节目现场格外热闹。 主持人又开始打断，摆着中立的牌子却明显拉偏架。 “OK，冷静点，朋友们~” 他追问道。 “目前没有异议的是，特别行动队确实拥有和赛博疯子们对抗的实力，那我们怎么确定……” “当我们的城市失控，这群家伙是否还会站在理智和人性这边？足以猎杀怪物的枪，谁能确保它不会走火？” …… 约翰在路边看了许久，直到广告插播开始才启程离开。 每档电视节目都需要赞助商。 《赛博夜语》成分很复杂，筏岐工业是金主，却不是独家，由于资金来源互相矛盾，反而成为了可信度较高的一档访谈节目。 但也就那么回事。 【东区地下商场-义体诊所】 门廊显示着暂停营业的字样。 约翰提前发消息预约了，此时大门紧锁给他一种不好的联想，默默将遗孀挪到了趁手的位置。 噗嗤。 金属移门自动开启。 诊所里没有异常，里安坐在金属桌旁喝酒看电视，非常古老的电影，房间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桑麻热碧池……” 里安嘟囔着咒骂道。 “你果然能控制诊所系统……那个叫做黑光的东西恢复了？啊，也对，毕竟你还认得路，活蹦乱跳的。” “谁惹你了？” 约翰环顾四周，收起枪，挑了块空桌面把密封箱放下。 里安瞟了眼筏岐工业的标志。 他朝着垃圾桶啐痰，竖起中指，满脸写着滚出去。 “我不给死人做手术。” “嘿，医生，到底怎么回事？你答应过帮我，当时怎么说来着，以后还会给我打折？” “那是以前，伙计。” 里安把腿从桌面上放下。 距离约翰上次离开其实不久，如果跟认识医生的时间比较的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 “伱留下遗言然后消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哦，不对，有个小妞过来要就诊数据……” “哦，法克。” 约翰插着腰叹气。 “你是觉得我没把你当朋友，活下来以后没有给你报备是吗？听着，我这段时间经历的破事离谱得很……” “当然啦，约翰，瞧瞧你。” 里安大手在他身上一挥。 “那是什么？斯安威斯坦吗，皮下护甲也修复过吧，上半身义肢都是定制款嘛，参数不低吧，屌以上的部位，我就认得一条滑行者胳膊。” 他冷笑起来。 “牛逼轰轰啊，约翰，全身都是值钱的高档玩意，混得可他妈好了，还来我这里吓唬人干嘛呢？” “嘿，医生，我……” 约翰想解释，组织半天语言，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理亏。 埃登提醒过他： 伊甸城里能有一个交付性命的义体医生是非常走运的事情。 里安还在输出。 他本就是逼逼赖赖的性格。 “说实话，你死了也挺好，总比半死不活的出现在诊所门口，反复挑战我的技术极限……滚出去吧，找个私立医院或者别的什么人。” “我就信得过你，医生，我发誓，咱俩利益互相绑定的，还记得吗？” 约翰算是彻底投降。 “被死人吓着确实挺惨，但死人从坟地里爬出来也不容易……说真的，几次义体手术都没得选，脊椎断了，胳膊被人踩成浆糊，我能怎么办？” “……你真混球。” 里安眉头紧锁地叹气，除了骂几句好像也没啥可说的。 约翰也坐下来。 两个人倒酒聊聊天，主要是离开后的生活和一系列破事。 里安也没有大惊小怪。 约翰很早就踏上了不归路，遇到什么情况都正常，就跟街头上昙花一现的大人物差不多。 话题终于集中到义肢方面。 约翰躺在手术椅上，义体信息在电脑屏幕上跳转刷新。 里安浏览完毕拧了拧眉心。 他看过约翰身体各部件以后，给出的评价就是。 “鹅肝和鱼子酱。” “什么意思？” “你身上好东西很多，当初我给你植入义眼的时候，原本是想着毕竟救了我的命总得够意思，还觉得塞你脑袋里有点浪费……现在嘛，还挺合适。” 里安继续检查各部件。 “你对这些植入体有多了解？” “患者和骨头的关系吧。” 约翰打了个比喻。 骨头隔着血肉支撑着躯体，每个人都知道怎么使用它，但对于骨头的极限和具体信息一脸懵。 医生着重询问了伊格德拉修。 这副合金骨架不止是让约翰的拳头变得格外坚硬。 双臂只是一部分，当然，大鬼踩碎一截后就剩下右手了。 但约翰还是狭隘了。 他脖子到腰椎中间都是伊格德拉修的覆盖范围，内部跟各器官连接，后面跟脊椎适配。 “它给所有能想到的植入体，都预留了插口和位置，哪怕你最后改造成阿尔法级别，都能一直用下去。” 里安深吸一口气。 “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要对血肉之躯有敬畏之心。这义体很恐怖，从设计最开始，就是不把使用者当人的。” 约翰躺在手术台上没说话。 欧洛丝设计研发伊格德拉修，应该是给装甲·比蒙预留的，那位重度改造者需要降低义体配置。 这个理论还是血清告诉约翰的。 铁足·昆布想要活着从大鬼机甲里出来就必须换上更轻量化的身体。 装甲·比蒙如果要摆脱现在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脱离营养液和电线，估计也得要一整套新植入体。 里安敲敲桌面。 “你知道斯安威斯坦的区别吗，使用频率如何？” “额，不清楚。” 约翰思考着说道。 “最近的工作比以前危险得多，没有这根脊椎早翘辫子了，天天用，每次都有过载的迹象……” 约翰详细描述了自己的感受。 里安眉头紧锁，时不时瞥他，忍不住主动问道。 “关闭设备后有没有重影，刚开始用的时候有没有平地摔跤，或者不受控制地撞到障碍物，扭脖子和崴脚之类的情况多吗？” “……” 约翰抿起嘴。 里安觉得情况严重了。 “都有？” “都没有，医生，这玩意就是个慢镜头播放器，我用着挺顺手的。” “法克，你是怪物。” 里安深呼吸后感慨道。 斯安威斯坦是重度改造的一个明显分界点，为了能够在时停环境里行动自如需要搭配各种新家伙，而对神经的刺激将翻倍上升。 这个“节点”诞生了很多疯子。 大部分正常人就算跨过了手术这道坎，也会留下后遗症，适应时停的过程中非常容易成为赛博精神病。 “虽然你不一样，你本就是疯子，只是那个叫黑光的东西压制了症状，没让你被植入体击穿罢了。” 里安显得有些无法接受。 约翰却是犹豫片刻后开口。 “医生，记得我跟你说过，关于铁邦物流抢劫的事情吗？” 他将自己在白银港口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里安·兰德尔。 医生那张厌世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惊讶的表情。 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冲击力是有点大的。 “幸好当事人不是我，作为旁观者，就当听了个都市怪谈吧，额，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东西就解释得通了。” 里安试着把约翰当成一具实验体。 他第一次给这家伙动手术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异常，包括皮下出血点和各种药物测试。 “这些破事放一边吧，反正我从头到尾就见过你这一张脸，那个韦尔奇的也不认识，你以后不要再换一个新身体跟我接触就好了。” 里安重新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约翰身体里各个植入体都被调整到了非常合适的状态，就好像有个专业设计师昼夜不停地帮他校准。 这种“调整”是有极限的。 人们通常还会通过增加程序，或者根据个人习惯进行搭配，来创造出独一无二的完美手感。 里安给约翰加了点新手常用的东西，帮助他更直观地检测斯安威斯坦的状态。 “睁开眼睛看看。” 约翰照着医生的话做，进度条加载完毕后视网膜右下角出现了一个槽。 里面有好几个刻度值。 约翰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东西是跟自己的脊椎连接在一起的。 ------------ 130：时停和手术 “成熟点，约翰，别拿到新东西就急着用，好歹看看说明书，这不是贩卖机掉下来的成人玩具，随便乱按真会要命的。” 里安也连上数据线。 他通过中继器进行调试，接管约翰的植入体并耐心讲解。 “我知道你的黑光很危险，所以请冷静，别烧坏我脑子，也不要搞坏设备，这些家伙比你想象中昂贵得多。” 他提前打好招呼，开始敲击键盘。 【义体信号请求/确认】 约翰眼前跳出提示信息——黑光被潘多拉算法升级后变得智能许多，攻击性还在，只是过程柔和了许多。 他的瞳孔开始闪烁聚焦。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战斗模式。 视野右下角的微缩状态栏中跳出斯安威斯坦的压力槽。 “别嫌我啰嗦，你他妈得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替换了你的脊椎骨。” 斯安威斯坦会强行增幅各器官，让肉体超频，反应和信息处理速度加快，从而制造出“时停减速”的效果。 “医生？” 约翰趁机提出以前的疑问。 每当有人在附近使用斯安威斯坦，自己都会出现耳膜鼓胀、短暂眩晕等症状。 “那是正常的保护机制。” 肉眼或者正常功率的义眼，都很难跟上斯安威斯坦的速度。 对普通人来说那些家伙就像是瞬移。 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约翰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症状”，源头就在于——里安当初送他的义眼等级太高了。 【义肢：弥赛亚-美杜莎V】 【部位：视觉系统】 【功能：内置外部镜头干扰器，全环境视觉强化，超高速扫描算法。】 “你这对眼球的算法和刷新率极高，完全可以捕捉斯安威斯坦的动作，但是……你的肉体实在是太垃圾了，跟不上它的运算速度。” 三百码的赛车只挂低速档，每次速度封顶了却始终上不去，发动机肯定会有意见。 里安撇撇嘴。 “它为了保护你的脑子，自动降低配置，属于是典型的义体配置不达标现象。” “就像我的腿跟不上骨架？” “聪明小子。” 医生也没有想到： 这种看似副作用的生理反应，竟然让约翰当成预判敌人的信号，好几次捡回一条性命。 “做个测试。” 医生启动了斯安威斯坦。 约翰眼前的诊所覆上扫描滤镜。 义眼为了保护大脑、高效处理信息，会降低时停状态下的色彩捕捉，除了同样启动斯安威斯坦的对象以外，周遭物体的色彩都会变得单调。 【义体荷载：16%↑】 进度条开始增长。 停止后逐渐减少。 世界上生产斯安威斯坦的公司很多，每款产品都有核心卖点。 减速程度、持续时长、冷却速度。 但不论哪种，都会根据使用情况积累荷载，达到极限后强制进行冷却。 【义体荷载：100%】 进度条拉满后强制锁死。 义体微缩图变成红色，出现倒计时，冷却时间是根据身体负担和义体配置计算出来的。 “这就是极限了吗？” “没错，别担心，系统测试期间，所有负担都由诊所机器来承受，对你影响不大，只是检查一下义体性能而已。” “我感觉还是能继续用。” “理论上不太可能。” “没开玩笑，我操作给伱看看……” 约翰说着将注意力集中在斯安威斯坦上，信号和微电流在他身体内穿梭。 电脑屏幕立刻跳出警告信息。 医生被黑光踢出连接，手里的键盘和诊所系统立刻被锁死。 斯安威斯坦的冷却被解除了。 金属脊椎重新被激活，发出翁鸣声，高温顺着手术椅蔓延。 房间里崩出火花和烟雾，显示器和灯带都在无规律地闪烁…… “谢特！” 里安手忙脚乱地站起来。 电脑屏幕上出现红色乱码，斯安威斯坦的义体测试数据在飙升。 【义体荷载：113%】 各项指标甚至比常规模式还高。 约翰中断操作从手术椅上撑起身体，简短的测试让他感觉非常糟糕。 不光是荷载疲惫，还有黑光带来的副作用，强行二次驱动会让黑光暴走，幸好在虚脱变严重前及时终止了。 “法克……” 他艰难地把外套脱下来。 皮衣贴合脊椎的区域有冷却贴片，蓝色导热条烧坏了三分之二，隔层被烧穿，溶解后的工业皮革跟手术椅粘黏在一起。 房间里充斥着橡胶味。 里安·兰德尔摸了摸光头，试图用过往的经验来解释这种情况。 斯安威斯坦是能升级的。 “我知道有个叫量子协调的玩意，能重置义体冷却时间……嗯，很显然，你这情况不太一样，滥用肯定没有好下场。” 里安往杯子里倒酒，想到等会要做手术又把东西给放下了。 筏岐工业的义肢被端上金属桌。 这是伏见武男支付的封口费。 约翰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用黑光把防盗程序和防火墙烧穿了。 枭町帮做事情挺脏，防着点总没问题。 密封箱里有液氮保护层，开启后烟雾缭绕，凹槽里放着两条金属腿。 【义肢：静默者[筏岐工业]】 【部位：足部】 【功能：强化足弓和实验型六级减震，启动后极大减少移动产生的噪音。】 “它像一对假肢。” “不然呢？你以为会看见什么，海盗勾爪，或者橡木棍子么。” 里安戴上手套，将东西放在缓冲液里静置，开始做各种复杂的术前准备工作。 约翰换了张手术椅。 全金属的台面有些冰凉，两个束缚架升起，将他大腿往下都抬起来保持平衡。 四肢也被固定了。 各种药物通过管道注射进体内，有点肿胀，像是吸饱水的海绵开始晃悠。 约翰略感无聊便开始打听手术过程。 结果更难受了。 里安说要从大腿骨末端，靠近膝盖的位置开始做截肢手术，将整个胫骨换成合金。 踝关节和脚掌可以保留三成。 足弓会嵌入支撑垫片。 无影灯亮起来了。 电动座椅自动追踪，滑行到了里安屁股底下。 随后手术椅被往下放倒。 “我感觉自己瘫痪在床。” “嗯哼。” “嘿，我认真的，没问题吗？还浑身发凉，有点像失血过多的症状。” “把嘴闭上，鹦鹉。” 里安将手术刀放进铁盘，抬起来的手套已经沾血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那么多？” “前几次我没机会开口啊。” “那要么改成全麻？我送你睡一觉……真那么好奇的话，我就给你把麻药中和，你睁大眼睛多看看。” “……你性格挺恶劣的，没人揍你吗？” “从未发生过。” “我不信，夜曲酒吧那些权贵，难道個顶个都是好脾气吗？” “如果被人握着蛋，再凶残的屠夫，都会展现出温柔可爱的一面。” 里安能感受到约翰的紧张。 他开始讲述一些疯狂作死的客户案例。 比如某个帮派小子安装软件，把自己动手术的过程录制下来做成超感芯片，粗略加工后直接放到黑市上卖给重口味变态。 “那鲨币出现了严重的技术错误。” “你给人医死了？” “跟手术没关系，他偷偷录制的视频，没有跟我打招呼，犯错了，而是是外行人常犯的错，录制这种东西的时候痛觉传感器和药物麻醉是两回事。” 患者在过程中没感觉到疼痛。 他以为自己拍下来的东西也一样，但那些令人绝望的生物信号，其实全都被录制软件给截断，并保留在源文件中。 芯片在黑市里引起了注意。 “有个黑帮头目的弟弟购买资源，带回家以后直接原片观看，原汁原味，你懂我意思吗？他直接被开膛手术给活活疼死了。” “倒霉鬼。” 约翰想通过故事转移注意力。“然后呢？” 里安也苦笑着摇头。 那个臭小子被黑帮逮住，按照视频内容，又无麻药地重新来了一遍。 “意料之中。” “还没完呢。” 里安的苦笑变成冷笑。 黑帮把处刑工作交给了食尸鬼，专业人士用全套设备将过程录制下来，精心制作成超感芯片…… 同样的题材又丢到黑市去卖。 “年度畅销榜前几呢，跟风作品一大堆，那会儿街头失踪的倒霉蛋都多起来了。” 里安面无表情地说着。 “真是操蛋。” 约翰略作感慨。 他闻到了油脂和腥味，药物作用让脑袋昏沉。 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空气中挥发，又随着呼吸回收到体内，嗅觉将信号递送大脑，产生了一系列可怕的联想。 手术刀非常锋利。 前半段切割过程完全没有声音，只有抽筋扒皮的时候会传来滑溜溜、黏答答的动静。 约翰对复杂的神经重连没有概念。 但是截肢过程比想象中暴力。 里安义眼闪烁，调用了一台切割机，机械臂在天花板滑槽里移动。 金属盖板挡在约翰身前。 他以为是用来防止自己偷看的，结果下一秒，飞溅的血肉骨粉混合物糊在了罩子上。 电锯稳稳凿进大腿。 约翰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饶是见过大场面，还是会在义体诊所里心跳加速。 维生装置稳稳运行。 除了心理损伤以外，各项术中指标都不错。 里安甚至有功夫安慰约翰， “别操心太多，手术完成以后，你会灵巧得像只小野猫，日常生活的脚步都会减轻，切换足部义体后会进入潜行状态。” “东西还不赖，对吧？” 腿部问题其实也困扰他许久了。 约翰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也不是抗拒改造，而是觉得要换就得换个好东西。 他之所以信任里安，除了技术，还因为两个人的观念比较契合。 要对肉体有敬畏之心。 约翰经过几次大手术以后，对此深有体会——不能为了廉价产品一遍遍切开身体，只有足够好的义体才值得遭罪。 “放心吧，肯定符合你的心理预期。” 里安对市场还算了解。 筏岐工业源于日本。 他们除了迎合市场外，还致力于在产品中推行自己的文化，将大量东洋元素融入武器和植入体。 单分子武士刀就是个经典案例。 浪人系列芯片也卖得火爆。 筏岐工业对外兜售私人武装，普通企业士兵配备了大量高科技装备，而那些真正的精英部队则具有强烈的“特色”。 据说在美国北部和东洋本土上，已经有明确的交战记录能够证明： 筏岐工业豢养了一支忍者部队。 这批杀手的改造程度全都是阿尔法级别以上，专门担任企业领导人家族的护卫工作，以及一些听起来不可能完成的高难度刺杀任务。 筏岐也默认这个消息。 他们为了抢占高端义肢市场，也开始放出一些昂贵又稀少的货物。 静默者就是【忍者】系列。 不知道营销成分占多少，那些传闻虚虚实实，总觉得像是推销产品刻意传播的。 “货是好东西，其他就听个乐呵吧。” 切割锯已经完成任务。 里安重新在手术台前坐下，将原生骨肉重新拼进约翰的身体当中。 接下去的工作非常细致。 医生也不说话了。 这段手术需要根据约翰的身高来进行微调，骨头切割的冗余要再度打磨，并且胫骨上的合金部分也要重新设置一下。 肌肉填充物换成了高韧纤维束。 寻常的血肉无法承受这么大的负载，换成高科技产品能更好地收拢音量。 约翰突然感觉到了锐痛。 紧接着这种感觉开始朝着两侧不断扩散，最后甚至笼罩着整个下半身。 神经开始重新连接。 麻药的作用和生物电流互相冲突，甚至会有幻肢的症状出现。 约翰在诊所里熬了半天。 他快要被逼疯的时候终于是搞定了。 遮挡物重新掀开。 约翰在里安的搀扶下缓缓站在地上，看着那双支撑着身体的腿，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表面看不出太多的伤痕。 胫骨两侧预留了散热孔，为了保证美观，用约翰身上同款的人造革进行了修补。 约翰试着走起来。 意外的轻松。 他对于手术的适应性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里安预估的三天适应期没有发生。 这双金属义肢就像是本就长在他腿上。 断开诊疗系统以后，黑光立刻浮动出现——将新的植入体进行整合，扫平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参数。 这双脚就算是改造完毕了。 黑光的作用比想象中大得多。 “我还以为自己会变成机械战警呢，你看过那种小画片吗？嘎吱作响，走起来很僵硬的那种。” 约翰赤脚走了两圈还有些兴奋。 里安抱着胳膊旁观，摇摇头，略带担忧地说道。 “适应速度这么快不见得是好事，约翰，我希望你保留人性的时间更久一点。” ------------ 131：骨碴的邀请 约翰还以为医生在担心赛博精神病。 里安却摇了摇头。 他脱掉橡胶手套站在金属台盆前清洗，透过瓷砖反射依稀能看见约翰在诊所里踱步。 医生嘟嘟囔囔地吐槽道。 “脚步轻盈，对吧？年轻人就是好啊，有那么多第一次可以兴奋，但你迟早会习惯的，到时候拆义肢会像换弹夹一样稀松平常。” 里安略显疲惫。 他宣布今天的诊所营业到此为止，换了个慵懒的姿势躺进椅子。 约翰还在对着镜面研究腿部线条——肌肉束让他变得更加强壮匀称了。 “挪挪屁股，别他妈挡着屏幕。” 里安往嘴巴里灌酒，略带嫌弃地说道。 “义体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体会到了吗？力量爆棚，感官敏锐……同类突然变成了易碎品。” 里安的脸在电影屏幕反光中变色。 他说话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最开始为什么要植入义体来着？啊~大家会渐渐忘记答案，我见多了，诊所患者里就有，从最开始的被逼无奈，逐渐乐在其中……” “乐倒也不至于吧。” 约翰对着镜子穿衣服。“在我眼里，这座城市还是一副操蛋的样子，强大总比弱小要好，拳头够硬才有资格说话，对吗？” “年轻人总是盲目乐观，实际上，哪怕你爬得再高还是会身不由己。” 伊甸城每年都会涌现出无数新面孔。 雇佣兵和帮派混混都一样，闯出名堂的同时也被各种关系裹挟——团队的温饱，中间人的面子，尊严和血仇，地盘和利益…… “街面上总有难拒绝的事情。” “你说得对。” 约翰穿戴整齐，没有继续反驳。 里安还以为他终于理解了街头险恶。 约翰只是在忙着结账而已。 费用都是明码标价写在清单里的，作为老顾客心里有数得很。 他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要给自己换牛逼的义体，医生，我走这条道不是想成为狗屁大人物。我只想在遇到糟心事的时候，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 医生由冷笑转为沉默。 他或许在心底嘲笑约翰年轻气盛，又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 琥珀色酒液微微泛光。 里安举起瓶子。 “那祝你好运，约翰，好运……”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约翰走进公寓楼下的大厅。 前台侍者扫描了他的生物信息，匹配过房客名单后开始播报。 “欢迎回来，约翰先生，在您离开期间暂无快递信息，没有收到访客登记，但您有两条电子留言请您收听……” 约翰突然顿住脚步。 公寓前台的女侍者换成了人形机器，身穿整齐熨帖的短裙制服，脸颊是一张金属面甲，内置系统跟整座建筑相连。 【设备：智能楼宇管家】 【生产厂家：精氪重工】 前台机器人处于联网状态，防火墙有任何风吹草动会惊动公司网络安全部。 约翰只是稍作停留。 他刚抬脚离开，眼前就跳出一条语音请求。 【管家简报通讯请求/确认】 他接受邀请继续往前。 电子播报声继续在脑中响起。 约翰走进空荡荡的电梯，声音又自动转接到轿厢的音响，保持同步播放，当他抵达自己的楼层，再次收到请求。 因为访客隐私协议和黑光的阻拦，它无法直接跳转，否则那声音还能转移到房间里继续播放…… 好像有个随身管家，从楼下一路跟在屁股后面做汇报。 【产品推送已经整合发送至您邮箱，检测到您有载具保养服务，可通过设置绑定车载系统，获取定制化服务……】 语音助手换了个温柔的声线。 【在您离开期间，公寓绑定账号发生变更，用户名[黑金帮W2]将不再代付租金及附属套餐，请绑定新账户或预存，如需办理……】 约翰刚脱掉衣服走进浴室。 他挥手激活面板。 温热的水雾倾泻而下。 约翰闭眼感受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在水中站了许久才开始清洗血污。 他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语音信息，又唤醒了智能管家。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先生。】 “查询账户信息。” 【载入中，正在投屏……】 机械音在浴室内响起。 玻璃移门上的水雾消失，房间系统和各种信息浮现出来。 约翰义眼闪烁。 界面随之不断切换。 房间系统被黑光扫描过，所以能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跳转，用意识控制，不用拿着沾满泡沫的手在玻璃上划动。 缴纳账户变更？ 这套新的公寓还要追溯到网监特工袭击事件发生后，约翰回到丹妮街，去枭町帮的地盘抢回了司机和货物，让维托先生不至于被骨碴羞辱。 事后他获得了房间授权卡。 租金和套餐方面从没考虑过，现在查询起来才知道，都是从一个叫做[黑金帮W2]的账户里面直接扣款的。 丹妮街公寓013号只租不卖。 属于改善型公寓，再往上提高就只有精奢房源和独立别墅了。 这间公寓住着很舒服，清净自在，再加上工作间才刚装修完毕…… 约翰没有搬走的打算，于是自己绑定账户并缴纳了租金。 账单金额的长度有些吓人。 包括了载具维修套餐，强制保险，节目订阅和能耗开销…… “真有点肉疼。” 约翰感受到了成为大人物的代价。 问题倒也不大。 约翰做的任务越来越危险，挣的钱也越来越多，应对阶段性开销绰绰有余，甚至还剩下了一笔钱，是留着购买大型运输无人机的。 毕竟垃圾填埋场已经重新工作，机长和运输协议也得尽早重建。 如果橱柜不给消息…… 他只能再找一架公司运输机了。 这個念头冒出来，约翰忍不住就笑了——医生说得确实有道理，能耐大了，心态难免会变得嚣张。 约翰付完钱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的伊桑伯格银骑呢？ 当初维托先生说车拖去维修，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系统界面还在闪烁。 约翰随意地翻看，发现当初帮自己付房租的账号竟然注销了，更离谱的是，租赁担保人也更改了。 从维托先生替换成…… 【伊森·拉特利奇】 “骨碴？” 约翰皱起眉头。 淋浴间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 约翰擦拭着身体，从烘干机里取出灰色背心给自己套上。 语音留言共有两条。 映入眼帘的就是骨碴的名字，内容大致就是让约翰回公寓以后联系他。 约翰一边操作饮料机，一边打电话，直接去问当事人最方便了。 【联系人-伊森·拉特利奇[语音通话]】 这家伙的头像框是皮肤纹身，话筒标志随着电子铃声荡起波纹，在挂断前一秒被接通。 【说。】 “啊？拉特利奇先生，是他妈你留言让我打电话的。” 约翰端起咖啡坐到沙发上。 电话对面传来笑声。 【我提醒过你，约翰，西区会动荡，我接管的生意也包括房屋租赁，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一些变化。】 “哦，打住吧，我对你们的权势斗争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不喜欢伱在我旁边晃悠。” 【约翰，你住在黑金帮的地盘。】 “真要逼我搬走还打什么电话呢？我现在真没心思玩猜猜乐，想做什么可以直说。” 约翰摆明了立场。 “我是雇佣兵，接活没有问题，但内容和价钱得合我心意。” 【挑三拣四？】 “那就别雇我，咱俩维持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就差不多了，再近一点，彼此都会觉得很恶心。” 约翰知道帮派战争已经打响。 街头独狼和成名团队都已经被各大公司和帮派招募，而黑金帮肯定会需要大量雇佣兵。 伊甸城现在遍地都是工作。 骨碴笑着沉默片刻，似乎换了个房间才继续开口。 【我是个生意人，想做一次投资，另外你的那辆跑车在我这里……】 “……法克鱿。” 约翰倒没有气急败坏，就是有种被变态纠缠的恶心感。 “你知道吗上一个碰我车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紧张什么，我看不上银骑577，维托手底下的拆车厂都是些穷苦小子，眼光和品味都不够。我安排了人给它升级，加装市面上搞不到的配件和程序。】 “这也是投资的一部分？” 约翰觉得骨碴要开始谈生意了。 【我有的是钱和资源，你也得拿出专业的态度和能力。】 “我答应合作了？” 【这件事和维托·拉塞尔有关，月末会西区会举办一场宴会，地址在博拉戈俱乐部会员楼层，到时候联系我。】 骨碴冷冷地说道。 【这是维托·拉塞尔的退休宴。】 约翰眯起眼睛反问。 “你要我去杀维托？” 【呵，如果我说是，你会同意吗？】 “子弹容易走火和打歪。” 【还以为你终于成熟了呢，算了，记得留出时间参加，具体交易到时候聊，另外我奉劝你对这通电话的内容保密。】 “否则怎样？” 约翰皱起眉头还嘴。 【退休宴是权力斗争，你不懂高层政治和利益角逐，我也懒得解释。】 骨碴很少释放出帮派大佬的凶残，更像是精于算计的商人。 通话结束了。 空的玻璃杯被放在茶几上。 约翰插着兜走到玻璃窗前，看着苍白阳光下的高楼大厦。 确实比之前乱了。 暗杀和正面袭击随时都在发生，甚至在白天都能听见爆炸，城市上空飘荡的警笛余响，以及若有若无的枪声…… 约翰给维托打去了电话。 但呼叫还是留言都没有回应，吉莱阿德倒是接了电话，但他说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维托先生了。 距离月末还段日子。 约翰还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他对维托先生的观感还不错，在帮派里扮演着“教父”角色。 手腕比较时软时硬。 约翰得到过维托的帮助和指点。 双方到倒没有重大的人情债务。 但是约翰在毛头小子阶段接受了来自黑金帮大人物的善意。 总想着去回报一些什么。 或许维托不需要。 但约翰自己是这样想的。 约翰将事情暂时搁置。 另一条是橱柜的消息： 约翰预定的无人运输机有着落了，空闲时候去店里面支付尾款。 消息处理完毕。 约翰躺倒在陌生又熟悉的大床上，作息紊乱导致心跳有些急促，疲乏顺着骨头缝往外溢出，没多久就击溃了意志。 这一觉睡得还算舒坦。 约翰反复睡了好几次，控制着自己在天亮的时候起床干活。 【伊甸城-油桶街地下通道】 桥墩和水泥路面在头顶延伸，遮挡了阳光和对生活的希望。 油桶在燃烧。 残留的材料劈啪作响。 约翰刚穿过空地就看见： 一具尸体悬吊在半空中，紧挨着流浪汉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居所。 尸体在风中摇摆。 周围散落着赌博的证据，看来这哥们运气不太好——绝境翻盘失败，还把自己送进了地狱。 死神可以等，但永远不会输。 原住民们冷漠地擦肩而过，能在这里扎根的不会有通俗意义上的好人。 油桶数量似乎在增加。 街道上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工业区人流量和居住密度在上升。 空气里却总是弥漫着不安。 约翰改造过的双腿步伐轻盈，转弯的时候常常把擦肩而过的人吓一跳。 他注意到周围正在装修。 似乎有更多违法生意聚集于此，危险分子和帮派成员络绎不绝，有望发展成一个新的地下商业街。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卷帘门里传来锁舌回收的声音。 约翰弯腰将其抬起，视野里自下而上出现了一件皮裤，突然…… 砰！ 他斜上方传来巨响。 “法克！” 约翰下意识启动了斯安威斯坦。 橱柜愣在原地。 他手里握着派对礼花筒，五彩斑斓的纸条从两人脑袋上缓缓散落。 桌面和脚边的惊吓盒子跳起来。 贱兮兮的乐园小丑在弹簧上扭动，而盒子盖板飞到了橱柜脑袋上。 他没有乱动。 下巴被约翰用枪抵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 橱柜吹起难听的口哨打破僵局，轻轻用手将枪推到旁边。 “惊喜？” 他略显无耐。 “看来你最近这段时间的日子挺危险呐，反应那么大……不会是患上PTSD了吧。” “法克鱿，沙雕，你该庆幸我的手指头够稳。” 约翰松口气，将遗孀给收起来。 橱柜笑着拿起电子烟。 “我也听到点风声，亲眼看见活的你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他打量着约翰身上的新零件。 “啊，你也成为大人物了。” ------------ 132：爱德华和剪刀 橱柜性格很恶劣。 他就像街头大多数人一样浮夸跳脱，在狭窄的空间里描摹自由。 约翰跟他相处得挺轻松，偶尔还会感到一丝可靠和惊喜。 虽然差点闹出人命。 但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约翰今天是来付定金和咨询业务的，黑蜘蛛已经恢复工作，他需要一台无人运输机运输路线。 橱柜说搞到了货，正在转运路上——巴里动用了ECPD的渠道从外地走私。 “用途我不打听，但价位不便宜。” 橱柜特意解释得清楚。 约翰支付定金后看了看余额——连着好几笔开销让他稍微有了点紧迫感，还是得继续找活干。 但花钱买总是省事的。 如果像上次一样从城里面抢，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要是被网监抓住把柄，各种动机都很难解释。 橱柜收到钱吹起口哨。 “你跟巴里勾兑得挺好嘛，说真的，我从没见他对谁评价这么高。” 橱柜也是在销赃过程中认识他的。 巴里做事情灵活，道德水准存疑，黑白两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他是伊甸城警察局中唯一不靠资本，纯靠摆平问题获得中校头衔的人。 橱柜提醒约翰不要跟他学坏了。 “巴里的身份能够自保，你是独狼，感情用事容易把自己害死。” 约翰不置可否。 橱柜也没心思废话。 “仔细想想，或许……就因为你带点人情味，才跟巴里对上频道？” “真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好人，这个词语听着比脏话还要刺耳。” 约翰把话题翻篇。 “我想搞件新衣服，特别的那种。” 服装店铺在伊甸城到处都是。 从地下商场的摊子到城芯广场的时尚大牌，每种设计风格都对应了时代发展和社会风貌。 你可以在城里看见老派传统的穿搭，也可以看见上半身闪光，底下只穿了件内裤的猛男。 诡异浮夸和实用低调交织。 赛博朋克时代的穿搭主打一个自由，却很难再形成一种跨越所有阶级的潮流。 时尚这个名词…… 普通市民和特权阶级各玩各的。 包括刻奇主义在内的风格在街头传播，随着时代发展逐渐变味，并成为某种刻板印象。 比如： 最开始大家用浮夸装饰来代表反抗公司控制，掌控自己命运的决心。 现在配色鲜艳眨眼的衣服，成为了做事狠辣的帮派分子的刻板印象。 紧身皮裤搭配彩色发型，总让人联想到那些迫于生计出卖肉体的姑娘。 赛博时代是可以以貌取人的。 如果关注时尚电视节目，或者走进奢侈品牌服装店里听导购哔哔，就能用四個词语概括城里的穿搭…… 刻奇、熵增、新军权和新刻奇。 服装行业也被企业垄断和摧毁，但随着“服装回收”生意的开拓，又很难彻底被资本控制。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收集衣服，各种渠道收集拆解，清洗后再度售卖，或者拆成原材料重新拼接。 随着材料学的飞速发展、军工装备渗透进民用市场，尸体上的装备越来越值钱，黑市产业链就形成了。 “你想要哪种？” 橱柜做二手商确实有些门路。 约翰把皮夹克脱下来，给他展示背后坏掉的冷却槽，他要一件够减少斯安威斯坦冷却时间的外套。 橱柜说有两种办法。 高端军工定制掌控在公司手中。 如果上流渠道够硬，找企业测算数据后量身打造是最佳选择。 约翰脑子里飘过欧洛丝和邝鑫。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算计和麻烦，最后还是摇头听听第二套方案。 橱柜知道约翰喜欢好东西。 筏岐工业的精品皮夹克都被他烧坏，去路边摊买二手货估计也扛不住。 橱柜介绍了一个装备定制师。 “他们是两兄弟，爱德华和剪刀，性格都有点……嗯，不好相处，但业务能力绝对没问题。” 橱柜特意提醒约翰。 “他们有两种选择，你就要爱德华的手工定制款，相信我，绝对不会后悔！” 【任务：瘪气的皮囊】 【奖励：定制装备[未知]】 合金RCH发出翁鸣。 摩托车滑进高楼大厦的夹缝中，又从阴影里蹿出，闯进苍白炽热的阳光里。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毕格楠大道536号。（未达成）】 约翰路过夜曲酒吧，想起刚出道那会——照着任务提示绑架摇滚歌手。 伊甸城的新陈代谢非常快。 约翰那会消息不灵通，也没有关注过后续，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多克斯帮已经彻底消失了。 都不用想…… 肯定是埃登和避风港公司干的。 毕格楠大街很长，连接闹市和郊区，越过公共交通的辐射范围，能看见连在一起的建筑群，厂房和廉价公寓浸泡在工业废弃和荒原沙尘中。 伊甸城就像是一艘豪华邮轮。 这些公寓和生活在里面的居民，就像是被栓在邮轮后面拖拽，在霓虹组成的浪花中沉沉浮浮，没人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和生活状况。 爱德华就住在那里。 黑色轮胎碾上台阶，停靠在红色砖墙下。 社区里聚集着犯罪分子和无业游民，许多失去工作的男男女女靠在台阶上。 木板磨损脱漆。 他们撑着义肢，胡子拉碴，手里提溜着酒瓶——暴躁地消磨时光，又在内耗中感到焦虑，连带着目光都凶狠起来。 建筑夹缝间有块空地。 黄土和野草上堆放着建筑材料和废弃家具。 几个小孩聚集旧沙发周围。 他们被摩托的引擎声吸引，又对约翰那身枭町帮的皮衣感到忌惮。 红砖建筑镶嵌着露天楼梯。 走上去嘎吱作响，过道和墙壁上全是涂鸦和广告，越靠近对应的楼层，摇滚噪音就变得越响。 那该死的音响在抽风。 它仿佛要带着整座建筑一起蹦迪。 【伊甸城-毕格楠街区[536号]】 爱德华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那家伙身穿条纹衬衫，棕色大背头，插着腰杆把金属门砸得哐哐响。 “……法克鱿，爱德华，把那操蛋该死的音乐给关掉……嘿，吗的，你又在嗑药？” 他嘴里不断咒骂着。 “兴奋剂会彻底把你毁掉的……该死，回答我，伱听见了吗？” 公寓里传来叮铃哐啷的碰撞声。 随后一个酒瓶隔着门板炸开。 “滚远点，我现在没心情。” 屋内的人回应道。 “该死！” 衬衫男抬腿猛踹，在金属移门上留下了脚印。 约翰的眼神在他和门牌号之间切换。 “爱德华住在这儿?” “是啊……你是来投诉噪音的？抱歉，伙计，我会解决的……请理解，他压力有点大。” “那我找对地方了。” 约翰扫了眼衬衫男。“我是来定制装备的，听说他有个绰号叫剪刀的兄弟搭档……” “额，是我。” 衬衫男苦笑着点头，神色有些疲惫，抬手捋过深棕色大背头。 他转身搭靠在楼道栏杆上。 小臂肌肉匀称结实，颚线硬朗，确实有服装设计师的派头。 【任务目标更新】 【跟剪刀交谈。（未达成）】 “现在是什么情况，兄弟矛盾？” “算是吧，我已经单干了，他还在给雇佣兵和帮派成员制作装备。”简单说着递过名片。“朗美服装店，夜曲酒吧对面的商业街。” “看起来你混得比爱德华要好。” “呵，狗屎运吧。” 剪刀瞥了眼约翰，偏头示意房间里。 他说爱德华最近惹上了本地帮派，就想着过来看看好兄弟，希望能帮对方重整旗鼓。 “结果你也看见了，这蠢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嗑药酗酒，真该死……”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约翰附和道。 他闻着味就知道是古巴烟。 尼古丁混杂着焦油入肺，走廊里烟雾缭绕。 约翰也想点支烟，却发现东西落在家里了。 剪刀顺势递过一根。 他点烟用的是老古董折擦式火柴——白磷蹿起火苗，木柴燃烧的熏香钻进鼻尖，街头艺术家的味道瞬间就上来了。 剪刀接过定制装备的话题。 “你想置办行头？” “只要东西足够好，我付得起钱。” “嗯哼？” 剪刀顺着约翰的目光把头伸出栏杆，便看见了停在街边的伊桑伯格RCH。 “好吧，我相信。” “你也是设计师吧？愿意接单吗，我听说你们有手工定制的套餐。” 约翰主动提起。 剪刀却没有接茬，眼神落寞地拒绝道。 “我很久不做手工设计的装备了。” “为什么？” “跟其他人一样呗，每次做出好东西，立刻就会出现盗版和仿造品，软件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生成数千套类似的组合……” 房间里有东西被推倒了。 爱德华气势雄浑地推开了房门。 他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脸上残留着血迹，好像被按在角落里殴打过。 爱德华嘴唇颤抖着咒骂道。 “你……你这个胆小的贱人，带着你逃避的借口滚得越远越好……只要你还在用算法做设计，我就永远不会去你的店里工作！” 约翰竖起双手远离交战区。 剪刀眯起眼睛猛嘬了两口烟，面对谩骂，他只是默默地听完。 “你的脸颊在痉挛。” 他皱起眉头说道。 爱德华骂得正起劲，粗气都没喘匀就愣住了，下意识抬手按住自己的腮帮子。 “赛博精神病……肌肉失控，是吧？” 两道视线聚焦在约翰身上。 他耸了耸肩。“我最近见得挺多，你这症状应该是早期吧，把多余义体拆掉，规律服用抑制剂就能缓解症状。” “跟我到店铺里挑选吧，年轻人，这家伙已经没办法给你做装备了。” 剪刀如是建议道。 “别听这懦夫瞎扯，想要好装备就跟我来，怂鬼在伊甸城是永远没机会出人头地的。” 爱德华厉声反驳，示意约翰进来详谈。 【任务目标更新】 【找爱德华定制。（可选）】 【找剪刀购买。（可选）】 约翰犹豫片刻，想起橱柜的叮嘱，还是走进了那间被摇滚噪音轰炸的公寓。 “啊哈，你瞧瞧。” 爱德华炫耀似地对剪刀说道。 他砰地关上门，又突然推开，像是精神分裂一样换了个严肃的语气。 “别再管我的事情了，顾好你的生意，咱俩总得有个像样的。” 房门砰地合拢。 ------------ 133：材料 阴暗且拥挤。 这是约翰进屋后的第一印象。 两居式廉租公寓。 沙发和地面全是外卖盒，墙壁旁堆满半成品，工作台周围横躺或者斜靠着人体模型。 除了垃圾还有使用过的抑制剂和空酒瓶子。 爱德华关掉了刺耳炸裂的摇滚。 如果把剪刀比作精致的长颈鹿，那爱德华就是身材粗短、脾气暴躁的豪猪。 他递过来一个头环。 “赶紧戴上它，给你看点好东西。” “……谢特，伙计，你这话术跟巷子里卖片的诈骗陷阱可真像啊。” “怕有病毒么，怂还要当大人物？” “有没有病毒对我都无所谓，真出问题了，倒霉的肯定不会是我。” 约翰接过东西往脑袋上扣，数据线插进脖颈，黑光悄无声息地攻破了设备程序。 【扫描成像中，请稍候……】 视野范围内覆上了滤镜。 网格状的线条朝着四周扩散隐匿，数据流在房间空地上汇聚成约翰的全息投影。 他的身材数据和服饰穿搭都是等比例还原， “该给你收拾一下了。” 爱德华插上数据线，两人共享视野，围绕着面前的虚拟人像设计新衣服，时不时还会咨询约翰的日常习惯和风格偏好。 “这身皮是从别人身上扒来的吧？” “我喜欢骑摩托车。” “谁规定骑车必须穿皮衣？老天爷，你穿这东西就像是个三流混混，太奇怪了，它不适合你。” 摩托车皮衣被删除。 模型露出了胸肌和两条胳膊。 约翰的身材结实偏壮，没有浮夸的肌肉，短褐发搭配高鼻梁，略微尖锐的眉毛。 “你内心足够强大，不用穿得花枝招展来吸引谁的注意力，继续打磨，保持自己的风格，再加一点点辨识度……” 爱德华嘟囔着围着投影转圈。 约翰觉得他换了个人，能感觉到——他在熟悉的领域有权威和自信。 爱德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来详细了解约翰的义体情况和战斗风格，甚至连常用枪的尺寸和备弹数量习惯都要问。 虚拟面板上的材料在不断调整。 约翰平时喜欢穿薄款防弹衣，再加上雇佣兵的职业需求，开始往宽松轻便的方向去设计。 爱德华首先考虑了Oversize的高领半袖卫衣。 但这玩意不够实用。 他最终选择了飞行员夹克作为底稿，开始增加实用性的设计： 各种高级材料开始填充进去。 疏水外层和速干内搭是最基础的，还要添加耐高温材料、耐磨损的夹层，斯安威斯坦启动后的机动性也要考虑…… 爱德华给出的最终成品是机能工装外套。 整体灰黑配色，删掉了荧光领子，去掉毫无意义的涂鸦和装饰，让线条更加简洁硬朗。 “脱离刻奇主义，带点轻奢简约风。” 爱德华试图介绍作品，对上约翰茫然的眼神又撇撇嘴作罢，只能换个语气继续道。 “造型方面没问题，就算你要出席高档场合，最多在里面加衬衫和领带，走进上流社会的场子，也会像個骄傲的独狼，而不是街头小子。” 约翰对时尚元素一窍不通。 但他喜欢这件外套。 “多久能交货？” 约翰知道私人订制需要等待。 爱德华拔掉数据线，似乎没听见说话，他瘫坐在沙发上伸手抓过酒瓶却发现是空的，然后整个人就宕机发呆。 他像是得了阿兹海默的老人，眼神有些茫然，左眼皮连带着半边脸颊微微抽搐。 他眼神有些茫然，眼皮带着脸。 约翰正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 爱德华突然接上了继续刚才的话题，神态和语气就好像断电重连一样。 “时间不会太久，因为我有件半成品，这种风格早就想尝试了，算是半推半就放在你身上。” 他开始调整工作台和机械臂。 一件尚未裁剪的外套被摊在聚光灯下。 它被拆解成不同的部分，准备把刚才做好的设计添加进去。 约翰插起胳膊环顾四周。 他瞥见角落里有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派头十足且用量非常豪迈，忍不住联想到三四十年代在公司战争中大放异彩的某个独狼。 “别傻站着，伱得忙活起来。” 爱德华扭过支架，指着屏幕内容解释。 “我想给这件外套用最好的材料，但有几样东西需要从别的地方拿，懂我意思吧？我这也没个能跑腿的，想快点拿到手就动起来” 【任务目标更新】 【收集材料。（未达成）】 爱德华拉开抽屉取出准备好的密封袋，递给约翰就把他赶出了房间。 合金RCH远程启动。 轰鸣声让围在旁边的小孩立刻逃离。 约翰正准备飙车，抬头看见红色砖墙上多一幅新的涂鸦，似乎在模仿伊桑伯格的线条。 虽然颜色单调，但还真有几分神韵。 可惜伊甸城最被人称颂的作品都在墙上，艺术家们都寄居在帮派里，只有从子弹和爆炸中存活，才有资格创作。 教育权被控制在公司手里。 【前往朗美服装店。（未达成）】 额外材料主要集中在散热性能方面。 爱德华让约翰把袋子转交给剪刀。 他说市面上有一款耐高温面料，避免被斯安威斯坦的余温烧穿。 约翰思考着已经沿着毕格楠大道返回城里。 红绿灯在高楼阴影里闪烁切换。 他看见一群穿着长款皮衣的帮派混混，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玻璃幕墙反射出来的阳光。 “真不热吗？” 绿灯跳转。 约翰轰起油门消失在稀疏的车流中。 夜曲酒吧远远在望。 约翰还记得这片区域，连带着过去的两条街都曾属于马多克斯帮，可惜他们扶持的摇滚手杀了埃登的亲妹妹，导致全军覆没。 朗美服装店位于斜对面，在商写大厦夹缝间，两侧是大型市政建筑。 宽敞的台阶上都是玩滑板的年轻人和扎堆在一起的帮派分子。 警车就停靠在街角。 双方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东区聚集着大量公司狗，市政建筑散落在公司建筑周围，地铁口和轨道浮空车常年拥堵，往来人群的穿搭精简，自动贩卖机里售卖衬衫，浮空车路线和无人机在头顶错落…… 有种难以描述的、冰冷的精致感。 【商铺-朗美服装店】 剪刀站在柜台后面，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像老电影里的银行柜员那样跟顾客交谈。 确认收款到账后将打包好的衣物递出去。 莫名有种非法交易的味道。 约翰和顾客擦肩而过，视线在对方的皮衣上稍作停留，就知道也是个帮派分子，而且还是中层小首领的那种。 “这两条街是谁的地盘？” “白人机车党。” 剪刀通过窗户看着那人的背影说道。 东区这边刚扶持起来的新势力，背地里跟夜曲勾搭得比较紧密，谁都知道，那家酒吧才是这片区域的权利核心。 听说背靠市政议员。 明面上的夜曲酒吧都还有几大公司的股份。 “他们真的不会热吗？” 约翰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剪刀笑着摇头。 “你在开玩笑嘛？很常见的电子冷却层，稍微加点钱就能做，没啥稀奇的，很多公司制服里面不都有这玩意嘛。说穿了就是块降温电路板，从霓虹管线里接出一根电源罢了。” 约翰挑起眉毛，突然反应过来。 这感觉就好像被人点醒了一个常识。 “啊，没错，我以前在铁邦物流干过，司机常年都是长裤长袖，又在荒原里跑，你知道的，那些黄沙和风暴能把人烘干。” 约翰笑着跟剪刀交谈起来，脑中不断浮现出以前在公司里跑长途的场景。 他把袋子交给对方并说明来意。 剪刀接过袋子拆开，眉头始终紧锁，在资金卡之间还夹了一张分离芯片。 约翰敲敲玻璃。 “货该给我了，是钱不够吗？” “啊，没有，稍等一下。” 剪刀回过神来。 他仿佛受到了某种信息冲击，匆忙拉下防爆挡板独自走进仓库。 约翰就在店铺里闲逛。 他注意到玻璃内侧摆放着各种装备部件。 这些东西跟子弹材料一样，都可以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刻意去收集。 伊甸城有大量的“沉淀”财产。 每年无数新面孔出现又消失，街头巷尾散落着数不清的财富，和没来得及提走的赃款，无意中遗失的零碎…… 闲逛时眼睛要足够尖。 运气够好的话，犄角旮旯里遇到新鲜尸体，在附近搜刮后发一笔小财也是很正常的。 约翰正胡思乱想着。 剪刀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个箱子。 他似乎有意挽留约翰聊两句，掏出纸滑火柴给两个人点上烟。 “爱德华有拜托你去做危险的事情吗？” “收集服装原材料算不算？” 约翰苦笑着吐出烟雾。“我原本还以为直接使钱就行了。” “哈哈哈，这种事很正常啊。” 剪刀说他们刚出道时候尤其频繁。 有些客人看不上两兄弟准备的材料，就会把需要用到的东西提前准备好。 尤其是独狼雇佣兵和帮派头目。 “他们甚至会把沾血的、满是弹孔的衣服丢在我俩桌子上，让我们把上面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拆下来，移植到他们的订单中。” 剪刀讲起这些故事的时候脸上也浮现出微笑。 他挠挠头略显犹豫后开口说道。 “爱德华压力很大，我担心抑制剂没办法完全压制他的赛博精神病……” 剪刀看得出来。 哪怕爱德华发疯也打不过约翰。 “如果他真失控了，请不要惊动条子和SAT，联系我就好，如果你愿意出手的话，也尽量别让他伤着别人。” 剪刀熄灭烟蒂，递过一张资金卡。 “这算是预付报酬，拜托。” “OK。” 约翰答应了。 ------------ 134：往事如疤 “遇到搭把手就行，就当跟你办个保险吧，这种事情最好别发生。” 剪刀抬手捋过油亮的背头。 约翰最开始以为他是自恋，现在才发现——这只是他感到焦虑时下意识的动作。 剪刀对兄弟非常关心。 约翰抽着烟忍不住问道。 “爱德华为什么死活不来店里？你这环境比他那间狗窝舒服得多。” “理念不合罢了。” “这理由听着有点扯淡。” 约翰搭靠在柜台上。 “我看他用高科技算法给我实时画图，科技就是工具而已嘛，非要钻牛角尖……难道还得把义肢和眼球全都废掉？” 格奈乌斯的名言对每个低谷中的人都适用。 只要还在城里待着，总得吃喝拉撒吧？ “生活和生存是有区别的，约翰先生。” 白天店里顾客很少。 剪刀索性谈起了两兄弟的往事。 他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说那里是伊甸城最繁华的城芯广场，柏拉图公司旗下的服装奢侈品牌，在租金最昂贵的地段有家直营店铺。 它也做服装定制，堪称富人阶级的橱窗。 那里面的衣服，哪怕没有实用价值，也会出现在上流社会的宴请和明星嘉宾的亮相上。 约翰是街头出生的雇佣兵。 他耸了耸肩，打算当个安静的听众。 剪刀露出苦涩的微笑。 “我和爱德华拥有大学文凭。” “牛逼。” “我们从公司资助的学院里坚持到毕业，坚持传统的量身打造，考虑客户感受，而不是像跑设备分数一样堆砌出所谓的潮流……” 剪刀露出回忆的神色。 他们的设计理念在校招时被抨击。 公司都认为这是种运转模式很低效，再加上两兄弟都没有背景和资本，最终没有任何一家企业的时尚品牌愿意发出Offer。 “于是我们开始做底层商贩，设计新款式，浸泡在刻奇主义和熵增潮流中，找关系好的工厂批量生产再卖给普通市民。” 攒钱起家后又给街头客户做量身定制。 但除了受街头欢迎的风格，他们也还怀揣着一丝上流社会的梦想，闲暇时也会尝试画些符合权贵审美的稿件。 “那会就是自娱自乐，懂吗？我们被公司筑起的高墙拒绝过，梦想这個词早就埋进土里了。” 直到有一天。 柏拉图公司设计部高管卡菲打来电话。 他说自己无意中看见了兄弟俩的街头作品，并邀请他们参加柏拉图产品设计大赛。 “如果成功，就能去总部工作。” 这对于爱德华和剪刀来说，相当于是一个能够跨越阶级的翻身机会。 约翰听得直皱眉。 “然后呢？” “被骗了呀。” 剪刀重新点起一支烟。 他说起这些往事时面无表情，苦笑着摇头，就好像在嘲讽年轻时的天真。 “我们把草稿精挑细选，打磨成完整作品寄到了对应的邮箱里，但再也没收到消息，就连电话和网址都注销了。” 尘封的梦想被挖出来雕琢了一下。 圣诞节前一周。 爱德华在街上看见了兄弟俩的心血。 那些漂亮的衣服穿在模特身上，出现在城市中心十几米高的虚拟屏幕里。 它作为柏拉图公司最新的服装系列。 电子杂志和品牌官网写着，这些衣服的作者叫做卡菲·克罗，就是当初跟他们俩约稿的设计部高管。 爱德华差点被气疯。 他控制不住冲进店铺，差点被保安当场击毙。 剪刀用力嘬了一口。 火焰点燃了小部分滤嘴，尼古丁里混杂着浓烈刺激的浓烟灌进他肺里。 剪刀碾碎烟蒂，背靠着店铺的吧台。 他隔着橱窗遥望远处的高楼大厦，停顿片刻后笑着对约翰说道。 “那个系列连着火了两年，刷新了品牌成立后的官网销售记录，时尚杂志称其为卡菲系列，直到那位设计总监把草稿图纸用完才暂停更新。” 爱德华在两年间变得颓废和暴躁。 他开始酗酒和嗑药，接批量订单，跟三教九流和危险分子打交道。 剪刀忍无可忍选择单干。 他经营起一间店铺，用之前嗤之以鼻的方法做批量设计，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定制”，需要什么科技就往上加码。 做工、材质、重量和细节都无需考虑。 “反正大部分客户眨眨眼就挂了，只要及时缴纳租金和税款，就能免除一切麻烦，受到当地势力的庇护。” 憋屈是肯定的。 安稳也是从未体会的。 “事实上我有好几个月都没见过爱德华了，前段时间他被白人机车党暴揍，又差点挂掉，所以我今天才去找他。” 剪刀拍拍柜台上的材料。 “这东西在黑市里有价无市，管制级材料，爱德华很久没做定制了，愿意给你用，肯定是想在脑子还清醒的时候再做一件好装备。” 他冲着约翰笑笑。 “帮我劝劝爱德华，人总得活下去吧？” “他要是能听话，也轮不到我开口了吧。” “呵呵，也是。” 剪刀舒展胳膊回到了防弹玻璃后面。 【任务目标更新】 【回复爱德华。（未达成）】 约翰回到了廉租公寓。 午后阳光有些毒辣，空地上嬉闹的小鬼都已经跑得没影，只有那个拿着喷漆的年轻人，听见引擎声又冒了出来。 约翰走到楼梯口侧头往下看。 那小鬼就蹲在旁边，似乎想记住更多细节。 RCH的外观设计是经受过市场考验的，俘获年轻人的眼球属于意料之中。 公寓移门被打开。 房间里的灯全部亮起来，散落在地上的杂物被打包丢进了大号垃圾袋。 爱德华状态出奇地好。 他像正常那样眼神明亮，言行利索，坐在工作台旁边忙碌，脑袋上扣着设备，六组规格不同的目镜配合着机械臂切换使用。 这家伙的状态像是回光返照。 约翰断定他是嗑了兴奋剂之类的东西。 爱德华擦擦手看过来。 “我们还没有聊过装备价格是吧？” “报个数字。” “别着急，先把东西给你说清楚。” 爱德华设计的机能工装，科技含量最高的部分在于背后的斯安威斯坦冷却条。 他示意约翰脱掉皮夹克。 指着后背的磁吸配件说它是筏岐工业批量生产的B4型冷却贴片，还指着核心上的条形码和特征点讲解给约翰听。 按理说B4型是完全够用的。 约翰的斯安威斯坦功率超乎想象，尤其是额外启动时释放的热量更加恐怖，直接超过了四代设备的冷却极限。 “新衣服肯定要用更好的。” 爱德华话锋一转。 “我恰好知道哪里有六代贴片，如果你不怕惹事的话就去搞过来，我帮你安装。” “地址。” 约翰甚至没有犹豫。 爱德华说在城区边缘的一个服装生产厂里，但已经被白人机车党控制了。 约翰听见这名字就挑起眉毛。 “你不会算计着让我给你报仇吧？” “剪刀还真是都给伱说了。” 爱德华看事情暴露也不否认。 前段时间白人机车党在街头迅速壮大，听说是夜曲酒吧想趁着帮派战争期间稳住局面。 伊甸城里的新面孔很多。 东区也有许多街头小子选择加入。 随着人数激增，需要定制带有自己元素的新衣服分发给管理层和小头目。 其中也包括少量的定制化装备。 爱德华被请过去解决一些技术问题，但帮派头目言而无信，不仅压着尾款不付，还扣留了他自己带过去的工具。 言语冲突升级成暴力。 爱德华差点把命都给赔进去。 他知道厂房的具体情况、材料藏在哪儿，库存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B6型冷却贴。（未达成）】 廉租社区紧挨着就是工业区。 城市边缘的建筑群并非都是低矮的，东区往荒原的方向上全都是大楼。 它们是立体工厂，吞吐量堪称恐怖。 城市阴影里也有夹缝求存的老建筑，浸泡在废气和尘埃当中，黄沙偶尔会吹过街道，哪怕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也显得有些灰蒙。 约翰在绕城路的桥面下停车。 水泥浇筑起桥墩，巨型管道穿插其中，几乎串联整片工业区，又通过地下延伸到荒原深处。 老建筑就用老办法。 约翰启动扫描，顺着管线寻找监控节点。 他动作非常轻快，走在堆满工业废渣的巷子里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扫描滤镜标注出了每个监控的覆盖范围。 约翰贴着墙壁钻进阴影里，垫脚跳上围墙，双臂用力就来到了一个坍塌的平面上。 他跳到服装厂内部。 膝盖传来轻微回弹，踝关节减震消音，就像一只野猫落在地上。 铁网和栏杆都已经生锈。 约翰放慢速度走上台阶，感受新义肢的运转，每次抬腿和落地都好像有助力和阻尼。 每一脚都很踏实，却没有发出声音。 约翰已经走到工厂外围的监控室，握着门把手用力抬起，再缓缓推开，右边掌心里攥着冲锋枪——弹夹数量足以应对这种规模的房间了。 监控室外面是铁楼梯。 正对面是一幢立体工厂。 房门被推开没有改变房间里的亮度。 约翰的动作很轻。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 消控室里只有一个壮汉坐在折叠椅上，几台显示器的屏幕播放着二十几个画面。 他佩戴VR眼镜微微抖动。 约翰侧头就看见了他雪白的大腿，还有落在踝关节上的牛仔裤。 这份工作还是太清闲了。 【芯片：裸绞暗杀】 他现在双臂力量很强，暗杀动作比以前利落。 带着VR眼镜的壮汉没有发出声音，他浑身肌肉有瞬间的紧绷，连腿都没蹬直就倒下了。 约翰嫌弃地搓搓手，就好像沾着灰尘，随后抽出数据线插进设备。 【服装厂监控系统。（已骇入）】 他通过摄像头标注了其他混混的位置，将建筑物的整体布局和大致情况看一遍。 初步勘察后发现： 车间里堆放着大量化工耗材，易燃物和大量干燥的布料挨得很近。 到处都是金属结构。 如果发生枪战，子弹擦出火星子，很容易让工厂变成焚化炉。 【用暗杀手段控制厂区。（可选）】 约翰眼前跳出新提示。 ------------ 135：潜行修整 约翰弯腰在尸体上抽出一把匕首。 他掂在手里就发现它配重偏高，应该是特意做成了投掷类武器。 厂房内部结构还算简单。 弥赛亚义眼开启战斗模式。 数据网格朝四周蔓延，驻扎在此的帮派混混被标出红色轮廓。 约翰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楼。 他用刀抹掉了正在角落里撒尿的落单者——切割略微有些吃力，刀刃长度过短导致创面很糟糕，血喷得满墙壁都是。 约翰把尸体放倒在杂物中间。 厂房后门也有两个混混。 约翰淡定地走过转角，迎面把刀甩出去，投掷武器以前没玩过，全凭之前加载的芯片去操作。 他原本瞄准喉咙的，刀却扎进了眼眶里。 坐在台阶上的同伙想掏枪起身。 约翰已经逼到近前，飞膝撞在他脑门上，握紧拳头直接砸碎了喉结，然后起身逼近，扭断了另一个人的脖子并把刀拔出来。 他甩甩血迹。 亚特兰大虚网启动。 约翰通过义眼连接监控，确保没人注意，迅速推门走进了厂房。 车间里机械轰鸣，味道刺鼻。 钢结构的穹顶四周镶嵌着巨型风扇。 流水线周围有员工在忙碌，推车上摞着高高的货物在库房间穿梭。 约翰借助货物往前移动。 员工弯着腰推动叉车，戴着防毒面罩，眼神或麻木或怨恨。 爱德华被拖欠报酬。 这群普通员工估计也没好到哪儿去。 “别他妈乱瞟，活没干完，我特么让你尝尝子弹的味道！” 持枪混混站在过道旁。 他双眼被改造成目镜，身穿灰色背心，裸露的皮肤上纹着侮辱性的图案。 推车工挪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那个帮派混混冲着员工的背影咒骂着，刚转身就迎面撞上了约翰的手，自己脸颊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捧着，紧接着视野闪烁，然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约翰接住尸体拖进阴影。 他顺着车间边缘前进，头顶是铁网过道，在帮派成员脚底下清理落单目标。 电梯门口有监控。 楼道没什么人走动，电灯坏了还没修，在昏聩的光线中似乎有东西一闪而过。 水泥柱和钢结构支架撑起二楼。 包装材料堆得像迷宫一样。 约翰远远看见两個看守在聊天。 他控制好距离把飞刀成功甩进对方的喉咙，启动斯安威斯坦越过灯火通明的走廊，在另一个人发出尖叫和抬枪之前，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呜，咔嚓。 尸体倒地的动静吸引了其他守卫。 约翰紧贴物料堆，控制呼吸盯着身侧——先是枪管探出来，持枪者在呼唤同伴名字，一双大腿毫无防备地迈出来…… 约翰欺身上前，丝滑地接住他的脑袋，再用力拧断。 他兜住尸体轻轻放进箱子，拿起大块瓦楞纸板回到走廊盖住血迹，再拖着尸体走进阴影。 约翰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站在了纸箱上。 持枪混混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又朝着阴影里叫出几个名字，嘟嘟囔囔地往里走，还以为是同伴又在扎堆摸鱼。 约翰像鬼一样从另一个方向出现。 他义眼泛起微光，手里握着沾血的飞刀，悄无声息地缀在那家伙身后，几乎是踩着对方的脚印在行走。 片刻后。 物料堆深处传来了细微的挣扎声。 办公室里的帮派头目眯起眼睛，雪茄在唇边停留许久都没有抽，被缓缓放在支架上。 “奈吉尔！？” “拉奇！” “弗德雷……” 厂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他不断呼唤着属下的名字，手里却已经悄悄拿起动能霰弹枪。 “玛塔！” “还有人在附近吗？” 头目故意喊得很大声，面色凝重，已经穿好防弹衣握着喷子抵靠在门口——除了工厂机器的轰鸣和推车滚轮，没有任何动静。 砰！ 嘟，嘟嘟，嘟…… 车间里传来碰撞声，设备警报闪起红光，似乎连带着喷淋系统都启动了。 头目警惕地推开房门观察： 厂房里被水幕覆盖。 员工们似乎闯了祸，围观者手忙脚乱地抢救，还有几个佩戴安全头盔的人试图把叉车扶起来，化工原料瓶摔碎，腐蚀性液体在地板上冒泡泡…… 头目默默地看了很久。 他突然踹门，举起枪管，用最快的速度搜查转角。 喷淋管还在正常工作。 头目脸上的疤痕截停了积水，防弹背心被浸透成深色，顺着皮衣角落在钢板上，发出令人焦躁不安的滴答声…… 值班守卫都去哪里了？ 他沿着楼梯前进，来到发生事故的位置。 工人们佩戴防毒面具正在清理液体，看见厂房掌权者持枪走来，全都撂下工具举起双手，惊呼着靠墙站成一排。 “他妈的，在搞什么鬼？” 头目凶神恶煞地举枪靠近，靴子踩在腐蚀液体上发出滋滋滋的异响。 他确定有脏东西潜伏在周围，再度逼近，眼球飞快转动着搜索目标，突然转身抬高枪口…… 头目还没来得及开枪，手腕就被一把刀子刺穿了。 啊—— 惨叫声夹杂着怒吼。 约翰突袭成功，顺势卸掉喷子，扭转对方的胳膊想要锁喉绞杀，却没想到动作被破解了。 帮派头目的脖子粗得要命，像是埋着钢管，皮肤紧贴上去感受到的不是脉搏，而是义体运转的震动。 约翰还没反应过来。 他胳膊被反握，视野开始翻转。 约翰直接被这胖子过肩摔在地板上，下意识朝着旁边闪躲。 一双金属拳头紧随其后，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坑洞来。 头目咒骂着站起身，挥拳的手臂上有一排散热孔在朝外吐气。 约翰已经捡起掉落的喷子，转身猛甩，直接砸在那胖子的脑门上，趁着对方头晕目眩，立刻凑过去用力朝着对方裆下猛砸。 金属枪托很硬，传出了令人心悸的声音。 帮派头目立刻蜷缩起来。 约翰把动能喷子当成了近战武器，连续的猛攻给这胖子打得神魂颠倒，他抬脚把人踹进旁边的污水池。 壮汉跌落溅起了水花。 约翰立刻把枪管塞进去并扣动扳机。 砰—— 挣扎消失了。 水柱炸得很高。 池子变得浓稠，深色物质慢慢向四周扩散，而那具尸体头重脚轻地浮了上来。 “呼~法克。” 约翰拽了条毛巾擦擦手。 办公室深处有储藏间，电子房门挡不住黑光，约翰像是回家一样走进去，环顾四周，就看见了里面存放的现金和密封储物箱。 【材料：B6型冷却贴片[精氪重工]】 办公室主机里有往来信息。 白人机车党是被夜曲酒吧选中的执行者，甚至帮派内部的初期管理层都是企业士兵，资金账号没有标注来源，也不知道对应了哪家公司。 约翰带着材料离开。 他走下楼就看见无辜的员工们还聚集在此。 帮派成员招募和欺骗了一批人，留在这里干活的人和爱德华差不多，拖欠工资和暴力胁迫都是常规操作。 员工们在等着搜刮办公室。 约翰迅速离开了现场。 爱德华收到东西就开始忙碌。 “找点事情做吧，等东西做好会给你发消息，大概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任务目标更新】 【等待爱德华的消息。（未达成）】 约翰离开了廉租公寓，再次穿过夜曲酒吧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服装厂的事情开始发酵。 白人机车党开着车，气势汹汹地在街道上搜寻任何可疑的敌人。 约翰不怕这群帮派混混。 夜曲酒吧才是东区街头的实际控制者。 它明面上只是个艳俗场，却背靠市政议员，和多家企业关系暧昧，情报足够令人忌惮，却又没有展现出完整样貌。 白人机车党做事情过于嚣张了。 农场主那种硬骨头都是他们的仇家，服装厂被清理也很正常，谁都有可能干这事，要是按照寻仇名单去查，约翰得排在最后面。 夜曲酒吧没有被惊动。 捣毁服装厂只是小问题，背后没有更深层次的挑衅或者帮派战争扩大的信号就行。 约翰估计他们查不出太多东西。 现场监控视频被黑光清理得干干净净。 最后查出来也无所谓…… 办公室里的核心资料都在，分离芯片和邮箱信件的内容无伤大雅，至于丢失的设备材料和现金，在管理层眼中根本无所谓。 约翰轰起油门高调地路过酒吧门口。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也终于在长时间忙碌过后清闲了几天。 居家休息保持锻炼，吃穿全部依靠外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间里。 约翰正在尝试制作特效子弹。 现在的任务难度越来越高，最明显的感触就是敌人特别硬——除了斯安威斯坦，还要处理高级皮下护甲和定制防弹衣。 爆头都不一定能秒杀目标，常规穿甲弹越来越不可靠了。 配方是从橱柜那里购买的。 约翰原本计划着直接升级流水线，自动生产各种特效子弹，可是账户余额让项目被迫搁置。 他只能先试着手搓制作燃烧弹药，在险些酿成两次火灾以后认清了自己动手能力较差的事实。 假期第三天。 橱柜打来电话。 约翰订购的重型运输机穿过检查站，已经成功送到丹妮街楼下的专属地库里。 013号公寓是改善型建筑。 租客大都注重隐私，导致开放程度低，没有阳台和顶楼停机坪，收货就变成了一件麻烦事。 约翰纠结过后还是悄悄绕到了设备中心。 他用黑光烧穿了整座公寓的业户系统，相当于拥有前台管家的最高授权，可以查询和监管每一层租客的信息和房间状态。 快递收发也包括在内。 这样无人机往返送材料就不会被发现了。 【新设备已添加至管理中心，确认重命名[机长]已生效，航线上传中，启动成功……】 【设备：重型XI270无人运输机】 【生产商：精氪重工】 橱柜做事情非常细心。 这台运输机灰白经典配色，机壳两侧都有掉漆的编码，检测信号源和授权都是假的，反光条和细节都有做旧处理…… 飞在城市上空毫无违和感。 约翰脑子已经开始昏沉，最近黑光使用过度，特别抑制剂已经用完，战斗和骇入带来的副作用已经累加到极限。 他躺在公寓里硬抗到半夜，直到凌晨时分机长才把黑蜘蛛搜集的原材料送到，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次飞行测试。 东西被伪装成快递顺着电梯直达家门口。 约翰在设备间做了几枚特别抑制剂，分别藏在硬化板背后和战术腰带的缝隙里，最后一枚插进脖子里直接使用。 晕眩和虚弱感立刻解除。 除了身体状态恢复，约翰甚至能感觉到斯安威斯坦也变得更加稳定——超频使用后残留的那点异常也被清理掉了。 特别抑制剂的重要性再度上升。 约翰将残留芯片放在指间翻转观察。 自己还是没有搞清楚这玩意的原理，或许得继续完成主线才能得到进一步情报。 假期第五天。 约翰还没想出该从哪调查运输事件。 爱德华发来短信。 新装备已经制作完毕，让他去廉租公寓取货。 约翰骑着RCH穿过毕格楠大道，刚抵达红砖房就看见空地上多了一堆弃置家具，还有非常眼熟的人体模型和啤酒瓶子。 这些都是爱德华房间里的东西。 它们被丢出来没多久，原本堆得很高，值钱货都被拿走了，只剩下各种破烂和垃圾，周围都是脚印和翻找的痕迹。 约翰带着疑惑上楼。 他用短信附带的密码打开了房门。 公寓里空空荡荡。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个服装展架，上方套着防尘袋和手工标签，用来标注客户姓名和完成日期。 非常老派的做法。 【装备：赛博机能工装外套[定制]】 【扫描：B6型贴片、耐磨疏水面料、防燃烧及电弧抑制层等】 约翰将新衣服穿在身上。 外套入手重量比想象中要沉，质感没得说，确实是货真价实地堆了好材料。 把它穿在身上就能感觉到量体裁衣的魅力了。 静态尺寸完全合适，按照芯片动起来也没有臃肿和甩荡的感觉，枪械和备弹抽拿丝滑。 如果再穿一件防弹衣还可以用内扣调节松紧。 除了舒适度，功能性也很棒。 冷却贴片穿上的时候就已经跟金属脊椎连接。 【检测到拓展系统……】 约翰立刻就能感觉到燥热全消。 他义眼闪烁，视野里调取义体详情，通过里安给的检测程序进行对比。 斯安威斯坦冷却时间起码降低了四分之一。 “牛逼啊，卧槽。” 终于理解那些街头大人物为什么都热衷于给自己量身打造装备了。 约翰惊喜之余觉得占了爱德华便宜。 他给对方打电话，连续几次全都转进信箱，再联想到刚才那些扔出来的家具…… “……法克。” 约翰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转身翻越栏杆，减震落地后架起摩托，同时给剪刀打去电话。 ------------ 136：在碎梦里燃烧 约翰飙车穿过毕格楠大道。 他在途中拨通了剪刀的电话，转述了公寓里看到的情况。 【……该死，这蠢货肯定在发疯，呼~让我想想看他会干什么，等等，去市中心！】 剪刀在电话里疾呼。 约翰听着那边传来叮铃哐啷的动静——应该是在匆忙地关闭店门。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商铺[西庇阿斯]。（未达成）】 西庇阿斯是柏拉图旗下的服装奢侈品牌，也就是盗用了兄弟俩设计方案的店铺名字。 约翰轰起油门穿过跨区大桥。 狂风压低了外套的领口和肩膀，速度拉起来以后衣服变得服帖。 对约翰这种老司机来说…… 风阻和平衡性会影响到超车和压弯的手感，却没想到爱德华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商业街遥遥在望。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泛起苍白，街道上逐渐变得繁荣和拥挤，市民们沉默寡言，头顶有浮空车的引擎在轰鸣…… 约翰压着RCH在车流中疾驰。 周围突然传来警笛声，似乎有某种躁动扰乱了城市里的冷漠和麻木。 红蓝闪光在苍白烈日下浮动。 约翰看见两台带重型护甲的巡逻警车车从高架桥上借道穿行，还有黑色无人机紧随其后。 他跨过诚芯广场范围时收到了禁行通知。 真他妈出事了。 约翰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警车和无人机，祈祷着别跟爱德华有关。 前方路段发生拥堵。 约翰骑着摩托冲上辅道，在消防栓和广告牌之间轰起油门，引擎声如同失控野兽，逼着周围的路人让开一条道路。 他回到马路上继续加速。 周围的警车数量在增加。 调度中心纠集了一批巡逻车，全都在赶往西庇阿斯所在的方向。 拥堵变得更明显。 诚芯广场发生了爆炸，浓烟在高楼间弥漫，新闻电台的无人机掠过车流，引起一阵喇叭声，还有路怒司机的咆哮问候。 摩托车速度都被迫下降。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约翰给巴里打电话确认市区里的情况。 【……你问发生什么事了？该死的，有个疯子当街枪杀保安，冲到店铺里放火，怀疑有爆炸物，警察已经包围现场，现在店铺里还有几名人质……】 “法克！” 约翰心底已经凉半截了。 他正打算挂断电话，巴里立刻叫住他。 【别他妈凑过去沾边，警员受伤，现在已经请求特别行动队支援，最多五分钟，甭管里面那家伙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死定了！】 “我会在SAT抵达前制服他。” 约翰敷衍式地回答道。 巴里还在试图劝说。 【别天真，伙计，这没有意义……】 电话被挂断。 约翰漂移急刹停在街角。 他用蛮力拨开围观者，看见了电子警戒带。 马路上有车辆侧翻。 路灯被撞断。 警员们全副武装站在遍地的焦黑和玻璃碎片中，狙击手待命并未射击。 【商铺-西庇阿斯[柏拉图]】 橱窗已经被浓烟熏黑，广告牌在滋滋冒电，里面时不时传来尖叫和爆炸声。 “Stay back！” “保持距离，这里已经……” “真该死，站住！” …… 约翰穿过电子警戒带。 移动立柱发出爆鸣。 周围的警员们试图阻拦，甚至准备掏枪拦截，狙击手更是对着地面警告射击。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穿过了封锁区。 店铺里光线昏暗。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导购员蜷缩在吧台后，有顾客看见约翰闯进来，还想要站起来呼救，立刻被旁边的同伴按回掩体。 店铺里的情况非常糟糕： 展架都被撞翻了，到处都在冒火，模特身上裹挟着浓浓黑烟…… 走廊被血泊填满。 值班保镖是个穿西装的高壮猛男，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蓝红色警灯穿过烟雾照射在尸体上。 爱德华站在店铺深处。 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独狼风衣，眼球被改造成红色战术墨镜，脑袋歪向左边，口水和鼻涕流下来，时不时还会抽搐。 约翰脚步很轻，慢慢绕到正面。 “……法克，你做了什么？” 爱德华两条手臂都镶嵌了机枪，胸口裸露着弹药发射器，肋骨位置微微冒烟，刚才发生的爆炸都是从这里射出去的。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具行走火炮。 爱德华把脖子摆正，嘴角抽搐，含糊不清的话语混杂着口水喷出来。 商铺里都快变成火海了。 烈焰即将蔓延到隔壁大厦，在各种杂乱的动静中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约翰把翻译器捕捉率调到最高。 几个词汇浮现在了视野中。 【骗子。】 【我的。】 【还给我。】 约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墙壁凹陷部分已经被烧成废墟，金属展架和华丽的服饰都变成了燃料，荧光屏崩出电弧，最下方有铭牌标注着系列名称。 依稀还能辨认出卡菲·克罗的名字。 爱德华眼眶里闪出红线，紧接着就是一梭子弹在满目疮痍的墙壁上乱扫。 约翰蹲下身体躲避。 爱德华的胸口又传出机械音。 微型炸药从他肋骨的缝隙里喷吐而出，速度虽然慢，但落在地面上释放出高温，甚至能在小范围内熔出坑洞，紧接着洞里面像放烟花一样朝周围喷吐高温弹片。 杀伤范围实在太大了。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拉开距离。 时间被延缓无数倍。 爱德华双臂胡乱挥舞着，似乎陷入了幻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喷吐弹药。 他还在跟幻觉中的兄弟说话呢。 【你真是个鲨币，剪刀，材料都能起皮！】 【我觉得这里该用明黄色，要鲜艳的绸缎，她穿上以后会美得冒泡。】 【搞点碳化硅镀层，没货了吗？】 爱德华嘴巴里嘟嘟囔囔，正在跟想象中的人进行交谈，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液在焦黑的残骸中留下一块块颜色更深的区域。 【仓库里真他妈黑，电费已经交过了吧！】 【我去外面找，东西肯定放在货架里，我发誓那玩意肯定没用完……】 爱德华突然笑出声。 他嘴巴里喷出褐红色血液，肋骨部分的皮革因为高温而燃烧。 “爱德华！” “停下，你個蠢货！” 约翰呼喊着从掩体后跑出来。 爱德华已经张开双臂，在弹药纷飞中自燃，然后朝着店铺大门狂奔而去。 嘟，嘟嘟—— 令人窒息的警报声回荡在商铺外围。 特别行动队的浮空车抵达现场，矢量引擎喷出的飓风甚至将浓烟和火焰压弯。 猩红色投影覆盖街道。 爱德华浑然未觉地冲出大门，然后在一瞬间被机载炮管打成肉泥。 他好像融化在一场雨水里。 约翰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过程，就感觉有团火焰被无情熄灭，余烬在弹药堆砌的坑洞里变成一滩粘稠物。 “呼，呼……”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身穿重甲的SAT缓步走进商铺。 【检测到扫描，生物信息核对中……】 那些全副武装的特别行动队成员包围约翰，似乎还有人在实时汇报沟通，确认他没有攻击迹象后放下了武器。 约翰脑子里有些混乱。 特别行动队开始给店员和顾客做笔录。 受害者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的遭遇，普通人的一天遇到了赛博精神病，在自认倒霉中释放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约翰皱眉坐在沙发上，顺着通道看过去： 保安被套上裹尸袋，原本只是个打卡拿钱的普通日子，谁能想到会有疯子跑到诚芯广场，还专挑自己站岗的店铺放火呢？ 爱德华被警戒带包围。 他没有留下全尸，肢体残骸都在弹坑里，警员路过时都会有意避开脚下发热的泥浆。 “先生，看着我，例行询问。” 特别行动队成员出声提醒约翰。 他们的制服上带有SAT标志，半张脸被多功能信息战术头盔覆盖。 约翰没吭声。 扫描结果显示这些家伙全身都是超规格义体，妥妥的赛博精神病配置。 “我有权对您进行问询，请配合……” 他们做事情雷厉风行，讲话逻辑清晰，跟浑水摸鱼的条子完全不一样。 约翰发呆的时间有些久了。 队伍里职级最高的长官走过来，示意做完笔录的店员和顾客离开。 她是小队中唯一的女性。 “请问您是否认识本次行动的目标？” “嗯。” 约翰抬起头，对上六只战术目镜，视线不知道该对准哪里才合适。 她压低了声音，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如果您对执法有疑虑，可以考虑用暴力手段进行反击……” “Sorry What?” 约翰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个特别行动队的女军官往前半步，昂起头用非常古怪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你带了武器，如果不服，可以对着我们任何人开枪。” 她声音非常轻，收起了录音设备，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蛊惑和兴奋。 “扣动扳机，很简单。” “法克。” 约翰诧异地后退半步。 女军官突然又换了个语气，例行公事地重复着最开始的那句话。 “我有权对您进行问询，请配合……” 这群家伙果然有问题。 幸好店铺外面传来一声呼喊。 “嘿，Sir！” 佩戴墨镜的警察走进来，对旁边的SAT长官说约翰是自己人，需要立刻回总部汇报。 他竟然被稀里糊涂地带走了。 约翰走出店铺，警员随手一推，就把他放归到警戒线边缘。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信息]】 【我派人去捞你，出来立刻滚蛋，SAT都是一群危险的合法疯子，他们要是没杀过瘾，你可就要倒大霉咯。】 街面已经疏通。 警戒带范围外留了两个车道通行。 约翰看见有记者在现场直播。 赛博精神病杀人每天都在发生，但这次事故发生在诚芯广场，更容易引起关注，记者对着镜头开始讨论公共安全问题。 约翰正准备离开。 剪刀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 ------------ 137：瘪气的皮囊 剪刀冲过去抢走了女记者的话筒，对着镜头怒斥着柏拉图盗用设计稿，把底层人活活逼成疯子…… 他喊得撕心裂肺，三言两语间就勾勒出了爱德华的故事。 执勤警员摇着头走过来，几个人夺走话筒并好心提醒他。 “有个罪名叫诽谤公司你懂吗？” “我他妈有证据，西庇阿斯卖得最好的卡菲系列全都是我们设计的，原稿只是一部分，我这里还有剩下的全部！” 剪刀都快要发疯了。 兄弟的死让他丢掉了最后一点体面，对着镜头张牙舞爪，全然没有考虑过可能招致的报复。 约翰准备动手解救。 没想到女记者的动作比他还快。 她在听见证据的瞬间就双眼放光，劝说剪刀冷静，并且出示《赛博夜语》栏目的工作证。 “你确定有证据吗？该死，别抢啦，我他妈能让你上电视，跟柏拉图公司高管对峙，让你成为明天的头版头条！” 约翰观察片刻什么都没说。 他默默离开现场，骑车穿过城市，在繁华喧闹的街头等红绿灯。 这座城市大部分人的运行轨迹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每天死在SAT手里的赛博疯子，几乎都有一段跟爱德华类似的故事，但疲于奔命的市民没时间去倾听。 如果今天出现在店铺里的不是约翰，而是另一个身手了得的雇佣兵…… 他或许会当场秒杀爱德华，不知道眼前这个赛博疯子临终前的呓语有怎样的含义，也不会知道爱德华的执念和幻觉是多么可悲。 也就不会像约翰现在这么烦躁。 摩托车在他手底下发出咆哮，仪表盘上飙升的数字没有让他冷静或者害怕，载具燃料好像在他胸膛里燃烧。 约翰却不知道这股愤怒是冲着谁。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個释放点。 合金RCH在马路上拉出一条黑色的飘移路径，伴随着刺耳的烧胎声，普通市民和路过的帮派分子都忌惮地看着他。 约翰拨通了巴里的电话。 “帮我查个柏拉图高管，卡菲·克罗，服装设计部门，跟什么时尚品牌有关联。” 电话对面的巴里陷入沉默。 【仁至义尽啦，约翰，不管那倒霉蛋跟你有什么渊缘，现在人已经死了，你把事情搞得再大对他也没意义。】 “我相信你会理解。” 【操蛋，什么鬼？】 “我现在就想找个罪有应得的家伙，往他脑袋上开一枪。” 约翰停靠在路边，眼神冷漠，边打电话边盯着帮派混混，他甚至期待着有谁能过来找茬或者抢夺摩托车，结果人家拿起音响默默远离了。 “我升级义体，就是为了保持心情愉悦的，那个畜生影响到这一点了。” 【我拒绝。】 巴里语速缓慢且平稳。 【凭自己情绪去做事，让别人承担风险，你知道暗杀公司高管意味着什么吗？我是以朋友身份接起电话的，但伱要聊ECPD中校的事情，话题就得到此为止了。】 约翰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接触过州警和欧洛丝，也知道权势角逐中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带来一系列影响。 “那就当成生意来谈。” 约翰公事公办地说。 “你肯定有想处理的目标，哪怕知道他该死也无可奈何的那种，把名字和详情告诉我，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巴里发出轻笑声，又转为沉默。 约翰笃定这家伙会同意，就凭那摇摆不定的道德底线，平时想清理又不方便的名单，估计都要列出一大串了。 巴里能带着黑警做事情，但里面肯定有利润分成和被迫妥协的地方。 有些时候还是不如独狼方便。 【好吧，我心动了，晚点联系你。】 电话挂断。 约翰回到丹妮街公寓，把掉在身上和发缝间的灰烬清洗干净。 夜幕准时降临。 霓虹灯穿透落地窗，在深蓝色底蕴中勾勒出五彩斑斓的浮华，时不时传来警笛和广告声，又在飞行设备的轰鸣中悄然远去。 伊甸城正在苏醒。 公寓房间里没有开灯，飘荡着咖啡味，夜间电台正在用烂俗笑话暖场。 洗衣机嗡嗡转动着。 工作间里摆满了燃烧弹夹。 约翰站在淡蓝色光晕中，身穿背心，默默地拆解保养自己的枪械。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消息]】 【去看赛博夜语的直播，卡菲·克罗正在节目上接受拷问，他乘坐的载具和车牌号在附件里，我还恰好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演播室……】 约翰挥手调用显示器。 赛博夜语是伊甸城最受欢迎的对话节目。 主办方有意在扩大事件影响力，人流量爆炸的街头巷尾和商场屏幕都在引流。 公司高管盗用稿件逼疯天才设计师。 阶级矛盾和发生在诚芯广场的暴力事件抓住了公众好奇心，媒体刻意提及，让柏拉图旗下已经凉掉的卡菲系列重回公众视野。 主持人在刻意渲染敌对情绪。 实时投票数据显示： 大量市民都支持爱德华的报复行为，他被逼成赛博精神病，就好像是城市里无数人的缩影。 公愤、对峙、清算！ 赛博夜语今夜的热度空前爆炸。 卡菲·克罗被逼得坐立难安，整理西装和摆手打断直播也没人搭理，他的精英面具出现裂痕，笑得越来越勉强…… 电视直播热度达到顶峰。 爱德华和剪刀的故事已经梳理清楚，真相和细节略微删改，足够让市民们失去理智，屏幕里也开始展示一件件服装设计。 设计部助理偶尔还嘴。 卡菲·克罗突然就变得沉默了。 他就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地接受着谩骂，不管情况多么严重都不能撤离，好像被人用枪抵着后腰强行按在演播室里。 证据开始播放。 剪刀首度公开新草稿，哪怕是不懂时尚的外行人也知道这东西出自同一个设计师。 画面刚播放两张就被掐断。 柏拉图高层空降现场，说后续会对草稿进行验证并考核剪刀的创作能力。 如果情况属实…… 柏拉图将支付巨额赔偿，以爱德华的名义创立助学基金会，并邀请剪刀加入西庇阿斯品牌。 赛博夜语进入尾声。 【任务目标更新】 【保护剪刀。（未达成）】 约翰将枪械组装完毕，装好弹夹，拎起机能工装外套离开了房间。 毕格楠街道在夜幕里升腾。 剪刀乘坐着出租车驶向廉租公寓。 窗外精致的滤镜被霓虹灯击碎，灵魂在机车轰鸣和酒水情欲中堕落。 出租车扎进工业区。 巨型建筑物在风里轰鸣，比夜色更深的阴影笼罩着昏黄色路灯，广告牌还在，全息投影和俊男美女全都消失了。 三辆车从路口出现尾随在剪刀身后。 一台黑色柏拉图轿跑。 两台六轮加长商务车。 他们远远缀在后面，等彻底离开闹市以后突然缩短了距离。 出租车玩命地逃跑。 “给我追，乘客必须抓活的！” 卡菲·克罗对助理命令道。 他手里端着威士忌杯，满脸写着不甘。 他当年窃取创意赢得了公司内部竞争，被刷掉的同事都眼巴巴地盼着他死。 草稿用完了。 自己续作的样稿被否定。 公司搁置了卡菲系列，同时也让他在设计部门的地位岌岌可危。 事情已经发生。 柏拉图现在引导社会舆论，博取眼球，随时准备重启该系列。 设计师写谁的名字都无所谓。 剪刀和卡菲。 谁提供稿件并且活到最后，被操控的舆论就会倒向幸存者，让他坐拥财富和地位。 董事会信奉利益至上。 手段和过程无所谓。 卡菲攥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突然听见工业区里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 强光扫过他的车窗。 约翰从前方的岔路口突然冲出来，又一个漂移横档在车队前方。 他的瞳孔在令人眩晕的远光灯里闪烁。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战斗模式。 他端起步枪侧身射击。 子弹精准地命中驾驶座，没有击穿护甲，但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落点都控制在巴掌范围内，直接让防弹玻璃裂出蛛网。 司机视野受限被迫减速。 砰，biu~ 两侧倒车镜依次被爆，火星子蹦得老远，配件残骸掉在地上被后车碾碎。 哒哒哒—— 约翰扣动扳机速清弹夹，直接倾泻在同一个轮胎的位置，燃烧弹夹压缩爆炸，让防爆胎的校准出现了问题。 前车司机倍感压力，只能减速停车，让后面的两辆车从约翰旁边超过去。 刹车声和脚步同时响起。 那辆被逼停的商务车里钻出来六个人。 “桑麻热碧池！” 司机咬牙切齿地抄起枪，踹开驾驶座车门就要找约翰算账，却发现马路上只有一辆摩托车，刚才开枪的家伙已经消失不见。 砰—— 车旁传来巨响。 司机转过头就看见副驾驶的脑袋被轰碎，而后排的同伴正在对着空气开枪。 惨叫和枪火交织。 他没有看清具体目标，就听着同一辆车的保镖挨个倒在地上，但自己跑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街道阴森恐怖。 远光灯投射出一片矩形光幕。 枪声越来越弱。 “法克，他在哪儿？” “我看不见他。” “斯安威斯坦……” “草！” “啊——” “他在——” 司机端着步枪绕车跑了两圈，却始终慢一步，每次转过来都会看见同伴死亡。 “呼，呼~” 他升腾而起的愤怒被恐惧淹没。 咔嚓。 司机听见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立刻举枪回头，发现袭击者就站在自己身后。 约翰在给步枪换弹夹。 咔嚓声是在检视枪械情况。 他冷冷地瞥了眼司机，算这家伙运气好，杀到最后一个的时候没有子弹了。 约翰收起枪转身离去。 他走在马路上几乎没有声音，灰黑色外套在背光环境里如同退散的阴影，遍地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才刚刚弥漫开…… 司机情绪崩溃了。 他回过神似地对约翰举起枪。 砰—— 尸体变成了六具。 摩托车的轰鸣声继续响起。 “经理，没声音了。” “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助理惊魂未定地汇报着。 “我他妈也不知道！” 卡菲把头发造型抓成鸡窝，摘掉眼镜不断捶打着后排座椅。 他在猜测约翰的身份。 想要搞鬼的同事、划清界限的上级、公司管理层的收尸者…… 摩托车远光灯从窗户旁掠过。 “啊——” 卡菲尖叫着抱头蜷缩。 约翰无视了轿跑，而是从装满保镖的商务车旁近距离掠过。 冲锋枪在夜色里喷吐出蓝焰。 尸体垂挂在窗户上。 他减速退到最后面，又从另一侧开上来，冲锋枪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换弹完毕。 哒哒哒—— 保镖们试着反抗。 交火比想象中要短暂得多。 商务车里装满了尸体。 “他妈的，一起死！” 司机猛打方向盘想要撞翻摩托，却被约翰近距离用遗孀凿穿了天灵盖。 整辆车失控横移。 卡菲所在的轿跑躲闪不及被撞翻。 他浑身是血地爬出来，脖子上有芯片闪烁，意味着应急小组随时会抵达。 “别，求求你，我出双倍！” 卡菲试图求饶。 他眼里透露着真实的悔意——应该早点划伤胳膊触发白金会员套餐的，公司已经收到消息，现在只需要拖延几分钟，撑到救援抵达…… 砰！ 约翰眼皮都没眨。 他转身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就好像刚才只是下车丢了点垃圾。 【任务目标更新】 【跟剪刀交谈。（未达成）】 出租车是往廉租公寓方向去的。 店铺在反方向。 剪刀在哪儿已经很好猜了。 约翰驱车来到爱德华生前的公寓，金属移门已经被提前打开。 暖光漏到了走廊上。 剪刀背靠墙壁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该说恭喜吗？” 约翰突然开口。 “我觉得你比爱德华聪明，各种意义上都是，你做事情更圆滑，懂得生存，抓住机会……这富贵和地位都是你们应得的。” “你其实觉得我很卑鄙，对吧？” 剪刀疲惫地苦笑几声。 “我是逃避的那一个，最后却赢得全部。” “别对自己那么严格。” 约翰挨着他靠坐。 灯光突然熄灭，似乎是租金到期了。 黑暗笼罩的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伊甸城清冷的夜色顺着门口照进来，让某种比孤独更凝重的情绪肆意蔓延。 剪刀深呼吸，捋过大背头。 “你还记得送到我店里的信封吗？” 爱德华其实已经身无分文了。 他委托约翰送的不是钱，而是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所有设计稿。 “利用媒体舆论是爱德华的计划，他已经猜到柏拉图会放弃卡菲，必须得赌一把，设计稿是唯一翻盘的筹码。” 剪刀把手搭靠在膝盖上。 “爱德华比你想象中聪明，他才是我们俩当中更有天赋和才华的那一个，他也知道，自己的赛博精神病到极限了……”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 剪刀取出最后一支烟，却发现火柴用完了。 约翰递过打火机。 这一次他带了。 火焰照亮了剪刀的脸。 原本还算精致的面庞苍白得可怕，就好像一副逐渐漏气的皮囊。 他对约翰表示感谢并说道。 “你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理由呢？” “你是雇佣兵，这件外套肯定会磨损，就像人需要义体医生一样，它也需要修复和升级，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操刀的人。” “你马上要去博拉图工作了。” “只要我没死，这个承诺就有效，我保证你找不到比我更厉害的设计师。 “行吧，那你晚点死。” 约翰说着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剪刀疲惫地抬起头跟他告别。 约翰走到门口挡住了光源，只剩下一个红点在漆黑的房间里明灭不定。 他刚才点烟时看得很清楚。 剪刀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 跟爱德华一样。 【任务：瘪气的皮囊（完成）】 【奖励：定制装备[机能工装外套]、酬金】 ------------ 138：斯文暴君 黎明前的时间最敏感。 夜班员工刚换上外套走出销金窝，喝得烂醉的顾客也会从霓虹不及的角落钻出来准备归巢，于是街道再次变得喧闹。 人们趁着天黑释放着剩余的感性，害怕阳光在下一秒升起来。 电台称这种感觉叫“黎明焦虑症”。 约翰走上博拉戈俱乐部的扶梯，跟商场里歪七扭八的客人擦肩而过，穿过微醺比基尼酒吧的玻璃门。 恰好撞见有人在闹事。 那是个身穿马甲，头发油亮的流氓。 “……我他妈也不想惹麻烦，就把这种肉给我来一盘，难道是聋子吗？为什么我他妈没在酒吧菜单里看见这玩意。” 他指向吧台旁的座位。 吉诺坐在那里。 对面是端酒的安洁莉卡。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烤肋排，还搭配了水果和酱料，散发吞掉舌头的香气。 “隐藏菜单，会员才有资格，这东西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安洁莉卡翘起腿。 她的酒杯里五颜六色，跟身上这件亮面外套很搭，大腿往下是一片雪白，脚搭靠在凳子边缘，勾着一只高跟鞋。 吉诺穿着运动背心放下刀叉。 “X你的嘴，蠢货，别影响我吃饭的心情……” 她在拳击馆长大，脾气要暴躁些。 酒吧台球桌旁边的几个人听见这话立刻撂下杆子，攥着没喝完的瓶子，凶神恶煞地包围过来。 混混皱起眉头走在前面。 “哇偶，嘴巴挺臭，我请你尝尝别的肉！” 他提起裤子拽掉拉链。 凌晨酒吧里没有多少顾客，剩下那些神志不清的家伙也都在昏迷边缘。 霓虹灯带已经停止闪烁，只剩下两排光源在支撑所有桌椅的能见度。 安洁莉卡突然举起酒杯做出邀请状。 混混还没搞懂情况，突然感觉肩膀生疼，紧接着就知道了什么叫“会员”顾客。 约翰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卸掉了他的肩关节。 骨头脱臼和惨叫声惊醒了半睡半醒的酒鬼，无数视线汇聚过来，就看见一个杂毛混混翻过倒塌的桌子砸在地板上。 脸颊着地的那种。 酒吧各处响起了起哄声。 另一个人掏出枪，还没来得及扣扳机，铁家伙就被约翰抬起脚，精准地踢到了吧台后面。 约翰垫着脚起跳，在空中交替重心，甩起另一条腿把持枪者也踹翻在地。 “嘘~别哭，也别喊。” 约翰竖起手指安抚最后一個倒霉蛋。 “我懒得揍你，帮个忙，把账结了，然后把这俩二货给带出去，好吗？” “……呼，谢特！” 这家伙也知道约翰惹不起，麻利地转账，扶起两个喘不匀气的同伴仓皇逃离。 吉诺邀请他坐下来。 约翰屁股刚挨着沙发，突然收到一笔安洁莉卡的转账。 他无奈地冲她摇头。 “举手之劳而已。” “垃圾清理费。” 安洁莉卡抿着酒，收起雪白纤细的小腿，把倾倒的凳子踹开。 “你做惯了大买卖，但处理街头小麻烦，其实才是来钱最快的，而大部分情况下……不需要你玩命。” 约翰倍感无语。 吉诺嚼着肋排差点笑喷。 她举起叉子戳穿道。 “约翰是觉得，你已经在床上把钱结清了，他帮你收拾混混是理所当然的。” “真该死。” 约翰莫名有些窘迫。 安洁莉卡却淡定地耸了耸肩，继续享受酒水。 吉诺笑得更加放肆，拍着约翰肩膀。 “这他妈太搞笑了，兄弟，伱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提供服务的那一个？” “有点伤人。” 约翰笑着回答。 他没办法融入姑娘们的话题，但也不至于被调戏得脸红害臊。 安洁莉卡也很淡定。 她和约翰都是在心情不好时互相寻求慰藉，没有额外索取什么。 毕竟在伊甸城里逼问一段固定真爱，反而更像是耍流氓。 目前这种关系谁也没意见。 “新外套看起来很帅。” 安洁莉卡眯起眼睛调侃道。 她是在场几人中名下资产最多的，黑白两道的东西都有涉猎。 “量身定制的手工款吧，这几年都没怎么在街面上看过这种好玩意了，给我个联系方式。” “那你恐怕得找通灵师了。” 约翰义眼闪烁，用刚拿到手的钱点了几杯酒，跟两位姑娘聊起爱德华的故事。 特调鸡尾酒插着柠檬片就端上来了。 酒水颜色鲜艳，搭配货真价实的蔬菜，光看着就有购买欲，比城区巷子里某些用工业酒精还不洗杯子的店铺好多了。 安洁莉卡确实有财力和渠道。 店里用的原材料都不赖，作为博拉戈俱乐部商场区最受欢迎的酒吧，哪怕现在是骨碴当权，也没有动摇它的地位。 约翰就着食物讲完了故事。 “多亏有你们在，我还能找人聊这些破事。” 两位姑娘听得很认真。 但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随着帮派战争激化，新闻频道甚至每天都会把昨夜死亡人数单拎出作为节目开头。 赛博疯子到处都有，没什么好感慨的。 酒吧又走进了新客人。 约翰侧身回头，刚好对上吉莱阿德的视线。 “Dogg，兄弟。” 他用街头手势跟约翰打招呼。 “我听说酒吧里有鲨币闹事就过来看看，早知道你在就不带人了。” 约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黑金帮成员持枪聚集在酒吧门口，从面相上看大部分是街头新人，夹杂着少数狠角色。 帮派内部似乎也进行了重组。 吉莱阿德转身冲着他们摆手。 人群各自散去。 安洁莉卡却摇摇头。“我还以为黑金帮已经不再管理街面闹事的混混了呢。” 她讲话显然带着情绪。 维托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了。 骨碴和他那些好战的追随者接管了街面上的相关业务。 各种高税收政策出台，有些条款霸道又极端，好像刻意要把维托留下的“氛围”清洗干净。 黎明即将结束。 城市天空变得灰白。 昏暗的光芒透过商场穹顶照射进来，稀释了灯带和广告牌的亮度，好像要扯掉熬夜者的庇护伞。 酒吧因为吉莱阿德的加入变得热闹。 约翰也才知道丹妮街跟以前不一样了。 亡命之徒们涌入黑金帮管辖区域，街头巷尾全都是刚加入的危险分子。 他们做事情没有底线，甚至会对辖区范围内的商贩动手。 帮派小头目个个肌肉浮夸，纹身崭新，脖子和手指头上金光闪闪。 健身音响里放着破音摇滚。 每一片空白墙壁都成为了新人的涂鸦画板。 但这些蠢货完全不遵守规矩，图案也没有个性，有些刺头甚至为了腾出创作空间，把一些具有象征意义和重要纪念的作品给毁掉了。 骨碴把繁荣和暴力带到了西区。 博拉戈俱乐部的商场区客流量翻了数倍。 安洁莉卡感触特别深。 营收压力和征税指标都在上涨，而且像今天这样，来微醺比基尼酒吧惹事的蠢蛋越来越多。 从红灯区到地下交易市场…… 整个街道都乌烟瘴气的。 吉诺和马卡欧经营的绷带拳击馆里也都是彪形大汉，如果约翰去挨个扫描，还能发现不少赏金颇高的通缉犯。 拳赛及附属收益是黑金帮的重要经济来源。 骨碴直接裁掉了帮派豢养的拳手，把挖掘苗子和从头训练的过程省略掉，转而用合同签约的方式招募成熟拳手。 不管你从哪里来，性格有多糟糕…… 只要能让擂台充满悬念、观众失去理智，就可以签约上场，用命换取巨额财富。 “刚结束的资格赛和月度赛的拳手死亡人数，是过去五年的总和还多，骨碴真不把人命当回事，只要能取悦有钱阔佬就行……” 吉诺突然很好奇。 “难道黑金帮内部就没有意见吗？” “追随维托先生的人，肯定会不服气，但内部情况跟你们想得不太一样。” 吉莱阿德面露苦涩。 黑金帮在骨碴掌权期间飞速扩张，在帮派战争即将全面爆发的时间段内实力暴涨，而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却不敢对骨碴翻脸。 “当然有人试图反抗他。” 吉莱阿德深呼吸。 他亲眼看见过： 骨碴把一个冒犯权威的家伙打得生不如死，丢在垃圾桶边呻吟了两天才断气。 “剩下那些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违禁品交易数量也是翻倍，原本用来维持秩序的人手全都被派出去参与火并，几乎是明着跟枭町帮及周边势力叫板。 “以前我们是固定渠道做生意，偶尔有些东西散到城里更远的地方，也都是偷摸一两次，但骨碴接手以后几乎是明着做大买卖。” 吉莱阿德眉头紧锁。 他语气里透着一股忌惮和未知的情绪。 “现在整个西区到樱花十字街范围内，违禁品销售和非法交易的事情都有我们的身影，相当于把枪管子塞到东洋人嘴里抢吃的。” 啪嗒。 吉莱阿德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金手枪。 “哇偶~” “华而不实。” “身份象征啊。” 在场众人都很捧场。 吉莱阿德却是苦笑着摇头。 骨碴把黑金帮变成了吸金机器。 货物吞吐加上商铺租金，还有各种合法、非法的商业活动，赚的都是天文数字。 巨额资源都被用来武装帮派成员，让街头火力翻倍，全力应对这次战争。 他手里攥着酒杯，从帮派内部视角讲述西区的变化和骨碴的管理。 安洁莉卡先和吉诺交换眼神，再抬头示意约翰想听听他对骨碴的看法。 “我跟他尿不到一块，但说实话……我脑子里的帮派首领就该是这种冷血杂碎，维托先生反倒像个异类，刚接触的时候……我还挺意外。” “好吧，那你呢？” 她们又询问吉莱阿德。 后者没有立刻回答。 吉诺也不催促，转而拿起桌面上的黄金手枪，好像在赞叹它的设计细节。 “我看得出来你升官了，吉莱阿德，所以你现在到底是跟骨茬混的，还是忠于维托先生？” 咔嚓，砰。 金疙瘩退回保险被搁在桌面上。 吉莱阿德跟约翰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身材偏瘦的公寓管理小头目，现在肌肉虬结，展开双臂搭靠在酒吧沙发椅上能把衬衫挤得滚圆。 他穿戴大量金饰，有喽啰跟随，显然是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搞什么鬼？你们这眼神怪伤人的，我发誓没有背叛任何人，我想追随维托先生，可是他人间蒸发了，最开始还能看见他在帮派活动，突然联系方式全断，只能从流言中确认他还活着……” 包括吉莱阿德在内的人都很迷茫。 他们追随的目标消失了。 帮派动荡甚至比公司裁员还要可怕。 顶头老大和规矩传统一夜剧变。 大批攥着枪、比你能打的新人闯进你心目中的“家庭”，把你珍视的街头搞得乱七八糟。 “我心里压着火，真的，想找人干架……” 吉莱阿德和维托旧部都在等待一场清算。 他们想象中应该会有一次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在丹妮街内部爆发血战，跟骨碴势力拼杀到底。 维托消失的影响比想象中大。 没人有足够的威望号召全部残党。 所有人都在等着——谁来告诉他们敌人是谁、在哪儿，应该做什么！ 但他妈什么都没有。 骨茬用摧枯拉朽的气势毁掉了“黑金帮大家庭”，又用最快的节奏拉起印钞机器，让混乱的西区变成一个不好惹的大集体，然后跟城里其他帮派叫板！ “黑金帮落入了他的掌心，我知道……我想象中的反叛爆发永远不会发生了，于是我开始等待死亡，说不定哪天会有车急刹停在我身旁，车窗里伸出枪，把我打死在血泊里。” 吉莱阿德并起两根手指对准太阳穴。 他沉默片刻。 “但我等来的是一大笔钱，高级肌肉束，满配步枪，象征身份的载具和黄金首饰。” “收买人心？” “我开始也认为是这样，但骨茬根本不在乎……” 黑金帮看似无序扩张，实则只是砍掉了一些业务，按照公司士兵的模式划分成一个个岗位，内部晋升渠道和具体工作内容更加清晰。 西区是个庞然大物。 骨茬没打算用自己的亲信铺满整个餐桌。 他把条件丢在吉莱阿德面前，做出选择——拿走权利和财富，肩负起责任，还是选择丢下东西滚蛋，去街头当个无名小卒或者退出帮派。 反抗者会死。 接纳者会得到新的身份和工作。 骨茬不要他们的效忠，也不要维托的秘密，更不需要在帮派战争期间拉拢人心。 “完成你该做的，其他无所谓。” 吉莱阿德神色复杂地摇头。 “包括我在内，骨茬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 139：裂隙党 房间里陷入沉默。 酒吧里的顾客们陆续离开，微醺比基尼迎来了全天最冷清的时段。 约翰喝了酒闭目养神，和其他几位一样，都想在这里享受片刻宁静，逃避外面升起的阳光以及空气里弥漫的焦虑。 吉莱阿德决定聊点什么。 “你记得梅娅吗？” “额，谁？” 约翰确实没想起来。 “格里·皮尔斯的老婆，就是以前在商业街经营小吃摊的老板，你让我查梅娅出轨那事儿，还有印象没？” 约翰露出恍然的表情。 吉莱阿德没了解具体情况，也就不知道梅娅是特情局探员，现在纯粹是当做酒后话题在闲聊。 最近这段时间，有很多持枪流氓在马路上抢劫西区居民，无故打砸商铺，甚至跟食尸鬼勾搭随机敲闷棍。 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帮派搞得家破人亡，然后抱团起来，重度改造后释放暴力，顺带着报复社会。 吉莱阿德骂骂咧咧。 “跟赛博精神病一样！” 吉诺和安洁莉卡都听说过。 约翰反而是最懵逼的那个。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乱跑，要么就是宅在改善型公寓里，底层商铺和廉租区市民的遭遇有点遥远。 “黑金帮就这样看着？” 安洁莉卡皱起眉头。 吉莱阿德摸电子烟的动作停顿了。 “我们逮着杀了好几波，但情况有点复杂……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些被逼到绝路的穷苦市民，被怂恿和洗脑了，连ECPD都觉得扎手。” 安洁莉卡是想讽刺骨碴。 但吉莱阿德下意识就把自己框进去了——或许从内心深处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改换派系的事实，只是从嘴巴和颜面上还觉得别扭。 他伴着稀疏的白烟讲述起调查结果。 这群家伙自称“裂隙党”。 首领绰号是杜·雷蒙。 绰号“老杜”。 真实身份是个放逐者。 “我还以为他们被流浪者杀光了。” 吉诺略微表示震惊。 白银港口战役闹得全城风雨，帮派战争爆发之前都在讨论大马士革营地——说首领南多率队攻破放逐者联盟的老巢，成为了边境之墙以内的掌权者，控制着伊甸城向外所有的走私路径。 “放逐者，食尸鬼和蟑螂，核战争已经证明了，这几样东西永远不会死绝。” 白银港口事件后放逐者残党解散。 恰好帮派战争引发恐慌。 杜·雷蒙召集城里的受害者，宣称要在帮派地盘的缝隙中点起火焰，让暴力分子和冰冷麻木的市民流点血。 “这不纯鲨币吗？” 约翰心直口快。 老杜这些话术就是小帮派的那一套，渲染恐慌氛围，趁机组建势力，在夹缝中拉着无辜市民自爆。 “准确来说是恐怖分子。” 安洁莉卡表示很疑惑。 “难道ECPD的条子们已经宽容到这种地步了？警局高层和议会竟然允许这种蠢货在城里生事。” “鬼知道。” 吉莱阿德摇头不想管，伸手去拿酒，却被吉诺抢走了杯子。 她质问道。 “黑金帮在做什么？” “法克……” “我认真在问，伙计，已经有好几个姑娘跟我说起这事，街面上有店铺被抢劫和焚烧，还搞出了几条人命。” 吉诺显露出怒意。 这些情况在维托先生掌权期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帮派成员会在街面上巡逻，遇到突发情况立刻控场，而且事后都会有帮扶和补偿…… 西区市民都打心眼里尊重维托。 “现在你们是屁用没有，那保护费交给鬼了吗？别跟我扯合法税收，谁都知道市政最后都要分润给黑金帮，你们就是纵容别人在地盘上搞事！” 吉莱阿德被逼得头皮发麻。 “你以为刚才那些情报是我从报纸上抄来的吗？全都是从死人嘴巴里撬的。闹事者被骨碴安排的打手给宰了，但是……” 他挠挠头，显得有些焦虑。 老杜和“裂隙党”被打击后逃出了西区，在帮派地盘的分界线上朝着全城蔓延，想要杀他就得跨区执法。 但现在是帮派战争期间。 骨碴又是那种强势蛮横的做派。 他们的人出了西区就会遭到报复和偷袭，不仅平白增加伤亡，还可能遭到枭町帮的针对。 骨碴觉得把蟑螂赶出去就好了。 他对遭遇劫难的商铺非常冷酷，跟维托先生是两个极端。 补偿和帮助是没有的。 如果商铺老板无力东山再起，甚至会被强行驱赶出去，把店面收回来重新招租，或者直接丢给下属中介公司，让连锁品牌入驻…… “真落井下石有一套。” 吉诺朝旁边啐了口空痰。 她是维托掌权时期的旧民，而且马卡欧跟教父关系匪浅，得益于哥哥和帮派的保护，没有见过太多惨绝人寰的案例。 安洁莉卡倒是见多识广。 骨碴这种模式在樱花十字街很常见，甚至城里绝大部分商业街的铺面，都是按照弱肉强食的规则在更替。 约翰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莫名想起了网监办公室的州警。 在那群真正的阴谋家眼中，甚至连“列车脱轨”这种大型公共安全事件都可以是达成利益的手段。 吉诺还是略显天真了。 她眼中“风头鼎盛”的大马士革营地，其实在南多托管后陷入了混乱，新闻里对他们的描述浮夸成分居多。 现在营地里的收益，不过是欧洛丝分割出去的小蛋糕。 这样对比起来…… 西区小范围内崛起的裂隙党，跟抢劫街边便利店的劫匪也没啥区别。 “也就那样吧。” 约翰端起威士忌浅尝。 酒水晃荡出冰块碰撞声，冷凝水湿润指间，复杂的层次在口腔里回荡，实体坠向喉咙深处，酒气则从鼻孔里喷吐而出。 他突然顿住。 “等会，我们是怎么聊到这個话题的？” “梅娅……哦草，我给忘了。” 吉莱阿德耸肩补充。 “她老公盘了间店铺，做合成肉烧烤和墨西哥卷饼外卖，被裂隙党放火抢劫，哦，可怜的格里，中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女儿唇角撕裂加脑震荡，商业贷款还有一周到期……” 原来是受害者。 根据吉莱阿德的描述： 骨碴会在贷款逾期后将店面回收。 吉诺表现出关心， “老天爷啊，梅娅呢？” “事情发生时没在家，听说是跑银行填单子才侥幸逃脱，所以才是最惨的，等她回来的时候，店铺被烧成废墟，手里那张贷款单成为了最大的债务，医院还等着催费打款……” 吉莱阿德摇头叹息。 约翰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裂隙党能迅速扩大？ 普通市民突然遭遇这种打击很难不发疯，再有人递枪和票子过来，就跟往火药里杵烟头似的，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 “梅娅做了最正确的决定，缴纳住院保障金，然后人间蒸发。” “她跑了？” 问话的是约翰。 其余三人都略感惊讶地看向他。 “两三天前的事情了，包括医院在内，都没有再见过她，显而易见嘛……” 吉莱阿德不知道梅娅的身份。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曾有“出轨”史的女人没有扛住生活的打击。 【任务：何以为家】 【奖励：赏金（浮动）】 约翰眼前突然跳出文字。 他不动声色地低头沉默，在吉诺富有同理心的讨论声中咀嚼肋排。 【任务目标更新】 【找到梅娅。（未达成）】 突然有一阵略带酒气与荷尔蒙的香风吹到约翰的脸上。 他抬起头。 安洁莉卡撑着下巴撅起嘴，把脑袋凑到了餐盘斜上方。 “你要去多管闲事了，对吗？诚实些，约翰，你是不是想尝尝看，结过婚的女人……” 她露出邪笑，口红颜色偏棕。 小部分唇印被拓印在鸡尾酒杯沿上。 约翰表示无语。 “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这明显是烂摊子，吃力不讨好，伱沾上就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梅娅家请不起你这级别的雇佣兵。” 安洁莉卡把手从卫衣里伸出来，做过美甲的手指伸直，随着她的话语在桌面上打圈。 “看看你，约翰，住高级公寓，开顶配豪车，吃穿用度都需要钱，而街头大部分雇佣兵都在等活干，总得跟几个中间人搞好关系，或者像我说的去挣快钱，而你表现得太任性了……” 约翰点头沉默片刻。 他似乎明白安洁莉卡为什么给自己转钱了。 “我可没有委屈自己，恰恰相反，一直都是怎么舒坦怎么来，当我这样做的时候，又总能在犄角旮旯里遇到赚钱的机会，让我逐渐过上了好日子。” 约翰说着扬了扬叉子上的肋排——油脂变成凝胶锁住了调味粉末，散发出冰冷纯粹的肉香。 “啊，真羡慕，你也算蹚出道了。” 吉莱阿德举杯猛灌。 他手上的金戒指硌着玻璃，在酒吧角落里沉闷地泛光。 “……嗯哼。” 约翰咀嚼着准备起身。“我勉强混个温饱，也没啥值得骄傲的财产。” “该死，Bro，你要这么说话，我现在就把停在地库里的摩托车骑走！” 吉莱阿德话里透着酸味。 “呵，我没跟你比。” 约翰的眼神回到安洁莉卡身上。 这姑娘光是载具就价值上千万。 她对上约翰的目光，撑起下巴微笑，慵懒地摆摆手。 “那我期待你下次来讲故事，肉食算我请客，就当听众支付的票钱。” “啊！？” 吉莱阿德抬起头。“跟姑娘唠嗑就能混吃的，那我有一兜子故事。” “你他妈是倒垃圾。” 吉诺盘腿缩在沙发角落，露出看透的眼神，开口总结某种经验： “装逼耍帅确实能哄妹子开心，要保持淡定，枪林弹雨要描述成屁大点事，不经意间蹦出几个大人物的名字，把条子和中间人当做背景板……啊，学到了，找机会跟女朋友们试试。” 吉诺不喜欢带把的。 约翰离开了酒吧。 但刚开始干活就得卡壳，梅娅失踪后如何寻找成为了第一难题。 说实话。 找到特情局探员比杀掉她更难。 约翰缺乏关键线索，只能骑着摩托车前往距离丹妮街最近的医院。 格里·皮尔斯躺在普通病房里。 他喉管里插着呼吸机，脸上都是血痂，仪器上显示着生物信息和体征情况。 女儿脑震荡躺在隔壁床。 约翰轻而易举地走进房间。 哪怕其中一位突然苏醒过来，恐怕也无法告知梅娅的踪迹。 【任务目标更新】 【检查缴费信息。（未达成）】 格里和他女儿还能享受公立医院治疗，梅娅肯定在支付后续的费用。 约翰穿过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轻敲值班台的桌面叫醒了护士。 “我来给429号病房缴纳欠款。” “请稍等，额，您账户里还有余额，是要续存住院保障金吗？” “是吗？” 约翰表现出惊讶。“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帮我查查看是哪个账户在缴费，通过什么方式……” 他才说到一半。 值班护士已经抬起头。 她身穿带有医院标志的深绿色制服，瞳色斑斓的眼睛微微眯起。 “抱歉，先生，我没法帮你。” 约翰注意到她的手从键盘投影上挪到桌下——似乎准备呼叫保安，或者别的什么。 “呵。” 毕竟收费那么贵，基本素养还是要有的。 约翰意识到自己有点冒犯，于是挥动手臂，用体感锁定的方式近距离转账。 他直接使钱的态度让护士有些紧张。 但她义眼闪烁，接受转账后沉默，似乎在酝酿着一种更委婉的方式。 约翰没有耐心，给出建议。 “万一是系统错误了呢？比如把其他客户的钱冲到了429病房的账户上，你必须得核对账单，避免一起潜在的医患纠纷。” “您说得对。” 护士插入数据线，开始授权操作。 约翰始终把手插在兜里，隔着外套能感受到金属枪托的冰冷。 这是第二套方案。 很高兴没有用上。 他在等待期间开始翻阅电子广告栏。 普通病房紧挨走廊，环境说不上多好。 如果购买其他套餐可以转移到更好的楼幢，甚至能享受高级酒店的待遇。 约翰跟邝鑫拜访过一个下体被炸烂的权贵。 私人诊所的环境和这里简直天差地别。 约翰在等待期间胡思乱想着。 他踏上街头以来受过很多次伤，却对这种环境感到陌生，在医疗全面商业化以后，普通市民跟公立医院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巷子里的义体诊所。 夜场夹缝里的手术室。 社区教堂通道里的消毒房。 诸如此类的环境反而更加亲切。 “额，先生，这是个临时账户，注册人是切萨巴·吉梅内斯先生……” 护士给了个坏消息。 ------------ 140：梅娅 “哎，好吧，就知道会这样。” 约翰嘟囔着摆摆手。 缴费账户只要没写梅娅的名字，大概率就是假账户或者虚拟身份。 能退休的特情局探员，活到现在，小心谨慎是必修课。 线索再次中断。 约翰倒没觉得自己找错了。 梅娅有丈夫和孩子，拥抱生活就意味着暴露软肋，只要两个人躺在病床…… 约翰眼前突然跳出文字。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下意识攥紧了枪，眯起眼睛切换扫描，顺着红色数据流寻找——两个身穿黑色公司西装的杀手正穿过走廊。 【势力：筏岐工业】 【扫描：皮下护甲，单分子刃等】 两名公司杀手，都是东洋亚裔。 一个身材高瘦且眼神冷漠。 黑色高领散热紧身衣，应该是黑客，出于谨慎对约翰做了个扫描，没有轻举妄动和进一步接触。 另一個佩戴着电子墨镜。 他鬓角和头发都收拾得服帖规整。 双臂是高密度合金，根据扫描结果，可以确定是筏岐工业新款单分子刃，应该装备了斯安威斯坦。 他们不是普通的公司士兵，至少是隶属于安保部高级社畜。 为什么会来这？ 两人从约翰身后走过。 皮鞋叩响地板，在走廊里回荡，随处可见的滚动字幕微微闪烁。 他们停在了429号病房门前。 黑客义眼闪烁，从外套里取出一把带消音配件的智能手枪。 金属移门噗嗤一声打开。 墨镜男快步走进去，迅速拉开窗帘，检查床底和柜子，而距离房门较近的黑客直接持枪探头望向卫生间。 “成年人处理掉，小孩带走。” “门口等你。” 黑客说着就转过身。 金属移门尚未关闭，走廊通道内站着一名身穿机能工装外套的男人。 他眉毛有些锋锐，表情平静，就这样沉默且无声地挡住了去路。 【任务目标更新】 【保护梅娅的家属。（未达成）】 【留下活口。（可选）】 “ばか野郎！” 黑客惊呼着举起手臂。 约翰在枪响之前蹬步猛踹，把他踢向了房间里的墨镜杀手。 噗嗤。 金属移门在身后合拢。 约翰反手锤爆控制面板。 碎玻璃上跳出报错信息，将房间和外界隔绝。 呼—— 约翰额角发胀。 周遭景物被盖上一层滤镜，所有移动中的物体都被慢放了好几倍。 推车和杂物柜被撞翻，金属烟灰缸坠向地面的速度不断减缓，悬挂在墙壁上的电子屏顺应着拉扯的方向扭动…… 一道残影重叠着移动到门口。 约翰义眼微缩聚焦。 色块凝聚成墨镜杀手的样子。 他的胳膊里弹出刀刃，丝滑地掠过墙壁阳角，切水泥就跟擓蛋糕一样轻松。 弧光已经来到约翰头顶。 滤镜颜色骤然变深。 机能外套向后飘起，边缘擦过流光，以相当精准的距离闪躲过去。 约翰在近乎凝固的空间里后退半步。 衣服和内搭体恤出现微光，那是冷却核心提高功率的迹象。 约翰在时停环境下速度更快。 意味着他的斯安威斯坦性能更高，神经稳定性也更强。 约翰顺势勒住墨镜男的脖颈，将直刀翻转朝向病房内侧。 青蓝色流光画了个圆，插向了刚赶过来的高瘦黑客。 鲜血破体涌出，迅速浸润了黑客的西装，从贯穿腹部的尖头滴落而下。 “…￥%啊，汩，咕%” 黑客捂住肚子向后猛退，剧烈喘息中发出艰涩难明的声音，最后呕着血倒在了窗台正下方。 “くそったれ！” 墨镜男爆起挣脱约翰的钳制，另一只手臂也弹出刀刃，更快速地交替挥舞，蓝色电流在表面跳跃。 墙壁被砍出几条带有焦黑的凹痕。 约翰在门口和卫生间夹缝里闪躲。 他抬脚蹬向墙壁，垫脚跳起，在空中扭跨拉出弧线，踹向对方的脑袋。 【芯片：巴西战舞】 嘣。 他的脚背传来沉闷的巨响。 靴子踢在墨镜边缘，砸出裂纹，业余黑拳赛起码能引起脑震荡的攻击，却只是将对方给逼退。 墨镜男甩了甩脑袋。 他刚稳住身体，还没摆好架势，就看见了黑黢黢的枪口…… 砰！ 约翰扣动了【遗孀】的扳机。 敌人比想象中危险。 如果不愿受伤，就不能再纠结留活口的问题了。 燃烧霰弹在墨镜男脸颊炸开。 他脑袋后仰，镜片和皮肉的残骸崩到了天花板上，缺口处裸露着软金属和义眼线路，火焰在头发和领口附近燃烧。 约翰的弥赛亚义眼突然聚焦。 他下意识启动斯安威斯坦，躲过了一发近距离的劈砍。 墨镜男龇牙冲到了面前。 他那张脸残缺破损，操作系统损坏，电子信号在肢体间传递错误信息，斯安威斯坦也超频运转…… 墨镜男已经濒死失控了。 约翰属于是打出一个赛博精神病，更糟糕的是他此刻背靠着金属移门，只能反向靠近寻找安全距离。 他穿过刀刃封锁贴到近身。 伊格德拉修的拳头轰在对方脸上，拳拳到肉地猛揍好几次，再擒住胳膊，把单分子刀刃反扭到背后。 约翰感觉自己在制服一辆皮卡。 他被强行顶到卫生间，背靠墙壁才勉强稳住重心，骤然发力，将墨镜男的脑袋砸向洗漱台。 有点效果，再来两下。 砰，砰砰！ 金属洗漱台出现沾血的凹痕。 电子镜面闪烁后跳出了警告信息。 噗嗤！ 旋钮也被砸坏。 大股水流从缺口激射而出，直接喷到天花板上，再从四周反弹回来。 血浆和冷却液的混合物蔓延开来。 墨镜男抽搐片刻后彻底死去。 “呼~法克！” 约翰喘着粗气…甩了甩胳膊，借助稍大些的水流把双手清洗干净。 约翰回到病房里。 格里·皮尔斯和他的小女儿躺在病床上，辅助仪器都由专用电路连接。 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已经被远程破坏。 公司黑客捂着肚子倒在窗台边，瞪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咚，咚咚。 【把门打开！】 【别动，你被包围了！】 【……】 金属移门被敲得震天响。 公立医院专门有ECPD值班室。 警察用器械砸碎了门上的钢化玻璃，躲在两边侧头观察情况，亮出手里的枪大声呵斥。 走廊覆盖着红色灯光。 应该是进入了紧急状态。 【任务目标更新】 【逃脱追捕。（未达成）】 约翰没有搭理走廊上的警报，环顾四周，从黑客尸体上取走了那把消音智能手枪。 【武器：筏岐-缄默】 【模组：Ⅲ级消音，高级穿透】 【描述：筏岐工业B45潜行系列武器，在市场反馈极佳时停止供应，转为公司内部制式武器，市面流通量较少。】 约翰把枪揣进了枪带里。 他推开窗户踹开防坠栅格，转身跳出房间，滑落过程中频繁更换着力点减速，接近地面的时候再反跳翻滚着陆。 普通病房楼层较低。 他的强化足弓还搭配了实验型六级减震，落地就跟从桌子跳到地面上一样轻松。 梅娅到底在做什么？ 筏岐工业为什么要派杀手来找她的家人。 约翰在建筑阴影里踱步思考。 警笛声和凌乱的脚步在医院周围回荡，不管公司狗想做什么隐秘行动，此刻都宣告失败了。 格里和他女儿还留在病房里。 如果梅娅把公司逼急眼…… 筏岐工业可能会伪装成医护人员，或者直接施压借助特权，趁乱把病患带走。 约翰顿住脚步。 他贴着墙壁在阴影里观察——阳光下有许多值班保安和警察在徘徊，消防队员和应急小组拖拽着各自的设备冲进楼道。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扫描模式。 周围墨绿色的滤镜中，闪烁着好几片监控探头覆盖出来的红色数据流……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医院消控中心。（未达成）】 约翰悄无声息地穿过建筑夹缝，踩着杂物爬到开放走廊里，立刻就有一阵夹杂了消毒水味道的凉风掠过鼻尖。 公共区域的空调效果也就那样。 约翰像病患家属一样在建筑里穿梭，透过落地的幕墙玻璃能看见： 值班警员和安保队伍在楼下拉起警戒线，而通往普通住院区的电梯和楼道也有人站岗。 地板上的标识在滚动播放警告信息。 约翰堂而皇之地走进安全区域，又通过导航辅助屏上找到了消控中心的位置。 坏消息是两名警察站在大门前。 好消息是由于条子进场，已经解开了密码锁。 两名佩戴鸭舌帽的警官背靠墙壁，抱起胳膊跟同伴抽烟闲谈，手里还端着近乎满溢的咖啡杯。 病房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他们似乎都知道“罪犯”击杀了公司员工，并且在警察抵达前夺窗而逃，大概是按照黑帮案件进行处理了，警惕心降到了最低。 约翰插兜站在水池边观察。 他身后突然传来日语，转身看去： 几个西装革履的枭町帮成员在嚷嚷，由于警察控制了现场，这些家伙的车辆被拦下来盘查，爆发了言语冲突…… 筏岐工业跟枭町帮有关系。 警察肯定把他们当成涉案人员强行控制了。 约翰倒是想找他们打听消息。 但看着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和头顶掠过的飞行器，还是放弃了把事情搞大的想法。 约翰思考片刻，走过转角，背靠墙壁。 他从怀里掏出刚捡到的【缄默】消音手枪，掌心贴片将瞄准镜连接到义眼，伴随着瞳孔聚焦，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biu！ 非常短促的轻鸣声响起。 “啊！” 远处有个枭町帮成员屈膝跪地。 智能子弹在他大腿背后凿出了蓝色灼烧点，估计是打到了骨架上才没有造成洞穿。 现场瞬间被尖叫和惊呼覆盖。 旁观者们四散而逃。 消控室前的警察丢掉了咖啡。 他们掏出枪前往现场支援。 约翰则从柱子背后淡定地绕出，快步走到消控室推门而入。 “嘿，发生什……” 凳子上坐着的壮汉头也没回，监控画面已经被切换到了冲突发生的位置。 大厅入口处已经被警察和帮派成员堵死。 壮汉正全神贯注地看向画面中央。 他没听到回答，意识到不对劲，刚想转身，脖子就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钳制。 壮汉浑身僵硬地挣扎了十几秒才昏迷。 约翰没有杀掉保安。 他抽出数据线插进终端机，黑光呼啸着碾过了防火墙和授权协议。 【医院监控系统。（已骇入）】 约翰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安全分支，但这毕竟是大型公共设施的系统，黑光入侵毫无压力，但身体负担却比想象中严重。 约翰深呼吸，甩甩脑袋。 他立刻离开了消控中心，逆着混乱，沿楼梯堂走到地下停车场。 【义体：亚特兰大虚网】 【功能：远程设备控制。】 约翰将视频画面转接到义眼上，通过不断弹出的小窗回溯搜索。 筏岐工业的杀手出现在电梯监控中。 沿途反向搜索确认了对方的载具。 约翰注意到黑色商务车很宽——按照公司编制来说通常是五到六个人组成小队。 他持枪靠近想抓个活口，却发现车是空的。 弥赛亚义眼启动扫描模式。 约翰注意到车窗周围有弹孔和血污，便顺着新鲜的打斗痕迹走向地库深处。 他穿过灯光昏暗的通道，走进没上锁的金属门，就看见狭窄的甬道里是更隐蔽的房间，门口还有一排清洁车，以及…… 更多的血迹。 约翰从金属条形灯罩下走过，影子在湿漉漉、沾满污渍和拖拽痕迹的甬道里延伸。 他放缓脚步，最后站在原地。 周围安静得可怕，集中精神，似乎只有巨型设备的轰鸣穿透了墙壁。 约翰却坚信黑暗里潜伏着危险。 “梅娅！？” 他试探性地喊道。 “我是约翰，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但我刚才救了格里和你女儿……” 黑暗里传来碰撞声。 梅娅攥着枪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她在亮光范围内靠墙蹲下，手指在额头和眼眶附近揩下汗泥，浑身都是新伤口，血液已经浸透了衣服。 约翰开启夜视走向深处，转角有个杂物间，顶部灯泡已经用枪打碎。 里面躺着三位筏岐工业的公司杀手。 约翰抬脚远离血泊，瞥见地上散落着几个使用过的治疗药剂，除此之外还有匕首、血块、子弹头、拆封撕碎的毛巾…… “呼~谢谢你，约翰。” 梅娅应该是经历过苦战。 她卸去家庭主妇的伪装，再次露出特情局探员的坚毅。 约翰耸耸肩膀。 “我也没想过咱俩会再遇见。” “你为什么在这？” 梅娅持枪的手微微紧绷，似乎很紧张。 ------------ 141：水温逐渐升高 为什么会在这？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 约翰检查完现场伸手示意帮忙。 “黑金帮的哥们说你家被抢了，过来看看，没想到刚进门就撞上两个带家伙的公司狗……” “筏岐……” 梅娅神色疲惫。 她摇头拒绝了约翰伸出的手，就想坐着稍微休息一会儿。 约翰简单复述了病房里的情况。 他注意到梅娅始终攥着枪，知道她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沉默片刻，拍拍外套上的灰尘举手后退。 “放轻松点，梅娅，别那么紧张。”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梅娅苦涩地笑笑，松开攥枪的指头，艰难地让自己坐直。 “街面上拿钱办事……能理解，我现在这情况也打不过你……啊，有烟吗？你没道理出现在医院。” 梅娅坚信约翰是被雇佣的。 他出现时机过于巧合，手段利索，躲避警察搜捕再绕到地库找车。 “不管你幕后的金主是谁，他的眼光都不错。” “上次见面让你觉得我是个街头菜鸟吗？杀个人，绕点路，都能让你觉得是刻意安排好的。” 约翰倍感无语。 “别带着怀疑的眼镜看人，梅娅，我靠本事混饭吃的，能活到今天也不完全是运气。” 他从兜里取出烟，帮梅娅叼在嘴巴里再取火给点上。 “传统的。” “这样就挺好，联情局特工讨厌抽电子烟，专业解释是电子致幻物伤脑子，不利于任务……” “你认为呢？” “呵。” 梅娅苦笑着昂起头。 昏黄色条形灯被生锈金属栅格覆盖，照在她脸上把血痂变得黝黑。 “潜伏特工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抽点传统烟更符合气质……阴沟老鼠的气质，心里装着事情，吐出烟都觉得带点倾述味道……” “跟我聊天不收钱，但现在，咱是不是该先去找个正经医生？” “我怕前脚刚走，格里和小麦芽糖就被杀了，啊，我女儿的名字。” “伱怎么惹着公司狗了？” 约翰问出最好奇的问题。 梅娅苦笑着，用复杂的眼神抬头看他，那样子就好像在说——终于暴露出真实目的啦？ “差不多得了。” 约翰面无表情。。 “特情局也不是什么信誉良好的组织，退休探员就别老揣测别人，我没打算从你这获取什么。” “裂隙党听说过吗？” 梅娅看约翰点头，才继续说道。 她要给家里人报仇，收集线索搞到了裂隙党首领老杜的位置，准备潜伏在对方老巢里把这家伙暗杀掉。 “结果撞见了筏岐工业管理层。” “公司跟裂隙党搅合在一块？老杜这家伙不是放逐者出身吗？” “你好好想想看，这些恐怖分子的经费从哪儿来？筏岐工业出钱，让他们在西区搞点乱子。” “……法克。” 约翰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 枭町帮跟黑金帮是死敌，幕后资本筏岐工业是跨国金融巨兽。 “工业”只是初期发展留下的称呼，实际上军火生意和安保业务才是重头戏，敲诈、勒索、贿赂等颠覆性行为是他们影响世界的惯用手段。 没想到为了能在帮派战争中胜利，竟然资助恐怖组织。 “这消息够劲，媒体应该会爱听。” “情况比想象中复杂。” 梅娅查到了很多东西。 裂隙党在暴动中扩张势力，已经脱离了筏岐工业的控制。 开始朝着整個伊甸城蔓延。 “老杜还挺有野心。” “痴心妄想的蠢货罢了，等他触碰到大人物的餐桌，会被碾得渣都不剩。” 梅娅在杜·雷蒙的窝点找到了证据——这家伙有意发动一次恐怖袭击。 “你知道超规格武器限制条例吗？” 梅娅再次崩出新词。 约翰在记忆中挖掘出了这个常识。 伊甸城独立那年颁布了城市管理法案，在最早的条例中就明确禁止——哪怕是公司豢养的强大军队，也会以近乎苛刻的要求，限制超规格武器在边境之墙范围内流通。 数次公司战争都能够证明，如果有钱就能无底线的使用超规格武器： 街道上会有人身穿满配最新【大鬼进阶版】动力甲，新型实装坦克被堵在高速路口，头顶时不时飞过轰炸无人机…… 没有受到任何约束，伊甸城会在武装升级中重回人间炼狱。 梅娅通过老杜的电脑查到了很多消息。 首先筏岐军工在太平洋丢了一艘走私船，上面装载的货物全都不翼而飞。 梅娅露出耐人寻味地笑容，就好像看见发疯恶犬们唇齿交错地咬合在一起。 又因为事发地在自己周围而苦恼。 “裂隙党能打劫走私船？” “呵呵，当然不是，他们也配？暂时不清楚是谁搞了太平洋那单生意，但确实有大量武器流到了伊甸城当中。” 梅娅在杜·雷蒙电脑里搜到了沟通记录，还有卖家表示诚意发送过来的港口货物照片。 “照片和视频都有，我可以把存有证据和调查情况的芯片交给你，但你得帮我保护女儿和格里，说实话，现在情况有点闹大了……” 约翰顿时有些无语。 梅娅说这种话的前提，就是相信他背后有个想解决问题的金主。 现在事情逐渐失控。 梅娅只希望把家人抽离出来，虽然没说，但她字里行间暗示过——如果约翰的雇主需要，她可以灭自己的口。 问题是约翰背后真没有人。 非要说的话…… 难不成把脑子挖出来，让黑光和任务提示出来背锅吗！？ 他靠着墙壁，没忍住，也给自己点了支烟，主要是掩盖旁边储藏间散发出的血腥味。 这里估计藏不了多久。 地下车库里聚集着条子、筏岐安保部在暗中潜伏，枭町帮成员又走进蹿出…… 约翰嘟囔着觉得难搞。 自己就像是不小心掉进锅里的游鱼，水温比想象中高得多。 “你还好吗？” 梅娅从他紧锁的眉头中意识到了什么 “安静两分钟，该死，我不擅长动脑子。” 约翰试着搞清楚问题关键，决定询问当事人。“筏岐工业杀你的原因是什么？” “视频证据啊。” 这东西证明了公司在资助恐怖分子。 哪怕裂隙党独立了，这证据还是会把筏岐工业、枭町帮、裂隙党捆绑在一起。 要是流出去被媒体知道。 再有坨大的落在伊甸城里，谁都不会相信筏岐的屁股是干净的。 资本会团结起来搞死东洋人。 “筏岐必须要做两件事，首先就是从你手里把证据搞走！其次，就是宰了杜·雷蒙，那条狗已经彻底失控，还会牵连到公司……” “非常正确。” 梅娅莫名松了口气。 她甚至不扶墙就能站起来，刚才那些虚弱似乎有伪装成分——主要是想确认约翰的可信度。 如果约翰背后真有雇主，刚才就该索取证据、提出建议、动手灭口…… 约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法克！” “抱歉伙计，你要是在我这种情况，也是谁都不能轻易相信的。” 梅娅露出歉疚的表情。 “情况确实跟你想得差不多，区别在于，我脑子里有个解决思路。” “呵呵。” 约翰无奈地苦笑两声。 要不是任务挂在脑子里，真可能翻脸离开了。 梅娅不再隐瞒。 她想跟筏岐达成交易，把烫手山芋甩掉，用证据交换家人的安全，至少活着离开伊甸城。 她这边的隐患就消失了。 筏岐工业会把精力用来弄死杜·雷蒙，也能顺便把仇给报了，就是可惜不能亲手杀那个畜生。 梅娅需要个中间人牵线搭桥。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中间人达成交易。（可选）】 可选！？ 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约翰脑子里刚冒出几个名字，就注意到了任务提示中的细节。 地下车库里传来警笛声。 约翰决定先带着梅娅离开储藏间，至少要换个离尸体足够远的地方。 【系统权限申请/默认】 黑光收到一条访问信息。 消控中心已经被ECPD发现异常，并重新检查了系统里。 警察没有查出什么。 黑光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远程操控，还是能够访问每个摄像头的数据。 约翰边看监控边逃，突然停下脚步。 他切换电梯视角的时候看见了熟人。 吉莱阿德和他的黑金帮小弟。 他们堂而皇之地通过封锁线，出现在轿厢当中——佩戴口罩和墨镜，把金项链和冲锋枪都塞在衣服夹缝里。 监控器微微移动。 吉莱阿德身旁是两张医用担架。 格里和他女儿就躺在上面。 “WTF！？” 约翰没有跟梅娅隐瞒情况。 这女特工差点就提枪冲上去了。 约翰好不容易劝住，又挑个安静角落，直接给吉莱阿德打电话。 监控显示： 吉莱阿德正穿过转院通道，突然停步，示意麾下成员原地等待，自己远离了几步才接通。 【该死，约翰！？先听我说，千万别再掺和梅娅他们家的事情，篓子被捅穿啦！】 “额，兄弟，你知道多少？” 约翰拧了拧眉心。 【我……等等，你他妈不会已经在医院了吧，别告诉我病房里的两个公司狗……是你干掉的！】 约翰用沉默作为回答。 吉莱阿德也有种落水的感觉，声音继续压低。 【外面都是条子，我等你一起走。】 这里是西区。 黑金帮作为地头蛇，跟ECPD难免打交道，但肯定是得到了谁的命令。 “为什么要带走格里和他女儿？” 【What！?你在看我吗？】 吉莱阿德在监控里突然挺直腰背，在过道上非常快速地环顾四周。 【骨碴给的命令，封锁西区，不知道听见什么风声，让我们来医院抢人。】 “让他给我打电话。” 【……兄弟，你到底……】 “你就原话复述，暂时别离开医院，就说我跟梅娅在一起。” 约翰说罢挂断了电话。 梅娅在旁边听得很清楚，追问他的想法。 约翰却是苦笑着摇头。 “我什么计划都没有。” “……” 梅娅眯起眼睛，想看穿他的脑子，随时都有可能掏枪出去杀出一条血路。 “黑金帮掺和进来了。” 约翰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骨碴如果要在西区使绊子，咱们还有精力做事情吗？只能诈唬他，听听这个奸商暴君想要什么，然后我们再做决定。” 吉莱阿德还在走廊里。 时间比想象中要短。 【联系人-伊森·拉特利奇[语音通话]】 【报个价格，把梅娅交给我。】 约翰瞥了眼旁边的前特情局探员。 “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骨碴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约翰暗示到这种程度，没道理思考太久，总感觉对面那家伙在算计什么。 【如果你能替梅娅做决定，事情就好办了，天黑之前杀掉杜·雷蒙，交易就算达成。】 “……还有呢？” 【你那里还有什么我在意的东西吗？说出来，我重新估算下价值。】 约翰没有回答。 倒不是觉得杀掉杜·雷蒙很简单，而是对方丝毫没有提及视频证据的事。 难道骨碴不知道？ 【给我个准话。】 “咱还没有撂清楚呢，报酬是什么？” 约翰在梅娅的暗示下继续谈判。 骨碴愿意付钱买杜·雷蒙的狗命，原话是——当做杀鸡儆猴，别再有鲨币冒出来，把黑金帮当成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报酬分为两部分。 约翰是钱。 梅娅是保障。 骨碴会在西区靠近市中心边缘挑选一个更好的商铺让她家重新生活。 他不会再给现金，而是从租金里折现。 骨碴没有提及视频证据，也没有多打听筏岐工业和梅娅之间的恩怨。 他只强调了任务时间。 约翰必须在18：35前完成任务。 “你赶着吃晚饭？” 【咱俩关系没好到开玩笑的程度。】 “你不跟我商量，后面遇到突发情况，我就只能临场自己做决定了，别怪我没提前通知。” 【给你一个问题的机会。】 “为什么要绑架梅娅的家人？” 【筏岐工业想杀，我就抓过来问问，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等着手底下给我汇报就好，没想到你混在里面。】 骨碴语气中透着冰冷和威胁。 【听着，约翰。】 【把杜·雷蒙解决，问题就结束，然后在维托退休宴之前活着，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也别嚣张到让人传话过来。】 电话被挂断了。 “怎么样？” 梅娅关切地询问道。 约翰耸耸肩。 “骨碴心情不好。” ------------ 142：鱼子酱 骨碴将麻烦简化成一笔交易，丢给约翰去解决，没有透露更多信息，只对死亡时间有明确要求，让约翰心里莫名生出不安。 但雇佣兵任务基本都是这样。 高级独狼也不会追问具体细节，只在乎报酬和任务难度是否匹配，剩下的秘密，都是属于客户和中间人的隐私。 【任务目标更新】 【跟梅娅交谈。（未达成）】 约翰决定接受骨碴的任务。 梅娅也没有反对。 她为脱离特情局、选择定居点付出了代价，而格里和女儿的生活全都围绕套着伊甸城。 “没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选择离开，既然如此，一个安全稳定的居所就显得很珍贵了。” “你觉得骨碴的庇护可信吗？” “我不是独狼雇佣兵，约翰，如果有势力愿意提供庇护，意味着我丈夫和女儿就有希望，离开西区也不见得会好到哪儿去。” “骨碴要是不认账呢？” “那就跟他玩命。” 梅娅在医院角落里目送着两台担架——格里和他女儿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博拉戈俱乐部。 骨碴要扣押人质作为风险保障。 那里是黑金帮核心地带，有诊所和医生，也不用担心被筏岐工业搞事情。 梅娅等到车辆消失才喃喃自语。 “生活本来就是要拼尽全力的。” 【任务目标更新】 【配合梅娅行动。（未达成）】 梅娅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状态。 她神色如常地穿梭在医院里，搞了件印有宣传标语的体恤，再偷了点药和绷带处理伤口，用刀挖弹片的过程尤其血腥。 约翰偶尔提供监控情报。 眼看都忙活的差不多，时间也超过了中午。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六个小时左右。 “你心里有数的对吧？” “当然，调查老杜花了我很多心思，咱俩配合起来绝对能要他的命。” 梅娅跟约翰翻过医院的围墙，在警灯和封锁线中悄无声息地离开。 “接下来去哪儿？” “见点老朋友，找点趁手的新家伙，顺便填饱咱俩的肚皮。” 梅娅没有丝毫急躁。 她似乎胸有成竹，完全恢复了当初在特情局做潜伏探员时的状态，甚至比年轻那会儿更沉稳。 约翰是有点被感染的。 他忍不住设身处地去想象——如果自己家人被绑上谈判桌是否还能保持淡定？ 但或许是独狼太久，越想越没办法共情，刚升起的热血反而消失了。 【伊甸城-风情街】 侏罗纪ZT15沿着灰蒙蒙的街道减速。 约翰要跟梅娅出西区办事情，考虑到傍晚之前要去干仗，还是换成装甲车比较安心。 天气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城市被昏暗潮闷的滤镜笼罩着，街道四周的明黄和红色光源变得更明显，霓虹灯和广告散发出的光芒都比平时幽深。 梅娅稍微眯了十五分钟。 约翰通过后视镜掐着表——她警惕心比红外探测器还敏感，打个盹都准点醒，特情探员的训练被刻进了骨头缝里。 “路边停车，把防沙罩拎起来挡住脸。” 梅娅说着推开车门，顺势往脑袋上扣了一顶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陈旧鸭舌帽。 街面店铺零零散散地开。 高架桥穿过建筑物，汽笛声不算密集，马路两侧的人流量不多，商业氛围也不浓厚。 他们走过两个靠墙抽烟闲聊的家伙，在建筑夹缝之间的岔路口停下脚步。 垃圾桶就像是某种隐形标志。 它提醒你这里有门道，往里看就会发现叠在一起的广告牌和红色光源。 金属卷帘门洞开着。 通风管道横插进水泥墙壁里。 城市钢铁丛林间孕育着生机，走在三教九流当中听着欢笑和诅咒，街头归属感奔涌而来。 约翰抬高视线。 建筑高层就像某种壳体。 窗户里透出温柔的光芒，却好像从来没有被打开过，跟虚假的电子屏障似的，只是一层贴图，居住在里面的家伙从未窥探过巷子里的灯红酒绿。 约翰的视线很快就被广告牌和管道遮挡了。 风格迥异的文字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勾勒出高低错落的铺面。 由此形成层次。 矩形灯笼和条状灯带衍生出一条条路径。 由此形成纵深。 梅娅和约翰没有交谈，因为周围永远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噪音，他俩沉默地穿过烟雾、风俗从业者、断电游戏机和覆盖铁网的井盖…… 商铺就开在这些夹缝周围。 不管是餐饮摊子还是服装生意，都毫无规律地镶嵌在各种空间当中。 梅娅找了個有铁栅格的铺面。 【风情街-水手武器店[842号]】 老板身穿重磅体恤，套着边缘成絮的外套，虬结黝黑的胳膊上还有半褪色纹身。 “想要点什么？” 壮汉摆手示意，笑得很像远洋货轮的水手。 约翰保持沉默冲梅娅抬抬下巴。 她隔着金属栅格观察，扫过琳琅满目的枪械，最后盯着个铁盒子——它像某种远程信号发射器。 “就这个。” 梅娅示意约翰结账。 老板确认收款完毕，嘴里直说识货，从栅格窗的夹缝里把东西递了出来。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梅娅接过金属盒子反扣在橱窗上，保险插销挣脱束缚，在空气里发出轻吟。 “该死！臭婊子！” 商铺老板眼疾手快地拍打应急按钮。 他顺势从旁边抽出一把短喷，就要朝着梅娅的身体扣动扳机。 砰！ 约翰速度更快。 虽然没搞懂梅娅为何突然抢劫，但他还是掏枪射向商铺老板的手，将武器击落。 金属防爆闸门轰然坠落。 噗嗤—— 滋滋滋。 梅娅购买的金属盒子发出翁鸣。 瑰蓝色电流沿着栅格蔓延，而下坠到一半的防护网停止移动，连接处开始冒黑烟。 “嘿，嘿嘿嘿，你要什么！” 商铺老板举起双手求饶。 梅娅闻言向他展示掌心——义肢贴片上有个非常迷你的遥控器。 “我还以为你很识货呢。” 梅娅盯着老板的眼睛。“这玩意是旧美国CIA搞出来的可控性电磁炸弹。” 她抬抬脑袋，示意金属门板。 “给你示范过了，现在功率调到最大……” 梅娅拇指贴在仪器上转圈。“只要我按下去，你这里所有的智能武器都得返厂维修，那可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伱觉得呢？” “好吧，行，你要多少！” 商铺老板嘟囔着示弱，两只厚实的手掌捶打在金属展架上，似乎很不甘心。 梅娅抬手在货物里点了几样。 “谁他妈卖给你的，我要地址，能够立马找到活人的那种！” “……鱼，鱼子酱！法克。” “男的，瘦得像灯杆，皮肤跟生锈一样？” “对对对，我从很多人那里进货，他只是其中之一，关系说不上亲密，如果你要寻仇，千万别把我牵扯进去。” 老板表示冤有头债有主，立刻就把鱼子酱的藏身地址给交代出来了。 梅娅临走前警告他。 “如果我没找到人，甭管怎么回事，全都算在你通风报信上。” “我真是草了。” 商铺老板发出哀嚎声。 梅娅和约翰沉默地返回装甲车，往北继续行驶了两个街区，还处于风情街范围内。 她直到再次下车才重新开口。 “刚才那枪真不赖，抱歉，我没提前打招呼是以为自己能搞定……差点玩砸了。” “法克，你到底在干嘛，需要我提醒你么，咱俩得按时拿人头交差。” “我们确实在做准备，约翰。” 梅娅扫了眼约翰身上的武器。 “杜·雷蒙肯定龟缩着没出门，人就在那里，不会乱跑，而咱们需要点重火力才能打进去。” “所以你的主意就是恐吓一个武器店老板，然后什么都没拿？” 约翰稍微整理下外套。 梅娅没有急着回答，跟他绕开人群，沿着更加偏僻的巷子往里走。 她压低声音解释道。 “你知道安全屋吧？” 旧美国解体前，因“克格勃”导致的外部间谍情报危机和内部需求，分别成立了四大家族——美国国家安全局（NSA）、中央情报局（CIA）、联邦调查局（FBI）、美国缉毒局（DEA）。 他们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了大量的安全屋，由于保密协议互相矛盾，导致有一大部分的资产永远隐匿于历史阴暗的角落中。 新美国成立后。 特情局作为国家组织，掌握和新增了数量庞大的安全屋，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大，甚至被当做某种隐形福利。 梅娅当初逃到伊甸城，曾通过中间人和二手商贩办理新身份。 “后来我档案被标记“死亡”，换了张脸重新生活，掌握消息的家伙就把安全屋里的资产给卖掉了，你刚才看见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梅娅要找的，是商铺老板口中的“鱼子酱”。 准确来说，是要提一把寄存在安全屋里的枪。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鱼子酱。（未达成）】 梅娅他们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穿过一个点亮了红色霓虹灯的楼道口。 两侧墙壁非常狭窄。 水泥台阶上全都是破损和半脱落的灯带。 电子屏幕上的颗粒透着廉价感，饱满的动态人造革仿佛要贴到脸上。 梅娅根据地址锁定门牌号。 她耳朵贴在金属表面，用力敲击，突然把约翰往旁边推开，示意他紧贴墙壁。 房间里传来暴躁又尖细的嗓音。 “谁他妈在外面！？” “鱼子酱住这里吗？老客户介绍的，我想跟你谈点生意。” “法克，真扫兴，等我穿个裤子。” …… 里面传来翻找声。 梅娅却挥挥手示意走廊尽头的窗台。 约翰心领神会，启动斯安威斯坦眨眼间穿过了整个通道。 他翻越栏杆来到外围楼梯上，果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横跨设备阳台。 “嘿。” “哦，谢特！” 他立刻举起手，腰带扣子松开，露出黄白色四角裤衩。 约翰摆了摆枪口。 鱼子酱很识趣地滚回房间当中。 约翰确保听见门栓启动才原路返回，刚走进公寓就闻到了复杂又糜烂的气味。 鱼子酱被梅娅逼着坐在沙发上。 他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衣服也邋遢油腻，丢在大街角落就是标准版型的毒虫。 约翰眼睛却很尖。 他启动扫描，立刻就注意到鱼子酱的四肢都是高级军用义体。 “你倒是聪明，知道投资自己最划算。” “哇哦，你很识货嘛。” 鱼子酱嬉皮笑脸地跟约翰搭腔。“你俩不是来跟我寻仇的吧，什么都可以聊。” “那你怎么撒腿就跑呢？” “这个嘛……” 鱼子酱扣扣鼻翼，指甲缝里嵌满油脂。 梅娅检查完房间走了过来，把枪重新插回去的同时解答了约翰的疑惑。 “因为这家伙靠着倒卖安全屋资产苟活，等钱花完了再出来活动，只做一次性生意，老客户找上门就立刻消失，跑得比蟑螂都快。” “咱俩认识吗？” 鱼子酱笑得很勉强，挤眉弄眼的，却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梅娅身上。 “你俩想要什么，直说吧，别搞那种……嗯，就是严刑拷打结果屁话都不问的，我受不了，而且我保证不犟嘴，啥都愿意交代……” “赫拉克勒斯在哪里？” 梅娅抛出武器名称。 鱼子酱嘴唇微微抽搐。 “候嘞谢特，你们他妈到底是谁？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嘿，他妈的，等等！” 他抬起眼皮很认真地观察梅娅。 “阿拉尼……啊！” 砰！ 梅娅抬枪射向鱼子酱胯下。 遭受重创的廉价沙发炸开个洞口，朝外面吐出好几团棉花。 “想清楚，你敢把名字叫出来，我就得考虑杀人灭口的事情了。” “好吧，没必要，咱是朋友吧，早点摆明身份还需要掏枪敲门么？给我发个短信，东西快递到家门口都是举手之劳。” 鱼子酱语气熟稔地说着。 他站起来跨过披萨盒子组成的垃圾山，还有各种药管子和空酒瓶，站在卫靠通风管的桌子上开始拆卸屋顶扣板。 “能活着就好呀，混吃等死简直是城里最幸福的事情啦，这全靠你留下来的笔记本，当初听说你被划掉名字，我还去坟头悼念过，倒了整整一瓶波旁威士忌……” 鱼子酱的手和嘴巴都忙活不停。 梅娅插着胳膊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就好像一个单词都没往耳朵里去。 鱼子酱把重型密封箱拽出来。 “哇，哦~谢特！” 巨大的重量让鱼子酱没接稳。 约翰下意识搭把手，没让武器箱子磕到，但掌心传来的重量还是令他感到意外。 鱼子酱脱掉浸满汗渍的衣服，直接把茶几上有用没用的东西全部划拉到旁边，再把油腻腻的部分迅速擦拭几下。 他从牙齿里扣出微型芯片，插进了密封锁扣旁边的插槽里。 噗嗤。 约翰看见了一挺沉重黝黑的家伙。 【武器：赫拉克勒斯MAX】 【模组：过载燃烧，高级穿甲】 【描述：军用级智能突击步枪，动能混合原型机，试验阶段武器，拥有两种射击模式，允许智能连接。】 ------------ 143：淌浑水前的插曲 伊格德拉修的合金骨架有力度调节。 这有点类似于载具自动挡，力量阈值达标就会切换数值——越是高级义体，其内置调节程序和功能就越复杂，既能捏爆颅骨也能轻抚皮肤。 主要是帮助植入者度过适应期。 约翰倒是没有那么复杂的过程，因为黑光会在义体同步后进行数据微调，直接洗掉原来的程序并且重新编译。 他身上包括伊格德拉修在内的植入体，都会交给黑光进行设备管理，数据调整全都是自动模式，除非自己意识干预，就像高级神经中枢的控制逻辑一样。 约翰抬手把赫拉克勒斯端起来。 高级合金沉甸甸的，棱角分明，光是掂量着就有种可靠踏实的感觉。 梅娅说它的火力跟外观一样值得信赖。 约翰掌心有块软金属。 【义肢：金斯顿-镭点握持I3】 这也是当初里安赠送的手部义体，用来连接武器握柄上面的智能模块。 约翰接收到武器的内置程序，松开控制，手臂就自己动起来开始换弹夹。 咔嚓，欻—— 赫拉克勒斯比普通步枪稍短，口径却是翻倍，枪管正下方有个矩形弹仓，旁边是半弧形的定制弹夹模块。 “更像是喷子。” 约翰倒不至于在房间里实验新枪。 梅娅招呼着鱼子酱开始给备用弹夹上膛。 裂隙党已经形成规模，装备方面要领先于新崛起的街头混混，围绕着杜·雷蒙的核心圈层甚至开始大规模义体改装。 武装主要来自两方面支持。 首先是筏岐工业前期资助，再就是老杜东山再起后，吸收了伊甸城残余的放逐者遗产。 铁足·昆布死亡，放逐者再也没有大规模发展的迹象。 白银港口囤积的物资部分被网监、公司、流浪者、中间人按照各自的比例瓜分干净，但还有很多高端资源囤放在荒原零星的运输站和地下网络里。 杜·雷蒙以继承者自居。 他通过暴力手段缴获了一批柏拉图仓库残留下来的实验级武器、义肢，并且当做奖赏发放给那些在城市恐怖袭击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成员。 裂隙党是在恐怖氛围里发展出来的。 成员都是些社会极端分子，甚至说被仇恨和暴力充斥的活体怪物，最近这段时间缴获大量物资，开始在内部流行一种重度改造风格。 梅娅执着于赫拉克勒斯MAX，是因为这把枪很适合对付混乱的改装暴徒。 它当初的设计初衷，就是在收复旧美国时用来镇压内部骚乱，希望能有一种武器在街头碾压失控的武装游行队伍。 它能在单兵作战中提供优秀的火力支援，并且搭配过载燃烧设计，在击杀、重创敌人时，释放植入体当中的有毒物质，通过燃烧雾化造成小范围的群体伤害。 单仓九十发的储备量，突击步枪级射速，可以让以上效果迅速叠加。 梅娅手里面忙活，同时也开始给约翰同步自己调查情况。 “我听着怎么瘆得慌？” 约翰似乎也意识到这趟活难搞。“杜·雷蒙和它的裂隙党有多少人？” “比你想象中要多好几倍。” 梅娅谈及这个话题，深深叹口气，甚至连手里面的辅助上弹器都放下了。 伊甸城市民头顶上悬着朵阴云。 他们在帮派斗争和公司压榨中苟且太久，原本只能通过加入某个帮派来释放暴力，或者成为街头雇佣兵开始铤而走险。 但维托说过： 帮派发展和势力划分，某种意义上也和公司资助脱不开干系，每个能在伊甸城崛起的团伙，背后基本都有资本干预。 东区街头夜曲酒吧就是個例子。 马多克斯帮可以被避风港眨眼间覆灭，而白人机车党又能在一周内重新站起来。 市民们兜兜转转，也只能通过非法超感芯片和纵欲俱乐部来释放压力。 赛博精神病案例每年都在激增。 帮派战争爆发，让普通市民本就艰难的生活再次笼罩在枪火阴影里。 梅娅家只是城市咀嚼过程中的缩影，甚至是尤其幸运的那一部分。 更多家破人亡、生活遭遇剧变的普通人只能陷入绝望和疯狂。 裂隙党往那阴云里丢了颗炸药。 或许最开始注意到这股力量的是筏岐工业，但他低估了这座城市积压已久的愤怒。 那些极端的、难以遏制的怒火，幻化成某种更纯粹的邪恶开始滋生。 杜·雷蒙估计都没想到能发展到这种程度。 人，很多人，源源不断地加入裂隙党。 而且这些失去过，痛苦过的家伙甚至比放逐者还要丧心病狂，尤其在脱离西区，开始朝全城蔓延以后，愿意加入到这场狂欢的人数超乎了预期。 这座城市在暴动。 “现在公司高层已经注意到，聪明的黑道应该也感受到了压力……” 梅娅苦笑着摇头。 “裂隙党很可能成为比肩黑金帮、枭町帮的第三大势力，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 “法克！” 约翰顿感不妙。 “我们要去干掉城里第三大帮派的头目，就凭三个人和一把枪？” 鱼子酱绷直身体。 他一句话都没有吭。 “倒没有这么荒唐。” 梅娅说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 裂隙党能够壮大的核心因素是因为它激发了一股压抑已久的暴力，但作为临时领袖的杜·雷蒙，没有掌控这股力量的本事。 “老杜说到底只是个卑鄙小人，他没有统治一个超级帮派的底蕴和气场，所以现在裂隙党都是分区域自己发展，而他就像是某个精神领袖，甚至是一个没有人在乎死活的名字。” 梅娅调查的情报显示： 杜·雷蒙也意识到权力失控，所以才急着寻找超规格武器，想用极端方式重新树立权威，把全城的裂隙党召集起来。 他有批初始成员还跟随在左右。 约翰和梅娅所面对的阻力，其实也就是二十几号刚经过改装的暴力分子。 “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对吧？” 梅娅苦笑着。 “但也没有那么轻松。” 约翰摇了摇头。 【联系人-橱柜[语音通话]】 他义眼突然闪烁，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走到房间角落的洗漱室里接听。 “伙计，我现在挺忙，长话短说。” 【我问你个事情，杜·雷蒙跟你有仇吗？】 “……嘶，你有问题，伙计。” 约翰迅速在脑子里回忆整个过程，始终没有想到有哪个点会透露出自己要做掉老杜的信息，而橱柜却精准地打来了这个电话。 “你的信息灵敏度已经超过一个二手商贩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现在忙得要死，肯定得找你要个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搞怪笑声。 “先说事情。” 【你来趟油桶街，我这里，最近我要离开一段，临走之前给你点提示，顺便也帮我一个小忙，绝对不耽误伱干掉老杜。】 “我得掂量一下。” 【等你，速来，不会后悔。】 橱柜今天的表现非常奇怪。 约翰返回房间里跟梅娅等人说了目前的情况。 鱼子酱皱起眉头，对橱柜这号人物非常耳熟。 “该死，你说的是油桶街那个紫毛吗？他也是吃军方遗产的二手商，而且做生意比我还狠。” 约翰听着鱼子酱的描述，对于脑子里那个油腔滑调的老家伙有些陌生。 “你觉得他很牛逼吗？” “那当然啦，你不知道吗？他甚至能搞到超规格武器，最近城里都在传，甚至有人去找他预约……” “法克。” 约翰和梅娅迅速对了一眼。 【伊甸城-油桶街】 橱柜穿了件带有汗渍的背心，平时常穿的皮风衣搭靠在旁边，坐在桌面上抽烟——电子呼吸器怼在金属面罩上，烟雾从腮状栅格里逸散出来。 旁边还有几个包裹和密封箱。 货架和电子产品全都消失了。 约翰匆匆抵达，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便环顾着现场问道。 “抢劫还是寻仇？” “是搬家，伙计，我打算换个门面。” 橱柜挤眉弄眼地，讲话还是不着调。 约翰蹲下来摆弄袋子里的枪械和配件，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生意不好？” “NOnono，相反，有点太好了，我不喜欢把生意做成大型超市。” 橱柜扣了扣金属口罩和皮肤交界处。 油脂和脏污瞬间填满了他的指甲缝，跟鱼子酱很像，或许始终宅在阴暗角落里的二手商都有很严重的皮肤问题。 他的紫色长发像抹布一样甩到脑门旁边，露出金属耳环和手臂上的纹身。 约翰越看越熟悉，启动扫描聚焦过去。 【图形分析，数据库匹配……】 “WTF！你是个流浪者？” 约翰略感惊讶。 橱柜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胳膊，抽笑几声，用怀旧的语气说道。 “我是流浪者中的流浪者。” 约翰突然对这个中间商产生兴趣。 橱柜经常强调规矩，却总是含糊不清。 他曾说过晚上八点前拒绝营业，但约翰发现——随着自己在街头逐渐出名，这条可以忽略，甚至能远程下单、送货上门。 但橱柜每次交易，还是会严格遵守“单号卖货，双号收货”的规律。 月末到月初期间橱柜会“休息”一周。 电话会被转接到语音信箱。 作为黑市商贩，他似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而且嗅觉比部分中间人还要灵敏。 橱柜从未表现出对生意的迫切。 他客户圈子相对固定，生意范围却很广，从原厂枪支配件到限购的重工设备都能搞到。 格奈乌斯认为他是油桶街最牛逼的中间商。 现在才发现他还有个身份。 “你认识南多？” “算是吧，我退出家族比较早，归属于克莱因布朗部落，跟大马士革没关系，我开始在伊甸城混的时候，南多还没当首领呢。” 橱柜难得表现出聊天欲望。 约翰便主动打听关于他的故事。 “流浪者中的流浪者是什么意思？” “只有生活被摧毁，没有容身之地的人，才会被称之为流浪者，而我曾是家族成员，在一座座城市间奔波，直到厌倦，于是脱离家族在城市扎根，相当于背叛家族，也断绝了后路……世界上没有属于我的阶级了。” 橱柜语气里透着玩味。 这段经历就像是一个不算狰狞的疤痕，烙印在身上时刻提醒自己，已经愈合到能向旁人展示。 “驻扎城市啊，南多他们也在讨论这个，我能感觉到有人不太开心。” “哈哈哈，肯定有争吵。” “等会，你知道南多的故事？跟我聊聊吧，75年帮派战争究竟怎么回事！” 约翰在营地里听过一点苗头。 橱柜吐着烟雾笑而不语，眼神滑向包裹。“您愿意照顾生意吗？有些东西实在不好处理。” “……该死，使钱可以，别塞垃圾给我。” “怎么会呢？” 橱柜把呼吸器卡在面罩上，蹲在摞起来的包裹中寻找配件箱子。 【配件：磁吸弹夹[K65型]】 约翰手上那把【疾行者】火力中规中矩，但只要搭配磁吸弹夹，几乎可以做到秒换弹，载具短距离交火中能发挥巨大优势。 可惜在跟赛博疯子打架的时候弄丢了好几个，没想到橱柜这里还有适配货源。 芯片和配件是枪械的主要升级方式。 除了生产他们的各大公司，谁也不敢保证能提供稳定的货源。 市面上流通主要依靠： 走私、盗窃、市场控制、食尸鬼拆解…… 哪种都不稳定。 所以街头混久的人几乎都有个习惯： 遇到没见过的店铺和商贩都要看货物清单，如果遇到能更好的芯片和配件，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基本都会选择拿下。 约翰付钱非常干脆。 橱柜没表现出喜悦，就好像是走个流程，摘掉电子烟开始讲述。 流浪者是资本扩张中的受害者。 他们在失去一切后互相抱团，可随着人数增加必然要考虑生存问题。 流浪者依据势力划分为不同的邦。 邦又拆分成数个部族，冠以姓氏，最后拆分成家族的单位进行迁徙，在不同城市中寻找有利可图的工作机会。 邦，部族，家族。 约翰只记得这么多。 橱柜吹出烟雾继续说道。 “流浪者是赛博时代的游牧民族，载具就是他们的牛羊，在钢铁丛林中获取水草。” 橱柜讲述这些内容时面带微笑。 但那表情里没有平日里的跳脱，甚至还带有一丝丝哲学气息。 “这段话是我听来的，泡妞时显得有内涵，在我们那个年代，性格恶劣再来点深沉，就有大把的姑娘往身上贴……” 橱柜笑着解释道。 旧美国崩溃解体以后，几轮公司战争爆发，城市里出现了大量的工作机会。 废墟重建、城市交通、工厂兴起…… 流浪者在城与城之间的荒原上繁衍和迁徙，在含有微量辐射的土地中拓出一条条路线，也几乎占据着跨城运输和走私相关的份额。 ------------ 144：往事与提醒 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家族在某个城市获得空前发展，是该放弃无法带走的资源继续流浪，还是该安心驻扎下来？ 【定居城市还叫流浪者吗？】 约翰脑子里冒出塔利亚说过的话。 橱柜抬抬下巴，金属口罩冲着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帮派战争的新闻，以枭町帮和黑金帮为首的冲突还在扩大，昨天夜里死亡人数过百，刷新记录，议员和ECPD局长隔空对峙。 “帮派势力是城市本土势力，流浪者停下脚步，就意味着要跟地头蛇竞争，而谈判总是伴随流血和牺牲的。” 约翰听说的那件事，是指南多当年所在的部族跟美国最大的黑帮发生了冲突，而在内部，【定居】和【迁徙】两种理念互相矛盾。 定居派要争夺生存资源。 迁徙派不愿牺牲太多人。 “南多属于哪种？” “据我所知，他是定居派，南多的妻子在迁徙过程中死于难产，我曾见过那姑娘，真可怜，风沙和舟车劳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 各大公司在战后也要发展，城市间留存的工作机会逐年减少。 南多认为他们该停下脚步。 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高楼大厦和灯红酒绿就像牢笼，在城市里跟公司拉扯妥协，就像是和仇敌和解一样难受。 南多当时不是首领。 他所在的【部族】，由十几个【家族】共同组成，为了能抢占资源，75年跟北方黑帮爆发了相当惨烈的战争。 “死了很多人。” 南多在绝境中收拢残党，组建起大马士革家族并成为首领。 “事后复盘的时候发现了背叛。” “怎么回事？” “只有南多知道真相，但事后不管是面对七邦仲裁还是幸存者质问，他都没有说是谁，或者哪些人……” 橱柜抽着烟，视线在雾气里悠远，好像碎碎念一样提醒着约翰。 “南多是传统意义上的领袖，流浪者七邦想要推举他成为部族领袖，吸纳几个漂泊在外的家族。” 橱柜却说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南多是定居派。 那些暂无归属的家族都是迁徙派，再加上大马士革在伊甸城目前的局势，光是处理各方面的情绪就让人头大。 “首先是提醒你，获取南多的友谊很划算，以后多跟大马士革营地来往，其次是要你帮忙，我收到消息说裂隙党手里有两个流浪者成员，你去宰掉老杜的路上，能不能顺便把人救出来？” “你直说捞人就行，报酬呢？” 约翰始终插着胳膊。 “报酬找大马士革营地要啊，我就是听到消息让你顺路帮個忙。” 橱柜皱起眉头，把靴子提到桌面上，隔着金属口罩用力吮吸电子烟，同时眯起眼睛笑道。 “你好像有点不爽？” “他们说你其实很牛逼。” “对啊，咱俩刚见面我就说过——油桶街最好的二手供应商。” 橱柜拍拍浸满汗渍的领口。 “你当我开玩笑呢？” “……” 约翰顿时语塞，转而逼问橱柜超规格武器的事情。 这家伙捋着紫毛大笑。 “哈哈哈，伊甸城条例吗？这东西被超级公司都快逐条践踏完了，说实话，甚至不如非法超梦的温馨提示。” 各大公司都有能力走私超规格武装，否则柏拉图仓库里怎么会有大鬼机甲？ ECPD执勤的时候也能开动力甲，更不要说SAT和公司武器实验室了。 “他们这么紧张，是因为有东西穿过了边境之墙却没有惊动任何公司，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不属于任何市政组织的恐怖行为。” “所以伱……他妈的，真能搞到坦克！？杜·雷蒙买军火，难道是跟你订货的吗？” 比起大公司阴谋，约翰显然更在意橱柜的真本事。 橱柜摇头否认。 “我不是专业的军火商贩，伙计，筏岐工业的运输舰被搞跟我没关系，那些杀伤力巨大的东西是谁走私过边境，谁在城里倒卖，跟我都没关系……” “那你把我叫过来干嘛？” 约翰觉得有点耽误事。 橱柜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但跟你有关啊，约翰，呐，就是准备兜售超规格武器的那些人。” “什么意思？” 约翰问道。 橱柜嘬着电子烟，呼吸器发出隆隆呼啸声。 “我没查出来他们的底细，黑客手段很厉害，在边境之墙和市政网络里来去自如，直到现在，伊甸城的大人物们都满头雾水……” “跟我有什么关系？” “首先，他们很危险，其次，根据我调查的结果……他们在追查你，约翰。” 橱柜面带笑容，眼神复杂，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些信息。 约翰脸上透露出真实的茫然。 橱柜摇头作罢，耸耸肩膀。 “我准备暂时离开伊甸城，主要是避难，根据不太可靠的谣言，城里面有三样战争级武器，已经确认交易成功，具体卖家未知。” 他深深叹口气。 “万一搞出核弹，咱就完蛋操啦~” 橱柜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对约翰说道。 “以上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啦，等你搞死杜·雷蒙，最好能查查他的电脑，他跟那帮恐怖分子秘密接触过，作为买家，或许有消息残留。”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杜·雷蒙的电脑数据。（未达成）】 眼前突然跳出文字信息。 约翰眉头紧锁，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波动——这次触发的不是梅娅的任务，而是几乎要被他遗忘掉的主线。 【主线任务：袭击者】 【描述：调查袭击者对“查韦斯”和“货物”做了什么，追查下去，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奖励：义肢[型号-T01]】 约翰陷入沉思。 橱柜没再开口，专注地吮吸，眼神慵懒地看向悬挂起来的电视屏幕。 帮派战争的新闻已经播报完毕。 娱乐访谈节目准时播放，上百条人命并没有打乱城市运转的节奏，此时屏幕当中——当红运动员正对着镜头推销新款助跳型义肢。 橱柜冷笑着低声吐槽。 “自打义体改造普及，残奥会就被取消了，世界上唯一治不好的疾病就只剩下贫穷。” 约翰此时已经收好弹夹，准备掀起卷帘门，临走前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问道。 “为什么特意提醒我？” “看你顺眼，伙计，希望我回到伊甸城的时候，你没有变成街头传说。” 橱柜半驱赶地把约翰送出门，双手搭靠在卷帘门上笑出声来。 “那赠送个识人技巧给你。” “说。” “伊甸城黑白两道，活得越久越危险，如果一个人的资产规模和经济来源不匹配，多半是藏了东西，不要轻信、也别招惹。” 哗啦啦—— 卷帘门轰然滑落，隔绝了蓝色灯带，地下通道里只剩下昏黄在扩散。 约翰捏捏眉心，迅速离开，情报可以等任务结束再重新整理。 流浪者、裂隙党、未知军火商。 他似乎嗅到了城里动荡的核心因素。 【伊甸城-绕城路废弃工地】 【时间：17：46】 约翰驱车来到伊甸城绕城路最北段的位置。 周围荒凉得不像话。 山体像个瘪气汉堡一样横挡在道路中间，土坡起伏不定且长满荒草。 正前方是个幽深的巨大隧道。 洞穴周围非常潦草，没有规整的穹顶，也没有看见盾构机使用过的迹象，只有巨大的管道一路延伸到最深处，应该不是道路建设工程， 装甲车轮胎碾过碎石，刹车停下。 凹陷的钢板被风吹得呜呜响，约翰离开驾驶座环顾四周——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箱子，大部分都是破损陈旧的状态。 巨型设备被埋进乱石和水泥当中，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牢牢地镶嵌在这那里。 梅娅靠在一辆面包车旁。 她们约定的地点距离裂隙党集会还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约翰从她口中得知： 这里是废弃采集场，至于是矿物还是别的东西就不清楚了，洞穴另一面才是主要出入口。 梅娅掏出两件重型防弹衣。 约翰开始武装自己，穿戴完毕后活像个坐在浮空车里的发福胖佬，工装外套被勒在里面。 “防弹衣被打烂了就直接丢掉。” 梅娅说着把赫拉克勒斯被端出来。 趁着约翰检查武器，她往约翰腰部装上一条专用弹带，内置滑槽，可以三百六十度取用备弹。 “法克，我感觉自己重了起码一倍！” “没那么夸张，兄弟，防弹头盔也戴好，今晚这趟活没有潜行的意义，甚至相反，咱们必须得在增员抵达前搞死那个畜生，然后离开！” “稍微等会……” 约翰将橱柜的要求提出来。 梅娅没有暴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也不认为“救人”“抢夺电脑”属于多余行为，她甚至主动修改了方案并重新分工。 主要火力肯定是交给约翰负责。 梅娅从旁边协助，通过设备帮忙定位敌人的坐标，提供情报支持。 约翰逮到杜·雷蒙的时候。 梅娅负责去解救人质，同时搜索电子设备，最好是能够原封不动地打包带走。 【任务目标更新】 【清理废弃采集场。（未达成）】 约翰全副武装地钻进面包车后排。 梅娅轰起油门，扎进隧道深处，磨损严重的轮胎将砂砾卷起。 它穿过凹凸不平的和金属盖板，有时候甚至会原地起跳，速度却没有受到影响。 约翰听见了杂音还有枪声。 他知道快要开打了，于是保持好重心，准备随时杀出去，却没想到…… 整辆车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原地停了下来。 “法克！” 约翰在后面跌得七荤八素，嘴里咒骂两句，连忙爬起来用步枪前端撞破移门。 哒哒哒哒—— 澄黄色子弹擦肩而过。 隧道里整体昏暗无光，好几个重度改造的喽啰正在破口大骂，同时举枪射击，看架势恨不得当场就把货车打到爆炸。 约翰转过身来，扣动扳机。 赫拉克勒斯喷吐出令人绝望的枪焰，密集的子弹仿佛一颗颗微型炸药，在喽啰们的身体上爆开。 血雾混杂着深灰色烟尘不断扩散。 弥赛亚义眼早就切换到战斗模式。 约翰从损毁的面包车后面强势加入战场，沿着子弹来袭的位置反向射击，等到视野重新稳定，眼前立刻跳出一个个移动的红色锥形箭头。 那是梅娅定位的敌人信息。 约翰把枪口转过去，一片惨叫立刻被淹没在枪火当中。 他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地对抗后坐力。 赫拉克勒斯是他用过的武器里最带劲的。 砰砰砰—— 血肉在浓雾里被轰成肉泥，水泥掩体甚至都被打得碎屑翻飞。 “呼，呼~” 约翰套在闷热的头盔里剧烈喘息。 他隔着防弹面罩环顾昏暗的工地： 探照灯散落在各种水泥障碍物和陈旧储物箱之间，红色标记下是被灰色剪影勾勒出来的轮廓。 一道澄黄色光芒闪过。 砰—— 约翰脑袋遭受撞击。 面罩表面被打出一片裂痕。 他立刻扭转枪口，对准铁皮建筑，楼梯上立刻被白灿灿的火星覆盖，就好像抖落出发光的灰尘，而站在上面的狙击手被打成了筛子。 约翰视野右下角跳出弹药警告。 他松开扳机缩回燃烧的面包车旁。 【△7/900】 急剧减少的数字最终定格在个位数。 “哇偶，呼，法克！” 约翰好似紧握着发烫的工业电钻，掰开弹仓能看见白色烟雾。 梅娅从远处掩体探出来，举起步枪点射，给约翰争取换弹时间。 火焰在身后噼啪作响。 约翰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震得胸骨生疼，脑门周围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 他手指头微微抽搐，又立刻稳定下来。 【皮下护甲：97%】 “真他妈带劲啊，该死，呼~” 约翰仿佛还站在交错的澄黄色火线中。 裂隙党喽啰射出的子弹凿进防弹衣，甚至有一小部分伤害到了皮肉。 噗嗤，滋滋滋。 约翰脚边突然崩出电弧。 隧道里面有各种陈旧的施工痕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移动电源供应，拖线盘连接着长长的线路点起一盏盏移动光源。 他起身更换掩体时才注意到： 梅娅刚才是开着面包车撞上水泥桩子，引擎盖已经完全弹起，扭曲的保险杠上还有个倒霉鬼的尸体在熊熊燃烧。 【通讯频道请求/默认】 【他们冲过来了，你还没好吗！？】 梅娅在疾呼。 咔嚓。 “呼，呼——” 约翰拉动枪栓，调整呼吸从掩体后站出来。 他面前聚集着五六个持枪暴徒，浑身上下都是纹身和刺出皮肉的金属，脸颊向内凹陷，只留下散发出红色光源的铁疙瘩。 约翰立刻感受到了交错的火力。 那些受到惊吓的枪口全都对准了自己！ ------------ 145：悍匪 赫拉克勒斯顶着枪林弹雨爆出反击，在令耳膜翁鸣的咆哮中点起一丛丛血花。 这些面目狰狞的家伙把自己变成了怪物。 约翰甚至在恍惚间冒出一个念头，自己好像在玩重口味的恐怖VR游戏。 梅娅事前调查过裂隙党。 这群变态的口味也越来越重，在老杜的带领下开始搞义肢崇拜，对受害者进行公开处刑、虐待，并将其拍摄成非法芯片源文件。 他们疯狂地替换着身上的每一寸原装血肉，将赛博精神病视做软弱崩溃的笑话。 谁倒霉谁就挂掉。 不会有人感慨和害怕，只会抄起武器对昔日同伴展开围猎，然后站在尸体上嘲笑他运气欠佳。 梅娅不仅针对性地挑选了武器，还专门配备了带有特殊效果的子弹。 它们会随攻击在敌人体内堆叠伤害，达到阈值后直接引爆植入体中的有毒物质。 越是重度改造的敌人，效果就越明显。 约翰端着枪往前顶。 他亲眼看见： 一个裂隙党被打得皮肉翻飞，防弹衣在枪火扫荡下像是被猫抓烂的瓦楞纸板，电弧从金属关节周围迸射而出，随着心脏停跳，那些植入物开始迅速积攒崩溃并直接炸开！ 约翰行走在枪林弹雨间宛若杀神。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避风港和公司部队都非常重视情报和后勤管理？选对武器和弹药，现场杀戮的效果确实拔群！ 片刻之间硝烟和血雾就堆叠成了浓雾。 砰—— 约翰脑袋侧面挨了一发子弹。 “法克！” 他被跳弹敲得头晕眼花，咬牙清理完逼近到周围的敌人，在弹夹再次告罄前退回掩体。 咔嚓。 约翰拨开微微发热的金属盒，空弹夹冒着白烟在碎石上磕出好几圈。 咕咚，咕咚。 胸腔在擂鼓。 心跳仿佛要掩盖金属摩擦声。 约翰能感觉到防弹衣变得越来越沉，好像每个缝隙都被塞满了弹药。 “呼~” 面罩内壁被蒙上水雾。 约翰努力眨眨眼睛，驱散堆积在眉骨的汗水。 他淌过很多次要命的浑水，但像这样正面硬莽的滋味还挺陌生。 子弹命中防弹衣。像是令人恼怒的重拳。 约翰第三次莽出掩体。 他感觉肾上腺素在飙升，眼前血肉飙飞，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南多站在白银港口的画面，多管重机枪贴脸扫射也是一样的豪情。 无法避免的联想到他最后的惨状。 梅娅瞥见约翰出现就立刻缩回掩体，借助障碍物在昏暗的环境里更换位置，给裂隙党增员挨个打上电子标记。 约翰此时已经清空了两個弹夹。 隧道入口附近的火力已经被严重削弱。 他扣动扳机，小跑寻找目标，目光沿着零星分布的支架矿灯依次划过临时棚屋，栅格楼梯、碎石主干道…… 洞穴内部其实很宽敞。 每片区域之间都由隧道连接，承重结构甚至会被搭建成出高台和塔楼，起重机和不知名的设备跟巨石融合在一起。 裂隙党已经呼叫增员。 箱子随处堆叠，表面充斥着油污。 重度改装的疯子从黑暗里三三两两地跑出来，然后从各个掩体后面探头射击。 【任务目标更新】 【清理裂隙党增员。（未达成）】 约翰身上再次受到枪击。 他先是踉跄着顿住脚步，防弹衣似乎已经抵达了极限，随后立刻奔跑起来，开始借助掩体进行高效地精准射杀。 一根由红色数据流从漆黑的平台上延伸出来。 梅娅给出新坐标并出声提醒。 【狙击手，约翰，不能再硬抗！】 嗡—— 约翰视野内立刻覆盖上深绿色滤镜。 他同时启动了斯安威斯坦和战术扫描，弥赛亚义眼的数据网格荡开，延伸到视野尽头，随后没入建筑和山体。 红色数据流变得凝实。 狙击手射击了。 一切轰鸣都变得混沌。 约翰清晰地看见了穿甲弹的尾曳。 他闪身避开了狙击，助跑两步，在光滑的碎石路上滑铲到掩体背后，解除时停，举起枪管子，对准近处一个没反应过来的喽啰扣动扳机。 哒哒哒，砰！ 子弹差点把他肋骨顶翻。 带有腥味的血雾覆盖在防弹头盔上。 砰！ 狙击手的子弹同时落地。 约翰通过余光看见一个水泥墩被射爆。 他义眼内有数据闪烁，举起赫拉克勒斯，手指灵巧地扫过滑槽，将其切换成智能模式，并且连接上了辅助瞄准系统。 下一秒。 约翰将脸贴上了宽厚的瞄准镜。 他的视野跟枪体同步，通过高倍镜头自动搜捕聚焦——昏暗的平台瞬间清晰，仿佛近在咫尺，最边缘还有一圈聚焦产生的马赛克在逐步加载。 狙击手是个眼球外突的皮衣男。 他脸上到处都镶嵌着金属锥和银饰，黑色面甲散热缝纵穿了略显狰狞的表情。 约翰扣动了扳机。 赫拉克勒斯的枪管不再咆哮，而是发出翁鸣，电磁弹压缩后激射而出。 蓝色电弧在空中微调弹道，陆续覆盖了狙击手那张逐渐扭曲的脸。 噗，噗噗！ 约翰还在迅速拨动扳机。 智能模式的赫拉克勒斯能自动瞄准，同样可以触发子弹效果，在目标体内堆叠，击杀时引爆植入体中的有毒物质。 视野范围内再也没有搜索到目标。 梅娅手里握着步枪，压低身体靠近， 约翰拆开滚烫的金属仓更换弹夹，确保周围暂时没有敌人，便迫不及待地摘掉防弹头盔。 汗珠顺着硬挺的发梢往外崩，整个脑袋都在照明灯具下冒出白烟。 他大口喘息着，用力撕掉防弹衣魔术贴，把这破玩意从脖子上脱出来。 它的高纤维网和合金插板严重破损，冲击吸收材料上嵌满子弹头，落在碎石路上溅起灰尘。 周围尸骸遍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铁锈的酸臭味。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杜·雷蒙。（未达成）】 “该死，这是什么？” 约翰似乎找到了那股怪味的源头。 周围那些画上红黄警戒带的水泥阻拦桩在交战过程中被打碎，里面浇灌着一具捆起来的尸体。 “老杜用这种方式惩罚背叛者，准确来说，没有跟上裂隙党疯狂节奏的倒霉蛋。” 梅娅和约翰边聊边走向隧道深处，穿过金属支撑物弄出的岔道口，看见遍地车辙，左右两边被拖线盘和移动光源填满。 吉普车和摩托靠着墙壁停放。 负责看守此处的裂隙党成员刚才已经被杀，通过现场载具可以预测敌人规模，除去老杜临时召集过来的喽啰，里面大概还有二十几号心腹。 【时间：18：06】 “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就得跟大半个伊甸城的裂隙党正面冲突，哪怕是ECPD都……” 梅娅絮叨着突然顿住，眉头紧锁地抬起脚，顺着脚下的车辙印缓慢抬高视线。 “候嘞谢特，看这轮胎痕迹和直径，大概率是台厚带有防爆合金隔层的装甲车，咱们动作得干脆利索一点。” 梅娅带着约翰继续往前走。 她始终眉头紧锁，似乎在重新拟定计划，毕竟这趟没有携带针对载具的重火力。 穹顶逐渐宽敞直到出现天坑，被重型机械修整过的山体较为圆润，上面镶嵌着各种金属支架和贯穿全程的电线。 约翰通过缺口看见了伊甸城灰暗的夜幕。 隧道内骤然变得凉爽。 碎石路面宽敞且起伏不定，不同规格的探照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散放或者斜插在地上，其余面积较大的区域，都用面积不等的荧光涂鸦覆盖。 “……等会，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约翰在空气中闻到了源自某种化工原料的刺鼻香气，轻微灼烧着鼻腔黏膜，让内壁难以抑制的瘙痒，稍微多吸了几口甚至开始流鼻涕。 梅娅眉头皱起，却没有感到意外，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快速从战术腰带了掏出两管试剂。 “致幻药物。” 她指导约翰在正确位置注射，同时解释起来。 伊甸城各个帮派都会经受违禁药物生意，甚至会带有一定的特色并且跟竞争对手区分开来。 约翰突然想起当初维托先生用截获的枭町帮毒品原材料交换吉诺的性命。 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随口问道。 “原材料是通用的吗？” “有些部分可以，但具体配方、比例，通常来说都掌握在帮派高层手里。” 梅娅将药剂空壳回收，然后嘱咐约翰。 杜·雷蒙想要效仿大黑帮制作有特色的毒品，用来给裂隙党在伊甸城立足和宣传，但这个蠢货和他不靠谱的同伙只知道追求最疯狂的效果。 梅娅准备的药物只能保护约翰的脑子，长时间吸入还是会导致不同程度的幻觉。 “甭管你看见什么疯批景象，任何能活动的东西全都杀掉就是最正确的做法，速战速决，我去解救人质、偷带有交易信息的设备。” 她临走前给约翰佩戴了一个金属腕带。 这里面有远程接收器和注射针管，当事情搞定该撤退的时候就会帮约翰恢复清醒。 “然后我们就跑路，明白了吗？” 梅娅跟他确认完毕后爬上了金属建筑物，顺着铁网铺设的过道消失在发电设备的轰鸣中。 废弃采集场隧道内部。 紫红色烟雾逐渐漫过碎石和黑色电线，直到被一双靴子踩出真空区。 约翰佩戴着南多赠送的防尘围脖，端起赫拉克勒斯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小心控制落脚点，避免踩到那些用来释放烟雾的、表面带有骷髅图标的金属罐子。 摇滚乐震耳欲聋。 约翰率先注意到了几个清醒的裂隙党在浓烟和镭射灯柱中穿梭疾呼——他们是岗哨区和载具停放区的看守，此时正急匆匆地赶来汇报，却发现没有多少人是清醒的。 “呼，呼~” 约翰紧贴在阴暗处，伸手扶墙，感觉脑袋和下体都在难以抑制的发热肿胀。 他努力保持清醒，却莫名感到兴奋。 “WTF？” 墙壁上随处叠加的荧光喷绘突然变的清晰。 那些巨幅涂鸦以恶鬼和义肢崇拜的主题居多，剩下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脏话和泼溅状色块。 砰！ 沉闷的枪声陆续响起，震得心脏发麻。 约翰余光捕捉到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个黑点，紧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就像是陆续绽放的黑色纹身，直到碎石粉尘溅落到眼角造成刺痛，他才豁然反应过来： 这他妈是抢眼！ 有人在对自己扫射！ 约翰转身朝着侧面翻滚，躲到岩石后面，脑袋在剧烈运动中恢复了些许理智。 【皮下护甲：87%】 背后刚才中了起码两枪。 运气真不错，要是有子弹飘到后脑勺，约翰短暂的佣兵生涯恐怕就到此结束了。 “法克鱿，碧池！” 哒哒哒！ 劫后余生的惊恐和愤怒在心中引爆。 约翰骤然起身，嘶吼着，端起克拉克勒斯怒扫——酥麻和热浪以心脏为中心，朝着四肢疯狂扩散，冲开了那股混沌和麻木，又被无形的怒火吞没了全部意识。 哗—— 空弹夹在周围下雨。 它们“无声”地散落在周围，尾烟画出交错的弧线。 约翰的手指仿佛被焊在了扳机上，手部义体有一块射击专用指肌腱，此时抽搐得像失控弹簧。 裂隙党成员原本已经冲到近前，全都因为他闪身而出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弹幕。 约翰此时端着“绞肉机”闯进浓雾。 硝烟从裂隙党的金属尖锥、人造革缝隙中喷涌而出，暗红色血液肆无忌惮地泼洒在地面。 电弧、惨叫、零星的火焰在交织，偶尔有尸体倒下的时候搅动着紫红色朦胧。 约翰却感觉越来越安静。 一阵耳鸣不知何时变得明显，当他注意到的时候，甚至已经听不见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惨叫。 约翰再低头，发现枪管抖动速度变慢，手臂甚至都感觉不到后坐力的存在。 斯安威斯坦被启动了。 约翰感觉思考速度变慢了无数倍，肉体还在时停世界中遵循着潜意识移动，脑子却始终反应不过来。 刷—— 一把螳螂刀划破了脸颊。 皮肉传来炽热的痛感。 约翰因此获得片刻清醒，就看见一个眼眶被改造成红色电子仪器，口水横流的疯子保持着飞扑姿势跟自己面对面。 黑色尖锥从鼻翼两侧突出，满口黄牙里突兀地耸立着两根类似吸血鬼的金属獠牙。 猩红色内嵌式面甲像红色蜘蛛。 约翰侧身滑步躲闪看着——对方的螳螂刀有小部分嵌入岩石墙壁，试图扭身用另一只手扑腾，再然后他就变成了肉酱。 约翰嘴巴里尝到一丝铁锈味。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扣动了扳机，再抬起头的时候…… 面前墙壁上满是喷溅状的肉泥。 霓虹色喷绘被鲜血浸透，在无数向下滑落的殷红里变得一塌糊涂，而那些涂鸦的线条竟然因此变得生动。 下一秒。 那恶鬼图案大笑着飘了起来。 “该死，我肯定疯了。” 约翰喃喃自语道。 ------------ 146：幻雾、迷城 约翰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戳自己后背，就像是有调皮捣蛋的小鬼在闹着玩，好奇那根镶嵌在脊椎上的斯安威斯坦。 他愣愣地转过身，还是没摆脱思维凝固，却被眼前景象震惊得喃喃自语。 紫红色烟雾升腾成了海洋，就连夜幕都被染上了五颜六色的霓虹，好像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茫茫光晕里，看什么都觉得刺眼难辨。 卡通玩偶在远处若隐若现。 它们和电视广告里麦片和饮料的吉祥物非常像，正从嘴巴里吐出一颗颗塑料包装的硬糖，偶尔会落在约翰的身上，沾染上小小的颜料。 “什么奇怪的游戏吗！？” 约翰把双手从雾气里抬起来，发现自己握着一瓶放大版本的香槟酒瓶，下意识对准那些玩偶，就会有酒塞飞速地发射出去将其打散。 有时候玩偶比较硬，需要好几颗瓶塞才能让它消失。 约翰跟着未知的游戏音乐往前走，像是打靶一样将那些广告吉祥物干成棉花团。 “哇！” 云团里突然冒出一只合成肉条。 它长得非常丑陋，像发霉的合成食品，竟然挥动着两条长长的蛆虫胡乱抽打。 约翰强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后退。 紫红色烟雾变得深沉，夜空再度染成黑色，阴影里匍匐着好几个双眼发红的变质食物，全都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上来，似乎想把身体的一部分塞进约翰嘴里。 他惊呼着后撤，用香槟瓶子格挡。 肉条和玻璃碰撞的位置会滋出灿烂的酒水。 约翰近距离干掉了几块烂肉，看着它们身上出现破损，最后带着臭水瘫倒在地上，随后启动斯安威斯坦，丢掉笨重的香槟瓶子，抢走了一根棒棒糖。 他搅动红黑色雾气，将那些破烂玩意打得满地找牙。 食物们被砸得破烂不堪。 约翰感觉有黏糊糊的糖浆落在身上，有点恶心，怒吼着清空了周围的杂物，却发现一个汽水易拉罐在旁边旋转。 它不断膨胀、发出异响，滋出汽水，然后…… 嘣！ 约翰和烟雾都被冲击波搅散。 他视野天旋地转地重新站起来，悬崖峭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伊甸城冰冷的高楼大厦，在夜幕里投射出绚烂耀眼的霓虹光柱。 玻璃幕墙窜上云霄，连接起来挡住了夜幕。 雨水倾斜而下，穿透斑斓夜色，落在扭曲交错的灰色柏油马路上。 约翰站在十字路口，红绿灯疯狂闪烁。 他昂起头感受着雨幕冲刷，看见扭曲的广场大屏幕里走出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演员，浑身覆盖蓝色滤镜，像素颗粒偶尔在衣裙边缘闪烁。 这是個几十米高的全息投影。 她垫步起跳，横跨路口，淹没在高楼表面又用带轮的金属义肢从高架桥上滑来。 啪啪啪啪！ 周围响起虚幻、此起彼伏的掌声。 约翰只觉得肩膀阵痛，在投影穿过的瞬间，自己竟然被一片阴影撞到了街角垃圾桶旁边。 “哈哈哈哈，再高点！” 他艰难地支起身体，看见旁边的角落里有个流浪汉。 这家伙淫笑着，金属义眼在闪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翩跹起舞的裙底，另一只手还在胯下疯狂捣鼓。 “这是个派对？该死，我可没带啤酒，希望老杜点了足够的妞！” 流浪汉的声音让约翰瞬间回到现实。 他疯狂地摇晃脑袋。 老杜，杜·雷蒙，像是钢针扎进意识深处，让约翰瞬间回想起这里是裂隙党老巢。 周围的各种魔幻景开始动摇，眨眼间覆盖上扫描滤镜，变成连接到天空尽头的数据乱流。 约翰眼前似乎跳出了警告提醒。 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像摆脱致幻药物回到洞穴深处，看见了满地尸体，而刚才流浪汉狂笑的地方，只有半截身体和扭曲的脸部植入物，像是被什么重物拦腰斩断。 约翰略微有些缺氧，双膝瘫软跪倒呕吐，手上那根“棒棒糖”变成了一把沉重的、由钢管和金属铁砧拼凑的武器。 他在胃部痉挛中大口喘息，手掌挥舞着碰到了散落在周围的瓶瓶罐罐，致幻药物从滤嘴中持续喷出，释放着令人神经错乱的烟雾。 紫红色烟霭在口鼻附近形成若隐若现的漩涡。 约翰昂起脑袋，眼球都有些翻白，脑子里像是电子短路一样频繁传来刺痛。 义眼侦测到错误，在视野里跳出叠加的警告窗口。 下一秒。 钢铁丛林的幻觉再次笼罩了周围。 夜幕里静默的高楼大厦遮蔽视线，大雨再次倾盆而下，淅沥沥的液体变成了粘稠的鲜血。 尖叫声传来。 那在城市中穿梭的巨大舞蹈演员再次出现，被雨水迅速染上殷红，裙摆被暴力撕扯，露出凹凸有致的人造革，随后迅速溶解成液态，暴露出更深处的金属结构。 直到皮下护甲被剥离，长发在雨夜里消融，巨大的电弧从精密元件缝隙里炸开。 她张开嘴发出无声嘶吼，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堪比小型建筑的机械脑袋像是玩偶娃娃流水线上的半成品——它壳体在坠落中破裂，眼珠子咕噜噜地从高架桥上滚落，冲开了电线杆和车辆。 眼前这令人震撼的一幕让约翰回忆起了当初失控脱轨的城际列车，内心涌现出莫大的恐惧。 他动摇的一瞬间…… 脱壳而出的眼球竟然直勾勾地冲了过来！ 约翰翻滚着闪躲，没有来得及去看，通过震动和声音也能想象到身后剧烈的撞击。 他开始在城市巷道间奔跑，发现里面塞满了尸体，有放逐者、帮派混混、黑心医生、糜烂赌鬼，全都伸出染血的手臂试图将约翰留下。 墙壁朝两侧延伸。 眼珠子撞烂障碍物朝约翰继续冲过来。 它表面蹿出一根根红色电线，末端凝接出电弧，伴随着刺耳的爆鸣激射而来。 约翰艰难地翻转躲避，真实的热浪和炽痛擦过自己。 散落在城市废墟中的尸体莫名其妙地站起来，纷纷举起枪管子冲他射击。 约翰早就丢掉了沉重的“棒棒糖”，抽出随身的消音手枪和疾行者冲锋发起反抗，子弹打在腐尸身上收效甚微。 他迫切需要主武器，强烈的念头和生死威胁让他短暂地摆脱了思维凝滞，翻滚过程中试图在地面上摸到一把能够立刻使用的步枪。 但入手的只有瓶瓶罐罐和残肢断臂。 “法克！” 约翰再次躲避一次电弧爆炸，藏在掩体后面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借助短暂疼痛和心理暗示，终于摆脱雨夜城市里的幻想。 他短暂地扫过周围，看清了赫拉克勒斯所在的位置。 烟雾再次席卷而来。 钢铁城市在数据乱流的闪烁中幻化而出。 约翰撞向“杂货铺”，穿透毫无触感的橱窗，按照记忆翻滚落地后拿起了一块矩形马赛克。 他掌心滑向握柄，垫片检测到智能模块，无数信号传输到脑中并跳出对应的子程序。 约翰重新站起来朝着远处的“活尸”倾泻子弹。 他势不可挡地穿过商铺墙壁，面颊微微扭曲，巨大后坐力和枪焰搅开浓雾，也炸碎了远处的敌人。 机械眼珠调转方向，势不可挡地冲向约翰。 子弹在它表面炸起红灰交错的雾霭，即将碰撞的时候，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翻滚躲避。 轰隆隆—— 眼球撞碎了橱窗，直接从一座大楼洞穿而出，在空气中调转方向后延伸出更多电线。 电流如同雷暴般席卷而来。 约翰咒骂着仓皇窜逃，眼看就要被碾上的时候，旁边突然冲出来一辆城际列车。 它是穿行在高楼大厦间的公共交通。 金属轨道不断向前蔓延，末端是马赛克，自虚幻中凝结出来并不断加速。 沉重的车厢就悬挂在下方，呼啸而来，金属车头直接顶翻了机械眼珠，将其撞到一座坚实无比的大楼上，轰隆隆的车厢紧随其后没入了漫天烟尘当中。 爆炸不断发生，浓烟掀起巨浪遮盖了一切。 有什么东西阻止了那玩意？ “嗷去，嘶——” 约翰顿时感到刺痛，低头看向手腕，电子手环上面有一条逐渐递减的荧光，似乎在给自己注射药物。 他跪地呕出酸水。 各种药物在体内汇聚，不同的信号刺激着大脑，似乎在自己身体里爆发了一场战争。 约翰擦掉生理性眼泪，看见了碎石和泥土，遍地尸体，还有从摇晃中逐渐稳定下来的洞穴墙壁。 【……*%&￥约翰，约翰！】 “咳，呼~我，我他妈听见了……呼，法克……” 约翰终于彻底清醒。 梅娅的声音通过队内频道传来。 【真该死，你差点嗨爆！见鬼了，我都没遇到过药物抗性这么低的家伙，难道雇佣兵不都是把功能饮料和兴奋剂当成水来喝的吗？你这身体真奇怪，连治疗药剂和战斗兴奋剂都容易过量啊！】 梅娅能通过手环远程监测约翰的数值，便携设备里面看见他脑袋都是红色的，皮层刺激过量，直到刚才药物注射让让数值降到安全区域。 【我找到了你说的大马士革营地成员，很遗憾，有一个已经枪伤过重死掉，尸体被处理得很干净，而另外那位已经去跟你汇合。】 约翰看向幻觉中发生爆炸的位置。 那颗“机械眼珠子”其实是一台重型装甲车。 各大公司专门进行武装押运的款式，护甲厚得可怕，保险杠上还有合金撞角和防爆层板。 它此时被一辆大型工程车从侧面撞击，并且通过抬升结构让六个轮胎离地，将其牢牢“镶嵌”在岩层墙壁里。 驾驶座里就是那位大马士革营地成员。 约翰透过窗户看见： 一个扣着鸭舌帽、肤色偏黑的男人在拉动栓杆，随后在电子仪器上快速操作，在发动机轰鸣中推门消失。 片刻后。 他弯腰从启动中的工程车背后小跑过来。 双方逐渐拉近距离。 约翰注意到了陆续注意到了更多细节——标志性褪色棒球帽子，混血偏棕的肤色，带有络腮胡须的脸颊。 他确实在营地里见过对方。 西蒙。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白银港口围剿铁足·昆布的时候，西蒙也出席了核心作战会议并单独率领一支车队，是在场所有分组领袖当中最年轻的，跟塔利亚关系也非常不错。 “约翰，你还好吧？” 西蒙已经拎着约翰遗失的战术腰带靠近，里面装着赫拉克勒斯的特制弹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落的。 “听着，伙计，咱们得离开这里，那该死的铁壳子改装得跟屎一样，但里面有真家伙……” 西蒙说话间带动约翰奔跑，回头看向那座墙壁。 此时装甲车里发出巨响，似乎有困兽要脱笼而出。 “老杜在哪儿？” 约翰追问道。 西蒙还没有开口，音频里就传来梅娅的回答。 【谢特，他在装甲车里！约翰，快他妈出来。】 约翰和西蒙已经奔到了停车场，没时间去找车钥匙，各自挑了一辆解锁完毕的摩托，随后轰起油门先后从缓坡上蹿了出去。 轰隆隆—— 他们身后被火焰吞没。 “WTF？那是什么东西！” 约翰惊呼着从后视镜观察，便看见一台矢量引擎飞行器穿过了浓烟。 【载具：筏岐矢量运输机[标准型]】 【扫描：35mm自动火炮】 它尾部喷射出蓝色火焰，改装过的两翼升起炮管，淡黄色子弹不断闪烁。 隧道里不断有探照灯被扫爆，碎石溅射而起，烟尘和明黄色火线顺着主干道一路延伸。 “法克，这他妈怎么搞！？” 【到你那辆车旁边集合，我去这些家伙的军火库里找一样能用的东西，路上别挂了！】 梅娅说完就没声儿了，应该也在狂奔。 【任务目标更新】 【活着抵达集合点。（未达成）】 【确保西蒙生存。（可选）】 约翰轰起油门，沿着倒塌的水泥桩飞上崖壁，快速穿过了一个较为狭窄的弯道。 西蒙也以差不多的速度紧随其后。 流浪者绝大部分都是老司机。 他身上穿着件沾了血的深绿色背心，两条金属义肢，脖子环绕着一圈字母纹身。 据说是上世纪著名摇滚歌单。 运输机在后面狂轰滥炸。 约翰他们的摩托车突然发出声音。 【检测到EMP蓄能警告，71%，88%，94%……】 电磁脉冲在管道内壁激荡，以飞行器为起点，沿途路灯像是被吹灭的蜡烛一样炸开。 摩托车两侧被火星覆盖。 它的智能刹车和油门全都失灵了，只能切换到效果极差的辅助手刹模式，在百公里的时速、碎石遍地且昏暗的废弃洞穴里失去了动力。 “OH，DM!” “法克！” 西蒙和约翰同时惊呼起来。 ------------ 147：公路追杀 两侧光源依次爆炸，电线时不时崩出火花，黑暗宛若巨兽风暴般呼啸而来。 约翰和西蒙的摩托车引擎在迅速冷却，震动和翁鸣锐减，紧张和恐惧却同时在两位车手心中涌起。 他们疯狂尝试手刹，试图借此在极速迫降和窄距离转弯中掌握一丝主动权。 身后的子弹却不依不饶，在空气里连成虚线，让通道周围时不时炸起火光和烟尘。 约翰和西蒙前后呼啸而出，飞过一段由坚实钢板和建筑废料搭建起来的坡道，撞碎了间隔区域的建筑物窗户。 摩托车轮在空气中转动，尾部裹挟着烟尘，明黄色子弹化作线体和气浪穿过他们和载具中间夹缝。 两个人顶着崩飞的剥离碎片落在了碎石路上。 这里就是预定的集合点。 摩托车减震吃进去一半，电子平衡仪失效，只能依靠车手最原始的掌控能力，还有至关重要的运气。 西蒙显然是倒霉的那个。 他落地后陷入死亡摇摆，最终难以抑制地失控，裹挟着碎屑和掉下来的机车外壳在地面上翻滚。 流浪者常年在荒原上飚速，很懂得保护自己，所以他最多断点骨头，还不至于昏迷重伤。 飞行器追过来了。 矢量引擎压缩空气发出爆鸣声。 约翰他们破窗而出的位置，缺口轰然炸开，支撑结构和半个盖板像是包装纸一样被撕得稀碎。 约翰漂移摆头，转过身。 砰砰砰…… 赫拉克勒斯被他从背后摆正，对准目标连开数枪。 可惜智能模式下的步枪虽然能小范围自动瞄准，却无法撼动飞行器的军用级外壳，或者说是无法在高速移动的情况下持续打击到薄弱点。 运输机几乎擦着隧道穹顶俯冲。 亚麻色迷彩外壳和白色喷码周围都有不同程度磨损，此时弯过弧度，架起枪管微红的自动火炮对准了约翰。 他心脏骤然发紧，就在他以为自动火炮要在身上开孔的时候。 砰！ 一抹闪掠而过的明黄从侧面击中了运输机。 浓烟膨胀中涌动着黑红，还有大小不等的碎块伴随着亮光向四周撒落。 气浪将约翰掀翻。 运输机外壳出现破损，电弧和滋滋声在周游荡。 【真他妈够硬的，咱们得拉开距离了，这一发暂时还没办法要老杜的命！】 梅娅声音响起。 约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搀扶起西蒙，朝着刚才发射弹药的角落快速奔跑。 梅娅身上多了个防水背包，通过面积和跑动时凹出来的轮廓判断——里面应该是一台便携设备，旁边停放着一辆开带有骷髅喷绘着涂鸦的小车。 她丢下还在冒烟的弹药发射器，快速拉开驾驶座示意两人上车。 约翰的弥赛亚义眼在战斗模式下有快速扫描功能，通过视线聚焦进行简略扫描，能确定刚才那发RPG是筏岐军工的产品，应该是早期资助裂隙党的一部分物资。 约翰和西蒙钻进后排。 “GO，GO，GO，GO……” 四颗轮子卷起砂石疯狂转动，矩形车灯在隧道里铺开。 他们迅速逃出废弃采集场，到外面换乘侏罗纪ZT15，并且让约翰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内饰档次和护甲质量瞬间翻倍。 约翰和其余两人都莫名生出一丝安全感。 他的义眼和内置灯带同时亮起，视网膜同步控制系统，看见了屏幕上瑰蓝色的车况数据，同时码数也在飙升，四個沉重的防爆轮胎咆哮着旋转起来。 滂湃的动力宛若巨兽出笼。 哒哒哒哒哒…… 自动火炮再次从背后袭来。 壳体破损的运输机摇晃着从洞穴飞出，四根螃蟹腿形状的矢量引擎向后转动，蓝白色火焰在夜幕笼罩下格外明显，眨眼间就拉近了距离。 【时间：18：22】 “时间要来不及了……我是说，如果咱真打算完成骨碴给的任务，就得想办法搞死后面那东西。” 约翰瞥了眼前挡风玻璃的时间，想起任务目标，随口追问坐在后排给西蒙包扎的梅娅。 “确定老杜在那铁壳子里面？” “操蛋，当然。” 梅娅和西蒙控制着姿势，尽量减少暴露在射界的面积，毕竟后备箱护甲在火炮追杀下也不是很可靠。 这样下去迟早玩完。 梅娅思考片刻，拍拍西蒙的义肢询问他具体的型号。 “钢力士65型！？” “呼，没错。” “欧版还是亚版？” 梅娅立刻追问，语气有些急，像是在临时审讯。 “额，北美本土货，韧带是盖亚细胞的，腕部配件用的欧洲特供第三代原厂……额，你理解吗？” 西蒙脸上带着回忆，答得非常认真。 他没仔细询问过梅娅的身份，单看她处理伤口和挖子弹的速度就知道不简单。 “非常他妈的棒，后坐力肯定吃得住。” 梅娅跨过控制台将赫拉克勒斯拿给西蒙，让约翰专心开车躲避自动火炮的扫射。 夜幕沉沉。 城区高楼大厦的灯火堪比月光，勾勒出郊区公路连绵起伏的轮廓，散落在两侧的市政太阳能路标像是一颗颗点缀在高架桥和弯道周围的卫星。 枪声和爆炸在公路上回荡。 装甲车左右摆荡，蹿进道路两旁又钻出，借助烟尘和天然地势落差躲避射击，两颗红色尾灯拖拽出残影，即将跑进绕城公路的范围。 到时候ECPD难免要插手。 飞行器悬停在装甲车斜后方，矢量引擎喷吐的高温持续扭曲着空气，自动火炮装填完毕，子弹再次串成两条明黄色虚线并试图锁定它。 哒哒哒。 装甲车后备箱盖板一路过来已经千疮百孔，在枪线再度交错的瞬间被撕开缺口。 西蒙闪身而出，端起赫拉克勒斯架在通红的缺口上。 “法——克——鱿！碧池！吮吸我的xx!” 他怒吼着扣动扳机，仿佛要把枪焰吞进肚子，手臂两侧的肌肉崩得像混凝土块。 瑰蓝色电磁弹逆流而上，噼里啪啦地擦过飞行器的重甲壳体，在智能算法中调整轨迹。 滴滴滴—— 车载系统发出惊恐的噪音。 约翰需要同时处理各种信息，还要在将近两百码的速度下进行野外拉力，手中这头装甲车没有伊桑伯格超跑那么轻便可控，方向盘像是套在野兽脖子上的缰绳。 他启动斯安威斯坦，借助神经超频来处理各种繁复的信息。 换挡减速配合刹车。 欻—— 刺耳的烧胎声在枪火中响起。 约翰扭动方向盘的手肘磕在主驾窗户上。 梅娅身上没绑安全带，也是被甩到侧面，她眼疾手快的抬起腿，厚底军靴踹在西蒙胳膊上，避免这个将近两百斤的壮汉撞过来。 侏罗纪装甲在U形山路上漂移，后备箱擦过山体石壁疯狂冒火星，留下的白痕很快就被火炮子弹覆盖并摧毁。 飞行器低空掠过，又迅速折返。 约翰的斯安威斯坦还在运作，时停世界中，通过后视镜能看见——巨石和道路指示牌被打断，子弹在空气中交错碰撞，35mm火炮把电磁弹头打成一朵朵带瑰蓝弧线的烟花。 嗡—— 时停结束。 约翰刚强行将飘忽的轮胎“按”在地上，后排座位就立刻被弹幕覆盖，车载系统显示尾部护甲已经濒临极限。 【任务目标更新】 【击落筏岐矢量运输机。（未达成）】 “法克，西蒙，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我他妈都快把扳机扣下来了！” “那铁疙瘩不是被炮轰过么，你就不能瞄准带缺口的地方，把他妈的子弹塞到杜·雷蒙的XX里！？” “把嘴闭上，这他妈需要时间，懂吗！” 西蒙再度发出咆哮，就好像赫拉克勒斯的射速尚未满足他的需求。 砰—— 一发流弹挨着约翰砸进前挡风玻璃。 “……呼，法克！” 约翰有些咬牙切齿。 即将抵达城市最外围，高速公路平坦无遮挡，跟军用飞行器进行火力对峙绝对是最愚蠢的决定。 梅娅看出约翰的急躁，开口解释道。 老杜就在驾驶座里，被铁疙瘩保护着，刚才那发炮轰造成的缺口在背部侧下方，想直接破坏矢量引擎只能绕到后面。 约翰沉思片刻，瞥了眼义体冷却槽说道。 “西蒙！准备过来接管方向盘。” 他带着装甲车冲出斜坡，在连续迫降的震荡中强行保持平衡，并且一个斜拉漂移摆正到路中央，跟后面的飞行器甩开了距离。 西蒙拽过副驾靠背，将棕色硬底牛仔鞋踩在曲线柔和的操纵台上。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约翰是要发火的。 他放倒座椅，撑着身体离开，将方向盘和性命交付到西蒙手上，自己则绕到后面拿起机枪。 咔嚓。 约翰伸手在扳机上切换成动能盲射模式，抛弃智能瞄准芯片的辅助，将射速和爆发拉满，然后更换了一个满额弹夹。 嗡嗡嗡—— 阴影从车顶掠过。 飞行器已经追杀到近前。 约翰深呼吸启动了斯安威斯坦，混沌难辨的枪声像棉花一样塞进耳朵。 他举枪射爆了护甲连接口，抬脚将摇摇欲坠的后备箱踹出去，整块铁板扭曲着飞到了空中，视野瞬间变得开阔。 飞行器歪斜着摆正姿态。 它的两根枪管在黑夜里通红透亮，棕色铁壳表面布满了焦黑。 哒，哒哒。 自动火炮像卡壳的打字机，火焰里有金属弹头被拉扯出重影。 约翰借助斯安威斯坦，在时停世界里调整，抱起机枪直接跳出车子。 崩，嘎吱—— 梅娅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蜷缩起身体，将四肢收拢到座位下方，避免暴露在失去了护甲的火炮范围内。 哒哒哒…… 子弹疯狂破坏着车辆内饰。 梅娅通过后视镜看见： 约翰借助后备箱盖板滑行向后，以极快的速度在一片火花当中仰躺着举起赫拉克勒斯，枪托卡在缝隙里对空扫射。 巨大的后坐力让滑行速度骤减。 约翰昂起脸，义眼闪烁，被枪口喷吐而出的火光反复照亮，就好像在仰望一场电子烟花，滚烫的弹壳落在金属板周围。 蝙蝠机翼尾部的缺口被子弹填满，矢量引擎瞬间被熊熊烈火吞噬。 轰隆隆，嗡—— 四个矢量引擎收起火炬，发动机先爆出异响，再随着高度降低减弱。 筏岐矢量运输机冒出浓烟坠落在道路上。 侏罗纪ZT15刹车避让，在浓烟和火光里停稳。 约翰也撑起身体远远观望。 飞行器的金属两翼触地弯折，坚硬的部分陷入地面并扭转，零配件裹挟进浓烟、火焰，汇聚成风暴泼洒得到处都是。 “嘿，约翰，我们该走了。” 西蒙把胳膊伸出主驾窗户拍打示意。 ECPD估计很快就会赶到。 约翰端起枪，谨慎地搜索过去，在完全扭曲的驾驶舱里看见了杜·雷蒙。 这疯子不愧是放逐者出生。 他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怪物，身体和操作台完全融合，由无数根管子和传导器连接，脸庞镶嵌着一块战术目镜，口鼻周围布满鲜血。 约翰义眼档次最高。 他略微生疏地启动拍摄程序，在扫描滤镜中等待进度条加载，随后将周围场景扫描进来，再随着弹窗提示挥手聚焦。 这份源文件将作为任务证据。 【联系骨碴。（未达成）】 【时间：18：30】 约翰坐到后排的时候时间刚好跳转。 他立刻发了条短信过去，先说明任务完结，再上传现场源文件。 西蒙开着车带两人远离了城区。 巡逻无人机的红蓝灯已经能看见，警笛声脱离了城市里的噪音，在略显空旷的郊外尤为清晰。 【联系人-伊森·拉特利奇[语音通话]】 约翰疲惫地撂下重机枪，给梅娅眼神示意，随后就当着西蒙的面接通了电话。 “事情搞定……” 【视频还没看，但我相信你，约翰，事情肯定比想象中困难，但你处理得非常棒，我开始重新评估你的专业度，准备投资更多筹码和……信任。】 骨碴语速稳中偏快，似乎在赶时间，也没有留给约翰说话的气口。 【钱已经打到你账户里，我让财务去查了伊甸城警局对老杜的悬赏，呵呵，有点低，估计官方也知道点内幕，所以纯粹走流程而已，我直接付了相当于双倍赏金的钱。】 “真是阔气啊，但我其实没那么在乎。” 约翰把余光瞥向梅娅。 她此时正看向窗外，避开视线接触，实际上肯定竖起耳朵在旁听信息。 回忆今晚整个行动过程…… 梅娅可以说是纵览全局，却表现得像个默默无闻的配角。 她不抢风头，不跟队友争执，却总能在关键时候发挥巨大作用，适时做出提醒和协调，需要冒险的时候会提出疑虑，做出决定后就绝不多嘴。 约翰不知道这是特情局训练出来的成果，还是独属于梅娅的良好品质。 他在骨碴挂断电话前追问道。 “报酬是两部分，五分钟内，我要看见格里和她女儿在闹钟旁边的照片。” ------------ 148：小礼物 电话里传来毫无感情的苦笑。 骨碴心情变得不错，否则肯定会提醒约翰不该质疑自己作为商人的诚信度。 约翰收到了巨额转账，数字后面的零可以让他不做任务也能舒舒服服地潇洒很长一段时间。 高收益往往意味着高风险。 独狼受雇干掉帮派精神领袖，按理说不会跟自己扯上太多关系，但他还是觉得莫名危险。 “为什么要在18点30前干掉老杜？” 【你很快会知道的，啊，我没打哑谜，新闻频道会好好跟你解释。】 骨碴笑出声，挂断电话前提醒约翰。 【如果谁找你打听情况，可以实话实说，记得活到博拉戈俱乐部晚宴。】 电话挂断了。 与此同时约翰收到照片，立刻转给梅娅。 吉莱阿德坐在病床旁边守护格里和小麦芽糖，电子仪器上有时间。 骨碴信守承诺： 博拉戈俱乐部对他们进行了治疗，高级私人医生确实有点本事，情况基本稳定，估计几个小时就能苏醒。 “到时候你就能打电话了。” “呼~” 梅娅长吁一口气，仰靠着没说话。 她脸色苍白，尽显疲态，沉默片刻后蜷起膝盖把脸埋了进去，就像在休息。 约翰靠坐在车里，旁边是急速倒退的郊外景观——黄土丘陵、植物轮廓、巨型设施的阴影、不知名的信号塔和拱出地面的管道。 他累得抬不起胳膊。 嗑药后遗症开始影响身体状况，心脏跳动频率比平时要高，脑袋昏沉，难以集中注意力，四肢已经开始出现酸痛反应却始终睡不着。 夜幕深沉的公路上只有引擎在轰鸣。 后备箱被彻底掀开，零部件哐当作响，风沙顺着缝隙和弹孔吹出噪音…… 西蒙说有种回到军队的感觉。 他是最兴奋的那个。 方向盘周围遍布弹孔，电台和音乐是没指望了，只能通过闲聊来打发时间。 约翰便问军队里是什么样子。 西蒙捏起帽子，用指头挠痒痒，苦笑着说道。 “战争比想象中残酷，政府比新闻里无能，政客的冷血浇灭了年轻人的热情。” 那顶鸭舌帽非常破旧。 西蒙没有围绕军队话题展开，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了约翰的目光，便开口吹嘘自己的帽子。 他指着上面的褪色图案说道。 “这是罗伯托·克莱门特的刺绣版签名[道奇队传奇黑人球员]，我头上这顶帽子，是他去世一百周年的时候推出的限量款……” 约翰笑着摇头，闭上眼睛。 西蒙不需要人回答，把着方向盘自嗨起来，围绕着鸭舌帽回忆啤酒节，怪兽拉力赛车，穿着热裤的麦色姑娘和各种违禁药品…… “哦，抱歉伙计，你继续睡吧。” “啊？” 约翰随着车辆颠簸睁开眼睛，脑子短暂地恢复了清醒，刚才西蒙的长篇大论就只剩下几个关键词在若隐若现地回荡了。 他环顾四周。 黑夜依旧深沉，道路坑坑洼洼，夜晚的温度让装甲车的金属外壳变得潮润冰冷，伊甸城在地平线上变成了遥远的背景板。 黑色高楼被霓虹和芝麻粒般的光点簇拥着。 斑斓又遥远。 约翰收回视线，却没有了睡意。 梅娅还保持着抱膝动作，就像是正在插电休眠的扫地机器人，偶尔在剧烈颠簸中微微摇晃。 约翰脑子里莫名浮现出她说过的一句话。 【生活本来就是要拼尽全力的。】 西蒙手扶方向盘，抬眼看见约翰没睡。 “谢谢你来救我，啊，当然，你主要是来干掉老杜的，但我总不能把救命的交情当做一件顺手而为的小事吧。” “你讲话有股南多的味道。” “哈哈，真的吗？我真高兴，老实讲我是想成为他那种人，但我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马卡莱纳被老杜杀了，这全他妈怪我犯蠢，该死！” 西蒙变得有些颓丧。 约翰此时也好奇，便问他。 “伱到底怎么惹着裂隙党了？” “我压根没招他，甚至在老杜派人把我们围在废弃工厂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这群疯子跟狗娘养的枭町帮是他妈一伙儿的！” 至少以前是。 约翰在心里补充道。 西蒙把胳膊肘搭在窗框上絮叨起营地情况。 白银港口事件后，南多就被带到流浪者七邦控制的核心城市接受治疗，据说手术难度极大，肢体残破部位不规则，义体需要量身定做，同时得考虑后续影响和并发症。 好消息是危险期已经度过了。 坏消息是大马士革营地群龙无首。 欧洛丝还算够意思，将白银港口战役中属于流浪者的部分争取过来，并且如数兑现承诺——约翰其实知道，她需要让流浪者们获得好处，在利益分配的赌桌上制衡公司、帮派、网络监察。 “我们死了很多人，有点……缓不过劲来。” 西蒙挠挠头，略显烦躁。 “这种感觉就像是领取抚恤金，拿到了一笔不知道该怎么花的钱，可是跟你喝酒飙车泡妞的那些家伙再也回不来了。” 大马士革失去南多，才发现没有第二个能够服众拿主意的家伙，只能按部就班地各自忙活。 秩序崩溃后，传统和教育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营地里目前运转得还算顺利，发展暂停，留下的工作也足够让每個人忙碌起来。 当初大马士革疯狂扩充成员的阶段，南多为了能在伊甸城承接建造项目，创建了个空壳公司，并且拿到了个油水还算丰沛的工地。 西蒙负责现场管理。 随着白银港口事件结束，公司狗有意打压流浪者营地的发展，尤其是枭町帮背后的筏岐工业，动用各种手段把工地给抢走了，让上百号流浪者半个多月的付出打水漂。 “东洋狗明里暗里使绊子，我们跑生意和现场忙活的兄弟都遭罪了。” 筏岐工业指使枭町帮闹事。 飙车党抢劫几乎每天都在发生，随着帮派战争逐渐升级，对峙双方逐渐上头，扯下了掩盖危险物品的蒙布，绑架和杀人变得明目张胆了。 约翰听得微微皱眉。 “营地遭到针对报复了？” “绑架和暗杀都有，我们租住的办公室被人用燃烧弹给炸了，跑货司机和施工现场的看守在当天晚上被枭町帮干掉……桑麻热碧池！” 营地也不是软柿子。 艾隆娜在第二天凌晨前就处置了当事人，她把飙车党全员的尸体塞进集装箱并点了火，而载具和现场资产都被拖回了大马士革。 大马士革其实不缺人手和战斗力，甚至因为伤亡精简以后，剩下的成员获得了更多武器、装备、植入体和改装座驾。 “城里面局势很复杂，拳头再硬也没用，哪怕挨了几拳都不敢随便还手。” 西蒙没有解释得太多。 约翰却能理解。 他依稀知道帮派战争除了内部矛盾以外，更多的是公司资本在对抗和交易，背后甚至还有城市议会在掺和。 网络监察闷声发大财。 ECPD选择摸鱼看戏。 特别行动队频繁出警却遭遇舆论危机。 …… 大马士革营地在失去首领的情况下，自然是以稳健维持现状为主，哪怕失去了一些经济来源，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就导致包括枭町帮在内的势力，开始明里暗里地吞吃流浪者在城市里的生存空间。 西蒙做事情没有南多稳重。 他发狠追查幕后凶手，宰了个枭町帮小组长，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没想到爆炸的车里面竟然还坐着个筏岐工业管理层。 然后就惹来了预想不到的麻烦。 西蒙很快就被查出来，然后就是裂隙党强势地拦截赌人，搞到最后就剩他活下来，被关在废弃洞穴里等着丢给东洋人交差。 结果枭町帮发展迅速，直接脱离了筏岐工业，转交人质的事情也因为其他问题搁置了。 西蒙被抓过去以后也听说了些消息。 他劫后余生，却陷入更深的茫然。 “你知道帮派战争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吗？” 西蒙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 大马士革营地亮起的灯光遥遥在望，趁着最后这点路程给约翰解释道。 伊甸城流动人口数量过多。 帮派和公司都吸收了新鲜血液，准备好重新划分利益归属和新地盘，过程中消耗的部分在乘坐浮空车的斯文败类嘴里被称之为“城市冗余”。 这是个大趋势。 西蒙管理皮包公司过程中已经明悟： 项目建设和新工厂将成为主流，资本正在迅速朝着该方向靠拢，议员竞争将围绕着大型市政工程拉拢选票…… 他们已经给劳动力安排好了去处。 “但是在这些落实之前，要让劳动力中不安分的因素互相抵消，用恐慌和伤亡来刺激民众，让他们更加渴望平稳，觉得在工厂里劳动或者挤破脑袋进公司是更好的选择。” 说话的人是梅娅。 她精准地在抵达营地前苏醒，并流畅地接话，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入睡。 流浪者营地内部也很迷茫。 因为他们的工作岗位被进一步压缩，该如何继续在伊甸城里生存，是寻找新机会，还是发起迁徙离开？ 约翰脑子灵光闪过。 “你们有考虑做生意吗？额，我是说，如果没办法挤进工地里，试试开店经营怎样……” 农场主那边还承诺给自己一个机会来着。 ------------ 149：夜晚 【伊甸城-大马士革营地】 约翰他们顺利抵达。 平板车形状的千斤顶被推到了装甲车正下方，稳稳的撑起四个轮子，伴随着闪灯鸣笛移动到大型集装箱入口处。 螺丝刀从工装裤里掏出平板，通过灯带照耀能看见厚厚的眼袋。 约翰他们的夜间回归让很多人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带着疲惫和欣喜，这些人在营地的白天也有很多工作。 机械臂从堆叠起来的巨大集装箱垂落，配合着起重设备将满目疮痍的侏罗纪ZT15稳稳吊起。 约翰坐在断腿的金属桌板上放空思绪。 夜间也有许多设备不会关停，机房和供电区都有轰鸣在回荡，轻微噪音让入眠者感到安心，就好像营地永远有人醒着，带来温馨和庇护。 探照灯从信号塔、防风悬崖、停车场等几个方向远远地照射过来，让苍茫覆盖着沙土瓦砾上的篝火和箱子，哨岗士兵的剪影被拉得狭长…… 房车和帐篷很密集，拼凑出聚集地的层次感，遮挡板被钢索绷直插在地上，粗壮的电线在巨石和设备之间蜿蜒。 错乱中带有不明显的分界线。 即便喷漆被黄沙覆盖，隔离桩和杂物被挪动，也不会有流浪者走错。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 家里的空气里永远带有食物和燃料的味道。 或许这就是归属感。 流浪者们三三两两地聚集，要么围绕着某个拆解开的设备讨论，要么就是保养装备和枪械，每个人都有一手吃饭的本事。 忙碌和慵懒在略显寂静的夜幕下并存。 包括约翰在内，醒着的人都拿着酒水，散落在堆砌物和沙土缝隙间是玻璃和易拉罐，但等到另一部分的营地成员醒来后就会将其清理掉。 约翰收回目光拿起冰啤酒，冷凝水顺着虎口流经小臂，驱散了些许疲乏和困顿。 稍远处的迷彩天幕底下。 西蒙坐在墨绿色的老旧设备箱上，和几個穿得像牛仔的流浪者交谈。 通过翻译插件捕捉嘴型，能够推断出他正在转述约翰的方案，也就是跟农场主合作开拓生鲜食品供应链的生意。 营地这边主要是顾虑到——触碰生鲜运输，就意味着要跟城里的蛋白食品工厂以及背后的资本做竞争，明里暗里的冲突和伤亡难以避免。 但情况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辐尘农场更倾向于原料供应，把生鲜食品送到各个分销商手中，至于后续选择深加工还是保持原样售卖都没关系。 流浪者里有话语权的家伙陆续赶来。 他们穿衣风格以实用为主，材料方面，比起灯带和亮片，更信任皮革制品，再把带有汗毛和青筋的胳膊露出来，将肌肉拘束在背心当中。 现场讨论没有得出结果。 南多还没有回来，最近这段时间搁置的议题也不在少数，但不妨碍更多流浪者聚集，主要是关心西蒙的遭遇并庆祝他安全回归。 帐篷里变得非常热闹。 约翰远远地品尝着啤酒，突然有人在自己身旁缓慢坐下来。 塔利亚举起玻璃瓶跟他相碰。 “你在找艾隆娜吗？她前天晚上已经穿过边境之墙离开了。应该是重要工作，反正头不在，她没有义务跟任何人汇报。” 塔利亚蜷起膝盖，慵懒地把双臂搭上去，偏头冲着旁边帐篷坏笑道。 “里面睡着的妞什么情况？” “法克鱿，她老公和女儿躺在重症监护呢。” “OK~Sorry~” 塔利亚摇头晃脑，再轻笑道。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伙计，夜店里哪个妞不比这个靓啊，而且我打眼就知道这娘们很难搞，她肯定有隐蔽部门服役的经历。” “呵呵，西蒙告诉你的吧？” 约翰眯起眼睛，咂摸着酒味侧头看她，根本不相信这个疯批婆娘有这种眼力。 “嗯哼~” 塔利亚压低声音凑过来，带着浓烈的酒味说自己退伍后在KGB出过外勤。 约翰略感惊讶，自上而下地审视她。 塔利亚背靠墙壁发笑，姿势很豪迈，脖子和两条手臂都很紧实，确实有退伍反弹后的肉感，肤色偏暗且有灰尘和油污。 她套着灰色背心，弧线上有凸起，里面应该没有穿贴身衣物。 一声嘹亮的口哨将其唤醒。 约翰跟她心有灵犀地互相比了个中指，随后灌着啤酒随口询问道。 “你是营地当中的迁徙派？” “操蛋，你哪里学来的词，真难听……这样理解倒也没问题，我是不喜欢呆在原地打转，会让我觉得躁动难受。” 塔利亚张开手掌，仿佛在压制一个隐形的、充满弹力的球体。 她说风沙和载具会让自己踏实。 每次在城市里呆久了，就会莫名感觉烦躁，像瘾君子产生戒断反应，哪怕酗酒和嗑药都治不好，灯红酒绿和纵欲也无法让自己冷静。 “……非常、他妈的，疯狂，想冲着电子屏幕和高楼大厦吼，总觉得骨头里没劲，胸口堆着火，扯破嗓子叫出声也会淹没在广告和霓虹灯里……怎么说呢……” 她手指开始颤抖，咬牙切齿，就好像掌心的空气皮球正在奋力挣扎。 “感觉城市在啃我血肉，慢慢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敲开了我的骨头，黄啊，白啊，慢慢在被它消化掉……” 塔利亚已经做好决定。 如果大马士革营地最终定居伊甸城，她会承担运输任务前往其他城市，只有能够继续奔波，才算短暂且清醒地活着。 “想得到挺开，啊，瞧个东西。” 约翰掏出遗孀短喷递过去。 塔利亚撂下啤酒瓶，举起枪观察，得到眼神允许后拆掉弹夹和外置配件，啧啧称奇。 “挺有思路，就是材料简单点，如果换上好东西应该能更有劲。” “那你留着玩吧。” 约翰压根没打算收回来。 他在医院里捡到一把筏岐工业的消音手枪，便于携带而且高穿甲，遗孀短喷变得多余，揣在兜里奔跑的时候还有点膈应。 咔嚓。 塔利亚转枪掰开弹仓，观察内部磨损，完全没有客气和感激，毕竟这跟她当初赔给约翰的伏特加左轮要差一个档次。 约翰继续喝酒，因为药物残留和精神紧绷，昏昏沉沉的始终睡不着。 梅娅觉得他们干掉了杜·雷蒙，并且动静闹得挺大，最好呆在营地里避避风头，等事情完全结束或者骨碴说的新闻爆出来再做决定。 塔利亚临走之前给约翰指了几个房车。 她说里面都是营地里贼带感的妞，保证每个都愿意并且能治好他的失眠。 夜色逐渐稀薄，来到了黎明焦虑症时段。 约翰被西蒙摇晃着醒过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就躺在刚才喝酒聊天的金属桌板上，背靠着堆放物资的仓库墙壁，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毯子。 西蒙瞥了眼笑骂道。 “……不如直接跟塔利亚滚床单算了，在外面吹成鲨币多没意思。” “法克，西蒙，叫我到底干嘛。” “南多要回来了。” 西蒙直接跟约翰摊牌。 艾隆娜离开伊甸城就是去接人回来——白银港口事件发酵到现在也没有结束，伊甸城各大资本也不乐意看见流浪者首领回归。 营地里收到消息的人不多。 南多也知道了项目被排挤的情况。 他对约翰的提议很感兴趣，提前让西蒙把事情给承接下来，等到营地里面堆积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开始跟辐尘农场接触。 成功以后会给约翰一笔中介费。 现在大马士革手里非常有钱，白银港口分赃还藏了很多好玩意，为了报答约翰救回西蒙，装甲车维修费用全免并且还附赠一点小改装。 这确实解决了约翰的麻烦。 现在黑金帮改朝换代，西区拆车厂全都归骨碴管理，送车过去维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伊桑伯格银骑超跑还他妈被扣着呢。 幸好流浪者也精通载具维修和改装。 西蒙转达消息就像是一个信号。 约翰开始接二连三地接到电话。 伊甸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比想象中要多。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视频通话]】 【杜·雷蒙是你干掉的吗？】 欧洛丝穿着香槟色睡衣，似乎正翘腿坐在落地窗前给自己倒酒，玻璃幕墙外闪烁着红蓝光，背景依稀有警笛声起伏， “没错，说来话长，我接到个活……” 约翰正思考怎么解释，却被欧洛丝淡定打断。 【有拿走什么东西和线索吗？】 “一台带有交易记录的移动设备。” 约翰如实回答。 他们是合作关系，甚至欠着命，当事情变得复杂的时候，千万别自作聪明地隐瞒情报。 欧洛丝面露恍然，撩起短发问道。 【谁跟你一起去的，怎么会想起拿这东西？她跟你是怎么说的……】 约翰花了点时间解释梅娅的情况，拿走设备纯粹是因为橱柜提醒自己。 欧洛丝显然接受了许多。 她听约翰描述就知道对方是谁，甚至比他还要了解油桶街那个二手商贩。 【东西保存好，谁问都装做不知道，再过半个小时记得关注晨间新闻……等我主动联系伱。】 欧洛丝挂断了电话。 约翰跟西蒙通气后叫醒了梅娅，还没有开口商量和打探情况，比晨间新闻更早到来的，是伊甸城警察局中校的电话。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约翰，直接告诉我，老杜是你杀的吗？】 约翰在思考怎么回答，沉默已经透露了答案。 巴里深呼吸，卡顿，叹气，酝酿片刻后说道。 【昨晚樱花十字街死了两百多个人，现在有几十个公司高管和富商权贵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 150：撕票 约翰听着脑仁都有点疼。 这数字哪怕是帮派战争的当下，也会让购买死人彩票的赌狗龇牙咋舌，更何况里面躺着的并非无名小卒，而是富商权贵、公司高层…… 电话里充斥着警笛声和尖叫。 巴里作为ECPD分管樱花十字街的中校，忙得焦头烂额，假借抽烟躲进装甲车，处理各渠道汇总来的消息，顺便给约翰打电话确认。 【谢特，呼～我长话短说。】 砰。 约翰听见了捶打的声音，随后才就听见巴里描述事故原因。 杜·雷蒙在枭町帮最奢华的性偶俱乐部释放了一个矩阵囚笼，里面关押着筏岐工业在黑网背后捕获的流窜AI。 【连接神经设备客户全都爽上了天，我从现场出来，他妈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脑浆子，走廊里飘着糊味，插着性偶芯片的男女全都发疯了，追着人乱砍……呋~啐！】 巴里朝窗外吐了口富含焦油的唾沫。 约翰听得直挑眉。 “裂隙党真敢搞恐怖袭击？法克，这鲨币竟然他妈有种！” 【呵呵，托你的福。】 巴里闻言冷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追问约翰和死者究竟有什么恩怨。 【杜·雷蒙这婊子养的，他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矩阵囚笼，但他没疯，原本是要勒索枭町帮和筏岐工业，骗钱罢了。对方也痛快答应，事情好好的，甚至都约好了条件和交易时间……】 约翰脑子里闪过骨碴，脱口问道。 “我猜他们约的是18：35？” 【准确来说是40，呵，没区别，反正这鲨币在交出矩阵秘钥前就被你弄死了，枭町帮连缴赎金的机会都没有，时间一到，黑墙背后的鬼东西蹿出来，把俱乐部里的人都送上了天！】 巴里似乎很疲惫，缓了缓，才语气哀怨地问话，又自己反应过来。 【谁委托你干掉……啧，好吧，真是用屁股都能想得到，跟黑金帮脱不开干系吧？我听说他们的新老大挺屌，没想到是真他妈敢下死手。】 电话背景里传来轰鸣声，通讯稍微受到干扰，载具设备里全都是滴滴声和接线员的呼叫。 警笛和尖叫都被掩盖了。 【网监在现场，先挂了，你走在路上的时候自求多福。】 这毫无疑问是场动荡。 约翰接电话时回避了其他人，此时眉头皱起，走进了带有金属折叠桌和壁挂电视的帐篷。 梅娅和西蒙还有几个流浪者，或坐或或站，抬头盯着屏幕。 晨间新闻正在通报现场情况。 画面里能看见应急小组的浮空车横七竖八地堵满了街道，富商权贵都是保险公司的白金会员，但很可惜，流窜AI的动作比他们合同约定的时间要快一点。 警车见缝插针，艰难地挡住路口。 隔离桩、爆胎减速环绕事发建筑，摄像头画面被好几条黄色警戒带贯穿。 深灰色防弹衣的条子，还有佩戴白色头盔的应急小组互相争执，狗仔队和枭町帮成员闹得掏家伙。 枪响了。 摄像画面在惊呼声中摇晃抬起，看见网络监察的蝙翼飞行器正穿过浓烟…… “吁，真够乱呐。” 暂时没有内部画面流出，筏岐集团公关部迅速下场封锁消息。 伤亡名单正在不断变长。 医院和私人诊所挤满了狗仔，安保公司甚至要和雇佣兵争夺病房，防止雇主开膛破肚的照片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伊甸城两名议员死了。 政界必将因此动荡。 如果说枭町帮在街头火并中催生赛博精神病导致帮派战争升级，那么黑金帮截杀老杜，间接致使流窜AI失控，就意味着战争正式上升到公司层面…… 可以想象得到： 筏岐工业和精氪重工将会出面，围绕商业地盘和议员席位进行斡旋。 营地帐篷被掀开。 外面已经晨曦微濛，跟热浪同时卷进来的是个强壮的流浪者。 他瞥了眼梅娅，冲着约翰和西蒙吹了个口哨，偏头示意岗哨方向有动静。 约翰走出门就看见了熟悉的黑色防弹商务车。 【载具：路易道格-沉思者】 梅娅远远就看见了淡金色标志，一股高端商用载具的气质扑面而来，默默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欧洛丝穿着公司小西装，离开车门的同时摘掉银色半框眼镜，脚步不停，熟悉地走向营地中央的帐篷。 岗哨没有拦截。 车辆继续前进，穿过内部道闸，碾过黄沙碎石后找了一块稍微阴凉点的位置。 约翰疑惑地看向西蒙。 “为什么她跟回家一样？” “白银的仗打完，她就经常来，哦，伙计，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圣诞树，网监和ECPD在她面前跟狗一样。” 这里面肯定有夸大成分。 欧洛丝端着设备没急着找约翰，而是像走进办公室一样开始忙碌，主要工作就是检查货物清单，旁边有好几個流浪者营地的黑客跟她配合，还有掌管生活物资、代理运输主机的负责人在旁边等着…… 西蒙抱起胳膊，站在门口没靠近，无奈地对约翰说。 “瞧见没有，营地生意全靠她。” “哇偶~” 约翰抿起嘴没有接茬。“所以南多受伤以后，你们找了个中间人做头？” “她只管交易部分，别的不过问。” “你们心真大。” 约翰其实知道： 欧洛丝确认货物，是确保网络监察没有伙同某家公司搞猫腻，而白银港口里很大一部分好处，都成为了中间人搭建平台的资源。 至于帮助营地整理，很显然是南多提出的交易，通过利益捆绑，让欧洛丝给大马士革临时把关，让南多安心休养。 这压根就不是信任和帮助，而是预付报酬后再例行合同约定。 只是对大部分流浪者而言，大家庭暂时失去首领时需要一点希望。 营地流浪者心思各异，当然也会有成员对欧洛丝插手感到别扭。 她很懂分寸，处理事情都是围绕着白银港口收尾来做，也就没跟流浪者起什么冲突。 “早上好，圣诞老人。” 约翰走到欧洛丝身旁，顺着西蒙的话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欧洛丝没接茬，义眼在闪烁，显然又是在同步处理各种消息，眼镜的镜片在她胸口泛光，支架插进了白色沟壑当中。 啪！ 约翰腹部遭击，回过神来，就看见欧洛丝把平板设备打在他身上，同时用那双带有高科技算法的眼球盯着自己。 “憋坏了？这可不像你，哦~嗑药了。” 她目光深邃，露出审视的笑容。 约翰瞬间意识到今晚间歇性昏睡和异常的心理活动都源于山洞里致幻雾气。 他回过神，开始交换情报，没有隐瞒梅娅和骨碴的情况，带出来的设备也被插上数据线，供欧洛丝仔细检查。 她认真地听着，保持思考，中途追问了部分细节。 房间里已经没有流浪者。 梅娅坐在堆起来的箱子上观看新闻，约翰则插起胳膊靠在金属桌旁，等着欧洛丝黑进移动设备。 她脖颈上插着数据线，手指在自己带过来的黑客工具上快速敲击，义眼快速闪烁，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并扯开胸口。 汗水汇聚着流淌进去。 欧洛丝伸手从后面兜住黑色短发，将湿润的发尾撩起，身上蒸腾出淡淡白烟，紧身散热服勾勒着腰身曲线。 她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容，眯起眼睛看向约翰，而后者拧了拧眉心从站立变成坐着。 “约翰，找时间去看医生，重点排查神经系统和内分泌情况，药物后遗症比你想象中可怕。” 欧洛丝轻描淡写地起身掏枪，对准杜雷蒙的设备连续扣动扳机，直到壳层表面崩出电弧，被焦黑的弹孔覆盖。 流浪者哨兵掀起帘子扫了一眼眼就迅速放下。 滋滋滋。 欧洛丝将残骸放进营地里借来的废料桶，确保从物理意义上将原件销毁，并掏出狭长的新款电子烟放在唇前细抿。 她露出微笑，伸出手指摇摆，示意梅娅离开。 “伱跟这件事彻底没牵扯了，剩下的部分就是看伊森·拉特利奇信誉如何，门口有辆车，我安排司机送你到博拉戈俱乐部。” 梅娅径直离开，没有犹豫。 约翰都忍不住瞥了眼她的背影，又意识到——梅娅没必要怀疑欧洛丝的善意，就像是质疑骨碴，双方地位和权势完全不对等，说白了，别无选择。 欧洛丝同样目送她离开，等到帐篷帘被放下，才长长吐出白烟笑道。 “特情局把水变成了冰呐。” 欧洛丝在来之前就把梅娅的背景查清楚了，此时抽着烟评论着本人——她指间夹着根钢笔长的陶瓷细杆，末端随着吮吸幅度会有灯光频闪。 “约翰，瞧见没，独狼有牵挂就是这下场，要是跟她一样，再有个家，啧啧~” “这座城市想要来硬的，就算你孤家寡人，也会被打得体无完肤，梅娅说得对，生活本来就是需要拼尽全力的。” 约翰没有感情地反驳道。 他抽起冰桶里的一瓶啤酒，用手指把盖子拨开，任由冰凉的液体涌进喉咙，缓解闷热后才反问欧洛丝。 “如果是你，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套话技术真差劲，约翰，说简单点，你又闲得蛋疼想要当超级英雄了？救得过来么，混混、妓女、孤儿、人妻……” 欧洛丝瞥了眼显示器。 她不是特意停下来跟约翰扯淡，只是在等上面的进度条加载完毕。 “算了，你就这德行。” “所以我现在屁事没有？该干嘛干嘛……” “不，记得去看医生。” “等我回城里就去，嗯，流窜AI怎么说？我现在听到这东西就头皮发麻。” “那是网络监察该操心的事情。” 进度条加载完毕。 欧洛丝开始浏览破解后的秘密文件，同时用眼神扫过约翰问道。 “不安，紧张，你在担忧什么？” “呵，我脸上都是数据吗？我一直很好奇你眼睛里看我的视角是怎样的，哔哔哔，全是百分比和小数点的那种？” 约翰想开玩笑却没有改变欧洛丝的注视，于是举起双手，交代了橱柜跟他说过的事情。 【任务目标更新】 【跟欧洛丝交换情报。（未达成）】 主线任务再次被触动。 “……橱柜说有三件武器，现在炸了一个，剩下俩不知道在哪儿，而且卖这些东西的恐怖分子好像还在追查我。” 欧洛丝面无表情地点头，掏出数据线让约翰连上设备中心，随后挥动手臂，在两人面前展开虚拟数据屏，开始共享文件。 “老杜或许有答案。” 各种数据包被拆解，变成弹窗跳出来。 那群神秘卖家跟裂隙党完成了交易，引爆枭町帮的流窜AI矩阵就是流进伊甸城的超规格武器之一。 “如果另外两个东西的破坏程度跟它差不多，那确实会让城里大部分权贵坐立难安，他们的潜在客户是谁，买下来想怎么用……” “至少我们能排除一个目标。” 约翰抱起胳膊，努力思考。“东西是筏岐工业的运输舰上丢的，没道理监守自盗吧，更何况其中一个还在自己屁股底下炸了。” “这可不一定。” 欧洛丝露出蔑视的笑容。 “东洋人的高层都是冷酷到变态的疯子，暂时没时间跟你详细解释，总之，战争也存在于各个帮派内部，就像骨碴和维托·拉塞尔一样，除了黑金帮，东洋人内部也在进行血腥合并、党派清算。” “这是我一个雇佣兵该操心的？” “如果你老实呆着，就当我没说，很显然你总是忍不住去捅娄子，所以我在提醒你，做事情把眼睛睁大点，枪口放亮……” 欧洛丝眯起眼睛。 “等等，找到了。” 几张交易照片跳出来叠在一起，随着体感挥动放大切换。 画面是交易现场。 杜·雷蒙此时已经是重度改造状态，镶嵌在飞行器驾驶舱里，场景似乎在某处工厂，周围全是电子管线和大型起重机，还有技术人员对设备进行调整。 关押着流窜AI的自循环矩阵摆在中央。 筏岐工业的图标非常显眼。 它像是巨型钢铁胶囊，拘束于堪比小桥墩的矩形底座里，表面有能源盖板、指示灯，防核模组和固态外置ICE。 持枪守卫分散在周围，墙壁和地板全都是金属材质，看起来湿漉漉的，似乎被粗暴地冲刷过。 重度改造的裂隙党喽啰持枪警戒。 “……法克！” 约翰眼睛突然瞪大，后仰着将手从胸前抽出来，挥动指头，用红色框线标记出卖家背后的一个佣兵。 他将对方的脸部放大，达到可辨识和马赛克失真的临界点——佣兵脸部线条硬朗，没什么表情。 “谢特，这家伙，我他妈见过！” 约翰在白银港口看过记录仪视频，知道了最后一次事故的真相——他当时还是约翰·查韦斯，被劫匪抬枪放倒，醒来以后身体就被更换了。 这件事情欧洛丝是知道的。 “这狗娘养的，就是最后放倒我的佣兵，在伊甸城贩卖军火的人，和当初劫持铁邦物流运输车的家伙是一伙的！” 欧洛丝蹙起眉头，挥手调用资料。 她清点白银港口战利品的时候，备用主机里的信息都有保存，此时调出视频内容，跟约翰一起观看查韦斯“最后”的录像。 截图，放大，对比。 确实是同一个家伙。 他身穿卡其色脏短袖，军用防弹衣，双臂肌肉虬结且带有散热孔，像宣传片里的高档设备。 约翰将臂膀上的纹身放大。 寓意不明的字母环绕着骷髅、花团，共同簇拥着二极管符号。 他凝视着图案，脑海中闪过点什么。 ------------ 151：流浪者和独狼 主导交易的卖家是个身穿银色西装的中东人，脸部特征明显且不做掩饰。 约翰和欧洛丝在后续照片中又找到了一个疑似黑客的，眼角带纹身的光头女人。 他们的脸部扫描都没有结果。 约翰眉头逐渐皱起——黑光在他的义眼数据库里塞了大量档案，如果连个名字都没有搜出来，就意味着他们从某种意义上不存在了。 “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脸，嗯……部分，我会把消息放给各家公司，让那些惊慌失措的公司狗去查，呵呵，那么多企业和资源，总会发现点什么。” 欧洛丝翻转陶瓷材质的烟杆，没有看见明火，只有指示灯闪烁，片刻后一股淡淡的果香烟雾喷吐而出。 “大人物们会动起来的，他们肯定也不希望，下一个类似流窜AI矩阵的东西在屁股底下爆炸。” 盲目折腾和惊慌失措都没有意义，把问题交给时间和资源更广的人。 然后安静等待。 流窜AI对筏岐集团和枭町帮造成了重创，再加上议员死亡肯定会导致城内混乱，杜·雷蒙虽然是约翰杀的，说到底却是骨碴委托，谁给雇佣兵发钱谁就要扛责任。 黑金帮没有怂。 骨碴没有甩锅。 轮不到约翰成为牺牲品。 约翰听着分析，稍微松了口气，冷静下来明显感觉到心脏微微抽痛——作息紊乱和奔波逃亡对身体消耗巨大，超频使用斯安威斯坦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 “南多即将返回，我手头关于白银港口的工作也要结束了……宝贝，这也意味着你的假期结束，准备给我干活还债。” 欧洛丝把银框眼镜重新戴上，遮住了永远在闪烁着数据流的瞳孔，精致得像個令人自惭形秽的高档娃娃。 约翰皱眉偏转视线，按捺住莫名其妙的遐想。 欧洛丝话锋一转。 “当然，不是现在，我得趁着乱子摸进公司高层，有需要的时候联系你。” 她掀开帐篷，拎起设备出门。 约翰提着金属箱子跟在后面，穿过黄沙，金属路锥，一个个忙碌的流浪者，来到停放大型载具的空地。 黑色商务车安静地待在阴影里，侧开门高高抬起，露出酒红色内饰，还有像人质一样坐在后排的梅娅。 欧洛丝这趟是给流浪者收尾，顺便把带有交易记录和裂隙党秘密的资料拷走。 她拍拍数据硬盘。 “按道理说，这都是你欠我的，但我不想把咱俩的交情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所以？” “给你做个示范。” 欧洛丝隔着十几米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落在梅娅身上，教约翰如何利用资源在伊甸城安稳生存。 约翰听得很认真。 直到黑色商务轿车驶出流浪者营地。 他暂时没法离开，因为车还在维修，暂时也没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索性找了间存放食物的仓库睡觉，借助冷却设备对抗烈日高温。 不知道过去多久，无梦的浅睡被一阵剧烈的干呕惊醒。 “……呕~呼，法克。” 约翰终于接受了自己身体出毛病的事实，而且绝对不是药物刺激过度那么简单。 他从工装外套夹层里取出特别抑制剂，摸索插槽的时候在脖子上碰到了一层细汗，控制住手部颤抖，稳稳将东西放进去，伴随着微不可查的咔嚓声和硬件损坏的淡淡糊味…… 暖流和舒爽传遍约翰全身。 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擦掉生理性眼泪，看见了黑色防潮地板，上面落着几滴唾液、汗水混合物。 门口有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哇偶，嘿！” 约翰惊讶地转过头，心里涌起一股被窥探了秘密的惊悚，锁定视线，看见一个身穿亚麻色T恤的女孩站在门口。 “……啊，是你。” 这是被约翰送到大马士革营地，暂时归乔收养的社会孤儿，她有个赌鬼兼人贩子父亲，在任务中被约翰亲手干掉并塞进了油桶。 流浪者对孩子们非常不错，至少衣食无忧且能够提供一定的传统教育。 “额，嘿，为什么在这儿？” 约翰试着跟她打招呼却没有得到回应。 童年影响了她的性格，目前还是只愿意跟包括乔在内的几个人交谈。 “好吧……你看起来好多了，但还不够，吃东西千万别客气……南多他们肥得流油……” 约翰蹲在她面前絮叨着。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双平静的，没有经过改造的原生瞳孔在回望自己。 约翰正思考着： 怎么缓解尴尬，或者该带她去找乔还是谁的时候…… 女孩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约翰。 约翰搞不懂小孩的想法，蹲在原地，目送她自顾自地缓步离开，再低头摩挲观察。 这是颗带有微量兴奋剂的工业硬糖。 吸油糖纸粘黏答答的，椭圆形商标略微模糊，依稀能看见“梦想”和“美味”等单词。 约翰当初在黑金帮赌场打死那个混球的时候，顺手在前台玻璃碗里抓了一把给小姑娘，她又把东西还给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不喜欢吃？ “好吧。” 约翰顺势将它放进兜里，掀开帐篷帘子，才发现这觉睡得有点久。 夜幕已经降临。 移动光源再次笼罩着营地。 几台军款越野车被支撑起来架在空地上，废弃载具改装出来的烧烤架上滋滋冒油，上面有一些墨西哥烤饼、合成肉块。 周围聚集着许多手拿啤酒的流浪者。 他们对着场地中央的一辆军用越野车讨论，偶尔会指向掀起的引擎盖下方，提供不同的改装思路和配置对比。 突然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轰鸣。 沙尘被轮胎卷动并覆上灯罩，周围的流浪者们顿时爆出一阵阵的欢呼。 “哈，真是个正点的婊子，我他妈，就知道，你能更带劲！” 螺丝刀从车底下滑出来。 他拍打着满是油污的手掌，接过旁人的啤酒，在轰鸣声里缓缓后退，表情格外享受。 约翰对载具的了解不局限在驾驶技术上。 其实就算是外行人，不开启扫描，光是看见那赏心悦目的金属壳体和配件表面的钛金标志，听着心潮澎湃的声浪，就会羡慕得双腿发软。 流浪者拉约翰加入讨论。 他趁机把手搭在引擎盖上，趴下身去，观察被配件遮挡的细节，指间就好像抚过了丝滑柔软的人造革。 “该死。” “真是尤物。” “我愿意上手帮你调试系数。” …… 螺丝刀收获赞誉，回应周围人的调侃，心满意足后才放下酒瓶招呼约翰离开。 他们穿过停车场远离热闹的人群，在另一波享受安静夜色的流浪者和哨兵注视下，回到了改装维修专用的大型车间。 噗嗤—— 金属移门缓缓开启，解压阀喷出白浪，紫蓝色灯光和摇滚乐传出来，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化工原料的味道。 侏罗纪ZT15已经完成维修和保养。 这辆车原本就是流浪者送给约翰的，营地在白银港口和拆车厂战役中缴获了大量的高级原车、原厂配件，直接拿来用就行。 螺丝刀跟随音乐摇晃脚步，踹开浓雾，拨开机械摇臂，拿起电子呼吸器猛抽一口，脸上顿时夹杂着清醒和迷醉的表情。 他们围着涂装完毕的装甲车检查。 “啊，约翰，我知道伱也是行家，基本维修和护甲充填就懒得扯了，都是小事情，你在伊甸城随便找家修车行也能做到……重点瞧车屁股。” 约翰注意到新后备箱盖板比原先那块厚重。 螺丝刀搭手，发出沉闷且令人心安的声音。 “我相信你飙得比其他人快，所以车屁股一定要他妈的耐揍，喏，防爆合金夹层，以撒军工的坦克也用这种材料，没点硬家伙保准凿不穿它，让你的敌人踏实吃屁去吧。” 盖板缓缓升起。 新座椅也是黑灰色皮革，原厂同款，散发着高档奢华的味道。 噗嗤—— 电动阀门自动抬起。 整个后备箱空间被重新设计，变成了一个临时军火库。 上面用坚固的塑性材料凹出一个个容量刚好的卡槽，赫拉克勒斯完美地镶嵌在其中，就像是军火商展示给客户的样板。 淡蓝色隐藏式灯带同时亮起，金属表面泛起一层严肃的光泽。 赫拉克勒斯的专属弹夹镶嵌在旁边。 约翰取下一个，看见了凹槽内部的隐藏式磁吸块，再低头将沉重的弹夹翻转，发现镶嵌的满满当当——专业军火公司制造的电磁燃烧弹。 “法克，奢侈啊比我手搓的那些廉价货好太多了，搞得我有点舍不得用，雇佣兵要是被惯坏了，消费水准很难降下来。” 约翰双手撑在后备箱前，视线随着呼吸灯游曳。 螺丝刀耸肩摇头，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护甲块。 “应得的，伙计。要是没遇到你，我们连给西蒙收尸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营地里豪车堆满仓库，子弹武器多到用不完，荒原里连个起冲突的放逐者都没有，只能拿废电器和仙人掌打靶子……但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约翰挑眉侧头。 “话里有话？” “……加入我们，南多肯定跟你提过，现在机会正好，咱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兄弟。” 螺丝刀靠着操作台，端起胳膊享受电子烟，像是闲聊那样提起一件平淡的事情，余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约翰的反应，看见他淡定的把手挥过感应块让后备箱盖板缓缓合拢，就知道——这件事算是没戏了。 约翰笑着转过身握拳跟螺丝刀相碰，绕行回到驾驶座，放低车窗，皱起眉头。 他纠结片刻，又释然地说道。 “我不知道独狼有个家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一琢磨这件事就感觉心底发毛……我还没有准备好，但这不会改变我和大马士革的关系。” 他伸出手跟螺丝刀相握，拉近距离，用小臂轻碰便是无声地互道回见。 侏罗纪ZT15轰起带有回响的咆哮，穿过被黄沙掩盖了喷漆的停车场顺利通过岗哨，弯过弧线回到了郊区主干道…… 聚光灯在风里撑起一片小型城市。 流浪者们就着食物和酒水浸泡在夜色里，珍惜这难得的宁静和收获，并不忘为此付出的、在战争中牺牲的同伴们。 这种仪式是笼统的，全面的。 家族就像是一顶奇异的庇护伞。 它能分担现实和心灵表面的悲痛，但更深处的悲伤和个体的思考在名为“大局”的壁垒前显得格外渺小。 只要“家族”这个庞然大物还在前进，流浪者们就永远不会停下来。 他们被保护着，也被裹挟着。 塔利亚坐在篝火外围，任由思绪发散，旁边躺着两个酒精过量的壮汉。 她此时耷拉着灰色背心，手肘搭靠住金属桌板。 铁皮罐装伏特加凝结出冷凝水留下深痕。 她听见了厚实的防爆轮胎碾动碎石的声音，余光注意到哨塔灯光闪烁。 有人离开前门了。 塔利亚躺在带有余热的坚硬巨石上，顺着声音方向昂起脑袋。 她看见深蓝色夜幕和棕黄色荒原翻转。 装甲车正好摆正方向，沿着郊区公路疾驰，红色尾灯逐渐跟夜间的丘陵弧线一样模糊朦胧。 【伊甸城-绕城路】 霓虹灯影从前挡风玻璃上滑过。 驾驶座内安静凉爽，隔绝了杂乱的广告和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瑰蓝色氛围灯和载具数据投影反射到约翰的脸颊上。 他沉默地微调视线，望向后方。 一辆燃烧着的卡洛蒙货车超过自己，随后是呼啸而来的子弹和警笛，浮空车在头顶盘旋，燃烧瓶间隔几十米后纷纷落下。 弹焰在护栏和车壳上弹跳。 约翰安分地保持车速，切换到高架桥，故意贴着围栏俯瞰下面的追逐战。 他通过货车标志辨认出是城里的帮派分子。 这群飙车狂被警察逼进了检查站，一排隐蔽地刺突然弹起，让它失控撞向了合金桩，最终在一阵急刹和爆炸的巨响中结束了闹剧。 这场条子和帮派分子的追逐宣告结束。 约翰义眼闪烁，收回目光，挥手将空调切换成内循环加过滤模式——城市里回荡着焦味，仿佛那些斑斓浮夸的广告牌被点燃，灯光在犯罪分子的刺激下变成了淌遍全城的岩浆。 他切换电台听了会新闻。 刚才发生的追逐此时在好几条街道上演，工厂区和重要商业街甚至还有大规模枪战。 警察和帮派分子用燃烧的汽车当掩体互射。 街道遍布玻璃和瓦砾。 樱花十字街俱乐部事件持续发酵，各种政府和私人单位的浮空车在夜幕下穿梭，以枭町帮和黑金帮为首，将大规模冲突搬上街道。 整座城市陷入了犯罪狂欢当中。 轰隆隆—— 约翰脑内的黑光突然收到访问信号，显示有市政单位在进行道路管制，伊甸城跨区检查站将进行紧急维护和关停。 私家车还有一个小时返回。 约翰默许了操作权限，靠近方向盘压低身体，并抬高视线望向天空。 高楼大厦被灯光勾勒和填充。 特别行动队的战斗浮空车高调地穿过街道，矢量引擎功率惊人，在四根锥形火焰末端还有一圈圈蓝色光环。 约翰目送它穿过街道。 依附在高楼侧面的高空信标闪烁，宵禁通知继续在道路上的屏幕和载具间推送、循环。 ------------ 152：生意 约翰即将穿过丹妮街，看见了另一辆侧翻在马路斜对面的车——火焰已经扑灭，浓烟滚滚，黄色警戒带将事故现场包围，警察们正在核对黑色裹尸袋里的信息，并在地面留下白色人形轮廓。 嘟，嘟，嘟—— 令人心悸的警报回荡在城市上空。 红色流光仿佛穿透了虚拟投影，若隐若现的自动机枪从远处传来，震动和轰 低头吻吻她的眉梢，循着微微鼻息吻上她的唇。轻柔的甜蜜随即在灵魂中炸开。慢慢的，随着甜蜜爆发成压抑已久的情愫。骤然释放又带来舒缓却凝重的羞惭。没有人是傻瓜，自己摆出这轻松架势给谁看？ 依照两名保镖的记忆，慕容潇知道船仓的第一层是一个中型的赌场，专门供有身份的人娱乐，同时也给主人提供一些收入。 姚戈闻言大惊，还想着解释一下立他为王的好处，但是杜睿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唤过亲兵，将姚戈押了下去。 要知道，一般上品法器正常售价也就在三千块灵石左右，如意坊这三件法器品质虽然好一些，但是也不应该这么贵。 听到赵辰的话，百个圣子很果断地转头看向纳米帝王分身，他们相信赵辰，这时候也只有赵辰才能够打破僵局，创造出更有利于他们的局面，于是乎，百个圣子整整齐齐地转头，像是经过训练一样。 林东接过来一看，是他最爱喝的菠菜鸡蛋汤，汤的温度刚好，就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她把林东带到一辆大卡车后面，告诉林东要把这口箱子放进车里。林东双臂一发力，将沉重的木箱子放到了卡车上。 周镇涛对面的陈克一言不发，只是沉稳的看着周镇涛慢慢憋的脸红脖子粗，却始终一言不发。会场里面就这么陷入了一种沉默中。 冯茗三人都认真的听着，他们都知道此行的凶险，因此也抓紧时间，尽可能多的了解一点儿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的一些情况。 莫云生当先上桥，三人随后跟上，这石桥上灵气颇为浓郁，一上去便是让人感觉一阵舒坦，周身暖洋洋的，jīng神为之一震。 演技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现在圈内的年轻演员，称得上有演技的，根本没几个。 雍少余曾想着，或许墨止又是被金阙峰弟子寻衅，耽误了归程，才殒命深谷，当夜便带着弟子齐上金阙峰，与那三云道人大吵了一架。 “如果，我想各地旅游呢？”贺兰瑶抬头认真的看向贺兰致远，她一直觉得带贺兰致远走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贺兰致远一心想要考取仕途，那么，她也愿意就这样留下来，一辈子护着贺兰致远。 “优酱不要乱飞~挡住视线啦~”独角兽气鼓鼓的吧兴奋的优酱抱到怀里，而一旁的茗也吃起了晚饭。 他当然不会知道，在测试者打开护盾后皇家的角度就看不见魔方了，皇家舰队只看见远处一个炮弹射向测试者后测试者就和自爆一般沉没了。 而西方圣人准提，则也远远就看清万仙阵前的情景，明显已经开始了！并且截教还胜了一场，那截教阵前的一头异兽，气息怎么跟那广成子一模一样？ 对方应该是才被段可雨的经纪公司签入，到现在都没在娱乐圈活动的迹象，只是南疏深入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 153：平衡 欧洛丝说这间店铺将是约翰雇佣兵工作以外的稳定经济来源。 第三是管理者，生意的运作。 雇佣兵才是本职工作，店铺经营这种事情必然会占据大量精力，找人代劳是最好的选择。 梅娅和格里则是完美的工具人——欠着约翰过命的人情，被银行账单逼到崩溃，特情局干员的秘密被拿捏，还有个小女儿…… 根本没有背叛和反抗的资格。 事实也是如此。 梅娅背靠墙壁，双手交叠地撑着腰，脸上透着失血过多的疲惫感。 她选择像平时那样，在家庭事务和生意方面都让丈夫来做决定——面前这个男人，没有高级义体和武器弹药，却好像能托举家庭。 或许这就是八年婚姻的原因吧。 约翰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 格里看梅娅没意见，便把胳膊抽出来，用带有老茧的手掌跟他相握。 “乐意效劳，老板。” “很好。” 约翰谨记着这是一场生意谈判，没有嬉皮笑脸和刻意保持和善。 他品尝过格里的手艺，对餐馆未来很有信心。 约翰初步搭建好框架，确定几个要点，把巨额资金转给格里便离开了博拉戈俱乐部。 完全不怕对方潜逃。 约翰驾驶着装甲车回归街道，在导航系统里设置规避禁行路段，赶往东区商业街，并发消息给里安医生预留一个夜间诊位。 他在红绿灯前停下，等待中打电话给骨碴。 欧洛丝的计划还有后半部分。 伊甸城里想要有個稳定营生，必须要有足够强硬的后台撑着，而地头蛇庇护是所有方案中性价比最高的一种。 骨碴率领的黑金帮正处在全面战争阶段。 没有额外利益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去主动庇护一家商铺的运作。 “给黑金帮分红，帮我拉拢客户，生意做大以后跟你占大股东……” “呵，你在开玩笑对吧？” 骨碴甚至想要挂电话，觉得蠢得夸张，再想到约翰刚做掉了杜·雷蒙，便多说了两句。 “我管理着西区最大的帮派，约翰，你觉得我会在乎一间商铺的利润吗？或许你绞尽脑汁想了个自认为还不错的主意，但你搞错目标了，跟吉莱阿德谈谈就他妈差不多了。” 约翰没有恼怒。 “我不是在讨论一间商铺，而是讨论西区所有生鲜食品供应的事情，包括高档食材、中低端加工半成品、街头散户。” 他按照欧洛丝的话术回答。 “你要做生意，就得给客户好东西，从食品公司那里取货成本肯定很高吧？博拉戈俱乐部，各种娱乐设施在内的帮派产业呢……” 骨碴轻笑两声。 “我在听。” “西区不止有帮派和灰色生意，还有大几十万的人口需要张嘴吃饭，没有谁天生就该吃蛋白糊糊过日子，伊甸城富得流油，吃口真肉就意味着大笔票子要进账。” “稍微有点意思，但还是有问题，我没必要通过你去接触辐尘农场，就算挑分销商，安洁莉卡也比你更熟悉里面的门道。” “我没说要掺和这笔生意，聊这么多就是给伱启发点思路，事实上，我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去折腾相关的生意，我一开始就说了，只是让你顺手照顾下店铺，搞定街面上的小麻烦。” 约翰语气依旧平静。 骨碴却还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这对我来说是小事，但是，约翰，你在这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呢？如果以后我挂了，黑金帮重新换个话事人，想要搞你的店……” “你忘了我靠什么吃饭吗？” “呵，成交。” 骨碴是精明的商人，不用说透，他在视频画面里弹了个响指，招呼着侍者过来倒酒，顺便吩咐手底下的人将管理商铺的小头目叫过来。 约翰平静地扫向窗外。 都市夜景被玻璃遮挡，模糊的广告图案在脸颊轮廓上轻轻闪动。 他收回目光，悠闲地撑起胳膊。 工装疏水外套微摆，露出斯安威斯坦末端的高级合金，还有贯穿胸腰的枪带。 欧洛丝认为： 一间食品商铺匹配约翰这档次的独狼雇佣兵，武力威慑已经严重超标。 他足够摆平可能遇到的麻烦，除非是私人恩怨，否则，为了这点持续性的收益招惹约翰…… 性价比太低了。 至此。 欧洛丝给生意扣上了最后一环。 货源，管理者，地头蛇，雇佣兵，都在这场交易闭环中发挥相应的作用，收获相应的利益。 约翰莫名有种触动，就好像从别人口中切实掌握了一项技能的感觉。 骨碴当着视频的面把事情安排妥当。 对他来说就是张张嘴罢了，挂断电话前，已经敞开胸口瘫坐在沙发上品酒，活像个斯文败类，最后还是嘲笑约翰把自己卷得太深。 “……想挣钱，我可以给你很多建议。” 约翰咧起嘴角，挂断了电话。 他踩下油门时脑子里莫名回荡着梅娅的话。 生活，本来就是要拼尽全力的。 【任务：何以为家（完成）】 【奖励：赏金[已消耗]、载具改造[护甲系统，移动武器库]、食品商铺[组建中]、武器-赫拉克勒斯MAX。】 一场生意就此敲定。 约翰听从欧洛丝的第二个建议，去重视自己的健康问题，顺手翻阅了里安的回复，沿着尚未实施宵禁的路线前往东区。 街道上始终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枪声。 以往在阑珊夜色里苏醒的伊甸城竟然莫名变得有些冷清，电子广告牌还是在闪烁，但车流量和行人都明显减少了。 重要路口和检查站全都有ECPD。 警察们身穿防弹背心，披着深色反光雨衣，在义眼闪烁和牢骚抱怨中放走一辆辆车。 轰隆隆的震动在夜空回荡。 鸣笛和电子音此起彼伏。 约翰搭靠着方向盘跟在长龙后面排队，用胳膊撑着脑袋，听市政的循环广播——此时有三个街区同时爆发了赛博精神病。 他偏转视线看向场外。 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雨打破了宁静，让城市道路变得油亮发黑。 几个警用飞行器在高架旁低空掠过。 它们的尾翼击碎雨幕，形成了环绕周身的白色气浪，顺着离去的方向，能看见远处高楼的幕墙反射着红光。 约翰甚至能想象到SAT从天而降的画面。 咚咚。 佩戴墨镜的警察用指挥棒敲击引擎盖，示意他开到指定区域，旁边有台电子设备射出虚线，将整辆装甲车缓缓覆盖，并发出滴滴声。 “哦，法克……” 约翰立刻想起自己后备箱里放着大家伙。 警察却显得镇静淡定： 检查站上面有定向脉冲炸弹，装甲车周围摆放着自动火炮，还有全副武装的同事在掩护，没有人会傻乎乎地送死。 约翰摇下车窗。 执勤警官更改了磁吸墨镜的角度，一双深绿色瞳孔镶嵌在皱纹里。 他语气平静地絮叨着。 “我知道，冷静，你不像惹麻烦的蠢货，今天晚上我们处理了好几个亡命之徒，喏，瞧那边~” 约翰顺势望过去。 装甲车和扫描基站遮掩的位置，有好几台堆叠起来的载具框架，上面蒸腾着白烟，似乎有一场大火不久前才被扑灭。 约翰立刻秒懂，笑着辩解道。 “城里太乱了，警官，我刚从诚芯广场采购了些防身武器，嘿，我们总得保护自己~” “省省吧。” 警察露出笑容，颚角散热缝有些老化，用手套背面的魔术贴挠了挠。“我抬眼就知道你是靠什么吃饭的，如果我要你出示销售记录，或者拿设备去去后备箱扫一圈，会得到生产编号吗？确定没有任何非法配件？” 约翰也笑了。 “愿意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吗？” 他打开塞着零碎战利品的副驾储藏箱，摸出几枚现金芯片从视线死角递过去。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注意安全，稍等，做个常规登记。” 警察拿起指挥棒，用末端对着约翰做识别，从兜里取出个带指示灯的磁吸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顺势贴在装甲车引擎盖上。 “这是通行信标，能帮你通过戒严路段，最好还是回家躺着，找个汽车旅馆躲雨也行。”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挥手驱赶。 有钱确实好办事。 约翰默默轰起油门迅速离开了高架桥，瞥了眼还在闪烁的信标，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从禁行路段穿过的打算。 他不太乐意跟条子打交道，也不想偶遇特别行动队的执法现场。 雨幕逐渐变得密集。 道路深色区域在灯下变得愈发浓重。 远离检查站，摆脱市政广播的辐射范围，就可以自由切换车载电台的信号了。 约翰早就将黑金帮用户账号绑定到载具里，借助丹妮街公寓的会员套餐听起电台节目。 音量里立刻疯批主持人嗑药般的开场白。 【伊甸城，我是罗伊，法-克-鱿！】 【这世界终于他妈的完蛋操了！我的听众们还没嗑翻喝醉的赶紧挪窝，还没滚回家是想给死人彩票添加基数吗？也不错，这可能是你为这座城市做出的最大贡献！】 【……我真期待今晚第一个听众。】 得益于宵禁和帮派战争导致的阴霾，罗伊主持的夜间节目突破了收视记录。 这个满嘴喷粪的混球今晚状态爆炸。 约翰趁着绿灯穿过街口，行至道路中央的时候，窗户突然被一片白茫覆盖。 ------------ 154：枭町帮的报复 刺眼的白光涌进驾驶座。 侏罗纪ZT15装载了光感系统——玻璃在零点几秒内浮现出一层钴蓝色蜂窝网，过滤突如其来的强光。 苍白在迅速消退，重新暴露出驾驶座内滴滴作响的操作台，还有约翰的身影。 他眼神专注、冷静，手脚很快。 欻—— 装甲车在低速情况下横拉车身。 发动机嗡嗡作响，就好像有微型炸弹被按在引擎里引爆。 声浪短促且带有回响，尾气管吐出两团橘黄、苍蓝交错的火焰…… 伴随着约翰的操作，装甲车好像活了过来，在红绿灯和广告牌的灯光簇拥下完成甩尾，用钛合金的车屁股对准强光来袭的方向。 砰！ 一辆城市型游隼撞上了约翰。 流浪者改装的座驾确实比原厂配置要坚硬得多。 约翰能感觉到剧烈震动，却又觉得这场冲击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相比之下： 那辆游隼的引擎盖就像是一块凹陷进去的饼干盒，液压气缸在地面上炸出波纹，金属零件蹭得到处都是。 车辆残骸向前掀起。 约翰听见巨响在头顶蔓延，看见冒烟燃烧的游隼滚过前挡风玻璃，再滑落向街道转角。 侏罗纪ZT15平移了半个车位。 泛起水光的柏油马路上留下四条干燥的印记，又被流淌的积水淹没。 冲击刚得到缓解。 砰！ 侏罗纪ZT15再次遭受撞击。 约翰被磁吸安全带勒得生疼，擒着方向盘感受到了比刚才更强烈的震荡。 他义眼连接着载具监控，看清了第二次撞击的位置： 一辆两座改装车抵在副驾驶车门上，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打转，伴随着烧胎声蒸出白烟，它前端特制的保险杠在门板上留下了一个凹痕。 “法克！” 约翰轰起油门，手脚动作生猛。 装甲车轰鸣着甩动身躯，从撞击包围中挣脱，视野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雨水哗哗落下。 【伊甸城——东西区商业交界线】 广告声被喧哗削弱。 乌黑油亮的马路上勾勒着磨损的地面标识线，积水泛起闪光，倒影中有一辆辆载具疾驰而过。 侏罗纪ZT15碾开涟漪。 好几辆车紧咬不放，从十字路口的不同方向包围，双方难以拉近距离，漂移烧胎声在雨幕中久久回荡，又一次截停失败后终于出现了枪声！ 追在后面的第一辆车探出了人影。 他带有东洋面孔，身穿荧光恶鬼纹身皮夹克，端起一把全自动步枪。 滋滋滋—— 它射速极快，弹壳崩出残影。 电弧虚线落在装甲车上，只留下些许焦黑的痕迹，弹药穿甲等级跟载具防御不在同一个水平线。 约翰义眼闪烁。 他通过车载系统将包围尽收眼底，找准时机急刹调整了角度。 后车司机踩死刹车。 轮胎发出一串悲鸣。 整辆车微微向前耸动，却还是高速撞向了装甲车的尾部，改装的保险杠没有凹陷而是向内压垮了驾驶座下部。 整辆车随着惯性撞向广告牌。 灯箱周围的虚拟投影开始闪烁，画面都被拉得变了形，电弧在壳体间弥漫，最终在一阵蹿天的火花里彻底爆炸。 约翰稳稳把着方向盘，义眼闪烁，收回对后车的关注转头看向前侧方： 两辆轻型改装车躲过了连环追尾，从旁边疾驰而过，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拉出四条深浅不一的刹车痕迹。 它们交错停下，堵住了去路。 约翰刚离开驾驶座，推开的车门被密集的子弹覆盖洗礼。 他举起从副驾带下来的疾行者冲锋枪，盲视野对围堵自己的方向清空弹夹。 连续两次后。 约翰趁机绕行到后面，看见刚才撞向自己的那辆车： 马路周围都是碎片和零件，司机是个赤裸上身，深绿色头发的枭町帮成员，此时胸腔已经被方向盘碾断，人造器官和皮下护甲搅合在一起…… “法克，真是可怜。” 约翰从容地举起了消音手枪，扣动扳机，发出两声压抑的呼啸，高穿子弹射穿破城蛛网的玻璃，帮这個倒霉鬼彻底结束了生理折磨。 包围圈外射来成片的子弹。 哒哒哒—— 枭町帮混混们手持各种武器，陆续走下载具，边咒骂边射击，呈包围势态将装甲车堵在弹幕中间。 侏罗纪ZT15的后备箱缓缓升起。 环形灯带照亮了约翰逐渐垮掉的表情——他吮吸着口腔内壁，眉头紧锁，就好像在咀嚼着无声的咒骂和怒意。 刚维修保养好的车漆被刮得一塌糊涂，许多地方都暴露出银灰色护甲层，像难看的色斑，令人恼火。 哗啦，咔！ “法克鱿！” 约翰举起赫拉克勒斯，上膛切换至智能模式，顺势架在后备箱凹槽里。 绕行到侧面的混混刚冒出一点轮廓，就被雷鸣般的枪火给覆盖了！ 流浪者给约翰塞的是大型军火商生产的智械子弹，炸出的电弧像微缩礼花一样漂亮炫丽。 他射出的子弹在空气里微调方向，嵌入了袭击者的身体。 这把枪能在击中目标的同时影响对方植入体中的有毒物质，在积累到一定程度或者目标死亡后发生小范围的、可以叠加的爆炸。 被击中的枭町帮成员失去平衡，在迸射的血花和烟雾中四肢扭动，踉跄后退的过程里炸开，散发着一股工业和腥臭交织的味道…… 约翰开始暴力反击。 语言翻译插件捕捉到了大量的咒骂，基本确定是枭町帮在截杀自己。 【クソ……可恶！（日语）】 【死ね……去死吧，混球。（日语）】 其中一个咒骂者佩戴着护目镜，两条义肢上覆盖了大片的荧光纹身，他手里的冲锋枪不痛不痒，直接丢掉武器，拔出横在了后腰上的合金武士刀。 呼—— 他闪烁着穿过雨幕和街道，出现在装甲车后方，扫视寻找约翰的踪影。 砰！ 一声伴随骨裂的巨响打断了时停。 约翰双眼闪烁，甩起赫拉克勒斯打碎了他的下巴，外套在雨水中轻轻摆动，缝隙间能看见散热片的灯光和斯安威斯坦启动的虚影。 当啷—— 黑色合金武士刀滑出几米远。 枭町帮喽啰倒在积水中抽搐，时停义体出现了明显故障，似乎失控的迹象。 约翰没有给他变成疯子的机会，调转枪口，近距离轰开了几个关节，直到血雾再一次引爆。 啐！ 约翰吐了口雨水混合物。 他拉动枪栓，切换到动能模式，再次激活斯安威斯坦走出了掩体。 城市被拖成一幅溶解的油画。 时停世界中回荡着翁鸣，那是处理器放慢了数倍的环境音，一片混乱中垂落着无数向下的银白竖线——或破碎、或线状的雨滴。 还有数不清的子弹穿过空气，搅动出水花和细长波浪般的尾曳。 约翰双眼泛起金黄，端起重型步枪，穿梭在缓缓游动的弹幕和促起又熄灭的火花当中。 他扣动扳机，撕破包围圈。 灰色金属弹壳“咔咔咔”地往外蹦，由高温浓烟连成一串“金属风铃”，落到积水中随意反弹。 雨水和灯光朦胧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在大大小小的马赛克霓虹中蹿起血水。 烟雾在枭町帮成员身上腾起，被赫拉克勒斯的子弹完全压制，军用级火力和街头武装的差距展现得淋漓尽致。 约翰在时停世界里行走，眨眼间就突破了包围。 哗—— 雨水如释重负地落下。 斯安威斯坦停止运转，飘起的工装外套的边角汇聚起水流，冷却贴片一截截地熄灭下去。 约翰站在马路正中央。 他没有停止攻击，对着面前的两台载具疯狂扫射。 子弹裹挟着蓝色流光，义体爆炸产生的烟雾在雨天并不明显，反倒是暴雨和火花让场面变得混乱。 约翰视野里清晰一片： 枭町帮成员们被打得抱头鼠窜，子弹嵌进面甲和皮夹克当中，撕毁了裸露的恶鬼纹身，将握着枪械的关节打碎，让失去控制的武器朝天开枪…… 他们被压制，陆续缩到了掩体后，又因为载具车门和引擎盖被打穿，凄惨地死在马路上。 直到枪声和爆炸彻底安静下来。 哗啦啦~ 大雨进一步模糊了斑斓的街景，其中颜色浓郁的部分更加清晰。 嗡，呼，咔咔—— 赫拉克勒斯枪口低垂。 约翰喘息着缓解胀痛的胳膊，抬手摸了把湿漉漉的脸，拆开了赫拉克勒斯的矩形弹仓，滚烫的内部金属件被雨水浸润后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他绕到千疮百孔的载具后，看见了缓缓燃烧的汽车和满地尸体。 约翰踩在雨血混合物里清扫战场，把枪械和近战武器打包丢进捡来的袋子，却没浪费时间搜刮随身衣物和载具储物箱。 他在一件皮夹克中捡起传统烟叼上，返回了自己的装甲车，将战利品丢在后排，赫拉克勒斯放在副驾备用。 约翰内心非常平静，早就没有初出茅庐时的紧张，好像这场追杀是间小事，甚至有心情站在建筑物底下躲雨，目光深沉地扫视街道。 袭击似乎到此为止了。 枭町帮想杀自己的理由很多，报复手段不复杂，来的喽啰也不厉害，但在大街上截杀还是挺嚣张的。 约翰抽着烟，缓解疲惫，在尼古丁和发酸的雨幕里闻到一丝混乱的味道。 他没有等来后续，也就失去了抓活口逼问细节的机会。 警笛声悠长而遥远。 ECPD的条子们升起无人设备，慢悠悠地靠近事故现场，用广播提醒尚未撤离的混球们滚蛋。 约翰放弃蹲点计划，熄灭烟蒂，刚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突然顿住。 他眉头皱起，来到引擎盖上，将那枚用于禁区通行的信标摘下来，捏开金属隔离层扫描里面的部件。 【物品：微型追踪器[警用]】 噗嗤。 约翰碾碎了收发器。 信标残骸落入积水里崩出电弧。 黑色装甲车合拢车门，在漫反射的红蓝灯光覆盖到这条街道前离开。 暴雨掩盖挡风玻璃。 车载系统切换至辅助街景模式，通过外置镜头和实景结合，组成了一个清晰的驾驶视野。 约翰双眼落在阴影中，车里安静，有股火药和熏香混合的味道，窗外的斑斓灯色时不时从脸上滑过。 装甲车脱离了警戒范围。 约翰才慢悠悠地有了动作。 他义眼里闪过数据流，紧接着车载屏幕亮起，将通讯语音跟内置音响连接。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呼，约翰，我现在闹心着呢，你他妈又捅娄子了？】 “呵，我被人搞了，劫后余生。” 约翰冷笑着把手撑在窗户旁，握拳挡住嘴唇，义眼炯炯望向窗外，另一只手打了个方向，正式进入伊甸城东区。 “枭町帮派了几辆车在路上堵我，嗯哼，我跟他们之间都是些很糟糕的回忆，组间头目和帮派喽啰有大把理由干掉我，但问题不在这儿……” 街道上空穿过ECPD的巡逻无人机。 身穿防弹背心和泛光雨衣的警员在路上巡查。 【我在听。】 巴里在语音里搭腔表示存在感，依稀还有药瓶晃荡的声音。 约翰收回窗外的目光。 “我在41号检查口遇到个条子，收钱以后在我车上放了一片追踪器，说是通行信标，你们内部有这种说法吗？” 【纯属扯淡，谁用这种笨办法。】 巴里似乎点了支烟，在缓慢的呼吸中说道。 【我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伊甸城警局里有枭町帮的眼线，上面人说要你的命，下面就会有人创造机会，别惊讶，这其实挺正常……】 【市政批下来的薪水让底层警员活得不像个人，甚至磨灭了他们对犯罪分子拔枪的欲望和勇气……】 【东洋人非常明白该怎么利用这点，甚至跟议会保持默契，从某种程度上剥削底层福利，逼迫年轻警员们朝着一个更腐败的方向发展。】 巴里说完冷笑了几声，就好像随口抱怨，然后才认真地回答问题。 【事情我知道了，会给他们一些警告和教训，冤有头债有主，我毕竟也穿着警服，总不能让底下人寒心，所以你别指望我会杀条子给你出气了，想找麻烦就去给枭町帮添堵，而我这里有大把的机会，我记得另外你还欠着人情是吧？】 “有活要给我干？” 【是啊，明天中午给你消息，今晚就找地方老实待着休息，养好精力，我们和SAT要在街面上镇压暴乱，呵呵，这是官方说法……】 电话挂断了。 约翰挥手熄灭操作台离开驾驶座。 车门砰地一声合拢。 东区到了。 ------------ 155：脑子和记忆 东区街道上的商业气息很浓厚，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就好像席卷全城的帮派战争和影响出门的暴雨没区别。 公司狗们乘坐着出租车和地铁来到酒吧门口，小跑着扎堆，造型浮夸的男女们开始思考过夜的地点。 约翰收回目光，来到后排，从装备袋里把名为新星的步枪拿出来防身，然后才顺着喷满涂鸦的水泥通道走进地下。 【伊甸城-东区地下诊所】 金属桌板上摆放着两瓶酒。 玻璃表面冷凝出积水，威士忌杯里有尚未融化的冰块。 里安端起哗哗作响的酒水往喉咙里送，抿起嘴巴，像是品味，又像在忍耐，许久才吐出带有浓烈酒味的鼻息。 “你知道吗？约翰，这座城市里出现过无数个疯子，他们跟你有个共同点，完蛋之前，总要拉点东西陪葬，说白了就是到处捅娄子。” “……医生，我是被卷进去的。” “哇偶，真的？你可不像个受害者，枭町帮真不长脑子，就派几个炮灰，要我说，都白瞎了那几辆车。” 里安站在移动屏幕前，皱眉观察上面的数据，一边跟约翰回嘴，一边用沾着凉水的掌心摸脑袋，仿佛能让光秃秃的头顶冷却下来。 约翰躺在诊疗床上，想要说点什么，抬头看见扫描仪移动到胸口，于是又躺了回去。 圆弧形状的金属从他脸上扫过，停留在义眼处，投射出蓝光。 约翰插着数据线，黑光能直接访问诊所系统查看身体数据，但他没有相应的知识分析做出诊断。 里安表情有些凝重，很显然，屏幕上跳出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轻轻吐了口气，把酒杯端起来。 “好吧，恭喜你個大煞笔。” 里安揉揉额头，将屏幕转过来。 “你拼命找死终于有收获了，瞧瞧这片区域……” “法克，这是什么，拌面酱吗？” 约翰眯起眼睛，略带嫌弃地咧起嘴巴。 医生端着酒冷漠地说道。 “这是你的额叶，就算你不懂医学，光是看这一片红，也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吧？” “大部分时候，它们是白色的，我来的路上淌得满地都是呢。” 约翰甚至有心情开玩笑，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诊断报告。 他站起来抖了抖外套，重新穿上。 医生则在滑轮椅里坐下。 “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 约翰背对着里安，抬手整理外套，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都快习惯了，直说吧。” “大脑受刺激严重，虽然你对改造的适应度很好，及时移植了石墨烯芯片，但在此之前的损伤是无法修复的，最多半年就会变成植物人或者痴呆。” 医生说到这里苦笑摇头。 “啊，抱歉，不是幸灾乐祸，以往我对其他病人宣判死刑的时候，他们大都会……嗯，你懂的，比较激动，有时候我得先给一针镇定剂。” “我也很紧张的，医生。” 约翰拉过金属板凳，翻转过来，将胸口以上的重量压在靠背上。 “生死看淡是不可能的，甚至有种被生活强暴的滋味，努力这么久，遭那么大的罪，勉强给自己续了半年的命。” 他说着伸手给自己杯酒。 里安摸摸发福的肚子，原本想说——要死就别浪费东西——最后咂摸嘴巴，把丧气话吞了回去。 “那你怎么想呢？” “哈，我心态很稳，脑门后背顶枪的日子都习惯了，有点紧迫感也好，能让我动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在城里面到处乱晃，总觉得浪费生命了。” “浪费肯定不至于，把好些人气疯了是肯定的。” 里安顺手在键盘上敲击，看约翰情绪比较稳定，就指着数据给他分析。 “你这具身体当初是泡在密封罐子里的，我见过类似的东西，很可能是某些机构专门用来测试的实验品……”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约翰对义体改造的适应速度非常快，或许是长期进行排异方面的培养。 这次暴露出来的问题，是约翰对致幻药物抗性极低。 “这个问题很难通过医学诊断发现，也是你在实战里面确实遇到了，我才注意到……简单来说，你这具身体没有经历过太多化学致幻物的摧残，神经就像是雏儿一样敏感，稍微被药物挑逗，你就会浮想联翩欲罢不能……” 约翰听得很认真。 致幻药物抗性过低算是一个小缺点，目前来说不太致命，可以随时间和接触逐渐脱敏，还能通过生物技术产品进行规避，比如上次欧洛丝带他去餐厅吃饭时分享的特殊糖果。 “嗯哼，没白来，至少了解了我的身体。” 约翰表情很平静的样子，喝里安的酒一点不客气，现在伊甸城里面大面积宵禁，他打算缩在诊所里待到天亮。 无人机外卖配送还是照常运营。 约翰买了点油炸食品，还有连锁店的披萨，跟里安·兰德尔锁上诊所大门，安静地看老电影——这是医生的爱好，甚至专门腾出了一面墙放收藏，两排好莱坞被炸毁前的蓝光原碟，保存在防尘罩里，用老式播放设备进行读取。 医生看得津津有味，说这种视觉工业畸变之前的产物偶尔会迸发出艺术和创意。 约翰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是被超感芯片污染的一代，体验过全感官渲染的沉浸式刺激，再看这种3D产品，就好像蹲在马路边抬头看大厦广告一样无聊。 医生承担了观众和解说的角色。 他像赛博网络空间里给自己增加“怀旧”标签的老古董，但实际年龄和电影上映年份还差着老远，所以他的怀旧毫无根据，更像是一种另类爱好。 约翰则专注于消灭油炸食品。 外卖散发着令人喉咙发腻的厚重油味，主食部分是用街头合成肉块裹上调味糊糊，再送到劣质油里烹饪，捞上来以后撒点辛香料制作而成。 他咀嚼着肉块，感受牙缝间又柴又散的口感，默默分析着具体的流程。 “医生，我打算搞家食品店，用生鲜肉，到时候感兴趣可以过来捧场，让店员给你打折……算我蹭你酒水的补偿怎样？” 里安抱着胳膊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转过来。 他花了几秒钟从油腻颓废的状态里脱离，又迟钝地消化掉约翰的话，才呵地一声笑出来。 “真是见鬼，我给你开膛破肚的时候，怎么没见着叫良心的东西……” “说他妈什么话，咱俩算……朋友吧？” 约翰说得都迟疑起来。“哦谢特，这听起来同样糟糕，毕竟咱俩有代沟，或许你能跟我聊聊被夜曲酒吧抓走之前的故事，你见过的那些雇佣兵。” “他们都死了，这是成为大人物的代价，传奇走上巅峰以后，除了死亡，没有配得上他们的结局。” 里安没有展开叙述。 他表情里看不出怀念和感伤，也没有强烈的交流欲望，最后喃喃着“食品店”“打折”之类的词汇摇头嗤笑。 “你真意识到自己只能活半年了吗？” “当然。” 约翰语气确凿，喝酒的动作却很淡定。“这座城市已经教会我面对失望，还能糟糕到哪去呢？” 他心底其实有个模糊的方向。 既然当初劫持车辆的雇佣兵已经有线索，试着追踪他们，说不定会迎来转机。 “好吧，我必须说，跟那些死去的传奇相比，你的临终表现还算不错……” 里安打趣道，又思忖片刻，像是随意地闲聊。 医生说约翰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脑部损伤，而他曾经听说过——盖亚细胞公司，可以修复严重损伤的大脑，甚至做到一比一复刻。 “把脑花复制粘贴？开玩笑吧。” “我刚开始也觉得扯淡，后来才知道这个手术主要分为两部分，首先是脑组织修复，再就是进行记忆提取、移植。” 里安端着酒瓶，不安地摸了摸头皮，好像在讨论一个触犯伦理道德的问题。 赛博时代流传比较广的技术中，就包括记忆提取和存储，甚至在欧洲某些机构，专门有记忆存储银行。 伊甸城日常中也能看到相关应用。 情色娱乐场所存在大量提供服务的性偶，而他/她们往往会佩戴特制行为芯片——这东西跟街头动作芯片类似，后者提供杀人格斗的技术，前者则是高超的欢愉技巧。 性偶行为芯片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记忆存储。 它会让服务者结束工作后失去这段时间所有的记忆，直到客户再次下单，由此延续过往的习惯和唤醒上次的过程。 除了性偶以外，大部分记忆被提取后都是被用来制作成超感芯片，以硬件形式让其他人阅读和体验。 公司会向市民征集购买一些记忆，作为生产广告和超感芯片的素材，被抽取掉记忆的客户会出现轻微副作用，但公司给予的酬金仍然会让大把的人心动。 以上这些技术都有前置条件，某种意义上来说，被取出来的“记忆”是物质层面的事物，可以加工、编译、阅读，但要是将这玩意原封不动地放回脑子里，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难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真能做到吗？” “以前我也怀疑过，直到遇见你。”医生面无表情地侧头审视他。“你觉得把你从查韦斯变成约翰的过程是怎么实现的呢？比起更换脑子，更换记忆是不是更好接受一点？” “好吧，你赢了。” 约翰放弃争辩，毕竟自己也不清楚具体过程。 “就算技术突破，我该从哪儿入手？” “你不是已经遇到了么，以前铁邦物流的同事被卖到柏拉图做实验，弄得记忆混乱，你还见过他们主管……搞记忆的人，大概率，有修复脑子相关的技术。” 里安用闲聊的方式提供思路，也不去探讨能否实现。 “总之就是拯救你的脑子，约翰，咱没办法，并不意味着有钱的阔佬们没办法，他们能享受到的技术应该相对成熟。” “啧啧啧。” 约翰笑着端起酒杯。“再聊下去，我都要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了。” “呵，祝你好运……哦不，好死。” 叮~ 里安和约翰互相碰杯。 约翰在病床上度过，盖着浆洗过的、散发出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毯子。 说实话…… 约翰自己都没想到能睡得如此踏实，或许在死亡边缘试探多次以后，就连脑神经都开始学会适应和自我调整了。 焦虑无法改变现状，踏实活着吧。 东区地下商业街范围非常广。 维持黑市交易的是一个独立的武装集团，最早起源于伊甸城独立战争时期，在混乱中维持街道和平，经过多次动荡和更迭，将势力范围稳定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下商业区。 它的主体结构在城市地下。 黑市由废弃地铁站台、城市管道、三个临近的大型超级商场地库，还有部分废弃防空设施组成。 面积非常夸张。 所以才会有伊甸城东区的GDP分为上下两部分的说法——由西装革履的公司狗和持枪纹身的匪徒们共同维持繁荣。 约翰在黑市里逛了一个早上，挑了好几个食品摊子，划分自己的胃部空间。 也许是自己要开店了，他最近总是把精力放在相关的事情上，甚至萌生出了品尝更多街头食品的欲望。 这个过程中熟悉了一下东区黑市，大致弄懂每个区域能提供怎样的服务。 还挺全面的。 能在这片场子里生存下来的商铺老板大都精明，消息也灵通。 如果有熟人介绍，能发挥【街头声望】的作用，获取折扣、隐藏商品，或者定制化服务。 约翰在独狼雇佣兵这一块全是有个不大不小的招牌，听说过的人不少，又淹没在大量的街头故事里。 他吃完最后一份餐食，挥手结账，正准备离开就注意到——远处一个冒烟的管道下方，有个持枪巡逻的守卫在偷瞄自己。 这些人是东区黑市的秩序维护者。 约翰突然想起来： 他今早逛下来，感觉黑市相当安稳，那自己上次在地下通道口怎么会遭遇袭击？ 当时这群家伙又在干嘛…… 难道说，就是他们给自己设陷阱，目的又是什么呢？ 约翰思考间把手从工装外套里抽出来，冲着远处偷瞄的家伙挥手微笑。 对方立刻起身，熄灭烟头，转身离开了。 约翰决定换个方式接触一下。 他把侏罗纪ZT15开到了东区黑市在地面上延伸出来的拆车厂里，购买了价位最高的弹痕修复套餐，打算测试下他们的手脚老不老实。 ------------ 156：欢迎来到东区 【商铺-考福格兰顿汽车销售中心】 二楼综合休息区兼顾展厅功能，聚光灯下是展台、绿植、面积不等的沙发组件，弧形落地窗被金属柱子分割。 它宽敞得像是机场贵宾区。 约翰翘起腿坐在球型沙发椅上，咖啡和甜品是单点的，味道不错，用料不敢深究，如果能搞到配方的话，可以试着加入店铺菜单。 欧洛丝建议约翰多动脑子。 他也觉得有道理，雇佣兵也要经常掂量任务背后的逻辑，热血上头的街头小伙，很容易就被中间人和奸商给坑了。 所以约翰在静静观察，梳理情报： 一条四车道的漆黑内部路穿过建筑，黄白色油漆路标略微磨损，清洗车间昼夜不停地流出水，让乌黑发亮的路面反射出霓虹光斑。 考福格兰顿街道的维修订单都会送到这，，各种承重器械和转运设备进进出出，隔着厚重的玻璃都能想象到喷吐的阀门和嘟嘟作响的提示灯…… 不敢想象每天能吞吐多少载具，生意角度来说绝对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他们的老板是谁？ 黑金帮控制西区。 枭町帮控制樱花十字街。 东区则是“地上”和“地下”两股势力。 约翰来东区的次数不多，基本都是找里安·兰德尔治病，对它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是——地面坐落着十多家大型公司。 跨国企业和几名伊甸城议员穿一条裤子。 他们代表着“地上”的部分。 企业控制了金融城和大型购物中心，操纵路面商业街铺面的租赁和买卖，从郊区工业厂区里面抽成和榨取劳动力，把持房屋买卖和租赁生意…… 夜曲酒吧是他们的销金窝和信息中转站。 东区街面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地头蛇帮派，被扶持起来的马多克斯帮、白人机车党都是傀儡，是企业资本用来控制街头的工具。 包括约翰坐着的招待大厅在内，回形跑道和拆车改装工作间连接成了一大片建筑群，即便是白天，也永远笼罩在玻璃幕墙的反射和高楼阴影中。 它们是东区的“地下”部分。 只要顺着任何一个通道口走进去，就能够抵达伊甸城最大的黑市交易中心。 几乎每个跟你擦肩而过的人都背着通缉。 帮派混混和雇佣兵团队在这里补给、找乐子、寻求工作机会，而大批有门路有脑子的商贩则把生意埋在了东区的地下，小到服装买卖，大到暗杀绑架…… 想要什么都能满足你。 他们维持秩序的方式是武装巡逻的守卫，也就是里安诊所门口，在地下摊位周围游荡镇场的那些持枪壮汉。 但真正能在企业觊觎中生存下来，肯定还有其他强力的制衡手段，或者…… 一个足够有威慑力的领导者。 考福格兰顿汽车销售中心是“地下”黑市唯一延伸到“地上”的生意，在高楼中显得桀骜不驯。 它财大气粗，为了停放客户的载具，甚至专门买下了一个回形室内停车场，紧挨着接待大楼，外立面大屏幕循环播放广告，镶嵌着直径超过十米的浮夸招牌，每到夜幕降临，全息投影会像瀑布一样耸立到云端，跟探照灯一样深远。 约翰收回目光，瞥向建筑内。 他所在的位置靠近二楼玻璃扶手，休息区散落在绿植和一個个圆形展台中间。 建筑顶部是钢架结构，矩形管道蜿蜒，镶嵌着各式各样的灯具，营造出“灯下黑”的效果，用来遮掩工业风格的粗犷装修。 约翰所在的二楼休息区周围。 旋转展台上摆放着包括伊桑伯格、底特律国际在内的各种轿跑摩托。 空调温度拉低。 淡淡的香水味让鼻子受激。 组合起来的灯光效果像是黑色丝袜一样蒙住客户的双眼，即便在白天，也充满宁静和神秘感，只有豪车表面泛起光泽，或直接掀起引擎盖，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令人垂涎的配置。 约翰端起咖啡冲淡嘴里的甜腻味，将视线越过旁边护栏： 一楼普通区和露天广场里囤放着普通车辆。 它们来路不明，属于堂而皇之的灰色交易，街头二手汽车中间商频繁进出。 客户主要是雇佣兵和帮派成员。 拳头不够硬，很可能会被宰客，街头声望如果撑不起座驾档次，或许会被使绊子。 约翰把车送过来，就是要试探他们的态度，看看之前的抢劫是误会还是针对。 咖啡已经喝了过半。 约翰能明显感觉到里面添加了微量兴奋剂，大脑甚至都比平时要活跃。 他探头从玻璃护栏看向一层维修区。 侏罗纪ZT15被悬吊在灯带环绕的房间里，护甲模块被拔出来更换破损的夹层，板金里镶嵌的弹头也被陆续清理，引擎盖和底盘暴露在空气中，展示着同样奢华的配置。 透过防爆玻璃能看见移动的机械臂，还有身穿考福格兰顿工装的维修员。 他们每个人都有纹身，虬结的肌肉和强有力的义肢裸露在外。 这些人比正常维修工能打。 约翰对载具非常熟悉，也知道汽修店经常会偷换零件，坑宰陌生顾客，具体情况跟你的街头声望和财富地位直接挂钩。 他在铁邦物流运输梯队的时候，也很清楚哪些部件经常会出现“损耗”，如何通过技术手段让它们流通到市面上。 这里面的门道他太清楚了。 约翰估算着维修车间的工作进度，十指交错地搭在腹部，看似慵懒地等候结束，其实暗暗把枪带调整到了顺手的位置。 【义体：亚特兰大-虚网】 黑光远程监控着车载系统。 维修过程中，只要有人敢隔绝核心主板，或者检测到更换了任何非必要组件…… 约翰就会立刻掏家伙，到楼下去跟现场负责人谈谈心，直到把幕后管事的逼出来，用雇佣兵的方式去捍卫自己的权益。 哒，哒，哒。 约翰的胡思乱想被一阵脚步打断。 他侧头看见了一双雪白的长腿和露出银色趾头的高跟鞋，再往上是褶皱超短热裤，匀称雪白的腰间镶嵌着宝石肚脐。 绿白挑染渐变色的女接待员走过来。 她不久前才帮约翰办理过业务，扶稳眼镜，涂抹着粉紫色闪光唇釉微抿。 “约翰先生，我老板想跟你谈谈。” 她微微弯腰，蕾丝内搭包裹着弧线，半透明的条纹衬衫系在腰间。 约翰挑起眉毛，左右看看，疑惑地反问。 “这里？” “没错，请稍等。” 女侍者没等约翰拒绝，抬手撩起耳畔的白色挑染大波浪，露出散热缝和插槽，里面有张行为芯片在静静闪烁。 一秒钟之后。 她瞳孔聚集又晕开，数据闪过的瞬间突然散发出莫名的气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有种居高临下并洞悉人心的高管气场。 “侍者”轻轻挥手。 远处的球形沙发被激活，升起底盘快速移动到她身后，旋转椅背方向，等到侍者坐稳再缓缓向前调整了小段距离。 “哇偶，好吧，我都不知道这玩意能动。” 约翰挑了挑眉，故作轻松，而对面的女侍者自然地翘起长腿。 “很幽默，约翰，我是拉斐尔。” “呃，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 约翰语气真诚，表情有些疑惑。 拉斐尔没有介意，微笑着点点头，甚至有种慈祥包容的感觉，让人猜不透真实年龄。 “是的，你该知道。”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不狂傲。 “你跟我收集到的资料一样，突然出现，干活的口碑相当不错。嘶~但同时，你缺乏积累，少了街头小子摸爬滚打、缓慢成长的过程……伱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雇佣兵，不懂规矩，经验浅薄，对城市街头缺乏基本常识。” 拉斐尔这个名字，显然是“常识”的一部分。 约翰摇摇头。 “Wow，先等等，伙计，呃……或者姑娘？你不能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对我说教。你是要跟我谈谈的，对吗？那我先开口。” 欧洛丝对约翰也有类似的点评，但现在他要扳回谈话主动权。 “这座场子归你管吗？我指的是东区地下。” 拉斐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她没说具体情况，也没有介绍权利结构，只表明自己有绝对的话语权。 约翰紧接着就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地下黑市出口遭遇的抢劫是怎么回事？ 拉斐尔没有回避。 “那是几个毛头小子，街头新人里总有不怕死又不听劝的傻瓜，妄想一步登天成为大人物，当然啦，这里面有夜曲酒吧的怂恿，对我们没影响，单纯就是恶心一下，没想到给你撞见了。” 拉斐尔的地下黑市里聚集着全伊甸城最好的雇佣兵和最违法乱纪的客户，夜曲酒吧培养出来的街头帮派肯定会不太痛快，偶尔找一些人去惹事情或者砸场子也能理解。 “我在这件事里面唯一做的就是没有阻止，因为你跟黑金帮走得很近，又进步神速，我担心你是精氪重工培养的私人火力……哦，事先声明，我并不介意这一点，只是得搞清楚你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才会更放心。” “现在清楚了？” “诡异的运气，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打算纠结这点了，毕竟街头传奇总是要特殊一点的。” 拉斐尔知道约翰是愣头青，主动示好。 “我对你非常感兴趣，如果以后你还想在伊甸城里当雇佣兵，那么咱俩的友谊就至关重要了，这不是威胁，而是因为我在这座城里信誉最好，很多处于成长部分的新人都直接或间接地从我这里接活，很多中间人搞不定的工作，最后都会放在我的桌上，明白了吗？这就是东区地下能够稳固的根本，公司和议员没法完全控制这里。” 拉斐尔用手撑起下巴，像个在集邮限量包包的收集癖狂魔。 “我有这座城市最好的独狼的联系方式，所以谁也不敢惹我们，而现在我坐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想把你的名字也加在通讯录上。” 约翰听着忍不住嗤笑，移开视线，又皱眉抿起嘴唇发出嘶的声音。 “你……额，有点自来热情，但我必须承认你比公司宣传片更让我心动，但咱俩其实还没有熟悉到这个份上。” “但我们有认识的基础。” 拉斐尔始终保持着话语输出和足够的耐心。 “里安·兰德尔没跟你提过我吗？呵，真是无情，我和他曾经是队友，雇佣兵小队，是群在城市边缘抱团取暖的倒霉蛋。” 约翰没有被拉近距离，反而问道。 “队友？那他被夜曲软禁，被追杀到仓库里的时候，你没有出现？” “那是医生的选择，你仔细想想，他把家当全都藏在这里，约翰，半个仓库的限量绝版义肢，就靠里安诊所门口的一扇2级自动门，连个上网自学两月的黑客都挡不住。” 拉斐尔给了他一点缓冲时间。 “我和他是过命的朋友，这没法改变，如果你感兴趣自己去问他。” 约翰狐疑地抬高视线。 “医生向你推荐了我？” “NOPE，他什么都没提，这反而说明你有被重视的价值。” 【新建联系人-拉斐尔】 约翰却保持谨慎地回答道。 “我钱暂时够花了，伙计，没必要从陌生中间人那里接取工作，嗯……另外，我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的行程都被提前预定了。” “衣食无忧是很虚假的，约翰，里安应该警告过你，这条路是单行道，笔直地冲向死亡……” 约翰的起点过于顺利，没有真正深入过雇佣兵的世界，收入足以应付生活，恰恰说明他对未来充满茫然，没有后续发展方向。 “等你再往前走两步，就会发现一路走过来的台阶都是空心的，生活要脚踏实地，就得花大把的钱去弥补，甚至有很多花钱都搞不到的资源和关系……到那个时候，不管你需要什么……打电话给我。” 拉斐尔拿手指比划成枪，对准自己脑门，俏皮地眨眨眼睛，弹了下舌头——粉紫色唇间闪过金属的光泽，似乎是唇钉。 “别害羞，约翰，哪怕你只是想要一张超市折扣卡，我也愿意提供，雇佣兵独狼和团队才是东区地下黑市的客户，而不是那些掏钱的蠢货，我能包容新人，但更喜欢专家。” 拉斐尔深绿色瞳孔里扩散出金色圆弧，似乎接收到了消息，笑着对约翰说道。 “车修好了，座驾不赖，如果你不再信任黑金帮的保养套餐，可以来考福格兰顿续约，伊甸城传奇雇佣兵们的一致选择。” 她说后半句话时用上了玩笑的语气。 约翰正思考着再问点什么，突然接到了来自巴里的消息。 拉斐尔顺势告别，似乎交换联系方式和介绍东区就是目的，随着行为芯片闪烁，女接待再次恢复了意识。 她非常商务地冲约翰笑笑，起身离开。 地位较高的中间人只有很看好某个街头苗子，才会这么主动地伸出橄榄枝。 ------------ 157：逼良为娼 约翰结清尾款取回了侏罗纪ZT15。 装甲车带着一丝刚清洗完毕的油润，护甲模块已全部修复，板金工艺更是细腻，细小剐蹭和斑点状的弹痕完全消失了。 约翰开着车在东区街面上行驶，通过黑光再次扫描系统，用雷达模块检测信号——没有植入负面软件，没有魔偶残留，也没有物理追踪器。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速度和质量都没话说。 考福格兰顿做事情还算干净，也有可能是拉斐尔提前暗示过。 “法克，丹妮街套餐缴早了，这边好像更他妈划算，还靠谱……” 约翰怀念起自己的伊桑伯格超跑，心里把骨碴给问候了两遍。 他确认过载具无误便放下心来，再好好回味了一遍跟拉斐尔的对话，给里安·兰德尔发去消息。 医生回电很快。 他核实了跟拉斐尔的关系，没有聊起自己曾经当雇佣兵的往事——对抛出橄榄枝的事情，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做出提醒。 约翰这才安心，随即义眼闪烁，把医生的聊天框从前车玻璃上消失，界面切换，展开了巴里刚才发过来的邮件。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信息]】 【枭町帮被流窜AI搞得焦头烂额，我估计新闻还能再炒一周的热度，这种风口浪尖，我原以为他们的风俗生意会受到影响，呵呵，蒸蒸日上，真尼玛的讽刺啊，原来憋着比死了都可怕……】 【烂摊子已经被网监收拾，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枭町帮损失的一大批性偶还没来得及通过正常渠道筛选补充，有人嗅到商机，打起了歪主意，鼹鼠，绰号叫这个，食尸鬼背景，就他妈一个该死的人贩子，他跑到贫民区绑架年轻姑娘，给人质灌药成瘾，再打包卖给枭町帮。】 【我有个因伤退休的手下，警察，他妹妹夏莉在便利店收银，我见过，是个好姑娘，已经失踪超过两天，没错，鼹鼠干的，我抽不出人手，只能交给你了……】 【工作内容是救人，坐标在性偶俱乐部，情报说绑来的姑娘被安置在地下仓库里，现场的枭町帮喽啰，有一個算一个，全他妈死有余辜，但我劝你动静小点，毕竟余波未消，大家都很紧张。】 【俱乐部非常危险，正常来说，做事情就该给雇佣兵发钱，但这件事你不乐意也得去，之前欠的人情总得还，人救回来咱俩就结了。】 【我再强调一遍，约翰，重点是救人，如果你能顺便干掉鼹鼠……嗯，不用勉强，但如果真把事情给做成，会给你一份额外奖励。】 约翰阅读完信息，挥手将坐标甩到系统里。 【系列任务黑警：逼良为娼】 【奖励：酬金（浮动）】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系列任务。 侏罗纪ZT15呜地轰起油门，高速穿过了闪烁着黄灯的高架桥路口。 中午12：37。 【伊甸城-樱花十字街】 消防车和巡逻无人机还在徘徊。 市政清扫队开着洒洗车发出嘟嘟声。 约翰穿过跨区高架，两侧是稀拉拉的车流，伊甸城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略显苍白，广告牌在白天总有种褪色无力的观感。 装甲车开的外循环。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 约翰切换模式，缓缓减速，无事发生地穿过标有白色数字的检查站，拐到了亚裔聚集区，街道上还有帮派火拼留下的残骸。 路政人员手持黄色荧光棒，佩戴口罩，看设备把沥青倒进爆炸产生的坑洞里。 烟雾从排水渠和工厂烟囱里冒出来，水泥墙上镶嵌着几米高的风扇，下面有流淌状的脏污，灰色扇叶呼啦啦吹出热风。 涂鸦和障碍物上泼洒的血液已经被清洗。 约翰沿途都没有看到尸体。 车载系统播放着晨间新闻： 昨晚SAT到处镇压失控的赛博疯子，枭町帮和黑金帮对杀，恨不得把对方脑浆子打出来，食尸鬼捡残骸都他妈快抢疯了…… 约翰不怎么专心地听着。 【商铺-浮生京都俱乐部】 这里是樱花十字街腹地，枭町帮实控区，再加上帮派战争打得脑门滚烫，街头上的改装载具和街头混混都多了不少。 【任务目标更新】 【勘察任务现场。（未达成）】 约翰在街角下车，竖起兜帽遮挡烈日和脸孔，像个街头混混一样扎进了建筑群。 樱花十字街是泛称。 它具体是指诚芯广场南部的三个跨区大桥辐射范围内的亚裔聚集区。 这里建筑很紧凑、细节多。 各种文化符号非常密集地扎堆在一起，比如在商业街或者小巷子里会看见大量仿木建筑，电子樱花和五彩斑斓的灯笼成为常见光源。 高楼大厦挡住烈日。 约翰走在巷子里抬头，看见电线和各种水泥结构在楼层之间互相穿插，错综复杂，中下层建筑物肆意生长、交汇融合。 他走过冒气的金属栅格，跟帮派混混擦肩而过，混在表情冷漠、眼神狂倨的人群中，偶尔还要抬起脚避免踩到垃圾、酒鬼、流浪汉。 浮生京都俱乐部是这片钢铁丛林里的狮子。 它的门面宽敞精致，干净整洁，头顶和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建筑，形成了一个大型“天井”。 空气里飘荡着香水和酒味。 约翰穿过巷子，没有离开阴影，双手插兜地审视着对面那间俱乐部的大门。 深灰色地毯铺到马路口，紧挨大型停车场，随处可见身穿西装的高级打手。 约翰可以想象： 顾客们昼夜不息地穿梭，离开私人座驾和无人驾驶的出租车，顺着城市建筑的阴影汇聚到俱乐部门口的地毯上，巨型广告牌浮动着令人遐想的线条，震耳欲聋的音乐掩盖了交谈和点单的过程，前台接待员佩戴行为芯片，用耐心且富有诱惑力的嗓音跟客户核对账号，勾选性癖和性偶…… 约翰收回目光，看向周围的建筑。 性偶俱乐部和酒吧兼具娱乐和私密性。 帮派经营者往往会在旁边设置据点，顺带经营赌场之类的生意，用来掩盖黑帮交易。 里面长期驻扎着大量的混混、黑客、狙击手。 周围的公寓基本也在黑帮的控制内。 毕竟这种房源很难、也不方便租给普通市民，大都被当做“员工宿舍”，里面鱼龙混杂，又滋生出毒虫之类的家伙，彻底变成垃圾堆。 “真难搞。” 约翰远距离观察就看见了超过二十名保安，到时候触发警报，绝对会被围在里面，就像是上次在超感芯片拍摄场一样。 不过现在约翰和枭町帮的关系不同当初，帮派战争已经让他们抛弃顾虑和底线，再被包围一次，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任务目标更新】 【不惊动警报。（未达成）】 “我他妈也知道啊……” 约翰嘟囔着双手插兜，耸耸肩膀，步态轻松地隐入巷子的阴影。 哒，哒哒，咔嚓。 他走过滴水冒气的栅格板，检查消音手枪的弹夹和跨在腰间的冲锋，然后…… 约翰离开巷子口，站在街角摊贩前，要了一份用纸盒包装起来的拌面，就着双份肉酱，用塑料叉子卷起来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他要继续收集情报，寻找机会，顺便满足自己对街头食物的尝试欲望。 可惜这份餐品毫无口感，面条要么断开，要么韧得像报废皮带，全靠着调味剂掩盖，勉强下咽。 如果要挪进自己的餐馆，得更换配方和原料。 约翰思绪飘散着，招手要了瓶啤酒。 他坐在来来往往的混混和普通市民中间，偶尔抬起头，看向浮生京都俱乐部的专属停车场，观察那些能够容纳活人的载具，记下进出频率，各自有什么特点，审查流程和大致时间…… 两个小时后。 街道转角。 这里距离俱乐部地库已经很近，给帮派赌场和俱乐部送货的司机考虑到私密性，基本都会从这里经过，而不是走更宽敞的主干道。 巷子比较狭窄，两边靠墙，有垃圾桶和废弃的广告牌。 老实说…… 这他妈就是个天然的抢劫圣地，但谁会在枭町帮控制核心区做这种蠢事呢？ 每个司机都是这样想的。 一辆改装卡洛蒙货车顺势拐进主干道。 司机疑惑地挺起腰背。 两排塑料路锥挡住去路，旁边还有个身穿工装卫衣的男人丢下最后一个，彻底将路面封死，里面似乎藏着水泥之类的硬物，让人不敢直接碾过去。 “嘿，你他妈在干嘛？” 司机开口呵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瞳孔瞪大的同时已经从驾驶座旁抽出武器。 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人揪住衣服，顺着敞开的驾驶座窗户拽出来，在空中翻转身体，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 “……咳咳，呜，嘿，拜托。” 司机是东洋人，双臂的纹身已经褪色。 “嘘~嘬嘬嘬，安静。” 约翰用膝盖抵住司机，摘下对方的枪，单手翻转着检视了一遍，上膛，轻轻抵住他的脑袋，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肌肉都绷紧了。 “你给浮生京都送货？” 司机僵硬地抿嘴点头，呼吸急促，仿佛任何额外的动静都会导致走火。 约翰直接道明来意。 “你是想挣点小费，还是死在巷子里？” 司机紧闭双眼点头，又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表现出驯服。 约翰目的达到，单手卸掉弹夹丢进垃圾桶，然后拎着发抖的司机拉开驾驶室门，像是塞垃圾一样将人丢进去。 他则缓慢地绕行到前方，踹开尖锥，再慢悠悠地来到副驾驶坐好。 这个过程中司机有机会轰起油门跑路，或者通风报信，想各种办法自救…… 约翰是故意的。 但司机格外怕死和谨慎，强忍着恐惧，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安静地坐在驾驶座等待。 这让他后续的恐吓方案都没法实施了。 约翰在副驾坐好才注意到——货车破旧的操作台中间悬挂着廉价护身符，发腻的吊坠，还有手工雕刻着“熊泽一家”字样的金属卡片。 他有家庭，所以怕死。 约翰心底做出判断，慵懒地整理外套，像是押车搭档，侧头对司机说道。 “我要去浮生京都办事，伱帮我通过地库的例行检查，然后把车停到卸货区，今天咱俩就当没见过……你的生活照旧，世界和平，可以吗？” 他语速尽量放缓。 司机深呼吸后点点头。 【好。（日语）】 语音插件捕捉到答复。 约翰点头挪动身体，翻过座椅，蜷缩在后排货物和驾驶室之间的阴影中。 车辆缓缓启动，略有卡顿，或许是车况本身就很糟糕，也可能是司机心态受到了影响。 约翰则趁机扫描了一下货物，避免沾到什么危险、有毒的物品。 【物品：润滑液】 【重量：150L*8】 【生产商：未知作坊】 “……” 约翰微微挑眉，眼珠转动，快速从八个橡胶制成的大桶表面扫过，联想到前方是枭町帮名下的性偶俱乐部，似乎又能理解，却还是对庞大的消耗量感到一丝震撼。 思考间货车已经停下。 俱乐部周围闪烁的霓虹灯色和巨大噪音已经渗透到车壳当中，发动机没有熄火，后备厢被打开，脚步声在周围游荡。 约翰藏身在阴影里，手里握着枪，橡胶桶缝隙间的光芒在他脸上照出一条明亮的区域，几句简短的日语交流，后备箱盖板沉重地合拢，让内部环境再次陷入黑暗。 货车迅速起步，顺着坡道蜿蜒向下。 约翰在惯性作用里摇晃了好几次，贴着驾驶座低声命令司机停在靠近设备间的位置。 卡洛蒙小货车稳稳减速、熄火。 主驾驶车门被打开，随后是副驾，再然后是司机远去的脚步声。 约翰顺利地贴墙消失在视野盲区，临走前回头看见那个姓“熊泽”的司机站在摄像头范围里抽烟，像是回家前在地库里心事重重的普通男人。 真是个完美人质。 约翰内心给出好评，随后竖起兜帽行走在阴影里，状似随意地拧开了设备间房门，看似拥有钥匙，其实是伊格德拉修的蛮力。 地库里其实有很多影响到整栋楼的线路。 约翰开启扫描，顺着跟网络有关的路径搜索，再排查了几间房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作为信号中转站的设备箱。 他插上数据线。 黑光如潮水般翻涌起来，仿佛有一片漆黑的数据海洋淹没了网络世界，在思维难以跟上的几个呼吸中碾碎了筏岐工业的防火墙。 约翰明显感觉到没有以前快。 他义眼里闪烁着数据流，在刚才入侵的过程中接收到了黑光给予的大量反馈，通过消化里面的工作日志才弄明白原因： 樱花十字街最大的性偶俱乐部遭遇流窜AI后引起了枭町帮和筏岐工业的警觉。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派遣网络工程师给其他没有遭遇袭击的俱乐部做了更新，包括“浮生京都”在内都用到了高级防火墙——核心组件连接着公司网络，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网络安全部。 这些看似“保险”的措施，相当于筏岐工业子部门小组实力的“作品”，被认为能限制AI入侵的高级防护程序…… 它就这样被黑光悄无声息地攻克了。 ------------ 158：无声 换做最开始的黑光，估计会直接搞崩整个性偶俱乐部的系统，惊动枭町帮守卫，烧毁连接在防火墙上的值班黑客，然后网监和筏岐工业的浮空车瞬间包围这里…… 他们只会找到被副作用弄死的约翰。 但现在的黑光是经过潘多拉算法升级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接受约翰控制。 它针对性地黑进了俱乐部安保系统，没有触碰核心服务器，也没有蔓延到其他分支。 副作用也小了很多。 约翰喘了口气，明显感觉到体温升高。 只是一个安保系统，就搞得身体不适，也能侧面说明筏岐工业防火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只是黑光的极限更加可怕而已。 约翰掏出特别抑制剂插进脖子的读取槽，舒爽传遍全身，随后离开了设备机房，再也不用顾忌遍布周围的闭路摄像头。 【义体：弥赛亚-美杜莎V】 约翰的眼球配置很高，以黑光为跳板，通过亚特兰大虚网，连接了监控的视野。 他精准地卡着巡逻守卫的盲区，凭借高级足部义体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建筑中。 眼前的性偶俱乐部地库甚至被虚化成了黑绿交错的数据框架，闭路监控器的锥形覆盖范围一个个切换成安全的绿色。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人质藏匿点。（未达成）】 地下车库像個没有装修过的毛坯工地。 它不对外开放，基本都是给俱乐部供货和转运帮派物资时使用的，车停得很少，随处可见裹着塑料布的板条箱，破损的水泥柱画满涂鸦，金属脚手架和废弃家具堆叠在角落里。 空气里弥漫着怪味。 约翰通过监控器发现一片盲区，怀疑那里是囚禁人质的地方，但当他掀开满是脏污的塑料篷布，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具残缺尸体，都是年轻姑娘，内脏基本都被移除干净了。 水管耷拉在金属台面旁边哗哗响，各种脏污哗啦啦地顺着金属栅格流向位置的排水井。 约翰启动扫描，看见了装有器官的密封箱，还有成桶的义体插件。 这里是中低端性偶俱乐部。 食尸鬼跟他们合作，不止提供了绑架服务，还附带“废物利用”和“残骸回收”的工作。 “……法克。” 约翰的呢喃被发电机轰鸣掩盖。 两架黄色探照灯对角摆放，照得塑料布发黄。 他皱起眉头，抬手挡住鼻端，绕开尸体所在的位置看见了一条拖拽的痕迹。 这片被塑料膜和黄色金属架拼凑出来的区域外面有好几个枭町帮喽啰，通过远处的摄像头能看见他们分布在周围，靠近约翰的这个正斜挎着步枪坐在杂物堆上抽烟。 他红色的短发，佩戴银灰色耳钉，裸露在背心外面的皮肤布满纹身。 【义肢：静默者[筏岐工业]】 约翰激活义体程序，踝关节周围的肌肉收缩，足弓舒展的幅度更加微妙，行走在探照灯的照耀下如同一片悄然飘过的阴影。 “呋~唔——” 约翰伸出双手将混混钳制拖回，按在积水里，借助膝盖和体重完成控制，用手扣着喉咙，让对方连轻微的呻吟都难以发出。 金属电子呼吸器掉落在杂物里。 塑料膜上映照出另一个巡逻混混的身影，随着卷帘微微飘动，能看见他的靴子落在电子烟旁，没有停留，匀速地走了过去。 约翰冷静地目送对方远离，才松开手指。 “……呕，咳咳，呜……” 守卫涕泪横流地呕吐起来，立刻又被掐住，就好像被包裹了皮肤的铁钳锁住了喉咙，让他联想起俱乐部中喜欢窒息癖的变态。 约翰单脚踩住他的后背，用夺过来的步枪抵住对方的后脑勺。 咔嚓。 “从食尸鬼手里抢来的姑娘在哪儿？” 【蒸洗房……隔壁……求……（日语）】 “闭嘴，鼹鼠在哪里？” 【谁……谁是……鼠？（日语）】 “送货过来的食尸鬼，帮你们去绑架姑娘的那个人贩子？” 【在楼上……具体哪里我不知道，他每次过来都会点不同的性偶，我……求求……】 砰。 约翰甩动枪托打断了他的求饶，重击直接导致对方陷入昏迷。 约翰拆掉弹夹丢进下水槽，再伸手“咔嚓”一声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浮生京都俱乐部的监控室里。 值班守卫吃着能量条，余光似乎注意到地下车库的区域有黑线闪过，塑料篷布围起来的区域外面，已经被约翰杀掉的守卫还坐在那里抽烟。 时间戳显示正常，但旁边巡逻守卫的距离好像有点衔接不上。 守卫谨慎地问了一嘴旁边的同事。 黑客躺在冷却槽里，闻言拿起数据线插上，检查了防火墙日志和系统情况，没有发现异常，于是监控室里再次响起了交谈和食物咀嚼的声音。 【浮生京都俱乐部-地下车库】 一个巡逻守卫皱起眉头，总觉得怪怪的，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其他值班人员，下意识端起枪，大声呼唤几个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 他惊觉不妙，准备汇报给监控室呼叫增员，丝毫没有注意到约翰从他身后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守卫被捂住嘴，眼睛瞪大，紧接着一颗子弹从后脑勺灌了进去。 消音手枪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鲜血泼出去半米远，扩散得不多，落在经常发生肮脏交易的水泥地上，毫不显眼。 约翰轻轻兜住对方，拖到了掩体背后。 停车场角落里已经有了五具尸体。 约翰调出程序，估算着给自己设置了个时间，在保安发现监控异常之前解决问题。 蒸洗房在角落里。 这里有很多大型的洗烘设备，嗡嗡作响，通风管和除湿机也是二十小时运转。 约翰借助噪音掩盖，闪身来到走廊上，启动斯安威斯坦迅速枪毙了两名看守，将尸体拖到脏衣篓里用散发出腥臭味的床单挡住。 他用搜出来的钥匙卡刷开房门。 狭窄的储藏间里悬吊着昏黄色顶灯，恶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约翰走进去的时候引起了轻微的尖叫和哭泣。 “法克，闭嘴！” 他凶神恶煞地走进去，掏枪重新上膛，房间里果然变得安静，牵扯出铁链的碰撞和啜泣声。 约翰是吃过苦头的。 他必须保证现场得到控制，自己足够安全，人质不会添乱，才能做出更多决定。 被绑架的姑娘们紧挨墙壁蜷缩成一排。 枭町帮和食尸鬼用铁链将她们锁在一起，精神状态恍惚，身上有殴打迹象，在狭窄的房间里接受约翰的询问。 这些“货物”都是昨天才送到的，跟夏莉是相同的批次，通过药物成瘾和胁迫加入俱乐部，等待进一步的调整和分配，或许还要接受植入体改造，以适应不同俱乐部的档次要求。 夏莉并不在其中。 据说她跟其他姑娘正在普通房提供服务，而鼹鼠则在靠近顶层的主题包间，提及里面的情况时，有去过的姑娘差点当场崩溃。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夏莉。（未达成）】 【释放其他人质。（可选）】 钥匙可能在消控中心，平时都是安保主管负责管理新到的性偶，而前往对应楼层所需要的梯控卡也在那里。 约翰抬手注意时间，示意她们保持安静。 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也没有暴露身份，毕竟等会要是闹出动静，恐怕就顾不得人质了，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别给出希望。 【浮生京都俱乐部-消控中心】 约翰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倒推，来到了所有信号汇聚和发射的根源。 消控中心位于俱乐部后门靠近停车场的区域，紧挨着一条巷子，经常有大量守备进出，所以需要速战速决。 俱乐部安保系统已经归约翰掌控。 他紧靠着金属移门，随时能够开启闯进去，但要先确认具体情况，再制定相应的对策。 弥赛亚义眼闪过数据流。 消控中心内部的摄像头闪起红灯，可以看见值班配置是两名持械安保，一名巡逻士兵，还有一个最近才增加的，躺在冷却池里的黑客。 约翰在门口转角蹲守，通过巷子里的摄像头看见在房间外巡逻的士兵走过，立刻切换视野，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将其锁喉勒死。 【芯片：裸绞暗杀】 紧接着就是处理黑客。 他躺在冷却池里，随时待机，如果检测到异常或者实体攻击，会立刻给筏岐工业发消息，毕竟刚遭遇流窜AI袭击，又在帮派战争的白热化阶段，做事情都非常敏感。 约翰把巡逻守卫的尸体拖到巷子里，扔进了敞开的垃圾箱当中，随后躲过外面游荡的枭町帮混混找到一个藏在售卖机后面的设备区。 他用手掰烂生锈的栅栏，缩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将盖板打开——虽然黑光已经骇入了安保系统，控制了闭路摄像头，让黑客没有察觉异常，但想要用黑光远程烧掉对方的脑子还是得物理连接。 约翰抽出胳膊上的数据线插进去。 下一秒。 他的视野天旋地转，瞳孔表面浮现出流光，意识在数据通道里穿梭游荡，仿佛以第一人称的状态进入了某个家伙的身体。 约翰看见“自己”从冷却池里挣扎起身，周围不断有电弧和烟雾闪过，双手在拼命地撕扯电线，想要从池子里离开，最后被殷红色覆盖。 这是一幅无声的高清画面。 约翰切断连接，抽出数据线，用最快的速度冲回消控中心的门口。 黑光在这个过程中接收到数个安全访问申请。 消控室里面的守卫对于黑客的暴毙非常惊讶，正在拼命地拉响警报，试图远程呼叫增员，而他们发现系统毫无反应的时候，就会考虑打电话和跑到走廊上大声呼唤。 约翰抽出消音手枪，猛地转过身，就看见那扇金属移门刚好打开。 一个守卫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还没张嘴呐喊，就被消音手枪爆头，血浆洒在门框上，尸体瞪大双眼依靠着瘫倒。 约翰脚步不停，启动斯安威斯坦，在深绿色的时停滤镜中跨过门槛，抬起武器，把剩下那个张开嘴巴，正端起步枪的守卫给击杀。 BIU—— 子弹穿眼而过。 噗嗤—— 身后的金属移门合拢，卡在尸体上，又反弹回来闪烁着黄光。 约翰从刚击杀的尸体身上扒下外套，立刻跑到门口将尸体抽回来，再迅速擦拭血污。 金属移门在这个过程中试图合拢好几次，最后急不可耐地发出了警报声。 滴滴滴，滴—— 俱乐部外面的巷子里。 几名正在分享违禁品的混混同时侧头，互相确认眼神后将烟叼在嘴里，拿起枪上膛，一起穿过走廊来到了消控中心。 金属移门安安静静。 他们站立的脚边还有淡褐色污渍，缝隙里夹杂着没有处理干净的血液。 混混们没有仔细观察，因为靠近以后听见房间里面传来了销魂的声音。 【混账东西，两个畜生在看片？（日语）】 【啊，真是羡慕呐，坐在空调房里面偷懒，真他妈该死，嘛，反正会轮值的。（日语）】 两名混混低声交谈起来。 金属门对面。 约翰紧贴着墙壁站在黑暗当中，屏息凝神，手里面攥着消音枪。 旁边冷却池里有一个正在冒烟的黑客。 两名持械守卫肩并肩坐靠在操作台前，而桌面上的移动设备里插着枚芯片，画面中正在播放枭无名导演拍摄的脏片——设备和东西就放在抽屉里，刚才检查现场的过程中找到的。 帮派混混和公司士兵在纪律性上差别巨大。 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将约翰的思绪弄回来。 他已经在思考着该怎么开门，迅速击杀，再将尸体拖进来藏好——但杀的人越多，不可控因素越高，能自由行动的时间就会缩短，很容易引起注意，而如果触发警报，就宣告任务失败，上百号人和浮空车将会迅速支援过来，得想办法逃离现场。 【喂！里面在干嘛呢！（日语）】 枭町帮混混抬手砸门，侧头倾听，仿佛在开什么恶劣的玩笑。 他们没有等到回应，正在疑惑…… 约翰面前的两具尸体随着初步僵硬失去平衡，交错着躺倒在地，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门外安静片刻，爆发出笑声。 两名混混肆意嘲笑着，以为里面在手忙脚乱地提裤子，仿佛玩笑得到了回应，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踢了一脚门。 【……好好工作啊，混蛋东西，哈哈哈。（日语）】 脚步声逐渐远去。 约翰在黑暗里缓缓放下了枪。 ------------ 159：记者皮雷 回荡着靡靡之音的消控中心里，约翰通过金属柜里的铭牌，拿到了能够刷开任意楼层的梯控卡，还有能打开楼下姑娘们锁链的钥匙。 约翰没有去一楼前台办理业务，而是绕回地下车库通过内部电梯直达对应楼层。 性偶俱乐部的隐私感意味着少量服务人员。 约翰站在电梯里，背靠六块拼接而成的，播放广告的液晶屏 林杰顿了顿，抬起头，发现了一双充满焦急的眼睛。这才发现方彩玲正急切的看着他。 罗志刚不愧是一个生意人出身，在“大义”无法足够打动迟华的时候就开始谈“利”。 “这窝窝奴国，到底是个怎样的国家，我只是听说跟我们帝国是死敌，而且也是我鳌山的主要对手，我只是听说他们非常残忍和不好对付，究竟是个什么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王亚楠问道。 那几个保镖也是回到了楼上，回到他们应该呆着的地方，整个松山会馆，也是再度恢复了宁静，只是后门更多了几个保镖，明显是因为林杰的原因，让他们更加加强了防范。 不过他估计西洋老者的伤势也不会太轻，不然的话，当时西洋老者也不会不敢和他硬拼，而是着急地跑掉。 如今的马家兄弟俩，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俗话说的好，光脚不怕穿鞋的，要是这两个家伙联合在一起，不管不顾的话，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若儿说话是柔声细语的，一点不似青秋说话那般爽朗直接，在她的理解中，她们只是将张天放在哪里，也没有尽可能的想办法去相救，这已经是让她愧疚了，而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办法，毕竟他的父亲都无法做到。 现在的他，对于安防监控这方面的了解，虽然和金志强这样的专家级别的人相比起来，还是有很远的差距，但也已经不是一无所知的白痴了。 此时看到对方兵器转换，竟然是精通各种兵器，而自己却连一套完整的剑法都不会，自己从感应拳法中悟出来的那套剑法，此时一紧张，根本无法应用到实战中。 叶修的话还没有说完，龙三便已经完全明白了叶修的意思，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要知道，如果这场比赛被马刺拿下，圣安东尼奥人将会手握赛点回到主场。 廉颇跃身进入怪堆之中，双手的臂盾轰击地面，无敌铁拳的巨力将地面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石块被反作用力震起，将陷入减速的野怪贯穿。 看到邓肯从篮筐上落下来狠狠地和邓鸿飞击掌相庆，激动怒吼，科尔心都凉了。 那百头巨龙被安排在城外的一处空旷地区，而夜枫也亲自在狂战军中挑选出上百名体格精壮的狂战士与那百头巨龙签定契约，这样在战斗中更能默契一些。不过夜枫与龙族是友谊关系，所以大家签的都是平等契约。 塔下，来的非是旁人，正是楚恒和程怀亮！两人带着三班衙役冲进院子，正吵吵嚷嚷地驱赶着周围的和尚。 他在身高上碾压对手，臂展更是完胜，力量也完全占据上风，脚步也丝毫不慢。 “这……这不会是什么误会吧！我……”夜枫下半句还未出口，但一接触到他们那灼热的目光时，使得夜枫郁闷的咽了回去。自己只是意外来到了这里，却忽然变成了一个什么救赎者，确实让夜枫很是惊愣与无奈。 ------------ 160：鼹鼠 约翰攥枪思考了好几秒，最终还是叹着气把手给垂下去，皱起眉头质问道。 “给你。” 他把夏莉放到对方肩膀上。 皮雷肯定疏于锻炼，也可能是紧张，扛起姑娘的时候腿肚子微微发抖，却抿嘴没吭声，因为他感觉到约翰已经默认自己的提议。 “带到楼下，蒸洗房隔壁，有一间虚掩的房门里面都是绑来的姑娘。” 约翰把钥匙插进他的皮夹克外兜。 “我去楼上办点事情，在那里等我。” 他吩咐完毕掏出消音手枪，带着皮雷离开房间回到了电梯区域，此时正好轿厢缓缓升起，金属移门朝着两边打开。 昏暗的走廊里瞬间多出一块光源。 皮雷肩膀上扛着个昏迷的姑娘，迎面撞上了前来楼层巡查的枭町帮保安。 【嘿，你们……（日语）】 他高挑强壮，肩膀展开甚至占据了四分之三个电梯空间，身穿黄色马甲，深绿色衬衫，脸上的墨镜泛起五颜六色的光。 约翰似乎早有预料，在对方开口的瞬间就抽出手枪连开三发。 【啊！混蛋……（日语）】 壮汉单手捂着裆部就要倒下去，单手握着冲锋枪还没有摆正方向，墨镜就被打断，露出瞪大了的眼珠子。 约翰快步走上前，拉近距离，对准他的眼球又迅速补了两发。 子弹贯穿颅骨宣告击杀。 约翰熟练地拖拽尸体，挑了间最近的，通卡刷开，丢进去，锁门完事。 电梯再次被按开。 皮雷心惊胆战地跟进去，突然觉得肩膀上的姑娘也没那么沉了，站在约翰旁边不敢说话，一时间，周围只有液晶屏幕里传来广告音。 叮—— 【楼层：地库负一】 约翰沉默地重新上膛，检查备弹，通过闭路摄像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动起来，我要抓紧时间了。” 他说着偏头示意皮雷出去，自己则重新乘坐电梯前往顶层VIP主题房。 枭町帮混混已经开始巡逻，消控中心的情况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任务目标更新】 【寻找并击杀鼹鼠。（可选）】 【安全离开浮生京都俱乐部。（未达成）】 叮—— 金属电梯门再次打开。 广告音戛然而止，走廊上回荡着幽香，闻久了会血脉喷张，而黑红色隔音地垫脚感非常柔和。 vip楼层的房间更加宽敞，而且每一间都有主题，全息投影和灯光系统更丰富，能满足需求更高、更精细的高端客户。 这里面负责巡逻的人员更少。 进出都需要生物信息扫描，核对手环和订单，除非客户额外报警，否则就连单独追加的商品都是由机器通过小电梯运输上来的。 私密性绝佳。 枭町帮的场子在细节上非常苛刻，与此同时，安全方面又自信到狂妄。 约翰已经控制了安保系统，电子扫描和自动警报对他没有任何意义，站在电梯口回溯摄像头，就知道鼹鼠带着姑娘去了六号房间。 全息投影的舞娘在过道里扭动身体，她们发型各异，穿着令人遐想。 如果说东洋人开的居酒屋偏日系风格，那他们的性偶俱乐部则是照顾喜欢其他文化的客户。 约翰站在房间门口，启动安保系统。 泛起灯光的06号金属片由红色切换成绿色，漆黑的墙壁瞬间分开，隔音消失，血腥味扑面而来，而一个粗嗓音的男声戛然而止。 【姓名：沙古利·撒撒洛瓦[鼹鼠]】 【势力：食尸鬼】 【悬赏：贩卖器官、多重谋杀、非法监禁等】 鼹鼠是带着北欧血统的男人，身材比照片中看起来更高大。 他身穿露出肚脐的背带皮裤，赤裸上身，脑袋扣着黑色半遮面具，两只手也套了同色橡胶手套，一双义眼在黑暗的环境中散发出流光，似乎正在跟谁通话并且夹杂着抱怨…… 鼹鼠震惊地转过来。 他露出金色短粗胡须的嘴巴微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枪声打断，伴随着剧痛和惨叫跌落到一个巨大的展架旁边。 那是一個红木做成的X型架，背后是镶嵌了各种工具的墙壁。 吊灯打下光柱，照出鼹鼠煞白的脸。 约翰抽出数据线，立刻插进房间控制面板，脑海中闪过一瞬的黑色浪潮。 【浮生京都-VIP06房间系统（已骇入）】 金属隔音门重新合拢。 约翰无视了对方的惨叫，相当冷静地在房间里四处搜索游走，过程中，枪口始终瞄准鼹鼠，并且又连开两枪，分别命中了对方的左大腿和右膝盖。 约翰通过黑光操控，将房间里的隐私参数拉到最大，瞬间通讯信号全消，隔音效果拉满，走廊里什么都听不见。 鼹鼠惨叫着瞪大双眼，嘴里呼唤着某个名字，刚才还在进行的通讯被掐断了。 约翰一路检查到床边。 这里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姑娘。 整张床单都被鲜血浸透，枕头边洒满花瓣，簇拥着一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 他后退两步。 床周围散落着荧光棒，围成某种标志性符号。 约翰义眼闪烁，注意到房间顶端有一台大型渲染设备，里面的拍摄程序正在运行。 他通过房间系统进入后台，看见了犯罪过程的录像——鼹鼠刚才在拍摄非法超感芯片素材，根据房间自带的临时邮箱，还知道他除了食尸鬼以外，还有禁片导演的身份。 约翰删掉所有内容，收回视线。 鼹鼠已经涕泪横流地爬向门口，在地面上拖拽出长长的殷红色路径。 约翰突然没有了问话的欲望。 “不，不不，啊——” 惨叫并没有传出去。 片刻之后，金属移门再次打开。 约翰甩了甩简单冲洗的手掌，将工装外套的兜帽竖起来，检查【缄默】的备弹情况。 他刚要离开，想起要给巴里证据，又转过身，启动义眼的拍摄功能。 “说……茄子，混球。” 瞳孔闪烁几次固定了画面： 鼹鼠四肢流血地瘫坐在床边，血红色的双眼瞪到最大，昂起脖子，喉咙里插着金属圆柱体。 约翰在电梯轿厢里站定。 电梯门合拢，向下坠去。 鼹鼠的死亡或许会惊动应急小组，他临终前的通话对象也会带来意外，现在的逃亡要按照分钟甚至秒来计算了。 约翰回到地库，快步走出的同时环绕四周。 他一眼就看见了带自己过来的卡洛蒙货车。 姓熊泽的运输司机手里拿着签好字的板夹，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侧过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驾驶座旁边。 【……可恶。（日语）】 他脱口而出，有气无力地举起手，非常配合地按照约翰的吩咐下车。 “我说过，你能挣小费。” 约翰从兜里抓出一把沾血的资金芯片，是刚才从鼹鼠的VIP包间里搜出来的，也没有清点具体数额直接塞给对方。 熊泽刚揣进内兜，双眼立刻泛白。 砰！ 约翰用枪托给他砸晕，拖到了守卫尸体附近，伪装成击杀失手的样子。 他则来到蒸洗房隔壁。 皮雷堵在门口，手里面握着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金属撬棍，压低嗓音，对着人质们嘶吼。 “……闭嘴，蠢货，别他妈再哭了，你想让我们全都陪葬么！” 皮雷刚解开锁链，姑娘们就开始试图逃窜或者蜷缩着发出尖叫，就像是失控的羊羔。 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控制局面，冷汗直流，紧张得差点要发疯。 砰—— 低沉的枪声在房间里响起。 子弹打中锁链，弹起澄黄色火花，而在附近躁动的姑娘们有些惊叫，有些蜷缩，有些跑起来…… 约翰出现在门口。 他冷漠地抓住一个人，抬枪抵住对方嘴唇，侧头用眼神逼退了另外两个靠近的。 安静的人质被放回去。 约翰抬起枪管，对准还在惊呼的人，在靠近对方脑袋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口，依次效仿，哪里有声音就用暴力手段继续镇压。 羊群们在饿狼面前终于抱团蜷缩起来。 “听着，我救你们一个子都没有，更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想活，就得听话，把握住机会，但凡有谁影响到大局……” 约翰攥紧了枪。 他不需要扮演温柔先生，但是，很需要一批温顺听话的人质。 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剧烈的喘息声，那些紧张到难以自抑的姑娘效仿机灵的同伴，用手强行捂住了嘴。 “很好。” 约翰侧身让出通道。“车停在门口，不哭，不尖叫，不争抢座位！” 卡洛蒙小货车微微震动。 约翰走上驾驶座，皮雷是副驾，此时两个人侧过头就能看见后面蹲着七八个姑娘，全都蓬头垢面地蜷缩起来。 嗡—— 卡洛蒙小货车启动，停在地库门口。 皮雷深呼吸，握着扶手的胳膊都起青筋了，下意识回头看向驾驶座，却发现车门敞开，约翰已经消失不见，方向盘微微回正。 他张开嘴巴，幅度越来越慢。 世界被蒙上一层深绿色滤镜。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身后追着残影，用最快的速度贴近搜车的守卫，手里面连开三枪，依次穿过对方的胸腹、心脏、下巴…… 他用肩膀抵着混混，冲向了岗哨。 尸体顺着敞开的玻璃窗翻进去，里面的显示器和金属靠背椅被砸翻。 另一个正在抽烟的守卫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就已经仰躺在狭窄的房间里，身上压着重物，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有人居高临下地持枪对准自己。 BIU，BIU—— 约翰扣动扳机。 高穿子弹凿进脑袋，血洞溅出些许乳白，随后才缓缓流淌出殷红…… 此时约翰已经坐回了驾驶位。 嗡—— 卡洛蒙小货车轰起油门，用逃亡的速度钻进了狭窄的巷子。 ------------ 161：工作成果 约翰轰起油门没有减过速。 他让这辆车发挥出了远超设计的速度，在闹市区车流里穿梭，目标明确地穿过检查站，离开樱花十字街的控制范围才松了口气。 皮雷也是整个人瘫软，胳膊松垮垮地挂着。 但他还是很紧张，试图通过跟约翰对话来缓解心理压力，瞥了眼后面安静如货的姑娘们，狭窄的空间内也没法控制交谈音量。 “他们是你的任务目标？” “就一个。” “哪个是？” 皮雷下意识问道，侧头对上了约翰的视线，心底泛起某种明悟，眼皮立刻跳起来。 “谢特，我点的那个？DM，我来这座城里就没有走过好运……” 他庆幸自己没有碰性偶——看这雇佣兵杀伐果断的样子，可能踹开门就给自己崩了。 约翰边开车边给巴里发消息，腾出空才回道。 “遇到我不算走运吗？” “啊哈，算是转运开始吧，我已经过够在伊甸城底层漂泊等死的日子了。” 皮雷没有去打听约翰的雇主。 他瞥了眼后面的姑娘，聊起伊甸城的情况。 帮派战争以来街头违法事件数量飙升，普通市民在这场动荡里得活得更加小心。 “小黑巷子不要走，单身姑娘远离樱花十字街，就算要做皮肉生意，也不要选择东洋人，好吧，性偶现状都不咋地……” 皮雷当狗仔有段时间了。 穷到吃不起饭的时候，经常会抢着去各大风俗场所蹲点偷拍。 他说目前情况最好的应该在东区。 地下黑市吸引了大量雇佣兵，酒吧和俱乐部里面经常能看见边缘行者和高级独狼，而里面不乏尚未泯灭正义感的家伙…… “他们跟你一样，会心软，但有这种情结的人，大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街头小子，没有你做事情那么利索和聪明。” “拉斐尔会关注性偶？” 约翰抓自己感兴趣的部分问道。 皮雷摇摇头。 “雇佣兵都比较冲动，在意脸面，性格奇怪的家伙多了去，如果有人在东区的红灯地盘做得太过分或者风评差，很可能会被警告……” 这种氛围会让佣兵们产生道德优越感。 拉斐尔主导的东区黑市，有意在推崇这种风气，试图拔高边缘行者的地位，让他们从打黑枪的执行者，变成真正意义上值得尊重和恐惧的单兵火力。 【伊甸城-沿岸货运码头】 约翰猛打方向盘，转仓库区，在靠近高架桥附近的荒凉地段停下车。 他离开驾驶座，掀开后备箱。 “现在，都给我滚，速度越快越好！” 姑娘们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车厢。 偌大的伊甸城在苍白的烈日下摇晃，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透着燥热，而明亮的环境让她们产生了恍惚和些许茫然。 大部分人都抱起胳膊，用指甲在身上抓挠。 绑架过程中的药物成瘾和心理阴影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克服的问题。 约翰没打算背负所有人的命运。 他反复告诉自己，只是在完成任务分支。 浮生京都俱乐部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曝光，枭町帮混混们估计在搜查现场，很快就会从樱花十字街开始搜寻肇事者。 这辆卡洛蒙算是保不住了。 嗡—— 漆面油亮的侏罗纪ZT15拐进来。 约翰扛起昏迷的夏莉，甩进后排，然后在凉爽静谧的驾驶座里舒了口气。 皮雷略显局促地坐上副驾，拉过安全带，怀里抱着残留热量的旅行包。 装甲车碾动碎石奔跑起来。 他准备前往“美洲洞悉世界新闻广播电台（ALW）”所在的诚芯广场，先把皮雷放走，再去跟巴里交货。 作为雇佣兵，不能轻易暴露雇主身份。 皮雷换车以后再也没有开口。 他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的座驾值多少钱，哪怕对雇佣兵世界缺乏了解，也能联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不会是等闲之辈。 “额，前边等下。” 皮雷开口的语气都带着些许恭敬。 侏罗纪ZT15停在沿岸的铁链旁，稍远处是转运小船停靠卸货的区域，此地稍显荒凉，更远处还能看见跨区大桥的影子。 皮雷推门离开，直接把包丢进水里，再回到车上的时候只保留了几张芯片。 约翰刚开始面无表情，听见落水声，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你谈崩了，挂掉，这批东西就会成为城市里的宝藏……啊，就是你们这种人，让小角落变得精彩，随便逛逛，总能找到惊喜。” “呵呵，没办法，总得自保。” 皮雷丢掉包裹是避免过河拆桥，回到公司遇到威胁时能有谈判的筹码，只有拿到了相应的保障和现金才会给出地址。 “你真觉得这事能成吗？” 约翰有心提醒他。 枭町帮和筏岐工业被逼得很惨，最近连番遭受重创跟疯狗一样，落井下石的肯定有，但人家毕竟是庞大的跨国集团，真要撕咬起来，忌惮退避的占大多数。 皮雷给约翰介绍了自己所在的ALW公司。 它旗下有好几個综艺栏目，背后的资本以精氪重工和以撒军工为主，他们跟筏岐集团的关系都很差，恨不得对方死。 这些资料足够重创东洋人在伊甸城的市场，扩大两名议员缺失的政治影响。 “说简单点，ALW能吃得下这批货，而我也不会漫天要价，但一定要包括公司正式岗位和足够的前途，我……呼，我需要能够翻盘的机会！” 皮雷眼中带着坚定和狂热。 约翰不置可否。 他对皮雷提到的新闻资本更感兴趣，就着相关的话题继续聊起来。 电视节目是伊甸城有限的娱乐手段。 新闻、娱乐、电台、财经、广播剧……各种活跃在荧幕的专栏背后是广播公司，也是分属不同势力的庞大资本。 同一件事情，经常会在不同的节目看见针锋相对的论点和结果，其实是幕后公司的交锋，就像这次ALW如果吞下各种黑料，肯定会在不同领域的电视节目中全方位地攻击筏岐，玩命爆料，引导大众舆论并吞噬市场…… 新闻媒体左右互搏。 娱乐媒体娱乐大众。 约翰在成为雇佣兵之前很少看电视，接触更多的是广播电台，缴纳不起电视套餐的贫民是非法频段和独立媒体的主要受众，后者在官方打压下艰难求存…… 【伊甸城-诚芯广场】 谈话间目的地到了。 皮雷握着车门深呼吸，临走前跟约翰保证——如果交易顺利，贩卖资料的钱会打给约翰，要是凌晨之前没有消息，说明自己死了。 他鼓起勇气离开副驾。 燥热短暂地入侵车内又迅速消散。 约翰撑起胳膊平静地望向前方： 皮雷穿着夹克，肮脏的衬衫皱皱巴巴，左顾右盼地穿过街道，跑上阶梯，用通行证应付保安，侧过身子挤进玻璃门…… 约翰甚至想象过。 皮雷离开的过程中遭遇车祸，在公司大楼前被掩盖面目的歹徒枪杀，总之，任何意外降临似乎都很合理。 但什么都没发生。 约翰侧过头，看见后排座位上斜躺着一个带有伤痕的年轻姑娘。 “好吧，最后的乘客。” 根据巴里的消息，约翰将她送到了城区里，放在了一个墨西哥裔聚集地的教堂前。 这趟活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他返回丹妮街时天色渐晚，顺道拐去微醺比基尼填饱肚子。 【联系人-巴里·基特[未读消息]】 【夏莉已经安全，他哥看见伤口心疼坏了，恨不得手撕了那帮狗娘养的，我把你发给我的鼹鼠照片拿出来，才让他放下喷子，谢谢你出手。】 【枭町帮炸窝咯，满大街找伱，眼皮底下捞人给东洋狗气够呛，他们放出来的狠话只会增加你在道上的名声，别慌，高层忙得焦头烂额，小狼狗敢过去碰你就是送菜。】 【夏莉救回来咱俩结清了，但鼹鼠杀得好，我等会给你一个虚假账号，登陆进去，提供足够的击杀证据，就能领取ECPD的悬赏。】 【以后你只要宰了那种有点名声的家伙，都可以用它领取一点奖金，别抱太大期待，数额跟他们的实力不成正比，这只是ECPD内部……额，你心里有谱就行。】 【账号可以在公共网络登录，注意保密，如果不放心就找个靠谱的中间人帮你转一手，抽成方面你自己商量。】 【交易完成，就这样。】 夜幕缓缓降临。 西区逐渐变得热闹，街头氛围越来越暴力，但居住在这里的市民和新加入的人口已经逐渐适应。 约翰刚走进酒吧，安洁莉卡就找机会溜过来，把工作甩给了新来的员工。 她们都是些把纹身蔓延到臀部的火辣妹子，端起酒水从桌椅间挤过去，能把赌狗的眼珠子晃掉，而谁的手脚不老实就会被姑娘们拧断指头。 事情闹大的话…… 门口还有好几个肌肉虬结的保安。 约翰通过账号首次拿到了赏金，扫了眼悬赏内容，才知道鼹鼠做过更多肮脏该死的事情。 安洁莉卡请客吃好东西。 他们还是在角落的专属位置，喝酒聊天，分享在樱花十字街的见闻。 电视声音被调大。 酒吧里不少人都凑过脑袋去看，娱乐节目开始爆料筏岐工业和枭町帮的勾当。 约翰突然收到一笔转账。 【已新建联系人-皮雷·科拉多】 【安全。】 信息很简短。 约翰莫名一笑，嘟囔着。 “法克，还真让他转运了？” 【系列任务黑警：逼良为娼（完成）】 【奖励：内部账号，赏金（鼹鼠），酬金（皮雷）】 ------------ 162：生意人 【商铺-微醺比基尼】 灯光系统在黑夜降临后全部开启，摇滚乐和顾客喧哗充斥每一寸空间，身穿各色比基尼的漂亮姑娘在红色脚凳和皮革包裹的沙发卡座间游走。 约翰和安洁莉卡坐在熟悉的角落里，跟其他顾客一起吃瓜看新闻，爆料内容把樱花十字街从头到脚炸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全城的黑暗交易都甩锅到东洋人头上。 微醺比基尼位于西区，是黑金帮的地盘，在场的酒鬼和混混自然是拍手叫好居多。 约翰收回目光，作为这些资料的护送者，还跟安洁莉卡分享了皮雷的故事。 “……呼~说实在，还真挺累，我现在就想猛灌冰啤酒，再来点好吃的。” 他面前的桌上摆了个“马氏克鲁库”杯，里面是安洁莉卡新上架的高度黑啤。 酒鬼们评价极高，说兴奋剂比例和口感都无与伦比，而且整个西区就只有微醺比基尼有售卖权。 约翰嘴里塞满肉酱意面，再灌口酒，把视线聚焦在电子菜单上。 他看得非常专注，马上要成为店铺老板，本能地就想找参考对象进行学习。 以前没在意的细节逐渐浮现出来。 微醺比基尼囊括了伊甸城街头几乎所有能买到的整装饮品，光是精酿啤酒的种类就足足有两页，在寸土寸金的博拉戈外围商场，它除了占据转角面积最大的商铺，甚至还配有一个送货通道和紧挨商用货梯的仓库。 酒吧里有两个轮值调酒师。 男的高大帅气，女的性感妩媚。 他们分班次轮岗，调休就让安洁莉卡顶上，偶尔还会有临时工出现，但不管谁站在吧台后面，小西装穿起来，手底下就没有差劲的。 吧台顶端有一排显示器，节目齐全，专门设计的音响系统，确保凑过来想看综艺的客人不会被远处的摇滚氛围影响，而调酒师也不会侧过耳朵追问对方刚才说了啥。 这都是设计，满满的细节。 电视机旁边有块悬吊起来的手写板，上面是经过市场考验的独特酒水单，每一种都在老顾客心底留下过印象深刻的故事。 约翰看得非常认真。 突然一阵带有果味的烟草香气吹到他脸上。 安洁莉卡手里捏着电子烟，撑起下巴，撅起嘴巴坐在对面朝他吹气。 她用密谋的音量低声询问。 “你是在店里踩点吗？嘿，如果你想抢劫这间酒吧是否需要内应……相信我，我对这里很熟悉，事成之后分账怎么样……” 她用手挡住唇形，眼神闪烁，表情认真得像是劫匪同伙，而不是店铺老板。 约翰脑子放空两秒，认真点头。 “听着不错，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建议你直接绑架店铺老板，这比在酒吧里大开杀戒要简单得多。” 安洁莉卡说着把手腕并起来。 她压低视线，眯起眼睛，唇色饱满红润，松垮垮的金发顺着侧开露出的肩膀耷拉下去。 约翰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她打交道，早就过了被言语调戏的阶段。 他摇头端起啤酒，切换了话题。 “抱歉，认真说，我打算开一家食品店。” “你？” 安洁莉卡略感震惊，翘起腿，拿起电子呼吸器审视对方。 “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上帝，你该不会觉得开一家商铺很轻松吧？” “嗯哼，事实上，我已经这样做了。” 约翰看见安洁莉卡的眉头挑了起来，于是将梅娅故事的后续说给她听，重点强调了他打通各個环节的过程。 他确保每个参与者都有好处，达成平衡，自认为是蛮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安洁莉卡没说话，眯起眼睛，舔舔牙齿，隔了片刻才苦笑着摇头。 “……你真是个混球，约翰，为什么坑我？” “Sorry what？” 约翰被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有些发懵，端着酒杯的动作都停住了。 安洁莉卡看他确实不懂，就解释道： 约翰要开餐厅没问题，把黑金帮作为地头蛇保护伞拉拢进来也对，但是在谈判过程中，他提到骨碴可以把西区市场整合起来，就相当于把安洁莉卡这个前分销商给推出来卖了。 骨碴忙着跟枭町帮开战，正好缺钱。 如果真要打生鲜市场的主意，跟辐尘农场谈判后肯定会把所有西区的代理资格拿走，其中就包括安洁莉卡的份额。 约翰试图解释清楚。 “我跟骨碴谈判的时候，他说，如果要挑选合作人的话，可以通过伱……我以为……” “哦，亲爱的……” 安洁莉卡无奈地摇了摇头，抱起胳膊，好像受到了伤害，又对约翰的单纯感到担忧。 “那是在展示统治力，约翰，骨碴的意思是——哪怕你第一次跟他聊起这件事，他也知道谁是丹妮街的分销商，任何消息和人都逃不脱他的视线，结果你压根就没听出来……他立刻就会意识到，你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主意也是别人帮你出的……” “法克！” 约翰思索片刻，认同了这种说法，眉头紧锁，有种后知后觉的憋闷。 欧洛丝制定策略时，不知道安洁莉卡是原地区分销商，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 “我要怎么才能补偿你……额，如果骨碴要搞你的生意，或者伤害……我可以……” 他正想着该怎么纠正错误，却发现对面的姑娘把头埋进臂弯里，笑得浑身发抖。 “噗嗤，哈哈哈~你太可爱了，约翰。” 安洁莉抿起嘴巴，让对面的雇佣兵满头雾水，直到收获了足够的情绪价值，才继续开口。 “……首先，我没有开玩笑，你把骨碴引向生鲜食品生意真的会影响到我的代理权……嗯，我不在乎这玩意。” 辐尘农场在伊甸城正式开始售卖和发展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位置在西区边缘，但红胡子农场主跟黑金帮没有太多交集。 维托先生还没有跟对方达成合作，就迎来了内部变革和帮派战争。 安洁莉卡认识“农场主”比较早。 她因为帮了对方一些小忙，获得了博拉戈俱乐部区域分销代理人的资格。 但安洁莉卡并不在乎。 微醺比基尼主营业务是酒吧，目前的生意已经达到了她的预期规模，没必要扩充新业务，生鲜食品只是个业余爱好，始终没有登上菜单，能享受的只有几个老朋友。 “骨碴想要，拿去就好了，我拿货量很小，有的是渠道和办法。” 约翰听到问题解除，稍微松了口气。 安洁莉卡无奈地摇摇头，对店铺经营问题给出了一些的建议。 蛋白工厂统治伊甸城食品市场很多年了，市民们长期食用工业产品，影响了消化系统，普通人第一次吃到改良生鲜食品会出现生理不适。 这需要个缓冲过程。 约翰可以直接搞生鲜原料分销，作为供货点，转卖鲜肉、蔬菜原料给客户。 “如果你要搞成热食，最好能设置档次，生鲜食品和工业制品混合，就像是牛排有不同熟度，根据混合比例，让顾客选择自己能承受的水准。” “该死，我从没考虑过这个。” “现在动脑子也来得及，约翰，做生意和当雇佣兵是两码事，幸好梅娅和格里有经验，多听他俩的意见，别指手画脚当鲨币……” 安洁莉卡又讲述了更多常识，以及在枪林弹雨的街头保护自家店铺的技巧。 约翰还没有听完成本管控就开始头疼。 “该死，我要怎么记下来？额，好吧，我开始怀疑开店是个愚蠢的决定了。” 他有些丧气，发现不比做佣兵简单。 安洁莉卡撑着下巴，吻上吸管，享受着酒保递过来的特调饮品，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此时吉诺出现在酒吧门口。 她穿过卡座和散桌，踢了一脚沉浸在VR游戏中还伸腿出来的蠢货，走到了两人所在的位置。 “往里挪，约翰。” “你看起来像个河豚，这俩腮帮子和黑眼圈是跟人打拳对练还是怎么回事？” “这不好笑，约翰，尤其是你咀嚼的还他妈是给我准备的面条。” “啊？” “不然呢，兄弟，谁知道你哪天出现，总不可能屁股坐下来就有热乎的吃吧。” 约翰没有丝毫愧疚，挑衅地说问味道不赖，反正每次自己都会主动付钱。 但也看得出来吉诺的心情确实很糟糕。 她比了个中指，转而坐到了安洁莉卡那边。 约翰无奈地笑道。 “哈哈，我们刚才聊得挺好，你加入进来呗，说说看是哪个混球惹毛了你，如果距离够近，我可以过去给你撑场子，哦，免费的。” “你就是想从我这找乐子。” 吉诺眯起眼睛，抢过安洁莉卡的酒，猛灌，同时把中指伸得更高，甚至伴随着旋转——这是拳馆里回应混球的手势。 她今天身穿灰色背心，双手缠绕着拳击绑带，下身是工装裤和高帮运动鞋，应该是在店里帮马卡欧打杂活，顺道过来解决晚饭。 安洁莉卡跟吉诺认识很久了，并不介意自己的小姐妹耍脾气，只是默默操作终端机，让酒保送来更多的酒水和食物。 她竖起手掌挡在吉诺的方向，故意用不低的音量说了个单词。 【情伤。】 “该死，你俩怎么不滚床单的时候再说。” 吉诺把银色挑染的头发抓高绕成球。 约翰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便携式头环——可以播放部分格式的超感芯片，也能玩市面上大部分沉浸式VR游戏。 这东西销量非常不错，普及率也高。 樱花十字街经常看见带着头环和眼镜，坐在公寓拐角或者阴暗小道里“自我奖励”的家伙. 而在工业区和贫民社区聚集地，沉浸在虚幻欲望中的伊甸城市民更是满地都是。 吉诺拿起头环搭在耳根，疑似开启了音乐隔绝周围的交谈，独自享受新端上来的食物，也是默许他俩可以聊自己的糗事。 安洁莉卡也没客气，搭上胳膊，翘起腿说道。 骨碴接手黑金帮的拳击生意以后，调高了比赛奖金和赛事血腥程度，除此之外，还推出了更多吸引眼球的项目。 “比如女性拳击赛事。” “我以为只有东洋人才会搞那种玩法。” 约翰讥笑两声。 安洁莉卡摇摇头。 “正经拳赛，不是超感芯片里的色情电影，没有撕衣服和胜者处决环节。” “啊？那跟以前有什么区别，黑拳赛场上本来就有女拳手，还别说，我就见过好几个猛的，两拳能给对手内脏干碎……” 女拳手的比例虽然少，但没到罕见的地步。 安洁莉卡敲敲桌面，挥手唤起全息投影，在首页系统里点开博拉戈俱乐部投放的广告。 骨碴设置的女性拳击赛，全都是脸蛋漂亮，身材爆炸的美女，要么就是中性十足，贴脸A爆的气场型极品。 关键这些人不是花瓶，打拳还真有说法，至少从宣传视频上起码是周赛冠军的档次。 骨碴为了打造这档新节目，私下专门特训了一批姑娘，再进行义体升级、形体调整，确保每个嘉宾都有足够的亮点和受众。 专业拳击赛搭配绝好的容颜，在看腻了热血黑拳的观众眼里，绝对是不错的调剂。 约翰很久没有去打黑拳了，也没关注过，听安洁莉卡说热度相当爆炸。 大家都抱着换口味的心态去买票，结果就陷进去了，赌注和附属收益场场破纪录，甚至还吸引了电视节目投资，由精氪重工注资专门开设一个新综艺，已经敲定了播放的时间和网络下注频段…… 骨碴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有本事。 他当时说看不上约翰的食品生意，还真不是在侮辱对方，甚至态度过于友善了。 “这跟吉诺有什么关系？” 约翰瞟了眼旁边听歌吃饭的姑娘——吉诺严格来说长得也还不错，但要跟宣传片里比起来，还缺乏足够吸引眼球的亮点和气质。 安洁莉卡说拳赛开幕以后，可以线下申请入围赛和资格测试。 有些想要改变命运的姑娘开始报名学格斗，而吉诺和马卡欧的绷带拳击馆在业内名气不低，毕竟原来是维托先生的新人拳手教练，都不用去发传单就有大批姑娘上门。 吉诺在拳馆里交了个女朋友。 她们相处有段时间了，过得还挺愉快，听说那姑娘细心包容，把吉诺哄得找不着北，结果预赛刚结束就失联跑路了。 她被拳探相中，给介绍了新教练组和赞助商。 “那婊子就是想拿我当跳板，亏得马卡欧看在我的面子上，费劲心思去训练她。” 吉诺摘掉头环，略微神伤，原来她刚才根本就没开降噪和音乐，全程都在旁听。 约翰抿抿嘴，默哀三秒才开口道。 “哇偶，好吧，要我怎么做？给你绑过来丢在房间里锁门，让你俩谈心，还是找个小黑巷子瞬移过去给她两拳？” “你也是个混球。” “嘿，我认真的，吉诺。” “你什么都不用做，OK？伊甸城里就是这样，想活下来就得尽力，想活得好就得没底线，能骗到别人算她有本事，谁掏心窝子谁活该倒霉……” ------------ 163：休息日 吉诺仿佛想通了，喝光安洁莉卡的特调。 她从兜里掏出一盒刚拆分的金苹果，用手指弹出细烟放在唇前点燃。 约翰瘫坐在沙发里，挪开视线，顺着移动射灯的光晕侧头，侧头看见了酒吧里谈笑风生的姑娘们——伊甸城里几乎没有傻白甜的生存空间，而能混出名堂的，个个都有真本事。 几个人互相分享些见闻。 安洁莉卡聊店铺经营日常，雇佣兵和街头混混的糗事，超级新人又做了哪些买卖，哪位准传奇或者大人物运气不好挂掉了…… 吉诺聊起红灯区姑娘们分享的八卦。 谁家性偶又因为档次不够，难以维持身材和新植入体的开销被踢出高级俱乐部，遭到新客户和店铺的哄抢捡漏。 有些混球的床品不好，谁的表现糟糕。 马卡欧的拳击馆子又来了批新人，熟悉的拳手晋级或者失败，赛事变得丰富，商业气息带来财富的暴涨和极端…… 为了生活打拳的人更多了。 随着夜晚降临，聊天深入，吉诺从愤怒转为沉默，渐渐不怎么搭话，说是喝得有点上头，窝在角落里开启头环玩游戏。 约翰和安洁莉卡配着酒水和肉食聊到深夜。 他插起一节放凉了的肉肠，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安洁莉卡。 “你当初给我吃的东西，生鲜比例是多少？” “最开始是百分之四十，这是经过测试后普遍接受的比例，有个适应过程会更稳妥。” 安洁莉卡没有隐瞒，沉默两秒，露出坏笑道。 “第二次给你吃的是百分之八十，这是最容易出现生理排斥且能挽回的比例，但你吃起来完全品尝不出其中的区别，当天晚上，我把你带去了辐尘农场，你在楼顶开枪的时候，我跟一些朋友讨论了你的情况……” “你在拿我做实验？” “你的反应不太正常，让我怀疑自己的推论还不够严谨，结果，问题出在伱身上，其他人适应能力都没有你这么强。” 安洁莉卡完全不心虚。 她往前压在桌子上，贴近约翰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挑衅——你要怎么样？ 安洁莉卡的亮面外套松垮垮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可以看见里面穿着微醺比基尼的工作装，锁骨位置还有彩色的香槟杯纹身。 约翰凑上去，在能接吻的距离中直视她，伸手捏着安洁莉卡的外套拉链上移，直到把所有美好全部掩盖。 “我不喜欢跟朋友动脑。” “好吧，我们的雇佣兵生气了。” 安洁莉卡摇头退回来。 “听说你开车技术不赖？” 约翰靠在沙发里，眼皮都不抬地回答道。“比开枪杀人自信。” “哇偶，非常期待，我知道几個非法赛事，但现在城里不太平，场地和参与人员都不咋样，等情况好转跟我去挣外快吧。” 安洁莉卡提出自己的补偿。 约翰欣然接受她的道歉，等夜间电台转场，酒精带来的微醺也开始勾动疲惫。 他跟两个姑娘告别，回到了丹妮街公寓，距离维托先生的退休宴大概还有个四五天，好好休息恢复精力的同时，也可以找点别的乐子。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熟悉的公寓大厅。 金色亮面的服务台背后，身穿黑金配色西装的侍者机器人突然抬起头。 她耳根闪起灯光，检测了约翰的生物信息，主动鞠躬问候，银白色面甲上看不出具体五官却让人感觉它在微笑。 “欢迎回家，约翰先生，您有份待签收邮件……” 约翰点点头，没有减速地走进电梯。 金属移门合拢，氛围灯亮起，由于他是会员，显示器里的广告被自动屏蔽，转而变成一串波浪，前台机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约翰先生，在您离开期间，欧洛丝·格林纳达女士提交了访客申请，未收到留言，需要给对方留下单次/长期门禁权限吗？】 约翰眼前的电梯面板跳出确认界面。 他顺手给欧洛丝留了个长期门禁。 骨碴接手公寓产业后，黑金帮名下的高档住宅全都绑定了精氪重工的防火墙，服务人员更换成二十四小时的智能机器。 博拉戈俱乐部会员的业务被打通，可以把居家系统、移动载具和门禁权限绑在一起，只要能连接公共网络的地方都可以把服务连接起来。 账户余额和生活便利程度成正比。 约翰想起季付的会员费用，略微感到牙酸。 电梯已经抵达。 他走进房间停留在门廊附近，给自己倒杯水的时间里电梯再次升上来，里面放着刚签收的快递——黑蜘蛛在垃圾填埋场搜集到的“横财”账号和特别抑制剂原材料。 【丹妮街公寓管理系统（已骇入）】 这栋公寓没有阳台，约翰用黑光骇入了系统，让机长能通过快递扫描停靠在代收点，通过“正常渠道”合法地送到自己手中。 欧洛丝提交访问申请也是因为黑光。 她曾通过黑客手段悄无声息地闯入房间，这次被黑光阻拦，留下访问记录，而约翰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在酒吧里就提前收到了消息。 “呵呵。” 约翰轻笑两声，收起快递。 他把里面的横财账户扫荡完毕，稍微弥补了资金紧张的现状。 丹妮街公寓的房间里久违地亮起灯光。 约翰甚至感到些许恍惚。 作为雇佣兵在外面卖命奔波，有点不适应明亮的房间和安静的氛围。 空调温度倒是令人舒心，隐藏音响播放着夜间电台和紧急新闻，灯带切换至暗色模式，只保留最低的能见度便于积攒睡意。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照射进来，玻璃幕墙和幽远的警笛声全都笼罩在一片青黑色滤镜里。 约翰收回目光转身走进楼工作间。 两排设备箱规律地闪着灯，黑客深潜用的椅子只有最低配置，冷却装置缺失，配件和保养都没有达到能使用的标准。 约翰把带有数据的义体残骸制作成芯片，分别保存在房间角落、衣服夹层里，便于取用。 完成这一切。 他终于如愿躺进了按摩浴缸。 温水没过肌肉和伤疤，带来浮力和压迫感，枪林弹雨中积攒下来的疲惫缓慢释放着，音响切换成怀旧电台，播放着AI时代前还能听得清单词和旋律的老歌…… 这是约翰即便讨厌骨碴，也暂时还没有搬离丹妮街公寓的原因。 【商铺-绷带拳击馆】 “要准备重新上擂台么，混的有点惨呐，不过雇佣兵赚钱确实没有打拳来得快，你要真缺票子，或许可以考虑去做性偶，前提是对活和玩法得自信一点才能应对老女人的需求……” 吉诺缠绕着绑带，站在假人后面增加配重，嘴里不断进行输出。 约翰的灰色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 “窝在家里没啥乐子，正好适应下芯片，格斗动作衔接还是不流畅，太依赖斯安威斯坦，呼~身体可吃不消……” 砰！ 约翰挥出直拳，把聚乙面甲打到凹陷，伊格德拉修的手臂强度还是太狠了。 “哦，法克。” “比起格斗训练，你更应该去做义体测试，多了解自己手底下的家伙。” 吉诺揉揉肩膀，从假人背后走出来。 “修不好了，你得赔钱，伙计，下次过来不许打三级以下的设备，训练器械要跟义体等级持平，很明显你身体里的是高级货。” 她拆开打到半废的器械，摇头啧啧出声。 约翰支付了赔偿金，冲完澡在贩卖机里买了件廉价背心套上，出门找其他乐子打发时间。 他在商场里闲逛，顺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牌路过一家家酒吧和俱乐部。 骨碴接手以后的商场愈发热闹。 普通市民掺杂着令人不安的暴力分子，街头能看见的奇装异服更丰富了，很多人都开始追求一些能够打眼就看出来的改造体。 约翰买了瓶功能饮料，昂头猛灌的时候发现商场顶部的天窗已经被修好，漏雨的区域变成一排更具氛围的灯控系统。 正下方有全息投影和三面旋转的广告。 一个肌肉匀称，眼神坚毅的姑娘站在擂台上，脸上还有血痕和汗水。 约翰的义眼绑定过会员，立刻就检测到新的节目广告。 他在跳出来的弹窗里支付费用订阅节目，眼前的景象立刻变化，广告牌拓展成巨幅视频，拳赛实况和场次信息投射到了义眼里。 拳赛确实精彩。 那些身材炸裂的姑娘们大都穿着运动背心或者便于活动的装束，每个人的肌肉束和义体水准都不低，搭配赏心悦目的格斗芯片，相当有观赏性，再搭配令人共情的命运剧本和不得不赢的理由，收视率爆炸也是应该的…… 约翰摇头瘫坐在商场凳子上。 他解除投影，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播放而略感酸痛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了好几个像自己一样订阅了节目在室外观看的家伙。 “或许我该找点别的消遣。” 约翰抬起头瞥了眼重新变回原样的广告牌。 西区正在推广机器人拳赛。 他顺着地址在博拉戈俱乐部底层找到了现场，会员有免费试看的体验券，场地用的是当初那个资格赛的充电铁笼。 擂台上站着两个涂装诡异的机器，可以看出来是家用守卫机器人的雏形，也可能是ECPD巡逻执勤的那种型号，总之被拆掉了射击模组，只保留液压拳头互相狂殴。 氛围和解说还挺热血。 “真该死，骨碴这家伙真是个赚钱机器，难道是要让黑金帮组建成娱乐公司上市吗？” 约翰嘟囔着吐槽。 他注意到除了“美女”和“纯机械”主题，周末还有人机互殴的场次，角落附带着下注链接，宣传标题打着——生物反应和算法之间谁更强？ 当啷。 一个易拉罐落在广告旁并留下了水渍。 约翰的目光顺着抛物线倒推。 场地里有个落魄拳手，水准不高，看着铺天盖地的宣传面露愤懑，跟旁边的同胞吐槽。 “呵呵，有个屁的区别，不都是义体！” “草他妈的花里胡哨……” 易拉罐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骨碴并非完全放弃街头治理，只是跟维托先生比起来更加强势蛮横，只管会影响到生意和基本地盘的冲突事件。 擂台附近的黑金帮壮汉瞪起了眼珠子。 他掏出腰间动能手枪，在嘈杂的环境里似乎都能听见那一声金属脆响，枪壳和螳螂刀在氛围烟雾和射灯下泛出寒光。 那壮汉发出警告。 “别找麻烦，酒鬼，要不是现在打得正起劲，老子已经把你崩死在座位上了，懂吗？” 落魄拳手在赌狗们的欢呼声浪中跟同伴灰溜溜地离开了观众席。 约翰再次将目光移到舞台上： 一个机器人垫步挥出重拳，颇具技巧性地错开身位命中对方的雷达探头，在剥夺视野的情况下欺身暴揍动力系统，直至对手机器人完全瘫痪。 “呼~打得真不赖，铁疙瘩也有看头的嘛。” 约翰发自内心地赞叹。 场地中央的射灯开始汇聚，赔钱和赚钱的赌狗们在观众席互嘴和推搡，黑金帮壮汉熄灭烟头，拿起上膛的短喷和步枪进场…… 他们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 烟雾和喷气蹿上天花板，胜利的机器人站在擂台中央举手示意，甚至在绕场互动。 “噢哟，还有庆祝动作。” 约翰笑着摇头，在局势变得混乱前离开。 治安混乱是骨碴式商业发展下的弊端，哪怕是顺到受欺负的商铺老板和普通市民，都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仿佛这才是伊甸城生活的正常难度，以前维托管理下的秩序只是转瞬即逝的美梦芯片。 他顺着画满涂鸦的通道走出来，在宽敞的台阶前感受到热浪吹拂，脚步随之犹豫，脱离了空调的白天城市令人感到抗拒。 阴影里传来一声口哨。 约翰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穿戴着劣质皮夹克，佩戴宽边墨镜，头顶渐变深绿短发的家伙凑过来。 他绽放出笑容，就像是老朋友那样搭话。 “嘿，兄弟，你这套义体真牛逼，想必也是西区出了名的大人物……” 约翰掏出没喝完的功能饮料，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恭维自己，默默开启扫描。 【姓名：拉普[票夹]】 【势力：中立】 【悬赏：诈骗，电子销脏，网络诈骗等】 【档案：西区黄牛贩子，绰号票夹，曾因黑客入侵事件被捕，后逃离，曾为美洲新世界帮派份子，组织于伊甸城独立战争后解散……】 ------------ 164：生活 “票夹？” “哇偶……额，该死，你知道我？” 票夹鼻梁上的墨镜掉下来，露出带有审视意味的茶色瞳孔，以及镶嵌在眼角的金属螺钉。 他犹豫了三秒要不要跑，最终还是笑脸相迎。 “我确定咱俩没结过仇，哥们，混咱们这行的被陌生人叫出名字往往不是好事，或许下一秒就会飙脏话、掏枪。” “说明你信誉糟糕，呵，离我远点。” 约翰是没兴趣搭理他的。 票夹却主动凑过来。 “CMOE~MAN~我怎么敢得罪你这种大人物，肯定有发财的把握才敢介绍生意给你，不用偷，不用抢，搞点投资就能稳定收钱的买卖~” 他竖起双手做投降姿势，满口金色夹杂着一两处发黑的牙龈。 “我看你从机器人斗殴的场子出来，有没有兴趣投资一台设备，进去赚票子……” 票夹见约翰没挪腿，嘴皮子飞快地介绍道。 机器人斗殴不是骨碴的创意，以前废弃工地和非法赌场就有类似的活动，只不过骨碴把非法项目合法化，票房和赌博两头吃。 “就凭你，去搞骨碴的庄家盘？” 约翰露出看尸体的眼神。 “但是他们缺机器，正巧我有渠道，只是少了一点流动资金罢了，骨碴不可能什么都去跟公司合作，再说了，抢了别人的饭碗，总要给我们分润一点剩饭剩菜吧。” 那些“老玩家”手头有二手机子，可以拿来投资赚钱，帮骨碴把场子撑起来，变得热闹，属于是双赢的买卖。 黑金帮有赌场返点给参赛的机器人持有者，只要暗调倍率，就能确保参赛者赚到设备成本的钱。 约翰确实听懂了，但兴趣依旧不大。 “这种投资就有得赚的门路，图什么呢？” “当然是赚的更多，只有参赛选手够多，这玩意才能形成规模，骨碴就缺这个，要是所有机器人都归黑金帮管理，谁还敢下注？” 票夹义眼都开始泛光。 约翰抱起胳膊，问道。 “你懂安保机器人？” “探探我的专业度是吧，只要你有空，咱俩好好唠唠也没关系……” 票夹竟然真顺着话题展开了。 贴牌小公司生产出来的机器人只能用在各自的工厂里，没多少人拿来参加格斗比赛，大部分小公司只会生产机械臂和控制模块。 目前伊甸城智能机器人或者安保市场，销售占比最高的是精氪重工和筏岐集团， 两者是死对头。 精氪重工是欧洲企业，在智能机器人领域主要集中于服务，涉及公寓管理、酒店管理、全屋环境卫生系统、幼儿教育及保护等方面。 他们制作的机器人形象逼真，搭配联网的数据算法给客户提供定制化服务。 约翰点点头。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丹妮街公寓和博拉戈俱乐部里的侍者机器人。 那些拟人度极高的智能产品，总是踩在恐怖谷效应和致幻迷药的边缘，让人在被服务者的优越感和AI恐惧症之间徘徊。 精氪重工在机械工程领域也很强。 约翰改造成黑蜘蛛的掘地机器人，就是他们名下的一个畅销系列，“精氪”是战后重建，废墟搜救和恶劣环境探索的代表性企业。 【筏岐工业】的情况比较复杂。 它并不等同于【筏岐集团】，只是其中一个专注于工程建设领域的子公司，也有大量工程器械方面的专利。 但市场占有率少，二者不是一个量级。 筏岐集团则是实打实的庞然巨物。 它名下的另一個分部【筏岐军工】，在智能机械领域非常有话语权，跟精氪专注于民用服务市场不同，筏岐则是投身于安保市场。 约翰曾经在浏览黑市新闻和非法电台节目的时候看见过一些截图。 它们的产品不仅包括搜查多足兽、防卫犬、音速蝙蝠侦察机之类的异形机械怪物，还有不同规格的人形安保机器人，不仅供给政府，用作街头警力的额外补充，还可以像私人武装一样，租赁或售卖给缺乏安全感的客户。 约翰遇到过那种安保机器人，还吃了苦头。 他收起思考，看向面露笑容的票夹。 “伱比我想象中懂行，谁教你的？难道现在街头骗术还有专业培训不成。” “哈，嘴巴真毒，确实有，我只是拉散客的，有人花钱在推动机器人比赛，可能是骨碴吧，我是幕后金主街头营销的一环。” 票夹坦坦荡荡没有隐瞒的样子，反倒证明这点子或许真能挣钱。 约翰还是摇头。 “但你点背，伙计，我最近花钱厉害，兜里半个子都没有。” “没关系，大人物，我看过你打拳，有没有兴趣参加人机互殴对抗赛，每打赢一个出线的铁疙瘩都有大笔票子进账。” “……” 约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你也有提成？” “当然！” 他咧开嘴角，露出满口金牙。 【已新建联系人-票夹】 一张带金边的分离芯片被约翰丢在副驾驶，里面是机械拳击联赛邀请函。 约翰没有将其丢掉。 或许等他迫切需要一笔钱、收集某些材料、攀搭街头人脉的时候，会站到擂台上，用拳头给伊甸城的地下传奇们留下印象。 他放纵休息的两三天里，愈发感觉到在伊甸城里安稳舒服的生活成本真高，最近没有工作，大部分积蓄都用来投资了店铺。 约翰这两天在博拉戈俱乐部附近的商业街吃喝玩乐、订阅节目，大部分菜单都能选个中上价格的，暂时没有太大负担。 但长期享受肯定是遭不住的。 约翰目前的余额理论上来说红灯区也能逛，但凭借他在西区积累下来的名气，酒吧搭讪性价比会更高。 如果想要体验“钢铁热林”那种高档场所，恐怕没几次就得捉襟见肘。 约翰再次调整完身体状态，又去诊所做了一次全身的弹痕修复，账户余额告急，吃饱没问题，可连一把像样的枪都买不起了。 丹妮街公寓内。 约翰洗完澡赤裸着上身在客厅里查收邮件。 梅娅和格里发来的店铺情况——从选址到前期准备都非常顺利，今天最关键的设备也都从二手市场里淘换到位，随时准备试营业开始挣钱。 【效率已经很高了，明天我去瞧瞧，这家店对咱们都很重要。】 约翰简单回了封邮件，将玻璃桌上的外卖盒全都倒进垃圾袋里。 付费的家政服务固然方便，但对雇佣兵来说没必要在穷的时候过于精致。 电视机投影的节目里正在播放《赛博夜语》。 约翰在冲动消费中订阅了他们的综艺，嘉宾们还分成两派互相争吵，而本期主题是——智械搭配渲染是否能取代人工性偶。 【出卖身体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X一块铁皮和活生生的肉，两者体验绝对不一样！】 【这他妈简直是胡扯，你这种进俱乐部掏钱、完事、提裤子就走的蠢货根本就不懂门道，性偶的义体改造率是所有行业中最高的，他们必须要升级自己的身体，才能在市场竞争中生存，否则只能以档次不够为由，沦落到小黑巷子里接散客！】 【我没觉得现在的性偶和机器人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非常好，那你今晚回去X饮水机吧，反正我更希望自己的性伴侣是活生生的。】 【哦，是吗？哪怕他/她戴着行为芯片，用算法推导出来的语句走进你阴暗受伤的内心？】 …… 《赛博夜语》不愧是当下最火的访谈节目，言辞犀利且角度刁钻，从头到尾都是互撕，很适合用来麻痹疲惫的生活。 约翰瘫在沙发上睡到自然醒，觉得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浑身不得劲，哪怕用房间里的器械做了组训练还是差点意思。 佣兵待久了确实会生病。 约翰来到地库特意选了合金RCH，当摩托车轰鸣着蹿出缓坡，在街道上摆正方向，肌肉和骨头才在震动和风压中苏醒过来。 烈日被烟尘和高楼大厦遮挡。 带有轻微颗粒感的空气和一股莫名的燥热混杂着吹过高架桥和信号灯。 摩托车离开中心街道，来到西区交界处。 这里已经是黑金帮的势力边缘，涂鸦和黄金崇拜的风格锐减，街头角落也看不见运动器材。 各个区域的帮派分子们在这里达成微妙的平衡，在模糊的分界线中，偶有交错的做着非法生意。 伊甸城里像这样的区域都是风水宝地，因为市政和ECPD不会允许城际轨道和地铁的地带出现频繁的、大规模的帮派斗争。 因为会影响到城市的正常运转。 大量做生意的人就盯上这狭小的避风港。 许多店铺位于建筑的阴影中，在野兽主义风格的回形停车场和摩天大楼的夹缝里，形成了一片片的沿街铺面和小型风情街。 约翰租赁的这一间起码有两百平。 它最开始是奢侈品店，后来商业中心转移，数次帮派战争后重新划分工业区和地盘，导致这片区域从繁华街道跌落至玻璃幕墙的阴影中。 “半年前这里还是连锁便利店，兼卖一些合成包装食品和床上用的玩意儿，后来被炸了，承重部分受到损伤，危及后面的公寓楼，房地产公司就出钱维修并且把这里霸占了下来。” 格里抱起胳膊跟约翰汇报情况。 按道理这家店面不属于黑金帮，是维托先生在任的时解决过一次冲突，地产公司作为报酬将其无限期转增给了帮派，最终划归到骨碴的版图里。 “后门连接着小巷子，能给货车停放卸货，再往里走还有一片小集市，你懂的，地下室和廉租公寓拆开来租的那种……” 店铺里面有红色工业皮革板凳，几排旧桌子。 后厨在最里面，靠马路的区域还做了一个汽车售卖窗口，食物弄好直接递出去，不用再经过前面的点餐台。 约翰吹了个口哨。 “好家伙，这里简直是高档餐厅。” 他发自内心地赞叹，惊叹于启动资金的购买力和梅娅夫妻俩的心血。 这种面积和地段已经遥遥领先。 伊甸城街头的小商铺除了公司直营的那种，基本都是在夹缝中生存，同样是售卖食物的店铺，要么是小摊位，要么就是一个面对客户的橱窗，货架和厨房都塞在里面，让人没有细看和探知的欲望。 “我们肯定能赚到钱！” 约翰充满期待地感慨着。 格里和梅娅对视，露出笑容，犹豫后挠挠出油的额角说道。 “事实上，咱还缺了点东西。” 店铺前期工作基本结束。 辐尘农场那边已经跟流浪者勾搭上，作为报答愿意给约翰的小店铺供货，如果后期打算扩展业务也能继续谈成本和利润。 “咱需要一辆运货的车，老板。” 格里和梅娅所有的积蓄都毁在裂隙党手里，目前欠着银行贷款，私人账户里一分钱都没有，公寓和以前送货的车辆早就被扣押了。 “这是个小问题。” “梅娅也是这样说的，找个不长眼的街头混混或者去停车场里碰运气，实在不行，就去拆车厂里问问有没有半报废的，拿来过渡一段时间……” 格里建议用非正常渠道搞一辆车。 但这必然会招致各种报复，资源和危险永远是并存的，道德水准失衡的街头，总有凶残麻烦的家伙在瞪着眼睛。 “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约翰抽了张凳子，像是翻转泡沫一样将其垫在自己屁股下，对着旁边的两位“员工”说道。 “咱要做的是生鲜食品，不管是原材料还是煮熟的食物，利润都非常高，盯上的人也多，随时可能遭遇抢劫和意外……” 即将散架的报废车肯定不行，随便一撞就会被截停在巷子里任人宰割。 约翰首先想着把侏罗纪ZT15拿来用。 但是它的内部空间不够，而且自己做任务的时候也需要有护甲的载具。 “车我来想办法，还有呢？” “咱们还需要点正经菜谱。” 格里原本是小吃摊出生，有墨西哥那边带过来的馅饼配方，撑起一家店铺显然是不够用的，至少也得有几样伊甸城大众接受、好卖的食物。 店铺里定价肯定不低。 哪怕在这样的商业密集街区，也得奔着中端往上的档次去了，此时菜色和手艺就显得非常重要，另外是否需要聘请厨师和帮工…… “全凭你拿主意，老板。” 格里和梅娅同时将目光投向约翰。 【系列任务经营者：店前准备】 【奖励：商铺运营】 约翰要求格里跟自己老婆学会用枪，起码要能从街头冲突当中存活下来，至于以后是否需要招募雇佣兵、厨师、员工…… 店铺挣到钱再考虑吧。 【任务目标更新】 【获取运货载具。0/1（未达成）】 【丰富店铺菜谱。（未达成）】 约翰离开房间跨上摩托车，挠挠头。 作为雇佣兵来说打打杀杀习惯了，搞这种奇怪的工作还是头一次。 约翰想着维托先生的退休宴还有两天，正好这段时间有空把事情给处理掉吧。 ------------ 165：老朋友和小麻烦 约翰驾驶黑色摩托车穿过并不拥挤的街道。 烈日照射在高耸的玻璃幕墙上，从建筑夹缝间透出刺眼的光点，柏油马路黄白交错，在没有雨幕清洗的白天覆盖了灰白滤镜，裂缝间仿佛随时会喷吐出工业烟尘。 【伊甸城-油桶街】 约翰顺着城区交界的高速离开繁华地段。 建筑物立刻变得衰败起来。 许多巨大的水泥巨兽就这样荒废在城市各处，有些是市政规划中政治竞争的失败品，部分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最早甚至能追溯到伊甸城独立战争时期，至今都没有资本去解决和接手。 约翰骑着摩托穿过了遍布涂鸦的墙壁。 帮派混混和闲散市民坐在台阶和空位上。 他们在褪色广告牌和遍地易拉罐中寻找到一个使用头环的阴凉位置打发时间。 熟悉的油桶，数量众多，散落在各个角落。 里面填满了各种或闷燃或冷却的杂物，外壳大都变形且被弹孔不同程度地洗礼过。 【商铺-黑引擎餐馆】 “我还以为雇佣兵都要趁着城里闹哄哄的时候挣大钱呢，还有空来我的小角落？” 格奈乌斯眼看着约翰推玻璃门进来，也没管他要不要就倒了杯冰啤酒。 “该死的天气，我感觉轮胎都要融化了。” 约翰伸手拍打工装外套，关闭了冷却贴片，全靠着这身行头才能在烈日里保持风度。 他端起冰啤酒猛灌。 凉气顺着喉咙掉进肚子里，又伴随一阵神经痛蹿上脑仁，每个毛孔都舒服得冒烟。 约翰坐在吧台前，抿嘴思考片刻。 “除了肉酱面，你这还有其他带肉的吗？搞点招牌菜让我尝尝吧。” “煎饼，汉堡，荤土豆泥……” 格奈乌斯用那只粗壮的老式义肢敲敲台面，对着正在收拾餐桌的女服务员说道。 “给他找点吃的，抽百分之二十的小费，这位可是街头有名的大人物，咱得招待好咯。” “我兜里现在紧巴巴的。” “那就把摩托车留下。” “该死，你盯上它好久了吧，就算给你，这条老胳膊真能把得住V92的引擎？” 约翰跟格奈乌斯互嘴，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上次那个新来的姑娘，又多了两個服务员，同样是陌生的欧洲面孔。 他开启扫描都没有查到伊甸城信息。 “别看了，伊甸城新增人口，帮派之间打得头破血流，普通市民躲着走都要遭殃。” 格奈乌斯撑着吧台半解释半抱怨地说着——其实按照油桶街的生意量，他没必要招那么多人，是故意给了这些姑娘安稳生活的机会。 约翰却听出了些许烦躁。 他眯起眼睛，视线越过格奈乌斯的肩膀，看见吧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步枪，身高优势往下还能发现收银终端下面还有一把智能微冲。 格奈乌斯抱起胳膊摇头。 帮派战争覆盖了油桶街。 原本盘踞在附近的帮派在扩充人手，准备拿下邻近几个街区的黑市生意，因为是重要物资来源，许多偷渡客都遭到了打压。 少数人种开始抱团。 他们跟原墨西哥移民合作，又说服了两个拥有黑客和重火力的社区，跟帮派分子彻底干起来。 每天都有尸体被塞在油桶里点燃。 中立市民最他妈倒霉。 枪击和食尸鬼敲闷棍事件每天都在发生，而商铺原来缴纳保护费换取的和平条款不再靠谱，新老势力都想要捞油水。 “可能上午这里属于老K，下午就有个叫猪头的家伙出来当老大，枪打多了脑子就容易热，来店里吃白食都算小事情。” “经常出现两拨人坐下来，发现对方的纹身跟自己不同，立马就从腰上抽出家伙……” 格奈乌斯飙起脏话。 他曲起手指敲打吧台，上面的弹孔很新鲜。 约翰端起啤酒，顺势回头，再度环顾四周，发现玻璃橱窗上有一条裂痕。 “有人受伤吗？” “几个老顾客遭罪，还有些许久没见了。” 他们说话间，刚才走进后厨的服务员端着餐盘重新走出来，依次在约翰面前摆上： 不锈钢容器装满的棕色土豆泥，颜色偏深的合成肉排，两条塑料袋灌装的蘸酱。 约翰望着服务员的背影，义眼闪烁——她胳膊上有烧伤，靠近时散发出药味。 格奈乌斯叹口气。 他说最近有帮派分子抢劫下班的姑娘，或许是跟食尸鬼搭伙搞人口贩卖，前两天店里轮班的服务员刚丢完垃圾准备回家就遇到了。 幸好老顾客比较多，距离店铺不远。 格奈乌斯和几个老哥们听见了惨叫，端着枪出去跟那群愣头青对峙了许久才把人捞回来。 “受伤更重的目前还在卧床休息，刚才上菜的那个被燃烧弹弄到了胳膊，没毁容，算走运的。”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 约翰舀起土豆泥勺放进嘴里，唇舌间立刻传来浓郁的香料味，甚至需要仔细品尝才会有肉香和类似蛋白糊糊的口感。 格奈乌斯摇摇头只说还没有到杀了谁的份上。 “你今天到底来找我干嘛？” “我开了家店，想找你讨要经验，顺便想知道能去哪搞辆车，再弄点能撑起店铺的菜谱……” 约翰顺着话题说了自己的需求。 格奈乌斯也没有提及要约翰撑场子的事情，转而打听更多细节和具体情况。 他得知约翰搞了家两百平的铺面，地段还相当不赖的时候，啧啧摇头，表示真有钱途，干脆别当雇佣兵转做生意算了。 格奈乌斯讲话很粗鲁。 但老顾客都知道这家伙心肠热乎，在街面上人缘不赖，长得膀大腰圆还有两条金属义肢，却是个非常踏实本分的人。 他没有太多野心，沉稳得像个老头，非常重视自己现有的生活并劝解周围人安稳下来。 约翰专心吃着东西，偶尔点头附和。 他舔舔嘴唇，用啤酒冲淡香料和油腥味。 “我已经不是刚出社会的街头小子了，现在这些舒坦生活都是建立拳头和枪管上的，做生意只能当做附赠品，主业停下来就得等死。” “这就是我不愿意让你帮忙的原因。” 格奈乌斯抱着胳膊，眉头紧锁，语气里仿佛带着某种沉淀后的哲学。 “约翰，想想看，你帮我撑起场子，找那些帮派混混算账，然后第二天伱被流弹击中，或者死在意外爆炸和任务中……我们能剩些什么，除了积压下来的报复和仇恨，又能指望谁？” 他看约翰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个相似又迥异的身影，最终重叠于面前的年轻人。 “独狼顾着自己就行啦，不要有牵挂，更不要轻易去建立牵挂，在这座城市里一旦拥有软肋，会在某天突然被捅进刀子……” 格奈乌斯收回视线，拿起吧台旁边刚清洗完的空酒杯擦拭水渍。 “也别担心我，能活到今天，我不缺朋友和门路，但就像我说的，街头小子还没到让我认真的地步罢了。” 约翰沉默着没有反驳。 格奈乌斯也没有继续说教，开始给他出主意，送货载具的问题有很多解决方式，至于餐厅菜单的问题有好几种渠道。 首先是聘请职业厨师。 蛋白糊糊和预制菜在赛博时代占据着统治级别的地位，但并不意味着能做一手好菜的人绝迹，实际上普通市民当中经常会涌现出那种拿着普通食材或者工业预制品也能调制出好味道的家伙。 伊甸城里流动人口非常庞大，在生活节奏没有那么快的地区或者工业化程度并不高的国家，依旧存在大量家庭厨房。 约翰在此之前没有去了解过。 哪怕在铁邦物流跑运输期间的记忆也没有接触到类似的家伙。 他们这种单身汉的脑子里，食物只存在于自动贩卖机和街头巷尾的摊位和商铺中，自己狭窄的公寓或廉租房最多准备一台微波炉。 “你刚开始做生意，钱只见掏不见回本，除非身边有能入伙的，否则别考虑雇佣，要不然到时候亏本倒闭，人家跟着你白忙活。” 格奈乌斯建议约翰前期先找现成的菜谱。 “我手头有两张分离芯片，但大部分都是便捷餐厅里面的预制菜，其中有几道小吃你可以考虑把速冻原料换成生鲜食材。” 【芯片：后厨帮帮乐[2047版]】 格奈乌斯从仓库找出东西递给了约翰。 这些配方只能作为参考，调味和比例都需要后厨反复尝试才能上桌。 幸好格里和梅娅有工作经验，把东西交给他们应该就能自行处理了。 但对约翰的餐厅来说还不够。 格奈乌斯说可以去网上或者黑市里寻找一下那种杂货商贩，或者逛街的时候碰运气，也能遇到些记录着食物配方的芯片。 早些年建设新网络，信息二度爆炸的时候，就开始流行用芯片记录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在其中找到正经能用的菜谱肯定没问题。 约翰目前就认识【橱柜】一个杂货商，现在这家伙失联很久了，电话也只能转语音信箱。 “好吧，还算有点收获。” 他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表达了感谢，付钱的时候真给了百分之二十小费。 临走前格奈乌斯建议去问问其他开店的。 约翰皱起眉头回到烈日的炙烤之下，餐厅玻璃门的铃铛声在身后响起。 他拍拍外套让冷却贴片低功率运行，绕行来到遍布褪色喷漆的墙边，就看见帮派混混们正围着自己的合金RCH嬉笑交谈。 为首的男人打了鼻环，胳膊细长，义肢表面覆盖着哑光保护膜。 【势力：瑞纳斯党】 他们是格奈乌斯口中活跃在油桶街的新势力，以少数人种和欧洲偷渡客为主。 鼻环男伸手摸着车把，因为系统锁启动失败，也可能是烈日下的皮质座椅烫屁股，才没有跨上去感受这辆高档机车。 但他们的表情和态度没有礼貌可言，甚至都裸露着战斗义体和武器，做好了寻衅滋事和抢占财物的准备。 鼻环男显然更有见识。 他摸索着打开了侧边匣——磁吸挡板消失，露出镶嵌在里面疾行者冲锋枪。 筏岐工业的高档货立刻引起欢呼。 混混们发出怪叫，争抢着就要上手感受一下冰冷合金的质感。 “你们没办法把它抽出来……” 约翰的声音引起了帮派分子们的注意。 他们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意识到说话的人是摩托车持有者，于是在转头的过程中拿出了提前预想过的凶狠态度，甚至做好了表情管理…… 但是当混混们转身时却没看见人。 他们眨眨眼睛，疑似瞥见了残影，应该有个身穿工装夹克的短发男人站在这里才对。 两名手持金属钉刺球棍，装载战斗义体的混混感觉到了耳鸣、脑袋发懵，他们最先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尖叫着离开了原地。 其他混混被惊动，遵循着内心的直觉，也都一哄而散地远离摩托车。 人群清空以后才发现鼻环男倒在了地上。 约翰单脚踩着他的脑袋。 地面上正荡开殷红。 约翰义眼闪烁，启动斯安威斯坦瞬移到车前，将最不礼貌的家伙放倒——骨折和昏迷是肯定的，有没有颈部扭伤和窒息得看运气。 “谢特，他怎么……” “有人看见了吗？” “嘿！” “你他妈的……” …… 混混们看清现场后炸开了锅。 约翰却摇摇头，义眼里闪烁着流光，用平静地语气重复刚才的话。 “你们这样打不开的……要先解开武器锁。” 【授权：UNLOCK】 他伸手握住疾行者。 咔嚓。 一声微弱却清脆的声音响起。 约翰唰地抽出冲锋枪，转身扣动扳机，蓝色电弧喷涌着吐出弹药，智能弹药平稳且迅速地刺穿了周遭的空气。 混混们的反击慢了半拍。 短促的枪声结束。 他们哀嚎着倒地抽搐，流淌出鲜血。 有些人扣动扳机，却把子弹打到了天上，启动斯安威斯坦的家伙被迫终止运行，倒在稍远的位置，同样受重伤。 这些人更加恐惧。 他们装载着近战植入体必然知道优劣，很清楚自己的眼球和斯安威斯坦跟约翰不在一个档次。 “……啊，呼~对不起，我，嘶……” 说话的人拖着腿往远处挪，表情惊恐。 “我，不知道……是你的……车……抱歉，你都是……开超跑，我……没认出来……” “你认识我？” 约翰挑起眉毛，当着对方的面更换弹夹，通过表情得到答案后点点头。 “那很好。” 【街头声望提升，已解锁片区影响力。】 “我没杀你们，是因为懒得搬运尸体，但你们得懂得感恩，嗯，我刚吃了一份非常棒的土豆泥午餐还配了啤酒，所以没让你的脑浆子蹦出来影响我的心情……” 约翰挨个检查伤员，搜刮便于取得的财物，表情和语气却非常认真。 他捡起掉落的金属棍子，把一个试图反抗的壮汉的脑袋给抽歪，效果很好，剩下那些还能动的家伙甚至主动上缴了现金。 金额其实没多少，混迹街头的帮派成员，大都把钱投资在义体和取乐方面了。 重点是态度到位。 约翰点点头，看见满地殷红被太阳晒干，开口下达了最后警告。 “你应该知道佣兵是靠杀人吃饭的，跟你们老大说清楚，争夺地盘绕着点走，我相信他不会想看见我工作时候的样子。” 他蹲下来拍了拍对方煞白的脸。 “如果他不听劝，就提裂隙党的杜·雷蒙和放逐者的铁足·昆布……他们都是老大，手底下人也不见得少，都变成了我的工作履历。” 约翰盯着他缓缓起身，眼神冰冷地跨上摩托。 合金RCH的轰鸣声在油桶街响起、远离，最终朝着东区方向缓缓驶去。 约翰行驶在伊甸城的高楼大厦间。 店前准备的系列任务还在继续，并且没有给出更多暗示和步骤，只能靠自己动脑子解决。 约翰没有把刚才的小麻烦放在心上，转而开始在联系人当中寻找第二个或许能提供帮助的家伙。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法克，好大的风声，你在骑车？约翰，最好告诉我你在为生活奔波而不是兜风，否则我会把你移进黑名单里，因为我他妈一堆糟心事。】 约翰想吹个口哨，却因为风压失败了。 “那我觉得打电话是个坏主意，简单说吧，我现在需要一辆能送货的车，额，最好是不用付钱或者允许分期付款的那种，你懂的……” 【……】 电话里传来击打和喇叭声。 巴里估计又全副武装的坐在警车里，现在城里面乱糟糟的，暴力事件频发，他作为伊甸城中校肯定要奔赴于各大犯罪现场。 【我在你那里的备注是什么？偷车贩子吗？】 “额，我其实是想着ECPD有没有非法缴获的载具需要处理，我可以用劳动兑换，另外，你们的证物室里面应该有大量分离芯片，能帮我问问有没有像样的菜谱吗？我开了家店……” 巴里粗暴地打断了他展开的话题。 【先等等约翰，首先，你说的那些都属于其他人捞油水的区域，我有空的时候或许愿意打个电话安排些苦力，但现在没门！】 巴里越说越气，甚至用上了怒吼，很明显他在工作岗位里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领导。 【你他妈最好上网查查ECPD中校是什么岗位，再把我和街头中间人弄混，我会把你丢到私人监狱去反思。】 他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约翰咧嘴发笑，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是自己打扰了对方工作。 如果自己做任务开枪的时候，有人打电话问自己西区红灯区哪里的妞最靓，自己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反应，甚至没有巴里态度好。 约翰驱车驶过新开发的街区。 他下一个目的地是考福格兰顿汽车销售中心，打算去找刚认识的拉斐尔。 没想到巴里竟然把电话给打回来了。 “嘿，中校先生，难道……是越想越气，真打算逮捕我吗？浮空车在哪儿，我怎么没有听见警笛的声音，该死……” 【把嘴闭上，约翰，你刚才说要一辆车？】 “没错，做生意送货用的。” 【运钞车有没有兴趣？服役六年，刚做完年检和保养，性能和护甲没问题。】 “……你要怂恿我抢银行？” 约翰皱起眉头，拐进个摩天大楼的阴影里，减速停车等待电话那头的解释。 巴里说自己遇到一件糟心事。 辖区边缘有家金融拍卖行的运输车遭遇洗劫，负责协助押运的警察遭到枪杀。 【牺牲警员我认识，虽然说不上正直善良，但绝对不该死，其中一个还有家庭，我怀疑拍卖行高层里面有内鬼，毕竟安保保险和雇佣兵都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 “整辆运钞车都被劫持了吗？” 【没错，定位仪器被损坏了，职业偷车贼，但现在各方人员都在阻挠我们调查下去，最后的结局就是给牺牲警员发放抚恤金。】 “你觉得不够，对吧？” 【没错，你的工作就是让混球们付出代价，然后把现场货物全丢进黑市，甩给中间人，挣到的钱我需要拿走七成作为抚恤金的补充，作为交换，我会在官方调查层面给你打掩护，车留着，你拆掉系统和定位器，拿去跑货吧……】 “划算的买卖，位置给我，你肯定有自己的门路和线索对吧？” 【邮箱里，等你消息。】 巴里把电话挂断了。 他显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约翰回忆起拍卖行经常会用到的那种车，顿时咧开嘴角露出微笑——这东西在街头是相当奢华的跑货档次了，比它更好的，恐怕就只有铁邦物流那样的专业运输公司才会用到。 他查阅私人信箱，将坐标挪到导航系统里。 黑色摩托车原地漂移朝着城区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约翰沿途琢磨着拍卖行的事情。 它们背靠大量资本和多家银行，涉及高层富豪们的奢侈品和艺术品交易，所谓的运钞车里面其实装的就是类似的玩意。 自从电子货币和资金芯片技术成熟以后，市面上能见到的实体货币越来越少。 盗窃犯非常利索，行动设备专业。 拍卖行高层有内应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里面估计涉及一些不好处理的烂账，需要一场事故来进行掩盖。 他们不敢让安保保险插足，也给了雇佣兵封口费，毕竟专业机构很容易发现端倪，并且给出非常严重的警告，甚至破坏谋划。 拍卖行选择的私人安保业务都是经受过市场考验的高端公司，比如筏岐和以撒那种私人武装领域的佼佼者，才能让客户安心付钱。 而这种公司业务成熟，后台庞大，资源和专业度更是令人咋舌，敢在他们面前骗保，会遭到不计后果的报复。 所以这个交易中每个没出事的人都是参与者，只有因为政府条款需要去协助运输的警员不知情，也成为了这场肮脏交易中唯一的受害者。 ------------ 166：帕默尔贫民窟 黑色摩托车穿梭在城市建筑物的阴影里，广告和引擎在狂风里被压缩成失真的噪音。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劫匪窝点。（未达成）】 这并非是唯一解决载具问题的方式，只是约翰决定跟巴里合作才跳出了新的任务信息。 他如果不接受委托也还有其他办法。 通讯录越过巴里往下翻，备用选项有好几个。 比如吉莱阿德和黑金帮拆车厂。 再比如拉斐尔和考福格兰顿汽车销售中心。 实在不行就去大马士革营地让螺丝刀给安排。 他们肯定都有闲置载具，找一辆低调耐用、没有标志性喷漆的车拉货，凭借交情绝对没问题。 几个选项无非是载具不同，支付方式不同。 约翰没有细想哪个是最佳选择。 他收起心思专注于任务。 摩托车匀速行驶着，五六分钟前烈日就已经被高楼大厦遮挡，顺着街道抬高视线，才能在周围的玻璃幕墙上看见阳光切割出来的光区。 标志性的超级摩天大楼映入眼帘。 约翰开车进来没多久就鼻头发酸，仿佛黏膜被什么刺激性气体灼伤，紧接着浑身难受，喉咙刺痒甚至连着脑神经都抽痛起来。 他拉上防风围脖，昂起头。 这座摩天大楼是立体式工厂，跟它同等规模的，在东区郊外还有一幢。 因为是工业建筑，外立面没有玻璃幕墙，也没有抵达云端的全息投影广告，只有高耸到令人窒息的灰色墙壁。 它遮蔽了大部分视线，保留着建筑原材料的暗色调，没有修饰和创意的轮廓，只有几条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 污渍顺着凹槽和通风口向下挂垂。 【伊甸城-帕默尔大道】 这里是市政规划当中的断头路，商业区被改建成工业密集地段，也是名副其实的贫民窟。 电线和管道如同增生组织一样攀附在高楼大厦底部，高架桥和城际列车轨道穿空而过，雾霾和扬尘均匀笼罩着视野，并且有向下沉淀的趋势…… 约翰横穿充满硝烟和弹壳的街道。 他骑着黑色摩托车掠过大面积涂鸦和裸露出生锈金属的建筑群。 周围全都是凶狠恶煞的亡命徒和无处落脚的偷渡客。 高档摩托吸引了些许目光，却没有得到太多关注。 膀大腰圆的肌肉束和来路不明的战斗义体是帕默尔的标配。 豪华载具出现在附近，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它们大概率是赃物，需要紧急送往拆车厂或者集装箱。 帕默尔大道的铁皮屋和密集的仓库兼公寓里，普通市民的含量极低，偷车贼和引渡客聚集。 大家生活在街头最危险的世界里，摸过豪车辣妹，抽过限量雪茄，走私过武器和爆炸物…… 谁都见过世面。 合金RCH没啥大惊小怪的。 约翰抬头注视着坐标显示的建筑物。 那是一片用红色金属板和水泥搭建起来的多层工作室，以前是厂房，内部估计分割成了无数个简陋公寓，少量开阔空间作为公共区域。 窗户要么缺损残破，要么被脏污覆盖，少许衣物晾晒在充斥着化学污染的空气中。 光是这座破旧建筑底下就起码有十個车库。 它们按照天数租赁给任何人。 改装爱好者会拿来当仓库，但大部分都被犯罪份子拿来临时囤积赃物。 约翰溜车靠近巷子，看见了更多表情凶悍，奇形怪状的家伙。 金属闸门和显眼处张贴着拍卖广告。 这里会把逾期未支付的仓库拿来竞拍，是帕默尔大道最负盛名的赌博方式。 约翰紧挨着目标建筑停好摩托，将随车装备全都带在了身上。 【武器：新星[动能步枪]】 【武器：筏岐-疾行者】 【武器：筏岐-缄默】 约翰躲在建筑阴影里检查完毕，调整好工装外套的松紧度，悄无声息地走上钢结构楼梯，穿梭在各种材料堆砌起来的走廊中。 他试图寻找建筑内部的监控，却发现整个帕默尔大道盘根错节。 各种建筑材料堆砌、增生，延伸出来的线路里几乎没有监控器。 “呼~好吧，倒也正常。” 约翰前后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始终没有确认偷车贼的具体住处。 他搭靠着生锈的栅栏，视线在密集的建筑物间游荡脱离。 身后频繁有租客进出徘徊。 好几名风俗从业者咀嚼着东西，用充满暗示的眼神试图勾动他。 “迷路了吗？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们需要一份工作过渡，直到在伊甸城里寻找到新的去处，或者于街头寻到自己的位置。 这些姑娘的脸蛋没有过度手术的痕迹，也没有镶嵌面甲，纯天然的腰臀散发着原始肉体的魅力，运动型身材搭配健康的肤色，言行眼神间充斥着个性…… 确实是伊甸城淫虫们更换口味的优质选择。 约翰却没有什么心情。 或许是他频繁拒绝了几个姑娘，一个梳起背头，露出光滑胸膛的捷克男人朝着约翰走来。 “法克……” 约翰表情崩塌，立刻转身离开回廊，绕着坐标显示的建筑继续游荡。 这任务竟然卡在了寻找目标上。 巴里官方层面的调查被限制，现有情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定位到了具体建筑群，却没想到内部场地如此复杂。 这都是雇佣兵要解决的问题，没啥好抱怨的。 约翰也意识到： 自己获取信息的手段薄弱，混迹街头和处理疑难任务的经验太少。 天气变得愈发炎热。 约翰调整冷却贴片的功率，恍惚抬头看见许多外卖无人机掠过天空。 它们在建筑夹缝间穿梭，信号灯闪烁的同时发出滴滴声。 帕默尔邻近的街区有大量性价比极高的餐厅。 由于紧挨着绕城高速和港口，偷渡客很多，因此汇聚了各地风味的食物，能与之较量的只有樱花十字街的亚裔聚集地。 约翰目前的思路有两种， 要么去餐厅附近打听地头蛇的位置，要么回去红灯区找点本地姑娘…… 任何一种都可能惊动抢劫犯。 约翰仰头盯着那幢楼沉思，就看见有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探出半边身体。 【姓名：普·奈特】 【势力：裂隙党】 他上身赤裸，义肢是哑光黑的，肌肉堆砌起来的块头比广告男模还夸张，胸口到肋骨都是红色缝线和骷髅纹身…… 奈特面前悬停着一架无人机。 它是四旋翼高配重版本，比周围送餐的飞行器要稍大一个尺寸，包装袋用了黄黑色反光条——说明里面装的不是食物，而是工具、配件，或者未拆原厂封条的植入物。 奈特伸手取走无人机快递，啐了口烟痰，转过身露出恐怖的正脸。 他没有眼睛和鼻梁，取而代之是一块向内凹陷的异形软合金，红色带灯镜头聚焦变幻，连接视觉系甚至能模拟出昆虫复眼的视角。 裂隙党并没有因为杜·雷蒙死亡而消失。 他只是浪潮发起者，却不是风暴的主体。 伊甸城各地仍旧盘踞着裂隙党成员。 他们没有统一的老大，散播速度堪比蟑螂，在不同的聚集地拼出了几个头目，继续朝这座城市释放着痛苦和暴力。 这群家伙做事没有底线，倒是把老杜号召的义体改造贯彻到了极致。 黑暗风纹身、用植入体取代器官，如今已经成为了裂隙党的标志。 那个叫做奈特的裂隙党成员即将离开，却突然停顿在窗户前，红色球体快速聚缩，应该是安装了反侦测插件，发现有人对自己做扫描。 奈特再次探头。 他的下颚用黑色金属勾边，显得冰冷又诡异。 奈特很快注意到站在路边插兜的年轻佣兵，琢磨着啐痰能飘那么远吗？随即露出骇人的微笑，还朝对方比了一个侮辱性手势。 窗口的身影消失了。 约翰没有恼怒，甚至嗤笑摇头。 因为【普·奈特】就是偷车贼团伙中的一员，没想到就是这样随意的抬头，竟然真他妈给遇上了。 “F*CKING LUCK~” 约翰哼着调子，把手从外套抽出来，旁若无人地推开金属门走进去。 建筑内部裸露着水泥和钢结构。 两排破旧沙发堆砌在窗户下，随处可见涂鸦和霓虹灯管，作用未知的电线在脚下蜿蜒，通风管道里轰鸣阵阵，却无法带走空气中的药味和恶臭。 里面居住的人数比想象中多，成员构成复杂。 约翰谨慎地没有掏枪，穿过毒虫和游荡的偷渡客快步来到对应楼层。 他沉默地穿过走廊，拿起消音手枪。 刚才扫描的时候已经读取过奈特的义体，智能冲锋枪的弹药威胁性太低，小空间内交火，考虑到便携性和穿透力，【缄默】是最好的选择。 约翰双手握枪，端着斜向前，通过对比窗户外面的景色判断具体房间。 楼层高度充足。 原本应该是老工厂或者仓库，能看到很多被掏到只剩下空壳的老设备，周围还有床垫和毯子，空气里回荡着重金属摇滚。 约翰穿过各种堆砌的杂物。 根据观察结果，这层楼应该是被偷车团伙租下来作为长期据点了。 他寻着最近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绕到一个镶嵌了陶瓷的房间。 这里有金属台面和手术椅。 墙壁周围有血迹和搭配了下水口的清洗装置。 约翰紧贴着掩体观察： 有个魁梧的壮汉在里间撒尿，嗓门很粗，似乎在跟谁通电话。 【……把问题解决，杂碎，警察中校是我们的问题吗？你他妈省钱没给人好处，又不打招呼，条子的死该赖你！（俄语）】 【把尾款付掉，东西在车上。（俄语）】 【说好的价格，呵呵，办事儿之前你也没跟我说会有这么大风险，等你们不压着那个警察了，他找我们算账怎么办？（俄语）】 【……咱俩都是狗屎，别以为穿着公司狗的皮就高高在上了，你兜里的钱比我擦屌的纸都脏，再威胁我试试看？（俄语）】 …… 这家伙身材魁梧却没有过度改造。 约翰通过扫描确认。 他是同伙之一，食尸鬼，跟裂隙党长期合作，没有生意的时候就干些绑架拆义体的活计。 巴里的暴怒给偷车贼团队和拍卖行高层产生了一定的压力，劫匪们似乎坐地起价，跟幕后老板起了冲突。 【真是晦气。（俄语）】 壮汉嘟囔着结束通话，刚准备提裤子，脸上就蹦出鲜血，整个人抽搐、僵直、向前瘫软倒去…… 约翰在他身后显露出来，似乎等待了许久。 他单手抓着尸体让它缓缓落在便池旁。 墙壁一片殷红，粘黏了些许碎屑，液体淌下来跟鲜血汇聚，流向低洼处。 约翰转身搜查房间，果然看见了清洗打包完毕的植入体。 从义肢到塑封冰冻的工业内脏，零散配件到完整部位…… 全都分类摆放好。 他确认安全且无人靠近后，抽出数据线插进桌面上亮起的电脑。 黑光让防火墙和密码毫无存在感。 里面有大量交易记录，还有海量不同剪辑程度的非法影片。 食尸鬼好像很喜欢兼职拍摄超感芯片，专注于性和血腥的变态题材。 “法克，这群割腰子的混蛋玩意，肯定都觉得自己是当代艺术家吧？” 约翰拿出分离芯片开始导出数据。 东西是他前两天逛商场买的。 约翰做雇佣兵已经有段时间了。 他意识到现场能搜刮的东西除了配件、武器、药物、原材料、其实还应该包括数据和信息，说不定后面用得着。 “啊，差点又忘记。” 约翰拷贝好数据，启动义眼，对准卫生间里的食尸鬼拍了几张照片——这位的脸也出现在了巴里给的劫匪资料中，事后统一拿去交差。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约翰立刻背靠墙壁，通过金属台面的反光刚好能看到外面。 高跟鞋，女性。 几个呼吸后。 一名身穿热裤的风俗从业者快步走过，似乎刚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 她抱着胳膊，嘴唇有淤伤，低声吐着脏话。 高跟鞋顺着楼梯往下走，中途传来惊呼、酒瓶滚动和痛苦的闷哼，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直至被摇滚音乐彻底遮掩。 约翰则静静地“飘”到走廊上。 他自然地推开房门，随后对准两名正在穿裤子的裂隙党成员清空弹夹。 速度非常快。 尸体带着没反应过来的惊讶躺回了垫子里。 约翰环顾四周，确认这就是个堆杂物和解决兽欲用的睡觉点。 没有搜刮的意义。 他瞳孔收缩闪烁，拍照保存，用力握着房门无声地抬起、合拢。 ------------ 167：高级劫匪 帕默尔43号旧厂公寓。 灰色水泥墙外壳已经留下酸雨侵蚀的痕迹，租住率却是出奇的高，甚至因为空间和地段优势，还算帕默尔区的“优质”选择。 约翰清理了外围的几个喽啰。 这里汇聚的裂隙党成员比想象中多。 他更换着进房间以来的第二副备用弹夹，再次提速穿过了堆砌杂物的“工业风”大厅，来到用于居住和检查装备的内侧。 沙发餐桌上残留着外卖盒。 食物数量非常少，反倒是营养液注射剂和各种配件原料比较多。 裂隙党跟食尸鬼合作。 一个是重度改造群体，一个是城市底层义体重要供货商，算是臭味相投，需求结合。 约翰原打算潜行暗杀到底，来到近前，却发现这扇门还是用了物理锁。 建筑物过于老旧，就算改造成公寓也没有升级成电动密码门，金属表面斑驳，带着些许锈迹，边角轴承还有黑色油渍。 包钢夹层厚度超过十公分。 约翰就算掏出步枪也没办法破门而入，干脆抄起胳膊大力敲门。 一阵带有情绪的脚步在靠近。 水泥结构的棚顶已经漏风，隔音比想象中差。 “鲨币东西，在外面搞什么呢？”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约翰眼疾手快，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宽度，立刻抓着门板往外猛扯。 握着门把手的裂隙党一愣，他整個人瞬间失去重心，被带着朝前鞠躬。 约翰没有多想，抬起膝盖顶上他的脸。 “嘶——” 约翰眉心抽搐，腿部触感很沉闷，像是顶到一块凹凸不平的铁疙瘩。 按经验来说这一脚膝击，正常人不晕厥也要昏迷，但眼前这个壮汉的肌肉束强度很高，脖子和肩膀像是浇筑在一起，也就不容易挫伤和震荡。 “赫，唔……” 他背部肌肉隆起，皮下护甲的散热线冒烟，顶着攻击就要顺势站起来。 约翰没来得及翻转枪口，只能抄起胳膊肘，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记猛击。 砰！ 肉包铁碰撞的声音响起。 裂隙党壮汉单膝跪倒在地面上，握拳锤地卸去了力道。 他身穿背心，纹身和肌肉裸露在外，两条胳膊比刚才见过的奈特还粗。 约翰看见他的肩膀突然隆起，下意识偏头，就听轰隆巨响，感觉近距离发生了小范围爆炸。 一发霰弹短喷从壮汉肩膀处发射。 硝烟混杂着弹药和热浪，以细微的距离擦过约翰的脸颊，密密麻麻子弹地镶嵌在对面墙壁上，打得空心砖碎屑翻飞。 嗡—— 约翰没想到这哥们身体里藏着家伙。 他右脸被流弹擦出一排血痕，火辣辣的，耳朵也被耳鸣覆盖，像是被人灌进了温热的焦糖。 听不见，异物感强，掏不出东西还痛。 约翰余光瞥见了门后的景象——昏暗的房间里雾蒙蒙的，三色灯带镶嵌在各处，金属板桌周围堆满了零部件和针管。 两名深度改造的裂隙党壮汉靠近门廊。 其中一个就是奈特。 “桑麻热……碧池！” 炮男怒吼着掀翻了约翰，抬起左臂，翻转手腕露出另一根枪管。 音响里播放的重金属摇滚开始走调。 炮男抬手的动作被放慢了数倍，甚至还能听见义体结构在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约翰瞳孔里闪过数据流。 弥赛亚义眼超频，捕捉到了斯安威斯坦启动的画面，自动激活石墨烯芯片让他的神经变得活跃起来。 房间里淡淡的烟雾被搅动。 一个光头壮汉闪身而出，在深色滤镜中留下移动的重影，赤裸脊背上有条金属义体，此时自上而下的逐次亮灯。 他迅速接近约翰，十指绷紧，从双臂外侧弹出两把螳螂刀。 约翰看清了对方的动作，立刻启动斯安威斯坦，同步朝着后面撤退。 光头挥动螳螂刀。 他胸前绷起，用力过猛，导致皮层撕开，暴露出了红色肌肉束。 弯折的刀尖呼啸而来。 哪怕在时停的视野里都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势。 螳螂刀扎进门框，将生锈的铁包木斩断，径直斩开墙砖擦过了约翰的胸口。 带出来的碎石呼在约翰脸上，仿佛在提醒他——刚才距离死亡有多近。 【强制冷却值：29%↑】 光头展现出了强大的爆发力。 约翰光是躲避这次突袭就用掉了三分之一的冷却值，如果继续保持时停状态，将数值消耗到底，就会锁死义体，强制退出斯安威斯坦并开始冷却。 光头男改造程度不低。 他弹跳起来，翻越炮男，凭借惊人的核心力量实现了空中转体，用另一条螳螂刀补刀。 约翰立刻低头矮身。 他侧头看见刀刃嵌进了斜上方的墙壁，并且没有停留地向下移动，砍出一整条逼向自己脖颈的沟壑。 砰！ 约翰撑着墙壁，借助合金骨架的力量将自己反推到了炮男的身下。 光头两发偷袭都落空，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改造程度远超约翰，专注于近身格杀打造了一整套的义体，结合互补。 要换个普通的独狼雇佣兵早就该受重伤了。 这说到底还是约翰义体的档次更高。 他义眼动态捕捉快，斯安威斯坦参数高。 虽然约翰在时停环境里流畅迅速、但剧烈动作已经拉伤了小部分的肌肉，内脏负担也不低。 【强制冷却值：86%↑】 约翰眼疾手快，抓起炮男的胳膊对准光头。 砰！ 时停滤镜被轰碎。 周遭流速立刻恢复正常。 光头男从房间里瞬移到门口，用螳螂刀切开门框连接处的墙壁，然后在空中挨了同伴的爆弹，撞碎墙壁后躺倒下来。 约翰则是从炮男身下站起，并且以近身格斗的动作将其过肩摔在地上。 【芯片：裸绞暗杀】 肌肉炮男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清醒，就听见一声金属扭转的异响，紧接着自己的一条胳膊就被翻转到背后弄断了。 约翰松开手，不敢喘气。 他不敢浪费时间去捡掉落的手枪，立刻把背后的步枪翻转到身前，抵着炮男的脑袋扣动扳机。 脑袋没有轰然炸开。 约翰余光看见他的肩膀又在耸动，立刻扣死扳机近距离连射。 子弹凿开皮层，打断肌肉束。 炮男后脑勺到脖子的区域逐渐破碎，暴露出软金属和保护结构，直至血肉模糊，才在残留电信号导致的抽搐中彻底挂掉。 砰砰砰。 约翰还没来得及松懈，松开扳机的念头都没有完整地冒出来，右肩就连中三枪。 斯安威斯坦搏杀到枪决炮男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 奈特站在房间里，反应却很快，正举枪朝约翰射击。 约翰被迫翻滚离开门口。 他背靠墙壁，避开枪线，一股钝痛才蔓延到后背。 【皮下护甲：76%】 光头男挥舞螳螂刀冲了过来。 他胸口被同伴的霰弹撕裂，护甲层渗出鲜血，斯安威斯坦同样强制冷却，只能以正常的速度拼杀。 约翰极限躲闪，手臂被划了两刀，却在近距离械斗里没有受重伤。 【芯片：筏岐工业-浪人】 他加载的动作芯片当中，有空手对抗刀具的技术思路和闪避动作。 距离被拉开。 约翰调整好步枪，对准光头开火，子弹倾泻而出，把他凿得血花四溅。 这家伙全身近战义体，护甲更耐揍，竟然硬扛着枪击躲进了房间。 约翰刚准备追过去，就看见脚下咕噜噜滚过来什么东西。 【△1.75S↓】 义眼扫描瞥见一个倒计时。 他停止脚步，匍匐趴到炮男侧面，紧接着就是回荡在楼层里的爆炸声。 冲击波沿着建筑主体传导。 依稀能听见惊呼和尖叫。 约翰晃着脑袋站起来。 奈特和光头消失，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 约翰跑向窗户的途中还听见钢结构楼梯被踩响，探出头却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法克！法——咳咳。” 他扶着墙壁剧烈喘息，缓解胸闷，简单搜查房间内外。 人确实跑了。 约翰翻过炮男的尸体拍照。 他做完基本工作，摇晃了一下脑袋，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面色凝重地思考着对策。 欻，嗡—— 嘈杂的空气里传来了引擎声。 约翰瞬间睁开眼睛，用最快的速度翻过窗户。 他没有被迷宫般的棚屋和楼梯迷惑，而是径直穿过巷子，来到主干道上。 吱——嗡—— 一辆黑色主体，白色标志的运钞车冲出卸货和转运的小路，拐到主干道上。 它速度很快，挂着破门而出的残骸。 【载具：波茨宁-U70】 这辆车体型中上，护甲等级被誉为马路坦克，摆正脑袋又像是扁头集装箱，偏偏马力澎湃，速度快得惊人。 约翰抄起步枪对准驾驶座清空弹夹。 但寻常弹药在六级高强度防弹玻璃上只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光头刀男握着方向盘，双眼通红，调整方向想把约翰给碾死，却被对方躲闪。 U70货车圆润的棱角蹭上建筑墙体，留下一片砖灰和碎屑。 它摆正方向，顺着主干道提速离去。 大概几十秒后。 嗡，嗡嗡！ 约翰骑着黑色摩托车冲出巷道，在稳定性极差的沙子路面漂移，朝着相同的方向昂起车头，又重重落下。 围观者们走出来，只看见尾灯残影。 【伊甸城-绕城路244高架桥[附近]】 狂风掠过耳畔。 约翰被震伤的右耳有些刺痛。 他却浑然不顾，皱起眉头，在车流中穿梭寻找目标。 帕默尔街道是断头路。 从仓库主干道出来，如果不去港口或者出城的话，能选择的方向不多。 他追出来的速度很快，没在面前，就只能…… 约翰靠近护栏，瞥了眼下方。 高架桥往城区的回旋出口上，熟悉的U70运钞车正匀速前进。 奈特和光头在驾驶座上争执。 他们破口大骂，捶打载具，脸庞上的软金属结构扭曲狰狞，在咆哮和宣泄过后，终于想起来打电话探听情况。 奈特坐在副驾。 他率先冷静下来，开口命令道。 “给那群公司狗打电话！” “货和人的问题都他妈得解决！” “法克……” 他说着话突然噎住，金属包裹的嘴巴微张，通过倒车镜看见： 一辆合金RCH飞跃了高架护栏。 ------------ 168：追车 约翰出道以来经历过很多次危险的载具追杀。 五年物流押运经验，无数次高危临场处理，驾驶技术是他最自信东西。 合金RCH在高架桥上漂移掉头，把一辆跟在后面的轿跑吓得直接原地刹车。 约翰轰起油门，抬高车轮，直接碾着对方低矮的引擎盖飞出护栏，在短暂的滞空当中，朝着运钞车的顶部抛落。 他心脏近乎停跳，看着拍卖行的标志在下方快速放大、逼近。 砰！ 摩托车狠狠砸在车顶，减震还没有吃满，就无法阻止地朝侧前方移动。 落点非常小，而且不够稳定。 约翰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立刻松开车把，让摩托顺势滑出平台落到马路上，而自己借助减速翻滚等一系列动作留在了车上。 合金RCH摔两下不会坏。 除非能搞定黑光或者破坏式拆机，否则只要还在公共网络范围内就不会丢。 事已至此。 不可能放任奈特和同伙离开。 约翰落到驾驶座顶部，运钞车突然摇晃起来，他差点被甩飞出去，半个身体都已经悬空，最后关头抓着车厢连接点才没有坠落。 唰！ 一把高密度合金螳螂刀捅穿车顶，穿过配件空挡钻出十公分，距离约翰的脑袋非常近。 他双臂发力，将自己撑起来爬上车顶，刚收回悬挂在窗外的双脚，驾驶座里面就传出枪声。 子弹没有打穿防弹玻璃，甚至反弹回去打到了正在开车的光头男。 “啊，该死！” “别他妈吼啦，给我甩掉他！” “我在做！法克，法克！他黏得很紧，你他妈别开枪，我已经说过了！” 光头男气得浑身发红，伤口传来的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刚准备刹车停下决斗，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无人机呼啸着穿过马路。 红绿灯附近的显示器全都变成了警告，车载频道里也切换成了机械音。 【……收到进步一犯罪报告，这里是ECPD，请立刻停止违法行为，减速停靠，否则将采取强制措施，警告……】 “操蛋，条子今天真勤快！” 光头挥拳砸在音响上，在电弧滋滋声中掐灭了播报声。 “别减速，绕开条子，往工业区方向走，去码头还是出城都随便……我去做掉他！” 奈特起身离开副驾，拉开单向阀，解锁了驾驶座通往后方的门禁。 货厢里摆放着丝绒袋子和带编号的金属盒。 全都是拍卖行的货物。 奈特没有傻到在防弹车厢里对着头顶开枪。 他径直上前将后门锁也解除，抬脚踹开，直接往马路上丢了好几颗手雷。 缀在远处不敢靠近的车被炸翻。 浓烟裹挟着火光在道路上升腾，载具残骸和来不及减速的车辆碰撞在一起，在橙红和灰黑交织的龙卷中形成了隔离带。 奈特举起动能霰弹枪对准车顶。 他有把握在入侵者露腿的瞬间扣动扳机…… 突然奈特眼前一花。 他下意识开枪，却击中了残影。 约翰的斯安威斯坦即便强制冷却，也还能通过超频强制使用一次，事后需要服用特别抑制剂抵消身体的副作用。 他挂着边缘钻进车厢，躲过枪击，抓住奈特反向用力，将他推向马路。 约翰顺势进入，撞翻了堆叠起来的金属箱。 他刚起身就感觉视野一黑。 奈特飞出车厢立刻抓住了对开门，在高速行驶的马路上晃一圈又回到原位。 霰弹枪落在了外面。 他刚回到车厢，就看见约翰倒在地上，立刻抡起一个长条金属盒砸上去。 这一下势大力沉，盒子边缘爆开，露出了寄存的文件和物品。 奈特的追加攻击也因为武器损坏而变得乏力，被被约翰一脚踹开。 约翰踉跄着站起来，正赶上车辆转弯摇晃，所以双方都停止攻击，转而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昏暗的车厢里。 奈特两颗红色眼球像圆形灯泡一样，脸上的软金属狰狞恐怖，扭动脖子的时候能听见肌肉束紧绷的轻响。 他甩动双臂，调整体态。 约翰抽身上前采取主动，拳拳到肉试探几次，立刻意识到——这家伙也是合金骨架，中枢系统系统连接着腿骨，动作比自己更协调流畅。 “该死……” 他意识到危险，再次拉开距离，内脏和脑袋同时传来剧痛。 狭窄的车厢。 移动的载具。 这他妈比带电网的擂台还危险。 “杂碎！” 奈特咬牙切齿，气得额角鼓动，甚至因为面部肌肉拉扯导致金属边缘渗血。 他是帕默尔地区裂隙党头目，不要命地改造，抑制剂当水喝，刚闯出名堂准备扩张势力吸收周围的帮派…… “遇到你个杂碎，他妈的！” 奈特拍拍脖颈，几张芯片在皮肤下涌动——他改造了数据槽，能够读取多张格斗芯片。 插槽吻合声响起。 奈特身体抽搐，剩余皮肤肉眼可见地发红，一颗眼球直接炸开，流淌出灰绿色缓冲液。 他疯了。 约翰刚意识到面前是个赛博精神病，对方就怒吼着冲了过来。 这次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约翰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台高温机器，怎么蓄力都打不动，而且敌人动作很快，连贯又机械地使用着杂糅杀人技巧。 恐怕理智是约翰仅剩的优势了。 他保持专注，忍受攻击，在狭窄的车厢里腾挪，找准机会全力给了奈特一拳，命中了下颚致命震荡的区域，却只是让奈特暂时丢失视野。 车厢还是太狭窄了。 约翰逼不得已，抄起随身武器，在防弹空间内射击。 子弹不断反弹着。 这对于一头失控野兽来说收效甚微，反而让约翰多承受了一個流弹的威胁。 枪械无法让奈特报废。 约翰再次试着腾挪。 奈特不要命地环抱上去，使用了摔跤技巧，直接将约翰顶起来，前冲按倒在驾驶座和车厢交界处。 唰—— 一把高密度合金螳螂刀砍过来。 约翰差点被斩首。 光头把持着方向盘，看见他们扭打到自己旁边，立刻抽出武器攻击，却因为转身角度问题，差了一点距离。 约翰双臂用力到极限。 伊格德拉修努力在他和奈特中创造了一个空间。 约翰蜷起双腿将面前的壮汉踹开。 奈特踉跄两步，再度冲来。 约翰榨干斯安威斯坦最后一点冷却，电光流转间掰断了光头的胳膊。 “啊——” 光头在驾驶座上，突然胳膊就被扭断了，他挺直腰背发出惨叫。 约翰让螳螂刀正对后方，迎面刺进了奈特的胸口，迅速起身，对侧面抬脚猛踹。 高密度刀刃斜切向下，斩断了奈特的脊椎连接点和内脏，从侧面破膛而出，让这个赛博精神病彻底死机。 约翰的斯安威斯坦两度被强制冷却，顶着副作用拖起了沉重的身体。 他跨过交接区，抬手拧断了光头的脖子，然后打开驾驶座位车门将尸体丢掉，自己接管了方向盘。 “呼，啊——” 约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在死亡边缘压抑对抗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警笛声还在周围回荡。 这里已经靠近区域交界，再加上帮派战争期间警力不足，那些红蓝闪灯和飞行器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约翰控制住方向盘立刻打电话。 【联系人：巴里·基特[语音通话]】 “运钞车在我手里，名单上的人都死了。” 【……吁，做得真他妈好！】 电话同样传来压抑的欢呼。 【这是我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你简直像个滚烫的超级新星，继续做雇佣兵吧，前途无量。】 “等会再吹牛逼，我开着该死的运钞车在路上逃亡，周围全他妈是ECPD的警灯……快他妈给我闪晕了。” 【顺着岔口离开主干道，绕行转进沿岸，到了港口区域就把车停在咱们第一次见面的仓库里，放多久都行，等你缓过劲来再去处理。】 “条子呢？” 【你以为是谁在后面给你捡车子？摩托车真不错啊，没坏，掉了点漆，回头安排人给你送到丹妮街去。】 巴里挂断了电话。 一辆警用无人机飞来，悬停在运钞车正前方，左右摇晃，然后迅速远去，紧接着所有的警笛声都开始刻意保持距离。 约翰遵照叮嘱拐过弯。 路面先是越来越窄，周围建筑物越来越密集，紧接着穿过一个岔路口突然就变得开阔了。 海风顺着水面吹过堤岸。 警笛声沿着大马路上渐行渐远，在相似却又完全错误的方向消失。 …… 夜色降临。 黑暗被斑斓的霓虹阻挡。 【伊甸城-东区地下商业街】 地下诊所内部。 约翰赤裸身体躺在手术台上，来之前已经使用过特别抑制剂。 电视机在插播新闻。 航拍视角播放到市民车辆被炸毁，画面切换，运钞车驾驶座上掉下来一个胳膊和脑袋不正常扭转的尸体。 【……罪犯仍然在逃，目前官方确认为裂隙党内部争斗，也是本周第二十一起帮派战争事件，关于SAT和ECPD的执法范围持续被讨论……】 “你在跟条子合作？” 里安坐在金属凳子上给约翰修复耳朵，眼前摆放着微操机械臂、耳道内窥镜之类的设备。 他往旁边夹了点消毒棉。 另一个铁盘里全是血和碎片。 “巴里·基特。” 约翰体内的子弹已经被挖出，擦伤部位涂抹了隔离凝胶。 设备正在进行皮下护甲修复，用专业的补充剂进行编制或者替换。 医生收起机械臂，脱掉手套揉眼睛。 “巴里什么？算了，没听说过，但我劝伱最好长点心眼，警察离政治太近。” “一份工作而已，我心里有数。” “耳朵炸坏听不见是吧？脑子，哦，你脑子也是乱七八糟，那随便吧，反正快完蛋操了，跟谁鬼混都没区别。” 医生没有多说。 他似乎对警察非常厌恶。 【任务目标更新】 【处理运钞车和货物。（未达成）】 ------------ 169：善后工作 约翰站在镜子前观察伤口，皮下护甲和弹孔缝合已经完成，隐隐作痛，刚处理好的区域有一点轻微色差。 “手艺很好啊，谢了，医生，麻药让我脑子发昏，帮我缓解下症状，还得去处理一车战利品呢。” 运钞车停在仓储中心，就像是把资金卡丢在公园长椅上。 巴里说不着急，放多久都不会出事，但约翰急着新店开业，维托先生的退休宴快到了，得抓紧时间处理麻烦事。 里安翘着腿，耷拉眼皮，秃头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反光，用一种世界和自己都已经颓废致死的眼神看向他。 “着急去死吗？睡一觉天不会塌，条子没几个好东西，你作为雇佣兵，上赶子为ECPD拼命，说出去要被笑话。” “我为了钱干活，新店开业，你来吃饭可以打折。” 约翰选择跳过话题。 谁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没法评价巴里当黑警的行为，就像是无法改变医生对警察的印象。 约翰在里安身旁坐下，翻转空杯，给自己倒酒的同时远程启动博拉戈俱乐部的会员服务。 他先查询车库信息，确定巴里已经把摩托车送回公寓。 安装智能模块的载具可以远程召唤。 约翰让合金RCH来诊所接自己。 摩托车自驾过来需要点时间，诊所里只剩下电视机独自聒噪，偶尔传来金属冰块在玻璃杯里碰撞的轻响。 这次抢劫运钞车把摩托车给砸了，还不确定有没有损坏。 维修又是一笔开支。 日常生活，会员季付，载具维修，装备更替，枪械保养和弹药消耗，应急医疗用品和紧急手术费用…… 约翰双眼逐渐失去焦点。 他用手轻轻敲打玻璃杯的边缘，犹豫片刻又带着某种坦然说道。 “抱歉，医生，我身上的钱不够付手术费了，但等我把这单生意做完，立马就能把账填上。” “呵。” 里安发出一声苦笑。 那笑容转瞬即逝。 他的眼睛如同掉落的弹壳，在难以觉察的过程中冷却，麻木地映射出地下室灯管和电视画面。 “雇佣兵都喜欢欠医生的钱，干活顺利的时候才结账。” 里安低声呢喃着，没等约翰反应，又转过头对他问道。 “你有ECPD内部悬赏账号吗？” “……额，Yep。” 约翰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里安说的是什么。 前段巴里给了他一个内部账号，跟ECPD内部系统对接，提供击杀证据就能领取对方的悬赏。 “那就不用把旧账号借你了。” “你也有？法克，原来这东西满大街都有么，我还以为挺牛逼呢。” “那就当我没说，继续这么想，但我要提醒你，杀人领钱只是弥补损耗，千万别妄想成为赏金猎人，那会害死自己，赏金不能准确衡量一个人的本事。” 里安往嘴里灌酒，皱眉思考，想着还有什么要嘱咐。 “哦对，别自己领钱。” “我已经这样干过了，有影响吗？” “一次犯蠢可能不会害死你，但领取赏金最好是找中间人，这是经验之谈。” 里安撑着膝盖站起来，拽起酒瓶，路过操作台把诊所暂停营业。 “我劝你今晚别他妈再折腾自己，要么联系好其他医生……我打算把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了。” 约翰还坐在椅子上等摩托车。 他对里安的背影说。 “也许在我挂掉之前，伱已经死于酒精中毒了。” “是啊，感谢你的祝福，现在，给我他妈滚出去～” 医生摆手消失在门口。 【伊甸城-南区仓储中心边缘】 跨区大桥横亘在水面。 夜风带着海浪汩涌起垃圾废料，一遍遍摩擦堤岸，发出规律的异响。 城市的斑斓霓虹印砸在漆黑的水面上变成了碎梦。 仓储中心的夜晚格外安静。 几盏被玻璃罩住的长条灯亮着，飞虫在支撑钢条内外穿梭。 这里频繁会有非法交易，所以很少会有流浪汉会在此过夜。 安宁是被摩托车的轰鸣打断的，轮胎碾过碎石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片椭圆形光柱闯进内部路。 哗—— 约翰掀起没有锁的卷帘门，看见了自己拼死抢回来的运钞车。 味道有点浓郁。 奈特的尸体还留在里面，血泊漫延至整个货厢甚至淌到地面，那些黑色丝绒材质的袋子全都被浸透了。 里面有内层保护，艺术品没坏。 铁盒子里大部分是纸质文件，剩下的则是——加密过的分离芯片，金额不等的资金卡，寄存客户的收藏品。 约翰翻了一阵就失去耐心了。 文件都是商业资料或者私密信息，分离芯片也都层层加密，黑光暴力读取就会不可逆地损失。 剩下的那些艺术品，哪怕在角落的标签里面给它打上了天价，雇佣兵直接拿出去脱手，落到手里的也不足百分之一。 奢侈品销售渠道和受众很窄。 如果局限于伊甸城的范围内，流动路径基本是清晰的。 谁丢了东西，谁接盘买下。 只要东西在市场上露面，就是连成一条线的关系。 这些玩意只对一小撮人有价值，约翰现在能做的就是找中间人转手，索取点辛苦费和抽成，别指望一夜暴富。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语音通话]】 电话对面很嘈杂。 一场大型社交宴请正在进行。 随着欧洛丝远离了人群，混杂着音乐和交谈的喧嚣在减弱，高跟鞋叩响地面发出的声音愈发清脆。 【生活很充实嘛～我以为你会珍惜休息时间去逛逛俱乐部，没想到你跑去劫车，先是精神领袖杜·雷蒙，再到帕默尔新星奈特，有传闻说你在刻意针对裂隙党……】 “委托碰上，谁死谁倒霉罢了。” 约翰嘴上说着轻松，态度却很谨慎。 他义眼切换至夜视模式，紧盯着仓库周围的动静，生怕哪里有埋伏，确认没有危险才继续说道。 “我只想要那辆运钞车，拍卖行货物销赃的钱要七三分，你愿意帮忙吗？必赚钱的买卖。” 欧洛丝发出夸张的叹息，没有立刻回复，而是问了個非常敏感的问题。 【委托是谁发布的？】 如果换个人问，约翰肯定会保密。 欧洛丝帮过约翰很多次，不计成本，甚至救过他的命，而且有共同目标，都想找到各种“巧合”背后的真相。 约翰觉得她要是出卖自己也只能叫“还债”。 “巴里·基特，伊甸城中校。” 【我知道他，分管樱花十字街，经常跟枭町帮打交道的是吧。送你个免费情报，亲爱的，最近别往樱花十字街跑，东洋人有大动作。】 “筏岐工业焦头烂额了是吧，我知道，搞死公关部门的情报还是我亲自护送的。” 约翰脑子里浮现出名叫皮雷的记者，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在电视台站稳脚跟。 【以后伊甸城没有筏岐工业这种叫法了，他们从亚洲总部派了个家伙过来处理烂摊子，把所有业务收归筏岐集团。】 欧洛丝压低声音，尾调上扬，让人能想象她站在宴会边缘笑着打电话的样子。 “他很危险？” 约翰跟枭町帮关系很差。 【直觉告诉我，是的，所以最近别惹枭町帮，免得东洋人拿你示威。】 “好吧，额，那运钞车的事情呢？” 约翰在枪口上过日子。 谁打到家门口就优先处理谁，现在运钞车的问题更紧迫一点。 【抱歉，亲爱的，我很忙。】 欧洛丝拒绝了帮约翰善后。 但她提供了一些消息和思路。 约翰劫持运钞车的事情已经被拍卖行知道。 他们有两种方式解决问题。 首先是雇佣杀手干掉约翰，根据现场情况，肯定知道伊甸城中校在幕后罩着，所以管理层会先试着跟巴里谈判。 这就会让约翰陷入被动。 事情走向全都取决于巴里的态度。 拍卖行的第二种解决方式就是找中间人，花钱把东西买回去。 约翰可以提前把东西甩出去，抛售赃物是笔有油水的买卖，把中间人拉上赌桌，分摊风险，让巴里和拍卖行倾向于和平解决。 “我知道该给谁打电话了，还有件事。” 约翰想让欧洛丝帮自己代领EPCD的悬赏。 【有谁提醒你吗？没错，找中间人跳转是个明智的选择，我要抽成百分之三十五。】 欧洛丝是带着目标来伊甸城的。 她没想着扎根于这座城市，很多分支渠道和人脉都没有打通，处理小业务成本更高。 【这价格很高，实在没选择再发消息给我。】 电话挂得很快。 欧洛丝透着一股狩猎的忙碌和兴奋。 “好吧，让我看看……” 约翰接触过的中间人总共就三个，其中一个还被掏空肚子丢排水渠里了。 【联系人-拉斐尔[语音通话]】 【很高兴你选择打给我，约翰。】 电话对面传出男人的声音。 “法克，搞什么鬼？” 约翰还以为自己误拨了性偶俱乐部电话，刚才莫名有种肌肉壮汉夹着嗓子说话，又像是喝醉的“美男”在灯光昏暗的环境下凑过来的感觉。 【没关系，约翰，是我。】 拉斐尔笑着安抚约翰。 【抱歉，你表现得太熟练，导致我老忘记你是新人，有些东西没解释清楚，远程借用员工身体并非不信任，而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 “我以为‘中间人什么都知道’已经够让人害怕的了，谁得罪你指定被吓尿裤子。” 约翰能莫名觉得有些惊悚。 【就像雇佣兵的枪械和螳螂刀，归根到底，都只是吃饭活命的家伙，聊点正事吧，我猜你有一辆运钞车需要处理。】 约翰对她猜中自己的来意没有那么意外，但还没等他说话，视线边缘就跳出联系人文件。 拉斐尔约翰邮箱里发了些文件，然后配合着不断展开的照片和标识图案介绍起来。 这辆运钞车属于【伏加多瓦拍卖行】，储存箱里包含记忆芯片、公司机密、隐私文件，随便打开一个都有肮脏的小秘密。 拍卖行的管理层试图伪造一场足够“逼真”的抢劫，用来掩饰不正常流水和虚假拍卖。 这群脑子冒奶的蠢货把事情搞砸了，然后就是误杀警察，巴里施压，劫匪暴毙…… 【客户现在逼着管理层负责，恨不得把他们卖给食尸鬼拍上几部违禁片子。】 “哇偶，甚至是个好主意。” 约翰冷笑着吐槽道。 “如果蠢货和人渣能自行配对，互相抵消，伊甸城会更加美好。” 【你说得没错，但公司狗没蠢到底，还知道花钱给自己买命，所以咱俩才有生意可谈。】 拉斐尔从头到尾都没有报过价，却好像笃定约翰会把这笔生意交给她来做。 事实也是如此。 她已经展示了对情况的掌握程度，也就有了斡旋赚钱的资本。 “行吧，我把地址给你，另外还有件事。” 约翰同样询问了代领悬赏的事情。 【不错嘛，你成长得很快，悬赏账号是一个街头雇佣兵登上高级舞台的入场券。】 拉斐尔处理业务很熟练。 【正常情况我收取百分之十五，看在你跟里安关系不错的份上只收百分之十，可以去打听和比较，我能保证这是伊甸城最优惠的条件。】 “成交。” 约翰对此没有怀疑。 作为经营雇佣兵的高级中间人，她甚至可以影响到代领悬赏的市场行情。 拉斐尔远程操作登录约翰的账号。 【以后你宰了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把证据发送到对应的虚拟地址，赏金最多六个小时就会到账，当然啦，是抽调佣金比例后的金额。】 考福格兰顿的司机正在前往港口的路上。 约翰趁着这段空档，在拉斐尔的帮助下首次尝试将运钞车劫匪的击杀照片上传，对方加急处理，账户里立刻就收到一笔汇款。 裂隙党的赏金单价比第一次提交的食尸鬼人贩子要高，但没有超出太多，击杀难度却翻了好几倍，难怪里安会说不能根据赏金来判断实力。 真是可惜，光头刀男的尸体被踹出去了，没来得及拍照，算是少了一笔钱。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 拉斐尔会用货物勒索拍卖行搞到一笔可观的赎金，能拿到多少就看她的能耐，而分给佣兵多少，则是行业里的黑箱操作，全看中间人的信誉和性格。 约翰拿到钱会分给巴里七成。 这是说好的部分。 剩下的佣金还要付给拉斐尔，用于处理运钞车，要拆掉定位器和公司系统，整体维修和保养，配件更换完毕还要根据约翰的要求升级护甲、调整内部空间之类的。 这是一笔不菲但必要的开支。 或许是老司机的情怀作祟，也可能是强迫症。 约翰拼死搞回来的高级货运载具，总想要让它达到最佳的状态为自己工作。 ------------ 170：城市的角落里 嘟，嘟嘟—— 一辆重型拖车驶入仓储中心，提前鸣笛，拐进内部路就看见外表有市政标志。 约翰站在摩托车灯的光圈里，双手插在工装外套里欣赏着面前的大家伙。 它长得像块短粗的正方体，轮胎很高，待机状态都能感觉到澎湃的动力，是专门用来拖拽重型货车的牵引型号。 驾驶座和吊臂旁下来六个壮汉。 他们熟练地取出鸭舌帽和防毒面罩，避免被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拍到，帽檐阴影在车灯照射里格外浓郁，澄黄色眼眸不断闪烁着数据流光。 “你是约翰？嘿，拉斐尔向你问好。” 领头司机跟他握手。 约翰刚接触就知道是强力义肢。 这哥们可能是退休雇佣兵，因为家庭或者其他因素才转行做合法工作，胳膊比约翰脖子还粗，耳根数据槽插着一枚尚未激活的行为芯片。 拉斐尔就是凭这玩意远程“降临”的。 她是东区地下黑市的管理者，也是备受高级独狼信任的顶级中间人。 伊甸城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甚至连女性形象都是根据言谈举止做出的猜测。 考福格兰顿汽车销售中心的正式员工，入职时都要签署授权协议，上班期间佩戴行为芯片，便于他们的老板借用身体。 行为芯片在赛博时代很正常。 高档场所前台，豪华公寓管家，俱乐部性偶，企业情报部门之类的，基本都会佩戴行为芯片。 它能记录并复刻技巧性操作，就像是雇佣兵会使用战斗芯片一样，只要插进数据槽，就能让普通人变得极具专业性。 芯片还能存储工作期间的记忆，服务期间发生的事情在拔掉芯片后立刻遗忘，就像是一段完全独立的人生和记忆。 以此保护客户和公司的秘密。 拉斐尔愿意主动结交约翰是因为医生。 里安·兰德尔的地下诊所就开在东区，据说以前跟她还是一起混街头的队友。 拉斐尔派来的司机没有立刻拖走运钞车。 壮汉们淡定地看了眼尸体，像是事先准备好一样从车里拿出裹尸袋，收殓奈特的残骸，给地面撒上化学粉末降解血液。 仓库清理完毕。 考福格兰顿的司机将运钞车固定牵引，跟约翰挥手致意离开了仓储中心。 引擎轰鸣声在道路尽头减弱。 海浪声再次变得清晰。 岸边海风吹散燥热，高楼大厦像是用灯光搭建起来的篝火，把虚拟投影送上天空。 约翰收回视线，拧动摩托车。 合金RCH的轮胎碾起瓦砾，伴随着澎湃的呼啸穿过了夜风。 城市已经进入后半夜。 【获取运货载具。0/1（未达成）】 【丰富店铺菜谱。（未达成）】 店铺载具问题基本解决，现在还要搞菜谱，格奈乌斯的建议拜访经营者，而约翰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安洁莉卡。 约翰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明显能感觉到车辆和享受夜生活的人数增加。 帮派战争经过数次血拼和全城戒严，各方都损失严重，急需休整片刻判断目前的局势，而目前就是风暴中一次短暂的间隔。 【伊甸城-博拉戈俱乐部】 约翰刷取会员身份抵达地下车库。 维托先生在任的时候，他在贵宾A区有间专门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现在骨碴接手，原来的授权词条已经刷不开门了，只能停在公共区域。 因为搬家，他现在都停在高级公寓楼底。 吱—— 地下车库里回荡着音乐和轮胎摩擦声，引擎与周围的建筑共振，发出令人头脑昏沉的嗡鸣。 电子指示牌和流动的全息投影弄得很有氛围。 环绕音响和深蓝色的灯控滤镜，让人在钻进地下车库的时候就开始意识迷离。 约翰没有前往会员专区的高层。 他回到路面，顺着宽大的台阶，在熙熙攘攘的夜间男女中来到外围商场。 这里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压抑许久的普通市民似乎也收到了“停战”信号，纷纷穿上自己最靓的衣服，炫耀自己的新安装的义肢。 射灯和全息投影在公共区域间游荡。 游荡的顾客们有些赤裸半身，有些往皮下层植入了发光模组，还有些通过异色发型和明亮的衣服来彰显自己的个性…… 约翰双手插兜挤出扶梯。 微醺比基尼酒吧也被狂欢的客户填满。 男女两名酒保破天荒的同时出现，身穿小西装把调酒器舞得眼花缭乱，而沙发卡座和吧台高脚凳附近的客人中间，依旧是一个个身穿比基尼的漂亮姑娘在穿来荡去。 她们身材爆炸，或举或拖着盛满酒水的器皿，从壮汉和家具间穿梭，偶尔会洒在身上。 每当遇到这种事…… 酒鬼们往往不会生气，甚至会停下台球或者赌博的动作，挑眉微笑，远远地吹起口哨，毫不掩饰地享受着视觉上的盛宴。 肌肉壮硕的保安们已经适应新环境。 他们撑起衬衫和西装，经脉像植物根茎一样在皮肤下蜿蜒，双眼闪烁着流光，永远保持着冰冷且充满威慑力的表情。 约翰看着颇为心动： 自己打造的商铺，摩肩接踵的顾客，各司其职的员工和源源不断的票子…… “嘿，看看这是谁？” 美女酒保粗短金色短发，像個假小子，小西装里搭配着背带马甲。 她是温娜。 旁边那个夸赞顾客唇钉的是科姆兰。 两位是安洁莉卡的固定调酒师，也是除她以外在吧台背后最受欢迎的人。 温娜拿起吸水纸擦拭黑色的釉面义肢，将清洗过的酒杯翻转套上锈钢架。 “今晚来得挺早啊，雇佣兵，看我干嘛？当日特调叫'海浪'，要尝尝看吗？” 约翰拉开高脚凳坐下。 “我该去哪里找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厉害员工，简直就是活招牌。” “抱歉，你说什么？” 温娜显然没理解他的话。 约翰摊手微笑。 “别误会，我不是来挖安洁莉卡墙角的，只是……呃，她有跟你们聊过吗？我也要开家店，门面和设备刚弄好，要是能挣到钱，我也想招募两个像你一样靠谱的员工。” “哇偶~” 温娜张开双臂撑在吧台上，双眼放光，帅气的脸庞少见地露出惊讶。 “瞧瞧看，我就说雇佣兵还是有前途啊，这么快就有自己的稳定营生了，明智选择，兄弟！” 她由衷地感到羡慕。 约翰作为街头新人，刚出道的时候为了站街姑娘痛殴新星拳手，当时在丹妮街是个热门话题，才过去多久竟然都能自己开店了。 温娜跟约翰闲聊期间义眼闪烁了一下，显然是收到酒吧顾客的单子。 “我还在辛苦工作呢，当然，安洁莉卡比我前任老板要好一万倍，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 她漂亮地完成收尾动作，把烈酒推到吧台旁边的顾客手中。 “我认识几个中介，专给偷渡客介绍工作，很多掌握绝活、吃苦耐劳的家伙都愿意去他们那里挂个名字，等你需要员工的时候，随时联系我。” 【街头声望提升，已解锁新人际关系。】 约翰面前跳出新选项。 这东西上次跟巴里接触也出现过，说明自己在道上已经混出名头，有了更多解决问题的渠道。 温娜和格奈乌斯一样都认为安稳做生意是比当雇佣兵更好的选择。 约翰没有说自己会放弃前者，也没有争辩。 “谢了温娜，我也来杯，呃，海浪对吧？” “我建议搞点更柔和的，比如弗吉尼亚，你没有改造过太多器官，海浪喝完能让伱醉到明早。” “所以呢？” 约翰总觉得她在暗示些什么。 温娜舔舐着最里面的牙齿——这是安洁莉卡露出坏笑时经常做的表情。 “安洁莉卡不在店里，如果你想找她，只能去敲公寓的门，知道门牌号吗？嗯哼，约翰，海浪绝对会影响你今晚的发挥。” 金属雪克杯在温娜手里快速摇晃。 她将弹簧和冰块滤出，拉出漂亮的水线，将一杯比暖色灯颜色更浓的酒推到他面前，玻璃杯壁迅速凝起水雾，里面有小气泡不停往外冒。 偏酸辣的口感。 约翰浅尝着，环顾四周。 微醺比基尼里永远回荡着音乐，午夜灯光全开也没有钢铁热林那么躁动，卡座和台球桌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争执和爆笑。 偶尔会有人把枪拍在桌面上，也会有服务员对着手脚不老实的客人破口大骂…… 这对于混迹街头的人来说就是是比单身公寓更温馨和安宁的地方。 吧台上方的电视机正在重播约翰劫持运钞车的画面，包括巴里在内的ECPD发言人正在接受记者的问询。 他们强调这是帮派战争的一部分，真正血腥的冲突尚未结束甚至还没有到来。 温娜和其他熟客或多或少都在关注新闻。 他们彼此眼里都透着担忧，普通人总是不想死在流弹或者突如其来的爆炸中。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 约翰走过熟悉的架空层，健身器材和老旧音响已经全部被搬走。 骨碴掌管租赁生意以后没有再安排巡逻。 叮—— 画满涂鸦的电梯门打开。 黑金帮混混架着欠租的客人走出来，身后的打手各自拎着一包没有拉链的衣服。 他们没有认出约翰，彼此擦肩而过，身穿宜居租赁公司的衣服，丹妮街连着的几片区域已经制定了全新的规则。 金属门合拢。 曳引机轰鸣着往上抬升，宜居美好生活的广告从前后八方弹出来。 轿厢穿过群租区，抵达曾经的单身公寓。 约翰路过以前居住的房间，发现金属移门已修补完毕，除了两侧油漆稍微有点色差，完全看不出被网络监察爆破过的样子。 他穿过楼幢间的空中回廊。 安洁莉卡居住在更靠近博拉戈俱乐部的那幢。 约翰也好奇过： 微醺比基尼的生意那么好，她住在丹妮街公寓是否有点节制？ 但联想到…… 她车库里放着各种豪车，家里还有台影院级别的超规格渲染机器，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消费习惯吧。 约翰上电梯的时候已经发过消息。 噗嗤。 金属移门提前打开。 房间里蹿出一股混杂了酒味的香风。 安洁莉卡没有开灯，全凭窗外城市的光怪陆离照亮房间里角落——她身穿降温潜行服，光脚盘腿坐在巨大的圆弧形沙发里。 桌面摆放着“纯净”白兰地。 它是没有添加兴奋剂和工业处理的原厂酒，里安曾说这东西只能通过欧洲进口。 “你是喝高了，还是嗑嗨了……” 约翰来到下沉式客厅，挥挥手，试图判断对方的精神状态。 “进来聊。” 安洁莉卡撩起头发，露出脖子上的虚拟头环，桌面上亮起解锁标志——里面是第一次带约翰来时用过的备用机器。 【设备：坠网Ap version播放器（已骇入）】 客厅顶部的机器爆发出闪光。 约翰意识坠进黑暗的前一秒，似乎感觉到安洁莉卡倒在了自己身上。 “嘶——好冷！” 约翰和安洁莉卡围坐在冰屋里，灯光来自悬吊在头顶的提灯，面前有个窟窿，旁边是钓竿和取暖用的设备。 厚绒毯旁边还有旅行背包。 安洁莉卡同样裹得严严实实，从袄子里取出一瓶酒轻轻摇晃。 她在深潜设备里看起来更清醒。 “伊甸城里从没有下过雪，我只能用虚拟芯片过过瘾……” 安洁莉卡使用的设备特别高级。此时两个人替换了芯片中人物形象，身临其境地体验剧情——再呆半个小时，冰眼里就会钓到鱼，等会借助碳炉现场烤制，享受到一顿特别的午餐。 “心情不好吗？” “我想离开这里，到原始森林，或者冰天雪地的冰原上看看，想触碰没有辐射的土壤，在无人问津的海岛里守护灯塔……” 安洁莉卡说话时挥动手指。 黑光已经入侵过设备，所以约翰也能看见——她手指翻飞间有虚拟影像闪过，应该是提前读取过的各种超感芯片。 “你想要旅行？” “不，约翰，是逃离。” 安洁莉卡端起酒，半沉浸模式下，她现实中的手臂顺势拿起旁边的瓶子，跟剧情里的人物同步喝下了烈酒。 “谁在追杀你？” 约翰竭尽想象力里跟上她的思路。 安洁莉卡没有说，侧头看他一眼，露出坏笑，仿佛刚才的阴郁都是装出来的。 她挥动手臂调整参数。 防风提灯熄灭。 冰屋顶部的缺口消失，天空的场景数据被嫁接到天花板上，抬头便看见——极光横贯了夜幕，浮动着尾曳飘向远方，深蓝色滤镜笼罩着厚地毯和周围的墙壁。 “该死，这玩意真壮观……嗯？” 约翰昂着脖子张开嘴。 安洁莉卡突然凑到身前，绒毯底下的温暖热浪和柔软盖上来，干燥的唇舌被浸润，带着一股白兰地的酒气。 金发在夜色里看不清楚，遮挡了极光。 心跳声逐渐比冰层底下的水流更湍急，天空中遥远的光带时不时被身体遮挡。 约翰感觉到了滚烫和坚决，仿佛有某种压抑的情绪在失控，没有循序渐进，更像是纯粹发泄的野兽互相嘶吼…… 极光如海滩砂砾般升起，炸成了满天星辰。 也不知道像谁的心情。 ------------ 171：赛博时代 丹妮街公寓内。 安洁莉卡撑腿窝在沙发里，伸手把湿润的金发从浴巾中拨弄出来，给自己用了一份泵式解酒剂，哭笑不得地说。 “菜谱？我没听错吧。” “Yep。” 约翰半裸身体，双手枕住脑袋，脖子上还挂着待机状态的头环。 “生鲜食品成本高，菜单上的价格肯定不便宜，花那么多钱总不能做成糊糊汤，灌进速食袋里递给客户吧？嗯，起码也得是盘子端出来的正经东西……” 他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浮现出欧洛丝带他去见盖亚细胞高层时的场景。 那个亲自下厨的公司高层使用的食材有点惊悚，是复制出来的人体组织，但现场就餐的氛围和端出来的食物品相还是让他印象深刻。 约翰当时发自内心的认为： 体面地就餐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当初跑运输和当雇佣兵的时候没有感觉，一旦体验过就会向往。 “我让员工来你的酒吧学做饭？按照市场行情结算费用。” “东西是我做的。” 安洁莉卡侧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尊敬的约翰先生，你准备支付多少钱请我做私人厨师？” 一句话就把事情给堵死了。 约翰请不动安洁莉卡，对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消耗在自己身上。 “你从哪儿搞到的技术？” 他决定换个方法。 安洁莉卡也没有隐瞒，轻触唤醒了脖颈的头环。 “你接触过沉浸式游戏吗？我不太确定，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嗯，会去玩像素机器，或者喝酒打台球的家伙，我有点拿不准你的爱好。” “完全没有。” 约翰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铁邦物流的工作非常繁重。 基层公司狗的任务和绩效苛刻到变态，运输梯队的员工只能趁着货运间隙忙里偷闲，以此保证最低限度的愉悦值和心理健康。 超感芯片和各种工具在飞速发展。 但是像在约翰这种，没时间去接触和体验的人也确实存在。 安洁莉卡切换设备模式。 天花板的渲染机器弹出超感芯片，开始链接头环载入游戏，调整佩戴者的感官链接，校准数据传输…… 安洁莉卡的菜谱和记录各地景观的稀有芯片，都是从一款叫《赛博时代》的游戏兑换的。 始发地区是亚洲，目前是深潜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游戏，不管是联机规模还是自由度都高得可怕。 “伊甸城街头巷尾那些带头环的家伙，除了在看色情芯片，就是在玩游戏，每个人都有赛博时代的账号，三代以上的电子头环甚至会预安装到设备里。” “嘿，等等，联机范围？” 约翰不是黑客，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旧网络彻底瘫痪以后，依托黑墙建立起来的新网络非常敏感，基本都是局域网络覆盖，跨区互通很困难，要跨越政治和技术两大壁垒。 “具体开发商不清楚，但市面上你能叫得出名字的企业，基本都有参与《赛博时代》项目，等你玩上，就知道为什么它能让互相敌对的公司放下恩怨了。” 安洁莉卡帮约翰登录虚拟账号。 “形象和信息都是虚拟的，不用在意，你得记住永远别实名上网，赛博空间是黑客和网监的地盘，而作为服务器成熟的游戏，你实名注册就意味着在公司面前裸奔。” 【设备连接校准……虹膜投射……次级中枢神经连接……子系统信息确认……】 悬吊在天花板上的设备爆发出强光。 约翰面前的公寓场景寸寸剥离，幻化成数据洪流和难以描述的轰鸣。 系统校准完毕。 他的意识被投进陌生的躯壳，高级神经中枢可以控制自己在现实当中的身体。 只要自己想，可以随时摘掉头环。 约翰的视觉系统重启完毕， 他面前是朦胧的街景，高楼大厦隐藏在黑暗深处，散发出遥远的光斑，脚下是湿漉漉的斑马线，对面亮着永远不会切换的红灯。 约翰面前弹出虚拟屏幕，过程和操作跟在避风港公司训练很像。 安洁莉卡家的设备很昂贵，渲染精度不低，但也只是高档虚拟影院级别，避风港用于训练的房间应该是军用等级。 约翰的形象是个高大粗壮的黑哥们。 《赛博时代》核心玩法是职业体系，有免费的初始角色，也有可付费购买的高端开局——后续就是通过任务、人生规划、自由探索中的随机事件获取积分。 比如你选择调酒师职业，就要制作不同口味的配方取悦数据模拟出的客户，还有调酒动作考核之类的。 积分可以兑换其他职业的技能。 这些“技能”不是飞天、镭射眼和超级魔法，而是完全真实的专业知识，可以复刻的动作芯片。 安洁莉卡就是通过调酒师赚取积分，兑换了一些肉类烹饪配方，再通过黑客技术把仓库里的知识导到分离芯片里。 约翰想起城市各处张贴的广告语。 【欢迎来到赛博时代】 安洁莉卡很有钱，她手里有不同职业的游戏账号，经常换着身份体验生活。 约翰目前使用的是个拳手 赚取积分的主要方式是安排比赛，日常行动中也会遇到频繁遇到战斗。 “配方芯片不能白给你。” 安洁莉卡说《赛博时代》里的任务是根据职业来发放的。 她手里的“拳击手”“飙车党”职业都触发了一段随机剧情，如果无法通过，账号就会被无限循环地卡在任务里。 “其他职业我再想办法，你帮我搞定这两个虚拟账号就行，怎么样？” 【任务目标更新】 【通关游戏剧情。0/2（未达成）】 约翰没什么意见，反正自己几乎每天都在做任务，还觉得有点新奇。 意识同步完成。 约翰面前的待机界面崩塌，湿漉漉的街道被工业浓烟覆盖。 他不受控制地眨眨眼。 视角立刻切换到一处装修豪华的拳击馆内部。 擂台上陪练机器人失控暴走，浑身滋滋冒电，在场地里发疯似地乱跑，距离近些的拳手满脸是血的趴在地上。 围观者组成人墙挡住去路。 约翰试着互动，发现没法逃离，也无法跟观众沟通，哪怕用力挤出包围圈也会被无限刷新的路人推回拳击馆。 “好吧，场地限制，还真是不打掉这玩意就没法脱离循环。” 约翰试着跟机器人互换几拳，发现自己有点弱，仔细检查才明白——现实里的植入体和装备无法导入，身体素质全凭游戏数据。 “只能拼技巧了吗？” 约翰试着读取芯片记忆，没想到游戏界面立刻跳出防火墙警告。 “还禁止格斗芯片？” 他算是知道安洁莉卡为什么会卡关了。 装备和芯片全部禁用的情况下，除非本身就是格斗基础，而且是已经沉淀为记忆和本能的、属于自己的技能才能使用。 约翰略作感慨，后撤两步调整距离，惊险却又精准地躲过两次猛攻。 事情没到棘手的地步。 毕竟现实中每天都要玩命，还没有复活机制。 约翰冲上去跟铁疙瘩互殴，逐渐找到状态，也适应了游戏里特殊的触感。 每次命中右上角都会叠加积分。 约翰越来越游刃有余，评分达到了及格线，黑色数字跳成金黄色。 一串数据流从角色瞳孔里闪过。 黑光突然暴走！ 砰！ 约翰挥拳的动作当场僵住，面前似乎有一堵空气墙被击碎，黑色数据浪潮以自己为原点迸发，场景产生BUG开始频繁闪烁。 滋滋，滋滋滋—— 伴随着刺耳的噪音响起，场景和角色全都变成黑红色赛博空间，破碎的缺口被数据填满，各种符号和数字像是卡顿的齿轮暴露在空气中。 【倒计时：10s↓】 【检测到骇入，数据上传/默认】 约翰的形象从游戏角色变成了现实中的样子，没有犹豫，在倒计时结束前摘掉了头环。 数据空间唰地从眼前褪去。 安洁莉卡跨坐在约翰身前，拍打他的脸颊，确认他没出事才松了口气。 “呼~他妈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渲染设备闪烁着红灯，操作面板全是乱码。 “是游戏！” 约翰坐直身体。 他皱眉忍耐黑光暴走的副作用，回忆和整理刚才发生的事情，组织语言对安洁莉卡解释道。 “《赛博时代》在强制上传用户数据，跟我身体里安装的反制程序起冲突，游戏直接崩溃了。” “你还好吗？” 安洁莉卡没有在意设备是否损坏的问题。 约翰却惊讶于她的淡定。 “你知道游戏的问题？” “嗯哼~但我完全没想到，你的程序会跟游戏冲突，压根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上传用户数据是《赛博时代》的公开秘密，也是循环逻辑。” 比如安洁莉卡的“调酒师”职业，她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无形地提供了配方、话术、招牌动作，上传至服务器变成知识。 她兑换到的美食菜谱，其实是另一位，甚至很多个厨师职业的玩家提供的知识。 游戏禁用外置设备，不能加载芯片。 “现在你明白这游戏为什么能让高傲的跨国企业达成合作了吗？公司在抱团剽窃玩家的技能，吸收并瓜分庞大的数据财产。” “……法克。” 约翰皱眉沉默许久，最后苦笑着摇摇头。 任务进度没有更新。 他选择连接赛博时代继续完成任务，上传格斗数据对约翰没有损失，自己这点战斗力，丢进信息海洋里没有半点浪花。 安洁莉卡立刻表示拒绝。 “不用在乎什么存档，逗逗你而已，我的账户仓库在吉诺手里，已经让她帮你准备芯片了。” “没关系。” 约翰摆手打断，重新在沙发里躺好，自行启动头环开始载入游戏。 黑光通过设备管理可以控制渲染设备。 安洁莉卡望着刚才还滴滴作响、红灯全亮的机器重新开始运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想明白就被宿醉后的头痛转移了注意力。 【连接完毕】 【数据校准中，允许上传/是】 数据世界崩塌滑落。 混乱的拳击馆重新出现在面前。 格斗机器抽搐着从角落跑出来，按照剧情发展，朝着角落里一个断腿的拳手猛冲。 砰！ 一团哑铃砸倒了机器。 电弧崩落在地垫边缘灼出黑色的痕迹。 约翰垫步跨过障碍物，对着尚未站稳的机器猛地飞膝猛击，先是撞翻目标，再抡起手里的银色杠铃杆抽向关节连接处。 霎时间火花四溅，弹出浮夸的爆炸图案，右上角的积分随着连击猛涨。 拳击机器顶着攻击暴起，试图用断开的茬口逼退身旁的敌人。 约翰完全没有躲避。 他胸口被撕裂，电弧跳到了脸上，眼疾手快地把杠铃杆斜插进机器破损的部位。 【生命值：46%↓】 如果问雇佣兵生活教会了约翰什么？那就是该拼命的时候绝对别怕死，更何况是游戏。 约翰的角色没有合金骨架和枪械，只能捡起地面上的器材当武器，效果确实也不错。 他凭着悍不畏死的心理跟机器人死磕，终于是在自己挂掉之前把对方给解决掉了。 【恭喜击杀·随机事件完成！】 约翰面前跳出一串文字。 他有些恍惚地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是《赛博时代》的游戏提示信息，紧接着皱起眉头，联想到任务提示信息莫名感到恐惧。 拳击馆事件解决。 围观者散开，账号循环结束，跳出了积分结算界面和更多地图选项。 【事件案例已记录，点击查看详情】 约翰顺势划开信息详情，里面记录着其他玩家遭遇拳击馆事件的成绩。 他突发奇想，筛选地区到伊甸城。 【排名：213】 “沃德法！？” 约翰认为自己处理得很迅速了，没想到在伊甸城里还有两百个玩家做得更好。 里面绝对有企业士兵和超级独狼。 约翰简单熟悉了一下游戏操作，退出账号跟安洁莉卡汇报情况，互相依偎着聊了会游戏内容。 他频繁出神，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 全息投影的广告清晰无比，紧挨着标志建筑物蹿上云端，如同钢铁荒原里竖起的信标，无数斑斓的色彩和转瞬即逝的光影从玻璃上掠过。 约翰收回视线。 他回忆安洁莉卡的操作，把赛博时代的角色信息切换至“飙车党”账号。 ------------ 172：枕边人 飙车党的任务剧情也很简单。 一次常规的非法赛事结束后触发，主要目标是躲避ECPD追捕，穿过帮派交战区域，让数钱赖账的对手摔车。 安洁莉卡名下的账号都很有钱。 “飙车党”的角色形象是女性，穿戴着智能头盔和连体黑色皮衣，胯下是辆顶配底特律赛摩，配色和改装跟安洁莉卡仓库的那辆一模一样。 载具信息组成蓝色的信息洪流从眼前闪过。 约翰轰起油门，扎进高速路，逆着车流进入剧情范围。 高架桥和干涸的排水渠间中层的马路上，几辆不同规格的摩托疾驰而过，跟他们相比，马路上的其他载具像是静止一样缓慢。 头顶闪过警用无人机的探照锥形光圈。 远处有红蓝色交错的警灯闪烁。 约翰视野里能看见路上有全息投影的指示箭头和飙车范围，游戏设置了很多高难度障碍，甚至比赛路线经常会逆着车流。 他从倒塌的广告牌上抄近道，穿过积水的商业小吃摊之间的障碍物，飞跃废弃建筑物的空洞，在中心广场的生锈雕塑前绕圈漂移…… 每个高难度动作都有翻车暴毙的风险，但只要完成就能甩开队友一截，额外结算积分和任务评价也在暴涨。 约翰没有死亡负担，干脆放开了骑。 他穿过终点判定区时，身后弯道甚至连个对手的车灯都没看见。 紧接着是逃避帮派追捕，过程难度不高，关键是游戏里的帮派交战区比现实中危险。 约翰刚甩开警察，迎面就是枪林弹雨，好像两边的混混都在瞄准自己射击。 幸好安洁莉卡的账号角色配置了皮下护甲，没有因为枪伤过重判定失败。 载具导航系统里显示着竞争对手的坐标。 约翰同步到义眼，能看见城市道路上有好几个快速移动的倒三角形标记。 他咬牙穿过横满燃烧车辆的街道，从铁皮棚屋的顶部飞跃，在爆炸和帮派交火的袭击中穿梭，等到周围平静袭来，才看见另一个正在躲避警察的摩托车手正穿过车流。 约翰终于松口气，立刻拧动油门，在危险的弯道极限漂移逼近，贴上对方的瞬间飞起一脚，立刻让游戏控制的赛车失去平衡、摔车翻滚。 失控摩托跟身后的警车撞在一起发生爆炸。 约翰逃离现场的过程中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系统将飙车数据上传至服务器，与此同时街道上升腾起巨大的火焰，最后汇聚成失控的龙卷风彻底阻止了警察的追捕。 【服务器账户信息已同步。】 “搞定了。” 约翰摘掉头环，甩甩脑袋，缓解爆炸带来的剧烈冲击和心跳加速的刺激。 “干得漂亮，雇佣兵，呼~” 安洁莉卡莫名松口气，旁边桌面摆着医药箱和各种急救药剂。 “只是让你帮我玩游戏，没必要搭上命呐，看你付出那么多的份上，再添点奖励吧。” “更多菜谱？” “……别把自己的命标得那么廉价。” 安洁莉卡抿抿嘴，表示要把辐尘农场的分销额度转增给约翰。 农场主已经跟流浪者达成合作。 他们最近在伊甸城物色各个店铺，准备将生鲜食品的生意铺开，跟蛋白食品工厂开启商战，可能会有政治和武力冲突。 辐尘农场目前只有一座摩天大楼工厂，在购置和安装第二座基地前，生鲜原材料产量有限，成本也会相对较高。 生产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要用于自己经营，支撑铺面消耗，大分销商额度会削减，散户的资格甚至会被没收。 西区范围内的生意，以后大部分都会被骨碴掌控在手里。 安洁莉卡本身不愿做食品生意，打算把自己份额给约翰，对他而言，不管是店铺供应还是后期扩张都会轻松很多， “嘿，我只是帮你过了两个游戏，你却要把做生意交给我，就算再傻，也知道你不太对劲了。” 约翰还是更关心安洁莉卡的状态。 她却无所谓地撩起头发。 “在你们眼里值钱而已，我没兴趣，消耗量也低到忽略不计，等会儿，好像确实给的有点多，你得再还点……” 安洁莉卡说着掀开浴巾，大片雪白间夹杂着几处新补颜色的纹身，甩动金发就把约翰按在了沙发里。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就像一根火柴擦过。 剧烈摩擦令人错愕，轻微的疼痛让人下意识恼怒并升起报复欲望，进而演变成野兽的本能。 约翰感觉自己被路过的杀手偷袭。 他迅速掌握主动，却发现对手极具韧性，就好像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情绪，死死咬着自己不放，直到战斗到筋疲力尽为止…… 哗哗哗—— 卫生间里的水声消失。 约翰抱着湿漉漉的安洁莉卡走出来，皮肤接触让供血不足的体温重新升起，心跳短暂加速，却又被刚才激战留下的阴影所压制。 他很老实地把安洁莉卡放到床上，调整好空调温度并拉上被子，盖住香槟纹身和雪白色皮肤，联想到过程忍不住苦笑着低声道。 “你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安洁莉卡呢喃着翻了个身，露出脖颈，微微皱眉抿嘴像是在忍受宿醉的头疼。 约翰立刻闭上嘴巴。 他确认对方没醒，拿起衣服离开房间。 电梯在安静的夜色里发出轰鸣声，没有日间喧嚣掩盖才深切感受到机械的苟延残喘。 此时夜班员工在忙碌，晚归社畜在休息。 他们换班交错着生活的轨迹，共同维持着城市的繁荣和腐朽。 约翰乘电梯抵达丹妮街公寓地库，穿过核验会员身份的道闸，抄近道抵达外围商圈，顺着自动扶梯路过微醺比基尼酒吧。 他转身直奔对面。 【商铺-绷带拳击馆】 凌晨锻炼的拳击馆非常热闹。 夜间设备闲置率更高，而且价格优惠，适合那种迫切改变命运的贫困户。 骨碴丰富拳击赛事，丰富赛制和内容，让更多人在擂台上看到了出路，决定用拳头和身体换取更加美好的未来。 约翰跟马卡欧碰拳打招呼。 他属于黑金帮，最开始靠拳头混街头，后来被维托提拔成拳赛教练，才开始用衬衫和背心遮盖身体上大面积的纹身。 马卡欧讲话有些温吞，只在乎妹妹吉诺，还有来拳馆里训练的年轻人。 骨碴换班对他实质性影响不多。 但他经常会跟熟客和老朋友抱怨，称颂维托先生是位值得尊敬的帮派教父，管理地区生意和帮派运营方面都很有手段。 现在拳赛变得更繁荣了。 西区来找他做私教和赛前训练的人更多，为了应对提高的租金，总是悉数接纳，把自己折腾的非常疲惫。 约翰路过拳击馆浴室，看见有人坐在淋浴喷头下面清洗血迹，还有些沉默不语，旁边摆放着使用过的试剂。 他绕到后门沿着商场内部通道楼梯，爬到拳击馆顶部的阁楼。 吉诺的秘密基地就在这里。 拳击馆生意步入正轨，生活条件得到改善，马卡欧没有强迫妹妹继续打杂，让她重新开始捣鼓黑客和装备改造的爱好。 房间里拥挤且昏暗，隐藏式灯带和发光饰品撑起了所有的光源。 吉诺的床紧挨着一张黑客深潜的躺椅。 她盘腿坐在主机旁边，面前是六面展开的外接屏幕和各种小键盘，桌面正前方还有全息投影弄出来的操作面板。 哧溜~ 约翰听见吮吸速食糊糊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热腾腾的工业香精味，让镶嵌在墙壁角落的散热系统倍感压力。 “这东西吃多了头晕。” “哧溜~呵呵，法克鱿，约翰！安洁莉卡在跟你滚床单，让我半夜起来分离芯片，竟然还问我为什么要吃蛋白糊糊！” 吉诺头都没回，竖起中指，手速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确认，她手上经常缠绕着绷带，拳馆顾客和不熟悉的帮派混混都认为那是防止拉伤的保护。 约翰见过绷带下面的皮肤： 工业废料导致的烧伤，比起价格昂贵的整形手术，忍受人造革天然的色差，绷带对她来说是更有性价比的选择。 约翰乘此机会环顾四周。 房间显得拥挤只是受限于空间，又根据个人习惯进行整理，垃圾桶里放着揉搓成团的海报，依稀能够看见美女拳击赛事的字样。 约翰拿起一块改装过的智能弹夹，按动前面手工雕刻的骷髅开关，立刻弹出一把离子短刃。 “候嘞谢特！” “要是手指头掉了，算你活该哦。” 吉诺依旧专注于电脑屏幕。 “我还以为你今晚要留宿呢，安洁莉卡最近心情不太好。” “你知道什么吗？” “Nope，伙计，你都没'挖'出来，更别指望我能提供有用的情报了。” 约翰没有说话，抱起胳膊站在吉诺身后，眼神逐渐深沉，间隔许久再次开口。 “你知道安洁莉卡的经济来源吗？” “微醺比基尼还不够么，呵呵，谁都有秘密，作为朋友最好还是别打听……” 吉诺端着蛋白糊糊转过来。 “嘶，兄弟，你不会当炮架上瘾了吧！？她甚至都没有改造过那方面的植入体，全靠话术就给你吃干抹净了？你可真够单纯的~” 约翰竖起中指没有说话。 或许跟欧洛丝接触久了，让他不自觉地学会了思考和观察细节。 自己想搞家店铺都得把腿跑断，需要中间人和地头蛇疯狂打招呼，教授谈判技巧，仗着大马士革营地跟农场主牵线…… 橱柜离开前曾警告过约翰： 【伊甸城黑白两道，活得越久越危险，如果一个人的资产规模和经济来源不匹配，多半是藏了东西，不要轻信、也别招惹。】 安洁莉卡的生活成本非常高，拥有豪华载具，在西区商圈核心地段开着酒吧。 这些东西都需要权势、财富，以及武力。 但没人见过和听说过她的合伙人。 吉诺顺着约翰的话题回忆往事。 安洁莉卡和马卡欧是博拉戈外围商铺的第一批响应招租的老板，差不多是黑金帮扫清障碍，稳定西区局势的时间点。 吉诺当时刚从网络工程专业毕业。 她背负着助学贷款和生活压力，跟哥哥一起支撑拳击馆、偶尔偷偷做黑客生意，才能勉强度日。 安洁莉卡是酒吧老板。 微醺比基尼开得很低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商场占地面积最好的位置，没有广告宣传，大面积铺开的保镖打手，从未遭遇商业竞争…… 咔哒。 【芯片：赛博时代[XHYF077165]】 吉诺把安洁莉卡仓库里所有跟厨房有关的资料都导成分离芯片，包含肉类制品和小甜点，大量使用速食料包的配方。 约翰顺势接过，把关于安洁莉卡的疑惑和警惕放在心里。 “我想搞个头环！” “沉迷游戏啦，雇佣兵？也挺好的，我觉得比找性偶和嗑药要健康。” 吉诺笑着切换网页，寻找联系目标。 约翰笑着摇头。 他几乎每天都在做任务，对于虚幻数据里的荣华富贵没有太多欲望，要虚拟头环只是想多一个资源交换的平台而已。 设备在公共网络就能买到，无人机配送，保证两个小时内到家。 吉诺要走其他渠道。 她联络职业中间商，付钱抹掉产品序列号，用虚假生物信息注册，安装跳转网络地址的插件，避免被运营商和网络监察找到。 这些措施非常有必要。 吉诺说过很多街头出名的小角色，就是因为不够注意细节，被公司狗和敌对势力找到后派出独狼给做掉了。 她絮絮叨叨，手里操作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人送货到现场。 “中高端档次的吧，比较稳定，行吗？” 吉诺转过来问道。 约翰露出纠结的表情，耸肩挑眉，伸手挠了挠完全不痒的高鼻梁。 啪！ 吉诺弹起响指，露出恍然的表情。 “手头紧巴起来啦？雇佣兵，你终于也过上透支信誉的生活了。” “情况会好转的，我任务做得很麻利，现在要看的是中间人的办事效率。” 吉诺没有怀疑和嘲笑。 她会让朋友准备好设备，等约翰回话立刻安排快递配送过来。 “你是找漫游者联盟帮忙吗？” 这是由血清建立的黑客爱好组织。 约翰目前知道的成员除了吉诺以外，还有哨子社区的棒球棍，避风港公司的锡纸。 “啊哈，是啊，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 吉诺飞速敲打着什么。 她义眼闪烁，赛博空间的信息都是直接同步到视觉系统里面，旁观者看不见内容，显示屏都是用来调整设备参数的。 “能帮我联络血清吗？” 约翰直接开口问道。 吉诺敲击设备的动作立刻顿住，拔掉数据线，皱着眉转过椅子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 173：营生 吉诺的房间里。 一根金属扳手插在移门上，滋滋冒起电弧，门板外面的小灯牌上显示着“禁止打扰”的字样。 这些措施原本是用来抵挡债主和手脚不老实的流氓混混。 此时房间里。 吉诺抄起另一根扳手，对准约翰，非要让他交代清楚跟血清相关的事情。 “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除了棒球棍以外，你跟老大有什么接触？” “你很关心她？” “是尊重，伙计，没开玩笑，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得撂清楚，否则以后咱俩保持距离才安全了。” “呼，真他妈有意思。” 约翰插着兜苦笑摇头，瞥了眼那根滋滋冒电的扳手。 “额，你真觉得，在几米不到的空间里把咱俩关在一起是个好主意？甚至还拿武器对准我……” “你得给我交代清楚！” 吉诺像只炸毛的玩偶，试图伸出爪牙威胁敌人，可在约翰眼里，那只是一些塑料片和棉花。 白银港口关系到很多秘密。 按照自己跟欧洛丝的想法，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吉诺的反应说明血清已经脱困，并且重新活跃在赛博空间。 血清这个人很危险。 她的身份神秘，黑客方面的能力甚至能让公司安全部和网络监察都要忌惮 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 血清跟铁邦物流运输事故有牵扯。 她不认识约翰，至少是现在这副身体的约翰，对于抢劫物流车辆和更换身体的事情并不了解，对柏拉图的记忆试验表现出一定的兴趣…… 血清在白银港口事件后消失了，说不定也在着手调查铁邦物流运输事故背后的秘密。 约翰希望能重新联络对方，或许能交换到一些重要情报。 【任务目标更新】 【跟吉诺解释清楚。（可选）】 【找借口敷衍了事。（可选）】 主线任务跳出进度。 约翰沉默地注视着提示信息。 这意味着跟吉诺的交流会影响到自己对事故真相的调查。 他选择了坦白。 吉诺听完约翰在白银港口的遭遇，渐渐放下敌意——她不知道约翰的具体过往，甚至在她看来，是自己把约翰跟漫游者联盟牵扯到一起的。 约翰短暂地触发斯安威斯坦，眨眼间就把扳手夺过来，关掉电源丢在了杂物里，把吉诺看得惊讶又无奈。 “换我提问了，我需要知道血清现在的情况。” “……老大很神秘，但我们都很尊重她，大家以前还是网络新手的时候，她经常给我们擦屁股，嗯……善良，有耐心，这对天才黑客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品质，她失踪以后留下一个藏有潘多拉算法的迷宫，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约翰点点头。 漫游者联盟的棒球棍担心血清安危，意外地查清了对方的线下身份，实地调查搞到了潘多拉迷宫的秘钥，然后就被柏拉图高管抓了。 约翰救了人，跟锡纸商量解决，借助避风港公司的名号，把秘钥抛售到黑市里规避风险。 后来网络监察攻克了迷宫，获得了潘多拉算法，办公室主任州警，利用叛逃退休的特工雨果，钓出筏岐工业的流窜AI，导致城际列车在靠近市中心的区域失控。 约翰是现场经历者，通过简化版的算法升级了脑海里的黑光。 再后来就是白银港口偶遇血清了。 约翰在脑子里把事情捋清楚，仿佛抓到了一根若有若无的线索。 吉诺则是补充了后续： 网络监察秘密攻破迷宫后，在里面设置了大量陷阱，诱骗公司使用可控AI和黑客前来探索，然后将入侵者锁死在赛博空间里企图灭杀。 州警的高调执法引起了众怒。 赛博空间里爆发了激烈冲突，甚至连伊甸城外的天才黑客都慕名而来。 几天之前。 双方即将爆发大规模混战。 装有潘多拉算法的赛博迷宫突然从内部完全崩溃，被囚禁在网络世界里的黑客和AI全部被释放，信息高速路上随处可见自我销毁的数据残骸。 “很多脱困的黑客都说，自己在赛博空间里见到了血清的虚拟形象，还有人目睹她跟州警有交手，数据浪潮和失控的魔偶填满了每一个信息通道，凑热闹的观众连网络都接不进去。” 包括吉诺在内的漫游者联盟成员收到消息后都尝试着联系血清。 “我们有独属于自己的联络方式，情况有点复杂……血清让我们小心网络监察和筏岐集团，她目前安全。” “我该怎么联系她？” 约翰问得很直接，也是在暗示，自己和血清的交流不太适合旁听和转达。 “我会留言，有消息再通知你。” 吉诺也没有追问。 约翰约定好头环和事后联络的细节，拿上东西快速离开了博拉戈俱乐部。 他回到公寓里，没来得及洗漱，先给自己插了片特别抑制剂。 插槽里传来轻微的磁吸读取声。 “呼~” 约翰挺直腰背站起来，喘息阵阵，义眼聚焦闪烁，脸颊在灯带照耀下泛着油光和灰尘的污渍，浸透内搭的汗水顺着工装外套边角一滴滴往下坠落…… 黑光暴走的余温逐渐平息。 这次的感觉非常明显，好像身体里的肌肉在崩溃坍塌，冰冷的幻觉从脊椎蔓延到四肢…… 症状虽然缓解，但医生说的脑部不可逆损伤和神经崩溃的症状愈发严重了。 这副身体在发出警告。 “法克！” 约翰彻底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淋浴底下，水流冲走污秽和汗水，却不记得来到卫生间的过程。 砰！ 他挥拳在浴室墙壁打出裂痕，内嵌投影和音响发出短促的电流声。 约翰抬起手从脖颈插槽里取出烧焦的特别抑制剂芯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再缓缓攥紧拳头。 片刻之后的公寓里。 洗衣机上有数字和图标滚动，设备安静地震动着，高级家具和工业香薰并没有带来心理上的安慰。 约翰坐在工作间里擦拭枪械。 黑夜的帷幕正在被天光撕扯，地平线上的白色渐变仿佛要撕碎宁静。 凌晨电台即将换班。 伊甸城最火的午夜主播在告别。 【别掀开窗帘，毒虫们，阳光会灼烧你们可怜的灵魂，淫靡荒废的夜间生活，要被升起的太阳审判，心脏在抽痛，胃里咕咚冒泡，脑子疼得像嵌着子弹，负罪感折磨着你无法入眠……】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恐惧，怕得不敢入睡，义肢和嵌入物把力量泵进血管，但是，啧啧啧……哦~操蛋的身体，无法支撑幡然醒悟的你……】 主持人保持着整晚的亢奋和嘴臭。 【……够啦，连线就到这儿吧，罗伊已经听够了没有新意的故事，这座城市醒啦，它要把你们放在嘴里大口地嚼，血肉混着弹壳磨得嘎吱响……】 【动起来，混球们，去FK该死的生活吧，等夜幕降临，罗伊想听比强效兴奋剂更带感的故事！】 咔哒。 擦拭过的步枪上膛检查完毕。 约翰面无表情地放好武器，挥手熄灭工作间里亮了整晚的灯，在药物辅助下浅浅地睡过去——医生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失眠的症状。 或许是石墨烯芯片阻隔刺激，也可能是这副身体实在抗拒睡眠，约翰没到中午就昏昏沉沉地醒了。 他躺在灰色床垫上，用带有散热逢和数据槽的手臂挡住眼睛，瞳孔闪过数据，视野边缘跳出好几条信息。 博拉戈俱乐部发来会员消息，提醒约翰参加维托先生的退休宴。 时间在明天傍晚。 地点是会员宴会厅。 装有电子请柬的识别卡通过电梯直达家门口，真空包装的防尘夹，放在印有金色LOGO的盒子里。 “真够精致的。” 约翰端起咖啡，用假IP访问黑市。 这招是昨晚跟吉诺学到的，用来浏览一些非法网站，只要做得别太过分，基本不会惊动网络监察。 维托退休宴的邀请函有人收购，价格非常高，时效要求在中午前提供。 “上流宴会果然枪手啊。” 约翰只是浏览，没有出售的想法，就算他真把东西卖出去，也是谁买谁倒霉。 出席的都是名流政要、黑金帮骨干。 约翰在雇佣兵里属于街头明星，又没到都市传奇的档次，能得到邀请是因为骨碴在操作。 具体原因还未知，但谁要是顶替，约翰和参加的人都要遭致报复。 信箱里还有拉斐尔的消息。 她已经完成赃物脱手，剩余尾款扣除载具维修的费用后打到了约翰的账上，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费用明细。 约翰把约定好的部分转给巴里，拿上装备出门直奔餐厅。 他原本还担心晚宴前来不及解决店铺的问题，幸好拉斐尔足够专业，今天还来得及把问题解决。 【伊甸城-瓦伦商业街[西侧]】 餐厅已经彻底装修完毕。 格里和梅娅在收到菜谱以后就开始疯狂实验，调整配方，私下里开放试营业招揽公司狗和好奇的市民。 目前店里提供少量菜品和小甜点，价格很低，主要是磨练后厨流水线，顺便培养潜在客户。 店铺招牌弄得很低调，走轻奢路线，跟周围妖艳浮夸的霓虹灯牌形成对比。 【商铺-J·查韦斯餐厅】 J是约翰的名字缩写。 查韦斯是姓氏。 约翰至今都对铁邦物流，甚至更早的记忆感到模糊，但他不想忘记。 格里夫妇就站在店门口。 他抱起胳膊，摘掉了厨师帽，目光虔诚地望向面前的装甲车。 “呋~谢特！开玩笑的吧？我以后要开着百万级别的豪车工作么……” 梅娅见过世面，只是摇摇头。 “你这表情，我只在结婚前见过，而且很久都没有出现了。” “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 格里听懂了老婆的潜台词，搂住梅娅狠狠亲了一口。 考福格兰顿的维修手艺很漂亮，装甲和小损伤扫得干干净净，主驾轮廓有改动和涂装有明显差异，用来误导道路扫描，跟ECOD系统里失踪的运钞车区别开。 载具主体呈灰色。 两侧是餐厅名字和荧光喷漆，内饰全都升级更换过的，智能系统刷过机，整体车况甚至比在拍卖行的时候还要好。 约翰特意没拆主系统和定位装置。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抽出数据线先用黑光扫了一遍设备。 【已添加新的载具。】 【载具：波茨宁-U70】 约翰现在可以通过亚特兰大虚网定位载具，偷车概率直线下降，随后招呼两名员工上车，朝辐尘农场的方向行驶。 格里和梅娅坐主副驾。 约翰待在驾驶位和货厢中间的隔门旁边——他要带着员工们熟悉路线，跟辐尘农场对接，转移安洁莉卡的份额。 格里很开心。 生活已经磨灭了中年偷渡客的梦想，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他甚至准备好顶起崩塌的世界和家庭。 “这他妈像是在做梦。” 格里抚摸着皮革包裹的方向盘，哪怕没有必要，他也会频繁触碰操作台，仿佛找回了十年前鼓起勇气去汽车销售店试驾的心情。 梅娅面带微笑，撑着下巴没有说话，视线在窗外的道路上游走。 她在记忆押运路线周围的情况。 “家伙准备得怎样？” 约翰摆出老板的架势。 他要求员工配制武力，刚拿到车还没来得及安装驾驶座枪架，只能把武器临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武器：阚美尔-暴徒[动能冲锋枪]】 【模组：基础穿甲，物理增伤】 弹夹里是穿甲和普通弹药的混装，看成色就知道是街头黑市的便宜货。 格里的手没有改装弹道协同处理器，胳膊也是老款义肢，阚美尔暴徒是个好选择，而且空闲时间又去桥墩底下练习射击。 他给自己准备的近战武器，是一根【实用的高硬度撬棍】。 约翰转头去检查梅娅的装备。 她穿着附枪套的作训长裤，抽出两把智能消音手枪递给老板，抬起旧靴子，侧面贴着胫骨的位置插了柄直刃爪刀。 梅娅是特情局退役探员，装载旧款军用义肢。 自从被丈夫知道过往经历，她不再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能力，贴身手枪的质量很好，应该是托熟人专门订购的。 【武器：柏拉图-精英HB17[智能手枪]】 【模组：高级穿甲，速射稳定】 梅娅还有一把主战步枪，是约翰当初用过的戎锯短吻鳄系列，当然了，配置没有那么高，但配件和调校得非常专业。 约翰把武器还给梅娅，看着她放在副驾底下。 ------------ 174：首次送货 约翰给格里转了笔钱。 “抽空去换条胳膊，再搞张战斗芯片。” 生鲜食品利润很高。 辐尘农场要跟蛋白食品公司商战，货源变得更紧俏，盯上它的苍蝇也多——公司狗、雇佣兵、街头混混、敌对帮派、餐饮同行，被踢出去的经销商…… 格里做了个深呼吸，贴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反复舒张。 “我感觉自己在做毒品生意。” “差不多。” 梅娅盯着窗外，语气平静。 自独立战争后经历过世界规模的粮食危机，因为战争而导致的辐射污染进一步压缩了食物产量。 根据伊甸城食品安全法案： 未注册肉源属于违禁品，惩戒力度甚至比贩毒还要重。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你能在街头巷尾的贩卖机里搞到掺兴奋剂的饮料，却没法在普通商铺吃上一口真正的肉。 格里驱车来到西区边缘。 旁边就是绕城路，高速和检查站外面就是荒原，黄沙覆盖率百分之三十的废弃工具直通西面的边境之墙。 农场主的进货渠道和跨城贸易，都是通过西边的隘口进行操作，幕后肯定有议员和资本集团的支持。 约翰聊着突然闭上嘴，停顿片刻，提醒格里准备武器。 梅娅也神情严肃，向后贴紧身体，把步枪重新掏出来，脑袋侧着，死死盯着防弹车窗的边角。 “啊？怎么啦!” 格里满头雾水，一边连忙追问，一边手脚利索地控制住方向盘，预防可能发生的冲击。 约翰用黑光接管载具系统，把操作台上的面板切换到外置摄像头。 一辆黑色装甲车跟在后面伺机而动，周围都是废弃厂房，可疑得很，果然，刚转进工业区边缘，巷道里突然蹿出来几辆载有枪手的摩托车。 “瞧瞧看，苍蝇闻着肉味就来了！” 格里眉头紧锁，嘴巴不饶人，肌肉却是完全绷起来了。 摩托车是改装的，后排坐着枪手，没有任何警告和威胁的过程，他们拉近距离立刻开火。 “操蛋，冲着命来的！” 子弹崩到路面和引擎盖周围，摄像头画面里只能看见火花四溅、尘土飘飞，车窗玻璃和护甲盖板哐哐响！ 格里下意识躲避。 欻—— 运钞车受惊扭动，车轮摩擦、离地，伴随着急促的烧胎声划出黑色刹车痕。 “嘿，冷静点，我们很他妈安全，好吗？” 约翰安慰格里，等到车厢恢复平衡，才拿起放在工具包里的步枪往后走。 【武器：新星[动能步枪]】 【模组：高级穿透，燃烧弹药】 摩托车已经逼近到身前。 梅娅顺着副驾驶的射击孔把枪口伸出去，一梭子弹擦着骑手的脖子飘过去。 霎时间鲜血飙飞。 司机惨叫着伸手去捂，摩托车把失控锁死，前轮扭转间把两个人都掀翻在地，追在后面的摩托车没来及转向，或撞或碾地从他们身上驶过。 血液扩散炸开，把扬尘都给压住了。 砰！ 约翰踹开后备厢的门，固定住半边铁门作为掩体，端起步枪冲着街道扫射。 他的步枪里装载着燃烧弹药，扫在机车表面会溅起明火，有种气势澎湃的感觉。 约翰射击更稳定。 他经验丰富，视野开阔，最开始先清空半片弹夹打乱对方的节奏，再重新校准定位锁死头部和心脏之类的要害。 砰，砰砰。 约翰闭气承受动能步枪的后坐力。 他义眼闪烁，动态捕捉拉满，清晰地看见子弹凿穿头盔，嵌进皮下护甲，血珠子和破开的防弹衣碎片在空气里飘飞…… 哒哒哒。 摩托车被逼到减速。 他们缀在后方，朝着敞开的货箱射击。 约翰闪身到掩体背后，空弹夹“哐当”落在地板上，正打算重新拉出去，突然有引擎声迫近。 他探出身体观察： 缀在远处的装甲车轰起油门上前，顶棚上黑黢黢的枪管正在调整角度，几乎同时，义眼扫描捕捉到的信息就反馈到了视网膜上。 【载具：雷霆迈尔斯-绿洲[改装]】 【扫描：30mm自动速射炮】 “法克！” 约翰立刻抽身扑向货箱。 伴随着火炮扫射的密集轰鸣，成梭状的弹幕落在运钞车的货箱门上，厚重的防弹壳层感受到了势均力敌的压力，仿佛有重机械在试图破门。 约翰反握步枪，勾到另一扇门将其合拢。 他重新站起来锁死，松了口气，后退过程中都忍不住环顾周围发出闷响的墙壁。 “幸好搞到一辆好车。” 约翰暗自庆幸着，转身回到连接处，指挥运钞车拐向正确的路。 梅娅还在调整角度对外射击。 格里已经从慌乱中适应，车速缓缓提升，拐弯时轮胎微微离地，却没有剧烈摇摆。 “候嘞谢特！BOSS，我们真的只是去搞一点肉和新鲜蔬菜对吧？这群畜生是谁，他妈的，老子第一次被机枪扫！” 格里声音很大，像是要盖过周围的枪响，实则是在释放压力和掩饰不安。 追杀还在继续。 “习惯就好。” 约翰没打算认真安慰格里，反而是劝说他们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伊甸城翻身赚钱的机会，都是要以命相搏的，因为处在谷底的人太多了。 辐尘农场时刻面临着威胁。 赛博时代的商业竞争逃不开暗杀、绑架、盗窃之类的暴力手段。 蛋白食品工厂经常派人滋扰。 农场主每天都要花费大量金钱，用于豢养雇佣兵保护地盘，对竞争对手施加报复。 辐尘农场周围的工业区都已废置。 远离城区的街道上天天开枪，帮派分子和飙车党滋生，甚至会有浮空车远程偷袭，专业收尸的清洁公司把农场主当成了重要客户。 “前面有人拦路，这情况正常吗？” 约翰和梅娅也看见了： 靠近辐尘农场的主干道竟然安装了电动路锥，就跟跨区检查站用的一模一样，周围散落着尚未清理的碎石。 目测刚施工不久。 但这他妈可是工业区的路段！ 哪怕枭町帮和黑金帮是城里最大的帮派，最多也就是贿赂检查站，他们也没有在西区和樱花十字街路口设置过电动道闸，这相当于在伊甸城政权面前划出一片地盘了！ “你见过那个农场主吗？” 梅娅语气认真地询问约翰。 比起没见过世面的格里，她显然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往前倒退几十年，是要掀起独立战争的！ 约翰点点头。 梅娅呼出一口气，摇头感叹。 “……这是真正的大人物。” 约翰他们刚靠近检查站，身后追击的摩托就立刻放缓车速，透过后视摄像头——能看见那辆喷吐子弹的装甲车逐渐拉开距离，只剩自动炮管在鸣枪目送。 轰！ 它突然原地轻颤，窗户玻璃碎成渣，仿佛被小型炸弹近距离引爆一样。 自动炮管熄火了。 约翰等人下意识缩紧脖子，透过窗户，听见空气里回荡着堪比闪电的巨响。 他们紧盯着摄像头拍摄的画面。 装甲车的驾驶座再次颤抖，引擎盖上肉眼可见地凹陷进去，一缕蓝色火苗从变形的部分蹿出，爆燃，化作浓烟和火龙卷吞噬了整辆车！ 摩托车杀手怒吼着仓皇逃窜。 最远处的那辆车突然被血雾笼罩，枪手和司机的半截身体凭空消失，化作碎渣迸射而出，把旁边的飙车党吓得尖叫连连。 “狙击枪，军用级，动能反器材武器。” 梅娅给出了专业判断。 约翰却莫名有种熟悉感。 金属路锥闪烁着黄色流光，两辆满配带合金护甲和自动机枪的巡逻车横在前方，哨岗周围零散站着好几个身穿防弹衣的雇佣兵。 他们配备着高级义肢、藏有螳螂刀，手里面拿的是带喷漆和DIY部件的智能步枪。 唰—— 掩体和废弃建筑楼顶已经有枪口端起来。 【鸣——】 【停车，伙计，别惹麻烦！】 检查站周围竟然还有扩音喇叭，电流噪音通过建筑里隐藏的设备回荡。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约翰注意到有黑客藏在建筑里，对方通过特殊的扫描设备已经注意到自己。 这是专业雇佣兵小队。 两名佩戴墨镜的壮汉举起步枪，互相掩护着靠近运钞车并绕行检查。 他们的胳膊被深紫色纹身覆盖，散热缝里闪烁着黄色呼吸灯——预示着嵌入式近战武器处于待命状态，随时都能弹出一把螳螂刀或者离子刃。 墨镜壮汉检查完毕，隔空挥动手指，示意降下防弹窗户进行对话。 他的络腮胡很粗犷，动作却足够有礼貌。 梅娅拦住格里。 她打开了运钞车专用的对外沟通设备，隔着防弹玻璃和护甲跟墨镜男表明身份。 对方摇摇头。 【规矩不是这样的，伙计，现在都得走流程，混口饭吃而已，谁也别难为谁……放轻松，把门打开，做个简单扫描，确保你们没带炸弹，或者其他什么危险品。】 约翰顺着货箱离开载具，暴露在监控和雇佣兵团队的枪口中。 没有人喜欢被枪指着做检查。 他在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意外，自己要待在开阔环境里，才能发挥义体优势。 “嗯哼，感谢配合，伙计。” 墨镜男在枪械保护中端起移动设备，开始扫描约翰的义体信息，联系辐尘农场，其他佣兵准备登上运钞车…… 嘟—— 远处突然响起喇叭声，一辆黄黑配色、带有轻量装甲的沙漠行者呼啸而来。 欻，砰—— 它在砂石路面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挡住了驾驶座的上半身，只能看见深棕色裤腿，一双女款军用的厚底靴子。 塔利亚甩闭车门，鼓掌吸引注意力，粗着嗓音嚷嚷着降下道闸。 “到此为止吧，BOYS，让他过来。” “嘿……” 墨镜男皱眉转身，视线透过镜框上方盯着跟塔利亚对上眼神，最后还是将设备收起，把电动道闸给完全降下来。 格里驾驶运钞车顺利穿过检查站。 塔利亚招呼约翰坐自己的车，跟墨镜男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下脚步，她竖起两根手指勾动，语气揶揄地说道。 “嘬嘬嘬，有东西忘记给了吗？” “啧，塔利亚，规矩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相信我……这是约翰，如果你关注新闻频道，也许听说过这名字，但不重要，关键是他救过南多的命，你懂我……嗯哼，对吧？” “……好吧。” 墨镜男抿嘴摇头，笑出声，伸手跟约翰相握。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伙计，拿钱办事而已，咱俩应该没有啥过节。” 【物品：电子信标[辐尘农场034]】 墨镜男交给约翰一块磁吸贴片。 这东西是通行证明，只有受到信任的VIP客户和流浪者营地的内部车辆才有，靠近农场就会提前发消息给岗哨，也可以自动抬杆。 约翰敲敲运钞车窗户丢给格里，转过来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塔利亚竖起手指对准天空。 “她看到你了。” 约翰抬头顺着灰白色工厂大楼的墙壁向上，窜入云端的建筑望不到顶。 他联想到刚才的狙击，面露恍然。 “艾隆娜在这儿？” “YEP~” 塔利亚坐和约翰坐着沙漠行者开路，让运钞车跟在后面穿过街道。 艾隆娜在这，说明南多已经回归伊甸城。 大马士革营地建立的皮包公司，彻底放弃工地生意转投辐尘农场，双方达成合作，开始在城市各处选址修建商铺。 约翰注意到靠近辐尘农场一圈的旧工业区正在重新修建，随处可见各种大型设备，将废弃建筑打通连接成园区，环绕着中央的立体摩天大楼。 这些工程全都交给流浪者来做。 农场主提供海量的资金，相当于是把大马士革营地全部雇佣了。 “真是大手笔。” “哈哈，那老头确实牛逼，但我们也不赖，大马士革营地彻底在伊甸城扎根啦，就跟流浪者七邦一样有了根据地……” 塔利亚显得很兴奋。 公司狗通过舆论和地头蛇优势打压流浪者的日子将彻底成为历史。 约翰笑着听，没有说话。 重建工业区、跟蛋白食品公司宣战、养活大马士革营地并掌控边境进出口…… 这幕后涉及到的权势难以想象。 农场主跟流浪者合作，是让他们为自己的商业版图提供人手和武力，能做到这种程度，幕后应该还有其他合作者，提供政治庇护和资金来源。 约翰突然明白农场主为什么要设置道闸了——它在展示手腕和态度，给合作者信心，震慑其他商业对手。 ------------ 175：流浪者和农场主 “该死，你哪里搞来的宝贝？瞧见那边的卡洛蒙和改装皮卡了么，大家都是这档次，你他妈开U70来进货，真牛逼！” 塔利亚把沙漠行者开进建筑阴影里。 冷库释放的凉气回荡在高耸的建筑夹层间，耳边回荡着设备鸣笛，工人和客户的吵嚷，还有经久不息的工业引擎声。 格里和梅娅负责对接进货。 一件件原材料装在灰色密封箱里，通过货梯和起重设备送到转运区，再通过由机械臂和叉车依次装填到环形内部路的载具上。 经销商、雇佣兵、流浪者、农场工人…… 每个路过的家伙都会注意到约翰的波茨宁-U70，甚至会驻足观看，抱起胳膊扎堆讨论，高级载具的货运量和护甲让他们馋得流口水。 现在蛋白食品公司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往来辐尘农场的道路变得凶险。 谁都知道防弹运钞车的有多安全，但不是谁都有本事搞到一辆波茨宁-U70的。 塔利亚弄了点冰啤酒。 两个人坐在车里，听着废土摇滚闲聊。 辐尘农场已经将周围的地块买下。 它会被慢慢改造成大型园区，围绕着中央的超级摩天立体式工厂。 钢结构临时住房遍布各地。 大马士革成员穿梭往来，他们的衣服被汗渍和灰尘覆盖，要么操作着设备和载具，要么拖拽着材料和智能工具。 这里很有流浪者的氛围。 电缆拖线盘拽得四通八达，随处可见房车、油桶篝火、临时棚屋和制冰机，酒水和设备共用一套冷却装置…… 塔利亚说大马士革营地已经和辐尘农场深度合作，将把这里打造成大本营，以后遍布伊甸城的生鲜食品商店，将会是他们影响这座城市的势力锚点。 “以后从西面偷渡和正常过境的人，除了加入黑金帮，还可以优先考虑投靠流浪者，成为家族成员，做出贡献，寻求认可，得到庇护！” “法克，这不是要跟帮派抢人么……骨碴难道会放任你们发展？” 约翰皱眉提出疑问。 塔利亚却笑着摆摆手。 “你以为辐尘农场为什么扎根在西区？面前这片重建的建筑群，其实都是精氪的产业，他们不仅是黑金帮的幕后资本，还是农场的股东，西区可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哪里都有公司和资本。 “老天爷，南多真牛逼啊，他不在那会，你们跟丢了魂一样到处受欺负，才刚刚回来，你们就要在城里呼风唤雨了？” 大马士革跨过了【家族】到【部族】的门槛。 伊甸城是公司云集的“梦想城市”，如果南多能率领家族进一步影响它，就能成为跟流浪者七邦并行的存在。 “你们城外的营地怎么处理？” “暂时不搬家。” 塔利亚似乎心情很好，搂着约翰的肩膀摇晃，就好像啤酒里搀着过量兴奋剂似的。 南多给大马士革营地的成员两种选择。 追求安稳的成员去掺和城里的生意，不愿意或者无法再风餐露宿的老兵也一样，大家不用再迁徙，转而投身辐尘农场和生鲜食品的生意。 “为家族里的孩子和未来创造经济基础。” 城外营地保留，作为跨城贸易中枢。 大马士革营地几乎扫平了伊甸城外的放逐者，控制着边境检查站和荒原中间的区域，手里原本就有大量的走私渠道，现在又搭上农场主，运输线路数量和生意规模翻了好几倍。 塔利亚这种向往自由的成员，就负责城市之间的运输和走私业务。 她端起啤酒跟约翰相碰。 冰凉的液体在茶色玻璃间晃荡。 塔利亚昂头灌酒，看着重型电梯和各种指示灯顺着墙壁冲向云霄。 “悄悄跟你说，南多认为，城外贸易是我们最后的底气，如果哪天流浪者被公司狗暗算，被人家从城市农场的生意里踢出来……我们至少有个退路，有个能养活家族的生意。” “你要离开了？” “哈，没错。” 塔利亚要跑跨城贸易，跟随车队离开伊甸城，打通其他流浪者营地。 “祝福你，兄弟，但说实话，我其实不理解，睡在车里硬抗昼夜温差和袭击，每天都要清理灌进智能步枪的风沙，围着货物转圈，嗯，散发着工业味道的防弹装甲车和密封箱子……生活啊，只剩下雷达，通讯频段，荒野追逐搭配着滚烫的鲜血……” 约翰撑着车窗，眼神飘忽没有焦点，抿起嘴巴转身对上塔利亚的视线。 “我以前是跑运输的，所以我懂，但操蛋的账单让我没得选……你呢，你为什么要主动选择这种生活？” “呵，约翰，我选择的……不是走私和枪战或者在荒原里讨生活。而是自由，兄弟，也许霓虹斑斓和钢铁丛林让你感觉很过瘾，靠着义体和枪械成为受人尊敬的大人物……” 塔利亚眯起眼睛，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狂热转瞬即逝，叹口气，再露出笑容。 “广告灯牌和全息投影覆盖的地方，越绚烂越麻木，刀子划开皮肉，里面全是缓冲液和金属，这让我感觉窒息。” 玻璃瓶再次碰撞。 里面剩下的酒量不同，发出的脆响也有区别，挂壁的水珠顺着湿润了指间。 “我会怀念伊甸城，包括你。” 辐尘农场里数量最多的除了流浪者，就是穿戴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这群人受雇于农场主，从各个渠道招募，负责生鲜原料的生产和日常接待。 他们脖子里永远插着行为芯片。 约翰要办理原料领取，要找对应的窗口核实生物信息，再把账号授权给梅娅和格里。 工作人员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瘦弱姑娘。 “每位客户都有恒定额度，安洁莉卡女士的份额已经转接到您的账户里，按季度重置清零，细则在您的邮箱……” 她脑袋扣着黑色头盔，金属棱角和信号灯盖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端着便携终端跟约翰解释到一半突然顿住。 “约翰先生，老板想见您。” 工作人员抱起终端机，侧身伸手引导。 她带约翰穿过工业风格的架空层和建筑正厅，已经有观光电梯在静静等待。 叮，嗡—— 面板数字不断变换。 电梯移门在爬升过程中朝两侧展开，切换成透明的防弹玻璃，能够清晰地看见： 种植着各色蔬果的土地、饲养动物的栅栏、插着检测仪器的鱼池…… 工作人员穿着全套防护服穿梭其中。 辐尘农场是立体式摩天大楼，是能够俯瞰整个伊甸城的超高层建筑物，谁能想到里面是这样一个生态农场呢？ 电梯停靠在会客楼层。 这里堆满了金黄色的草垛。 楼下是等待区，周围墙壁由全息投影和高清屏幕组成，实时渲染，播放着上世纪老式庄园的景象。 当时土地战争尚未爆发。 农场主似乎很怀念那段岁月，从穿搭和言行就能看出来——手工牛仔帽、老式皮革飞行夹克、庄园主特有的顽固和硬派作风。 “请您稍等，客户还没有离开。” 工作人员给约翰端来托盘，里面装着三个造型迥异的玻璃瓶，分别是纯水和两种浓度的酒，旁边是一个熏蒸过的倒扣玻璃杯。 想喝什么自取。 旁边还有水吧可以自由搭配。 片刻之后室内楼梯上传来交谈声，几名西装革履的公司狗从办公室里出来，高级硬底皮鞋把钢结构楼梯踩得哐哐响。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一群保镖护簇拥着雇主从楼梯上下来，又跟坐在沙发上的约翰擦肩而过。 约翰端着装有纯水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启动义眼，扫过去，入目所见都是高级植入体。 【势力：精氪重工安保部】 【检测到反扫描插件，是否访问/目标脱离，请调整视线焦点……】 保镖们故意阻隔着视线。 他们身上的黑色西装似乎有特殊涂层，能够导致光学义眼聚焦扩散，无法读取信息，强制扫描会触发对方的报警机制。 壮汉最中间的高管是个中年白人。 他表情冷漠、鬓角斑白，在电梯门缓缓合拢的过程中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年轻人。 约翰莫名觉得眼熟。 他回忆后想起来：自己曾在维托先生的办公室门口见过他们，那天维托先生还跟自己解释了公司和帮派之间的关系。 没过多久。 骨碴就迅速起势，成为了黑金帮在街面上的话事人，而维托先生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约翰，你在楼下吗？上来，我们唠唠。” 农场主的声音将约翰拉回现实。 二楼是私人空间。 约翰来到钢结构楼梯的尽头，拧动金色圆形把手，推开涂抹白色油漆的木门。 房间非常宽敞，陈设简单，最显眼的就是通铺的橡木色地板和最内侧熊熊燃烧的壁炉。 约翰没有感到闷热，立刻意识到，那壁炉只是一个高清的全息投影，而周围的老式家具，也都在模拟上世纪的造型，内部却是高科技产物。 农场主怀旧但不落伍。 他仰躺在木制摇椅上，露出个脑袋，冲着约翰招招手。 “过来，年轻人。” 熟悉的飞行夹克和牛仔帽挂在旁边的架子上。 约翰绕过沙发组件和房间隔断，视野开阔后才猛地看见： 农场主的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小麦色带有汗毛的皮肤沿着纹身被切开，暴露出合金骨架和复杂的半月板结构。 两条巨大的机械臂从地板伸出，对着他的高级义肢进行维修，还有两根输液管子，依次插在大腿根和靠近心脏的位置。 机械臂剥开了农场主的肌肉束和真肉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类似压仓麦穗的秸秆味。 农场主端起手边的半瓶威士忌开始倒酒。 约翰顺势看过去，立刻注意到托盘旁边摆放着一个带有金色LOGO的礼物盒，里面绝对是博拉戈俱乐部的宴会邀请卡。 “我也有一份。” “哇偶，混得不赖，小子。” 农场主拿起瓶塞“嘎吱”一声旋紧，压低手势招呼约翰坐下来。 “精氪重工给我送的，人刚离开，说实话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参加宴会。” “你认识维托先生？” “当然，法克，他是个不错的老顽固，我当初建设辐尘农场的时候，没少跟维托打交道，所以我才不愿意参加宴会……” 他说完端起酒杯，挑高视线看向约翰，趁机观察约翰的表情。 “你没有惊讶，约翰，说明你是知道内幕的，问题在于，邀请你的人是谁？” “骨碴。” 约翰没有隐瞒。 维托先生的退休宴很复杂。 不同的邀请方，预设立场也就不同。 “那希望你玩得开心。” 农场主没有展开，说明精氪管理层和骨碴的想法有冲突，立场不同，也就不方便继续深入话题。 他皱眉抿嘴，呼出酒气，才满意地放下杯子。 “我估计会缺席，呵呵，你看见了，老子的生意蒸蒸日上，但是有些狗杂碎想拆骨头吃肉，法克，挺过瘾的，有点找到年轻刚创业时候的激情了。” 辐尘农场回收了经销商的份额。 地头蛇和食品贩子从农场主手里赚不到钱，从合作者变成了竞争对手，开始盼着他死，前天有人用经销商的身份通过初步检查，试图在农场内部引爆一个病毒性炸弹。 问题和闹事者已经解决了。 农场主的声音还是很硬朗，情绪高昂，完全没有因为开战而感到压力。 他挥动手臂。 周围墙壁上播放着的旷野消失，取而代之的伊甸城的卫星俯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代表商铺，均匀地铺设在每一片区域。 这是辐尘农场的商业版图。 “赚那么多钱，花得完吗？” “哦，不不不不，约翰，你这话真他妈令人失望……资源，千万要记住这个词，我问你，赛博时代的生产力究竟是提高还是降低了？” “降低了？” “为什么？” “街头巷尾永远在抢，想活下去，想活得更好，想成为伊甸城里大人物，只有东西不够多，才会把人逼成这样吧？” “哈哈哈，想法不赖，小子，但你错了！” 农场主豪迈地挥动手掌。 桌角亮起一圈蓝色隐藏灯，随后弹出一根黑黢黢的雪茄屁股，包装和质感很像金苹果公司推出的高级雪茄。 农场主捏着尾端，前推。 雪茄在桌子里就完成了切削和点燃的过程，抽出来的时候已经带有淡灰色的烟雾。 他把雪茄叼进嘴里，跟约翰闲聊。 或许是因为约翰也受到了邀请函，导致农场主对他刮目相看，愿意多说点话，语气也很轻松，显得亲切的样子。 约翰以前就有过疑惑——为什么像维托先生这样的人，会愿意跟地位差距悬殊的年轻人分享，深入地聊天，输出自己的价值观？ 他此刻安静地听着农场主侃侃而谈，偶尔旋转威士忌杯，看冰块碰撞，心底似乎抓到一个答案。 因为有落差。 财富、权势、情绪…… 从高处坠落下来的时候才会湍急，溅落回荡起来才足够澎湃，才能够填满被时间撑大的野心。 农场主认为： 伊甸城的底层是完全可抛弃的，漏到下面的财富足够普通人浑浑噩噩，平淡甚至潇洒地爽到死。 “回到我的问题，约翰，赛博时代的生产力其实高到超乎想象，高到不需要这么多劳动力，所以才需要拼命，拼命就会来钱，越拼命越有钱！” ------------ 176：旧友 约翰对农场主的价值观没有兴趣。 他们聊着又把话题转到了商业竞争方面——蛋白食品工厂肯定会报复农场主。 暴力手段肯定会发生。 飙车围堵分销商，抢劫生鲜食品原料，在进出城的道路上设点埋伏，甚至打砸抢劫新店铺…… “我跟你说过，约翰，如果你遇到类似的情况并出手相助，我保证，辐尘农场的酬金和支持会比敌人的报复先到。” 农场主叼起雪茄，露出鹰隼般的眼神。 “如果你不想要现钱，我就给你积累贡献值，以前可以用来兑换美食，嗯哼，你现在自己开店肯定是用不上啦……” “呵呵。” 约翰露出笑容，把玩着威士忌杯。 “让我猜猜，如果咱俩感情够好，你会给我指派更专业的工作，提供更丰厚的报酬。” 农场主挑眉耸肩，摊开长满粗茧的双手。 “聪明小子，相信我，约翰，辐尘农场能提供给你的东西绝对超乎想象，财富，原料，名望，上层通道……各种实验室里产出的义体、生物技术，你都可以获得优先体验的资格。” 雪茄腾腾燃烧，房间里充斥着香味。 约翰的鼻粘膜都开始发痒。 “听着可真高端。” “你值得，今非昔比啦，约翰，你有资格去争取普通佣兵用不上的'机会'。” “我很期待。” 约翰没有表现得很期待。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农场主却把这当做沉稳的表现，反倒对面前的年轻人更加满意，他示意自己被切开的的腿，没办法起身送别，只能举杯寒暄几句。 约翰离开会客区直奔顶楼。 他想去见见艾隆娜。 金属叮地一声朝两侧打开。 热浪扑面而来。 辐尘农场的楼顶安装着数个巨大的设备箱，包裹在厚实的防弹隔层里，铁栅格覆盖着沟渠，积蓄的雨污和散热系统的冷凝水在里面流淌。 水泥墩子分割出数个区域。 每一片都有雇佣兵驻扎巡逻，偶尔会有工作人员迎接浮空车，或者上来检修设备。 到了夜间…… 这里也是敌人的重点空袭目标。 约翰绕过盘根错节的拖线盘，看见随地摆放着微型制冷设备和物资补给箱——里面飘荡着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还有市面上常见的啤酒。 “法克，这工作环境和待遇，比我当初在铁邦物流跑运输要舒服多了。” 约翰发出感慨，暴露自己的存在。 艾隆娜坐在阴影里，轻轻点头当做打招呼。 没有额外的寒暄显得有些冷漠。 但熟悉营地战母的人都知道——微笑已经是她最热情的表现了。 她穿着熟悉的灰色背心，金发扎起，些许碎发被汗水浸润贴在脖颈周围，钴蓝色芯子的螺钉覆盖在凸起的脊椎上。 “谢谢你罩我，额，哇哦，这是什么？” 约翰的注意力被一个射击阵地吸引。 它周围是水泥和金属围栏，地板由黑色哑光的合金覆盖，搭载智能模组，甚至专门拉了一条专用电源给中间的武器服务。 【武器：柏拉图-米斯特汀[智能狙击步枪]】 【模组：AI辅助系统，蓄能增幅V】 它的主体结构堪比微型炮台，哪怕是最细的前端枪管，也比成年人的手臂粗上几公分。 这就是艾隆娜救下自己的武器。 一把实验室级别的反器材智能狙击步枪。 约翰走上平台进行观察。 【米斯特汀】的散热缝亮起，制造商图标和编号涂层微微泛光。 枪械是辐尘农场提供的。 它就架设在楼顶，任何靠近的浮空车和地面载具都要做好被轰成碎片的准备。 【制造商：柏拉图军工】 “实验级武器。” “农场跟柏拉图有合作，武器制造商会给高端客户提供定制服务，这把枪就是专门做的。” 艾隆娜解释着，继续给自己补水。 尽管楼顶安装着防晒网和制冷设备，但紫外线和太阳依旧毒辣。 执勤工作确实很辛苦。 “要一直盯着瞄准镜吗？” “不需要，有AI智能瞄准系统。” 艾隆娜的瞳孔闪烁起来，现场配合操作解释给约翰看。 米斯特汀底部的球形轮开始转向。 它的智能模组里有一个AI辅助系统，把瞄准镜、闭路摄像头，甚至队内雇佣兵的义眼都连接在一起。 信息量非常庞大。 程序会先在服务器里处理信息，筛选需要的内容，设置提醒的部分，最后再投射到视网膜上。 艾隆娜站了起来。 远处街道上有一排车队，那是刚离开辐尘农场的精氪重工管理层。 周围有埋伏的车辆蠢蠢欲动。 艾隆娜在射击位准备。 敌人显然很忌惮这把狙，拿捏不好它的射程极限。 他们的攻击欲望不强，甚至有点想打退堂鼓，最终在公司标志的威慑下，还是没敢向精氪重工的军队进攻。 艾隆娜也从射击位支起身体。 “你想看看吗？” “啊，可以么？” 约翰有些惊讶，说实话，他还挺想第一视角感受下的。 艾隆娜挥动手臂，通过体感发送邀请。 【请求授权义眼数据/确认】 黑光弹出消息，没有进行拦截。 约翰的景象剧烈变幻着，跟切换摄像头的过程有点像： 街道的景象在面前铺开，AI系统能在超大一片范围内进行敌我识别和标记，远程追踪目标，监控各单位的生命体征。 约翰视野里出现了许多倒三角锥图标。 这是友方摄像头和佣兵。 俯瞰图上类似的信息，都是AI收集了从战场各处汇总出来的。 “法克，真牛逼啊！” 约翰切断信号，把位置还给艾隆娜，脱离瞄准系统以后的视野，变得辽阔又朦胧。 “老实说，我还从没这样看过伊甸城。” 当初第一次在博拉戈俱乐部的栏杆眺望霓虹，他在夸张的视角转换转换里感到心潮澎湃，让人萌生出成为大人物的欲望。 如今约翰站在超级摩天大楼的顶部。 工业烟尘笼罩里的城市是如此苍白，载具和活人甚至不能留下一个清晰的轮廓。 他莫名会感到心悸和畏惧。 咚，咚咚。 一双黑色的靴子向他俩走来，跨过带有弹孔的水泥横梁，踩在金属栅格上发出连串的震动。 “怎么样，这大玩意是不是很厉害！？” 南多佩戴着黑色墨镜，叼着熟悉的雪茄。 “哈哈哈，好久不见，约翰！” “啊，见到你真好，欢迎回来。” 约翰跟他握手，拉近距离碰肩，肌肉束的触感就像是撞到了一块高密度凝橡胶块。 他脑中浮现出白银港口时的画面——自己把血肉模糊的南多从激光扫过的坑洞中拖出来，当时他半边胳膊和腿都被打碎了。 而现在。 南多穿着战术手套和防弹背心，身材明显比以前强壮了一圈。 哪怕烈日当头，也没有半点流汗的迹象。 约翰知道义体手术有多难扛，不由感慨着。 “不容易吧？” “是啊，过半的内脏都受损了，现在肚子里没几样是原装货。” 南多摘掉墨镜，掀开胳膊和腿部的衣服，露出带有散热缝的高级义肢。 流浪者七邦请了最好的机械师和义体医生，经过抢救、测试、生物调整，不仅把他从鬼门关里扯回来，还变成了重度改造体。 约翰是辐尘农场分销商。 南多是流浪者首领，生鲜业务合作者，他慷慨地表示会替约翰照顾好格里和梅娅。 【未读消息*1】 【约翰先生，您的物料已装填完毕，载具停放在950号待转区，季度份额剩余……】 辐尘农场给约翰发来消息。 他告别艾隆娜和南多，乘坐电梯回到架空层，刚找到停车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黑哥们正围着自己的波茨宁-U70绕圈。 熟悉的肌肉义肢、工装长裤。 约翰老远就认出是螺丝刀——大马士革营地最牛逼的载具维修师。 “偷车吗？我教你两手。” “哈哈，法克鱿，约翰，偷载具这种事我才是专家……隔段时间没见，你混得可真他妈好啊~” 螺丝刀跟约翰打招呼，围绕着运钞车闲聊，说到载具维修，他指向卸货区稍远处。 那里竖起了高高的招牌。 钢结构框架还没有安装封面和霓虹灯管，下面是联排的工作间。 紧挨着建筑还有个庞然大物。 那是两个堆叠起来的远洋集装箱，也是螺丝刀的私人载具维修车间。 他载具维修的业务搬到了城里。 农场主跟流浪者达成合作，手底下又长期豢养着大量雇佣兵，载具维修的需求极大，所以专门整合资源做了一个【综合维修站】。 资源是厂家直供，不对外开放。 “但你是例外，咱们是过命的交情，大马士革营地永远珍惜这份友谊，以后你的座驾要是出问题也能来这，给你用最好的配件，只收成本价。” 【街头声望提升，黑市已解锁新服务。】 他们说话的功夫。 嘟嘟嘟—— 一排长长的，连在一起的金属板车从他们面前穿过架空层，最前端还有闪烁的黄色警示灯，箱子里堆满了报废零件和枪械。 板车末尾是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员工。 【势力：高温试管保洁公司】 “这些家伙是谁？” “保洁公司。” 螺丝刀抱起胳膊跟约翰解释。 辐尘农场周围经常会爆发冲突，市政的保洁肯定不愿意对残骸和血浆负责，所以打扫战场的业务全都交给了专业的保洁公司。 “听着跟食尸鬼很像啊。” “嗯哼，差不多吧。” 螺丝刀看约翰感兴趣，就顺着话题展开了。 食尸鬼就是一群敲闷棍的混蛋玩意。 他们把活人当成行走的资金卡，为黑市和义体诊所提供了六成以上货源，善后方式无非就是焚化炉和垃圾填埋场。 【高温试管】这种属于正规公司。 工厂、俱乐部、高档商店都是潜在客户，要是发生了抢劫和暴力事件，总得需要个专业保洁来收拾碎肉和血浆吧？ 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听说雇佣兵里也有清道夫，通过中间人介绍，专门给非富即贵的家伙做善后，比如富翁叫来的性偶死在了别墅里，或者商业谈判的时候崩掉了竞争对手，不想声张，又需要处理事故现场……” “哇偶，听着像个苦差事。” “嗯哼……有需求就有市场，混口饭吃嘛。” 螺丝刀帮约翰简单处理了车厢上的弹孔，跳下货厢跟他碰拳告别。 回去的路上非常顺利。 约翰帮着把原材料搬进了商铺地底的冷库，装修比较简陋，灯带亮度不高，制冷管结着一层难以清理的淡黄色霜，瓷砖稍微不留神还会打滑。 今天这趟押车就算正式结束了。 “往后进货都得靠你们自己啦，明天首次营业我会再来看看，老实说，利润肯定有，但具体能多少钱我心里也没底。” “既然聊到这里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格里试图降低老板的期待。 他和梅娅是从路边摊起家的，深知实体店铺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摞满墙壁的密封箱是个好的开始。 但生鲜食品在街头是高档食材，消费门槛对于活在街头的底层市民来说太高了，再加上蛋白糊糊和廉价速食已经成为习惯…… 谁说得准呢？ 格里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怕店铺生意惨淡导致约翰放弃，自己和梅娅失去最后的指望。 约翰听出了格里的担忧。 “呵，没关系，这不是我的主业。” 他拍拍格里的肩膀，再跟梅娅打个招呼，拎起工装外套离开了餐厅。 【系列任务经营者：店前准备[完成]】 【奖励：载具[波茨宁-U70]，商铺运营，辐尘农场额外份额[安洁莉卡]，酬金[ECPD]。】 “呼~” 约翰点着烟，跨坐在摩托车上。 这趟活比想象中麻烦，危险程度也高，仔细盘下来，资金、载具和人际关系倒是都有收获。 夜幕降临。 灯火通明的伊甸城好像被点燃了。 五彩斑斓的全息投影和广告全功率运行，酒吧和俱乐部调高音量，飙车党和帮派分子的载具在反光的街道上轰鸣…… 建筑夹缝的阴影都不够黑暗。 巷尾灯箱雕刻出约翰的轮廓，红点明灭，把厚重的影子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嗯？” 【联系人-欧洛丝·格林纳达[视频通话]】 突然跳出的视频弹窗挡住了烟雾。 欧洛丝翘腿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沙发里。 她端起香槟杯遮挡唇形，时不时侧头观望，瞳孔里闪烁着数据流光。 【到坐标点来接我。】 【带上枪。】 ------------ 177：筏岐的清算 约翰的邮箱里收到一个电子坐标。 导航显示在城芯广场。 嗡—— 合金RCH烧胎掉头，轰起油门冲出巷子，溅起的积水浸灭了烟蒂。 “我在路上，什么情况？” 【亲爱的，派对结束了，来接我回家。】 “哦，谢特，那个该死的上流宴会？别告诉我这种社场合会要持续一天一夜。” 【听听你的语气，像是去酒吧抓奸的男人，怀疑，吃醋，嫉妒……怎么着，晚回家的姑娘要受到惩罚嘛？】 欧洛丝习惯性地调戏约翰。 约翰没有理会。 她能开玩笑就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糟。 漆黑的合金RCH在车流中穿梭，釉面反射着霓虹，工装外套被吹得猎猎巨响。 通讯频道里传来欧洛丝的叹息。 【不吭声，你真无聊，好吧，欢迎晚宴已经结束，留到现在是因为权贵们要推选新议员，我凑个热闹。】 她放下香槟杯，换成装有纯水的金属杯。 弧面倒映出一大群扭曲、模糊、盛装出席的宾客。 【我面前站着市长和一大帮公司代表，老实说，这很不舒服，要是现场引爆一颗炸弹，呵呵，伊甸城经济和秩序就彻底完蛋了。】 “也许是好事？” 约翰对权贵没有感觉。 好坏都没有。 伊甸城的阶级鸿沟大得夸张，城际轨道划分浮空车和地铁，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议会，公司狗，大人物，跟我有关系吗？” 【还真有，而且是两个。】 欧洛丝用揶揄的语气说着正事。 【铁邦物流派了个高管来伊甸城，调查一起特殊的押运事故，没错，就是你跑的最后一单生意。】 “他们盯上我了？” 【本身就没剩下什么消息，领带夹留下的踪迹也已经被邝鑫处理掉了，录像带全部销毁，白银港口的备用视频在我们手里……暂时，问题不大~】 约翰是已知的唯一幸存者。 他曾通过邝鑫获取了内部档案，参与那次运输的员工要么失联，要么被送进了柏拉图。 他跟埃登出任务的时候见过一个。 那家伙被折磨得记忆混乱、神志不清，估计其他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里面肯定有关联。 “除了铁邦物流，另一个呢？” 【筏岐集团要把伊甸城的业务重组，筏岐工业连带着其他子公司全部合并，管理层大面积换血，甚至枭町帮内部也要彻底翻天。】 “牛逼啊，空降高管，搞这么大的动作？” 【不是普通人，是筏岐家族的直系，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资金和物料，扶持军工和安保部门……半死不活的筏岐要被盘活了，帮派战争有逆转的趋势。】 “我跟东洋人的关系不怎么样啊，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算账？” 【已经开始了，咱俩给筏岐工业找了不小的麻烦，人家从总部来了个狠角色，要把我们全都清算一遍，我今晚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幢建筑，就全看你咯~】 “在路上了。” 【门口见。】 电话挂断了。 欧洛丝把手伸进抹胸礼服，抽出一根透明肩带顺势将短发给绑紧，漫不经心地做着“逃亡”准备。 她穿过宾客往来的大厅，在喧嚣中走进电梯。 沙发区留下了两个杯子。 香槟缓缓升腾起气泡。 装有纯水的金属杯子反射着扭曲的画面。 欧洛丝离开不久，又有两名壮汉的剪影依次走过。 叮—— 欧洛丝迅速离开电梯，侧头注意到旁边两个轿厢面板的楼层数字在骤降。 她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电动玻璃门朝两侧展开。 诚芯广场的热风迎面吹来，作为伊甸城金融中心，空气里都是奢靡的味道。 公司总部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光斑。 造型迥异的全息投影在钢铁森林中漫步，畅销产品的广告发出巨响，将五彩斑斓的动图送上云端…… 漆黑的夜幕没有星空。 建筑棱角的红色信号灯在闪烁。 哒，哒哒。 欧洛丝的银色高跟鞋跨过宽阔的台阶。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便携黑客设备戴在耳朵上，视野范围内的事物瞬间被切分成深绿色的数据网格。 金融大厦的一楼大厅里。 两名身穿西装的公司士兵紧随其后冲出电梯。 他们一边搜索着欧洛丝的踪迹，一边从西装内衬里取出消音智能手枪。 【在那里。（日语）】 砰—— 两名壮汉先后撞在防弹玻璃上，电动移门被锁死，腰线字幕变成了红色禁止的标志。 【混蛋，她发现了！（日语）】 【门禁系统被黑了，快解开。（日语）】 他们墨镜下的义眼不断闪烁，似乎正在联络队伍里的黑客破解门禁，隔着防弹玻璃，眼睁睁地看着欧洛丝走到了台阶最下方。 欻—— 一辆黑色合金RCH漂移停步。 欧洛丝抬手撕开短裙，雪白的长腿跨坐到约翰身后。 几乎同时。 高空传来轰鸣声。 一辆隐藏许久的浮空车突然出现，筏岐工业LOGO从眼前闪掠而过，蓝色矢量引擎喷吐出尾焰，紧挨着金融中心的大楼盘旋而下！ 黑客比子弹先一步抵达。 【检测扫描，义眼重启13%↑】 约翰眼前跳出提示信息。 仿佛有一把细长的尖刀插进耳后的移动端口，视野瞬间变得模糊，马赛克和红色数据碎片不断闪烁。 唰—— 【频道授权邀请/确认】 欧洛丝把约翰拉进自己的子网。 眼前的高楼大厦和街道瞬间被深绿色数据切分。 一根根红色数据锁链从天空射向两人，却都在咫尺之遥的范围内破碎成代码。 短暂的僵持了几秒。 【警告：骇入终止】 弹窗阻拦了敌方黑客的入侵，数据锁链跳转成绿色，沿着来时的方向不断崩解。 欧洛丝的义眼不断闪烁，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她的意识在赛博空间里操作。 约翰恢复正常，带着她的身体冲了出去。 “呼，呼……” 欧洛丝表情很痛苦，环抱约翰的手指在用力——便携设备效果有限，没有穿深潜服，对身体负载很大，导致她的体温不断升高。 欻—— 几辆黑色装甲车挡住他们的去路。 合金RCH逆行加速，在极限距离内擦肩而过，然后径直跃入了中央公园。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高空盘旋，遮挡了浮空车的视野。 筏岐集团的装甲车绕着花园搜捕。 黑色的摩托猛地冲出台阶，越过错落的灌木，眨眼间消失在建筑的巷道里。 装甲车被甩在广场上。 ECPD的红蓝灯开始闪烁，市政封路，警车从好几个方向冲出来拦截筏岐集团的杀手。 【ECPD！放下武器，立刻！】 诚芯广场不止一家公司。 作为伊甸城真正的核心路段，安保措施和暴力敏感度也是最高的。 矢量引擎的轰鸣在警用广播中远去。 它没有放弃追捕，而是拔高视野，开始召集更多的地面部队进行围堵。 东洋人没有这么嚣张过。 管理层连带着行事风格都变了。 【伊甸城-诚芯广场巷道】 黑色摩托车撞翻杂物，在流浪汉和瘾君子的惊呼声中急速掠过。 欧洛丝明显有些紧张的。 她环抱着约翰，手指不断用力。 砰砰砰，砰。 一串子弹擦过摩托车，打穿了垃圾箱，破碎的墙砖淅沥沥地落在积水里。 浮空车在建筑夹缝间一闪而过。 矢量引擎的声音始终盘踞在耳边。 “法克，咬得真他妈紧！” 【他们可是公司士兵，跟街头流氓不是一个档次。】 【制式装备、编队行动。】 【如果你没概念，就回忆一下，当初被网络监察破门而入是什么感觉？】 约翰的表情变得凝重。 “你能黑进浮空车吗？” 【法克，约翰，你认为这很简单吗？赛博空间里有一队黑客在等着，我连防火墙都碰不到，设备太简陋了，我能做的事情有限。】 “你有什么主意吗？” 【跑，回丹妮街公寓。】 东洋人不会明目张胆地闯进西区。 约翰轰起摩托车，拔高速度冲上排水渠，斜着穿过主干道又扎进了隧道里。 昏黄色壁灯从两侧闪过。 摩托车的引擎在隧道里回响。 “呼~应该暂时摆脱浮空车了，你做了什么？让东洋人急成这样。” 【不是我，而是你。】 欧洛丝往队内频道里发送了文件。 弹窗里跳出一张尸体的照片。 约翰扫了一眼就认出，那是在枭町帮性偶俱乐部里遇到的记者。 皮雷·科拉多。 “谢特，他死了？” 照片里的皮雷瞪大双眼，仰躺在小巷子里，器官和植入体全都被掏空了，新闻广播电台的西装被鲜血浸透，领带和衬衫被扯得乱七八糟。 “可怜的家伙，生活才刚有点起色。” 皮雷的死没那么令人意外。 他泄露给媒体的资料，让筏岐工业的公关部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东洋人甚至列了个刺杀清单。 【咱俩肯定有名字，而且顺序不低，你知道吗？雇佣兵和中间人的关系很微妙，在他们看来，我是幕后主使，你只是干脏活的。】 “好吧。” 约翰略感无奈，又有些感激。 欧洛丝可以什么都不管，但还是变相地帮自己挡掉了很多来自上层的视线。 【别自我感动，约翰，我来伊甸城有自己的理由，跟你利益绑定，是要查出来谁在背后制造巧合，所以，你暂时还不能死……】 嗡，嗡嗡嗡—— 隧道后方传来的轰鸣打断了交谈。 约翰立刻关闭多余的信息，专注驾驶，只保留了合金RCH的后置摄像头。 一队摩托杀手出现在后方。 显眼的紧身黑色制服，标志性的改装薙刀，隧道光晕和隧道提示信息从她泛光的头盔上滑过。 每辆车的后面还配着一个搭档。 他们隔着很远就锁定了约翰，动作整齐地抬手，从胳膊里弹出一把带电弧的螳螂刀。 哒哒哒—— 枪声在隧道里回荡，崩飞的子弹打碎了壁灯。 “法克！” 约翰调整档位，速度再次飙升。 枪声惊动了正常行驶的车辆，急刹和喇叭交织，逃命的司机把路堵得乱七八糟。 【你坚持住，我要去找点机会。】 她强迫自己冷静，在时速两百码的摩托上深潜。 浮空车悬在头顶。 赛博空间里到处是魔偶陷阱。 专业设备和数量都是劣势。 【情况很糟，我没法单挑整个网络安全小组，也许可以试试黑进他们的车……该死，没什么机会。】 “我明白了。” 【What？】 欧洛丝聊的是黑客技术，也不知道约翰懂什么了。 然而下一秒。 【唔——】 合金RCH猛地往前加速。 欧洛丝眼睛慢慢睁大。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紧绷起来——车速已经突破三百，还在往上飙升。 合金RCH加速穿过了拥堵区。 约翰的义眼在聚缩旋转，总是能在道路彻底封死的前一刻冲过去。 余光景象变得朦胧。 欧洛丝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机械心脏在泵血，周围转瞬即逝的车流带上了轻微的吸附力。 摩托杀手也没料到。 但是他们反应很快，经过短暂的调整立刻追上来，混动摩托发出全新的轰鸣声，似乎是解除了某种限制。 “现在试试！” 【Sorry，what？】 欧洛丝回过神，立刻进入赛博空间，发现敌人的载具系统出现了一个个不太明显的漏洞。 她瞬间理清思路。 敌人为了追上约翰，解除了摩托的辅助程序和性能限制。 【好吧，抓到你了！】 欧洛丝爆破了发现的漏洞。 最前面的摩托瞬间熄火，操作台上的蓝色流光跳红，紧接着轮胎制动锁死，在高速状态下变成了翻滚的炸弹。 司机在摔在混乱的车流里。 头盔擦出不连贯的黑痕，义肢刺破皮衣，血浆和肉块呈迸射状溅到四周。 折断的螳螂刀被车轮带起。 嗖—— 紧随其后的摩托杀手闪身躲避。 它擦过一辆辆【筏歧薙刀】，扎进了一辆无辜的轿车当中，吓得司机猛打方向盘，造成了连环追尾，把整条隧道彻底给堵死了。 呼—— 视野瞬间开阔。 欧洛丝解脱似地挺直腰背，微微抬起头，高架桥上的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近处的车灯。 远处的霓虹。 天空中蓝白交错的警用无人机。 …… 他们身后的追尾引发了爆炸。 浓烟和火焰经过隧道的压缩喷涌而出。 欧洛丝抚着乱发转身，视野频繁切换导致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是朦胧的，看得不是很清楚。 作为中间人。 她更习惯在幕后运筹帷幄。 但在成为别人口中的传奇之前。 她也曾在街头挣扎，和子弹擦肩，听见狂风尖啸…… 仿佛每一片光点都在沸腾。 ------------ 178：黑光，神隠，底牌 深黑透蓝的城市轮廓成为背景板。 约翰驾驶着摩托冲上高架，身后带着欧洛丝，在鸣笛的车流中不断超车。 浮空车紧随其后。 它穿过城市上空的全息投影。 矢量引擎喷吐出蓝色尾焰。 它是一台新款技术型浮空车，具备生物识别、红外扫描和弹道校准等系统。 两台自动炮管正对着街面扫射。 哒哒哒哒哒—— 约翰在高架上横移，插进鸣笛的车流，藏在一辆辆护甲夯实的货车缝隙里。 浮空车调整角度。 一缕缕瑰蓝的弧线几乎封死了全部道路。 “法克！” 约翰不再犹豫，启动了斯安威斯坦，工装外套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流光。 五彩斑斓的城市夜景覆盖上了一层深绿色滤镜。 事物被放慢数倍。 约翰的瞳孔变焦、聚缩。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时停模式，捕捉到了那一颗颗搅动空气的智能子弹。 嗖—— 哒哒哒哒。 它落地的轨迹追着摩托车，水泥护栏迸出碎屑，地标线被打得残破不堪。 合金RCH猛压车身。 约翰带着欧洛丝惊险掠过。 砰—— 电火花落在他们周围。 浮空车的射击弹道再次拔高调整。 它横跨高架桥，嚣张无比地悬在城市上空，底下的自动炮管发出怒吼，毫无顾忌地扫射着！ 市政规划的路灯。 路面上方的信息屏。 城市周围的广告招牌。 …… 高架桥上的事物被弹幕摧毁，电弧沿着摩托车逃亡的轨迹一路向前蔓延。 “法克，东洋人疯了吗？” 约翰怒吼道。 突然一阵恶心袭来。 他瞳孔深处闪过数据流，面前弹出提示信息。 【检测到骇入，载具重启，授权驳回……】 呜—— 浮空车突然停止了扫射，轰鸣声在衰减，好像一台聒噪的大型设备遭遇了紧急断电。 约翰转头看向天空。 浮空车非常明显地摇晃了一下。 它的矢量引擎短暂熄火，又快速重启，差点撞上城市建筑间的轨道。 筏岐集团的黑客自作聪明。 他们想学欧洛丝远程入侵载具，却撞上了怪物——约翰的每辆车都用黑光覆写过系统。 约翰有个亚特兰大虚网的【操作系统】，能够通过公共网络监控那些被黑光刷过的设备。 筏岐黑客的入侵触发了应急机制。 所有的设备和黑客都被踢出了赛博空间。 他们没搞明白情况，陷入了短暂的慌乱。 约翰也趁着这个机会拉开距离——毕竟他自己知道，黑光是有局限的！ 首先黑光只能对“死物”进行防御。 比如丹妮街的公寓、机长黑蜘蛛、载具的主控系统。 这些被黑光覆写过的系统目前还没有黑客能突破。 唯一的意外是网监办公室主任“州警”。 伊甸城官方网络机构的负责人。 他对约翰本人使用了高级的黑冰程序，导致黑光失效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次黑光无法阻止远程入侵！ 那种堪称变态的防御，在约翰身上反而是无效的，每次遇到黑客都会觉得非常麻烦。 黑客能远程重启约翰的义眼、让他义体过热。 黑光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除非进行物理连接。 这是个非常“微妙”的区别。 如果约翰通过数据线跟某个设备直连，他在系统环境里几乎是无敌的。 黑光能直接覆写所有的程序。 哪怕大公司防火墙，高级动力甲设备，黑客看守的单独网络环境…… 全都拦不住黑光的覆写！ 约翰甚至能远程烧掉对方黑客的脑袋。 黑光覆盖的系统越复杂，杀掉黑客的难度越高，后续对约翰产生的负担也就越大！ “呵，法克鱿，碧池！” 约翰冲着天空竖起中指。 他的义眼聚焦扫描，解析出了浮空车的详细信息。 【设备：神隠（し(かみかくし)）】 【生产商：筏岐军工】 它其实是一台技术型浮空车。 主要作用是侦查、区域网络辅助及增幅，控制住一片的赛博空间。 约翰的视野里出现红色警告字样。 神隠检测到了他的扫描，开启了某种反制程序。 浮空车再次启动，像一台超级跑车，在低沉的轰鸣声中弯过巨大的弧线。 自动炮台只是它的标配。 黑光的“反制”让筏岐集团的黑客严阵以待。 神隠要动用它真正的力量了。 语音传来了欧洛丝的痛呼。 她迅速摘掉耳朵上的东西丢出去。 那个便携设备闪烁着电弧，在空中炸开，碎屑被卷进了混乱的车流里。 弥赛亚义眼切换至扫描模式。 整片世界都被红色的数据洪流覆盖，信息锁链滚动着铺满了整条高架桥。 砰，砰砰—— 两侧护栏切换成【禁行路段】的字样。 高架桥上的检查站、红绿灯、摄像头，全都延伸出细细的红色数据流，朝着远端的浮空车汇聚！ 设备齐齐调转方向锁定了约翰和欧洛丝。 数不清的数据锁链射向他们！ 【警告：义眼重启45%↑】 【警告：义体过热33%↑】 “法克！” 约翰的视野里当即出现了马赛克。 一股剧痛从头顶贯穿了脊椎。 合金RCH被迫降低车速，骇入还在继续，他感觉到欧洛丝在浑身颤抖，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神隠覆盖了整片区域的网络。 欧洛丝在赛博空间里遭受了巨大打击。 “真该死，你还好吗？” 【……呼，暂时没死，但我无法阻止他们的骇入了……[筏岐晴彦]那个混球还真嚣张，这是要把我们杀给那些反抗筏岐的人看……】 欧洛丝的声音非常虚弱。 欻——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辆紧挨着约翰行驶的重装货卡突然变道。 约翰紧急减速，从货车和护栏的夹缝中退出来，而那辆车直接撞上隔音障，翻下了高架桥！ 轰隆隆—— 浓烟和火焰升腾而起。 爆炸的巨响盖过了若有若无的警笛声。 【警告：义眼重启71%↑】 约翰的视野里充斥着马赛克和数据洪流，像是有人拿着散开的白色肌肉束挡在眼前。 合金RCH的车速再次降低。 约翰愣愣地看向前方，瞪大了双眼。 “WTF！？这帮东洋人疯了！” 高架桥上所有车辆的系统都被【神隠】接管。 一道道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 前方的车辆开始减速横移，互相碰撞，七横八拐地挡在道路中间形成障碍物。 约翰回过头。 后面的车辆全都轰起油门撞向了自己！ 合金RCH被夹在中间。 约翰强行启动斯安威斯坦，精神紧绷到极致，在短暂的视野交替中极限闪躲！ 但是他能够操作的余地越来越小！ 滚烫的义眼仿佛要在眼眶里燃烧！ 【警告：义眼重启88%↑】 “我要看不见了，呼~坏消息是，东洋人现在把场面搞得这么大，就算我们停下来，靠边抱头，东洋人也不会让我们活着……” 约翰调整呼吸。 欧洛丝的声音在队内频道响起。 【关于你曾经说过的黑光……】 “我们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聊这个？” 约翰苦笑出声。 欧洛丝却很认真地问道。 【如果我跟你物理连接，你会烧掉我的脑子吗？】 “……不，我现在能控制。” 【警告：义眼重启91%】 “我要瞎了，甭管你有什么主意，都得抓紧……” 约翰驾驶着摩托车从锯齿状的障碍车辆中穿过。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两个人紧紧挨着。 欧洛丝在自己的机械心脏附近摸索。 她一只手搂着约翰。 然后用嘴咬出另一只手腕上的数据线，犹豫片刻，插进了约翰脖颈处的数据槽。 合金RCH疯狂摆头。 “法克！” 约翰缩紧脖子差点倒在摩托上。 他眼前闪过无数提示。 【检测到数据片段……响应跳转……数据校验，校验完毕等待重启……】 【骇入终止，访问受限。】 【数据增补失败，重启，应急方案检索……】 “这是什么？” 约翰强行稳住摩托，顾不上惊恐，立刻反问道。 “你做了什么？” 这种情况欧洛丝也没有料到。 她紧紧抱着约翰，义眼里闪过流光。 【它是我的底牌，约翰，法克鱿，别瞎猜，我没想着害你……它……它是我搞到的一段程序，能让你在短时间内免疫黑客的远程攻击。】 欧洛丝一边检查，一边在队内频道里解释。 【……它没作用！？】 约翰已经无法回答问题了。 黑光在沸腾、暴走，混乱的数据在脑海深处翻滚。 类似的情况也曾发生过。 约翰当初读取【潘多拉算法】的时候，黑光的反应跟现在差不多。 欧洛丝的【底牌】并非没有作用。 黑光在读取数据，进行某种“升级”。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 “呼——” 约翰憋着的气吐出来，重新获得了视野，惊险无比地躲过一辆燃烧的汽车。 【检测到骇入，授权用户标记……】 黑光在沸腾。 弥赛亚义眼不受控制地切换至扫描界面。 嗡—— 约翰的意识被拉进了赛博空间。 道路、载具、高楼大厦都变成了数据填充的轮廓。 这里就是欧洛丝眼中的景象。 一片具象化网络世界。 高架桥周围有成百上千个镜头，延伸出一片遮天蔽日的红色数据海洋，在【神隠】的控制下即将吞噬自己。 约翰曾经来过赛博空间。 那是在黑诊所里第一次杀人。 愚蠢的义体医生将他和自己拉进了局域网络。 那是他第一次用黑光杀人。 也是第一次在赛博空间里看见黑光暴走。 约翰感觉到了熟悉的眩晕，体温在逐渐升高，似乎有某种东西要破膛而出。 数据以他为中心快速消失。 如同黑色的光芒在扩散。 它像决堤的洪水，在切分的网格间满溢，以一种超越网络规则的架势覆盖了数据锁链。 【……授权终止，骇入已驳回。】 约翰挣脱束缚回到现实世界。 “噗——” 他直接对着空气吐了一口血。 铜臭伴随着唾沫被狂风吹散。 欧洛丝被约翰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他眼睛、耳朵、鼻子全都在往外流血…… 她立刻将数据线拔出，在语音频道里呼喊。 【……约翰，约翰！能听见吗？】 “咳咳，呼，起作用了！” 约翰没时间详细解释。 黑光已经让【神隠】的远程骇入全部终止，但由此产生的副作用差点让约翰当场死亡。 欧洛丝震惊得说不出话。 现在场面的情况已经混乱到了极致。 【约翰，前面！】 她在语音里惊呼。 一辆燃烧的汽车翻滚着逼到近前。 斯安威斯坦再次被激活！ 世界变得格外安静。 冒着黑烟的引擎盖、散落的货物、清晰的弹孔、游离在金属表面的电弧…… 全都势不可挡地砸过来！ 合金RCH仿佛突然被赋予灵魂，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贴地压弯擦了过去。 轰隆隆—— 那辆车裹挟着浓烟越过两人的头顶。 合金RCH的平衡校准器发出警报。 约翰拼尽全力才将它从失控边缘挽救回来。 欧洛丝被甩来荡去。 燃烧的载具擦过她的皮肤。 捆着头发的肩带被子弹打断，黑底挑染短发迎风解放，碎发被卷进了身后的浓烟和火龙卷！ 欧洛丝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手被约翰抓着，往前一拉！ 整个人紧紧贴上了他的后背。 工装外套微微发热。 制冷贴片的区域有些冰冷。 斯安威斯坦在发出轻微的翁鸣。 约翰微微侧头，瞳孔带出流光，用手臂替欧洛丝挡住了一颗无法躲避的子弹。 啪—— 淡蓝色电弧炸开。 约翰的皮下护甲翻起一道口子，暴露出肌肉束，依稀可见合金骨架的深色阴影。 嗡—— 合金RCH解除了辅助系统！ 性能和自由度爆发到极致！ 泄压口附近的空气微微扭曲！ 黑色摩托如同一道流光在掠过高架，咆哮的引擎声回荡在伊甸城的上空。 神隠发现约翰脱离了控制。 浮空车立刻追过来，自动炮台贴地扫射！ 子弹在身后翻飞。 受控碰撞的车辆在不断爆炸，浓烟升起，火焰挡住了远处城市的斑斓霓虹。 黑色摩托在混乱里快得令人窒息。 道路尽头是区域交界的检查站。 跨过它就算是正式进入西区，逃亡就算成功了！ 嘟，嘟，嘟。 检查站周围响起警报，黄色提示灯晃动着，地面上升起了三排交错的金属路锥。 黑色摩托却没有减速。 它的轮胎轻轻磕上台阶，腾空而起！ 合金RCH在空中侧过车身，平行于地面，在高架桥的隔音围栏上行驶！ 高速旋转的轮胎带出残影。 失控感如海浪般递进翻涌。 约翰压着档位，将转速拔到极限，凭借着合金骨架的力量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嗡—— 合金RCH飞出了高架桥。 欧洛丝屏住呼吸，看见清了摩托坠落的方向。 那是高架桥盘旋向下的岔路。 摩托飞跃的角度完全不够，落不到对面的道路上，结局就是他们会在接近十米的高度坠落。 这是会死的。 ------------ 179：特殊代码 约翰的斯安威斯坦启动着。 时停世界没有那么惊心动魄。 他神情专注，控制着摩托，徐徐白烟从工装外套的领口和下摆飘出。 合金RCH已经跨过高架桥。 远方斑斓霓虹只剩下光晕。 淡蓝色的子弹从身旁擦过。 合金RCH的轮胎没有跨过护栏，而是撞在了水泥结构的外侧，在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留下一条黑色的擦痕。 欻—— 经过这样一个“过渡”，才朝着更下方的道路坠落。 噗！ 摩托车的减震吃满！ 摩托落地发出巨响，溅起了火星子。 哪怕是伊桑伯格的工程师，也不会在实验室里假想这么极限的应用场景。 欧洛丝紧闭双眼死死抱着约翰。 她的身体各处传来剧痛，估计会有好几处骨裂，也有更严重的伤势，不过都被肾上腺素掩盖了。 想象中的翻车并未出现。 摩托逐渐平稳，缓缓提高了速度。 欧洛丝喘了很久，哽咽几次，才从钻心的阵痛中缓过来。 她睁眼环顾四周。 合金RCH已经扎进隧道，周围没有失控的车辆，身后看不见追兵，头顶不断掠过市政的提示牌…… 引擎在昏黄壁灯的光晕中尖啸！ 欧洛丝缓解着耳膜的臌胀，感到恍惚，难以相信——自己刚才从高架桥上直接飞了下来！ 【呼，该死！你跳下来了！？】 “是的，东洋人没给我们留活路，好消息是咱们还活着！” 【真是个坏主意。】 约翰和欧洛丝的状态都糟糕透顶。 筏岐集团的追杀似乎结束了。 这段隧已经进入西区范围，精氪重工和黑金帮的拳头最硬。 他们不会让东洋人乱来！ 警用浮空车穿过城市上空，红蓝光在爆炸的浓烟里若隐若现，今晚伊甸城的普通市民人心惶惶。 大家都以为是帮派休战结束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筏岐集团的管理层换了一批，今晚就能看出来新的老大非常激进！ 东洋人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战争手段会暴力的。 约翰回到了熟悉的丹妮街，此时已经是夜色开始浓重，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刚到最精彩的时段。 马路上游荡着黑金帮的车辆。 城市上空回荡着悠长遥远的警笛。 博拉戈俱乐部的射灯直达天空尽头，数不清的广告闪烁，靠近商圈的区域到处是全息投影。 骨碴让西区更繁荣了。 合金RCH扎进地下车库，地坪漆跟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私人停车区的移门缓缓合拢。 “呼……” 约翰待在私人车库里松了口气，蓝色灯带在他眼里变得模糊。 黑光的副作用快到极限了。 “……你还要抱着我多久？” 他问道。 滋滋—— 欧洛丝关闭队内语音 “我没法移动，亲爱的，哎，每次使用心脏里的代码，都会让我的义体锁死很长一段时间。” “好吧。” 约翰将欧洛丝扛在肩上，勾住腿弯，无视了飘过鼻尖的高级香水。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 电梯从地下车库直达房间。 “能温柔点吗？姑娘们有没有说过，你的床品肯定很糟糕。” 欧洛丝被丢在沙发上。 她无法移动，保持着落下的姿势，穿着被撕坏的礼服，趴在抱枕中间。 臀腿曲线倒是非常完美。 雪白的人造革一眼就是顶级货。 约翰却动不起其他心思。 他强撑着身体来到工作间，在墙壁上留下清晰的血手印，等彻底避开欧洛丝的视线才将胸前的特别抑制剂取出来。 既然神隠能控制摄像头，那么包括网监在内的势力，都有可能调取监控。 伊甸城所有的室外场所都不安全。 约翰不知道黑光的底细。 但不代表世界上没有其他人知道。 如果那些知情者，或者机构，通过【特别抑制剂】锁定约翰和黑光，就会让他置身于危险当中。 所以约翰每次服用抑制剂都很谨慎。 噗嗤，滋—— 芯片被送进插槽。 约翰昂起脖子，身上的青筋鼓动，瞳孔深处好像有密密麻麻的数据闪过。 “呼——” 熟悉的舒爽传遍全身。 约翰像是察觉到异动，突然睁开眼睛打算扭头，却发现太阳穴被顶住。 “嗯哼？” 欧洛丝出现在门边。 她纤细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比作持枪的形状，稳稳地抵在约翰的太阳穴上。 约翰轻微侧目，对上她的目光。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们得谈谈，亲爱的。” 欧洛丝收起指头，取出那枚烧焦的特别抑制剂，放在灯下观察。 她再转过来，审视着约翰，沉默片刻发出一声轻快笑。 “你看起来好多了，到沙发上来，在医疗服务抵达之前我们有独处时间。” 欧洛丝转身回到客厅。 她很淡定地来到酒柜前，手指扫过蒙尘的吧台——上面是约翰乔迁时获赠的礼物，也是博拉戈俱乐部会员的福利。 “医疗服务？” “咱俩看起来不需要吗？” 欧洛丝开了瓶红酒，熟练地取出分酒器和高脚杯。 劫后余生确实需要一点酒精。 约翰曾经跟欧洛丝聊过黑光，但当时两个人初步信任，互相都有保留，现在则是把每个细节都补充到位。 欧洛丝听得很认真，瞳孔泛光，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 “你从哪儿得到黑光的？” “我不知道。” 约翰摇头。 他脑子里所有的人生履历，都是【约翰·查韦斯】。 “直到铁邦物流的运输事故，我的意识被塞进了现在这具身体里……更扯淡的是，直到你把照片和证据摆在面前，我才意识到自己换了一张脸。” 约翰皱眉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双臂义肢分别是【伊格德拉修】和【滑行者】，掌心有块银灰色贴片，那是是弹道校准器。 他现在做的事情，跟记忆中前半生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 双手已经沾满鲜血。 “我从铁邦物流的合作医院醒来，人事部说我被裁了，社保被冻结，余额不够支付余下的账单所以被赶出医院，我当时病得很严重，异常发热，持续性虚弱，记忆力和身体越来越差……” 约翰结束回忆，抬头看向她。 “后来我才明白，那是黑光的副作用。” “要靠这种东西来治疗？无法理解，这不是药剂，而是纯粹的机械材料，扫描结果和CT都显示你是活人。” “事实如此。” 约翰耸肩，抿了抿嘴巴。 他刚才当面用过一次了。 欧洛丝皱起眉头，指间翻滚着一片刚要来的、完整的【特别抑制剂】。 她借用工作间里的设备，进行读取，甚至鼓起勇气插进自己的数据槽。 什么结论都没有。 它就是一张塞满冗余数据的芯片。 “这不是心理作用吗？” “呵呵，心理作用，说到这个……” 约翰犹豫片刻，用手指旋转空酒杯，抬头对上欧洛丝的眼神。 “我经常能看见一些特殊的信息，它们会指引我去做各种危险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预知未来……” 约翰很详细地向她描述了任务提示。 欧洛丝神情专注。 她的义眼很高级，是弥赛亚实验室的定制款，没人能在她面前撒谎。 “你疯了。” 欧洛丝眯起眼睛摇头。 “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科技的范围，更可怕的是你没有说谎的迹象，说明你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该死，原来你的赛博精神病数据是这样来的。” “我知道这无法理解，也许是无数次'巧合'，但我就是靠这些提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约翰只负责坦白。 怎么想是别人的事。 欧洛丝此时的反应很奇怪。 她不像埃登和锡纸那样急于否定，而是非常认真地反问。 “关于我，嗯……我是指，我们的相遇和合作，包括今晚之前所有的接触，跟那个，提示，抱歉，我不习惯称呼它……咱俩之间的巧合，都是它告诉你的吗？” “我不知道。” 约翰露出迷茫的表情，像是在回忆。 他看向面前的传奇中间人。 “通常情况下，是事情先出现，它才会给提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主动闯进了我的生活，记得吗？在丹妮街群租公寓的时候。” 约翰重新给自己倒酒。 “我要说的就这些，聊聊你吧。” 欧洛丝从思考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沉默片刻后说道。 “你还记得装甲·比蒙吗？” “很难忘记啊，那个情况比我还糟糕的肌肉猛男对吧，听说也是个活传奇？” “比蒙对我很重要，我为了救他做了很多尝试……这次来伊甸城，是听说这里有能救他的办法，哎，还是太匆忙了，对于一个中间人来说，离开熟悉的地盘就得重新开始……” 初来乍到的欧洛丝联系了老朋友。 包括铁邦物流的邝鑫，以及盖亚细胞的勃莱克，由于缺少雇佣兵和人脉，她开始在街头筛选资料，瞄上了领带夹的资源，顺便就看见了约翰的名字。 “这像个巧合。” 约翰评价道。 欧洛丝摇摇头。 “这种巧合都像是为你服务。” 约翰身上的合金骨架，伊格德拉修，耗费了欧洛丝大量的资源和时间。 这原本是给装甲·比蒙准备的，打算等他身体状况好转，用伊格德拉修把原来那些负担较大的义体替换下来。 “它所有的参数，都是弥赛亚实验室针对比蒙的情况设计出来的，总共更新过六个版本，你知道么……” 欧洛丝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睛。 “当时你从脱轨列车上摔下来，胸骨和手臂碎成渣子，简直就是伊格德拉修最佳的临床实验品，我就在手术现场，它就像是给你量身打造的……” 这种巧合细思极恐。 公寓里没有开顶灯。 房间里的光源来自敞开的工作室，还有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 欧洛丝翘腿靠坐在沙发上。 义眼泛起流光。 红酒在杯中轻微晃荡。 “约翰，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会因为义体改造变成赛博精神病吗？伊格德拉修是无法量产的实验级义肢，而它在你身体里，连一个标准单位的异常都没有出现过。” “医生说过，我天赋异禀。” “总有人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到最后都是无药可救的蠢货。” 欧洛丝面露微笑。 她总是用轻浮的语言和表情，去遮掩真实的思考。 “抱歉，我没法解释，毕竟我也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约翰对上她审视的目光。 欧洛丝似乎皱了一下眉，端起红酒，仿佛在对抗身体传来的剧痛。 “我知道，约翰……我曾经也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欧洛丝给约翰展示过自己的机械心脏。 那个被称为底牌的代码就藏在里面。 这是欧洛丝早年无意间得到的东西，哪怕是用尽了她掌握的技术和人脉，都无法搞懂这东西的来源和本质。 城市里回荡着悠远的警笛声。 欧洛丝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好有个巨大的虚拟头环广告，她转过身，试着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给约翰 “据我所知，这种东西不止一个，就像是游戏里散落在地图上的宝藏，足够强大且神秘，得到它的人总能成为幸运儿，甚至会产生一种自己是主角的错觉……没错，错觉。” 欧洛丝的视线回到约翰身上。 她的成功是包含了实力和运气的，如今站得足够高，得到了曾经想要的一切，而在这个过程中，好像所有跌宕起伏的故事都围绕着自己发生。 欧洛丝继续说道。 “……然后，我来到了伊甸城。” 故事切换了章节。 主人翁变成了约翰。 “伊格德拉修被你拿到了，就连我用来保命的底牌，在你身上都出现了特别的变化……” 欧洛丝看着他的眼睛。 “告诉我，约翰，数据线连接以后，发生了什么？” 约翰没有隐瞒。 他把跳出的杂乱信息，赛博空间里的异象，还有自己的推测…… 全部说了出来。 “黑光是可以升级的。” 潘多拉算法让它变得更【可控】。 欧洛丝的底牌让它【增加功能】。 那个关头，黑光升级完毕，让约翰免疫了黑客的远程骇入。 “你的底牌确实起作用了。” 约翰看向欧洛丝的心脏部位。 欧洛丝却苦笑着摇头。 “可我失去它了，没错，那段代码已经从我的硬件里消失了，刚才没告诉你，是为了验证一些猜想。 欧洛丝认为黑光是类似的东西。 她基于约翰的描述总结了一些规律。 它确实存在，难以预测，具备神奇且强大的功能。 重点是它们会互相合并。 约翰以后或许会遇到更多“代码”，通过不断升级，让黑光更加完善和强大。 问题随之而来。 欧洛丝的底牌被黑光吸收了。 为什么不是反过来？ 优先级是怎么判断的？ “我突然有一个很扯淡的想法。” 欧洛丝放下酒瓶，展示两只手掌，将其靠近合拢。 “或许你身上的巧合，都是为了让它收集更多的特殊代码，从而达到某种……完整的状态？现在的黑光已经强大到公司防火墙都能攻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约翰思考片刻，笑出声。 “这得命足够硬才行，老实说，要是运气不好发生意外，比如出门被流弹击中，做任务被卷进爆炸……携带着特殊代码的人突然挂掉怎么办？” “那就换一个人继续收集。” 欧洛丝随口接话。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秒，然后默契地对上视线。 他们都联想到了…… 铁邦物流的运输事件。 ------------ 180：生意兴隆 情报和线索还是太少。 “这些都是我们的推论，没办法验证，也许搞清楚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所有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欧洛丝的义眼停止闪烁，轻声嘟囔着。 “时间差不多了。” “嗯哼？什么…时间…” 约翰眯起眼睛猛地点了一下头，注意力开始涣散，说话变成了呢喃，无法控制地栽倒在沙发上。 他眼皮逐渐沉重，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量。 “……搞什么……鬼……” 红酒泼洒在工业地毯上。 残留的液体断流，汇聚成水珠。 欧洛丝声音格外遥远。 “别担心，你需要休息……” 约翰看着欧洛丝站起身，在一片重影中出将红酒杯放下，跨过自己打开了房门。 一队穿戴着全套防护服的医疗人员走进公寓客厅，分工明确地布置场地，随后又推进来大量的工具和药物。 约翰被翻转过来。 他艰难的保持清醒，眼皮耷拉，模糊的灯光在摇晃，直至视野被覆盖。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约翰）】 阳光穿过落地窗户。 “哦，谢特……呼……” 约翰呻吟着从地板上坐起来。 他浑身赤裸地躺在客厅里，身下盖着白色的无菌保温毯，胳膊和胸口插着密密麻麻的输液管。 “搞什么鬼？” 约翰拔掉注射器，检查身体。 他似乎得到了一次很好的治疗，胸骨和脊椎还动过手术。 检测程序显示【伊格德拉修】和【斯安威斯坦】都被保养过。 黑光会实时优化义体程序，确保处于最佳状态，但是物理磨损和硬件受损还是需要手动进行操作。 客厅里的沙发被推到了墙角。 约翰刚才躺着的地方垫着毯子，旁边有个悬挂药水的移动支架。 空气里的味道非常复杂。 淡淡且刺鼻的消毒水。 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 还有一股掩盖了大部分异味，闻着令人心情平静的高级香薰。 靠近楼梯的位置有个移动衣架。 自己的衣服被洗好烘干，套上塑料膜整齐地挂了起来，还散发着陌生的香味。 约翰用浴巾裹好来到卧室。 欧洛丝躺在他的床上，听见动静皱眉翻了个身，拿起衣服砸过去。 她的肩膀暴露在外，胳膊压住被子。 散热缝规整又漂亮，像是纹在身上的哑光线条，倒是没看见伤口和血迹。 “Pls，能稍微安静点吗？来点镇定剂或者随便什么，实在睡不着，你就出去溜达两圈，晚上别迟到就行……” 约翰伸手接住了飞来的Bra和礼服。 “所以昨晚是你请来的医疗服务？牛逼啊，手艺够好的，我差点都怀疑昨晚在做梦……等等，咱俩确实是逃回来的，对吧？” 欧洛丝没有回答，翻了个身。 约翰把衣服丢回床头，忍不住追问。 “你给我下药！？” “啊，老天爷……这是必要的术前准备，额外加了点生物科技，没有副作用，主要是让你睡个好觉养足精神……你太焦虑了，亲爱的，这副德行没法工作。” 欧洛丝背对着他。 约翰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确实比平时神清气爽。 “晚上别迟到是什么意思？” “……维托的退休宴。” “你也收到邀请函了？” 约翰略感惊讶。 欧洛丝不再回答，似乎真的很疲惫。 约翰放弃追问，没有去挑战她的起床气， 他在浴室冲洗的时候才想明白： 领带夹是西区街头最有名的中间人，跟精氪重工在内的公司高管都有联系。 欧洛丝吞掉了他的人脉和地位，当然会收到邀请。 约翰把自己收拾干净，穿好衣服出了门。 今天是餐厅正式营业的日子。 他乘坐电梯来到楼下。 私人车库里闪烁着火花——几根机械臂垂落，对受损的合金RCH进行基础修复，上面密集的弹孔和划痕记录着昨晚逃亡的凶险。 这是载具保养套餐。 约翰来到墙边的终端机上结算费用。 保养和清洁的需要更换的部分得额外支付，会有员工带着原厂配件预约上门。 约翰开着侏罗纪ZT15离开地下车库。 伊甸城的白天燥热难耐，阳光苍白，街道周围的广告牌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昨晚动静闹得很大。 西区街面上游荡着很多帮派车辆。 约翰刚离开丹妮街，就看见一个临时的检查站。 黑金帮在核心控制区域的影响力是要高于市政的。 岔路口横停着一排改装过的都市越野，高架桥墩被巨大的喷漆图案覆盖，旁边堆放着沙袋、健身器材、音响设备…… 荷枪实弹的黑金帮成员盘查过往车辆。 约翰撑着车窗在后面等待。 他看着肌肉虬结的黑哥们警告射击，飙着脏话，将一个个正常路过的亚裔面孔拖出来，殴打审问，借着排查东洋人的名义敲诈勒索。 骨碴带来繁荣、财富，也滋生了混乱。 嘟，嘟嘟—— 远处的一辆高级装甲车鸣笛吸引约翰的注意。 吉莱阿德把脑袋伸出车窗，隔着老远跟约翰打招呼，挥动着镀金左轮示意帮派混混放行。 侏罗纪ZT15获得了插队资格。 它穿过封锁线，来到检查站的另一端。 吉莱阿德甩闭车门，面色严肃地跟帮派成员擦肩，回应其他人的致意，似乎很受尊敬的样子。 他来到约翰身旁，摘下墨镜笑道。 “法克，MAN，我一看录像就知道是你，红灯区俱乐部和酒吧都在聊，知道吗？刚才还有人找我帮忙，看看能不能搞一辆合金RCH，我当场就骂回去了，不是谁都配开这种车的，哈哈哈，真他妈爽，Bro，认识你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吉莱阿德撑着装甲车的顶棚，谈兴高昂的样子。 筏岐集团的公司士兵在城里撒野。 东洋人换了老大，每个动作都牵扯着帮派战争的神经，黑金帮高层让吉莱阿德带人看守区域交界。 “抱歉，兄弟，我知道你的店铺刚开业，但我等会还要绕着西区巡逻，没法去捧场……回头见，兄弟，如果有外卖服务记得把电话发我。” “也许吧，如果没倒闭的话。” 约翰突然想到今晚的维托先生退休宴。 “嘿，你也会去吗？博拉戈宴会厅。” 他把头探出去问道。 已经走出去的吉莱阿德停下脚步，表情变得复杂，撑着腰长长地叹口气。 “……全他妈是狗屎！” 吉莱阿德从皮夹克里掏出金苹果的烟，递给约翰，被拒绝后独自猛抽起来。 维托的不告而别让西区街头一度陷入混乱。 商铺失去庇护。 暴力代替秩序。 规则不再被遵守。 骨碴毫不费力地接过了地盘、权力、人手 原本跟着维托混的人面临着选择。 反抗被轻易地平息了。 要么被送往最危险的交易现场，成为新闻播报中毫无意义的死亡数字。 要么继续效忠帮派，在新安排的岗位里好好干活！ 吉莱阿德属于是后者。 而且混得不赖。 约翰刚认识吉莱阿德的时候，他还只是站在丹妮街的廉租公寓楼下看场子。 而现在…… 吉莱阿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帮派头目。 他手底下有一大群呼之即来的喽啰，被怀有梦想的街头新人仰慕着，变得声名鹊起、备受尊重，出入俱乐部在内高档场所再也不需要预约。 吉莱阿德工作态度非常认真。 但还是会跟老朋友保持联系，维持着以前的腔调。 他每次出现都会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高、更强壮，身上随处可见象征着身份的黄金饰品，后备箱里掏出枪来，都是高档武器店里摆在橱窗的货物。 包括他停靠在路边的载具，起码也要上百万欧。 这都是吉莱阿德不曾拥有的。 他在骨碴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充分展示着自己的能力并且远没有达到事业的瓶颈…… 现在。 曾经的老大突然回来了。 骨碴和维托明显是两个派系。 “……约翰，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我不知道。” 约翰皱起眉头，对他表示同情。 “但你值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呵呵。” 吉莱阿德苦笑着摇头，徒手碾灭烟蒂再扔掉，朝旁边地面啐了口烟痰。 “这完全不公平，伙计，这不该是我的烦恼……该做出解释和选择的人不应该是我。” 吉莱阿德摆手告别。 粗大的金戒指在他黑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闪亮。 【商铺-J·查韦斯餐厅】 想在伊甸城里经营实体餐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连锁品牌和素食机器已经瓜分了大部分市场。 约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侏罗纪ZT15跨过区域检查站，离开快速路转进店铺所在的路口，却发现这里竟然热闹得要命。 查韦斯是汽车餐厅。 它背后有一条环形单行道，窗口连通后厨，此时已经堵满了等待取餐的车辆。 载具大都经过改装。 那些等待的顾客看起来很强壮，有混迹街头的特征，搭靠在车窗外的胳膊要么覆盖纹身，要么是纯机械，肌肉束的质量也是参差不齐…… 约翰第一反应是有人找茬。 他犹豫的时间里，后面已经跟上了新的车辆，只能顺势开进去排队。 这客流量超乎想象。 约翰跟在那些车后面，仔细观察： 这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猛男辣妹，竟然都非常守规矩地排队取餐，结账顺利，甚至很有耐心。 等待过久的客户会跟其他人聊天。 他们都是混一个圈子的，彼此认识，像是某种团伙的线下见面会。 没过多久。 约翰的侏罗纪ZT15停在取餐口前。 他线上点了一份【混合汉堡】。 餐馆后厨飘着浓浓的香味。 透过取餐口能看见后厨跟打仗一样，时不时传来格里急躁的吼声。 “你的餐点，先生。” 取餐口探出一个陌生的墨西哥姑娘。 她戴着厨师帽，身上沾着油污，原生的肉手上还有小伤口，将包裹起来的汉堡递进侏罗纪ZT15。 约翰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他刚想问点什么。 叮叮叮—— 出餐铃声响起。 这是告诉后面的顾客可以开上来了。 约翰放弃追问，启动车辆前往餐厅背后的停车场——这片露天停车场在巷道夹缝里，周围有铁丝网，理论上来说属于商铺附属的设施。 城市二次商业规划以后。 这种靠近消费场所的停车场，通常都是跟商铺一起租给同一个人，交给他们管理和收费。 约翰以前是跑运输的。 他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公司旗下的商铺通过这项政策，将停车收费的权利从市政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拳头够硬才能看得住场子。 要是像格奈乌斯的黑引擎餐馆那样，周围都是些不讲道理的地头蛇，就会在你的停车场里乱来，甚至整个拿走当成自己的私人车库。 约翰来到自己的停车场里。 这里同样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载具，穿梭其中的顾客几乎都背着警方的悬赏，三教九流都有，而绝大部分都是城市里的雇佣兵。 约翰满脑子疑惑，停好车，朝着餐厅走去。 他手里的混合肉馅汉堡散发出香味。 约翰最近都没有正经吃过饭，顺势将东西塞进嘴里，肉饼调味非常棒，汁水也充沛，跟街头小摊卖的速食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 但这也不是吸引雇佣兵的理由。 叮铃—— 玻璃移门的提示音被一阵声浪掩埋。 餐厅里看起来更加拥挤。 约翰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帮派酒吧： 餐厅里满当当都是顾客，桌椅板凳被推歪，肌肉猛男，热情奔放的姑娘勉强塞在座位里。 他们互相调笑着。 酒水和食物残渣来不及收拾，胡乱地堆叠在靠近吧台的位置，地板上都是脚印和脏污…… 空气里充斥着热浪和黄色笑话。 这些顾客的身上都揣着家伙。 长枪短炮和各种油亮的刀具若隐若现，更有人牛逼吹得精神亢奋，还要露出胳膊，展示一下滋滋冒电的螳螂刀和黑黢黢的炮管子…… “WTF？” 约翰瞪大眼睛，咀嚼动作都停止了。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强忍着掏枪射击的冲动，很希望现场安静下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约翰强行挤到吧台前面。 格里端着满当当的食物从后厨出来，敲打送餐铃，对着乱糟糟的大堂喊了一个号码。 吧台旁边吹牛逼的光头佬站起来。 他丢掉扑克牌，起身挡住半壁的灯光，过来取东西的时候顺势瞥了眼约翰。 “哇偶，看看，本人终于出现了。” 壮汉自顾自地跟约翰打招呼，露出难看的微笑，端起盘子回到了自己的牌局当中。 约翰一脸疑惑地回应他，环顾四周，还有许多人跟自己打招呼。 哗啦—— 格里再次走出来。 他把订单插在铁签上，取走打印出来的纸条。 约翰动作麻利地跟了上去。 ------------ 181：筏岐晴彦 厨房内部。 一股混杂着肉香、油腥味、工业调味品的湿润热浪扑面而来。 “嘿，你不能进来！” 送餐窗口的姑娘惊呼着让约翰出去。 格里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瞬间露出解脱般的表情，抬手安抚那个墨西哥女孩。 “没关系，加芙，他是我们的BOSS。” 加芙面露恍然，点点头，继续忙碌。 她一边给汉堡挤酱，还要用脖子夹着对讲机，应付外面鸣笛喊饿的顾客。 “BOSS，她是加芙，偷渡客，跟着这一波流民潮来到伊甸城寻找机会。” 格里以前做小吃摊的时候雇佣过加芙。 “她是个努力的孩子，熟悉餐饮流程，今天忙得快把我和梅娅给逼疯了，幸好加芙过来帮我们撑着。” 格里一边跟约翰解释，手里还在飞快地切洋葱。 约翰摆摆手。 “OK，这些都是小事，外面的顾客是哪儿来的？” “What！？” 格里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客不是你找来的吗？” 他不解地反问道，甚至停下了刀，抬头跟煎肉的梅娅互相对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自己的老板。 “他们冲着你来的，全部都是，指名道姓的那种。” 约翰被弄得更晕了。 厨房里的工作完全没办法停下来。 “抱歉，BOSS，也许你得问问自己，或者……你可以去吧台帮忙送点酒水，跟客人们聊聊。” 格里端起烤盘绕过了他。 约翰被自己的员工安排到角落，独自抱着胳膊，试图从通讯列表里找到一些线索。 他注意到了邮箱里的未读信息。 约翰的邮箱经常收到博拉戈会员的优惠套餐，后来在考福格兰顿消费过，关于载具保养的垃圾邮件就更多了。 他通常会留意发件人ID。 但昨晚被欧洛丝用生物药剂彻底放倒，期间积攒的信息没来得及看。 他根据时间戳往前翻阅。 最近的消息是格里。 【BOSS，已经开始营业了，你要来现场吗？】 【该死，好多人！】 【他们都是来找你的，老板，也许你真该来看看。】 格里后续又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有没打通的视频和语音通话。 从内容也能看出来，格里差点被庞大的客流量逼疯。 但他知道老板是雇佣兵，没有继续骚扰，还细心地在邮件里报备了加芙的事情。 约翰继续往上翻。 【联系人-里安·兰德尔[未读消息]】 【真是精彩的临终表演，你快挂了，还记得吗？到现在都没来诊所找我，说明你已经挂在半路上了，果然啊，欠钱的雇佣兵没有好下场……】 【拉斐尔说你还活着。】 约翰继续往前翻阅。 除了医生，还有吉诺、马卡欧、吉莱阿德、格奈乌斯…… 收到消息的朋友都给自己发了庆祝新店开业的信息。 唯独缺少了安洁莉卡。 约翰也没放在心上。 再往上，邮件内容就变得丰富起来。 昨晚的高架桥上的追杀轰动全城，地下黑市和消息灵通的家伙都知道是约翰干的。 邮箱里甚至还有招聘邮件。 【未知联系人[未读消息]】 【约翰先生，我是精氪重工安保部负责人，系统评估您为优质人才，是否愿意成为公司精英？当然，前提是你对高级义肢和优渥的薪水感兴趣。】 除了抛出橄榄枝的公司…… 伊甸城地下世界的中间人也都主动跟约翰打招呼。 他翻着邮箱ID，看见个熟悉的名字。 【联系人-拉斐尔[未读消息]】 【飙得真不错，约翰，风头都给你出完了。】 【刚才伊桑伯格的管理层给我打电话，他们的市场营销部门想要今晚市政的高清录像带，当然，还有你的雇佣兵履历……】 合金RCH是伊桑伯格公司的标志性摩托。 约翰昨晚在高架桥和隧道里，把筏岐集团的顶配薙刀甩得车尾灯都看不着，还搞了一次超级跳跃，简直就是产品宣传的活广告！ 载具生产商之间关系都差。 伊桑伯格打算顶着市政和筏岐的压力，买通媒体，大肆宣传合金RCH和薙刀的追逐视频，在年度摩托销售榜上拉踩所有的同行！ 拉斐尔跟约翰提了公司的计划。 【我没道理拒绝这笔生意，放心，你也有份，我在伊甸城的佣兵圈子里散播了视频内容，以及你的店铺地址，会有很多人去给你捧场的……】 约翰终于搞明白客源是哪儿来的了。 餐厅里聚集着大量的雇佣兵确实很热闹。 这么多危险分子聚在一家餐厅里也挺罕见的。 他们来给约翰捧场的理由很多。 卖拉斐尔面子。 对生鲜食品感兴趣。 听说雇佣兵们聚在，来凑个热闹。 …… 仅此而已。 中午高峰期已经接近尾声。 约翰帮着站在吧台后面供应酒水。 雇佣兵里听过他名字的不少，但认得脸的不多，也没有海啸般的欢呼和贴脸挑衅的蠢货。 偶尔会有人过来跟他主动打招呼。 昨晚那场飙车确实足够精彩，给酒桌和社交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吹牛逼话题。 他们给约翰送上男人之间的最高赞誉、约他着去性偶俱乐部、发出组队工作的邀请…… 他全都拒绝了。 倒不是瞧不起谁，单纯是忙不过来。 餐厅是赶工装修出来的，预算也卡得很死，很多地方都有继续优化升级的空间。 比如吧台正上方的电视机。 格里有淘换了一台老式显示器凑数，没有支架，就悬吊在天花板上。 电线和信号是从头顶拉的。 看起来非常凑合。 餐厅的顾客们倒不在意这种小事，偶尔会抬头看一下关于昨晚的事故报道。 内容已经轮播完善过好几个版本。 先是现场画面，盘点伤亡情况，媒体扯一些传闻，再调动情绪去攻击筏岐工业…… 帮派战争以来，新闻都是这个德行。 但就在刚刚…… 筏岐集团的代表召开记者会做出正面回应。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东洋人，看起来才三十岁，但权贵们的容貌是极具欺骗性的。 筏岐集团是世界级的巨型企业，在安保业、制造业和银行业都是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 筏岐晴彦是这个金融帝国的嫡系成员。 他身穿黑色夹灰的西装，颧骨方正，眼神和言行都极具压迫感，日本财阀刻板气质过早地出现在了他身上。 筏岐晴彦承认了所有指控。 他的语气并不狂妄，也没有丝毫愧疚。 昨晚的事故被归结于【神隠】发生故障，而逃跑的两人别人是雇佣兵和商业间谍。 “胡扯！” “真他妈乱来。” “法克鱿！” …… 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这种鬼话就是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 筏岐晴彦抬手打断记者的提问。 他宣布【筏岐集团】会合并伊甸城的产业，将公众形象与之前的丑闻进行切割。 传闻正式落地。 现场的记者和闪光灯沸腾了。 敌对资本和伊甸城议会显然不会轻易同意。 筏岐晴彦却大手一挥，继续表示会对旗下产业造成的负面影响负责，承担所有的责任和指控，对事故内受损的公共设施进行重建！ 他把发布会变成了一次商业演讲。 【……诸位，我们对伊甸城充满期待，我们会弥补过去的错误，把梦想带到这座城市，以上！】 筏岐晴彦轻轻颔首。 他抬起手掌回应支持者，在闪光灯和追问声中转身离去。 身穿西装的公司士兵挡在他的身后。 新闻画面切换。 筏岐集团带着庞大的资源来到伊甸城。 【神隠】已经暴露，正处于舆论风口，市政和其他势力都知道了这东西的能力。 为了避免竞争对手打它的主意。 筏岐晴彦以返厂维修的借口将它送出了伊甸城。 只要离开边境之墙，就可以把【神隠】送上航母，或者直接空运回亚洲。 筏岐集团展现了自己庞大的财力和资源。 他宣布重建城际轨道，修复因为失控AI而损毁的路段及其附属建筑，甚至捐了一笔钱，受议会监管。 “真牛逼啊，当着媒体的面贿赂议会，他要保住东洋人的席位，确保自己的政治庇护不会消失。” 吧台旁边响起一个电子音。 约翰从电视上收回目光，看向说话的人。 这个雇佣兵佩戴着一幅浮夸的金属面罩，比橱柜的那款更加夸张，头发披散下来挡着耳朵，好像见不得人。 腮帮子两侧挂着过滤阀。 材料是透明的。 他一说话里面的云雾和灯光就开始翻滚闪烁。 约翰撑着吧台笑道。 “这面罩挺的牛逼啊，但你这样还能吃东西吗？” “先来点酒，加冰，当然，还要一根吸管。” 约翰转身倒了满满一杯。 面罩男接过杯子，把吸管插进面罩下方的小洞里，跟橱柜抽烟的动作很像。 “我是个清洁工，私人买卖。” 他的眼神没有恶意，讲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就是有点不太习惯跟人交流的样子。 “清洁工是什么意思。” “收尸。” 他的眉眼弯了一下。 约翰脑子里想起螺丝刀说过的雇佣兵分支。 面罩男就是那种专门处理杀人现场的专家，而且还是在这一行里年头比较久，名字挺响亮的那种。 “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干活。” “哇偶，邀请我一起收尸？真够浪漫的，那些不会泡妞的穷小子真该听听你的建议。” 约翰抖了个机灵。 面罩男也笑着摇头。 “圈子里对你关注度很高，雇佣兵嘛，私下里见面总比工作的时候碰上要好……” 面罩男是资历很老的清洁工。 他的客户大部分都有自己的“生意”，懂得很多保护财产、解决麻烦的办法，看约翰对餐厅也很外行，就顺着话题给了一些建议。 “独狼不意味着没有朋友。” ------------ 182：晚宴前 伊甸城的地下世界有自己的评价标准。 也就是街头声望。 拳头够硬。 名声够响。 其他势力就不会主动惹麻烦。 “雇佣兵的名声是可以借用的，我听说你经常去一家工业区的餐馆，老板叫格奈乌斯对吧？” 面罩男发出奇怪的笑声。 约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摆摆手。 “别误会，我只是举个例子，你帮格奈乌斯出头，打了当地帮派的收租人，就是变相罩着黑引擎餐馆，同样的道理，如果有雇佣兵跟你互动，也是在释放自己的影响力支持你……” 同行更能理解一项工作的含金量。 约翰还没来得及细想，后厨传来了开门和脚步声。 格里端着新的食物出来。 面罩男中断话题，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皮纸袋，亲自把东西打包好。 “抱歉，我太久没跟人说话，有点啰嗦。” 他点头致意，卷起风衣，穿过餐厅离开。 约翰总觉得这哥们气质怪怪的，犹豫片刻，启动义眼做了个远程扫描。 黑光给他下载了庞大的数据库，想要查清对方的身份还是很容易的。 【姓名：科里雅各（椰树）】 【势力：雇佣兵[独狼]】 【扫描：生物皮层，化工腺体，静默者等】 “哦，老天爷。” 约翰面前跳出一串义体清单。 面罩男并非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 他的风衣底下装载着各种高科技产品，而且大部分都不是伊甸城流行的款式。 这是一整套互相配合、成体系的义体装备。 放到黑市里价格不低。 要是让食尸鬼看见，口水都得滴下来，前提是他们有放倒“椰树”的本事。 【悬赏：无】 椰树竟然没有悬赏信息。 他在官方系统里是清白的，作为雇佣兵，身份和个人档案被删得干干净净，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约翰给拉斐尔发消息，询问面罩男的事情。 对方没有自我介绍。 约翰编辑信息的时候也没有直呼“科里雅各”，而是称其为“椰树”，就像是“骨碴”和“锡纸”，都是大家出来工作的代号。 这个有可能打听出来。 【联系人-拉斐尔[未读消息]】 【你见到椰树了？】 【他在伊甸城是能排得上名号的独狼，而且是其中相对友善的那一类，大人物给你捧场，运气不赖……】 拉斐尔给约翰介绍了一下城里的雇佣兵情况。 地下世界比想象中要丰富得多。 【街头声望提升，片区影响力提升。】 【已解锁新的人际关系。】 约翰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引起了城市中某些厉害角色的注意。 科里雅各只是个开始。 餐厅里陆续会有“特殊”的顾客光临。 可以跟他们交易，购买情报，获取装备和资源，甚至一起合作完成高难度任务。 【特殊人物】的友谊会让区域影响力提升。 那些想要打餐馆注意的人，不仅要顾及约翰，还要掂量一下这些狠角色的报复。 约翰终于理解一份产业的重要性了。 这是建立人脉和关系网的过程。 下午顾客数量减少。 烈日给伊甸城的高楼大厦覆盖了一层苍白的滤镜。 加芙在应付余下的顾客。 她优化了制作流程，空下来就抓紧时间备餐，准备迎接傍晚和午夜场的高峰期。 梅娅在地下冷库里清点货物。 格里兴奋地跟老板汇报营业额。 他们很有分寸。 任何事情都要跟约翰汇报，也会提出一些建议。 约翰习惯了高消费和高收入的生活，对这种持久的生意没那么激动。 他想要雇佣人手的提议被拒绝了。 餐厅开业顺利靠的是噱头，后续赚不赚钱，还得看这批顾客对生鲜食物的认可度。 “我们可以雇佣一些临时工，方便管理，如果他们像加芙一样可靠，咱们再考虑长期合同。” 另外就是餐厅的日常管理。 包括装修吧台，扩建酒柜，音响系统，冷库升级，饮品供应和菜单更新…… “咱们的提升空间很大，只要有钱，我都能给你安排得漂漂亮亮，你做个决定就行！” 格里和梅娅投注了全部的热情。 约翰也乐意把餐厅交给值得信任的人打理。 它会成为一个不需要过多操心的经济来源，自己的主要精力和时间还得花在雇佣兵上。 【伊甸城-丹妮街013号】 约翰忙完餐厅的事情已经接近傍晚。 伊甸城的摩天大楼被黄色光雾笼罩，穿过高空的城际列车金灿灿的，唯有更高处划过天际的航班，留下了一条足够清晰的白线。 霓虹和广告牌在每个眨眼的瞬间慢慢清晰起来。 【伊甸城-丹妮街公寓013号】 叮—— 电梯轿厢打开。 公寓门口地毯上放着两双新鞋。 【装备：商务精英弹力皮鞋[内嵌碳板]】 【装备：商务精英女士高跟】 约翰收回视线看向屋内。 欧洛丝应该是醒了。 但昏暗的公寓里没有人。 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新闻频道的声音，正播放着筏岐晴彦在记者会上的讲话。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还有一股清香。 哗啦—— 浴室的金属移门打开。 欧洛丝裹着浴巾走出来，看了眼约翰，旁若无人地走到沙发上端起一杯咖啡。 她义眼闪烁，似乎在处理消息。 中间人永远有做不完的情报工作。 约翰也没力气打招呼，走进雾气充盈的浴室，把身上沾染的油腥味洗干净。 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就听见欧洛丝说。 “把衣服换上。” 她指向稍远处的衣架。 上面悬挂着一排套有塑料膜的新衣服。 【装备：公司精英防弹衬里西装外套[高级黑]】 【装备：透气增强生物棉西裤】 【装备：浮雕条纹立领宽松衬衫】 约翰瞥了眼欧洛丝，索性解开浴巾顺势丢在吧台上。 白色衬衫飘荡起来，盖住他结实的肌肉。 西装革履的造型还有点不太适应。 约翰昂起头，笨拙地打领带。 “在你试图勒死自己之前过来站好。” 欧洛丝起身，打掉他的手，把领带卸下来抖平整，重新搭上他的脖子。 “还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吗？想调查黑光，就要先弄清楚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授权邀请/确认】 欧洛丝挥动手指，把他拉进了视觉共享。 她总能把弥赛亚公司的义眼用出花来。 约翰眼前昏暗的客厅立刻被淡蓝色滤镜覆盖——各种文件在面前展开、收纳，照片和视频之间用思维导图的形式互相串联，指向下一个线索。 事件的源头是铁邦物流的货物被抢。 司机【约翰·查韦斯】被劫匪打晕。 他的意识被塞进了一副陌生的身体，也就是现在的【约翰】，【黑光】也在同一时间出现。 事发经过是通过白银港口的录像了解到的。 血清疑似参与者。 但她脱困以后失踪了，曾出现在赛博空间，毁掉了潘多拉算法的迷宫，跟网监有交手。 约翰拜托吉诺联系血清，暂时没有消息。 那群抢劫铁邦物流的雇佣兵也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前段时间。 筏岐军工的运输船在太平洋上被抢。 三件具有极大杀伤效果的武器被送进伊甸城。 裂隙党的杜·雷蒙购买了其中的【流窜AI矩阵】，勒索筏岐重工的过程中被约翰击杀，交易失败，被释放的流窜AI造成数百人伤亡。 数名议员和公司高管暴毙。 欧洛丝在破译【杜·雷蒙】的移动设备时，找到了非法武器交易的现场录像。 贩卖武器的家伙，和铁邦物流的劫匪是同一批人。 欧洛丝把消息放给了伊甸城的权贵。 “他们也无法容忍有人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大人物们就是不一样，搞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线人抓拍到了第二次交易的现场。” 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废弃的工厂。 那个敲晕约翰的雇佣兵搭靠在远处的护栏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正下方的交易现场。 两个身穿纳米管西装外套的人正在握手。 买家侧身站在光圈外侧，鬓角发白，从裸露的皮肤来看似乎是个黑人。 他的身材魁梧却不浮夸。 机械手上佩戴着造型繁杂的金戒指。 突然。 远处的守卫似乎发出惊呼。 偷拍者被发现了。 激射而来的子弹打在铁栏杆上，崩出一连串的火星。 购买武器的黑人转过身。 他脸颊有一条金色的散热纹路，露出狮子般的眼神。 “维托先生！？” 约翰脱口而出。 视频画面剧烈摇晃起来。 但约翰坚信自己没有认错，刚才拍到的，绝对就是失踪许久的黑金帮前任话事人。 维托·拉塞尔。 偷拍者在枪声中仓皇逃窜。 他刚离开掩体，就被一双机械臂抓住。 那个敲晕约翰的雇佣兵出现在画面里。 这家伙全副武装，短发粗眉，启动斯安威斯坦瞬移到了偷拍者的面前，正掐住对方的脖子，将其缓缓提起。 他的义眼里闪烁着数据流。 【让我瞧瞧，小老鼠，你在给谁发消息……】 滋滋滋—— 画面戛然而止。 “维托·拉塞尔购买了一个超级武器！？” 约翰从视频里缓过神来。 欧洛丝抿嘴点点头。 “嗯哼，更棒的是，我们现在要去他的退休宴。” “法克，这他妈有点疯了吧！” 维托的退休宴是骨碴和精氪重工举办的。 他们肯定都盼着前任话事人死。 谁能想到…… 维托买了个“大宝贝”正等着一起共享呢！ 这要是现场开奖，参加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武器是什么，也是流窜AI吗？” “我不知道。” 欧洛丝摇摇头，神情淡定，甚至已经换好了礼服，正在给自己补口红。 吧嗒。 她合上镜子，转身笑道。 “这段视频还没有扩散，等会你到现场注意观察，哪个嘉宾缺席，就说明这个人收到消息了。” 欧洛丝笑得更灿烂了。 她抬手点在约翰的唇前，打断他的提问。 “浮空车到了，走吧。” “……” 约翰皱起眉头，拎起旁边装好的一整袋武器，跟着欧洛丝走进了电梯。 楼顶闷热的夜风里传来引擎的轰鸣。 一辆漆黑亮面的商务浮空车悬停在前方。 电动台阶延伸到乘客平台上。 内部的红色厚毯和豪华单人沙发在召唤他们。 【任务：教父的晚宴】 【奖励：未知】 …… …… ps：感谢“yesing123”“papapapa”“多读多看菜就多练”的打赏。 不知道能更几天，感谢大家的追读！！！ ------------ 183：满座 商务型浮空车的引擎低声吟唱。 邝鑫举起红酒杯，轻碰玻璃窗。 “你知道我第一次坐浮空车的感觉吗？科技的结晶，在我身下轰鸣，她就好像是电视新闻里的精致娃娃，让你的征服欲爆棚……” 他面带微笑，仿佛在勾搭一个专心工作的有夫之妇。 【姓名：邝鑫[Kuang Xin]】 【势力：铁邦物流】 【义体：炫彩高频大钢炮[实验款]，神经传感器等】 【档案：铁邦物流市场关系部主任，弥赛亚公司欧洲分部外派商业间谍（特情局档案），隆笙制药集团控股家族次子（未公开记录）……】 “你的性癖已经延伸到铁疙瘩了吗？” 约翰紧接着问道。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 “约翰，嘬嘬嘬，浮空车是我的，你上来的时候没看见铁邦物流的Logo么？” 邝鑫明面上是铁邦物流的高管，暗地里是商业间谍。 他跟亚洲某企业有密切关系，是欧洛丝在伊甸城最重要的人脉之一。 “维托的退休宴有很多熟悉的大人物，他们得看见我在现场才能玩得开心，啊~被人信任的感觉，真是一件烦恼又幸福的事情。” 邝鑫也知道这场宴会很危险。 但他可是敢对自己下体开枪的人，机遇远大于风险。 这辆商务型浮空车的规格不低。 权贵名流出席重要场合，确实需要一辆跟身份匹配的载具，制造商们也擅长增加它的卖点和实用性——高档沙发和红毯香槟杯是标配。 欧洛丝闭目养神，用自带的护理工具做头发。 约翰注意力有些不够集中，比起上流社会的奢华，面对任务的紧张和严肃占据了更多的心思。 他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这是他第一次从建筑外侧攀升到博拉戈俱乐部顶端。 俯瞰视角下才能窥见这片庞大建筑群的全貌。 伊甸城西区商业中心仿佛被灯光点燃。 呼—— 浮空车侧门突然被打开。 约翰被贯穿机舱的狂风吓得肌肉紧绷，震耳欲聋的音响和燥热的气流让他措手不及。 胸前的领带在乱舞。 浮空车的语音频道里响起邝鑫的狂笑。 【收起你的臭脸，约翰，往他妈外看！这座城市被你踩在脚下了！趁现在，说点什么！】 狂风灌进口鼻让人有轻微的窒息感。 约翰适应片刻，再次探头看向伊甸城——原来这座城市在天空中是深蓝色的，黑暗里燃烧着霓虹，绚丽的流光在每宏伟的建筑间流淌。 会员俱乐部顶端盘旋着巨大的全息投影。 黑金帮的标志在高空缓缓旋转，此刻，站在伊甸城任何一条街道上仰望天空，都能看见笼罩着城市边缘的绚烂光雾，还有一根根不断舞动的、射向天际的光柱。 【法——克——鱿！】 【就这样？哈哈哈，你应该……】 砰！ 浮空车门重新关闭。 欧洛丝眼里闪动着数据流，维持着弹动响指的动作，锁死舱门并且关掉了音乐。 她的头发被吹乱了，准备佩戴的耳钉也丢了一枚。 邝鑫的笑容逐渐变弱。 “咳咳，抱歉……” 最后的道歉微不可察。 邝鑫是那种很会搞氛围的家伙。 约翰重新调整呼吸，重新夹好领带，刚才莫名的心潮澎湃把积攒的压力都给释放了。 【博拉戈俱乐部-接驳区[宴会层]】 浮空车降落后迅速离开。 约翰和邝鑫站在欧洛丝身后走下接驳区。 他们脚底下是翻腾的云雾。 四座欧式浮雕喷吐出流光般的瀑布，水声轰鸣，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建筑物外壳的奢华雕像，照亮沿途的火炬路灯，都是全息投影和灯带。 翻腾的云雾是用来掩盖瑕疵的。 博拉戈俱乐部的前身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老式超级购物中心，下面是高层环形的商场，也就是微醺比基尼所在的公开店铺。 再往后是高层酒店和商写大厦。 这就属于博拉戈会员的区域。 里面有俱乐部、高端医疗、顶级拳击场…… 还有各种穷奢极欲的销金窟，深受权贵们喜爱，顶层办公区域也是黑金帮真正的总部。 它甚至见证过伊甸城独立和两次帮派战争。 按照年份来算也是一座饱经沧桑的老建筑了。 约翰启动扫描仔细观察。 通道尽头还有尚未撤掉的脚手架，建筑材料和员工休息室就设置在那些锁起来的房间当中。 但灯光以内的区域是极尽奢华的。 这关乎到西区的颜面。 欧洛丝的高跟鞋叩响地板。 【博拉戈俱乐部-露天花园[宴会层]】 黑色打底的地板通铺到宴会厅尽头，用不同材质的石料做每个区域的隔断，缝隙是暗金色，仔细观察还能在石材表面看见浮雕。 约翰逐渐抬高视线。 地板上的浮雕图案汇聚成巨幅的黑金帮标志。 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图案的全貌，而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已经近在眼前。 两名肌肉虬结的保镖站在前厅。 全身金色的智械是引导员，扫过邀请函，耳根后面的指示灯快速频闪。 保安威严而不失礼貌地让约翰移交武器。 约翰跟欧洛丝他们确认眼神，然后才将拎在手里的装备袋放在检查台上。 哗啦啦—— 里面传来金属支架和弹药碰撞的声音。 保安面无表情地端起来，扫描仪器确认了里面没有炸弹之类需要单独存放的物品。 “亲爱的。” 欧洛丝撩起头发来到约翰面前。 “存放武器的保险柜在宴会层楼下，就是我们刚才走过来的那片区域，楼层之间有片中空的全息投影，靠着楼梯的时候可不要摔下去哦~” 她用了揶揄的语气，似乎在暗示什么。 “取武器的时候，扫一下生物信息就行。” 欧洛丝给了个飞吻，眨眨眼，几乎就是明示他找机会把武器给拿回来。 两名身穿西装的再次拦住约翰。 “抱歉，先生，我们还得锁住您的义体。” 社交名流的宴会不允许武器进场。 赛博时代除了常规的枪炮炸弹，义肢里还能增加螳螂刀、单分子刃、流弹炮管之类的副武器，更不要说还有人往身体安装的各种小配件。 【设备管理授权/默认】 约翰面前闪过黑光的提示信息。 这种离线的锁定程序在黑光面前毫无意义。 约翰默认特制程序锁死了义体，就像是参加地下拳击擂台的时候一样，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解除限制。 “简直他妈的胡扯！” 邝鑫穿过检查站，来到约翰身旁吐槽道。 “桑麻热碧池，真他妈严格，那两个脑子里面有泡的傻缺竟然觉得我的大钢炮是限制品！” “……其实我理解他。” “嘿，约翰，咱俩的友谊呢？” “虽然我没有参加过上流宴会，但是，嗯……小型核能冲击钻确实很危险。” 约翰开着玩笑，突然看见欧洛丝离开的背影。 “她不跟我们一起吗？” “这可是社交场合，约翰，成熟点没有欧洛丝你就无所适从了吗？别跟个第一次买BYT的小屁孩一样。” 邝鑫搭着约翰的肩膀走上二楼。 他顺手从擦肩而过的智械托盘上取了一杯酒。 “从这里能俯瞰宴会厅，好好看看，上流宴请的规格差不多也就这么回事，啊，我指的是正经场所，如果你喜欢那种不穿衣服的，咱们俩私下联系……” 约翰没搭理他的黄腔，转身搭靠在栏杆上。 宴会厅面积很大。 场景不会亮得刺眼，甚至让人感觉是昏暗的，很符合邝鑫说的“社交安全感”，同样，音乐氛围感很强，却又不会盖过近距离的交谈声。 “我应该站在那里。” 邝鑫作为负责公关部门，最擅长在这种万众瞩目的社交场所建立和维持自己的人脉。 错落有致水晶吊顶垂挂下来。 立柱周围的吧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高端酒水。 站在这里交谈的社交名流笑得很灿烂。 他们不怕摄像头和目光，妆容精致，色彩艳丽，富有感染力的表情就像是一块镶在脸上的面甲。 约翰放眼扫过去。 全都是眼熟的综艺嘉宾，广告代言人，甚至是超感芯片的著名演员。 “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跟电视上一模一样，额，我是说连穿的衣服都没换过吗？” “他们……呵。” 邝鑫欲言又止。 他张开的嘴巴愣住，紧紧地抿起来，转化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语速缓慢地解释道。 “服装，声音，甚至容貌和性格，都是他们这个角色的能够存活下去的标志，面具下面是谁，对于公司甚至他们本身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太深奥了。” 约翰摇头放弃思考。 邝鑫拍拍他的肩膀。 “等这次宴会结束，帮我解决点小麻烦，放心，会按市场行情给你付钱，绝对不白嫖。” “你就是缺个干活的苦力。” “瞎说什么呢，是欧洛丝让我带你接触上流社会，雇佣兵拓宽眼界的办法就是工作咯。” 邝鑫双手握着威士忌杯。 “你注意到吗？社交是扎堆的，不同的身份、立场、圈层……散落和聚集的位置都有说法。” 下沉式大厅周围由灯带勾勒出小台阶。 绿植和靠墙的楼梯将空间切割，几乎每个转角和光源附近都会有座位，欧式简约的矩形卡座，硬底软垫的及腰榻榻米，紧贴着障碍物的弧形高级真皮沙发…… 这就是不同的社交领域。 红色警戒线拉起来。 佩戴墨镜的壮汉靓妹往前面站，用肌肉或者高级义体把衬衫给撑满，就算老板的黄色笑话讲得再低俗，也必须把脸蛋给绷得紧紧的。 约翰顺着邝鑫的指示看过去： 欧洛丝翘起腿坐在赌桌的高脚凳上。 她手边摆放着一杯没有喝过的红酒。 赌桌上的都是些有名气的中间人，或者企业供应商，彼此之间都有交易的需求。 约翰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接过酒水。 他刚想点头致意，却发现面前的是一个高度拟人的智能管家机器人。 她浑身是暗金色，面甲缝隙间有流光闪动。 【设备：V8管家智械】 【生产商：精氪重工】 邝鑫继续给约翰介绍到访的嘉宾。 ECPD的局长，跟西区关系好的议员，甚至是外交官和管理边境之墙的军队高层…… 他用下巴指向宴会厅靠里的核心区域。 那里专门配备的内部电梯，由企业士兵保护，只有邀请函编号在五十以内的客户能进去。 这些客户都是精氪重工高管，黑金帮大佬。 “我已经观察过了，议员和市长没有到场，还有几位伊甸城的大人物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邝鑫端起酒杯，整理了一下花哨的西装衬衫。 “欧洛丝交代给我的向导任务完成，现在我要去找几位熟悉的客户聊生意啦。” 他笑着跟约翰告别，离开了二楼。 【任务目标更新】 【到宴会核心区域联系骨碴。（未达成）】 “哦法克。” 约翰低声咒骂着。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向核心区域。 这里有第二轮检查。 精氪重工的士兵挡住去路。 他们浑身穿戴着制式武器，搭配了外骨骼套件，装备底下的肌肉又鼓又硬，光是站着就很有压迫感。 约翰拿出邀请函进行扫描。 果然顺利通过。 【队内频道邀请：欧洛丝·格林纳达】 【你怎么进去了？】 “骨碴给我安排的工作在内场区域，暂时还不清楚这混球想让我干嘛。” 约翰独自在宴会宾客的人流中穿梭。 【跟我保持通讯，刚探听到一些消息，筏岐集团的高级士兵可能要潜入宴会。】 “他们也来凑热闹？” 【也能理解吧，AI矩阵让东洋人损失惨重，现在维托手里面有第二枚，相当于黑金帮还能再来一次，你觉得筏岐晴彦会坐着等炸吗？】 约翰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宴会里打私人电话非常正常。 有些媒体从业者甚至在语音播报实况，只要不开着录像到处跑基本都会包容。 内场宾客大都是结伴而行。 身份敏感的客户基本都会带上保镖，国际巨星还要带上经纪人和随行保姆，像邝鑫之类的社交狂魔，甚至会带着性伴侣或者想要攀附上流的新秀出场。 “为什么有人能带着武器进来？” 【他们是军火商，还有些……嗯，单纯有权有钱，商业竞争是要玩命的，主办方也能理解。】 “法克，真不公平。” 约翰路过一个精氪重工的公司高层。 他旁边就站着安保机器人。 这铁疙瘩全身都是高科技，黑色枪管，智能弹药，红色的弹孔目镜里闪动着数据。 “搞得跟武器展销似的。” 约翰正在吐槽，突然接到了骨碴的电话。 ------------ 184：拉塞尔 欧洛丝跟约翰拉的是语音频道。 骨碴的通话并不冲突。 约翰快步走过静音地毯，根据自己的编号找到了一排靠窗的座位，甚至怀疑骨碴在哪个角落盯着自己。 “我已经进来了，需要我做什么？” 【别着急，约翰，看见落地窗了吗？花坛旁边第六个座位有枪，拿起来，得有家伙才能工作。】 约翰穿过落地窗和有呼吸灯的台阶。 这里是一片露台。 黑黢黢的高楼耸立在斑斓霓虹当中，有些客户就站在栏杆旁边眺望伊甸城。 他们嘴里聊着生意和新闻。 还有一个漂亮的背影在独自抽烟。 约翰走向靠近宴会厅的这一侧，在遮阳伞和绿植包裹的卡座里面仔细翻找。 【武器：家族[智能左轮]】 【模组：高级穿透，移射校准】 【描述：商业级智能武器，颇具美式风格的改装，拥有展厅级模组和黑金的专属配色。】 箱子里还有两枚弹夹。 约翰麻利地检查武器，随手插在腰间，西装里面的皮带没有枪套，只能临时凑合一下。 “要我做什么？” 【你最擅长的事情，杀人，很简单的生意……】 “维托先生只要进到这栋楼，你们应该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挂掉，非得要我来干嘛？” 约翰大概猜中了任务内容。 骨碴却笑出声。 【觉得自己重情重义是吧？雇佣兵小子，先看看我给你开出来的价码，再考虑要不要拒绝。】 约翰邮箱里跳出一则消息。 发送人是未知账号。 骨碴一如既往的谨慎。 约翰义眼闪烁，读取信件内容——里面只有一张逐渐加载的高清现场照片，附带了阅后即焚的插件。 画面内容是个被锁起来的冰柜。 里面塞满了半融化的碎冰和一具受伤的尸体，扫描系统自动跳出了他的具体信息。 【姓名：约翰·查韦斯】 【档案：出生在旧美国北部，十七岁来到伊甸城，两年后入职铁邦物流，拥有超过五年驾龄……】 “法克！？” 约翰瞪大眼睛，头皮到脊椎都在发麻。 骨碴竟然搞到了他原本的身体！ 【你有两分钟时间考虑，约翰，任务完成以后，我就告诉你这东西在哪儿。】 噔噔噔—— 啪啪啪啪啪。 宴会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约翰从震惊中回过神，稍微后退，把自己藏在了座位深处的阴影当中。 露台上闲聊的宾客全都向大厅聚集。 原本昏暗的社交场瞬间变得灯火通明，黑金色浮雕的全息投影覆盖着每一片墙壁。 宾客们夹道欢迎，用热烈的掌声迎接主角登场。 欧洛丝的声音在另一个频道响起。 【维托·拉塞尔到场了，你人呢？别忘记咱们参加宴会的目标，你得接近他，问出那伙人的情报。】 约翰深呼吸，再次平静下来。 骨碴还在等着自己的回复。 他揣好枪，离开卡座，来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前方万众瞩目的聚光灯圈。 维托·拉塞尔先生真的出席了。 他身穿熟悉的定制衬衫，手工编织马甲，套着黑色西装风衣冲宾客们微笑致意。 这位黑金帮前任话事人看起来有些苍老。 他卸下了在任期间的威严，依旧气势逼人，发型和穿搭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金色戒指在义肢上闪闪发光。 约翰深呼吸，准备往前迈步，余光瞥见自己右侧。 内场电梯此时正好打开。 他当初见过的几位精氪重工高层，在保镖和智能机械的簇拥下走出来，毕竟是退休晚宴，公司也要拿出相应的态度才行。 人群从三架电梯和楼道汇聚在一起。 组合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再准备去迎接维托先生。 骨碴的身影出现在队伍末尾。 他身旁都是黑金帮高级打手，全都是凶神恶煞、肌肉虬结的屠夫形象，端着重武器，接近三米的身高看起来跟人形的战斗智械差不多。 骨碴佩戴着暗金色半框眼镜，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拥挤的人潮瞥向约翰。 他唇瓣蠕动，声音在约翰耳边响起。 【到底要不要接我的单子？】 约翰深呼吸，算是默认。 【哦，别误会，你要杀的不是维托……】 “WTF！？” 约翰把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 【你身后观景平台上，抽烟的女人，干掉她，我给你四十秒的时间用来完成任务，否则，我就当你拒绝，照片里的东西就要脱离我的掌控了。】 维托先生的到来让宴会氛围变得高涨。 所有宾客都前往大厅，鼓掌欢迎，注视他在聚光灯下发表自己的退休演讲。 这位帮派教父为西区稳定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约翰逆着灯光，在绽放笑容的宾客中穿梭，重新回到空旷的观景平台。 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处，指间有红点在明灭。 她似乎没有听见宴会里响起的声音，昂着头，望着夜幕中的伊甸城静静发呆。 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烟味。 约翰缓缓接近，观察目标——她独自依靠着栏杆，露背的礼服，光滑白皙的人造革，竟莫名有些熟悉。 这是谁？ 他原本以为只有“维托”才配得上骨碴的价码。 宴会厅里的灯光掠过。 约翰的影子一瞬间被拉扯得很长。 面前女人似乎觉察到什么，转过身，看着将手藏在西装外套里的雇佣兵，疑惑地问道。 “约翰！？” “安洁莉卡！？” 【任务目标更新（7s↓）】 【击杀委托目标。（可选）】 【放弃委托目标。（可选）】 任务信息跳出来，并且附带了倒计时。 骨碴故意没有说出目标身份，估计是期待着约翰在她转身前就掏枪射击。 他确实给了时间限制。 约翰几乎没有犹豫地放下了枪。 倒计时结束了。 他知道任务的走向在此刻发生了重要转折。 安洁莉卡上下打量着约翰。 她穿着高级礼服，手指和脖子上佩戴着宝石。 “你为什么在这儿？” “这也是我的问题，啊，无所谓了，骨碴想杀你，跟我走，现在就可以开始解释了……” 约翰将武器贴身放置，示意安洁莉卡过来，同时转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音响里传来维托先生的声音。 他正在发表退休演讲。 【呵呵，做得不错，约翰。】 骨碴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大人物中间，完全看不见具体位置。 约翰回过神。 安洁莉卡却还是站在原处。 她先是面无表情，再露出苦笑。 “我没法离开伊甸城，甚至走不出去西区。” 安洁莉卡抽掉最后一口烟，将其弹出栏杆，翻飞的火星在坠入黑暗的过程中熄灭。 她比出指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卫星监测到我走出去半步，封锁程序就会启动，我是用来要挟他的人质。” “谁？” 约翰问道。 安洁莉卡没有回答。 她一边走向宴会大厅，一边问道。 “你刚才想杀我？骨碴的委托啊，如果报酬合适的话，你其实应该动手的……” 【我刚才在赌桌上赢得一份有趣的情报。】 欧洛丝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 她显然是听见了约翰跟安洁莉卡的对话。 【精氪重工当初为了保证帮派会受到公司的控制，绑架了维托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安排到欧洲分部培养，还有一个就在伊甸城。】 欧洛丝将详细资料发到了邮箱里。 约翰义眼闪烁，各种照片和文字信息闪过。 一个麦色皮肤的姑娘躺在病床上，诊断记录为重度烧伤及脊椎折断，应该是在枪战和爆炸中存活了下来。 精氪重工的医疗部门收治了她。 随后就是以年为单位的康复周期。 时间戳和照片编号不断增加。 在这个过程中，她经历了无数次医美手术，从肤色到头发甚至瞳孔都发生了变化，年龄逐渐增长，最终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检测到未公开资料，扫描数据库更新。】 约翰面前跳出新的提示。 这应该是黑光升级后的一次变化。 约翰从血淋淋的手术记录和苍白压抑的病房里回过神。 照片里的形象跟面前的女人重叠。 他抬头启动扫描。 安洁莉卡的轮廓被高亮显示。 【姓名：阿里亚尼·拉塞尔[安洁莉卡]】 【势力：黑金帮】 果然。 安洁莉卡是维托的女儿。 她在黑金帮统治西区的战争中受伤，被精氪重工救下并植入了封锁程序，成为要挟维托的手段之一，以确保帮派跟公司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阿里亚尼·拉塞尔？” 约翰站到她身旁低声问道。 安洁莉卡的皮肤绷紧，似乎小小的战栗了一下。 “……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她转过来看着约翰，眼神非常复杂，随手拿起贵宾区自取的酒水开始喝。 约翰想问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怪橱柜让自己小心安洁莉卡。 她在黑金帮的商铺、资金来源、各种特权和人脉，在身份揭晓的这一刻已经有了答案。 突然。 宴会厅里爆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惊呼。 约翰也忍不住投去目光。 维托举杯示意，等到场面再次变得安静，才面不改色地继续对宾客们说道。 “黑金帮会赢得这场战争，正如我刚才说的，西区已经掌握了决定胜负的武器，我将会兑现承诺，跟伊森·拉特利奇先生一起，带领西区成为伊甸城的中心。” 维托说着朝着人群里的骨碴示意。 他举起酒杯，将冒着气泡的香槟一饮而尽。 宴会厅里迟疑了许久，才响起掌声，随后漫天的欢呼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差点掀翻房顶。 ------------ 185：代号·川 今晚出席的都是跟西区交好的势力。 媒体从业者立刻开始攥稿。 筏岐晴彦将公司高调统筹了伊甸城的产业，又在新闻发布会上贿赂议会，保全东洋人的席位，俨然就是要全面开战的意思。 维托先生将战争放在台面上，算是正式迎战。 他口中必胜的武器，似乎在暗示些什么，消息灵通的大人物和媒体都心知肚明。 骨碴面带微笑，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精氪重工的高层全都脸色凝重。 他们在打电话，部署周围的士兵，为首的白人似乎对维托的“即兴发挥”非常愤怒。 【检测到扫描，无骇入迹象……】 精氪重工的士兵似乎注到了约翰。 准确来说，他们是定位到了安洁莉卡，顺带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雇佣兵。 欧洛丝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离你的小情人远点，她现在是个手捧雷，维托打乱了精氪重工的想法，公司肯定会来抓她。】 “我们得走了。” 约翰将手搭在安洁莉卡肩上，半推半护地带她离开了核心区域的外沿。 她没有反抗，丢掉酒杯，沉默地跟在身后。 约翰在耳机里询问欧洛丝。 “他们不是应该去搞维托先生吗？” 【法克，你迟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欧洛丝的语气里夹杂着无奈。 她第一次跟约翰出任务就知道——这家伙很容易在关键的时候感情用事，为了毫无收益的事情，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中。 约翰已经带着安洁莉卡离开核心区域。 他们在二楼走廊上狂奔，当着下面无数宾客的面跨过人潮汹涌的宴会厅。 保安和某些眼尖的客户也注意到了他们。 欧洛丝在耳机里给约翰分析目前的情况。 【企业内部也有竞争……】 维托原本反对帮派战争。 精氪董事会对维托不再信任，转而扶持骨碴，而他在西区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威望肯定是要重新分配的。 退休宴完美落幕，或者教父遇刺身亡。 这对企业和帮派来说是最完美的剧本。 精氪重工的高层也有不同的派系。 想弄死维托的只是其中一个分支。 另一方选择观望和默许。 现在情况不同了。 维托搞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没有藏着跟精氪自爆，而是拿出来放在台面上，当众宣布要打赢帮派战争，还跟骨碴握手言和，让董事会内部多了一个支持他的选项。 【既然维托不能杀，阿里亚尼就变得很重要了，谁得到她谁就能多一个牵制维托的手段。】 宴会厅角落的楼梯入口。 约翰突然停下脚步，拦住身旁的安洁莉卡。 砰！ 黑暗里甩出一柄枪托，被约翰双手接住。 合金骨架爆发出蛮力，将潜伏的精氪重工的士兵拖拽出来。 约翰身上有好几种近战芯片，在近身搏斗方面总是能创造出优势，他抬手缴下对方的枪，贴身而上，锁死了壮汉的咽喉。 【他们应该是收到了命令，要活捉阿里亚尼。】 欧洛丝也知道约翰那边的情况。 【你得考虑清楚，彻底闹掰，就是得罪精氪重工，你在西区这片地盘可就不好混了。】 “他可以坐下来跟我谈判，法克，现在是他妈的直接冲到我脸上动手，我总不能站着让他打吧？” 【芯片：裸绞暗杀】 约翰拧动胳膊，只是勒晕目标，没有击杀，在迫近的脚步声中带着安洁莉卡逃向了出口。 通讯频道里传来欧洛丝的叹息。 【哎，该死……OK，计划更新，带着你的小情人去把武器搞回来，然后想办法回到会场。】 “还要回去！？” 【博拉戈俱乐部已经封锁，你逃不出去，带她去见维托·拉塞尔，寻求庇护，而且动作要快一点，筏岐集团的杀手已经潜进来了，他们是铁了心要杀维托的，你们最好不要碰上……】 约翰迅速在脑子里构建行动路线。 他首先要回到宴会厅外面的接驳区，通过楼层中间的空隙跳到下一层，在保险柜里取走自己的装备。 【博拉戈俱乐部-露天花园[宴会层]】 烟雾缭绕的黑色地板，全息投影的浮雕和火炬，还有环绕音响播放的纯音乐…… 一切都是来时的模样。 但留在这里的黑金帮守卫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情况不太对劲。” 约翰带着安洁莉卡放慢脚步。 他启动义眼的扫描功能，在昏暗的环境里发现了大片的新鲜痕迹。 摩擦，拖拽，血迹。 约翰突然觉察到什么，快走两步，猛然抬起头看向身后的俱乐部大厦——在高耸如云的玻璃幕墙上竟然攀附着十几个黑色的人影。 他下意识扑倒安洁莉卡，在翻滚的过程中听见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嗖—— 嚓—— 两枚金属飞镖落在近处。 它插进合成石材的地板就像插蛋糕一样轻松。 攀附在高楼表面的黑色阴影继续前进，其中有三个人影脱离队伍，应该是负责解决约翰和安洁莉卡。 夜风里传来呼啸声。 他们从几十米高的距离径直坠落。 两条腿只是微微地弯曲就停在了原地，甚至没有看见明显的回弹，也没有发出震耳欲聋的坠落声。 高级智能减震设备的翁鸣声响起。 烟雾被掀出一片空白区域。 【身份：代号·川】 【档案：筏岐集团豢养的幽灵忍者，成员由阿尔法级别以上的重度改造者组成，配备实验级武器，专门执行董事会秘密指定的破坏、暗杀行动。】 那些黑黢黢的铁疙瘩缓缓起身。 他们披着的斗篷折射出光斑，应该是某种用于夜间潜入的高级战术迷彩。 唰—— 幽影忍者甩动手臂。 一柄流光暗淡的武士刀出现在手中。 嗡—— 约翰启动斯安威斯坦，带着安洁莉卡猛地后退，义眼聚焦中看见飘荡在空气中的烟雾被切开了。 砰！ 另一把刀紧随其后。 约翰用手里的左轮进行格挡。 金属弹夹的尾部直接被砍开，断面被轻微溶解，里面的固定件脱落掉出，随着胳膊的甩动，一枚枚智能子弹飘荡在空中。 约翰头一次在时停世界里感受到压力。 这些改造忍者的速度极快，斯安威斯坦等级很高，至少在减速幅度上能追上他。 幸好对方持续的时间很短。 啪！ 飘荡在空中的子弹被砍爆。 最后一名忍者逼到近前，无缝衔接，填补空位，单分子刀刃朝着约翰的胸口劈过去。 领带结被切开。 约翰做好了被切开皮下护甲的准备。 突然！ 安洁莉卡出现在两人的夹缝中。 她眼里闪动着流光。 约翰跟她同床那么久，竟然没注意到她装载着斯安威斯坦，应该配备了隐藏程序，而且是一种没有浮出外突脊椎的款式。 武士刀被调转了方向。 连贯的三连劈消耗了时停的时间。 安洁莉卡强行插进来，像一条灵活的蛇盘上目标的脖子倒转身体将其掀翻。 她竟然也装载了格斗芯片，而且等级不低。 忍者反顺势翻滚，在关节锁死前抽了出来。 三人围攻的局面没有改变。 安洁莉卡展现出了极其强大的近战实力。 她蹬掉高跟鞋，撕开裙摆，侧踢鞭腿都能听到合金骨架特有的碰撞声，凭借柔韧性和反应速度，在锋利的刀刃之间游刃有余。 约翰虽然惊讶，也没有闲着。 他卸掉左轮里面的残骸，取出新弹夹上好，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一个贴身的忍者打到脱手。 安洁莉卡转身接住了掉落的左轮。 她从约翰身上翻过去，将枪口对准另一名忍者的脑袋。 砰砰砰！ 橘红混杂着湛蓝，火花四溅。 金属防弹面甲也没有扛住高穿子弹的贴脸速射。 遭受重击的忍者浑身抽搐，破碎的面甲里有红色的数据乱码在频闪，义肢也不受控制的陆续崩溃，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控制中枢被击毁了。 哗啦。 安洁莉卡将枪丢回来。 剩下的两名杀手欺身靠近。 她抓住那个瘫痪忍者的胳膊，想要夺走武器，却发现武士刀和对方的义肢磁吸连接得很死。 唰—— 两名忍者从中间将约翰和安洁莉卡分开。 她抬起对方手里的胳膊进行格挡，差点被砍到失去平衡，发现力量完全不占优势以后，再次发挥灵巧的特点。 闪躲的过程中。 她故意让敌人斩断了那名忍者的手臂。 失去磁吸连接的武士刀落在地上。 安洁莉卡拿起来，围绕着面前的人形掩体跟筏岐集团的忍者搏杀。 约翰在跟另一名忍者纠缠。 他每次试图射击，要么被贴身格挡，要么被限制了开枪的角度和时机。 这群幽灵忍者的面罩一直在闪烁。 他们脑袋里似乎有程序在进行实时计算，不断分析自己的行动路径和习惯技巧。 随着时间推移…… 约翰明显感觉到闪避越来越费劲。 他身上的西装也被砍出好几条破洞，斑斑血迹浸润了打底的衬衫。 “嘶——” 安洁莉卡的手臂也挨了一刀。 皮下护甲的传感器失联，让神经一阵抽痛。 她意识到这些忍者在适应自己的闪避节奏，拼刀也打不过这些专业的杀人机器。 “交换一下。” 约翰呼喊着将动能左轮丢出。 砰！ 忍者闪身出现，抬刀横挡，将其打飞。 安洁莉卡却来到他身后，趁着这个机会往他背上斜砍了一刀。 迷彩斗篷出现乱码，火星四溅，却没有血液流出。 她砍了一刀就跑，将手里的武器丢给约翰，随后朝着左轮手枪掉落的位置狂奔而去。 约翰抬手接住了武士刀。 他挡在安洁莉卡背后，下意识抬起手臂，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被一阵巨力向后猛推。 两柄武士刀在空气里拉出狭长的电弧。 约翰结束对峙，横踢一脚，把另一个试图追杀安洁莉卡的忍者也踹翻在地。 两名杀手重新调整方向，将目标锁定成他。 约翰很久没有使用近战武器了，深呼吸，掂量着手里颇具质感的武士刀，掌心垫片检测到了具体信息。 【武器：武士刀-肃】 【附件：Ⅲ级锋锐、切割强化、硬度优化】 【模组：磁吸握柄[组件缺失]】 这应该是筏岐集团定制刀具的升级款，专门供应给内部的秘密部队，而市面上售卖的版本远远落后，只是卖给消费者用来回本的大众级武器。 两名忍者的面罩闪过一缕金黄。 他们的斯安威斯坦是短频、快节奏的模式，减速比率非常高，持续时间和冷却时间都很短，现在已经可以再一次发动进攻。 嗡—— 时停世界里飘动的烟雾仿佛凝固。 …… …… ps：感谢“善良的犬”“邪正人鬼”“乐天知命”的打赏，正好星期四，感恩书友大佬请的炸鸡。 ------------ 186：存取室 武士刀破开烟雾。 弥赛亚义眼聚焦锁定，在迅速调整的动态倍率里锁定了对方的动作。 忍者垫步前冲，横砍一刀。 约翰向后躲避，突然，伊格德拉修的战斗算法传来信号。 他下意识往后额外退让了一个身位。 下一秒。 阴影里划来极其致命的一刀。 另一名隐藏的忍者偷袭失败，立刻用大面积的挥砍拉开距离。 两名重度改造的忍者交替进攻。 代号·川的队伍，任何成员都能默契地进行配合，在智能Ai的实时校准下，不同人数的配合方案都是秒切换的。 流光在闪烁。 夜幕和灯带的晕染，让露天花园覆盖了一层深蓝色的滤镜。 刀刃拼杀，各种大角度的光弧闪烁。 【芯片：筏岐工业-浪人】 约翰握上武士刀的瞬间，融汇的近战芯片已经激活，在围杀中并不慌乱。 时停断断续续。 武士刀乍现出火花，合金碰撞的脆响里还夹杂着某种令人牙酸的翁鸣。 呼—— 斯安威斯坦高速运转。 三把武士刀在时停世界里只剩残影。 这些凝聚了筏岐集团高科技的刀具内部有一根保证硬度的核心，而刀刃部分相对较脆，锋利度和切割金属的能力拉满，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加上能摧毁智能设备的病毒或者污染物质。 此时刃口表面已经坑坑洼洼。 最里面的硬度核心也出现了裂痕，在时停间隔里闪闪发光。 “川”的恐怖逐渐展现。 他们是阿尔法级别的改造体，身体可以加载庞大的数据资料。 包括约翰使用的【浪人】在内，市面上主流的战斗芯片都会在实验室里被丢给AI演算无数次，精简压缩，再定期以版本更新的形式上传到“川”的程序里。 他们会根据任务难度调整配置。 这次博拉戈俱乐部是静音潜入，有些黑客程序和外接装备都没有带进来，顶配模式的“川”会更可怕。 约翰把身体交给芯片程序，中枢神经操纵四肢做出攻击动作。 他垫步前冲的瞬间，两名忍者已经提前做出闪避，甚至反手上挑，差点就把约翰的手整根切下来。 “川”的面罩始终在闪烁。 他们从约翰的动作中捕捉到了信息，立刻匹配到了【浪人】芯片的内容，所以在他出招的时候做出了针对。 “法克。” 约翰及时接管身体撤退。 埃登教约翰格斗时就强调过——靠芯片永远成不了大人物，如果敌人会读数据库，或者单纯背下了芯片动作，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约翰算是体会到了精英士兵的恐怖。 但也没到绝望的地步。 【武器：武士刀-肃】 约翰挥动着合金刀具。 他在双人包夹中没有受伤，凭借高级义眼和更持久的斯安威斯坦，完整地捕捉到了忍者杀手的劈砍轨迹。 伊格德拉修也有内置的战斗算法，根据当下的情况给出合适的建议。 黑光调试下，相当于低配的“川”。 它的数据库没有那么庞大，只是把约翰吞噬过的芯片融合而已。 约翰感觉脑子嗡嗡发热，胸腔和脊椎都有酥酥麻麻的电流在穿梭。 这就是把身体交给算法的感觉。 黑光的升级产生了一系列连带反应。 直到今天遭遇近战袭杀，才意识到伊格德拉修的算法似乎变得更优化了。 黑光对义体的校准更加细微。 它能让设备在硬件极限的状态下稳定运行，而且进一步优化了程序，让计算更精准，给出来的方案更合理。 筏岐忍者的时停结束了。 他们迅速拉开距离，腿部义肢将身体弹射向后。 砰。 约翰猛踩地面，向前踏步追杀。 唰—— 一把武士刀从他头顶擦过。 约翰双眼聚焦锁定，极限下压擦过，握紧手里的刀刃向前推进，直接插进了对方的胸膛。 滴—— 噗嗤。 气阀泄压的声音响起。 约翰面前的忍者被刺穿义体，身后的拟态斗篷和脊椎核心的结构被破开。 泄露液体被高温蒸发。 炸开一团带有橘黄色的雾气。 唰—— 另一名忍者从雾中破出。 他自侧面袭来，举起武士刀斩首。 约翰的双臂却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插在敌人胸口里的刀刃破骨而出！ 合金骨架连接处，微机处理器，冷却液，肌肉束，混杂着少量血肉的不知名液体飞溅在空中。 约翰切开胸膛后顺势转圈蹲下，突然改变重心翻转身体。 这是【巴西战舞】的动作。 黑光的融合短暂超越了川的计算。 约翰手中带有【三级锋利】的武士刀划过，在空中切掉了另一个人的脑袋。 咕噜噜—— 另一名的胸骨完全绽开，在逐渐灿烂的电弧中颓力，稳定性极佳的双膝发出渐弱的翁鸣，支撑着尸体向前缓缓跪下。 约翰脱掉破损的西装。 他身上冒着热气，衬衫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 【任务目标更新】 【前往保险房取回装备。（未达成）】 “我们该走了。” 约翰拉上安洁莉卡继续逃亡。 “川”的装备没有搜刮的必要。 静默暗杀任务不会携带枪械，身上的武器大都有智能锁，还要搭配一些特定义体才能发挥作用。 【……他们在花园！】 【花园里有动静，把枪掏出来。】 【快快快！】 …… 语音插件侦测到怒吼声。 精氪士兵的追兵已经到了。 约翰带着安洁莉卡来到护栏边缘，抱着她纵身跃下，从一片光怪陆离的全息投影中失重坠落。 博拉戈俱乐部底下就是大型商场。 安洁莉卡屏住呼吸，环抱着约翰，顾不得空中乱飞的金发和撕开的礼服裙摆。 她看见一头巨大壮硕的金牛投影扎进玻璃幕墙。 约翰睁着眼睛，寻找机会。 他们穿过眼花缭乱的灯带和异象，在坠向深渊之前抓到了围栏。 约翰带着安洁莉卡翻进楼层，在沙发套件和茶几上翻滚卸力。 【博拉戈俱乐部-寄存处休息区】 木质地板被踩得哐哐响。 玻璃移门朝着两侧展开，温热带着香味的室内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昏暗静谧。 这里的楼层高度跟宴会厅差不多。 房间里被黑金色图案分割，藏着许多隐蔽的谈话空间。 零散的几名客户在这里交谈。 他们循声望去，看见约翰身上的血，立刻抽上外套离开。 金属柜台前站着个人形智械。 “需要帮助吗，先生？” 它发出温柔的电子音，暗金色皮肤在员工制服下若隐若现。 “我要取走武器。” 约翰递出生物信息进行扫描。 智械管家挥动手指，全息屏幕闪烁了两次就跳出红色警告。 【抱歉，约翰先生，安保系统进行维护……存取业务被暂停接待了，别担心，我们已经委派了专业人员进行现场处理，您可以在休息区……】 啪，啪啪啪—— 话音未落，一串子弹从门口射进来。 保险库门口驻守的保安收到消息，拎着枪就闯了进来，把休息区的其他客户吓得尖叫连连。 “法克！” 约翰低声咒骂着。 【……茶歇和点心，我们还能提供特殊风味的英式红茶和日本清酒……】 “该闭嘴了！” 安洁丽卡起身翻过前台，抬手扭断了管家的脖子，在变成噪音的电磁异响中拆开了挡板。 她是维托的女儿，生物信息里带着博拉戈俱乐部的高级权限。 滋，啪嗒—— 约翰顺着保险柜的解锁声抬头。 他看看一个弹开的金属门里塞着自己的武器袋子。 咕噜噜—— 地面上传来滚动声。 约翰余光瞥见了频闪的几何硬物，义眼在标注出了小小的倒计时。 【武器：精氪H41震撼弹】 “法克！” 他抽出武器袋扑向吧台。 砰—— 接待室里瞬间被强光和气浪充斥。 约翰在滞空途中被波及。 他感觉自己的颅骨都在颤抖，耳鸣盖过枪声，伴随刺痛和眩晕直冲头顶。 安洁莉卡反应很快。 她从约翰抛来的武器袋里取出疾行者冲锋枪，对着第一波压进来的保安疾射。 子弹在盾牌上反射。 房间吊灯被打得忽明忽暗，烟感装置被触发，喷淋炸出一片朦胧的水雾。 “……约翰……你……” “……站起来！” 安洁莉卡的声音忽大忽小。 约翰意识模糊地躺在地上，石墨烯芯片迅速调节，帮他找回了即将丢失的意识。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抽出步枪还击。 高穿子弹凿进狭窄的盾牌观察孔，杀掉了重装保安，后面的家伙失去遮挡，纷纷中弹，只能拖着流血的身体不断往后退。 咕噜噜—— 又是几颗震撼弹落进房间。 “法，唔——” 安洁莉卡突然发出痛哼。 约翰还以为她中弹了，护着她倒在吧台后面检查，却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 安洁莉卡的瞳仁缩小到极致。 眼白周围依稀可见红色闪光，能看见肌肉束在皮肤底下疯狂颤抖，义体关节互相冲突，仿佛下一秒连植入器官都要停止工作了。 “真该死，什么情况！？” 约翰被弄得手足无措。 嘟嘟嘟嘟—— 房间里突然开始闪烁红光。 保险柜周围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约翰！】 欧洛丝的声音在队内频道里响起。 “法克，终于……她的情况不太对劲……” 【我知道，是精氪重工干的，网络安全部进场了，他们通过卫星启动了封锁程序，现在有一整队的企业黑客准备接管博拉戈俱乐部的安保系统。】 “她失去意识了！” 约翰在枪林弹雨中转述着安洁莉卡的症状。 “我该怎么办？” 【她就是个遥控芭比，企业士兵会去回收人质，你除了被击杀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先保住自己吧！】 宴会厅的角落里。 欧洛丝叹了口气，又缓缓皱起眉头。 富商权贵们收到消息准备离场。 维托先生和精氪高管已经乘坐电梯往上，正在抽调安保力量保护会议区域。 欧洛丝给邝鑫递去眼神，转身消失在光圈边缘。 滋滋滋。 队内通话频道突然被切断了。 【博拉戈俱乐部-寄存处休息区】 红色警示灯在水雾弥漫的房间里不断闪烁。 欧洛丝的声音已经消失。 一面数据高墙笼罩了赛博空间，通讯信号和网络操作舱都被禁用。 【检测到扫描，正在同步红外信号……】 约翰面前跳出提示信息。 黑客启动了扫描模式，房间里的情况，两人的红外轮廓已经同步到门外士兵的眼中。 一梭子高级穿透的子弹摧毁了隔断。 墙壁就像是碾碎的起酥饼干，在崩飞的碎屑中垮塌，激起的扬尘被喷淋压下去，暴露出黑黢黢的、闪烁着电弧火花的破洞。 约翰拖着安洁莉卡躲进了合金材质的服务台。 一塌糊涂的现场。 紧追不舍的敌人。 失去意识的女伴。 各种要素勾起了约翰的记忆。 “哦，法克，跟吉诺那次真像啊。” 约翰心底闪过一个念头，抽出腕部的数据线，将其插进安洁莉卡的脖颈。 【生物信息扫描中……】 【确认连接数据终端/确定。】 他眼前跳出提示信息。 黑光轻轻漫过。 一如既往。 精氪重工实验室的封锁程序被全部覆写。 安洁莉卡身上的义体被返厂重置，就连硬件自带的防火墙都被摧毁重组了一遍。 “呼——啊——” 她突然拱起腰背，像浮出水面的泅溺者大口喘息，还没张口说话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具体过程估计不太好受。 但至少她的表情没那么痛苦了。 枪声还在继续。 金属前台已经被机枪扫射得破烂不堪，合金钢板凹凸变形，暴露出操作终端下面的线路，有个维修端口在滋滋冒电的弧光中若隐若现。 约翰眼疾手快，仿佛抓到了破局的关键。 他从安洁莉卡的脖颈拔出数据线插了进去。 黑光尚未平息，再次沸腾起来，顺着局域网摧毁防火墙和系统之间的阻碍，入侵安保设施…… 约翰痛苦的昂起了脑袋。 他瞳孔聚缩闪烁。 红白交织的数据流在眼眶里飞速闪烁。 【博拉戈俱乐部监控子系统[已骇入]】 提示信息在眼前跳出。 黑光反噬的副作用差点让约翰昏迷。 “咳，呕——” 约翰强撑着身体在旁边呕吐，直到胆汁和夹杂着血腥味的黏液从鼻腔里流出来。 黑光的入侵是没有底线的。 它将局域网里的精氪黑客踢出了局域网，入侵安保系统以后甚至要接管整栋楼的设备…… 但约翰的身体扛不住了。 黑光在他意识崩溃前，及时地退出，最后只保留了一个闭路摄像头的控制权。 【任务目标更新】 【清理精氪重工保安0/7（未达成）】 ------------ 187：响应失败 黑光暴走的副作用差点杀了约翰。 “呼，呼——” 他剧烈的喘息着。 灰黑色泥水淌过眼角。 义眼瞳孔两侧充斥着淡淡的焦黄色线条。 “嘶——” 一股强烈的眩晕直击约翰的脑袋。 他拱起腰背，在积水的地板上看见了重影，脑浆好像要沸腾着炸开似的。 博拉戈俱乐部的闭路监控已经被骇入。 约翰确信没人能看见，从衬衫内侧的夹层里取出预防意外的特别抑制剂服用。 噗嗤，嚓。 芯片读取声响起。 副作用解除的舒爽转瞬即逝。 约翰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脱力感，身体失去控制，骨头缝隙间隐隐有些刺痛。 好在这种痛苦也只持续了几秒钟。 约翰不敢耽误。 他切换到最近的闭路摄像头。 门外的士兵们都有些忌惮，举枪对着保鲜库，正在尝试联系网络小组，还有些在呼叫增员、汇报情况，或者用战术手势准备强行突破。 约翰眼中闪烁着数据流。。 弥赛亚义眼启动扫描，摄像头延伸出红色数据流，把闯入附近的精氪重工士兵标记出来。 手雷和枪战的烟雾已经被消防喷淋压下。 精氪士兵举着武器防止里面的人出来，积水从他们的肌肉和西装边角滴落， 突然一抹橘黄划破空气，炸成殷红的血雾！ 砰，砰—— 约翰扣动了扳机。 门外的一名保安昂起脑袋，墨镜被子弹打断，枪管边缘被燃烧子弹擦出火星。 枪声变得规律且持续。 【武器：新星[动能步枪]】 【模组：高级穿透，燃烧弹药】 约翰站在金属吧台后面，端着步枪，义眼闪烁，对面前千疮百孔的墙壁一次次扣动扳机。 他眼中的红色轮廓陆续倒下。 情报优势已经逆转。 黑光踢掉了精氪重工的黑客，远程扫描被禁用，闭路摄像头已经成为约翰的眼睛。 精氪保安发出咒骂、试图反抗。 咕噜噜—— 两颗震撼弹从房间里丢出来，滚到了接待区中央。 这是约翰在堵门尸体身上搜到的。 他也要让这群家伙感受一下颅骨震颤的滋味。 精氪保安怒吼着提醒队友。 但还是有人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强大的震荡炸晕，短暂的失去了视觉和听觉。 约翰从房间里瞬闪而出。 喷淋的水珠撞碎在皮肤表面。 斯安威斯坦在时停滤镜里留下连续的残影。 约翰躲过乱飞的枪线，两只手举起疾行者冲锋枪——淡蓝色智能子弹在空中微调方向，落在那些被震晕的保安身上化为飙飞的血浆。 他落地向前翻滚。 一串子弹立刻凿穿了脆弱的隔断，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留下了墙灰和建筑碎屑。 约翰松开双手，让冲锋枪滑向掩体内侧。 他自己顺势起身，翻身越过沙发和绿植，看见了躲藏在里面的精氪士兵。 这些壮汉佩戴着战术头盔，没有被震撼弹影响。 约翰在空中掏出破损的智能左轮，怼在防弹玻璃的面甲上迅速扣动扳机。 智能左轮子弹口径很粗。 里面的污染物质混合着燃料近距离爆炸。 这触感就像是贴着面罩放了个湛蓝色的烟花，没有完全破开防御，却影响了头盔的内部程序。 壮汉惨叫着挥打后退，视野一片焦黑。 约翰落地将他扑倒，既是躲避身后射来的子弹，也是为了把滚烫的左轮塞进对方的脖颈。 砰—— 焦臭的血浆喷射而出！ 骨碴送的这把智能左轮也彻底报废了。 它的弹仓被“川”的武士刀砍切开，刚才的近距离爆炸让锁扣和磁吸配件崩断了。 “这里！” “干掉他！” 房间里最后的两名士兵对着沙发疯狂扫射，皮革炸出内芯，隐藏灯带崩出火花点燃了空气中的碎屑。 簌—— 约翰紧贴着地面蹬腿，从沙发侧面滑出来。 【武器：筏岐-缄默】 【模组：Ⅲ级消音，高级穿透】 士兵的惊呼被锁在喉咙里。 子弹穿过他们的额骨和脖子。 波纹手雷从尸体手中滑落，触碰到地板后反弹，巨大的波浪让坠落的血液糊到了吊灯上。 场面终于安静了。 轻奢风格的接待室一片狼藉。 喷淋水管的压力逐渐变小，积水在翻倒的家具和尸体间混合成复杂的颜色，缓缓淌过黑金色地板…… 约翰突然跪倒在地面一顿干呕。 医生说的“极限”越来越明显了。 异常状态迅速消散，鼓动的经脉也平息下去。 约翰依稀摸到了死亡的边界。 他想活命，就得搞清楚交换身体的秘密，目前的线索就是要找维托先生获得武器卖家的情报，还得去“拜访”骨碴询问原来的身体在哪儿。 【任务目标更新】 【与维托·拉塞尔交谈。（未达成）】 事情一步步来。 约翰扛着安洁莉卡，来到接待区外面的走廊，想象中重兵包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战斗惊走了其他客户。 精氪士兵和黑金帮成员都不见踪影。 上面的楼层非常混乱，宴会厅里聚集着富商权贵和大量的安保兵力，那就只能先往下走。 约翰不断尝试着联系欧洛丝。 队内频道里没有任何回应。 轰隆隆—— 约翰在昏暗的楼道间听见一声巨响。 整栋楼都在颤抖，窗户表面遍布裂痕，浓烈的焦臭味顺着楼梯空隙往上钻。 枪声和混乱逐渐变得清晰。 约翰藏起安洁莉卡，躲在楼层角落里，切换到监控视野寻找刚才爆炸的源头。 一群枭町帮成员开着装甲车闯进了博拉戈俱乐部。 战斗开始的地点比想象中还要远。 约翰顺着破碎的玻璃往外看： 红蓝色闪光灯和新闻无人机盘旋在建筑周围，西区边缘也有浓烟和枪响，警笛和紧张的氛围在城市里弥漫。 枭町帮越过区域封锁线直冲俱乐部。 他们打进了楼内，沿途见到黑金帮和精氪重工的士兵就杀，那些在新闻媒体上批驳东洋人的公众人物被认出来也会当场干掉。 “这群东洋人疯了吧？” 约翰脑子再差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 这是要跟富商权撕破脸吗？就算新来的老大强硬，也不至于伊甸城的大人物全面对立吧。 这群枭町帮成员装载着杀伤性极强的义体。 他们似乎没有太多理智，手段残忍，好像处在赛博精神病边缘，随时可能失控。 既然要正面打进来，为什么还要派人暗杀？ 筏岐集团连“川”都派出来了。 最好的效果肯定是让维托·拉塞尔和精氪高层死在某处戒备严密的办公室里，让人意外撞破，借助现场媒体的力量广而告之，从而震慑竞争对手。 这种高调自爆的做法显然是矛盾的。 但不管怎么样，帮派战争重新开始了。 楼下的道路变得愈发危险。 枭町帮疯子正在往上打，电梯已经停运，只能逐层往上寻找击杀目标。 他们气势汹汹，人数起码过百。 已经相当于枭町帮半个街区小组的力量了。 约翰扛着安洁莉卡回到宴会厅，藏在走廊杂物间里面借助摄像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已经有参加退休宴的客人受伤。 那些购买了应急小组套餐的高级会员，收到伤害后会触发远程急救协议，专业的医务人员和战斗小组会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事故现场将他们带走。 露天平台和落地窗外停靠着应急小组的浮空车。 一块块带有警告字样的全息投影，像是盖章一样分割了所剩无几的降落空间。 伊甸城的大人物们已经撤离。 约翰通过摄像头没有找到邝鑫和欧洛丝的身影。 受伤的权贵们不断乘坐浮空车离开，新闻直播车和警用无人机也已经在高楼外来回盘旋。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约翰立刻切换镜头。 一名持枪的应急小组成员正在靠近。 根据会员套餐不同，获得的救援质量也不同，高级浮空车会甚至会带有应急器官，还有机载的生物扫描仪，可以看清整层楼的人员分布情况。 约翰没跟【应急小组】打过交道，对富人服务的了解仅限于会员发放的宣传单。 据说客户的芯片被触发后，超时抵达现场或者救援失败都会有非常高额的赔付。 约翰应该是被认定为“救援干扰因素”了。 他隔着薄薄的一层门，举着消音手枪。 透过摄像头能看见： 应急小组的成员佩戴着头盔，身穿皮革制服，防弹衣上面还有VIP和红色十字的LOGO。 他举枪压低脚步，来到杂物间门口。 【喂，新人！】 同伴冲过来叫住他。 【客户已经接到，轻伤而已，我们该走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甚至偏头暗示门内有人。 同伴默默摇头，表情非常严肃，故意用能透过门板的音量大声训斥道。 【这他妈只是工作，不要插手现场的争斗，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说罢就收枪离开了。 露天花园附近不断有浮空车起落。 约翰也松了口气，侧头检查安洁莉卡的情况。 她没有苏醒的迹象。 吉诺也接受过一次黑光的“清理治疗”，里安当时给出的就诊结论是——义体故障和身体损伤很严重，需要专业手术和康复治疗。 精氪重工应该是抽不出精力追捕安洁莉卡了。 宴会层里聚集着大量兵力。 约翰通过摄像头切换，摸索着找到了一个隔间，穿过狭窄的杂物电梯，拆开盖板，顺着电梯井的检修爬梯来到了上面的楼层。 这里也有明显的战斗痕迹。 约翰拥有黑光，内部路闸口有密码锁形同虚设，直接走进了通往会议层的电梯。 轿厢里残留着血腥味。 约翰不需要扫描就能看见弹孔，等到移门打开，奢华的走廊里甚至亮不起一盏像样的灯。 静音地毯上横躺着无数精氪士兵的尸体。 空气里的味道很复杂，走两步就感觉脚底黏答答的。 家具摆件全部翻倒。 办公室移门被炸开。 房间里散落着被武士刀砍死的公司狗。 约翰扶着安洁莉卡，穿过惨烈至极的走廊，看见尽头有间半开的会议室。 【检测到骇入，警告……】 他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视野出现数据流，周围的墙壁和地毯都被切分成深绿色数据网格。 约翰想用黑光清除骇入，却发现这不是常规手段。 【Anti-Program BlACK ICE[警告]】 网络监察的黑冰插件，似乎又有些区别。 这片区域被恶魔程序完全封锁住了，黑光和高智能设备在没有防御的情况下无法正常使用。 黑光也没有办法阻止。 除非能找到设备发送点，进行物理连接。 咔嚓。 约翰突然被怪力按倒，脑袋上贴着黑黢黢的枪管。 安洁莉卡也滚落在地。 两台精氪重工的安保机器人出现在身旁，刚才接近的过程中完全没有声响，静默效果堪比“川”，身上也安装了某种特殊的屏蔽装置。 【设备：精氪蓝盾防御机器人[V代]】 它们给约翰带来的压迫感不亚于“川”。 精氪重工也是跨国巨企，论资金和底蕴，是绝对能够跟筏岐集团竞争的存在。 他们当然也有秘密底牌和针对性的设备。 约翰想激活斯安威斯坦。 机器抓起安洁莉卡的头发，将带曲线的刀子抵在白皙的脖子上，轻微挣扎都会划破皮肤，就算是时停也没有把握完成营救。 “法克鱿！” 约翰被迫无奈，再次被压制住。 他们被带进了唯一开着门的会议室。 约翰明显能感觉到那股封锁区域的力量更强了。 房间里有些昏暗，没有桌子，墙壁和中间区域有看不懂的全息影像。 四周有几把椅子正缓缓沉入地面。 这里似乎刚进行过一场远程的线上会议。 “哦，终于有点好消息了，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蟊贼……算了，没意义，该感谢你把她带回来，还省得我花时间去慢慢找。” 房间里唯一没有沉下去的椅子上坐着个精氪高管。 他身穿高档西装，体态匀称，完全看不出年龄，肌肉也完美得像是街拍广告的男模。 这种活在云端的大人物通常对身体管理很严格。 约翰还注意到房间角落里堆放着滋滋冒电的遗体。 袭击这里的“川”全都被处理掉了。 他被压制着，随时会死，脑子反而冷静下来——房间里布置的封锁程序应该是针对“川”的，黑光被限制使用应该是碰巧而已。 阴影里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维托先生站在安洁莉卡面前，没有表情，蹲下去翻开她的眼皮和侧脸，似乎在检查什么。 精氪高管露出笑容。 “我会把阿里亚尼送到欧洲，跟她哥哥待在一起，直到你愿意认真考虑董事会的意见……” 维托先生仿佛没有听见。 他默默蹲到约翰的身旁低声问道。 “她好了吗？” 那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约翰在短暂的愣神后突然反应过来。 “嗯，封锁程序被解除了。” 维托先生听罢露出笑容，摸摸发白的鬓角，脸上皱纹都在如释重负的喘气中舒展开。 他突然从约翰身上抽出消音手枪。 转身。 扣动扳机。 子弹穿透了精氪高管瞪大的眼球。 ------------ 188：真空管和基底体质 约翰视野内充斥着红色数据流，还有闪烁不定的条形马赛克。 即便如此…… 他都能看清维托掏枪动作。 两台带有高级战斗算法，高敏反射单元，全身义体的精氪战斗机器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它们甚至松开了被压制的约翰。 维托先生从尸体上收回视线，目光变得慈祥，甚至搭手将约翰扶起来。 约翰脑子有点乱，望向座椅上死不瞑目的尸体。 “这家伙是谁？” “公司狗，嗯……很高级的公司狗，精氪重工董事会成员，好吧，你估计也很难理解……总之他是伊甸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维托将消音手枪翻转过来，很专业的检查姿势，暴露出隐藏许久的军旅生涯。 他握把朝上还给约翰。 “筏岐集团的枪，嗯，非常好，可以对外宣称他是死于东洋人的暗杀。” “傻子才会相信吧。” “呵呵。” 整理马甲的维托先生笑道。 “每个大人物的死亡都很复杂，也很简单，关心他死活的人只想着瓜分权势和利益。” 维托这番话好像是说给房间里其他人听的。 他冷眼看向两台安保机器： 它们持枪静默在原地。 防弹面罩下闪烁着淡红色呼吸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事实摄像头，在看不见的数据流另一端，似乎盘踞着不动声色的猛兽。 约翰皱起眉头，下意识质问道。 “法克，我是雇佣兵，又他妈出现在事故现场，最后不会赖到我头上吧？” “别担心，孩子，公司只追求利益，找个替罪羊干掉没有任何价值，中下游的利益者没得选择，普通民众的生活一团糟，谁在乎你和他是谁呢？” 维托上前，抽出尸体的领带垫在手上。 约翰看着他检查尸体，忍不住问道。 “混得这么好的公司狗，就他妈这样死了？” 维托撇撇嘴，语气非常不屑。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约翰，大人物们躲在幕后太久了，很容易就会忘记……最原始的反抗手段不见得明智，但始终是凌厉的。” 维托先生心满意足地后退两步。 他轻轻挥手，厚重的金戒指在义肢上泛光。 两名安保机器人收到指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时间有限……” 维托抬手撸起衬衫，露出胳膊上醒目的疤痕，的以及一块黑金配色的昂贵机械臂表。 赛博时代已经不流行传统时钟了。 但他很喜欢这种老物件。 “收尸人还有十分钟就到，你得抓紧问，还有，刚才你说的话被听见了，小心精氪高层真把你当替罪羊，场面会变得非常尴尬。” “法克鱿，维托！” 约翰咬牙切齿地竖起中指。 “你他妈算计好的，额外结算报酬，就是攒着好感让我给你女儿解除封锁程序！” 他对面前的黑金帮教父彻底失去了尊重。 “……不该把枪还你的。” 维托心情倒是挺好，撇撇嘴没有计较。 他恢复了帮派话事人的威严，仿佛还站在办公室里，下一秒就要端起切好雪茄，再浅尝昂贵的威士忌。 “如果你还想问，放尊重点，孩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我主意的！？” “吉诺。” 维托淡淡地回答道。 约翰确实有本事，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也够机灵，在街头新人中足够耀眼。 维托当初让他去营救吉诺没有任何阴谋。 纯粹是投资雇佣兵，试试他的本事，给年轻人一点出人头地和接触帮派的机会。 这件事情是有后续的，只是约翰不知道罢了。 马卡欧在里安的诊所里接回了吉诺。 他很感谢约翰救回自己的妹妹，在维托先生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强调这次任务非常困难，希望能给雇佣兵争取到前途和物质奖励。 维托却敏锐地注意到一件事。 吉诺被卖给食尸鬼，义体设备遭到重度感染，按理说是不可能活着回到西区的。 他怀疑过里安的诊所。 事后也安排过一些“病人”去做过测试。 那个酗酒的医生确实有点本事，但是，面对电子污染晚期的病例也没有超出维托想象的手段。 问题就只能在约翰身上。 维托没有暴露自己的需求，也没有秘密接触约翰，毕竟当时精氪重工盯得很死。 如果他们觉察到封锁程序会被破解…… 很可能会把安洁莉卡转移到维托碰不着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安洁莉卡。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用觉得尴尬，阿里亚尼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俩之间挺纯粹的。” “听起来你们的父女关系不怎么融洽。” “她已经很久没跟我说过话了，不是没机会，而是都被精氪死死盯着，已经丧失沟通欲望了。” 维托表情平淡地说着。 “……” 约翰忍不住审视对安洁莉卡的印象。 她会去自己的酒吧当服务员，听客人讲故事，好奇雇佣兵任务的细节，尝试着烹饪食物，地库里收藏着各种改装好车，会为了观看景色芯片投资巨款…… 约翰皱眉摇头。 他试着转移话题，询问维托后续的打算。 “你看起来还不打算退休。” “算是吧，我也有想抗争的东西……” 黑金帮崛起是在伊甸城独立战争时期。 精氪重工需要一个人平息街头的纷争，结束帮派互相争斗、不断涌起的势态，还要让西区平稳地发展下去。 维托·拉塞尔便是这样成为话事人的。 现在时代已经改变。 伊甸城的局势让公司的方案发生了变化。 精氪重工迫于东洋人的压力，开始扶持骨碴，想让他接任话事人，开启和结束第二次帮派战争。 “精氪重工想把黑金帮变成第二个枭町，让帮派成为公司的附属部门，所有成员都是编制以外的工具，是一群能自我繁衍、随意更替的廉价劳动力。” 维托瞥了眼堆砌在墙角的“川”。 “我可不想把帮派送给那群混球。” “你到底买了什么武器？” “怎么，约翰，你要当热心市民阻止我么？” 维托侧头看向约翰，鬓角微白，嘴角带笑。 “呵。” 约翰冷笑着回应道。 “我他妈一点都不在乎，你把城市炸上天也无所谓，我要找的是把东西卖给你的那帮人！” 维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想问这个……但很遗憾，卖家可不好惹。” 有权势的人物都知道有武器走私进了伊甸城。 但谁都找不到货物藏在哪儿。 “胡扯，裂隙党老杜，还有你，总有个渠道能够进行交流和交易吧！” 约翰的情绪变得暴躁起来了。 维托摇了摇头。 “每个买家都是他们提前挑好的。”    维托被精氪架空以后遭遇过好几次秘密暗杀，只能消失在街头寻找反抗机会。 这就是吉莱阿德联系不上他的时期。 “谁都没有我的消息，但是某一天，我从安全屋的床上醒过来，那些人就坐在我身旁，抽着我的雪茄，给我递了一杯酒。” 约翰能从维托先生脸上感受到心有余悸。 “你知道吗？约翰，那是个很安全的屋子，报警器在正常工作，甚至隔着墙壁都还能听到保镖踩响地板的声音，可他们就跟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脸上了。” “他们是谁？” “没有人能查出来，跟我接触的只有固定的几个人，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团伙。” “怎么找到他们？” “如果你急着送死，不妨对着脑袋放一枪，他们全都是狠角色，我能看出来，幕后资源和义体配置不是你这种独狼雇佣兵能招惹的……” 维托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从约翰眼里读出了决绝。 “哎。” 他太懂不计后果的年轻人了。 “好吧，我知道的不多。” 他暗金色义眼闪烁两次，戴戒指的手轻轻挥动，就有一封调查文件送到了约翰邮箱里。 里面有些失踪人员的信息。 约翰迅速翻阅中，一眼就认出了在铁邦物流事件里砸晕自己的雇佣兵。 【姓名：克里斯·E·兰道尔】 照片里的中年面相的男人短发粗眉，眼神冷漠，五官似乎带有一点中东血统。 维托跟卖家交易期间，都是他负责现场安全。 克里斯的前半生都是服役经历，辗转于旧美国和新政府的军队当中。 他特种作战任务完成率极高，军衔晋升至中校，甚至有短暂派往华盛顿的秘密记录。 资料截止于2069年1月。 新美国在当时发起了“统一战争”，而特情局内部资料显示克里斯中校已经“死亡”！ 但很显然，他还活着，而且义体程度更高了。 “不光是克里斯，'他们'当中的人，至少我目前见到以及能查出来的部分，应该都是失踪和死亡人员。” “问题是他现在效忠于谁？” “真空管。” 维托说了个简短的词组。 他也竭尽所能地动用了资源，收获不多，大部分都是模糊的事件和没有证据的猜测。 这份调查报告也可能是被故意放出来的。 沿着失踪信息不断追溯，能查到一些行动记录，没有明确的伤亡，也没有清晰的既得利益者。 但将事情摆在一起似乎有某种规律。 那些极少数幸存的亲历者，接触到的核心不多，只能用半猜测的语气给疑似存在的组织起了个绰号。 真空管[Vacuum Tube]。 常见的电子物理学产品，其内部抽真空，利于游离电子的流动从而效降低灯丝的氧化损耗。 “这他妈是什么蠢名字！？” “邮件里是我知道的全部，孩子，你不能指望我给你一个准确地址，或者电话号码，能让你直接跟VT接触。 维托苦笑着摇头。 “伊甸城权贵们都在做这件事，很显然，我这份资料已经领先他们很多了，但我怀疑，这是VT故意让我看见并且透露出去的。” “法克！” 砰—— 约翰握紧拳头把合金桌面砸得凹陷。 “我他妈费尽力气，不是想知道一个假想敌的，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操蛋，这他妈的完全不够，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剧烈喘息着，释放内心的不满。 拳头前端的人造革破损，传来轻微的刺痛，眼前跳出一连串的代码和义体受损信息。 死亡的过程如果变得漫长，会渐渐把人逼疯。 约翰在深呼吸中强迫自己冷静。 他恢复思考后想起一件事： 当初被网监搜捕的时候，有人清理了丹妮街公寓里黑光覆盖过的痕迹，导致州警没有确凿证据，没办法在埃登面前带走自己。 约翰事后返回现场，在废墟里找到过一枚真空管，里面包裹着阅后即焚的信息芯片。 里面写着： 【帕稀菲卡，是你吗？】 帕稀菲卡·康纳是超级黑客【血清】的真实名字。 如果【二极管】就是在丹妮街公寓给约翰留言的人，说明他们知道黑光的秘密。 血清肯定掌握着一些情报。 【任务目标更新】 【跟血清取得联系。（未达成）】 主线任务的进度已经跳转。 维托注意到约翰的表情变得凝重。 这个年轻人总是在情况糟糕到一定程度后格外冷静，就像是情绪达到阈值，就被强制清空，切换到某种更加理性的状态。 约翰开始盘算着目前的情况。 他已经让吉诺帮忙联系血清，等博拉戈俱乐部的混乱结束再去追问一下。 当下要紧的是离开现场。 房间里死掉的是精氪重工董事会成员。 他的生物残骸需要妥善地处理，绑定的保险套餐和授权代码需要走很复杂的流程。 大人物的陨落会引起连锁反应。 公司可以在事发后十分钟内选出递补成员，权利移交和资源继承才是真正的战场。 但都跟约翰没有关系。 维托先生叹口气。 “相信我，约翰，离他们远一点。” “如果不找到真空管，我随时都会死。” 约翰坦荡地直视维托。 “你们交易的视频在上流圈子里传开了。” 他言下之意就是真空管没有想象中恐怖。 伊甸城里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真正彻底隐藏自己的家伙，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维托轻笑着摇头。 “那是真空管[VT]故意的，我的秘密调查被发现了，公开视频是一次警告，让我暴露在敌人眼里，被迫改变了使用武器的计划……真是遗憾啊，原本没人知道我买了个大家伙的，制造惊喜肯定更有趣。” 约翰没兴趣去深究公司和帮派的阴谋诡计。 “关于克里斯中校，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是基底体质。” “What？” 维托皱起眉头。 “这是个科学名词，很遗憾，我是混帮派的，没法从学术的角度跟你解释清楚，在接触真空管之前，我甚至以为这就是大公司在吹牛逼……” 他试着用通俗的话语进行翻译。 基底特性非常罕见。 赛博时代难以估量的义体手术中，经常会听见有人装载了过量的植入物，压力过大，最终变成赛博精神病。 但还有另一种更稀少的案例。 某些人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承受和适应能力，即便移植了高级义体，也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某些大公司在收集类似的样本。 试图通过人工干预的手段创造出【基底体质】。 成功的改造者可以接受超过阿尔法级别的义体植入，在肉体保留度低于百分之八的情况下，还能具备完整的生物性格和思维能力。 完美基底体质的一个标准就是： 赛博精神病低于标准单位。 维托注意到约翰的反应有些奇怪。 “孩子，你的手在发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