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穿越 太阳沉沉洒下最后的余晖，缀在天尽头将落未落，将道路上的行人发丝染成金黄。 这个时间段，最热闹的还要数江滨小区的小广场。 江滨小区是个老小区，但毗邻淮江市最好的小初高学校，因此入住率很高，每天到了这个时间点，只要天不下雨，从小广场到住宅区这段路上总是人来人往，大多是老人带着自家孩子或是宠物遛弯。 因为互相认识，老人们走不了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八卦几句。 “哎，老王，你听说了吗，沈家那个得了特殊病，身体正常长大人却一出生就没醒过的那小孩醒了！” “真的假的？这都十八年了，居然还能醒过来？” “应该是真的，我看最近沈山海天天往医院跑，每次都是带着保温壶去的。” “唉……这昏了十八年醒过来，还得人从头开始教吃喝拉撒，他们家人怕是要辛苦喽，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脑子还正不正常。” 老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江滨小区最近热度最大的话题，时不时发出几声叹息。 被他们带着的孩子听得无聊，不停扯着自己爷爷奶奶的衣摆，要求离开。 就在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时，说得最欢的那个老太太仿佛一只被扼住了脖颈的鹅，猛地住了嘴。 众人察觉异样，纷纷回头看去，就见道路尽头，他们话题的主人公，也就是沈家人一家四口正整整齐齐地朝着这边走来。 沈山海和大儿子沈嘉乐走在最前头，各自提着保温壶以及其他一些杂物，沈山海的妻子蓝斯思手中空空，正歪着头同一个看不清脸，戴着兜帽的男生讲话。 沈家人容貌都是小区里出了名的优秀，但此刻众人顾不得多看，几乎同时将目光落在了那个戴兜帽的男生身上——想必这就是沈家那个昏迷十八年的小儿子了。 人都有好奇心，再加上这会儿八卦的对象就在面前，谁能忍住不看几眼。 “山海，斯思，这孩子就是你们家小儿子吧？他是叫什么？”同沈家人住在同栋楼的李奶奶率先开口。 “是的李奶奶，他大名叫沈浮，小名浮浮。”沈山海四十多岁，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整个人书卷气满满，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的。 沈家人面上都是满满的喜悦，显然非常开心沈浮醒来。 八卦是因为无聊，如今真见到沈浮，李奶奶自然也是为沈家人开心的，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大橙子，不由分说塞进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沈山海身后的沈浮手中，语气和蔼温柔：“浮浮，我是你李奶奶，就住在你们家楼上，你以后记得到奶奶家来玩，这俩橙子你拿着吃，可甜嘞。” 这是沈浮醒来后第一次接触家人之外的陌生人。 他大半张脸都藏在兜帽之下，只露出一双圆润漂亮的杏眼，垂下眼眸看看手中黄澄澄的大橙子，他眼睫轻颤，随即望向站在身旁的妈妈，不知该作何反应。 蓝斯思感受到沈浮求助的眼神，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笑：“谢谢李奶奶，我们以后一定带浮浮去您家里玩。” “谢谢您了，”沈山海也跟着说道，而后满脸真诚的歉意，“浮浮刚出院，吹不了风，我们就先带他上楼了。” “好好好，下次见。”李奶奶笑眯眯道。 眼看着沈家人走远，老人们讨论的声音再次高了起来。 …… 垂眼跟着家人们走出了陌生人的包围圈，沈浮想，原来收到其他人送的东西之后，是要说谢谢的。 这对沈浮而言，是崭新的知识点。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沈浮像是一块海绵般吸取着自己欠缺的知识。 是的，沈浮从前并不属于这里，他来自一个遍布着各类恐怖怪谈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出门不小心踩了水坑或是多看两眼月亮都有被怪谈缠上杀死的可能。 沈浮在那个世界的身份是异能者，因为异能过于危险，他从有意识起便被相关机构收容控制，活在真空环境中。 他不知道收到礼物要说谢谢，和人道别要说再见。 对于其他人而言是常识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从未接触过的知识点。 因为在收容所里，没有工作人员与他交谈，为他停留，唯有与他同样被收容的怪谈愿意和他聊上几句。 其中最愿意和他交流的便是一只名叫作“家”的怪谈，“家”由强大的对于家庭的执念而形成，因此很乐意向其他人宣扬家的好处。 在它的描述中，家是阴冷潮湿的傍晚里，一盏橘色的灯光下，一桌丰盛的饭菜，还有三两个一起吃饭的家人。 沈浮知道潮湿阴冷是什么感觉，收容所里就很潮湿阴冷，也知道灯长什么样子，因为收容所囚笼的头顶就有灯。 但收容所的灯是白色的，光芒很刺眼，整日整夜地亮着，让人察觉不到半点温暖。 但如果是橘色的灯光……那或许会像太阳，应该是很温暖的吧？ 再加上，愿意和他一起吃饭的人，他们不会忌惮他危险异能者的身份，不介意他的所有古怪，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场景了。 沈浮因此对家有了渴望，后来又因为这份渴望死去。 再次醒来时，沈浮发现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沈浮，他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他在这里拥有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家。 在医院醒来后，经过家人们的科普，沈浮还知道了这个世界和自己从前所处的世界最大的不同，那便是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些危险的怪谈和异能，只要不发生一些小概率意外，人们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到老。 沈浮很满意自己的现状，同时也在努力学习着，希望可以尽快融入全新的社会和家庭。 一行人走到小区楼下时，沈山海特地带着沈浮停了停，而后指着老旧斑驳的墙体上的数字说：“浮浮，咱们家住在十八号楼，记住了。” 沈浮乖巧点头。 知识+1。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可以上楼，顾念着沈浮身体还虚弱，沈山海将手中东西递给大儿子沈嘉乐，弯腰就要去背沈浮。 沈浮看看沈爸爸瘦削的肩膀，往后退，摇头：“不用了。” 他现在虽然虚弱，但体内仍旧拥有异能，真的爬起楼来，一口气爬到二十八层也不是什么问题。 感受到沈浮的拒绝，沈山海这才作罢，伸出手揉揉沈浮脑袋：“那浮浮答应爸爸，一会儿要是走不动一定不要硬撑，一定要求助爸爸，好吗？” 沈浮：“……好。”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有那样的时候。 听到沈浮开口回应，沈家另三人面上都是洋溢的喜悦。 他们家浮浮这才醒过来多久啊，都能听懂沈山海这么长的一段话了。 浮浮一定就是传说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天才！ 沈浮并不知道因为自己开口说了几个字，家人们就在心中对自己进行了好一番夸赞，乖乖地缀在家人身后当一条小尾巴。 沈家的房子在三楼，面积大约在一百平左右，三室一厅，装修有些老派，但也称得上温馨整洁。 沈山海颤抖着手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与他一样，蓝斯思和沈嘉乐母子二人眼中也有不同程度的湿润。 十八年，他们盼着这一天已经十八年。 今天，他们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 沈山海抹了抹眼睛，别过脸去，声音略微带了点哽咽：“我，我去做饭，咱们家今天终于是团圆了，得多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沈嘉乐听闻此言，眼泪也顾不上擦，忙道：“爸爸，我想吃黑椒牛柳，还有蒜蓉虾！” 他点完菜，揽住沈浮的肩膀朝他眨眨眼，“浮浮，哥点的这两个菜可是咱爸的招牌菜，晚上你一定多吃点！” 沈浮在收容所时基本上都依靠营养液补充能量，并不知道黑椒牛柳和蒜蓉虾是什么，在医院大多时候也是喝粥，这会听沈嘉乐这么说，将信将疑地吐出一个“好”字。 蓝斯思见兄弟二人相处和睦，心中自然开心，笑意盈盈道：“乐乐，你爸爸负责做饭，咱们就带着浮浮在家里看看吧。” 三人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看了各自的房间和餐厅厨房卫生间。 屋里唯一让沈浮觉得感兴趣的便是餐桌顶上的那盏灯。 沈浮直勾勾地看着那盏老旧的灯，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那是什么很稀罕的物件。 沈嘉乐也不知道弟弟为什么忽然就对一盏灯产生了兴趣，但还是走上前开了灯。 白色的圆柱形灯筒中立刻洒下了暖橘色的光芒，将餐厅中的一家三口照亮。 “是橘色的。”沈浮罕见地语气带上了雀跃，眉眼弯起。 橘色的餐厅灯，餐桌，食物，家人，这一切都和“家”说的一模一样。 蓝斯思和沈嘉乐搞不懂他的关注点，不明白为什么看见一盏暖橘色的灯会让一直都表现得有点呆呆的沈浮开心成这样。 但只要沈浮开心，他们便觉得很好。 蓝斯思忙提议道：“浮浮喜欢橘色的灯？那妈妈明天叫人把你房间的灯也换成这个颜色？” 沈嘉乐俊脸写满不赞同，反驳道：“换个灯泡的事，妈你就别浪费钱了，咱自己就能换，我现在就下楼买一个去。” 沈嘉乐说做就做，行动力超强，从换鞋柜上拿了点零钱便匆匆跑下了楼。 ------------ 2 礼物 小卖部距离沈家不算远，没几分钟沈嘉乐便拎着个灯泡回来了，阳光帅气的脸上带着笑容，三两下就把沈浮房间里的灯泡换好，开了灯让沈浮看。 看着自己的房间里充斥着橘色的光芒，沈浮还有点发愣。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多看了几眼餐厅的灯，哥哥和妈妈就这么上心。 这是他在收容所时从未有过的待遇。 在那里，他得到最多的便是无视和避之不及的闪躲。 得到了别人送的礼物……应该是要道谢的。 沈浮这么想着，有点不太熟练地小声开口：“谢，谢谢哥哥。” 那一头，还站在开关旁的沈嘉乐顿时露出傻笑，配合着他染成金色的头发，令他看上去像是一只金毛大狗狗了。 “妈，你听到了吗！刚才浮浮叫我哥哥还对我说谢谢诶！我就说咱家浮浮是天才吧，他才醒过来多久啊就学会叫人和说谢谢了！”沈嘉乐语气兴奋得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这话要是换了其他人来说，必定是嘲讽意味满满，可从沈嘉乐口中说出来就怎么看怎么真诚。 蓝斯思也跟着道：“咱们家浮浮就是聪明！” 沈浮：“……” 他发现，只要自己能做出任何一点微小的进步，就能得到家里其他人毫不吝啬的称赞。 他兜帽下莹白的耳尖泛红，胸口微微上提，仿佛被什么轻盈的气体充斥着。 这是沈浮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怪怪的，但感觉不坏。 看完了灯泡，三人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晚餐。 窗外云霞渐渐被黑暗吞没，夜幕降临，与此同时，浓郁的饭菜香气从不算宽敞的厨房传出来，将整个家填满。 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香味，沈嘉乐毛绒绒的金色脑袋每三两分钟就要转过去一次，一副迫不及待要干饭的模样。 沈浮看着哥哥的反应，不免觉得好笑，但也忍不住下意识关心起饭菜香味。 说起来，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正经吃饭了。 先前在收容所里，他们自然不会将珍贵的食物提供给沈浮，只给他服用一些营养液，而在医院的那几天，医生特地嘱咐了沈家人，在出院前最好还是让沈浮吃流食，以免消化不良。 所以这个时代，普通人吃的饭菜是什么样子的呢？ 闻起来好香啊。 沈浮不知道自己现在产生的这种情绪就是期待，不知不觉间，他和沈嘉乐扭头看厨房的频率几乎同步。 蓝斯思好笑地看着沙发上不停侧目的一大一小两只馋猫，漂亮年轻的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沈山海并未让他们等多久，很快便招呼着大家吃饭。 他一声令下的瞬间，沈嘉乐便从沙发上弹跳而起，冲进厨房端菜，蓝斯思则去拿干净碗筷，沈山海自己也端着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出来。 在香气氤氲中，“家”对沈浮所描述的一切忽然就有了实体。 生动而娓娓道来。 “对不起啊浮浮，今天时间实在有点紧，我怕你们饿着，就没多做，明天爸爸一定多做几个菜。”沈山海笑眯眯地对着沈浮说话，镜片被排骨汤氤氲起来的雾气染成白色。 原木色餐桌上，摆放着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正撩拨着众人的味蕾。 每一道菜色彩都经过搭配，甚至还有摆盘，可见沈山海的用心。 沈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饭菜，看得眼眸一眨不眨。 见沈浮这副都快钻进菜里的模样，沈山海脸上笑意更加灿烂，夹起一只开背椒盐虾剥皮放进沈浮的小勺子里。 怕沈浮暂时没法掌握筷子的使用方式，沈山海特地给他准备了专属小勺子。 “浮浮，快试试爸爸做的椒盐虾。”沈嘉乐安利道。 沈浮在一家三口期待的目光中，抓起勺子往嘴里送虾。 奇特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虾仁脆爽，裹挟着咸香的椒盐味道，沈浮吃了一口，眼眸便亮了。 默默记住了这道菜的名字。 椒盐虾，好吃的。 知识+1。 见沈浮喜欢吃，其余三人忙又一人给他剥了一只，放在他的陶瓷勺子里。 沈山海剥虾的动作没有停，继而又给自家老婆也扒了一个。 沈浮将这个举动看在眼里，于是知识再次+1。 原来家人之间是要互相剥虾的啊。 这么想着，沈浮挥起小勺子，从椒盐虾中选中一只个头最大的，将它带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浮浮，爸爸/妈妈/哥哥帮你剥……”家人们以为沈浮是等不及他们帮忙剥，想要自己动手，纷纷开口制止。 毕竟在他们的视角来看，沈浮现在的真实年龄还是个宝宝，不能自己剥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他们话音未落时，沈浮纤细漂亮的手指就已经迅速剥完了三只虾，他拿起盘子举到其他家人面前：“爸爸妈妈哥哥吃虾。” 三人皆是如遭雷劈般怔愣在原地。 他们和沈浮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能感觉到自家崽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呆呆的，但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只要是和他说过一遍的东西，他便都能记得住。 没想到，这会儿沈浮竟是连给他们剥虾这事都学会了。 眼眶再次湿润，有晶莹泪珠翻滚。 沈浮举着盘子，见家人们都没有动作，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垂着长长的眼睫回想。 沈嘉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注意到沈浮的心情，吸了吸鼻子提醒爸妈：“咳，浮浮还等着咱们吃虾呢，爸妈你们快点。” 他最先夹起沈浮剥好的虾，随即竖起大拇指：“浮浮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剥虾了，好吃！” 沈山海和蓝斯思也先后夸赞他。 于是沈浮又有点弄不明白了。 明明自己和他们做的是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只是给他们剥了个虾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夸奖，他们还表现得这么开心呢？ 家果然是很复杂的东西。 沈浮微微叹气，手掌握拳，暗自决定更加努力学习。 吃完饭后，沈家人一起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沈嘉乐特地将电视调到了少儿频道，给沈浮看电视里正在踩水坑的粉色吹风机。 沈浮在医院见过吹风机，只是很奇怪这吹风机为什么会动会踩水坑，其恐怖程度就和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里的怪谈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见沈浮对小猪佩奇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挪开视线，沈嘉乐这才作罢，换了个新闻频道。 这回沈浮倒是看得认真，就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 想要汲取这个世界的新知识，新闻频道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新闻频道现在正播放着各年龄段人群的平均薪资。 沈浮知道薪资是什么，他在医院见过护士姐姐们谈论。 在这个世界，如果薪资不高的话，是要吃土的。 即便是在资源匮乏的怪谈世界，混到要吃土也是非常凄惨的。 因此，沈浮对薪资很在意，听得格外认真。 沈山海见沈浮如此认真，忍不住道：“浮浮知道薪资是什么意思吗？” 沈浮清秀的脸上满是严肃：“钱。” 沈山海没想到他真能听懂，一时间很是欣慰。 前十八年里，他们全家坚持每个星期都去看望沈浮两三次，并且每次去都会轮流给沈浮念上几个小时的书。 医生说沈浮苏醒后学习语言速度快，便有他们坚持读书给他听的因素。 “浮浮这么说也没有错，”沈山海笑着说，“这个钱呢是要工作才能获得的，像爸爸在公司里做个小领导，每个星期工作五天，有时候还加班，这样才能赚到钱。” “妈妈也是，不过妈妈是摄影师，工作时间比爸爸自由，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上班。”蓝斯思的工作是写真摄影师，平时看心情接活。 见爸妈都介绍完了自己的工作，沈浮下意识看向沈嘉乐，等待他开口。 沈嘉乐低垂着头，眼眸被额发盖住一半，看起来颇为深沉，他缓缓开口：“哥哥……哥哥暂时待业在家，还没有工作。” 沈浮：“……那哥哥吃土吗？” 护士姐姐说，没有工作就等于没有钱，那沈嘉乐就只能吃土了。 沈嘉乐摆摆手：“吃土多见外，哥哥啃老，也就是花爸爸妈妈的钱。” 沈浮：“……” 很好，对世界的奇怪理解+1。 沈嘉乐还是很在意弟弟对自己的看法的，见沈浮这模样连忙补充道：“也不是完全的啃老，哥有份兼职，还是能挣不少钱的，就是这份兼职有点累，不能天天做。” 沈浮了然地点点脑袋，对家里的了解又加深了。 就在此时，沈山海手机叮铃响，收到一条短信。 他解锁手机，看了一会，掩藏在镜片下的眼眸视线凌厉几分，但很快便将那凌厉完全收敛，随即语气歉意：“我单位有点急事，明天得加班，不能陪你们了。” “没事儿，爸妈你们有事就去忙，我明天没兼职，可以在家里陪浮浮。”沈嘉乐大度摆手，主动请缨。 “我明天顺便把以前读书写字的本子翻出来，带着浮浮学一学，也算是废物再利用了。”沈嘉乐上大学时学的是幼师，这会儿教沈浮也算专业对口。 “也好，正好有个活找我，我还犹豫接不接，明天有嘉乐负责陪浮浮我也就放心了。”蓝斯思道。 沈浮想说自己不需要人照顾，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数次，但大家仍旧不放心他一人独处，他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家人放心，也只能先这样。 …… 沈浮花了点力气才说服家人不用陪他一起睡，独自回到了房间。 他的房间是家里三个房间中最大的，带着落地窗，显然在他回家前精心收拾过，干净得纤尘不染。 从衣柜里拿睡衣时，在衣柜里看到了一堆大小不一的包装盒，盒子上还都系着蝴蝶结。 他数了数，一共有十八个。 摆在前排的几个包装盒明显老旧些，外包装已经泛黄褪色，显然是从前的旧东西了。 房间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只有这几个盒子特殊，自然也就吸引了沈浮的注意。 沈浮犹豫片刻，拿出最旧的那个盒子，拆开上面漂亮的蝴蝶结。 盒子被缓缓打开，里面是一辆用泛黄的塑料盒包裹着的小汽车，小汽车旁还有一瓶已经过期的宝宝奶，宝宝奶上贴着一张字迹歪七扭八的便签。 沈浮认识的字不多，都是自己看着一本收容所工作人员的孩子落下来的拼音本学的，但好在那时候写下这张便签的沈嘉乐认识的字也不多。 便签里中文夹杂着拼音，大概意思就是祝浮浮一岁生日快乐，要把自己最喜欢的宝宝奶送给他当生日礼物，希望他可以快点醒过来一起玩。 沈浮未谙世事，不通人情，不知道猝然涌上的鼻酸感觉究竟是什么。 只是错愕地睁着眼眸，感觉到有什么温热从自己的下眼睑滑过腮边。 是两颗泪。 ------------ 3 学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沈浮已经在家人的陪伴下感受到了许多种陌生的情绪。 这次是最强烈的。 鼻腔和眼睛都酸酸的，心里也像是被沉重的铅块装满了。 沈浮消化了很久，才将这股情绪压下去，洗漱后躺进被窝里。被窝柔软而温暖，有阳光的味道，医院里的床品也是柔软的，比起在收容所时肯定要好多了，但和家里的还是没有可比性，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 翌日，沈浮睁开眼时，沈山海和蓝斯思已经出门上班，家里只剩下沈嘉乐。 沈嘉乐等沈浮一起吃了早餐，而后拿出入门的拼音和简单文字图书教弟弟认字。 这个世界的拼音和文字与沈浮原世界的并没有差异，故而沈浮学起来是很快的，短短几个小时，就将一本基础文字图书记得差不多了。 沈嘉乐看得惊叹不已，直呼弟弟是天才，而后便拿出手机双手快速打字，在家人群里和爸爸妈妈汇报这个最新发现。 【啃老让我快乐：我刚才教浮浮读书，这本书有几百个基础字，我只教了一遍浮浮就全部都记住了！搞到真天才了！】 【啃老让我快乐：虽然我是个废物，但是浮浮是天才啊！能量果然是守恒的！】 沈嘉乐为了说明弟弟是天才，丝毫不吝啬地贬低自己。 消息发出的瞬间，正在高铁卫生间内进食的蓝斯思女士瞬间停下继续吞噬面前怪谈的举动。 她一双猩红的眼眸在触及屏幕上的“相亲相爱一家人”收到两条消息时，瞬间又恢复了往日水润润的浅棕色，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紧接着纤细的手腕翻转，单手便将那只已经被吃掉一半的类人怪谈压缩成饼干大小，随手放进空饼干盒里，而后点开群消息。 等到将信息看完，蓝斯思漂亮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仿佛有柔情万种，打字道： 【别讲鬼故事：浮浮好棒！哥哥也辛苦了，已经学习了一上午，下午哥哥就带着浮浮出去好好玩一玩吧】 【别讲鬼故事：向“啃老让我快乐”转账五百元】 【啃老让我快乐：我知道啦，谢谢妈！】 而后，蓝斯思打开和今天约好拍照的顾客的聊天页面，面无表情打字：【宝子，我还有半小时就能到指定地点啦，顺便还带了点拍摄的小道具，希望可以一起拍出美美的照片鸭~】 为了维持人类世界的生活，养家糊口，即便是怪谈，营业态度也得好。 …… 怪谈局内，沈山海将早晨穿出门的西装领带换下，穿上了一身属于怪谈局的贴身作战服。 他年轻时身材不错，现在身材管理略有懈怠，八块腹肌只剩下四块，放在普通中年人里自然是降维打击，但在怪谈局这样人均怪物的地方，便很不够看。 身为怪谈局局长，他平时主要还是以统筹工作为主，但这一次，局里几个S级的小组长都带着手下队员奔赴国家各地解决危险系数更高的怪谈，剩下的战斗系异能者全是刚加入的新人，沈山海不放心新人单出任务，便亲自带队前往。 怪谈局是崇尚实力的地方，新人们也都是学院里出来的天之骄子，都有自己的骄傲。 他们一看沈山海斯文的外貌和不太能打的身材，便知道这位沈局长实力并不突出，应当是从文职升上来的，寻问过后见果然如此，当即失去了交谈兴趣。 只是等赶到怪谈出现的目标地点，新人们才发现这次监察部给出的怪谈等级有误，这只怪谈的等级显然远远超过他们的水平。 再看看跟在队伍最后的沈山海，新人们只觉得头皮发麻，各个如丧考妣。 谁懂啊家人们，第一次出任务就要殉了。 就在新人们已经开始思索遗言到底写点什么时，见着锻炼新人的计划泡汤的沈山海徐徐叹了口气，慢腾腾地抽出身后长刀，他拿刀的动作平平无奇，也没摆出什么架势，生疏得就跟第一次摸刀似的。 新人们：“……” 很感动，但您还是别送了。 那高级怪谈见沈山海这样，心下防备大减，嗤笑一声他的不自量力，巨大的青紫色狰狞脑袋直直朝沈山海扑来。 忽地，沈山海腕间与手机绑定过的通讯器接连叮咚几声。 他随意退后一步，却恰好躲过怪谈的攻击，紧接着抬腕解锁通讯器，想看看是什么新消息。 “稍等下啊，我看条消息。”沈山海抬手朝怪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新人见状，更是捂上眼睛，不敢看了。 那怪谈本就觉得沈山海能躲过它的攻击只是巧合，这会儿见他这副模样越发愤怒，再次冲上来想要撕咬。 沈山海见它如此，不由得压低了眉眼，没好气道：“找死的事，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 随即，他食指与中指并拢，快速在刀锋前虚划而过，随着他的举动，那冷锐刀锋上燃起冰蓝色的火焰。 刺啦。 刀锋裹挟着火焰将硕大的鬼面一分为二，鬼面如同腐肉般坠落在地上，化作离散的黑点。 新人们：？说好的文职呢！ 十几个新人加起来都解决不了的A+级怪谈，竟是在沈山海一刀之下，就化作了往生的灰烬。 看着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新人，沈山海随意收刀，迫不及待刷群消息。 将一连串的消息看完，他嘴角翘起，支着根食指慢吞吞地打字，看起来心情颇好。 新人中有胆大的，这会儿壮着胆子，哆哆嗦嗦：“沈，沈局长……您不是文职吗？” “啊？对啊，我是文职，当初局里本来要安排我走外勤做个组长，我寻思着还是文职能顾家，就给推了，谁知道这文职也不轻松，三天两头出差加班，工资还低。”沈山海抱怨着，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每个社畜都能感同身受的愤怒。 新人却是听得人都麻了：“……” 众所周知，怪谈局的外勤组长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只有最为优秀罕见的S级才能胜任。 感情这波是错把大佬当菜鸡了。 …… 沈嘉乐美滋滋地前后收了蓝斯思和沈山海转过来的两笔钱，而后对着在看午间新闻的沈浮道：“浮浮，咱们中午出去吃，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恰好，午间新闻正在放某牌火锅今年连开百家连锁店，沈浮想也不想：“就这个。” “火锅啊，行，哥今天就带你吃火锅去。”沈嘉乐盘算着两人吃顿火锅最多花个二三百，他还能净赚不少，一时间笑得跟花似的。 等到沈浮追完了午间新闻，二人一起出了门，走到楼底下时，恰好遇见个带上完兴趣班的孙子回家的老头。 这老头姓王，平时和沈家也有些往来，偶尔在楼道里遇见了也会互相打招呼，都是客客气气的。 沈嘉乐俊脸上挂起笑，朝王老头和他孙子招招手：“王爷爷，您带孙子上完兴趣班回来啦。” 然而往日都是笑眯眯的王老头瞥了眼跟在沈嘉乐身后的沈浮，面无表情一把抓住孙子想要打招呼的手，扯着他快步上了楼，故意无视了沈嘉乐的话。 沈浮上午才学过见到熟人要和对方打招呼的基础话术，这会儿见王老头对沈嘉乐理也不理，奇怪道：“哥哥，他怎么不理我们？” 沈嘉乐看通其间的关窍，脸霎时间黑了下来，随即摸摸沈浮毛绒绒的脑袋：“那我们也不理他。” 又往前走了几步，遇上昨天给了沈浮两个橙子的李奶奶也在往家里走。 沈浮想了想，主动上前一步：“李奶奶中午好。” 李奶奶看着面前清秀漂亮的少年，愣了下，昨日沈浮戴着兜帽，她并未看清沈浮的模样，瞧见他身旁的沈嘉乐才反应过来。 也是没想到沈浮才醒了没多久，便能这么流利地说话。 但很快，她苍老慈祥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是浮浮啊，你也中午好，你和你哥这是要去哪？” “吃火锅。” “火锅啊，火锅好，那个番茄锅可好吃，上次我儿子儿媳妇带我吃过嘞。”李奶奶高高兴兴道。 接下来的寒暄对于沈浮而言就有点超纲了，不过有沈嘉乐在，他这人向来不会让任何一句话掉在地上。 几分钟后，告别了李奶奶，兄弟二人继续往前。 而沈浮的小知识库里也多了新的知识。 只是接下来这路上，沈嘉乐看起来都有点恹恹的，金毛脑袋半垂着，没什么精神。 沈浮直觉这应该还是和刚才的王老头有联系。 “哥哥？”沈浮歪着脑袋，不自觉间，眼眸里带上担忧。 感受到他的担忧，沈嘉乐摇摇头：“哥没事，就是有点生气。” “为什么生气？” 沈浮知道生气是不好的情绪。 看着弟弟单纯澄澈的眼眸，沈嘉乐实在不想说出自己生气的原因，这王老头显然是觉得他们家沈浮昏迷这么多年醒来，脑子是个不好使的，所以才不想让小王接触沈浮。 只是沈浮是个聪明孩子，就算沈嘉乐现在不说缘由，他以后也能明白过来，到时候只怕更伤心。 沈嘉乐思忖片刻，“这么说吧，现在如果你有两个苹果，而我一个苹果都没有，你会因为我没有苹果而看不起我，不和我说话吗？” 沈浮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浮浮一样好的，有的人会觉得自己有的东西比别人多，从而瞧不起那些比自己少的人，他们都是客观存在的。”沈嘉乐说。 沈浮眼眸睁得圆滚滚，歪着脑袋，觉得人类社会真是复杂。 作为这个普通社会里唯一一个拥有异能的人类，他也没有因此瞧不起其他人啊。 怎么反倒先被嫌弃了？ 沈浮脸颊鼓起，有点生气，认认真真和沈嘉乐商量：“哥哥，他不是好爷爷，我们之后不要和他打招呼了！” 沈嘉乐被沈浮这副模样逗笑，心中的郁闷荡然无存。 ------------ 4 后怕 本就是周日，再加上火锅店位于一个繁华商场中，刚走到商场门口，沈浮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震惊。 他在原世界里曾去过商场执行任务，只是那里面完全是黑暗空荡的，没有半点鲜活生机，哪像现在这样，商场内灯光明亮，一切都好像发着光，随处可见各色脸上挂着喜怒瞋痴的人，他们或是赴约朋友，或是与家人一同前往，好不热闹。 沈浮下意识停住脚步，打量人群与周边环境。 沈嘉乐便安静地等在他身旁，也不催促，只看着他熟悉环境。 看了大约三四分钟，沈浮收回视线，因为二人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过久，又因为他俩样貌优异，不由吸引了几个女孩的注意，女孩们互相推搡着，似乎正在纠结谁上来要联系方式。 眼看着他们两个人要离开，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终于忍不住了，红着脸询问沈嘉乐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沈嘉乐一头灿烂金发，整个人阳光英俊，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他也不推拒，直接与那女孩加了微信，朝她笑笑告别。 来到火锅店前时，门口的塑料椅子上已经坐满排队等位的顾客，服务员给沈浮二人安排了号码，随手给了两人一沓折纸：“前面大概还有十几桌人，要等待的时间会有点久，咱们可以叠千纸鹤抵扣饭钱，一只纸鹤五毛哦。” 沈浮听到可以省钱，看向手里五颜六色的折纸时眼眸发光，俨然一副财迷的模样。 沈嘉乐忍俊不禁：“浮浮还不会叠纸鹤吧，我教你。” 沈浮顿时点头如捣蒜。 沈嘉乐是幼师专业，会叠的东西不少，指尖翻转，很快便折出一只完美的纸鹤放在沈浮面前。 沈浮笨拙地学着他的手势尝试。 好半晌终于叠好了一只，那纸鹤的翅膀还有点歪，看起来弱不禁风。 沈嘉乐却看着那不伦不类，比幼儿园小朋友还不如的纸鹤笑得开心，“不错，比哥哥这只有特色多了，浮浮很厉害呢！” 他将纸鹤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拍了照片，发在家人群里。在他心里，一直昏睡着的沈浮能醒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更何况现在，沈浮还能在他面前叠纸鹤。 …… 在等位过程中，沈浮陆陆续续又叠了几只纸鹤，大多各有残缺，愣是凑不出一只完整漂亮的，但沈嘉乐却每次都能夸出花来，话术之离谱，即便是感情笨拙如沈浮，也听出了不太对劲。 他哥对他的滤镜，真是厚的很离谱。 而家人群里，蓝斯思与沈山海则快速刷屏，催着沈嘉乐不要用纸鹤抵钱，要带回来。 这可是浮浮第一次叠的纸鹤，很有纪念价值。 沈嘉乐想了想，也觉得言之有理，最后干脆真将沈浮叠的残疾鹤都留下了。 点餐时，沈嘉乐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都点了一遍，又给沈浮点了一份奶茶。他自己倒不太喜欢喝，觉得甜腻。 沈浮对奶茶好奇已久，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就已经碰上不少行人捧着奶茶嘬个不停，商场中也有不少人是这样。 等真正喝到奶茶时，沈浮一双圆润杏眼睁得越发圆，熠熠发光。 奶茶，好喝！ 味道可比补给室里的营养液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沈浮无师自通学会了拉踩，喝着奶茶，眼眸享受地眯成两条细缝。 见沈浮喜欢，沈嘉乐道：“一会儿咱们可以带几杯回家，和爸妈一起喝。” 吃完火锅，沈嘉乐想着这是弟弟第一次逛商场，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便又带着人去了超市买些零食。 在零食区时，二人遇见了一对年龄差比较大的姐妹，妹妹三头身，正用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姐姐，怀里还抱着一包薯片，试图用眼神攻势说服姐姐给她买零食。 沈嘉乐忍不住扭头看看身旁的弟弟，想，要是沈浮也能这么对着他撒娇，他可能真的会直接自掏腰包买空货架。 只是沈浮显然没有撒娇的意识，在得到沈嘉乐的眼神后，他疑惑地歪歪脑袋，觉得购物车里的零食有些多，应该省点钱，他声音清脆开口：“哥，这个拿一包就够了，太多了，要花钱。” 他此言一出，当即得到那位姐姐一个赞赏的眼神，姐姐看向妹妹：“李娇娇，你看看人家！多懂事！” 被拉踩了的李娇娇：“……” 她撅着嘴瞪了沈浮这个显眼包一眼，觉得这个大哥哥故意扰乱市场，非常过分。 被软乎乎的小东西瞪了的沈浮拧起眉：？ 只是沈嘉乐最后也没把薯片往回放，他耐心对着沈浮解释：“每个颜色的薯片味道都不一样，哥想让你都尝尝，看看最喜欢哪个。” 李娇娇一下子找到了反击的论据，仰着小脑袋看向姐姐：“李莉莉，都说了味道不一样，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哥哥，看看人家多懂事啊！” 李莉莉吃瘪，只得答应妹妹要求，将她怀里的薯片放进小推车，随即快速推车离开现场，以防一会再撞见沈家兄弟，被迫买下更多零食。 …… 二人提着四杯奶茶与一大袋零食回到家中时，沈山海与蓝斯思也已经回家了，正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爸妈，我们回来了，给你们带了奶茶零食。”随手把东西放在桌上，沈嘉乐从口袋里掏出纸鹤，招呼道，“你们不是想看浮浮叠的纸鹤吗？过来看吧。” 沈浮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流程，愣愣地抬脸，莫名觉得羞耻。 而后就见爸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厨房冲出来，顺便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紧接着小心翼翼捏起纸鹤对着沈浮就是一通惨无人道的夸赞。 他们愣是将几只残疾鹤夸得跟战斗机似的，而叠出这些残疾鹤的沈浮，就约等于战斗机的设计师，理应接受全家的赞赏和注视。 沈浮垂着脑袋，耳朵一点点地红起来。 虽然……爸妈哥哥的夸奖是真的离谱到没边，可沈浮却能感觉到他们说的每一句都出自真心，毫无水分。 他们是真的觉得叠出纸鹤的自己很厉害。 从前，沈浮的异能得到控制后，曾经跟随收容局的员工出过任务。 但每一次，无论沈浮发挥得有多好，为收容怪谈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他永远得不到他们一句感谢或是称赞，仿佛一切都是他应做的。 实际上，他只是被收容的危险异能者，而非执行员，这并非他的必须。 可家人之间却不同。 他什么都不必证明，便能得到很多的爱与纵容。 等看完纸鹤，沈山海与蓝斯思便又笑眯眯地回到了厨房，继续忙活，说要多做点好吃的饭菜。 蓝斯思帮忙洗菜到一半，忽地想起自己顺便在邻市景点买了点有标志景物图案的饼干，朗声喊：“对了乐乐，妈包里有新买的纪念饼干，你和浮浮要是饿了可以拿出来吃点。” 沈嘉乐闻言走到换鞋柜边翻包，拿起包里的铁制饼干盒，他下意识道：“呦，这包装还挺不错的，就是怎么有点轻，我就说这景点的东西都缺斤少两……” 听着沈嘉乐这嘀咕声，蓝斯思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吃剩一半的怪谈此刻还装在饼干盒里，一时间，蓝斯思懊恼无比。 沈嘉乐出生时，身为怪谈的蓝斯思检查过他的体质，确认沈嘉乐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二十多年来，蓝斯思一直对他隐瞒自己身为怪谈的身份，伪装得和常人无异。 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马甲不稳，蓝斯思脚下生风，用堪比刘翔的速度跑到沈嘉乐身旁，一把夺下即将被打开的饼干盒，紧接着从包里翻出另一个纸盒装的饼干怼到沈嘉乐脸上，脸上的笑容略显得僵硬：“这，这盒才是，那个是我放在包里垫肚子的，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沈嘉乐不疑有他，乖乖拿着饼干回客厅。 见沈嘉乐并未生出怀疑，蓝斯思松了口气，而后想，自己可得注意点，可不能随手把没吃完的怪谈放饼干盒里了。 家里除了自己，其他三个都是普通人，若是被怪谈伤到就完蛋了。 蓝斯思一脸后怕地想。 ------------ 5 手机 吃饭时，沈嘉乐想起了什么似的：“爸妈，咱们是不是也该给浮浮买个手机了，浮浮今天认识了不少字，学着用手机对他来说不难，联系起来也方便。” 沈家夫妻俩其实也有这种想法，只是先前沈浮还不认识字，就算买了手机也不知道怎么用，这才把事情搁置了，现在解决了这事，自然是该给沈浮准备个手机的。 蓝斯思夸了沈嘉乐想得周到，提议吃完晚饭后大家一起去小区外的手机店看看。 沈嘉乐一听这是决定买了，当即眉飞色舞对沈浮说起手机配置，一会说还是买台性能好的，得方便打游戏，一会又说最好像素也好点，以后可以让浮浮多发照片，看着浮浮的照片爸妈上班都能更有工作动力。 他绝口不提自己的上班动力，一副坚定啃老的架势。 沈浮听得有点懵，他大概知道手机就是每个人手里都有的那个四方玩意儿，会发光，还会发出声音，可以用来和其他人维持联络。 怪谈世界里，他出任务时也用过类似的东西，只是现在的手机明显功能更加复杂，因为每次他看新闻联播时，沈嘉乐就会对着手机的小屏幕戳个不停，时不时发出笑声。 沈家人都没什么拖延症，说好了要出门，吃完饭后一起收拾了厨房便下了楼。 一家四口本就是靓丽的风景线，走过人群聚集的小广场时自然少不得要被其他人行注目礼。 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看见沈浮的模样，心中不由暗道这沈浮还真是一看模样就知道是沈家的，一双杏眼莹润漂亮，鼻梁挺拔，显然随了父母的好基因。 这些视线中有好奇也有打量，不过还是善意居多。 “山海，你们一家这是要上哪去？”有人问。 “我们准备去给浮浮挑个手机，您知道咱小区附近哪个手机店比较靠谱吗？”沈山海随口问了问。 “手机店啊，靠谱的不知道，总之东门对面那家就别去了，我上次去那买手机，回来了我女儿帮我一查，活活比网上那个什么旗舰店贵了几百，差点没心疼死我。”老太太想起先前遭遇，这会儿提起来还咬牙切齿。 沈山海点头：“这样啊，那我们知道了，多谢您提醒。” 等到沈家人走远，王老头露出不屑神色，嗤笑：“还买手机呢，那小沈一看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见了人都不知道问声好，买了手机也不会玩，就是浪费钱。” “老王，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大家都是邻居……”有人劝道。 “我怎么就乱说了，你们这么多人谁见过小沈开口说话啊？”王老头言之凿凿。 一时间，人群安静下来。 他们和沈浮最多也就一共见过两面，还真没和沈浮说上过话。 就在此时，李奶奶撇着嘴角冷笑一声：“我就见过，今天中午我遇到浮浮和他哥出门吃饭，他还主动和我问好呢，人孩子看着可好了，姓王的你再这么乱说，小心山海听到风言风语，找到你家去！” 李奶奶和沈家关系不错，对沈浮也有心维护，见王老头这么张口就来自然是要帮着说话的。 被李奶奶这一通反驳，王老头觉得被下了面子，很快就牵着孙子灰溜溜离开小广场。 …… 排除了东门口的店铺，沈浮一家从其他店开始逛，很快便选中了一款大牌手机，沈山海试探着还了下价格，老板也试探着拒绝了一下，最终以老板“出血”便宜二百的价格成交。 沈山海付钱时，沈浮特地瞥了眼付款界面，随即整个人都呆住。 这么小小的一台手机，居然要五千块！ 他今天在火锅店门口顺便看了眼招工牌，上面写的平均工资也就是五千左右。 这一台手机下去，竟然就要普通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沈浮本来想问问有没有更便宜点的，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山海就已经痛快地付完了钱，又把沈浮身份证递给老板，让对方帮忙办个电话卡。 沈浮：“……” 忽然觉得这个家岌岌可危，或许不等到月底，他们家就要开始吃土了。 据他哥所说，爸妈的工资都在五位数左右，而沈嘉乐虽然口头说有份高薪兼职，但半个月来，沈浮就没见过沈嘉乐出门打工，显然他的这份兼职十分不稳定，所以工资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哦……不是忽略不计，沈嘉乐还要啃老，所以计为负数。 沈浮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事情有些棘手，担心家人的生计问题. 他身为异能者，一个月不吃不喝倒也不是不行，但他的家人们显然都是普通人，可没有他这么强悍的身体。 赚钱大计，刻不容缓。 沈浮想着，长长的眼睫，眨了眨。 但这份忧虑在旁人看来只是沈浮正在放空发呆。 沈家三口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让沈浮操碎了心，这会儿正在讨论一会要不要顺便再去服装店逛一逛，给沈浮买点新衣服。 等到老板弄好手机卡，将手机拿回来已是月亮高悬。 一家人中，沈山海平时工作时间最不自由，时不时上个夜班，是邻居口中名副其实的社畜。 毕竟任凭哪个邻居在凌晨五点看到一个拎着公文包，萎靡地仿佛被丢进洗衣机里卷过的人都会印象深刻的。 沈山海这会儿已经困了，脑袋歪着靠在蓝斯思肩膀上迷迷糊糊。 蓝斯思心疼地摸摸他脸颊，心想，要不自己下个月就把工资再报高点，让沈山海换个工作吧。 蓝斯思作为怪谈，想要从其他怪谈那攫取财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这些财富的来源显然过不了审，过不了明路，也就不好告诉老公孩子，可现在看着沈山海为了工作累成这样，她实在于心不忍。 “山海，要不你换份工作吧。”蓝斯思声音沉静，俨然经过深思熟虑。 靠在她肩膀上的沈山海本来还困得不行，一听这话顿时瞌睡虫都飞到了九天之外，大脑疯狂运转。 难道是他露出了什么端倪……让老婆察觉到他的工作不对劲了？老婆为了他的安全想让他换份工作？ 沈山海镜片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正犹豫该怎么说时，就听蓝斯思温柔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你看你现在，才八点多就困得不行了，肯定是工作太累了，我最近拍的图都不错，客单价也提高了，你不用有太大压力的。” 沈山海大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又涌现无数柔情爱意。 原来老婆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单纯心疼他啊。 他忍不住将脑袋在蓝斯思肩膀上蹭了蹭，随即道：“我没事，就是今天出了个外勤有点累，平时其实也还好。” 蓝斯思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了。”沈山海笑了笑。 二人脑袋贴在一起，坐在沙发前一起望着吧台处的沈嘉乐和沈浮。 沈嘉乐这会儿正在教沈浮使用手机的注意事项，很是细致到位。 见兄弟二人相处得这么好，蓝斯思与沈山海对视一眼，忍不住异口同声道：“现在这样……真好。” 他们家浮浮醒了，而且什么后遗症都没有留下，是个很健康的孩子。 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仰头便可见同一轮明月。 等到终于把手机的事情弄好，沈嘉乐第一时间替沈浮注册了微信号，当场将人拉进了家人群里。 当“浮浮”已加入群聊一行字显示在手机页面上时，三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沈浮刚拿到手机，也想要发点什么，便拿着手机慢慢输入，一句话还没打完，就见群里已经多了好几笔指定转账，爸爸妈妈哥哥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浮浮，快领红包，以后你出门买东西也就可以用手机付款了。” 转账数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加起来也有几千块。 沈浮点了接收转账，想着自己先存着钱，等到月底全家要吃土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救急。 一家人分成前后两排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圆圆的月亮黄澄澄地挂在树梢，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枝条摇曳，树影在地面乱七八糟地划拉。 在城市明亮的灯火，高楼大厦以及车水马龙间，人其实很容易觉得孤独无依，再加上现在初秋，天气转凉，凄凉更甚。 从前沈浮未苏醒时，沈家三口人经常会在聚餐后晚归时想到还躺在医院中的沈浮，这时候，聚餐时再多的开心就都化作了利刃，刺进他们思念亲人的心口。 可现在，沈浮就跟他们并排走在一块，毛绒绒的脑袋左看右看，像是刚破壳不久的小鸟般好奇地观察着世界。 家人团圆的甜蜜更甚，如同金色蜜糖般笼罩着心田。 忽地，沈浮停下脚步，手指着绿化带中一点白色，有些好奇地说：“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那点白色立刻停止了抖动，仿佛只是只被风吹动的塑料袋。 沈浮抬脚想要一探究竟。 沈嘉乐原本还是一副看热闹的状态，不知察觉到什么，脸色一变，伸出长臂拦在沈浮身前，和稀泥道：“就是个塑料袋，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 “可它刚才动了。”沈浮坚持。 “风吹的。”沈嘉乐语气笃定，揽着沈浮的肩膀不由分说将人往前带，脸上赔着笑，“好啦咱们快点回去吧，我有点冷。” 沈浮被沈嘉乐带着往前，将信将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墨绿植被间，那抹白色还真是一动不动，安静如鸡。 大概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沈浮想。 ------------ 6 主宰 回程的路上，沈嘉乐着急地就像是赶羊入圈的牧羊犬，不停催促着家人走快点，沈家其他三人只当沈嘉乐是真的冷了，蓝斯思嘀咕着“谁让你这臭小子出门前不多穿点，我都跟你说了外头冷”，但走路的速度却不慢，显然还是很心疼沈嘉乐的。 匆匆忙忙回到家，沈嘉乐径直钻进房间反锁了房门，随即将窗户拉开半扇，任由秋夜冰凉的风灌进房间。 他这会儿神色平静，一双总是带笑的眼眸仿佛深潭，静水流深，看着黑黝黝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两分钟后，一小团柔软的白色水滴状漂浮物小心翼翼从窗口探进来一个椭圆形脑袋，它声音小而稚嫩，“主宰大人，是我。” “不是让你守着世界缝隙吗？来这里做什么，还险些被我的家人发现。”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沈嘉乐的语气彻底冰冷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水滴连着鞠了好几个躬，“是世界缝隙被新来的黑暗生物卡住了，那只黑暗生物比先前的其他生物都大得多，现在只露出个屁股在咱们这边的世界，上半部分还没过来，我分辨不出它的种类，但应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物种，如果他来到人类世界犯事……咱们的存在可就瞒不住了！” 小水滴的声音中满是惊恐。 沈嘉乐在十二岁那年，获得了一本名为《黑暗生物图鉴》的书籍，他原本以为这书只是本画册，谁知道某天晚上，书的扉页里竟然冒出了只水滴精灵，并且告知他，只要与图鉴缔结契约，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黑暗主宰。 年仅十二岁的沈嘉乐虽然高冷，但还处于中二期，哪里抵得住这诱惑。 拜托，做主宰什么的超酷的好吧。 与图鉴缔结契约后，沈嘉乐才发现这是个坑爹的活儿，黑暗主宰这个称呼纯属于水滴精灵哄他的高情商发言，低情商发言就是个中介，每当有黑暗生物从世界缝隙误入人类世界时，就需要沈嘉乐这个主宰出面，将迷路的生物安置好，他不仅得负责帮黑暗生物找工作找住处，还得教授它们在人类世界生活的注意点，不要被他人发现身份等。 当初，沈嘉乐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带着三四个化形成中年人类的黑暗生物，到劳务市场帮它们找工作的画面可谓是相当炸裂。 吓得劳务市场负责人差点报警，以为自己是直面了什么黑心小男孩拐卖残障人士替自己打工的现场版。 因为时常要同人接触陪着笑脸，慢慢地，沈嘉乐养成了现在这副嬉皮笑脸，决不让任何一句话掉地上的习惯，但骨子里仍是冰冷的，唯有面对家人时，笑容才是出于真心。 浮浮好不容易醒来，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沈嘉乐是决计不可能让任何事情打扰他们一家的平静生活的。 如此想着，沈嘉乐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眯了眯：“不安分的话，就杀了吧。” 这么多年来，沈嘉乐自然也不是真的只负责做些奶爸工作，偶尔遇到有黑暗生物不愿老老实实做人的，他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感受到主宰身上冒出的凛冽杀意，水滴不自觉缩缩脑袋，浑身恶寒，明明不是第一次见沈嘉乐这副模样，但水滴就是每一次都觉得可怖。 毕竟沈嘉乐身为黑暗主宰，想杀死它们这些黑暗生物，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只需要“断供”即可。 不过沈嘉乐这人，真到了要弄死对方的时候，可不会让对方死于“断供”这么轻易就是了。 水滴越想越觉得不能细想，整只精灵快要炸毛成水花。 沈嘉乐语气冷冷的：“你怕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搭档了，我总不至于对你下手的。” 水滴：“……” 真的吗？它不信。 “好了，明天我会抽空去一趟缝隙看看情况，你先回去守着。还有，路过血族家的时候替我催一催中介费。”沈嘉乐说，“最近有想买的东西。” 他费心费力帮助黑暗生物进入人类社会，自然是要收些中介费的。 水滴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答应了，而后一溜烟飞出窗外。 见水滴飞远，沈嘉乐快速换了套衣服，将头发抓乱，出了房间：“妈，我明天有个兼职，你明天有没有活？” 蓝斯思正在卫生间里刷牙，听沈嘉乐叫自己，忙端着牙刷牙杯就走了出来，嘴上还带着圈白沫，含含糊糊：“有倒是有，不过是在市里，我到时候带着浮浮去也行。” “那就好。”沈嘉乐松了口气。 他还是不太放心沈浮一个人在家。 “你刚进房间折腾半天，就是在换衣服臭美呢？”蓝斯思瞥一眼沈嘉乐凌乱的头发与换了的衣服。 “是啊，毕竟要出门，总得看看明天穿什么。”沈嘉乐笑眯眯道，说着又望向沙发上端坐着看新闻回放的沈浮，“浮浮觉得哥哥这身衣服怎么样？” 沈浮看新闻看得正入迷，但还是拨冗回头来看沈嘉乐。 沈嘉乐上半身是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下半身一条同色卫裤，其实都是很常见的穿搭，但沈嘉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肩宽腿长，便衬得衣服格外好看。 沈浮中肯评价：“哥哥好看。” 沈嘉乐笑意更甚，又冲过去揉乱沈浮脑袋：“不愧是我沈嘉乐的弟弟，就是有眼光！等哥哥做完兼职回来就给你买好吃的！” 沈浮闻言，身体一僵。 他就说吧……家人们真的很没有省钱的意识！ 沈嘉乐这活还没做呢，钱都想好怎么花了。 沈浮忧愁，但沈浮不说。 …… 第二天起床时便没看见沈嘉乐，家里只剩下蓝斯思。 “妈妈。”沈浮乖乖地打了招呼。 “今天浮浮就和我一起去工作吧。”蓝斯思眼眸弯成一泓月牙，温柔而美丽. “其实我自己在家也可以。”沈浮实在不想蓝斯思一边上班还得一边照顾自己。 他努力寻找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论证，“家里有水和零食，还有电视可以看……” 然而他的论证却让蓝斯思脸上笑意渐渐消逝，换上心疼神色：“那怎么行，一天只吃零食有什么营养，而且看电视伤眼睛，再说了妈妈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家。” 沈浮觉得能够呆在家里吃零食看电视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没想到蓝斯思竟会因为他的描述觉得心疼，怔愣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蓝斯思抓住他迟疑的机会，将人拉出了门。 沈家没有车，沈山海的工作单位和家之间有班车可以直达，蓝斯思则没有驾驶证，一般出门要不就是交通设施，要不就是打车。 今天带着沈浮，蓝斯思自然是打车的。 毕竟在她看来，沈浮大病初愈，哪受得了人挤人。 在路边招招手，很快就有司机停车在二人面前，蓝斯思与单主约定的拍照地点在市区一个有许多仿古建筑的公园里，距离这里并不远。 这还是沈浮第一次坐上车。 在怪谈世界里，自然也是有类似的交通工具的，沈浮少见的几次出任务时也坐过车，只是那里的车速度显然比现在快了不少，坐在车上时，沈浮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只能看到不停往后跃动的色块。 因此，坐出租车对沈浮而言也是全新的经历。 他几乎把脸蛋贴在玻璃窗上，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景色。 沈浮不光自己看，还要拉着蓝斯思看。 “妈妈，有河。”他眼眸亮晶晶的，带着第一次看见河的惊奇。 沈浮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引得司机微微侧目。 好在司机见多了人间百态，并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专心开自己的车。 蓝斯思也不觉得沈浮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丢人的，她笑着凑到窗边陪沈浮一起看窗外风景，偶尔看到一些淮江市的标志性建筑时，还要主动介绍一二，询问沈浮之后要不要和家人们一起去逛逛。 十几分钟的车程下来，沈浮不知看到了多少从前没见过的东西，对现在的世界也进一步加深了了解。 现在世界的科技比起他来的那个世界总体来说是要落后一些。 虽然他很少看到收容局以外的世界，但对曾经的世界还是有些基础认知的。 让他选的话，虽然落后一些，但还是现在的世界。 因为这里没有大片大片的建筑物废墟，没有神色恐慌畏畏缩缩的行人，没有怪谈，也没有收容所，有的只是整洁干净的街道，颇有规划的房屋建筑，还有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金桂香味。 以及，最重要的家人。 想到家人的瞬间，沈浮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捏了下，重重一跳。 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很容易产生心悸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很快便会随风而逝了。 他猛地回过头，漂亮眼眸覆上一层水雾，慌忙寻找蓝斯思的身影，迫切地想要确定对方的存在。 蓝斯思站在车边，她刚付完车钱，回头正对上沈浮泛红的眼，不由微微蹙眉，放低了声音：“浮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满面关切，温热的手背迅速贴上沈浮的额头，热度通过相贴的肌肤传递，沈浮无措地抬眼，模糊瞥见蓝斯思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 这个动作又是他的知识盲区了。 蓝斯思摸完沈浮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略松口气：“还好不烫，应该不是发烧。” 沈浮没有回答蓝斯思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的手。 他想，原来试探额头的温度也是表达亲人之间关心的方式之一。 还有……妈妈的手原来是这样柔软温热的。 这和他从前在“囚笼”时幻想的很不一样。 ------------ 7 小白 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额间，沈浮摇了摇脑袋：“没有不舒服。” 得到他的回答，蓝斯思紧绷着的心略微放松下来，但还是再次嘱咐道：“那浮浮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好吗？” 沈浮点点头，算作答应。 实际上，他对于不舒服的定义很模糊。 在怪谈世界时，他的异能经常失控，失控时，他觉得自己浑身经脉与每一处皮肉都仿佛被灌满了冰凉的液体，肿胀又刺冷，他难受地在透明的囚笼里打滚，恨不得能打晕自己，可他身为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即便他将脑袋磕得头破血流，他的神智依旧是清醒的，他只能在无助的情形下感受着全部疼痛，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便能过去了。 忍的次数多了，竟也就成了寻常的事情。 可以忍受的疼痛，该不该被定义在不舒服里呢？ 沈浮聪明地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他总觉得若是问了，妈妈的反应应该不会太愉悦。 初秋时节，气温虽然降至二十度上下，但沿湖而建的公园看起来仍旧是绿树茵茵，鸟语花香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来来往往不少穿着运动装的男女老少，他们或走或跑，更有甚者正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唱戏腔，热闹非常。 站在公园路口处等了一会儿，两个穿着同款不同色汉服的女孩子径直朝蓝斯思与沈浮小跑过来。 两个女孩看见沈浮时还有些愣，看向蓝斯思；“太太，这是你的拍摄助理吗？” 蓝斯思摇摇头：“这是我的儿子，他生了场大病刚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家，就带他出来了，你们放心，他很乖，不会影响拍摄进度的。” 女孩画的本就是适合拍照的夸张眼妆，一时间眼睛睁得更大了：“太，我还以为太太最多也就三十岁，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哈哈哈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大儿子和你们应该差不多年纪。”蓝斯思被夸了年轻，一时间笑得很是灿烂。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随即眼冒精光，语气尊敬：“请问您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我们一定跪着做笔记！” …… 一通闲聊完毕，女孩再次向蓝斯思强调了自己的拍摄诉求，她们这次想要拍摄的是漫画的衍生图，这部漫画的大概内容是，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导致巨大的蝴蝶效应，改变未来的走向，也是想要说明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比如女主角在某日萌生出了学习骑射的想法，所以她在未来成为了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又比如某日，女主角迷上了看话本，所以她在数年后成为了风靡大江南北的话本师。 两个女孩这次选择cos的就是她们各自最喜欢的未来，并且打算拍摄一组两个平行世界的女主角相遇了，成为好友的照片。 “总之就是想要两个平行世界相遇的感觉啦。”女孩子对蓝斯思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蓝斯思表示了解，心中也大概有了构图的方向，开始同女孩们讲解动作与画面，看她们是否可以接受，两个女孩听着蓝斯思的描述，脸上的崇拜越来越明显，最后异口同声道：“不愧是太太，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可了，我们就按照这个来吧！” 沈浮对拍照完全没有涉猎，在一旁乖巧地听着，听到“平行世界”这个陌生的词汇时，莫名有些在意。 又想起昨天新闻放到一半时中插的广告里就有个搜索引擎广告，说是有什么不懂的只要搜索一下就能得到答案，便拿出手机搜索。 沈浮做什么都是认真的，他逐字逐句看完了搜索引擎给出的答复，所谓的“平行世界”，大概意思便是每个人的随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导致一个平行世界的产生。 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和这个世界原来的“沈浮”的关系。 他们都叫沈浮，相貌一致，甚至来到这个“沈浮”的身体后，他仍旧拥有原来的异能。 如果用平行世界的理论解释，他和这个世界原来的“沈浮”或许就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的关系。 可……真的只是如此吗？ 沈浮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他总觉得自己对于沈家人的亲近的纵容其实是有些超出他本身的底线的。 生活在怪谈世界中的他，即便再渴望拥有家人，对于忽然拥有家人这件事本身应该也还是抱有警惕意识的。 可是对于沈家人，他从未有过这个阶段。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沈浮还欲深思，怀里却忽然被蓝斯思塞了只黄澄澄的小包：“浮浮，妈妈要去那边工作了，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包里有饮料和你爸爸早起做的三明治，无聊了可以玩玩手机游戏，昨天你哥哥帮你下在手机里了。” 蓝斯思一口气说完了嘱托，又摸摸还发懵的沈浮的脑袋。 沈浮消化蓝斯思的话语几秒，紧接着打开黄色的小包，这包虽小，里面塞的东西却不少，什么水果牛奶小零食都放了点，一副唯恐没有沈浮爱吃的的架势。 他珍惜地摸了摸小包，将它抱在怀里，再抬头时，忍不住下意识寻找正在工作的蓝斯思的身影。 而后就看见在他们面前一向温声细语，十分优雅的蓝斯思正双腿倒挂在一根单杠上，如瀑长发垂下，即便如此，她还能双手稳稳当当地拿着相机，对不远处正在摆pose的女孩道：“很好，再笑一下……姿势再放开一点！” 沈浮：“……” 钱真的好难赚，工作果然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 漆黑浩渺的寰宇之中，无数星辰依照着自己的规则运转闪烁，生生不息。 沈嘉乐轻车熟路躲避着那些正常运转着的星辰，径直朝天穹一角飞去，那里坐落着所有黑暗生物的来源——世界缝隙。 他十二岁来到这里时，这道缝隙还只有口袋大小，只会偶尔冒出几只弱小的黑暗生物，但随着跨过这道缝隙的黑暗生物越来越多，世界缝隙仿佛吸收了能量般，逐渐增大，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一栋楼房大小。 此刻，黑漆漆，一栋楼房大小的缝隙被一只巨大的生物填满，这只生物露在外面的半边身体肌肉虬结，两爪锋利且长，一看便是野性难驯的凶兽。 若是可以，沈嘉乐真想一脚将这玩意踹回到原本的世界里。 可这缝隙偏偏只有单向通道，并不支持这项功能。 沈嘉乐伸出手，手掌上蓄起浓郁的黑气，他指尖在那巨大生物的腿上略作停留，紧接着毫不犹豫转到它粗长且多毛的尾巴上，用力一扯。 巨大生物蹬腿挣扎，却无法反抗沈嘉乐这副人类身躯分毫，只能被拉扯着从缝隙中拽出来。 这时，沈嘉乐与水滴终于看清了这只生物的模样，它浑身覆盖着一层短黑绒毛，肌肉虬结，巨大身体上长着三个凶恶的脑袋，犬牙极长，腥黄的兽眸中凶光盎然，口中还流着粘稠的涎水。 水滴终于认出它身份，开始念诵图鉴上对于这生物的记载：“主宰大人，这是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它生性凶残且实力出众……” 沈嘉乐的手还抓着刻耳柏洛斯的尾巴，这会儿对水滴的科普充耳不闻，径直扯着对方尾巴用力，惹得刻耳柏洛斯整条狗吃痛，三个脑袋疯狂嚎叫，同时扭头张嘴，朝着尾巴处转过来。 但……咬不到，根本咬不到。 刻耳柏洛斯短短的脖子上生着三个大脑袋，这会儿无论它怎么用力回头，愣是没法碰到抓着它尾巴的沈嘉乐一分一毫。 且，尾巴还被对方拽得生疼。 刻耳柏洛斯三个头追着尾巴咬了好半晌，终于停下动作，声音威仪威胁意味浓重地开了口：“可恶的人类，竟敢戏弄于我！” 沈嘉乐玩够了，松开它尾巴，轻轻落在寰宇之间。 刻耳柏洛斯还以为是他终于脱力，抓不住自己尾巴，当即张开三张血盆大口朝着沈嘉乐扑来，沈嘉乐拇指中指相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飞扑到半空中的刻耳柏洛斯顿时失去力气，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空了一切力量，重重摔在地面上，激起无数光点飞扬。 沈嘉乐走到它面前，语气平静：“叫人类还是太见外了，不如叫主人吧。” 刻耳柏洛斯：“……” 恶狗呲牙.jpg 倒还算是条有骨气的狗。 沈嘉乐冷冷瞥它一眼：“想必你也察觉到了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我是黑暗生物唯一的锚点，力量的来源，只要我想，捏死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生或死，自己选。” 刻耳柏洛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卑贱的人类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存在，他弹指间，便掏空了它全部的能量…… 刻耳柏洛斯虽然凶残，但一向很识时务。 认知到自己确实不是对方的对手，它三个脑袋同时低伏在沈嘉乐面前，黑色的耳朵委屈巴巴地垂成了飞机耳，也顾不得先前尾巴被沈嘉乐扯得生疼，螺旋桨般对着沈嘉乐便是一通摇。 可谓是十分能屈能伸。 ------------ 8 配置 沈嘉乐对它这表现还算满意，便开始正常走接引流程。 然而这流程却卡在了第一步——让刻耳柏洛斯化成人。 原来这三头犬仗着自己肉身强悍无比，很不屑学习其他技巧，因此对其他黑暗生物而言是必修课的化人，这狗也是不会的。 饶是沈嘉乐都忍不住被无语住，叹气：“当不了人也就只能做狗了，你就变个正常的狗样，我给你挑个好人家送养吧。” 刻耳柏洛斯压低了声音，有种考的都不会的心虚感：“这，这个也不会。” 沈嘉乐：“……” 沈嘉乐的血压蹭蹭往上涨。 眼见着沈嘉乐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水滴秉承着大家都是同类，能救一手就救一手的理念，小声提议：“主宰大人，刻耳柏洛斯是地狱的守门犬，有丰富的看大门技巧……要不您带他回家看看大门什么的？” 这提议倒是让沈嘉乐生出了点心思。 只因他想起件事情来，这几天浮浮出门时，每次路过遛着猫狗的养宠人时，视线好像总是会多停留一会儿。 浮浮还真有可能是喜欢狗的。 如此想着，沈嘉乐干脆给沈浮发消息：【浮浮，喜不喜欢小狗啊】 沈浮收到消息时正坐在长椅上看妈妈工作，听到手机响了声忙拿出来查看。 看着沈嘉乐没头没脑的消息，他稍显迟疑。 在怪谈世界里，猫和狗是早已经濒危的物种，沈浮对于它们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曾经有这两种生物的存在，但并未真正见过。 所以在这里见到各种花色的猫狗时，沈浮总不免会被它们勾走注意力。 它们毛色各异，样貌也迥然，唯一的共同点是都看起来毛绒绒的，尾巴也很柔软，可以很轻易地扭成舒展的形状，被主人抚摸后背或者下巴时，它们会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用脑袋亲昵地蹭蹭主人的手心。 沈浮也会想要伸出手摸一摸它们，但他不好意思开口请求。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摸摸小猫小狗的这点意愿算不算喜欢，显得越发迟疑。 而另一边，没有等到回复的沈嘉乐干脆直接发过来一张各类品种狗的大全：【如果要选一只的话，浮浮喜欢哪个？】 沈浮的视线一下子便被图片C位，毛茸茸，豆豆眼，脸蛋上绽放着微笑的萨摩耶吸引了注意：【白色的这个】。 沈嘉乐发了个okk的表情包，随即便开始刻耳柏洛斯改造计划。 施加在其他生物上的化形术一般都有时限性，大约两三个星期就要补加一次，但刻耳柏洛斯现在是自家狗了，补加化形术也就是顺手的事。 一想到刻耳柏洛斯即将变成浮浮喜欢的小狗，能哄浮浮高兴，沈嘉乐冷了一上午的脸色不禁温和几分。 如柱黑气从沈嘉乐指尖流泻，笼罩刻耳柏洛斯巨大的身躯，将它缩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只只有拖鞋大小的萨摩耶幼犬。 它有着粉肉垫和粉耳朵，小短腿，浑身被长长的白色毛发覆盖，看起来十分可爱。 沈嘉乐拎着它后脖颈，仔细审视着化形术有没有纰漏，看还能不能将它变得更加可爱讨喜些，确认它现在已经是只非常符合人类审美的小狗后才移开了审视的目光，重新将刻耳柏洛斯放在地上。 “行了，摆个可爱点的姿势。”沈嘉乐催促。 刻耳柏洛斯闻言，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骂人，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惹不起对方，只好从善如流，僵硬地咧咧嘴，屈辱地做出一个萨摩耶的招牌笑容。 沈嘉乐拿起手机，咔擦拍了张照片，发给沈浮：【既然喜欢，哥哥今天带它一起回家】 照片上的小狗比起沈浮这些天见到的所有小狗都要可爱，沈浮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说实话，沈浮并不介意家里多一只可爱的小狗。 但他知道，小狗也是需要钱买的。 哥哥好像又在乱花钱了。 沈浮：【哥哥不要乱花钱】 沈嘉乐知道弟弟乖巧懂事，但没想到他刚接触社会没几天，都知道替他这个做哥哥的省钱了。 感动蔓延在他心头，随即，沈嘉乐打字：【是哥哥朋友家的狗生了好几只，让哥哥随便挑，不要钱的】 但凡沈浮有个初中文凭就不会被沈嘉乐这一戳就破的谎话骗，毕竟如果真是朋友家的狗，又怎么还能让沈浮挑选品种。 可偏偏沈浮是个连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 所以他一下子就信了。 沈浮：【那哥哥几点回家？】 这就是想看小狗的意思了。 沈嘉乐飞快get到弟弟的意思：【马上，兼职已经做完了，这就回去，浮浮还在外面陪妈妈工作吧？】 沈浮：【嗯嗯】 沈嘉乐本来还想着去找沈浮，但被沈浮拒绝了，理由是哥哥做完兼职辛苦了，应该休息一会。 沈嘉乐被自家弟弟关心，心里甜得跟吃了蜜似的，不禁唇角扬起，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吓得刻耳柏洛斯浑身的狗毛都竖了起来。 毕竟无论是谁，看见方才还冷言冷语威胁自己的人忽然笑成这副模样，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 刻耳柏洛斯缩了缩脑袋，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狗沐浴球，窝在沈嘉乐手心里瑟瑟发抖。 …… 蓝斯思的拍照效率极高，不多时就拍出一套两个女孩都很满意的图，与她们约好了精修的出图时间，双方便友好道别。 回家途中，沈浮罕见地主动想要和蓝斯思说点什么，他白皙的耳尖微微泛红，因为紧张而发烫，他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张开嘴： “妈妈，哥哥说他今天要带一只小狗回家。” 他说话时额发下圆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星辰璀璨，显然很是期待小狗。 第一次被沈浮分享信息，蓝斯思一时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狗？长什么样子啊？” 沈浮便拿出手机翻照片给蓝斯思看。 看着纯黑色背景下，那只笑容灿烂的萨摩耶幼犬，蓝斯思忍不住夸赞：“长得挺可爱的，浮浮喜不喜欢这只小狗啊？” 沈浮被问住，他眨眨眼：“想摸小狗的头……这样算是喜欢吗？” “当然是，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喜欢浮浮，所以也都喜欢摸浮浮的脑袋。”蓝斯思一点都不觉得沈浮的问题很笨，认认真真地回答。 沈浮：知识+1。 其实听到沈嘉乐带了只小狗回家的时候，蓝斯思略有点发愁。 她身为怪谈，对动物天然有一种压迫感，平时猫猫狗狗远远地感受到她的气息就会跑远，不知道沈嘉乐带回家的这只小狗会不会也这样。 母子俩回到家时，沈嘉乐已经在家。 蓝斯思怕吓跑刚到家的小狗，谨慎地站在换鞋柜处磨蹭，没往客厅走。 沈浮则是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板上，有点蔫巴的萨摩耶幼犬，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声音也跟着放低了些：“哥哥，我可以摸一下它吗？” 沈嘉乐笑笑：“当然可以，浮浮想怎么摸就怎么摸，要是想看钻火圈杂技表演哥哥也可以让它学。” 刻耳柏洛斯：“……” 人言否？ 好在沈浮显然比沈嘉乐善良：“小狗应该做不了这些吧，会受伤的。” 沈浮慢慢地伸出手，动作很轻柔地在刻耳柏洛斯脑袋上揉了揉，小狗的毛发很柔软，摸起来像是蓬松的云朵。 他白皙脸颊上不由泛起心满意足的浅粉色。 刻耳柏洛斯被沈嘉乐粗暴对待了一路，也没敢想自己会在沈浮手里得到多温柔的对待，它已经做好了被薅掉层毛的准备，却没想到，落下的手掌会这么轻柔。 它忍不住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豆豆眼偷偷觑沈浮。 沈浮也在看它。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沈浮顿了下，想起沈嘉乐说过的社交礼仪，双手轻轻捏起刻耳柏洛斯两只粉爪爪：“你好，我是沈浮，很高兴见到你。” “汪唔。”刻耳柏洛斯勉为其难地叫了声，算作回应这个还算礼貌的卑贱人类。 另一边，蓝斯思见小狗没有乱跑也没被吓到，松了口气，也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既然决定要养了，小狗的用品也要准备好，狗窝狗玩具狗粮这些都得安排好。” 刻耳柏洛斯身为守卫地狱大门的三头犬，它的直觉一向敏锐，远超其余同类，方才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蓝斯思的强大气息是因为和沈嘉乐呆一起久了，感官都麻木了，这会儿眼见着蓝斯思走到面前，它的恐惧狗达终于上线，疯狂对它叫嚣警告，令它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忍不住战栗发抖。 这家里有一个能爆杀它的沈嘉乐也就算了，怎么又来一个气息这么恐怖的女人。 不是，这个家到底啥配置啊？ 这真的合理吗？ ------------ 9 杀神 刻耳柏洛斯看不穿蓝斯思的身份，只觉得对方气势逼人，实力想必也远在自己之上，它光是被她看上一眼，都能连做三天三夜的噩梦没个停歇，这会儿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将脑袋压得更低了，怂哒哒地贴着地板。 蓝斯思哪里知道这狗是怂得不敢跑，只当它不怕自己，盯了它看了会，扭头问沈嘉乐：“这小狗还挺可爱的，我听浮浮说是你朋友送的，记得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沈嘉乐乖巧答应了声。 “对了，我还得把养狗这事也告诉你爸一声。”蓝斯思嘀咕着打开手机，和沈山海说了这消息。 沈家其实很早前就有过养只宠物的打算，只是他们家三口人都没什么动物缘，到花鸟市场挑了一整天，一只不怕他们的动物都没挑到不说，还把花鸟市场的猫猫狗狗鸟鸟吓得够呛。 一家人才放弃了这打算。 现在这只小狗倒是不错，见了她也不跑，蓝斯思对着刻耳柏洛斯目露赞赏。 刻耳柏洛斯：“……” 问就是不敢动，真动不了一点。 沈浮摸了一会小狗脑袋，忽地开口：“哥哥，这只小狗有名字吗？” “还没起，要不浮浮给它取一个？”沈嘉乐笑眯眯地说。 蓝斯思闻言也看向沈浮，期待他取名。 沈浮一直觉得名字是一件很重的东西，是每个生物来到这个世界上时，被赋予的最珍贵的东西。 被给予了如此珍贵的权力，沈浮难免有些紧张难安，眉尖微蹙，抬着头认真地想。 蓝斯思和沈嘉乐也不催促他，只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等待他思考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沈浮眉宇舒展开来：“那就叫他小白好不好？” “沈小白，好听的。”蓝斯思当即给予认同。 刻耳柏洛斯从被蓝斯思看了一眼后整只狗一直麻到现在，刚缓过来一点就听“小白”二字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如果它没听错的话，“小白”好像是在叫它。 笑话，它堂堂地狱三头犬，怎能叫这么可笑的名字！ 让地狱里的同行听到了怎么想？ 它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刻耳柏洛斯想也不想维持着趴地板的动作小爪爪慢慢腾挪，扭头用肉乎乎毛茸茸的屁股对着沈浮，粉色爪垫翘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对没有半点起名品味的沈家人的不满，试图割席。 小白的抗拒是那么的一目了然，沈浮语调立刻低落下来，眼皮垂着：“小白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要不还是哥哥妈妈来取吧。” 沈嘉乐哪里看得了弟弟这副失落的模样，浅色的眼眸不动声色望向刻耳柏洛斯，满满都是核善，“怎么会，我看小白只是还没有适应这个名字……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 “真的吗？”沈浮将信将疑，掀起眼皮。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嘉乐背手在身后，指尖掐出与黑暗生物心念沟通的诀，平静地威胁狗：【我养狗就是为了让浮浮开心，如果他不开心……我们家就不需要狗了，懂？】 他的语气传进刻耳柏洛斯心中时是平静的，毫无波动的，但还是立刻就让刻耳柏洛斯起了一身白毛汗。 因为它知道，沈嘉乐这人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小白？”沈浮对沈嘉乐的话从善如流，这会儿再次尝试呼唤对方。 刻耳柏洛斯强忍着心中的屈辱，慢吞吞地转过身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沈浮的手背，“……汪！” “看吧，我就说它喜欢小白这个名字吧。”沈嘉乐朝沈浮扬了扬眉。 沈浮点点头，嘴角翘起，露出浅浅的笑意。 见沈浮开心了，沈嘉乐与蓝斯思同样露出笑容，仿佛看见沈浮的笑就是他们最快乐的事情。 ……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狗，刻耳柏洛斯，哦不，沈小白一向是一只识时务的狗，它这会儿自觉已经看出了这一家的食物链关系，也想好了自己今后该如何自处。 总之就一点——做沈浮的舔狗。 在这个家里，厉害强大如蓝斯思沈嘉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非常在意这个气场弱小，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类的沈浮。 并且，他们都对他宠爱非常。 综上所述，只要它做好沈浮的舔狗，让沈浮开心，它在这个家里就能有地位。 想通了这点，沈小白对沈浮的态度很快就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并且嫌弃变成了主动，什么蹭手心露肚皮简直是信手拈来，将沈浮哄得笑容不断。 它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一旁的沈嘉乐都有些讶然，怀疑它地狱三头犬的身份真假。 毕竟谁家地狱三头犬精通人类世界宠物的撒娇卖萌全套流程，并且还自己超越创造啊！ …… 又是打工人生不如死上班的一天，沈山海批了一上午的文件，镜片下的眼睛酸涩不已，他无奈滴了两滴眼药水，又喝了口苦涩的咖啡提神，心里越发苦涩。 拉磨的驴都不会自己抽自己两鞭子，他却上班买咖啡让自己打起精神！① 就在这时，电脑提示备注名为“亲亲老婆”的账号发来两条新消息。 沈山海顿时觉得眼不酸了心不苦了，拉磨都有力气了。 他快速点开消息看完，并回复：【小狗？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怕我】 【亲亲老婆：这次的这只小狗素质不错，不怕我，一动不动的，也没跑】 【亲亲老婆：应该也不会怕你吧】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嘿嘿嘿那就太好啦】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上班好累啊呜呜呜，要老婆亲亲我才有力气继续拉磨】 气质温文尔雅的沈山海白皙脸庞微微泛红，手指却不停敲击着键盘，发出想要和老婆贴贴的声音。 蓝斯思看到消息时也是老脸一红，但还是在一堆亲亲表情包里挑了挑，选了个小猫咪亲亲的图片发过去。 沈山海看到图片，眼底笑意更甚，迅速回了一个小猫咪亲亲的表情，后头又紧跟上一句【谢谢老婆的亲亲，我又充满power啦！】 明明老夫老妻，却腻歪得要命。 被老婆赐予了力量的沈山海立刻化身批文件超人，刷刷刷如同激光般快速地批阅送上来的文件，终于在下班时间前看完了文件，得以提着公文包准时下班回家。 …… 在两股强大的压迫之下撒娇卖萌一下午，沈小白终于逐渐习惯了这两股压迫感的存在。 沈浮对它也很是不错，一下午给它铺了窝安置了水和狗粮，还给它开了狗狗零食吃。 沈小白原本是不屑吃狗粮的，这人类的狗吃的东西，哪里配得上它高贵的身份。 但阻隔气味的塑料包装一打开，诱狗的香味一下子就让沈小白难以抑制自己，当即对着沈浮狂摇脑袋埋头吃了起来。 狗粮，真香！ 狗零食，更香！ 就连看起来很是降智的狗玩具玩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过了一下午有人照顾吃喝拉撒的生活，地狱恶犬对此接受良好，心道就现在这样也不错。 只要……别再出现什么新大佬了。 毕竟现在同时和两个大佬共处一室就够它提心吊胆的了。 正逢此时，房门处传来细碎响动，紧接着，是钥匙插进房门里的声音。 沈浮抬起头：“应该是爸爸回来了。” 沈小白知道这个家里还有个爸爸，但仍旧心存侥幸，觉得这个爸爸应该是个和沈浮一般的普通人。 它趴在沈浮脚边，同样抬起脑袋看大门处。 片刻后，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看起来很是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玄关处。 看外形，倒真是平平无奇。 可……这么个看起来十分好脾气的人类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气啊！ 地狱三头犬甚至都没在蓝斯思和沈嘉乐两个大佬身上闻到过这种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的血腥气。 沈山海闻起来就好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身上没有一个毛孔不沾染着血腥，几乎和死亡融为一体。 简直说是杀神临世也不为过！ 萨摩耶警惕地睁着豆豆眼，下意识朝沈浮脚边凑了凑，哆嗦着试图寻求庇佑。 “爸爸，欢迎回家。”沈浮看电视时自学了一点内容，主动对在外辛苦了一天的老父亲送上一句关心，而后将吃到一半的薯片递过去，“吃薯片。” 然后……沈小白就眼睁睁看见正在劈里啪啦往外冒血腥气的中年男人脸上绽放出了幸福得快要死过去的笑容，飘起来一般接过沈浮的薯片咬了一口，语气也仿佛漫步在云端：“浮浮乖~今天累不累啊，想吃什么好吃的，爸爸都给你做！” 在萨摩耶幼犬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注视中，沈山海拿起一旁的粉色围裙快速套上，手指娴熟地给自己在身后打了个粉色蝴蝶结。 沈小白：“……” 它就说这个家不合理吧，谁家杀神回家穿粉色围裙做饭啊！ 而且还一边做饭一边露出那种快要幸福得昏过去的表情！一看就病得不轻！ ------------ 10 长大 沈家书房，门窗紧闭，就连晚上才会用到的遮光窗帘也被拉上。 蓝斯思坐在泛着蓝光的电脑前，审视电脑屏幕上每一个细节。 她眼神锐利，总能轻而易举发现图片的不和谐之处，并且指出：“这张图的滤镜不对，再换，还有额头上的碎发留的太多了，剩下最有感觉的这两根就行，其他的都不要，p掉。”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只会以为正在修图的蓝斯思对自己的工作要求严格，这会儿正在精益求精，但只要再多看两眼，就会发现事情的不对劲之处——蓝斯思挑刺挑了半天，手愣是没摸一下键盘和鼠标。 而更恐怖的是，电脑上的画面还真的在随她的要求改动。 “这个滤镜还不行，再换。”蓝斯思往嘴里丢了块巧克力，很不顾人死活地继续提议。 电脑好似真的听懂蓝斯思的话，气得差点儿死机，整个屏幕都黑了几秒，但几秒过后，它便又兢兢业业地亮起来，一个个切换滤镜给蓝斯思过目。 蓝斯思这台专用的p图电脑里住着一只怪谈。 多年前，蓝斯思在觅食时找到这只怪谈，本打算一口吞了，却发现这怪谈的能力和自己的工作有些相关，便将它留下给自己打工。 这只怪谈依托照片而生，产生于人类对于修出完美照片的执念，当一个人类对某张相片的修改时间和付出精力都达到一定程度时，这只怪谈便会出现，引诱人类对相片付出更多精力，乃至灵魂，直到最后……人类会被困在相片里，成为怪谈的养料。 此时此刻，这只利用人类想要完美照片的欲望作乱的怪谈正被蓝斯思这个苛刻甲方逼得几要吐血，屏幕每三两秒就要切换一次滤镜。 电脑屏幕上，【完美照片】的吐槽与哀求不断流泻而出，连成一片海。 【啊啊啊啊啊！有完没完！这张不是已经很好看了吗！】 【我不干了，不干了！】 【你吃了我吧！】 【算我求你的！！！！！】 …… 蓝斯思无视【完美照片】的所有哀求，一撩耳边碎发笑得温婉动人，端起一旁的热奶茶喝了口：“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继续修，我答应了人家六点前出图。” 【完美照片：…………】 【完美照片：毒妇！毒妇！】 它到底贪生怕死，并不敢真的得罪了蓝斯思这种级别的怪谈，只得又憋屈地修起图来。 客厅里，沈浮隐隐约约听见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忍不住看向沈嘉乐：“哥哥，妈妈不是去工作了吗？房间里怎么还有说话的声音啊。” 沈嘉乐玩手机玩得入迷，随口答：“可能是妈在自言自语吧，她经常这样，不用在意。” 沈浮：“……哦。” 一边工作一边自言自语，应该也……挺正常的吧？确实有不少人有这样的习惯。 五点五十九分时，【完美照片】紧赶慢赶，终于将图修完，一股脑打包好发给蓝斯思。 蓝斯思长按一键转发给单主，很快得到对面一连串的彩虹屁夸赞，称赞她审美与技术。 同时将这一单的尾款发了过来。 蓝斯思看看到手的尾款，莹润如玉的脸庞上露出笑意，而后大赦天下般对着电脑道：“行了，今天的班就上到这里。” 电脑如蒙大赦，屏幕闪动两下，而后自动关机。 蓝斯思将书房恢复如常，把电脑塞进带锁的柜子，随后拉开书房门回到客厅。 此刻，沈浮正在自学生僻字，一字一句看得认真，小脑袋可爱地支楞着。 与他相比，抱着手机玩得认真的沈嘉乐在蓝斯思看来就有些罪大恶极了。 近些年来和人类来往的多，蓝斯思沾染了不少人气，就连人类母亲唠叨孩子那套她也跟着学了七七八八。 她走到沈嘉乐身边，冷不丁开口：“你说你多大个人了，你爸在厨房忙活你也不去帮帮忙。” 说归说，蓝斯思也没真想让沈嘉乐干什么活，孩子在爸妈眼里一般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铁废物，他们嘴上嘀嘀咕咕，却不真指望孩子帮忙干活。 沈嘉乐深谙这道理，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声便继续捣鼓手机。 蓝斯思果然不再多说什么，就要朝厨房去。 然而刚走不到两步，手腕便被家里唯一一个老实孩子扯住，她回头，正对上沈浮澄澈干净的漆黑眼眸。 “妈妈休息，我去帮忙。”沈浮满脸真诚，说着就要朝厨房走。 他这模样看得蓝斯思心都快化了，回过神时眼里心里都是笑意，“不用，厨房里危险，浮浮照顾好自己就行。” 沈嘉乐闻言从沙发上挣扎着抬起个脑袋：“妈，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这么区别对待，我弱小的心灵可是会变态的！” 蓝斯思冷笑：“就你还弱小心灵，谁家弱小心灵的小孩能面不改色啃老好几年的啊。况且浮浮刚醒几天，你怎么好意思和浮浮比！” 沈嘉乐：“……” 他讪讪将脑袋缩了回去，死鱼一般，又不动弹了。 沈浮见沈嘉乐这样，还以为对方是真的伤心了，忙凑过去，小心翼翼，声音也放得软乎乎的：“哥哥，你没事吧？” 只是顺便犯贱的沈嘉乐没想到弟弟会傻乎乎地凑上来哄自己，这会儿心软软的，再抬头时脸上满是灿烂，“那都是哥装的，哥哥脸皮厚着呢，要不怎么能做啃老这份技术活。” 沈浮：“……” 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好像又增加了。 饶是见惯了沈嘉乐耍宝模样的蓝斯思也不禁有点无语，在他脑袋上轻敲一记：“沈嘉乐，教你弟点好的！” 客厅里这通热闹沈山海在厨房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探出头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饭菜马上就好，我多做了点红烧肉，打算送给楼上李奶奶，你们谁去送？” 关于小区内说沈浮智商有问题的风言风语沈山海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解释。 没想到拖延几天，李奶奶倒是先替沈浮说了话，澄清了这谣言，沈山海对此很感激，便想着要谢谢人家。 只是正儿八经送礼上门李奶奶肯定是不好意思收的，邻里之间，送点吃的就不一样了，李奶奶也不会拒绝。 对于李奶奶这样独居，只有周末周日子孙才回来看望的老人而言，做新鲜菜是个麻烦事，做多了吃不完浪费，也麻烦，沈山海曾提议过要李奶奶到家里来吃晚饭，但李奶奶怕给他们添麻烦，推诿着不肯来。 蓝斯思刚要说我去吧，就见沈浮已经跑到了厨房边，积极举手：“我去。” 在家长看来，沈浮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进入了“跑腿期”的孩子，什么都做不好的年纪，但总想帮家长做点什么。 看看满脸期待着要帮忙的沈浮，沈山海有些犹豫：“要不让妈妈陪你一起去？” 沈浮忙摇头，眼眸中满是坚定:“我一个人就可以，妈妈工作很辛苦。” 拍照的时候不仅要倒挂金钩，回来了还要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修图。 沈浮想尽可能帮家人们分担一些工作，也想让家人们明白，他真的不是小孩子，他自己就可以做到很多事，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他们。 李奶奶家就在沈浮家楼上，只是几十级楼梯的事。 但沈家人一时间就是表现得很如临大敌，仿佛沈浮不是去楼上串个门，而是要独自一人远渡重洋出国留学。 就连躺着玩手机的沈嘉乐都坐了起来，担忧地看着沈浮，面色阴晴不定。 他们还在把沈浮当作小孩。 可沈浮并不想一直被照顾，他也想照顾家人们。 “我真的可以，”少年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我不是真的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很多的事情，都可以自己做。” 沈浮知道，若是自己不主动迈出这步，家人们只怕还要拿他当很久的小孩。 如果沈浮是那种不懂事，看着家人忙碌辛苦自己也能心安理得躺着的人，他这会也不会急着迈出这一步。 但就是因为这两天看到了家人工作的辛苦，所以他才急着破除家人对自己的小孩印象，想要帮着家人分担。 沈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蓝斯思咬牙拍板：“好吧，浮浮你走楼梯要小心，注意脚下，见到李奶奶记得问好，还有啊……” 蓝斯思自己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明明沈浮现在有一米七五，站在她面前，比她还要高上一截，但恍惚间，她有种沈浮现在还是个不到她膝盖高的孩子的错觉，而今天，是她第一次吩咐沈浮出去跑腿…… 因为沈浮比起沈嘉乐这个哥哥要木讷一些，所以她对沈浮的第一次出门跑腿并没有对沈嘉乐的那么放心，她忍不住多说一些，再说一些，甚至想要把沈浮出门后会遇到的所有问题都罗列个遍，再告诉沈浮该怎么解决。 她不安又絮叨，对着沈浮就像是有一箩筐的话，怎么都说不完。 但沈浮到底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他已经十八岁，生得高大挺拔。 过去昏睡的十八年，错过就是错过，时光无法倒转，错过就回不来。 “真好啊，浮浮……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蓝斯思最后说。 ------------ 11 狂徒 沈家人并非不知道自己对于沈浮的保护是过度的，只是在他们的视角看来，刚从昏睡中苏醒的沈浮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总觉得他应付不了复杂的世界和复杂的人。 听着蓝斯思对沈浮说的话，沈山海与沈嘉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脑海中有无数一家人在医院守着病房度过的画面闪过。 十八年来，无数日夜，他们三人谁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沈浮能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如今，沈浮真的醒了。 他们待他自然是更加如珠如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但沈浮不是一件只要被好好保护就可以一直璀璨的珍宝，他是人，他总要有自己的工作，生活……乃至于朋友爱人。 他没法一直活在真空里，让他接触这个世界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家人并非不懂这道理，只是一时间还放不开手。 但总需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蓝斯思从沈山海手中接过了热乎乎香喷喷的红烧肉递给沈浮，目光慈爱：“去吧。” 沈浮点点头，稳稳当当地端着红烧肉走到门边。 门是关着的，看着沈浮手里端着东西，腾不出手开门，沈山海下意识想要上去帮忙，但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就被蓝斯思拉住，蓝斯思朝他摇头。 沈浮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先把红烧肉放在换鞋柜上就能腾出手开门。 沈家三口人等沈浮爬上了楼梯后便一路跟着到了大门边，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三道目光紧紧跟随着沈浮上了楼梯拐角。 过了拐角，他们便看不见沈浮了。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心慌，望向彼此的眼中流露出不同程度的焦虑。 但很快，空荡的楼道口便传开来了笃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李奶奶中气十足的“谁啊”。 “是我，浮浮。”沈浮的声音清脆响起，“李奶奶，这是我爸爸让我给您送来的红烧肉，很好吃的。” “哎呀，谢谢浮浮，奶奶这还有些橘子，你带点下去……” 二人有来有回地交谈了几句，沈浮和李奶奶的交谈很是流畅，并未出现其他人想象中紧张到说不出完整话，又或者是被问得愣住的情况。 不多时，沈浮再次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白皙修长的指尖还挂了袋黄澄澄的橘子，他垂眸看见将门框塞得满满当当的家人，眉尖困惑地蹙起，呆呆询问：“怎么啦？” 三人齐刷刷摇头，绝口不提他们不放心沈浮一人送菜。 “没事，就是在等你回家吃饭。” 沈浮答应了声，小跑着下楼梯。 他现在知道，被家人等着的时候，是该小跑着回家的。 饭桌上，沈浮再次向家人们宣布了他以后想要一个人待在家里学习，不需要再辛苦爸爸妈妈和哥哥单独抽出精力照顾他。 这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否决的声音，但也没有痛快地得到答应。 沈浮知道家人们需要时间来适应。 想了想，他举起手机：“我一个人真的可以，而且现在大家都有手机，我在家做了什么都可以用手机告诉你们，如果有不好处理的问题，我会寻求帮助的。” “既然浮浮都这么说了，那……就试试吧。”沈山海叹了口气，心中仍旧担忧不已。 蓝斯思与沈嘉乐的神情也没有放松到哪里去。 见着大家虽然面上紧张，但已经松了口，沈浮眼眸弯弯，分别将三块糖醋排骨夹进家长们的餐盘：“谢谢爸爸妈妈哥哥，大家吃排骨！” 对上他澄澈而坚定的眼神，沈家三人心下担忧，还是跟着露出点笑容。 沈嘉乐三两下解决了排骨，便背手在身后，掐着手诀给沈小白传心音。 沈小白看了方才一通戏，对这家人的不理解已经到达了巅峰——如果它没瞎的话，沈浮应该是个成年人吧？这家子像护小崽子似的保护一个成年人，绝对是有什么大病吧？ 所以，得到沈嘉乐让它明天好好守着沈浮，不要让沈浮出事的命令时，沈小白整只萨摩耶都处于一个白眼翻上天的状态。 萨摩耶不敢反抗沈嘉乐命令，骂骂咧咧还是行的：【不是，他这么大个人了，在家看看书能出什么事？】 这沈家人，它真是尊重理解不了一点。 沈嘉乐就很无理取闹：【让你做你就做，浮浮少根头发我都让你变成秃头。】 萨摩耶下意识伸出爪摸摸自己还算毛发浓密的脑袋：“……” 摊上这一家神经病，它真是分分钟都想吃个人冷静一下。 可，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它能怎么办，它也很绝望啊！ 沈小白深深觉得再这么下去，它离焦虑秃头也不远了，何尝不是一种殊途同归。 …… 翌日，爸妈上班，沈嘉乐出门兼职。 家里果真像沈浮希望的那样只留下他一个人。 午饭沈山海早早做好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就能吃，微波炉的使用方式他也反复和儿子叮嘱数遍，因此不要说沈浮，就连趴在一旁无语的沈小白都学会了。 但凡沈浮热饭时表现出一点不会的意思，家里的萨摩耶都能跳起来给他热个三菜一汤。 沈浮通过手机了解了一些外界消息，大概知道在现在的世界，年轻人最好的出路便是考公上岸，可考公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像沈浮连个小学文凭都没有肯定是不成的。 所以他目前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到时再报名参加高考获得学历，考公上岸。 学有余力时，也可以像哥哥那样做点兼职，贴补家里。他给自己安排了严格的表格，划分兼职和学习时间。 当然，做表格规划时间这点也是沈浮在网上学到的，他觉得很有帮助，便采纳了。 刚看到沈浮拿出计划表时，沈小白还觉得有点好奇，垫着爪凑过来看，便看见每个空格里密密麻麻的小初中课本学习安排和几乎没有停歇的每个时间段。 沈小白：“……” 它做地狱三头犬的时候要是这么有规划，也不至于混了几千年还负责给地狱看大门。 更让沈小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沈浮真的在按照这个惨无人道的计划表执行，全程没有丝毫偏差，就连上厕所喝水的时间都和表格里没有两样。 一直学习到中午，沈浮热好饭菜，准时打开午间新闻收看。 这时，房门传来咔哒声，是沈嘉乐回来了。 自从沈浮在网上了解过兼职的大概内容后，便很好奇沈嘉乐的兼职内容具体是什么，毕竟可以只上半天班，而且这个工作在沈嘉乐口中还收益不菲。 “哥哥，吃饭了吗？”沈浮停住勺子，想着沈嘉乐要是没吃自己就分他一些。 沈嘉乐摇头：“不用，我在外面吃了。” “哦，”沈浮抓着勺子继续吃饭，一边状若无意询问，“哥哥你今天上午做了什么兼职啊？累不累啊？” 沈嘉乐今天倒不是出门安置黑暗生物，而是收中介费去了。 他辛辛苦苦给黑暗生物又是安顿住所又是介绍工作，自然要收点中介费的。 只是黑暗生物们的智商情商各有千秋，喜欢的生活模式也不同。它们有喜欢卷的，现在已经混成了单位二把手，给钱自然痛快，也有的喜欢躺平，月光，连点中介费都掏不出来，甚至还想问沈嘉乐借。 遇到这种，催收起来就有点麻烦，有时候还得动手把对方打服。 “就是跑了几户人家催债，说不上累，”沈嘉乐笑眯眯地说，“哥哥有钱了，浮浮要不要喝奶茶，给你买？” 他边和沈浮说话，边扭头拿水杯喝水，回头时，白色卫衣衣摆上几滴殷红血迹很是惹眼。 沈浮原本还被奶茶诱惑得有点纠结，一时愕然睁圆了眼眸。 血？哥哥身上怎么会有血？！ 他视线关切地扫视沈嘉乐全身，想看对方是不是不慎受伤。 沈嘉乐走路姿势与往常无异，一切正常，显然没有什么暗伤，只拳头指节处有些泛红。 这个位置受伤的话……哥哥是和人打架了？ 可哥哥不是说今天上午的兼职是催债，怎么会闹到和人动手？ 沈浮心下担忧又困惑。 正逢此时，午间新闻里，女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诵稿子：“扫黑除恶，势在必行。近期，有不法分子暴力催收借贷人，手段包括但不限于上门追堵，泼红油漆，殴打，用其家人威胁等……暴力催收或将涉嫌多项罪名，严重者或被刑拘处理。” 霎时间，沈浮人都麻了。 他懵懵地低头看沈嘉乐的手，又抬起头看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 啊。 这。 ------------ 12 狗粮 沈嘉乐并未察觉弟弟的僵硬，喝了口水后，放下杯子时，手腕轻轻抖了下：“浮浮，奶茶要不要啊，加双份黑糖珍珠？” 沈浮宕机许久，好半晌才磕磕巴巴：“不，不要了。” 哥哥靠着和人打架才挣到的血汗钱，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花。 但暴力催收到底是不对的，沈浮还是决定劝劝对方，好让他趁现在还没有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之前迷途知返。 他圆滚滚的眼眸转了转，缓慢措辞。 沈嘉乐见沈浮连对奶茶都不感兴趣，第一反应就是他生病了。 下意识伸出手摸摸沈浮额头，边摸脸上还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嘀嘀咕咕：“这也不烫啊，没发烧怎么不想喝奶茶，总不能是减肥吧？浮浮你听我说，咱们身体刚好，可不能学那些博主减肥——” 沈浮见沈嘉乐越猜越离谱，甩甩脑袋：“我真的没事……但是哥哥你有考虑过换一份兼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吗？” 沈嘉乐奇怪弟弟怎么忽然担心起自己的工作来，随口胡诌：“我倒是想换，可是这老板拉着我不让换，就看中你哥哥我聪明能干有才华。” 这话倒也不算假的，毕竟主宰这工作确实是被水滴精灵硬拉着做的。 沈浮闻言，惊恐地瞪大眼：“……” 哥哥竟然已经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走得这么远，这么优异了吗？甚至就连讨债公司的老板都不愿意轻易放弃哥哥这个优秀人才！ “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吗？”沈浮眼中水光闪烁。 坐牢的滋味沈浮是很懂的，他前世在收容所的囚笼中住了不知多久，现在他从囚笼里出来了，哥哥又要去吃牢饭了吗？ 沈浮愁得都快掉头发了。 沈嘉乐也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忽然就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意见，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说：“那……我再努努力？” 见事情有转机，沈浮忙连连点头，满目期待，“嗯嗯，哥哥一定可以找到合规合法的新工作的，我现在就上招聘网站看看，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坐班的还是灵活一点的，五险肯定是要的……最好双休……” 沈浮这段时间就琢磨着赚钱的事，已经把招聘软件摸透了。 沈嘉乐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弟弟已经熟练地开始使用各大招聘软件给他找起工作来了。 沈嘉乐：“……” 沈浮精挑细选了几个觉得合适的工作，推送给沈嘉乐，而后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哥哥，我知道现代社会工作压力大，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好好地和别人沟通，千万不要动手……现在是法治社会，动手是犯法的。” 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沈嘉乐终于是品出味来了：“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怎么一副我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工作的语气。” 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沈浮没直说沈嘉乐是做暴力催收工作的，只是伸出手指指沈嘉乐衣摆：“哥哥，你衣服上有血。” 沈嘉乐表情凝滞瞬间，但也只是一瞬，多年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让他迅速找到了借口：“啊，我知道了，你是觉得哥哥在外面暴力催收了对不对？没有的事儿，哥哥身上这血是见义勇为弄的，是隔壁公司的人对当事人暴力催收，我帮着劝来着！” 他阳光帅气的脸上写满真诚，说着还用大拇指指指自己露出来的虎牙，自夸：“你哥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沈浮挑工作的手微微一顿，将信将疑：“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沈嘉乐笑着，想伸出左手摸摸沈浮蓬松的头发，但又一顿，换做了右手。 沈嘉乐说话半真半假，即便是老油条都不一定能看出他的破绽，更何况一个沈浮。 他很快便信了，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笑容，拍拍自己胸膛：“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以后只能和哥哥隔着铁窗见面啦。” 沈嘉乐：“……” “对了哥哥，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一洗吧，网上说衣服沾了血得尽早洗，不然洗不干净。”危机解除，沈浮也就有心思操心其他事了。 沈嘉乐摆手：“不用，这点事哥自己就能搞定，你吃你的。” 他说着，转身开了卫生间的门，进去锁门一气呵成。 房门锁上的瞬间，沈嘉乐俊脸上的笑意立刻变得淡薄，镜中印出他放松下来后，略微苍白的脸庞。 他抬起左手手臂，掀起袖子露出衣袖里一节线条流利肌肉明显的手臂，只是在那手臂上，赫然有着个鼠标大小，黑暗生物图鉴形状的突出印记。 图鉴封面上，是一只邪祟的多瞳眼眸，它每一只瞳孔正中都对外延伸出一根细细的血管，像是植物根系那样深深地扎进沈嘉乐的手臂皮肉里吮吸着他的血肉和养分。 “啧，几天不看，多了不少。”沈嘉乐垂着眼皮叹了口气，拉上袖子，随后认命地扯起后衣摆，涂了点洗衣液搓洗血迹。 耐着性子搓洗几分钟，依旧还是有浅粉色的痕迹留在衣摆上，沈嘉乐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干脆直接脱了卫衣外套，提着衣服往外走。 他卫衣里面穿的也是件长袖T，并不用担心会暴露手臂上的东西。 沈浮见哥哥从卫生间出来，只以为对方是洗干净了血迹，出来晾衣服，看了眼便又扭头继续看午间新闻，然而下一秒，一声轻闷的响声在客厅内响起。 他回头看，就见沈嘉乐还维持着将衣服丢进垃圾桶的手势，而刚才那件卫衣外套已经被他丢尽垃圾桶，对上沈浮困惑的视线，他无辜回答：“洗了，真洗不干净，还是买件新的吧。” 沈浮：？？？！！！ 沈浮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困惑，他们家的条件什么时候好到可以随随便便丢衣服的程度了？！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到垃圾桶边，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垃圾桶里掏出脏衣服：“这件衣服看着还好好的，我再洗一洗试试。” 沈嘉乐伸手试图挽留他，但沈浮这会儿的动作快得就像闪电，根本不给他机会，长虹般直冲卫生间。 不多时，卫生间里响起清脆水声。 沈嘉乐凑到门边去看，就见沈浮认真得就像是做科学研究般，对着一个讲解“如何清洗血液”的视频奉若瑰宝，而后学着视频里找出各种清洁剂，开始尝试。 大约十分钟后，沈嘉乐惊诧地看见沈浮竟然真的将衣摆上的血迹洗得干干净净。 沈嘉乐瞳孔地震，一时间口不择言：“还真能洗干净啊，那我以前那些不都白扔……” 沈浮沉浸在洗涤的世界中，听沈嘉乐好像在和自己说话才拧上水龙头：“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沈嘉乐忙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夸你能干，这么难洗的衣服都能洗干净！” 沈浮被夸得有些微不好意思，白皙的脖颈和耳垂红成一片：“也，也没有那么厉害，就是看着视频做的。” “浮浮就是很厉害，哥哥都没想到可以在网上搜视频学习呢。”沈嘉乐说着，觉得自己一个人夸还是太过单调，思忖片刻，将被沈浮洗干净的衣服拍下来，发在家人群里。 【啃老让我快乐：不小心弄了点血在衣服上，洗不干净，本来以为都得扔了，但是浮浮帮我洗干净了耶！浮浮，果然是个天才！】 正是饭点，蓝斯思和沈山海对群消息的反应速度快得一批。 【别讲鬼故事：浮浮真棒，等妈妈回家给浮浮带奶茶！】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那我给浮浮做大虾吃！】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啃老让我快乐，乐乐，下午有空去趟菜市场，大虾就得买活的才好吃】 【啃老让我快乐：那个……】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 【我爱老婆老婆爱我：向啃老让我快乐转账200元。】 【啃老让我快乐：收到，您就瞧好吧，我保准每个大虾都是活蹦乱跳的！】 沈浮晒衣服时就听得手机提示声丁当啷响成一片，收拾好东西后便打开家人群默默窥屏。 等到将上面的信息看完，沈浮嘴角挂起浅笑。 沈嘉乐盯着沈浮的笑容看了一会，唇角也勾起：“我回房间补会觉，三点要是还没醒你就敲我门，再晚菜市场就真没新鲜虾了。” “好。”沈浮乖乖接受了任务，看了眼时间后，回到沙发上继续按照时间表学习。 沈小白的窝在沈嘉乐回房间的必经之路上，或许是也察觉到了沈嘉乐今天身上有同类血液的气息，沈小白显得格外怂，两只短爪搭在脑袋上，整条萨摩耶瑟瑟发抖。 沈嘉乐见它这模样，有心逗逗，便用心音与它对话：【外头的中介费都交了，你的呢？】 沈小白：“……” 沈嘉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它这条狗的中介费都要收。 话又说回来，它一条狗，哪有钱？ 沈小白怕挨揍，三个脑子一起转，CPU都烧干了。 好半晌，萨摩耶伸出毛爪，将还装着半盆狗粮的狗碗往沈嘉乐面前推了推。 沈小白：【要不……您将就吃点？】 沈嘉乐：……？ ------------ 13 蛋糕 沈嘉乐有一瞬间怀疑沈小白是故意卖蠢，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狗应该并没有那种歹毒的智商。 沉默几秒后，沈嘉乐将狗碗往回推了推：【谢谢我不吃】 沈嘉乐：【你的任务就是替我看好浮浮，中介费，不用交了】 沈小白其实一直很奇怪沈家人为什么看沈浮那么紧，明明沈浮看着智商正常，热爱学习，应该是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喜欢的类型。 它是藏不住问题的性格，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口。 如果是其他黑暗生物来问，沈嘉乐或许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但因为沈小白现在也算是家庭成员，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下；【浮浮昏迷了十八年，前几天刚醒来，心智还没有长大，很多事情也不了解】 传心音时，沈嘉乐下意识回头，深深地看着沈浮认真学习的侧颜。 那一眼中蕴含的情绪之多，眷恋之深，即便是在地狱门外见多了世间万般别离的沈小白也会觉得动容心惊。 【咳，原来是这样……行吧，我会看顾他的。你也别弄这么煽情，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了】沈小白用心音回复沈嘉乐。 “生离死别”四个字落在沈嘉乐唇齿间，他碾磨着这几个字，想要和沈小白说点什么，但最终又全部吞下，一言不发。 他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后回了房间。 专心致志搞学业的沈浮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浑然未觉，认认真真地坐在茶几边看书，手中还捏了只沈嘉乐给的水笔，看到重要知识点的时候就用水笔勾画一下，帮助强化记忆。 他用的是沈嘉乐的旧书，上面还能看出沈嘉乐学习时的思路，很多的笔记往往是记到一半，字迹就慢慢地疏忽起来，开始笔走龙蛇，仿佛笔记主人的心不知道随着什么奇思妙想飞到了九天之外。 因此，沈浮只能跟着辅导书和自己的理解去猜测揣摩更多的意思补充，他写字少，字体是很稚嫩的小学生笔迹，一笔一划，倒也可爱。 这么一来，反倒还锻炼了他的学习能力。 沈嘉乐一开始见沈浮自学课本还表示过要给他上课，怕他理解不了课文内容，结果很快就发现弟弟是真天才，对课文的理解比自己强多了，学习能力也跟与生俱来似的，学起东西来就像是海绵，吸收得很快。 沈嘉乐便默默放弃了给弟弟上课的愚蠢想法，专注自身。 沈浮也不是真的无时无刻都学习，他也知道劳逸结合的重要性，每学习一小时便会安排给自己五分钟放纵摸狗。 不过沈小白作为被摸的那只狗，就没那么开心了——无论是谁忽然被从被窝里薅出来，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但考虑到薅自己的这小子后台多且成分复杂，沈小白敢怒不敢言，只好暗搓搓地要些好处。 它用短短的小白爪拍拍电视柜的抽屉，尾巴轻摇，豆豆眼中满是雀跃期待，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就连沈浮这种情绪笨拙的人都懂了，默默拉开抽屉拿出个新口味的罐头，打开了放在沈小白面前。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沈小白埋头苦吃罐头，短尾巴摇摆个不停。 沈浮就趁机摸小狗脑袋，替它顺毛。 沈浮摸狗的姿势说不上熟练，但胜在动作轻柔，一来二去间，沈小白还真从中得到点趣味，颇有种初生时，在母亲襁褓中被母亲用舌头舔舐皮毛的感觉。 可就在它刚得趣时，五分钟到了。 沈浮当即毫不留恋地站起身，回到沙发前继续学习，留下沈小白一只狗风中凌乱。 不是……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类啊，把它摸上瘾了自己却扭头就走！ 它可能不是人，但沈浮这小子是真狗啊！ 沈小白心里骂骂咧咧，也不信自己要是真凑过去，沈浮还能两眼空空不看自己。 学习？学习怎么能和它这只可爱的小狗勾比？ 怀揣着要和学习一较高下念头的沈小白矜傲地扬起脑袋，甩甩浑身毛发，借着水碗中的水整理一番仪表，而后自觉优雅地朝着沙发上的沈浮走去。 它有些手段在身上，走到沙发边时很是心机地“汪”了声，吸引沈浮看自己，同时将毛绒绒的尾巴摇得飞快。 小样，这还拿不下你？ 沈浮果然如它设想的那样侧目来看，在看见脚边不停卖萌的萨摩耶时，眼眸一亮—— 沈小白心道这是上钩了，当即骄傲抬头挺胸，等待沈浮弯腰来抱自己，然而一秒两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双在它预想中本该很快到来的手却迟迟没有出现。 沈小白：？ 它困惑抬头，就见沈浮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趴在茶几上，执笔学习。 沈小白：？？？ 不是，哥们你从前做忍者的啊。 接下来的半小时，沈小白因为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如此不堪一击而弄出了各种各样的动静，试图引诱沈浮来摸一摸自己这条可爱的小狗勾，没想到沈浮是真的油盐不进，说学习就真学习。 半小时里愣是没有摸沈小白一下，直到又半小时后，制定好的学习时间到了，他才起身rua狗。 沈小白：“……” 恍惚间，它有种自己是在被机器人定时抚摸的错觉。 毕竟自从沈浮有了那个计划表后，就生活得非常机器，雷打不动地执行计划。 就连摸它都执行得相当规律，这真的是人类可以做到的自律程度吗？ 就在沈小白这么想着时，它抬头，忽与沈浮四目相对。 它在被自己认为是机器人的那双澄澈杏眼中看见清晰璀璨的喜爱，这可不是机器人会有的眼神。 哼，还是很喜欢它的嘛。 沈小白想着，下意识在沈浮怀里扎得更深，又用脑袋蹭蹭沈浮温暖的手心。 它全然忘了最开始，它是不愿意被当作宠物狗，被卑贱的人类触摸的。 …… 三点，沈浮准时敲响沈嘉乐的房门。 沈嘉乐顶着个鸡窝头从房间出来，顺嘴邀请沈浮一起去菜市场逛逛。 沈浮还没有去过菜市场，再加上今天的学习进度已经超额完成，便答应下来。 出发前，沈嘉乐给沈浮形容了一下菜市场究竟是什么样的：“那里的菜和肉比超市新鲜一些，价格也会便宜点，就是没有超市里那么干净整洁。” 而沈浮自动抓住了重点：便宜，省钱！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 省钱脑的沈浮当即来了兴趣，高高兴兴地换好衣服，催促着沈嘉乐也动作快点，乐得好像不是要出门买菜，而是要出门郊游。 沈嘉乐也没有想到弟弟会对菜市场这么感兴趣，一时间急匆匆地换衣服穿袜子，两人一起走到鞋柜边换鞋时，眼见沈浮正要套上小白鞋，沈嘉乐忙阻止：“别穿白鞋子去，菜市场地势低，容易有积水，地上不干净的。” 沈浮：知识+1。 他很乐意去聆听这些生活的小技巧和细节，这让他有种自己正在真切活着的感觉。 而且，每次家人教他这些小细节时，他总觉得他和家人之间是有什么静悄悄的情绪正在彼此流淌的。 他喜欢这种流淌的感觉。 菜市场在滨江小区的左边，要横穿两条街道才能到达，沈嘉乐和沈浮一起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走。 今天是个大晴天，日头不算毒辣，照在人身上久了，还是让他们起了薄薄的一层汗。 沈嘉乐怕热，自然而然走在了树荫下，也招呼沈浮过来一起。 沈浮却朝他摇头：“不用啦，我喜欢晒太阳。” 在原本的世界里，他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阳光。 所以现在很珍惜他和阳光的缘分。 见沈浮坚持，沈嘉乐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反正他们家基因好，一家子都是晒不黑的冷白皮，晒一会也没什么。 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走到菜市场外围，一家不断冒着面包香气的店铺时，沈嘉乐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沈浮奇怪，抬头问：“哥哥？”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哥哥进去买点东西。”沈嘉乐说。 沈浮不疑有他，乖乖往边上挪了挪，好让自己等待时不耽误别人走路。 大约三两分钟后，沈嘉乐手里捧着只装着粉花绿草小雨伞的小奶油蛋糕，兴冲冲地从面包铺子里走出来。 走到沈浮跟前，他把蛋糕往前一递：“浮浮，这个蛋糕哥哥以前可喜欢吃了，你也试试。” 沈浮还是第一次看见形状这么精巧的食物，一时间呆愣愣地盯着透明塑料盒里的奶油花，好一会才接过来。 他小心翼翼用配套的塑料勺在角落里挖了一点奶油，塞进嘴里，而后眼眸亮晶晶地反馈：“很好吃！甜甜的，滑滑的，和奶茶一样好吃！” 沈浮今天看了一天小学课本，形容词也用得很是小学。 沈嘉乐最爱看的就是弟弟的笑容，他浅色眼眸里的笑意几乎满溢：“喜欢就好，哥哥以后天天给你买。” 他抬起头，远眺天边灼热的太阳。 依稀想起从前，在同一轮太阳下发生过的事。 那时候，他一个人放学回家，看见同学和在同校的妹妹两个人说说笑笑闹了一路，走到这里时，二人一起凑零花钱买了个小蛋糕分吃。 鬼使神差的，不喜欢吃甜食的沈嘉乐也跟着走了进去，买了个蛋糕。 蛋糕确实是很好吃的。 那时候，他看着落日下，沿街打闹着争夺蛋糕最后一口的同学和妹妹，忍不住想，如果弟弟醒过来的话，别说是一口蛋糕，就是要他每天都省下零花钱给弟弟买蛋糕他也愿意的。 沈嘉乐缓缓收回视线，落在埋头吃蛋糕的沈浮身上，眼中水色翻涌。 感受到自己正被注视着，沈浮只以为哥哥馋哭了，毫不犹豫将方才一直没舍得破坏的奶油花挖起，送到他唇边：“哥哥也吃！” ------------ 14 兼职 甜蜜的奶油在口腔中化开，甜得一向话多的沈嘉乐连句夸赞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愣怔着看沈浮，下意识露出笑容来。 兄弟俩蹲在路边分吃完一个小蛋糕，在阳光照耀下继续朝菜市场走。 水产店需要另外排污水，大多都被安排在菜市场最外围，两人走了没几步便到了。 空气中有浓重的鱼腥味，地上和水产店老板的皮围裙上都是湿漉漉的，还沾着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鱼鳞。数只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箱里装着各种品类的鱼，它们缓慢地游动着，鱼缸的一角，被插入鱼缸的细管中不停往外吐出细密的泡泡。 看着透明的鱼箱，沈浮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从前住的也是这样透明的囚笼。 沈嘉乐见沈浮盯着鱼缸眼也不眨，以为他是好奇，主动解释：“浮浮是在看这些细管子里冒出来的泡泡吗？这些是氧气，往水里打氧气可以让鱼活得更好。” 沈浮不由想到了补给室。 每次他的异能不可避免地失控时，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就会全副武装将他带到补给室里，他被带到那儿时总被蒙着眼睛，从未被允许见过补给室的装饰和一切，但只要补给室中那些冰凉的液体灌进他的血管里，他体内暴动的血液便又会归于平静。 补给室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打氧。 鱼缸令沈浮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个穿越后，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的问题——异能暴动。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仍旧拥有异能，只不过现在它处于很平稳的阶段，没有发生暴动的前兆。 但如果真的发生暴动，他又该怎么处理？ 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 沈嘉乐见沈浮盯着鱼缸看得出神，忍不住开口：“浮浮？” “是想吃鱼吗，要不哥哥挑条鲈鱼回去，那个刺少。” 从回忆中脱出，沈浮忙露出个笑容，看着沈嘉乐手里已经装袋的大虾快速摇头：“不用。” 都已经买了虾还要什么鱼？ 他还记得自己是来菜市场省钱，而不是来花钱的。 “我们走吧。”沈浮怕沈嘉乐再说要买别的水产，主动从沈嘉乐手中接过被装在黑色塑料袋但还是跳得劈里啪啦的虾，拉着他继续往前。 像沈浮和沈嘉乐这样两个年轻英俊的帅哥走在一起是很吸引旁人的视线的，因此他俩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顾客朝他们投来视线。 商贩们对此倒是表现得平常，只招着手和沈嘉乐打招呼：“呦，乐乐，这是你说过的弟弟浮浮吧？带着弟弟来买菜啊，看看我这胡萝卜，早上新鲜挖的，可水灵！” “乐乐，姨这儿有你喜欢的娃娃菜，也带点回去。” …… 偌大一个菜市场，居然有大半商家都认识沈嘉乐，能准确无误叫出他名字，甚至还知道他有个弟弟。 沈嘉乐的社牛程度可见一斑。 沈嘉乐也不觉得这些商家麻烦，一一回应了他们的话，而后又将沈浮往前推了推：“对，这是我弟弟沈浮，他话没有我这么多，性格有点害羞，以后要是换他来买菜，你们记得给他便宜点啊。” “好帅的小伙子，你们家基因是真好啊。” “放心，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我们哪能忽悠你弟弟，不怕你回来找我们这些老骨头算账啊。” …… 沈嘉乐扬了扬脸，笑道：“知道就好。” 沈浮没有沈嘉乐那么社牛，垂着脑袋接受商家们好奇的视线，脸蛋红成苹果。 而沈嘉乐这会儿已经开始走到摊前挑挑拣拣，选了些想买的菜，走到其中一家店铺时，那个摆摊的胖大叔一下子像是弹力球般跳了起来，他长着很憨厚老实的脸，看沈嘉乐的目光中带着敬畏和恐惧，连带着说话也有点结巴：“主……沈，乐乐，你随便看，看中了什么直接拿，不要钱。” 沈嘉乐摆手：“抹零头可以，不要钱不行，以后我弟弟来买也是一样。” “噢……噢。”胖大叔笨拙地答应了几声。 一旁，好不容易敷衍完其他商贩，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沈浮刚走到哥哥身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到这一幕。 怎，怎么说呢？ 就有种哥哥好像是来这菜市场收保护费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有怀疑哥哥暴力催收的事件在前，沈浮很容易就将沈嘉乐和收保护费联系在一起。 但一想到其他商贩对待哥哥都是正常态度，唯有这个胖大叔特别，沈浮又想，大概只是自己想多了，这个胖大叔可能本来就是个结巴吧。 他也不该老是把哥哥往坏处想。 那边，沈嘉乐挑好了菜，放进胖大叔撑开的塑料袋里，示意他拿去称重。 胖大叔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会才将东西放在电子秤上。 而后道：“给，给您抹个零，一块钱。” 沈嘉乐抬了抬眼皮，去看秤，而后扫码转过去十一：“你们家抹零抹前面的十位数啊，以后别搞这种事了。” 目睹一切的沈浮：“……” 虽然哥哥明明什么便宜都没占，但他就是觉得此时此刻，哥哥身上有种□□老大的气场。 沈嘉乐拎着菜转过头，见沈浮正看着自己，忙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菜：“浮浮你过来了，看看哥买了什么，这个炒腊肉可好吃了，晚上你多吃点！” 一时间，方才的□□气质一触即溃。 沈嘉乐分明就是一款很操心自己的老妈子哥哥。 沈浮这么想着，将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兄弟俩继续绕菜市场穿行，沈浮还为方才误会哥哥的事有些愧疚，并未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方才的胖大叔一直目送着二人变成两个小点才敢重新坐下。 又买了几样菜，沈浮和沈嘉乐手中很快都是满满当当，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打道回府。 只是临出菜市场时，沈浮看见了走廊通道里贴得密密麻麻的招工广告。 沈浮自从意识到家里缺钱后就像是对金钱这种东西有了特殊的嗅觉，总能第一眼发现和钱有关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在告示栏前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去看上面的文字。 装卸工，20元/小时，工作地点位于创业园。 服务员，15元/小时，如有意者请联系xxx……。 沈浮抿着唇，有点心动。 犹豫片刻后，艰难地掏出手机，将觉得可以接受的广告都拍摄下来。 沈嘉乐见他举动，奇怪道：“浮浮你缺钱了？怎么不早点和哥哥说。” 他说着就要给沈浮转账。 沈浮忙拒绝：“不用，我有钱，上次刚进群的时候爸爸妈妈给的都还没用，我只是想多赚点钱。” 弟弟想要赚钱的诉求也是无可厚非，沈嘉乐知道沈浮看着软乎乎的，但是对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一向坚定，不会更改。 沈浮这一看就是真的想去做兼职，沈嘉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他拍照时帮忙参谋。 “做兼职可以，但是太辛苦的就不要去了，就比如你现在拍的这个，装卸工什么的，实在不是你这个小身板扛得住的。”沈嘉乐用一种挑剔恶婆婆的语气说话，手指着沈浮正在拍的招工广告。 沈浮想反驳，但最后还是默默把话吞了回去，从善如流删除装卸工的图片。 毕竟他看着确实瘦瘦弱弱，要是表现出很大的力量，容易吓到其他人。 拿着手机继续在公告栏上搜寻可以做的工作，沈浮视线落在了一张亮粉色的宣传单上：诚招20—35岁间的男性女性，要求容貌姣好身材优秀，接受夜间工作，月薪一万加，也可以接受兼职，有意者加wx详聊。 沈浮眼眸亮了，举起手机就要拍照，浑然未觉他身后的沈嘉乐已经快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个不行！”沈嘉乐脱口而出。 沈浮奇怪回头，莹润的眼眸很是纯净：“这个为什么不可以？” 对上弟弟纯洁的目光，沈嘉乐强忍住说脏话的冲动，思索该如何和他解释。 “浮浮知道小朋友是怎么来的吗？” 沈浮点头：“爸爸妈妈生出来的。” “对，当相爱的男女一起经过某些行为后，他们才能生出孩子，而且，这个创造孩子的行为是需要男女之间互相喜欢，并且愿意孕育一个孩子后才可以进行的，但也有些人没有做好准备，彼此之间也不相爱，单纯为了发泄欲望而进行这个行为。甚至有的人还会花钱购买这种违法服务，这是不对的。”沈嘉乐说。 沈浮眨眨眼，想起昨晚看过的动物世界，一时间福至心灵：“能生孩子的行为是交.配，所以这个工作是在找可以交.配的对象吗？” 沈嘉乐：“……” 倒也不能说错，就是他弟这个用词未免也太狂野了点。 得到沈嘉乐的肯定答复，沈浮将这张宣传单从手机中删去，思索片刻后，伸出手将告示栏上的广告单直接扯了下来，团了团丢进垃圾桶。 “既然是违法的东西，还是丢掉比较好。”对上沈嘉乐困惑的目光，沈浮边继续搜寻合适的工作，边回答。 “嗯，浮浮说得对！”沈嘉乐将手里的菜拢在一块，陪沈浮去看告示栏，再看到有类似的不良宣传单时，便直接扯下来丢进垃圾桶。 ------------ 15 白蛋 经过一番努力，沈浮最终从公告栏里挑拣出了五六份靠谱且薪资值得进一步接触的兼职，一一拍好照片后，心满意足地提着刚买好的菜跟着沈嘉乐回了家。 刚进家门，沈嘉乐便在将东西往冰箱一塞后直接咸鱼瘫在了沙发上，姿势之自然，活像他本来就是沙发的一部分。 沈浮默默将沙发尾的抱枕递给沈嘉乐，让他好垫着脖子躺得更加舒适，自己则坐在了沙发的角落里，开始从方才的兼职单子和招聘软件里寻找靠谱且酬劳稍优渥的兼职择优再选。 兼职群里的群友们都说，双休日的时候各类兼职会多些，工资也好，沈浮由此决定以后周一到周五在家学习，双休日两天就出去做兼职攒钱。 他陆续打了几个电话，加了微信，但大多数要不就是已经找到人了，要不就是时间不合适，一番流程下来，挑好的几个兼职竟没剩下什么。 最终，沈浮的目光停留在招聘软件的最后一个选项上。 【诚招一名保洁人员，于每周日至家中打扫，房子面积大概一百平，有个小花园，不乱，只需要简单地扫拖整理，看不见灰尘就行，工作时间不限，打扫干净即可，每次报酬150元。（注：有意者可加wx详聊）】 沈浮觉得报酬和工作内容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摸索着加上了对方微信。 这位委托人的微信头像是只光滑莹润，被放在柔软丝绸之间，莫名透露着股神性的大白蛋，沈浮觉得奇怪，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便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不过想着蛋都长得大差不差，沈浮也就没多想。 【浮浮：您好，您是招聘保洁的穆先生吗？】 【蛋蛋超可爱：是我。】 沈浮看着那个很是恶意卖萌的微信名，沉默两秒，才动了动指尖，继续询问工作相关的内容。 【蛋蛋超可爱：工作很简单，除打扫卫生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可以进主卧】 沈浮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沉默几秒：【那不就少了十几个需要打扫的平方？】 还有这种好事？ 【蛋蛋超可爱：对，之前招的人总是忍不住偷看我房间，所以都被我辞退，希望你可以说到做到】 沈浮一向说到做到，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度，当即答应下来。 在与蛋蛋超可爱进一步详谈时，对方告诉了沈浮工作的具体位置，那是在距离沈浮家小区不远处的一个新楼盘，因为是很好的开发商，所以房价奇高。 住在那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不过沈浮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开发商和楼盘好不好，也就没有多发表什么评价，只是和对方约定了周日见面的时间。 确定好一切，沈浮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对现在唯一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分享喜悦：“哥哥，我找到了兼职，这周日会过去上班。” 原本咸鱼瘫在沙发上的沈嘉乐瞬间弹跳坐起，活像是诈尸了，猛地凑到沈浮手机边：“什么？怎么不早点和哥哥商量，你这工作正规吗？老板人好不好？会不会为难你？” 沈浮知道沈嘉乐这是在关心自己，便直接把聊天记录给对方看。 沈嘉乐果然挑刺：“这什么怪名字，蛋蛋超可爱，一听就不是正经人，还有这规矩，不让进主卧，听起来跟那什么蓝胡子童话似的，说不定会把违背约定偷偷进入房间的人都杀了……” 沈嘉乐疯狂添油加醋，危言耸听。 沈浮听得面无表情，提醒：“哥哥，现在是法治社会，他如果杀人很快就会被抓。” 沈嘉乐自然知道这点，他只是不满弟弟真的要出去做兼职，这才鸡蛋里挑骨头。 “好好好，哥哥不说了，不过说服我容易，爸妈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会答应你出去兼职。依我看啊，浮浮还是在家里好好学习吧，想要钱了就和哥哥说，哥哥给你。”沈嘉乐一想到这里，觉得他家浮浮的兼职恐怕还是不能成行，一时间高兴地跷起二郎腿左摇右摆。 沈浮听到给钱二字，双目放光一瞬，但很快重新面无表情：“……不要。” 钱只在家里流通的话，家庭的总收入并不会上涨。 然而出乎沈嘉乐意料的是，在餐桌上，沈浮提出自己周日要去做兼职后，蓝斯思和沈山海竟然都没有对此做出强烈的反对，好似被夺了舍般，很轻易地就答应下来。 气得沈嘉乐连椒盐大虾都有点吃不下。 吃过饭后，沈嘉乐表情阴恻恻，走到萨摩耶身后，一把抓起正在吃狗粮的沈小白，将它连狗带盆地抓回自己房间，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若在外面一直盯着一条狗与它传心音看起来就太傻了，故而沈嘉乐直接将狗抱回屋里队内语音。 沈嘉乐：【周日你替我跟着浮浮，别让他在做兼职的时候受委屈】 沈小白：【……】 它狗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一条狗，又不是什么黑暗刺客，你让我跟踪人？】 沈嘉乐：【简单，用个隐身术不就行了？】 沈小白无知得理直气壮：【不会】 沈嘉乐：“……” 差点忘了，沈小白是个连最基础的化形术都不会的废狗，哪可能会隐身术这种高阶黑暗术法。 沈嘉乐抿唇，表情像极了教了学生一百遍“1+1”，学生依旧回答等于“3”的无奈老师：【行吧，我给你施】 …… 与沈嘉乐房间一墙之隔的书房内，被沈嘉乐误以为是忽然转性了的蓝斯思正在忙碌。 她如云长发挽起，白净脸庞有半长的碎发垂落，衬得她漂亮温婉，如玉温良，但偏偏就是这么个美人，指尖翻转，却硬生生从身体里抓出只黑色的光点。 那光点安安静静地待在她掌心，一动不敢动。 若是沈山海此时开门进来，便会发现这光点正是昔年怪谈局里一只潜逃的怪谈，这怪谈生得小巧，只有一颗眼珠子，唯一的技能便是盯着人偷窥，白天看晚上看，直到将人偷窥得精神失常，失去理智。 它可以出现在目标人物所在的任何地方，看着对方，看着，眼也不眨看着。 蓝斯思是在一位单主身边发现的这只怪谈，想着毕竟是给自己生意的单主，蓝斯思便顺手帮忙解决了，把这只怪谈同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如今有用，便又把它单独拆分出来。 “周日替我跟着浮浮，不可以用怪谈力量影响他，只能跟着，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就向我汇报。”蓝斯思也不管手上轻重，指尖对着那只血淋淋的眼睛碾了碾。 那眼睛吃痛，狠狠地抖了抖，随即不住上下跳动，做出个答应的姿势来。 再就是书房对门的，沈家夫妻的主卧。 沈山海将手机放在耳边，焦虑地在房间里转着圈，活像是只玩尾巴的大狗，不多时，电话通了。 “老沈，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出了什么事吗？”电话那头是个焦急的中年女声。 “确实是急事，特别急！”沈山海语气肃然，吓得对面的安云险些直接提着刚研发的新型武器冲出门。 “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人来支援！报位置！”今日负责在装备部值班的安云说话间，作战服都已经匆忙换到一半。 “等，等等……我找你不是公事，我就是想借你最近研究的“鹰眼”用用。是这样的，我家小儿子，最近想出去做兼职，孩子心里有这个想法当然是好，我们也不能限制他的自由不是，你也知道这孩子醒来不久，我实在不放心……就想借你那鹰眼盯着点，真有什么事我也好应对。”沈山海忙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 安云人都无语死了，在手机那头翻了个白眼，“靠，就这事啊，我作战服都换好了，还寻思有什么事能让你这个风光的S级急成这样呢。” “不就个鹰眼吗，你明天来我办公室取就行。”安云随口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还在斗地主呢。” 那头匆匆挂断了电话。 沈山海也松了口气。 有鹰眼盯着，浮浮真出什么事他就能及时发现，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几乎是同时，一家三口都在房间里说完了事，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地走出来。 沈嘉乐还在不满爸妈答应沈浮出去兼职的事，这会儿忍不住继续说：“爸妈，你们真的要让浮浮一个人做兼职啊，现在社会很危险的，坏人多，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 蓝斯思斜他一眼：“别咒你弟，说点好听的。” 沈山海老神在在，面上一片淡然：“不担心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浮浮聪明可爱，不会有什么大事。” 沈嘉乐：“……” 他忍不住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怀疑自己这是不小心误入平行时空。 要不蓝斯思和沈山海怎么能淡定成这样？ 而沙发上，正聚精会神看新闻联播的沈浮听到他们说话，心中很是奇怪他们三个怎么同时回房间又同时出现。 莫非这就是网上说的一家人之间奇奇怪怪的小默契吗？ ------------ 16 怪人 周日，沈浮吃过早餐后，独自前往兼职地点。 就在他出门没几秒钟后，原本还装着假寐的萨摩耶幼犬便瞬间从狗窝里爬了出来，让沈嘉乐给自己套上可以自行解除的隐身术，朝着沈浮的背影就是一顿狂奔。 而楼道的墙壁上，一只血淋淋的眼睛缓慢浮现，一眨不眨盯着沈浮的身影。 半空中，小而精密的高科技鹰眼不远不近地掩藏在树梢后，高清摄像头对着沈浮拍摄。 但沈浮对此浑然未觉。 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走出小区后，沈浮便打开了地图导航，按着导航给出的提示朝目的地走。 因为提早出门，沈浮给自己预留的时间很是充足，并不需要急急忙忙地赶路。 大约二十分钟后，沈浮来到这个光是站在外面看都能感觉到奢华的小区，他看看保安亭里衣着整洁一丝不苟的保安：“你好，我是来做保洁工作的，可以直接进去吗？” “哪一家？先做个登记，我再联系一下业主看对方怎么说。”保安将登记册推到沈浮面前，把笔递给他。 沈浮接过来慢吞吞地用自己的幼儿园字体填写。 保安看看沈浮与本人外貌十分不符合的字迹，心想这孩子大概是初中都没有毕业，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应该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一时间说话的语气都软和了几分：“好了，我这边已经联系了业主，你坐这儿等两分钟。” 他好心从保安亭里拿出张椅子给沈浮坐。 沈浮看着保安，愣了会，“谢，谢谢。” 他没想到陌生人的善意会这样轻易得到。 “这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打工人，都不容易啊。”保安朝他笑了笑，继续维持着笔直的站姿站岗。 不多时，保安亭里的电话响起，是业主那边同意放行的回复。 保安便用卡刷开了横档：“好了，你进去吧，左手边第二栋楼就是，别走错了。” “谢谢。”第二次道谢时，沈浮便说得更流畅了些。 走到指定的地点时，沈浮抬头核对一下门牌号，确认无误后敲响了房门。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里面是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听着有些冷。 沈浮推开门锁，正对上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眸。 “穆先生，您好，我是来做保洁的沈浮。”沈浮早已经问过哥哥该怎么打招呼比较好，这会儿忙将自己想好的开场白说出来。 “你好。”穆云声线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他身上穿着一整套昂贵的西服，领结一丝不苟，手边还放着公文包，一副随时准备出门的模样。 沈浮说完开场白后，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那，那我现在就去打扫？” 穆云颔首，提起公文包，临出门前眯着眼眸审视沈浮一番，最后叮嘱道：“别忘了不能进主卧。” 沈浮点头：“当然。” 这么古怪的要求，想忘了也是挺困难的。 说完这句话，穆云便毫不犹豫地离开，顺手带了门。 刚好被顺便关在门外的隐形沈小白：“……” 犹豫片刻，它转为走迂回战术。 穆云家位于一楼，自带一个小花园，它从围栏处突破，得以能够趴在阳台上看里面的情形。 偷窥怪谈比它还要方便些，直接出现在客厅隐蔽处暗中观察。 至于鹰眼便飘在了客厅窗外。 一时间，三个监视器各司其职还互不干扰，很是热闹。 沈浮审视空荡荡，毫无摆件和任何生活气息的屋子一番，觉得这位雇主可真是奇怪，毕竟人只要在房屋里生活，就肯定会留下一些生活痕迹，类似于柴米油盐，拖鞋抽纸之类，可这个屋子里却没有任何相关的东西，就好像穆云根本就不在这里住，只是偶尔过来转一圈似的。 不过沈浮对雇主的生活并不在意，在确认了屋子格局后，他决定好了打扫顺序，一步步井井有条地开展工作。 昨晚他提前做了清洁工作的功课，了解了不少清洁小技巧，主打一个做一行就专研一行，这会儿真上手打扫起来可谓是行云流水，十分顺畅。 在此过程中，沈浮一次都没看过穆云指定不让进入的房间。 只当它并不存在。 而在那个主卧里，柔软昂贵的丝绸被子上，卧着一只巨大莹白的蛋，此刻正幽幽地散发着祥和白光，它时不时轻轻地调转蛋头的指向，仿佛在追寻着什么东西似的。 如果有拥有透视眼的异能者在此，他很快就能发现这只白蛋是在跟着沈浮在房间里的位置而调整指向。 它莫名对沈浮很是在意。 …… 将屋内收拾干净，沈浮擦擦额头上的薄汗，望着屋外杂草丛生的小花园看了会。 穆云只说过屋子里需要打扫，这个附带的小花园是没提过的，按理说不打扫应该也行。 但考虑到这份兼职很可能是一份长期工作，沈浮还是想在雇主面前表现得好一点的。 想了想，他拉开阳台滑门，惊得沈小白整只狗往边上快跑几步，以防止被沈浮发现端倪。 偷窥怪谈也默默调整了位置，鹰眼也在树荫中藏得更深了些。 小花园里种着一些物业附赠的花草，布局安排得很不错，颇有点韵味，只是花草长久没有打理过，杂草和杂枝生得茂盛，看起来便显得邋遢了。 沈浮想了想，首先将杂草拔除，而后又把沾了污泥的石板路冲洗干净。如此一来，整个小花园就显得干净精致了不少，颇有种网络上大家都会羡慕想要的精致vlog里的小花园的意味。 整理好这些，沈浮给房间以及花园拍了个小视频，发给穆云：【穆先生，我都整理完了，您看看】 他蹲坐在木制地板拼接而成的阳台上，一边等待雇主回复，一边看阳光穿过树荫落在地上的光影变化。 【蛋蛋超可爱：花园打扫得很干净】 【蛋蛋超可爱：而且你没进房间，下星期还是这个时间，继续来吧】 【蛋蛋超可爱：向浮浮转账了200元】 沈浮看着二百块的转账愣了下：【不是一次150吗？】 【蛋蛋超可爱：花园是约定之外的，所以另外多给了】 沈浮没想到自己不仅得到了一份长期兼职，还多赚了五十元的意外之财，一时间杏眼弯弯。 而远在CBD的办公楼中，穆云盯着放着白蛋的主卧房间的摄像头，一时间怔愣。 在今天之前，白蛋一直都毫无破壳的迹象，没有动弹过一次，可今天……白蛋怎么就忽然活跃成这样了？ 活像是要在蛋里跳完一支女团舞似的，扭扭转转。 难不成是到破壳的时候了？ …… 沈浮将扫把拖把抹布都清洁干净，带着装好的垃圾离开了穆云奇怪的家。 眼见着沈浮返程，三个监视器中，鹰眼与窥探怪谈便都各自回到主人手中，而最急的要数沈小白，毕竟它可是得赶在沈浮到家之前到家，伪装成一直待在家中哪也没去的模样的。 沈小白撒着小短腿朝家里狂奔而去，却并未注意沈浮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朝着家的另一边走去。 而当沈小白终于撒丫子跑到家门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现在根本进不去，沈嘉乐出门，而它也没个钥匙。 沈小白：“……” 它真心觉得人类不给家里的狗配钥匙这点很不合理！ 就在沈小白急得团团转时，沈浮去了礼品店。 省钱固然重要，但他到了这个世界后得到了很多来自家人的馈赠，现在赚到第一笔工资自然也应该给家人买份礼物。 在礼品店里赚了几圈，沈浮将想买的东西买齐了，这才提着粉色小碎花的礼品袋往家回。 萨摩耶听到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知道这是沈浮回来，也知道这是自己萌混过关的最好机会，当即迈着小短腿绕身至沈浮身后，紧贴着他的脚进了门，这才防止被关在门外的厄运。 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现在都不在家，沈浮下意识在家里搜寻沈小白的身影。 见狗窝里没有，沈浮便去房间找。 沈小白趁着这功夫解除隐身术，故作无辜地站在客厅里“汪呜”一声，吸引沈浮注意。 他果然快速跑出来，蹲下来摸摸沈小白的狗脑袋，而后奇怪道：“奇怪，小白你刚刚是窝在哪里啊？我进门怎么都没看到你？” 这时候，萨摩耶自然是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的。 沈小白娴熟地装傻，毛绒绒的白脑袋抖了抖，微笑着吐出嫩粉色的舌头，再摇摇尾巴。 沈浮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双手托着沈小白的爪爪就是一通抚摸。 撸狗完毕后，沈浮拿出一旁的礼品袋，从里面拿出个狗骨头形状的小玩偶，期待询问：“小白，我用第一次工资给家人们都买了礼物，这是给你的，喜欢吗？” 说着，他拿着狗骨头玩偶在沈小白眼前晃了晃。 幼稚，无聊。 沈小白这么想。 可……他说这是给家人买的礼物。 “汪！”萨摩耶发出清脆叫声，笑容越发灿烂的同时，尾巴也摇得飞快，跳起来就要叼沈浮手中的玩具。 沈浮便拿着玩具陪沈小白玩了一会，一人一狗闹作一团。 ------------ 17 显摆 傍晚，天边落霞将褪未褪，如同薄纱般缀着。 沈浮坐在沙发上，遥遥地望着窗外云霞出神。 本该是很安静的黄昏，但因为心里就像是一杯刚打开还在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汽水，沈浮看夕阳时并不平静。 他时不时就要伸出手摸摸自己准备的礼物，调整一下礼品袋折角的角度，想让它尽量看起来好看一些。 他在期待家人们归家，期待着将礼物送给他们，并且得到反馈。 这对沈浮而言也是头一遭的体验。 沈小白不理解沈浮为什么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要抬起头看一眼房门，竖起耳朵去听楼道里的脚步声，它老老实实地趴在窝里躲懒。 不多时，楼道再次传来脚步声，那脚步是很轻快的，不像是楼上住着的爷爷奶奶……沈浮这么想着，下意识回过头去看门，而后与推门而入的蓝斯思正对上视线。 “妈妈。”沈浮唇边漾开笑意。 蓝斯思抬眸，本来平静的面庞上也跟着染上了笑意：“哎，浮浮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感觉怎么样啊？累不累？” “不累！一共只工作了一上午，老板还多给了我五十块，我今天挣了二百块钱。”说起挣钱这事，沈浮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指尖也点开了微信余额，要给蓝斯思看。 蓝斯思捧场地看了眼：“浮浮真厉害，今天想吃什么好吃的，妈妈先去厨房准备。” 沈浮抬着眼，看看蓝斯思头上用来夹着头发的黑色鲨鱼夹，“先等等……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蓝斯思惊喜不已，视线落在沙发上的粉色礼品袋上，笑意更甚：“浮浮给我买了礼物？” “嗯，是礼物。”沈浮将礼品袋递过去，“妈妈看看喜不喜欢。” “只要是浮浮买的我都喜欢。”蓝斯思如此说着，快速接过礼品袋打开，发现里面是个玳瑁色的鲨鱼夹。 她当即散了头发，将原本的夹子取下放在一边，转而动作熟练地用沈浮送的夹子挽起长发，而后指着圆润的后脑勺对沈浮道：“妈妈戴着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那个好看多了？” “好看。”沈浮夸赞。 “那是，主要还是浮浮会挑，一挑就是这么经典的颜色，妈妈之前就想买一个这种，就是还没来得及。”十几块钱的小东西在蓝斯思嘴里一下子成了什么稀世珍宝，她对着卫生间的梳妆镜来来回回地照个不停，还拿出手机变换着姿势自拍，而这些自拍照的中心并不在她自己身上，而在沈浮送的发夹上。 见妈妈是真的很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沈浮心里的汽水就像是被人用小火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更加大的泡泡。 就在此时，沈嘉乐耷拉着脑袋，仿佛一只怨鬼般飘进家门，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嘴里嘀咕：“啊，好累，上班好累……” 在外面给新来的黑暗生物找了一天工作，沈嘉乐这会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他维持着面条人的姿势瘫软在沙发上，而后就见蓝斯思正一脸满意地不停对着镜子自拍，奇怪道：“妈，你买新口红了？” 在他印象中，蓝斯思只有买到特别满意的化妆品或者首饰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可比什么口红好看多了，”蓝斯思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鲨鱼夹，声音雀跃，“看到了？这可是浮浮用第一份工资买给我的。” 沈嘉乐：！！！ 听说是沈浮买的，沈嘉乐当即竖起大拇指：“我就说总感觉你今天哪儿不一样，原来是因为浮浮买的发夹，好看！” 沈浮站在一旁，指指桌上另一只礼品袋：“哥哥，我也给你买了礼物。” 骤然听到自己也有礼物，面条人沈嘉乐仿佛瞬间被扎进了钢筋骨头，猛地站得挺拔笔直，目光炯炯：“是什么是什么？！” 他这么说着，手上动作一下不停拆开礼品袋。 ——里面是一款灰色白条纹的运动腕带。 沈嘉乐手掌下意识按上左手手腕，他穿短袖时确实有带腕带的习惯。不过这并不是为了保护手腕，而是为了遮蔽手上的图鉴印记。 他没想到自己的习惯竟被沈浮记在了心里，还送了礼物给他。 他忙将新腕带套在手上，仿佛明星展示名贵珠宝般将胳膊举起，手心正对自己，“浮浮 ，怎么样，哥带上是不是很帅？” 沈浮点头。 他在礼品店挑选腕带颜色时特地回想了哥哥之前其他腕带的颜色，这款是他特地买了差不多的。 于是，梳妆镜前臭美的人一下子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沈嘉乐挤蓝斯思：“妈你过去点，我都拍不到我的新腕带了。” 蓝斯思瞪他：“你一个腕带在哪不能拍，非来镜子前面挤什么挤？” “那这里光线好嘛，拍出来的图也更好看。”沈嘉乐有理有据。 …… 沈山海回到家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还来不及询问，沈嘉乐就嘴快剧透：“爸，进门先找浮浮要礼物，他给咱们都买了礼物，庆祝领到第一份工资，就连小白都有份的。” 沈浮这会儿已经很熟练了，在沈山海走过来前就将礼品袋送到他手中：“昨天爸爸在厕所刮胡子的时候说那把刮胡刀不好用了，一点都不快，所以买了个新的。” 沈山海神色动容，书香气的脸上满是感动：“哎呀，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其实凑活一下也能用。” 话是这么说，沈山海抚摸剃须刀外包装的手却是一下也没停，一副珍惜得不行的模样。 沈嘉乐在卫生间搭话：“行了，明明就喜欢得不行，就别装什么不想让小孩花钱的好爸爸了，我已经拍好照片了，现在就给你腾个位置刮胡须。” “那行，我这胡子一直都长得挺快的，昨天刚刮完今天不就长出来了。”沈山海摸摸光滑平坦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 一旁的沈浮用力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眸：“……” 他自觉视力一向不错，可今天怎么就是看不到爸爸下巴上有长什么胡子呢？ …… 晚餐时，蓝斯思向家人宣布自己将要去边城出差，给一位大方承担了她来回旅费的单主拍摄一套结婚照。 一听这话，沈山海顿时神色肃然，如丧考妣。 也不知道是什么离谱的玄学，每回老婆一出差，这淮江市里的怪谈便会增多，疯狂搞事，让沈山海忙得脚不沾地，加班到想死。 沈山海因此甚至怀疑过蓝斯思的身份，特地借了局里的仪器回来检测，发现蓝斯思确确实实是普通人后才松了口气。 那台检测仪器可以检测出天级怪谈，是当今研发出的最有力的检测仪器。 至于天级之上的怪谈，那便真的只是传说了，至少沈山海从业数十年，从没见过一次。 不过要是蓝斯思真是怪谈，离婚肯定是不可能离婚的，沈山海就只能辞职不再做怪谈局局长的样子。 就要和优渥的退休待遇说再见了。 一想到接下来一整个星期都要加班，晚上回来还抱不到香喷喷的老婆，沈山海是很想上吊的。 他委委屈屈地靠在蓝斯思的怀里求安慰，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 沈嘉乐对此早已习惯，自觉起身进了厨房洗碗。 沈浮跟着帮忙，被沈嘉乐安排了将碗用干布擦干放进碗架的工作。 翌日，临出门前，蓝斯思不太放心家里三个普通人，默默在三个家人身上都留下了除怪谈外，不易察觉的自己的气息，以此威慑其他怪谈不要靠近家人。 她对家人施加怪谈气息时，还在睡梦中的沈嘉乐轻轻蹙眉，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而另一边，已经起床的沈山海只当自己前几天出了外勤，所以身上染上了怪谈的气息，并未多想。 …… 盛放着白蛋的主卧中。 穆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硬皮书，十分虔诚地默念书上文字，看向白蛋的眼神中满是恭敬与信仰。 “……愿您早日苏醒。”他最后说。 穆云的家族从很早的时候起，便是神明在凡间的使者，他们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与神沟通，为神执行祂们的意志。 但穆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从小就不相信这世界有神的存在。 直到童年某一日，雨天湿滑，他逃课去河边摸鱼玩，结果一个不慎，连人带桶地掉进了水流湍急的溪水中。 那天溪流很急，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可每次都被溪水冲击得更加踉跄，冰凉腥臭的溪水灌进他口腔和鼻腔，他仿佛被死神的黑暗袍角笼罩了，找不到半点生机。 就在穆云力气耗尽，彻底绝望之际，他看到一道皎洁的白光，紧接着，他整个人便被白光包裹着，像是被裹在一只蛋里，慢吞吞地从溪水中悬浮起来，安稳地落回到岸边。 等穆云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到家时，他见到所有的族人都脚步匆忙朝着祠堂而去。 在那里，他第一次看见了据说里面孕育着神明的白蛋。 白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与包裹着他回到岸边的光芒如出一辙。 从那天起，穆云开始笃信世上有神存在，他成了家族中最为虔诚的人，终于从爷爷手中接过侍奉白蛋的责任。 并渴望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神明破壳的模样。 只是老爷子每次都说，暂时还没有机缘让祂破壳，直到数天前，他忽然改了口。 他说，淮江市出现了让祂破壳的机缘，因此，穆云便带着白蛋来到了这里，等待机缘到来。 ------------ 18 井盖 接下来的几日，沈家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只除了沈山海每天加班，不到凌晨根本回不了家。 其实每天碰到的怪谈对沈山海而言都算不上棘手，只是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拔刀砍一下，再出发去另一个地方，不累，但这过程简直是要了沈山海这种轻微晕车人士的狗命了。 以至于沈山海每天回到家的时候都萎靡得像是被晒干了的海葡萄，皱皱巴巴。 沈浮看得很是心疼，更加努力地寻找起兼职工作。 至于沈嘉乐，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候cos沙发的伴生物，只有小部分时候会出门做兼职。 不过这状态不同的一家三口还是很有共同语言。 每一次蓝斯思在家人群里分享边城山清水秀的美丽的风景时，大家都会很快回复并且夸赞。 尤其是坐在车上半死不活的沈山海，他就全靠着和老婆聊几句天才能吊着命了，每一回都是他最积极响应速度最快。 而蓝斯思在边城的日子也过得很是痛快，她不需要辛苦狩猎，因为边城的怪谈并不知道她到来，并未躲避，以至于蓝斯思每天只要出门转几圈就肯定能遇到新鲜肥美的怪谈，然后饱餐一顿。 这一趟差出的，不仅没瘦，反倒看着她脸庞都圆润了几分。 …… 沈浮除了找兼职以外的时间都在努力学习，已经成功看完了小学的课程并融会贯通，成功将学习进度条拉到了初中课业。 初中的书对于沈浮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只除了数学上的动点问题。 沈浮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计算出两个点在纸上动来动去之后的距离。 因为自己看着有些难度，沈浮下意识求助了现今家中唯一一个大人——沈嘉乐。 沈嘉乐刚被沈浮捧着书本请教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甚至摸出自己的平光眼镜带上，做出了一副学霸的架势，然后脸上笑容在看到“动点”两个字时直接消融。 如果他有错，上天会惩罚他，而不是让他在初中毕业这么多年后还要看到“动点”这两个令人作呕的字眼！ 看着沈嘉乐为难的面色，沈浮眉尖微微蹙起：“哥哥也不会吗？” 当着弟弟的面，沈嘉乐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每次都是直接空着动点这最后一个大题不写的。 “咳，怎，怎么可能嘛，哥哥只是在想怎么讲解能够让它看起来清晰点。”沈嘉乐脸上挤出笑容接过沈浮的作业本，“哥哥回房间想一想啊，你自己也先看看，一会我就出来讲题！” 沈浮点头答应。 而后，沈嘉乐头也不回冲进房间，悄悄拨通了从前班里学霸同桌的电话。 半小时后，沈嘉乐终于弄懂这道题，灰头土脸地从房间出来，而后正好对上沈浮亮晶晶的眼眸，他还来不及说点什么，就听沈浮道：“哥哥，这题我已经会了，应该是这样的……” 沈浮等着沈嘉乐走到自己身旁后用笔尖点着试卷题目分析给他看，一字一句，几乎都和沈嘉乐从学霸那里得到的标准答案相差无几。 很努力跟学霸学了半小时的沈嘉乐看看无师自通的沈浮：“……” 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他家浮浮是真天才吧！ 沈嘉乐兴奋无比，抓过沈浮写着做题思路的本子一通猛拍，而后发在朋友圈里：【有个天才弟弟是什么样的体验！这么难的动点问题，他自己半小时就弄明白了耶！】 刚才被沈嘉乐问了半小时的学霸同桌打开朋友圈，看到这条消息：“……”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嘉乐的弟弟应该是十八岁吧？ 十八岁做出个动点问题难道是什么只得骄傲的事情吗！ 他这是在三次元搞到真弟控了？ …… 就在沈嘉乐呲着大牙笑得开心时，左手手臂上的印记突兀地抽痛一下。 他明白，这是水滴精灵在提醒他缝隙那边有情况。 “浮浮，我出去做个兼职，一会儿就回来。”沈嘉乐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抓起手机出门。 沈浮虽然奇怪哥哥这兼职的时间怎么这么不固定，但还是朝他摆摆手：“好哦，哥哥再见。” 大约两小时后，沈嘉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沈浮从繁重的课业中抬起头，刚想打招呼，就眼尖地看到沈嘉乐裤腿上几点殷红的痕迹。 又是血？ 沈浮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的笑容立刻敛了下去，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殷红痕迹，“哥哥，你刚才是去做什么了？” 感觉到沈浮语气不对，沈嘉乐顺着他视线往下看：“……” 看来以后真要穿着雨衣去做兼职了，不然老是沾着血回家，浮浮真要觉得他是什么法外狂徒了。 “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去兼职啊。”沈嘉乐脸上挤出笑容，语气尽量自然，“我可没有在外面暴力催收啊，这血是哥哥刚才不小心……走路的时候走神了！对，没看到咱小区路边那井盖开着，一脚踩过去脚踝磕了下，哎呦，疼死我了。” 一听沈嘉乐磕了，沈浮快速丢下水笔，进书房拿出了药箱：“哥哥，我帮你看看伤，涂点药。” 沈嘉乐：“……好，好啊。” 趁着沈浮扭头开药箱的功夫，沈嘉乐两指并拢，一道锋锐的无形刀刃迅速在脚踝划过，他忙掀起裤脚：“唉，居然还在流血啊，这都老半天了。” 沈浮听闻此言，越发心疼，拿着棉签小心翼翼给沈嘉乐脚踝上涂药，动作小心得仿佛在做什么微雕。 “没事，就这点伤口啊明天就好了。”沈嘉乐笑眯眯安慰。 就在此时，已经足足三天没能按时回家的沈山海难得在傍晚时回到家中。 他头发略微打结，乱糟糟地垂在眼前，看起来很是狼狈，颧骨上还带了道血痕。 沈浮药箱还没来得及放下，抬眼就看见沈山海颧骨上的血痕：“爸爸，你也受伤了？” 沈山海看到沈浮担忧神色，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今天打怪时走了下神想老婆，不小心被那怪谈划了一道，想起自己刚才走到小区外时看到的半开井盖，他忙道：“就是刚才走路的时候被井盖绊了下，脸被树枝划到了，没什么问题。” 好熟悉的井盖。 沈嘉乐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沈山海，而后十分自然接口：“我刚也是被那井盖绊了下，巧了不是。” 沈浮看看他哥又看看他爸，觉得他们家是有点子倒霉在身上的。 而后，他又仔仔细细给沈山海涂了药，贴上创口贴，默默地拿起钥匙出了门。 沈嘉乐还奇怪沈浮这是要去哪：“浮浮，你出去干嘛？” 沈浮头也不回：“我去把井盖盖上。” 免得明天爸爸哥哥再出门不看路，再被井盖绊了。 沈嘉乐和沈山海在客厅中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叮嘱对方：“明天小心点，知道没？” …… 翌日，沈山海如同往常般出门上班。 怪谈局外的门卫朝他打招呼：“沈局早上好，今天这来得真早啊。” 沈山海朝他笑笑，特地将还贴着卡通创口贴的右脸扭过去，正对上门卫的视线，“你也早啊。” 门卫注意到沈山海这个别扭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那个与沈山海气质格格不入的创口贴：“呦，您这是怎么了？出外勤不小心伤着了？” 沈山海心满意足地摸摸脸：“是啊，其实也就是一个小伤口，但我小儿子担心我，非要给我消毒还贴了这个创口贴，哈哈哈。” “那您这儿子可真够孝顺的，好福气啊。”门卫夸赞。 “是啊。” 接下来，沈山海每看到一个熟人便要重复一遍刚才的举动，短短半天，怪谈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局长有个会疼人的小棉袄宝贝儿子。 以至于今天刚好前来和沈山海商议事情的领导都听了一耳朵。 这领导本来就是个人精，今天前来本就是抱着安抚工作量增大的沈山海的意思，恰巧又在门卫那听了一耳朵沈山海小儿子的事，一进门，都不需要沈山海暗示什么，他便直接说：“小沈啊，你这创口贴不错，是你孩子给你贴的吧？你们家孩子可真孝顺啊，不像我家那个……” 沈山海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来：“害，我家浮浮是挺懂事的，您今天来是为了我上次说想要增加局里人手的事吧……” 因为聊天的切入点正确，二人相谈甚欢，双方都各退一步，很快顺利敲定下增加人手的细节。 ------------ 19 门卫 转眼又一个周日，蓝斯思原定计划周日回家，可因为单主临时起意打算加钱再拍几个场景，她的归期便要往后拖了。 沈山海只能继续含泪加班，还没有老婆可以贴贴。 沈浮早早与穆云约好了今天过去打扫卫生的时间，准时出门。 这一次再过去就不用开着导航走路了，他已经将这段路记在心里。 走到小区门外时，沈浮正撞上上次见过一面的门卫大叔，他还记得大叔搬椅子给他坐，想了想，主动打招呼：“叔叔好。” 门卫大叔回过身来，憨厚的脸上看着有些憔悴，短短一个星期没见，皱纹与白发忽然在他脸颊与脑袋上冒出头，若不是沈浮一开始看见的是他的侧影，这会儿都不敢认这是上次的门卫大叔。 “哎，是你啊，今天也过来打扫？”门卫这么说着，将登记册递过来，“登记一下。” 沈浮接登记册时，指尖不经意地触到门卫大叔粗糙的指节，那指节冰冷，竟然全然不似活人。 他下意识看门卫大叔身上的衣物，却见大叔是穿得挺厚实。 这两天虽然降了点温度，但严格说起来还属于初秋，按照门卫大叔穿的衣服厚度，这手无论如何都不该冷成冰坨子才是。 “您是不是生病了？”沈浮下意识问。 因为有被家人关心是不是生病的经历，沈浮也就有样学样。 门卫大叔脸上露出个笑容：“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人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我在家里量过体温，也没感冒发烧，估计就是换季人有点不舒服，谢谢你关心啊。” 这小区是非富即贵之人才能入住的小区，门卫平时鲜少有和人唠嗑的机会，这下骤然被沈浮关心了，脸上的笑容很是真挚。 “这样啊，那您小心身体。”沈浮将登记册递过去。 “哎，知道的，你下星期还过来收拾屋子吗？要是过来我给你带包喜糖，我儿子结婚，”提到自己的儿子，门卫大叔爬满皱纹的脸上笑意更甚，越发显得那些皱纹深深，“我呀，这么多年了，就盼着他能在淮江市安定下来，现在好了，房子买了，婚也要结了，我儿媳妇也很优秀的，我们老家的亲戚都羡慕着呢……要是我那老婆也能看到今天，唉。” “不说了不说了，你还忙着去干活，我不耽误你功夫了。”门卫大叔及时收住了话头，替沈浮刷卡开了门。 沈浮并不介意陪门卫大叔再聊一会，毕竟他看起来还挺想和人说说话的。 可是低头看了眼手机，和穆云约的时间就快到了。 “那我先走了，一会出来了再和您聊。”沈浮快步走进小区，遥遥地丢下这一句。 门卫站在保安亭里，笑眯眯地朝他摆手。 在他身后，有泛黄蜷曲的枯叶被风吹着，打着卷地落在地上，遍地金黄。 …… 头次见面时已经打过招呼，沈浮这次就没再多说什么，穆云也和上次一样来去匆忙，见沈浮来了后便拿了公文包出门。 沈浮按着上次的流程打扫了房间和花园，拍照给穆云看。 而后对方照常给他结款，如此一来，又是二百块进账。 提着垃圾袋出门，走到保安亭边时，沈浮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打算再陪着门卫大叔聊几句。 可等到他走到站在保安亭里的门卫面前时，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门卫并非先前的大叔。 “您，您好，请问一下上午还在这站岗的叔叔他去哪了？”主动和陌生人搭话对沈浮来说还是需要勇气的，他在心里排练了两遍才问出口。 “你是说周叔吧，他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他儿子刚好双休不上班，今天就让他请假了，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那人说道。 听到对方说周叔是去医院检查身体了，沈浮略松了口气。 他也觉得周叔脸色看着不是太好，有人带他去好好检查一番就再好不过。 “谢谢。”沈浮道了谢，将手中提着的垃圾按分类丢进垃圾桶。 …… 穆云忙完公司的事，在等待秘书拿餐过来的间隙里，顺手点开主卧的监视器，开始回放。 而后就看见那只居住着神明的圣洁白蛋又在丝绸上欢快地左扭右转，兴奋得比看见爱豆的粉丝还要夸张。 这一次，穆云抬眼看了下监控器上显示的时间：8：30。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刚好是保洁来做打扫的时间。 穆云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震惊，继续拉着进度条往前看，一直看到白蛋停止动作，一动不动地趴回到丝绸上，仿佛是今日电量已耗尽。 时间是11：45。 刚好与自己给沈浮转了打扫卫生的钱，沈浮离开的时间对得上。 莫非……沈浮就是老爷子所说的，让白蛋苏醒的契机吗？ 穆云如此想着，心思也就活泛起来。 沈浮刚进家门，就见到了正在自助干饭的沈小白。 它整只小狗拖咬着一袋比自己还大上一圈的狗粮，倔强地拖着狗粮朝狗盆边上爬，四条小短腿都在用力，看着是想把狗粮倒进盆里再吃。 是很有仪式感的一条小狗了。 因为拖狗粮拖得认真，沈小白并未听到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这会看到进门的沈浮，一时间整只狗僵硬在原地。 沈浮却并未多想什么，只当它是饿了，径直走过来摸摸沈小白的脑袋，将整袋狗粮从萨摩耶锋利的犬牙上救了下来，而后往狗盆里添了两勺狗粮及纯净水。 “对不起啊，今天回来得有点晚，饿着你了吧。”沈浮快速摸摸沈小白脑袋后就抽回了手，不再妨碍它干饭。 沈小白当即埋头苦吃起来。 而一觉睡到现在的沈嘉乐听到外面动静从房间里探出个乱糟糟的脑袋：“浮浮回来啦，咱们今天出去吃吧？我看到附近新开了一家好吃的。” “哥哥你在家啊。”沈浮见沈小白都饿得开始自助倒狗粮了，还以为家里是没有其他人了。 “昨晚上了个夜班，我今天补觉。”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缘故，沈嘉乐的面色看起来格外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他径直走到了冰箱边，开了冰箱就要去拿里面的可乐。 而后被沈浮拽住了手腕：“哥哥，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不要吃冰的了。” 他说着，从厨房拿来暖水瓶，往沈嘉乐的水杯里倒了热水，又加了两勺蜂蜜，而后将水杯递给沈嘉乐：“口渴了就先喝这个吧。” 他不想哥哥也像周叔那样生病，生病是很不舒服的，即便周叔对着他时强颜欢笑，但他也能看到周叔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 左手是冰凉的可乐，右手边是弟弟递来的热蜂蜜水。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沈嘉乐当即将可乐放回冰箱，捧起蜂蜜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没有血色的唇因为染上晶莹水色，倒显得他气色好看了点。 看沈嘉乐喝了一口水后便捧着手机对蜂蜜水拍个不停，沈浮便知道他这是又要发到家人群里了，一时间羞赧地垂下头。 果不其然，沈嘉乐在家人群中对着沈浮又是好一通夸夸。 等到夸完了，他才将之前提到的新开的好吃的店铺页面调出来给沈浮看：“就是这一家烤肉了，新开业优惠价两个人只要88，我们去吃吧？” 沈浮一听要出门吃饭，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的，觉得违背了自己省钱的宗旨。 沈嘉乐显然也摸清了沈浮小抠门鬼的性格，当即道：“浮浮要是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但是一个人单点也要百来块钱，还没有这个双人餐便宜，所以浮浮陪哥哥去不是花钱，是在省钱。” 不得不说，沈嘉乐是真的很擅长这种诡辩。 沈浮是真的有点被说服了。 “而且，这家店的奶茶可以无限续杯哦~”沈嘉乐精确无误给出最后一击。 沈浮双目放光：“我要去！” ------------ 20 怪谈 沈嘉乐所说的就在家附近的店其实距离沈家有点远，走路大概要半个多小时，想着现在正是饭点，今天又是休息日，去晚了只怕得排队等位，沈嘉乐朝沈浮挤眉弄眼：“今天哥顺便带你体验个新的交通工具吧。” 他这话一说，当即勾起沈浮的好奇心。 沈浮快速地收拾好自己，满脸期待地靠在门框边上等沈嘉乐收拾，心里想着一会儿要体验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沈嘉乐看着吊儿郎当，正经起来还是很快的，不多时也将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颇有点帅哥出街的架势，而后揽上沈浮肩膀：“走着。” 走到楼房底下时，沈嘉乐没再朝着他们一家人最常走的小区出口走，而是拽着沈浮走了另一边。 这条路对于沈浮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沈浮一双眼睛变得很忙，左看右看地记忆路线。 等走到小区另一个出口时，沈嘉乐指着两边行人走道上放得整整齐齐的扫码电动车：“就是这个了。” 沈浮看看那造型小巧的电动车，心下很是激动。 他这段时间看到不少人都骑着这种车子，觉得这车子速度不慢，如果路途不远的话用起来确实是方便的。 还有一点……在沈浮从前生活的怪谈世界里，他从未日见过这样四面漏风的车子。 怪谈世界的汽车都是由特殊处理过的钢化玻璃和钢铁构成的，能够一定程度上防御怪谈和其他恐怖生物的攻击。 在那个世界里，若是有人出门敢骑着这种电动车，只怕没几步路就要被啃成骷髅架。 “试试吧。”沈嘉乐见沈浮发愣，只当他不知道怎么扫码，主动替他扫了一辆，又给自己安排了辆。 他捏着把手，给沈浮示范了一下加速和减速的方式，而后鼓励沈浮也试试。 电动车的操作很简单，沈浮又是个聪明人，很快便熟练掌握了，与沈嘉乐一前一后骑着电动车驰骋在午间的林荫小路上，不断穿梭超过一些行人。 偶尔沈嘉乐骑得快了，沈浮跟不上，沈嘉乐就会用脚支着地停车在路边等沈浮追上来。 等停下车时，沈浮脸蛋红扑扑的，手心还有潮热的汗液，“哥哥，我们回去的时候也骑电动车吧。” 他骑车骑出了点趣味，觉得握着车把手加速，微风从他发梢间拂过的时候是很舒服的。 “可以呀。”沈嘉乐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违背弟弟的意思。 赶到烧烤店外时，很幸运地轮到了最后一张二人桌。 沈嘉乐将券给服务员扫了码，开始等待上菜。 不多时，服务员小姐姐端着两份冰糖雪梨来到桌前：“您好，这是我们店赠送的冰糖雪梨，就是现在不是秋天嘛，就吃点清热止咳滋阴润肺的甜品是最好的，二位如果满意的话到时候可以给我们个好评哈。” 冰糖雪梨很快被各自放在沈家兄弟面前，沈浮吸了吸鼻子凑近闻了闻，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白色的小盏里盛着1/4块被煮熟了的梨，底下有浅浅的汤汁，梨块上还放着颗殷红色的枸杞用来装饰。 沈浮拿起小铁勺切了一小口，塞进嘴里品尝味道，而后微微睁大了眼眸。 “好吃，这个梨还是脆脆的，又带了冰糖的甜味！哥哥你也快尝尝。”沈浮当即对着还在玩手机等待正餐的沈嘉乐卖起了安利。 小口小口十分珍惜地将雪梨吃完，沈浮看着这道甜品并不复杂的制作工艺，又想想它很适合这个季节食用的功效，心里生出了想要学着做这道甜品给家人吃的心思。 …… 吃完烧烤回家，沈浮管沈嘉乐问了哪里可以买到雪梨和冰糖这两样东西。 沈嘉乐猜到他心思：“浮浮是想做冰糖雪梨吗？” 他在店里时就看出沈浮喜欢这口了。 “嗯，大家一起吃，清热止咳，滋阴润肺。”最近出门时，在路上听到的咳嗽声确实是越发的多了，大多都是换季闹的感冒咳嗽。 虽然目前为止还没在家里听到咳嗽声，但沈浮决定先预防一手。 “小区东门口那边应该就有摆摊卖水果的，咱们绕过去买点就行，冰糖的话小区里的小卖部就有。”沈嘉乐这么说着，骑了车在前面带路。 不多时，二人在路边还了车，也买齐了需要的材料。 沈嘉乐其实不太放心沈浮一个人进厨房，因此脚跟脚地紧随沈浮进了厨房，“浮浮，雪梨皮用刨子刨掉就可以了，然后中间那个掏核的步骤哥哥帮你做，这个危险。” 沈嘉乐一句话还没说完，抬起头就见沈浮已经利落将小刀捅进雪梨核里，手上动作不停，十分顺畅地在雪梨里划出一个标准的圆形，将核完整地掏了出来放在一旁。 回过头，沈浮疑惑地看着沈嘉乐：“哥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嘉乐：“……没，没事了。” 没想到浮浮使起刀来竟然如此行云流水，就像是常用似的。 沈浮没注意到沈嘉乐震惊的神色，继续处理刚买的三个雪梨，很快就将它们变成了三只雪梨碗，而后又把新买的冰糖塞进雪梨里：“哥哥，爸爸一般用哪口锅炖东西啊？” 沈嘉乐便将炖锅找出来，看着沈浮将三个雪梨放进锅里，又学着教程里的内容加了适量清水，以及几颗枸杞。 “先放着吧，等到下午三点再炖，爸爸下班回来刚好可以吃。”沈浮这么说着，洗了手出厨房。 沈嘉乐想着这个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邀请沈浮与自己一起打游戏。 而后就得到了弟弟一个非常不认同的眼神。 “我还要看看数学题目，哥哥你自己去玩吧。”沈浮如此说道。 沈嘉乐：“……” 真是好完美好自律的一个弟弟！ 他又有点想在家人群里夸夸夸了。 但一个人打游戏实在是很无聊的，沈嘉乐想了想，将一旁正在看戏的萨摩耶揣进怀里带回房间。 沈小白：？ 【陪我打会游戏。】沈嘉乐用心音吩咐道。 沈小白倒是经常看见沈嘉乐横着手机屏幕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知道那就是打游戏，它倒是也想试试，但…… 萨摩耶举起自己两只小短爪，告诉对方自己生理构造并不适合进行这种精细的操作。 沈嘉乐想了想，指尖携带着黑气落在萨摩耶的短爪上。 不多时，沈小白两只前爪就变成了两只人类幼崽的手。 那画面，属实是有点惊悚了……因为沈小白的其他部位都还是萨摩耶的形状，只有前爪变作了人手。 【凑活过吧，我也省点力。】沈嘉乐如是说。 沈小白：“……” 将自己的备用机开机递给沈小白，沈嘉乐指挥它登录自己小号双排。 大约十分钟后，在沈浮困惑的目光中，一只萨摩耶幼犬被沈嘉乐怒气冲冲地丢出房间。 【滚，菜狗！我就是找条真狗把它爪子按手机上都打得比你强！】沈嘉乐用心音怒骂。 沈小白也有点委屈：【那，那我不还是拿了一个人头嘛】 沈嘉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抢我那个人头我没发育起来这会都该开始乱杀了！】 沈浮对这一人一狗的恩怨情仇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无涯学海之中。 三点时，沈浮准时给锅插电，而后便学习到沈山海回家。 沈山海属于沈家唯一一个掌握了厨艺的人，因此，厨房平时就是他的领地，只要厨房稍有一点变化，他都能敏锐察觉。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常用的炖锅这会儿正通着电，出气口里氤氲着白雾。 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下意识觉得是沈嘉乐那小子良心发现帮他炖了汤，朝沈嘉乐喊：“乐乐，今天这么乖啊，还知道帮爸爸分担家务了。” 沈嘉乐被沈山海用亲昵的语气叫着，十分莫名其妙地从游戏世界里抬起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锅里的东西不是你炖的？”沈山海奇怪道。 提到锅里的东西，沈嘉乐当即来了精神：“当然不是我，那是浮浮给咱们炖的冰糖雪梨，止咳清肺的。” 沈山海：！！！ 沈山海差点没感动地直接哭出声来。 儿子和儿子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行了，打完这把就别打了，我去把雪梨端出来，咱们一起尝尝浮浮的手艺。”沈山海飘着朝厨房去了。 沈嘉乐“嗷”了一声答应着。 沈浮也放下手中的书，朝餐桌而去。 不多时，沈家三口坐在了餐桌前的橘色灯光里。 三人面前各摆着一只盛着整只雪梨的碗，沈山海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得知明天不用再加班还要灿烂，他拿起勺子，正要吃，却很快又停下了动作，振声道：“先等等，都别吃！” 沈嘉乐与沈浮同时抬头看他。 “这可是浮浮第一次做东西给我们吃，虽然你们妈妈在外面出差吃不到了，但我们也得开个视频给她看看不是。”沈山海如此说着，拨通了视频通话。 不多时，视频便被接通了，屏幕上显出蓝斯思白净漂亮的脸庞。 “老婆~”沈山海的语气荡漾，自带尾音。 “妈。” “妈妈。”沈嘉乐与沈浮也先后对着镜头打招呼。 蓝斯思朝着镜头招招手：“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现在这个点，你们应该快吃饭了吧？” “浮浮给我们做了冰糖雪梨，想着你现在虽然吃不到，但也要让你看看嘛。”沈山海快速说着，调转镜头对准了碗里的雪梨。 蓝斯思闻言也有点震惊：“浮浮都会自己做吃的啦！”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呢，咱家浮浮果然是天才啊，”沈山海说着，用勺子切下一块雪梨塞进口中，“很不错，又脆又甜，可惜老婆你今天吃不到了。” 蓝斯思也有些失落：“可惜了。” 若不是早已经和家人说过今天回不去了，她恨不得现在连夜飞回到淮江市。 “没事，等妈妈回来了我再给你做！”沈浮连忙说。 “好，妈妈尽量早点回去。”蓝斯思笑意盎然，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山海，你把镜头对着你们三个人一起吧，我现在住的这个民宿风景很好，就在蓝心湖边上，我想让你们也看看，要不之后等你休年假咱们一家四口过来旅游？” 不等沈山海开口，沈嘉乐与沈浮忙凑过来挤进镜头里。 “旅游？当然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还没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过呢！”沈山海道。 沈嘉乐与沈浮听到要一起出去旅游也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兴奋，积极地附和着。 而正准备好好介绍一番民宿风景的蓝斯思转过头来，正对上镜头里的一家三口，笑容忽地停滞。 她在沈浮的发梢上看到了几缕若隐若现的怪谈气息。 蓝斯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在确认了这几缕怪谈气息应该只是不经意间沾染，并不是真的有怪谈缠上了沈浮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决定一会再详细问问情况。 “咳，刚我是不是卡了一下，我现在带你们看看房间啊……”带着镜头在民宿里转完一圈，蓝斯思最后将镜头对准了不远处，水质清澈透明，但据说深不可测，还经常有发现水怪传闻的蓝心湖，“怎么样，这里风景不错吧？” 沈嘉乐也想起了蓝心湖的水怪传闻，忍不住开玩笑道：“妈，你晚上可悠着点，别去湖附近乱逛，小心水怪把你叼走。” 蓝斯思心道那水怪怪谈不堪一击，她来这的第一天就直接把对方卷着就着饮料吃了，它哪里还能来她面前作怪？ “你妈我好着呢，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蓝斯思回击。 又是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家长里短的事儿，但是两边都没有停下要挂电话的意思。 蓝斯思离家一星期，大家其实都很想念她。 蓝斯思心里也是同样。 话题转了几个来回，蓝斯思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契机，看向正一口一口吃着冰糖雪梨的沈浮试探着问：“浮浮，你今天去哪了？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见了哪些人啊？” ------------ 21 养蛋 蓝斯思对沈浮的事情一向事无巨细，因此这么询问也没有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 实际上，沈山海和沈嘉乐也很好奇沈浮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因此都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他，等待他回答。 沈浮想了想，从头开始说自己今天的经历，但他今天过得实在是乏善可陈，也就是和门卫周叔的聊天还有点说头。 严格说起来，周叔算得上是第一位主动和沈浮交好的陌生人了。 先前李奶奶之所以对沈浮好，是因为她和沈家关系不错。 沈浮重点挑着他第一次去工作的时候周叔给他椅子坐，还有说下星期要分他包喜糖的事情，而后蹙眉道：“不过周叔最近生病了，看着气色不太好，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吧。” 听着这位周叔对沈浮如此照顾，沈家三人自然都是开心的。 沈山海说：“这位周叔这么照顾你，下回再去给人家带点东西，也不好白拿人家的喜糖。” 沈浮点头：“知道了。” 在人类世界待了一段时间，他也懂了些人情世故。 而一旁问出问题的蓝斯思却沉默了，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诚然，这位周叔确实是个好人，可蓝斯思知道，他活不长了。 听浮浮说他最近生了病，再加上他是今日唯一一个与浮浮有过接触的生人，想必浮浮身上的怪谈气息就是从这位周叔那里沾染而来。 按着这怪谈能够在相处之人身上留下气息的实力，周叔只怕活不到下周看见儿子的婚礼，也无从再给浮浮送上喜糖。 但那样的话……浮浮定然是要伤心的。 蓝斯思不想让他伤心。 翻开手机日历看了一眼，如果能赶在周三前回到淮江市，她应该还来得及将周叔从那只怪谈手里救下。 蓝斯思如此想着，在镜头那边一家三口的困惑表情中缓缓开口：“没事，我刚才就是在想事情，大概周三之前就会回去的，到时候咱们一家出去吃好吃的，我请。” 沈嘉乐一听蓝斯思要请客，当即吱哇叫起来：“妈我和浮浮今天去吃的这家烧烤就不错，价格便宜东西也多，您要是确定了时间我就先把餐券买了，现在做活动，便宜好多呢！” 蓝斯思笑：“行，那你先买，我给你转钱。” …… 结束通话后，沈山海进厨房煮了点番茄鸡蛋面，和两个儿子分吃了。 沈浮第一次吃到番茄，觉得这口味有点奇怪，但又让人欲罢不能，一时间对做饭的兴趣越发浓厚，缠着沈山海问了一些问题。 沈山海耐心地一一回答，沈浮则用便签做了笔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回到房间时已是九点多钟，窗外早已经黑透了，楼底下原本喧闹的人声也重新归于寂静。 沈浮从衣柜里拿了一只礼物盒拆开。 他每天都会拆一只生日礼物盒子，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今天的礼盒是蓝斯思送的，她品味不错，送了一双在前几年，沈浮上高中时期应该会很流行的大牌球鞋。 沈浮将鞋子放在脚边比划了一下，发现尺寸已经小了点。 蓝斯思应该是按照当年他的鞋码买的鞋子。 将鞋子小心翼翼地放回柜子里，沈浮面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不平静。 就在此时，手机发出叮咚一声，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蛋蛋超可爱：在吗，有份新的兼职和你聊聊】 穆云自从生出了新的心思，当晚回到云宫小区后便跑去和白蛋商量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他一直知道白蛋是有灵性的，能够听懂自己说话，也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白蛋只是对此不在乎，也不想了解，所以他每日对着白蛋做的祷告极少能够得到回复。 但当穆云对白蛋提出要将祂送到沈浮身边寄养，希望祂不要表现出除了蛋以外的任何特性时，白蛋破天荒地给了他一个类似点头的回应。 穆云心下激动无比，当即找到了沈浮。 【浮浮：什么兼职啊，也是打扫卫生的吗？】 【蛋蛋超可爱：如你所见，我是个蛋类爱好者，我这里有一只蛋，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它一段时间，直到它表现出快要破壳的意愿为止】 【蛋蛋超可爱：它对我很重要，所以希望你能悉心照顾，薪资的话我给你一天三百】 沈浮：？！ 接受了一段时间现代社会教育的沈浮一直相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直到这一刻。 只要照顾一只蛋每天就能得到三百块钱，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又是什么？ 他双目放光，原本堪比老年人的打字手速硬生生提高了一个等级：【您还有什么详细的要求吗？比如每天给蛋蛋晒多久的太阳，放在什么温度里，又或者需要我每天给它放一些音乐？】 【蛋蛋超可爱：这些你看着处理就可以】 沈浮昨天看短视频平台刷到迎财神的视频时很认真地对着屏幕拜了拜，没想到今天财神就真的上门了。 他忍不住打开昨天那个视频又虔诚地双手合十一拜，而后回复：【好，那您看我什么时候过去接蛋蛋比较合适？】 【蛋蛋超可爱：给我你家地址，明早我把它送过去，它东西多，你没车一个人拿不下】 沈浮一时沉默。 蛋蛋一只蛋还能有多少东西？又不是沈小白这种活蹦乱跳每天都要吃喝拉撒的小狗。 困惑归困惑，他也没问出口，怕穆云这个爱蛋人士对他表达强烈谴责，从而失去这份赚钱的好工作。 第二天一早，穆云如约开着豪车出现在沈浮家楼下。 沈浮匆忙下楼来接蛋，就看见穆云已经将好几只纸箱从车上拿了下来，堆在脚边，每只箱子都足足有60*60*60cm的规格，看起来颇为壮观。 “这，这些都是蛋蛋的东西吗？”沈浮不可置信。 “对，这箱是给蛋蛋定制的丝绸窝，这箱是他喜欢的玩偶和玩具，还有这箱是蛋蛋喜欢的香氛……”穆云冷着一张俊脸，一板一眼对沈浮介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沈浮大受震撼，觉得穆云这种爱蛋人士过得也是很不容易，怪花钱的。 看了眼时间，沈浮发现快要到平日里穆云脚步匆匆提起公文包去上班的时间了，他主动说：“好了，您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我让我哥哥下来帮着搬东西。” 穆云微微颔首：“多谢。” 最后，他很是郑重地将放在驾驶座甚至还系了安全带的，鸵鸟蛋大小的白蛋交给了沈浮，他眷恋地看着白蛋，狭长眼眸中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尊敬意味。 沈浮觉得穆云很怪，各种意义上的怪。 但他选择尊重他人并不违法的小爱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您放心。” 等到沈嘉乐下楼时，穆云已经驾驶着豪车开出不远。 沈嘉乐远远看到那豪车的连号车牌，忍不住嘀咕：“霍，咱们这小区居然还有开那种车的有钱人吗，以前没见过啊。” 沈浮：“那是我的雇主。” 沈嘉乐“哦”了声，也没再多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沈浮怀中抱着的白蛋上，“这就是要你照顾的那只蛋吗？说起来这是什么品种的鸟蛋，这么大一个，鸵鸟蛋好像没有这么白净吧？” 沈浮摇头：“穆先生没有告诉我。” “行吧，管他呢，反正给钱就行。”沈嘉乐这么说着，扭头去看沈浮身边叠如小山的纸箱，“这些不会都是这只蛋要用的东西吧？” “……是的。” 沈嘉乐认命地叹了口气，“行，我就多跑一趟吧，浮浮你在这看着东西，就别搬了。” 沈浮本想一起帮忙，但想到穆云那家庭条件，再加上他对蛋蛋的喜欢程度，给蛋蛋用的东西只怕都不便宜，要是丢了就麻烦了，便老老实实地抱着白蛋蹲守在原地等沈嘉乐搬完东西。 二人一起回到楼上，沈浮便开始收拾蛋蛋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柜子里。 而每一件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都会震撼沈浮沈嘉乐两兄弟一百年。 首先，蛋蛋的所有窝都是用上等丝绸做的，其次，蛋蛋的玩偶不是水晶就是纯银纯金的，看得沈嘉乐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最后，蛋蛋的香氛也都是肉眼可见的金贵，其中甚至有一瓶每毫升就要将近千元的小众奢牌。 沈嘉乐看着沈浮一件件安置物品，忍不住吐槽：“这哪里是什么蛋蛋，说是金蛋也不为过吧，我之前本来还觉得帮忙养蛋是诈骗手段，现在看这些东西，我算是明白了，有钱人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他都真有点仇富了。 将一切归置完毕，沈浮俯身对着被他放在书桌上的蛋蛋盯了一会，这时才发现这只蛋的蛋身上还有着浅金色的神秘纹路。 沈浮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那纹路被抚摸后也没有掉色，可见是蛋本身长出来的。 沈嘉乐还在仇富，这会儿忍不住阴阳怪气提醒：“浮浮，你记得和爸说下养蛋的事，免得他以为这是拿来吃的，到时候把它变成番茄炒蛋韭菜炒蛋蛋花汤。” 他一口气报了三个带蛋的菜名，大约是觉得这只蛋大，一个菜做不完。 沈浮听了沈嘉乐提醒，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便真给沈山海发去信息，和对方说明这件事情。 而客厅内，暂时无人在意的狗窝里，对各种生物气息都很敏感的沈小白抖若筛糠。 它本以为沈嘉乐蓝斯思沈山海三个大佬就已经是这个家的极限。 谁知道今天就又来了个蛋！ 而且这只蛋身上满是令它厌恶的光明气息，着实压得它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日子真他娘没法过了，还让不让狗活了！ ------------ 22 秋思 沈浮在不同色不同款的丝绸窝之间犹豫一会，最后选择了一个米色圆形的。 根据他昨晚提前网上查到的资料，若是想从蛋里孵出东西就需要比较适宜的温度，合适的光线，还有一些保暖措施，其中适宜温度大概在35℃-40℃之间。 所以沈浮决定将丝绸窝放在这个家最温暖的地方，也就是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能接收到阳光照射的阳台。 但考虑到家里还有只萨摩耶，沈浮特地将丝绸窝放得高高的，以避免被萨摩耶磕碰着。 将一切布置好，他小心翼翼将白蛋放进窝里，又给它围了一圈丝绸保暖。 白蛋在阳光下越发显得玲珑剔透，如同白玉所制一般，暗金色的花纹微微泛着光，折射出好看的光波流动。 它在蛋这个品类里应该称得上非常漂亮了。 沈浮有点被惊艳到，目不转睛盯着白蛋看了好一会，最后轻柔地用指尖摸摸蛋身：“好啦，你就在这里好好地晒太阳吧。” 他转身离开，并未注意到因为他的触摸，白蛋上浮起两朵浅色的红云，看起来倒像是害羞了似的。 沈浮对看顾白蛋的工作是真的很认真，并未敷衍了事，他每学习半小时就要起身过来看一看白蛋，确认它一切安好，再用指尖摸摸看它有没有晒得不均匀，若是一边冷一边热，就将白蛋调整一下角度，把冷的那边也晒一晒。 沈嘉乐也不知道为何，打心底里有点厌恶这只蛋，连带着也对蛋的主人没什么好观感，这会儿见自家浮浮对这只蛋如此上心更是吃味。 以至于他打游戏按键时的力气都大了不少，操纵着角色在召唤师峡谷内嘎嘎乱杀。 沈小白则对这颗蛋保持着一种我知道我是这个家最菜的的想法，明智地选择不靠近不招惹，安静地当一条普通小狗。 哦，除了想吃罐头和狗零食的时候。 那会儿它用小奶音叫得可欢了，在沈浮脚边摇着尾巴蹭个不停。 晚上，气温降下来，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三十多度的，沈浮便将白蛋放进穆云送过来的小床里，用配套的羽绒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将这张小床放在自己的床边。 想到穆云的叮嘱，沈浮从瓶瓶罐罐的香氛中挑出一瓶，喷了两下，作为白蛋的安睡香氛使用。 这香氛带着种雨后森林般的气味，很容易就让人产生自己正一个人走在森林中的联想，据穆先生所说，这款香氛是白蛋比较喜欢的一款。 沈浮听到这话时就是满脸黑线的状态：“……” 穆云到底是怎么看出来一只蛋的喜好的啊！ 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 周二晚，蓝斯思连夜坐上了回淮江市的高铁，终于在第二天晨光熹微之际踏上高铁站的月台。 心里惦记着浮浮，她出了高铁站径直打车前往云宫小区，去寻找浮浮口中的周叔。 但到了小区门口，却没顺利见到人。 据今天执勤的门卫说，周叔住院了，听他儿子说还挺严重的，很可能就快要不行了。 蓝斯思只得又问对方住在哪个医院，而后匆匆赶往。 她抵达医院时是七点多，医院住院部里陆陆续续有了人声，或是端着保温壶出来打水，或是去上厕所。 大部分人都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以防打扰还在休息的人。 站在楼梯间说话的一对男女也是如此。 蓝斯思走到他们身边时，正听到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男生小声和女生商量：“佩佩，我爸现在这个情况，咱们两个的婚礼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对不起……” 被叫做佩佩的女生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都这时候了，我懂，我都懂的……我会和我爸妈说的，你先回去照顾周叔叔，我去食堂打饭，我看今天菜单有瘦肉粥，你说过他最喜欢吃你妈做的瘦肉粥，我去买一点，看叔叔能不能起来吃一口。” 其实佩佩知道周叔现在插着呼吸管，什么都吃不了，她说这些也是想让男生宽宽心。 “谢谢你，佩佩。”那男生啜泣着抱着女生，镜片上染了层薄雾。 蓝斯思想，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巧她愁着怎么找这位周叔呢，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蓝斯思不动声色跟在周叔儿子身后，一路跟到病房外。 等到周叔儿子进了病房，蓝斯思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就见病床上，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躺在那里，他瘦得吓人，只剩下皮包骨头，一双眼睛闭着时也显得突出，仿佛骷髅一般，面色青白，俨然已经是随时都要过去的状态。 而蓝斯思看到的还要比这更多。 她看见缠绕在这位周叔身上的，丝丝缕缕如同游蛇般的雾气，它像是蟒蛇那样将周叔紧紧缠绕，然后挤压。 不是什么高等级的怪谈，但杀死普通人是足够的。 判断出对手的实力，蓝斯思隔着窗朝病床伸出手，纤纤的指尖只是隔空虚点，那些雾气就仿佛正在发生什么剧烈的化学反应般开始挣扎游离，而后从周叔身上剥离下来，老老实实从门缝中钻出，落在蓝斯思手心里。 蓝斯思看看刚捏好的怪谈饼干，想着自己奔波了一晚上，还没吃早饭呢，直接将这块饼干塞进嘴里，决定吃点儿补补。 吃完饼干，蓝斯思便离开了病房。 不多时，病房内已经形容枯槁面色青白的周叔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十分有力，他睁开眼，看见守在一旁的儿子，嘴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 周叔儿子吓得面色铁青，还以为周叔是回光返照，当即叫来医生查看。 连带着买好饭菜回来的佩佩也是面无血色。 然而奇怪的是，医生赶过来检查一圈后，却说老爷子现在看着身体可硬朗了，什么问题都没有，随时可以出院。 医生自己也是很懵圈，这病人被送来时明明各个器官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当时的片子他都还有备份，眼看着人就要没了，怎么在病房里躺了天，反倒是全好了。 这是什么医学奇迹啊喂！ 蓝斯思只负责收拾怪谈，什么医学奇迹的事情与她无关，自然也会有专家圆场。 回到家时，蓝斯思收到沈浮很清脆的一声妈妈，还有一个不太熟练的贴贴。 然后就是沈山海满脸惊喜地凑上来，仿佛一只金毛犬那样围着蓝斯思嘘寒问暖，关心个不停。 蓝斯思想，如此，就足够了。 …… 周日，沈浮端着保温壶来到云宫小区外。 周叔老远就认出了沈浮，朝他招手：“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呢！” 沈浮朝周叔露出笑容：“雇主说以后都可以晚点过来，还有啊，我给您带了点我自己炖的冰糖雪梨，您先吃着，壶等我收拾完了回来拿。” 周叔是真没想到沈浮也惦记着他，愣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只将两大包红彤彤的喜糖往他怀里塞。 沈浮接过来看看，夸赞着喜糖精致，又问周叔最近身体好点没有。 “都没事了，我现在这身子比之前还要硬朗呢，帮我儿子儿媳妇带个几十年小孩都没问题。”周叔笑眯眯地说，“之前我真以为自己快要去了，还担心我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走，我儿子的婚宴可怎么办。” 沈浮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一时间奇怪什么病会让人的身体一下子差的不行又忽然好了：“那您之前生的是什么病？” 被问及这个，周叔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道：“这，我也说不太清楚，医生说是什么罕见病，应该是由我前段时间太想我老婆引发的，我自己想明白了，就不生病了。” 常言道“自古逢秋悲寂寥”，其实并非空穴来风，秋季确实容易让人出现情绪低落的状态。 而缠上周叔的怪谈名为【秋思怪谈】，若是一个人在秋季里产生了某种很强烈的思绪，便会引来秋思的纠缠，直到形容枯槁，被吸尽精气神死去。 秋天本就是情绪敏感的季节，再加上儿子终于买房结婚，周叔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和他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打工，希望儿子能有个更好的前途，却因为工作过于劳累染上疾病死去的妻子。 那段时间，他总忍不住想，要是妻子能活到今天，看看儿子现在过的日子该有多好。 她会很开心的吧？说不定还要做好些拿手好菜庆祝庆祝。 他也知道死去的人回不来，他只是……很想念妻子做的那一口瘦肉粥。 从那之后，周叔就病了。 “是这样啊，那您注意心情，之后要是觉得不开心了就找我说说话。”沈浮说。 “哎。”周叔答应了声，又道，“好了，先不和你多说了，你还要去上班的。” 告别了周叔，沈浮朝着工作地点走。 穆云今天并未在屋子里等待沈浮，而是直接告诉了沈浮电子锁密码，又告诉他可以顺便将主卧也打扫一下。 沈浮一开始还很困惑，但很快想到之前被安置在主卧的很可能就是现在已经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的白蛋。 然后，更想不开了。 不是，你们有钱人专门买了套几千万的房子就是用来放一颗蛋的？ 他想了想白蛋那一套金贵的家当，觉得还真有可能就是这样。 沈浮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昨天看的一条新闻：xx地出现猎杀珍贵的野生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现象，背后原因竟是有富豪高价购买，只为一饱口福。 说起来……他们家一家四口人凑起来对着白蛋研究过好几回，最后也没对白蛋的品种得出个定论。 不会真是什么国家保护动物的蛋吧？ 沈浮悚然一惊，觉得自己的考公事业在上次沈嘉乐疑似“暴力催收”后又一次受到挑战。 这一次，甚至不是家人成为法外狂徒，而是他自己。 思忖片刻，沈浮辗转登录上鸟类爱好者的论坛，发帖询问。 【浮浮：各位好，能帮我看看这只蛋是什么品种的吗？现在蛋不在手边，没有办法拍图，它有鸵鸟蛋大小，比鸵鸟蛋的形状更椭圆，颜色是很剔透的白，上面还有很神秘的暗金色花纹，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提前谢谢大家的解答。】 【1L：……】 【2L：不是我说，楼主就算钓鱼也编个正常点的蛋外形啊】 【3L：有一说一，楼主你说的这个蛋我认识，它是守护甜心对吧！】 【4L：我靠楼上你……我直接笑死哈哈哈哈】 …… 【25L：好好好你们这么玩是吧，那我不开玩笑地说这个蛋应该是龙蛋，可以孵出龙】 【26：此言差矣，我看这蛋应该是光明圣蛋，能够生出光明之子的那种】 沈浮看着回帖，一开始还真认真搜索了一下层主口中的守护甜心是什么，而后很快发现对方应该是在开玩笑，至于之后的回帖也都是大差不差，各种玩梗。 他只好又弱弱问了一句：【所以这个蛋应该真的不是保护动物对吧？这个蛋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寄养在我这的，所以有点担心。】 鸟类爱好者门都有点被这个孜孜不倦想骗人的逗笑了，没好气道：【世界上哪有你说的这种蛋啊，根本不存在的】 【54L：楼主应该是被朋友驴了，蛋的颜色可能是染的，然后花纹是用不掉色的颜料画的，应该就是个鸵鸟蛋】 【55L：默默+1】 见这么多鸟类爱好者都说不存在白蛋这种保护动物蛋，沈浮大松了口气，而后开始打扫卫生。 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就好，要不然他现在就得跑到相关单位立案了。 ------------ 23 很愁 自从上次被弟弟抓包后，沈嘉乐怕再在衣服上染上血迹，连夜下单网购了两件雨衣，结果两边客服都说没货，要再等等。 沈嘉乐想着退款麻烦，便也等了。 就在两天前，两件雨衣同时发货。 只是收到两个快递后，沈嘉乐就有点傻眼了。 这两套雨衣一件没有帽子，另一件裤腿太短，穿上还露出一大截腿。 他觉得自己同时碰上卧龙凤雏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所以推测这两件雨衣应该是同一个厂家的手笔。 但对于后者，沈嘉乐没有找客服申诉，只自恋地觉得他自己也有部分原因，一定是他腿太长才会导致这种裤腿短了的情况。 他找到了前者的客服，将雨衣空空荡荡的领口拍了照片发过去，没好气地打字道：【你们雨衣设计师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买雨衣呢？要不要猜猜雨天穿个没有帽子的雨衣出门会怎么样，而且你们的示意图上明明就是有帽子的款式，怎么到货就没有了（微笑）】 【客服：亲亲您稍等，我看看订单哈】 【客服：抱歉，应该是仓库发错货了，这边给您补发一件连帽款可以吗】 沈嘉乐是真的不理解这种没有帽子的雨衣都是谁在买，但看着对方的道歉态度还挺好，又说要给他补发，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今天……到底穿哪件雨衣出门也是个大问题。 莫名就很有种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巧克力二选一的既视感。 沈嘉乐纠结再三，矮子里面拔将军，最后选择了没有帽子的雨衣。 毕竟让他穿只有七分裤长的雨裤多少还是有点挑战他的时尚品位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 就在沈嘉乐做下决定之际，淘宝客服再次发来消息：【亲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家雨衣的赠品是个浴帽，要是下雨了您可以先戴着浴帽将就将就哈（笔芯）】 沈嘉乐：“……”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沈嘉乐自然不可能真的戴着浴帽出门，就算可以用隐身术隐匿身形，但穿着雨衣就是他的极限了，真戴个浴帽……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虽然他看起来就不太要脸，但实际上还是有点要脸的。 穿着圆领雨衣隐匿身形，沈嘉乐如同往常般来到星辰聚集的世界缝隙处。 守在这里的水滴精灵老远就感受到沈嘉乐来了，匆匆忙忙飘来迎接，刚飘到半路，水滴精灵整只精灵就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沈嘉乐，都有点不敢认。 但它又不敢说沈嘉乐这穿的是啥玩意，凝眉纠结半晌：“您……这是最近流行的新穿搭吗？” 沈嘉乐出门在外一向穿得人模狗样，给不少人留下过“挺会穿的帅哥”的印象。 水滴精灵也是知道的，但今天这身……多少是有点离谱的。 沈嘉乐嘴角微微抽搐，忽悠对此道并不精通的水滴精灵：“咳，对，我这身是国外最流行的新穿搭。” “真时尚！”水滴精灵从善如流地夸赞道。 见蒙混过关，沈嘉乐松了口气，随即转身看向世界缝隙处，那里正站着一只足有三米多高，胸肌发达的狼人，他粗粝的声音响起，看向小白脸模样的沈嘉乐：“你就是接引精灵说的主宰？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倒不如我直接吃了你，代替你成为新的主宰！” 他话音未落，便张开还滴答着粘稠涎水的大嘴朝沈嘉乐扑来，利爪也做出攻击的架势。 水滴精灵早已经见惯了这场面，心中暗道又来一个作死的，而后默默飘到一旁，以免自己被战局波及。 沈嘉乐眼看着狼人腥臭的口水几乎快要甩到自己刚做的头发上，一时间俊脸扭曲，都顾不得使用压制能力，直接对着凑过来的巨大狼脑袋挥出一拳。 狼人侧脸被沈嘉乐这看似不重的一拳打中，整张脸都在受力的瞬间变了形，而后，他整只狼重重地飞了出去，砸在漆黑无垠的星辰间，扑哧一口，吐出喷溅的血液和两颗断牙。 沈嘉乐一时不查，被他吐了满身血。 当下就觉得出来收拾黑暗生物的时候穿件雨衣真的是再有必要不过的事情。 担忧着狼人再喷血报复他，沈嘉乐护着自己刚做的发型快速后退几步，他这头发新烫的，托尼说了得过个两三天才能洗头。 狼人也不明白这人怎么打完了他还往后退，心里嘀咕着难道是我刚才的凶残模样吓到他了，一时间他又觉得自己行了，当即跳起来对着月亮的方向嗷呜两声，再次朝沈嘉乐冲去。 沈嘉乐：“……” 还来啊大哥。 又是一拳，一口血，两颗牙。 沈嘉乐还姿势优美地成功闪避，没再被喷上血。 至于狼人，这一次他是彻底被打服了，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作小狗状。 沈嘉乐懒得和他计较，毕竟对方掉了四颗牙，这会儿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行了，变成人形我看看。”沈嘉乐决定看看对方的资质再给他介绍工作。 狼人猛点头，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标准款八块腹肌的黑发帅哥。 沈嘉乐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牙想不想补啊？” 狼人点头更用力了，一边点头嘴巴还因为肿了闭不上而不停往外流着血，画面很是惊悚。 对他们狼人来说，牙齿是很重要的武器。 “现在种牙很贵的，好点的医院一颗得上万，你这四个就是四万，没办法了，只能介绍你去那里工作了。”沈嘉乐如此说道，看向狼人的目光中带着的审视莫名让狼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多时，沈嘉乐将狼人带到一个KTV前，而后拨通电话。 很快就有一只打扮得很是富贵的黑暗生物迎了出来：“主宰大人，您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我这实在是蓬荜生辉——” 他的客套话很快被沈嘉乐打断：“行了，都别说了，你看看他这模样能在你们会所做个男模不，我看他挺喜欢嚎的，当个陪唱男模应该不错。” KTV老板上下审视狼人一番，很快露出满意神色：“不错，有资质，我到时候再好好培训下，说不定还能作为我们KTV的招牌呢。” “对了，你们KTV是正规经营，没有其他违法乱纪的服务吧？”沈嘉乐揣着最后的良心，多问一句。 “您放心，真的就是纯陪聊陪唱歌，最多再摸摸腹肌，违法乱纪的事我可不敢做。”KTV老板道。 “那就好。”沈嘉乐对狼人道，“这位以后就是你的老板了，加油干，很快就能凑够补牙的钱的。” 狼人老老实实地“嗷”了一声，跟着KTV老板走进黑漆漆的店面里。 …… 沈嘉乐在僻静处脱了雨衣，又整理一番自己仪表，确认自己衣服鞋袜干干净净，这才动身回家。 进小区前路过一家奶茶店，沈嘉乐还停下来给沈浮买了一杯。 回到家时，沈嘉乐就见沈浮正拿着手机四处旋转着对着阳台上的白蛋拍摄个不停，仿佛这不是什么白蛋，而是个美得颠倒众生的大明星。 可能是属性相斥的缘故，沈嘉乐就挺看这蛋不顺眼的，当即发出点动静，想要引起沈浮注意：“浮浮我回来了，这是给你带的奶茶，加了双份黑糖珍珠。” 沈浮闻言双目放光，当即转过身来看向沈嘉乐，但很快，他又重新扭头回去：“我等拍完这几张照片再喝。” 他做完兼职回到家后，也拍了几张白蛋的照片发给穆云。 没想到穆云对他拍的照片很是满意，让他多拍几组，说想把照片带回老家，钱什么都好说。 虽然不知道穆云为什么要把一只蛋的照片带回老家，但拍照这事儿显然十分合法，沈浮不会拒绝这种意外之财。 沈嘉乐不满被弟弟忽视，当即用心音指挥沈小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浮浮别再盯着那只蛋了。】 沈小白就像是一个收到甲方无理要求的卑微乙方，十分痛苦。 咬牙思索许久，几千岁的地狱恶犬发出一声小奶音，而后脑袋追着尾巴跑，原地做起了追尾巴这种天真无邪的小狗崽才会做的事。 甲方对此十分满意，当即道：“浮浮快看，小白在追尾巴玩呢！” 沈浮回过头来，见自家萨摩耶幼犬圆头圆脑地追着尾巴跑个不停，觉得十分憨态可掬，当即将镜头对准了沈小白，咔咔拍照。 而在二人一狗都没有在意的角落里，有只蛋十分不满地晃了晃，连带着蛋身都变得黯淡几分。 …… 沈浮最后还是敬业地完成了拍摄工作，而后才开始喝奶茶，他双手捧着奶茶坐在沙发上，猛吸一大口，脸上慢慢绽放享受的笑容，身体也随之舒展。 就，很像是一朵喝到了水的小花苞。 沈嘉乐见沈浮这模样，觉得弟弟今天应该是工作累了，当即见缝插针：“浮浮，今天工作累了吧，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工作的事，偶尔也要有点生活乐趣，比如说和我一起打把游戏？” “生活乐趣？我有的。”沈浮看向沈嘉乐，一本正经，“我自己在看菜谱学习做饭了。” 沈嘉乐：？？？ 他弟弟这乐趣还真是怪奇特的，做饭多累啊。 说到这里，沈浮忍不住抬眸看向毫无动静的楼道，他今天在外送软件上买了一些菜，打算做饭试试，秉持着省钱原则，沈浮本来不该使用这类软件的，但这个软件有个很大的新人红包，用完红包买的菜就等于白送了。 比起去菜市场都还要划算不少。 就在沈浮将视线从门框上转移回来时，他忽地看见沈嘉乐满头金毛上，有一点殷红色。 鉴于同类事件发生的次数并不少，沈浮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犹豫，便能看出那是一滴血。 又是血。 沈嘉乐第一次染血，他解释自己是出去劝架。 第二次，他和沈山海被同一个井盖猎杀了。 可这第三次…… 都说事不过三，沈浮是真的很难不怀疑沈嘉乐现在到底从事着一份怎样的工作了。 这一刻，沈浮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考公之路真是荆棘阻碍满满，他还是得再谋条其他出路。 毕竟，他哥这问题真挺大的，也不知道今天出去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对方会不会报警。 不行，还是得再劝劝哥哥换个职业，只有哥哥遵纪守法，他们家才能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沈浮心中苦涩，看一眼疑似用赃款买的奶茶，想着不能浪费，只能猛吸一大口。 苦奶入喉心作痛。 他是真的愁啊！ ------------ 24 生意 ------------ 25 交锋 ------------ 26 结案 ------------ 27 合作 ------------ 28 出击 ------------ 29 兼职 ------------ 30 碰巧 ------------ 31 潭底 ------------ 32 自由 ------------ 33 挂牵 ------------ 34 破壳 ------------ 35 晴夜 ------------ 36 接盘 ------------ 37 落网 ------------ 38 美梦 ------------ 39 离职 ------------ 40 司雨 ------------ 41 初见 ------------ 42 交友 ------------ 43 粘人 ------------ 44 小白 ------------ 45 葬礼 ------------ 46 在谈 ------------ 47 约会 ------------ 48 掉马 ------------ 49 掉了 ------------ 50 优化 ------------ 51 巧合 ------------ 52 和谈 ------------ 53 家长 ------------ 54 追你 ------------ 55 坦白 ------------ 56 新梦 ------------ 57 瞬间 ------------ 58 妈妈 ------------ 59 非人 ------------ 60 再掉 ------------ 61 雪人 ------------ 62 伪神 ------------ 63 前兆 ------------ 64 爸爸 ------------ 65 过往 ------------ 66 上门 ------------ 67 金镯 ------------ 68 真相 ------------ 69 戒指 ------------ 70 番外 沈嘉乐穆云篇 ------------ 71 番外 校园日常 ------------ 72 番外 沈家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