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01 前话 “你们言家也是仙门大家,世代潜心修炼,终是得道成仙,功德圆满。怎的到了你这一代,开始心术不正,倒贪恋起凡尘情爱来!做神仙,是不得有七情六欲的!” 天帝得知我调戏仙君的事十分震怒,认为我有损仙家的颜面…… 也不是调戏,追求未果,被拒绝而已啦! 我清羽小仙女也是要面子的人。 我很想解释,只是微微抬起头巡视这灵霄宝殿: 这宝殿正中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天宫壁画,金线勾勒,用白玉雕刻着历代天君和神兽,栩栩如生美轮美奂……正下方是一座巨大的玉雕龙椅,而天帝正坐在那里威严逼视着我…… 他的一字一句还在空旷的宝殿内回响着,底下一众神仙都低首缄默不语,怕触了天帝的逆鳞。 小仙我呀,此刻哪敢辩驳半句。 其他神仙也没有一个为我说话的…… 尤其是你,月老,你说句话呀! 前天你不是还鼓励我勇敢追求爱吗? 此前,天庭对情爱之风还没有这么避讳,神仙之间有些私情也是常有的事,只要不闹的满城风雨,倒也无伤大雅。 谁知道,我那么倒霉,碰到了硬茬。 那个姓宋的,直接将我告到了天帝那! 言家自我爹那一代升仙,那我言清羽怎么也是个仙二代,有了老爹的庇护,我自小也过得悠闲自在,所以生的心性纯良,哪晓得,还有这么坏心眼的神仙? 我甚至不知道这位美男的名字啊! 收到消息的阿爹匆匆赶过来为我求情:“帝君,清羽年纪尚小,还不通男女之事,怎会犯情戒,只不过是顽劣罢了。都是小仙管教无方,还请将小仙一并责罚,减轻对小女的处罚。” 阿爹来的路上想来是听到了,帝君要把我贬下凡间。 “清羽也已五千多岁了,也不算小了。吾心已决,只有让她下凡历劫一番,尝尽人间百味,方能摒弃凡心,届时,成为一位合格的神仙。” 一时间,座下神仙一阵唏嘘。 有知情的,知道这个责罚确实对我太重了。 我和宋仙男清清白白,小手都没牵过。 或者,天帝也是想借此杀杀天庭正蠢蠢欲动的情爱之风,责罚我示众,以儆效尤。 只是我刚好这么倒霉罢了。 天帝最后的仁慈,就是允许阿爹送我去轮回。 一路上,相比我爹的担忧,我却隐隐有些兴奋。 凡间,是何等模样,以前只听人说,就甚是神往,现在竟然能亲自去瞧瞧。 我自小生活在天界,这里安宁祥和,但也沉闷无变,我想要日新月异的生活,也想尝尝情爱是什么滋味。 如此一来,只是去见见世面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惩罚。 我一向乐观,安慰愁眉苦脸阿爹:“爹,人生不过百年,不过三月,我就能回来了。” 我笑的一脸灿烂,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看着我天真的模样,阿爹似乎忧心更甚了,嘱咐道: “阿羽,你年纪尚小……” “你去了凡间,很多事就不是爹能插手了,只想着在你投胎前,替你打点一番,投个好人家,让你少吃点苦……” “人间和天上比起来,生老病死都是折磨,不然为何人人都求仙问道只望早登极乐呢?” “你爹我有生之年能得道成仙已是幸运之至,原以为后代能免去轮回之苦,没想到,唉!还是躲不掉!” “你去了凡间,就不能再像天上一样随心所欲了……凡事都三思而后行……”阿爹突然又意识到喝了孟婆汤我会失去记忆……只得喟叹一声。 爹爹说了这么多,我似懂非懂,只记下那一句会替我打点,这么一来,我就更安心去投胎了。 做仙二代还是好啊…… 往前在天上,大家都是对我客客气气的,想来去了人间,做个世家小姐,也差不了太多。 最好,遇到个俊俏郎君,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隐隐约约传来哀嚎声、啜泣声、狞笑声……混杂在一起,很是渗人……将我拉回了现实,想来是酆都城快到了。 果然,不出几步,穿过迷雾,已然来到了酆都城——传闻中的鬼城,城门笼罩在一团黑气里,三重飞檐错落在一起,中间一个巨大牌匾上赫然题着“酆都”二字,有一股森然的气势……让我既新奇又有点害怕。 阴差已经在城门在等候了,一黑一白带着高高的帽子——想来就是黑白无常了。 “我等收到天庭的指示,特地在此等候清羽仙子,仙子,请吧。”黑白无常铁青的脸,嘴巴一张一合,面无表情,礼貌却生冷。 我观察到,寻常人都是用锁链铐着,由普通阴差押送着。这黑白无常身为四大阴差,却来亲自押送我,并无上锁之意,可见仙二代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阿爹把我送到他们手上,让他们照顾一下我,说着就悄悄给人家塞了几颗仙丹,又交代几番,终是念念不舍离开了。 好歹是个神仙,地府都会给点面子的。 无常带着我穿行在地府,一路上,有很多被阴差锁链拉着的鬼魂,有哭闹挣扎的,有面如死灰的,有苦苦哀求的…… 我困惑道:“都说人间苦,死了倒是解脱了,为何还这般痛苦不舍?” “凡人就是这么麻烦!” 阴差见惯了生死,只觉得他们吵闹,只催促他们快点走:“到了忘川,喝了孟婆汤,倒一切清净了。” 无常先是带我去了阎王殿报了到,入了生死簿,我们便来到了忘川河边,河畔开着大朵大朵的血红色曼珠沙华,甚是妖冶。 旁边就是奈何桥——传闻中的功德审判桥,我没有前世,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功德,只要走个流程就好。 一些生前做过恶事的鬼魂被河中的厉鬼拉下奈何桥,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看我脸色不太好,护送我的白无常道:“仙子莫怕,善恶有报,他们只是盛了自己的恶果罢了。” 无常护送我过了桥,前面就是孟婆亭——排在前面两三小鬼,有迫不及待的,也有不愿意喝的——被阴差抓住强行灌入,一碗汤下去,前尘往事尽数忘却,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眼里是有一种初生的懵懂…… 之前看到的地府种种也只是表面上令人害怕,唯有到了现在,我产生了一种直入内心的恐惧:褪去这一世的记忆,那我还是我自己么? 忘却自己,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地府这一遭,看着这些鬼魂对人世又爱又恨的模样,我倒是越发好奇:做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孟婆汤,我也要喝么?”我问旁边的无常。 “地府的规律不可坏,若带着记忆入轮回,必然扰乱人间正常运作。不过,看在令尊的面子上,可以让你喝稀释过的孟婆汤。” “不至于尽数忘却,但记得多少,就要看仙子自己的造化了……” 白无常俯身跟孟婆说了点什么,孟婆看了一眼排队的我,点点头。 孟婆看起来很苍老,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轮到我时,她问我道:“仙子这一世,可有什么想法?” “我呀!想生的如花一般娇艳,想去人间尝尝情爱的滋味,想谈甜甜的恋爱,想被人捧在手心里。”我一脸憧憬,“我生性懒散,不好动,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还有人专门养着我……” 孟婆翻阅着轮回簿,又看看我,似笑非笑。 想来是妥了,有我那天界阿爹的关系,我这点小小要求,应该还是很好满足的。 想想就很是兴奋,冲淡了我对遗忘的恐惧,想着也是稀释过的,于是端过孟婆的汤,一饮而尽…… 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 02 开局一朵花 “凤儿,在我心中,你生的如此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男子脸颊绯红,声线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些儿激动。 这用词,小公子还真是有点文采。我正想着,却见他将一书卷背手藏在后面,转身又看了一眼,清清嗓子,继续道: “你就是我心中的白月光,让我守护你一辈子吧!” 原来话本里写的都是真的,人间自是有情痴……凡间的男子奔放又热情,这言过其实的夸赞,这年少情深的誓言! 我虽为仙子,但也是个性情中人,便微红了眼眶——叹得是郎君的情真,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具体哪里不喜欢呢,这个穿搭,尤其是衣服的颜色——屎黄色,我不太喜欢。 拒绝别人,我也是在话本里学习过的,却是实用的紧!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开口即是经典。 传闻人间书生被拒少不了失魂落魄,极端点的也有自行了断的…… 可不能做了这个罪人,我便打算宽慰宽慰他,:“郎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太好了!我会好好爱护你,珍惜你!” 什么?我正摸不着头脑——眼前出现了一道粉红的裙裾。 原来他不是在跟我说话,我有些尴尬,假装不经意地望向天空。 粉色衫子的少女显然答应了少年的表白,便是欢声笑语,人间从此多了一对眷侣,也多了一个尴尬的人——我。 二人你侬我侬一番,自是亲热。这番情形,也是在话本里看过,但是画面出现在眼前,还是老脸一红。 咳咳,请到别处去,没看到这里还有人吗? 他们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二人相视一笑,牵手奔跑着,从我头顶跃过——我怎的生的如此矮小? 二人陷入这情河爱海之中,自是你追我赶,差点踩到我。 “年轻人,注意点啊!” 是时,男子果然发现了我,目光锁定了我…… 想来我也投到人间,也是生的貌美,被人注意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正沉迷于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幻想中,一双大手却朝我的脸颊伸过来…… 这位公子你看归看,动手是什么意思! 我脚下一痛,整个人变被人连根拔起——这位深情的男子将我捧在手心,画面移动,我只感觉一阵眩晕。 我怔了怔,原来话本里说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这种滋味,不过如此嘛! 深情男将我送到粉衫女的头顶,绞尽脑汁,才缓缓道:“这朵大红花俗而不艳,配你是差了点,但是聊胜于无。” 什么大红花?! 原来,我并不算作一个人么?! 我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这小情侣还在咯咯笑着,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有妖孽!”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我感觉脚下剧烈一晃,瞬间清醒不少。 我身下的女子被一个横扫腿踢飞了出去,晕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深情男为我挺身而出。 “她的身上有灵魂杂质,有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飞腿男解释道。 呸呸呸!你才是杂质! 顺时,飞腿男的眼神向我看过来,灵动地眨了眨眼。 我慌乱地避开了眼——难道他听得见我说的话?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虽然嘴头上这么说,但深情男的身体却向后倾了倾。 飞腿男出示符牌,吓得深情男连退三步,连忙躲在了飞腿男后面:“道长救我!不不,是救她!” 我仔细一看——“捉妖许可证——苏云卿”。 飞腿男认真地思考着,最终,他叹了口气,喃喃:“眼下,只有这样了!” 他简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或是彗星扫月腿,或是鲤鱼跃龙门,或是金鸡独立……还有一些我说不出名字的怪味气功。 可见他终于冲了过来,成功将我从女子头上取下。 我现在开始怀疑他们的开山祖师——太上老君,他当真没有半点谋权篡位之心?学这些武功是打算干嘛? 我忽而感觉浑身一轻,有种灵魂的呼之欲出之感。 我的灵魂脱离了花身,慢慢向上空腾起。 也罢也罢,让我速速去阎王殿问个明白! 如此正好!不然待在花身不知几时才能脱身。 突然一道强力“啪”地一下将我打回本体,并且死死地封在其中。 这个死道士使了什么术法!! 放我走啊! 我想做人却不是人,这个叫苏云卿的臭道士是人却不做人! “好险啊,”苏云卿将我捧起,“要不是我,这朵花花就死掉了呢。” “小花,你遇到了心软的神。”苏云卿自恋地说着。 要不是因为我只是一朵花,我早就剧烈呕吐起来。 没关系,只要我身体枯萎了,我的灵魂一样可以…… 苏云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花盆,将我养护起来…… 我欲哭无泪,只好暂时接受了…… 没事!我等得起! “爱护花草,人人有责!” “小花也是有生命的,怎么能随便把她摘下来!” “罚你一百文,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哦!” 这个穿着粗布蓝袍的道士双手叉腰,对深情男就是一顿教育输出。 “大师,我错啦,刚才不是收过捉妖费了吗?”深情男抱着粉衫女,耷拉着脸,很是焦急。 “这是罚款,另外的价钱懂不懂?”苏云卿看着眼前这对尚青涩的面孔,又痛心疾首道:“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在花丛中谈恋爱!”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苏云卿回忆起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大师,我现在急着带阿莲去看大夫,我们知错了……”深情男一着急,便把身上的玉佩取下来给了苏云卿,匆匆走掉了。 苏云卿看着手上多出来的玉佩,有些烫手,对着深情男的背影喊到:“诶,这也太贵重了!我不是要讹你呀!” 而我因为刚才灵魂重新归位,意识有一些混乱,我昏睡过去,记忆以梦的形式钻了进来…… 倒是记起了一些投胎的细节:孟婆答应给我喝稀释的孟婆汤,少放了一味药引,让我不至于忘记自己是谁,但是很多具体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只记得当时絮絮叨叨跟孟婆说了很多:我想来凡尘轰轰烈烈爱一场,想被人捧在手心里…… 好像……是实现了?啊呸!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一向乐观,凡事要往好处想: 花的生命周期不会太长,脱离了本土的我,更是大大缩短了……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历劫就结束了——就可以回到天庭了,回归我仙二代的惬意生活! 如此想着,便打算睡一觉再说。 ------------ 03 道士出街 某茅草屋里。 我低头看了看栽培自己的花盆,又抬头望了望面前笑盈盈的男人。 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苏云卿的模样: 他是鹿眼,但大多数时刻眼皮却耷拉着,压下不少神采,鼻子像山峰,嘴唇弧度弯弯的,很有亲和力——他的五官长得不算差,但凑在一起就是不算美男……许是气质耽误了他。 “你这小花,够贪睡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想到这家伙非要阻扰我转世的进程,害我定在花盆中动弹不得,便愤怒道:“死道士我要杀了你!” 他一脸无辜:“我这可是是救了你。” “道士的职责不是斩妖除魔吗?”我恨铁不成钢,痛心地替他师父循循教诲道,“来,拿着那把剑,拉开剑鞘,从我茎下滑过。” “改人设了啦,现在是文明时代,流行感化妖怪,不能随便杀生的。”他摆了摆手,笑着道,“第一次来人间的京城吧,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他边说着,边用肩膀蹭了蹭我,接着又赶忙接住了差点被他撞害得摔死的我。 差点被他害得摔死的我正了正我失色的花容,被他说得有些许心动。 的确,我这初来乍到的,每天生活在花丛中,还不知道人间山水如何,市井如何,帅哥又如何。 最重要的是,若有哪家的小郎君合我意,我也不急着回天庭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我与苏云卿一拍即合,达成协议。 我斗志昂扬: “死道士!今日阳光正好,现在就出门!” “没问题!” “死道士!快准备,马上更衣!” “没问题!” “死道士!现在虽然我现在雌雄同体,但我的灵魂是个女人!” “没事提这个干什么?” “……所以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更衣?” “你不也没穿衣服出现在我面前吗?” ……流氓!! 苏云卿抱着我来到了最繁华的主街: 整个街道上飘荡着商铺的招牌旗号,还有各种摊位上的物什那叫一个琳琅满目,都是我在天庭没见过的,新奇的很。 街道两边是茶馆、酒楼、成衣铺以及各种作坊,路上的车马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有不少小娘子穿着最时新的衣裙,花枝招展的,让我忘记自己是一朵花,也跃跃欲试……小郎君也是鲜衣怒马,带着蓬勃朝气,不似天上那帮仙君无欲无求的模样…… 人间,甚好! “花花,收收你这没见过世面样子吧……”苏云卿只当我是乡野村花,嘲讽道。 我正要回击—— “呀!死变态。”一个嗓音很尖的女人声音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在哪里?在哪里?”苏云卿立刻挺身而出,抽出他的木剑:“天上人间,正义都由我来守护!” “啪”地一声,苏云卿脸上立刻多了一道猩红的掌印。 “死变态就是你呐!”为首的女人惊恐且嫌弃地看着苏云卿,作防备状。 “岂有此理,贫道降妖除魔以来,人人称颂,还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苏云卿委屈地捂着脸,又故作坚强。 苏云卿低着头,用余光瞟着周围的人,企图有人为他撑腰,可围着他的一众男女老少,没一个为他说话,都是在嘲笑他的——包括我在内。 “一个道士抱着一盆红花在路上张望,古怪的很,变态的很。” “就是就是,咱们这街一向民正风清的,可不能让这妖道坏了名声。” “本来最近就传出街坊有不干净的东西,一茬接一茬的,闹的不太平!” “大家快把他赶出去,赶出去!” 正所谓,唾沫星子淹死人,好在,苏云卿是一个脸皮很厚的人,他已经学会在口水里游泳。 这段时间跟他相处以来,虽然他神神叨叨,法术也忽上忽下,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心想除妖收魔的。所以,无端受到路人这么多指责时,我以为至少他小小的心灵上会受到一点伤害。 但是,并没有,苏云卿是一个善于开导自己的人,相比其他道士的冷静自持,他是那样阳光自信,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很善于从外界找原因。 “岂有此理,我这么潇洒俊逸,怎么可能是妖道?”任众人推搡着,苏云卿不为所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苏云卿一手抱着我一手支着脑袋,作思考状,突然恶疾发作一般把我重重地放在一个摊位上,害得我一瞬间以为是地震了,正要骂他,只听到他说道:“对不起花花,咱们就此别过吧。我想来想去,一定是你的问题,你和我的气质实在不太相配。” 离开了这个死道士,我正好自行了断,早日投胎,正合我…… 下一秒,我的视线又由远及近,眼前是一片灰蓝色的布料,苏云卿又把我抱回去,喃喃道:“可是花花,离了我你该怎么活啊?” “离了你我会过的更好!”我咬牙切齿道。 “你别犟嘴了,”苏云卿自顾自说道,“谁叫我这么有爱心呢,即使千夫所指,也对你不离不弃。” “我……呸!” “放心吧,花花,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死道士,快把我头转过来,我看不到了!”我被苏云卿抱着,呈面壁状。 “各位父老乡亲,贫道学道十余载,一心除魔,以匡扶正道为己念,潜心修炼,虽不修边幅,但胜在潇洒可人……” 苏云卿啰里吧嗦一大堆,周围磕瓜的群众几乎要被他催眠,没有之前那样激进了。 “啊,是个书生……”听苏云卿说话文绉绉,有大叔说道。 “这个小兄弟就是脑子不好使,其实不像坏人……” “我呸,看他那样,哪有男人带大红花的!”旁边的大娘不服气。 大叔和大娘是一对夫妇,因此争论起来,形势不容水火。 眼看就要引发家庭矛盾,苏云卿放出了大招:“咳咳,我捉妖不收费!” 一时间,群众风向纷纷倒向了苏云卿,并且达到了统一。 “小道士,今晚先去我家!” “刚才以貌取人是我不对!” “小兄弟,这人丑了点,但是心善。” “爱花之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苏云卿突然就从人人喊打的老鼠变成人人夸赞的……老鼠。 “放心放心,小道虽然本事不大,但是捉拿几只小妖不成问题,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围着苏云卿的老少终于作鸟兽散,我终于视线清朗不少。 ------------ 04 捉妖搭子 苏云卿抱着我走在大街上,一路上,眼花缭乱,但一天下来,我也累了。 “死道士,我们回去吧。” 苏云卿另一只手挥动着他的锁妖盘,四处感应:“不行不行,我还没找到那妖的方位呢。” “这可是师父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要扬眉吐气一回!” 我几乎要打瞌睡了,忽然,一阵清香飘过。 花美男!我顿时福至心灵。 前方不远处,有一行翩翩白衣少年,生的是俊俏标志,做派也是绝尘之姿——只可惜一派目下无尘的高傲姿态——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为首那一个,更是绝色。面目清俊,但不失丰朗,身形高挑,但不失挺拔,举手投足自流露出一种灼灼风采来……相比其他少年,他脸上已经褪去那种外展的傲气,但双眸透露出的寒意,甚是冰冷。 好一个冰川美人! 吾心甚悦。 但白色不适合他,他的气质更像一块玄铁,像黑玉…… 苏云卿感知到我的起伏,打断了我的沉浸式的欣赏:“阿花,不是我说你,虽然你好吃懒做,各方面不怎么样,但是,你的眼光,也是同样的不行呀。”说着,他又嗤笑了一声,甚是欠揍。 什么话!竟然用好吃懒做来形容一朵花! “这种仙家弟子,不用修行就有仙术傍身,还恃才傲物,是我最不屑与之为伍的!”苏云卿吐槽道,看的出来,他对仙家弟子有很大的怨气。 “长得是俊俏几分,不过是小白脸,花花,捉妖还得看我们黑皮猛男!”苏云卿企图给我洗脑。 可此刻锁妖盘却拼命地闪动起来…… “难道……” “或许我可以从他们身上获得一些大妖的线索。”苏云卿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嗨,道友留步!”不过片刻,苏云卿已然和冰川美男称兄道弟。 对方看起来很是冷漠,苏云卿这下可要吃瘪了——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吧,这根本伤不到他。 果然,冰川美男目若寒星,嘴唇微抿,显然不想和苏云卿搭话,身后一众弟子…更是把不耐烦写在了脸上。 “各位道友,想必也是来京城捉妖的吧!” …… 没有人理会苏云卿。 “各位道友一看就是来历不凡,想必本事也是极好的,”苏云卿说着干呕了一下,又忍住,“但毕竟人生路不熟,不如咱们联手,小道可以为各位指路。” “更何况,小道我也是有些本领的。”苏云卿拍着胸脯,着重强调。 冰川美男旁边的师弟是个急性子,语气不耐道:“臭道士,你能让一让吗?别耽误我们赶路。” “这位兄台脾气好生暴躁,敢问师从何处,你师父平时没教导过你要有礼貌吗?”苏云卿也不生气,只是反问。 “你!”小师弟气的就要向前…… “明轩,舌动生是非。”冰川美男出声阻止,他声音沉沉,很是悦耳。 这时我意识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难道他看出我是妖了?我心里一阵紧张。 啊呸,哪有说自己是妖的。 我只不过是一朵有灵魂的小花罢了。 他看出来了又如何? 他将我收了我正好早日投胎呢! 真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呐! 苏云卿很会抓住时机:“兄台好眼光!这花,甚是配你!” 视线一转,我已经被苏云卿塞到冰川美男手上。 “那就谢了。” 苏云卿见对方没有拒绝,就乘势攻击:“这位兄台,既然收了我的花,那大家都是朋友了,既是朋友,不妨同行!”说着还偷偷对我眨眼睛,意思是:花花,我可不是要抛下你呀。 对方看起来不太情愿,出于礼数,也不太好拒绝,便默认苏云卿同行了。 尤其是叫明轩的师弟,用眼神无声地攻击着苏云卿。 苏云卿达到目的,只是独自开朗,根本不没注意到无关人员的态度。 他话多,非要强行和人家聊天: “我叫苏云卿,修道数十年,出道以来捉妖已经五十只有余,敢问你们呢?” “我名叫宋不遇,听闻人间有大妖横行,很是棘手,师父特派我们下凡除妖,也是历练,除了我和明轩,其他师弟都是一次捉妖。”宋不遇说话清清沉沉,语气舒缓,倒不似看起来那般冷漠。 “不育?”苏云卿有点讶异,“可是不孕不育的那个不育?” “兄台你是没有子嗣便修了仙么?” …… 也许这就是苏云卿没有朋友的原因,他说话有时候不经过大脑,总有想把他打死的冲动,他成功地结束了话题,好在人家没有赶他走。 苏云卿先是跟着他们在豪华的酒楼蹭了一顿饭,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想来是许久没吃过这么好了,并且偷偷打了包。再跟着人家同住了仙家设在凡间的邸店。 苏云卿这下也是鸡犬升天了,不然以他抠门的尿性,这下还不知道在哪里风餐露宿呢。 酒足饭饱后,苏云卿躺在厢房里,心里只想着怎么快速捉到流传的那只妖。 当时,苏云卿收了我后,就听说京城有一只大妖,这个传言很久了,但是到底是什么妖,谁也没见过。 想来是很麻烦,不然,仙家也不会派下弟子。 苏云卿接近这群仙家弟子,不就是为了打探更多的信息么? 师父一生夙愿就是得道成仙……成仙不能,因而郁郁寡欢。 成仙有什么好的? 在凡间做捉妖师不是照样可以降妖除魔,匡扶正义么? 我得让师父看看咱们捉妖师不比那些仙家弟子差。 ——这就是苏云卿下决心要捉到大妖的初衷。 当然了,他也真的很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瞧不起凡人,对妖也是一味的消灭。 万物有灵,人有好有坏,妖也是一样,他不认为妖生来就是邪恶的,所以对于妖都是采取感化的方式,如果劣性不改的,他才会采取非常手段。 这也是他想要在仙门之前抓到妖的原因,如果先落到他们手里,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苏云卿也无心睡眠了,他决定先去城区踩踩点…… ------------ 05 这一世,些许潦草了 宋不遇带着我回到了客房,他身上有些淡淡的木质香味,是凡尘的气息。 相比苏云卿的外放,什么都表现在外面,宋不遇是一个内敛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倒是叫人好奇,想要去了解。 这一天见识下来,我倒是不抗拒做一朵小花了——人间繁华之至,此刻又有美男相伴,花花我呀,已经非常满足了。虽然没那么自由,但离开了花丛,就不再是日日不变的景色,生活也变得有盼头。而且我是天生闲散的性子,如今的状态也合心意。 宋不遇将我放到窗台上,他并不是一个贴心的主,我在外面晒了一天了,有些蔫巴了,他也不给我浇水。 花花我呀,要渴死了。 一时间失去欣赏美男的欲望。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苏云卿,其他人都听不到我说话。难道,苏云卿有特别的天赋么?看来他在捉妖上也是有禀赋的。 无人交流,我也是百无聊赖。 宋不遇和那一众仙家弟子,真真古板的很,生分的很,一路上,都不爱攀谈。 本想着,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些天上的八卦——最好是让我听听,他们对我的评价如何,我前世应该也是个姿容秀美的仙女,想来也有许多仙男爱慕吧…… 我胡思乱想着,直至入夜,宋不遇更衣入睡,我心情有些儿激动,想要知道这美人儿衣袍之下又是何等风采…… 令人失望的是,这小宋和苏云卿行事完全是反过来的,他谨慎的很,在屏风以后换好衣服,滴水不漏。 大失所望! “师兄,你歇下了吗?” 屋外传来的一道男声成功唤醒了昏昏欲睡的我。 “还没有,什么事?” “我能进来跟你说吗?” “稍等。” 然后又眼见这宋不遇从床上爬起来,去屏风后穿戴整齐。 呀,真是一个注重仪表的美男子。 也真是不嫌麻烦。 “师兄,你真的要带那个臭道士和我们一起捉妖吗?” 是涂明轩,通过下午的他们不多的交谈,我听到了他的名字。他一进来就气势汹汹,矛头直指苏云卿。 “是的。”宋不遇似乎不是很在意。 “看他人不是很正经,此次捉妖,怕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我只盼早日完成任务,回到天上去。” “这凡间的人呀,甚是狡猾。” 这位小师弟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久了,不懂人间的百态。 此次出行,他积了一肚子怨气,终于到这一刻有时间找师兄发泄。 “明轩,咱们来凡间办事,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讲这里的礼数。”宋不遇循循善诱。 “所以,师兄,这就是你莫名其妙收下那朵红花的原因吗?”涂明轩若有所思,“凡间的礼数就是来者不拒。” “接受也是一种美德,师兄,我悟了。” “我知道师兄是收了人家的花,就不好推辞,没关系师兄,我帮你还回去。”涂明轩话锋一转,就突然把我端起来。 宋不遇出声阻止:“那倒不必,那位道士不会惹出什么事,说不定,对咱们也有帮助。人间也有人间的门道,要学会合作。” 涂明轩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孩子,推搡间,他手一滑——“啪嗒”一声,花花我的小命也走到尽头了…… 这孩子!不让人省心! 本来我已经安定下来了,想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共赏人间景致。 本来苏云卿是用这特制的花盆将我险些脱离的灵魂护在其中了,哪里又承得住这二次伤害? 最后闪过的是宋不遇微蹙的眉头和涂明轩吃惊的表情…… 苏云卿,还没来得及跟你告别呢! 虽然你很麻烦又啰嗦,但是你为人热心善良……是我在人间的第一个朋友…… 果然,在濒死的时候就会感性起来…… - 我的灵魂回到了地府,一时间,所有记忆都回到了脑子里,只是有些纷乱……我慢慢串联起来: 原来他叫宋不遇……他还是一样,不苟言笑的样子,之前在天上,我就觉得,他外表很冷漠,但是和其他的仙君是不一样的,但我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现在我明白了,他身上,有一种凡人的味道。 仙家门系众多,错综复杂,虽然我们都生活在天上,但其实,联系也不多。 而我言家一支,算是后来者,我爹是个散仙,平时不爱问世事,所以我对于天宫那些谱系,没有特别的了解,所以初遇宋不遇,只当是天庭新来的仙男,怎晓得以下犯上了…… 那日,因天后需要选拔一批新的仙娥入瑶池,我仙龄刚满,也跃跃欲试,早早来到了瑶池。 却在此碰见这位宋仙君,便学着话本里的男子一样,向他表示爱慕。 司命给我看的那些他从凡间收集的小书都是这么写的呀,怎么就成了调戏了? 罢了,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不提了。 既然宋仙君将我告发,便是对我无心,那我何必再去纠缠,不如另寻佳偶,各得其所。 我的灵魂行走在地府,这次是由普通的阴差牵着……走过一遭,倒是轻车熟路了,但仍然不适应这可怖的气氛。 我尚不懂这些鬼魂为什么对前世如此执着…… 我没有死亡的恐惧,因为我生来就是仙胎,享有永生……也没有什么执念悬心的东西,为什么人都这么奇怪? 做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愈发好奇了。 说起来,我还要找孟婆的麻烦呢! 这老婆婆,许是老糊涂了。我是如花,而不是做花!修辞手法,虚指和实指,这都分不清么!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孟婆亭,我打过招呼:“孟婆婆婆,您还记得我吗?您把我变作一朵花,是什么意思呢?” 孟婆打量了我一阵说不记得了,打断了我所有的施法…… “上辈子就是在您这投胎,您问转世的想法,我说想要生的如花,得一美眷,您还笑着答应了。”我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但她却没有太多的动容:“我这忘川边,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面孔,又着统一服装,老太婆我哪里记得这么多?” “再说了,这接引超生乃是秦广王所掌管,哪里是我老太婆决定的。” “那您还问我?” “就是随便聊聊罢了,之前被上头举报说我们地府没有人情味,这不是想有一些亲和力嘛。”孟婆笑着解释道,仿佛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婆婆。 “那我找那什么秦广王问问去!”我转身就走,孟婆倒没有阻我。 我走出没多远,发现忘记问那秦广王身住何处,但再问就得重新排队,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知能排到几时…… 也罢,不如我自己去那轮回台瞧瞧。 重游地宫了,仗着对地府熟悉,我绕过那些阴差和小鬼,尽量不被他们发现,倒不是怕他们,只是这里流程甚多,不想再多麻烦。 轮回台里孟婆亭不远,很容易就找到了——巧的是没什么人,我不曾多想,就爬上去想要瞧瞧,也许还能参透一些轮回的运作机制…… 远远看去,它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大井,也没什么稀奇嘛。我走近想瞧清楚点,里面酝酿着黑色的漩涡,根本看不清楚——瞬时,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吞噬进去,我的尖叫声也在这巨大的漩涡中化为乌有…… “啊啊啊啊——我还没做好准备投胎啊!” ------------ 06 什么?我是那只大妖?! 我醒来的时候,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诶,这是哪里? 我靠着嗅觉辨认着——一股子臭脚丫子味…… “呕……” 待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四周堆满了各种咸菜萝卜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蔬菜。 哦,这是个地窖。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刚出生吗? 这里好闷,不由细想,我得赶快离开。 我找到了出口,重见天日,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外面的阳光有点儿炫目,我试图用手去挡光线——差点被吓晕过去。 我是个什么东西? 我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手似乎不能被称之为手,看着眼前一双黑乎乎的熊爪,我几乎吓晕过去。 我意识到我在一处人家的府邸,这儿丫鬟仆从不在少数,被人发现了又不知道掀起什么风浪,我赶紧冷静下来,寻得一座假山藏身。 借着假山的水池,映出我的模样。 好家伙,这一世,我竟然是一只黑熊! 难道,我错投了畜生道?我此刻真是有点欲哭无泪了…… 前世,我好歹也是一朵人见人爱的花花。 我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一事实,黑黢黢的模样,丑陋不堪…… 呜呜,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这一瞬间是那么地想回去。 曾经,我也是个人。 我一时间难以承受,顿时失去了探索的兴致,黑熊的体质作祟,一阵困倦袭来,躲在假山里,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的我还期待着,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惊叫声,呵斥声,打斗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有妖怪!有妖怪啊!” “快去请道长!!!” “这两日不是来了几位仙人么?!” 听到有妖怪,我直接由睡醒的懵懂变为惊觉。 别吓我,妖怪会不会把我这样一只熊当做美食啊。 被吃掉,也是很恐怖的。 我也慌乱起来,想离开这个有妖的地方。 却见假山洞口,一群人正举着火把,架着棍棒,全副武装地对着我……连厨子都出动了,他们拿着杀鸡用的宰牛刀,气势汹汹…… 完了,冲我来的。 我心一凉。 我到底要如何解释:我只是一直无辜的黑熊啊! 是的,我仅仅只是一只熊。 我甚至想过,我有一点点法力,改变形态,也不用以此笨重的样子行走世间。 眼下,这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当妖了。 我是一只纯正的黑熊,就是因为太纯了,不含任何杂质,所以我不会说话,没法跟他们解释。 如果我能开口跟他们解释,一只会说话黑熊,那不就恰恰证明我是妖么…… 这是个悖论。 可恶,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是妖啊。 此刻,我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挺身而出,为我解释道: “它看起来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熊诶。” 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莫名其妙被千夫所指,遭人唾弃。 一时间觉得很悲哀,呜呜,我想回家。 这个世界我不想待了。 眼见着人在那头和我僵持不下,我的结局会怎样?会被乱棍打死吗? 或者,会被捉妖师抓走? 突然就很想念苏云卿了,遇上他的话,至少不会被折磨…… 可这种大户人家怎么会请他这种三流捉妖师啊…… 遇见他的希望渺茫了。 对面那群家丁各个眼睛瞪着像铜铃,双手持棍,颤抖的双腿显示出他们的恐惧…… 只能自救了。 我小心翼翼向前迈出一步,试图想要做出一些肢体动作来表示自己的友好,让他们不要害怕。 那就比个心吧。 “黑熊精发怒啦!!!” “救命啊——” 这群胆小的人类已经做鸟兽散…… “大师,大师到了……” “大师,快速速除去那只暴怒的黑熊!” 简直是胡说八道。 大师也要来了,估计也是对我百般折磨。 做熊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我一头撞死算了,反正,不过是重新轮回罢了。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头撞在假山上…… 怕痛,但一下就过去了。 重来一世又如何,总比做一只东躲西藏的熊好。 头剧烈的疼痛并伴随的晕眩感,比我想的还痛! 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 令人绝望,我仍然是一只熊。 我没想到,熊的顽强超乎我想象。 “你醒啦!” ——是苏云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差点落下泪来。 呜呜呜,虽然大家都骂他烂好人,虽然我也嫌弃过他,到现在,他是唯一能带给我温暖的人。 苏云卿那张熟悉的脸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我突然觉得无比亲切。 他的长相,若要确切的形容,是帅气中带着点猥琐,猥琐中又流露出一点帅气。 苏云卿给我倒了一杯水,他并没有因为我是黑熊而嫌弃我:“你看你,身强力壮的,干嘛想不开。” 他竟然用身强力壮来形容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身躯,又发现无力反驳。 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令人惊喜的是,苏云卿竟然能听懂我的熊语。 哦,真是苦尽……不,是甘来。 唉,做熊怎么会苦尽。 “你看你那熊样,诶,怎么还哭了呢?”苏云卿很疑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于是好心安慰我道:“虽然你又丑又胖,但我从来没有嫌弃你呀。” “死道士,我是花花。” “嘿,你这胖熊,还起这怪花哨名字。” “死道士,我是大红花啊!前几日我们还一起逛街呢!” 明白过来的苏云卿的眸子亮了亮,激动道:“天啊,花花,你还活着!” “前两日你突然就摔死了,为了你,我还和宋不遇绝交了呢!” “爱护花草,人人有责!”苏云卿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倒叫我有些感动。 “花花,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不知道之前我为你多伤心!” “好了好了,别煽情了。”我摆摆手,将由花变熊的这一遭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我前世是天上的仙子这事我也提了一嘴。 “岂有此理,花花,你也忒倒霉了吧!”苏云卿愤愤不平。 “你身上发生的事,说起来,还真是蹊跷。你说你错投了熊胎,但是,轮回也有个时段,不可能这么快的……” “如果昨晚要不是遇到我,花花,你这会已经被炼化成丹了,想起来也是惊险呐。”苏云卿真心为我捏了一把汗。 说来也是幸运,昨夜四更了,寻常正经的捉妖师已然歇下,只有苏云卿这种一心卫道的捉妖师,不分昼夜。 正因为他的职业操守,才让我躲过一劫。 “我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熊啊,根本没有任何法力,捉妖师也会认定我是妖么?” 苏云卿皱了皱眉,道:“很难讲,花花,黑熊有了灵魂,可不就是妖么。” “虽然你是一个废物,但你也是妖。” “花花,你现在的样子,我看着好不习惯……” “唉,谁叫我这么倒霉,”我不满地拍着自己的肚子,“干脆,自行了结好了!” “千万不要冲动呀,花花,昨晚我就发现,你和黑熊并不是一体的。” “你的灵魂被强行锁在黑熊的身体里了,还好这具身体强壮,不然你昨晚求死,很容易形神俱灭。” 我心里一咯噔,难道,不是我不小心乱投了轮回,而是,也有人在背后作妖?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正常入的轮回,是有人把你的灵魂直接放在黑熊身上了。” 从昨天到现在,我终于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我才意识到,就算转世为黑熊,我也是有个出生成长的过程的。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奸人所害! “苏云卿,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放心吧,花花,我这么正义,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得带你去见见我的师父。”苏云卿正色道,“他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找到症结。” “花花,我是抓到大妖,但没想到是你,真是让人喜怒无常呢!” “是悲喜交加!” “正好着,让师父看看我的本事,也帮你看看你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我们立刻动身吧。” ------------ 07 真凶出现 苏云卿用那颤巍巍的木剑,试图载着我,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门外却传来了骂骂咧咧声: “快开门,快开门!” “把黑熊精交出来!” 难道是那群怕妖的人来了?想要公开处刑我? “花花,你快藏起来,”苏云卿推搡着我,“我就说已经把你处置掉了。” 苏云卿那七穿八洞的小屋也是过于破败,外面那群人也没想着破门而入,大门却猝不及防地倒下了…… 还打到了苏云卿的脚。 “啊!你们赔我门!”苏云卿吃痛一声,但顾不得脚痛了,修门不是比小费用,他心疼地不行。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是那群仙家弟子。 “把黑熊精交出来!”为首的是涂明轩,他气盛的性子很适合做前锋。 “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三流捉妖师,之前非要同我们前行,就知道你不对,”涂明轩道,“现在也不跟你计较了,把黑熊精交给我们,咱们就分道扬镳。” “首先,你们打碎了我的小花!她不是普通的小花,她是有灵的,你们好歹也是仙家弟子,怎么会感应不到?”苏云卿为我主持公道,他对我投来一个抱歉的表情,也是在后悔把我送给宋不遇后带来这样的横变。 “你们天庭的人天天说这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念,就是这样漠视小花的生命的么!” “闭嘴,你个臭道士,诡辩倒是有一套,那花若真的有灵魂,便是成了精怪,也是该消灭的!”涂明轩不以为然。 这下确实刺激到了苏云卿,气得他就想一拳打到那涂明轩高傲的嘴脸上,但是想到自己打不过人家,又忍住了,继续嘴遁: “你们赔我门!”苏云卿没在怕的,索要赔偿在他心里是第二重要的事。 想速战速决,涂明轩扔出了一锭银子,苏云卿接住,立即笑逐颜开:“哇,仙门之人就是阔绰。” “不过你们要的黑熊精,我这里没有。” “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涂明轩指着我,表示很愤怒。 我太庞大了,根本无处可藏。 “这是我养的宠物小熊。”苏云卿说道。 “你这是胡搅蛮缠!”涂明轩怒道,作势就要动起手来。 惨了,以苏云卿那三脚猫功夫,怎么抵挡得住!我不由得担忧起来。 “你们还好意思说我胡搅蛮缠,”苏云卿十分不屑,“不讲道理的是你们吧。” “小熊是我抓到的,你们凭什么来抢。” “先来后到,多劳多得,这个没有人教过你们吗?” “你这臭道士,就你的法术,能处置得好吗!”另一个仙家弟子不服气道。 “不交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涂明轩已经打算拔剑,“方晓,我们也别跟他废话了。” 这时我发现了宋不遇的存在,他站在人堆里,我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但是他只是在一旁,眼眸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你们神仙都是这样强取豪夺的吗?!”苏云卿也很生气,他决定自不量力地决一死战。 “小苏,算了,你先把我交出去吧。”我在他身后用熊语和他交流,“好汉不吃眼前亏,到时候我再跑出来。” “这怎么能行呢?万一他们直接把你处置了咋办。” “我跟你提过,其实我是前世也是仙家的,把我带回天上去,正好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不行不行,这一切太难以预料了,不能有一点儿意外。”苏云卿很坚持。 “看啊,这道士竟然能和这熊妖交流,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弟子中有人起哄。 “根本就是妖道,怪不得不愿意把妖精交出来,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直接上吧!” 他们一个个作势拔剑,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岂有此理,本道降妖除魔以来,还没有受到过如此恶评呢!”苏云卿气势一点不减,声音中气十足,“看我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难道,苏云卿真的有点真本事?竟然能与这众多仙门弟子抗衡。 “花花,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我还没反应过来,苏云卿袖口一挥,洒下一道迷烟,极快起身捏诀带着我直接冲破茅草屋飞了出去。 真是猝不及防。那样的情形,真可谓一飞冲天……刺激,甚是刺激…… 只是头有点疼啊。 “竟敢这样欺负我,”苏云卿不满道,“找到我师父以后,让师父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从苏云卿口中得知,他师父虽然是凡人,但是其神通广大,不比神仙差。 他一向爱吹牛,所以我对于他的这番话半信半疑。 苏云卿虽然道行不深,法力不济,但这逃跑的功夫也是不错……啊呸,不咋地…… 仙门的人御剑飞行,很快就要追上来…… “可恶,不就是设备比我好么?”苏云卿调转方向带着我往地面飞去。 “大隐隐于市,咱们还是先去凡间藏起来。”苏云卿表示。 天色已经有点阴沉了…… 仙门的人穷追不舍,这时,一道黑烟迅速从城东冒出来,迅速往城北飞去。 真正的妖出现了…… “黑熊精!啊!”随着一声惨叫,有人已经惨遭毒手。 又是一只黑熊精? 这玩意还是量产的啊? 它是害我的人,还是和我一样都是被害人?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仙门的人也因此放弃对我们的追逐,直奔城北捉妖。 苏云卿表情很凝重:“花花,我想我们也应该去看看。” “你确定?我们现在可是人人喊打?” “我又是这幅模样,惹眼得很。” 苏云卿道:“其实,我可以用隐身符。” “刚刚为什么不早点!”我大声质问。 “刚才事发突然呀。”苏云卿解释道,“而且,这隐身贴一次只有一个时辰的功效。” “最重要的是,它很贵的啦。” “拿来吧你!”看着苏云卿扭捏的做派,我一把夺过。 城北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想来很是激烈,事不宜迟,我将隐身贴贴好,和苏云卿就匆匆往那边赶去。 ------------ 08 黄府故人 等我和苏云卿赶到那,已经是一片狼藉。 城北住的大多是王权贵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我们来到黑熊精出没的地方,是黄府。 这种大户人家平时守卫森严,但眼见着闹了妖,大家都乱了套了,所以苏云卿带着隐身的我堂而皇之地进去了,也没有被太注意。 我们进入内堂,只见一群人围着黄老爷的尸体,亲属哭的哭,闹的闹,仆从们在旁边不知所措,只能假装很忙。 “你们可看清楚了,确定是黑熊精?”宋不遇向目击的人求证。 这两个小厮是专门服侍黄老爷的,送黄老爷回房,途经小花园,谁知路上黄老爷突然遭遇了黑熊精的袭击,两个小厮亲眼看见了这一切,吓得魂飞魄散。 “黑熊精!是黑熊精。”一个小厮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只是口中喃喃,一直重复这句话。 另一个小厮尚保持一丝理智,但是仍然颤抖着,并没有从恐惧中脱离出来。 “回答我。”宋不遇丝毫没有同情心,只是冷冷地跟他们确认。 “我没有看清楚,只是“咻”的一下,很快朝着老爷扑过去,我太害怕了,跑掉了。” “等我回来的时候,老爷就已经遇害了。胸口穿了一个大洞……”说着,那个理智小厮忍不住干呕起来。 “是你们!你们没有保护好老爷。”黄夫人无法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她只得把情绪发泄在这两个下人身上。 几个丫鬟拉住了黄夫人,劝夫人节哀。 仙门的几个弟子也纷纷让黄夫人冷静点。 仙门和我们一样,也晚来一步。 他们除了确定是黑熊精这一信息,也没有别的收获。 “事情变得越来越麻烦了,”涂明轩道,“本想着拿下道士那里的那一只就好回去交差,谁晓得又来一只。” “这两只黑熊一定是一伙的!” “方晓,你先回去向师父汇报一下情况,咱们在这里继续跟进。”宋不遇如此安排道。 夜已经深了,仙门弟子在凡间很受欢迎,黄夫人主动留他们住下了。 为此,苏云卿很妒忌:“凭什么!” 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应该离开了。身边的苏云卿却突然不见人影! 这家伙,怎么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隐身符实现有效,我还是先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到时候再想办法和苏云卿汇合吧。 黄府设计繁复,当时情况混乱,进来虽然曲折但是也没有太多人注意。 我一路穿过厢房的走廊,这时我发现我的手掌若隐若现,隐身符快要失效了。 前方拐角处突然有灯光辉映,是有人举着灯笼往我这边来了! 被人发现就遭了。 此黑熊非彼黑熊,他们又怎么分得清! 那熊刚在府里害了人,被抓住的话,会被乱棍打死吧! 我看起来强壮,实际手无寸铁,徒增笨重。 情急之下,我推门进了其中一间厢房。 被发现就必死无疑,但是进房的话,还能赌一把,赌里面没有人。 但里面有人! 我暗道不好,正绞尽脑汁,想要寻得脱身之法。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小蜡烛,一个女子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我。 透过镜子,她正好能看到我。 房间很昏暗,我看到她的脸并不太真切,而她看到我,一定能确认我是一只黑熊。 但她并不惊慌:“你来了。” 这倒叫我一阵惊慌。 难道,这女子和黑熊精是一伙的? 那她,也是非人类了? 门外人影影影绰绰,有人敲门道:“小姐,你已经歇下了吗?” “刚刚好像看到那边有个黑影,往您的方向来,所以我们来查看一下。” “我已经睡下了,没什么事情,你们也去休息吧。”黄小姐回应道。 “好的,想来是我们看错了。” 外面的人脚步声陆续远了,我松了一口气,但外面的危险走了,里面的呢? 这黄小姐,和妖怪是一伙的? 那黄老爷? 那可真是细思极恐!! “交代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她问我,显然她还没有认出来我不是她的同伴。 被她发现的话,后果也难以预料吧。 目前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假扮她的同伴。 “都办好了。”我道。 这黄小姐果然异于常人,她也是听得懂我讲话的。 所以她也是妖,化作黄小姐的样子么?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只想安安心心当一世凡人,没想到卷入这样的风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会向主上报道,送你回去的。”黄小姐的声音冷冰冰的。 见我不语,黄小姐继续道:“我知道待在这具熊的身体里很难受,但也只有它能掩盖你身上的妖灵,最多,你被当做普通的妖,至少不会有大麻烦。”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得到的信息越多,我就越困惑。 “对了,这几日我有事,回一趟灵渊。你就办成我的样子,代我守几日吧。” 我点点头。 眼下只有先顺承,这样拖一拖,再找机会逃脱,这一过程还能得到一些信息。 “记住,少出门,少和人交流,不要露馅,咱们这次行事,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坏了主上的大计,不是你自行了断就能谢罪的!”黄小姐的声音很是凛冽,带着天然的寒意。 黄小姐捏了一个诀,将我换作她的模样。 她自己便化作一缕紫烟消失了。 我看着自己变成她的样子,十分欣喜。 这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做人! 我站在铜镜前左右欣赏着自己的模样,黄小姐面容姣好,长得柔美秀气。 这幅皮囊,很不错啊。 身体却还是很笨重——我开始以为是我还不适应人类的身体,然后我才意识到,黄小姐使得只是障眼法,我的内里还是一直黑熊。 没关系,这并不是我的归途。 冷静下来,我正好可以借她这副皮囊做一些事情。 比如说——找到苏云卿。 翌日,我便吩咐下人帮我去请一个叫苏云卿的道长。 黄府家规森严,小姐发话,他们也不敢问缘由,只得按着吩咐去办。 黄老爷被害,黄府上下都在办丧事,假扮黄小姐的我也得在灵堂露露面,守灵还好,白天人情往来的,我倒是担心有熟人搭讪。 好在平日里的黄小姐一向孤僻,了解她的人不多。 至多一些来吊唁的叔伯宽慰几句,没有私人的闲聊。 黄夫人也伤心过度,并不会过多注意女儿的异常。 晚饭后,清闲下来,家丁豆丁跟我报告,说没有打听到苏云卿这个人,大家都不认识。 ……唉!就怪苏云卿籍籍无名。 我又让他们发告示去找。 我的处境,找不到苏云卿,我现在也无处可去。 一时间才发现他竟然是我在凡间唯一的朋友,没有他,我举目无亲了。 寻常人家,有家人,有朋友,而我呢,始终孑然一身,甚至还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怪,突然一股深深的孤寂感袭上心头。 我对于清羽的记忆不多,如今的我,既没有来处,也不知道归途在哪里…… 我再也不是那朵无忧无虑的小花了。 “楚楚,好久不见。” 已至子时,我正替着黄小姐在灵堂守夜,陷入了沉思…却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啊?好巧不巧?遇到黄小姐的朋友了吗? 我让自己镇定,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凡人,就算令人存疑,他们也没有证据说我不是黄小姐。 我回头一看,竟是宋不遇。 他和黄小姐竟然认识? 那他和妖又是什么关系? 仙门的人,怎么会和妖有联系? 他们现怎么去而复返了? 仙门的人留在这里,就很麻烦了。 现在不仅是怕被发现不是黄小姐了,更要命的,被发现是黑熊精,那我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为了不露出太多马脚,我决定采用废话流:“是啊,好久不见了呢。”我学着黄小姐的语气。 “你还是要继续待在凡间吗?” 啊?这个黄楚楚,莫非还是个仙女不成。不,或者说,她是一个妖怪。 “是啊,不然呢?”我反问道,企图占据主导权,让宋不遇自找没趣,就不再和我交流。 唉,他没发现我是黑熊就好! “那你呢,你还要继续在我家住下去么?” “当然,毕竟,捉妖也是我的职责。”宋不遇是一个高冷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脸皮就很薄。 好在,宋不遇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闲聊几句,他就先行离开了。 ------------ 09 请君入瓮 在黄府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由于巨大的精神压力,我也过得有点煎熬。 盼望着,盼望着,我没有等到苏云卿,等来的,是另一只黑熊。 是夜,黑熊钻进我房间的时候。 透过镜子看到和我相似的身影,这一幕,是多么似曾相识。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苏云卿一直没来找我,并且我也找不到他,是因为,他把这只黑熊当做我,带着一起逃之夭夭了。 真,离谱妈妈给离谱开门了。 这只熊因此成为了双面间谍。 “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来?” “现在到处都在通缉我,你必须帮帮我!” 我和这只黑熊果然是一个品种,我是听得懂他的语言的。 我自身都难保,但是又很怕这只熊恼羞成怒。 他和我比起来,是有妖术在身上的。 是实实在在一只妖,这让我发怵。 “快了,我已经汇报给主上,到时就会帮你解脱。”我打算先稳住她。 他情绪被安抚,又想起什么:“对了,似乎,还有另一只黑熊的存在。” “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道士,但是,当时我很害怕,但是他似乎把我当做他的同伴了。” 呀!他说的可不就是苏云卿嘛! 这时我已经明白苏云卿一直没来找我的原因了。 根本没有默契可言,他连熊都会认错。 黑熊待在他那,估计也是发现他那其实还是比较安全的。 “哦,那是自己人,你把他带来见我吧!”我差点脱口而出,但意识到疑点太多,露馅了就非常麻烦。 我估摸着她这几日会躲在苏云卿那里,想了想道:“也许是主上另有安排,我也尚不明确,我先去向主上汇报,你且将住处告诉我,得到指示我再来找你,届时,带你去见主上放你出来。” 黑熊精并没有发现不妥,便将藏身点告诉了我,听起来确实像是苏云卿会住的地方。 于是,第二天,我就按着黑熊精给的地址,去找那苏云卿了。 果然,在一处破败的小屋里,远远地看到了苏云卿。 但,黑熊精也在。他们终日待在一起,我很难单独和苏云卿说话。并且,现在被黑熊看到,他势必让我带她去找主上。 黄老爷又没过头七,他的丧事,我作为黄小姐,长时间不露面,是不合规矩的。 所以我确认了住址我就回府了,想着等到夜里大家都休息了,再偷偷溜出去。 而且真正的黄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在那之前,我得先联络上苏云卿。 第一天,没等到苏云卿,第二天,终于,苏云卿夜里起来如厕,我终于在他家的茅房里,等到了他。 他被我吓了一跳:“这位小姐,看起来衣冠楚楚,却有点变态。” 我做手势让他噤声,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我是花花。 他显然不信:“花花,在睡觉呢。” 我只得把我们的过往经历又和他说了一遍,尤其是一些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细节。 苏云卿这下相信我是花花了,但是很吃惊:“天啊,我竟然和真正的黑熊精住了这么久。” “怪不得,我说带她去见师父,她就各种借口拖延。”苏云卿恍然大悟。 “花花,你变成这副模样,我好不习惯……”苏云卿又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唉,就当我参加了变形记吧。 我又将我的处境已经黄府的一切告诉了她他。 他表情凝重道:“看来,黄府是个妖宅。” 已经跟苏云卿对接,那我也没必要回去了,只要跟他一起去他师父那。 只是黄小姐失踪会引起一些恐慌……这个问题不大,现在的问题是——那只黑熊,不带着她吧,怕她继续作恶,带着吧,以苏云卿现在的能力,又收服不了。 看来,最好的办法是,让仙门的人带走。 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得趁黑熊醒来前,把仙门的人找过来。 事不宜迟,我带着苏云卿往黄府奔去。 可我没想到,黄楚楚正好回来了,并且当众戳穿了我是黑熊…… 不厚道啊! 等我们回到黄府,上下已经一片戒备。 等着我和苏云卿的,竟然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啊呸,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是的,我和苏云卿趁着蒙蒙天光赶到黄府,上下一片宁静祥和,本以为一路顺利,结果,刚进内堂,大门轰然合上。 里面全是人。 这场面热闹的,还以为黄老爷复生了。 仙门一行弟子,黄家的一众壮丁,全部全副武装,坐在中间的,正是黄楚楚。 “小姐说的果然没错,果然有妖化作了您的样子!”一个勇敢的家丁说道。 黄楚楚扫视着我和苏云卿,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声线却很柔弱:“那日黑熊精闯进我房间,把我掳走了……” 她的目光对上了宋不遇:“幸得这位宋少侠相助,不然我可能是生死难料了!” 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宋不遇和她一样,是一位冷心冷面的人,他站在最右侧,不置可否。 黄楚楚是掐着失效的,我已经变回黑熊的模样了。 苏云卿看着身侧的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花花,我们中计了。”苏云卿大声跟我说着悄悄话。 “看啊,这个道士和妖是一伙的。” “把这个妖道也抓起来!” “他们都是害死老爷的凶手!” “必须让他们血债血偿!” 几个勇敢的壮丁如此说,双腿发颤,其他的壮丁看到了黑熊,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黄楚楚是知道一切了,还是单纯陷害另一只黑熊,而我,只是背了黑锅。 但是宋不遇,他们仙门的人明明知道,害黄老爷的是另一只黑熊。 当然了,只要是妖,他们一律抓。 先抓一只是一只。 也不管这只妖有没有作恶。 “花花,你先走,我断后。”苏云卿很讲义气,把我感动的泪眼朦朦,我们俩执手相看泪眼,我道:“苏云卿,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 “算了算了,我也打不过他们。”苏云卿改变了主意,“我还是跟他们讲讲道理吧!” 他总是这样自信,即使在这样危险的时刻。 明明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苏云卿非要拉扯,用口水盾阻止他们: “大家且听我说,妖不一定都是坏的,比如咱们眼前这只熊,虽然,面目可憎,丑陋不堪!但,它温柔,也善良,最重要的是,吃的也不多,不浪费粮食!” 苏云卿你自己要不要听听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唉,我想要阻止苏云卿,但我没想到,他这样一番话,竟然也有了作用—— “这个道士只是脑子有点问题,其实,不一定是有意与妖为伍。” “是啊,你看他刚才,好像还在和黑熊精说话呢?看着就不正常。” 是的,众人把苏云卿当做神经病,倒不追究他帮我的事了——至少苏云卿安全了。 苏云卿悄悄对我说:“花花,我已经传信给师父了,咱们拖一拖,说不定还能等到师父!” 我终于燃起一丝希望来。 “还在磨磨唧唧什么?动手吧!”黄楚楚显然没有了耐心。 还说呢!这个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女人! 这只黑熊好歹是为她办过事的。 可黄老爷毕竟是她爹。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她是想给黄老爷报仇吗? 接触她以来,她一向冷冰冰的,像一个冷血动物。 而且她到底是人是妖啊? 我恨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根本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而自己才是那个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人…… 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如果没有遇到苏云卿,我对这个世界恐怕是彻底失望了…… “哎呀,不要打架啦,打架伤和气,大家还有没有爱心?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眼前这只名叫花花的黑熊,她真的只是一直人畜无害的熊。”说着苏云卿突然拉起我的手:“来,花花,给大家笑一个。” 仙门弟子齐心布了一个阵,用捆妖索把我绑了起来。 但黄楚楚的意思是,让他们现场把我处理掉,给他们黄家一个公道。 宋不遇终于发话了,终于说了一句人话:“这不合规矩,而且,眼下还有很多疑点未消。” “我的老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楚楚似乎很不满。 “例行公事,到时候会给你交代的。” 这个时候一道金光突然破门而入:“我的好徒儿,为师来救你啦!” 一个穿的有点邋遢的道士盘坐在扫把上,冲进了内堂,说时迟那时快,他载上苏云卿就走了,眼里容不得别人。 “师父,花花——”只剩下苏云卿的呼喊。 我和苏云卿,总是来不及告别……! ------------ 10 天上来人了 苏云卿走后,宋不遇他们就把我带走了,本来是直接可以回仙门复命了,但是另一只黑熊精还没抓到,所以他们就把我关在了柴房里。 柴房里弥漫着木头的香味,竟然让我有一丝丝安心,比我想的要舒适。 由于一路下来的颠沛流离,我早已身心俱疲,等待我的究竟是何种命运,我也不想再想,累到沉沉睡去…… 梦里,我看到了很多很多黑熊,它们生活在森林里,无忧无虑。 平静的生活结束在那一天——来了一群黑衣人疯狂的抓捕我们,我跟着它们一直跑一直跑,但是最终没有逃出他们的魔爪…… 画面一转,我眼前是一片花花草草,我身在一片红花丛中,我意识到我和它们一样,也是一朵红花…… 这是小红花的记忆。 我突然被人重重一踩,几乎碾在土地里,是一只黑熊从我的头顶踩过,身后是黑衣人在抓捕它们。 我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也许就这样化作春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将我拾起——是一个绿衫女子,她似乎就是这座岛屿的常住居民,常常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施法将一股灵力注入了我的身体里,我的视线逐渐清明。 我又活了过来,甚至比其他姐妹更加茁壮。 画面又继续流转,是宋不遇…… 却是在人间……宋不遇和一众弟子一起练功,那布景,显然是在凡间。 此时的他面庞生涩,尚不起眼,但是眼里满是倔强。 咦,他不是仙门的人吗? 还是说梦终究是梦。 我想借着梦境继续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 却被一巴掌拍醒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的拆房点着一直光线微弱的烛台,眼前站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但比一般读书人看起来体面很多。 我意识到是他一巴掌把我打醒了,看着文质彬彬,却如此粗鲁,我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疼:“你干嘛打我?!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我此刻是作为一只黑熊对着他无力咆哮。 他作甩手状,一脸无辜,不理会我的愤怒:“打了三巴掌,可算把你打醒了。” “咦,我这写字的手,打坏了可不好了。” “你这黑熊皮肤可粗糙,补补水吧。” 真真是气死我了! “我找你可是有事,你这黑熊姓甚名谁啊?” “你谁啊你?我还想问你是谁!” “呀,天地间竟然还有人不认识我,真是一只无知的熊。”他说着,正了正身子,“我乃天庭司命也。” 噢,竟是司命,说起来我和他以前也算熟人,只是我记忆受损,没能一下子认出来,我就说,为什么这人有一股熟悉的欠揍的味道…… 那能不能让他救我出来,就算不行,让他帮我联络联络我的老爹也行啊! 啊,亲人! “我是清羽!我爹是言尧仙君,能否帮忙告知一声我那阿爹,我现在被奸人所害,变成一只黑熊了。” “司命大好人,帮我知会一下我爹,让他速速来救我吧!必定会重重报答你的!” 我突然就激动起来,这么久了,天庭,终于来人了! “清羽仙子?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虽然你之前就行事疯癫,作风不正,但是曾经也是天庭的一枝花呀……呀呀,虽然很多人讨厌你,但你罪不至此!”司命有些不可置信,感慨道。 “我就说,查你的命格,一片混乱。查不到来处,也找不到归途。” “为了你,本君还亲自下凡出差呢!” “你和天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一个做猪,一个做熊。”司命絮絮叨叨,让我很是心急。 “救救我吧,也不怎的变成黑熊了,眼下还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了。你先帮我和仙门的人解释一下。” “呀,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说你是清羽仙子,可有证据?” “你是司命啊,这都验不出来?” “呀,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次匆忙,工具没带齐。” “那你能做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哪里说不行了,可以是可以……你得等等……我先回司命府查查……” “我这次只带了黑熊的命簿,没带你的……说起来我还是从熊的身上查到你的线索呢……” 这个司命叽里呱啦一大堆,却好像帮不了什么实质的忙,我从欣喜到逐渐失去耐心。 “好吧!那麻烦您能联系一下言家吗?告诉一下他们我在这里的情况。” “呀,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司命一向清廉,贸然给你跑腿,不知道的还以为言家给我送礼了呢!” “不是不帮你,我怕别人以为我收礼了。” 这个司命看起来如此不靠谱,我好气,又无能为力。 许是夜明珠光线太强,我看着头顶碗口大的夜明珠,整个柴房亮如白昼……我很是无奈,这司命行事未免也太不谨慎了些——便把宋不遇吸引过来了,他发现端倪,便来查看。 宋不遇推门而入,就看到我和司命在讨价还价。一时间,大家大眼瞪小眼。 “咦,这不是战神的大弟子吗?”司命道,“你也出差啊?” “你何时到的凡间?我这百事通也没接到消息,你不会是私自下凡吧?” 没想到宋不遇不仅是仙门的翘楚,还是战神坐下的弟子。 讨厌这种有身份的人! 我不是因为妒忌,而是单纯看不惯他的为人,德不配位! “司命,你来这里干什么?”宋不遇淡淡问道,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吃惊。 “这只黑熊啊,貌似是咱们仙家的清羽仙子呢。”司命指着我的脑门。 “然后呢?”宋不遇居然没有一点震惊的反映,仿佛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事。 也不知道他一向对其他事都是这么淡漠,还是他其实也是黑熊事件的知情者。 这么想着,另一只黑熊,还在苏云卿家里住着呢!要是继续作恶怎么办? 苏云卿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处理这件事? “呀!你这人真是一点同情心没有啊!”司命指责宋不遇道:“之前在天界你们不是还有一段渊源么?咳咳,虽不是什么善果,但!眼下,同僚落难,你不应该也伸出援手吗?” 宋不遇的冷漠刺激到了司命,司命突然就有了正义感,为我说话。 “你看看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看着都想吐啊!”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攻击一只黑熊。我对司命微微燃起的好感瞬间殆尽了。 “哦,那我要怎么帮她?” “那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本君恕不参与。”司命答道,又面向我:“胖黑熊,关于你是清羽仙子这件事,本君还有一些需要查证的地方,等确凿后,自然会汇报给天庭,到时候你爹也会知晓此事的。” 司命还算有点良心。 但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熊熊我啊,还能等来磨叽的司命吗? 这苏云卿,也不知道跟他师父解释清楚没,按理说,他也应该来救我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脱身的事情? 司命说罢,转身化作一道金光,就消失了。 宋不遇不言语,当做什么没发生,随后也离开了。 ------------ 11 开启卧底生涯(一) 他们都离开了,柴房骤然又陷入黑暗之中,让人很不适应,我已然没了倦意,打算静下来理一理: 我投花胎此事且不分明,变成黑熊,似乎跟我错投有关,但是,也不可能骤然进入黑熊的身体里……所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另一只黑熊,他也是和我一样灵魂被锁在黑熊身体里了吗? 他为什么要杀害黄老爷,这一切又和黄楚楚有什么关联? 黄楚楚的身份也有异,她到底是人是妖呢?和宋不遇又是什么关系? 听她说主上,结合梦境透露的信息,是有人把黑熊大规模捕捉,然后把人的灵魂锁进它的身体里吗? 那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主上,就是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吗? 这一切又和我清羽有什么关系? 我是事件的关联者吗?还是纯属倒霉而已? 我的疑团很多…… 但是,我发现自己只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棋子,身在其中,但是左右不了棋局。 突然有一种小人物的悲哀。 之前做仙二代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才晓得这身份带给我多大的适意。而我离开了我爹,没有了身份的加持,我自己,竟然什么也不是……失去了依附,我自己的价值又是什么? 而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发现仙门办事的效率真的很一般,而且他们只是想完成任务交差,不想惹上太多麻烦。 等另一只黑熊抓到了,我们俩一起被押回天庭,真的会有人真的在乎我们是否是被陷害的么? 还是直接关在天牢里等待被处决的命运? 我不想再坐以待毙,让别人操控自己的命运了,仙门这些人,我不信任,我决定行动起来。 有了行动的想法,仿佛是天助,我身上的索妖绳不似之前那样越挣越紧,所以,我挣扎一阵,竟然被我挣脱了。难道是司命暗中帮我使了什么术法?这家伙,嘴上拒绝,其实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呢…… 最好的办法是找苏云卿汇合,但是,他迟迟没来救我,估计也是走不开身了。 我只能靠自己,一切得从那只黑熊入手。 黄楚楚抛弃了他,如今他和我一样,都是亡命之身,说不定在他身上能找到一点线索…… 苏云卿不见了,那么黑熊精,也定不会在他的茅舍里久留,他还不知道黄楚楚变卦的事,定会回去找她。届时,他就危险了。 但他杀死了黄老爷,也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还会伤害我…… 不管了,先去黄府打探一下。 黑熊精刚被抓,他们一定会放松戒备。我只要小心行事,就不会有大问题…… 这一代路线我已经比较熟悉,这几天下来,我对黑熊的身体逐渐适应了些,倒是敏捷了不少。 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叫我打了个寒颤。不是仙体了,任这黑熊再强健,几天亡命下来,也是虚弱了不少。 不由多想,只当是夜里风大,谁知身后一股强力俯冲到我身上,把我用力一带,就一起飞走了。 我以为是仙门的人追上来了,想不到办事效率比我想的好一点…… 我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长相凶狠但面目可亲的壮汉。 捉妖师?我又被抓啦。 壮汉对我微微一笑,脸上竟然还有些许单纯,似乎没什么恶意。 我发出疑问:“敢问这位壮士……” “自己人!”壮汉拍拍胸脯,让我放心,他忘了正带着我飞在云端,这一分心,差点带着我摔下去。 他表示歉意:“刚学会飞行呢!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 “嘻嘻,大王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这似曾相识的话语,似乎苏云卿也说过。 我正琢磨着“自己人”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他也是妖吗? 那我这算是……找到组织了?我竟不知道是悲是喜,不过,目前的状态,和妖待在一起,似乎比在人界安全。 “你看你,竟然人形都没修成……在这边没少受欺负吧?”壮汉说着,真让人有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没事,你就认我做大哥吧!在妖界,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和我做兄弟,不会亏!” 我几乎红了眼眶,没想到,妖界也有这样的至纯至真的汉子,不过,我是个女哒! “谢谢大哥,敢问大哥是个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感觉不对劲,怕冒犯到人家,马上改口:“我是说,大哥是个什么动物……不是,大哥的真身是什么呢?” 壮汉脸色微变,好在我及时挽救,他笑道:“我力大如牛的牛精。” “哇,那还真是稀有呢。” 这年头,没想到勤勉的老牛也成精怪了,有些稀奇。 “大哥我叫牛奔,小弟你叫什么?” “我叫花花,大哥,我是女哒……” 显然,从牛奔的脸上,我看他受到了双重的吃惊…… 他缓缓开口:“花花,虽然和你不太相配,但是也是个好名字……既然如此,不如你做我的义妹,从此跟我姓吧!” 牛花花…… 有些雪上加霜的味道了。 但看牛奔如此热情,以后在妖界确实也得靠他立足,我也就没忍心拒绝…… “嘿嘿,我先带你回修罗殿,大王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真的假的,看来我的身份还挺重要?妖界一把手点名要来接我? 不是,不会把我当作另一只黑熊了吧? 先不管了,反正我是妖的这个身份已经被认定了,跟牛奔回了妖界,正好,还可以卧底行动,说不定还能立功,回到天庭封个什么仙官做做呢。 如此想着,就安下心来。 牛奔带着我飞过了一座又一座山,最后来到一座不太起眼的山头,指着一个山洞说,修罗殿到了…… 天界的南天门是何等巍峨,这里就是何等破败…… 也许这只是一个进口,牛奔带着我走进去,发现是我想多了,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宽敞又破败的山洞而已。 甚至没什么人气,也没有妖气。 “呦,回来啦。”一个刻薄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大长脸,他脸拉着,就显得更长。 牛奔脸色变了变,并不理会他,而是对我说道:“这是大王的另一护法马跃,是个马精。” 我点点头,暗道:现在的妖怪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牛马护法,有意思…… “哼,他哪里配和我平起平坐。”牛奔嘟囔着。 我看殿中空空:“牛大哥,其他的妖呢?” “千万年前那场仙魔大战,几乎把我们妖界给扫荡了……剩下的几个小妖也是四处流窜,早已经不成组织了。” “所以,大王这不才派我去四处寻找流落在外的妖精,回到组织来。” “花花,你现在有妖籍了,我且将你登记,你以后就不是散妖了。”牛奔看着我,一脸欣慰。 “你且安心在这里修炼,待成了人形,便不用这幅模样啦!” 我点点头,对牛奔很是感激,打算在这里安顿下来,一来不用担心被抓去,二来也可以打探一些情报。 ------------ 12 开启卧底生涯(二) 在修罗殿待了几日,这里门可罗雀。确实,这几天,除了有点麻雀精、山鸡精这种小精怪偶尔来访,几乎没有什么妖气…… 牛奔口中的大王,也未曾能见到过。 我问牛奔:“牛哥,你不是说大王见到我会很开心吗?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大王?我真是想见识见识咱们妖界大王的风采呢。” 旁边的马跃冷哼一声:“咱们大王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来见你这个小妖。” 几天接触下来,这个马跃虽然尖锐些,但是总的来说并不坏。 牛奔怕我失望:“你别听他的,每一只妖都是很重要的,都是咱们的一员,大王都一视同仁,只不过,大王确实事务繁忙,等得空来肯定会亲自帮你入籍。” 这凄凉的修罗殿,感觉信息很闭塞啊,留在这里,我都担心自己的前途。 “花花,你且在这里修养,待化作人形,便和我们一同去寻找失散在外面的同胞……” “等咱们队伍壮大起来,相信有了英明神武的大王的带领,妖界的复兴指日可待!”牛奔说着,兴奋起来,脸上满是憧憬。 马跃此刻脸色也柔和下来,这是他与牛奔一致的目标。 这几日牛奔和马跃也有在外面奔波过,但是—— “最近人间来了好多仙家的弟子,若是寻常的捉妖师,还有冒险的机会……”牛奔担忧地说着,“所以,去寻找其他小妖也是越来越难,甚至不方便行动。” “若是落到仙门手里,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了……”马跃皱起眉头。 “若没有及时联络上,我只担心咱们的妖胞被抓去了,又该怎么办呢?”牛奔叹了一口气,坐立难安,打起坐来,想要精进自己的妖力。 马跃鄙夷地说:“你天天打坐有什么用?依我看,花花年纪比我们小,妖气比我们弱,不容易被发现。不如,我们先助她修成人形,再让她去人间暗中查探,总比我们东躲西藏的好!” 牛奔狰狞的脸舒展开,恍然大悟的样子:“有道理!” 他们二妖便把一些修炼的法子教授于我,他们妖力不算高,因此方法也是通俗易懂,挺适合我的。 不过,我的修为实在太低,不过一百年,寻常妖物就算天赋异禀也得三百年才能成精。 见着进展不大牛奔又愁眉苦脸起来。 “瞧你那丧气样!我们去找大王帮忙不就好了!”马跃道,“之前,我们不也是经由大王点化才这么快修成人形的嘛!” 牛奔也表示过,如果不是马跃点子多,就马跃那副尖酸的嘴脸,他早就想和马跃翻脸了。 “可是,大王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牛奔喃喃。 “笨蛋,大王不回来,我们就不知道去找大王吗?大王说了多少遍了,做事不要拘泥死板,要学会变通,真是不知道大王为什么让你和我一个档次!” 看来马跃也很不服牛奔和他一个等级。 “可是,我们不知道大王在哪里呀……” “蠢货,大王不是给我们留了一个阴阳镜吗,这妖器可以穿梭阴阳两端,也可以用来联络大王!” “可是,大王说不是急事不得使用吗?” 马跃气的脸都绿了:“仙界都来人了,若我们妖族残余被彻底清剿,那大王的复兴计划也破灭了!这还不急吗?” 牛奔连连称是,二护法商量好后,就外出寻找所谓的大王了。 牛奔和马跃一连去了几日,不见回来,我在这洞中也是等的心焦。 整日待在黑暗之地,又稀无人烟,日子确实有些难捱。并且,我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苏云卿、宋不遇还有黄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最近苦练飞行之法,等学成了,也好回京城看看。 我没等回牛马护法,倒是等来了一个青年人。 “嗨!你找谁啊?” 我太黑了,与这黑黢黢的山洞融为一体,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这人身着青袍,气质出众,踱步在山洞间,还以为是误入修罗殿的华贵公子。 “你这只黑熊是在同我说话么?” 我正在石床上打坐,他发现我后,俯身半蹲在我面前,与我平视。 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眉目含情,看得我心中一颤,要不是我是一只黑熊模样,我还以为,他看上我了呢…… 他长得真好看,是一种很柔和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俊秀,如果说宋不遇是一座极寒的冰川,那么他就是一泓温柔的秋水。 他显然也不是凡人,那么他是妖?不像,更我宁愿相信他是神仙。 “是啊,请问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一个故人,但是他好像不在。”他的声音温温润润的,“我叫洛祈州,你呢?” 洛祈州…… “我叫牛花花……”我极不情愿地说出我的名字。 故人,以他不凡的气质,不至于是要来找咱们的牛马护法吧,应该是更高阶的人物,也许是“大王”。 “看来是个姑娘。”洛祈州对我微微一笑,“这里怎么就你一个?” 姑娘……已经很久没有人把我当成女的了……好想做人。 “牛马护法出去找‘大王’了。” 洛祈州忍俊不禁:“牛马护法?元影确实别出心裁……” “你也是妖界的人吗?” “算是吧。”洛祈州点点头,又非常好心道:“看你妖力低微,做熊终归是行动不便,不如我助你成形。” 牛马二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便答应了,并表示感谢。 洛祈州摆手:“不过是顺手人情。”说着,又变出几套流行的衣裙来,“这是时下流行的款式,看下你可喜欢?” 我意识到了什么,脸一红,只见洛祈州已经拿出白绫缚眼。 真是一个贴心又有修养的人,想不到妖界还有这样的人,倒是和我在天界了解的不一样。 随后洛祈州双手将几股灵力注入我体中,慢慢的,我感觉体内的力量能够供我驱使,心念一动,便化作了人形,换上了绿衫。 只是,我又有点担心起自己成人的模样来……牛奔、马跃即使化作人形,他们的样子也与真身诸多相似之处。 那我岂不是也生的黝黑,长得粗犷…… 洛祈州见我无措的样子,道:“姑娘虽为熊妖,但是化作人形甚是清丽。” 我好奇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洛祈州却携起我,捏诀飞身出去:“我带你去瞧瞧。” ------------ 13 重返人间(一) 洛祈州带我来到河边,两岸是重重叠叠的青山,来人间这么久了,第一次实实在在体会到人间的秀丽山河之美。 我迫不及待来到河水边,映出一个清丽佳人的模样来,和我做仙子时的样貌近似,我很是惊喜,又对洛祈州道了几声感谢。 “姑娘再这样可是折煞我了,既是同道中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同道……这二字听着倒是让我心里一紧,虽然我已经化人了,但是终究没有摆脱妖身。 “既然做人了,那便是新的人生了,”洛祈州站在我身侧,遥望着远处飘来几叶轻舟,“花花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不如,就改名叫轻舟,可好?” 轻舟,我甚是喜欢。 我在人间有自己的名字了,仿佛这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做人的欣喜。 我偏头看着洛祈川,日落的余晖给他镀上一层金辉,他明明是妖界的人,但在我身侧的他,却觉得他宛如天神降临。 “咕——”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唤打破了这一刻的美好,我面露窘色。 洛祈州却没有嘲笑的意思:“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我回去跟牛大哥马大哥一样,吃点草就行,不用麻烦了,若是他们回来不见我,该着急了。” 不过,这段时间吃青草,饮甘露,我一头黑熊也吃的脸色发绿了…… “吃草?”洛祈州嘴角上扬,“现在做妖都吃的这么素吗?” “这年头,做一只妖还真是不容易。”洛祈州感慨。 知己啊!我连连点头附和。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们去京城逛逛吧,庆祝一下你第一天做人……” 望着洛祈州笑意盈盈的眼睛,且细致入微的贴心让我感到无比温暖…… 熊熊我呀,有一些动心。 啊呸,我现在可是人了。 - 想来洛祈州的法力深厚,他带着我飞的是又快又稳,全不似之前那二位,一路颠簸,令人作呕! 我们来到了栖间堂,这是之前和苏云卿他们一起吃过的那一家,彼时我还是一朵小花,只能看着他们大快朵颐,如今,全然不同,也想来尝尝人间风味。 “蟹粉狮子头、东安子鸡、闲笋蒸鹅、荔枝酒、糖蜜糕、水晶冬瓜饺……”我仿佛一个暴发户胡乱地点着菜谱。 小二立在一旁有些汗颜,如果不是见我们二人衣着不俗,恐怕以为我们是来吃霸王餐的,将我们驱逐出去了。 “慢点吃,待会再打包几样回去。”洛祈州很是贴心。 “老板,来个最好的包间!” 人未到,声音却传了进来,这中气十足而又嚣张的声音—— 果然,是涂明轩那个傲娇的小子。 接着便是宋不遇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三两弟子,跨过门槛,直奔楼梯而去。 酒店生意很好,此刻又是饭店,很是热闹,我坐在内侧靠墙的桌子,按理说…… 宋不遇的目光却投了过来,我一阵心虚。 好在,似乎只是无意扫视,甚至没有停留。 洛祈州温声道:“现在倒不用怕他们,你妖力低微,我在你化形时也用法术敛了你的妖气,不近身,是看不出你是妖的。” 我松了口气,赶紧吃个饺子压压惊。 也不知道苏云卿怎么样了…… 如果他回来了,找不到我,会不会很着急,他不是那种弃朋友不顾的人。 后脚,却看见黄楚楚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迈步进来,小二迎接,她却说已经定了包间。 不会是找宋不遇的吧? 他们之间的关联很微妙。 黄楚楚本是直奔目的去的,小二查房耽误点功夫,她无意一扫,视线却停留在我这一桌。 啊?难道她认出我了? 这不是错觉,她直直朝我这一桌走过来,却不是对着我,而是洛祈州。 她微微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主君,你怎么在这里?” 洛祈州微微颔首:“这里不便多言,回去再说吧。” 想来洛祈州在妖界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这我并不惊讶,惊讶的是他竟然是黄楚楚的上级。 他们都是熟人。 颇有一种,大家都是土著,就我一个外人的感觉。 我想着和黄楚楚打个招呼,谁曾想人家根本没有多看我一眼,我紧急撤回一个招呼,装作只是打了一个哈切。 “扶烟,这是元影的手下,名叫轻舟。”没想到洛祈州会介绍我。 “今日去找元影,却不见得。” “轻舟,这是扶烟,是我的手下。” 原来她的真名叫扶烟。 扶烟这才把目光递过来,我只微微勾唇,不作热情态。 “扶烟,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洛祈州喝了一口茶,摆手道。 “主君,黑熊差点被仙门的人掳去,好在及时逃脱了,但是如今不知道流落到何处了……” 我心慌的厉害,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么?只有我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洛祈州轻轻看了我一眼,并不言语,并无戳破我身份的意思。 “一时我也没法回去跟主上交差了。”那主上是何等手段,我竟然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丝惧意。 “没事,我回去帮你和主上说说,想来也不会责怪你。”洛祈州十分善解人意。 扶烟的眼里的寒意好像蒸腾似的,眼里化作清明,抿嘴一笑,便起身退下了。 主上和主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洛祈州,是妖界的人,却是一等一的君子做派,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或者,他这副面表下又是另一副面孔呢? 我不愿意这么想,至少他对我们这些小妖是很善意。 而且,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黑熊,他也待我十分友好。 - 酒足饭饱,洛祈州便带我回修罗殿去。 我问道:“主上,是不是很可怕。” “是有些雷霆手段,但不如此,也管不住一些大妖。”洛祈州叹了口气。 “大王”元影和主上又是什么关系? 我很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作为一只小妖,还是不要问太多。 我和洛祈州身份有别,也没有熟悉到可以无话不谈的程度。 就像我一直很想知道,洛祈州的真身是什么……也是将强烈的好奇心忍下了。 - 修罗殿外,牛奔已经在洞口等候了。 一见到洛祈州,便有些激动地行了大礼:“主君,您怎么来了?您来的正好,大王正发火呢!” 洛祈州在妖界像是救世主般的存在。 牛奔并没有认出我:“这位姑娘是新来的么?看着眼生。” “牛大哥,我是花花,得主君相助,修成了人形。” 牛奔的牛眼瞪的老大:“花花?你还是我原来认识的那只黑熊么?” “你现在不像妖精,倒像个仙子。” “以后就唤我轻舟吧,是主君给我起的新名字。” “啊?牛花花多好听啊,一下子改名叫牛轻舟,好不习惯……”牛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那个名字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过他也不敢拂了洛祈州的意思。 姓牛是他最后的执念…… “牛轻舟不太相宜,不如随了我,叫洛轻舟。”洛祈州看向我,征求我的意思。 他这话说的颇让人有些误会,导致我心跳加快,我压下来,点点头。 “花花,你这下是鸡犬升天了,以后大哥我反而是要仰仗你了。”牛奔有些委屈。 “既有贵客,何不速速请进来!”一道咆哮声从洞内传出来,牛奔抖了一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洛祈州,“主君,请吧。” ------------ 14 重返人间(二)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王!”殿上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袍男人,脸庞笼罩在兜帽之下,若隐若现,仿佛只是一个影子…… 他一巴掌拍到案桌上,顷刻间案桌被劈作两半飞了出去…… 牛奔和马跃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下了。 但这似乎是黑影没有料到的——不知道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力量这么大还是桌子过于陈旧…… 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更气了,因为让修罗殿内本就破败的陈设更加破烂……哪里还有一点昔日的辉煌! 他一挥手,想要拿其他的器物出气,但是,以目前殿中的财务状况,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一甩袖将手背在身后,对着牛马二妖斥道:“你们两个蠢材,再给我犯错,就将你们打回原形!一个回去耕地,一个回去拉车。”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大王,咱们这最尊贵的,是在灵渊的主上!你们日日叫我大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认定我以下犯上!” “最后说一遍,叫我影公子!” “影……影公子,我们明白了。”牛奔和马跃两个大汉低着头,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本公子不过是出去一趟,这殿内竟遍布着女人的衣裙,成什么样子?” 洛祈州缓缓步入殿中,道:“影公子,最近修炼又走火入魔了罢?怎的越发暴躁了。” “这衣裙,你且别怪他们,是我带来的。” “原来是洛主君,你带来的,倒是不稀奇了。”元影敛了怒色,出口却有些嘲讽。 “公子莫气,主君身边这位姑娘,是我寻回来的黑熊精,咱们的队伍会越来越壮大的。”牛奔想要将功补过。 我来到殿前,行了个妖界的礼:“拜见影公子,小妖就是新来的黑熊精,名唤轻舟,从今往后得公子庇佑,定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元影打量了我一眼,轻笑道:“你这小妖,还挺上道。想不到黑熊一族也有出落得如此出水芙蓉的,倒像是洛主君的眼光。”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我身后的洛祈州一眼。 不枉我最近恶补《妖界恩仇录》,这本书科普倒是没太大参考价值,更像一本妖界处事法则。 “既然你与洛主君有缘,不如就随他去,本公子最爱成人之美。” 我赶紧摇头:“既是公子派人将我寻回,得了公子的恩泽,小妖为公子效劳报答恩情还来不及,岂有另谋他主的道理。” “只是承了洛主君的情,小妖只得来日再报了。” 元影哈哈一笑,转身坐在石椅上,衣袖向上一挥:“那就留下吧,本公子一向赏罚分明,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你在这大有施展机会。” “只是洛主君,对不住了。” “影公子多虑了。” 我一个小妖,若洛祈州有心留我,早早就开口了。元影这一推舟,人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岂不是让人不好做,何况,我对元影不甚了解,不知道他是真的慷慨还是试探。 “洛主君,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借一步说话。” “轻舟,你妖气弱,便协助牛马一起在人间寻找其他妖怪。”元影吩咐完,便带着洛祈州一起往内殿走去,我等小妖自然是乖乖退下。 - “遇到了洛主君,还真是幸运呢。”马跃语气酸溜。 “你以为谁都要跟你一样,长一张马脸?”牛奔道,“别废话了,去办正事吧。” “轻舟,你先去人间,有了妖的消息,我们再一起行动……” “以我们的身份,不太适合长时间潜伏。” 我点点头,我也很急迫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便飞身出了山洞。 我刚刚习得这飞行之术,甚是新奇,但是也有一些惶恐。以前都是有人带我,现在自己飞,便是不能有一点分心。 “哪来的仙娥,速速让开,莫要耽误我清虚派办事!” 前面一群修仙打扮的女弟子御剑飞行,皆着青衣,气焰夺人。 我一侧身,平衡一下没有控制好,往下一栽,向下落去…… “少掌门,那仙娥好像掉了下去……” 只听那为首那少女冷哼一声,“她自己法力不济,与我们何干。” - 就这样,垂直从天上掉下去,失重的感觉太强,我没法控制自己再捏一个决。 好歹以前也是一个仙子,这样下凡,未免太狼狈了不是? 只盼落在那无人处,不被人瞧见才好。 于是,天随人愿——那也不是常有的事,就这样直直摔到宋不遇眼前。 本来是要砸到那涂明轩身上,好歹帮我缓冲一下,但这小子闪的极快。 我差点要扎到土地里……疼! “师兄!还好我最近苦练这瞬形之术,不然就被砸到了呢。”涂明轩满是得意。 我就这样“砰”的一声砸下来,在这闹市也是掀起一阵小小波澜,商贾路人还以为是什么火药炸弹,不由分说就四处逃窜,因而也少了一批观众,也好。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此地不宜久留,便是要走。 “啊,是个女子。”涂明轩有些讶然,“竟是个姑娘,早知如此,我好歹也会扶一把,毕竟,助人为乐乃我门的宗旨。” 可恶,我是黑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一瘸一拐地走着,涂明轩却不依不挠地追上来:“姑娘,你好像受伤了,不如我们送你去医馆吧。” “不用了。”我礼貌拒绝,眼下只想着快点摆脱这仙门的人。 “在下涂明轩,是归元派的弟子,隶属天界,想来你也是有耳闻。” “敢问姑娘?” 涂明轩这死缠烂打也是有些本事,我便只好急中生智道:“我名叫轻舟,是清虚派的女弟子,刚刚在练习飞行,法术不济掉了下来,让公子见笑了。” 我满口胡诌着,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了,也不管之后露馅,先将此刻对付过去就好。 “啊,清虚派虽不及归元派,也是四大仙门之一,我也是听说过的,既然同为仙门中人,不妨同行!我们办了事也正好是要去联络其他仙门呢!” 涂明轩热情难却,我又搬出宋不遇这座冰山:“那位是你师兄罢?他看起来并不是乐意……就此分道扬镳吧,我生性不爱给人添麻烦。” “姑娘莫怪,我这师兄只是长了这幅冷漠面孔,其实内心便不似外表这般,不用放在心上。” 就这样被涂明轩强行拉进了他们的阵队。 虽说迟早要露馅,但是,有了法力的我,届时再跑也来得及。 正所谓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这宋不遇与扶烟的关系,却是和妖界有牵连?我正好查查他。 ------------ 15 重返人间(三) 涂明轩盛情难却,说是交流仙门之间的友好感情,非要请我来这栖间堂吃点午茶甜点。 我们二人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落座。 我望着着眼前的四色酥糖、梅花香饼、香薷饮各式各样的甜点,又望着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小生——涂明轩,只觉得很是诡异。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涂明轩这厮对我倒是很是殷勤,全然没了之前那副傲慢态度。 他们都不用练功的吗?也没有外出抓妖,怪不得,仙门的效率如此之低。 我不堪其扰,只是想着能在涂明轩身上套出更多的信息,也堪堪把那些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听闻你们是下凡捉妖的?”我接过涂明轩递过来的糕点,浅尝一口。 “正是,人间黑熊精横行,所以师父特地派我们下来除妖呢,也是历练。” “进展如何了,那黑熊精还没有抓到么?”我流露出担忧的表情。 “哎!别提了,本来是顺利的,结果来了个三流道士横插一脚,不然抓住一只先回去复命,倒也不用在此停留了。” “你不喜欢待在人间嘛?” “要我说,人间哪里比得上天上!”涂明轩塞了一块蟹黄酥进嘴里,“不过,这美食确实不错!” “好在结识了你,轻舟姑娘,不然这日头真是无趣的紧。” 涂明轩简直一副仙门纨绔的做派,比当初的我还要嚣张几分……仙门规矩森严,弟子之间不敢妄言,涂明轩这种自视甚高的人,又岂能轻易在人间交朋友,如今不过也以为我是仙家门派,配得上他的身份,遂抛来橄榄枝。 “能和涂少侠做朋友,也甚是荣幸。”我干笑两声。 “哪里的话,大家同为仙门,天下仙门一大家,互相往来是应该的。”涂明轩很是豪迈。 不由想起我是黑熊时又是那副人见人打的情形,心下顿时一阵白云苍狗世事无常的感叹。 “早就听闻归元派甚有本事,但是那只黑熊精还是没有抓到,看来这妖怪确实棘手啊。” 涂明轩身子往我这边倾了倾,半掩住口道:“悄悄跟你说,这黑熊精,还不止一只……可见是个麻烦事,早知如此,我便让我爹去求一求,此行就不来了……可我那二舅非要我来,还说人间风云际会,往后好升仙阶。” 我心道,看来这涂明轩和我一样还是个仙二代……不,似乎更胜一筹,是个仙三代、仙五代也未可知…… 涂明轩呷了一口青梅酒,润润喉,道:“正经派下来历练倒还好,总好过被贬下凡间……” 我心里一咯噔,涂明轩已经徐徐道来:“不知你是否也有耳闻,天界有位仙子,年纪轻轻,不学无术,倒是学会那勾栏的恶习,对我那师兄出言不逊,直接被打下凡间了……” “说起来也是笑话一桩。”涂明轩自顾自乐着,却瞅见我难堪的脸色:“你怎么不笑?不好笑么?天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乐子了,哈哈哈……” 我嘴角一抽,若他知道那位仙子打入凡间后还变成了黑熊精,他是不是笑的更欢快些? ……可不能让他知道! 我清羽仙子也是要面子的人! “这只是其一,其二,我那师兄是何等人物,前战神钦点的继承人,仙法造诣上一骑绝尘,望尘莫及。而那仙子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小仙,甚至现在都没打听出她的名姓,可见其籍籍无名……也敢向师兄表明心迹,最多称其勇气可嘉……有趣的紧。” “最好笑的事,我这师兄,也在天界监察司任职,专管的就是这种私情,这仙子还往枪口上撞,你说笑人不笑人?”说到兴起处,涂明轩更是摇头痴笑,如痴如醉。 “虽不是一段佳话,却也是一道笑话。” “哎,没遇到你之前,我憋了一肚子话还正愁不知道和谁说呢……”涂明轩一吐为快,低头摆弄着茶杯,却没瞅见我的脸已经化为了菜色。 我低声道:“涂少侠,道的是一桩趣闻,但嘲笑别人是不对的哦。” “啊——黑熊精!”随着人群中一声尖叫,街道已经乱做一团。 本有些微醺的涂明轩顿时警觉,清醒了不少,面上也恢复了严肃的做派,执剑起身,往窗口四处查看:“没想到这黑熊精白日就敢抛头露面了,也忒嚣张了!” “本以为它只在夜间出没,我便在白天小憩一下也不耽搁,现在倒是……轻舟姑娘,那我先行一步了!” 语未落,不等我回答,便从窗口飞身出去…… 捉妖带我一个啊! 最重要的是,你还没付钱呢! 我足尖一点,想飞身出去将他追回…… 却是晚了一步被小二扯住了衣袖,小二哪知这其中的内情,便以为我是要吃霸王餐,把我请到掌柜那儿“友好”交流了一番。 最后把身上的玉雕香囊留下抵债才得以脱身。 - 涂明轩的身影消失地飞快,再出酒楼,哪里还寻得到他的身影? 我便独身一人回了邸店。 是夜,听到声响,便是那群仙门弟子回来了。我开门出去查看,涂明轩已迎了过来,一张陪笑的脸,持剑抱拳礼:“今日一时情急,忘了结账,倒是我失礼了。” “在下已经将姑娘的香囊赎回,还有这几扎凤梨酥奉上,是作为赔罪的。” “今天看你多吃了几块,想来是爱吃这个。” ……那不是你一直递么,不好拒绝,唉,现在打嗝都是凤梨味儿…… 撑的我晚饭也没吃下。 我双手接过物什,表示自己并不会介怀这些,问他下次捉妖能否将我带上,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当然可以,不过遇到凶狠的妖,姑娘躲在我们身后便是,若伤及姑娘,还不知道如何跟清虚门派交代呢!”涂明轩爽快地答应了。 “今日,可捉到那黑熊精了?” “哈!今日不仅捉到了,还捉到了三只,”涂明轩语气振奋,“看来,不多时,就能回天庭交差了。” 三只? 敢情是端了黑熊的老窝么? 影公子是派我来寻找妖怪的,那这黑熊,我救也不救? 目前也不知道他们是善是恶,若无作恶之心,那自然是救出给他们,给一条生路,若是心存恶念的妖,那抓起来也不至于去危害人间。 我纠结一阵,发现自己不必纠结,以我现在低微的法术,我真的有能力帮助他们逃脱么? “甚好,三只黑熊,岂不是要更加严加看管才是?” “那是自然,之前我们这儿确实逃脱过一只,这次,不仅用捆妖索,我们几个弟子也轮流值岗。” 果然,解救黑熊精是难上加难,且得从长计议。 “涂少侠,我有些乏了,就先休息,明日再见。” 这么复杂,不如先睡一觉再说…… 涂明轩奔波一天也累了,也不再多言,和我简单告别一声也回房去了。 ------------ 16 黑熊重现 这一觉还是没睡得安稳。 门外噼里啪啦打斗的声音着实把我吵个清醒…… “有熊妖——” ”胆子也忒肥了,竟然敢闯到我们的地盘上来。”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当我归元派是吃素的是不是?” 我起身换好衣服,想出去看看情况。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黑熊的身影在屋檐上跳来跳去,身姿很是矫健。 我不过是出门望望风罢了,而后我得出了一个道理:看热闹须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黑熊直接向我扑过来,手一捞,便把我掳走了…… 刚睡醒的涂明轩走出来:“啊!轻舟姑娘……” 这黑熊似乎还是个头儿,能力不小……不仅跑得快,还能和仙门弟子斗上几个回合,轻易就躲开了他们的剑招。 涂明轩想要来解救我,对付起这只黑熊,却有些吃力,暗暗道:书上,也没有教过这些…… “可恶,今晚要不是我宋师兄不在,有你好果子吃!” 黑熊嗤笑一声,脚下生风,便将他们甩掉了。 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在这高手如林的世界,我无长物傍身,甚至,没有自保能力。 我也应该找个仙门投身,拜师学艺,学点本事。 眼下需要解决的——是如何从这只黑熊手上脱身。 他将我带到了荒野,此刻正是夜黑风高,偶尔有几声寒鸦的凄叫声…… 我生性就爱惜自己,太害怕受伤了,我又不是仙门弟子,要什么骨气,当即就求饶道:这位黑熊大哥,如此高大威武,想来也是好汉一条,你也脱身了,便放了我罢?” “我不过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我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后襟却被人扯住,我干干笑道:“就不劳烦熊大哥送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这头熊极高极大,比之间见过的那只要强壮许多。 “我还有三个同胞在那群道士手里,在此之前,你都是我手上的筹码。”黑熊冷冷道。 其实,我没有那么重要啦,到时候人家不愿意换,真的是很尴尬。 我讪讪开口:“我和他们并不熟识,只是萍水相逢,你拿我去换,人家自然是不肯的,所以,我于你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大哥还是放了我罢,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那好,既然你这么没用,那我现在就地解决你。” “大哥,其实你说的法子,且试一试。” 涂明轩带着几个弟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 “黑熊精,你且将这个姑娘放了,不要伤及无辜的人!我们姑且饶你一命!” “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也敢跟我叫嚣!”黑熊精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把我那几个同胞放了,来换她。” 我赶紧呼喊道:“别管我,不要答应他无理的要求!”这样仙门的拒绝交换我也没有那么尴尬。 黑熊精掐我更深些,发狠道:“你这小丫头不要命是吧!”又对着仙门的人道:“换,还是不换?我耐心有限!” 涂明轩显得有些犹豫,而他旁边的师弟方晓道:“绝无可能!我们怎么会和妖谈条件。” “轻舟姑娘!你为正道牺牲,我们都会记得你的!” 哎!我就说会很尴尬吧!我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但是被黑熊精掐的说不出话来…… 涂明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拉住方晓,对黑熊精道:“冷静冷静!你别伤害轻舟姑娘!” “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公平起见,一换一,就换一只!”涂明轩和黑熊精讨价还价。 “哼,两只。” “你怎么能这样贪心。”涂明轩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 “那行吧,我……”黑熊精掐住我,缓缓将我抬起,我只感觉无法呼吸,快要歇菜了。 我舍不得自己受伤,但是我无法和他们交流…… “换换换!”涂明轩闭眼大喊道,“方晓,你和顾丘去带两只黑熊过来。” 方晓脸上还是一脸嫉恶如仇,对涂明轩的做法不是很理解:“师兄,你这样是……” “速去速去!救人要紧,有什么后果我担着。”涂明轩推了推纹丝不动的方晓,“助人为乐不是我们的宗旨嘛。” 黑熊精终于将我放了下来,松开我,我剧烈咳嗽着。 没想到……救我的会是涂明轩,虽然他一开始的高傲让人不满。 但是如果他知道我也是黑熊,还是会把我当作异类吧! 仙门的御剑之术比寻常的飞行术要快,不多时,方晓就带着两只捆绑的黑熊过来。 “给他们松绑!” “我说三二一,我们一起放。” “哼,小人之心,我黑熊大王坦坦荡荡,不屑于做违背诺言之事!” “行吧,方晓,松绑。轻舟姑娘,你且走近些。” 方晓却摇头,道:“这是宋师兄锁的,这个解法,我们还没有学,涂师兄,我记得你也学过啊……” “啊……是嘛,”涂明轩有些心虚,“我好像是会的,但是现在不会……” 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僵持住了…… “那把宋师兄请来?” “宋师兄现在出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且试一试。”涂明轩试探似的捏起一道诀,手指射出一道银光,打到两只黑熊身上,捆妖索就解开了…… 这似乎是涂明轩没料到的,又惊又喜,暗忖道:看来我比自己想的要厉害,虽然师父教的时候我在神游…… 但涂明轩还是付出了代价,黑熊大王出手极快,一瞬间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下来,把我和两只黑熊卷起,拂尘而去,留下一句:“想救这个丫头,三日后,带上剩下那只黑熊,再到这里来换!否则!你们懂的!” 仙门弟子措手不及,涂明轩还在身后追赶:“你这黑熊,怎么不讲信用啊!” “我是黑熊,自然只和黑熊讲信用!” 黑熊精将我和两只黑熊装入了袋中,原来这袋中自是有乾坤,其中有浮光,能看清另外两只黑熊,一只并不搭理我,另一只却主动和我打招呼:“你也是妖嘛?这年头,做一只妖真是不容易啊!” 我愣了愣,我周身妖气早被洛祈州敛了去,就算是同伴,也没可能发现啊…… 可别自乱了阵脚,被人套话了。 “我不是妖。” “你不是妖,那便是仙门的人了?仙门还有这么没本事的弟子啊?竟被咱们妖给掳走……”这只黑熊虽然主动,但是说话很是刻薄。 我正要言语,感觉身下一颠,原来是到了——黑熊大王把我们一扔,袋口撒开,放我们出来。 黑熊大王把我们扔到了山洞,并让两只黑熊看好我。 黑熊大王既然要拿我去换剩下的黑熊,我暂时是不会有太大危险。 之前也是在修罗殿待过的,都是山洞,所以,我也不嫌弃,找块平实的地就躺下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半夜被黑熊这么一闹,我还没睡够呢。 我睡眠浅,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点了一个火折子,就看见一只黑熊蹑手蹑脚地,往洞口走去。 莫不是还要逃跑不成? 这黑熊洞,不就是他们的家么? 我跟着他走出山洞,追问道:“你去哪?” 我认得他,就是在袋子里跟我搭过话的那一只。 他本来有些慌张,一看是我,反而不怕了,道:“其实,我是想去找我那失散的妹妹!” 你找妹妹,关我什么事? 这只黑熊还真是奇奇怪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消失已久的苏云卿。 ------------ 17 故人相见不相识 “你要去哪啊?” 按理说,他出门一趟,也很正常,但这黑熊鬼祟的样子,倒是想要逃跑。 “我去找我妹妹,我妹妹在哪,我就去哪呗。”黑熊絮絮叨叨,“你这个人,怎么懂做妖的忧心。” “我妹妹被那群仙门的人抓走了,打探不到一点消息。”黑熊叹息,“看你和仙门的人熟识,你可有没有听到过我妹妹的消息?” “我妹妹叫花花,如果你见到她请让她回家。” 我一惊,花花,现在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可不多了。 除了牛奔他们就是苏云卿。 难道,他是……望着眼前的这只黑熊,我又有些迟疑…… 我沉吟一阵,道:“说起来,我有个哥哥,也是和他失散了,四处寻他,他叫苏云卿,你可见听说过他?” 这黑熊熊背一震,睁大眼睛,眼中似有泪花闪动:“难道……难道你是……” 只见他微微颤抖,朝着我走过来,我也有些激动,要去扶他。 “是我!花花!”我差点要脱口而出,黑熊突然转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去扶他的手落了空…… 黑熊转身又做了个一揖:“失态失态,竟差点将你错认成我妹妹,我那妹妹肤色黝黑,身高八尺,和你那是天差地别!” 我不甘示弱:“哎,我那哥哥眉清目正,一派潇洒俊逸,也不是你这般浑浊长相,失礼失礼!差点将你认成我的哥哥!” “是我!”黑熊抢过话头,“论起潇洒俊逸,除了我苏云卿再无第二人!” “看来你确是花花!” “你怎么会变成黑熊?”我很是吃惊。 黑熊看了一眼洞口,拉着我离开那儿,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 “花花,习惯了你的丑,你这个样子,倒叫我陌生。” 我把离开他后我又被妖界的人抓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起来因祸得福了,还不算坏,花花你没受伤就好!” “竟出落地如此出水芙蓉,那主君给你施了驻颜之术是不是?” 呸!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苏云卿已经缓缓道来:“你不知那天你被仙界的人抓走后,我有多着急!” “是时间,天地为之变色,师父腾云驾着我,而我心急如焚……” “师父!我朋友还在里面!” “等我师父反应过来,已经相去千里了。” “本来,和仙门的人正面刚的话,不一定能救出你。” “也罢,不如和师父回了坐忘斋,我们从长计议。” “正好,师父也刚好救了一只黑熊精,帮他把灵魂取出来,躯壳暂时由我师父保管……” “不如,就将我的灵魂放在黑熊体中,浑水摸鱼,一来,更好打探你的消息,二来更好的捉妖,救出更多的人……” 苏云卿的这番心,倒叫人感动,我道:“死道士,没想到你为了我,竟然以身涉险!” 气氛有些许暧昧了,苏云卿干咳一声,打算化解一下:“也不全然是为了你,捉妖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嘛!” “花花你终于有点配得上我的样子了!” 我白了苏云卿一眼,道:“来的时候你怎么问我是不是妖怪?我还以为那时你就察觉到什么……” 苏云卿道:“是啊,虽然看到你和仙门的人在一起,但是我分明感受到了你身上的妖气……” “啊?这么明显吗?我以为……那仙门的人不会也发现了?”我担忧道。 “那到没可能!如果感知到了,怎么还会救你?”苏云卿又展露出得意之色,“说起来是我天赋异禀,我从小就能和各种生灵对话,即使极微弱的妖气也能感应到,就是因为我的禀赋,师父才看中我收我为徒的呢!” 看来苏云卿天生是当捉妖师的料,而且生性善良,就是道术还不够…… 苏云卿指了指洞口:“现在山洞里的那一只,似乎是黑熊大王的心腹,所以我本想趁着夜色,继续去打探你的消息,毕竟,多待一会你就多一分危险……没想到,你近在眼前!” “仙门那里还有一只,他们都很谨慎,都不爱攀谈,这几天可真是憋死我啦!” “既然找到了你,我也放心了,我也不走了,继续卧底吧!我得查清楚黑熊事件,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门道,让仙魔两界都出动了。” 我点点头:“苏云卿,我和你一起查。” “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这样,我们里应外合,双剑合璧,一定是天下无敌!” 我有些无语地看向天空:苏云卿,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苏云卿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先把最后一只黑熊精换回来再说!” 我附议,望着微微发白的天空,已经快天亮了,道:“好,就按你说的,那我们现在先回去睡觉!” - 没承想,这里的山形错综复杂,我和苏云卿绕了一阵,耽误了一些功夫,才找到黑熊洞…… 洞口那高大的身影,可不就是黑熊大王么? 遭了…… “你们俩,去哪了?”黑熊大王阴恻恻地看着我们。 如厕……诚然这个借口,一熊一人一起如厕……不太可信。 我和苏云卿相视一眼,苏云卿急中生智,激动起来,扯住我的衣袖:“大王!这丫头想跑呢!还好我及时发现把她抓回来!” 黑熊大王听了苏云卿的说辞,恶狠狠朝我瞪过来。 “大王,我错了,”我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做作道:“我只是想出去如厕而已,人家一个女孩子……” 黑熊大王厉声道:“臭丫头,这三天你给我安分点,那便是相安无事!你再整幺蛾子,必定给你点教训!”说完,给苏云卿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带我进去。 有惊无险,继续卧底!进了山洞,我便不再多言,找块平地就沉沉睡去…… 应了苏云卿那句话,这年头,做一只妖,真的是很不容易呢。 既然和苏云卿汇合了,等这边事情先告一段落,且让苏云卿师父帮我脱离妖身。到时候,开启新的人生! 如此想着,又做了几个香甜的梦…… ------------ 18 擒妖先擒王 黑熊洞内。 “喂,你是男哒还是女哒?”苏云卿的嘴闲不下一刻,尽管那只黑熊还是很冷漠,并没有阻扰他强行和人家搭话的热情。 那只黑熊不胜其烦,经不住苏云卿每日三问,道:“我叫莫林,是男的,别问了,我们黑熊一族就没有你这么聒噪的!” “要不是大王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黑熊且须团结,我早就揍你了!”莫林咬牙切齿道。 碍着身份有别,我和苏云卿这几天还是不要交流为好,只是偶尔投递几个眼神。 等到了第三日,我回了仙门…… 我和苏云卿再各自卧底,事半功倍! 说起来,我这身份也是伪造的,在那边也不宜久留,若司命查明我的身份,再来寻我,我让他替我讨个人情,寻个仙门的身份来,届时,也好行走在世间。 我习惯性望望天空,只看到黑乎乎的洞顶……地上一年,天上一日,这司命,还不知道几时再见…… - 第三日已到,黑熊大王很准时回到洞里,不由分说,拎起我——苏云卿在后面悄悄对我眨眨眼睛,让我小心为上。 黑熊大王旋风一般,很快就带我来到那熟悉的荒野,那月夜,那风高…… 注定是个不安定的夜晚! 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人来,我蜷缩在一颗树下,差点安定地睡过去…… 莫非,仙门不打算来救我啦? 唉……我长叹一声,真是尴尬…… 百年之后,写起这一世的回忆录,就起名叫——《一只名叫花花的熊尴尬的一生》。 黑熊大王脸上渐渐不耐烦的神态,让我意识到,尴尬是一回事,我这小命可能有危险是另一回事。 小命要紧,想来我在妖界还有点人脉,必要时,我把我也是黑熊的身份暴露来,黑熊大王好歹会放我一马。 黑熊,不是说好要团结么……如此一想,我安心了许多,放松下来:“大王,莫急,仙门弟子行事磨叽,不如你也闭目养神罢。” 黑熊大王瞪了我一眼:“今晚他们若是不来,就把你葬在这里!” 不晓得过了多久,黑熊大王终于耐心殆尽,对我发狠道:“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提着爪子,不由分说,就要从我头顶劈下来…… 哎哎哎!且慢,第一次遇到不让人解释的反派!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更快的金光打过来,向着黑熊大王的手臂就是一击,黑熊吃痛地叫了一声,向后颠簸了几步,四下张望,怒道:“何人?竟敢偷袭本大王!” 一道清沉的嗓音传来:“三日之前与大王有约在此,方才一时情急,出手阻止,莫怪。”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银白的身影缓缓走过来,卓然风采……却是宋不遇只身前来。 黑熊大王见他一人,便更是愤怒:“想必就是仙门的人,你们要的人我带来了,却不见我的同胞,不会是想毁约吧!”他将我提起来,想来那仪态不会太好看,这黑熊大王也真是的,我在美男面前也想体面点! “黑熊大王上次可是食言了,为防再生事端,那黑熊已经放一僻静处,随我来便是。” “哼!你们将我同胞尽数放回,那我这丫头也无用了!” 宋不遇衣袂一转,向西边慢飞去。 黑熊大王带着我就跟了上去。 我们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小院。 见这情形,黑熊只立在屋檐,并不进去,警觉道:“莫不是有埋伏吧!” 宋不遇将黑熊提出,站在另一侧,嘴角噙笑,声音却冷了几分:“多虑了,对付你我一人足矣。” “毛头小子!要不是今日无心恋战,黑爷爷我也该给你们仙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了!” 宋不遇指尖一点,将那黑熊解了绑,往前一推,道:“将那姑娘放了罢,人家并无法术傍身,何故欺凌弱小,也是黑熊大王的作风么?” 黑熊大王见同胞得了自由,便松了我,也是一推,这力道,我一踉跄,就要从屋顶栽下去。 我讨厌这些喜欢在屋顶打架的高手! 宋不遇闪过来,手一挥,便助我稳住了身形。 咦,仙门之人,就是这幅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做派,扶我一把又如何?怪没有人情味。 嘴上却是保持基本礼仪道:“多谢少侠相救。” 宋不遇看我一眼,仿佛是看穿了我的真实想法一般,并没有客气回来。 “你且找个地方躲好。”他在我身侧轻身语,我还没反应,他身影闪的极快,便朝那黑熊离去的方向飞去。 噢,又要神仙打架了么?我且吸取上次的教训,一定找个隐蔽又视线好的地方,藏好默默观看,说着,我拿出在山洞时苏云卿又给了我几张隐身符,看热闹的好物啊!双重保险,要是再有一包瓜子儿,就更好。 法术高深的人飞的就是快,术法不精的我只追得半个影子,没跟丢就已经很厉害啦!我鼓励自己。 追到一片树林里,只见得里面金光乍现,一阵一阵的,想来也是打斗好一阵了。 此情此景,若是苏云卿在的话,肯定又要同情心发作:可怜的小树啊! 我便不进去了,就在这里找个隐蔽树荫等战果吧,他们神仙打架,误伤了我可怎么办? 不知道里面战况如何呢,可不是单纯看热闹,我这人心善,若是宋不遇伤了,好歹仙门对我有恩,我回去给他们捎个信。 不知道美人儿战殒又是何等模样……一定令人怜惜得紧,我胡思乱想着…… 却见天边一道绝尘身姿,身后捆着一只黑熊,正飘飘然往北边去…… 啊?结束了么!还将黑熊大王抓了,还以为仙门弟子到底是一群少年,不曾想还有些能耐。 等等我啊,载我一程!以我自己法术飞回去,也很伤精力呢。 一阵寒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宋不遇抓了主的,丢了个次的,另一只熊妖还尚在呢,也不远,免得遇上,我也不宜久留。 这荒野与京城相去几千里,我飞的甚是心累。 恍然间,见到前方有一神仙身影,正御剑飞行,低飞一带见到神仙,想来是要下凡去。 “仙友留步!能否稍我一程!”我追上去,想问问能否带我一程,我飞的心焦,以我这速度,等到了京城天都大亮了。 那神仙一回首,竟是张熟面孔,我大喜,这不是旭清叔叔嘛! “旭清叔叔,我是清羽,许久未见了!” 旭清保养得当,放到凡人堆里,约莫看起来三十岁的年纪,他一见我,眼角也是带了笑纹,道:“清羽,我正是要去找你呢!” 呜呜,终于见到亲人了。 旭清载上我,道是找个落脚地,咱们再一吐为快。 ------------ 19 旧人旧话 这京城安州是个不夜城,因此夜虽深,我和旭清还是找到了一处酒家外的位子落了坐。 “旭清叔叔,我可想死你了!如果你在的话,定能想出法子,我不至于被罚的这么重!”一见到天界的娘家人,我立马恢复了昔日的活泼。 这旭清叔叔和我父亲交好,也是天庭少有的有趣的人。 他为仙自是与其他神仙不同,处事随心,不受拘束,喜欢流连人间,所以我小时候就很爱缠着他,听他说一些凡间的趣事。 “哎呀,我去蓬莱做客一趟,回来就听说你被罚下去了,正打算来寻你呢。” “不就是谈恋爱嘛,这算什么,天帝也真是的……”旭清喝了一口酒,不满道,他只爱缠绵人间,无心升阶,所以对天帝也不是百般敬畏。 “要我说,这世间最有趣的,就是一个’情‘字。” “当年大家都推举我当月老,虽然我爱牵这红线,但有了职位在身,琐事太多了!我还是拒绝了……” “嘿,你若当了月老,给我安排个如意郎君也好。”我道,“你不知道我在凡间混的有多惨!” “我不当月老,也可以给你牵线,”旭清笑道,“凡间发生了何事,一一道来罢。” “我先是投了个花身,后又变作黑熊,被当做妖,人人喊打。几经周折,我才变回了人。不过,熊的妖身仍在我身上,旭清叔,你可得帮帮我。” 旭清两指盖在我手腕上一感应,神色变得严肃几许,道:“果然,你身上有妖气。” “我可以帮你把灵魂从黑熊中取出来,只是,没有躯壳,你又得重来一世罢。” 我本已喜上眉梢,听到后半句,便又苦下脸来。 重来一世,我早已经不是不知愁的小花,我现在,对人间有眷念了,我有朋友,有事做,便舍不下这一世了。 所以,这就是那些鬼魂不愿意入地府的原因吗? 因为人间有留住他们的东西……死亡才变得如此痛苦,我好像明白了些。 我投身黑熊重返人间是出了错,按照正常流程,入了地府的鬼魂,投胎到人世,也是有个漫长的过程的,少则几十年,久则几百年,到那时候,我在投到人间来,早已经沧海桑田,我想要珍惜的那些人那些事还尚在世上吗? 思及此处,我摇摇头:“旭清叔叔,那我姑且带着妖身罢,我还有事情要办,正好,有这个身份还能在妖界卧底一番。” 旭清没有阻我,还有些欣慰:“下凡确是让你成熟不少,开始有责任感了。” “旭清叔叔,只是还得求你帮我寻个身份来……我之前说我是那清虚派的女弟子……” “这简单,你叔叔我不就是清虚派出身么。”旭清手一翻,就变化出一块镂雕玄鸟的白玉佩递与我。 玄鸟我认得,是清虚派的图腾。 “有了它,我在仙门中行走倒是方便多了。只是旁人问起清虚派个中细节,我又怕说漏嘴……” 旭清哈哈一笑,道:“掌门人是我师姐,若人问起,你便说是我旭清收的关门弟子罢。” “甚好甚好。”当时我胡诌的时候,不曾想到旭清这还有这一层便宜,那便落实了我随口编的身份。若以后再遇到涂明轩他们,也行的端正了。 旭清少时修行,听闻这清虚派有女弟子多,便不遑多想,直接投了这个门派,倒符合他的个性。 “你初到人间,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叔叔帮的,尽管找我罢,”旭清又斟了一杯酒,“我如今就住在清虚山,你若得空了,便来寻我,也担了你的师父,便也是教你些本事,也能让你有力自保。” 我微红了眼眶:“叔……” 旭清见不得这种煽情,抢白道:“你不用说,我懂,都在酒里。” 我和旭清对饮着青梅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话说,天界那小子太不识趣了,等我回去,我得说道说道他。” 旭清在回天庭的路上,道听途说了我的事迹,并未真正了解个中原委,就匆匆来寻我了。 “说起来,也是我不懂事,本来就和人家不甚般配……” “清羽,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我倒看是谁,让你如此自卑。” “叔叔,你可听说过宋不遇?” 旭清笑道:“不曾听过,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并无名姓的毛头小子,不过,清羽你喜欢就好,我都支持你。” 没想到前战神的大弟子在天庭并没有什么名头。 一抬头,却看见宋不遇一人走在街市上,正朝我的方位。 我这幅模样不过是和他见过两面,这要生不熟的关系,该不该打招呼呢? 他目视前方,若是没看到我,那便不主动叫他了…… 旭清坐我对面,察觉到我的视线,寻着一看,便已经起身笑道:“这不是长玄仙君么,今儿个真是无巧不成话啊,竟在这里碰见了。” 我顿时明白了,宋不遇是长玄君的凡名,因而旭清也未曾知晓。 宋不遇循声走过来,眼角带笑:“原来是旭清仙君,久闻你喜欢流连人间市井,在这里遇到,也是注定。” “长玄君是天帝面前的红人呐,予以重任,日理万机的,在凡间见到,才是稀奇呢。” 宋不遇也注意到了我,我干干笑道:“哈哈,又遇到了。” “呀,你们认识呐?”旭清看看我,又看看宋不遇。 “曾不幸被熊妖掳去,幸得这位少侠相救。”我解释道。 旭清惊喜道:“想不到竟有如此的缘分,长玄君,这位是我的亲传弟子……” 想起旭清还并未知晓我的凡名,我正要接口道…… “轻舟。”宋不遇道,“我知道,听明轩提起过。” “哈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旭清爽朗地笑着,“我们仙门一向很团结,往后一定要多多往来,谬力同心,除妖降魔……” 宋不遇一颔首:“这是自然,我还有要事在身,有缘再见,旭清仙君。” 旭清一脸微笑地送走了宋不遇,又继续坐下吃酒。 “这长玄君,便是我说的宋不遇。” 旭清眸子放大了些,道:“清羽,没想到你的眼光还是不错……” “刚才怎的不热情些,不像叔叔我……” 我低声道:“之前不懂事,往事已经不堪回忆,别人对我无心,甚至让我遭遇贬谪,我再去腆着脸追着人家,岂不是……” 旭清似乎想起了什么,也马上变了副嘴脸:“也是,他这人怎么这样!” “没事,有我在,你若还对他有心,我帮你牵线搭桥。”旭清下一秒又变回那副无拘无束的爽朗。 这旭清,真是,对天帝无所畏惧啊……我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叔叔有心了,就怕再出事端,等黑熊事件了解,再谈我个人幸福吧。” 旭清很是满意:“清羽,真是长大了……” ------------ 20 宋不遇的秘密 和旭清叙旧叙的差不多了,我们就此告别,我告诉旭清我要继续回到仙门中查黑熊的事,先打算回仙门弟子住的邸店去。 旭清自然很是赞成我的决定,再三嘱咐有什么事一定找他帮忙,他得回清虚山一趟,到时候再回天庭了,会把我的消息带给我爹,也好叫他老人家放心…… 说起来,我来人间也有一段日子,纵使再没心没肺,但也真有点想家,想我的阿爹了。 我快步走在回邸店的路上,神思着,前方的宋不遇的背影把我拉回了现实——他还没有走出太远。 想来他也是要回邸店,但并不打算与他同行,我就此放慢了脚步,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一路直行,我只迷迷糊糊跟在后面,忽见他一右拐,进入了一个小巷子,没入了黑夜中。 不回邸店?这是要去哪? 我有些好奇,赶紧快步跟上去,免得跟丢。 不多想拿出隐身符一帖,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巷子里瞎灯黑火的,看的不甚分明,只看见宋不遇身前是一个女子的身形,隐隐是个鹅黄色的淡影。 但我自从变作黑熊后,听力变得特别好,听见扶烟的充满寒意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答应我将那只黑熊还我的吗?” “我只答应送还,又没说送还给谁。”宋不遇道。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合作伙伴的?”扶烟不满道。 “各取所需,你若不满,就此结束也无妨。”宋不遇淡淡道。 “你……”扶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宋不遇竟然和似乎来自妖界的扶烟合作?还把黑熊精给放了? “其他黑熊我可以给你,但是那一只,得送还……当初不是说好的?偏偏是弄丢了那一只!” 宋不遇却不在意,打算离开:“它已经送走了,你与其找我麻烦,不如想想它会去哪……” 见他从我这边走出来,我赶紧先他一步赶紧退出去。 我返回街市,摘掉了隐身符,一边走着一边出神。 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有人唤我道:“轻舟姑娘。” 我心一紧,转身,是宋不遇,自然是不能作出心虚之态,故作惊讶道:“宋少侠,好巧。” 宋不遇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轻舟姑娘还有听墙角的爱好。” 我挤出一个微笑:“宋少侠在说什么?我平时是八卦些,但听墙角的事倒是不爱干的。” 宋不遇没反驳,道:“姑娘也是回邸店?不妨同行。” 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暗暗打气道:明明似乎和妖界有勾结的是宋不遇,怎么,心虚的反倒成了我了呢! 想到此,我直起了身板。 这宋不遇是丝毫不心虚,想来也是不怕被人听到这些话,也不作解释,倒不怕我传出去…… 还说要同行,他不像是爱和人结伴的人,难道,是要在路上灭口嘛……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宋不遇却察觉到了,看了我一眼,道:“夜里风大,这么走下去吹风也不是,不如我御剑一起飞回去吧。” 我满脸写着拒绝,这街市好歹灯火通明,若是飞行,他将我带到那僻静处,岂不是更好下手嘛。 “不了不了,走走也好,锻炼锻炼筋骨……哈哈。” 宋不遇不说话了。 不说话,是不是又在想什么阴谋。 我开始绞尽脑汁,想想怎样能让自己这一路更安全些…… 不如,谈点往事吧…… 是尴尬了些,但是,宋不遇若是知道了我真实身份,也不至于轻易对我下手…… 如果他动了手,怎么也是弑仙的罪名,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呵呵……少侠看我可是眼熟呀……”我开始进入话题。 “不甚眼熟,倒是这话听着耳熟,像是寻常搭讪的话语。”宋不遇也没看我,直视着前方。 …… “看来少侠平时没少被搭讪过呢。”我阴阳道。 我如今这副模样,其实和做仙子时差不了多少,所以旭清也很快将我认出来。 虽然我和宋不遇在天界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当真从我化为人形那一刻,就一直没认出我么。 虽我落花已无意,但是流水更无情啊! “不熟就好,不熟就好。”——这确是我的心声,他若记得我,我在他面前反而不自在,不知如何自处。 但我却怕他是哄我罢,面上假装不知,心里却是寻我开心,我又试探道:“宋少侠生的这等风姿,想必仰慕的少侠的女子不在少数吧……” “宋少侠来自天界,或者应该称您仙君更好,听我叔叔说,在天庭时,有一仙子因仰慕仙君,出言冒犯了仙君,被贬下了天庭呢。” “说起来,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宋少侠,这桩传闻可是真的?”我转头望着宋不遇,想看他该作何反应。 他却轻挑眉似乎有些讶然,道:“竟有此事?我怎不知,看来传闻并不可信。” 我心中却是有些气,他这装糊涂的本事也是一绝。总不能,他也喝了那孟婆汤,将天上那些事尽数忘却了。 “天界规矩森严,谈情风月之事,还是得来人间谈罢。”宋不遇对我和煦一笑,此言此景,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作风,也超出我对他的了解了。 我愣了愣神,莫不是灭口不成,开始对我使美男计了?怕我将他告发。 我被宋不遇的话搞得莫名其妙,道:“仙君是仙界的翘楚,竟说出这种话来,若是旁人听了,倒要惹出是非来,还好你遇到我,我只当没听过罢,切莫再说了。” “姑娘甚谨慎,如此说,倒是不会将本君告发了。”宋不遇弯了弯嘴角,眼眸清亮地望着我,似乎意有所指。 我就知道!他只是怕我告发他罢了。 “自然自然,我这等胆小,最怕沾染是非的,仙君就放心吧。” 不知不觉终于走到邸店,洛明轩远远就看到我们,迎了过来,将我从上打量到下,才松了一口气道:“轻舟姑娘,你没事就好!” “没等到你回来,我觉也没睡下。” “若是你受了伤,我可怎么再同清虚派交流友好感情呢!” “这可事关清虚和归元二派的团结!” 我本心道:涂少侠我们是否有些暧昧了,还好他搬出门派情谊来力挽狂澜。 “这次多谢涂少侠力排众议也要救我,不然,此刻我早已经……”我是真心感谢涂明轩。 “快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黑熊丢了可以再抓,人命就在眼前,岂能见死不救呢!”没想到涂明轩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轻舟姑娘,夜里风大,赶快进邸店休息吧。” 我点点头,随宋涂二人一起进了店。 回到自己的厢房,是的,先睡一觉再说。 ------------ 21 报信 第二日我就打算回黑熊洞看看,黑熊大王被宋不遇抓了,也不知道苏云卿那边怎么样了。丢了的那只黑熊,似乎对扶烟尤其重要,从它身上,或许能查到点什么。 这扶烟真的很奇怪,明明和黑熊是一伙的,又把黑熊抓起来送给仙门,只要其中一只。 此事真的很蹊跷,那只黑熊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等我飞到黑熊洞,苏云卿鼻青脸肿地在洞口迎接了我,他正好出来晒太阳,并告诉我他这几天和同胞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苏云卿摆摆熊掌,笑道:“无妨,这黑熊身体还是抗揍。挨了几顿打,还是问出一些有效信息。” 弄丢的那只黑熊精叫莫离,是莫林的妹妹。 “说起来,还多亏了你的名号,花花,我说我在找妹妹,那莫林才有些许动容,说他的妹妹就是被留在仙门那一只。” 但是黑熊大王迟迟未归,莫离也不知生死,苏云卿每日还唠叨地甚烦,所以就被无处可泄愤的莫林揍了。 苏云卿乐呵呵的:“无妨。” 莫离竟然没有回黑熊洞,那她跑了以后会去哪里呢? 不应该来找她的哥哥吗? 除非,她又被抓了…… 仙门的宋不遇放了它,妖界的扶烟尚未找到它,所以也不太可能被抓了。 “黑熊大王竟然被抓了?看来这姓宋的还有些本事来。”苏云卿道。 我跟苏云卿又说了那扶烟便是黄小姐,她似乎是妖界的人,而且一直在寻找莫离。 “看来这莫离还是个重要角色。”苏云卿作思考状,“本想着黑熊大王反正被抓了,我把莫林给收了先,也不用继续卧底了……” “做黑熊啊,就是伙食太差了!”苏云卿摸了摸肚皮。 我正打算和苏云卿商量进一步的计划,莫林突然从山洞走出来:“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黑熊大王一直没回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我得去找他们!青青,你看着没甚么本事,你就守着山洞吧。” 青青……想来是称呼苏云卿自己起的名字,真是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 莫林抬头就看到我和苏云卿两人,神色疑惑。 我和苏云卿面面相觑,福至心灵,装作打斗起来。 “没想到你还敢回来!”苏云卿喝道,“说!我们的大王到哪里去了!” “莫林,这丫头,估计是仙门派过来的,来打探我们的情况,再将我们一锅端呢!” 苏云卿把我推到在地,拉起莫林,就狂奔起来。 莫林还没反应过来,苏云卿都拉着他一溜烟地跑了。 - 我看着他们离去,脑子里却有点儿乱。 修罗殿、灵渊不都是妖界吗? 为什么一个寻妖一个却弃妖?看来,他们并不是一条心。 从元影口中,似乎,灵渊那位主上地位更高一筹。 想着好几天也没回修罗殿了,牛奔和马跃还在等消息,便打算回去一趟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 我一回修罗殿,牛奔和马跃就老泪纵横:花花,你可算回来了。 他们并不习惯叫我轻舟,但我也不甚计较这个。 “我们在殿中等得心焦,偶然想去京城找你,刚出了山,还没进城,都差点被乱棍打死。”牛奔嘤嘤哭泣。 “哼,说起来,做妖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丢妖!”马跃恨恨道。 “马跃灵巧些,带回了一些猫妖、鸡妖什么的,又差点被前几日的黄鼠狼精给吃掉,而这猫妖又追着我之前带回的鼠妖不放。” 马跃不满哼哼道:“这种小精怪就是没有大局意识!什么时候了,还不懂得团结一致!” “我和马跃这几天劝架忙得不可开交,几番教育,他们才停止缠斗。” “花花,你那边,如何了?” “别提了,好几只黑熊都被仙门抓去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通信儿,黑熊大王来救,几只黑熊跑了,大王折进去了。” 牛奔叹道:“真真是令人唏嘘啊!好在其他黑熊跑出来了,但是这大王,我们得如何去救呢?” 我摇头:“那便是很棘手了,仙门中有个甚有本事的人,有他在,这黑熊大王就没法救。” “其他黑熊流落在外,群熊无首,再被抓去可能性很大,不如我先去寻,不在京城了,自然是方便找多了……”马跃道,“你们两个就商量点法子怎么救黑熊大王吧,实在不行,求援影公子。” 我们仨达成一致,马跃就出门了。 牛奔神神秘秘道:“花花,其实最近影公子还交给我们一个任务,马跃还说先不要告诉你,咱们都是自己人!有啥不能说的。” 我瞪大了眼睛:“是为何事啊?” 牛奔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圆盘铜镜,周遭还散发着一圈光辉,倒像个神器。 “这东西叫什么灵盘,听说,还是从天上得来的呢,可了不得!”牛奔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很是珍惜。 “那日,洛主君走后,影公子就把这个交给我,说是要我们找一个人,但又不告诉我们是谁,只说是个重要人物,一旦找到先过来就报告给他,不可打草惊蛇。” “马跃还让我别告诉你,但是,我们俩现在几乎只能躲在山里,如何去找?还不如多一个妖多一分力量呢!” “近日,灵盘却有了异动,开始闪动起来,想来是影公子要找的人出现了……” “据我猜测,影公子要找的这个人,不是恩人,就是仇家。” 牛奔将灵盘递给了我:“花花,你且拿好,你在外面走动多,若是寻到,及时告知我们!” 我接过灵盘,心情却很复杂,很怕辜负了牛奔的信任。 “牛大哥……”他日牛奔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该如何受伤呢,我于心不忍,退还灵盘道:“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怕办不好,若是连累了你和马大哥,我良心不安……” 牛奔却不依:“你且先拿着,不求有什么进展,你只要莫弄丢就成。” 我便先收下了,告诉牛奔现在我在仙门那边踩点,现在要继续回去卧底了。 牛奔憨厚一笑:“我最近妖法又有进步,学了一招气冲斗牛,要是有机会解救黑熊大王,记得叫上我!” 牛奔实在不算一只坏妖,目前为止,他只是想救出他的同胞而已,如此想着,我心情沉重地出了山洞。 ------------ 22 清虚派 回仙门的路上,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盘,心里想道:妖界到底在找谁呢? 若是帮他们找到了,岂不是助纣为虐? 我得找到天界的人商量商量,若是其中有什么阴谋,早点发现才能让事态在可控范围之内。 我要找谁? 宋不遇……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第一个冒出他的名字,然后马上排除掉了,他和扶烟还有过联系,所以我并不信任他。 天界的人,我能联系上的,并且可信的,只有旭清了。 一开始,我在妖界卧底,只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谜团,如今,牵扯越发大了…… 曾听说,千万年前,仙魔一场大战,百日不休,战况惨烈,两败俱伤,战神陨落,魔尊幻灭……其他的,天界折损了不少天兵,而妖界受到重创更甚,几乎被扫荡个干净,只剩几只流落在四处,不成体系,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现下,妖魔界是有重来的趋势了…… 他们要找那个重要人物,难道是魔尊? 若是被找到了,可就麻烦了,得赶紧上报给天庭。 我来到清虚山,拿出玉佩说找旭清,守门弟子却说旭清出去了。 我摇摇头,只得作罢。 却见几个青衫女子,昂首挺胸,正打算从山门中出去。 为首的那个,就是上次在云端遇到被称作“少掌门”的。 她们瞧见我,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少掌门高傲地笑道:“还当是个仙娥,原来是我门下的一个无名小卒啊……不好好修炼,倒是在外面乱飞。” 看她们不是好惹的样,没寻到旭清,我打算回京城去,转身便打算离开。 “大胆!看到少掌门也不行礼么?”我记得这声音,是上回开路的女弟子。 “好不懂规矩,就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月。”少掌门冷冷道。 实在是不想和她们过多纠缠,我转身,礼貌性行了个礼,道:“我是旭清师父新收的弟子,名叫轻舟,初来乍到,若是冒犯了师姐们,还请原谅,眼下师父还着我有要事办,并非有心忤逆少掌门……便先行一步了。”我便不再理会她们,往京城的方向飞去。 “旭清师叔?”只听见少掌门喃喃一声。 我飞出不远,却感觉后面有人,回头一看,竟又是清虚派那几个女弟子。 这番不依不挠么?还要将我追回去罢? 我道行不如她们,她们很快就飞到我身前来,却是越过我,飞到前面去了。 经过我时,还不忘记嘲弄一番说我术法太烂,丢了旭清师叔的脸面…… 看这方向,她们也是要到京城去? 等我快到邸店,看到清虚派那几位正往那走去。 我一进去,见看到少掌门握剑抱拳,柔声对宋不遇道:“宋少侠,我是清虚派现任少掌门玉翡,归元清虚二派一向往来密切,听闻京都熊妖成灾,我等也是奉了掌门人的命令,前来相助,早听闻宋少侠的神通,我等不敢抢功,任凭宋少侠差遣。” 在哪里说话不好,非要在门口,一行人堵在那里,真是想进去而不能。 我想道一声借过,但此情此景,太过抢眼罢。 “令掌门也太客气些,其实黑熊事件也临近收尾了,不必费此周折。”宋不遇道。 这话说的实诚。 玉翡嘴唇微张,因怕被拒而有些焦急。 “既然来了,也不好拂了令掌门的好意,那便一起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倒是记得替我向掌门道声感谢。” 玉翡面上马上换了喜色:“都是应该的,话也会替宋少侠送到的。” 宋不遇也注意到我了,道:“轻舟姑娘也是清虚派的罢,前几日,幸得碰到一块,说起来,捉到黑熊大王,也有她一份功劳。” 这话说的,我倒有些心虚了。 玉翡和其他师姐瞪了我一眼,道:“是我清虚门下的,道术不精,让宋少侠见笑,没给宋少侠添麻烦就好。” 见聊的差不多了,旁边小厮终是欲言又止,几番为难后开口道:“诸多女侠都要留下的话,怕是……没这么多空厢房了……” 玉翡脸色变了一变,抢口道:“无妨无妨,我等在附近寻个客栈住下就好。” 说完,抱拳就此告别,往外走去,我终于可以进去了。 她们却神色怪异地看着我…… 借了清虚派这个身份,倒是有这些麻烦来…… “师姐,我也要同你们搬过去么?”我试探问道。 我并非有心住在这里,只是搬起来有点麻烦。 看玉翡的眼色显然是要同她一道,我道:“还得师姐们等我少许,我收拾好东西就下来。” 宋不遇却道:“轻舟姑娘也是住惯了这里,不如就此留下吧。” “轻舟一个女弟子住在这里,成什么体统呢,还是随我们走罢。” 不想惹出风波来,住哪里我倒是不在意,便赶快道:“少掌门所言的是,谢过宋少侠,我这就搬过去。” 我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去,在二楼走廊碰到了涂明轩。 “轻舟姑娘!这一天都不见你了,”涂明轩看到我拿着包袱,“咦,可是要走?” “清虚派的师姐们来了,是来同你们一起捉妖的,我这会是去和她们一起去客栈同住,更合理些。” 涂明轩素来对清虚派有好感,听到此事,不由喜笑颜开道:“如此甚好,咱们归元和清虚强强联合!”便也随我一起下楼和清虚派众人打了个招呼:“想来这就是清虚派各位女侠了,久仰久仰,在下是归元派弟子涂明轩,以后我们二派还得多多往来才是!” 这话对清虚派很受用,玉翡笑道:“当然,涂少侠说的极是。” 其他师姐也纷纷介绍了一下自己,开路的那个叫玉潇,其他诸人也是玉字辈。 许是今日天色已晚,不然涂明轩可又要招呼大家喝酒饮茶。 果不其然,涂明轩道:“各位女侠,不如明日相约栖间堂,姑且算作归元派尽地主之谊了!” 玉翡看了一眼宋不遇,道:“此行是来捉妖,等尘埃落定后,那时岂不更畅快些。多谢涂少侠美意了!” 宋不遇回头看了涂明轩一眼,涂明轩立刻感到心虚,道:“有理有理,那咱们到时候再聚。” ------------ 23 设劫 我同清虚派一行人走在去客栈的路上。 “你这丫头,何时认识宋少侠的,倒是会攀高枝。”玉潇语气不善道。 还不得托你的福,让我摔到他面前……我暗暗道。 再往前面说点,我们在天庭就认识了,若不是他,我还不会到人间来…… “师父让我来京城办事,就碰上了……” “以后少去宋少侠身边晃悠,时刻想想自己的身份,听到没?”玉潇很是霸道。 我懒得和她们辩驳,只说听到了。 和她们在仙门邸店附近找到家叫做陶居的客栈住下了。 说起来,我还得找旭清谈灵盘的事,可眼下也不知道我这旭清叔叔去哪里游玩了,是的,以他不正经的性子,总不可能是去办正事了。 今天也跑了一天了,找不到旭清,那就明日去找吧。 我有点乏,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今晚蹊跷,却是梦到了司命。 快走开快走开!别耽误我梦见花美男,我嫌弃道。 “清羽仙子,清羽仙子!别赶我走啊,我这是有意入了你的梦,有要事跟你说呢!” 没想到在梦里也要被拉起来加班…… “哈哈,只当是个梦,没想到是您本人呀,求之不得呢!” 话没错,我等着天庭的来信,而且得一灵盘,还不知道怎么和天界联络。 “清羽仙子,我已查明,你在地府错投了畜生道,所以才变作黑熊呢……怨不得别人……” …… 好悲伤…… “但是,总不至于我生下来就是一只成年黑熊吧,而且我的灵魂被锁在里面了……” “哈,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去查的……” ……就不能一次性查清楚嘛! “我已经将此事禀告给了天帝,言尧仙君也知道了,急得要来寻你呢,只是被天帝阻拦了,但天帝答应派人把你灵魂取出来,送下地府重新轮回一世,仙子意下如何?” 哎……没想到这些苦都白吃了。 见我不语,司命缓缓道:“其实,更好的出路是,人间熊妖出没,仙子不如就在此卧底,若是立了功,免去下一世历劫之苦也未可知啊?” 现在不就是在卧底,不就是在历劫么…… 我道:“那就这么办吧!只是司命,可得将我的命格写好点呐!” 司命摇头:“可不是不帮你,我只写人的命簿,这熊妖的命格可不归我管。” 我在梦里打了个哈切,摆手道:“那你去吧。” 总感觉司命不靠谱,便没打算把灵盘的事说与他了。 司命沉吟道:“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何事?”我想不出还有比捉妖更重要的事。 “你知道,天帝对宋不遇,也就是长玄仙君很是看中的,他是未来的战神……” “自是知道,快速速进入正题吧!”我可不想听他一直夸宋不遇,耳朵都起茧了,而且其中的重要我是最知道的,不然,我在天界也不会被罚的这么重了。 我罚的多重,天帝对宋就有多看重! “但天帝还是担心长玄历练的不够,正好这次下凡,不如给他设一情戒,作为考验。” 不是我说,宋不遇在天界的那般铁面,还不放心么? 我惊讶道:“长玄君这般人品,也要经受这般考验么?” “天界严格,到了凡间诱惑更多,也没了拘束,无人盯梢,又怎知私下是否另一番面孔呢,都是需要考验才能出真知……你怎知天帝的良苦用心?” 我懒懒道:“我无异议,不过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不会去阻挠的,放心吧,我对长玄君的感情早不是初见那般了……” 司命惊喜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天帝向我提出此忧心的时候,我便是举荐了你,做这个做情戒的最佳人选。” “如今你对长玄君无心,便是更加适合了。”司命对他的推荐感到十分得意。 天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却被雷劈了一般道:“有没有搞错?我正是犯了情戒才被罚下来,现在还让我去……本来被拒绝了就伤怀着呢! “若是被二次拒绝,我的心岂不是碎成渣渣,谁来负责?” 司命道:“没有比仙子更合适的人,正好是和仙君有过渊源的,同在凡间查案,顺手的事,何必又另派人下来设劫?” “仙子莫妄自菲薄,且试一试,人间不比天上,人到了凡间沾了尘世气息,也许就多情了……而且不一定要亲自上阵,你也可以给他介绍别的姑娘……” 诶呀!我成什么了,这不是青楼老鸨才做的事吗?这司命越说越不正经了。 “此事若办好了,仙子不仅不用再投身轮回,而且,说不定功加一等。” “勉励一试,只求无过就好。”我百般纠结答应了,天帝的安排,我还能拒绝不成。 本来之前被拒绝就很没面子了,现在被罚下来了还要腆着脸继续去打扰人家…… 没事,这一辈子,忍忍就过去了。 到时候天庭再见面,他也知晓是天帝的试炼…… - 司命入了我的梦,耽搁了些时间,我没睡好,两眼乌青地起来了。 我左思右想,也不想自己再出马,宋不遇也不像是对我有好感的样子。 要不就和他以兄弟相称,带他去喝点花酒,旭清不是懂这个嘛,届时可以找他帮忙。 如此一想,我肩头的压力倒是少了许多。 涂明轩已经主动过来和清虚派汇合,说他们昨晚又抓了一只熊妖。 “这只熊妖,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涂明轩爱炫耀,就说着要带我们去看看。 两只熊妖分开关押了,一只是黑熊大王,另一只,我远远一瞧,是莫林。 估计他是心急找他的同伴,却被抓起来吧。 “哈哈哈哈,不多时,咱们就可以回天庭复命了。”涂明轩很是高兴。 清虚派弟子也是连连称赞归元派有本事,涂明轩年少有为。 一派其乐融融,他们乐在其中,而我却担忧:不知道苏云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就怕他待在熊身里有危险。 现在和众人一起,也不好贸然离开,便打算晚上去黑熊洞那边看看。 宋不遇总是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此刻我有了情戒任务在身,且须对他热情点。 他这个人,看起来生人勿近,但是待人又礼貌客气,不落礼数。恪守天庭律条,但在人间办事又走在黑白两端,让人看的不甚清楚。 他是真的和妖界有不正当的牵扯,还是这只是他的办事手段而已? 想得我头疼,等黑熊事件了了,我只想远离这些是非。 ------------ 24 新手村?(一) 我蹲到夜深,等大家都睡下了,我才悄悄溜出客栈,打算去黑熊洞一瞧一瞧。 刚出了陶居客栈,就看见宋不遇前脚也出了门。 他又要去做什么,今晚我倒是没空管他……我避开他,自顾自往黑熊洞的方向飞去…… 袖口中的灵盘却闪动起来,越往黑熊洞飞,就闪的越明亮几分。 我心中疑惑,找一山头停下来:啊?难道影公子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么? 我左右顾盼,却瞧见了宋不遇在我身后,道:“这么巧?轻舟姑娘是要去哪?” 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有这么可怕么?还是轻舟姑娘做贼心虚呢?” 我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任谁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都会吓到的好不好…… 宋不遇,竟然跟踪我? ……相互监视是吗? “宋少侠,是在跟踪我吗?”我单刀直入。 “哪里,刚好碰到罢了。” “原来如此,那你办你的事去吧,宋少侠。”我得赶紧摆脱他。 “看我们像是同路,不如一起走吧。”宋不遇发来了邀约。 ……我现在特别怀疑天帝也给我设下情戒,不然,以宋不遇在天界时淡然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对我些许热情起来?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对我起了疑心。 “不同路呢……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赏赏月……我已经到了。宋少侠是要去哪里?” “就在前面那座山头了,轻舟女侠,要一起吗?” 我一瞧,心里一紧,那不就是黑熊洞所在地嘛? 要是遇到苏云卿,把他当作黑熊精抓起来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得阻止他! 我态度一转:“宋少侠,今晚月色正好,花前月下的,岂能辜负,不如留下来一起赏月吧?” 不管了,既然探黑熊洞计划无望,不如就实行天帝的派下的情劫任务…… 讲究的就是效率第一! 宋不遇无语,一双黑眸看着我道:“哪来的花?” 嘿嘿,这难不倒我,使一个小小的术法,便从袖口中变出一朵大红花来:“这不就是嘛!” 我拿着花缓缓向宋不遇走过去,递到他面前。 宋不遇低头,眸光沉沉,道:“此花,甚是眼熟。” 确实,和我第一世的模样有点相似。 “合宋少侠眼缘就好!正所谓,鲜花配美男,这花,就赠你了。” “白衣素了点,来,我帮你点缀点缀,”说着,就要伸手想要将花别在宋不遇衣服上。 宋不遇挡住了我的手腕,道:“你又犯病了?” 想着都是任务第一,我便是放飞了自我,任何尴尬场面都难不倒我了。 “少侠,收下花,交个朋友。”我想把花塞到宋不遇手里,他没接,不小心却划伤了手掌…… “呀,这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呢……花随主,像我像我!”我豪迈道。 宋不遇见我受伤了,无奈地拉过我的手腕,想要帮我查看…… 突如其来的接触倒是让我下意识躲避,我手收的快,一划拉也刺穿了宋不遇的手…… 白皙……修长……匀称……真是一双玉手呐……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我狠狠唾弃了一下自己。 拉扯间,灵盘从我的袖口滑落下来,我和宋不遇的血顺着滴在了上面…… 宋不遇讶然道:“这是……四方神镜。” 什么? 忽然只见灵盘金光乍现,炫目非常…… 一股强大的吸力让人无法抵抗,将我和宋不遇吸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总是这样猝不及防! “啊!花花!” 被吸入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苏云卿的声音,难道是我的错觉? - 再睁眼时,我正躺在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一头牛儿正在吃草…… 头顶是烈日当空,刺眼到我一时间眯起了眼睛,我仿佛是谁了很久才醒来一般,我爬起来,身上却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浑身疼痛…… 一个扎着长寿辫子约莫七八岁的小孩看见我,又跑出几步喊道:“嗨!那只黑熊醒了,我们再把它打一顿吧!”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这些小孩!不好好读书,也不好好放牛! 欺负弱小算什么? 我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黑熊高大的身躯几乎把这小孩给笼住…… 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弱小…… 我的身躯为小孩挡住了太阳,投下一片阴影,他的世界没有光了。 他疑惑着缓缓回头,怔怔看着我…… 我投去一个友好的微笑,正想着教育教育他。 “哇”地一声他嚎啕大哭起来,“黑熊吓人!” 不等我多说,他已经跑得没影了…… 嘿,这小孩! 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我怎么又变回黑熊了? 忽然就有些慌神,仿佛那些人人喊打的日子就在眼前…… 主力是一群大叔和大娘,其他的,上至走路晃悠的花甲老头,下至刚学会走路的黄口小儿,他们举着棒槌,拿着扫帚,气势汹汹朝我冲过来…… 那些悲惨的日子,历历在目,仿佛触手可及——我低头看着扔到手里的臭鸡蛋,甚至闻到味儿…… 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娘,就是这只黑熊欺负我!”刚才那小孩领了众人,指认着我。 好好好,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倒是开始信口雌黄了是吧…… 众人人多势众,饶是黑熊壮实,也不怕我,正好想要齐心把我拿下。 “敢欺负我儿子!饶是神仙来了也别想在我手里讨到便宜!”小孩他娘插着腰,穿着红衣,看起来很是泼辣,“乡亲们,上!” 对着我这只无辜的黑熊就是一顿暴打…… 我捂着脑袋,众人的拳脚砸在我身上,头中一拳,几乎眼冒金星,脑子里响起马跃的话:做妖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丢妖……感到很是悲愤。 “别打了别打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又想不起是谁。 众人的拳脚这才停了,起身回望,阳光才重新钻进来,落到我身上。 “王灿,我劝你莫多管闲事。”红衣女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方才我在那边看到了,是你儿子和其他小童先揍这只黑熊的,这只黑熊起来后也并没有欺负你儿子。”王灿如天降正义。 我缓缓爬起来,众人马上戒备,用棒子架着我。 我一看,咦?这不是苏云卿嘛!怎么改名叫王灿了? 看他身穿褐色短打,裤脚挽起来,一副刚从地里劳作完的模样…… 苏云卿捉妖师干不下去回家种田了么? 待会我可得好好嘲笑一番……哈哈哈…… 我朝他眨眨眼睛,但他却没有反应,似乎没有接收到。 看红衣女人的架势,似乎没有打算放过我。 “那头老牛也看到了。”王灿扬了扬头,不远处吃草的老牛仿佛感应到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呵呵,就算是这样,不过是畜生,打了就打了,但是竟然冒犯我们人,就该给个教训!” “哎呀,你们有没有爱心啊!”王灿痛心疾首道,“大家都是一个村的,给我点面子。” “你有什么面子?在我们淳朴村有你说话的份吗?”红衣女人把王灿从上大量到下,眼里很是鄙夷,“这么大了连媳妇都没娶!” 啊?这淳朴村淳朴在……动手解决问题吗? “怎么这么说?我是事业型男子啦!”王灿理直气壮。 “什么事业?天天犁你那二亩地,你就有出息啦?” “有没有出息,我爹说了算!我爹说男孩子就是要种田!” “我呸!你爹骗你种田养活他,自己上京考取功名去了!” “别想挑拨我和我爹的关系!我知道,你心仪我爹,但是又嫌弃我这么大的拖油瓶!” 我默默在一旁听着,这争吵,信息量很大啊!惊喜,惊喜! 红衣女人被噎住,一时落了下风,王灿趁势而上,道:“给我爹一个面子,你知道我爹是这个村里顶有出息的人,和他比起来我只能论第二。红大娘,这样,你把小黑熊放了,等我爹回来我一定在他面前多说你好话。” “什么红大娘!我姓丘!”红大娘嘴上嗔怪,但是面色已经有些发红,“就看你爹的面子,这只熊你带走。” “但如果你没看管好,我见一次打一次。”红大娘还是十分嚣张……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 “当然。”王灿应的爽快。 众人正打算散,那大爷许是在日头下站久了,一挪步竟栽倒在我面前。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可别讹我啊,大爷,年纪大了就别学年轻人打架啦! 见众人正目光不善的看着我……王灿抢先一步过来,掐住大爷的人中,大爷才悠悠转醒…… “大爷只是中暑了啦,谁给我盛碗凉水来?”王灿解释,又对大爷道:“大爷,你这把身子骨还是不适合参加这种激烈的活动……” 大爷眉毛一竖,道:“年龄歧视!瞧不起谁呢?”他这一激动差点又晕过去…… 大爷的家人赶来,把大爷接走……此事才告一段落…… 众人散去,小孩念念不舍地回头瞪着我,王灿笑盈盈看着我,道:“阿黑,你先随我回家去吧!” ------------ 25 新手村?(二) 什么阿黑?别擅自作主给我起名字! 不好听!一点都不符合我这个仙子的气质! 怎么回事,苏云卿不认得我了吗? “阿黑,你的眼睛不舒服吗?一直眨眼睛……” 苏云卿看不懂我的眼色,也听不到我说话…… 我有些不确定起来,看着一副庄稼人打扮的他,也许他并不是苏云卿,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和王灿同行在乡间的小路上,静下来我才有空理一理——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貌似叫做淳朴村。 我怎么又变回黑熊了? 再往前想一想,我记得我是和宋不遇在山上……灵盘掉出来,然后我们俩都被吸进去了…… 听宋不遇说这是什么四方神镜? 都怪我在那天界不学无术,对神器所知甚少。 所以,我们是被神镜传送到这个淳朴村来了吗? 要怎么回去啊…… 旭清教我一些修炼之法后,我身体恢复比以前好了很多,我一沉心,调力运转,竟然恢复了人身。 王灿一回头,差点被吓死:“姑娘你是?”又左右张望道:“阿黑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阿黑。” 王灿却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却叫阿黑。” …… 他丝毫没有联想到也许我就是黑熊变的,又啰嗦道:“看你穿绿衫,应该叫阿绿。” 我以为王灿好心给我改名…… “不然,就和我家黑熊重名了,”王灿补充道,又望眼欲穿,企图找到黑熊的影子,又问了几头沿路的牛马,没问出什么结果,很是遗憾道:“阿黑竟然就这样不告而别了,没关系,只愿它别再遇到什么危险就好!” “阿绿,你从哪里来,又到何处去啊?看你的打扮,不像是我们村的。”王灿自来熟,又和我搭讪起来。 “我从京城安州来,在这里迷了路,请问安州是哪个方向?还请小哥指个路。” 不小心被送到这淳朴村,我现在还急着回去办事呢,正好问下路,先回到京城去。 “啊?我们这没有安州,京城是陵州,我爹就在那边呢!” 什么? 怎么回事? 想来是这个王灿没出过村,搞错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也没什么村民了,也罢,我明日再找人问问…… “王灿小哥,看着天色已晚,能否在你家借宿一晚。” “你怎么知道我叫王灿?哦,我在这村中还有些名气,想来是哪位村民告诉你的。”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姑娘你倒没什么……对我这个淳朴男子的名声不太好。” “算了算了,我怎么忍心看一个女孩子流落在外面,显得我淳朴村太不好客了。” “我是事业型男子嘛!随那些村民怎么说啦!” 王灿和苏云卿一样,话非常多,不消我多说,他自己已然将自己说服,十分热情地带我回他的茅草屋。 - “阿绿你随便坐,我先去做饭了。” 这破败且凌乱的茅草屋,哪里有个可以坐的地方,满目疮痍呐满目疮痍! 好在我现在有些小小法术,两指一转,一挥,不费太多功夫就将他这小屋收拾好了。 王灿从厨房出来,端出两碗黑乎乎的菜,惊异道:“哎呀,阿绿你也太客气了,还帮我收拾屋子,但是我的东西都找不着了呢。” “今天你来,我多煮了一个好菜。来,尝尝。” 我看着眼前黑糊糊的一盘,不是特别有食欲,但,王灿盛情之下,我还是尝了一尝,吃起来,像土豆……又仿佛是茄子。 王灿却吃的津津有味,道:“我们家就一间房,我左思右想,我们睡在一个屋子里总归不好……” 王灿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这还有个屋顶,不如,我……” “睡屋顶还是太寒酸了。”我开口阻止王灿,来人家家里借宿,却让主人睡屋顶,我倒不好意思了。 “不如,我帮你把被褥搬过去……哦,是吗?不睡屋顶,那就只能住牛棚了。我是没问题,就怕那头牛不愿意同你挤一挤。阿绿,真的要这样吗?”王灿睁大眼睛看着我,很是无辜。 我想多了,王灿根本不是个客气的人。 我推托道:“屋顶采光好,不如你睡屋顶吧!” 王灿微微一笑:“哪里有让主人去外面睡的道理,阿绿,你还是去睡牛棚吧。” 我和王灿二人拉扯了许久,终于达成协议——各睡半晚屋顶。 - 我下半夜睡屋里,天还没亮,就听见王灿动静极大,噼里啪啦坐着早饭,吃过饭,就摩拳擦掌,扛着锄头要去干活…… “阿绿,你这城里人还真懒惰!” 期间,还听到了隔壁王灿的如此说! 我被他吵的翻了好几个身,谁正经人寅时就起来! 种田也这么卷…… 我睡到天亮才起,出门便问了几个村民,他们却都说不知安州…… 这淳朴村,难不成还是个桃花源一般的存在? 只得又回到王灿的小屋中,等着王灿回来和他告个别,就去那他们口中的京都陵州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这个王灿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一连到傍晚才回来。 他一见我,倒是有些诧异:“呀,阿绿,你怎么还在?” “不是说只借宿一晚么?” “再住下去可就要收费了呢!” 我忍住没翻白眼,变出几颗碎银放到桌上。 王灿立刻像花楼里的妈妈一样笑逐颜开:“我这人最是好客,多住几日也无妨!” 说着,并没有因此改善伙食,甚至把昨天吃剩的菜拿出来热一热,凑合一顿。 满目疮痍呐满目疮痍! 王灿风卷残云,还好我体质与凡人不同,不需要靠这些饱腹。 “这陵州怎么走?明日我就启程离开……” “呀,我们淳朴村发生了一件大事了呢!”我话没出口,这王灿却已抢了白,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赶紧追问。 “我们村的阿花,竟然要成亲了!” 我撇了撇嘴,心中的期待落下来,看来,淳朴村实在没什么大事…… “说起来,阿花也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呢,”王灿却津津乐道,“虽说我对她并无心思,但是突然要成亲了,我这心里也是有些空落落……” 王灿突然痛心疾首,“这些年,这些年你知道我一个人怎么过的吗?” 我拍了拍王灿,道:“我懂你,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些,你也该娶一门亲……” “心里空落落,主要是因为钱包空落落!”王灿捂住胸口,护住口袋,“这些年!这些年!我不知道随了多少份子钱!我自己的彩礼本都快被随出去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王灿,还好他自愈能力很强,又继续滔滔不绝: “这阿花,也不知道哪里捡了一个便宜夫君,彩礼不出,阿花也真是傻,还赶着要嫁给人家。” “听说,男方是外乡人呢,刚认识没两天……哪里比得过同村的知根知底?要我说,还是找一个和我一样的老实人最好!” “哼!不知道那男子有什么好!将阿花迷惑至此!只听红大娘说皮囊好,长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神仙一般的好相貌,我平时里最瞧不上这种细皮嫩肉的,待会吃过饭我就要过去瞧瞧!” “说起来我也是村中第一帅,我过去不叫他黯然失色嘛!也好让阿花清醒清醒!” 王灿说着站起来,一副傲然姿态…… “阿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我这村中第一帅如何艳压四方的!” 虽恕我不能苟同这个“第一帅”,但想着也是去看看热闹,便答应了。 ------------ 26 不是鸳鸯也棒打 我随王灿一起来到阿花家,小小的茅草屋点着烛火,人头攒动,异常温馨…… 我从小就只有阿爹陪着我,家中很少有这派热闹的景象,倒是生出了几分羡慕。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内传出由衷的夸奖。 “饶是我这个年纪,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美男子呢。”一位大娘笑道。 “真俊呐,要我也年轻个几十岁,我也想跟人家走……”听着是红大娘的声音。 身旁的王灿快我一步跨进门槛,道:“红大娘,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那我转告我爹……” 我后脚走进去,看见红大娘脸色一变:“臭小子,管好你的嘴!” 她身后七大姑八大姨将宋不遇团团围住,一脸看准女婿的模样,一脸满意地讨论。 啊?竟然是宋不遇。 看他身在其中,很是无奈。 好歹也是个熟人,要不要帮他一把? 却瞧见他旁边有一个青涩秀气的面孔,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 看来,这情劫不用我来设了。 王灿拨开人群,看了宋不遇道:“是生的比平常人俊秀几分,但是中看有什么用,他能有我力气大能干活吗?有我能吃饭吗?” “像我这么有爱心,爱惜花花草草吗?” “阿花,你的眼光,真是不行啊。” 好熟悉的话…… 无人理睬王灿。 “灿狗子……” “啊呀!这种时候不要叫人家的小名!”王灿不满道。 “王灿,你能让开点么?挡住我看美男了……”一个大妈垮着脸。 宋不遇看到王灿,神色微变。想来,也是觉得他十分酷似苏云卿。 王灿疾首蹙额:“黄大娘,因为一个外乡人,连同乡之情都不顾了么?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够了,我姓陈!”穿黄衣服的大妈很不满,一把拨开王灿,“这么多年你都不记得我姓什么,还同乡情,我呸!” “王灿哥,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对这位宋郎君一见倾心,便是非他不可了!”阿花声音小小的,但是很坚定。 “大娘,你不劝劝阿花吗?我觉得还是太仓促点!”王灿向阿花娘求助。 阿花娘大手一挥:“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大婚吧!” “阿花爹?”王灿道。 被挤到角落里的阿花爹弱弱道:“我都听阿花娘的。” 王灿孤立无援,情急之下把我拉出来:“阿绿,你评评理,我和这姓宋的谁更胜一筹?” 啊? 我突然就被王灿拉到人前,答案很明显,但我又于心不忍,低声道:“这很难评。” 三姑六婆们纷纷唏嘘说我小姑娘懂个什么。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我和这位宋郎君难舍难分,难分高下!” 难评……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小哥说的极是,天下男子优秀的不在少数,王小哥便是一位,还请阿花姑娘收回心思,另觅佳婿,我既无家产,也无彩礼……”宋不遇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我是不会介意这些的。”阿花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宋不遇目光却看向我,突然朝我走过来道:“不是我不愿意娶阿花姑娘,只是我早已经和阿绿成亲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向我们投过来…… 我微微愣住,想着大局为重,便不置可否,且宋不遇这么说我也不算吃亏。 “阿绿,没想到英年早婚!”王灿摇头。 阿花已经泪凝于睫,眨巴几许就要落下来…… 我见犹怜…… 真见不得这场面,速走罢,我讪讪笑道:“对不住了,阿花姑娘……” 黄大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量我道:“这位姑娘好面生啊,是外村人么?请问是哪个村的呢?” “黄大娘好眼力,我来自老实村。”我随口胡说。 “呵,来自老实村,却不老实的样子,和这位宋郎君莫不是私奔罢!” 我汗颜,你们淳朴村也不存朴呐!看把我气的,吐字都不清楚了。 宋不遇拉起我的手腕,道:“这位陈大娘,似乎管的有点多了。” “阿花姑娘,你的一片真心,我很感激,但莫要错付了。你于我有恩,来日,若有需要的,尽管找我罢,就此告辞了。” 我也挥手跟王灿告别道:“王灿,谢谢你这几日的招待,有缘再见!” 王灿一边好声安慰阿花,一边喃喃道:“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子。” “别哭了,阿花,不如像你干哥我一样好好搞事业吧!” 宋不遇和我一同走出了阿花家的茅草屋。 - 月华如水,铺就在乡间的小道上,踩着银辉,我和宋不遇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才发现宋不遇何时衣服换成了黑色,身着粗布麻衣,但是也难掩其巍峨身姿。 “方才为了脱身,才采用如此做法,还得感谢你没戳穿。”宋不遇沉沉道。 “无妨,无妨,我们两个外乡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话一出口,想起有任务在身,须得热情,又补充道:“宋郎君当真对我无意么?不如就假戏真做吧。月黑风高夜,正是谈情说爱时……” 宋不遇被我噎了噎,静默一阵才开口道:“成仙之人,这些凡尘俗事,早该抛在脑后。” “姑娘何出此言?也是修行之人,不一心求仙问道,早登极乐么?” 听到宋不遇这番话我着实头疼,不解风月,难懂风情之人! “上次宋郎君在安州街市,不是还说,谈情风月之事,还得来人间么?”我反问道。 “可是我并不属于人间。” 气死我啦,我加快向前走了两步道:“不说了,回家!” “家,在哪?” 我回头一瞧,宋不遇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我道:“安州啊,回客栈睡觉。” “安州?我们可回不去了。姑娘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来的?”宋不遇轻笑。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宋不遇继续道:“入了神镜,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神镜里面?” 宋不遇点头,我又道:“那我们赶紧出去!” “这可不是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说起来,我还得问你,四方神镜怎么在你手上?” “我……捡来的……”宋不遇静静看我表演,不置可否。 “我偶然在妖界得来的……听说他们正在用这个找一个人,兹事体大,你会上报天庭吧?”我试探性地问,观察着宋不遇的反应,我决定赌一把,相信他是好人。 “那便合理了,战神的元神,就在其中……”宋不遇道,“我这次下界,明着是查熊妖,私下主要是寻找战神的下落。” 宋不遇倒是不遮掩,大大方方,显得我小人之心,猥琐之态…… 战神……这个我在天界倒是有过耳闻,战神怀纪……只是我还没见过是何等风采,他便已经在千万年前那场大战中陨落了。 竟然是战神?那么妖界是想在天界之前找到,阻止战神复生么? “我们想要出去,除非找到战神。”宋不遇点明了我们当下的处境。 “这神镜中的世界,可都是幻象么?”我问,但感觉这一切都如此真实,人间百态犹在眼前…… “不,这些都是真实的,这里是平行的一个世界。” 那王灿?就是平行世界里的苏云卿么? 那便也是合理了。 如果这都是幻象,那一切都有逻辑可解,可这里是个真实的世界,天大地大,包罗万象,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宋郎君,可有想法了,我们要如何找到战神?” “并无。”宋不遇微微一笑,“难得空闲,先在这神仙管不到的地方逍遥几日……” 想不到一向自律修身的宋不遇,天界的劳模,居然有这种想法!但他的话,我很难不苟同! ------------ 27 千里寻爹 我现在倒是很后悔!十分后悔和宋不遇一走了之。 好歹,就是先借宿一晚,明日再走…… 这年轻人啊,做事冲动,不考虑现实问题。 “宋郎君,这大半夜,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就在前面了。” 我往前一看,前面黑漆漆的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连棵歪脖子树都没有…… 宋不遇手一抬,一旋,就变出一座茅草屋来:“变其他的太过扎眼,就此先对付一晚吧。” “在神镜中妄动法术,可是使得?” 宋不遇瞧不得我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使不得,又不是呼风唤雨,改天换地的,根本扰不到这里的运作。” “有理,有理,还是宋仙君说的是。”困意袭来,我已经抢先一步进了茅草屋,寻了间齐整的屋,锁好门睡下了。 - 第二日醒来,便说要去京城看看。 战神入世,以以往的经验的来看,少不得投个王侯将相,习武世家,先去这其中寻一寻。 我和宋不遇本打算是飞过去的……谁晓得这王灿起得早,大清早就瞧见我和宋不遇从茅草屋中出来。 他欢快地冲过来同我们打招呼:“嗨,阿绿,还有这位姓宋的。” “你们夫妻可真是贪睡,这个点才起,想来是流连春宵,啧啧,种地且须勤奋,不然如何丰衣足食?”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此时也不过卯时吧…… 我有些无语凝噎,王灿却觉得我是羞愧地说不出话来了。 “咦,这里何时多了一座茅屋啊?” 宋不遇还没来得及让茅屋消失…… 没事,以王灿那糊涂劲,估计不多想就抛到脑后了,像凭空消失的黑熊一样。 王灿已经支棱着他的锄头,小半个身子倚在上面,像是想要长久攀谈…… 这…… 宋不遇也看出了王灿的心思,道:“王灿小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灿也随着我们走,道:“看这地荒的,你们不好好种田,是要去哪里?” “我们去京城寻亲。” 想来不会再跟了罢,却听那头王灿又惊又喜道:“巧了,我正也想去京城寻我那爹,秋试快到了,我去鼓励鼓励他。” “我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呢?我得瞧瞧!” “既然如此,不妨一起上路去京城吧!” 我艰涩地开口:“那个……你的田不种了?种田乃是大事……” “眼下还是我爹的事比较要紧,种田倒是可以让隔壁李叔帮我……” 宋不遇想要说点什么,王灿又开口:“莫要推脱,京城路远,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嘛!” “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能保护你们呢!”王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这样,由于王灿的强力同行,我们被迫只得陆路…… 本说可以租一个马车,王灿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牛车,非要载着我们,这一路颠簸的咧,甚至我在天庭喝过的玉液都要被颠出来。 拉牛车的王灿倔强如牛,我们劝不动他,还好牛车太慢,他自己想清楚了,同意我们换了马车。 马车是宋不遇变出来的,还匹配了一个车夫。 我悄悄对宋不遇道:“没想到你法术这么厉害,连活人都可以变。” 宋不遇道:“车是变的,马是随手牵的,车夫是请的……” 哈哈……显得我有孤陋寡闻,只得打个哈哈尴尬一笑。 我们三人挤在小小的马车车厢内,拥挤是一回事,更多的是怪异—— 王灿坐在我和宋不遇中间,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王灿还浑然不觉,还道:“你们二人虽是夫妻,相处倒是客气的紧。” 其实,我们也不是有意要这么客气,你夹在我们中间,自然做什么都得保持距离…… - 一路颠沛流离,终于来到了这里的京都——陵州。 这里的繁华又自是与安州不同,更添几分古色的风韵,想来是因为是几朝古都的缘故。行至街头,相比铺子酒楼,这里更多的是茶馆书行。安州更多是悬灯结彩,装潢鲜艳,而陵州更多是低调的色调。 “王灿,你爹在哪里啊?既然进了城,我们不如各回各家,就此别过吧!” 我和宋不遇去办事,带着王灿,终究是不便。 王灿拿着纸条,左右寻望,迷惘道:“奇怪,我爹写的地址,就是这里啊!” 我寻着王灿的目光一望——牌匾上提着“群芳阁”,这分明,是座青楼。 “王灿,你爹住这儿吗?” 王灿他爹不是说在京城里寒窗苦读,悬梁刺股吗? “一定是我弄错了,我再找找……” 一道粉帕却落在王灿的头上,将他盖住……王灿一把揪下来,抬头一望—— 二楼一个红粉佳人正在倚栏娇笑,身侧有一约莫三十年纪的男子,正缓缓摇扇,面上虽有风霜,但也不失风流。 “公子在楼下踱步不前,可是为奴家流连?这粉帕落到公子头上,也算是缘分,不妨上来坐坐。”娇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王灿迷惘的脸庞更加迷惘了。 “爹!”王灿对楼上喊道,“您不是跟我说在京城读书嘛!” 楼上的男子回过神来,定睛一望,大惊失色,拦住佳人道:“呀!这是我儿子,这桩生意做不得了。” “糟糕糟糕,我爹又给我找后娘了。”王灿不容多想就冲进了群芳阁。 走出两步,又出门叫我和宋不遇:“阿绿阿宋,你们快来帮我撑撑场子。” 送佛送到西,我们只得跟着,好在这白天群芳阁人不多,妈妈也还没开门做生意,不然不知道又惹出什么纠纷来。 我身侧这位姓宋的美男命犯桃花,很容易引起风波,他只适合金屋藏娇…… 呸,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二位公子好,小娘子好,奴家叫君好,既是王郎君的朋友,便也是君好的贵客了,请随我来。”佳人已经下楼迎接我们,将我们引至一厢房门口,道:“各位远道而来,先叙叙旧,奴家便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传唤奴家便是。” 进入厢房,这里的陈设颇为雅致,尤其是书案上,一个黄金瓶子里插着一枝梅花…… 雅,甚雅! 谁说在青楼里就不能读书呢? 王灿爹从屏风后走出来,对我们点头微笑:“阿灿你来了,想来身后二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在下王伯懿,还得承蒙你们这一路上对犬子的照顾,若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饭吧。” 我之前就寻思姓洛还是不妥,正好王灿叫我阿绿,不如就化为陆姓,即行礼介绍自己:“小女陆轻舟。” 宋不遇也自报家门:“在下宋不遇,那就多谢王伯父的美意了。” “陆姑娘的意思呢?” 不等我开口,王灿道:“爹,看不出来吧,人家是一对少年夫妻,怎么还分开问人家?” 王伯懿道:“竟是如此这番,失礼失礼,恕我眼拙。你们二人相处倒是比寻常夫妇客气些。” 宋不遇看向我,征询我的意思后,才挽起我的手,道:“让伯父见笑了,最近惹娘子生气了,所以相处起来才生分了几许。” 指间相触,宋不遇将我的手笼住,我指间微凉,那头递来温热,我已然心跳如鼓,说来惭愧,我活了五千岁,牵手还是第一次,还是如此风采的美男…… 呸呸呸,这点出息!我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一个设情劫的,怎么能入情劫。 “这么一看,陆娘子和宋郎君还甚是般配呢。”王伯懿道。 好听,爱听。 从小我就和旭清争论一个问题:山鸡能不能配凤凰? 山鸡怎么不能配凤凰? 旭清和我辩论半响道:“阿羽,我不允许你说自己是山鸡!” 我自小自信乐观,但是在情爱面前,过于耀眼的人,还是让我有些自惭形秽…… 这方面还须得多向王灿学习…… “咳咳,阿爹,你不是跟我说在京城好好读书的嘛!还说今年一定要高中,一雪前耻?”王灿进入正题。 “灿狗子……” “王舍牛,不是说好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的小名的吗?”王灿和他爹互相伤害。 “阿灿,为爹我是在读书啊!” “我辛苦赚钱供养你不是让你在青楼里读书的!” “阿灿,这你就不懂了,你爹我在这里看书,”王伯懿走至窗前,扇子一合,扇柄往手心一敲,望向那远方,“写起文章来,真是才思泉涌,逸兴云飞呐!” “甚至,还解决了我的终身大事,那位君如姑娘,往后你得唤她一声后娘了。” 王灿气不打一处来:“别给我诌一些我听不懂的词,我辛辛苦苦种田养活你,就是让你在城里醉心风月的吗?我在那边早起贪黑,不舍昼夜的劳作,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亲,你倒好!后娘都给我找了好几个!”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读书?” “自然是想的。”王伯懿的眼神充满对知识的渴望。 “想的话,就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走!不然,往后,别想让我再给你一分钱!”王灿十分坚决。 “啊呀……”王伯懿十分为难,看向我和宋不遇二人求助。 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王灿说的有理,我只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王伯懿耷拉着脑袋,风流态收敛不少去,只道:“行吧,只让我和君如娘子好好告个别!” ------------ 28 齐聚一堂 王伯懿和君好作别的那般依恋,那般不舍……执手相看泪眼…… 他们的临别之词又是什么“芙蓉帐暖”什么“春宵一度”,让旁听者鸡皮疙瘩都起来…… “够了!”王灿冷冷打断了一切暧昧的气氛。 王伯懿和君好纷纷看过来,王伯懿道:“你不尊重我也罢,这是你后娘,你且和善些。”说着,又含情脉脉地看着君好。 “你不走我走!”王灿大胆地往前走,不回头…… “哎!儿子!等等我……”王伯懿一时间手忙脚乱:手在挥手同君如告别,脚在追着王灿的背影。 “君好……” “懿郎……” “君好,你只记得一句:他日我若高中,定许你凤冠霞帔,八台大轿来迎娶你!” 君好泪眼迷蒙地点点头:“懿郎,我自是记得,你是第八个对我说这样话的人。” “懿郎,这么久了,其实我一直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 “其实我叫卿儿……” “啊?”王伯懿惊讶,“娘子何不早说?” 卿儿摇摇头:“郎君总是叫错,还以为是给奴家起的新名……” - 我和宋不遇早早出了群芳阁,老鸨才从楼上下来,看见王灿一家的情形,道:“奇了,儿子管教老子的,倒是头一回见。” 妈妈身后领着一众姑娘,我一看就有些害怕,今儿已经耽搁了一天,怕又被绊住耽搁时间。 赶紧拉着宋不遇走远道:“速走速走。你这招蜂引蝶的样,别在这绊住脚,不好走。” 却见宋不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正色道:“虽然我们只是假夫妻,但是这面上,你且须守点男德,是与不是?” “是。”宋不遇声音清沉悦耳,“做戏且须全套,娘子说的是。” 我望着他侧脸好看的弧度,嘴角微微上扬,这话更是搅得我心乱,但又不甘示弱:“夫君一点就通,如此甚好。” 王灿和王伯懿终于纠缠清楚,我们四人行走在陵州的街市上,这时已经日暮西沉。 王伯懿坚持要请我们吃饭,尽管王灿疯狂地朝他眨眼睛,他也坚持要去这家“近水楼台”的高消费酒楼吃饭。 王伯懿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道:“这名字起的风雅,值得一去!”说着,伸手为我和宋不遇引路:“也不算是怠慢你们二位。” 王灿在后面眨巴着眼睛,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空落落的。 王伯懿进了酒家,也一点没客气,没为儿子省钱,一顿大点特点:“霸王别姬、百鸟朝凤、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啧啧,这菜名起的,跟诗似的,让王伯懿诗兴大发一般狂点菜谱…… “宋公子,要不要饮点酒?” 宋不遇却很入戏地看着征询我的意见,我道:“可小酌。” 王伯懿很解风情道:“还真是妇唱夫随呢。”随意点了两壶酒。 王灿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王伯懿提点道:“阿灿,我不在家的日子,你有好好种田,没有谈恋爱吧?” 王灿嘲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大师给你算过,你这个人须得晚成亲……” 怎么都觉得王伯懿是在诓王灿…… 这不懂事的爹,也是可怜了王灿了,我心疼了王灿一秒钟。 菜上齐,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只是对王灿来说,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今晚于他而言是个无眠之夜。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畅聊。 “王伯父,我们二人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倒是有些事想向你打听。”宋不遇道。 我就说宋不遇怎么愿意跟着王灿耽搁时间。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我常在坊间,消息很是灵通,宋公子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京城之中,可有什么风头正盛的武将世家?” 王伯懿摸着下巴,思索道:“那便是护国大将军卢润德卢大将军家了,他家自祖父那代立了功,得了天子恩赐,守护在天子脚下,世代习武,卫国安宁。” 王灿只顾着低头吃饭,不敢怠慢了食物,并不关心这些大人的话题。 “今天下承平日久,海晏河清,倒无战事,做这个护国大将军也算安稳,如今膝下有三子,老大和老三一个卢浩铿一个叫卢浩锵,是为铿锵二兄弟,继承了其父的气质,生的勇猛,也甚是爱舞枪弄棒,唯其老二,名为卢浩钦的,却不爱这些,更多文人风气,只不过阅些兵书罢了。”王伯懿娓娓道来。 “这名字,老二倒像是横插进去的……”宋不遇道。 “听闻这老二早年流落在外边,是后面才接回去的,”说着王伯懿往宋这边凑过来点,掩口道:“想来是个外面的私生儿子罢。” “对了,宋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接口道:“早前也跟王灿道了,我们是来寻亲的,我有一表兄,传信来说在将军府做事,却没道清楚是哪个将军如此想来就是这个陈将军了。我们二人就是来投靠亲戚的,如果能找点事做,也能留在京城。” 王伯懿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你二人的姿态确实不像长久能留在草野之中的,京城中更能大展宏图呢!”又转头看向王灿道: “不像我这灿娃,呆头呆脑的,种田是个好手,进城的话真怕他被人骗了去,误入歧途……” 王灿正在大快朵颐,懒得跟他爹辩驳。 宋不遇道:“非也,我看这王灿小哥,大智若愚,是否池中之物,此刻也不能下定论。” “哈哈哈!”王伯懿豪爽笑道,“宋公子眼光异于常人,能看得起犬子也是让我脸上有光呢!” “如此投缘,再干一杯!”王伯懿说着举起了酒杯,和宋不遇的杯子一碰,便是一饮而尽。 “饮酒饮到微微醉,观花观到半开时……”酒过三巡,王伯懿喝的酣畅,吟起诗来。 王灿却很警觉,无情打断道:“饮酒就饮酒,观花就别想了!” 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王伯懿大手一挥,并不就此放过王灿: “人生得意须尽欢!况知己难遇,今晚我们便住在这里!你们二位的住宿费我儿也一并请了!” 王灿两眼一翻,差点昏厥过去。 宋不遇善解人意道:“今日饮食已经让你们破费,这住宿费便由我们出罢。” 王灿眼珠一转,像是终于活了过来,对宋不遇投去感激的眼神。 ------------ 29 不开天窗也说亮话 宋不遇传唤小二过来,要定几间上好的厢房。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和宋不遇夫妻之名,岂不是要定一间房。 也罢,咱们仙人都是睡屋顶的。 再者,等王灿他们睡下了,再悄悄再定一间房不就好了……我自顾自在心里打好算盘。 王伯懿喝的有点醉了,王灿先行扶着他上楼了。 我和宋不遇起身在后面看他们走远,宋不遇淡淡道:“也许,战神转世便是卢家三兄弟中的一个了。” 宋不遇望了望窗外的天空,道:“现下还不算晚,不如去将军府探探虚实?” 我表示赞成,向小二打听了一下将军府的位置。 出了酒楼,陵州城的夜市倒是比我想的要繁华丰富,灯火闪烁,各式各样的摊位也迎时而出,吃的穿的用的,各色都有,果酒花茶或是一些瓜果零嘴,穿戴的有自家绣的香囊绣帕、奇珍异石做的坠子……摊贩招揽生意热情吆喝着,游人携家眷笑谈着…… 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吗?我身在其中,也被气氛所感染,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长衫我亦何为者,也在游人笑语中。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吧…… “来人间还没好好逛过吧?”宋不遇道,“可有喜欢的物什?” 确实,做花的时候虽也看过市井颜色,终究是可望不可及,真正由表及里的接触倒是很少。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难以抉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多好东西,我都喜欢……”都是我在天庭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宋不遇却被我逗笑了,忍俊不禁。 他这一笑,却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收了去。 宋不遇不爱笑,身上颇有少年老成的味道。虽然温温和和的,礼貌微笑,但笑意很少达眼底,便被寒潭一般的眸子给笼住了。 这一笑,如和煦春风,吹向静寂的寒潭,微微起了涟漪,添去几分生机。 我望着他,有些怔然,他却坦然,并不避开我的目光,道:“你很喜欢人间么?” “当然。”我坚定地点点头,“说起来,还真想正式做一回人呢……” “做人……”宋不遇的眸光暗了暗,“人间不仅有市井温情,也有尔虞我诈……除此之外,生老病死也都是苦楚。” 阿爹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也比什么都不懂好,”我对宋不遇笑了笑,“修行之人求仙问道,远离世俗,真成了仙,倒是享得永生之乐,但不入世,又何来超脱之说?无形中又失去了一些珍贵的经历。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飞升上神都得下凡历劫的缘故吧。” “我没经历过,我不敢说经历后我不后悔,但我会因为没有经历而觉得遗憾。”我一本正经道。 “如此说来,被贬下凡对你来说倒不是一件坏事么?” “啊?”我睁大眼睛,有些吃惊。 宋不遇目光沉沉:“对不住了,清羽仙子。” 我惊讶的不是宋不遇认出我,而是他竟然会跟我道歉。 这年头,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神仙很少了。 “你几时认出我的?”我花容失色。 “大概,你还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动物。” …… 所以你就默默地看我表演了这么久…… “咳咳,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么?”我也想找回点面子。 “暂时没有。” 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别点破! “抱歉,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他微微一笑:“没事,都是我自找的。” 说起来还是地府那个办事不牢靠!这也不能怪道宋不遇身上。 “咳咳,逛街逛街。”我一背手,一转身四处乱看,让自己的心思回归到摊位上,以此来挤走那些尴尬的回忆。 一个流光溢彩的红色石头坠子吸引了我,我伸手想要去触碰…… “别乱碰,这红玉稀罕……可可可贵!”一道声音呵斥了我。 我抬头一看,却是一张稚嫩的面孔,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摊位道:“我我我……有钱,小孩,瞧不起谁?” 一个打扮得体的大娘闻声赶来———原来是在不远处还支棱了个糖糕铺子。 大娘边走边招手,朗声笑道:“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姑娘别介意。姑娘好眼光,红玉虽不难得,但是生的这色泽甚奇异,也是珍贵。” 大娘倒是很有一种生意人的圆滑,又有眼力见,对着宋不遇道:“红玉再稀罕,却也没有人珍贵,若是公子买下赠与姑娘,博美人一笑,才是美事一桩!” “大娘说的有理,这坠子怎么卖?”宋不遇问。 “这坠子和你们投缘,我也就出了实诚价,”大娘张开手,“五十两银子您带走。” 宋不遇从袖口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与大娘,又取过红玉递给我:“送你。” 三句话,让美男为我怒花五十两,大娘这成功学还得您来教啊…… 我接过,把玉握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我低头道:“宋……少侠不用如此破费,我有钱,可以自己买。” “送的含义自是不同。”宋不遇侧头看着我浅笑道,“我在凡间没什么朋友,你若不介意的话,就当作朋友的赠礼。” 啊,没有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没有分开的理由……我在心里唱了出来…… 啊呸,正常点。 穿过夜市,再过一条街,就能到将军府了。 微风徐来,宋不遇身上传来淡淡的酒香,却不令人反感,倒是化去了他周身的不少冷气。 宋不遇突然把我旁边的小巷子一拉,此情此景,还没容得我胡思乱想,宋不遇道:“有人跟踪我们。” 啊?这神镜,这京城,我们初来乍到的,又没有熟识的人,想来只是路人甲想要打劫罢了。 大胆,竟敢打劫神仙,看我不好好教育一番。 “让我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 巷口前方走过来一个壮汉,长相凶狠却又面目可亲……他正十分迷惑地停留在巷口附近张望着,喃喃自语道:“咦,刚才明明还看到在这儿的啊……” 这,不是牛奔嘛!他怎么也来了。还是说,这是平行世界里的他? “熟人?”宋不遇十分敏锐。 “还得从天帝罚我下凡间时说起……” “嗯?” “那我长话短说,我不是变了黑熊嘛,然后被妖界的人带走,他们把我当作同伴,我就顺势在那里卧底了……” 我顿了顿,指着牛奔道:“这位大哥,就是妖界的护法之一,为妖憨厚,没做过什么坏事,你且温柔点,莫要吓到人家……” 宋不遇轻挑眉笑道:“我吓到过谁了。” 我仔细一想,好像也没有吓到过其他的妖,我弱弱道:“我。” 宋不遇笑道:“胆小的妖。” 牛奔也瞪着牛眼,只见他终于发现了我和宋不遇的身影,倒羞涩一笑,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 30 夜探将军府(一) 牛奔缓缓走过来道,不确定道:“花花,是你吗?” 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牛奔老泪纵横:“终于,找到亲人啦!” 牛奔打量着宋不遇道:“这位是?” “看起来像是……像是……” 牛奔在人间不知道见没见过宋不遇,认得的话倒是有些麻烦…… 牛奔冥思苦想终于想起:“像是你的相好。” 哈哈,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呢。 我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不认得就好。 我介绍道:“这位是我找来的帮手,叫宋不遇,大家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看来我们的队伍愈发壮大了!”牛奔很是兴奋。 “宋不遇,这是我牛大哥,”我转头看向宋,“在妖界的时候多亏他照顾我。” “牛大哥好。”这话从宋不遇一个仙门弟子嘴里吐出来颇为诡异。 “你生的细皮嫩肉,敢问是个什么妖呢?”牛奔理所应当地将宋不遇当作妖界的人了。 “我……”宋不遇还没编好他的身份。 别看我,我也正在编排中…… 我看着宋不遇的侧脸,实在想不起他像个什么妖…… 他太像一个人了…… 人…妖。 “呀!”牛奔一拍脑袋,“我真是糊涂了,脑子没转过来,花花是熊妖,你肯定也是熊妖呀!” 显然,牛奔是坚持同物种恋爱原则的。 “你们熊妖一族,化作人形,倒是各个生得副好模样呢!” 哈哈,又一个美丽的误会呢! 倒是言归正传,我问到:“牛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牛奔作回忆状,“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巡山,却见一座山头金光乍现,便被吸引过去……还没等走近,有一股力量就拉着我,直接将我吞进去了……” 原来如此…… “花花,这是什么地方呀!我找不到回修罗殿的路了!” “我一进来就现了原形,自我意识一直没恢复,在乡间干了好久的活呢!” “直到看见了你,花花,我的自我意识开始恢复,那个王灿让我拉车,我牛身又没法和你说话。后他中途将我留在农户家里,这个时候我终于慢慢恢复,化出人形来,在后面跟了一路,到了京城弄丢了你们,我到处乱逛,倒是又瞧见你们了,所以悄悄跟着……” “牛大哥,这里是世外仙境,已经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一时半会出去不得,既然如此,你就同我们一道找人吧。” 我看了宋不遇一眼,他没意见。 牛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影公子要找的那个重要人物?” “是的,我们比你熟悉些,你且听我们安排行动就好。” “好,说起来,马跃也来了……” “啊?马跃在哪?” “就是来京城时拉你们的那匹马……只是现在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牛大哥,那你现在有空先去找一找马跃,说明我们这边的情况,到时候,我们在东街那家‘近水楼台’的酒楼汇合就好。” 牛奔也着急找马跃,答应后也不再磨蹭,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 送走了牛奔,我们便是要夜探将军府。 不是凡人,甚是方便,直接飞身进了这将军府。 听打更声已过亥时,只见府中院落有几个人还在舞枪弄棒。 哇,不愧是武将世家,真真是的勤奋呐,这个时辰还在练武…… 院中有四人,一位年纪稍长,只穿着单衣,只听他“呔”地一声,将手中长枪刺出,舞地虎虎生威。想来就是卢将军了,真不失老将风采。 另外两个年轻却生猛的面庞,光着膀子,正在互相切磋武艺,互不相让……也让人道一句后生可畏。 还有一个穿的厚实,正坐在大树下看书,背对着我的方向,看的是不甚分明。 这好分辨,这位爱看书的小伙就是老二卢浩钦,切磋的二位就是铿锵两兄弟。 再往里瞧点,屋檐下有几个小厮挂着毛巾,端着热水盆侍候在一旁。 忽听见卢将军吃痛地“哼”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一手将长枪往地里一扎,一手扶着自己的腰。 铿锵二兄弟见状,也顾不得切磋了,赶紧去扶庐将军,查看情况:“爹,闪着腰了?快回房躺下。”两小厮也马上过来帮衬着,一起将卢将军扶进去。 “爹练枪也忒猛了,但他一向不服老,又劝不动……我俩道理又讲不过,还得二弟帮忙说说……”卢浩铿道。 “二哥还在看书呢?也不看看爹,真是个书呆子。”卢浩锵道。 这铿锵二子从房内走出来,正脸对着我—— 他们都生的是浓眉小眼,鼻子生的宽阔而挺拔,厚唇又收敛了几分硬气,身梁也甚是魁梧。 我和宋不遇飞在半空,目睹这一切,我问道:“这卢浩铿和卢浩锵,哪个是战神呢?” “看不出来……”宋不遇道。 “你是战神继承人,之前在天上没有见过战神么,应该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没见过……就是他没了才有我这个继承人……” “啊?战神不是你师父么?” “说起来,战神算我师兄,前战神才是我师父……战神怀纪本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但当年他陨落后,后继无人,我师父落承才又收了我……” 本以为宋不遇是天选之子,直接继承战神的衣钵,风光无限,背后竟然还有这般曲折…… “就应该找司命问一问……” “又不是下凡历劫,司命哪里晓得?且这四方神镜当中,他们是管不到的……” “那就这么硬找下去?” “事发突然,战神的旧物我没带身上,不然或许有感应……”宋不遇顿了顿,“司命……你倒是提醒了我,这神镜中有一个类似于司命的角色,叫做掌镜人,也掌管镜中人的命运……从他那或许能得战神的线索。” “掌镜人在哪里?”不会又要找吧。 “不知道。”宋不遇微微一笑,“不过,我们入了神镜,这异动他应该感受到了,应该会来找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呢?”我问。 “不来的话,我们搞点破坏就好了。”宋不遇眼里升起一抹玩味的笑。 虽然我苟同他的想法,面上还是假正经道:“搞破坏是不对哒。” ------------ 31 夜探将军府(二) 铿锵二兄弟却突然发现了我,道:“啊!姑娘,你站得那么高作什么?” 我惊叹道:“这凡人眼力就是好啊……” “是我们站位太明显了……”宋不遇鄙夷,我再看他,却见他身形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身了,也不带上我! “你你你!太不厚道了。” “别和我说话了,等下他们以为你疯了。”宋不遇淡淡道。 呵呵,半夜站在树上就不疯了么? “嗨,练功呢。”我皮笑肉不笑地跟铿锵兄弟打招呼,“路过路过,这就走。” “好厉害的轻功啊!请留步!想和你探讨一下武学!”卢浩铿伸出了尔康手,挽留道。 “哇,好清奇的女子,莫不是武曲星下凡?”卢浩锵道。 承让,你们也是两个好清奇的男子。 寻常达官贵人之家,看到这番情形,不应该大喊一声:“有刺客”么? 今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兵,看来王伯懿果然说的不错。 “快请下来,姑娘,给我们几分薄面,做我们府上的贵客!” 俩小厮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想来是习惯了。 “你且去吧。”宋不遇悄悄与我道,“我们一明一暗,里应外合,岂不更好?” “好是好,为何不事先商量一声呢?” “事发突然……明日,我再来与你对接……” 铿锵二兄弟这炽热的眼神,热情就像一把火,怕他们把院子给烧了,我默默飞身进了院内:“那就谢谢二位公子招待了。” “姑娘,不!应该叫女侠!” “二弟,府上有贵客来,你怎么还在埋头读书,好歹打个招呼呀。” 微风吹过,树干却摇晃地厉害…… 大树底下的卢浩钦还在背身看书,对这边的动静不闻不问。 卢浩锵走过去推了推卢浩钦的肩膀:“二哥?” 卢浩钦直接往旁边一栽,倒地了。 卢浩锵吃了一惊,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原来我的铁砂掌已经这么厉害了!” “不至于吧,”卢浩铿道,“你怎么可能比哥哥厉害?”又上前查看卢浩钦的情况: “呀,二弟只是看书看得睡着了啦!” 啊?他看起来更像是晕倒了呢…… “二哥这个人,总是假装读书,害得爹爹骂我们,其实就是偷偷睡觉!也不是一两回了。” “不要假装很努力,结局不会陪你演戏,”卢浩铿对着地上的弟弟道,又吩咐身后两个小厮道:“阿忙、阿碌,快把二弟带回房间吧。” 阿忙、阿碌上前,把卢浩钦翻转过来,拖着他两条腿就走…… 我忍不住开口道:“这……”这是否,寒碜了点……好歹也是你们的兄弟,还是你们家都是这个作风嘛…… 卢浩铿对我挥手笑道:“我们男子汉没那么多讲究,怎么方便怎么来!” “正好二哥也穿的挺厚的……正好把院里给打扫了,真好。” “二哥可算是为我们家做出一点功效了。”卢浩锵也是一脸欣慰老母的模样。 我满脸纠结,还有些惶恐,经过我身侧,我一看:这俊秀的脸有几分熟悉……这不是洛祈州吗? 是他本人还是……另一个他? 紧闭双眼,嘴唇微抿,似是陷入了噩梦。 看着小厮将他拖拽在地上,我于心不忍,手指背在后面施法,将他的头颈护起来。 “女侠可是看上我二弟了?我这二弟,是生的白净了点,很招小娘子喜欢……” “怎么可能!”卢浩锵打断了卢浩钦的话,“有我们这两个威猛男子在,女侠选择起来已经是难舍难分,怎么还会还看上其他人。”摆手对小厮道:“速速将无关人员拖走。” “女侠,这一耽搁,却是有些晚了,我们二人明日还要闻鸡起舞,不如就此住下,明日我们再招待?”卢浩锵询问道。 “可以可以,谢过了。”我这个人爱睡觉,到点就困,就跟着安排先歇下了。 - 果然,第二日,天还没亮,就听见卢家这二位勇猛男子已经在闻鸡起舞了…… 丫鬟给我送来了早餐,说是中午再设宴招待我。 我低头一看,半个土豆、半个鸡蛋,一片清水煮牛肉……还真是健身餐呢。 卢将军闪了腰,卢夫人贴身照顾着他,且卢夫人不爱见人…… 中午,席间,卢家兄弟对我如此解释道,让我不要见怪。 “自然自然,就不要惊动长辈了……”我频频点头。 我和卢家兄弟互道了各自的名姓,卢浩铿道:“敢问陆女侠,这轻功师从哪里呢?又练了多久了?” 我真怕是误人子弟啊,我干笑道:“却没有师从哪家,我是自己琢磨,自学的罢……不过学了十年而已……” 卢浩锵惊道:“没想到女侠还真是武学奇才,天赋异禀啊!又极有耐力……” 卢浩铿道:“我兄弟二人虽然拳脚功夫厉害,但在轻功上,始终学不得法,不得要领……” “你可以这么说自己,但是不要带上哥哥,哥哥一直比你厉害,不是吗?” “算了算了,做弟弟的要让着哥哥。” “不过是排名第二,还有个二哥垫底呢……” “咦?说起来,二弟怎么还没入席?”卢浩铿左右顾盼。 一旁一丫鬟跑出去,又跑过来报:“禀报大公子,二公子还在熟睡呢……” “岂有此理,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成何体统?”卢浩铿拍桌而起,差点把桌子劈成两半…… 桌上的菜肴抖了三抖,还以为地震了——不,其实是海啸: 卢浩铿狂躁道,期间那是个唾沫横飞,如星如雨…… 我死死地盯着菜肴,看有无幸免的菜,让我待会儿夹上一夹……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我们俩闻鸡起舞,他倒好,只等晌午吃鸡。”卢浩锵也抱怨道。 “父亲养腰休养,将军府我当家!岂能纵容了二弟?”卢浩铿一边打着雷,一边下着雨…… “哥哥好气魄。”卢浩锵在一旁鼓起掌来,带动小厮和丫鬟也一齐鼓掌…… 此情此景……我身在其中,半分犹豫,半分纠结,也不知所措地跟着一起鼓掌起来…… “速速把他给我拉过来陪客!”卢浩铿受到鼓舞,扬手道。 这话如果不是从卢浩铿嘴里中气十足地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有点误会呢。 两个丫鬟往后院跑去…… 卢浩铿终于消停,虎躯一坐,转脸对我腼腆一笑:“女侠,请吃菜。” 我在他热烈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夹起一块带白沫的豆腐…… “你也看到了,舍弟贪睡,这种白脸小生,身体终究不如我们俩强健,并非怠慢,还望女侠不要介怀。” “有卢家二位公子如此款待,我已经是荣幸之至,怎会介怀……”我也客气道。 再客气几句,菜就凉了,我正好不吃了……嘿嘿。 “大公子、三公子,二公子他……”一丫鬟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害怕而颤抖。 “小勤,你且说来,别咋咋呼呼的!”卢浩铿道。 “二公子,好像去了……” “去哪里了呢?”卢浩锵瞪着眼一板一眼地点着头问道。 “去死了。”小劳说。 铿锵兄弟顿时脸色大变:“我们这苦命的兄弟啊!” ------------ 32 变故 “我这命苦的弟弟啊……” “我这命苦的哥哥啊……” 一时间,铿锵兄弟开始痛哭流涕,展示起铁汉柔情的一面。 “先别让将军和夫人知晓!他现在还在养伤,等将军恢复了再说!”卢浩铿对一众仆从道。 “谁若是说漏嘴,按不守口德的家规处置。” “是。”一众丫鬟小厮低头唯唯诺诺。 “陆女侠,你初来寒舍,却遇到我府上如此横祸,恕不能招待了,若是不介意的话,也同我们一起去看看这命苦的弟弟吧。”卢浩铿涕泪纵横。 “死者为大,我也同你们去送一程二公子。”我道。 我随卢氏兄弟一起进了内院,入了卢浩钦的房间。 “二哥啊,你怎么突然就殁了呢!”一进门,卢浩锵就痛哭着拜倒在卢浩钦身上。 “你这一走,我便是家中垫底了!” 只见卢浩钦面容安详地躺在床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只是睡着了…… 卢浩铿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满脸痛苦地摇摇头。 “如此突然,哥哥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早知你走的早,哥哥早前也不嘲笑你读书了……” “难不成被奸人所害?”卢浩锵道,“但咱们卢家素来不结怨,这陵州也没什么坏人……” 卢浩铿上前上前检查卢浩钦的身体,剥开他的衣服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伤口,又叫阿忙去传唤一个大夫。 大夫细细检查一阵,也叹息道:“也无受伤,也无疾病,二公子却是只是寿终内寝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数,两位公子节哀。” 卢浩铿和卢浩锵两人抱作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半响,卢浩铿想起我的存在,道:“我们二人要操办浩钦的丧事,无法待见姑娘了,若不介意,这两天有空来府上吃个席吧。” 我答应一声,也不作多停留,随小厮带我出了将军府。 - 沿着回“近水楼台”的方向走,却见转角处一抹玄衣袍裾—— 一个玄衣美男已经在那儿等我。 咳咳,原来是我同僚宋不遇…… “小宋,你还是穿黑色好看……” 宋不遇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不跟上来。 原来不是在等我么?真是的,尴尬。 我默默退回几步,问道:“宋同僚,你在这干嘛呢?不跟同僚对接工作,竟敢在此浑水摸鱼。” 宋不遇指了指旁边的宅子。 “嗨,阿绿!”王灿冷不丁地从宅门中跳出来。 “王灿,你怎么会在这?” “阿绿,我不走啦,我要督促我爹读书,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住下。” 呀,真真是,可怜天下儿女心呐。 “尽管我爹极力反对,说我不能进城,呵,他吃我的用我的,凭什么阻止我的决定?我还不都是为了他好!” “我身强力壮的,在京城里总有我的落脚处,找份事不难,而且又有你们两个朋友在,我甚是放心。”王灿自信地拍拍胸脯。 “挺好挺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阿宋,你娘子走了,怎么不跟上,做人要守夫德啊。”接触下来,王灿对宋不遇已经亲切许多了,“你不是说在这等你娘子吗?” “还是?”王灿眯起眼睛,“你不会想留下吃饭吧!” “我知道,作为朋友,请你吃个饭没什么,但是,我现在实在囊中羞涩啊!阿宋,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理解理解,告辞。”我听到宋不遇的脚步声传来。 这人也真是的,等人家不知道直说嘛!难不成是暗恋人家……如此胡思着,嘴角又微微勾起来。 “陆姑娘,什么开心事?可是寻找战神的事又进展了?” 颇有些心思被人发现的心虚,我侧头看他一眼,微嗔道:“看我干嘛,看路!” “说起来昨晚,我们分离后,宋同僚也是去寻线索了么?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我回去睡觉了。” 我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我在将府周旋,你却呼呼大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对不起。” 哎!真是不知道该拿这种有错就认的人怎么办。 走出小巷,巷口有个老妇人支了个算命摊子,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 “宋同僚,我们要不要算下命。” 宋不遇摇头道:“我不信命。” “就是不信,所以算一算也无所谓啦,随我去看看。说不定人家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掌镜人呢……” “婆婆,给我算上一卦可好?” 老妇人抬头看我,双眼有些浑浊,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满经风霜:“姑娘是要算什么呢?” 我微微一笑:“算姻缘。” 老妇人也不让我摇卦,也不让我提供生辰八字什么的,只是直直地看着我和宋不道: “你们二人并不是各自的良配,陆姑娘,另得佳婿,这位宋公子,另有天命。” 我干干一笑:“我们并本不是一对,婆婆说笑了。” “老身再分别送你们一卦,陆姑娘是未修佛果,先结人缘,是个倒插桃花的命数,宋公子去杀留官,后官星遇劫,是日坐桃花,却另有佳人。” “婆婆,你这样我可不付钱。” 宋不遇眼眸深深,让人看的不甚分明。 宋不遇的命数听着不是很好,我低声宽慰道:“这神镜中的东西是做不得数的,你且当听个乐,莫放在心上。” “婆婆也没按算命流程,空口说个响,莫要当真。” 老妇人并不介意,一脸微笑看着我,道:“姑娘只当我胡说罢。” 他问老妇人:“怀纪在哪?” 老妇人笑着摇头:“公子说的人我不认得。” 难道真被我说中了,这是掌镜人罢? 宋不遇也不继续逼问,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走吧。”宋不遇看我道。 “去哪呀,哥哥。”我跟上。 宋不遇轻挑眉看着我,对我的称呼表示疑惑。 “婆婆说了,我们不能做一对了,往后兄妹相称罢。” “你又疯了……先回近水楼台,你且将将军府的事说与我听。” “自然自然,工作第一嘛,我有个主意,我们轮休可好?实在不行,把王灿也拉进来吧……“ “对了,日后要是回了天庭,你得替我美言几句,说我在人间是多么配合仙门办事的……” ------------ 33 将军府见闻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将将府的见闻都说给了宋不遇。 “对了,卢浩钦的死倒是有点蹊跷,难道跟战神有关?” 用人不疑,我知无不言道:“你可认识这个洛祈州?” “不认识。” “他是妖界的一个主君,好像还是个重要人物……王灿你也知道了,他是苏云卿的分身,这卢浩钦和洛祈州长得如出一辙,我还没弄清楚他是分身还是本人,谁晓得他就没了……” 宋不遇点头。 “宋同僚,我汇报完了,现在该你汇报了吧?” 宋不遇低头喝了一口茶,抬起黑眸看我,“你想要我汇报什么呢?” “你和扶烟是什么关系呢,她好像是妖界的人。” “合作关系。” “宋同僚真是脚踩黑白两道,游刃有余……” “陆同僚谬赞,更应该说扶烟是灵渊的人,虽然说灵渊也有妖界的人。” “灵渊不就是妖界的所在地吗?” “灵渊并不属于妖界,各界的人都有,但又脱离于三界的之外,是自发形成的一个组织,最开始是一批放逐者聚集在此,后来妖界的人也聚集在此地。” “他们有什么目的?” “我还在查……” “天帝派你查的吗?宋同僚,你的任务还这真繁重呢。” 甚至还要派我来设情劫阻扰他,够了,我心疼他。 哈,说起来我差点忘了,我每天都要坚持对宋不遇诌些酸文才好,不然届时回了天庭,天帝说我对他派下的指令不作为,又处罚我,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倒不是天帝派的,只是我追查黑熊时无意发现的线索……” 想不到宋同僚还是一个热爱办公的好仙君呢,自己给自己加活。不愧是上仙…… “好了,宋同僚,今天的事情就到这,收工吧,今晚月色正好,要不要一起赏月?” 任他是什么上仙、什么翘楚,还不是要我来考验?天帝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就是看重我,我还是得履行自己的责任,我说服了自己,甚至有点自豪感…… 宋不遇望了望窗外的天空,道:“哪有月亮,太阳都还没下山呢。” 不管我说什么风月话,宋不遇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不为所动,其实,我也乏了,不如给他上点猛药…… 我清了清嗓子:“咳咳,宋仙君,上次你不是说要在这神仙看不到的地方逍遥法外么?” “是逍遥……没有法外。”宋不遇纠正我。 别打断我!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要一鼓作气:“不如我们同修,共同在这世外逍遥。”任务任务,可别当是我说的呦! 宋不遇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还得是仙君好仪度,很快好整以暇。 “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宋不遇道,“在淳朴村农户家借你脱身,和你谎称夫妻,那时我以为仙子早已对我无意……” “没想到仙子入戏太深,不怕被天帝知道吗?” 我呵呵一笑道:“若是换了旁人,也许是怕的,我现在本来就带罪之身,破罐破摔,我怕什么?宋仙君,该不是你怕了吧?” “办事太枯燥,难得来这天界看不到的地方,谈点风花雪月之事,可好?”我对着宋不遇眨眨眼睛。 “眼下并无人看着,仙君莫要假正经了,我定不会与旁人说的。” 宋不遇拿起我倒过的果酿壶轻嗅道:“你喝酒了?” 我摆摆手:“喝酒误事,我可是滴酒不沾的,所言,也是字字肺腑真言!” 心里却道:切莫当真,司命记得帮我解释! “你让我有点煎熬。”宋不遇很实诚道,“往常师父罚我,都没有这般煎熬。” “哦,是哪方面的煎熬啊?” 宋不遇直接拂袖离桌。 哎,我就知道宋仙君行的端正吧,怎能以小人之心揣测,司命非要我做了这浪荡子,真是的,往后还如何相处啊? 宋不遇那拂袖姿态好看,我也学着一拂衣袖潇洒走人,却差点把茶具纷纷扫落下来……吓得我赶紧扶好。 - 第二日,宋不遇从厢房里出来,我也装作刚醒从隔壁房里走出来,在此之前我一直在门缝里暗中观察。 我怕他因此疏远我,做任务也不带上我了。 我厚着脸皮打了个招呼:“宋同僚,起的真早,这是要去哪?” “卢浩钦离世,卢家请我吃席,要不要一起去探探?说不定有新的发现呢?” 宋不遇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笑道:“放心,我这人散班后会谈点肺腑之言,但是办公的时间可是很专业的!不带私人感情。” “宋同僚莫有顾虑!” “我胆小,最怕死人了,宋同僚还是和我同去吧!” 于是乎,我和宋不遇一齐出现在将军府。 府内牌匾、门框、檐下四处皆悬挂着白绫,灵堂内挂了一个巨大的“奠”字,两侧悬着挽联,中间放着一口上好的松木棺椁。最前方是灵案,摆着卢浩钦的灵牌和红烛。府中上上下下着白衣麻布,迎来送往前来吊唁的宾客。 全府上下一派肃穆的景象,由不得让人感慨:死生亦大矣。 卢将军铁青着脸坐在灵堂内,看着旁边鼻青脸肿的阿忙和阿碌,显然是他们告知了卢将军……毕竟是大事。 卢浩铿接待了我和宋不遇,他小眼睛打量着宋不遇:“这位是?” 我笑道:“这位是贱外。” “哇,没想到陆姑娘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想来也是位武学高手吧!”卢浩铿惊讶道,但事务缠身,便没再多聊,只带我们在灵牌前上了香,就安排我们落座了。 卢家是大户,前来吊唁的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之家。 我那一桌已经坐了不少宾客,已经畅谈许久了。 我默默磕起了瓜子,竖起了耳朵。 “这二少将军真是身世悲惨啊。”黑胡子的宾客连连摇头,“之前一直流落到外头,好不容易回来了,谁晓得,又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 一个头发有些发白年纪稍长的宾客长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卢将军该何等痛心……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这卢二公子走的突然,可是染了什么恶疾么?之前就听说身体不太好,所以没和其他两兄弟一样习武……”一个新入席的年轻人问道,一副书生模样。 “是身体不好,但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病……大夫说是寿终正寝,嘿!离奇!” “这卢家在朝堂上也没有什么政敌,也不像是仇家报复……哎,可能这就是命吧。” 那书生突然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我听说呀……” 那几位宾客纷纷凑身过去,我不禁有些焦急,跃跃然也往前凑。 “陆同僚,注意形象。”宋不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听说……卢浩钦去世前一晚,一朵祥云悄悄落到这将军府上头……” 我嗑瓜的手顿了顿,难不成我和宋不遇的行踪被看到了? “霎时间,金光璀璨,却见来人头戴一顶狮子盔,身披银叶铠甲,那绛红披挂在风中猎猎作响……神采何等威风,定睛一瞧,这可不是武曲星下凡么!是时,卢家有铿锵二兄弟也,见状纷纷拜伏,唯有卢浩钦一人树下看书,对这是动静是不闻不问……” “只见那武曲星怒目圆睁,长枪一震,指着树下那卢浩钦道:‘见本座为何不跪?玉帝下旨,让你随本座去!‘顷刻,已将那卢浩钦魂魄提上来,飘然离去,铿锵二人再查看卢浩钦时,早无了生息……” 书生道的那是绘声绘色,那几位宾客听的是如痴如醉,一冷静小伙道:“嘿,你是街头说书的吧!” 书生惊讶:“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武曲星我不知道,我看你像文曲星。”我磕着瓜子道。 书生听此夸赞,喜不自胜道:“姑娘谬赞了。” 却见另一位肤色黑点的也是书生模样的,道:“分明不是如此。”看起来像是白书生的对家。 白书生道:“我虽是说书人,但是我说的可是事实,那一夜,我蜷缩在将军府院外,饥不择食地记录下第一手资料……” “呵!当时我就在那颗树上,我能不知道么?”黑书生道。 “你是何时倒了时差,你有眼疾,不是只蹲白天的么?莫要破坏行规!” “天天风吹日晒的,我都晒黑了,偶尔晚上蹲点不行么?”黑书生理直气壮,又招手道:“各位请听我说来……” 众人的注意力又纷纷被吸引过去…… “当日,是有神仙下凡不错,却是一位白衣翩翩的仙使凌空而来……” 看来黑书生果然是有眼疾啊,怪不得席上也没有认出我来。 “铿锵二兄弟见仙使无所凭依,却孑然悬在空中,只道是轻功盖世、武学高人,遂求其探讨一二……” 这话却说的不差太多…… “仙使却凛然道:‘卢氏浩钦,乃武曲星降世,投身人间已二十余载,今时限已到,还不醒来?请速速随我回天庭报到……’” 我擦了擦汗,不得不感慨这二书生凌空蹈虚的本事出神入化…… 不过这卢浩钦,真的和武曲星有关么,卢家三少和战神的关系还并没有线索……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黑白两位书生背后探出了两张如出一辙的阔脸…… 却不知卢浩铿、卢浩锵二兄弟在背后已经听了多久…… 黑白两位书生顿时失了方才夸夸其谈那般飞扬神采……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为何不给我说的好些?把我描绘地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伏低做小,猥琐作态!”卢浩铿目光如电。 电到了白书生:“对不起,对不起,少将军,这就改。” 说着从怀里掏出发黄的小本本,边念边写道:“这卢浩锵何许人也?正值少壮,生的浓眉大眼,身高八尺,自是威猛雄壮,刚强有力,见武曲星也自是不卑不亢,傲然挺立……武曲星虽面有嗔怒,却也暗中钦佩此人的风骨:’是个奇人‘……” “这浓眉大眼…恕我不能苟同。”胡子男小声嘀咕。 “可还满意?”白书生一脸期许地看着卢浩铿。 却见卢浩锵一把拿过白书生的本子,反复欣赏着:“满意。” 卢浩铿道:“我叫卢浩铿!”说着,插着腰,又电了电黑书生:“还有你!” “什么武曲星转世,怎么可能是二弟,我这么骁勇,怎么说也是我吧?你会不会写书?” 黑书生低下头:“对不起哥哥……我这就改……” 卢浩锵阻止道:“哥哥,我一向都让着你,只是这武曲星,这一回,我让不得了,天选之人,还得是我!” “弟弟怎么能有哥哥厉害?”卢浩铿不甘示弱。 “吵什么!”忽听见卢将军的呵斥声,“浩钦走了,你们两个做兄弟的,还有心思在这里嬉闹!” 卢浩铿和卢浩锵立马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却瞥见黑白两个书生又在悄悄疾书,记录着这一切…… 敬业呀敬业! ------------ 34 妖喊捉妖 宾客到的差不多了,卢将军说了几句场面话,由卢浩铿主持着丧事,准备开席。 堂中忽然有一女子站起,冷然道:“二少将军死的蹊跷……卢老将军就打算这样算了?” 我循声望去,女子身着白衣,面目清娆,竟又是个熟人——扶烟。 她也来了?熟人……真多啊。 本来家丁已经把卢将军往堂内扶,听闻这话回过头,眉头皱起来,眸中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席间众人也有些哗然。 “宋同僚,你的合作伙伴来了……” 宋不遇沉声道:“你可能有点麻烦了。” 我确实,也有点不好的预感。 “那我走?”我迟疑地问道,说着悄悄地退出席中。 “二少将军,无病无灾的,怎么会突然离世?卢将军心宽,只当是其命数已尽,却不想是妖孽作祟!” 众人议论纷纷: “妖孽,我们这有战神镇压,几百年都没有出过妖孽了!怎么可能呢?” “但二少将军死因确实很奇怪……” 还听见黑书生的声音:“是她!白衣仙使!” ……看来黑书生的眼疾确实有点严重啊,还是得去治治啊…… 我没走出几步,扶烟已经直直往我走过来:“姑娘,要去哪啊?” 我就知道是冲我来的,我道:“我去如厕,有事吗?” 扶烟拦住我,卢将军已经从堂内走出来,目光冷峻地看着我们。 “卢将军哪里晓得,害死二少将军的妖孽就在府中,还被当作座上宾!正是眼前这位青衣姑娘!” “姑娘,口说无凭!莫要扰乱人心。”卢将军的声音很是威严。 “二少将军离世前一晚,青衣姑娘刚好在府上留宿过,铿锵两位少将军都可以作证。” 那一夜,真的很热闹…… 在卢将军身后的卢浩铿、卢浩锵早已瞠目结舌。 对面父亲的眼神询问,卢浩铿道:“当晚是邀请过这位姑娘探讨武学,但是,这姑娘看着不像是坏人啊……” “如此看来,却是二位少将军引狼入室了!”扶烟继续激化矛盾。 “可……二哥他并无受伤啊……不像是妖孽所残害……”卢浩锵道。 “这正好说明是妖孽所害,妖孽善于吸食人的精气,所以并没留下伤口。” “莫看这姑娘生的眉目清秀,其实是黑熊精所变!” 堂下宾客半信半疑,但也有些作出惶恐的姿态了…… 宋不遇起身站到我身后道:“这位姑娘,不能因为我们夫妻曾经得罪过你,你就给我们泼脏水吧?” 扶烟有备而来,从袖口套出一面镜子,展示给众人道:“小女是捉妖师,这有一面照妖镜,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给这位姑娘照一照就知道了。” “若你这面照妖镜是假的呢?”我道。 “这是神器,难以作假,在座相信也有懂行的,如果是假的,一看便知!” 以陵州人对妖孽的态度,在座的可能没有懂行的呢。 但不得不说,扶烟很会操控人心。 扶烟手一挥,照妖镜定在我面前,金光旋开,一阵夺目,镜面放大,铜镜中映照出一只黑熊…… 我晕。 做黑熊真的很麻烦,但是一时摆脱不了妖身。 铜镜里,又移进几个人——卢将军已经面露阴鸷,还有卢浩铿、卢浩锵二人惊讶又愤怒的表情。 做人时大家都面目可亲,可一旦是妖,却是人人憎恨。 可我还是我,我也从来没伤害过谁。 我不想再解释,因为我知道这些人不会信的。 “拿我长枪来!”卢将军喝到,“今日我们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联合绞杀这妖孽,为我儿报仇,也为肃清天地浊气!” 宾客几乎做鸟兽散,有几个胆大的留在远处看热闹,留下的还有那黑白二书生—— 此刻他们躲在桌底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奋笔疾书……激动地口吐白沫。 虽不专业,但是敬业! 扶烟道:“卢将军,还是莫和妖孽正面争锋,凡人之躯,怎么能打得过妖孽?莫要做无谓的牺牲!” “听我一言,想要收服这妖孽,还得找战神出面。” 原来扶烟也是来找战神的,只是这方法有点缺德。 卢将军面上有所动容,道:“早闻战神守卫这陵州一代,所以才得以百年的安宁无忧,可战神,在哪呢?” 我也想继续听,扶烟看了我一眼道:“我们合力将这妖孽驱逐出去,再从长计议。” 真好,还以为要打我呢,只是驱逐吗? 我很乖觉道:“哦,那我走。” 卢将军怒目圆睁,认为我是在挑衅,长枪就朝我刺过来…… 玄色衣袍闪的更快,将我一带,宋不遇已然带着我一起体面地飞出府邸。 后面传来惊讶的声音:“这位公子是?” “他包庇妖,想来是个妖仙!” 通过风声传到我耳朵里,我颇有些汗颜…… - “今日还好有宋同僚在,不然我真是深陷风波呢!” “只是,将军府的联系断了……” 宋不遇道:“无妨,我早就另有打算,只是陪你来看看热闹。” “什么打算?” “掌镜人不来找我,只好去皇宫搞点破坏……还有些几日,倒是可以多动点法术……”宋不遇道,“破坏了这里的运作,掌镜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宋不遇的办法虽然剑走偏锋了点,但是不得不说很有效率,一击要害。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我们这人人喊打的处境……” “事已至此,先回酒楼吃饭吧。”宋不遇却不在意,“趁现在事情还没传开。” 不过,有黑白二书生,相信,不多时,我们的事迹就会流传于陵州的大街小巷…… 宋不遇也说的在理,我确实也有点饿了。 这个扶烟,忒不厚道了,就不能吃完了席,再指认我嘛! - 还以为要等到明日,没想到当晚—— 我和宋不遇走在陵州夜市上,途径一茶馆。 “今时是四海承平,时和岁丰,不曾想淳朴祥和的陵州城中,却有暗黑势力潜入……”白书生惊堂木一拍,“竟有邪孽作祟,搅乱城池!” 白书生清清嗓子:“各位为我倾耳听,今日我玉面小生要讲,是那陵州将府风云……” 这效率,可谓是工作狂魔啊! 我也忍不住伫足,拉着宋不遇悄悄隐入人群中,想要听听他们又会如何胡说八道来…… ------------ 35 且听将府风云 “那夜,将军府经历了一个颇不宁静的夜晚!卢家三少将像往常一样,练武读书,不舍昼夜。一朵祥云落在将府上头,是何等祥瑞之兆?是时那个金光乍现,神人现身!来人头戴狮子盔……此等神威,你们可知来者是谁?” 白书生顿了顿:“竟是武曲星下凡!武曲星以战神之威,护我陵州安宁,谁人不拜?卢家第二子卢浩钦也!” “武曲星面上怒嗔,心中却叹服此人的骨气,暗道:玉帝让我来提之人确有风骨!他日若拜到我座下,能成大器……” 堂下众人听的津津有味,瓜子壳落了一地。 黑书生突然挤开了白书生,道:“往日加开夜场都是我来,你此等做法破坏行规!” 白书生不服,却被茶楼老板劝阻到一边了,他的眼神分明含着不甘和委屈…… “这位玉面小生所言不实,各位还是听我文人墨讲来!” 黑书生正襟危坐,惊堂木也是一拍:“这其中的跌宕,我在大树上看的更是分明!” “胡说,你一个夜盲症!”白书生低声愤恨道。 “是有武曲星不错,常言道:将门出虎子,这卢家二少便是这武曲星转世!” “当日,来的不是武曲星,而是一位白衣仙使!来提这卢浩钦回天庭复命……或有传闻,卢二突然暴毙,是武曲星魂归天庭!武曲星是卢浩钦不错,可谁又之其中的曲折?仙使来引武曲星复命,谁知横祸飞来!” “哎,可叹可叹!”黑书生连连摇头,“话说,顷刻间,天黑月暗,狂风大作!一黑影闪入院中抢先朝那卢浩钦扑去,原是一只黑熊妖孽,也是胆大包天,不知在将府蹲守多久,只等卢浩钦魂魄脱体,吸食战神的精气,黑熊自不是战神的对手,但尚为凡体的卢浩钦,初魂魄离体,自是虚弱几分,不过也有惊无险!强光护体将黑熊打落,只是让那黑熊侥幸逃脱……战神忙于复命,但怎能留妖孽为祸人间?便心生一计……而那黑熊化作美女,成了将府的座上宾……” 黑书生拍案收工:“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听众们正沉醉其中,瓜子也只磕了一半,便不舍离去,都喊道: “这回分解!这回分解!” 黑书生面露得意之色,又作为难道:“还请各位听官明日再来,同一时间,文人墨与你有约!” 白书生冷哼一声,跨步走过来:“你不约,我约!” “这回分解!这回分解!” 群情激动,黑书生捂着头吃痛一声,低头一看,是一块金子,他登时脸色黑里带红的娇俏,是初恋的感觉! 他坐正身子,两手往前一推,示意大家不要吵闹,拍案道:“那我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又绘声绘色道来: “话说那卢浩钦灵魂脱体,卢将军只以为爱子暴毙,痛心操办其葬礼。而卢家铿锵二兄弟却结交了一个美女,肉眼凡躯,哪里识得这美女竟是黑熊化身?还被列为了葬礼上的座上宾!而那战神早已料到,便派了仙使来,当中揭穿黑熊精,众人是瞠目结舌——那美女身着青衣,道是个清秀佳人,怎会是黑熊所变?一时哗然。仙使从容不迫,袖中抛出那照妖镜,黑熊立刻现了形。宾客皆仓皇逃走,卢老将军嫉恶如仇,当下就要替天行道!谁承想?人群中竟有一男子,也是品貌非凡,却与妖为伍,但镜中一照并不现出形状,只道是个妖仙!当下施法携了那熊妖去!” “此刻恐怕就在城中啊,你们晚上还是早些回去!” 众人还在回味黑书生所讲…… 我擦了擦汗,不得不感慨,这黑白二书生真是艺不高但人胆大! 果然来个几个官差,将那黑书生拉走了,说是其传播谣言,夸大其词,扰乱人心。 白书生娇羞地躲在老板身后,正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喜。 “这里还有一个。”堂下突然有一人站起,竟是卢浩铿,他指着白书生道。 官差闻声过来,几个差役推搡着白书生出来,领头的对卢浩铿拱手:“没想到是大少将军。” 不知卢浩铿听了多久,真真是隐忍啊! “我忍耐了这么久,看你们会不会说我一句好话!”卢浩铿痛心疾首道,“什么结交美女?旁人听了,该如何想我和三弟?” “就是,把我们说的像个大色鬼一样!也太昏庸了。”另一头卢浩锵愤愤不平站起。 “呀,三弟,你也来了?” “呵呵,大哥,路过路过。” “无妨无妨,只要你不要背着我偷偷练武就好。”卢浩铿、卢浩锵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彼此眼中有着心照不宣的甜蜜。 - 铿锵兄弟来了,熟人太多,如果被认出来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机立断回了客栈。 第二日中午,我和宋不遇正在近水楼台二楼吃午饭,就听见我们的事迹已经传遍四处,附近的几桌酒客都在谈论此事,各种版本都有……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只当是怪力乱神之说,引为笑谈而已…… 掌柜从一楼提着一张画像上来,递给二楼招待的小二道:“刚官差大哥过来,说是官府通缉这两位江洋大盗,若是找到了,将军府还额外悬赏一百两呢!这两日来客你且仔细留意些……切记切记,官差强调了,这二人行事狠辣,若是发现了,切忌硬碰硬,自行小心,只提供线索就好!” 想来是怕引起恐慌,便称作是强盗。 小二接过画像,尖着嗓子道:“哎呦喂,这还是对雌雄大盗,这眉目品相却像话本里拓下来的,哪有这样好形容的强盗,倒是有点眼熟……” 小二说着目光便往我这桌引,一边看画像,一边不自觉地朝我们走过来,掌柜也跟了过来。 小二瞪大了眼睛,反复比对,我瞥见他手中的画像——哎呦喂,画的还真像呢,甚至比本人还要好看几分。 这位画师真真是妙笔啊! 掌柜在一旁瞧着,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两只手绞在一起挣扎着。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宋不遇神色自若地吃着菜,而我突然猛夹几块好肉塞入口中,是的,等下又要跑了,先多吃几口。 差点噎着,喝了口茶缓缓,才面露微笑对小二,拿过他手中的画像,道:“呀,这上面画的可是我啊?” 我想友好点,不想在掌柜他们看来却是笑里藏刀…… 掌柜在后面掐了一把小二的腿,小二咽了咽口水,艰难道:“乍一看有点像,仔细看却不是。” “二位客官继续好吃好喝,打扰了打扰了。”掌柜连连作揖,“我再去为二位添些茶水来。” 说着掌柜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脚下生风,一马当前!多年的老寒腿都好了。 “我我我……去看他添些茶水来。”小二忙不迭地追随掌柜。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硬碰硬,更多软碰软罢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连画像都不要了。 我拿着画像连连颔首:“画的真好啊,恍若神妃仙子……哦,我本来就是仙子。这画像却是比肩那月宫嫦娥了。” 宋不遇抬头看我一眼:“吃饱了吗?” “甚至有点撑。”我看着还剩不少珍馐,道:“要亡命天涯了……不,是勇闯天涯!剩下的都打包吧!” “吃饱了就走吧。” 我将画像仔细叠好,揣入怀中,还是忍不住称奇:“这画像我要收藏!挂入房中,日日欣赏……” “走吧。”宋不遇已经习惯我这副如疯如癫的状态,不作评点,只拉过我手臂,一下我们就瞬移到了近水楼台的一楼门口。 下一步,勇闯皇宫! ------------ 36 回村捉妖记 我和宋不遇走出近水楼台后,沿着街道往皇宫走。我承认我们是有些嚣张,反正有法术傍身,就随心而来,走走路还能消消食。 谁叫我和宋同僚都是散步爱好者呢? 这一散,就遇到了熟人。 只见王灿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袱,也是往我们的方向来。 还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毕竟,我和宋不遇已经被全城通缉了,不知道他得到消息没有。 再进来点,王灿也发现了我们,当即面露喜色,兴冲冲跑过来道:“阿绿,阿宋,我正是要来找你们呢!” 那想来是还没有得到消息罢…… 我道此处说话不方便,遂一齐寻了个不显眼处。 王灿道:“我要回村了,来和你们告个别。” “就为这事?”宋不遇道。 王灿低下头,有些羞涩——却是囊中羞涩:“想问你们借些盘缠,你们知道,我爹那大手大脚……” 宋不遇递出一张银票与他,王灿那眼神俨然已经将宋不遇视为生死兄弟。 “不是说要陪你爹科举吗?怎么要突然回村?”我问。 “村里出了事,我想着反正我爹考试还有段时日,这个间隙我先回去看看,”王灿道,“对了,所以我正好也是想拜托你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帮我看管一下我这个不懂事的爹。” 自然自然,只是我们这被通缉的身份,也有人想看管我们呢。 “村里出什么事了?” “是个奇事,你知道我们淳朴村的人都很淳朴……” 恕我不能苟同…… “不仅是人啊……动物什么也是十分淳朴善良,隔壁李叔给我传了急信,说是村中那些动物家禽居然有一些成精了,在田间搞破坏,农作物被摧残了不少,这可是庄稼人一年辛辛苦苦的努力啊!”王灿十分痛惜。 “不知道怎么回事,淳朴村这么淳朴,怎么会有妖怪呢?”王灿非常迷惑。 “我得回村保护村中的田地,顺便教育一下那些妖怪。”王灿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 “王灿,想不到,你还是个勇士。”我道。 事出反常,想来是有人在背后做手脚,放出妖孽,就是要逼得战神现世,想来,这是扶烟那方所为…… 我看了一眼宋不遇,他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如果放任下去,妖怪横行,或许能逼战神现身,但,受害的终究是平民百姓。 扶烟这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宋不遇道:“不如,我们也一起回村看看吧。” 反正我们现在也被通缉着,还不如去乡下避避风头呢,皇宫之行暂且搁置,我点头,打算回淳朴村一趟。 王灿自是惊喜,道:“那便是更好不过了!” - 我们回到了淳朴村,王灿非要拉着宋不遇去他家拜把子,我先回了之前的茅草屋。 居然有人住在了那里……见一对农家夫妇正在其中吃饭。 甚至让我有了某些迟疑:“这,好像是我家吧?” 那夫妇赶紧满脸陪笑道:“我们夫妇是外乡来的,还以为这房子没人要了呢,我们这就搬!”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淳朴村出了妖怪,他们现在出去恐怕也不安全……所以只是对他们很无奈,但也懒得赶人了。 “听说村中出了妖怪,今晚就别急着搬罢,自己夜里小心吧。”我叹了口气。 那夫妻俩神色却是突然变得惶恐:“我们二人与村中往来少,竟然出了这样可怖的事,可知道是什么妖啊?” 我摇摇头,道:“那我就就不清楚了,只道是些家畜所变,素来与人亲近,应该不至于残暴害人。” 夫妻俩听我所言,神色稍解,道:“我们会小心的,那就谢谢姑娘了,我们明日便搬走……” “姑娘还未吃过晚饭吧,若不嫌弃,就留下一起吃,我们再去添个菜来……”那女人说道。 我瞥了一眼饭桌,上面的菜也是黑乎乎一团,像是豆荚之类的烧黑了,隐隐还传来诡异的肉香,看来他们的手艺也是和王灿差不多,我拒绝了女人的好意,转身就打算离开。 “姑娘,那你住哪啊?” 女人还在背后唤我,想来也是一个朴实人,担心我的去处,我回头对她一笑道:“我在村中还有些亲戚,我去留宿一晚不成问题。” 告了别,出了茅屋,在路上碰到了宋不遇。 我对他展颜一笑:“咱家,又添了人口……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一对农户搬进来,我想着村中有妖,便也没赶他们走。” 宋不遇道:“你倒好心,那咱们住哪?” “我们做神仙的让着点凡人,”我抬头望天,“睡屋顶吧,还可以看星星。” “王灿说要请我们吃饭,你去是不去?” “呵呵,他那惊世骇俗的手艺,你想来是没尝过,值得一试哦。” 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觉得我和宋不遇真的像农村的一对普通夫妻。 甚至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儿。 - 到了王灿家,他急匆匆地跑出来,挠着头道:“我们家的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 王灿真是一个朴实的孩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的牛被人偷了呢? 我稍稍一回忆,更有一种可能是他拉牛车的时候,中途锁在别人家里了呢? 那……不就是牛奔吗? 王灿也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们进城的时候,我拉它出去,中途把它锁在农户家里了。” “哈哈,那先不管了,我先去做饭,庆祝我和阿宋成为好兄弟。” 王灿转身进了厨房,却听见一声惊骇声:“你是何人?” 我和宋不遇赶紧进去查看情况,只见一身形瘦削的汉子正拿着一把菜刀抵住王灿的脖子,背对着我们。 “我们淳朴村这么淳朴,何时出了强盗?” “大哥你看着瘦骨伶仃,长得也是丑了点,但是,怎么说,就算不适合种田,你可以做个马夫,给人拉车啊,何至于做强调的?” 不等我开口阻止,王灿已经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来。 “住嘴,你再废话我一刀结果了你!” 王灿道:“我再说最后一句,杀鸡哪能用牛刀,这是我家切菜的刀,你快换一把杀猪刀来,免得交叉感染……”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王灿平时看着咋咋呼呼,没想到还是个讲究人呢…… “那个,听我一言……”我开口,也许是被王灿影响了,也是怀柔政策,企图感化这位充斥着煞气的汉子。 汉子回头,却是一张熟悉的马脸——马跃。 “马跃,怎么是你?” 他明显也认出我来,因为激动鼻孔都张开抽搐着…… “花花,我总算见到修罗殿的家人们了!” 许是他乡遇故知,马跃也没了昔日那般尖锐,变得憨实可亲了一些。 “哦?原来大家都是熟识,所以这位汉子也是来自老实村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不老实?”王灿见状,又絮叨起来。 “不过哥们,你激动归激动,手中的刀莫颤……” ------------ 37 比武招亲(一) “马跃,自己人自己人,你且放下刀。”我劝道。 于是,我们四人十分温馨地坐在一起吃饭。 只有王灿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我和宋不遇看菜色都不是太有食欲,而马跃表示自己去屋外吃点青草就行。 我对宋不遇道:“阿宋,快吃菜啊,怎么能挑食呢。” “我先去如厕,你们先吃。”我起身对众人道。 王灿抬头看我一眼,这下他的食欲也被影响了。 想着有些话当着王灿不好说,我正是想称这个空档,单独和马跃聊聊。 出门,马跃正拔下青草,塞到嘴里大口吃着,见到我,他停下了咀嚼。 “马哥,你继续吃。” 马跃抓了一把草,递过来:“你要不要来点?” 我摆摆手:“客气了马哥,我就不用了。” 看来马跃真的成长了,都会人情世故了。 “马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牛奔没找到你吗?” 马跃摇摇头:“我并未见到牛奔,我被拉人做苦力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寻着牛奔的气息找到这里……” “原来如此……”我又将之前对牛奔那番解释复述一番。 马跃恍然若悟,表示服从安排。 我十分欣慰,又道:“除了阿宋和我们一样外,你刚刚挟持的那个叫王灿,是个凡人,别让他知道我们是妖,不然会吓到他。” “可以,只是此人十分聒噪,你们为何与他同行?” 我借口道:“我们在这里办事,总需要点人脉嘛……”并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合理。 说完,正打算回屋,听见马跃在身后说:“这段时日,淳朴村的家禽牲畜们突然就像是感染了一样,大片大片地成了精,难道是咱们大王的催化?” “怎么说呢,虽然我是希望我们的队伍壮大,但是这种催熟的精怪,对我们的身体是有反噬的,我真是担忧……” 我转身,想了想道:“马跃,你可否把它们召集起来,听说京城有捉妖师来了,如果他们继续搞破坏,会很危险……再者,把他们聚集起来,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阻止反噬……” 马跃沉吟一番,道:“我且去试试。” 他说走就走,往深山里行去。 我转身进屋,王灿已经吃的酒足饭饱,打了一个巨大的饱嗝。 宋不遇的碗筷十分干净,我道:“阿宋,你真是挑食,此等佳肴,不享受岂不可惜?” 宋不遇看我一眼,没说话,王灿道:“想来阿宋是在减肥,也为我节省粮食,我也就没劝。” 王灿往门口道:“那位马脸大哥呢?” 我说:“走了,回家去了。” 王灿好像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家里又多一个负担呢。” - 这两日,王灿忙着护理被摧毁的农作物,我和宋不遇在村里找妖,却发现了无踪迹。 除了马跃,没发现其他的精怪。 就好像淳朴村出现妖患的事情,只是一个谣言一般。 还是说,他们感受到神仙的气息,纷纷隐匿起来了? 继续待下去大概收获也不大,于是我们打算先回京城继续执行之前的计划。 反正村里现在也有马跃去组织那些小妖,想来也不会再生出太多事端来了。 于是与王灿作别,说我们要进城里了。 王灿一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包袱,俨然已经扛在肩上,二话不说就要跟我们一起上路。 - 再次踏上陵州的大道,熟悉又陌生,不同的是,街道上贴满了我和宋不遇的通缉令。 告示栏已经聚满了群众,王灿这种爱看热闹的,已经钻进人群中。 我和宋不遇对视一眼,我干笑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走了……” “极是。”宋不遇道,于是乎,为了和王灿友谊的小船不翻车,我和宋不遇不带一点犹豫,扭头就走。 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王灿那悠长的呼唤,穿透着人群: “阿宋、阿绿,你们去哪啊?怎么也不等等我?” 我脚步一顿,疑惑道:“难道王灿没认出我们么?” 恍惚间王灿已经疯狗般追上我们…… “你们两个,怎么丢下我就走了?”王灿不满道。 看王灿那清澈的眼神,好像是真的没有认出我和宋不遇就是告知上通缉的人。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如此的表里如一,不至于装作不认出我们吧。 “呵呵,有些乏了,想早点找个落脚地休息,既到了京城,我们就各回各家吧。” 王灿马上又开朗起来,道:“那就就此别过,等我爹高中了,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好的好的。”我答应着,目送着王灿的背影。 王灿走出几步,又猛的回头道:“我有些饿了,不如,你们请我吃饭吧!” 他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见我和宋不遇不言语,又道:“别跟我客气,走吧,请我吃饭去。” 王灿最后的温柔是选了一家路边摊,人不多,我挑了一个靠墙的桌子,和宋不遇背对着街道坐,想来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王灿这个傻子,跟我们在一起,等下被认为和我们是一伙的,他一个凡人,又怎么脱身? 等下吃了饭,就速速和他分开吧。 我们点了几碗混沌,王灿吃的吞云吐雾…… “王哥,好飒的刀!这是,怎么突然买了一把大刀了?莫不是你也听说城里出了妖怪,买着防身的?” “非也非也,我要去参加比武招亲!” 隔壁两个粗犷的声音大声交谈着,我就是不想听,他们也钻进我耳朵来。 “哇?王哥何时与家里那位离的?我怎么没听说。” “哈哈哈哈,”王哥豪迈一笑,“是将军比武招亲,你没听说么?” “将军府?之前只听说他的第二子突然暴毙了,传言还说是妖怪所害呢!怎么突然又比武招亲?是想冲冲喜?” “哈哈哈哈,此比武招亲非彼比武招亲!卢老将军因痛失爱子,打算广召天下习武英才,进行比武,夺魁者老将军可举荐入朝为武官,还收为义子呢!你说是不是比武招亲?” “哈!这道说的也是,只是王哥,你这个年纪了,好像和卢老将军不相上下吧,给人家做儿子?” “这不重要!”王哥道。 王灿将最后一个混沌吞下去,突然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我要去!我要去!” “王灿,你不是不会武功么?”宋不遇一语道破。 “这不重要!反正我生下来就是要给人当儿子的。”王灿答非所问,毅然决然地迈步出去,生生地钻到隔壁两位大哥中间坐着,揽住人家的肩膀,十分自来熟道:“二位哥哥,我也想去参加比武招亲,请问是在何处报名,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道去罢!” 王灿只要下了决心,就倔强如牛,我等也不打算劝阻了。 到时候比武的时候,再偷偷去瞧下他吧。 正好趁他不备,我拉着宋不遇,离开了馄炖铺子。 ------------ 38 比武招亲(二) 离了王灿,我们直接奔那皇宫而去。 皇宫之行,简单粗暴。我问宋不遇有什么妙计,他说直接挟持皇帝,逼掌镜人现身。 宋不遇的这种办法,就好像,别人都在绞尽脑汁解题,他倒好,直接逼出题人把答案给他。 粗暴犯规,但有效。 “要是掌镜人不来呢?岂不是很尴尬。” 宋不遇唇畔勾了勾,道:“那就取而代之,反正也出不去了,在这里做一世帝皇也不错啊。” 我呆了呆,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神人之躯,饶是皇宫守卫森严,御林军把守,也是一路畅行无阻。 不过我们很低调,只是趁深夜来到了皇帝的寝宫。 龙床上的皇帝约莫五六十年纪,尽管睡着,眉心微皱,表情也是严肃的,也许这就是帝王吧。 我低声道:“真是个好皇帝啊,我们也来的正是时候,如果我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流连春宵,那……”说着,我有些腼腆。 宋不遇施法让皇帝熟睡,进入更深层次的梦境,果然,皇帝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我感慨,难得睡个好觉吧。 宋不遇已经下一步动作了,修长匀称的手就向皇帝掐去。 啧啧,这么好看的手居然做这么残忍的事! 而且皇帝看起来是个好皇帝,我于心不忍地看着他,他唇语道:“没事。” 我安下心来,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皇帝因为窒息感而剧烈咳嗽起来,但是神识却被宋不遇锁在梦里,脸色逐渐变得青白…… 只听见宋不遇冷冷道:“掌镜人,还不现身吗?皇帝暴毙,太子未立,天下恐怕是要大乱了。” “长玄仙君何苦为难老身!”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青光一闪,那日卜卦的老妇人身着褐色布衣,握树雕手杖,站立在寝殿内。 “我还以为掌镜人只爱算卦,再不管世事呢。”宋不遇松了手,又施了一道仙气入了皇帝体内,皇帝的脸色逐渐好转。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缘法,老身虽为掌镜人,但是只是维护这神镜的和平,也是不能插手别人的命运的……” “你若扰了神镜运作,就算是神仙之躯,神镜也会对你有反噬的,你也不怕?你们若是想出去,老身倒是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 宋不遇淡淡道:“无所谓畏惧与否,这是长玄的职责,功未成,哪有身退的道理?” 又继续道:“此方还有灵渊势力,与妖界牵连甚广,若是战神被他们寻去,事态更加难以控制,还请掌镜人告知战神下落。” 老妇人面色有所动容,又连连摇头:“也罢也罢,不是老身不愿意告诉你,是战神自己不愿觉醒,不愿沾染三界是非了,他已经守了三界几万年了,何苦还来打扰他?” “既如此,老身便告诉你们罢,只道是: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我一时间没找到头绪。 “你们要寻之人,不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讶然开口:“难道……就是皇帝?” 老妇人一笑:“姑娘是个憨人。” 宋不遇道:“王灿。” 老妇人不置可否。 怎么可能呢,你们才是憨人,你们都是憨人! 老妇人道:“战神能否被唤醒,还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老身再提醒一句,魔君元神也并未陨灭殆尽,并且也在这神镜中,若没有战神镇守,他的元神也会重返人间,看你们如何取舍吧!老身言尽于此。”说着,又是一道青光,来去之间了无痕迹。 留下了然的宋不遇和一头雾水的我。 - “还傻站着干什么,走吧,去将军府。”宋不遇转身唤我。 “不是,战神真的是王灿啊……”我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想象中的战神,是何等威风凛凛,想起王灿的气质,真是对应不起来,况且就算他严肃起来,也是那么搞笑…… “原来,魔君也在神镜中么,那我们的任务岂不是更艰巨了。” 宋不遇沉吟:“先别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找到战神,如果魔君比战神先苏醒,那才是更为棘手的事。” “你说的有道理哦。”我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 我们寻到王灿的时候,他正在和王伯懿在大街上拉扯着,难舍难分。 “爹!你不要阻止我!”王灿倔强如牛,就要往前冲,王伯懿则紧紧抱着王灿的手臂不撒手。 “阿灿,你不能去!”王伯懿一脸忧心忡忡,“你真的不能去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伯懿虽然平时坑儿了一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王灿不会武功,去参加比武招亲,签了生死状,确实是有性命之忧。 “爹!我心已决,你不要阻止我了!” “你怎么能比爹有出息?”王伯懿痛心疾首道,“灿儿,你还是别去了,安心赚钱养爹。” 额,还是我想多了,王伯懿真的很坑儿。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王灿眼神十分坚定,尽管王伯懿还挂在他手臂上,也毅然决然将其带出好几米。 “不孝子啊!”王伯懿浮夸地嚎啕起来,“我知道你是想要新爹了!” “反正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人当儿子的!”尽管这么一闹,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王灿也不为所动。 “阿灿,只要你别去参加比武,往后爹再也不给你找后娘了,好不好?”王伯懿软硬皆施。 “爹,你应试,我比武,我们一文一武,岂不是更好?” “不好啊,种田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王灿终于扳开了王伯懿的手,迈着方步离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王伯懿在身后伸出手臂呼喊:“别走!”没煽情多久,就平复下来,像没事人一样扭头就走。 一扭头看到我和宋不遇,顿时喜上眉梢,道:“宋公子,陆姑娘,怎么在这里碰见?” 然后又皱起眉头道:“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吧?让你们见笑了。” “唉……”王伯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能不能帮我劝劝阿灿?” “阿灿头一回跟我如此倔,你们知道,阿灿不是习武的材料啊,儿子大了不听话了,你们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我劝劝?” “伯父,别担心,你且安心读书,我们会劝说王灿的。”我安慰道。 王伯懿当即舒展眉目,喜色更上一层,道:“那还请二位今晚寒舍一叙,届时我会备好好酒好菜。” “不要如此麻烦伯父了,王灿还未走远,我们等会跟上他,直接跟他说。” 王伯懿摆摆手,一副知子莫若父的姿态:“阿灿只是去买菜了啦,他哪里舍得再花银子去外面住宿,等下就会回来的,二位随我回寒舍等犬子吧。” 额,原来只是去买菜么,刚才那副生离死别的姿态,还以为王灿马上一去不返了呢…… 王伯懿说的也在理,我和宋不遇便没再拒绝。 ------------ 39 比武招亲(三) 来到王灿家,门口一瞥,王伯懿的房间布置的风雅别致:悬挂着各种字画,美人图在其中很醒目……书案上摞了书籍,还有金石玉器点缀其中,相比起来,王灿的房间真是凄凉,唯有一床一夜壶,仅此而已。 王伯懿介绍道:“那是阿灿的房间啦,也是我们家的茅房。” 又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如厕请随意。” 王伯懿给我们一人沏了一壶茶,又端出了一些瓜果,道:“你们二位且先坐会,恕我招待不周了,我现在去寻一下阿灿,你们知道,阿灿抠门,保不齐不买些好菜,怠慢了客人,我去看看。” “伯父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小辈,太麻烦伯父,我们反而过不去。” “我那傻儿子,多亏有你们照料,款待你们都是应该的,你们请随意些,我去去就回!”说着,王伯懿就疾步快走出去。 看着王伯懿离去的背影,我道:“他不会……” “正是。”宋不遇道。 “那我们?” “你说呢?”宋不遇征询我的意见。 “坐会呗。”我身子往后一仰,两手搭在扶手上,“且行且休息。” “咦?”王灿肩膀上扛着一柄长矛,一头插着两把烂白菜,一头吊着一袋萧索的胡萝卜回来了,长矛两端抵在门框上,王灿人进来了,菜还在门外,他左摇右摆好一阵,一个人跳了好一会探戈舞,可算是进来了。 “阿宋、阿绿,你们怎么在我家里?” 王灿竟先一步回来了。 “话说你们昨天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呀!我一阵好找!”王灿道。 “昨天有急事,看你和二位大哥相谈甚欢,我们就先走了。” “欢什么呀!差点没被大哥揍一顿!” “怎么回事?” 王灿振振有词道:“因为我觉得大哥年纪大了不应该给人做儿子,应该把机会多让给年轻人……” “阿宋、阿绿,你们怎么来了?今天我倒是买了好菜……” 他说的是烂白菜和烂萝卜吗?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在路上碰到你爹了,让劝劝你比武的事,顺便吃个饭。”宋不遇实事求是。 王灿若有所思:“我爹也真是的,劝说就劝说,没必要赔一顿饭进来。” 又道:“他自己吃的还不够多么?” 王灿抬头打量着我们,道:“阿宋、阿绿,你们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我和宋不遇点点头。 王灿立马眉开眼笑,赞许的目光投过来:“你们不愧是我的好友!我也是有志向的人!” 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端起桌上的瓜果就回房:“你们别吃了,这个还要留着过年的呢。” 还是说正事吧,我眼神追随王灿道:“王灿,我且问你,你没有武功,为何执意参加比武啊?” “谁知道呢,就是有种天然的冲动!我也是有志向的人,再说了,我本就想在京城中谋个职位,现在机会来了,不去白不去。” 宋不遇道:“王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非凡人?” 王灿眼睛一亮,钻到宋不遇对面的位置坐下,道:“阿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不仅是我的兄弟,还是我的知己!” 不由我多讲,王灿已经沉浸讲述:“其实我在想,我这么多才多艺,保不齐是神仙转世。” 我投去鼓励的眼神:“没错,王灿,其实你就是……” “灶神。”王灿接口道:“我做饭颇有天赋,想来就是灶神转世!” 以王灿做饭的手艺,灶神要知道了,不气得把灶台给掀了。 我再接再厉,继续鼓舞道:“不对,王灿,你再想想?” 王灿耷拉下眼睛,冥思苦想,迟疑道:“这位听起来或许没那么体面,但是村中也是人人歌颂!” “所以我是——厕神!”王灿大声宣布,“我爹说每次到我房间就有排泄的冲动,想来我就是厕神化身!” 孺子……不可教也。 宋不遇决定揭晓答案:“王灿,其实,你就是战神。” 王灿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又有些惊喜道:“阿宋,没想到我在你眼里居然如此地威武!” “那到也没有。”宋不遇低声道。 王灿站起来,双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屋里团团转,口中喃喃:“战神,战神好啊!” 而后,还将白菜萝卜纷纷扫落,拿起长矛一阵乱舞……差点戳到我,我紧急避开,对宋不遇道:“你害人不浅啊。” 看着王灿如此疯魔,我还是不可置信,小声道:“这小子真的是战神?” 宋不遇也有些迟疑:“如是。” “那个,王灿,你先冷静一下,还有事要与你说。” “确实,作为战神,我确实要成熟一点了!”王灿说着,入桌正襟危坐。 我谆谆善诱:“你是战神,这很好理解吧?” 王灿点点头。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神仙,类似于仙使,现在呢,就是来接你回天界的。” 王灿眉头一皱,似乎不能理解,但是王灿是一个爱悟的孩子,思考一阵,眉头展开,大声道:“我懂了。” “阿宋、阿绿,那日我都看到了。” 啊?难道是看到我们动用法术了? “看到你们在茶楼听书,只当你们是个爱好,没想到已经入戏如此之深了么?” 欣慰的笑只在我的嘴角停留了一秒已经便化为了抽搐。 王灿宠溺一笑:“我陪你们演就是了。” 我正头疼,忽听见门口一阵喧哗声—— 王灿出去查看情况,只听见他的声音传进来:“爹,你回来了?咦,不是爹,官差大哥,你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官兵?” “我等接到你爹的举报,特来缉拿二位雌雄大盗……” 王灿微笑道:“我爹读书读糊涂了罢,我们这里没有雌雄大盗呢。” 我起身拍拍屁股,对宋不遇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宋不遇也起身。 官兵已经穿进屋内,拿着画像,指着我和宋不遇道:“那不就是吗!” 一时间,官兵已经作戒备状态,持械将我和宋不遇围起来。 王灿回头对我们嫣然一笑,道:“阿宋、阿绿,官差大哥说你们是雌雄大盗呢!” 我微微汗颜,再不走,等下官差以为王灿和我们是一伙的了。 我和宋不遇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银光,不仅不带走一片云彩,还留了一桌瓜子皮儿…… “啊,果然是妖!”官差震惊道。 妖你个头啊,见过这么潇洒的妖吗? ------------ 40 比武招亲(四) 盼望着,盼望着,比武招亲终于如期而至! 这日,将军府府门大开,人头攒动,门庭若市,陵州各色的汉子都聚集在此,若是喜欢猛男的,保有一款让你喜欢! 因此无论是爱看比武的,还是爱看汉子的,还是爱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全部聚集在此,摩肩擦踵,来往不绝。 宋不遇施了幻术,凡人记不住我们的脸来,我俩自然是随意穿行其中,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黑白二书生,他们可被放出来了。 他们这次却换了自以为是的乔装,白书生抹了黑炭,自称是黑书生,黑书生擦了白粉,自称是白书生。 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贪婪,是对八卦的渴望。 王灿的身影也跃动在其中,他乃村中一枝花——交际花是也,他热情似火加入人们的交谈。 “哇哦大哥,你穿的太暴露了些吧?”王灿指着一位大哥。 那位大哥敞开穿一坎肩,脸色“唰”地就被气红了,王灿只以为大哥是羞愧了。 王灿还不管不顾,继续疯道:“看你们穿的一个个,城里人就是开放啊!” 果然,有一些人,天生就是焦点。 很快,并不显眼的王灿身边就聚集了一众盛着怒火的猛汉。 王灿道:“哥哥们,承让承让,你们若是想向我讨教着装,还得来日再谈,今日且安心比武吧。人丑,确实在穿衣上就得多下功夫!尤其咱们男子呢,不能穿的太风骚。” 众汉纷纷道:“我们现在就想和你比武!” 要不是将军府派了护卫维持秩序,王灿已经提前开始比武了。 比武擂台已经搭建好,卢老将军正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扶烟立在其身侧。 卢浩铿、卢浩锵两兄弟委屈道:“爹,为何只让我们二人主持比武,不让我们参加,这展示武艺的大好机会,也让外人看看我们将军府铿锵二将的风采!” 卢老将军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因为你们已经是我的儿子了。”眼神又在二者中游离,道:“比武发起者要作为第一个守擂的,你们俩商量一下吧,另一个就主持。” 卢浩铿、卢浩锵对视一眼,平日里相亲相爱的两兄弟顿时势同水火,眼神久久对抗着,真可谓是一眼万年。 卢浩铿终于开口:“做弟弟的要让着哥哥。” 卢浩锵道:“哥哥,平时我都让着你,这一回,我让不得了!” 卢浩铿道:“哥哥一直比你厉害不是吗?”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卢浩铿谆谆善诱:“哥哥,年纪大了,这种机会要让给哥哥多露面,若是被哪家姑娘看上,哥哥也好早日成家,不然,哥哥就成为了剩男了。” 卢浩铿一想,若是哥哥成了亲,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习武了,自己就可以偷偷超越他,顿时如春风化雨般露齿一笑,和卢浩铿达成一致。 随着“隆隆隆”一阵击鼓声,卢浩锵上台一抱拳道:“承蒙厚爱,天下英雄豪杰聚集在此,是我们将军府的荣幸,下面我宣布,这比武招亲就正式开始!” 只听一声锣响,卢浩锵道:“比武由我府发起,由我大哥卢浩铿第一个守擂,谁要是将他打落,将成为下一位擂主!” “擂台上刀剑无眼,签了生死状,便是死生不论,各位量力而行!” 说着,卢浩铿已经手执长棍,昂首挺胸地上台了,眼里闪着精光,扫视台下众人:“谁要第一个同我比?” “那我就不遑多让了!大少将军,失礼了。”这声如洪钟的大汉身着红衣,飞身上台,一记铁拳已经往卢浩铿身上呼去,想要打其个措手不及。 卢浩铿虽身形魁梧,但也敏捷异常,身形一侧避开了拳头,霎时间手中的长棍已经迎了上去。 铁拳挥舞,棍影闪烁,擂台上的第一场已是十分精彩。 “咦……诶呀……当心!”台下众人看的痴然,也身临其境一般。 但不过五六招功夫,红衣大汉已经被打落下来,羞愧离场。 难得风光,卢浩铿自是意气风发,手执棍棒道:“还有谁?尽管来吧!” 接连几个大汉,一茬接一茬,卢浩铿却没有因为连续迎战而疲惫,反而士气更盛,越战越勇。 几个大汉也是接连被打落,没入人群中。 “虎父无犬子,这卢老将军的长子确实勇猛啊!” 众人纷纷感慨,落到卢老将军的耳中,他也是满意颔首。 一旁的卢浩锵也是眼红的很,日日苦练,却没个机会展露一手。 卢浩铿这风头正盛,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轻易敢再挑战。 “无人了么?”卢浩铿巡视着人群,“我将军府比武招亲,虽是比武,重在招亲,重要的是要选拔个和我一样的武学奇才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上台。 此番僵持的情形,卢老将军面上也添了愁云。 卢浩锵道:“爹,要不先让我试试吧。”话未落,人群中响起王灿中气十足的声音:“我!” 只见王灿纵身一跃——在原地跳了一下,于是他麻利地把长矛往擂台上一放,爬了上去。 有看客惊叹道:“这位小兄弟不知武艺如何,但是这勇气确实可嘉,来,让我们一起为他唱一首《祝你平安》吧!” 王灿爬上台,整理着装,然后对四方作揖,道:“我乃淳朴村王灿是也,当下无名,但马上是明日之星了。”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有人道:“没想到还有中场节目,卢老将军用心了,这小兄弟是要表演一段单口么?” “明日之星?莫不是明日谐星?那倒是个角儿,赶紧记下来。”白书生若有所思执笔记录。 当是时,王灿对卢浩铿行了一礼,道:“大少将军,等下我若是打伤你,先说好,我可不赔钱哦!” 卢浩铿要保持将军府的颜面,忍住没大声嘲笑,只能瞪大鼻孔,嗤笑着。 卢浩锵也讶道:“这庄稼汉从哪里来?好大的口气,能与哥哥一战高下的,唯我而已。” 卢浩铿已经摆出了迎战姿态,双手执棒,架在身前。 王灿却不急,道:“敢问大少将军年方几何?若是老将军收了我作义子,我该唤你哥哥还是弟弟呢?” 众人从嘲笑转为沉思:“难道,这是他的战术?” 卢浩铿早已经等不及,他此刻鼻孔瞪得比眼睛还要大,只想赶紧打完下场扶腰大笑一会,没想到陵州城还有这等奇人。他面上已经因为憋笑而抽搐,他嘴唇紧紧含住两排想要迎风绽放的牙,严肃道:“少废话!出招吧!” 哇,王灿对战卢浩铿,那将是如何一场落花流水的对决? 作为王灿的朋友,我虽于心不忍,心中又隐隐有些期待,毕竟,王灿是战神,保不齐出什么奇迹呢? ------------ 41 比武招亲(五) “嗨!”只见王灿大呵一声,手执长矛就是一阵乱舞,他时而金鸡独立,时而彗星扫月……最后又“哈”地一声定住在原地。 卢浩铿见此情景却是呆了,一时间却不敢妄动。 黑书生执笔狂写道:“比武台上,空气凝固,二位高手屏息凝神,似乎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给其致命一击!” 王灿喃喃道:“敌不动,我自不动。” 卢浩铿两分纠结,三分犹豫,于是缓缓走到王灿面前,最终艰难决定,给王灿当头一棒。他低声道:“可恶,我毕生所学在此人面前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王灿被敲的眼冒金星,摇头回神,道:“你怎么偷袭我?那我也不客气了!”说着,就举着长矛往卢浩铿身边的空气刺去。 卢浩铿却是不躲,一躲,反而要被王灿刺中。 “咦,你怎么不动?快快出招来,我这个人最讲武德,我们一人一招的来!”王灿道。 卢浩铿有些难受,只得拿棒缓缓向王灿腿下扫去,只想将王灿打落擂台,早点结束。 王灿脚下吃痛,往前一跌,要向擂台下滑去……又猛地一个饿狼扑食的姿态,及时抓住了卢浩铿的裤脚,便是往上紧紧抱住,没至于掉落台下。 我心中也是暗暗道:我的好朋友王灿,看你有些狼狈,我虽是神仙,但为了比武公平,不能出手帮你,若是你要被打死了,倒是救你一救。 卢浩铿猛地转身,想要将王灿甩脱出去,但王灿却是找到了舒适区,纹丝不动。 锣声在此刻响起,卢浩锵道:午时已到,眼下并未分出胜负,中场休息,用过午膳,下午再比!” 是时,王灿立马松开卢浩铿的大腿,笑的开怀,拱手道:“承让承让,没想到我和大少将军不相上下!” 卢浩铿脸色铁青,并不回应王灿,一转身,却已笑如桃花。 我和宋不遇也打算离开,忽听见上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长玄仙君、清羽仙子……” 我抬头一看,却见前方司命隐着形,正飘在人群上方。 怎么站在人家头上啊,没礼貌! 司命,怎么来了? “长玄仙君、清羽仙子,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们且随我来……” 司命施施然飘出将军府,我和宋不遇行至无人处,也捏了个决,腾云与司命一同站在云端。 司命道:“天庭好段时间没能打探到长玄仙君的行踪,从落承神君那才得知你们是入了神镜了,神镜乃战神的遗物,在此中可有战神的下落了?” “天帝特派我来查看,我正好来祝你们一臂之力呢。”司命做出一副卖人情的样子。 我只心道:“更像是来监视我们的。” 宋不遇道:“有下落了,且随我来。” 王灿正在那个熟悉的馄炖摊子,大快朵颐,许是下午还有比武,他难得奢侈一回,点了一份花生米。 宋不遇、司命和我三人立在馄炖摊对面的酒店二楼,司命对王灿是一瞧再瞧: “长玄仙君,你当真没搞错?这小子真的是战神转世?” 司命皱着眉头,评点道:“可他看起来平平无奇,还有一点丑。” 看来司命的接受能力和我也是不相上下嘛。 “既是如此,为何还不带战神一起,回归天庭?” 宋不遇道:“战神若不愿觉醒,我们提走的,不过是王灿的一生罢了。” “不怕与司命星君道,当下还有个更棘手的,魔君元神,也在其中,当然,若是战神不脱离神镜,魔君自然也会永远留存在此。” 司命顿时大惊失色:“这这这,此等大事,我且速速上天回禀天帝!” 说着,就要升空而起,宋不遇将他肩头按下来,微笑道:“回不得了,神镜只进不出,若要强行出去,怕也要留个几魄在这。” 我也笑得无害:“司命星君,你且安心随我们在此,祝我们一臂之力吧,唤醒战神,才能脱离此镜。” 我们一齐下楼,司命苦着脸道:“司命殿事务甚多,天界不能一日无我,呀,考虑不周,这下可如何是好?” 我拍着他安慰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神镜中耽搁几日也不过天上片刻,还是想想怎么唤醒战神吧!” 行出酒楼外,司命似乎是受了我的鼓舞,便迈步向对面摊子的王灿走去,道:“看我的吧!” 我和宋不遇隐身跟随在司命身后,我偷偷对宋不遇道:“司命往日坑我不少,若是此中出了什么岔子,你我要口供一致,让他顶包就是。” 说着,我嘴角一抹奸笑更加肆意。 王灿察觉有人朝他走来,抬头一看,道:“呦,是个书生。” 司命还是那样大胆自信,道:“小兄弟,你可识得我?” 王灿盯着司命看了一阵,摇头道:“不认识,你很有名吗?” 司命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又道:“小兄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呦,是个说书的。”这回王灿是头也没抬。 “很久很久以前,三界之中,战场之上,有一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乃天界战神是也,这战神,名怀纪。” “怎么样,小兄弟,是不是有点耳熟?有没有感受到召唤?”司命满脸期待。 “不耳熟,不期待。”王灿打了个饱嗝,道:“你这人,好奇怪哦。” “好了,我吃饱了,我要走了。”王灿头也不回迈了出去。 “小兄弟,其实你就是战神转世!”司命的声音在后面追。 王灿脚步一顿,道:“我知道啊。” 司命眼里升起曙光,下一秒,又听到王灿道:“所以我现在要去参加比武呢,如果你也想要来见识我的风采,请自便。” “不过你说的那个怀纪,我是真的不认识。”王灿步子不再停留,只留下司命落寞的身影。 我走到司命身后拍拍他,道:“口头劝说我们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司命眼珠一转,道:“既然他要比武,那我们就祝他成神呗!” 虽说不能破坏比武公平,但是,比武本就是卢老将军听从扶烟建议,用来挑拨战神现身的,如此一想,动用法术倒也没什么,况且,若是有什么责任,司命出的主意司命担着,我等便不再阻扰,甚至有点儿期待王灿是如何大杀四方的。 虽有扶烟在,战神若不觉醒,有宋不遇在,能保护好王灿,战神若觉醒,扶烟能耐战神何? 如此一想,倒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 42 比武招亲(六) 在一声锣响中,下午场的比武在众人的欢呼下正式开始。 王灿和卢浩铿各站一端,王灿拱手道:“这一次,我不会让着你了。” 卢浩铿鼻孔冷笑一声,想落在他衣领上歇脚的苍蝇顿时被喷出好几米,还以为遭遇了飓风。 作案的是卢浩铿,但真正的凶手是王灿。 宋不遇、司命和我隐身立在云头,直观地看着将军府的一切。 司命道:“有我在,他必胜无疑,如果战神被我唤醒了,可别说我抢了功去,哼哼。” “司命,你知道我和宋同僚都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那我是?”司命眉毛一竖,不满道。 “不不不,您是能者多劳。” 司命这才扭过头去,安心观战。 王灿开场又是一阵乱舞,然后“嗨”地一声金鸡独立立在原地,然后一个没站稳,撑住长矛才稳回身形。 司命摇了摇头,又不确定道:“他真是战神?” 在得到我和宋不遇肯定的答复后,司命道:“罢了,也许要唤醒他战斗的熟悉感,他就会觉醒。” 卢浩铿皱着眉头,盯着王灿的全身,他并不是在找破绽,他是在想这次要打王灿哪里比较直接。 而后举着长棍,向王灿的脖颈打去,低声道:“算了算了,赶紧把他敲晕结束。” 按理说,王灿是躲不过的。 司命指尖施法,调动着王灿的四肢,只见王灿身形一矮,躲过卢浩铿的长棍,又极快地以扫腿之势,划过卢浩铿的身下,卢浩铿没料到王灿会如此敏捷,差点一个没站稳就往后栽,但他反应也是极快,长棍往后一撑,一个挺身又站起。此刻他心下也疑惑,暗道:难道刚才王灿是在装傻么,他现在可得认真对敌了。 台下也有人道:“哇,原来这小兄弟有点东西啊。” 唯有王灿不作多想,得意道:“原来我比我自己想的还厉害。” 卢浩铿认真起来,打出一套棍法,对王灿是上下其手,王灿被打得连连后退,但在司命的支撑下还能招架一阵。 司命又略微一施法,王灿立马找到了卢浩铿的破绽,长矛一钻,一挑,将卢浩铿的长棍打偏,打乱了其招式,长矛又顺势一卷,竟将卢浩铿的长棍打落。 卢浩铿面上已经是严肃不少,卢浩锵也是目瞪口呆,道:“他怎么能有哥哥厉害。” 司命道:“快点结束罢,早点回天庭复命。” 于是底头王灿的长矛也是成破空之势,挥洒自如,卢浩铿赤手空拳防守着,有些难以招架,直直被逼到擂台边上。 最后王灿“呔”地一声,只见那长矛如彗星划过夜空一般,极快朝卢浩铿肩头划去,卢浩铿这时再躲,已然落到台下。 锣鼓一敲,胜负已见分晓。 “好!”众人自是大声喝彩,抚掌声一时不绝于耳。 王灿握住长矛,抱拳对卢浩铿道:“大少将军,得罪了。” 司命在上头道:“看,我厉害吧。” 王灿在台上道:“看,我厉害吧。” 卢浩铿却不恼道:“想不到京城中还有能与我一较高下的,人逢对手,乃事幸事一桩,他日若是入了将军府,还请继续切磋一二。” 王灿道:“那是自然。” 卢老将军也微笑道:“想不到陵州城还有这样的少年英雄。”为拔擢出英才而高兴。 卢浩锵上台道:“我宣布,此轮王灿胜,成为新的擂主,还有没有要挑战他的?” 台下顿时一片静默…… “好!”卢老将军在扶烟的搀扶下来到擂台上,抓住王灿的手臂上举示意,道:“那我宣布,将军府此次比武招亲夺魁者为王灿!” 台下又是一片喝彩声。 卢老将军又扭头轻声询问王灿:“敢问王灿小哥年方几何呢?” 王灿低头羞涩一笑:“如今二十有六了。” “正是好风华!”卢老将军随即又宣布,“王灿如今年纪二六,与我二子年纪相仿,我宣布,收其为义子,在我家中也是排行老二!” 卢浩铿顿时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小子长得沧桑,年纪却比我小,不是哥哥就好。” 卢浩锵却委屈道:“为什么我还是弟弟。” 卢老将军欣慰对王灿道:“你且安心在我府住下,学习骑射和兵法,来日参加武举,定是前途无量。” 王灿此刻也是一脸灿烂。 司命在上头看的焦急:“他怎么还不觉醒?” 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书生来,道:“我不同意!王灿万不可入朝为官!”——却是王伯懿。 王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爹,你不为我高兴么?” “灿儿,你不是为官的料呀,你生性淳朴,适合种田,爹只希望你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好!” “爹,你不要阻止我!” 卢老将军也劝道:“既然王灿有此志向,就莫要阻扰了吧!” 两方还在争执不下,卢老将军身侧的扶烟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忽然天昏地暗,狂风乍起,人们纷纷观天道:“莫不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呀,怎么回事?也没见雷公电母啊?”司命惊讶道。 宋不遇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神色也是一凛。 一个硕大无比的凶兽从我们眼前腾过,直奔陵州城,盖在了将军府上头,如乌云压顶,往乌泱泱的人群扑去。 “有妖怪啊!”人群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和惊呼,四下逃窜,甚至发生了小规模的踩踏。 “大家不要慌!护卫!护卫!整顿好秩序带领大家迅速逃离!”卢老将军见状疾呼道。 卢浩铿、卢浩锵二人强行将老将军扶走,道:“爹,你先走,等下我们来处理!” 只见一只形似老虎的巨型大兽左窜右窜,闪转腾挪,口中咆哮如雷,将军府建筑被破坏地厉害,砖瓦纷飞,大树也栽倒了几棵。 “啊!这……这不是……”司命讶然。 “凶兽梼杌。”宋不遇道,嘴唇微微抿紧:凶兽现世,必然引起不小灾难。 司命躲在宋不遇身后,道:“长玄仙君,我可不擅长打斗……” “梼杌最初为害人间,被战神怀纪所捕,压在神镜中灵山之下,此刻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司命道。“梼杌被镇压已久,不思悔过,多年不见血,此刻被放出来更是凶气更甚!” 将军府四下是一片大乱,众人四下窜逃,唯见王灿纹丝不动,呆呆立在原地,懵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外人看来,颇有临危不乱的气势…… 只听司命道:“如此面不改色,这小子果然有战神的影子,莫不是要觉醒了?” 终于,不知愣愣站了多久,王灿突然大喊一句:“有妖怪啊!”就捂着头跟着人群一起窜逃去。 扶烟已先一步闪到王灿面前,拦住清声道:“战神怀纪,还不醒来?” 王灿作势要逃,却被扶烟强力一齐提到空中,逼其直视下方梼杌掀起的血雨腥风。 扶烟声音寒意更盛,质问道:“你就忍心看着人间这场无妄之灾,生灵涂炭?战神,是时候醒来了!” 王灿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里的火光、血光……混着刀剑声、呐喊声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疼,捂着脑袋,神色十分痛苦…… ------------ 43 铁马冰河入梦来 这一切也被司命看在了眼里,道:“这女子是谁?也是唤醒战神来的?” 我道:“灵渊的人,目的不明,还得注意其动向。” 梼杌已开始见血之势,擦过人群,不少人已经受伤倒下。 我暗自心急,见王灿那端还在痛苦挣扎着。 梼杌身形巨大,铿锵二兄弟主持着,让众人往狭窄的巷道里跑。 一小孩与家人被冲散了,人们各自推搡着跑逃,他体格小,在后面跑的慢,当是时,就见梼杌瞅准了机会,张着獠牙,就往小孩儿扑过去。 我顾不得许多,飞身一纵,从袖口中飞出长绫,更快地将小孩的身体卷起,一带,躲过了梼杌的血口,小孩已然吓地失神。 我回头,一柄光华如雪的银剑从宋不遇袖口滑出,手执长剑,司命阻道:“再等等,再等等战神醒来,功成在此一刻了。” “来不及了。”宋不遇错开司命,玄色衣袍自我眼前凌然而过,他已然飞身朝那梼杌去。 梼杌听着声响,调转头来,瞪着金色的瞳仁,张着血口就往宋不遇扑过去。 银剑自宋不遇掌心挥出,一旋,蓦地变作碗口粗细,直拎拎朝梼杌眼睛刺去。 光芒大作,梼杌被晃花了眼,躲闪不及,右眼被刺中,撕裂心肺地仰天大吼,完好的左眼盛着滔天怒意,煞气喷涌,更加狰狞地朝宋不遇扑过去,抓破了宋不遇的衣角,只见衣袂翻飞,孑然绕到梼杌身后,银剑又朝其颈部劈去,梼杌这次侥幸躲过,剑身只擦过其暗绿鳞甲上,伤口隐现其中…… 估计自知此人不好对付,作势要逃,宋不遇当即将长剑抛了出去,瞬间化出千万道银剑,如万矢齐发,将梼杌身形拢住,梼杌在其中逃离不得,万千银剑又化作游龙般在梼杌周身游窜,交错间越发细密,织出一张银色的大网来,梼杌在其中作困兽之斗,宋不遇伸手将银剑一收,梼杌也被牵在身后。 司命在云端观战,惊讶道:“前战神弟子果然出采。” 宋不遇道:“我现在将梼杌带往灵山,重新封印,你们去寻一下王灿吧。” 底下众人纷纷大喊道:“战神!战神现世啦!” 我往下一瞧,人们对这宋不遇的方向,拜伏作揖,道:“这是真战神!多谢战神的救命之恩啊!” 我巡视一圈,发现王灿和扶烟早已不知所踪。 “宋不遇,王灿不见了。”我担心王灿有什么不测。 “王灿不会有事的,扶烟伤害他并没有什么用处,之前倒是我们想错了,他们不是要毁掉战神,而是要唤醒战神,离开神镜,他们才能救出魔君。”宋不遇道,“你们只要去找到王灿就好。” 司命痛心道:“诶呀,只是错过了一个唤醒战神的大好时机啊。” - 人群散去,只见王灿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游走在街上。 我飞身下去,叫了一句:“王灿。” 王灿看到我,眼眸亮了一下,道:“阿绿,你们真的是仙人?” 司命出现在我身后咳了一声:“我也是哟。” 看王灿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轻声道:“王灿,可是想起了什么?” 王灿马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摇摇头:“都是一些血腥场面,我一想就很痛苦,索性不想了。” 司命道:“呀,我就说你是战神吧,你再仔细想想?” 王灿脸色不太好看道:“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又转头对我道:“我爹,我爹不见了,阿绿,帮我一起去找找。” 我们一行人在街上转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王灿道:“可能是先回家了,不如我们先回家看看,也稍作休息。” 回到王灿家,还是不见王伯懿。 “怎么回事啊,妖兽已经被收服,我爹也不至于被妖怪捉去,不如,我们就先吃饭吧。” 说着,就去厨房做饭了。 没多久,宋不遇也回来了,见其袖口下方隐隐一抹深色,像是血迹。 我道:“宋不遇,你没受伤吧。” 宋不遇温声道:“是那凶兽的血,等下换件衣服就好。” 我跟宋不遇谈及王伯懿不见的事。 司命叹道:“再找些法子将这小子唤醒,咱们好回去,天庭不可一日无我啊!” 唤醒战神的事似乎陷入了瓶颈…… - 当夜,我和宋不遇、司命行走在云端…… 忽然,银光一现,一个白衣银甲的青年将军现身在我们眼前。 司命行了个礼,讶然道:“战神怀纪,终于等到你了!还请随我们速速回天庭去。” 当下没有认出,仔细一瞧,才发现铠甲下那张脸和王灿颇为相似,但是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目光分明更加锐利,脸庞十分冷峻硬朗,气质对一个人的改变竟然如此之大,几乎没有王灿的半分影子。 怀纪对司命回了个礼,目光却投在宋不遇的身上,蔼声却有力,道:“说起来,我还该唤你一声师弟。” “你今天在陵州收服了梼杌,我都看到了,你早已能独当一面,如此,我也能安心在人间轮回。” 司命着急,也不顾太多,抓住怀纪的手臂道:“这可不行,战神,你生来属于天界,可得跟我们回去啊,不然,我们如何向天帝交代?” 怀纪顺开司命的手,道;“承了千万年的战火,我早已身心俱疲,不愿再参与纷争,你们就当我神形俱灭罢,我心已决,若要强迫,我只道一句,我宁可灰飞烟灭,也不会再回天界去。” 司命向宋不遇投去求助的眼神,宋不遇开头道:“师父很想你。” 怀纪眸光一亮,又慢慢暗下去:“你且告知师父我在这边一切安好,只是徒弟不孝,不能再陪伴师父左右……” “我如今三魂只剩两魄,一魄落入神镜,化为王灿,一魄进人间轮回,乃苏云卿。三魂不全,就算回到天上去,也不复往日神勇了。” 苏云卿……我努力将怀纪与苏云卿对应起来。 宋不遇和司命都神色自若,我将惊讶之情压下去,可不能作大惊小怪之态。 “还请几位如实禀告给天帝,若有责怪,都是怀纪的不是。” “此番我入梦来,就是想告知各位,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三界人才辈出,何苦执着于怀纪?” 我这才发现,我们在梦里。 “况且魔界残余势力已有跃动之势,还请将精力转移此处,这才是当务之紧。” “怀纪言尽于此,莫要再寻我了。明日,找到掌镜人,让她送你们出去。”说完,又是一道银光,怀纪瞬间没了身影。 司命痛心疾首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我拍拍司命的肩膀,“你现在赶紧从我梦里出去。” 司命在,脑子里忽然想起情戒之事,对宋不遇嫣然一笑道:“宋同僚就留下吧。” ------------ 44 告别神镜 我是被墙外铁器碰撞声吵醒的,像是有军队穿行而过,我起身来到院中查看,宋不遇和司命已然立在那,我们飞上屋檐,那,皇宫方向,火光冲天…… “出事了。”宋不遇道。 “要我说,别管,除了战神的事,我们还是别扰乱这里的运作。”司命道。 “你留下,我和清羽去看看。” 司命最怕麻烦,便也没有什么意见。 我们飞行至上空,沿着着官兵行进的方向,一路通明,最后延伸至皇帝寝宫。 等我和宋不遇进入其中,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皇帝,又被挟持了。 皇帝立在殿中央,面不改色,身后有一人拿剑抵在他的左背。皇帝的贴身侍卫在两侧持剑不敢向前。 身后那张脸缓缓移出来——是王伯懿。 他疯了么? 御林军已经将寝宫围堵地水泄不通,卢将军家也前来救驾。 “王伯懿,你好歹是个读书人,为何突然要做诛灭九族的行刺之事?我劝你悬崖勒马,还能留个全尸!”卢老将军道。 王伯懿冷笑一声:“愚蠢的凡人。” “想想你儿子王灿,莫要再错下去了!”卢老将军继续劝导。 王伯懿笑的更是嘲讽了,道:“说起来,本君确实还想再见见我儿子,你们把我儿子叫来,还有几句话我要交代。” 为了稳住王伯懿,卢老将军立马派人去传唤王灿。 一道紫光闪过,扶烟现行,对着王伯懿行了一礼,道:“恭迎魔君觉醒,小女愿效犬马之劳,只盼魔君早日统领三界。” 王伯懿竟是,魔君。 王伯懿颔首,扶烟继续道:“小女不辞辛苦放出梼杌,没能唤醒战神,已为失策,没想到生出的煞气因此唤醒了您,却更可喜。” 王伯懿哈哈笑道:“此番饮这天子之血,定能功力大增,是时冲破神镜封印,重振魔界指日可待。” 又一道青光闪过,掌镜人现身,道:“王伯懿,神镜已是你最好的归宿,若你伤及皇帝,扰得天下大乱,老身就算是鱼死网破,也要将你留在这,神镜毁,那你的元神也只会随之俱灭。” 王伯懿道:“老太婆,就是你联合战神将本君软禁在此,混沌了几千年,本君对你们已是十分痛恨,本君功力恢复,第一个报的仇,就是你,劝你还是躲好罢!” “你!真是冥顽不化!”掌镜人气的用力拄了一下拐杖。 王伯懿不想再与其他人纠缠,手中的剑化为一道黑气散开,掌力旋转,黑气化作漩涡状开始吸食皇帝的血气。 宋不遇旋身飞过人群,银剑自手中投出朝那王伯懿刺去。 王伯懿身形一偏躲过,冷冷叱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挑战本君!” 殿外飞来一银枪,破空之势,也是直直往王伯懿飞去。 左右夹击,王伯懿只好松了皇帝,全力对付这一剑一枪。 王灿着一白衣飞身进殿,是时,士兵纷纷错开为其让路。 王灿面若霜雪,一副冷面银枪的少年将军姿态。 王灿,你这样我好陌生,我还是叫你怀纪吧,高手打架,我已然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好。 “元铎,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在我们之间结束!” 长枪弹回,怀纪伸手一接,一人一枪齐齐向元铎攻去。 “黄毛小子,我早忍不得你!”元铎手中酝酿出黑团,也向怀纪发起攻击。 高手过招,招招皆是致命,激烈异常,二人已经从殿内打到殿外、从殿外打到屋顶、从屋顶又打到那深山里去了…… 扶烟想追随其中,宋不遇挥剑拦住,扶烟自知不是其对手,也没再反抗。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殿内等战况,甚至睡了过去,第二天天已经大亮,我已经在王灿家,一切恢复如常,我也没听到外面有人谈论昨晚的事,虽是封锁消息,也不至于没有一丝流传,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难道是,掌镜人抹去了痕迹? 我走出房门,却见宋不遇、王灿、王伯懿和司命大家已经齐聚一堂,吃着饭,画面十分和谐。 王灿见我,对我咧嘴一笑:“阿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我给你留了菜,没动过,在厨房,快端来一起吃。” 我低头看菜肴,发现王灿难得煮了肉。 我取了菜来,非常疑惑地坐在宋不遇旁边,小声道:“这是……” 宋不遇密语道:“战神败了魔君,掌镜人出手,战神和魔君的记忆又重新被封印了,一切恢复如常了。” 噢,回到最初的美好。 “爹,阿黑和阿绿真的是神仙!你之前还向官府举报人家,你好意思吗?” 王伯懿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道:“宋公子、陆姑娘,之前多有得罪。” 王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知道,吃完这顿饭,我们就该离开了。 突然就有点舍不得朋友,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因为它们带给我欢乐和亲切,是我在天上没有体会过的。 用过午饭,我和宋不遇、司命走出王灿家,掌镜人已经在等候了,转身对我们微微一笑,道:“我现在送你们出去。” 只有司命愁眉苦脸的。 掌镜人树杖一挥,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之门,忽然一道紫光如电般穿梭进去。 “扶烟!” 不知道扶烟已经蹲守了多久,只等这一刻也随我们出去。 掌镜人道:“没关系,她留在这更麻烦。” 我向掌镜人提及村中曾出现妖怪的事,掌镜人道,只要有战神在,那些小妖就会被镇住,不成气候。又提及牛奔马跃还在其中,掌镜人答应到时候会把它们送出来的,一切交代清楚后,我们一行人同掌镜人道谢告别,飞身进漩涡门。 眼前是炫目的白光一片,神镜中的一切都结束了,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伤感…… 很久很久以后,我是多么怀念这时的记忆,有事做、有人保护、有朋友同行,而我,尽管放开手脚,做自己,畅意人间…… 那是我想追也追不上的过去了。 ------------ 45 惩罚 我们从神镜中出来,是在一农户家里,神镜被端正地立在简陋的梳妆台上,想来是被山上的人捡到了,当作是普通的镜子。 还好此刻家中无人,我们携了神镜,离开了农户家。 司命急着回天庭复命,我和宋不遇继续回安州处理黑熊。 过不了多久,黑熊事了,我们也能重回天界了。 我和宋不遇同时出现在栖间堂的时候,涂明轩带着方晓几个正在大堂内吃饭。 看见我们,涂明轩送到嘴边的红烧肉停了一停,忙不迭放下碗筷迎了过来。 “宋师兄,你这段时日到哪里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没有你,我们群龙无首。”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也抓了一些小妖怪,但是不知道是先回去复命还是继续蹲守,也没个主意。” 涂明轩眼神又飘向我:“轻女侠,你也在。” “宋师兄,轻女侠,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咳了一声:“我姓陆。” 宋不遇道:“天界还派了别的任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知会你们就去处理了,只是正好碰到这位陆姑娘。” 涂明轩眸光一亮,从善如流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来这位陆姑娘和我们归元派真是有缘啊,这就是仙门之间的默契。” “眼下还未用午饭吧,我让小二加几个菜,来,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虽然不知道要庆祝什么,但是涂明轩就是要庆祝一下。 - 如此又过了一个半月,这几日我中途回了修罗殿,但是牛奔和马跃不仅没有回来,元影也不见踪影。 仙门的人将黑熊抓了个差不多,而扶烟没有再现身。 我去黑熊的关押处看过,没有看到苏云卿,而黑熊大王、莫林它们都在。 在抓捕黑熊的过程中,清虚派也出力不少。 这日,我们同在栖间堂吃饭,忽听见头顶上方有一道呼唤: “长玄仙君……清羽仙子……” 我抬头一看,又是司命那家伙,若隐若现地飘在人头上方。 这熟悉且又没礼貌的行为…… “司命,你就不能变个人下来么?”我唇语道。 司命转身飘出酒楼,从门外急急走进来道:“长玄仙君,闻神镜中的事迹,天帝震怒,你且速速随我回天庭一趟吧!” 天帝又是哪门子的怒? 宋不遇没再多言,只对涂明轩他们交代了几句熊妖的处理事宜,就跟司命走了。 我思索一番,追上去,道:“我也回去一趟。” 司命回首道:“天帝并未点名要你,何必回去触天帝的怒气呢?” 反正现在黑熊事件差不多落得分明了:灵渊在三界之外,因此魔界残余躲在此处,扶烟确实也是魔界的人,大战后,妖魔凋零,所以他们想更快地练出战斗力更强的妖怪来,就从黑熊下手,将人的灵魂锁在里面,以便更好控制…… 我阴差阳错投了熊胎,也许不是巧合,冥府有他们的人。 下一步还得从冥府查起…… 我对司命道:“反正都是要回去的,我不想再做熊了。” 司命也没再阻我。 - 司命带着我和宋不遇直奔那灵霄宝殿而去。 还是那种熟悉的巍峨之感…… “放肆!”天帝一见我们就怒斥道,手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 这又是放哪门子的肆? 我只记得我和宋同僚在人间勤勤恳恳地办事…… “长玄!你太让吾失望了!”天帝厉色道。 “怀纪贪恋凡尘,那你呢?吾对你更是予以厚望,身为天监司使,你竟然放任怀纪留在人界!” “若是天界人人都效仿怀纪,天界岂不是无人了?身未灭,责任就永远都在!” “长玄,吾现在命你再次入镜,将怀纪带回!” 宋不遇眸色渐深,道:“怀纪神君已表明心迹,宁身死也不愿再参与三界是非,望帝君体恤怀纪神君三万年为天界立下的赫赫战功,放他去吧。” 玉雕龙椅又是被重重一拍:“长玄!你是在责怪吾不够体恤吗?” 司命也劝阻道:“天帝,息怒,息怒,长玄仙君不是这个意思,说来也是怀纪战神不愿意回归,战神位高身重,我等也不能逼了他去。” “那好!那吾下旨,长玄即刻下界,若怀纪不愿,派三千天兵,将其捉拿!” 司命面露难色,宋不遇垂眸,只淡淡道:“恕臣难担此任。” “放肆!”天帝眼中的火焰似要喷涌而出,桌上的白玉盏都被拍飞了出去…… 这下事情大了,要知道,当年,卷帘大将就是失手打碎了天帝的琉璃盏,就被罚下了天庭。 天帝的怒斥如雷霆般:“长玄,你如今羽翼丰满,不再听吾的命令了是吧!别忘了,你曾是个凡人。” 凡人,我心里一咯噔。 原来宋不遇是凡人出身,怪不得,总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凡尘气息。 “长玄!吾看你是凡心未泯,才纵容怀纪贪恋凡尘!既如此,吾便也将你罚下凡尘去!遭受轮回之苦,什么时候醒悟了,知错了,再回来!” 宋不遇的黑眸又化为深潭一般,让人看不清,他只道:“长玄甘愿领罚。” 天帝气得要拂袖离去。 “天帝!我……”这惩罚委实太重,我绞尽脑汁想要为宋不遇求情。 天帝仿佛才发现我的存在一般,道:“这儿没你的事!” 是的,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我这种小小仙子,犯再大的错,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只要不和宋不遇有关…… 如今才明白,当初天帝之所以贬我下凡,罚的如此之重,不仅是我触犯了新规,更是因为相关人员是宋不遇。 司命也突然有了良心,求情道:“天帝,是否罚的太重些?长玄仙君任职以来从未出错……再者,天监司不可无主……” 天帝眉毛一横,道:“吾天界当真无人了不成?谁再求情,与他同罪!” 殿外有天兵进来,将宋不遇带走了…… 我和司命走出凌霄殿,心情很是复杂…… 伴君如伴虎,天监司使、战神接班的长玄仙君,昔日别人眼里何等风光,一夕之间,却被贬下凡尘,如此天上地下的差别,却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司命,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司命焦愁地摇摇头:“甚至,长玄仙君的命格,都不能安排的太顺遂,不然,枉了这历劫之名,天帝却要拿我是问。” “仙子,你与长玄有交情,若是真想帮他,或许可以去找他师父,落承神君,毕竟是上神,天帝可能会给几分面子。” “落承神君现在身在何处啊?” “落承神君现在隐居在归元山中,不问世事很多年了,仙子或许可以寻上一寻。” 事不宜迟,我便踏上去归元山的路。 别走![呐喊道]新人求推荐,求评论,谢谢各位看官宝宝,陪伴到现在~[比心] ------------ 46 寻隐者不遇 我来到归元山脚,还未入其深处,便被两个仙童拦住:“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地!” “我乃天庭清羽仙子,找落承神君有要事。” 仙童表情稍缓,只道:“落承神君既归隐在此,便不再过问世事。” “是为他徒弟长玄仙君,仙君受了严惩,还望落承神君能出面。” 两个仙童表情严肃几许,对视一眼,对我道:“你且在这等着,不要乱走,我们去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山中便激荡出一个浑厚的声音:“长玄之事,我以知晓,这就是长玄的命数,我不会插手,天庭来客,你且回去吧!” 我还想争取一下,顷刻间狂风刮起,将我一卷,掀出了归元山。 落承神君办事还真是,干净利落。 心中不由一阵叹息,宋不遇年少成名,表面落得风光,而如今出了事,甚至连师父都不愿意出面帮他。 我黯然神伤地回到天庭,想问问司命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司命也有些惊讶,道:“当初,落承也是力排众议收凡人出身的长玄为徒弟,没想到如今,也是说不顾念,就不顾念了……” “莫不是,也在责怪长玄没将怀纪带回来?毕竟,怀纪也是落承的爱徒啊……” 既然已成定数,我却想从别处下手,问道:“长玄仙君的命格,你安排的如何了?” “长玄仙君的第一世,还轮不到我管,天帝安排,让他入前尘池,完成他之前未竟的一生……” “就是他做凡人的那一世,落承神君带走了他……天帝如今竟要他回去,却是做的有点狠了,你可知道,有前因才有后果,若是前尘哪一个地方出了错,因果被改变了,长玄未必还能成仙,而被剔除在我们的记忆里……” 如果真的出了错,那我岂不是也根本不会认识宋不遇了。 将一个人彻底杀死的方法,就是让人们遗忘他。天帝委实狠了些。 怎么说,宋不遇在凡间的时候也是帮过我,他有志向有能力,我实在不忍让他泯然于尘世。 心中便做好了打算,打算亲自去前尘中守着他的命数,不出错来。 “这前尘池在哪?可否带我去看看?”我对司命道。 “清羽仙子,你该不会是?”司命瞪大眼睛,非常犹疑。 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不过是好奇想看看。” “经过下凡这一遭,我是不想趟浑水了,你且放心。” 司命便不再多疑,因为入了前尘池,就跟下凡历劫一般在在其中轮回一世才能出来,没有哪个神仙会吃饱了撑地想历劫,这也是司命后来对我的解释。他没想到我就是这个吃饱了撑的人…… 前尘池就在司命殿后院,说起来真是有点失礼呢,往日我也在司命殿任职过,只当是个普通的池子,还在其中洗过脚,真是罪过,罪过。 司命抠门,所以司命殿把守的人也不多。 我去而复返,趁着司命打盹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宋不遇的命簿,将时间地点记得分明,当即就投了前尘池。 水涡悠悠卷着我,温柔地让我有些混沌,将我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 我一般是不出场,出场必定是要一鸣惊人的! 我直接从天而降,掉到一棵大树上,带出好多飞鸟…… 不说惊人,也是惊鸟了吧……差不多!也是个美丽的开场! 这是……哪儿? 我巡视一圈,飞檐青瓦,山石点缀……是个大户人家。 似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朝我投过来,让我忍不得打了个寒颤。 我这才发觉,树下不远处立着一个书案,一个少年守执书卷,正目光锐利地看着我。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脸上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冷漠。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舒服,道:“喂!小孩,看什么看!你是谁啊?”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少年的声音清越又凌厉。 “小小年纪,说话就不能温柔点,懂不懂尊重大人?嗯?”我故作一副大人姿态,振振有词。 少年立在院中,这墨发、这黑眸,这微抿的唇……倒是有点像个故人。 呸,宋不遇才没有这么凶呢。 看他穿着华贵,但是身边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少年微微别过脸,“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把你抓起来了!” 你喊啊,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就算来人,我捏个仙诀就走,不就好了? 我突然又意识到,我是偷偷入的前尘池,若是在此中动用法术,肯定会被天界所察觉的。 大局为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动用法术了……要安心在此处做一世凡人…… 念及此,我道:“我我我,走!” 少年的神色才没那么警惕了。 我企图挣脱树枝的缠绕,却纹丝不动,道:“小孩,我被缠在树上了,帮我一把。”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你这刺客,功夫真是差,偷鸡不成蚀把米。” “什么!我是仙女好吧!”气的我折起一根树枝就朝他砸过去。 刚才这么一扑腾,我倒是挣脱了树枝的束缚,顺势翻到墙头,对少年做了一个鬼脸:“臭小孩,再也不要再见了!” 这时屋内穿出一道严厉的女声:“阿遇,你在跟谁说话?不用功读书,又想受罚是不是?要不是你哥哥不在了,我哪里会生下你!”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宋不遇……而他的母亲,竟然说出这种话…… 我一失神,差点没抓稳,马上稳住身形一跃,跳出了院墙。 我一边走,一边想:此时的宋不遇看起来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是我来的太早了…… 我这么魅力四射,万一他爱上我该怎么办?没有人能抵挡仙女的魅力! 想着他尚稚嫩的脸蛋,想想都是罪过,这可是早恋! 所以,还是再等几年再来找他! 眼下我也是不能动用任何法术,在这个世界,我也需得有傍身的技艺。 女子当自强!说干就干! 于是接下来这几年,我上刀山!下火海!勇闯江湖! 不小心认贼作父,在土匪窝里拼了几年…… 不怪我……我初出茅庐,只当是一群侠客好汉,而这伙土匪确实行的是正义之事,并且在我谆谆善诱下,他们也越来越往正道上走了。 而我在这威风寨也是日夜习武,不曾倦怠,甚至已经升到了二当家的地位! ------------ 47 威风寨 话说那日我途经一座山,虽说当时是月黑风高,但我一个神仙,还怕了不成? 想到此,我更是走的雄赳赳、气昂昂的。 忽然颈部一痛,身后不知何时窜出了两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将我敲地个半晕,扛起来就跑。 喂,敲人手法能不能纯熟一点,我的头颈正在清醒地痛着! 而且夜里风大,能不能跑慢些!担心着凉! “大哥,你能不跑慢些?” 山路颠簸,我在他肩头实在有些想吐。 “哇,阿帅,再给她一掌。不然,咱们威风寨的位置就暴露了。” 然后,我就彻底晕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柴房,劫我的那两个人给我送来了馒头和稀饭。 哇,人还怪好咧。 “阿力,正好大当家在前堂,我们把她拉过去吧!” 说着,他们就把我押起来就走。 “等等,再让我吃两口!” 他们懒得跟我废话,直接把我推了出去。 如此冷漠! 也许是因为那时,他们也没想到,之后会和我成为同僚吧! 阿帅和阿力把我押送到前堂——里面坐着一种粗犷大汉…… “哇,英雄堂!”我道。 “哇,这丫头好眼力!慧眼识英雄!” 我抬头望了望上面的牌匾,不是上面写了这几个字吗? 大当家坐在堂上的虎皮椅上,阔面方脸,一身正气……他见我们三人入内,道:“今日乃是威风寨的英雄大会,你们押个人进来作甚?” 哇,英雄大会,我可得好好见识。 阿帅和阿力摸头憨厚一笑:“这是我们兄弟二人昨日巡山劫的,第一次劫到人呢。” 大当家看了我一眼,道:“这丫头看着没甚么钱,你们莫不是忘了我们威风寨的宗旨了?劫富济贫!” “没忘!没钱没关系,把她拉来做苦力。” 大当家面色微怒:“往日那些恶习还没改掉?我们威风寨从来不强留别人!” 阿力和阿帅低下头虚心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大当家也不再怪罪,只道:“把她放回少山下去吧。”又对我道:“丫头,得罪了。” 我微笑道:“大当家真是刚正不阿!只是我也想观摩观摩这威风寨的英雄大会,可否让我也开开眼界?” 大当家豪迈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子也对这种事感兴趣,那便留下观看吧。” * 英雄大会,我当是什么龙腾虎跃、争锋相斗,还特地找了个安全的位置躲好,谁晓得,却是如此这般……确实也是开了眼界! 只见一个黄衫汉子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大当家好,山寨若想发展好,一日三餐不可少!素菜之中谁最补?还得是那白豆腐!” “好!好诗好诗!”堂下众人已经喝起彩来,只有我一个人云里雾里。 “大当家的,我会做豆腐!请你让我追随您吧!” 大当家大手一挥,道:“各行各业,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是英雄!好!留下!” 又陆续上来几位,也几乎是手艺人,我也逐渐习惯这阵仗。 直到—— “大当家!我会吃饭!请让我留下!” “哦?”大当家面色有疑,却也细细听着。 “我不是一般地能吃,他日我要被人捉去,我能将那人吃垮!请收下我!我可以去做卧底!” 大当家面露喜色,道:“有理有理!留下!又添一员大将!” “我威风寨真是人才济济啊!” 此情此景!此情此景! 真真是鼓舞了我! 当是时,我也冲到堂前单膝行礼道:“大当家,我也要留下!” 登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第一印象很重要,我也要有一个让人入耳一新的开场白! “我姓陆,路见不平的陆!莫看身板小,道是惊弓鸟,虽然力气小,但是百事晓!” “好诗好诗!”果然,我也得到了一种喝彩。 是的,就是这样的氛围让我爱上了这里。 “大当家,我会打探情报,请让我留下,做个斥候,追随您!” 大当家大手一挥,道:“我寨中又添一名女将!” 就这样,我留在了威风寨中。 威风寨的山寨文化特别温馨,人人都不内卷,十分适合养老,因此我也过得十分惬意,差点忘记自己是个神仙。 而且,我也时时谨记,我不能动用法术,若想在这个世界保护好自己,学点武术防身是极有用的。 谁承想,往日在天界不学无术的我,在凡间,逼了自己一把,这一学,就十分痴迷,是日日勤学苦练,竟然学有所成。由于威风寨比较不思进取,所以,我这一练,就是八年,终于是混到了二当家的位置,从情报组进入了元老组。 不错不错,也算是做出点实绩来! 大当家十分欣慰地看着我,当众要收我为义女,还道:“轻舟,八年了,你都没怎么变过,你可是有侏儒症?” 呸!侏儒症是这么用的吗? 我要真还长高,我就是巨人症了! * 这日,大当家决定收我为义女,他名叫韩醌,本想要我跟他姓,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尊重我的意思,和我结为异姓父女。当晚自然是大摆宴席。大鱼大肉,大家都吃的十分痛快,阿帅和阿力现在已经是我的手下,他们在寨中书生那里新学了个词,叫做“知遇之恩”,现在他们喝得三分醉,逢人就说,他们是对二当家有知遇之恩的人。 这知遇之恩就是把人打晕劫上山来,这其中的曲折,又有几人真正晓得? “报!”寨中探子急急冲到堂内,“大当家的,山下有一队车马经过,看起来是富贵人家,劫是不劫?” 大当家挥挥手,对我微笑道:“今天是我收义女的好日子,就放过他们吧!” “可……这队车马华贵异常,咱们威风寨很久没有开张了。”探子迟疑道。 大当家面上还有犹疑,我起身执起银枪,道:“义父,正好,让我去劫了来,作为我这个女儿对您的孝敬。” “哇,父慈女孝!”有感性的汉子已经泣涕涟涟。 “二当家威武!”大家频频鼓起掌来。 在众人的鼓舞中,我这个山寨二头子带着一众小山匪就直奔那山下而去…… * 下了山,我飞身到那列车马前头,站在月光下,身穿红衣,手执银枪……是的,我很注重我的每一次出场! “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马夫也并非常人,他只冷哼一声:“敢截皇家的马车,找死!”说着,刀剑出鞘,就飞身朝我飞过来。 “兄弟们冲啊!”阿力和阿帅也提着大刀说打就打…… 哎呀!平时不是教过你们,能用讲道理解决的就不要打架么! 我眼下和这个冲动的马夫打斗着,倒是无暇去讲道理。 不多时,马夫就败下阵来…… 不是我说,这八年来,我闻鸡起舞,日日练功,你当我白搞? 术业有专攻啊,马夫还是安心拉车,不要学人家打打杀杀! 我打退马夫,擒贼擒王,长枪就朝那马车帘子挑去,那里面,定是位贵人! ------------ 48 七皇子 长枪一挑,里面那人头戴玉冠,青缎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光泽,上面勾勒的镶边也繁复非常。 果真是位贵人。 却有一个力道将长枪往里夺,我收枪回夺,那人松了枪,顺势一道掌风劈来,我足踏马背借力,往后一躲。 那人挑出马上悬挂的长剑,又是朝我刺来,我横枪抵挡,他转手又是一招劈来,长枪与刀剑碰撞,寒光闪烁,互相打斗着。 ——莫名其妙又打了起来。 能用讲道理解决的就不要打架! “有话好说!你留下买路财来,我放你离去,我这个人其实不喜欢打打杀杀啦!”我好生解释道。 “做梦,敢截本皇子的车,今日就将你们这帮贼人肃清!” 竟是个皇子,我这时才发现,那人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那马不知为何受到了惊吓,突然狂奔起来。 那都是钱钱啊! 此刻,就如我的钱仿佛长了翅膀飞走了一般心疼! “不打了!不打了!”这皇子养得娇嫩,还是不如我这山野的霹雳打法,但我无意伤人,只边退边打。 眼下马车都跑了,还打个球啊。 我无心恋战,就朝那马车追去。 怎晓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在威风寨待了这么久,大家虽是山匪,但是十分朴实,切磋起来也是十分光明磊落。 我一转身,那皇子却不依不饶,在我身后发起攻势。 “七殿下!”只听见马夫大喝一声,紧接着几个飞镖就倏地朝我飞来。 哇,一次放这么多个,生怕扎不中我么? 我一面要应付七皇子的缠斗,一面又要应付眼花缭乱的飞镖,终是躲闪不及,又一个刺中了我的腰间。 还皇室的人呢!也出这种阴招! 我捂着腰连退八尺有余,撑着长枪勉强稳住身形。 还没来得及唾骂他们的无耻行径,马夫已经联合着七皇子,两人一阵刀剑乱舞,做事做绝,把我往悬崖下逼去。 这里的地形我熟悉,这悬崖不高,如果抓住点树枝什么的,也不至于受太重的伤,我心想着,也就没有再同他们殊死搏斗。 自己也顺势往悬崖下飞…… 上头还有七皇子的声音传来:“姬介,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恶毒了?“ 做作!真是做作!恶事都做了,但是又想逃避良心的谴责! 姬介想来就是那个马夫,他道:“七皇子,你也太过良善,这种山匪啊,我们不必手软!” 良善你个头!我这个土匪都比你良善! 中间的树干给我缓冲了几道,但是期间身体还是砸到了一些石头上,我想我是浑身乌青了,伴随着擦伤,还好没有太伤到骨头。 最终一个山洞前,旁边是一片深林,里面传出似有若无的野兽嘶鸣声,此处不宜久留,我得赶快离开这儿了。 常年习武,又是仙体,虽然我现在遍体鳞伤,但是我自己勉强还能走……只是不能动用法术恢复,不然,司命马上就来提我,我这八年就白等了。 忽然腰间传来一阵痒麻的痛感,慢慢往全身扩散,一时间,我浑身有些无力起来…… 我没想到,他们使用暗器也就罢了,却阴狠至极,暗器上还使了毒! 我体力不支倒在山洞前,意识也开始一阵模糊一阵清醒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个少年的声音唤醒:“啊?你怎么了?” 黑暗中,隐约看得出这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救我……我中毒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虚弱。 “好。”少年说着就来扶我,他这一触碰,倒是牵动起我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 “啊,对不起……”他说话温温润润的,像是很怕犯错。 “没事……” “啊,这些都是你的血么?”少年吃惊地看着自己搀扶过我的手心一片血迹斑驳,似乎被吓到了。 我穿着红衣,所以一开始他没有发现。 少年正馋着我走着,经过树林的时候,林中窜出几道疾风,忽见其中有磷火点点,几匹绿眼睛狼从林中缓缓走出,不知道身后还有多少! “是狼!”少年惊叫一声,扶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现在动不了武功,也没法解决这些狼群。倒是也要搏一搏,总不能坐以待毙,葬身狼腹吧。 “别怕。”我温声安慰旁边的少年,“想来你住在这山中,家里有没有教你怎么躯狼?” 少年神色慌乱地摇了摇头。 “我现在动用不了武功,你且拿我这长枪,我教你怎么做……” 少年摇了摇头…… 他年纪尚小,面对狼群难免害怕。 我强行运气,将毒逼下去,打算与狼群抵抗一番,还有一丝生机。 我长枪在前,端了几只头狼,其他狼群自是不敢向前,但它们早闻到我身上的血气,看我二人单薄,不多时,又齐齐攻了上来。 我勉强用长枪将它们拨开,将少年一带,飞出好几米远去。 但是毒又在我身体里扩散了,这么一折腾,我终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你还好吗?”少年十分担忧,后面的狼群还在蠢蠢欲动。 我想说,我没事,你先走,他没必要陪我承担这样的危险……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想来是元气大伤……竟然变为了原型,化作了黑熊…… “啊!妖!”少年吓得失声,连退三步,然后犹豫一番,丢下我跑掉了。 吓到人家也真是失礼。 狼群才不管什么人不人,妖不妖的,只是见我变成黑熊身形庞大了不少,也有些被震慑住,但是不多时,又试探地朝我行进过来了。 我现下的惨淡,我就是想使法术,也是使不出来了…… 我是神仙,自不怕死。 我只是怕离开这个世界,就再也回不来了。 等狼群行到我眼前的时候,忽然头顶一片风声呼啸,先是“嗖嗖嗖”地几只箭矢刺中了几只头狼,让它们一退再退,紧接着,便是漫天的箭雨一般往狼群那端铺过去。 狼群纷纷落荒而逃…… 我这是?得救了? 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哪里来的爱熊人士,倒叫我好生感动。 “皇子,应该就是落在此处的,但是也没个踪迹,天色太晚了,不如明日再来寻?” 听着不像是车夫的声音,还是七皇子又带了人来?如此的赶尽杀绝? “再找找吧。”一道沉越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熟悉,却不是七皇子的。 那就是其他皇子了,但是,不至于也是来追杀我的吧…… 是也无妨,眼下,我已经是一只黑熊了。 “是!”一众护卫齐声应道,便往四处扩散寻人去了…… ------------ 49 为你而来 一双勾勒着金色流云的黑靴停在我不远处…… “殿下,这里有一只黑熊……”那人先是从我一条腿上踩过,又被我另一条腿差点拌倒,然后用剑鞘捅了捅我。 我吃痛地哼了一声,什么眼神啊?也能做皇子近卫? “不用管。”上头一道冷漠的声音,“继续找人……” 还好我也不期待这皇子是什么爱熊人士,只要不把我当做妖怪追杀就好…… “哇,这黑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诶?这黑熊强壮,竟然被那批饿狼欺负成这样!”那近卫道。 呸!要不是我受了伤又中了毒,还不打得狼群连连败退?当我威风寨白混的啊! 近卫拾起落在不远处的长枪,道:“殿下,你看,这武器落在这里,想来那女侠也在不远处啊……” 女侠!对,就是这么称呼我! 那人又朝我走来,道:“黑熊,我且问你,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侠?” 神神叨叨的,他是怎么混到近卫的?真当我黑熊会说话不成,哦,我是会说话,但我也不能说啊,说了,还不得吓坏他们这些凡人。 “归影,你在做什么?”那声音听着不悦。 归影赶忙低声解释道:“眼下也寻不到人,属下正死马当活马医,问问那只黑熊,说不定能出现奇迹呢……” “属下知错!” 近卫又试探性地问道:“殿下,要不还是明日再来寻吧?” 似乎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道:“殿下,属下不怕辛苦,但是殿下您是千金之躯,没必要在深山里受累,属下给您寻个落脚地,您先去歇下,可好?” “属下一有消息就会通报您的。” 那流云靴这才移出我的视线。 他们寻我,是要干什么? 我并不确定他们的目的,而且,我还受了伤,还是不要正面与他们碰上的好。 他们离开后,慢慢挪动着,找了个隐蔽一点的丛林,等我恢复人身,我就自己先回去…… 阿力和阿帅,他们的救援,随缘等待就好……以威风寨的效率,我不敢太期待…… 不愧是仙体护持,第二日,我就恢复了人身,那批护卫寻了我一夜,眼下,都靠在大树下打盹呢,无暇再管这林中的境况…… 他们把我们长枪带走了,我只好削了根粗壮点的树枝,当做拐杖,慢腾腾地挪动着,往山上走。 如果运气好的话,不惊动护卫,又碰上威风寨的人,那就是再好不过。 这个想法支撑着我…… 我快爬到顶了,胜利曙光就在眼前!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玄色身影,玄衣用暗线绣着龙纹,低调又不失华贵。 我微微一笑:“这位贵人……” 抬头一看,嘴边的话却僵住,愣了愣神。 宋不遇那张熟悉的冷峻的脸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已经过了八年了……虽然我从未遗忘,但当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感觉到一丝不可思议。 从前生活在天界的我,对时间的感知很弱……有了惦念的人,我才发现,时间是难以跨越的,当你跨越过去,它又已经改变了很多…… 算了算,此时的宋不遇不过是二十出头,相比天界的他面孔稍微青涩几许,但和同龄人比起来却是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气质…… 不同的是,他眼里异乎寻常的冷漠,周遭散发出极寒的冷气,比我之前认识的他,还要冰冷许多。 “这位姑娘,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我从天界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宋不遇么?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我仰起脸,对宋不遇漾开了一个笑,表示友好。 宋不遇微微愣神,又很快恢复冰冷。 这态度也让我冷静下来,也许昨晚我还抱着幻想,现在想想,他是朝廷的人,对于土匪的态度,肯定是剿灭殆尽,如此不懈寻找,是想来除掉我的吧? 如此想着,我现在又身受重伤,得想个法子和他周旋,再找机会脱身。 我不过是二当家,他们此行肯定是想一锅端,所以抓住我,应该不会立刻对我动手,那我先卖卖惨,也让人家对我印象好些……他们暂时不杀我,不代表不会揍我,对吧? “姑娘,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失礼的吗?”宋不遇已经不像少年那般别过脸去,而是用寒眸回敬给我。 卖惨嘛! “对不起,公子……”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圈微红,道:“我从小就没有爹娘,确实是没有人教过我……” 我也不算撒谎,我在这个世界里确实是无父无母的。 宋不遇冷意微收,我这一招确实起了点作用。 他道:“姑娘还没回答我。” 反正,他昨晚肯定也是看到了,如果我撒谎反而对我戒心更重,我想了想道:“我是这威风寨的二当家,昨日收取路费,却被奸人所害!” 宋不遇笑了一笑,却不知是冷笑还是什么,道:“你说我七弟是奸人?” 我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道:“原来是公子的弟弟,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我继续道:“昨日,你知道我们土匪,又财便是娘,我只不过是收点路费,无意伤人,谁晓得先是遭了暗器不说,竟然还投毒……你评评理,你说是不是奸诈了?” 宋不遇眸子深深,不置可否。 “我知道,我一个山匪的话,公子哪里会轻易相信?”我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但是小女子内无父母依靠,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想入山为匪呢?” 我的演技过于有点浮夸,但是此刻的我受了重伤,在宋不遇眼里的形容大概是这番:头发散乱,满脸血污,红色的身影在风中乱颤…… 此情此景,饶是冰冷如宋不遇,他也有些动容了。 但我心中还是一阵痛心啊!这算是长大后我和宋不遇第一次见面! 我一向很注重出场的体面! 心态不好的,看见我这副模样,估计得把我当做女鬼…… “你……流鼻血了。” 尴尬被推向了高潮……天地良心,我真的是受伤了才流鼻血…… 算了,总是越解释越乱…… 我用袖子随意地把鼻血擦掉,对宋不遇咧嘴一笑。 宋不遇递出的手帕停在了半空中…… 本来就失血过多,在这日头上一站,我现在迈步再想走,突然一阵头晕,朝着宋不遇就栽了过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想讹你…… 在我晕过去的一瞬间,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松檀的香味盈满了我的鼻息,驱散了不少血腥气…… ------------ 50 重识 我昏睡过去,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梦里,却出现了怀纪……我们似乎置身于一片仙境,蓝的天,粉的树,柔波绿水,我用手枕着头,懒洋洋地躺在池边一颗平整的大石头上。 “怀纪,你可有什么志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怀纪正半蹲在池水边擦拭着他的兵器,闻声望过来,一张脸尚有少年的稚嫩,仰头望望天,思索道: “我啊,当然是成为三界之中战力第一的人!”语气上扬,充斥着少年意气。 “我希望三界得以永世太平,人人都各得其乐……” “当然,若真如此,守护三界的这个人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声线清朗,又继续道:“浮纪,你呢?” “我?”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偶尔有几只飞鸟划过,道:“你知道我对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怀纪,你可得用心修炼,以后还得靠你保护我,”我冲怀纪没皮没脸地笑道,“我们一同入的师门,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说着,又眨眨眼睛。 怀纪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收下你,我倒是没关系,就怕师父的一世英明毁在你手上!” 我不以为意道:“是嘛,人各有志嘛,我倒觉得师父的眼光也是一流!对不对,怀纪师弟?” “谁是你师弟?浮纪师妹,你且得唤我师兄!” 我和怀纪一同入的师门,年纪又一般大,因此谁是师兄谁是师姐这个话题我们争执了几百年也没个定数,我们谁也不服谁。 “浮纪,你当真没有什么志向么?虽说你平时确实很懒,我都不用防着你背着我偷偷修炼……” 我懒懒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而后双手环胸道:“我修的是无为道,世界万物自有定数,何必扰之?” “我呸!你就是在给你的懒惰找借口……”怀纪话音刚落,我耳后一道掌风劈过来,幸好我躲得快,怀纪又是一掌,我被迫接招,道:“大胆怀纪,你怎么又偷袭我?” “我这是在监督你练功呢,也是师父的吩咐。” “有我这么好的切磋对象真是你的福气!” 画面远去……眼前的一切化为了战火,大战早已结束,留下满目疮痍,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怀纪!”我嘶哑着喉咙喊着,突然有一个极快的身影,身上喷涌着极其浓烈的血腥气息,在我身后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趁我不备把我扔下沃焦山,九大金乌落在此处,饶我有仙罩护体,也几乎被炙烤地要挥发了…… 我嘴唇干涩裂开,艰难道:“水……水……” 半梦半醒中,我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我伸出手道:“水……我要喝水……” 听见杯器碰撞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恍惚间好像有人朝我递过茶水,我伸手去接,却握到一只微凉的手……我倏地收回手,彻底从梦里挣扎出来,清醒了不少,用力睁开眼睛看着来人——宋不遇。 他眉心微蹙,茶水还递在半空中,道:“还要不要喝?” 我双手接过他的杯子,一饮而尽,道:“多谢多谢,麻烦再给我盛一杯来。” 宋不遇拿过青瓷茶杯,转身给我倒水去。 我们和谐地不像是土匪和皇子。 他倒了水,我接过来,又是一饮而尽,道:“多谢多谢,麻烦再……” “还要喝?” 我一个土匪,在人家家里麻烦别人确实也不太好意思,我想了想道:“麻烦把茶壶拿过来……” 不是我喝的多,是这个茶杯设计的太小了,好不好? 想我在威风寨饮水,都是用大碗,那叫一个畅快。 宋不遇把茶壶给我给我送过来了,我拿起茶壶就是一阵痛饮,宋不遇皱眉看着我,我估计这个茶壶他是不想要了。 我喝饱了水,又有点儿饿了。 “那个,有没有东西吃啊?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然后,我面前出现了各色的野味…… 我吃个五分饱了,也有了兴致,道:“我姓陆名轻舟,住在这威风山上,敢问公子姓什名谁,家住何处呢?” 宋不遇道:“倒不像是女土匪的名字……” “我姓宋名玹,字不遇,家中排行第六……” 六皇子宋玹。 “宋玹。”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宋不遇的名字。 “宋玹,你的名字真好听……” 归影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道:“大胆,竟敢直呼钦王殿下的名字。” 宋不遇摆摆手,道:“无妨。”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们现在处在一处竹屋里,外面有竹有树。 归影马上出去查看,又快步走进来行礼道:“威风寨的人在外面叫嚣,让我们放了他们的二当家,不然就要把我们这里夷为平地。” 我一听就急了,猛的站起来道:“别别别,别打架。” 这一站牵动了伤口,我带上了痛苦面具。 宋不遇有些好笑道:“谁说要打架了?我们此行是来招安的。” 我登时老泪纵横,道:“钦王仁慈!我们威风寨一向是老实忠厚的,且派我去劝说他们!” 听到了“老实忠厚”这几个字,宋不遇轻笑一声,又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道:“二当家既然如此通情达理,如此,那你就去劝吧。” 又抬头看着我,道:“只是你这副样子……”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副样子,就像是刚被人严刑拷打过一样。 宋不遇道:“归影,去把我的披风取来吧。” 归影取了披风来,宋不遇递给我道:“眼下也没有可换洗的衣服,若不介意,先披上这个。” “事出紧急,附近也没有医馆……” 我满身血污的样子确实很骇人,我洗了把脸,披上宋不遇的披风。 “归影,你带陆姑娘去劝降吧。” 我对宋不遇眨眨眼睛,道:“殿下,你不去吗?我这样去,怕是威风寨众人觉得朝廷没有诚意,反而不信我所说……” 归影快言快语道:“钦王招安已经是仁慈至极,昨日你们也看到七皇子润王的做派了,若是遇上他,只会把你们剿灭殆尽!” “归影,”宋不遇示意他不要说了,起身道:“我和陆姑娘去。” 归影低下头,也不再阻扰。 ------------ 51 劝诫招安 我腿受了伤,昨日是撑了拐杖,勉强能走,我在房中巡视着,找拐杖。 宋不遇道:“我扶你去吧,只是有些失礼了……” 归影不可置信道:“殿下,这不太好吧……” 宋不遇说是扶我,却是我扶他。他只把手臂伸出来,像一个工具人供我支撑。 好嘛,这也算是一种扶。 真不知道是守礼,还是不想与人亲近。 宋不遇扶着我往竹林外走,却见大当家韩醌带着一众山匪砍着竹子…… 果然是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竹子是无辜的! 归影持刀在前,宋不遇身后跟着一众亲卫。 韩醌他们见到我,尤其是阿力和阿帅率先停下砍竹,差点就扑倒在我面前,泣涕涟涟道:“啊!二当家的,你还没死啊!” 死你个头啊,怎么说话的! 韩醌已经握刀走上前来,道:“阿舟,你没事吧?”又瞪着宋不遇他们道:“他们没有把你们怎么样吧?” 我摇了摇头,道:“义父,说起来,还是他们救了我。” 韩醌和身后一众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道:“阿力和阿帅说,就是一群穿锦衣华服的人,将你打下了悬崖!”说着,音量顿时拔高了一个度。 我道:“阿力、阿帅,你且看清楚,这位公子是救我的人,哪里是上回那个?” 阿力和阿帅擦干眼泪,定睛看了看宋不遇,道:“大当家,确实不是……这位公子倒是生的好看许多……” 韩醌瞪了他们一眼。 “义父,这是六皇子钦王殿下。” 归影道:“大胆,之前是不知者无罪,现在知道是钦王在此,为何不行礼!” 韩醌和众人眼里闪过讶异,身后众人想要拜伏,却被韩醌回瞪的眼神震慑了,一时间不敢动。 韩醌喝止道:“看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 韩醌转过身,身板一挺道:“我韩某不拜天,不拜地,也不拜人皇,只拜我真心钦佩之人!” 哇,义父还是一个无神论者。 我道:“义父,昨晚遇上的那队车马是七皇子润王,他将我打落山崖了,幸而在这座山下遇到了钦王殿下,却出手相救。” 韩醌冷笑一声,道:“哼,不觉得太巧了么?毕竟是亲兄弟,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合起伙来演戏?” 宋不遇道:“不巧,我本随行我七弟而来,在路上看到七弟的行径,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为其补救,固派人下山寻找陆姑娘。” “当然,我救陆姑娘,也是为了招安威风寨。” 韩醌本来还在思索这番话的真假,一听“招安”马上脸色一变,道:“绝无可能!” 我道:“义父,你好歹考虑一下……” 韩醌道:“阿舟,你切莫被他们朝堂的人给骗了!”又对宋不遇道:“钦王,既然你无意与我们威风寨作对,也救了我的义女,这个人情我们威风寨会记下,往后你途经威风山,我们自是开道。但是招安,却是绝不可能!”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且将我义女放了,我们各自回去!” 宋不遇声音凛冽:“希望韩寨主好好考虑下,到时候大军亲临寨下,就不是现在这般待遇了。至于你的义女,我从未抓她,哪里来的放一说?” 韩醌又是冷哼一声,只对我道:“阿舟,随我回去。” 可是,我来这里就是找宋不遇的…… 一时间有些纠结,道:“义父,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嗯?”韩醌脸上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义父,不是我不跟你走,我受了伤,这位公子说要送我去最好的医馆呢……你也知道,寨中也没有医女,终究是不方便。” 我说的确实也是事实。 韩醌虽不满,但是又难以反驳,只甩手道:“罢了,女大不中留,我不管你了。” 阿帅和阿力也口不择言道:“二当家,没想到,你竟然色迷心窍!沉迷男色!” 去去去!学了两个新词又在这里乱用。 带着众人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道:“钦王,我的义女在你这最好是平安无事,否则,任你是什么皇子,就算是皇帝,我也不会放过!” 听着这话,我眼角却又些酸涩,虽然我们不是亲父女,但是韩醌却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看着韩醌远去的背影,归影道:“殿下,我们现在去哪?我们不宜久留,还得跟上润王……” 宋不遇看了我一眼,道:“那就先进城,送陆姑娘去医馆吧。” “是。”归影很快牵过来一辆马车。 我看着高大的马车,一时间有些茫然。 若是往日,我定是潇洒地就坐进去了。 但是现在我这遍体鳞伤的身体…… 归影催促道:“上去啊,难不成还想踩我上去?” ……也不是不行。 宋不遇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方便,但是并没有善解人意,道:“陆姑娘既然身体不便,那便让归影搭个手,送你上去吧,只是有些失礼了……” “很便!”当是时,我就连滚带爬地进了马车。 * 宋不遇没有和我坐同一辆马车,我撩开车帘,赶马的是归影,他正不满地嘟囔着:“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让我给这姑娘赶车,也不派些重要的任务给我,难道我真的失宠了?” 凭什么说本姑娘不重要! 归影一回头,看到我,差点被我吓到,却是有些心虚,对我友好了些,道:“陆姑娘,这马车还算平稳吧?” 我点点头,道:“殿下呢?” 归影道:“殿下在后头呢,殿下说,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和姑娘共乘马车了。” 我回望,果见宋不遇骑着马在后头,真是一个守男德的小伙子啊。 “陆姑娘,不是我说,你的良心不会痛么?殿下把顶好且仅有的一辆马车给了您,千金之躯骑马去了。” 我眨眼道:“我一个伤员,我良心再痛,也没有身上痛啊。” 归影被我噎住。 我继续道:“再说了,如果路上遇到什么刺客,不正好是金蝉脱壳么,你殿下应该感谢我才是!” “算了算了,看在你们带我去医馆的份上,不用谢啦!” “还有,你刚才说重要的任务,本姑娘乃威风寨二当家,你们招安,我可是很重要的人!” 归影被我说的一愣一愣地,最终道:“我承认你说的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你的话能否少些?” ------------ 52 青州医馆 我们进了青州,将我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医女细细检查我的伤口后,帮我擦了药包扎好,道:“还好只是崴了脚,其他地方多是一些皮肉伤,你常年习武,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的,只是这几天要注意休息。” 我连连点头。 医女道:“你且坐好,我现在帮你把骨头复位。” 听起来我就心头一凛,正骨,一定很痛! 医女阅人无数,看出了我的心思,叫了两个小童就把我按住,而后她熟练地对着我的脚手起手落,我发出了杀猪般地哀嚎。 没过多久,归影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叠着几件衣服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归影不满道:“还习武之人呢,这点痛都不能忍,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叫,把殿下都吵醒来了!” 可恶,归影这个毒唯。 “你知不知道殿下这几天都没睡好了,刚办完事好不容易打个盹!” 我低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哼!等你养好伤,就赶紧回你山寨去!”说着,归影恼恨地出去了。 接下来这几天,医女每日都会帮我擦药换药,一日三餐会给我送来药膳,吃的我是清心寡欲,三月不知肉味,想要遁入佛门了,哪里还有那个大快朵颐的二当家的样子。 倒是一直没看见宋不遇,只有归影偶尔会来,不像是查看我的伤情,更像是监视我。 这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门口的归影喊道:“喂,能不能给我搞点酒肉来,天天吃这个,我都一脸菜色了!” 归影回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走进来道:“哼,做梦!” “你现在乖乖喝药膳,早点好早点回你那山寨去,要是你迟迟不好,反而赖在殿下身边不走!” 这归影真是个傻子,若我的身体真的恢复了,来去自如,更好赖在宋不遇身边,不是吗? “殿下到哪里去了,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 归影道:“关你什么事,不该问的别问,殿下自然是有要事要办,你以为像你啊,每日游手好闲的样!” 游手好闲,什么话?竟然用游手好闲来形容一个病号! 我反驳道:“你清醒点,我一个伤员我不躺着休息我要舞枪弄剑吗?” 归影却理直气壮道:“看你的气质,平时就是很懒散!也不知道怎么当上二当家的,你是关系户吧?” 什么关系户,姑奶奶可是靠本事当上二当家的,虽然确实也是山寨其他人不思进取…… 饶是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归影此言一出,我挑过墙边的长枪道:“姑奶奶现在给你点教训,你就知道是不是关系户了……” “喂,你搞什么?”归影开始还只是没当回事,只用剑鞘抵挡。 被我打得连连败退,长剑出鞘,才认真和我对招起来。 他一个皇子近卫,善守不善攻,但我招式再凌厉些,他便接的有些吃力了。 “归影,有些话不能乱说,现在可懂了?”我道。 忽门外出现一道玄色身影,走了进来,冷然道:“你们在干嘛?” 我和归影仿佛见到了家长一般,立马收了招式,将兵器挽在身后。 归影马上退到宋不遇身后,道:“陆姑娘突然就要和我比试……” 我瞪了他一眼,道:“归影说我是靠关系当的二当家,我只是证明一下。” 宋不遇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归影的头立马低下去道:“属下知错,以后不再妄言。” 我一面苦口婆心对归影道:“归影啊,以后再好好练练吧。” 一面又对宋不遇眨眨眼道:“六殿下,你也看到了,不如你收我为近卫,让我保护你吧,比归影这小子妥帖。” 没等宋不遇开口,归隐便抢先道:“你一个女土匪想做亲卫,简直是痴人说笑!” 宋不遇眸子深深的,看不出喜怒,只道:“陆姑娘,等你养好了伤,就先回山寨吧。他日,韩寨主若是愿意招安了,我们还会再见。若是不愿,那我们恐怕要兵戎相见了。”说着转身就往门外去。 我快步追上去,在他身侧仰着脸笑道:“回去?这怎么行?六殿下对我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报呢。” “你回去劝成韩寨主招安,便是报答了。”宋不遇道。 “不行不行,我的命很值钱的,对你的报答,定不止于此。” 归影毫不留情道:“你还想以身相许不成?你做梦!” 我道:“归影,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没这想法。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若是六殿下成了我们山寨女婿,招安的事我义父还能不同意嘛!是不是?”我对着宋不遇眨眨眼镜。 归影道:“你放肆,六皇子千金之躯,岂是你一个女土匪能高攀的?” 我不服气道:“土匪怎么了,我们虽被形容为土匪,做的却是正义之事!若两人是真心相爱,何必因为名头误了良缘?皇上还娶民女呢,殿下为何娶我不得?” 归影道:“你这女土匪说话真的是越发没个王法来……” 宋不遇脸上的表情不甚分明,只道了一声:“归影。”制止归影继续和我争辩,就带着归影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回到房间,躺在小木床上,开始思量: 宋不遇在这一世是皇子,许是机缘巧合,遇到了落承神君,便抛却凡世,成了神仙。 这一条线是不能乱的。 也就是说,宋不遇后面也许是修了仙?才会遇到落承么? 我最好是待在他身边,好好把他往这条路上引,完成他既定的命数,如此,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所以我还得死皮赖脸缠着他赖着他才好,不然,重演一世,任何一个环节出了意外,也许就再也没有后来的长玄仙君了。 当晚,我听到院中有打斗声,我执了长枪,出去,却见院中一众黑衣人,将宋不遇和归影围住,轮番进行攻击着,黑衣人功夫不弱,不像寻常花钱请的杀手,而且人多势众,缠斗起来一时也很难脱身,我长枪划空加入了他们的战斗。 “陆姑娘,你先走。”打斗空隙中,宋不遇让我先走,一面又对他的房间使了一个眼神。我瞬间意识到什么,直接飞身就走,而归影不知道是没意会道还是入戏太深,道:“喂,你真走啊,太不讲义气了。” 黑衣人的目标是宋不遇,且现在专心缠斗着,无暇关注我的情况,我绕后从窗户进入了宋不遇的房间,在他的衣服底下翻出了一个包袱,里面除却一些细软还有几本文书。 想来事态紧急,之前吃饭的时候也听归影说漏了嘴,他说让我快点离开,去京师是定然不会带上我了。 我顿时福至心灵,去后院牵了批快马就往京师方向去了。 ------------ 53 京师上书 包袱里有一封写给李监司的信,我拿出里面的玉佩作为信物,夜登李监司的府上,守门的小厮拿着信物帮我通报,不多时,李监司披风裹着寝衣就出来了,打量着我,道:“钦王派你来的?” 我点头道:“事态紧急,钦王殿下一时脱不开身,便派我先将文书送来。” 李监司当下已经明白了八九分,点点头,说自己会妥善处理。 事情办到,我转身,迎着月色出去了。 眼下却一时间不知道去哪了。 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想到茶馆还未歇业,我进去喝了几杯。 听几个喝茶的客人谈论了一下如今的局势,倒是提醒了我。之前在山寨,对外面的世界两耳不闻,如今出山了,还是得有心去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心念一转,我寻到茶馆中一个说书先生模样的,看起来四五十岁,人看着一副诚恳模样,想来也不是之前那黑白二书生之流的,找他了解倒是能得到一些可靠的信息。 “先生,可否向你打听一些事情?”我悄悄递给他一块碎银。 他心领神会,拉着我在里头的客桌座下,给我倒了一杯茶道:“姑娘找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可是这京师的百晓生呢。姑娘是想问哪方面的事呢?” 我淡淡地呷了一口茶,道:“不怕先生笑话,我刚从大山里出来……我有个哥哥在皇室当差,所以想打听一些皇家官场的事……” 那先生已然娓娓道来:“当今圣上乃开国之君,是为神武帝,后宫佳丽不止三千,子嗣连绵,因此皇子也是数不胜数……出众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太子也是迟迟没有定下来……” “虽说是嫡长子继承制,但我万晋朝没有严格沿袭,这神武帝啊,还是想从众多儿子中拔擢一个最优异的治国之才来……如今在神武帝几十个儿子中,比较出众的并且封了王的就是大皇子雍王宋珀、六皇子钦王宋玹、七皇子润王宋琮以及十皇子温王宋璟……再往下,还有很多皇子尚未成年……” “哇,敢问先生您更看好哪位皇子呢?” 先生脸色一变,马上做噤声的手势,四下瞧了瞧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低声道:“姑娘,这话可不兴说啊……虽不在官场,这话题也是不要妄谈……” 我道:“只是想了解一下各位皇子罢了,先生莫慌,敢问六皇子钦王,如何?” 先生的眼眸亮了亮,道:“那自然是极好极出众的,谁不晓六皇子生的清俊端雅的好相貌,放眼整个京师也是独一份的好气质,既有文才,又有武略,早年还立下过不少战功……朝中谁不叹服?只可惜啊……” 先生语气一顿,连连摇头。 “可惜什么?” “六皇子为兰妃所出,这兰妃既无家世,也无心承宠,性子又冷淡,众多皇子,也有不少子凭母贵的,反观六皇子反而为母所累……而六皇子自己也是一副不喜近人的性子,神武帝对他的喜爱自然也是淡薄了不少……” “这几个儿子中,神武帝最宠爱的当属七皇子和十皇子了,七皇子和大皇子都为容贵妃所生,容贵妃为神武帝最宠爱的妃子,自然生下的皇子也被多看重几分,而十皇子呢,为宜妃所出,宜妃又是当朝宰相的妹妹,后台强硬,被看重也是水到渠成的……” 听到的这些信息,让我对万晋的局势分明许多,我以为六皇子钦王年少有为,自然是很得神武帝的看重的,而今他所得的一切,全都是靠自己在战场上搏来的…… 他的母妃……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宋不遇的时候,他母妃对他的严厉,并且说他再怎么样也比不上他的哥哥…… 那他岂不是还有个哥哥? 我继续问道:“这六皇子上头,应该还有个哥哥吧?” 茶馆先生想了想,却是摇头:“六皇子是兰妃和神武帝唯一的儿子,哪来的哥哥?”而后突然又想起什么,脸色变了变,掩着口,声音压得很低道:“这兰妃之前嫁做人妇,有过一个儿子,只是她那丈夫和儿子双双上了战场再没有归来,后来被神武帝看上纳入宫中了。” 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波折,但是我想不通,同样是儿子,兰妃就如此区别对待。 先生道:“这兰妃啊,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冷美人呢,之前也是得过盛宠的,只不过性子实在太冷,神武帝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了。” 了解的也差不多了,我和茶馆先生作了别,又找了家客栈歇下了。 我不知道宋不遇会不会回京师,还是回到他自己的封地去了…… 我打算在京师等两日,若没有他的消息,我就先回山寨去,虽然我相信宋不遇是一个好人,但是人各有志,义父不愿意招安也自有他的道理,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一味劝说义父,也许可以等他慢慢对宋不遇改观,但是不知道根本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在其中又能做什么呢? 这两天,我在京师随便转了转,一个小摊子上挂着字画和一些折扇,我被吸引过去,是一个书生的摊,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提着字。 两个满头珠翠,穿着也甚是华贵的女子,想来是哪家的两个大家闺秀,排在我前头,看着字画,我想着她们观摩完也要等一阵,就打算在旁边的古玩摊子先瞧一瞧。 粉衣道:“先生,你这字是写的真好,可帮我摹一副名家字画?” 绿衣把粉衣拉到一旁,悄悄道:“要我说呀,六皇子殿下的字才是真好!” 粉衣道:“六皇子的字?你几时又见过?” 绿衣语气上扬:“去年陛下生辰,我随父亲参加宫宴,宴会上,六皇子当场提了一副字作为贺礼,坐中无人不赞赏的!” 能参加皇家宫宴的,看来这个绿衣确实来头不小。 绿衣沉浸其中,继续道:“都说字如其人,六殿下的字果然是清俊挺拔,笔力遒劲又不失飘逸呢……” 粉衣听闻,道:“只可惜不能亲眼所见呢!”又附到绿衣耳边悄悄语:“这样,你把六皇子拿下,这样将他的书法拿出来与我看,不就见到了。” 绿衣脸色一红,道:“你说什么呢!别瞎说,而且还是大街上,被人听到多不好?” 粉衣笑道:“所以我没说错,只是在大街上怕被人听到不好吧?” 哼哼,饶是她们说的小声,我多年听八卦的耳朵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我在古玩摊子看了许久,还不买,老板的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了,见她们挡在那字画前,一时半会还并不打算走,我便打算走,下次再来看字画,还未转身,一直在认真提字的书法摊书生突然抬头,将字画递到绿衣女子手上,道:“姑娘要的提好了,看看可还满意?”又转头对粉衣姑娘道:“请问这个姑娘想临摹的,是哪个名家呢?” 他这一转头,差点把我吓个趔趄,还好及时稳住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那张脸,分明是王伯懿! ------------ 54 钦王府做客 王伯懿怎么会在这? 这里可是前尘池,但是早在宋不遇这一世以前,魔君元神早就被怀纪打散,一起落入四方神镜了。 那他就是和我一样,也是后来者了? 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宋不遇现在还是凡人,如果魔君作恶,我们要与之抗衡呢? 或者,更细思极恐的是,他根本就是为宋不遇而来?想要趁宋不遇还是个凡人,就将其扼杀? 越想越是恐怖,趁王伯懿还没发现我,我加快了脚步,远离了字画摊子。 * 没等来宋不遇,朝中传出一件大事,说是润王私下养兵,这可是算得上谋逆的大罪。但是润王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惩罚,过了一段时日,说润王不过是润王自己训练一些护卫罢了,被小人造谣,城中若有信谣传谣者,轻则杖责二十,重则关入大牢,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人敢议论了。 我本是不关心这些的,但是这件事也许和宋不遇有关。 我不知道宋不遇是根本没来京师,还是来过已经走了。 我再等下去也无益,不如去他的封地,钦州找他。 于是一路舟车到了钦州,却听见西北起了战事,皇上已经派他去平定的消息了。 西北乃苍狼国,那一带蛮勇善战,前朝就一直未能收复,谁不知道此行凶险,偏偏派了宋不遇。 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下我便决定买下一匹千里良驹,赶在宋不遇出征西北前和他汇合。 等我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钦王府,两守卫就是拦着不让进,说天下和他们钦王攀关系的多了去了。 我拿出了玉佩,守卫这才态度稍微好转,另一个却嘟囔说我是盗来的。 小人之心! 一个守卫进去通报,不多时,在此出来,态度更加冷淡,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江湖骗子,我们殿下说不认识你,殿下日理万机,你休要再来打扰了,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这个宋不遇,明明才给他送过信,现下就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是有一套的。 我懒得跟他们计较,望了望王府的围墙,好像也不是很高嘛,打算用另外的法子进去。 现在我正饿着呢,便打算先去酒足饭饱一顿,万一等下被抓住,也有力气打架。 再者,我现在穿的一身白衣太显眼儿,我去买一身夜行衣来。 办完这些,绕道王府后面,用轻功很容易就飞到屋顶了,居高临下环顾一圈——只有一间厢房点着灯。 我掀开瓦片偷偷看了一下,这是一间书房,宋不遇正坐在其中写着什么。 我摇了摇头,这王府的守卫也不怎么样嘛,还要遇到的是我,如果遇到别的刺客,那多危险? 等我下去,还不得好好他们说说加强守卫的事?实在不行,还不如把我纳入麾下。 故人相见,玩心既起,想着给宋不遇一个惊喜,这样也更好地让他意识到他们王府的守卫不足。 我从袖口处甩出一枚匕首将那烛火削灭了,书房骤然陷入一片黑暗中。 “什么人?”宋不遇冷然道。 我纵身轻轻一跃道他身后,他极为敏捷,身形微微一侧,衣袖就朝我脖子挥过来。 我矮身一转,绕到他的身后,随手将书案上的毛笔挽起,借为武器,往宋不遇脖子上送。 宋不遇已经更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往前一送,转了一圈将我的右臂反剪,我腿往后踢,又猛的一旋身摆脱了牵制,又迅速给来人一脚,对方退出几步与我拉出了距离。 还想出招,火光渐近,归影已经带着一众侍卫进来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钦王府,给你九条命都不够用!” 我算是知道了,归影是放狠话专业户。 侍卫已经将书房内灯火点起,房间内已然一片通明。 要不是夜行衣配了一个面罩,我强迫症不穿戴一套不舒服,姑奶奶我都懒得乔装。 我把面罩往下一扯,对着宋不遇笑得灿烂,道:“钦王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宋不遇眼神微敛,声音冷意更盛,道:“你真是不要命了。” 除了归影,其他侍卫都很不知所措。 宋不遇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归影才带着侍卫们以及他不舍和不解的眼神忿然离去。 “都说钦王殿下好人品,前脚刚帮你办了事,后脚就对我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我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做到书案前的位子上。 宋不遇背对着我站着,却没有想跟我解释,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我该去哪里?我不想做土匪了,我想跟着你,我义父不招安,我招呀,不如你招了我,让我做你的副将吧。”我冲着宋不遇背影道。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起身到他身后,他差不多比我高一个头,我只得仰着脸看他,烛火映在他的侧脸上,暖暖的,倒是柔和他下颌凌厉的冷气。 我仰着脸,冲他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的功夫不差。有我你真是有福了。” “我不仅能保护好自己,我还能保护好你。” 我知道我现在的行为是有一点儿狗腿,但是眼下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待在宋不遇身边,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等我回天庭了再做回高冷的仙子! 良久,才听见宋不遇道:“不日我就要领兵出征了,你实在不宜跟着我,你一个姑娘家,战场不是你待的地方。” “军中都是男子,不说别的,洗衣沐浴,都是不便。” 我道:“你说的这些,我自有办法。殿下还是让我跟着你吧,你不在我身边,有危险怎么办,我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宋不遇只道:“天一亮,你就走吧,我让归影拿些金银给你,也算是之前让你送信的报酬。” 我细眉一挑,道:“殿下这就是有些瞧不起人了,难道殿下觉得,我是为了荣华才来攀附你不成?” 宋不遇道:“自然不是,我的意思姑娘应该知道。” “宋玹,你莫要再推我走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倾心于你,就算你们走了,我也会跟上来,你们甩不掉我,除非杀了我,不然,这一世,我是跟定你了。”我走到宋不遇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 宋不遇侧身离去,在门口停下道:“你要跟就跟吧。” ------------ 55 缘起缘灭 归影生无可恋地给我送来了早膳,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不知道你对殿下说了什么,殿下居然同意让你留下来了。” 我咬了一口肉包,又喝了一口粥道:“我是凭本事留下了的好不好,我功夫比你好,是不是忘了?” 归隐并不服气,道:“上次是我没做好准备,要是认真打一场,我怎么会输?” 我把粥碗一放,道:“那现在再比一场?” “首先申明我不是怕你,”归影道,“我现在不跟你打,在王府内私自比武,还有没有规矩?我可不想被殿下惩罚。” “那还真是可惜呢,归影,你只记得,我可不是闲人。” 离宋不遇出征还有几天,王伯懿那边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知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就算被抓回去,也要回去禀告给天界。 那我的时间不多了,在那之前,我得把好宋不遇既定的因果确定下来。 我记得宋不遇之前就是出身于归元派,他估计也是在修仙以后遇到了师父落承?为了完成他既定的命数,我应该把他往修仙这条路上引,但显然现在还不是时机。 不过,王伯懿出现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王伯懿,如果不是的话,还不知道他酝酿着什么阴谋呢。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和归元派联系上,好歹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打不过,也可以叫些天界的救兵来。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归元山,却是后因前果。 我来到归元派门口,对守门弟子道,我有要事找他们师父,他们一派高贵无尘的作态,只是冷冷地拦住我。 果然,小人物在哪里都不好办事。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法术,我也不能硬来。 我心念一转,打算自己去后山转转,顺便采点灵草什么的,若是行兵打仗,还真用得上,而且归元山灵气氤氲,草药功效也是非同一般的。 我可真是个天才。 我采着草药,在深林中看到了一个老爷爷。 老爷爷看起来很和蔼,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 我兴冲冲地跑到老爷爷面前,道:“爷爷,你也是采灵草来的嘛?想必对这里地形很是熟悉了,这山中可还有什么小路可以通往归元山顶啊?我找他们的掌门人,有要事相告。” 老爷爷只淡淡摇了摇头,道:“浮纪,师父你都不认得了么?” 浮纪? 在竹屋里被我掩埋的梦境又重新浮了上来…… 那日,梦醒之后,我就忘记了梦中的一切,或者说,被我无意识关在深处…… 梦里,战神怀纪,是我的同门。 那么,我们一同师承的,不久是落承神君么? 但我根本记不起其他的事情了,所以我也无法把眼前的老爷爷和落承神君联系在一起。 我摇摇头,道:“对不起,老爷爷,不,师父,我或许是浮纪,但是我根本记不起来了,没了浮纪的记忆,那我就是另一个人。” “如果您真的是落承神君,可否帮我一个忙?” 落承神君是归元派掌门人的师兄,后来隐居在归元山中。 “一忘皆空。”老爷爷摇头,叹息道:“我就这么一双徒儿,一个神灭,一个形灭。” 我安慰道:“对不起师父,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会想起来的。” “师父,您这么厉害,能够通晓未来之事,您不久就有新徒弟了,不是吗?” 老爷爷点头道:“是的,宋玹宋不遇。” “师父,魔君来了,此间怕是要乱,人间是否会有灾难?宋不遇的命数又是如何?” 老爷爷没有回答我,只道:“浮纪,你不该入他的劫。” “浮纪,这里不是你久留的地方,早些回去吧。”老爷爷转身,顷刻化为天神之姿,青袍加身,背影高大,离开了树林。 我转身,也叹了一口气。 既然落承神君已经料到一切,往后的事我不用太担心。 * 战争是残酷而持久的,和苍狼国的这场大战,一打就是六年。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凯旋归来的那一日,迎接宋不遇的,却是谋逆的罪名。 钦王功高盖主,拥兵自重,是为谋逆。 比战争更残酷的,是人心,是父子猜忌,兄弟相残。 城门未开,只送了我们一场箭雨。 身经百战,宋不遇手下留下的都是精锐,骁勇善战,而且人在濒临绝境时,也会爆发出异乎平常的力量。 我们逃出了等待我们的天罗地网。 受了此等对待,宋不遇手下的大将都决定都劝其遂了皇帝的意,直接反了。 我们在野外,点着篝火,火光跃动在宋不遇的黑眸里。 宋不遇起身,留下最后的一弯清泓,道:“本王想回去看看母亲。” “一切,等我回来,再作决定。” 属下纷纷劝阻:“钦王孝顺,只是此行过于凶险。” 宋不遇道:“吾心已决。” 我知道,这是宋不遇心里,最后的光明。 属下纷纷行礼,道:“我等追随钦王,潜入城中,里应外合。” “宋不遇,我跟你去。” 不知道是不是在战场上培养的默契还是什么,这一回,他没有拒绝。 我们二人一路乔装进了城,一路有惊无险,不作赘述。 趁着夜色,我们来到了兰倚宫,正是宋不遇生母贺兰舟的住处。 兰倚宫,因兰妃所居,皇帝亲自赐的名,当年也是承宠一时的。 此刻,兰妃正在凉亭里,背对着我们。 “母妃。”宋不遇道,声音是冷冷的,沉沉的,但其实眼前的人是他不顾性命,也要再回来见的人。 兰妃转身,不见惊讶,也只是淡淡道:“既然走了,何必回来?” “母妃,我想带你走。事不宜迟,跟我走吧。” 兰妃只冷冷道:“我恨你父皇,也恨你是他儿子,我们这一生都无法和解了,你何必来?” “你哥哥没了,我才生下你,但你永远比不上你哥哥,我也后悔生下你。” “我给你起名叫不遇,就是希望从来没有遇到你父皇。” “御林军马上就到了,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出生天。” 先前只听闻兰妃冷若冰霜,没想到已经到了近乎不通人情的地步了。 宋不遇眸光深深,嘴唇微泯,下颌紧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一定很失望吧。 众叛亲离,就连生母也否认他的存在。 我道:“兰妃,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你对你儿子,当真没有别的可说了?” 兰妃目光已经投至别处:“言尽于此。” “宋不遇,跟我走吧。”我仰起脸,很认真地说道,“不必伤怀,你本不该囿于四墙之内,你另有天地。” 宫中自然是提前戒备的,不过,我和宋不遇武功不弱,也有亲信接应,且打且退,离开了皇宫。 ------------ 56 归途 我们逃出了皇宫,一路行至郊外,终是摆脱了追兵。 林醒和卢坞是宋不遇手下的两名大将,他们已经为我们提前在郊外找到了落脚的住处——林中的一处茅舍。 安顿下来后,林卢二将单膝跪地,道:“殿下,如今的境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等忠诚拼搏沙场,舍生忘死十余年,没死在战场,却死在皇帝的猜忌下,实乃不甘!再则,不过是想谋个生路,如今是逼我们反了,还望殿下早做决议!我等誓死追随!” 宋不遇的眸光若明若暗,我知道,如今天下承平不久,又何故再让山河再染血色?但是宋不遇手下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大将,又忍心让他们横尸草野么? 原本只冲着钦王而来,但是这些属下衷心,与宋不遇共进退,已经让自己深陷血海风波,宋不遇不能坐视不管。 良久,宋不遇道:“这几日你们先去集结各方势力,若有愿意效劳的,纳入麾下。” “是。”林醒和卢坞行礼退下了。 夜色已经很深了,奔波了一天,宋不遇也没有要入睡的意思,想来心事重重。 我给他沏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他,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宋不遇点头应允,我们一起行出林外。 夜凉如水,月亮清冷地铺在我们脚下,我想起了我和宋不遇很多的曾经。 如今回首,望着身旁的宋不遇俊朗的侧脸,也如月光般清寒。 当时惘然,眼下此景,我不由感慨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宋不遇道:“也是我心中所想。” 我微微讶然,但没有多想,只怕因为兰妃宋不遇心中难过,认真地盯着宋不遇的眼睛,柔声道:“宋不遇,那个人不爱你,我爱你呀。” “宋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顶喜欢的人,只喜欢你。” 宋不遇的眉头舒展开,眼中的迷雾散去,一双墨瞳清明地看着我,嘴唇微抿道:“轻舟,我……” 我笑意盈盈道:“你不消说,我要你因爱我而爱我,而不是为了回应我的爱。” “不是回应。”宋不遇眼眸水光潋滟,温柔似水,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早该跟你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下我也愣住了,仿佛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地望着宋不遇。 宋不遇把我一带,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松香扑面而来,好笑道:“平时不是很大胆么,怎么还脸红了?” 我嘴角挂着笑,怎么压也压不下来,道:“你别看我,你且让我理理。” 宋不遇温声道:“好。” 我们拥抱着,传递彼此身上的温暖。 风也柔和,月也明亮,我们不说话,也十分美好。 我没想过,你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你。 “宋不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声音沙沙的。 宋不遇垂眸想了想,道:“也许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我眨了眨眼睛,闪着惊异的光:“不是吧?我记得那日我红衣枯槁,如同女鬼……” 宋不遇眼中却闪过心疼,道:“我亦是习武之人,受了那样重的伤,痛至骨髓,却一路攀爬至顶,满是血污的脸笑靥如花……我自是难以忘怀……” 我不说话,只将宋不遇抱的更紧了一些。 “你呢?为什么喜欢我?”宋不遇在我耳畔沉声问道。 遥遥一见,自难相忘。 这是第一次见面,在天界,宋不遇现在还凡人,我不能说。 爱有时候难以言说,只道是见众人皆为草木,唯你是青山。 松柏之姿,凌然傲雪,这是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宋不遇时,我的感慨。 我认真道:“宋不遇,你虽冰冷,但也炽热,你有青云之志,又有经世之才……我爱你的凛然。” 宋不遇眼中冰川融化,如盛了一弯温柔的清泓,道:“那我爱你的无畏。” 话音未落,宋不遇将我的头托住,双唇已经覆上来…… 我正要说点什么,宋不遇却越吻越深,如风荷裹露珠,温柔又缠绵…… 情爱果然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让两个平时颇有智慧的人,竟然傻傻地在野外看并不存在的星星,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傻话…… * 当夜,在梦里,司命入了梦来,道:“清羽仙子,你私自入了前尘池,这一回,你是要受到重罚了。” 受罚我是早已料到的,我道:“什么重罚?比贬下凡间还要重吗?” 司命来拉我,只道:“你且随我回去,一切,还得天帝来定夺。” 我道:“我还没有看到宋不遇走向他的因果,我不放心。” 司命只道:“回不回去,由不得你,不过,长玄仙君的命数是不会乱的,魔君现世,天界不可无战神,天帝已经有意引导长玄凡尘的命数了,清羽仙子放心随我走吧。” 我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你总得让我告个别吧。” 于是,司命非常善解人意地拒绝了我的要求,把我从前尘池强行提出来了。 就这样不告而别,在这样的节点,我简直像一个负心人…… 与我而言,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段时光,于宋不遇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生。 我立在前尘池中许久,早知道,我就不去招惹他了…… 司命领着天兵进来,道:“走吧,仙子。” 也许是当时还没有从前尘池中回过神来,所以我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我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小仙子要动用天兵。 司命领着我进凌霄殿,天帝又是怒目圆睁,怒道:“你可知罪?” 每回都是这里,每回都是在发火…… 我道:“清羽知罪,请天帝责罚。” 天帝道:“前尘池的罪姑且不论,吾现在要和你论的,是浮纪神君擅离职守,与魔界勾结之罪!” 我知道我是浮纪,但对于浮纪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我茫然地看着天帝,又看了看旁边的司命,他已然汗涔涔。 ------------ 58 灵渊 天帝手臂一震,狠狠拍在玉雕扶手上,道:“如此,你投胎熊妖也不是偶然了!” 真的是偶然…… 熊妖的事还没有查清楚,莫名其妙又要被抓起来。 司命斜视了我一眼,执笏道:“陛下,浮纪神君神识尚未恢复,不如,让天监司来查处此事?” 天帝手一挥,道:“那就押入天牢吧!” 宝殿外闪出两个天兵,对我拱手道:“神君,得罪了。” 原来做神君这么有排面,只是,我马上要进天牢了,心里有点惆怅。 天兵押送我去天牢的路上,路过的神仙都对我避之不及。 天庭中云雾缭绕,灵气氤氲,起初我倒是没太大发觉,走着走着,那迷雾越来越浓,将我们笼罩一片白茫茫的深雾中。 这时候有一道灵力将我往上一带,瞬间,我已经到了旭清的仙宫。 旭清看我一副摸不着状况的样子,拉着我道:“先进去再说。” 旭清不愧是我的娘家人,这种时候,只有他伸出援手。 “旭清叔叔,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是浮纪吗?浮纪怎么又会背叛天界呢?” 我现在满肚子疑问。 旭清道:“清羽,你神识未回,那你就是清羽,你待在天牢无益。至于浮纪的事,我倒是有所耳闻,我们可以一起查。” “当年,战神怀纪与魔君生死一战时,浮纪神君曾下凡寻找怀纪神君,但是,没再回来,有人说浮纪和怀纪一同战死,有人说正是浮纪勾结了魔界,才害死了战神,后来一直暗中为魔界效力。” 我道:“这些人说话可有凭据?天帝竟然就这般听信传言?” 旭清道:“早在浮纪拜师之前,她身上曾若形若现有一团黑莲印记,正是魔族所有的。真相到底如何,还得找到战神怀纪……你可见过怀纪了?” 我点头道:“见过。”转而又觉得很疑惑,道:“那怀纪为什么没有认出我呢?” “也许早就认出你了,也许不想相认,当然,你的神识被封印了,也很难被认出来。” 为今之计,也许应该找怀纪问问。那就得再入神镜,我突然意识到,神镜在宋不遇那里…… 我如此道出,旭清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想办法解开的封印,从魔界入手调查……清羽,我且帮你恢复仙体,届时,我们再一同下凡调查……” “或许,这件事要从灵渊查起,那里,是浮纪的故乡……” 我突然我还是黑熊时做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清愁的绿衫女子,就是灵渊的人吧! 宋不遇说过,灵渊不是魔界,但是又与魔界有关。 如此来看,我推测,灵渊本来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一块独有的世外之地,后来为魔界所占用。 如果我真是浮纪,我是灵渊的人,不正应该守护自己的故乡么? 我和旭清的计划是,我们一同回灵渊,寻求办法唤醒浮纪的神识,并且调查魔界在灵渊的阴谋。 * 旭清无所不知,当称是三界的百晓生,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波折,就找到了灵渊的所在处。 这里像一个世外仙岛,白云悠悠,粉荫环绕,脚下是一片广阔的嫩绿草地,溪水潺潺……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杳无人烟,仿佛这里就是一个未被开采的美丽孤岛。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魔界残余不在这里?还是说魔界已经察觉我们会来,提前走了?” 旭清难得神色严肃,道:“这倒不至于。”他四周观顾一阵,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可有解?” 旭清道:“幻象再真,也是幻象,一定会有破绽的,我们且寻来。” 我们仔细观察着四处,只见一处无风,树叶却微动,溪水起涟漪,旭清道:“就是这了。”紧接着掌心一挥,出现了一个蓝色漩涡,将我们吸了进去。 似乎是进了一个山洞,里面奇黑无比,用了好一段时间才适应,旭清从袖口中飞出夜明珠。 这里面竟是一个和修罗殿布置颇为相似的山内殿宫,殿中坐着一个似人非人——或者说,只是一团似火般燃烧着的人形黑雾,雾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传来,仿佛是千万道哭声混合在一起,听起来也颇为瘆人,道:“擅闯我殿者,格杀勿论。” 黑雾身形转过来,道:“不过,似乎是个故人啊,那更要好好招待了。” 霎时间,殿内四处涌现出很多傀儡似的鬼兵鬼将,一道紫烟也闪现出来——是扶烟,对黑雾行了一个礼,道:“主上。” 原来这就是灵渊主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元神不全,只能隐匿在此处,不能见天日。 主上狠戾道:“扶烟,这两人就不用留了,都清理干净吧。” “是。”扶烟道,她随机起身,号召着一众鬼将,朝我们狰狞着走来。 我低声问旭清道:“有没有胜算?” 旭清微笑道:“你还是高看我了,不过,能逃。” 战斗一触即发,忽然黑暗中却忽闪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与这鬼气森森的殿宫格格不入。 一瞬间,我还以为天上又来人了。 我仔细一瞧,是洛祁州。 我不由得感慨,他看起来真像个好人啊…… 洛祁州拦在中间,扶烟看着主上,又看看洛祁州,一时间左右为难,形式僵持住了。 主上道:“洛主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互不干预的吗?” 洛祈州看着我道:“你总算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又回头对主上道:“这两个人我必须带走,你别忘了,当初我是为什么留在灵渊。” 还没等主上回复,洛祁州袖子一挥,将我们冲出了封印。 形式果然愈发迷惘了,我并不晓得他在说什么,看旁边的旭清,倒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是装的。 洛祈州将我们带回了粉荫绿草之地,对我道:“你可还记得我?” 我一脸懵,道:“记得,还是在修罗殿的时候。” 洛祈州摇摇头道:“不是,是这之前了,看来,你的记忆还没恢复。” 旭清摇着扇子道:“公子一定有办法吧。” ------------ 59 归来 话说旭清本来是想帮我把灵魂从黑熊的身体里取出来,谁晓得这黑熊身体之所以禁锢着我,是因为里面有魔界的咒印,一时半会旭清竟然也解不开来。 没想到,来灵渊这一遭,遇到洛祈州,他倒是正好帮我解了黑熊封印。 洛祈州带我们来到了一间雅舍,据说是以前浮纪,也就是我住的地方,在这里,他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洛祈州是冥王之子,掌管轮回六道的畜生道。 但他的母亲是凡人,幼时一直跟母亲生活,长到八岁时,父亲带走了他。 那时他一直自居是人类,初到冥界,自然很是恐惧,他从来不把自己和妖魔鬼怪当作一类。 冥王曾厉声斥责过他:“有什么好怕的?你自己就是妖。” 当时的冥王一心组织自己的势力,有一天想要反上天去,统领三界。所以也没空管洛祈州,这个原本就一直被他忽视的儿子。洛祈州逃出了酆都,自己在一处山洞生活。 谈到这里,洛祈州顿了顿,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 我恍然才想起,原来前尘池里,我掉下山崖后,树林里遇到的少年就是十六岁的洛祈州。 那时候他尚是一个人类少年,所以对于我,对于我是一只熊妖,十分恐惧,丢下我跑掉了。 后来,他一直对此事十分愧疚,这也是他在修罗殿帮我的原因,因为他对我有歉疚…… 当时的冥王,也就是后来的魔君元铎。 洛祈州没有跟元铎姓,而是选择随母姓洛。 他对这个父亲,一直深有芥蒂,一来是父亲负了他的母亲,而且对他这个儿子,也不是很看重;二来是因为他一直不认同元铎的三观,为了统领三界不择手段,残害生灵,甚至是同胞。 那时候他年纪尚小,阻止不了父亲的野心。 只听说魔界和天界战争不断,轮回道中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灵魂,甚至是恶灵…… 后来,只听说魔君和战神拼死一战,二人玉石俱焚了。 他不知道心中何种滋味,只道一声也好,三界从此能安宁一段时日了。 这个时候元寂出现了,元寂是洛祈州的叔叔,也就是如今灵渊的那位主上。 元寂和元铎不同,他不是唯自己野心是图,他只是想重振妖界而已,他找到洛祈州,说是要合作,造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让大战后流落的妖灵生活在灵渊,再也不参与纷争,这在一定程度上与洛祈州的观念一致,所以他同意了,并且帮助元寂炼化黑熊。 在冥界将一些恶灵收集起来,放在黑熊体内。 洛祈州当时被元寂的一套说辞给欺骗,不知道元寂其实和父亲一样,都是想颠覆三界的野心家,他炼化黑熊只是想拿黑熊做实验,制造出一批强悍且凶狠的妖为他所用。 元寂也参与了当年的大战,只不过,相比元铎的元神俱灭,他只是被打散了一两缕,幸得藏身,只是暂时不能见天日而已,他一直在炼妖灵,以黑熊身体为容器,将恶灵投入其中,在人间吸取足够过的怨气,炼成妖灵,届时,他将妖灵吸入体内,他的元神就能得意恢复了。 至于四方神镜,大战后就掉落在灵渊了,为元寂和洛祈州所得后,洛祈州进入寻找战神。 洛祈州进入神镜后,他也是从将军府入手,为了潜入将军府,他篡改了卢府一些命数,自己以卢府二公子卢浩钦的身份潜入。 但是父子连心,他还没找到战神,就感应到了元铎也在其中,而且若是元铎也感应到他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他唤醒。 所以他不能久留,只留下一缕元神,本来,神镜能进难出,没有掌镜人的允许,也是要留下几魄才能出去的。 他出去后,让扶烟进去继续办事,顺便把他的一缕元神取出来,所以,也就是后来为什么卢浩钦突然离世。 扶烟进去以后,洛祈州将神镜交给了元影,反正,人多力量大,找点找到战神也好。 扶烟曾经也是人,在掉落悬崖的时候为洛祈州和元寂所救,所以死心塌地为魔界办事。 洛祈州也是后来,在灵渊上,偶然发现浮纪的居所,才发现这并不是无人之岛,是元寂欺骗了自己,他终于开始对元寂产生怀疑,慢慢地察觉出元寂的阴谋。 洛祈州将这些事道出,一时间,我和旭清明了不少。 我在自己的旧居地细细观察了一阵,倒是发现了一封信,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也许对我恢复记忆有帮助。 这时候,扶烟突然过来,我们正戒备,扶烟已经对洛祈州行了一个礼道:“不好了,主上获得妖灵,已经前往酆都召唤鬼将,打算打上天去。” 原来,扶烟虽然为魔界办事,但是更效忠于洛祈州。 我们三人闻言自然是大惊,兵分两路,我和旭清回天庭去禀告此事,而洛祈州他们先去酆都阻止元寂起兵。 * 回天界我是不宜出面的,由于旭清劫我的时候使的迷魂阵,所以他并没有暴露自己,仍然可以大摇大摆在天庭走动,于是,向天帝禀告魔界要进攻的事就落到他身上。 天帝闻言也是大惊,当即就命令司命把长玄仙君召唤出来。 估计天帝也是没有想到,这么快魔界就卷土重来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时已经距离我离开前尘镜快三日了,宋不遇在万晋的三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再见面,会是怎样呢? 或许不能见了,我现在被定为天界的叛徒,在没有洗白罪名前,我和他却是对立面。 天帝对他罚的再重,但是,他永远是天界的人,必要时,他之前天帝自认为他犯下的那些错,也是可以一笔勾销的。 我藏在宫柱后面,看见宋不遇已经归来,那凛然之姿仿若初见。 在天界不过是过了半个多月,但是谁又晓得他在凡尘经历了哪些风雨? 我突然觉得和宋不遇好遥远,便转身,打算回灵渊去,我还得早点恢复记忆,证明我的清白…… ------------ 60 落幕 天界久不练兵,宋不遇也刚从轮回出来,就要带兵打仗,可谓是仓促。而元寂备战已久,势必会来势汹汹。 眼下双方具体实力不论如何,大战总归是会有伤亡的,谁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景象。 避战是最好的选择,我想着,反正天界这边有旭清通信,我不如下界,先看看洛祈州那边的情况,顺便找找自己的身世。 突然想到神镜还在宋不遇身上,如果能找到战神,说不定能帮我恢复记忆。 不过,为什么在神镜中的时候,怀纪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是没认出来,还是另有隐情? 本来是想先去冥界找洛祈州的,但是如今转念一想,先入神镜寻战神可能是更直入的方法,那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宋不遇了。 说起来,我在前尘中不告而别,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在那种时刻,突然离去,还是觉得很歉疚……并且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轮回中的感情,当他是凡人时,那是他满满当当的一生一世,而他是仙君,与他而言,那不过是千年万年中的几十年,甚至会被淡忘在漫长的生命里。 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罪神。做神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丢神。但我还是决定赌一把,赌宋不遇不至于把我交给天帝,把我抓起来。 暗自做了决定后,我便潜入了天监司。宋不遇又在书案上写着什么,我默默地飘了进去,这番情景想想也是有些吓人的,不过我对面是处事不惊的宋不遇,他看见我,也没有什么惊讶,好像知道我会去找他一样。反而我自己,倒是有一些紧张,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有距离的模样,眼眸很深很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心虚地低下了头:“宋不遇,对不起。”我觉得我还是得为我自己的不告而别道个歉,为着还是凡人的宋不遇,神仙的一念之间的决定,影响的却是凡人一世的人生轨迹…… 宋不遇道:“没关系,我都知道了。”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声音依旧温和,像是接受一切的样子,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难以靠近。 我感到很落寞,就好像,我好不容易融化的那泓清泉,又重新结了冰。 “宋不遇,你也听说了吧,他们都说我是罪神浮纪,但我根本不记得。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好像又回到了做黑熊的日子,莫名其妙就被千夫所指,要一次次证明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将自己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宋不遇,我知道我现在没法证明我自己,但是,我相信前世的我,绝对不会是一个会出卖天庭,出卖朋友的人……你会像他们一样把我当叛徒看吗?” 宋不遇垂眸,随即眉眼温软了几许,道:“清羽,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不过,我现在有点乱……” “宋不遇,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不仅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甚至,感受到了温暖。 至少,宋不遇是倾向于相信我的,而且,他并没有我担心的那样推拒我。 我虽然没心没肺,但是怎么会不在乎亲近之人的看法呢。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宋不遇,要打仗了,你……准备的怎么样?可有胜算?” 宋不遇笑了笑,示意我坐下,道:“没关系,元寂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也不能轻敌,先联络冥王那边,看看他们的兵将数量。” 元铎是曾经的冥王,但是后来反了自立了魔君,如今的冥王是天界派下去管理冥界的,但是元寂他们有操控鬼将之力,却不是冥王能阻止的。 我点点头,让宋不遇一切小心,而后问道:“宋不遇,我打算再入神镜,找到怀纪,如果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说不定能恢复记忆。” 宋不遇将神镜取出来,与我道:“我要备战,倒是不能同你再入神镜了,你一个进去,一切小心,有事找掌镜人。” “好,宋不遇,你也小心。” 当初在陵州买下的那块红玉被我带了出来,竟然与神镜有感应,是时,我顺利地进入了神镜。 再回到神镜之中,我却是孑然一身了,但因为在这里有过一些愉快的经历,我却觉得这里更像我的故乡。 我轻车熟路地走在淳朴村中乡间道路上,往王灿的家行去。 但愿战神能够觉醒,和我相认吧。 其实我对这一切都不是很确定,只是想试试看。 等我到王灿家的时候,远远从门外瞧进去,王灿和王伯懿正在吃饭,可谓是一派其乐融融。 人间烟火气,最抚人心,所以,为什么魔君元铎执着于颠覆三界,守住当下的幸福不好吗? 还好一切都回到了最初,他和王灿又做回了凡人。 我最终没有直接登门拜访王灿,想到前车之鉴,想要直接唤醒他应该是徒劳的…… 我决定同他当初一样,采用入梦的方式。 当然,为了一切更加顺利,我寻求了掌镜人的帮助,于是当晚,在梦里,我如愿地见到了怀纪。 怀纪一如当初那个金戈铁马青年人模样,我问道:“怀纪,你为何不认我?” 怀纪摇摇头道:“你不是浮纪,浮纪早就殒落了。尽管你是她的转世,但是转世就意味着结束,你该有自己的一生了。” 我道:“可我现在被当作浮纪,他们都说我是罪神,我难以自证清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纪道:“当年,那场恶战过后,浮纪来找我,却被偷袭,被投入沃焦山中,捡回一条命,但是元神受损。谁承想,魔界还趁机侵犯了她的家乡灵渊,她为了保护灵渊的子民而湮灭了……我想,天界说浮纪和魔界有勾结,大概是因为魔界残余落脚在了灵渊,与她相关,她抵死没有屈服,最后却背上这样的罪名……” 我认真道:“怀纪,我并非放不下,如果是为了我自己,我确实该有自己的一生,但是,既然是魔界侵犯了我灵渊,并且让我蒙冤,我就得把那一切都找回来,守护好自己的土地。” 怀纪沉吟一阵,开口道:“如今的你,也是浮纪的一缕魂魄的转世,元神不全,普通的轮回道对你无益,若你真的想重生浮纪,那便只能在神镜中轮回十世,重塑自己的元神,浮纪,你可得想好……” 我不想再总是迷惘地过着一切,我想找回自己,为今之计,就算我出了神镜,我对仙魔的大战,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在神镜中修复元神,有能力后再出去,于是,我郑重地告诉怀纪我已经决定好了,我决定留在神镜中轮回。 怀纪引路,掌镜人出面,我走向了神镜的轮回,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已是我,对往事,既是告别,也是新的开始…… ------------ 【番外】黑夜与萤火(一) 01 宋不遇第一次遇到清羽是在王母的仙山宴会上。 仙山宴会,每百年举行一次,汇聚各路神仙,是仙人们聚的最齐的时候。 那时他还是初入天庭,前战神座下,别人会高看几眼,但初出茅庐,有名无实,在天庭也排不上什么名号。 他素不喜抛头露面,心里只想着回去练习师父新教的法术,师父对他一向严厉,但不需要师父管教,他自己也会更加努力。 他是凡人,师父力排众议也要收下他,自然不能让师父的选择落人口舌。 天帝在殿上做着评案,众仙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忽听见“噗嗤”一声轻笑,把周围的视线都引过去—— 只见一青衣小仙,蛾眉皓齿,深深的笑意在嘴角漾开,笑靥如花,如沁入一口清甜的果子露。 他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好像在寒冷黑夜中,看到点点萤火。 见众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努力扁了扁嘴,压下笑意。 天帝也抬眼往这边一望,有惊无险,倒是不作言语,还好这仙山宴会并不是特别正式的会,不然她肯定会受到些许惩罚。 坐他旁边的金星摇头着头道:“这就是那天界第一糊涂仙啊。” “在我启明殿任职,这个月,又错调了几头牛马上来……” “这还不算,旁人给她送礼,来所不拒,收了礼,也给人办事……” “不会受到惩罚吗?” “惩罚受了不少,这小仙没心没肺,不长记性。天帝仁慈,量她是好心办的坏事,就只调任,不削职。” 因此各司掌事的都怕她调到自己门下,太白苦着脸道:“我见了她,都是绕着走呢!” “听说天帝要把她调到司命殿呢,老弟,你多加小心!”太白一脸同情地看着司命。 司命默默地擦了一把汗。 他听着,万年冰霜的寒眸融化出了笑意。 02 一晃很多年,他已羽翼丰满,在天监司任职,论战力也是在天界独当一面,天帝为此也开始看重他,大家渐渐忘了他曾是个凡人。 不想瑶池盛会又遇见了她。 隔桥遥遥一望,一抹轻盈的绿,笑盈盈的一张脸,奔他而来。 “彼其之子,美无度!” 那为什么仙山宴会上她并未注意到他呢? “公子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可有婚配啊?” 这话问的直白。 天帝颁了新的天规,刹止情爱之风,她当真不晓得? 更何况现在他身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凡名叫宋不遇,天帝赐名叫长玄,天庭上上下下都尊称一句长玄仙君。 “我姓宋……” “我姓言名清羽,看你颇有眼缘,不如结为仙侣吧!” “天帝颁了新规,仙子没去了解么?这话,莫要再说了。” 避免她又说出什么惹祸的话来,他拂袖快步离去。 不想瑶池耳目中哪个小事化大的将此事禀报给了天帝,她却因此罚下凡间。 此时,熊妖为祸人间,本不归他直接管,他将此事揽过来,顺道,可以在人间查看一下她的近况,毕竟她被罚也是因他而起。 天帝竟很快应允了,正好此时师父落承感应到怀纪尚在人间,所以天帝主要派遣他去寻找战神归位。天帝眼里,此事是比除熊妖更要紧的大事。 有知情者,已经在讨论,说这战神真的归来,他这个战神继承人又该在天界如何自处。 这位置,是他争取来的,不是怀纪让给他的,他自有他的位置。 他不惧流言,但流言终究让天帝对他起了怀疑。 战神不愿觉醒,天帝认为他是有意放任。 天帝有多看中他,犯了错,对他的惩处就有多重。 当然,这是后话了。 前战神的弟子,识魂看魄的能力是有的,彼时他下了界,一眼就认出了那朵红花,怎么会投身成了花胎,他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可明轩粗心,竟然将她打碎了…… 又因自己而起,没有保护好她,心中生出几分歉疚。 不晓得她这一碎,地府一轮,她又要何时再能见。 他想得空打听下她下一世又投个什么人家,不想,很快又见面了,她又变作了黑熊。 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 其实,他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他对她有好感,有歉疚,但并没有太深的羁绊,他也有心控制,不让其发展…… 千年万年的孤独都过来了,早就习惯孑然一身,未来,他会继承战神的衣钵,再实现心中所想。 何必和清羽两两耽误呢。 她成了人人唾弃的熊妖,他不方便出手,便寻一机会悄悄把她放了。 她还算机灵,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苏云卿或是天庭的旧人,都可以帮她脱离熊身。 同时,他有意散布她被贬的事,天庭或有旧友,方便的会下凡帮她一二。 03 在黄府,他遇到了故人。 扶烟,以前叫楚楚。 以前修仙的时候是身处同门,也是一个苦命人,受尽同门欺凌,一次争夺灵芝草,竟然跌入了悬崖。 再见她,已经是灵渊的人了,想来为灵渊所救。 他和扶烟,谈不上什么合作。 只是黑熊精被他们抓了,扶烟紧急弃车保帅,说其他的黑熊尽管抓去,有一只是她的心腹,且须还她。 就是这样一个交易,他没必要和她做这样一个交易,但是她却说念在曾是同门份上,他应允了,只是想看看扶烟到底想做什么。 04 将她放了以后,不曾想她已经修成人身,从天而降。 还是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 她摔到他面前,他想扶她,但是忍住了。 怕她因此又热情复燃…… 但是出乎意料,她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看她的背影,有些单薄和倔强……好像又和他记忆中不一样。 明轩却追了上去,请她同行,也好,在他眼皮子底下,至少能护她周全。 明轩素来对清虚派的事物极为上心,因为他娘出身于清虚派,但是他生下来便没见过他娘亲了,家里人也是对此事缄口不言。 他一面查黑熊的事,一面暗中查探战神的下落,因此总是很忙。 那天他一回来,就听说她被黑熊大王抓了去。 黑熊大王性子暴戾,恐怕她要吃些苦头。 他亲自去交换人质,将黑熊大王引到院中屋顶,黑熊大王粗鲁,将她一推,她一个趔趄就要往下栽,他下意识就要去拉她……但最终只是,想触碰又保持距离,只用法术托住了她。 还是,保持距离…… 对她,只是有些好感罢了,但也到此为止。 ------------ 【番外】黑夜与萤火(二) 05 这几日注意到她的异动,她仿佛也在查自己,她查,任她查,只不过,不想她卷入一些麻烦中来。 第一次,他在安州街头把话挑明,她还是继续跟踪他,于是,他干脆就反跟踪她,抓住她一些把柄,或许就知道怕了,也不再淌自己深陷的这趟浑水。 本来,安州街道上同行,他已经有意试探过她的感情,知道她已然放下。而在山头他反跟踪她的那日,她又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他有些无奈的同时,又担心自己真的会信,因为他的心门对她并未上锁,她一扣门,也许就能进来了。 怎么能被打乱了轨迹……她一进,他只能退了。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对于感情,他心空了一个巨大的洞,深不见底。 在他还是凡人的时候,他曾是六皇子宋玹,父亲孩子众多,漠视了他,母亲是被抢婚,因着对父亲的恨,也连带到了他身上。 他从未被爱过,但他也不屑于乞怜谁的爱。 珍珠的光华不会被埋没,人品才华俱佳,爱慕他的女子也有很多,只不过都不是他的属意。 那便盛着这巨大的空虚前行,也不愿意为了排遣孤单而草草成了家。 他曾走过漫漫黑夜,那其中深邃仿佛没有尽头,而她是他的点点萤火,萤火虽微,但在黑暗中便是全部了。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一个历经沧桑的少年,褪去了锐气和轻狂,阅尽世事的他对一切疏离而礼貌。 唯有她,让他这座无波古井起了涟漪…… 他收敛心神,又是一退,千万年的孤独都过来了,何必误人误己? 但她被扎伤了,他下意识就想去查看…… 有时候会骗不了自己,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宜。 他一直在寻找的战神遗物四方神镜,刚好就在她身上。他们一同落入了神镜中,他却有点庆幸。 这神镜之中,是天界管不到的一方天地。 也是他小小的私心,与她谎称了夫妻。 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就此落户,想和她做一对普通夫妻。 因此,他是能够理解怀纪,宁愿坠入轮回,也不愿意返回天界。 他和怀纪,都是为责任而生的。 怀纪守了天界三万年,责任尽了,但他呢?一些事,总有人要去做,三界,总有人要去守。若贪恋红尘,也对不起师父对自己的知遇和栽培。 他曾在师父身上,感受过父皇没有给过自己的父爱,师父虽严厉,但是也给了他实在的关怀。 虽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肩头的责任,但在不耽误进程的情况下,他会想要时间慢些,就这样,待在她身边。 看她笑,看她闹,看她故作正经,听她说一些没有边际的话,他独爱她的热闹,便不再执意守着自己的孤独。 那清丽的脸,神采动人,仿佛笼着一层清辉,照亮了他……她每次见他,总是不吝啬如花笑靥,好似月亮奔他而来。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这也不失为一种幸运,但此刻的他,只想将他心爱的弦月远远挂在那遥远的天边,隔空相伴,遥遥相望,足矣。 神镜中的日子,大抵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有她在身边,她的笑容如和暖春风,将这些年他肩头承载的风霜雨雪,纷纷拂落。 与其说是他在陪她,不如说是她在陪他。 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理智地想着以后,所以神镜中和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当是一段弥足珍贵的时光。 但是她又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撩拨他的心弦。 那扇并未对她上锁的门,很怕她敲久了,就让她进来了。 06 后来,他果然很怀念神镜中那段时光。 有自己的家,有朋友相伴,可以一起为共同的目标行进。 怀念和她的每一次漫步,做一些漫无目的的事,怀念和王灿他们一起聚会,也许,自己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了。 07 宋不遇,又名宋玹,是万晋国的六皇子,开国之时为父南征北战,被封为钦王。 大概每一个少年成长之初,都希望能得到父亲的肯定。 作为少年的宋玹,也想从父亲的众多儿子中,脱颖而出,得到父亲的关注。所以除了本身对自己极高的自我要求外,他万事都拿出十二分的努力,读书习武,难舍昼夜,也许就是在这样一段无人问津的时光中锻炼了自己隐忍沉稳的心性,他似乎也很擅长与自己相处,与孤单相处。 是金子总不会被埋没,他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一个机会。一次苍狼国来犯,他主动请缨退敌军,出奇制胜后,父亲果然注意到了他,往后也将更多军务要事交给他处理,他独当一面,参与了大大小小诸多战事,立下汗马功劳。 父亲封他为钦王,他自是高兴,但是,他很快发现,人心偏颇,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争取的,最初的他为此痛苦过,而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不再向外索求,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谁的肯定,而是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无愧于心。 这是成长后的宋不遇。 在他很小的时候,是跟随母亲生活的。从小,他随母亲生活在高宅大院中,有仆从环绕,但是,从他记事起,他却很少看见父亲。 母亲总是淡淡的,甚至有时候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也不爱提父亲。 他总觉得,母亲不爱他,奶妈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所以他不确定了,但随着他年龄增长,他的怀疑更甚,只不过,不能接受罢了。 母亲很少对他笑,对他总是很严厉,只有提起哥哥,母亲脸上才会有少许的动容。 哥哥,这个素未谋面过的哥哥,几乎要成为幼时宋不遇的梦魇。 因为,无论是功课做得如何优秀,四书背得如何流畅,或者练功又精进了不少,母亲总是淡淡的,只说比不上他哥哥。 这无疑是他的噩梦,一直到长大以后,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人心偏颇,而不是他的错。 在他既定的命格里,他平定了苍狼之乱,得到的却是拥兵自重的谋逆罪名,那一场箭雨,竟然是父亲送他凯旋的归礼,也就此斩断了父子之情。彼时的他也应该明白自己早就孑然一身了,可还是冒险回去寻了母亲,得到的是更为冰冷的回复。尽管自己做了准备,这盛大的失望,还是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父子相残么? 他的人品、能力以及十余年的战场亲征,有愿意誓死效忠他的人,也有后来愿意追随他的人。 他无意取这江山,但也不能任人摆布。 他花了三年,养精蓄锐,其后势如破竹,兵临城下,一切唾手可得,但他心中却没有太多快意。 守住江山,也是守住无边的孤寂。 落承神君出现在他的梦里,只道:你此刻若能放下一切,愿意投入我门下,便也是有仙缘,虽为凡根,来日成仙也未可知。 放下,似乎比拿起更难。 落承神君算到人间要遭逢变故,前来化解,也是有心要收宋不遇为徒。 听到落承应允会好生安置自己的部下,思量后决定放下一切,随落承而去。 是所谓,邦有道则隐,邦无道则出,神武帝除了对宋玹这个儿子残忍些,对天下人却是仁慈,颇有治国理政之才,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如此,宋不遇选择离开,毕竟这里,已经没什么可眷念。 08 他这一世,似乎太孤寂了些。 天帝罚他,又要他重演这一世。 好在,有了她。 在他漫长的半生里,她就像无边荒野里出现了一丛花树,带来生机和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