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一场蠢梦惹的祸 “知知，叫一声听听。”男人在耳畔低声哄诱。 他近在咫尺，微合着双眼，长眉入鬓，唇角微勾，机锋暗藏，身上散着淡淡日光与冰雪的清冷凛冽气息，仿佛万载冰川，不可靠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他又这么缠人黏腻，贪婪拥着她，恨不得将她一口吃了。 “不要。”桃知知的耳朵根儿，被他唇齿间灼热的气息痒得咯咯笑。 “乖，叫一声夫君，就放过你……” “不要，我不要！你又骗我。” “你要是不乖，我可就要……” 他笑着威胁，嗓音又沉又哑，满是情欲荡漾，手尖顺着桃知知的脊背，向腰窝滑去，落在她的尾巴上。 男人掌心的温凉，拂过她滚烫的龙鳞，让每一片黑水晶一样的小鳞片，都激动地翘起来。 “知知，我想吃了你！”他一个字一个字狠狠说着情话，低头轻轻咬住她脖颈的动脉。 桃知知痒得脚趾尖儿都勾得紧紧地，情不自禁用尾巴将他的腰缠住，笑得花枝乱颤： “不要，真的不要啦，哈哈哈哈……” 啪！ 一声戒尺炸响！ 先生暴怒！ “桃知知！不及格！不及格！所有功课考试，全部不及格！！！” “到现在还没完全化形，你还敢睡觉！你还敢笑！” “寒假作业如果做不完，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于是，小公主桃知知上课做蠢梦，被教书先生一脚踢出了猩红魔渊。 轰！ 身后大门无情关闭，消失，周遭是一片人间的密林深山。 桃知知头上顶着两只龙角化成的发包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鼓着腮，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走就走，干嘛连衣裳都不让人家带一件。” 比起满是熔岩和烈火的魔渊，外面的世界真的好冷。 她赤着脚，拖着长长的尾巴，踩过地上的野草，留下弯弯曲曲一长串烈火灼烧的脚印。 桃知知是一条刚刚成年的小黑龙，是猩红魔渊最小的小公主，今天正好破壳两百年。 因为玩了两百年，从来不好好学习，上课经常睡觉，所以到现在虽然化成了人形，却还留了一条龙尾巴。 从小，她就知道一个传说：魔渊里的小姑娘，如果敢不好好学习，就会被丢到外面去，给可怕的慕云极当媳妇。 慕云极，是外面世界的三界共主，是魔族最最可怕的天敌，传说，当年缔造魔渊的九位魔主，最后全都死在了他那一把冰霜凝成的剑下。 所以，对于魔渊里的小姑娘来说，嫁给慕云极，简直比把小兔子嫁给老乌鸦还可怕。 但是，那都是吓唬人的，从来没听说有谁真的被丢出去嫁给慕云极了。 “爹爹，先生他是坏蛋，他居然真的把我踢出来了，你快来救我……，快派人接我回去啊，外面好冷，好……可……怕……” 桃知知正一边哭一边走，突然，前面密林深处嗖地飞出来白晃晃一物。 啪！ 那东西落在她脚前，摔了个稀碎，一截人手指样的东西，刚好掉在她脚上。 “啊！” 桃知知叫了一声，飞快跳进一旁的密林。 刚藏好，就见前面林子里钻出来两个人，全身布满冰霜，其中一个已经没了半截手臂，正慌不择路。 很快，一阵冰霜飞速凝结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们身后的树林，飞快变成了一片玉树琼华。 一抹白衣，席卷着风雪冰霜，赫然从一片琼瑶之间飞凌而来，风雪之中，剑光凌厉一闪。 逃命的两人知道无路可去，只能跪地求饶：“道君饶命！道君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自量力。”沉冷浩瀚的男人声音。 隐在冰雪之中的人，显然修为通天，高到不可想象。 他尚未现身，只见风雪飞舞，随他的衣袖一拂。 那两人便跪在地上，瞬间化作了冰雕。 之后，砰的一声，碎成了粉末，没了……！ 桃知知躲在树丛后，重重吞了下口水。 道……道君？ 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可怕的慕云极吧？ 不会这么巧吧？ 不会吧？ 先生你玩真的？ 你把我真的扔给慕云极啊啊啊啊啊？ 你坑我！！！ 桃知知果断扭头，拨开身后的荒草，顾不得还光着身子，悄咪咪地，手脚并用，往远处爬。 可是，爬着爬着，就见面前的草全都覆上了一层霜白。 “孽畜，去哪儿？”头顶，一声男人沉冷清喝。 孽畜？ 桃知知：！！！ 她生气了！ 怎么说也是猩红魔渊的小公主，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又被先生给赶了出来，并且……并且没穿衣服，还拖着一条尾巴，正在地上爬……！ 但是，她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即便是三界共主，也不可以喊她孽畜！ “我不是畜生，你才是！”她壮起胆子，骂了回去，顺便一口龙火，劈头盖脸朝对方喷了出去，掉头就跑！ 然而，没跑出去几步，忽然后脑被什么东西凿了一下，剧痛，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桃知知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遍地钟乳石的巨大山窟中，洞穴深不见底，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钟乳石，泛着五颜六色的光，一片光怪陆离。 身上，盖着一件雪白的绣锦轻裘大氅，她小小一只，缩在里面，显得这件衣裳那么大。 一定是可怕的慕云极抓了她。 这里，一定是他的老巢。 果然是巢如其人，一样的莫测可怕。 她不敢动，将尾巴也收得紧紧地，眼珠儿却滴溜溜乱转，到处搜索。 “不用找了，在这里。” 头顶上，响起男人的声音。 桃知知抬头，见洞中最大最粗的那根石柱顶上，端坐着一袭白衣的男人。 看不清样貌，只见他长长的黑发与云烟一样的白衣皆弥散铺落而下，随着洞中气流的暗涌，悠悠飘逸，如天人临凡。 他合眸闭眼，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桃知知怕极了，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大氅，“你……你想干什么？要杀就杀！我不怕你！”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回荡，显得又弱，又软，听起来像个小孩子，仿佛被人随便一捏就死了。 慕云极静了片刻，道：“你会喷吐九业龙火，是猩红魔渊里溜出来的小东西？” “是又怎么样！”桃知知挺了挺腰板。 “桃春风那条蠢龙，是你什么人？” 自然是她爹。 桃知知愤怒：“不准你这么说他！” “说！”慕云极并不睁眼，但手中剑鞘咣地一声驻地，整个巨大的山窟嗡地一声，地动山摇。 桃知知闭眼，抱紧了头，好可怕！ 但是，她多了个心眼儿。 慕云极之前那么杀人不眨眼，现在抓了她却不动手，一定是有所图。 如果被他知道，她是魔渊的小公主，一定会用她来要挟爹爹。 “好好好，我说，桃春风，他是我远房堂叔的二大爷的四娘舅的大表哥。” 怎么样？算不过来了吧？ 慕云极：…… 他果然静了一会儿，道：“龙性本淫，子嗣众多，血脉混乱也不奇怪。” 桃知知：…… 她眼珠儿滴溜溜转，这是信了？然后呢？ “喂，你抓我想干什么？” 慕云极不理她。 “喂！你回答我呀！” “闭嘴，吵死。” “……”桃知知只好闭嘴。 又过了好一会儿，慕云极应该是修炼完毕，才睁开眼，站起身，从高耸的巨大石柱上，如一片云一般飞临而下。 人还未近前，剑已出鞘。 桃知知被他一惊一乍，已经吓死不知多少回了，只能紧紧闭上眼，视死如归： “慕云极，我不过一条无名无姓的小龙，你要杀就杀，何必搞这么大排场，你杀了我不要紧，脏了你的衣裳不要怪我……！！！” 嗡地一声，雪亮的剑锋泛着淡淡蓝光，停在她颈前一寸处，寒气逼人。 剑上的冰霜，杀意凌厉荡开，割断了桃知知鬓边一绺头发。 “喷火。”慕云极淡淡吩咐。 ------------ 第2章 慕云极就是你的寒假作业 啊？ 桃知知睁开眼，“啥？” “喷火，淬本君的剑。”慕云极漠然命令，他的眼，如寒夜里的星，仿佛有看穿人魂魄的力量。 桃知知有被震慑到。 面前的人，有几分面熟，这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把屠过魔渊九尊魔主的大宝剑，正在她的脖子底下，杀意四溢。 于是她只能张开嘴，小小喷了一口。 一股九色龙火，因为年纪小，又修为低微，不甚纯粹，但远胜世间凡火不知多少倍。 慕云极将脸一偏，指尖泛起冰雪霜华，紧随着龙火，从剑上拂过。 剑身经过火炼霜淬，立刻浮起一层九色琉璃般的光。 他冰冷如深渊的眸子，闪过一抹异色，有些兴奋的意味。 “再来！” 宝剑，嗡的一声长吟，又横在了桃知知面前。 桃知知：…… 到底什么情况？有完没完？ 嗷呜—— 她没办法，又喷了一口火。 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个可怕的慕云极？ 怎么感觉又凶又有点傻？ 喷火，对她来说，就跟吐吐沫一样简单。 可是，喷着喷着，她就受不了了。 慕云极反反复复，整整搞了一个时辰。 再这样下去，吐吐沫都会死人了。 “咳咳咳咳……，没……没火了……”桃知知一头栽倒，摆烂。 慕云极只顾着凝视手中的剑。 剑上光华，前所未有，凛光将他面容映得清清楚楚。 长眉入鬓，眼尾微挑，暗藏机锋的唇，脸庞的轮廓，还有身上仿佛来自冰川的清冷凛冽气息…… 桃知知躺在地上可看清楚了！ 他是她蠢梦里的那个男人？ 啊？ 是慕云极？ 她为什么会在梦里跟慕云极$#@%@%$@啊啊啊啊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啊！！！ 怎么会啊？ 太可怕了！ 桃知知不敢再看，扭过头去，伏在地上哼唧唧，蛆一样扭来扭去，琢磨着怎么逃出去。 背后，慕云极指尖拂过剑锋，回手一剑荡出！ 轰——！ 之前他打坐的那只最高最粗的石柱应声断成两截，轰然倒下。 整座山窟撼动，无数钟乳石掉落，砸得如天崩地裂。 桃知知吓死了，躲在他脚下抱着脑袋。 “还不够。”慕云极随手替她打飞头顶上掉下来的石头，“你如何还能喷火为本君淬剑？” 桃知知用手蒙着脸，露出一只眼睛，“啊？你还要啊……？” 难怪清姨经常说，最喜欢听男人说“我要你”，最害怕男人说“我还要你”。 慕云极：“有什么问题？” “我……，我可不可以吃点东西……？” 慕云极想了一下，从扳指中的介子空间里掏出一大块血糊糊的兽肉，丢在地上。 “本君来时，刚刚顺手斩杀了一只雷兽，你吃了吧。” 桃知知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生肉块，“……” 他这是真把她当成孽畜来喂养了。 “为何不吃？” “生……生的……” 慕云极眉头有些不耐烦地紧了紧，魔龙难道不是以血肉为食？ 他又勉为其难想了想，“糕点可吃？” “好啊好啊！”桃知知赶紧应了。 很快她把他的一包松软的点心全吃完了，“唔！没想到你们这儿的点心还挺好吃。” “……”慕云极默默看着她，冰川一样的脸，没有半点情绪。 没听说过深渊魔龙爱吃点心的。 他这一盒万载灵芝做的浮云糕，是西边高山鬼族女王亲手做的，旁人一生求一块而不得，现在一盒都被这孽畜吃个精光。 桃知知全然没有领会到他沉默中的深意，“内个……，还有吗？” 她还饿。 慕云极又随手拿出一只精致的点心盒子丢了过去。 里面的糕点软软的，又香又清甜，一点都不腻。 桃知知先小小尝了一口，接着就开始大吃：“嗯，这个也挺好吃的。” 慕云极默默看着她，依然没说什么。 北边了然仙境的莳花仙子，用了五百年种出的上品人参果酿制的馅料，普天之下，就这么一小盒。 但是，桃知知到底还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姑娘，她吃光了人家两盒点心，虽然不是很饱，但是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慕云极，谢谢你哈，看不出，你人还挺好的哩，呵呵。” 慕云极也并不追究她为什么一开口就能说出他的名字，这世上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无论走在哪里都前呼后拥，被认出来并不奇怪。 “既然吃饱了，就好好喷火，专心为本君淬剑，饶你一命。” 哦！原来他不杀她，是为了用她的龙火淬剑。 桃知知眼珠儿一转，“咳！可是这个龙火呢，跟人的鲜血是一样的，我刚刚喷了整整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没什么库存了，再强行帮你淬剑，估计很快就死了。” “那便休息。” 慕云极倒也不心急，随手不知用哪儿弄出一段透明的丝线，指尖一弹，绕在她脖子上。 “现在本君要出去办事，你倘若擅自离开这山洞，会被天丝勒掉脑袋。” 他很平静地告诉她这件事，就像在叮嘱小朋友随便出门会遇到坏人。 桃知知脖子上被栓了东西，从宽大的轻裘大氅底下伸出手，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那丝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但是，她这一动，露出了半截雪白的手臂，嫩生生的莲藕一样。 从魔渊被踢到人间，要冲过金木水火土五重屏障，普通衣裳早就被化成灰了，现在全靠他这件大氅裹着。 慕云极的眉稍，不经意地轻轻动了一下。 他又从扳指里找了一件衣裳，丢到她面前，“把衣裳穿着。” “太好了，谢谢你哈。” 桃知知从大氅底下露出小白手，一点点挪过去，抓住衣裳的一角，把它一点一点地给拽进了大氅里。 慕云极背过身去，不妨碍她穿衣裳，转身走了。 桃知知目送他背影，吐舌头瞪眼：我谢你个头！ 等到确定这洞中再也没有其他人，她才掀开盖在身上的大氅，七手八脚将慕云极给的衣裳裹上。 是男人的衣裳，又长又大又宽，还有一股他身上那种日光晒在冰川上的味道。 衣裳太长，但桃知知动手能力强，咔哧咔哧两下，把衣裳底下撕掉一圈儿，又束紧了腰身，虽然很肥大，但是刚好可以盖住尾巴。 她得了片刻自由，在洞里四处溜达。 这时，心口窝的隐着的一片心鳞，开始忽然着泛起微光，里面传来先生朱厌的声音，“知知，还活着没。” “先生！”桃知知差点哭了，“先生您还记得我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我现在被慕云极抓了，您快救我回去啊！” “先做完寒假作业，否则不准回来。” “外面到处都是危险，怎么做作业啊？” “慕云极就是你的寒假作业。” “啊？” ------------ 第3章 让他娶你 两人还没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心鳞立刻没了动静。 桃知知只好整理好表情，回到原来的位置蹲好。 可是这次来的，却不是慕云极，而是个一身彩衣的漂亮仙子。 “你是何人？道君呢？”女子显然是来找慕云极的。 “你又是何人？”桃知知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是被慕云极抓住的魔龙小公主。 女子傲然挺胸，“哼，看你灰头土脸的，不认识我缥缈仙山彩云仙子并不奇怪？说，你为什么会在道君闭关的琉璃窟中？” 原来这里叫琉璃窟。 桃知知听得出来者不善，但是她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不是很会吵架。 这时，心鳞里面，隐隐有先生的声音传音入密：【告诉她，你是慕云极藏在这里的女人。】 桃知知瞪大眼睛：【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你只有这么说，彩云顾忌慕云极，才不敢动你。】 【好像有点道理。】 桃知知鼓起勇气，学着清姨的模样道：“好啊，告诉你也无妨，我呢，是君上藏在这琉璃窟中的女人，他呀，修炼累了，就与我欢好，每天我们都其乐无穷呢。” 她也不太懂欢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清姨经常挂在嘴边，好像是男女在一起挺快乐的事儿，她就拿来用了。 先生：【让你说，没让你添油加醋！好的不学，坏的学得倒快……】 彩云仙子立时气的满脸通红：“信口雌黄，哪里来的野妖精，口出污言秽语，敢有辱道君清誉！” 桃知知莫名其妙，我哪儿污秽了？ 男男女女在一起，滚来滚去，多正常的事儿。 她只不过刚刚成年第一天，还没经历过罢了。 她问朱厌：【我该怎么说？】 朱厌：【说你穿了慕云极的衣裳就是证据。】 桃知知朗声：“你瞎啊，没见我身上已经穿的是他的衣裳吗？所谓色授魂与，颠倒衣裳，说的就是我们俩。” 朱厌：【……】可把你厉害坏了，课业学的不怎么样，小黄文说得一套一套的。 彩云还真的走近几步，瞪大眼睛看，“辟火衣！他居然将当年的战衣给了你！” 再看，衣裳下面一大截，已经被桃知知撕了。 彩云一阵胸痛！ 好心疼！ 桃知知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哦，原来是辟火衣啊，难怪她现在走路不会留下火脚印了。 她不敢乱动，生怕被彩云看到身后的尾巴，暴露了魔龙的身份。 不过刚才满嘴胡说八道，把个仙子气成这样，好开心，于是更起劲儿了，根本再不需要朱厌教。 “哎呀，谁让我衣裳都被他撕坏了呢。” 撕衣裳这种事，清姨经常说，她几乎每件新衣都穿不了几天就不见了。 一问就是被哪个汉子给撕了。 “你！”彩云气的脸都红了，“你居然如此不知羞耻！我替道君教训你这个无耻的小贱人！” 她袖中彩绸飞出，便要伤人，谁知那些绸子刚飞到半空中，便齐刷刷被割断了。 “道君的无影天蚕丝？他居然用天丝护着你！哼！我们走着瞧！” 彩云见没落得什么便宜，又一时之间拿桃知知没办法，气得只能先转身离开。 谁知拐了几个弯，到了洞口，一抬头，竟然见慕云极不知何时，已经如一株玉树般立在那里了。 里面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君上~~” 彩云见了他，立刻连嗓音都变了。 慕云极冷声道：“本君闭关之所，仙子以后不要再不请自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君不好向尊师交待。” 他分明是在警告她。 彩云讨好不成，又落得一腔委屈，“我只是算着道君出关之日在即，想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慕云极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倒是真有点需要。” “是什么？”彩云立刻来了精神。 “劳烦仙子送几套女子的衣物过来，至于尺寸，你刚才已经见过她了。” “……” 啊啊啊啊啊！ 彩云内心抓狂，却只能咬着后牙根子含笑，“这个简单，我这就去办。” 琉璃窟里，桃知知正在跟心鳞嘀嘀咕咕。 朱厌气死了，【你就是竖子不可教！让你气她，没让你惹她炸毛！刚才若不是有慕云极的天蚕丝护着，你可能已经被那女人的破抹布勒死了。】 桃知知嘟囔着，小声儿给自己辩解：【是你把我丢出来的，也是你让我还嘴的，现在又这不能说，那不能说，我到底要怎样嘛？】 朱厌：【你还敢顶嘴！】 【先生有本事现在就从魔渊出来，用戒尺打我咯。】 【你……！】 朱厌在那边被气得不行，到底上辈子欠了桃春风他们家什么，才会摊上这么一个难教的学生。 桃知知见朱厌真的生气了，赶紧换个话题：【对了先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慕云极是我的寒假作业？】 朱厌瓮声瓮气：【是啊，这次魔渊的冬天会持续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恭喜身为猩红魔渊小公主的你，获得了一份与众不同的寒假作业，那就是——得到慕云极的心。】 【不可能！】桃知知一口回绝，【他修为那么高，九位魔主都死在他剑下，我一个连化形都还没成功的小龙，怎么可能挖的了他的心，这寒假作业我做不了。】 【笨蛋！谁让你挖他的心！是让你得到他的心，男人的心，懂不懂？】 【我要他的心干嘛？我不做，我要回家！】 【不做作业，不准回家。】 【我要告诉我爹你欺负我！】 【这次的作业，就是魔尊大人亲自安排的。你若再不打起精神来，证明自己是整个魔渊最有智慧，最有手段，最有魅力的女人，不但会失去继承权，说不定连公主都没得做！】 桃知知：【不做就不做。】 【不做？你知不知道你有几百个兄弟姐妹在盯着这个位置？所有姓桃的加在一起，就差你个不长进！若不是魔尊大人帮你想办法拖着，你将来连进玄渊的名额都没有。】 桃知知一听到玄渊就头疼，【没名额就不去呗，我还不稀罕呢。】 朱厌要被气死了，【不入玄渊，不做公主，放弃王位，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吗？】 提起母亲，桃知知不吭声了。 娘是个凡人，被爹爹迷惑，有了身孕。 她明知爹爹朝三暮四，却一心爱着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决定冒死将她生下来。 凡人怀了龙蛋，身子的精血本就供给不起，想生下来，更是难于上青天。 娘生她的那天，正赶上猩红深渊出了大事，爹来迟了，娘死了，她孤零零一颗蛋，整整等了三千年，才终于破壳，明明该是深渊的嫡出大公主，到头来却成了最小的一个。 桃知知眼圈儿红了，低头有些难过。 或许，她的确是爹爹最笨，最不长进的孩子吧。 两人沉默了半晌，朱厌的声音响起，这次温和了许多： 【知知啊，让你得到慕云极的心，没让你挖他的心，想想你清姨，一把年纪，都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男人的心。这个作业，其实也不是那么难。】 桃知知好丧气，鼓着腮嘟囔：【那我该怎么办？】 【第二步，让他娶你。】 ------------ 第4章 衣裳脱了 【不可以！】桃知知脑瓜摇成拨浪鼓，【先生还是先说第一步吧。】 朱厌：【第一步更简单，先上车，后买票。外面的人，尤其是那些修仙之人，都很讲究忠贞二字，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你的人了。】 桃知知：…… 还带这样的，到底行不行啊？ 怎么上车啊？ 怎么煮饭啊？ 正想问清楚，慕云极已经进来了。 心鳞悄然隐匿，没有半点声响。 慕云极一眼看到桃知知居然把他的辟火衣给撕了。 那是件天地间天然化生的至宝，可化解一切火系攻击，尤其是当年对战猩红魔渊的九尊魔主时，曾十分得心应手。 现在居然被她撕了。 他眼帘淡淡一掀，撕了就撕了吧，养只狗都会拆家，更何况是条龙。 反正魔渊那些喷火龙，已经再也不是他的敌手，桃春风更是几千年都没敢冒头了。 辟火衣暂且无用，倒是给她穿着，也可掩藏魔火的踪迹，免得被人发现，徒增许多麻烦。 “小龙，本君还有七日便要出关，七日之内，你当以龙火为本君淬剑。剑成之后，你若乖巧，本君或许会网开一面，将你放生。” 他这次意外地没有喊她孽畜。桃知知心里舒服了点。 “哦。”她胡乱应付了一下，用眼尾瞄他。 要得到他的心？ 不然就不能回家？ 不能回家，就不能再去娘亲坟前祭拜了…… 可是，怎么先上车，后买票？ 怎么生米煮成熟饭？ 先生说的话，有点懂，但不是很懂。 但先生教过，学习要不耻下问。 于是她问：“敢问道君，你知道怎么上车吗？” 慕云极刚刚寻了个干净地方，盘膝趺坐，入定修炼，被她这一问，睁开眼：“？？？” 看来是不知道。 桃知知又换了个法子，“那煮饭呢？你知道怎么煮饭吗？” 慕云极猜，这龙是又饿了。 难得她不喜血食，却爱吃素，应该是年纪尚幼，魔性不深，心中的杀意没那么重。 “无需煮饭，本君这里还有点心，拿去。” 他甩手又从戒指里掏出一盒点心，绿色的花朵型，飘着淡淡茶香，好像是哪个擅长采茶的仙子送的，反正已经不太记得了。 又是点心！ 甜东西吃多了会腻啊。 桃知知无奈接住点心盒子，想了想又问：“道君，我想问问，你有没有……” “好了，闭嘴。”慕云极有点不耐烦了，“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 “……”桃知知只好闭嘴。 她其实只是想问问，慕云极有没有妻妾什么的。 爹爹就生得好看，妾室多得自己都记不住有多少，红颜知己更是天上地下到处都是。 至于朱厌先生，也是好看，整天被魔渊的女人围着转，但是他好像有毛病，不喜欢任何女人，只喜欢盯着桃知知学习。 桃知知反复瞅着闭目入定的慕云极，托腮琢磨，他长得比爹爹和先生都好看，又比他们年纪都大，应该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女人的吧？ 我嫁给他一下，偷了他的心，再溜回魔渊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这时，桃知知余光里，看到一只手掌那么长的大蜈蚣，正一扭一扭，朝着慕云极爬去。 这东西，身上泛着淡淡绿色幽光，显然是被人精心喂养出来的蛊王。 慕云极若是被咬了，不知道会不会死。 可是，转念一想，他要是这么死了，寒假作业怎么做？ 于是，桃知知不动声色，伸手将蜈蚣抓了，丢进嘴里，吃了。 味道不错，挺肥的，但是毒的劲儿有点小，还不如朱厌先生葫芦里的酒。 她吃了蜈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乖乖抱着膝盖坐着，等慕云极醒来。 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靠着钟乳石睡着了。 许久后，慕云极双眸悄然睁开，淡淡看了她一眼：呵，原来不是吃素的。 他目光又移向洞外，出关的日子将近，看来，有人已经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 他收功起身，步履在白袍之下，如一缕云烟，经过桃知知身边时，随手一招，雪白的轻裘大氅飘忽而来，轻轻落在她身上。 “算是你刚才替本君护法的报答。” 想了想，又道：“本君何曾撕过你的衣裳？” 至于欢好…… 他睫毛不自禁颤了一下，似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拂袖翩然离开。 桃知知蜷缩在大氅下，睡得暖和了些，迷迷糊糊在饿梦中窝了窝身子。 好饿啊…… 又睡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阵好吃的香味钻进鼻子。 一闻就知道，是新鲜的，酥的，脆的，满满的毒汁的……虫虫！ 桃知知一双大眼睛，布灵一下睁开，就见眼前一大只陶罐，有蜘蛛的两只前腿正在探头探脑。 她想都没想，抓了就活吃了，嚼在嘴里，直爆浆。 等把大蜘蛛吃了，一抬头，才见慕云极坐在对面不远处，盯着她。 “额……”桃知知抹了抹嘴角，重新乖乖坐好。 她没有那些仙子那么矜持文雅，矫揉造作，从头到脚都是野性，藏都藏不住。 “吃饱了，为本君淬剑。” 慕云极难得的语气缓和，嗓音在巨大空荡的琉璃窟中回荡，也听起来分外好听。 桃知知惊喜抱起大陶罐，“都是给我的？” 慕云极不语。 桃知知想想也知道，天下共主怎么可能跟她分享一罐毒虫呢？ 没人抢，她正好可以一个人抱着罐子，将里面的毒虫一只一只抓出来，大嚼特嚼。 等吃饱了，肚子里火气也觉得足了，慕云极一将剑亮出来，桃知知便乖巧地嗷呜一大口。 龙火喷出，火力超强，火风吹得他头发都飞扬了开去。 桃知知一口气把那剑几乎被烧得红透，慕云极又指尖一抹泛着蓝光的极寒冰霜，从剑柄到剑锋一抹而过！ 嗡——！ 宝剑一声龙吟般长鸣，九色琉璃光更盛。 “极好。”慕云极满意点头，“再来。” “啊？还要啊？可是刚才那么激烈，我没劲儿了啊。” 慕云极眉头一紧，桃知知求生欲极强：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你……，你别急啊，我找找感觉。” 桃知知屏气凝神，调动体内的龙火。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慕云极单膝蹲在她面前，等了一会儿。 “一点点。” 慕云极觉得，应该是辟火衣压制了她体内的火，“衣裳脱了。” ------------ 第5章 这心到底怎么偷 桃知知迟疑了一下。 魔渊龙族是没那么多奇奇怪怪规矩的，女孩子既然已经成年，就要好好地开发自己美好的身体，和喜欢的男人做喜欢做的事，纵情欢愉，天经地义。 像清姨那样，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专门收藏男人的心，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慕云极太凶了，她喜欢不起来。 可是，他又这么太可怕了，这衣裳要是不脱，后果可能更可怕。 于是，桃知知开始低头解衣带。 因为害怕手抖，解不开。 慕云极蹲在她面前，拄剑于地，不知在想什么，将脸别向了一旁。 他握剑的手，攥得极紧，骨节发白，青筋微微凸起，有些吓人 桃知知瞥见，手就更抖了，根本解不开。 这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气得跳脚，却又不敢发作的声音，刻意软着嗓子喊：“君上，您要的东西，彩云送来了。” 他们俩在里面说的话，被她听了去一部分，而且明显想歪了。 彩云仙子没等传唤，就闯了进来，一脸捉奸的表情。 道君居然真的在这琉璃窟中，以闭关为名，与女子行苟且之事！ 不招而入，慕云极心烦。 但彩云修为不低，很容易发现小孽畜是个魔物。 他身为道君，在缥缈仙派的仙家重地里私下豢养魔龙，若是被传出去，少不了又要做些杀人灭口的事，十分麻烦。 他索性亲自动手，三下两下，飞快将桃知知好不容易就要解开的衣带又重新系了回去。 桃知知：额…… 这一幕，看在彩云眼中，那便是奸夫淫妇，被捉奸在床，还匆忙掩饰。 她内心托腮尖叫：啊啊啊啊！ 道君，你原来是这样的人，你们可不可以算上我一个啊！ “君上，您要的女子衣裳，我带来了。” 她脑子里情色乱飞，表面上恭顺温良，软着嗓子，轻挪莲步，腰身摇曳地刚刚好，将特意挑的三套料子虽好，但颜色又丑，款式又烂的衣裳放在桃知知面前。 她弯腰时，特意塌腰，翘臀，靠近慕云极。 桃知知挑了挑弯弯的眉毛：哦，原来求偶的时候真的要这个姿势啊，清姨果不欺我。 慕云极恰到好处地站起身，避狗屎一样转身，负手而立，“有劳仙子，请回吧。” 彩云：假正经！ 她这三年，不知在琉璃窟前前后后绕了几千次，好不容易才跟他说上话的，怎么能说走就走？ “君上今年挑了缥缈山闭关，我缥缈仙派能有幸为您护法，这是无上荣耀。您修炼辛苦，彩云本事微末，也没什么能为您做的，刚好为这位姑娘准备衣裳的时候，也为您亲手缝制了一套衣袍，您看……，要不要试一下？” 桃知知坐在地上，抱着装虫子的大陶罐，看着这俩人，默默点头。 哦哦哦，学到了。 勾引男人，还要给男人做衣裳，这个清姨没教过。 慕云极没空应付彩云，但也不拒绝，“有劳仙子，衣裳放下便好。” 他每天每天都要收到无数无数礼物，送礼的人，怀着什么目的的都有，若是一一拒绝下去，怕是根本没空做别的事。 所以，对于送上门的东西，索性向来从不拒绝。 你们爱送，是你们自愿的。 本君乃三界共主，无论收你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彩云见他不肯试新衣，连看都没看一眼，心里不是滋味，于是一双漂亮的眸子一转，又换了个角度，与他讨论公事，以显示自己的优秀。 她磨磨蹭蹭将衣裳放下。 “君上，彩云来时，听师父她老人家说，就在今晚前几个时辰，在附近盘踞百年，祸害苍生无数的五毒教宗，忽然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了。” “哦？是嘛。”慕云极眉梢一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彩云：“家师说，这件事一定要彻查，特命我来君上这边仔细查看，莫叫宵小之辈扰了您清修。” 说完，瞟了一眼桃知知。 桃知知正低头，默默看了眼怀里的大陶罐子。 罐子在彩云看不到的另一面，分明铸着五毒图案。 她聪明的小脑瓜将所有的事情一串，就想明白了。 原来，慕云极早就知道有人放蜈蚣进来，却一直闭着眼不动声色，欲擒故纵。 结果，那蜈蚣好死不死，半路被她给吃了…… 桃小龙啊桃小龙，你居然还以为自己刚才好心，救了三界道君，多么自作多情，不自量力！ 桃知知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过，慕云极因为一次失败的小暗杀，转身就屠对方满门，如此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的人，也真的太可怕了。 而且，堂堂三界道君，表面上在缥缈山琉璃窟闭关，实际上，一天进进出出多少次，干了多少毁尸灭迹的事儿，外面的人根本全都不知道。 这不是可怕，这简直是恐怖如斯。 要是有一天，他发现她想偷他的心…… 桃知知绷紧了唇，不停地眨眼，连后事都在心里安排了一遍。 这寒假作业到底还能不能做了？ 她盘算着自己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慕云极已经把彩云打发走了。 他回头，宝剑重新出鞘，嗡的一声，剑锋弹在桃知知下颌底下。 “火呢？” 嗷呜——！ 桃知知保命心切，就算为他火尽龙亡，也要憋出来一口。 这一口火不大，喷完还冒烟，明显真的被熬干了。 桃知知怕他不满意，求生欲极强，紧张地把手放在衣带上，“内个……，我衣裳还要不要脱？” “脱。” 桃知知：你果然不是好人！ “换好你的衣裳。” 桃知知：好吧，算你是个好人。 “跟在本君身边，就要学会有个人的样子。” 桃知知：你到底不是个好人！ 慕云极背过身去，盘膝而坐，入定修炼。 她开始窸窸窣窣换衣裳。 辟火衣落地那么轻的声音，还是入了他的耳朵。 慕云极耳朵尖一动。 桃知知在他身后抱着衣裳，忽然就不敢动了，琉璃窟里一瞬间特别安静，脚下燃烧起两只火脚印，声音刺耳。 她大气都不敢出，一滴水滴在钟乳石上，催命一般。 “辟火衣穿在里面，被人发现你魔龙的身份，本君保不了你。”慕云极终于开口了。 桃知知总算松了口气，一秒抓住重点，抱着衣裳跳到他身后，长长的龙尾甩来甩去，顺着杆儿往上爬： “慕云极，这么说，只要我好好喷火，你不但不杀我，还愿意保我是嘛？” “退后。”他呵斥。 “哦。”桃知知悻悻退开几步，用最小声，做贼一样，将彩云送来的新衣穿好。 她眨眨眼，鼓起勇气道：“道君啊，我……可不可以再问个问题？” “讲。”慕云极合眼，还没有入深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帮你将宝剑淬好，可不可以跟你换一样东西？” 她想，如果跟他好好商量，能借心一用，或许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偷。 等交了作业，将心还给他便是。 谁知，慕云极却道：“本君方才只说，或许可以将你放生，什么时候准你讨价还价了？” 桃知知：…… 不借就不借！ 她鼓着腮，又退回到角落里，不吭声了。 所以，这心，还得偷。 第二步，嫁给他。 第一步，先上车，后买票，生米煮成熟饭。 朱厌先生教的解题步骤，一步也不能少……！ 虽然清姨说，男人的挎下都是凶器，但是，她是不怕的。 她见过~ ------------ 第 6章 雌龙的发情行为 不过就小拇指那么大嘛。 桃知知扁了扁嘴角，有什么好怕的？ 小时候跟无锋大表哥一个盆儿洗澡，她还揪他来着呢。 把他揪得，这两百年见了她就躲。 无锋虽然跟她同一天破壳，却是少年英雄，如今是魔渊的第一大英雄，谁见了他那把重剑不怕？ 但是，偏偏他就怕桃知知。 桃知知想到这里，信心更足了。 又不是跟慕云极决斗，就是睡他，嫁他，然后，偷他的心而已。 简单！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慕云极这一次修炼的时辰快结束了，就摘下一只耳坠子，叮铃铃，扔到他脚边。 然后蹑手蹑脚地爬过去。 她爬到他跟前，又学着彩云的姿势，故意塌腰，翘臀，在地上找来找去，假装看不见，“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她背对着他，撅在他面前，一条龙尾巴，在裙子底下不自觉地甩来甩去，差点扫到慕云极脸上。 冷不丁，身后冰霜一样寒冷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桃知知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被这样冷酷肃杀的声音吓到了。 “啊……我……” 她身子僵硬保持彩云那个“求偶”的姿势，两手撑地跪着，小心翼翼回头： “我……，在找耳坠子，它自己跑丢了……” 慕云极听见自己牙根子磨了一下，突然腾地起身，一句话没说，提着剑出去了。 速度快得像飞。 只剩下桃知知一个人，还爬跪在地上，眨巴眨巴眼。 为什么啊？难道本公主求偶的姿势比那个彩云还难看？ 难道你们人不喜欢这种？ 那你喜欢哪种？我可以学嘛……，真是的。 …… 慕云极这次出去，好久都没回来。 桃知知肚子又饿了。 偏巧这个时候，外面又想起彩云和另一个老女人的声音。 “你确定君上出去了？” “师父您放心，徒儿亲眼看着呢。” “你说……，君上在咱们琉璃窟里藏了女人，行苟且之事，可要有证据。” “师父~~~，我是您一手带大的，您还不信我？” 彩云的声音越来越近。 “其实，这事也不怪道君，三界的男人，但凡有权有势的，谁没几个女人呢？我只是认为，那女人来路不明，又藏在这里鬼鬼祟祟，说不定与最近五毒教宗灭门的事有关。” 那老女人也道：“与五毒教宗有干系倒是小事，我更担心的是，君上近些年频频闭关，似是修为出了什么问题，万一有宵小之辈趁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彩云立刻道：“对啊对啊，师父，咱们快点进去看看，把那小贱人悄无声息地处理了，等到道君回来，咱们就说不知道，没看见，想必他那么忙，过几天也就忘了。” “嗯，好。” 外面，师徒两个已经越走越进。 山窟巨大，脚步声回荡起来，听起来特别恐怖。 显然那俩人也没拿桃知知当回事，既没藏着说话，也没放轻脚步，根本就是志在必得。 桃知知慌了。 如果论打架，她修为不精，肯定打不过。 但是如果论跑路，谁让她姓“桃”呢！ 只要化出真身，一头冲出去，外面那俩小人儿都不一定都看得清她长啥样。 但是，这样的话，就很难再回来，重新接近慕云极了，寒假作业可就…… 怎么办？怎么办？ 桃知知急得提着裙子，拖着大尾巴乱转，慌不择路，朝山窟深处跑去。 可是，跑着跑着，眼看前面是一堵石墙。 本以为没路了，谁知她脖子上的天蚕丝一晃，居然就冲了进去。 后面，有一大汪温泉，有几样陈设，应该是慕云极闭关时用来休息的一处密室。 桃知知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竖起耳朵往外听。 只听外面，彩云找了两圈儿，道：“小贱人不见了。” 老女人静了一会儿，道：“也许，是躲进后面去了。” “师父，您打开结界，我去把她抓出来。” “不可。”老女人拦住她，“君上既然准许她入内，定是另眼相看之人，此事不可莽撞，还当从长计议。” 彩云一听，不干了，“师父~~~~~，你都不疼彩云~~~~” “好了！”老女人安慰她，“你的心思，师父明白。君上来了琉璃窟三年，你就眼巴巴地等了三年。但是，要成大事，不可急于一时。还有七天，待他出关，为师帮你……” 桃知知在里面竖着耳朵听：帮什么啊？怎么帮啊？怎么不好好把话说完啊？ 只听外面，彩云羞涩地咯咯笑，师徒两个迅速离开。 桃知知终于松了口气。 环视这方密室，就……也挺大的，还挺穷的，一张石床，一张桌子，好大一眼温泉，没了。 这些，比起她在猩红魔渊里的闺房，简直就是牢房。 如果将来她嫁给慕云极，就住这…… 还是早点偷到心，早点走人吧。 确定了学习计划，桃知知心情轻松多了，就把目光瞄向了大温泉。 先玩会儿再说。 于是，等慕云极回来，刚到洞口，就听见里面水声被扬得哗哗响。 她不但在里面洗澡，还唱歌！ 慕云极没直接进结界，而是跃上一侧石壁，抱着手臂，倚着山石，向下垂眸望去。 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又不回轻易被发现。 小孽畜不但脱光了在温泉里洗澡，唱歌，还一边唱，一边跳舞。 她脚踩着水花，摇头晃脑，撅屁屁，节奏狂乱，不知哼的都是啥。 一条龙尾巴，随着节奏，甩过来，甩过去，甩得正个密室都跟水洗过了一般。 但是，她疯归疯，莹白的身子乌藻一样湿漉漉的长发缠裹着，黑色的龙尾上，每一颗爱心形的鳞片，都如黑水晶一般小巧精致。 她毫无避忌，肆意撒欢，头发半遮着脸颊，黑色的龙尾衬得身子更如羊脂，活色生香。 慕云极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漠然从怀中掏出一本书，砖头那么厚，封面写着《御龙经》三个古篆。 随手翻开前面的“基本卷”，他手指轻轻划过，以此按顺序去查： 【成年魔龙——雌龙——发情行为】 慕云极的目光，在书页和桃知知之间，又来回移动了几次。 【经常塌腰，翘臀，甩尾。虽为火龙，但变得喜水，经常在水边有节律的起舞，摇动尾巴，以吸引雄性成年魔龙。】 他表情漠然，将书合上，又出去了。 走的时候，脚步重了些，踹掉一块钟乳石。 桃知知听见声音，立刻不闹腾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就又玩了一会儿，才穿了衣裳，窝在石床上睡了。 这一次，没睡多久，就感觉脸上被不停地喷热气。 有谁在她面前，呼吸沉重。 ------------ 第7章 杀了他挖心吧 “走开啦。”桃知知扒拉面前的家伙。 可是，对方吭哧吭哧地，在她脸上嗅来嗅去不肯走。 甚至……，还有一滴湿哒哒的东西，掉在了脸上。 “什么呀？”她猛地睁眼，见一只蓝皮带鳞的魔兽，正咧着大嘴，伸着舌头，对着她喘粗气！ “啊——！滚啊——！” 她嗷地一声，现了真身，一头将那东西撞翻出去，接着猛扑上去，一口叼住咽喉，咔嚓！咬死! 死了不算，还咬着尸体脖子死命乱晃，之后，用力咣地一声，砸在石壁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忙完这一连串动作，吓得直喘，过了好半晌，才发觉不对劲。 一回头，就见慕云极正抱着剑，目光冰凉，盯着她。 他将她的模样，与《御龙经》中一一比对。 一条小黑龙，雌性，不超过两百岁，全身鳞爪，可谓完美，毫无瑕疵，就是头上的角，小了些，不过形态也堪称极品。 “蓝龙兽，你不喜欢吗？”他问。 “那么恶心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喜欢它？” 桃知知变回人形，角还能化作发包包，可尾巴是无论如何都藏不起来的。 她也不顾忌慕云极正看着，光着身子，去捡衣裳。 慕云极只好自己将目光挪开。 “本君若入魔渊，会引起大乱，眼下能帮你抓的，只有这种蓝龙兽。” 桃知知正准备穿衣裳，愣住了，“道君抓蓝龙兽给我做什么？” 我又不吃这种东西，听说他们的肉，又酸又臭。 慕云极疑惑：“你不是在求偶吗？” 桃知知衣裳穿了一半，手停住了：……？？？ 慕云极耐着性子，淡淡道：“你若发情，便不能为本君好好喷火，按《御龙经》中所言，蓝龙兽也属龙类，你且将就一下，用它纾解也无妨。” “……！！！”桃知知将牙根子磨得咯吱咯吱响，全身的火都冲上来了。 她狠狠将腰带一擂，两个大步走到慕云极面前，跳起脚来，啪！ 抡起小巴掌就是一记耳光！ “你才发情！不要以为你是三界道君，就可以为所欲为！找只猴子给你做媳妇，你要不要！！！” 她这一巴掌，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把慕云极的脸都给打到一边儿去了。 慕云极：……！！！ 他统御三界三千年，以杀立身，以杀治天下，想要杀谁，不要说敢还手的，连敢还嘴的都是少数。 现在，好心好意饲养一只小小孽龙，居然被她给扇了耳光子！ 他扬起手，想一掌灭了她。 可是，那手掌都扬到头顶了，却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里面两颗水汪汪的大泪珠，偏偏噙着不掉下来，就与他死杠！ 这画面，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些情景如出一辙。 他又下不去手了。 “罚你今晚不准吃饭！出去！”他生气，收手，不再理她。 其实，桃知知打完就后悔了。 这会儿，是吓哭的。 都吓得不会动了。 打谁不好，要打可怕的慕云极啊。 居然到现在还活着，实属命大。 她骂自己那只手：完蛋了，都怪你，现在没饭吃了。 被从后面的温泉密室赶了出来，既没东西吃，又睡不着，桃知知就在琉璃窟里乱转。 走着走着，发现一处不高的山窟顶上，有一个洞口，可以看到外面。 此刻，天色已晚，外面黑乎乎的，山窟中好冷。 但是，天顶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像深渊里的宝钻一样，好漂亮呀。 是星星吗？ 是朱厌先生口中说的星星吗？ 好漂亮啊，要是能摘下来一颗就好了。 她仰着头，抱着自己，一双大眼睛痴痴的，望着那一小片天空，一时之间，就忘了刚才的委屈。 不知何时，山窟的密室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声。 桃知知侧着耳朵仔细听，又听不清楚。 慕云极怎么了？ “不管他！为什么要管他？死了最好。” 她继续看星星，可是，就看不进去了。 那些痛苦难捱的声音，时断时续，最后渐渐没了动静。 “不会死了吧？”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自由了？ 桃知知决定还是过去看看。 大不了再被轰出来呗。 她拎着裙子，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连尾巴都翘了起来，悄悄走到密室前。 “道……”声音都到了嗓子眼儿，又被咽了回去。 如果他不想被打扰，这样去问，又要挨骂。 不如偷偷看一眼就走。 桃知知脖子上的丝线一亮，人便穿过了墙壁。 密室里极其安静，大概是夜里的琉璃窟温度很低，温泉水汽蒸腾得让整间密室如被云烟缭绕。 桃知知找不到慕云极在哪儿了。 怎么消失了？ 她四处转转，一不小心，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 水雾荡开，见慕云极正躺在地上，一向锁紧的衣领被大大扯开，胸膛半敞，两眼紧闭，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噩梦。 一看就是——走火入魔了！ 桃知知小心翼翼走过去，“喂？慕云极？道君大人……？” 她用脚尖儿轻轻踢了他一下，没反应。 要不，趁机溜吧！ 桃知知转身一溜小跑，朝洞外冲去！ 可刚到洞口，又脚下一个急刹。 糟了，忘了慕云极说过，如果敢跑，会被脖子上的天蚕丝勒掉脑袋。 她摸了摸发包包，幸好头还在。 所以，还得回去救他。 她又一溜小跑，往回冲。 回到密室，倒在水雾中的人，表情更痛苦了。 怎么办？ 因为不好好学习，所以不会救人。 桃知知歪着脑瓜想了想：既然救不了，不如，就杀了他挖心吧，既可以摆脱天蚕丝的控制，又能完成寒假作业。 接着，又想：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然后，又说服自己：深渊魔龙，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呢？ 于是，她鼓足勇气，不客气地跨过慕云极身体，骑坐在他身上，拔下头上的发簪，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在他心口摸了摸，找准位置。 “是这里吧？对吧？放心，我很快的。” 她现在后悔没有好好学习，连挖心都不会。 到底第一下要先从哪里扎下去？ 慕云极的神情似乎越来越痛苦，心跳也越来越快。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声音大的，桃知知坐在他身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喂！怎么这么快啊？到底是不是人啊？会不会爆掉啊。爆了就不能交作业了。” 她趴下，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不料，忽然被慕云极猛地抱住，翻身给压在了下面！ ------------ 第8章 慢慢培养感情 “干嘛呀！”桃知知吓坏了，将人推开，转身手脚并用想要爬走。 谁知，脚踝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又给生生拖了回来。 “知知……”慕云极重重压在她背后，在她耳朵上凌乱地亲吻，呼吸灼热急促，毫无章法。 桃知知顿时炸毛了。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难道他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道……道君……” 然而，身后的人仿佛失了神智，大手摸上她细细的脖子，将她牢牢捏住。 而唇只反复亲吻她那一只耳朵，反反复复念着她名字，滚烫的身躯在她背后。 “知知……，知知……，知知啊……” 桃知知被掐住了脖子，半点都不敢动。 慕云极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现在如果掐死她，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关键是，他杀了她，还完全无意识，那岂不是死的太冤？ 但是耳朵上，每次被他唇舌濡湿地啃噬过，全身都如受了一场异样的酷刑般难熬。 麻得整条尾巴上的鳞片都要竖起来啦！！！ “不要，不要了，慕云极，我求求你……”桃知知快哭了。 然而，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哀求，反而变本加厉，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胡乱的摩挲，寻找柔软的地方，大把大把捏得她好痛。 而最难受的是，他压到她尾巴了。 好像还带着剑。 “道君，我尾巴要断了……” 桃知知后悔死了，为什么要理他？刚才就不该理他！ 现在他压着她，掐着她脖子，咬着她耳朵，磨来磨去到底是干嘛？ 慕云极折腾了好久，先是凌乱无章，后来是疯了一样，最后，终于，趴在她背后睡着了。 桃知知也哭够了，挣扎够了，累得够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琉璃窟外，响起彩云娇俏的声音，“道君，彩云求见。” 她比起上次无诏而入，乖巧多了。 慕云极眼睛猛的睁开，眼尾的潮红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见桃知知被压在身下，乌发凌乱，衣衫不整，还惨兮兮地睡着呢。 他一骨碌起来，飞快看了一下两人，见衣裳至少都还穿着，绷紧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他稍加整理，重新恢复了往昔道君万众敬仰的风采，步履飘逸地走了出去。 “何事？” 彩云乖巧道：“启禀道君，山下弟子来报，说附近的降龙门昨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遭窃，镇派至宝《御龙经》不见了。邱掌门人知道您在我缥缈山闭关，昨晚人就已经在前厅等着，想求君上给讨回公道” “哦？竟有此事？龙族早已隐于深渊三千年不敢探头，还有人要《御龙经》何用？”慕云极佯作不知。 彩云道：“这个就难说了，保不齐跟上次五毒教宗灭门之案有什么联系。不过这邱掌门也是不识趣，君上正在闭关的要紧时期，怎么有空管他的那些小事呢？” 慕云极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很有道理。 “降龙门在龙族横行时，倒是曾风光过，如今已经没落了两千多年了，一直默默无闻。此番《御龙经》失窃，想必他门中上下皆悲愤不已。” 他定了定又道：“这样吧，你去告诉他，待本君出关，必会替他广诏天下，全力寻回《御龙经》。” “道君宅心仁厚，属下佩服，属下这就去办。”彩云又成功跟道君说上了话儿，开心地走了。 慕云极打发了彩云，回到密室，桃知知已经醒了。 她还坐在地上揉尾巴，见了他回来了，小心翼翼地挪到角落里坐好，低着头，眼珠儿滴溜溜转，不敢说话。 “昨晚……”慕云极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 在他眼中，桃知知是只孽龙，是魔兽，而他，是人，是三界之主。 两人出了这种事，他一时之间，不知到底该把她当成女人来负责，还是当成宠物养起来。 虽然两人并没什么事实，但毕竟有了肌肤之亲，若是她有所求，他必会答应的。 然而，没想到，他刚开只说了两个字，桃知知却抢先道： “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她刚才一醒来就想好了。 自己知道了慕云极这么羞耻的大秘密，如果还敢讨价还价，必定会被他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所以，必须抢在他之前，乖觉地表明态度。 慕云极：……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便是不介意了。 兽类，大抵是没什么贞操观念的，龙族尤甚。 如此，他倒是心里好受了些。 “如此，最好。” 他淡淡应了。 既然如此，那便当宠物养着好了。 桃知知缩在角落里，将尾巴捞过来抱紧，也不吭声。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果然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什么道君！比禽兽还禽兽！！！ 好痛，还在痛，尾巴痛死了，鳞都要掉了…… 慕云极见她可怜巴巴的，从扳指的空间里又掏出一罐子毒虫，温声道： “小龙，肚子饿不饿？”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从罐子里夹出一只鲜活酥脆的大蜈蚣。 桃知知好饿，她昨晚都没吃东西。 于是，伸手去接。 谁知，慕云极的手却恰到好处地拿开了。 他对她摇摇头，之后，手指捏着蜈蚣，送她嘴边。 桃知知：？？？ 她抬头，不确定地看他。 什么意思？ 馋我？ 慕云极却难得地随和，“来，吃吧。” 说着，把蜈蚣在她嘴边晃了晃。 桃知知：…… 她在家喂地狱犬就是这么玩的。 合着慕云极这是要把她当狗养了？ 但是，她现在好饿。 管他的呢。 于是，张嘴，啊呜！把蜈蚣吃了。 慕云极欣慰一笑，顺手摸了摸她的脑瓜顶，“乖……” 《御龙经》里说，如果龙肯吃你手里的东西，就是信任的开始。 看来，他们俩以后，可以好好好好相处，慢慢培养感情了。 ------------ 第9章 每个月都有动情的那么几天 桃知知无语了。 她索性将两只手收在身前，直接扮狗，张嘴：“啊——” 慕云极眉眼一舒，“为了吃，你终于不装人了？” 龙就是龙，兽就是兽，即便化形，依然是兽。 他心情大好，又从陶罐中捏了只蝎子出来，送到桃知知嘴边。 桃知知张嘴，嗷呜！ 不咬蝎子，一口死死咬住他手指！ 喉咙里还呜呜叫！ 让你把我当狗！ 让你把我当狗！ 咬死你！ 咬断你手指头！ 昨天就是这只臭手到处乱摸，还掐我，还捏我！ 咬死你！！！ 慕云极突然被袭，瞪眼，“你放嘴！” “我不！”桃知知咬着他，还嘴里含糊着抗议。 “你放不放？”慕云极威胁，“你再不放，本君可要打你了。” “就不放，呜呜呜！！！”桃知知跟他杠上了。 “你……！” 慕云极抬手去拍她脑袋。 就是纯拍，没想弄死她。 可桃知知以为他来真的，松了嘴就躲。 这一躲，哎哟，没打着。 她到底是龙，骨子里是有凶性的，遇袭就要反击，条件反射，张嘴就是一口九业龙火——！ 嗷呜噗——！！！ 慕云极唰地拔剑，麻利竖在面前一挡！ 一大股火风哇哇吹过，龙火全烧在了剑上！ 顿时，那冰霜凝成的剑，被烧成了透明的红色，极是耀眼！ “喷的好！”他沉沉一声，他指尖冰霜从剑上掠过，琉璃光闪耀中，慢慢将剑从面前挪开。 剑身映着他从来都不笑的脸，十分瘆人。 “再来一次。” 这一句，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反正桃知知吓死了。 她人也咬了，火也喷了，这会儿冷静下来，终于知道怕了，无助地缩着往后退。 慕云极迫近一步，单膝蹲在她面前，“来啊，再喷一次。” 他神情那么亢奋，那么迫切，大有你敢再喷本君一次，就把你碎尸万段的架势。 桃知知跟见了鬼一样，憋不住，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你要杀就杀了我吧，每天跟你这个神经病在一起，又挨饿又被欺负，还要被锁在山洞里，我活不下去了，你杀了我吧……呜……哇……” 她不管了，也不装了，破罐破摔了。 从来没有过女孩子在慕云极面前这么哭过。 他统御三界三千年，见过的女人，要么恭顺，要么谄媚，要么邀宠，要么梨花带雨。 就没有过敢这么耍赖撒泼，跟他寻死觅活的。 偏偏他还真的欺负过人家，而且，还惦记着她的龙火。 于是，被桃知知一番吐槽，道君大人就敏感地抓住了其中一个点：被锁在山洞里。 “原来你是想出去了。” 也对，养狗都要每天出去遛，何况是野性难驯的龙。 “本君这就带你出去遛一遛，有什么需求，顺便解决一下。” 桃知知一边抹泪，一边：？？？ “不过记得不准乱跑，也不准逃走，否则……，后果都会很严重。” 警告完，慕云极的手在空中挽了挽，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空中晃了晃。 一端缠在桃知知脖子上，另一端，绕着他手指。 桃知知：…… 我寒假作业不做了行不行？ 不做了行！不！行！！！ 但是没过多会儿，她又觉得，其实寒假这么过也挺好。 慕云极拦腰抱着她，轻车熟路地避开缥缈山的哨卡，直奔下面的城镇。 “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随便看看。” 他虽然用天蚕丝牵着桃知知，但是那丝线别人看不见。 只要他不用力，她不逃走，那线就跟不存在一样。 桃知知到底年少，第一次从魔渊出来看到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新鲜。 原来头顶的天空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 白天没有星星，但是有好刺眼好刺眼的太阳。 街市虽然没有她魔渊王城中的鬼市热闹，但是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东转转，西摸摸，途经一座花楼，楼上的姑娘倚在露台上，看到慕云极，就两眼放光，挥着丝帕使劲儿朝他招手： “来玩啊~~~，快上来啊~~~~” 桃知知好奇歪着脑袋，好漂亮的小姐姐啊。 在深渊龙族的王城，龙女就算再穷，也是绝对不会从事这种职业的。 因为她们天生血统稀有，所有种族都巴望着能与龙族孕育一颗蛋，每个龙女都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男朋友。 所以，在王城的这种地方，露台上站的都是各个种族的花样美男，专门供动了春情的龙族女子纾解之用。 她们每个月动情的那几天，十分宝贵，也十分难熬，若不想生蛋，又挑不到合适的男人，就会来这种地方住几天。 既解决问题，又不会有意外生蛋的风险。 桃知知从来没去过王城之外的地方，也没见过女子还得站花楼，这会儿遇上了，好兴奋。 “好呀好呀！我们上去玩！” 她抬腿就要进去。 “回来。” 慕云极用丝线把她拽回来，“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看你们人类如何纾……解……”桃知知回答得十分响快。 但最后两个字好像没说清楚，就被慕云极捂住嘴，拖走了。 两个人走出好远，桃知知还在遗憾，嘟嘟囔囔：“为什么不让看？有什么不能看的？怎么跟先生似得，什么都遮遮掩掩的，不就是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滚来滚去……唔……” 话没说完，嘴里被慕云极塞了一只鸡腿。 “现在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桃知知：…… 但是……，嗯？ 烤鸡腿好香啊！ “嗯嗯嗯！！！”她用力点头，“这个可以堵嘴。” 她啃着鸡腿就走了。 慕云极也随着要走，却被小贩拦住了，“哎？客官，给钱啊。” 慕云极：…… 他出门很少买东西，即便偶尔买，也有人跟在身后付账，从来身上不带钱。 他想了想，从扳指里翻出一颗金珠子，“可够了？” “哎！够了够了！” 小贩：今天出门遇到个长得好看的傻子，嘿嘿。 桃知知尝到了人间美味，又忘了花楼的事，开始大吃特吃，吃遍整整一条街。 她出门逛街，也从来不带钱，更没想过如何付钱的问题。 于是，她在前面吃，慕云极在后面撒金珠子。 整条街的人，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大金主，差点把桃知知给捧上天。 她一直吃到天黑，把这几天挨的饿都吃回来，才肯乖乖跟慕云极回琉璃窟。 慕云极揽着她凌空飞度时，觉得腰都胖了一圈儿。 两人到了山下，他忌惮夜里飞身而过太醒目，会惊动缥缈山的人，就索性降下来，走着回去，顺便给这只肥龙消食。 “吃饱了？” “嗯呐。” “能不能喷火了？” “可以！”桃知知张嘴就要喷。 “停！”慕云极捂住她的小油嘴儿，“在这儿喷，你想放火烧山？” “哦。”桃知知觉得，要是整个寒假慕云极都像现在这样，倒也不难相处。 可是走着走着，她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好热，好难受，晕乎乎的…… 她有点腿软，抓住慕云极衣袖才站稳，呼吸也越来越热，越来越急促。 “怎么了？” 慕云极见她脸又红又烫。 “没……没事……” 桃知知放开他衣袖，强撑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往前走。 糟了，龙族女子成年后，每个月都会有动情的那几天。 她只见过，却没经历过。 不会是这个节骨眼儿赶上了吧？ 怎么办~~~~~~？ ------------ 第10章 龙屁 桃知知修为低微，不像清姨那样，可以轻易压制这种难受的感觉。 清姨很厉害，不但能在动情的时候看上去若无其事，甚至还可以控制身上的魅力，想勾引的时候就勾引，不想勾引的时候，全都远点扇着。 她控制不了…… 她能感觉到发间，耳后，还有尾巴尖儿的鳞甲下藏着的小小的腺体，正簌簌发麻，在散发龙族特有的无色无味的催情香，向方圆百里的所有妖兽宣告： 这儿有只小雌龙，她已经动情，可以交配啦，大家快来，龙生九子，先到先得哦~！ 夜风吹过，漫山遍野一阵骚动，林木大动，哗哗作响。 龙的香味，令所有蛰伏的妖兽嗷嗷嚎叫，相继奔来。 附近几座山的门派，全都相继亮起了灯，点了火把，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导致妖兽如此疯狂。 桃知知痛苦闭眼。 完了。 修为这么低微，若是没人保护，她今晚会被活撕了的。 这就是为什么龙族女子都必须从小到大生活在王城里，不能随意踏出一步的原因。 可她现在…… 慕云极已经察觉了周围的异动，袖中的手掌一沉，冰霜齐齐酷酷咔咔，迅速凝成寒光凛冽的剑，进入了战斗姿态。 忽然，他的衣袖被人轻轻拽了拽。 低头看，见桃知知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她可怜巴巴，悄咪咪地，拉着他的袖子，一点一点凑过去，将他手臂抱住，嗓音又怂又软，听不出是害怕，是哭了，还是哀求： “君上……我好怕……，求您……救我……救我狗命……” 她急死了，又不敢大声，惨兮兮地望着他。 慕云极倒是没将即将发生的事放在眼里，垂眸看她那怂样儿，不是扇他耳光时候那么嚣张了，便拉长了腔，沉声问： “你干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但是龙乃兽之首。 妖兽忽然如此大的骚动，完全无视周围仙派的威压，必是跟这条小魔龙有关。 “我……，我……”桃知知用力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她的催情香对人没功效，慕云极打死都闻不到，于是索性用力眨巴眨巴眼，瞎掰： “我就……刚刚放了一个屁……” 慕云极：…… 果然魔龙必须压制在魔渊之中，放出必有大乱。 他也没空掏出《御龙经》查一查，到底龙屁有多大威力，只好正色警告：“下次吃饱了不要随便放屁。” 这么说，便是答应保护她了。 “呜呜呜……，君上您人真是太好了！！！”桃知知感动地抱着他手臂，脸颊用力跟他蹭啊蹭啊蹭。 妖兽大波来袭。 有化形的，有没化形的，还有化形一半的。 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还有土里水里钻出来的。 更有脚上还拴着镣铐，显然是刚从牢笼里闯出来的。 龙的香味，疯狂刺激它们的神经，每个雄性妖兽都发疯了一般，不要命地扑来。 慕云极拉着桃知知，以剑左挡右挡。 桃知知生怕被那些妖兽的脏爪子碰到，嗷嗷尖叫着，躲在他身后，死死抱着他的腰，恨不得两条腿都盘上去，挂在他身上。 渐渐的，慕云极发现，妖兽不是冲着小魔龙来的，而是他！ 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了。 这些孽畜是来抢她的没错，却是将他当成了假想敌。 慕云极本不愿把事情闹大，惹得人尽皆知，但一时之间不知是哪儿来的好胜心，胜负欲。 手中冰霜宝剑一扬，猛地灌注于地，拿出三界道君制服天下的威压！ 轰——！ 一阵无比强悍的寒霜，如冰川般排山倒海地荡开！ 所有触及寒霜的妖兽，全部瞬间冻成冰雕，之后，砰地，散成了霜花。 一招，几乎全部肃清。 剩下零零散散的妖兽，也在极寒之下清醒过来，哼哼唧唧夹着尾巴逃走了。 桃知知第一次看到慕云极真正的实力，吓得微张着小嘴儿，抱着他腰，贴着他的脊背，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这种时候，到底是该感谢救命之恩，还是该跪下磕头求饶呢？ 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许多急匆匆的脚步声。 慕云极从地上拔起剑，站直身姿，反手将桃知知从身后摘下来，又在她屁屁上摸了一下。 “你干什么？”桃知知赶紧用手去捂自己屁屁。 她刚刚动了情，撩不得的。 谁知这样一摸，才发现：咦？尾巴呢？ 之前下山逛街，慕云极只用了简单的障眼法，就没人能看到。 现在，居然竟然真的把她的尾巴给变没了。 林中飞快赶来的人，一现身，见到慕云极，呼啦啦全跪下了。 “拜见君上！妖兽异动，我等来迟，劳君上出手，请君上宽恕我等监管不力之罪。” 桃知知一眼就看见彩云也在其中。 这些人一口一个君上，见面就请罪求饶，显然是对慕云极怕极了。 她见大家都跪着，就她自个儿在慕云极身边儿站着，显得多特殊啊。 朱厌先生教过：出头的椽子先烂。 于是，她也悄咪咪跪下了，极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所有人平身后，附近几个宗门仙派的掌门，包括缥缈山、降龙门的，又一一单独拜见慕云极。 个把常年没机会在道君面前露脸的，也抢着说上几句话。 降龙门的邱老头儿更是捶胸顿足地哭诉他痛失《御龙经》之事。 慕云极耐着性子，一一应对，为君者之风范，飞扬俊逸，一切尽在掌握，言谈举止之间，与在山洞里发疯时判若两人。 桃知知远远站着，悄悄抬眼看过去，发现他居然在笑哎！ 原来这大冰川脸神经病是会笑啊？？？ 他眉眼微垂，唇角轻勾，笑得雍容矜贵，居高临下，看上去愈发丰神俊朗。 可那些笑，显然是隐藏了真实的心思的，更加令人无法揣摩。 这种笑容，桃知知见多了，这叫君心难测。 爹爹每次应付政事，都是这么笑的。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眸子一转，刚好撞上彩云恨恨的目光。 彩云刚才也一直在痴迷地望着慕云极，看着看着，就发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个身影有点眼熟，这才瞅了过来。 两个女人目光相接，顿时隔着慕云极，噼啪带着点火星子。 这时，众人之后，传来一声惨叫，一只骑兽忽然炸了毛，咬死了牵绳的小童，撞向人群。 是缥缈山掌门的金毛狮虎兽，被桃知知身上的香味引着，再也按捺住冲动了。 狮虎兽天生体型庞大，毛色华美，行走起来飘逸健美，特别排场，又天生性子温顺，是三界各门派女掌门的最爱。 谁都没想到，这家伙在这种时候会突然发疯。 巨兽从人群头顶越过，直冲慕云极。 众人一声惊呼之下，慕云极纹丝不动，抬手一掌迎上。 咔嚓一声，一股力道，从巨兽天灵盖直贯穿到尾巴尖儿。 狮虎兽庞大的身子，滞在半空，之后，如一滩烂肉般，啪叽，摔在地上。 全身骨骼尽碎。 所有人大惊，缥缈山众人更是吓得当场跪下，“我等管束不当，求道君恕罪！” 慕云极漠然站着，心情莫测。 他随手杀生，却毫无情绪波动，甚至面上还含着一点点方才的笑意，疾风凛冽的眉眼，回眸瞪了桃知知一眼： 你的屁味儿蹭了本君一身，可以啊！ 这时，彩云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启禀君上，彩云有要事禀奏！” “讲。”慕云极瞪完桃知知，掸了掸被她抱过的衣袖，漫不经心道。 “君上，彩云怀疑，此前的五毒教宗灭门、降龙门至宝失窃、以及今天的妖兽暴走，皆系一人所为！” 她猛地指向桃知知：“就是她！” ------------ 第11章 生育能力特别强 一直没有存在感，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桃知知，立刻收到了来自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个公主，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发难过，一时之间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该怎么办。 却不料慕云极沉沉道：“你既指认本君身边的人有罪，可是需要证据的。倘若无凭无据，妄言栽赃嫁祸，你可知罪？” 彩云陡然被这样一问，顿时懵了，“我……” “身边的人”！！！ 这几个字，信息量可大了。 在场的所有人飞快交换了一下眼色。 道君身边贴着多少女人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会主动认账，并且不问缘由地袒护着！ 当年寒酥仙子，谁看着他俩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结果呢？寒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比武招婿，可直到最后洞房都入了，道君也没去。 没去就算了，还派人送了份贺礼，把寒酥气得差点自尽。 还有绿痕仙子，也曾任谁都觉得，她一定是未来的道君夫人，可后来，不知摊上什么事儿，生生跪在焚琴宫前，苦苦哀求了三天三夜，都未曾见得君上一面，最后，到底是受了九九八十一鞭的大刑。 从那以后，绿痕仙子就再也没踏入扶摇川半步。 还有那个谁，那个谁谁谁，反正三千年来主动往上贴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可每逢提及，慕云极都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不过女人而已。” 道君无情无义，生性凉薄，天下皆知，偏偏总是有女人前仆后继。 毕竟三界共主夫人的位置，谁不想要呢？ 而如今，这来路不明的小姑娘，身份可疑，牵扯颇多，被人举报，道君居然连问都不问，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直接替她把所有的事都挡了。 这就比较震撼了。 彩云的师父，缥缈山掌门，顿时知道此事操之过急了，连忙护犊子： “君上息怒，敢问这位姑娘是……？” 慕云极也不知道，桃知知现在算是什么身份？ 说宠物不是宠物，说女人不是女人，说囚犯又不是囚犯的。 但是，他什么时候需要事事都跟下面的人解释了？ 你们这些蠢货难道不会自己脑补? 于是他道：“是什么，禅缘仙姑自己看。” 禅缘心头一惊，联想到桃知知可以轻易出入道君修炼的密室，慌忙道： “这……，此事，实属是彩云莽撞了，回去后，属下定会对她好好教导，保证不会再犯。” 她即便是认错，也舍不得说自己徒弟一个字儿的不是。 可彩云不甘心，“不是啊，师父，我今日去琉璃窟时，分明看见一只五毒教宗用来装毒虫的罐子丢在地上，就是这个女人……” “住嘴！你还嫌今日叨扰君上还不够？”禅缘厉声喝止。 彩云不服气，但是，到底是不敢再作声了。 慕云极的目光淡淡，不动声色地在这对师徒间扫过。 缥缈山的人，果居然敢偷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既然如此，不妨碍禅缘仙姑训徒。” 他回身，伸出手，对桃知知：“我们走吧。” 桃知知看着他的手，两边眉梢都同时跳了一下，大眼睛又大了一圈儿。 这是……拉小手……？ 清姨说，拉小手是勾搭的开始。 寒假作业有门儿了！ 她赶紧笑嘻嘻把手送上去，放在慕云极掌心，顺便扭头，对彩云丢了鬼脸：略略略。 彩云还跪在地上，恨恨瞪了回去。 可是，两人没走多远，就听身后禅缘仙姑道：“对了君上，还有五日，您即将出关。届时，我缥缈山愿略备薄酒，庆祝君上剑成，旗开得胜！” 慕云极脚步迟疑了一下，“嗯，好。” 他的剑，至今未成。 而距离那场生死之战，已近在咫尺。 若是败了，这三界，便要换下一任道君了。 他拦腰抱起桃知知飞走，目光沉冷肃杀，身上仿佛都结了一层冰霜，桃知知偷偷看了一眼，吓得心惊肉跳。 她虽然学业不精，却极其聪慧，今晚的事儿，三言两语，便听出了许多门道。 等回了琉璃窟，见慕云极化出冰霜凝成的剑，坐在高处一个人琢磨，看上去背影十分孤独，她又忍不住问： “他们说，祝你旗开得胜是什么意思？你在这里闭关，是准备和谁约架吗？” 这种事，在魔域常有，赢了扛着美人走，输了可能连命都没了。 慕云极不语。 桃知知又想了想，“你在发愁你的剑？如果剑不成，你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闭嘴！”慕云极终于打断了她，“本君三千年无敌于天下，何曾败过？” “那你为什么那么急着淬剑？”桃知知追问。 他又不语。 桃知知跳上他所在的大石头，“你是不是修为出了问题？就像……昨晚那样？” 嗡地一声，慕云极的剑，横在了她颈下。 他眼露凶光，与今天陪她逛街吃东西时判若两人。 桃知知被吓得差点掉下去，但是，他若是五天后出关就被人嘎了，她的寒假作业怎么办呢？ 她壮着胆子劝他： “慕云极，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总算是魔渊里的小……小龙一条，或许，有些你无法参悟的难题，我会呢？” “下去！”慕云极根本不想理她。 桃知知：…… 算了，一个坐在最高处三千年，以杀治天下的男人，会听劝才怪。 她只好乖乖下去，本来就又热又燥，难受着呢，于是找了个石头窝儿，索性变回本相，用尾巴将大石头缠了起来，在上面蹭着蹭着找凉快，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慕云极透过剑身的反射，定定看了她许久。 黑色闪耀的鳞片，贴着石头蜿蜒缠绕，反复摩挲，就像蛇类将要蜕皮时的隐忍难耐，让人浮想联翩 “邪魔外道，乱我道心！” 他陡然飞凌而起，一剑向桃知知刺了下去！ 然而，剑锋临近她心窝时，又停住了。 知知，知知啊…… 梦里交缠的情景，肌肤之亲，欲仙欲死，反反复复，让他下不去手。 她不知道，他那天第一眼看见她的脸，知道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只小魔龙，差点就疯了！ 两百年了，应该是从她破壳那天起，他便常常梦见与她情不自禁，却每次都求而不得。 无论白天黑夜，幻梦犹如噬人心魄的魇，根本逃不掉！ 两百年，他每隔几年就寻一处清净的场所闭关，亲近的随从一个不带，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 堂堂三界道君，曾经亲手斩杀深渊九尊魔主，居然会日日在梦中与一只孽畜颠鸾倒凤！ 而且每次都得不到！每次都在关键一刻醒来！ 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最可怕的是，日复一日求而不得，既是沉迷，又是折磨，让他的修为在两百年间非但没有任何精进，反而日渐露出了衰退的迹象，引来诸多虎视眈眈。 再这样下去…… 可恨！ 慕云极翻开握剑那只手，掌心赫然一只被灼烧之后留下的黑色团形龙印，三千年，无法去除！ 掌心重新握紧剑柄，剑锋轻旋，杀了她！ 杀了她，或许就能断了魔障！ 剑锋，悄然抵住桃知知的心鳞。 然而，忽然一抹微光，透过她的心鳞，穿过他剑锋，极速灌入慕云极脑海中。 小孽畜在做梦。 他心念一阵晃动，又轻轻收回了剑。 …… 桃知知在梦里吃吃笑。 又梦到慕云极了。 她动了情，就觉得他特别帅，一看就是生育能力特别强的那种。 “我见到真的你了，你好凶，好可怕……” 她抱着他的头，手指穿过长发，微挺起身子，尾巴和腿都缠着他的腰，咯咯咯地笑。 他正埋首在她怀中，用唇齿解她衣衫，忽然抬眼，“本君还有更凶的，你怕不怕？” “有多凶？” “凶到你吃不下！” ------------ 第12章 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天 “我才不信。”桃知知最能吃了，小到毒虫，大到魔兽，她什么不吃？什么都吃！ “本君告诉你啊。”慕云极笑意缱绻，凑到她耳畔，低声耳语。 他居然在她梦里笑了，笑得虽然迷人，却分明包藏祸心。 桃知知在梦里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却梦到自己被他吹气到半边脸都烧了起来。 “下流！你讨厌！” 她使劲儿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他像长在她身上了一样，重重压着她，非要在她耳畔低声地，咬牙切齿地说着更讨厌的话。 那手也没闲着，抓住她乱捶的小手，送去了他身下。 “知知，哄哄我吧……”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似是在求她。 他怎么这样儿啊~~~~ 桃知知就有点晕了，他说什么便听什么，他要怎样，便是怎样。 梦境中，两人黏腻的翻滚，如胶似漆，箭在弦上…… 忽然，心鳞一闪，传来朱厌老神在在的声音： 【知知啊，寒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桃知知猛地从梦中醒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身上被盖了件慕云极的衣裳。 大概是梦里太浪，一时半会儿魂儿收不回来，整个人还是懵的。 一抬头，就见慕云极坐在她对面不远处，剑横膝上，腰背挺拔得吓人，似是被她吵到，也刚从入定中醒来。 他一向清明犀利的眼眸，一圈猩红，如有仇一样正死死盯着她。 桃知知：完了！是不是刚才说梦话，被他听见了? 如果被慕云极知道，她竟然在梦中那样肖想他，亵渎他，恐怕会被吊起来，把龙鳞一片一片给撬下来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极小声儿嘀嘀咕咕，缩了缩。 动情的灼热，没能缓解，反而被梦撩得愈发难受。 慕云极起身，拖着剑，向她走来。 剑锋荡过地面，带着一路冰霜，吓得桃知知把脚尖儿都缩进衣裳里去，缩成一小团，生怕被冰霜割掉脚趾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声音越来越小，以为慕云极发现了什么端倪，吓得头发根儿和鳞都竖起来了。 慕云极一言不发，站在她面前，拖着剑的手，气得发抖。 你不是故意的！ 你这都不是故意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来这个世上折磨我的~~~~~！！！ 但是，他不能被这小孽畜知道自己刚才都梦到了什么。 这个秘密，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 谁知道，谁死！ “喷火，为本君淬剑。” 他将剑铮地一声，扎在了桃知知面前的石头上。 桃知知吓一哆嗦，本来现在就特别难受，虽然肚子有火，但是那火在到处乱窜，根本控制不好。 可是，眼前这样的慕云极太可怕了，她又不敢违逆，否则下一秒，那剑可能就扎在她的脖子上。 于是，噗呲。 胡乱喷了一小口。 谁知，这一小动了情的火，却与之前所有的都大大不同。 冰霜剑被龙火炼过的地方，开始九色琉璃光清晰地轮流浮现，而且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激烈，眼见着就要发生激变一般。 慕云极一时之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再来！大一点！” 桃知知只好打起精神，又憋了半天，又喷了一下下。 “再来！”慕云极激动地不知该站着还是蹲下来，将手在她头顶摸了又摸，按捺住内心的情绪，沉声安慰： “乖，小龙，再来一次！” 桃知知好难受，无力地从头顶把他的手扯下来，“慕云极，我真的不行了，我没办法集中精力，你杀了我也没有了……” 慕云极碰到她的手，这才发现，奇烫无比。 之前带她回来时曾牵手，当时就觉得热，还以为她是火龙，热一点正常，可现在，几乎是整只龙快要烧起来了。 “你怎么了？”他捧住她的脸，“你不能这个时候死。” 出关在即，你死了，谁为本君淬剑？ “我也不想死，不过……好像快不行了……” 桃知知恹恹的，迷迷糊糊，触到他的手，觉得好凉快。 她不自觉地用脸使劲儿蹭他的手掌，尾巴情不自禁地左右有节律摆来摆去，哼哼唧唧： “要凉快，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慕云极脑子里瞬间闪过《御龙经》中的两个字：发情。 原来，她发情时，龙火才更精纯。 可是，如何才能让她集中精力，将身体里乱窜的火喷出来？ 慕云极焦灼地盯着她，看着她渐渐意乱情迷地在他掌心蹭来蹭去，身子越来越软，眼神越来越涣散，突然猛地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了上去！ “唔……！！！” 桃知知被这突如其来的雨露恩泽给激懵了。 她瘫坐在地上，他跪直了身子，两人之间，隔着一把剑。 他强迫她仰直了脖子，来承受这一记近乎暴虐的吻。 他要将刚才梦中未能得偿所愿的恨，全都发泄在她那两瓣唇上，反复碾压，蹂躏，侵略。 将他这两百年来经受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折磨，全都在她成了实体的瞬间报复了回去！ “唔……” 桃知知快要窒息了，垂着的手，无助地在空中找着，终于寻到他的手臂，便用力攀住，柔软地依附着他，尾巴不由自主的想要缠上他，勾住他的腰。 酥麻舒爽的激流，从舌尖贯穿到尾巴尖儿。 她忽然不知哪儿来的劲儿，突然狠狠抓住慕云极的肩膀。 轰——！ 巨大的火光炸开！ 几乎与之同时，沉冷的冰霜蔓延遍布满了巨大的山窟，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琼瑶。 冰霜凝成的剑，历经精纯的九业龙火炼就，又被玄天极寒淬过，终于成了无坚不摧之钢！ “哈哈哈哈哈……”慕云极丢开桃知知的脸，拔剑，送到眼前反复欣赏，眸中溢着激烈的光，“终于成了！” 他反复爱惜地摩挲雪亮的剑锋，三千年，一直孜孜以求的神剑，浸过龙血，杀生无数，历经龙火玄寒的淬炼，如今终于炼成了。 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回眸看了一眼桃知知。 桃知知被丢到一边儿，还在迷迷糊糊中。 刚刚有被亲爽到，正用尾巴缠着大石头，意犹未尽地磨蹭，回味。 毫无羞涩，毫不掩饰，纯粹兽类的天性，舒服了就享受，干不过就认怂。 慕云极非但不觉低贱，反而觉得，比起与真正的人相处，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可以稍稍放下戒备。 “就叫它……大梦初醒，你觉得如何？” 知者，了然也，如人大梦初醒。 桃知知哼哼唧唧，悠闲甩着尾巴，趴在石头上贪凉快：“我不知道啊，你随意。” 忽然，心鳞里发出朱厌的声音：【不知道个屁！快说你喜欢！】 桃知知吓得“嗷”一声，弹坐起来，捂住胸口，当场精神了。 先生你这是嫌我活太久？ 慕云极：“怎么了？” 桃知知：他听不见心鳞说话？ 她用力眨眼，保持镇定：“啊呵呵……，其实这个‘贱’名，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只要一听见，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慕云极目光重回宝剑之上，反复欣赏，爱不释手，“既然你懂，那便最好。” 他稍微思忖了一下，又道：“小龙，刚才的事……” 可没等他说完，桃知知赶紧求生欲极强地道：“刚才的事不重要！我早就忘了。” 她怎么敢让慕云极负责呢? 他不弄死她就不错了。 结果，朱厌在心鳞那边骂：【笨蛋！忘了你的寒假作业了？】 桃知知已经歪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锋，又一个急刹转了回来： “但是，我已经把你刻在心里了！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天！你是我此生此世的一切！！！” 慕云极：！ ------------ 第13章 东有瀛洲扶摇川，西有云梦凤岐山 他立着，她歪坐在地上。 慕云极垂手，指尖捏起桃知知下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这张脸，这副身子，他两百年朝思暮想，求而不得。 但是，却是乱他道心的罪魁祸首！ 就该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是……，到底还是心软了。 心软，绝对不可以被人看出来。 心软，就有了弱点。 “剑已成，你已经没用了，走吧。” 他口中说着绝情的话，手却迟迟还没放开。 桃知知被他捏得下巴疼，被迫用力仰着脸，眼珠儿慌乱地动了动。 这算什么？ 履行诺言，剑成之日，将我放生吗？ 那我寒假作业怎么办？ 心还没拿到，怎么回去魔渊？ “不要啊……”她可怜兮兮趴在地上，抱住慕云极大腿，“君上，不要赶我走……” 空手回去，会被先生用唾沫淹死，用戒尺打死的~~~~ 可慕云极却无情道：“待会儿本君练剑时，生人勿进。如果你还在这里，是死是伤，都是咎由自取。” 他用力拨开她的手，收了她脖子上的天蚕丝。新成的神剑带着冰雪霜华的流光，挽了个剑花，顿时肃杀之气四溢。 “哦哦哦……”桃知知到底还是惜命多一些。 差生，没办法，只能努力到这里了。 她爬起来准备离开。 “桃知知！”慕云极忽然又叫住她。 “我在！”桃知知欢乐回头，接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把尾巴藏好，走吧。”慕云极不回答，只是随手一拂，替她将尾巴隐去。 原来他不用摸她屁屁就可以把尾巴隐去，那为什么昨天还摸？ 所以，她是真的没用了啊。 “……”桃知知只好转身，垂头丧气地离开。 但是，能去哪儿呢？ 哪儿都不能去。 以朱厌先生的性子，拿不到慕云极的心，是不会给她开门接她回家的。 “爹~~~，救命啊~~~” 桃知知丧气地哼哼唧唧，漫无目的地在缥缈山乱转，走累了，见到一片牡丹园，就一屁股坐在花丛里耍赖。 还好她第一次动情时间短，刚刚被慕云极亲了一顿，也算是过去了，身上没了催情香，相对安全。 一只小鸟飞到树梢上，歪着头看她。 桃知知伸出手指，“你也没地方去吗？” 小鸟落在她手指上，开心地理毛。 龙，是万兽之尊。 它一只小鸟，何德何能，今天居然有幸遇到一条龙！ 可没多会儿，前面，传来脚步声。 桃知知赶紧抱住小鸟，钻进花丛深处藏好。 来的人，好巧不巧，是彩云和她师父禅缘仙姑。 “我不管啦，彩云是师父您养大的，您要给我做主！”彩云拉着禅缘撒娇。 “哎呀，好了好了，你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师父什么时候没给过？” “这么说，师父您是答应帮我了？”彩云顿时又高兴了。 “你中意道君，师父明白，这世间哪个女子见了他，不会心生绮念，但是，想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光有一颗心还不够。” 禅缘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子，四下看着无人，打开盖子，飞快在彩云鼻子底下晃了一下，又赶紧关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彩云奇怪，“什么都闻不到啊。” 但是桃知知闻到了，是一种浓烈的，陈腐的，令人犯呕的香气。 禅缘将小瓶子小心收了起来： “这东西，叫做龙骨香，普天之下，仅存这么一点，是我门中先祖于三千多年之前所得，后来，龙族尽数被赶入深渊，再不得出，这东西，就渐渐绝迹了。” “龙骨香是什么东西啊？”彩云不解。 “龙全身都是宝，却不易擒获。一旦众人合力成功屠龙，就会剥皮剔骨，剖腹挖心，瓜分殆尽。而这香，就是我们先祖从一只老龙耳后剃下的香腺，可催情万兽。” 桃知知好一阵恶寒，摸了摸自己耳后，好像全身都有点疼。 难怪慕云极时时记得让她藏起尾巴。 彩云瞪大眼睛，“您是说……，用这个……，给他……？他又不是兽类。” 禅缘立刻捂住她的嘴，“说话小心。” 接着四下谨慎看了看，“这东西，无色无味，人只嗅一嗅的确是没用的，但如果吃下去……，即便是大罗神仙，也会被勾魂蚀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彩云倒抽一口气，小声儿急切道：“师父，您不能要他的命！” 禅缘神秘一笑，“我的傻徒儿，要不要他的命，就看你了。他若不要你，那这三界，换个道君也罢。” 她与彩云附耳嘀嘀咕咕，彩云的脸，一阵比一阵红，脸色一会儿是羞，一会儿是怕，一会儿是喜。 桃知知修为不够，啥也没听见。 但确定这俩女人是要对付慕云极没错了。 所以，他出关那天的宴席，有危险！ 要不要告诉他？ 正琢磨着，被她抱在手心的小鸟不懂事，被抱烦了，忽然扑棱棱飞走了。 “谁！” 禅缘突然惊觉，猛地看向这边，一记佛尘便抽了过来，打得漫天牡丹花瓣儿。 桃知知趁势化成一条尺把长的小黑龙，溜得飞快，嗖地钻进落花泥中。 但是，她学艺不精，每次显出真身，都会把衣裳丢了。 “辟火衣？” 彩云走进牡丹花丛，将衣裳捡起来，“是她？” 禅缘：“追！” 师徒两人修为不低，脚程飞快。 嗖地从桃知知头顶跨过，直奔琉璃窟而去。 等走远了，桃知知才从花根儿下面的小洞里钻出来，吐了口气，对里面的山鼠道了个谢。 “人间太可怕了。” 怎么办？已经被发现了，慕云极那儿暂时是不能回去了。 她们俩去琉璃窟见不到她，必定在附近守着。 桃知知只能远远爬到对面山崖上，向慕云极那边望去。 果然，彩云和禅缘避忌里面的剑光，不敢冒然闯入，便以为道君护法为名，在外面不走了。 桃知知着急，看到一旁花上停着只小蝴蝶，“喂，麻烦你去帮我传个话，告诉他外面那师徒俩不是好人，合着伙想给他下毒。” 小蝴蝶忽闪着翅膀去了。 可刚入山窟，就被灵力剑光斜切成两半。 桃知知一阵心疼，合掌拜了拜，“对不起，对不起啊，下辈子投生个好点的……” 于是，她只能干等着，静待机会。 然而，琉璃窟门前的人，越聚越多。 道君即将出关，是三界的头等大事。 有多少人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有多少人等着他给办事，有多少人想找他寻求庇护，还有多少人是来邀宠讨好的，更有无数人，都是为了那一战！ 桃知知在对面断崖上熬了三四天，通过小动物也将消息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找慕云极约架的人，名唤凤燃，是岐山最近才横空出世的一代天骄。 东有瀛洲扶摇川，西有云梦凤岐山。 岐山的凤氏一族，想要取代扶摇川的慕云极，已经很久了。 而且，人们都说，道君这两百多年里，修为并未见什么长进，反倒是那个叫凤燃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却一日千里，可以说是后生可畏。 其实，桃知知猜，彩云那师徒俩还是赌慕云极赢的，只不过，如果慕云极吃了龙骨香后，肯接受彩云，那便皆大欢喜。 可若是他不肯接受，那她们便正好趁此机会，借凤燃之手，将他除去，大家另奉新人为君。 桃知知虽然破壳时间短，但是还是一颗蛋时，经常被爹爹抱着上朝堂，吵架骂街她不在行，可论及大事，却思路十分清晰。 换道君这么大的事，光缥缈山一家肯定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一定是许多人都已经商量好了的。 所以，琉璃窟门前围着的这么多人，她到底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 到底找谁帮忙，才能救慕云极？ 这时，她鼻子尖儿上忽然被扔了只瓜子。 “喂，小姑娘，你趴在这里好久了，看谁呢？” 桃知知抬头，见头顶的崖边老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年轻的公子，红衣翩翩，随风摇曳，一双狭长的凤眼，正嗑着瓜子，冲她恣意地笑。 ------------ 第14章 干架装逼 桃知知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屁股后面，还好尾巴被藏了起来。 “你是谁？”她问。 “来找慕云极决斗的，我叫凤燃。若是赢了他，我便是新的道君。”他倒是坦坦荡荡。 桃知知：！！！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道君有什么好的啊？你看他多累，每天被那么多人围着，时时刻刻不能出错，再也不能做自己，你若是将来做了道君，必定不能爬上树嗑瓜子了。” 凤燃一笑，“你说的也对。我对权力的确没什么兴趣。不过，这一战，我志在必得！” “我看未必。”桃知知鄙夷地撇了撇嘴。 “哎？”凤燃觉得好笑，从树上跳下来，“你这么屁大个小姑娘，居然敢看不起我。” 桃知知道：“因为我知道，有人已经计划好了，想要给慕云极下毒，他到时候若是不听她们的摆布，她们就让他必败无疑。” 她说着，回身手指尖戳戳戳，戳凤燃胸口，“你说你说你说，你是不是胜之不武呢？” 凤燃忽然被戳了，愣了一下，捂着被她戳过的地方，“呵，你小小一只，劲儿还挺大。” “那当然。”桃知知总算听见有人夸她了。 龙嘛，自然劲儿大。 “所以，小姑娘，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凤燃问。 桃知知终于等到这一句了，立刻指着下面的琉璃窟洞口： “那里面，他在练剑，谁都进不去。但是等到明日出关，你如果抢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冲进去，你们俩赶紧比完，不就没事了？” 凤燃睁大眼睛，“这么潦草的计划，完全显不出我的盖世风采，你怎么想得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决斗？” 桃知知自然知道，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应对。 凤燃忽然凑近她耳畔，背着手，忽然嗓音压低，沉沉道：“就是他死我活！” 他说完，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般，从断崖上翩翩一跃而下，去了下面的琉璃窟，这一波出场亮相，引得下面一片惊艳的华彩。 桃知知有被凤燃最后一句话吓到。 果然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外面的人，真的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然而，凤燃来到琉璃窟前，既没挑衅，也没叫阵，却是跃上高处，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 他周身燃起熊熊离火，无人可以靠近。 “在下远道而来，明日一战，要的是光明正大，酣畅淋漓。在场诸位还请退避，免得我与慕云极哪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有所迁怒，就不好了。” 他的话中，带着高手自上而下的威压，虽然第一次露面，却无人敢轻视。 于是，乌泱泱围在琉璃窟前的人，纷纷退后半里之外。 桃知知在对面断崖上见了，心中稍稍踏实。 这凤燃，虽然喜怒无常，但好像还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既然这样，她就放心了。 至于明天的决斗，不看也罢。 都是外面人的事，谁当道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慕云极也不要她了，心必然是偷不到了，回去等着挨骂便是。 下面，堵门的彩云师徒两人相视一眼。 看样子，这个凤燃也来堵门，想要明天见了慕云极就直接开打！ 彩云跺脚生气。 好好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没有宴席，哪儿来的喝酒？ 没有喝酒，如何给道君吃下龙骨香？ 然而，禅缘却摁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望着凤燃烈火中的翩翩风采，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 第二日，旭日东升之时。 琉璃窟中数日未停的剑光终于消失了。 道君即将出关！ 所有远远观望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窟内剑光陡然大盛，九色灼灼耀眼。 铮地一声，神剑长鸣。 慕云极白衣几乎与剑身融为一体，破关而出！ 凤燃早已准备多时，回身一掌，凤鸣乍起，震惊远近山脉。 一场绝世高手的旷世之战！ 漫山遍野的鸟兽惊散。 火光与剑光，在白日昭昭之下，竟然遮了半边天。 桃知知正在山里迷路。 “为什么这么多山啊，到底哪里才有门啊。” 她掐着手指算着方位，却怎么也算不明白。 按说，既然她能在这儿被丢出来，这附近就应该有一个隐藏的通往魔渊的门才对。 可是，因为不好好学习，现在怎么算都算不出方位到底在哪里。 一阵焚风吹过。 头顶上，红彤彤一团飞了过去。 紧接着，又一阵刀割般地冰霜袭来。 又一个白乎乎的飞了过去。 很快，下面看热闹的人山人海地追了过来。 出什么大事儿啦？ 桃知知突然间没地方躲，又赶紧化成细小的黑龙，抓住旁边的一块树皮，眼见着一个老头从身边经过时，便纵身一跃，跳进他随身的皮口袋中。 围观决战的人群，不断议论。 “道君不愧是道君，统一三界三千年，果然一向立于不败之地。” “那凤燃年纪轻轻，打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在他剑下游刃有余，实在不可小觑。” “咦，我怎么看他们俩没有一决生死的架势，反而越打越惺惺相惜呢？” 不一决生死了？ 桃知知从皮口袋里悄悄探出头。 忽然，有人喊：“大家快看，好像打完了！” 所有人又乌泱泱追去另一边。 远远地，峰顶。 慕云极立在这一头，凤燃立在那一头，沉默对峙，一身肃杀。 桃知知嗤了一声。 决斗装逼嘛，她见多了，原来哪儿的男人都一样。 正想着，忽然头顶一只粗糙的大手，将她摁回了口袋里去，又拍了拍。 一个声音在外面道：“小家伙儿，藏好了，被别人看到，你就完了。” 桃知知吓得立刻缩成一团儿，“你谁？” 那声音悄悄地，喜滋滋道：“你喊我邱爷爷啊。你放心，我们降龙门跟龙族是朋友，不会像别人那样，剥你的鳞，拆你的骨。” “……” 是降龙门那个整天哭鼻子的邱老头儿？ 他不说还好，说了怎么这么吓人呢。 桃知知赶紧用尾巴抱紧自己。 峰顶，慕云极与凤燃僵持良久，各自身姿颀长，当风而立，谁都不再出手。 下面的人看着着急，又看不明白。 彩云也看不懂，急着问禅缘：“师父，怎么不打了？” 禅缘沉吟了一下，“高手过招，不一定要刀兵相见，有时候拼的是心法，他们这是在无形的较量。” 然而，谁都听不见，上面俩人正传音互骂： 【你娘的，小兔崽子，不要逼脸！ERQ#$QERQv】 【老不死的，干你二大爷，#$Q@$!@#!%】 糙爷们干架，嘴上绝对不能干净。 ------------ 第15章 得见真龙，死而无憾 慕云极与凤燃，各自风姿挺拔，互骂了半天，谁都没心情再打了。 凤燃打不赢。 慕云极看在凤岐山的份上，也没痛下死手。 “果然哈，老不死的就是老不死的，领教了。”凤燃受了点伤，折了几根凤翎，坐下来调息。 他是晚辈，不需要什么姿态。 打赢了就嚣张，打输了就耍赖。 慕云极攥了攥掌中的大梦初醒。 若是没有这把剑，说不定现在，他的尸体已经被这小子踩在脚下。 “今日一战之后，本君与云梦凤岐山的宿怨，一笔勾销。今后再敢来挑衅，当心剑下无情。”他道。 “哎？你说勾销就勾销？我小姑姑三百多年的青春，谁负责？”凤燃没好气。 “那便让她找个男人，生个厉害的种出来，再与本君一战。” 慕云极不想与他再扯。 凡事一扯到女人身上就没完。 “喂！你别走！”凤燃跳起来，拦住他，“我今日既然输了，没办法帮她杀了你，但是我要替她问你一句，当年既然送了一双白玉佩去岐山，为什么出尔反尔？” 慕云极：？？？白玉佩？ “你姑母哪个？” 凤燃好气：“好啊！她叫凤嬛！你都忘了？？？你连定情信物都送她了，竟然忘了？？？” 慕云极眉间山水一紧，用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又得罪了哪个叫凤嬛的女人。 但是，他与凤岐山之间的各种恩怨，大概就是从那一双白玉佩开始的。 他一直以为，是凤岐山的人眼皮子浅，贪得无厌，嫌他送礼送少了。 原来，竟又是扯到女人身上去了。 “你今年多大了？” “不到三百岁，怎样？”凤燃还在气得叉腰。 慕云极白了他一眼，“蠢货！三百年前的一双白玉佩，是本君以扶摇川之名，送去凤岐山与你父母，庆祝他们生了你这只蠢蛋！” “给我的？”凤燃狭长的凤眼快瞪圆了，“那为什么我小姑姑她……” 他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好像有点明白了。 凤氏一千年才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长子嫡孙，是天大的喜讯，必须昭告天下。 当初，扶摇川的喜帖是小姑姑亲自去送的，听说她被道君盛情挽留，整整在焚琴宫住了三个月才得以离开的。 回去之后，凤岐山就收到了焚琴宫送来的一双白玉佩。 因为慕云极一向对任何人都爱答不理，十分敷衍，所以，礼物虽迟但到，可字却一个没有。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那玉佩是送给凤嬛的定情信物…… 但是凤燃不甘心，他千里迢迢跑来寻晦气，居然弄错了？ “喂！不对啊，我小姑姑在焚琴宫整整住了三个月，你敢说你对她没做什么？” 慕云极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扶摇川每年往来宾客数以万计，但没有一个人可以踏入焚琴宫半步，你若不信，叫凤嬛来本君面前对峙！” 凤燃掏出一把瓜子，啃了一个，甩手丢了皮，有点想不明白： “这么说，我小姑姑在扶摇川混吃混喝三个月？那她这三百年整天哭什么？” 慕云极：关我屁事！ 两人在峰顶的对话，下面的人伸长了脖子，拉直了耳朵也听不见，但见他们一前一后飞临下来，便知，这一战，道君再一次毫无意外地赢了。 禅缘立刻拉着彩云迎了上去，“恭喜君上，贺喜君上，旗开得胜！” 说着，回手招呼，“道君天下无敌，又宅心仁厚，今日能与凤岐山化干戈为玉帛，是我三界幸事，今日，我缥缈山做东，大家豪饮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这话说出去，漫山遍野一片山呼。 桃知知躲在邱掌门的皮口袋里想：完了！ 要怎么告诉慕云极，禅缘的酒不能喝？ 她不安地在皮口袋里撞来撞去。 邱掌门的大手将她摁住，拍了拍，“乖啊，别闹了。” 旁边的人见了，“哎？邱掌门，口袋里什么啊？” “嘿，刚才路边抓的小蛇。” “哈哈，降龙门几千年无龙可降，开始改抓蛇了。” 邱掌门也不解释，捋着胡子心里偷着乐。 桃知知被人这么一问，也不敢乱动了。 等到没人的地方，邱掌门才将她从口袋里倒出来。 桃知知落地化作人形，因为没了衣裳，这几天都是前胸和腰间潦草地围了树叶。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邱掌门慌忙遮住眼睛，转过身去，痛惜道：“龙族没落三千年，都已经沦落得如蛮荒野人一般吗？” 桃知知特别抱歉，“对不起啊，邱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法术不精，逃命的时候，把衣裳弄丢了。” “哎呀，好了好了，你还是变回真身吧。”邱掌门无奈。 桃知知乖乖变回小黑龙，规规矩矩站在地中央，“邱爷爷，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请你帮忙。” “哎，你说。” 邱掌门前后围着她转了三圈，不禁啧啧赞叹： “好啊，真是好啊！比《御龙经》里说的还好！这鳞片，这花纹，这角，这爪，这尾巴……，老夫此生得见真龙，死而无憾了。” 他激动地眼里几乎闪着泪花，“你……还小吧？这要等到将来完全长成，该是多漂亮啊……，可惜《御龙经》不在了，不然……，真该重重添上一笔。” 桃知知又被人夸了，骄傲地挺起胸膛，将自己全身黑水晶一样的鳞片都展示出来。 “邱爷爷，您能不能带我去见道君？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邱掌门一听，这龙有话要跟慕云极说，吓坏了： “哎哟，小龙宝宝，你这不是找死吗？道君为什么能成为道君？” “当年就是他，一个人，一把剑，将为祸天下的龙族全部赶入魔渊，又亲手屠了九位龙渊魔主，荡平了这个天下！那九颗龙头，听说至今还挂在焚琴宫呢！” “你怎么从魔渊跑出来的我不知道，但是你敢在道君面前出现，那就是自寻死路！” 桃知知着急，“您放心，他不会随便杀我的，但是现在有人要害他，我必须赶在宴席开始前告诉他！” 邱掌门虎着脸：“不行！他不杀你，别人会杀你！外面那么多人，降龙伏虎之辈比比皆是。你修为低微，很容易被人一眼认出来，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 “那怎么办？”桃知知急得原地转圈。 ------------ 第16章 解药 邱掌门叹了口气，“唉，爷爷替你走一趟，你说吧，有什么话要告诉道君？” “太好了！你告诉他，就说千万千万不要喝杯中的酒，有人要给他下毒！” 邱掌门想说，以道君的修为，这世间怕是已经没什么毒可以奈何得了他了。 但是，看着桃知知这么着急，他也不忍心拒绝，便道：“好，知道了，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爷爷去去就回。” 他想了想，寻了个瓦罐，让桃知知变回尺把长的小龙，装了进去，又在角落里藏好，这才放心去了缥缈山的前厅大殿。 前面，彩云正准备献酒。 她在缥缈山这种小地方熬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露脸，不但刻意精心装扮了一番，还多了几分搔首弄姿。 托盘里，有两杯酒。 一只玉樽，献给慕云极，另一只金樽，是给凤燃准备的。 自古，玉者为尊，金，次之。 禅缘作为东道主，笑吟吟道：“君上，凤公子，这两杯酒，是我缥缈山窖藏千年的奇酿，今日专为您二人开坛，敬请笑纳。” 彩云便挪着莲步走上来。 这时，殿门外一声喊：“君上！！！我苦啊——！！！” 邱掌门又哭着来了。 众人都暗笑，这老头，丢了本破书，怎么没完没了了，居然在在这种时候又来哭！ 慕云极因为拿了人家的书，到底还有几分良心，非但毫不怪罪，反而一反常态地非常有耐心。 “邱掌门还有什么苦处，本君今日，皆可为你做主。” 邱掌门：“君上，请容老朽附耳。” 慕云极点头默许。 邱掌门凑上去，与他低语：“缥缈山为您献上的酒里有毒。” 慕云极面色不变，微微点头。 邱掌门盯着他的脸：你真的确定你真的听明白了？ “邱掌门还有何事？”慕云极仿佛不过是听到了一件寻常的小事。 禅缘坐在下首，唯恐事久生变，“邱掌门，今天是好日子，道君心情好，你啊，还是见好就收吧。” 邱掌门无奈，只好又拼命与慕云极挤了挤眼睛。 他到底门派衰微，没什么份量，这种场合，被允许上前说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恩典。 于是，只好退了下去，心里暗暗道：小龙宝宝啊，爷爷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道君修为通天，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彩云的献酒被打断，十分不悦，重新调整好笑靥，恭敬将托盘供过头顶，玉樽刚好呈在慕云极面前。 慕云极淡淡一笑，指尖分明已经碰到了玉樽，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拿起了金樽，“来者是客，来，凤燃，本君敬你。” 他一饮而尽，把凤燃那杯给喝了。 凤燃浅浅的一声嗤笑。 疑神疑鬼老不死的。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他慨然端起金樽，也一口闷了。 这酒，大概率是有问题了。 但是，他从小就是在离火中炼大的，何时怕过毒？ 彩云收了托盘，低头阴暗一笑，暗暗与禅缘相视一眼，退下了。 …… 另一头，桃知知在罐子里四肢爪子扒拉扒拉，一直转圈圈，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邱掌门拒绝了缥缈山的挽留，酒也不喝，急着去找他的龙宝宝。 可是，老头一溜小跑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殿门咣地关了。 这前厅大殿，能进去喝酒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或者与缥缈山私交甚笃的。 在外面和偏殿摆桌的，都是离的比较远的，没机会接近道君的。 这大白天的，正殿突然关门，外面的忽然就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啊？有啥事儿不能让咱们看啊？” 只有邱老头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出事了？ 他又掉头往回跑。 门被人用法力封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开。 他就去爬窗户。 这一看，可不得了。 慕云极与凤燃不知为何，突然联手，大开杀戒！ 两人跟疯了一样，不管求饶的，还是没求饶的，全部见人就杀！ 邱掌门吓得捂住嘴，从窗上滑下来，逃走！ 这时，外面的人也听见杀戮声，乱套了。 他穿过乱哄哄的人群，还不忘去找他的小龙宝宝。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邱老头找到桃知知，将她揣进皮口袋就要跑。 “爷爷，他到底怎么了？”桃知知见终究没能阻止禅缘的阴谋，急死了。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你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老头把皮口袋系紧，就要走。 桃知知在里面跳，“爷爷，你放我出去，我有办法救他。” “道君疯了，见人就杀，你能救什么？你连衣服都穿不好。去了，只能被他一剑劈了。” 然而，他不懂，桃知知现在就是个努力从狗嘴里往回抢作业本的熊孩子。 慕云极死了不要紧，但是寒假作业要是没了，她可能会被朱厌的白眼瞪死，唾沫淹死，戒尺打死。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世上最恐怖的，莫过于教书先生的恐怖阴影。 不管怎样，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我能，真的能！他中的是龙骨香，而我刚好前阵子凝了一颗丹，只要吃了丹，定能解毒。” 反正她也没什么本事，一颗丹，除了能解龙毒，在不在她肚子里，都没什么区别。 邱掌门迟疑了一下。 龙丹能解一切龙毒，他是懂的。 “可是，你没了丹，修为就彻底毁了，不值得，不行！”他手都准备打开皮口袋了，又重新系紧。 桃知知被摁在里面，急得快哭了。 “爷爷我求你，你不懂，慕云极真的比我的丹重要，没有他，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他可是我那要命的寒假作业！！！！ 前厅大殿那边，已经惨叫声震天。 邱掌门还当是小黑龙动了真情，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 “唉，好吧，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千万不要后悔。” 他又揣着桃知知，往前殿跑。 殿前，大门紧闭，血都从门槛底下的缝隙里淌了出来。 外面的人，逃的逃，吓傻的吓傻。 邱掌门绕到侧面，努力用法器将窗子撬了个缝儿，把桃知知放了进去。 “自求多福，去吧。” 桃知知变的小龙，只有小泥鳅那么大，身子还没手指头粗，一呲溜就钻了进去。 落地身形急剧变大，瞬间蜿蜒绕柱而行，龙尾一甩，将杀疯了的凤燃掀翻出去，接着一头撞向慕云极。 “你们快住手！不要再杀了。” 谁知，慕云极居然清醒地很，迎面一掌，按下她的龙头，“你来做什么？” 他掌风微压，顺手将她变回小泥鳅，收入袖中，回身一剑，冰魄横飞，将禅缘活活钉在了殿中央的匾额上。 “慕……云极，你暴虐成性，不得好死……！” 禅缘才骂了一句，慕云极身上气息一沉，她周身冰魄爆开，当场被炸得四分五裂。 他一言不发，又继续将满殿屠尽，直到最后，剑锋才点在已经吓傻了的彩云面前。 彩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命地磕头： “道君饶命，道君饶命！师父只说知我倾慕于您，会助我成事，没说要与这么多人一起谋反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您……” “蠢。”慕云极冷漠垂眸，根本无暇听她说完，剑锋无情一挑。 彩云全身经脉便继续凝结成冰，脸上霎时间布满青蓝色的纹路，以跪姿僵硬倒下，死得极其难看。 一场杀戮之后，封闭的大殿中，尸体堆叠成山。 唯有慕云极一人屹立其中。 不管什么样的尸山血海，三千年，他永远是站到最后的一个。 “你怎么还没走？回来做什么？” 他甩袖将桃知知放出来。 桃知知落地，化作人形，还穿着树叶围的小衣，赤着小白脚，见满地都是血，只能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站好。 “我……以为你中了毒，来……来送解药。” 慕云极轻蔑地瞥了一眼凤燃，“本君不需要，给他便是。” ------------ 第17章 以身饲虎 桃知知不舍得。 怎么说也是她练了两百年的内丹，虽然成色不怎么样，可就这么一颗。 但是，见凤燃已经神志有些模糊，还在强行克制着，便知龙骨香的侵蚀已经很深了。 他到底也算帮过她的忙，不算坏人，而她的内丹，呵呵，也不值钱。 于是，可怜巴巴地将攥在掌心，早就准备好的丹送过去，给凤燃吞了。 之后，挺不舍得，看了他半天。 心里说：你吃了我的丹，以后要好好修炼，不要总出来吓人了。 慕云极立在她身后，沉冷看了半天，见她衣裳也丢了，穿着那点树叶，跟没穿一样，还深情款款，依依不舍地盯着凤燃。 他忽然心底不知哪儿来的一阵不高兴，两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脚踹开殿门就走！ 外面侥幸没被牵连的人，见道君突然满身血腥杀气的出来了，都吓得不行，跪了满地都是，谁都不敢抬头，更不敢揣测，就偷眼瞧着道君抱着个“野人”姑娘，去了琉璃窟。 桃知知更是吓懵了。 身子都差点绷成棺材板。 这是干什么啊？ 你刚杀完人，满身是血，抱着我到处跑干什么啊？ 慕云极将人横抱回琉璃窟，几乎是急得不行，飞一样撞破后面密室的屏障，将桃知知一骨碌扔在石床上。 桃知知吓死了，以为要被他活剐了，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他一只大手掐着腰拦住，又给抡回来，摁了下去。 大梦初醒，嗡的一声，像是如生了眼睛一般，悬在半空，剑锋对准她眉心。 剑上，还在滴血。 慕云极刚刚杀了那么多人，满身血腥，一身神鬼莫近的煞气。 桃知知顿时都不敢动了。 他那么喜欢杀人，她才来了七天，他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你……你别杀我……”她小声儿哀求，“我刚才以为中毒的是你，才冲进去的，如果……我知道你没事，不会去打扰你杀人的……” 慕云极似是竭力克制着什么，脖子晃了晃，一只手将她牢牢摁住，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拨了一下她胸前的树叶： “你怎么知道，本君没事……？你又怎么知道，本君会中毒？” 禅缘串通诸多门派谋反，在两只酒樽里都下了龙骨香。 慕云极将计就计，喝哪一杯都一样，但是，他故意选了金樽，就算定凤燃气盛且自负，必定会将玉樽里的酒喝了。 中毒可以，但是，一定要有人陪。反正龙骨香这种毒，对他来说，不会致命，只不过难受点罢了。 扶摇川的道君成了杀人狂无所谓，但是，必须拉上凤岐山的一起。这样，才不会有人再借今天之杀戮横生事端。 桃知知整只龙都一缩。 她的小脑袋瓜再大，也想不出慕云极这么多弯弯绕。 她只是惊觉，原来他也中了龙骨香！ “你……！”她气的差点哭了，“那你为什么让我把丹给别人？” 慕云极的眸子不易察觉地一颤，眼底的怀疑和惩罚的恶意悄悄一淡。 他明白了。 “什么丹？”他大手突然掐住她脖子，“你这只笨蛋，你把自己的龙丹拿出来给人当解药？？？” 桃知知差点被他掐死，“咳咳咳……我……，我……本来是想拿给你的……” 结果，他却让她给别人……！！！ 慕云极周身的气息，陡然降到了冰点。 紧紧贴着桃知知眉心的剑锋，开始悠悠转动，仿佛在琢磨着用什么角度杀了她才好看。 桃知知怕极了，带着哭腔，“慕云极，你别杀我，我不是要故意闯进去破坏你的计划的……，我……唔……” 她话没说完，突然见他挥指将剑弹飞，重重扎在旁边的石壁上，不由分说，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将她那些惨兮兮求饶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笨蛋！ 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笨蛋！ 内丹说给人就给人！ 说让你给谁，你就给谁？ 你是不是蠢？ 你是不是猪！ 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龙骨香在体内翻腾，他一直绷到现在的神志，在触及软玉温香的瞬间，开始溃散，就如在两百年来的每一场梦中一般。 唇齿中，惩罚的粗暴每少一分，黏腻的索取就多一分。 他将她重重压住，扬手脱了身上染血的轻裘大氅，无视她那一身破烂树叶子。 “桃知知，我要你……！” 他刚刚杀人无数，现在还要吃人！ 他要把她吃干净，骨头渣滓都不剩！ 桃知知早就被吓懵了，忽然听他这么说，更加懵。 她已经摸不清楚慕云极的套路了。 虽然心里说：好啊好啊！终于可以做寒假作业了，第一步，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厉害。 男人的那个，不就小拇指那么大嘛，到底怕什么？ 可是，她好害怕慕云极真的会把她给吃了。 他在她的脖颈间灼热啃噬，仿佛是一只失了神智的饥饿野兽，擒住了它的猎物，肆无忌惮。 她只听清姨说过男欢女爱的愉悦，从来不知道会是这样以身饲虎的恐惧。 “你等等……，我……我还没准备好煮饭……我……不要，不要……！” 他的衣带尽落间，桃知知忽然发现，有些情况，她可能估计错了。 如果无锋哥哥的内个内个只有小拇指那么大，那么，慕云极的这个这个又是啥？ 她忽然害怕了！ 会不会死？ 会死的是吧？ “慕云极，你放开我！我不要了！放开我……！” 桃知知奋力挣扎，可是，箭在弦上，慕云极不再压制体内的龙骨香，早已失控，放任身体对她为所欲为。 绝对强势的欺凌，侵略，根本不容任何反抗，拒绝。 一切已经由不得她了。 ------------ 第18章 小龙，你快不快乐？ 好久好久之后，琉璃窟中的挣扎、喘息和低吼渐息，只剩下桃知知断断续续地哭。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石床上滚到地上，又不知她如何被从他从地上推到角落里。 “不要……再哭了……” 慕云极揉着剧痛的脑仁儿。 他人还是恍恍惚惚的，神志还没完全恢复，也不知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 甜言蜜语不会说，想安抚她一下，手又被她哭着打开。 龙骨香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真是领教了。 他已经快不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了，只知道刚才的确是疯了。 什么是人不是人的事，都干了。 他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人，强忍着头痛，温声道：“去洗澡吧，还能走吗？” “你滚！”不问还好，这么问，被桃知知劈头盖脸，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一顿抓。 她哭得更大声。 居然还有脸问她能不能走。 腿都快给劈断了，腰都折了，膝盖上全是伤，又是淤青，又是破皮，居然还有脸问她能不能走！ 慕云极到底是个什么畜生变的！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跟男人欢好这么恐怖！ 早知道这样，宁可被先生的戒尺打死，也不做寒假作业！ 桃知知在墙角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龙啊……”慕云极还想安慰她一下。 “不要碰我！疼的不是你！呜呜呜呜呜哇~~~~~~” 她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一颗颗碎了的珍珠一样，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好看…… 慕云极忽然心头一动，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将唇吻在她脸颊，舌尖轻掠而过，将一滴眼泪给吃了。 有些禁忌，一旦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样近距离挨着她，看着她哭得这么可怜，嗅到她身上的软糯的气息，反而又深深触动了心底的欲望。 那些积压了两百年的欲望，借着龙骨香的劲头，开始疯狂生长。 他深深一吸，沉声唤她，“小龙……” 之后，不管她是不是在哭，是不是在骂他，是不是拼命想要把他推开，都不能再拒绝他。 欺凌也好，强迫也好。 总之，还想要她！ 只是这一次，不是发疯似的那般。 海浪般地潮涌，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 他小心照顾她，哄着她，着迷地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看着她婆娑泪眼，渐渐因为他坚持不懈的努力，开始变得潋滟，迷离…… 他滚烫的手掌，从她尾巴上的鳞片拂过，听着耳畔战栗的细细吟唱。 像是在哭，又像是小猫在叫。 他任由她的指甲将他脊背抓得满是伤痕。 任她将他肩膀咬出一个个血牙印，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小龙，你快不快乐？” 慕云极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发自心底的快乐。 桃知知不理他，闭着眼沉迷，癫狂，已经软得化成了一汪水。 好久之后，他抱着怀中迷迷糊糊的人，“去洗澡吧，我帮你。” 她不理他。 太累了，想睡。 他便抱起她，径直去了温泉里。 手指拂过她受了伤，受尽欺负的小地方，又可怜，又可爱。 “小龙，我头还疼，还想要……”他在她耳边软着嗓子求欢。 这一句，几分真，几分假。 接着，他也不管她柔软的手，还在推着他胸膛，也不管自己有多过分，就又欺压了过去。 …… 如此不知何时，已经日落又日升。 桃知知已经分不清自己晕过去又醒过来多少次，最后连人形都撑不住，索性化回本相，蜷成一团，昏睡。 慕云极身上的龙骨香终于消耗殆尽，脑子终于醒透了。 他散乱披着外衫，袒着胸膛，一只手撑着额角，倚在温泉边的石头上，直勾勾盯着桃知知。 自己竟然真的跟一条魔龙…… 而且是不分晨昏地，毫无节制地，不知道多少……次！ 现在，他该拿她怎么办？ 这时，外面响起陆续有人御剑飞来，悄悄落下，不敢惊扰。 慕云极不理，依然微蹙着眉头，发愁他的事。 又过了好久，日已至正午，外面的人大概是实在等太久了，才恭敬齐声道： “清虚、空明、太元、朱曜、紫青、华阳，前来接驾！恭请君上出关。” 是扶摇川十位护法其中之六，听说缥缈山这边发生了惊变，匆匆赶来接主子，顺便善后。 慕云极这才懒洋洋长长吐了口气，从泉边站了起来，随手帮桃知知化回人形，隐去尾巴，又替她盖上衣裳。 他也不打点自己，披散着长发，敞着衣衫，裤子松垮地挂在腰间，就出去了。 外面六人虽然早已准备好了衣袍冠带，但还是被道君这样一副出场打扮给震惊到了。 衣衫上的血，可以理解为昨日杀戮所致，但那胸前的横七竖八的细细抓痕…… 莫非是敌人太凶残？ 慕云极张开手臂，任由诸人手脚利落地服侍他穿戴整齐。 清虚恭敬道：“君上，既然神剑已成，此间事已了，还请尽快返回扶摇川，闭关三年，有许多事等着您处置。” “好。”慕云极淡淡答应，又吩咐六人中唯一的女子，“紫青，你进去，带上她一道。” 他更衣时，紫青一直背向而立，手中端着衣带的托盘，目不斜视回避中，此时一听，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顿时明白了，这琉璃窟中，还有个女人。 紫青进去叫醒桃知知更衣。 外面几个男人陪笑，“君上好兴致啊，哈哈哈哈……” 杀杀人，睡睡觉，三界共主的极致享受！ 君拂衣脸上却并没有男人春风几度后的舒爽得意，而是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神剑横于膝上，表情沉冷。 几人笑了个尴尬，只能闭嘴，陪着。 紫青去了洞中，没找到预想中初经雨露，含羞带怯，备受恩宠的女人。 却见一个笨蛋，披头散发，穿着一件男人满是血污的衣裳，正企图从山窟顶上的一个洞爬出去，逃走！ “你在干什么？” 这是那晚桃知知看星星的洞口。 她本来手软脚软，好不容易已经爬到一半了，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一脚踩在慕云极的袍子上，又从上面滑了下来。 “你是谁呀？”她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嗓子都哑得不像自己的了。 紫青皱眉，“君上命你穿戴好，即刻启程。” “启程？去哪儿啊？” “自然是回扶摇川！” “扶摇川……！！！”桃知知一双大眼睛，渐渐变得更大。 她要是真的跟慕云极去了海上瀛洲那座大冰川，就必定再也找不到通往魔渊的门了。 到时候，想回家的时候，该如何回去？ 况且，他那么可怕，把她往死里揉搓，她一刻都不要再跟他在一起！ “告诉他，我不去了。” 桃知知转身，继续往那个洞口爬。 这时，洞外极速飞入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嗖地，缠上桃知知脖子，将她又给拽了下来。 —————— 老夫今天日更一万二，你快不快乐？快说！ ------------ 第19章 扶摇川只有一位君夫人 “穿好衣裳，随本君上路。”琉璃窟外，传来慕云极的沉冷声音。 不容违逆，几乎就是命令。 桃知知又被天蚕丝给拴上了。 她生气，想拽，却根本摸不到那丝在哪儿。 野蛮，不讲理，也不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欺负人！ 她气得快哭了，用力扁着嘴憋着，对紫青道：“你先出去，我换衣服不想被人看到。” 紫青正好也不想伺候，“谅你也逃不过天蚕丝。” 她转身离开。 桃知知翻出之前彩云送来的衣裳，抱着蹲在地上，抹了把眼泪，催动心鳞： 【先生啊……，我好想回家……】 她现在逃也逃不掉，龙丹也没了，爹爹也不理她，魔渊的门也找不到，真的活得一塌糊涂。 除了朱厌，已经没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然而，那边并没有人回应。 桃知知忍不住哭腔，【先生，让我回家吧，寒假作业，我做不下去了，公主不做就不做了，玄渊不去就不去了，继承权没了就没了……】 她说着，又抹了一把泪，【我在这里，太不开心了，这个地方，没有一个好人……】 桃知知说着，抱着那一摞衣裳，埋头低声呜呜地哭。 过了好久好久，终于，心鳞里传来朱厌悠长一声叹息： 【知知啊，慕云极欺负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先生！你怎么才回答我啊！你又喝多了？】桃知知终于来了精神，【他……，太凶了，我害怕。】 朱厌：【凶才好啊，他越凶，才越有能力保护好你。】 不知道为什么，先生今天说话的语调怪怪的，就是……比什么时候都慈祥，桃知知一点都不习惯。 【我才不用他保护啊，等我回了家，有爹爹和您，还有清姨保护我啊！】 朱厌没有立刻回话，过了好久，才道： 【知知，做人要有始有终，这也是你寒假作业的一部分。深渊里，已经开始三十年的极寒，现在特别特别冷，你那么怕冷，还是好好待在慕云极身边，想办法偷到他的心吧。乖……】 【可是先生，真的一定要在外面待三十年啊？我……，昨天已经完成第一步了。】 那边，又静了许久。 朱厌才嗓子有些哑地道：【很好，接下来，努力实现第二步。然后，第三步……，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得到。】 【什么？你没说还有第三步啊！】 【先生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是个捷径。第三步，给他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他的心就一定是你的了。】 桃知知：…… 她还想再磨磨他：【可是，先生，我真的真的好想回家~~~~~~，你能不能……】 朱厌的声音，越来越低：【偷到了他的心，他自然就会陪着你，一起回来了……】 说完，心鳞的光晕忽然彻底息了。 【先生？先生？朱厌！！！喂！你又喝醉了？喂？】 可是，不管桃知知怎么叫，那边都再也没有动静。 好吧。 谁都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 桃知知站起来，换衣裳，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 从今天开始，要好好学习，要像个真正的人类！ 嫁给慕云极！ 给他生个蛋！ 偷到他的心！ 争取早日回家！ 努力！加油！ 桃知知到底心思简单，一旦打起精神来，就把之前的委屈都放下了。 她换好衣裳出来时，刚好站在洞口正午的阳光下。 虽然衣裳颜色难看，款式也极其普通，但完全遮不住她生动灵艳的脸。 龙族之美，是神相，是凡人皮囊无法相媲美的存在。 而她，是《御龙经》中从未记载过的最美好的一只小龙。 年纪虽然还小，可桃知知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已经足以让天地之间一切黯然失色。 立在慕云极左右的几位护法，第一眼见到她，惊艳的同时顿时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为何君上会对这位如此上心了。 光凭这张脸，就是三界任何一位仙子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啊！ 当年的寒酥、绿痕、凤嬛，统统都不行。 几个男人各自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我准备好了。”桃知知有些局促的指尖捏着衣角，努力让自己勇敢起来。 跟着一群陌生的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偷到一个刚认识了七天的男人的心。 这一切，全都要靠自己。 慕云极自打她出来，就始终没抬眼，仿佛没看见一样。 直到准备启程了，才道：“本君要去一趟岐山，你先回扶摇川。” 说着回头吩咐紫青：“你送她回去。” “是。”紫青不乐意地应了。 慕云极的剑已飞凌于空中，人负手飞身而上，忽然回头，“你有什么问题？” 紫青慌忙收敛脸上的不悦，“回君上，没有。属下会好好照顾这位……？” 她的意思很明显，慕云极还没给桃知知一个身份。 “夫人。”慕云极淡淡道。 他说着，深深看了桃知知一眼。 这是他醒来后，经过反复斟酌，能给她最好的了。 可是桃知知没有收到“夫人”两个字的份量，反而被他这一眼给看得，吓得一突突。 人前的慕云极，比跟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更更更更可怕。 她小小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只有清虚几个，站在慕云极身后，已经激动得表情乱飞，快要按捺不住了。 是夫人！ 听到没？ 咱们扶摇川要办喜事了！ 大家一起搓手！ 唯有紫青低头生气。 自她记事开始，接近君上的女人就没一个好人。 那些巴巴往扶摇川贴的，装高贵的也好，装纯洁的也好，装可怜的也好，哪个不是奔着君夫人这个身份去的？ 于是，她故意道：“启禀君上，属下问的是，这位姑娘姓甚名谁，该称呼她什么夫人？将来也好分得清楚。” 言下之意，今儿有了这个夫人，明儿还有那个夫人，真是苍蝇一样的，轰都轰不干净。 慕云极眉间顿时不悦，压沉了嗓音：“扶摇川的君夫人，向来只有一个。” 说罢，御剑经过清虚身边，低声嗔道：“你怎么把她这么个愣子带来了！” 清虚：“啊……这……，君上息怒，小孩子，她小孩子不懂事，呵呵呵……” 他们都是打小被道君养大的，对慕云极的感情，如兄如父。 紫青现在就像是没长大的小丫头，忽然发现亲爹出了趟门，回来给自己带了个恶毒后娘。 然而，这些心情，慕云极是没工夫去体会的。 他向来不想，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 眼下，还有正经事要办。 凤燃还在昏迷之中，他既然有心和解，便打算亲自将人送回岐山。 此行随身带了五个护法，也是要摆上足够的阵仗，给到对方压迫感，这样，双方才能心平气和地谈和解之事。 凤岐山坐落在云梦大泽中央，有西方神山之称，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 但是紫青却因为桃知知而不能去。 她等慕云极他们都向西去了，将随身长枪抛向空中，凌空一记漂亮的鹞子翻身，跃置枪头，回头对桃知知道： “夫人，上来吧。” 那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桃知知明白这个女人不喜欢自己，更加不该在她面前露怂。 但是，内丹已经没了，的确不能随便说飞就飞了。 “你低一点，我……，上不去……” 紫青嗤的冷笑一声，“所以，你是靠什么接近君上的？皮囊吗？” 她一向没把自己当女人，也最讨厌柔柔弱弱的小娘们。 紫青飞身下来，像拎小鸡一样将桃知知拎上长枪，还未等她站好，就嗖地一下子，一道光一般向东飞了出去。 桃知知吓得嗷地一声，想抓住紫青腰带。 紫青：“夫人，不要搂搂抱抱，属下还要御枪。” 她无情将桃知知的手推开。 桃知知手里空了，根本站不稳，害怕极了。 在深渊里，从来没飞过这么高，而且想去哪里，要么骑魔兽，要么化龙自己跑过去，她此前还没成年，是不准驾驭法器飞行的。 现在，内丹都没了，若是真的掉下去，还不摔成饼？ 正想着，脚下的长枪忽然一偏。 紫青是故意试她到底有几分本事的。 桃知知身子失控，想去抓住紫青，可紫青背对着她，仿佛背上长了眼睛般，偏巧一躲。 桃知知没抓住人，但到底龙爪够狠、够快、劲儿够大，果断扯住了她的腰带！ 喀嗤一声！ 紫青不但腰带断了，连里面的裤带都被撕断了。 桃知知身子一歪，连人带腰带一起掉了下去。 紫青今天穿的男子劲装，没了腰带，裤子也随之秃噜一下，掉了！ “啊——！！！”紫青尖叫。 “啊——！！！”桃知知嚎叫。 ------------ 第20章 帮知知穿鞋 眼看就要摔成龙肉饼。 只见一道九色光从西边天际急速飞来。 一双手臂将桃知知稳稳接住，随后，一路呼啸，逆势而上，稳稳落在了大梦初醒上。 “笨。”慕云极将桃知知小心放在剑上，一边骂，一边仔细替她将耳畔乱了的发丝别到耳后。 桃知知眨眼功夫，已经天上地下飞了一个来回，惊魂未定，“慕云极，你……不是去凤岐山了吗？” “谁让你喊那么大声。” 桃知知：…… 慕云极在剑上坐下，抬手招呼她，“怕高就过来坐下。” 剑上本来就很窄，站两个人刚刚好，若是都坐下，根本没地方，除非摞在一起。 “我……，还是站着吧。”桃知知不想招惹他。 可慕云极想招惹她，也不管她刚刚拒绝自己，伸手将人抓过来，摁在怀里，抱在腿上。 桃知知：…… 也行，这么坐着，的确比站着好多了。 “内个，你不去岐山送凤公子啦？”她比较局促，小声儿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让清虚带人替本君走一趟便是。” “哦……” 桃知知便不吭声了。 她僵硬坐在他怀里，小心翼翼，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忽然，大梦初醒猛地一晃。 桃知知害怕再掉下去，慌忙抱紧慕云极的脖子。 慕云极满意，一直绷紧的唇角，柔和了一下，顺势将她的腰臀抱住。 他坐得腰背笔直，神色平淡，面上线条凛然，如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川，却忽然温和地低声问： “还疼吗？” 桃知知：…… 她不想回答他。 讨论这个话题，可能还是从剑上掉下去比较好。 高天之上，大梦初醒飞得极快。 但是，这已经慕云极的最慢速度。 他怕太快，又把这条笨龙甩飞。 很快，剑飞临海上，越靠近扶摇川就越冷。 这里的冰川，并非凡间的冰雪，即便是修行之人，也免不了以外物御寒。 桃知知怕冷，越缩越紧，最后几乎整个人都团在了慕云极怀里。 他用轻裘大氅将她裹住，抱好，索性又将她的鞋脱了，用手掌包着她的脚。 “你刚来，家里没什么准备，等过几日，给你盖间暖和点的房子，我们也好成婚。” 他说得挺实在的，就像带媳妇回村儿的小伙儿。 既然睡了，就要负责，没什么可犹豫的。 桃知知挂在他肩上，紧贴着他取暖，睫毛刷过他脖颈，像两把小刷子。 她领口透出来的温软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下。 桃知知想到琉璃窟里那么简陋的陈设，心里猜慕云极应该是个非常穷的道君。 去了扶摇川，很可能还要睡石头床，住大山洞。 好想念魔渊闺房里又软又精致的小床啊！ 但是，如果她表现地贤淑一点，是不是可以早点得到他的心，早点回家呢？ 于是，桃知知道：“没关系，我不嫌你穷。其实，有没有新房子，我都不介意。” 言下之意，你可别盖房子了，赶紧成婚，赶紧生蛋。 先生说，生蛋是捷径，一定能拿到你的心。 慕云极一怔。 他茫然望着脚下云海和已经隐约可以轮廓的巨大冰川，认真想了想：本君是哪里让你觉得，本君很穷？ 他没否认，“这……承蒙不弃，可真是太好了。” 呵呵。 …… 扶摇川，是瀛洲海的尽头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冰川，上可通天，下可入海。 传说，山高九万里，即便是大鹏鸟乘风经过这里，也根本无法飞跃，只能乖乖落下拜伏。 三千年前，慕云极初登道君之位，特意选了这个极寒之地作为居所。 人们都道，君上这是有两个意思。 其一，以高处不胜寒来时刻警醒自己。 其二，是告诉所有人，不要轻易靠近那个地方，更不要随意揣摩君心。 扶摇川做了三千年三界的核心，其规模和恢弘程度，已远超出一座海上仙山的范畴。 远远望去，冰雪之中，宫殿楼宇，鳞次栉比，一层叠着一层，一座还比一座高。 在冰雪和日光辉映下，朱墙绿瓦，泛着灿灿金光。 桃知知从慕云极怀中钻出脑袋，远远望着赫然呈现在眼前的，从未见过的巨大世界，仿佛被光芒万丈耀得睁不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大……！” 她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能用这俩字来形容。 慕云极的手臂将她往怀中一紧，“坐好了。” 座下始终平飞的大梦初醒，忽然剑身竖起，垂直向上拔高，贴着扶摇川的陡峭的山壁，穿过层层殿宇，直奔天空。 “啊——！！！” 桃知知吓死了，只能死死抱住慕云极。 眼前，数不清的宫殿飞过，听见有人惊呼：“君上回来了——！” 之后，那声音又被甩在了下面。 很快，整座扶摇川都响起了钟声。 大梦初醒不知一直向上飞了多久，穿过了多少层云，才猛地一停。 浮云轰然拨开，他俩已赫然凌于万物之上！ 一座恢弘宝殿，飞檐振翅如金翎，画栋朱漆如鲜血，似一尊太古以来就沉睡的皮毛奢华的巨兽，安静伏在下面。 门前匾额，三个大字：焚琴宫！ 煮鹤焚琴。 桃知知觉得，这名字倒是很衬慕云极。 又凶又没有感情，整天冷着一张脸，笑也都是假笑。 看上去附庸风雅，实际上，专门喜欢把好好的东西毁了才爽。 下方，已有无数人整齐跪列，“恭迎君上归来！恭贺君上剑成！” 桃知知倒是对这种阵仗觉得没什么。 毕竟她爹爹走到哪里，也是这样的。 慕云极将大梦初醒压近地面，将轻裘大氅留给她，跃下神剑。 桃知知正想也随着跳下去。 却听他忽然道：“坐着别动。” 桃知知不知道什么规矩，就只好坐在剑上，不敢动了。 身后，前来迎接的人都跪着呢，慕云极却从袖中掏出之前帮她收着的鞋。 大梦初醒将桃知知抬着的高度刚好，让他无需弯腰，只需稍微低头，就可以握住她裙下的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帮她穿鞋？ 她又不是瘫痪了，怎么比爹爹还过分！ “我自己会穿。” 她用力想收回脚。 可慕云极的手，把她握得牢牢地，根本动弹不得。 她再挣，他突然抬眼瞪她。 “别动。”他照旧冷着脸，眸子里冰凉，连声音仿佛落在地上，都成变成冰球子。 桃知知只好不敢再拒绝了，老老实实，给他当众穿鞋。 这人刚才御剑飞行时，还能好好说话呢，怎么到了他家了，反而又变得这么吓人。 桃知知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百八十圈儿。 赶紧跟他生个蛋，之后，把蛋砸了就跑。 不行，还是抱着蛋跑吧。 一天都不想待了。 ------------ 第21章 有个小姑娘今晚要倒霉了 道君三年未归，这次回来不但带了个女人，还将所有人都晾在身后，落地第一件事，转身给女人穿鞋？ 为首恭迎的三男一女，相视一眼。 之前清虚传话回来，说要准备着迎接新夫人，他们还以为是说笑。 如此看来，不得不信了。 只是，如此容貌的女人，美得不像人，倒像个妖魔！ 几人齐声道：“君上一路风尘仆仆，属下等已备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慕云极将桃知知从剑上抱下来，随手收了大梦初醒。 一转身，面上风华已是笑得甚是灿烂，容光焕发。 “好啊！” 他先走几步，眨眼间就被扶摇川上上下下众人簇拥在中央，走到前面去了。 桃知知只是慢了一步，就被那四人中的女子，带着几个仙子一拥而上，请到一旁。 “姑娘，你休息的地方在这边，随我们来吧。” 桃知知不认识她们，十分局促。 但是，看着慕云极已经被人群拥着走远了，她没办法，只能点头应了。 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她也不能一直粘着慕云极，会被人看不起。 “姑娘该是年纪小，第一次来扶摇川吧。” 为首的女子行在前面，为她引路，见她身姿娇小，又披着慕云极的大氅，随意拖曳在地上，态度就十分客气。 道君之物，旁人若是得了，必定恨不得供在头顶上。 这丫头倒是随意。 要么是骄纵，要么是不知君恩贵重。 “我叫宝仙，是扶摇川第六护法，我与紫青平日里统领扶摇川九千女弟子，只服侍君上一人。” 她特意将“效命”改成了“服侍”，不动声色地观察桃知知的反应。 桃知知觉得自己听懂了。 爹爹身边服侍的侍妾，若是排起队来，也能绕王城三周半。 在魔渊，男人身边女人多，很正常。 女人也可以同时拥有很多男人。 她从小就没被教导过什么忠贞的观念，只知道男欢女爱，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她眨眨眼，“九千那么多啊……，能忙得过来吗？就算一晚一个，也要好几年啊，况且慕云极他一折腾至少两三天，你们这样排队等下去，岂不都等老了？” 宝仙脸上笑容有些僵：…… 桃知知又很有礼貌地道：“哦，对了，说起这个，正好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想要请教。” 宝仙整了整笑容，“姑娘请讲。” “你们……是不是每次也都被他揉搓地够呛？是不是特别特别疼？我可怕他了，特别怕他说‘我还要’。” 几个仙子脸色有些扭曲：…… 你这分明是炫耀恩宠！！！ 宝仙到底老练一些，“姑娘说笑，这是君恩浩荡，是君上英武非凡。” “哦……”桃知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类的女人会喜欢疼的。 喜欢找罪受？ 不过，为了显得她也能入乡随俗，便道：“不过，如今有你们九千个轮班顶替，我就放心了。” 想必下次轮到她，还要好多年。 三十年寒假，应该还够。 宝仙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已经没了。 她将桃知知带到一处紧临冰瀑的小楼下。 “这里景色别致，无人打扰，姑娘住着最为清幽。而且此处与焚琴宫遥遥相望，您若是在楼顶，甚至还可以瞧见君上晨起舞剑。” 她指着远处的飞檐一角。 当然，这里也是整个峰顶最冷，离焚琴宫最远的角落。 桃知知还没靠近冰瀑，已经觉得寒意渗入骨髓。 她跟着慕云极御剑飞行那么久都没冷，走了这么一段路，却已经冻透了。 想烤烤火。 于是，她就把人打发了。 “好啊，我挺喜欢这里的，你们退下吧。” 到底也是金枝玉叶的魔渊公主，对人客气归客气，但倒是也从来没将自己放低，该问的问完了，就没什么用了。 宝仙几个离开。 走出了一段路，一个仙子学桃知知的样子：“退下吧~~~，哼！装什么装！” 另一个道：“六护法将她搁在小楼里，不怕君上怪罪吗？” 宝仙嗤的一声冷笑，“君上几时记起过那些外面贴上来的女子？他一转眼连她们叫什么都不记得。上次搁在那楼里的，已经在凤岐山哭了三百年了。” 没点儿本事，还想跟我们抢爹！门儿都没有！ …… 焚琴宫前，有一座永宸殿。 慕云极今晚的酒宴在此。 觥筹交错间，酒过三巡，男人的话题，就开始往女人身上使劲儿。 护法德隐歪歪斜斜凑过来：“君上，按咱们扶摇川的规矩，每个进来的人都要记录在册，今日那位姑娘，来历……怎么写？” “抓的。”慕云极有些微醺，摆弄着手中的琥珀盏，仿佛从红晕的酒色中，看到某人被欺负时，被迫摇曳，眉眼迷离。 他思绪有些飘。 小龙，就是他在杀人的路上抓的。 没错。 “哦——”，德隐高声道：“哥儿几个记住了啊，这次的姑娘是抓的，跟以前的几个不一样！” 一阵嗷嗷起哄。 以前的那些女人，有跟着来的，追着来的，自己送上来的，还真没有君上自己抓回来的。 另一护法极真也凑过来，笑嘿嘿道：“君上亲自御剑将人抱回来，可真是宝贝得紧啊，连姓甚名谁，都舍不得说出来给咱们知道。” 提到小龙的名字，慕云极到底有些顾虑，坐正了一下身子，才道： “她……姓桃。” “哦，姓陶啊。”极真明白了。 “是桃。桃树的桃，桃春风的桃。” 提起桃春风，整个永宸殿霎时间安静了。 魔渊龙主桃春风，跟君上杠了整整三千年，是死敌中的死敌，比当年的九尊魔主还难搞！ 好一阵寂静。 “呵呵。”极真尴尬笑笑，“巧合，哈哈哈哈，这巧合，可真是太巧了，哈哈哈……” “哈哈哈……”慕云极也乘着酒意，开怀大笑。 所有人见原来没什么事，也立刻跟着哈哈大笑。 君上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啊。 男人，抱得美人归，心情都会很好。 看来，今晚有个小姑娘要倒霉了。 然而，还没等酒喝完，脚下就是一动，永宸殿也随之晃了一下，紧接着，远远地，似是有水声哗哗传来。 外面的人匆匆来报：“启禀君上，峰顶西边的冰瀑，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忽然它就化了……” 慕云极身上的酒意立刻全醒了。 桃知知！！！ ------------ 第22章 这辈子还能下床吗？ 偌大的冰瀑一旦融化，激流穿过顶峰，飞泄而下九万里。 慕云极的身影化作一道光，自永宸殿跃出，俯冲而下，如一颗坠楼的流星，疾速追上飞流的冰川水。 大梦初醒剑光荡开，截断水流，空中身姿飞旋，转而悍然逆行而上！ 九色剑光飞掠，所经之处，一切成冰， 待到他重新飞临回顶峰，方才汹涌奔流的冰川水，已经重新凝成了巨大冰瀑。 弹指之间，乾坤已定。 “君上神功盖世！” “君上威武！” 众人山呼。 然而慕云极顾不上理任何人，他正在生气！ “桃知知！” 死哪儿去了？ 让你喷点龙火淬剑，可把你为难坏了。 本君刚刚一个走神，你就放火烧拆家！ 可是，当他顺着方才水流的源头，来到小楼处，却被气得快要笑了。 桃知知正小心翼翼缩在一大汪冰水里，冻得瑟瑟发抖。 她见他终于来了，眼圈一红，哇地哭了。 “慕云极，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这楼……这楼它怎么就没了，旁边的冰山，它就塌了……” 原来，宝仙走后，桃知知觉得冷，想喷火给自己取取暖，谁知道这小楼虽然精致，却是用扶摇川的坚冰建成的。 而九业龙火可焚万物，亦可重铸万物。 当年的凤嬛，也是可以御火的凤族，在这儿住了三个月都没事。 但桃知知刚住进去，就一把火，把房子给烧化了，还顺便融了一旁的冰瀑。 最可气的是，她喷了火，拆了家，自己也没暖和到。 冰融成了水，浇得她全身都湿透了，比之前更冷，浸在水里冻得哆哆嗦嗦，都快冻成冰坨子了还给吓坏了。 “笨蛋。” 慕云极拨开磨磨蹭蹭，作势进去捞人的宝仙，亲自趟入冰水里，把人捞出来，抱走。 桃知知披着他的大氅，水淋淋地拖曳在地上，又重又惨。 “慕云极，我是不是……闯了大祸了？” 她将脑瓜紧紧缩在他下颌低下躲着，不敢看围观的人群。 “一座没用的破楼而已。” 慕云极抱着她直接去了焚琴宫。 焚琴宫，是这世间的极致，是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地方。 三千年，任何人无召不得入。 这会儿，慕云极抱着笨蛋落汤龙，来到宫前，结界遇到主人，自动荡开。 待两人进入，又重新闭合。 站在外面看热闹的，就不禁纷纷交换眼色，点头表示明白了。 能进焚琴宫，这回绝对是真命道君夫人了。 宝仙、极真、德隐、苍幽四人，也相互看了一眼，不禁面上皆忧心忡忡。 这世间别有用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君上最近这些年来，修为不太稳定谁都看得出来，若是一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便是他们没有尽责。 所以，做兄弟的要擦亮眼睛，仔细帮君上盯紧了！ - 焚琴宫中，因为有结界加持，里面的陈设还如慕云极三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就连桌上的茶，还是热的。 他抱着桃知知径直去了浴宫，将人丢进水里，“洗干净。” 桃知知一头扎进水里，又冒出脑袋，打了个喷嚏： “你这水好凉，不如琉璃窟的温泉暖和。” “那便自己加热。” “哦。”桃知知这次学乖了，经过慕云极同意才敢喷火。 慕云极则拎起镇在冰上的酒，躺在圆月窗上独饮，等她洗完。 他今晚心情好，酒还没喝够，虽然生了点气，但是，不想之前的好心情被破坏掉。 两百年，为了摆脱梦魇，到处闭关。 如今，总算将这噩梦的根源给抓了回来。 而且，还炼成了神剑。 他一手提壶，一手反复看他的剑。 大梦初醒，其意便是一个“知”字。 他用她的名字，给了性命相随的剑，可惜那笨龙不会懂。 不懂也没关系。 她才多大？ 两百岁？ 两百岁的小东西，怎么那么会撒娇耍委屈？ 慕云极虽然喝着酒，却忽然觉得喉间干渴。 他在自己的宫中饮酒，不似外面那么戒备，愈发松弛间，思绪便不自觉地回味琉璃窟那一天一夜的缠绵。 刚心思一动。 突然，哗地一波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桃知知洗澡洗的开心了，索性化回本相，变成一条小黑龙，在偌大的池子里上下穿梭跳跃。 大尾巴一扬，便是半间浴宫都是水。 慕云极抹了一把脸，咬着牙根子，“桃知知——！” “啊？干什么？” 小黑龙一头扎入水里，再冒出头来时，是湿漉漉的少女，乌亮的大眼睛，披着长长黑发，露着雪白的肩膀。 只剩一条龙尾巴，还在水中悠闲地甩来甩去。 慕云极周身气息一荡，长发和衣袍便彻底干了。 他跳下圆月窗，来到池边单膝蹲下，借着酒兴，话稍微有点多，“你知道什么人才有资格进来这焚琴宫吗？” 桃知知在水里划着水，歪着脑瓜想了想，“你那九千个女人。” 慕云极：…… “谁跟你说的？什么九千个女人？” 桃知知大眼睛忽闪，“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介意的。在我家里，男人都是妻妾成群，我爹他虽然深爱我死了的娘，却也有……”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不能说太多家里的事。 慕云极那么聪明，很容易猜到她爹是谁。 于是，竖起三根手指头，认真道：“也有三个小妾。” 其实可能是三千。 慕云极嗤了一声，仰面拎壶将酒拉成一条线，倒入口中，“龙性本淫，区区三个妾，你爹看来在猩红魔渊混得不怎么样。” 桃知知有点不高兴，“是啊，自然没你厉害，你有九千个。” 慕云极：…… “以后本君的事，只有本君说的，你看到的，才可以信，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他这话，虽带着醉意，却说得郑重。 坐在最高处的这三千年，已经经历了太多了。 对于外面的各种传闻，早就懒得理。 只要手中的剑在，人屹立不倒，什么谣言都是废话。 不过，关于道君有九千个女人这种事，倒是第一次听到，回头还是要追究一下。 桃知知默默看着他饮酒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点太孤绝了。 号称九千女人，可这么大的宫殿，连个鬼影都没有。 身边的护法，看似亲近，但那份亲近也是点到为止。 “慕云极，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觉得孤单啊？” “你还想去哪儿啊？” 慕云极慢悠悠喝着酒，并不着急收拾她，反正夜那么长。 “你说过，剑成之后，会将我放生，可是你……” 他拿下酒壶，扭头看她，“本君已经放过你了，但是，你自己回来了……” 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滚烫，顺着她的脸颊，到脖颈，再慢慢下移。 美好的身体，掩藏在水下，随着热气和水光，若隐若现。 他尝过滋味，不可能再放她走了。 桃知知对上他的目光，立刻将眼神移开。 完了。 今晚又要完蛋了。 如果没有那九千个女人，那她……，这辈子还能下床吗？ 两个人，一个在池边，一个在水里，一个性子冰冷，一个又不太愿意。 谁都没说话，也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小龙，过来。”慕云极终于道。 桃知知在水里杵着，不想过去。 “别等本君下去抓你。”他喝了酒，撑着手臂歪坐在池边，似笑非笑的表情，尤其危险。 又吓人，又迷人。 桃知知的心，也不知道怎么了，扑通扑通乱跳。 肯定是吓得。 她一个分神，忽然脖子上的天蚕丝一动，嗷的一声，整个人就被慕云极给拽了过去。 他垂手到水中，就像抓住一条美人鱼一样，徒手将湿漉漉的人整个捞上来。 也不管她如何扑腾，如何将他本来已经干爽的衣衫全都弄湿弄皱，反正抓住了，就跑不掉！ “慕云极，你吓死我了。”桃知知挣扎。 她全身都是滑溜溜，软乎乎的，又嫩又鲜活，手感好极了。 他摊开她两手摁在头顶，又用膝盖分别抵开她的腿： “来聊聊天，说说你是怎么从魔渊里溜出来的？” ------------ 第23章 给知知大刑伺候 “我……，是被先生扔出来的……”桃知知快要被摊开一个“大”字了，瞪大眼睛，老实交代。 “什么先生？” “就是你们这儿的……”桃知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 “师父？” “对，师父！” 慕云极身子慢慢弓起，眼眸巡视她的身子，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他扔你出来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酥软，鼓溜溜，因为挣扎而晃动的两只，声音更沉： “他知不知道，如果没有遇到本君，你可能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他突然，俯身，咬她。 “啊——！！！” 桃知知的声音，说不清是痛得还是在嘤。 “你咬我干什么？”她气得脸红。 被这么摊着，已经很尴尬，很羞耻了。 他还咬她！ 她努力低头去看，被咬了两排大牙印子！！！ 慕云极看着她的怂样儿，眼中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意味，俯身在她耳畔，“你说干什么？刑讯逼供……” 他方才在永宸殿喝酒时，就已经想好了，今晚要从她身上的哪儿，先开始。 桃知知被咬了，身子簌簌发抖，不知不觉间有了哭腔： “慕云极，你欺负我！我随你来这冻死人的鬼地方，又不嫌你穷，你却得空就欺负我！” 她越哭，慕云极心里就越骚动。 酒后的微醺，私密的宫殿，一直禁锢的欲望在牢笼里疯狂撞来撞去。 “本君哪里让你觉得穷？是扶摇川不够大，焚琴宫不够大，还是本君……” 不够大！ 他作恶般地，挺了一下狗腰，吓唬她。 “快说！回答本君的问题。” 回答哪个问题啊？ 桃知知的脑子已经懵了，早就忘了先生的事，机械地把扶摇川、焚琴宫，还有慕云极的大宝剑做了一下比较。 然后，脱口而出：“应该是你……，你最……小……！！！” 说前几个字时，慕云极还在等着他想听的。 结果桃知知最后一个字一出口，他周身气息轰地沉了下去。 一旁池中的水，咔咔咔，瞬间成冰！ 整个焚琴宫结界内，都回荡着桃知知的咒骂声： “慕云极，你就是条狗！你是畜生！！！” 她挣扎不动，只能用尾巴胡乱抽他的尊臀和脊背。 结果，这种挣扎反而助长了他酒后的疯狂，几乎想把她撕了，吃了！ 两人闹得凶，从池边滚到冰上，又把冰压了个窟窿，跌入水底。 桃知知想逃出去。 慕云极就把头顶上的冰给封了。 她要被憋死了，他又从后面掐住她的腰，将她拖到水底，掰过她的头，给她渡气。 她又抗拒他，又要求着他，依赖着他活命。 一切欲望，都箭在弦上。 结界外，忽然响起苍幽的声音：“君上，出事了。” 慕云极猛的停住，也瞬间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动。 他在水中，狠狠看了桃知知一眼。 桃知知憋着气，鼓着腮，睁大眼，眨巴眨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了。 不玩了吗？ 你倒是来啊！ 我还等着呢~~~ 慕云极就一阵气。 现在你开心了？ 他破冰出水，挥手间周身衣袍冠带整齐，大梦初醒化出。 “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不准再烧房子。” 他出了焚琴宫。 桃知知从水里冒出来，大大喘了口气：唉，还以为今晚能生蛋呢。 …… 扶摇川前，慕云极白袍轻裘，当空凛冽，大梦初醒上的九色光晕隐隐翻腾，杀意渐浓。 远方，一片赤炎烧天，火风越逼越近。 火光前方，清虚六人带着伤，疾速飞来。 “君上，凤岐山翻脸不认人！” 后面，大批人马眨眼就追到了近前。 轰——！ 海面轰然掀起一道滔天冰墙，将凤岐山的人截住。 慕云极飞临到冰墙之上，如闲庭信步。 “凤岐山这是什么意思？” “我凤岐山的意思就是，你慕云极暴虐无信，不配为这三界的共主！” 对方中央，站出一人，凤天成，岐山凤氏的嫡长子，凤燃他爹。 “慕云极，你毁我亲妹名节在前，毒害我儿在后，今日若不火烧你扶摇川，必不善罢甘休！” 十名护法一道随慕云极立在冰墙之上。 紫青被伤的不轻，但是气不过，“你们姓凤的就是狗咬吕洞宾，我家君上好心好意将你那狗屁儿子送回去，还特意叮嘱一路小心看护，你们非但不领情，还反咬一口，说我家君上下毒！” 凤天成身边一人也站出来骂架：“分明是你们扶摇川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慕云极与我家少主决战不分上下，面子上过不去，就暗中下毒，大开杀戒，拉我凤氏下水！” 凤天成也沉声道：“没错，慕云极，你若真心诚意与我凤氏捐弃前嫌，为何不敢亲自去我凤岐山？命几个下面的人过去，草草了事，是不是根本没将我凤氏看在眼里？还是怕见到我家亲妹，没脸见人？” 清虚伤的最重，“你们……！咳咳……！你们简直是强词夺理，吹毛求疵！都是什么事，全部混作一谈！” 他向左右几人看了一眼，君上本来是要亲自去的，但半路，却为了那个漂亮的小夫人，改了主意。 极真手中两把兵器撞得铮铮响：“算了，跟这些扁毛畜牲费什么话？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咱们好心好意替他送儿子，他们不但动手伤人，还杀上门了！既然今天来了，就全都别走了！” “凶什么？没礼貌。”慕云极用剑鞘将极真的兵器按下。 他步下冰墙，人飞凌在虚空之上，声音郎朗： “凤天成，你身边那一只说的也没错，我扶摇川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慕云极若是那黄鼠狼，你岐山出来的，便全是鸡！” “你……”凤天成知道慕云极一向不好惹，也知道他嘴毒，却不知道他这么不里子面子全不要。 可是，没等他说点啥，慕云极又接着道： “你家那小崽子的毒酒，的确是本君送的，本君就是要拉他一起中毒，一起杀人。但是，酒是他自愿喝的，人，是他自己杀的。他若不想，没人强迫得了他。” 他的九色神剑，悠然挽了个剑花，海面风浪随着剑光疯涨，声音浩瀚，笼罩整个海面： “世人皆知，本君不喜与人为善，去。你若不越界，本君也嫌凤岐山又穷又远，一向懒得去。不然，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一窝公鸡母鸡小鸡崽子，还能活到现在？！！” 极真：君上，你还不让我凶？你比我还没礼貌，比我还凶！ 凤天成被慕云极剑光晃了眼，心头一惊。 燃儿说的难道是真的？ 慕云极的神剑，真的炼成了？ 他们早就听说，慕云极的修为出了问题，加之与燃儿一战后，也中毒不轻，本以为乘胜追击，能占的便宜，却没想到，他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 思忖之间，对面的剑光已经悍然而起！ 慕云极背后披沐着滔天巨浪，赫然已是要将这些来人全部葬在海底。 这时，忽然从凤氏的人群最后面，站出来一个女子，幽幽唤了一声： “君上……” 凤嬛眸中含泪，身姿柔弱，楚楚可怜地张开手臂，挡在了所有人面前，仰面望着飞临而下的慕云极，双眸含泪，凄切摇头： “君上，不要……” 慕云极：这又是谁？ 不要个狗屁！ 大梦初醒，一挥而下！ ------------ 第24章 你不放火，你改钻木取火 冰川巨浪，一重又一重攀高，直至摩天蔽日！ 波涛沸腾般疯狂翻涌，海水霎时间变成黑色，如一只只远古巨兽张开了巨口，下面便是无底深渊。 凤氏一族此次追杀而至大约一百多人，此刻他们身上的火光，犹如沧海一粟，渺小地仿佛被浪花轻轻一拍，便消散地无影无踪了。 慕云极凌空当风而立的身影，在巨浪遮蔽的阴影中，犹如一尊黑暗的神。 “不自量力，还敢妄想火烧扶摇川！” 他声音雷动，大梦初醒九色光芒大盛，应声化作巨剑，披着滔天巨浪，对着凤嬛的面门一劈而下——！！！ “剑下留人！”远处一声凤唳长啸，一道火光急速冲来，铮地一声挡住慕云极的剑。 来的人冲得太快，两厢已经交锋，才从火光中收了翅膀，化出人形。 是凤燃。 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替凤嬛接住了慕云极这一剑，噗地一口血喷出来，却不放手。 “慕云极，我数一二三，咱们俩同时放手，有话好好说。” 慕云极才不给他数数的时间，剑光一凛，轰地，所有姓凤的全都打飞出去。 他到底对凤燃有些欣赏，“你这条小命，是本君留下的，今日暂且存着，有屁快放。” 凤天成见宝贝儿子居然来了，顾不得刚刚挨打，“燃儿，你怎么来了？你身上的毒还没清。” 凤燃将他爹摁住，一骨碌爬起来，飞临到慕云极面前，跟他也不见外，勾肩搭背： “怎么样？咱们两个一起吃过春药，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我爹他不懂事，你放过他们吧。等我好了，再跟你打！” 慕云极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摘下去，瞪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你那日吞的丹呢？” 凤燃摸了摸肚子，“是内个不穿衣裳的大屁股姑娘给的那个？你不会还想要回去吧？” 嗡！ 大梦初醒架在了他脖子上。 凤燃也不怕，将手一摊：“丹已经被我化了，还不回去了啊。不过，她从哪儿弄得龙火丹？虽然不太精纯，但对我真是大有裨益。” “化了……？”慕云极重复了一下他这两个字，声音莫名有点危险。 他上下打量了凤燃两个来回，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只鸟炼成丹，还给小龙。 凤燃却不见外，重新又把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哎呀，咱们不说丹的事，论天材地宝，谁都没有你多，还计较这个？就说今天你怎样才能放了我爹和我小姑姑他们吧？” 慕云极眸光凉凉瞅了一眼那一群不知死活，胆敢来扶摇川挑衅，还敢口出狂言的笨蛋。 “自本君执掌三界，凤老爷子识趣，三千年不出凤岐山。大家这才一直相安无事。老爷子如今是不行了么？管不住你爹这个蠢货？” 凤燃牙根子磨得咯吱咯吱响，但是依然笑眯眯，“唉，我爹是蠢蛋，全天下都知道，只要你今天让他囫囵的回去，给我爷爷图个安心，条件随便开。” “好啊。”慕云极看着龙丹一样看着凤燃，“你留在扶摇川，做人质。什么时候本君确定，凤岐山诚心和解了，什么时候放你回去。” 没等凤燃回答，忽然，凤嬛凄厉一声，“不要……” 慕云极：……又是“不要”！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说“不要”！ “我愿意留下做人质！”凤嬛站出来，含泪深情地望着慕云极，大有牺牲小我，完成大之势。 “嬛儿！”凤天成一阵左右为难。 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亲儿子，而且两个都是他老爹的心头宝。 无论哪一个，因为他今日的鲁莽行为，被慕云极扣下，他回去都无法交差。 他索性站出来，“慕云极，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夫愿意留下做人质！” “本君要你干个屁！” 他阔袖一卷，将凤燃直接甩给清虚几人，“告诉老爷子，他的孙子，本君会照顾好，但是倘若下次，凤岐山还有哪个蠢货胆敢口出妄言，想要火烧扶摇川，本君就一根一根，拔掉凤燃身上的每一根毛，光着送回去！” 凤燃啧了一声，指着慕云极：“哎呀，你这个人，嘴上不留德的？扒光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着，被紫青推了一把，“老实点！君上面前，不得放肆！” 我们君上，不但打架天下第一，骂人也从来没输过！ 众人一起抱着手臂，齐刷刷盯着这个人质。 早知道当初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把你送回凤岐山？直接押回来不就完了？ 慕云极率众押着凤燃回去。 凤天成等人则狼狈铩羽而归。 只有凤嬛痴痴立在海上，毅然决然回头望了一眼她哥，奔着慕云极去了。 宝仙一对双环“当”地拦住她，“你还来干什么？” 凤嬛目光越过她，着了迷一样的望着慕云极背影，柔柔弱弱道：“我……我来做人质。” 紫青拉上宝仙，“少跟她废话！她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 两人丢下凤嬛，去追主子。 扶摇川前云雾重新笼罩，海上重新狂风暴雪，遮掩住一切。 凤嬛衣衫单薄，被拒之门外，却不肯走，也一声不吭，默默站着，任凭风雪欺凌。 …… 慕云极出门打了一架，回到焚琴宫前，一路去了沾了风雪的外氅，又一面走，一面用宝仙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之后随手扔了。 “都下去养伤，不用伺候了。” 他急着回去看看小龙冻死没。 焚琴宫并非冰筑，也没有火源，他临走草草交代一句，也不知道笨蛋懂不懂照顾自己。 刚要进入结界，忽然又停住了，“可有新制的点心？送来。” 宝仙老大不高兴：“奥！” 等慕云极进了焚琴宫，她也一跺脚，去找清虚他们。 “你们都瞎啊？君上这次是被新来的那个给迷住了。” 清虚受了伤，正在处理，“我见那姑娘单纯，没什么心思。君上是男人，身边也不能一直没有女人陪伴。他既然喜欢，我等做下属的，也该谨慎相待。” 他在十位护法中，地位最高，年纪最长，也跟随慕云极时间最长，一向令众人信服。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好点头。 可德隐却道：“但是，那晚永宸殿上喝酒，君上曾言，她姓桃！桃春风的桃！” 所有人一阵安静。 万一，真的是猩红魔渊派来迷惑君上的怎么办？ 岂不是比以前那些哭哭唧唧、茶里茶气的娘们还闹心？ 一直没说的二护法空明，抬起头：“话说回来，外面不是还有个凤嬛姑娘，在痴痴守望吗？” 他一向少言寡语，但却是众人中心思最缜密的一个。 是敌是友，让两个女人掐一架，或许就看得清楚了。 众人纷纷点头，就这么办！ …… 焚琴宫中，一片寂静。 慕云极直接去了浴宫，却没见桃知知。 “小龙？”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巨大宫殿中回荡。 没人回应。 慕云极稍微放出神识，瞬间搜遍每一个角落，便是嘴角一抽。 你不放火，你改钻木取火……！！！ ------------ 第25章 逗逗小姑娘 架子中间的古籍孤本少了一摞。 世间唯二的一对万载黄梨木太师椅不见了！ 书案底下，烟火飘绕，正往外冒……！！！ 桃知知在他书房里拢火。 他几乎是闪现，一只手灭火，一只手想把这只拆家的孽龙拎走。 再不管管，怕是整个书房的珍品都没了！ 可那大手刚要落在桃知知脖子后，她忽然回头，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跟他：“嘘……！” 慕云极：？？？ 桃知知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件他的衣裳，松松垮垮裹在身上，肩头半露，嫌弃地比了个唇语：笨！ 手指尖使劲儿拽他袍子，示意他蹲下，不要出声。 慕云极当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就跟在她身后蹲下，看她衣袍底下露出的雪白的半只小脚。 桃知知开始顺着书架的底边爬，一边爬一边回头招手，让他跟上。 慕云极：…… 本君何曾需要在自己的书房里爬过？ 但是……，他还是手脚并用，跟着她爬，看她松垮的衣衫下面，藏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和很好抓的臀！ 桃知知哪里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两人悄悄绕过书架，又埋伏了好久，忽然她突然一扑，两只手扣住！ “抓到了！” 然后，从手指缝里，捏出一只肥肥胖胖，扭来扭去的蠹书蛊，一口吞了。 “嗯，好吃。”她回头跟慕云极眨眨眼，“你要不要？挺好吃的。” 慕云极：…… 当然好吃，吃的全是本君珍藏的孤本古籍！ “你好好的又吃虫子干什么？” “我饿啊，你又不在，我试过了，外面的结界也出不去，只好自己找东西吃。” 慕云极：…… “本君外面那对太师椅哪儿去了？” “万载黄梨木那对啊？劈了当柴烧了。”桃知知还在书架前前后后，猫着腰到处转，继续找虫子。 原来你知道是万载黄梨木，还给当柴烧了！ 慕云极磨得牙根子咯吱咯吱响，忍无可忍，伸手拎着她衣领，把人揪住。 “你能不能学着做个人？衣裳不好好穿，整天拆家，放火烧房子，还到处挖虫子吃！” 桃知知被他这么一说，可委屈大了，“我饿啊，你这宫里但凡有个活人，我也吃人不吃虫子了。” 慕云极更气：“你还敢吃人！” 《御龙经》里倒是提过，龙在饿极或是发狂时，是会吃人的。 曾经有恶龙，连主人都吃了。 这就是为什么龙会沦为魔物，而凤却至今雄踞一方，与仙道平起平坐。 桃知知肚子饿，脾气也大了许多。 “人为什么不能吃？” “我本来就不是人，为什么要像个人？为什么不能吃人？” “我没衣裳穿，也是因为你，都是你撕的！” “你这破地方，就是个大冰窟，我怕喷火烧房子已经很小心了，怎么就不能拢火了？等着冻死吗？” “再说了，万载黄梨木而已！值几个钱？我爹……”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差点说走嘴，一个急刹，“我爹在魔渊就是卖黄梨木的，家里要多少有多少！” 她说完，气鼓鼓不吭声了。 怕再说多了，会把小命给丢了。 但是饿龙咆哮，是哄不好那种！ 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还没破壳就给爹爹金枝玉叶地养着，整个魔渊最好的都是给她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慕云极还真没被人这么呛过，觉得有点好笑，刚刚升起来的火气忽然就没了。 他倒不在乎那几本书，那两把椅子。 他着急的是，桃知知整天像个孽畜一样的行为，将来大婚之后，如何在人前立起君夫人的姿态，如何让下面的人心悦诚服。 不过眼前的问题是，如何先喂饱这条饿龙。 【点心备好了没？】慕云极传音给宝仙。 【在外面候着了。】宝仙立刻回应。 慕云极将手掌摊开，如隔空取物一般，一盘新制的点心，就凭空出现在掌中。 桃知知正生气，忽然看到他手里多了一盘吃的，立刻眼睛都亮了，伸手就去拿。 “等等。”慕云极的手一抬高。 她没够到。 “哼。” 桃知知这回更生气了。 又来！ 趁她饿，又把她当狗养！ 她索性不要了，坐到角落里，抱着膝盖。 可偏偏慕云极没有领会到她的情绪，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没开化的小动物，没有整天张嘴闭嘴喊她“孽畜”，已经很放低姿态了。 他拿着一块糕，先嗅了嗅，“嗯，桃花味的。” 然后，在她鼻子底下晃。 桃知知还在生气：“我不爱吃点心，我想吃肉。” 慕云极眸子动了一下，立刻传音给宝仙：【叫厨子去做肉来。】 宝仙在外面默默抓狂：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伺候那个女人啊！ 别人家仙子都为了保持身材和美容养颜，每天喝点露水就行了，吃点心都是为了怡情送茶。 大晚上的，她倒好，还要吃肉！ 她怎么不吃人？ 但是，她还是恭谨地答应，去厨房寻厨子晦气去了。 书房里，慕云极继续逗桃知知。 他这个人一向除了剑和打架杀人，没什么爱好。 现在，每天逗逗小姑娘，看她那怂样儿，又害怕又生气，就算跟他张牙舞爪两下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一巴掌就摁下去了，还挺有意思。 “啊，要不要吃一块呢？猩红魔渊里，应该没有桃花吧？你闻过桃花是什么味道吗？” 桃知知还真没闻过。 慕云极：“扶摇川虽然全是冰雪，但冰川脚下也有几处绿洲，供凡人繁衍生息，那里的四时季节，可由本君操控，你若是想看桃花……” 桃知知立刻又不那么生气了，但是还鼓着腮，“吹牛！不就是花嘛，有什么好看的。” 慕云极点头，“说的也是。那这点心，你不吃，本君就吃咯。” 他作势要往口中送，结果被桃知知飞快一爪子抢走，嗖地塞进嘴里，啊呜啊呜，吃了。 吃完还跟他瞪眼。 “好不好吃？” “不好吃。” “那我扔咯。”他作势要扔。 “拿来！” 桃知知气鼓鼓将一盘子都抢过去，背靠书架坐下，一口一个桃花糕，狼吞虎咽，噎得够呛也不停。 慕云极就在她旁边坐下，专注看她吃，偶尔用指腹替她将嘴边的渣儿拭一下。 眼看一盘就剩最后一个，桃知知的肚子总算垫了个底儿。 她这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野蛮了。 朱厌先生说过，女孩子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 慕云极的心，还是得偷的。 于是，只好跟慕云极客气一下，拿起最后一只糕，递到他面前，“你……吃吗？” 慕云极也没客气，低头张嘴去咬那只糕，顺便唇碰到了她指尖儿…… ------------ 第26章 一时贪欢，图个新鲜 桃知知手指尖儿一酥，如被电了一般，嗖地撤了回来。 谁知，慕云极咬着糕，却不吃，低下身子凑到她面前，眸光中有些意思，晦暗不明。 忽然手掌从后面，摁住她后脑，让她没处躲，没处藏，径直将露在外面的半块糕，送进她口中去了。 他今晚想做的事儿，还没做完。 既然将她喂饱了，就该轮到他了。 桃知知没想过，吃他桃花糕要付出这么大代价，用力向后去躲。 可是，她越躲，他欺人就越甚。 两人一使劲儿，哗啦啦…… 一排书架朝后面倒去。 古籍撒了满地，珍品花瓶，摆件，噼里啪啦，摔得到处都是，砸得粉碎。 “唔……，都碎了……”桃知知被摁在地上，推他，挣扎。 “不管它。”耳畔喘息渐浓。 “你就知道欺负我！” “明天带你去看桃花……” 桃知知：……，她觉得这个好像很可以。 外面，宝仙来回禀：【君上，厨房把肉都做好了，有酱猪肘，清炖猪蹄，糖醋排骨，红烧猪头肉。】 她特意让大厨把一头猪当桃知知给做了。 可惜，等得天都快亮了，慕云极都再没理会。 里面的桃知知也根本不知道，她曾那么接近幸福…… …… 到了日上三竿，宝仙又接到吩咐，不要肉了，改送早膳。 她在外面熬了一夜，眼圈儿都青了，不乐意道： 【君上一向辟谷，焚琴宫无需供奉三餐，属下实在不知这早膳该准备什么。】 他们十个，都是从小给慕云极养大的，主仆恩义里面，也多少有几分如父如兄的感情，所以私下里说话有时比较随便，或者耍耍小脾气 那边慕云极回话，嗓音懒懒的，恹恹的，【荤素咸甜，汤粥菜点，各三十样且试试。】 【三……】宝仙掐指一算。 不对。 她是训练有素的护法，扶摇川九千女仙之首。 君上这八个字的意思是：汤，粥，菜，点，分荤的，素的，又分咸的，甜的，各三十样！！！所以，到底是多少样？算不清楚了！！！啊啊啊啊！！ 她一面跺脚气呼呼去办，一面给清虚传话：【老大快来帮忙！咱们厨房得扩建了，至少再从下面招二百个厨子！】 噗——！ 那边刚养好伤，早起漱口的清虚，一口茶喷了出去。 …… 没多会儿，在十个护法和所有厨子的齐心协力下，各种法术一起飞，终于赶在慕云极等得不耐烦之前，由一百多名宫女，鱼贯而入，排成好几排。 清虚领着宝仙，在寝殿屏风外站好。 “君上，按您的吩咐，四百八十样早膳，一样不少。” 慕云极在帐中，正疏懒裹着寝衣，弥散着长发，撑着腮，盯着桃知知看。 《御龙经》里面说，龙性本淫，完全长成的雌龙，可夜御九男，故而有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之说。 等她长大，若是胆敢有一丝逾矩…… 一定弄死她！ 顺便把猩红深渊里的龙，全部杀光！ 于是也没在意外面说的啥，就随便应付：“嗯。” 外面那俩，发现主子居然没有领会到他们的辛苦。 清虚清了清嗓子，“禀君上，今日早膳，汤一百二十样，其中荤六十，素六十，其中又分甜荤三十，咸荤三十，甜素三十，咸素三十……” 慕云极回过神来，打断他：“好了，不要吵醒她，先温着。等会儿让她先吃吃看，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换。” 宝仙眼睛瞪得滚圆，已经要爆炸了，啊啊啊啊！！！ 还是吃吃看！ 还要换！ 都不夸他们能干！ 慕云极先起身。 屏风外所有女子全部齐刷刷转过身去。 清虚入内服侍更衣。 “君上昨晚还没吩咐如何安置凤氏小公子，属下便将他安排在下面的繁华殿，从焚琴宫一眼就能望见，方便监管。” “嗯，好。”慕云极又开始琢磨，怎么把凤燃炼成丹才顺理成章，“对了，本君要出门一趟，三五天回来。” “君上去哪儿？” “小事。” 慕云极没说，清虚和宝仙也不敢多问。 “本君不在期间，你们小心照看她，日常多备炭火，一日三餐不得怠慢。” 慕云极不提名字，但是他口中的“她”，也没第二个人了。 宝仙背对着里面，不情愿地：“噢！” “还有，替她赶制些衣裳，花色款式，随她喜欢。至于库中各式裘皮保暖之物，也由着她挑便是。” “知道了。”宝仙隔着屏风，还在为昨晚没人吃的那头猪生气。 慕云极更衣完毕，走了出来，抬手一巴掌，敲她脑袋上，力气大点，头都快掉了。 “昨天是谁带她去冰瀑小楼的？” 宝仙挨了揍，立刻往后缩了一步，立刻跪下，不敢吭声了。 清虚赶紧解围：“宝仙孩子气，但平素做事，一向无差错，昨日思虑不周，君上恕罪。” “她会思虑不周？本君若不当她是个孩子，昨日便已一掌打死！” 慕云极临行披上雪白的轻裘大氅，沉声警告：“以后不要在本君背后做小动作，本君会知道。” 说罢，又望了屏风后一眼，“她若想散心，可出焚琴宫结界，但不得离开顶峰。” 清虚赶紧替宝仙应了：“属下等知道了。” 慕云极打点停当，出门就走了。 清虚安排宝仙带着一百多个宫女，在焚琴宫等桃知知醒来，他是男人，君上不在，不可久留，便先行离开。 宝仙翘着二郎腿，坐在外间的榻上，等桃知知睡醒。 一等又是两个多时辰。 桃知知在里面懒洋洋翻了个身，顺便哀嚎了一声。 “疼……，慕云极，你娘个蛋！哎呀……” 外面，宝仙正托着腮无聊，听了胳膊一软，差点惊掉下巴。 里面，桃知知艰难拱了拱，企图起床，但是，挣扎了一下，起床失败，又倒下了。 看看身边，床已经空了，还好，慕云极已经走了。 她没有了丹，身上没有随时会外溢的龙火，听力和感知都大大下降，也没注意外间还有一百多号人。 就哼哼唧唧着，又横过去睡，两只脚丫，露在帐外，一摆一摆的，看得宝仙看着这个气！ 桃知知全身都快散架了。 她都不知道昨晚怎么回来寝殿的。 反正，被摁在书堆里，又被抱到桌子上去。 之后，他说去洗澡，又在水里再来。 再后来醒来，就在床上，还不停。 “小龙，我要。” “小龙，我还要。” 这话，她现在听见就头皮发麻…… 不过，慕云极好像说，今天带她去看桃花哎！ ------------ 第27章 姑娘能力这么强？ 桃知知一下子精神了，也没穿衣裳，赤着脚就下床。 人还没到屏风前，就听外面一百多个宫女，唰地跪下，齐声道：“桃姑娘早！” 她吓得嗷一声，又掉头钻回被窝，还不忘摸摸屁股后面。 还好尾巴被慕云极给隐去了。 焚琴宫不是没有活人的吗？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 她把帐子拉开一个缝儿，钻出脑袋，“哪儿来那么多人啊？慕云极呢？” 宝仙刚才挨了揍，老实了许多，招呼宫女们开始布置早膳，又命人送了衣裳进来。 “君上出门办事，要三五日才能回来，姑娘今后饮食起居，暂时由我来照顾，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说。” 最好没有。 “哦……，谢谢宝仙姑娘。” 桃知知好生失望，原来所谓的去冰川脚下看桃花，只不过是慕云极哄她上床的时候，随便说说的话。 她居然就当真了。 难怪清姨说，不要随便相信男人说的话。 可是……，慕云极也说，以后只准相信他说的话，相信自己看见的事。 所以，到底相信谁呢？ 宝仙见她失望的表情，就很爽。 “桃姑娘晨起没见到君上，也无需觉得空虚寂寞，君上是三界共主，日理万机，别说出门三五日，就是忽然闭关三五年也是有的，凡事要往好处想，自己放宽心。” 桃知知：！ 说的也是，他出门三五年，她岂不是就清静三五年？ 反正寒假有三十年那么长！ 作业这种东西，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说的很有道理！”她真心诚意向宝仙道谢。 宝仙暗暗撇嘴：看你能撑多久！ 她又道：“对了，忘了告诉姑娘，昨日君上夜里迎战来犯的岐山凤氏，俘获了两名人质，其中一个是凤岐山老爷子唯一的宝贝女儿，名唤凤嬛。” 桃知知坐下来，给几个宫女一起伺候着梳头发，“他抓人家女儿做什么啊？” 宝仙从镜子里不怀好意抿嘴笑： “姑娘可能不知道，这位凤嬛姑娘，与君上渊源匪浅，你昨日不小心毁掉的那处小楼，就是三百年前凤嬛姑娘的居所，她当时住在小楼里，每日清晨遥望君上舞剑，那情景可谓扶摇川一景。” 桃知知打小从清姨那里听的郎情妾意的故事太多了，这回一下子就听懂了。 “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慕云极，啊不对，是君上，君上与那凤嬛姑娘，要再续前缘了！” 宝仙一拍大腿：“太对了，桃姑娘你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透！” “太好了！”桃知知开心极了，眼睛都放光了，“我倒是要见见那位凤嬛姑娘！” “安排！”宝仙在身后用力点头：开战吧！少女！ 桃知知梳妆好，从里面一出来，就见外面摆了一屋子，四百八十道早膳，幸福顿时冲昏头脑。 “这……这么多……！”她声音都变得凶狠了。 再不吃东西，就要被慕云极给饿死了。 宝仙在后面淡淡白了她一眼：少见多怪。君上大宴天下时的场面，你是没见过。 她道：“君上的早膳，日日如此，今晨走得急，没时间享用，就赏赐给姑娘了。” “好啊好啊！”桃知知听说是慕云极没空吃剩下的，倒也不嫌弃。 他爹也会偶尔赐两道菜给喜欢的爱妾。 谁得宠，谁就吃得多。 但是一次好几百道，还真没有过。 反正不吃也浪费，她就好心帮慕云极都消化了。 桃知知看着娇娇小小，可她也算是成年的雌龙，若是现了本相，一口吞掉一只龙兽都绰绰有余。 所以，四百多道菜，每样其实只有一小碟一小碗，眨眼间没了一大半。 宝仙：…… 这是养不起的节奏？ “姑娘觉得口味如何？”她虽然不喜欢桃知知，但是慕云极交待的事儿，还必须办妥。 桃知知想了想，“吃的太多了，味道有点杂，说不清楚，不过要是有点辣的，酸的，就好了。还有，我觉得你们这儿的饭菜，海鲜水产太多，我更爱山珍。” 她是个真正的公主，对吃食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既然人家问了，她也就说了。 但，宝仙：…… 嘴角控制不住地抽。 你还真不客气！ 所以，明天开始，除了汤，粥，菜，点，荤素咸甜，各三十样，还得少海鲜，多山珍，再另外各加辣三十样，酸三十样！ 已经算不清楚到底要多少样了，啊啊啊啊！！！ 桃知知总算吃到一顿饱饭，便急不可待地去见凤嬛。 宝仙这边引路时，紫青已经在那边给凤嬛提前预报了。 紫青：“今日来的这位，是君上的新宠，在琉璃窟的时候，就已经侍奉于床榻，如今，又夜夜承欢焚琴宫，是君上心尖儿上的人。” 她这一通话儿，说的一点都没客气，字字句句都往凤嬛心窝子里扎。 凤嬛从楼上望见下面桃知知已经来了，远远见了就知是个绝世的美人，便眼圈儿又红了。 “多谢紫青姑娘，我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必会注意言辞。” 桃知知兴高采烈进了繁华殿，大老远看到凤嬛，就打招呼，几乎是跳着过去的。 “你就是岐山来的凤姑娘！太好了！” 她也不见外，拉着凤嬛的手，见宝仙和紫青还在旁边，欲言又止。 “有劳两位仙子，去忙你们的吧。” 她这是清场呢。 宝仙和紫青撇撇嘴，走了。 凤嬛不知君上的新宠要如何对付自己，有些局促。 她是自己送上门的，本就理亏。 桃知知将她里三圈外三圈看了一遍，“凤岐山的美人，我早就听说过，今日却第一次见，果然那叫什么来着？哦，对！我见犹怜！” 凤嬛就更紧张，“桃姑娘才是天人之姿，又活泼可爱，难怪君上喜欢。” “唉，提起慕云极我就着急。”桃知知凑过去，笑嘻嘻：“幸好你来了，以后咱们俩单双数跟他欢好，单数我来，双数你上，咱们换班休息怎么样？” 凤嬛震惊，一张脸顿时紫红：“啊……？这……” 她是大家闺秀，哪儿见过这么开门见山的。 桃知知见她犹豫，不答应，也拿不准到底是嫌多还是嫌少。 “要不……，四六开？你四我六？” 凤嬛更加震惊，羞愤难当，“桃姑娘，你太看不起我了！” 看不起？ 桃知知也震惊！ 自己已经主动承担了大头，她居然觉得被看不起！ 能力这么强？ “那好，那就换一下，你六我四！” 凤嬛更加愤怒，“桃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还是处子之身，怎么可以与人如此算计跟男人欢好的日子，简直是不知羞耻！ 但是桃知知是从小没那么多礼教束缚的。 她也更更更加震惊，也更加感动：“凤姑娘好魄力！那就你七我三，就这么定了！” ------------ 第28章 小龙，我回来了 凤嬛忍无可忍，掌中顿时化出凤翎鞭便抽了出去： “姓桃的，你欺人太甚！我虽倾慕君上，但发乎情，止乎礼！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 桃知知虽然丹没了，但身法还在。 虽然手脚慢了点，但是，哎哟，没打到。 她也生气了，“喂！看你文文弱弱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你都说了发乎情，止乎礼。既然是发情，我好心好意帮你安排大头，你又不满足！我要不是有任务在身，十分全给你也无所谓啊！” 凤嬛顿时羞得动了杀心。 “你……，你说什么……！！！你怎可如此不知羞耻？” 她居然说她发情！！！ 桃知知到底是条魔龙，哪儿来的好脾气？ 既然对方不领情，还这么凶，她也要爆了： “我哪里不知羞耻？他一看就很能生，按说应该见者有份的！我豁出来自己不要，都送你，你居然还这样说我！” 她说的是实话，在魔渊，又能生又帅又能力强大，可以很好保护子嗣的男人，自然是大家共享，这样才有利于繁衍生息。 就算像爹爹那样，一生只钟情于娘一人，也不妨碍他开枝散叶。 但是，凤嬛只听见了那几个字。 一看就很能生！ 一看就很能生！ 她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以为她痴痴等了慕云极三百年，就为跟他上床生孩子？？？！！！ 凤嬛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你不但羞辱我，还敢羞辱君上！今日我就算开罪扶摇川，也要教训你这个狐狸精！” 她一鞭，两鞭，三鞭，鞭鞭都奔着桃知知的命去。 桃知知见真的要开打，吓坏了，掉头就跑，“喂！你瞎说什么？我才不是狐狸那种低等的玩意。” 但是，凤嬛追的狠，几步将她迫到墙角。 凤翎上烈火如刀，劈面横掠而过。 桃知知没处躲，没处逃，索性单手变爪，当场把鞭子给抓住了。 不但抓住了，还顺着惯力，一路逆撸了回去，龙爪所过之处，凤翎被抓得碎羽横飞，一直撸到凤嬛面前，陡然一掌糊在她脸上，将人直接打飞出去。 凤嬛被打得一口血喷出来，“你……！” 她没想到桃知知看起来傻乎乎，弱唧唧的，一出手居然这么狠辣！ 若不是这一掌看着没多少修为，必定已经将她的脑袋拍得稀烂。 她一抬头，桃知知也吓了一跳。 凤嬛如花般娇艳的脸上，赫然端端正正一只手印子，鼻子差点都扁了。 桃知知也震惊了，“我的妈呀，你没事吧？” 她也不知道刚才这一手是怎么使出来的。 以前在魔渊，为什么先生打她的时候，她都躲不掉？ 为什么爹爹抓她回家的时候，她也躲不掉？ 后来被扔出来，慕云极要逮她，她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现在没了龙丹，居然还能如此轻易把凤岐山的大小姐给吐血了。 一定是大小姐太菜。 她想好心上前去看看凤嬛的鼻子到底还能不能要。 但一想，自己惹了祸了，若是慕云极回来知道，她把他新收的心肝儿给毁容了，必定扒了她的皮。 于是，只犹豫了一秒，掉头就跑。 出门撞见闻风赶来的凤燃，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凤燃惊喜：“哎？大屁股姑娘？” 桃知知顾不上说话，拿出逃命的看家本领，嗖地溜了！ 她完全不熟悉扶摇川的地形，也没处可去，只知道来时看见，这冰川从上到下，分为九重。 于是逃到顶峰的边缘，索性纵身跃下，一头扎入了云雾中。 躲在暗处偷偷监视的宝仙和紫青两个傻眼了。 君上临行，特意交待，不能让她离开顶峰。 现在完犊子了。 但是，宝仙还是反应快一些，“她刚才说什么？” 紫青：“她说君上特别能生。” “不对，上一句。” 紫青想了想，神色一凛，“她说，她有任务在身！” 两人眼色一对，果然是桃春风派来的！！！ 于是，慕云极的十个护法，在他离开后的第一天，就把他精心豢养的龙给弄丢了。 整个扶摇川发动上上下下，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 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清虚一头两个大。 虽然这事儿，他们全都有份，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祭出宝仙和紫青两个了。 希望君上看在她们俩是小姑娘，能罚的轻点。 若是动了真怒，大家就一起帮忙顶住。 毕竟那桃姑娘亲口承认是个细作。 这时，下面有人来报：“启禀几位护法，七重川有人来报，说冰隙中有怪物出没。” 众人正烦着，“去去去，带人围剿了便是。” 接着，又有人来报：“启禀护法，大夫说凤姑娘脸上的手印子倒是没什么，可鼻子留了实伤，今后轻易都碰不得。” 众人又是一阵发愁，“这事儿先不要告诉凤岐山那边。” 再紧接着，又有人来报。 “又有什么事啊？” “启禀护法，咱们在凤岐山的人回报，说凤老爷子养的炎阳兽前几日产崽，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被人将一大一小都活挖了炎核，手段极其残忍。老爷子大怒，昭告天下，说那贼人右手有炎阳灼伤，务必捉拿归案。” 三护法太元不耐烦，将人轰出去，“知道了知道了，下去。” 十个人有点慌，急的团团转。 九万里扶摇川，上下九重，仙凡不可计数。 如今小奸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君上回来，可怎么交待？ 终于，在第四天清晨，慕云极回来了。 宝仙和紫青一人手捧一根打仙藤，高举过头顶，跪在焚琴宫前，负荆请罪。 “君上，您打死我们吧。”两个人丧气道。 慕云极环视了一眼，就知道出事了。 他以往离开三年，这几个人都能将扶摇川打点的井井有条。 如今只离开三日，一回来就这副德行。 再稍加查探焚琴宫，一点活气都没有，果然是小龙不见了。 他立刻神识横扫整个扶摇川。 九万里扶摇川，强大的神识一扫而过，每个人，每张脸，每个角落，全部逃不过他的法眼。 她在七重川。 慕云极二话没说，转身纵身跃下，“不必跟来。” …… 七重川，最近几天出现了个怪物，从天上掉下来，落地就毁了几座楼台，之后一路横冲直撞，躲进冰隙里就不出来了。 它倒不害人，但到了夜里不停呜咽哀鸣，吓得附近所有人寝食难安。 七重川的守卫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用了各种方法，水攻，火攻，毒攻，又先后进去了许多高手，都铩羽而归。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慕云极来了，大家顿时如见了救星。 “君上，那怪物……” 慕云极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着，一个人亲自入了冰隙，回手封了声音。 “小龙。” 他的声音在巨大空旷的冰层中回荡。 没有回应。 沿路，一路都是进来围剿的人逃跑时，留下的痕迹。 慕云极攥着剑的手，恨得紧了又紧。 “小龙，不怕，是我，我回来了，出来吧。” 依然没有回应，只听见有龙爪艰难在冰层上抓过的声音，她似乎在竭力躲着他。 “小龙？”慕云极尽量嗓音温柔，顺着声音找去。 “慕云极，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努力不喷火了，我也没有吃人，你不要杀了我……！” 冰隙的尽头，一条遍体鳞伤的小黑龙缩在角落里，明明已经冻得快要撑不住了，还对他竖起全身的鳞片，拼命龇牙。 既苦苦求饶，又全身戒备，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 第29章 君上，我们生个蛋吧 桃知知一直躲在这里，即便快要冻死了，也不敢喷火，生怕又把冰川给融了。 就算再饿，也没敢真的弄死那些来伤害她的人。 她怕再惹祸，慕云极就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这几天，没人帮她，她也不认识任何人，更无路可去，只有到了夜里，才敢低声呜呜地哭。 她唯有他一个人可以依赖，但最怕的，也是他。 慕云极心头，如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到了，眉间山水拧紧。 “小龙，不怕，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乖，我们先回去。” 他收了大梦初醒，空着两手，小心翼翼接近她。 桃知知警惕地盯着他，既想寻求庇护，又害怕他忽然翻脸，将她一掌打死。 之前进来那些人，也曾与她好好说话，可最后呢？ 还不是各种偷袭。 人类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慕云极，我不相信你了……”她带着哭腔，用力往后缩，整个身子已经紧紧贴在冰层上。 慕云极已经站到她身前不远处，郑重道：“本君曾说过，你只需要相信本君说的话，和你看到的事。” “可是你骗我，你骗我说会带我去看桃花……” 桃知知哭的声音更大了，震得冰川隆隆作响。 “原来是因为这个。”慕云极忽然掌心一翻，赫然亮出一颗小小的红色火核，温声道： “从顶峰到冰川脚下，一路都很冷，海面风大，我那天忽然感知到这个东西出世，便想着去拿来与你，这样今后，你在扶摇川上，不论走到哪里，都不用怕冷了。只是，临走时见你睡着，便没与你言明，以后不会了。” “真的？”桃知知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将鼻子凑近他掌心。 果然，那火核虽小，但极其温暖。 她的本相，虽然也算是成年，但在龙类中依然算是体型娇小的，只不过才高了慕云极一个龙头。 慕云极仰视她，顺势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大脑袋。 “乖，回家吧，你现在相信了？本君从来不骗你。” 桃知知龙睛的竖瞳忽地一缩。 他说什么？ 回家？ 回谁的家？他是把焚琴宫当成他们两个的家了吗？ 那是不是，心就快偷到了？ 桃知知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化回人形，衣裳又没了。 全身都是伤，脏兮兮的，抱着自己，尾巴又缠在身上，缩成一团。 “我惹了祸，你……，真的不会杀了我，是吗？” “不会。永远不杀你。”他脱了外衣，俯身弯腰将她包裹好。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她从他怀中钻出脑袋瓜。 “呵，你能做出什么事呢？” “比如……，我打扁了凤嬛姑娘的鼻子，或者偷了你的东西……” “凤嬛是谁？”慕云极又忘了。 但是，关于偷东西这件事，他没直接回答。 第一，他的东西多的是，大多数也都全不在意，她若喜欢，随便拿去便是。 第二，他在意的东西，就凭她这小东西，也偷不到。 - 很快，七重川出现怪物的事情便被处理了。 君上亲自出手，不但斩杀了怪物，还连尸体都化得烟消云散，成功救回了被怪物抓走的桃姑娘。 慕云极抱着桃知知返回焚琴宫时，左右各五个护法，全都小心翼翼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他也谁都没理，径直入了结界。 结界轰地关闭时，气场极大，掀得他们差点没站住。 【越俎代庖，以下犯上！自己去思过崖领分筋错骨之刑，什么时候记住疼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次没再纵容他们。 紫青急道：【可是君上，她亲口承认自己是细……】 话没说完，被清虚给捂了回去。 “君上正气头上，这事儿慢慢再说，先保住你们俩的小命要紧。” 【还有，拿吃的来！】里面又吼。 “赶快！吃的！九百六十样！一个不能少！”清虚赶紧安排。 焚琴宫中，桃知知像只被迫离家流浪的猫猫狗狗，受尽了流离之苦，被慕云极先洗了个干净，又仔细处置了身上的伤，最后，一屋子饭菜，喂了个饱。 她头发还是濡湿的，一面吃，一面还在伤心： “我再冷都忍着没放火，再饿都忍着没吃人。” 慕云极抬手抚她脑瓜，“你乖，你最棒！下次无论什么事，等本君回来再说，千万不要动不动就乱跑，万一被人发现你魔龙的身份，本君想保你都来不及了。” 桃知知后怕地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遭遇，“哦，知道了。” 慕云极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壶酒，趁她吃得兴起，不动声色地斟满，递了过去，“你……，到底因为什么与凤嬛动手？” 桃知知顺手就将酒喝了，坦然道：“我听说你要与她再续前缘，就好心好意去找她，想与她三七开。” 她从小就偷偷喝朱厌的酒，慕云极给的这一杯，小意思。 “什么三七开？”见她喝得毫无压力，慕云极又给满上。 “把你三七开啊，她七我三，我好吧？”桃知知又将酒闷了，继续吃。 “你还真挺好。”慕云极暗暗咬了咬薄唇，“所以，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动手？” “我也不知道。”桃知知对此一片茫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因为我说你特别能生，她生气了。” 慕云极端着酒盏的手一抖，磨了磨牙，凑到她耳畔，“你为什么觉得……本君特别能生？” “一眼就看出来咯。” “看哪儿？” “五官啊，明晃晃写着呢。” 桃知知吃得急，差点噎着，主动从他手里接过酒盏，又干了。 “你这种面相，在我们深渊，是最抢手那种，你以为女人喜欢男人到底为什么？打灵魂深处无非就是为了生孩子，延续血统罢了。无论人还是兽，都是一样。” 他倒酒，她就喝，一点都不客气。 喝得高兴了，揽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举着酒盏，高声大喊：“我们的目标是：找个最帅的，最强的，最能生的，生一大堆蛋！！！” 慕云极：…… 他垂眸，指尖将她刚刚穿上没多会儿的软糯的裙带拉开，身上还散发着沐浴之后的水汽香味。 “所以，你找到了没呢？” 桃知知忽然脸蛋红扑扑的抱着他的脸，凑到他唇边： “君上~~~，我们生个蛋叭~~~~~” ------------ 第30章 万恶的龙蛋 慕云极顺着她身子上的劲儿，给她扑倒，抱着她的腰，看着她醉意渐深的模样，眸光暗沉，忽而唇角轻牵，一抹凉薄的浅浅笑意。 “好啊……” 道君永远只有一个，要么统御千年万载，要么死在下一任道君手中，灰飞烟灭。 他不需要什么孩子，不需要传承血脉，也不需要什么继承人。 他绝对不会无聊到给自己增添任何麻烦和软肋。 眼下多了她一个，已经很“烦”了。 慕云极向来不爱笑，他笑时，要么是敷衍，要么是危险。 可这会儿突然笑了，不知是什么意味，还好桃知知喝醉了，根本没看到。 他的手掌，在软糯得几乎半透的裙子下，泛起温和的光，轻抚而过时，将她身上的伤一一抚平，重回滑腻的肌肤。 “小龙，你到底为什么被从魔渊扔出来？如实回答本君的问题，无论意图何在，都饶你不死。” 慕云极口中声音温柔，语调极轻，却说着瘆人的话。 “我要偷……偷你的心，骗你跟我回家……”桃知知还在努力解他的衣带，“来啊，生蛋啊~~~” “醉话连篇！”慕云极慵懒倚着床边，任由她胡乱扯开，在胸膛上乱摸。 这种小娃娃过家家般的目的，只有她想得出来。 看来此酒名为“真心”，也没什么用。 他抬起右手，去捏桃知知下颌，想掰正她的脸，看她到底有没有真醉。 却不想，她将脸凑过去，眯着眼，用嫩嫩的脸蛋儿，使劲儿地蹭他掌心。 他的掌心，有终年执剑的薄茧。 “君上，来生蛋啊，生了蛋，我就可以回家了……” 她软腻地用力拱他的手掌。 慕云极虎口一痛，将手避开了。 “嗯？你受伤了？” 桃知知虽然醉了，却还没傻，将他的手抓回来看，“怎么会被烫伤了呢？我帮你舔舔哈。” 龙的口水可治灼伤。 她趴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开始用小舌头认真舔舐虎口。 炎阳兽的灼伤，很快就渐渐变淡了，也没那么痛了。 取而代之，是一种另一种酥痒，从虎口蔓延而上，在全身游走。 慕云极抱着她，目光越来越沉，越来越凶。 本君刚回来，你真的不知死活……？ 身上全是伤，若是动了真的，待会儿又要哭得比谁都凶。 桃知知其实已经好困了，她都三四天没敢合眼了。 这会儿酒意上头，还在勉强坚持着，想帮他把灼伤完全舔好。 可摆弄着他慕云极手掌时，无意间发现，他右手的掌心好像有一团黑色花纹的印记。 “是什么啊？” 桃知知刚翻开看了一眼，却被慕云极迅速将手撤了回去。 “你该睡觉了，今晚不动你。” 你也永远别想回家！！！ 他将她抱进怀抱中，拉过被子，牢牢裹好，用手臂压住，不准再乱动。 桃知知现在又暖和，又舒服，又有些醉，就趴在他胸膛上沉沉合上眼。 还剩下最后一丝意识，在迷迷糊糊地想：他掌心为什么会有我的龙印啊……？ 她在他怀里舒服地窝了窝。 还是一颗蛋的时候，爹就是经常这么抱着我的。 …… 慕云极倚在床边，借着殿内跳动的烛火，摊开手掌，反复细看掌心永远抹不掉的黑色团形龙印。 “桃春风，你这条蠢龙！” 世人皆知，三千年前，道君慕云极只身斩群龙，仅凭一把剑，就将全部龙族驱赶入猩红魔渊，永世不得出。 但是，没人知道他那一战有多艰难。 他是赌上了性命，才赢来了如今的一切。 当时，他追杀最后一条老龙至魔渊深处时，已是精疲力竭。 如果被他跑了，不但前功尽弃，还很有可能被卷土重来。 自古凡成大事者，都有些丧心病狂的气质。 慕云极杀红了眼，明明几乎力竭，也追着老龙不放。 老龙也九死一生，命悬一线，在前面跑跑停停。 两人一直追到一片石林深处，终于决一死战。 最后，慕云极勉强胜出一筹，以冰剑强撑着的身子，几乎可以被风一吹就倒。 持剑的手，已经鲜血淋淋，不住发颤，几乎握不住。 老龙也奄奄一息，爆发出最后的全部功力，要与他同归于尽。 慕云极此时已经力斩八条魔龙，已经再也没有半点力气了，不禁仰天长叹，以为一切就在此时功归一篑。 谁知，就在他抬头之时，从头顶石林之上天降一物，遍布鳞片，圆滚滚，咣地砸在老龙头上。 一颗龙蛋，居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老龙砸死了。 而那蛋又是一弹，直奔慕云极袭来。 慕云极当时以为是什么暗器，下意识地抬起执剑的手去挡，手上的血沾到蛋的鳞片上，掌心嗤啦一阵灼烧的剧痛。 于是阴差阳错，那蛋就认了主。 慕云极不予理会，斩下最后一个魔主的龙头，转身就走。 可身后忽然跳出来一个男人，哭丧着脸，抱着那蛋，“喂！你害死我娘子，你别想跑！” 慕云极猛的回头，杀神一般的目光，让男人又腾地缩了回去。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了，拖着剑继续往前走。 那男人又追上来，“喂！还有，你契约了我的蛋，你得负责啊！你不负责它孵不出来啊！” 慕云极再狠狠回头，男人又怂的慌忙用蛋挡住脸。 那个怂货，就是桃春风那条蠢龙。 后来，慕云极一战功成名就，顺理成章地坐上了三界共主之位。 而桃春风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在九尊龙主都死掉后，莫名其妙成了猩红魔渊新的魔尊。 但是，两厢的恩怨远远没有结束。 魔渊反复挑衅，慕云极也几次带人围剿。 可是每次打到关键时刻，慕云极眼看就可以斩杀桃春风，桃春风就掏出那颗蛋来挡。 慕云极只要一靠近那龙蛋，掌心龙印就会一阵剧烈灼烧，手就会疼得拿不住剑。 这件事，成了他唯一的弱点，从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而偏偏桃春风走到哪里都带着那颗蛋，每次死里逃生，都会厚颜无耻地嘲笑他，让他对蛋负责！ 负责！负责！负责！ 慕云极狠狠攥紧手掌，捏的骨节咯嘣咯嘣响。 他现在一看到掌心三千年抹不去的印记，想起那枚万恶的蛋，就生气。 这辈子最不想提的，就是龙蛋！ ------------ 第31章 盖一座春宫 这一夜，桃知知睡得极好。 但是，慕云极睡得极不好。 自从与小龙有了实质的欢好，困扰他两百年的梦魇终于没了。 本以为可以像寻常人一样享受一下沉眠的快乐。 谁知，半夜总是被踢！ 桃知知一会儿将手轮过来，一会儿将脚丫子搭在他腰上。 她从一破壳就一个人睡惯了，之前要么是被慕云极折腾地死了一样，要么就是没睡成。 好不容易安心睡一晚，就原形毕露。 若是冷了，就往他身边挤。 若是暖了，就开始嫌他碍事，手脚并用地往外踢。 慕云极几次坐起来，在心里争斗，到底是现在就把她干掉，还是直接动手掐死？ 最后想起她白日间在冰隙中那惨兮兮的样儿，还是下不去手。 “你能不能老实一会儿？” “君上，来生蛋啊~~~”桃知知在梦里还美滋滋惦记着。 蛋！蛋！蛋！ 慕云极受不了，出去躲清净，刚好离开扶摇川三年，有许多事要处理。 永宸殿议事，十个护法，除了宝仙和紫青，其他都在。 几个人在下面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怂恿清虚去问。 清虚无奈，只能在谈及七重川怪物之事的善后时，随口问道： “对了，君上，关于桃姑娘的事，您有何示下？” 慕云极摆弄着手里几份各地呈报的玉简，眼不抬，随口道：“娶了。” 下面八个人，一顿兵荒马乱，险些站不稳。 三护法太元：“可是君上，宝仙和紫青曾亲口听她承认，是带着任务，有意接近您的，此事，凤嬛姑娘可以作证。” 慕云极凝眉，专注那几支玉简，应付道：“娶了，不就彻底牢牢控制在股掌之间了？” 众人：……？？？对付女细作还带这样的？ 德隐：“不是，君上，您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所谓娶妻娶贤……” 慕云极抬头，“本君看你很闲。” 德隐就缩到后面去，不敢再吭声了。 极真心思最灵，“那么，这婚礼，君上有何打算？属下等也好操办起来。” 如果慕云极说随便，那便是一时兴起。 如果说大办，那便是此女已经深入君心。 如此一来，再各有各的应对法门。 谁知，慕云极依然反复掂量着那几支玉简，专注思虑着什么，随手给他们比了个“三”。 “三”是什么意思？ 三天后举行？ 还是三个月后？ 谁都不敢再问，也不敢瞎猜，都杵在一旁，等下文。 慕云极过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将下面的几个一一看过去，道： “怎么样？准备三年够不够？还有什么问题？” 清虚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只能半开玩笑道： “呵呵，君上这是要倾整个扶摇川之力，迎娶桃姑娘为君夫人啊……？” 慕云极白了他一眼，“本君娶妻，仅此一次，花你的钱了？” 清虚：…… 合着君上是不想亏了自己。 他用力笑了笑，“君上放心，婚礼一定大办特办，必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嗯，”慕云极甩手将那几支玉简丢在案上，“还有个事，你们自己看。” 几个人不明所以，纷纷上前拿起玉简。 上面呈报的，是各地频频出现过猩红魔渊的传送法阵，有魔物偷偷逸出，虽有斩杀，但也难免漏网之鱼。 二护法空明神色一暗：“看来，魔渊里最近不太安生啊。” 慕云极拈着手指，慢慢磋磨，“潜伏在深渊的细作来报，桃春风那条蠢龙，好像……出事了？” 九护法苍幽连忙恭贺：“君上大喜，千年大患可除！” “蠢。”慕云极白了他一眼。 桃春风是个怂货，有他在，深渊魔龙尚且会老老实实地安守本分。 但他若真的出事了，换了野心勃勃之人，恐怕，又免不了一场屠龙之战，到时候，恐怕要血洗猩红深渊。 一提到杀生，慕云极身姿慵懒地靠向椅背，眼底有一抹暗色的残酷凶光，这也是他在底下人眼中最可怕的时刻。 “传令下去，凡遇魔物，一概杀无赦。” 他的手掌，握住椅子的扶手，攥了攥。 很久没有这种兴奋的感觉了，莫名期待。 …… 第二天一早，桃知知醒来时，又是一个人横霸整张大床的一天呐。 她终于养足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又充满了斗志： 睡慕云极！ 嫁给慕云极！ 给慕云极生蛋！ 加油！努力！ 早一日努力，早一日回家！ 说完，秀了秀手臂上的小肌肉。 一抬头，就见一百多个宫女，在屏风那边站得密密麻麻，像看一个傻子看着她呢。 宝仙昨晚在思过崖吃了分筋错骨的苦，今早才被放出来。 临来时，又被清虚反复叮嘱过：“知道君上为什么还让你过去伺候吗？” “知道……” 宝仙苦着脸。 因为她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 再犯错，她会比那九只砍了脑袋的老龙还惨。 于是，桃知知终于重新感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 不但今天的妆容特别美，衣裳特别好看，早膳也看上去用心了许多。 她心满意足，精神饱满，决定去继续勾搭慕云极。 毕竟，早点生蛋才是第一要务！ 临出门，她挑了一盅最好吃的糖水，用小炎核温着，抱在怀里。 宝仙还特意给她披上一件鲜艳的火狐轻裘，在一片冰雪般的宫殿之中穿行时，如一团燃烧的火。 但是宝仙没告诉她，这个时辰，扶摇川上下九重的几千要员都在永宸殿朝觐。 而慕云极处理政务时，任何人不得随意打扰，更不可以无诏入内。 桃知知经宝仙指点，走了宫人伺候专用的角门，没经过守卫，直接进了后殿。 她抱着糖水盅，刚走进去，就听里面道： “君上仅限七天，就要在焚琴宫后再起一座宫室，恐怕耗费人力物力不可计数。” 慕云极的声音响起：“本君只问，你办不办得到，没问你可不可行。” “这……，属下愿意一试。” “至于名字……，”慕云极似是想了想，“既然是四季如春的宫室，那便叫‘春宫’好了。” 下面，没人敢有异议。 桃知知：…… 这就是你说的盖了房子就成亲？ 所以，你给我盖了座春宫？ 这时，有人来报：“启禀君上，十方长老请您水镜议事。” “又有何事？” 慕云极弹指向大殿中央一拨。 一道巨大水镜轰然凌空打开。 紧接着，水镜下方，依次出现十面略小的画面，联结了三界十方的十位长老。 “君上，岐山镇山之兽炎阳兽惨死，凤老大怒，满世界缉凶，如今闹得不可开交，已经跑到属下这儿来了……” 画面那边的委羽长老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红头发老头给扒拉到一边。 红发老头虽然年纪不小，但一看就精气神儿爆足，并且脾气不小，正是三千年间，三界中唯一不服道君管束的岐山凤老爷子，凤行烈。 “慕云极，你留老夫的女儿和孙子在你那儿做客，他们可还好啊？哈哈哈哈……” 慕云极面无表情，“好——” 他拉长了腔，极度不耐烦。 原来凤天成回去，跟老头子撒谎，说凤嬛和凤燃在扶摇川做客！ 凤行烈接下来也不客套，开门见山： “对了慕云极，杀了老夫炎阳兽的凶手，曾在我手底下过招，那人刻意隐藏修为，深不见底。我怀疑，其身份不在十方长老之下，所以，今日要你们所有人做个见证，大家都在水镜前亮出右手，谁的手上有炎阳灼伤，谁就是那个杀我炎阳兽，夺取炎核的大贼！！！” 躲在后面的桃知知，倒抽一口凉气，立刻用手捂住了嘴，抱紧怀里的小炎核。 慕云极……，原来你是个大贼！ ------------ 第32章 还敢使唤本君 慕云极坐在高处，不经意地用衣袖将自己的右手掩上： “原来是这等小事，那就逐一查验，让老人家安心便是。” 十面水镜中，十位长老纷纷亮出右手，给凤行烈看清楚。 凤行烈草草看过一圈，撸着大红胡子，“嘿嘿，慕云极，还有你呢？” 慕云极睫毛一掀，不语。 清虚叱道：“老爷子是不是过份了？我家君上看你年纪大，一向以礼相待，你前几日不但纵子行凶，今日，家里的畜生死了，居然还敢怀疑到我家君上头上。” 凤行烈当即变脸，“哼！那日的大贼，曾与老夫交手，虽然极力压制修为，但活剖炎阳兽后，居然只是在右手留下一小块灼伤，这等功力，简直匪夷所思，除非……，他修的是玄天极寒道体！” 十面水镜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疑惑地看向慕云极。 慕云极将众人表情一一看过，忽然抿唇一笑： “说的也是。但是凤行烈，倘若你怀疑的不对呢？本君是不是可以杀了凤嬛或者凤燃中一人，以警天下？” 说着，低头整理右手的衣袖，也不抬头，笑意风采盎然： “否则，这世上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本君就要自证清白，还做这个道君何为？” 凤行烈一听他张嘴就要杀自己的两个心肝宝贝，立刻气得跳脚： “慕云极，可你若真的是那大贼，敢不敢立刻砍下右臂，辞去道君之位，以谢天下？” “好啊。”慕云极爱惜地抚摸宝座的扶手，“只是，这个位置本君不坐，老爷子又年纪大了，你觉得谁合适？” “自然是我孙儿凤燃！”凤行烈挺直胸膛。 “好！带凤燃！”慕云极站起身，“本君手上，若无炎阳灼伤，就杀凤燃！” 他猛地亮出右手，虎口上的灼伤已经赫然无影无踪！ 凤行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你的手，肤质骨节，明明与那贼人一模一样！老夫一生过目不忘，绝对不可能看错！” 慕云极不理他的喃喃自语，笑容洋溢，如有请座上宾：“带凤燃过来，杀给老爷子看！” 殿后，桃知知听得好紧张，一颗心吓得突突跳，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外面凤燃还没带到，凤嬛已经哭着奔来了。 “不要……！君上，不要……！！！” 慕云极听得两只耳朵里嗡的一声。 又是“不要”，能不能换点别的？ 凤嬛戴着面纱，冲进永宸殿，扑跪在慕云极脚下，声泪俱下，“君上，不要杀燃儿！不要……！” 慕云极最厌恶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尤其是不相干的女人，以为凭着花容月貌，就可以将男人拿捏股掌之间。 “不杀他，难道杀你？”他垂眸略带嘲讽。 凤嬛一愣，含着泪眼抬头，与他相望。 她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过他。 如此，便死而无憾了。 凤嬛凄楚决然道：“能死在君上手上，凤嬛心甘情愿。” 慕云极：…… 他特么的真想一脚把她踢死算了。 但现在当着扶摇川几千要员和十方长老的面，还是得注意一点形象。 清虚见状赶紧上前解围，“凤嬛姑娘，君上岂是无德之人。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 这是什么痴情种，简直是在用生命当狗皮膏药。 然而，满殿都在悄悄交头接耳：凤姑娘苦苦守望了三百年，如今却落得跪地求死。君上有负这份真心啊。 凤嬛哭得梨花带雨，站起身时，一抬头，面纱飘了一下，被水镜那一头的凤行烈看到了脸。 “哎？我说闺女，你等等！你的脸怎么了？” “不要……”凤嬛慌忙侧过脸去，捏着兰花指，用手背将面纱遮好。 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即便是赴死，举手投足也不能失了优雅。 但那面纱，的确是半透的，也只遮了半张脸。 一只紫青的小巴掌印，杵在面中央，清晰可见。 凤行烈发飙了，“你给为父转过来！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敢打你？” 他又对慕云极吼：“慕云极，老夫唯一的宝贝女儿，被你负了三百年。如今她不计前嫌，愿意留在你扶摇川，化干戈为玉帛，可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纵容旁人打她？” 慕云极：？？？ 他若换了平时，对这种莫须有的情债都不屑一顾。 可此时，还是不经意地微微转头，向殿后看了一眼。 心情甚是烦躁。 凤嬛又在拭泪，摇头哭求：“不要……，爹，不要再问了。不要……” 凤燃这时也被带来了，一进来，就听见他爷爷问小姑姑的脸怎么回事。 而小姑姑一向是个闷葫芦，不太会说话。 于是响快替凤嬛回答：“爷爷，姑姑的脸是跟别的姑娘打架挨了揍，没什么大事，就是鼻子塌了，回头接回去就好了。” 在他眼里，男人跟男人打架，女人跟女人打架，再正常不过了。 可凤行烈当场满脑袋红发都要站起来了。 “神马——！” 他在水镜那头急得来回乱转，恨不得从镜子里爬过来，揪住慕云极的脖领子。 “到底是谁将我女儿打成这样，你若不把人交出来，咱们走着瞧！” 凤行烈能与慕云极平起平坐三千年，自然有他的资本。 三界仙道，皆是人修。 而凤族属兽类，却可通神。 他若掀动天下妖兽造反，三界四海便再也不能安宁。 然而，慕云极确实最讨厌受制于人的。 他一直留着凤行烈，只不过是秉承为君之道，平息干戈。 只要岐山凤氏愿意偏安一隅，不惹是生非，他也乐得清闲。 可若是对方逼得太急，他倒也不在乎做一个暴君，赶尽杀绝，全部弄死！ 他右掌中，开始泛起寒气，指尖凝出冰霜。 就在大梦初醒即将化出的一瞬，殿后一声响脆的女儿音： “是我！” 桃知知披着鲜红的轻裘，穿过冰雪雕铸的大殿，走了出来。 “这位红头发的老爷爷，你女儿的脸是我打伤的。” 她认真朝着凤行烈鞠了一躬，清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偷听了这么久，居然这个时候出来了，慕云极眼角一跳。 “谁让你来的？你与他道什么歉？” 本君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而且，若是在这种场合露出龙尾巴，谁都救不了你！ 可是，桃知知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公主，虽然怕死，但是从来不怕人多。 她落落大方，全无惧色，回手将手里捧着的甜汤塞给慕云极： “君上帮我拿着。” 慕云极：…… 敢使唤本君。 但是，他居然就真的伸手帮她拿着了。 桃知知又重新向凤行烈和十方长老行礼，“我名唤桃知知，桃树的桃，知道的知。” 此姓一出，整个永宸殿哗然。 慕云极已经无奈地想闭上眼了。 是个人都知道，深渊中的那条只魔龙之主，他姓“桃”。 人人得而诛之。 ------------ 第33章 惹祸精小娘们 果然，水镜那边，凤行烈眼睛一眯，“你与桃春风是什么关系？” 桃知知灿然笑道：“桃花春风，一渡十里。我本名王小花，是个孤女，君上将我捡了回来，给我一个家。他说，扶摇川脚下，有桃花终年盛开，许我此生同赏。于是，我便以他的承诺为姓，引他为知己，自名‘桃知知’。” 慕云极站在她身后，一侧眉梢轻轻一挑。 撒谎这么六，谁教的？ 凤行烈根本不信，“一派胡言！什么孤女王小花！老夫的女儿，自幼养在凤岐山，由老夫亲手调教，放眼三界，一向罕有敌手，岂是你随随便便能伤成那副模样的？分明是你们扶摇川有人故意加害！” 桃知知感受得到，这大殿之上，还有那十面水镜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审视她。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朗声回答：“老爷爷您说对了，的确是随随便便弄伤的。你家女儿动手在先，追得我到处跑。我为自保，只还手了一下，没想到就打扁了她的鼻子。” “你……！你没想到个鬼！”凤行烈气得吹胡子，“我家嬛儿的品行世人皆知，如何会与你先动手？” 桃知知好心道：“说到这个，您也要多规劝凤姑娘，世上的好事不可一个人全都独占。我本是好意要与她分享君上，没想到从每个月一人一半退到她七我三，她居然还不满意，甚至拿鞭子抽我。” 所有人立刻眼色乱飞：啊？还带这样的？ 慕云极嘴角抽：…… 凤嬛本是泪眼婆娑，此刻却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她又提这个！ “你……！你居然还敢当众羞辱我！” 桃知知也挺委屈的：“我说的是事实！” 慕云极一手托着糖水罐子，一手不经意般地从桃知知腰后拂过，防止她一激动，尾巴露出来。 “凤行烈，你同一个小姑娘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杀凤嬛，还是杀凤燃，快选一个。” 凤行烈在水镜那边暴怒：“选什么选！老夫一个也不选！你敢动他们试试，老夫就算拼尽凤岐山之力，也与你永生永世，没完没了！” 慕云极轻飘飘将糖水罐子从右手递到左手，掌中化出大梦初醒，“试试就试试。” 他的剑锋，慢悠悠先指向凤嬛，凤嬛泪眼婆娑，凄凄楚楚，闭目等死。 可是，慕云极的剑锋，又陡然指向凤燃。 比起一个女人，凤燃才是来自岐山真正的威胁。 凤燃面上依然带笑，却笑容越来越冷，越来越危险。 他是不介意火烧扶摇川的。 跟慕云极打架，其乐无穷。 只有桃知知最害怕。 她是见过这俩人打架，慕云极打完后，最惨的还是她。 一想起琉璃窟那一天一夜，她就头皮发麻。 “等等！” 桃知知勇敢跳到两人中间。 “既然凤岐山的老爷爷不相信我可以一巴掌将凤姑娘的鼻子打扁，那就不如我与她再来一场公平较量吧？我若赢了，今日岐山冒犯之事，君上就莫怪。我若输了，凤姑娘找回了面子，便也消消气吧。” 此言一出，倒是正合了凤行烈的心意。 他现在鞭长莫及，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慕云极杀了自己的女儿，孙儿。 而且，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输给这个小丫头，之前受的伤，定是有人暗害！ “哼！正好也让在场所有人做个见证。王小花，倘若你输了，那伤我女儿的，定是另有其人！” 慕云极也没想到桃知知有这个胆子，居然敢替他将凤岐山这一窝乱七八糟的事给扛了。 他倒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便道：“比试可以，不过本君有言在先，女人打架，男人不得出手。” 至于跟凤岐山今天的账，他可没答应就这么算了。 谁知这时，凤嬛又悲戚摇头，捂住胸口道：“不要……，爹，不要……，女儿的凤翎鞭已经被她毁了……” 凤行烈见女儿哭成泪人，心肝肉一起疼，“哎哟，宝贝女儿，好了好了，不哭了。你就用爹给你的凤翅双剑对付她！” 凤燃不禁还是瞧了手无寸铁的桃知知一眼。 凤翅双剑，是岐山至宝，凌厉无比，出鞘必定见血，否则绝不归鞘。 大屁股姑娘今天怕是要惨了。 只听铮铮两声兵器脆响，凤嬛双袖一抖，手中一对细剑已经亮了出来。 “桃姑娘，接招吧！” 她表面柔柔弱弱，悲悲戚戚，可心底却记着那日的羞辱不放，如今有了机会，定要全数讨回来！ 桃知知摇头暗暗叹气。 清姨说过，但凡情关过不去的人，都必定小心眼儿得紧，得罪不得。 果然如此。 思忖间，对面一对双剑，已经舞成眼花缭乱的剑花，向她袭来。 凤嬛如周身升腾起阳明离火，如一只绚烂的火凤振着双翅袭来。 而桃知知却仿佛不知危险一般，乖乖披着轻裘，立在原地。 连慕云极闲着的另一只手，都不知不觉在袖底微微动了动。 倘若小龙真的有危险，他是不会不管的。 在场所有人都心里有数，凤嬛是凤行烈精心养育的宝贝，三百年为情所困，才很少抛头露面，但真正实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她一出手，这两个女人的比试结果会如何，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输的一定是王小花啊。 就可惜了那副鲜活灵动的小样子了。 可唯有桃知知心里在吐槽：这是舞的啥？ 跳舞吗？ 如果朱厌先生在，一定又要骂人。 华而不实！绣花枕头！徒有其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空气！ 凤嬛的双剑裹挟着火风袭来，只需要一瞬。 可在桃知知眼里，却是慢的不像话。 她甚至可以将她双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招式看得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来了面前，她软嘟嘟的红唇用力一抿，空手入白刃！ 因为知道自己没了龙丹，所以不敢托大，便使足了劲儿。 于是，稀里哗啦——！ 所有人眼见着，王小花徒手抓住了凤翅双剑的剑锋，之后，揉两团宣纸一般，一顿拧巴拧巴，身形逆袭迫近，居然倒逼着凤嬛飞身退后！ 桃知知虽然生得娇小，但身法极其刚猛，眨眼间，将弱柳扶风的凤嬛逼得后背撞在殿柱上。 两个女人胸脯抵着胸脯，鼻子尖顶着鼻子尖，四只眼睛几乎炸出了火花。 而凤嬛手中的一对绝世利器，居然已经被“王小花”团吧成了两只亮闪闪的铁坨。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桃知知也眨巴眨巴大眼睛，这就完了？ 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打了个啥，但是，眼下情形，自己可能是赢了，对吧？ 先生说过，作战要乘胜追击。 但是也说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脑子转的飞快，稍加斟酌，于是决定： 啪啪！ 左右开弓，又给凤嬛一对耳光！ 既宣告她赢了，又给对方留个纪念，且不要她性命。 这是龙族决斗中最仁慈的解决方式了，完美。 嘶！所有人，全部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现在，凤行烈的宝贝女儿，脸上留了三个乌青手印子，已经没眼看了。 “嬛儿！”老爷子差点气得从水镜里爬出来。 慕云极也捏了捏眉心。 小龙，你当众把她打成猪头，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凤行烈所在的那面水镜，突然熄了。 如果没猜错，老头子已经在杀来扶摇川的路上了。 凤嬛挨了两个耳光，看看手中变成废铁的双剑，再看向殿中所有人怜悯的目光，忽然捂着脸，发出一声惨烈凄厉的尖叫，转身化作火凤，一头撞破宫殿窗棂，冲了出去，飞得无影无踪。 “小姑姑！”凤燃追了出去。 桃知知：……？？？ 她也莫名其妙。 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啊，两个耳刮子而已，叫的那么惨做什么？ 她看向慕云极，大眼睛眨啊眨：我做错了吗？ 慕云极正瞪她。 四目相对，他忽然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今日到这儿，都散了。” 他收了水镜，立在殿中央，只盯着桃知知，将她盯得手足无措。 两人身边，几千人穿行而过，鱼贯而出。 直到空旷巨大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俩。 桃知知悄悄捏着自己的手指尖，等着挨骂受罚。 他刚才居然对她笑了，一定没好事。 完蛋了！ 慕云极走到面前，背着手，沉着目光，低头在她耳畔，气息洒落，却一直没说什么。 桃知知大气都不敢出了，绷直了身子等着挨骂。 挨了好久，才听他在耳边压低声音：“惹祸精，干得漂亮。” ------------ 第34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好 桃知知：？？？ 她眼珠转了转，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啊？” 从前在深渊，每次惹祸，都会被朱厌先生骂死，只有爹无条件宠着她，疼她。 不管她干了什么，爹都会说“干得漂亮”。 慕云极又与她挪近了一步，袍子几乎碰到了她的裙子，鞋尖碰到了她的小绣鞋，微躬了身子，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笨蛋，啊什么啊。” 桃知知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指尖儿小心翼翼摆弄他的衣领，“你不怪我突然跳出来给你惹事，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叭……” 他将那碗甜汤又塞进她手中，左手温柔揽住她的腰，抬起右手，亮出被她治好的虎口，在他们俩之间晃了晃： “好啊，不过这个，以后就是咱们两个的秘密。” 他只答应不怪她，可没答应饶了凤岐山。 桃知知抱着汤罐子，心里一阵激动。 连共同的秘密都有了，是不是说明，慕云极的心快要到手了？ 清姨说过，男人都有恋母的天性。 再强的男人，也会对敢于不顾一切护着他的女人动心。 今日壮着胆子搏一把，果然是没错的。 她现在特别想把慕云极打发了，赶紧联系先生，问问他这样是不是就算作业完成了。 “君上若是您还忙，那我就乖乖退下了……” 她转身要走，忽然腰间一紧，被他掐住，又捞了回来。 “去哪儿……？”他声音忽然好低好低，手在她腰间捏了捏。 今天早上，小东西看来吃的不少，软乎乎的，又圆了一圈儿。 桃知知被捏得悄眯眯往一侧躲了躲，眼珠儿左看看，右看看，糯叽叽道： “您不会是想在这儿……吧……，呵呵，给人看到多不好，万一有哪个水镜没关干净……” 慕云极一侧眉梢轻挑，脸颊贴着她软嫩嫩的脸颊，细细摩挲，在耳畔道：“脑袋瓜子里都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桃知知矢口否认，说完咬住唇，不让自己随便说话了。 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她抓到把柄。 “身上可还疼？”他问。 桃知知想，昨晚没干什么啊，睡得挺精神的，好像不疼。 但是，她要是说不疼，他是不是又该…… 正不知怎么回答，慕云极的手，又在她身上，这儿捏捏，那儿捏捏。 劲儿不大，痒得她想躲不敢躲，想笑又不敢笑。 他仔细检查过，道：“看来，伤是都好了。” 原来，他说的疼不疼，是指她在冰隙中受的伤。 桃知知松了口气。 慕云极：“既然好了，我们就走吧。” “去哪儿？” “看桃花。” 他转身拉她走。 可是，桃知知现在没心情看桃花。 到底要怎么将他支开一下啊，好想赶紧问问先生关于作业的事。 “可是，君上，我刚刚惹毛了凤岐山的老爷爷，他一定会来找您麻烦，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拔毛烤鸡还需要准备？” “……” 他牵着她，出了永宸殿，来到顶峰边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忽然直接一跃而下。 “啊——！！！” 桃知知之前从这里跳过，当时都吓死了，若不是抓住了七重川一处支棱出来的楼阁，可能就已经摔死了。 现在又跳！ 而且是从九万里的高处，直奔最下面！！！ 龙鳞都要被擦出火来了。 这么个飞法，简直不顾别人死活，跟投胎有什么区别？ 桃知知紧紧抱住慕云极的腰，抓住他腰后的衣裳，将整个人死死贴在他身上。 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抗拒，也不敢骂，也不敢哭，生怕好不容易到手的心，就这么没了。 慕云极倒是很享受她现在这么依赖自己的感觉，非但不减速，反而飞得更急，如一颗流星般划破云层，直奔下方海面。 桃知知：呜呜呜呜哇~~~~，你还是杀了我吧。 …… 扶摇川脚下的绿洲，养活了无数凡人。 凡人靠劳作为扶摇川提供基本供给，扶摇川则为下面的市镇和渔民提供庇护。 桃知知从高处望下去，下面的绿洲跟整座冰川的基座相比，小的像一块翡翠戒面大小。 可直至俯冲下去，才发现，居然也是大的一眼望不到边际。 然而，下面刚过隆冬，冰雪还未彻底消融，离桃花盛开的日子还早。 慕云极在即将临近地面时，忽然空中一个急停，单手揽着她，一个华丽漂亮的转身，才稳稳落地。 “看来，我们来的时辰正好。” 可桃知知丝毫没有感受到帅气飘逸和美好。 刚才俯冲速度快太，她被他这个急刹晃得，头都差点掉了，肚子里七荤八素，早饭都快吐出来了。 “什……什么正好啊？” 她脸都绿了，头发也都乱了，连发包包都歪了。 虽然世人都知道，慕云极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承受他的好，也是种酷刑。 都不晓得凤嬛那些漂亮仙子，到底图他什么。 图他穷？ 图他房子破？ 还是图他家事儿多？ 桃知知蹲在地上干呕。 慕云极蹲下身子，歪着头看她，表示关心。 “你没了龙丹，实在太脆弱。” “我也不想啊，还不都是因为你……呕……！”桃知知已经不想理他了。 慕云极将人捞过来，让她趴在他肩头，掌心温热，从她脊背上拂过，“要想办法帮你重新聚丹。” “哪儿有那么容易，我两百年才好不容易聚了一颗，虽然不怎么纯，但是我先天不足，我爹给我喂了好多天材地宝才养出来那么一点点。” 慕云极眉间微微一凝，“你爹不是卖黄梨木的吗？” 桃知知：……！ 完了，恶心地头晕眼花，说漏了。 “啊，是啊，所以他把家底都砸在我身上了。” “呵。”慕云极的手掌一下一下替她抚背，“想必一个卖黄梨木的，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难怪你的丹那么差。” 桃知知就有点生气。 我差我知道，但是也不用你说。 她又不敢真的跟他杠，就恨恨地张嘴，啊呜！咬他肩膀上的衣裳，狠狠咬住！ 嗷呜嗷呜……！！！超凶的！ 但是，小龙说自己先天不足这件事，慕云极上心了。 “看你资质不错，不知是缺了哪里？” “我没娘，孵不出来，不能像别的小龙那样正常破壳而出，你说我惨不惨？” 桃知知被他抚得稍微舒服点了，提起伤心事，心里不好受，索性将头枕在他肩上，寻求一点慰藉。 “我娘生我的时候，本就难产，又遇上魔渊出了大事，她在最关键时刻，被坏人的剑气伤到，生下我就断气了。” “哦……，”慕云极也不知道在小姑娘说这种伤心事的时候，该怎么安慰，“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爹寻了个见多识广的先生，硬是将龙蛋砸了，把我给弄了出来，所以我一生下来就又笨又弱……，学什么都不行，做什么都做不好，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笑我。” 说到这些，桃知知觉得委屈极了，“还好有爹爹和先生护着，把什么最好的都给我。” 她说到这里，忽然脑袋瓜儿里灵光一闪。 先生说，如果得到了慕云极的心，他就会跟她回家。 所以…… “君上……”她手臂软软地，缠上他的脖颈，“你……，我好想爹爹，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楚楚可怜。 快答应，快答应我啊！ 答应了，我就再也不用在这大冰窟窿里每天担惊受怕，还要承受你那些不能承受的好了。 只要你跟我回家，寒假作业就完成了啊啊啊啊啊！ ------------ 第35章 男人的心，是禁不起试的 慕云极是不会随便去魔渊的。 他如果去了，首先，得先破五行战阵。 到时候，魔渊中的九路魔王为保住项上龙头，都会倾巢出动。 总之，对龙族来说，他就是天敌，是末日，不杀个天翻地覆，尸山血海，是不可能有去有回的。 但是，哄女人的甜言蜜语他不太会，敷衍事儿，他可太会了。 “好。有机会就陪你回去。” 他抱着她的脑瓜儿，大手温柔，揉着她软软的头发，眸中闪着幽光。 小龙啊，你在逢场作戏，本君看不出来吗？ 将你送回去了，你还会回来吗？ 他再也不想承受那些日复一日，求而不得的梦魇。 所以，既然来了，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去！ 然而，桃知知开心极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大眼睛布灵布灵地闪着光。 “急什么，先看桃花。” 慕云极将她放开，站起身，微合双眸，周身便掀起微风。 风拂过桃知知的脸颊，温暖的，微润的。 她惊叹地抚着脸颊，“是春风……？” 魔渊里，是没有春夏秋冬的，既没有桃树，也没有春风。 她只听清姨说过外面的四季是什么样子。 她曾设想过爹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一直不懂。 如今，却一瞬间感受到了。 春风，和煦拂过鬓边，带着隐约的花香。 慕云极周身的风，开始渐渐有了实体，从透明到白色，到淡淡的粉色，最后变成千片万片花瓣。 慕云极张开手臂，花瓣霎时间散向千树万树。 原本隆冬过后的树上，光秃秃的枝头，开始疯狂冒出花骨朵，之后，瞬间盛开。 一望无际的桃林，如从沉睡中醒来一般，由近及远，眨眼间从灰蒙蒙变成一片花海。 微风吹过，花瓣如雨飘落，漫天飞舞。 桃知知仰着头，望着头顶的桃花树，已经张着小嘴儿，看呆了。 原来，外面的世界可以这么美。 难怪爹爹总是对娘念念不忘，总是提起当年初遇娘亲时的情景。 难怪，深渊中的龙族，三千年来，一刻都没忘记重回人间的誓言。 慕云极站到她身后，微躬着身子，手臂从腰后将她抱住，脸颊贴着她的鬓边，与她一起看漫天花雨。 “喜欢吗？” 他看向她的用眼睛，想听她说真话。 “喜欢！”桃知知更坚定了要回家的决心。 既然外面这么好，她更不可以贪恋，要尽快回去陪爹爹。 然后，将来跟他老人家一起，回到外面的世界来。 桃知知从慕云极怀中软糯地滑转过身子来，揽着他的脖子，“君上，桃花看过了，真好看。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慕云极在她眼里没有找到真心，眸光暗了一分，“去哪儿？” “陪我回家啊~~~” 慕云极微微抿了一下薄唇，软着嗓子低声地，慢悠悠哄她： “这几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走不开。小龙，扶摇川这么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有，先不要急回去。” 可是桃知知生怕慕云极忽然变心，做好的寒假作业就飞了。 她眨巴眨巴眼，“那，你尽快处理哈，我等你哦。” 说着，在慕云极脸上敷衍地亲了一下。 反正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了，就不太想抱着他了。 她从他怀中钻出去，捡花瓣儿玩去了。 慕云极怀里空了，一阵火大，顿时想把这一片桃林都变成灰扬了！ 这时，清虚传音过来：【君上，凤嬛和凤燃两人，冲到了扶摇川边界，企图离开。】 慕云极盯着桃知知欢脱的身影，磨牙：【你们之前去凤岐山时，不是一直隐忍，受了很多委屈吗？随意处置，不用再来问。】 清虚得了允诺，沉沉回答：【属下知道了。】 【还有。】 【君上请吩咐。】 【传令十方长老，严密搜索三界所有可能存在的猩红魔渊出入法阵，发现一处，捣毁一处！逸出魔物，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叫那些偷偷逸出的孽畜有！来！无！回！】 清虚也不知道君上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杀气，还当是被凤嬛气的，迟疑了一下，只得道：【……遵命！】 慕云极跃上桃树，倚在一棵老树枝的花影下，目光随着桃知知移动。 她玩着玩着，越跑越远，还时不时回头看看他，冲他招手。 他便敷衍点头回应一下。 等桃知知觉得自己跑得足够远了，才触发心鳞，召唤朱厌： 【先生，先生你在吗？今天喝多了没？快回答我，有急事。先生？】 她喊了好几遍，总算那边传来乱七八糟的声响，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 【哎呀，娘的，总算找到了，在这儿呢。谁啊？殿下？？？】 那边没等桃知知说话，忽然就哭了。 【小没良心的，还以为你死了，怎么这么多天才有消息！】 清姨？ 清姨怎么会有先生的心鳞？ 龙的心鳞，生在逆鳞之下，除非是死了，否则怎么可能落入别人手中！！！ 【清姨，先生出什么事了？】桃知知顿时急死了。 那边静了一下，【啊？没事啊，朱厌他喝多了，睡着了。】 桃知知：？？？ 【那你们怎么会……】 【他在我被窝里，我现在伏在他胸口上，你说这酒鬼，咳咳咳……，身材还挺好……】 【……】 桃知知刚才一颗心缩紧地几乎滴血，这会儿才放松下来。 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过，先生那么有洁癖的人，居然跟清姨两个…… 额…… 【对了，清姨，我被慕云极盯得紧，走不开。】 【男人盯你盯得紧是好事啊。】清姨也不等她说完。 桃知知：【我的意思是，我得长话短说，我想问，如果他跟我已经有了共同的秘密，而且，还答应陪我回深渊，是不是说明，我已经得到了他的心？】 心鳞那边安静了一会儿。 清姨似乎想了很久，才道：【不要相信男人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桃知知好一阵失望，【可是他说，要我相信他说的话。】 【朱厌还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呢。】清姨似乎有了哭腔。 【那么……我到底怎么才能试出他的真心？】 【我的傻殿下……，男人的心，是禁不起试的……】 心鳞忽闪了一下，熄了。 清姨不靠谱，话都不说清楚。 “为什么禁不起试啊……”桃知知失望地立在原地，“那该怎么才能知道呢？” 她一回身，吓得“嗷——”一声惊叫，魂儿都差点飞出去了。 慕云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声不响地站在了她身后。 ------------ 第36章 疯狗 “君君君君君……上！”桃知知吓飞出去的魂儿险些没回来。 “发什么呆呢？” 慕云极目光犀利四下扫视而过，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半天，低着头，到底在捣鼓什么。 桃知知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听不见心鳞的声音的，但是，难保自己刚才有没有把什么话说出声儿。 怎么办？ 她灵机一动，扭了扭身子，“我……，里面胸衣的带子好像有点紧。” 慕云极的目光，就随着她的话，落在了胸脯上。 之后，淡淡道：“人不大，事儿不少。” 他忽然扯去她身上披着的火狐轻裘，将人拨过去背对他，趁着她身子一转的功夫，便顺手解了她一圈儿裙带。 桃知知慌了，慌忙两只手都不够，上下忙乱地赶紧从他手中抢回裙带，捂住，“这儿不行，万一有人……” 说着，就见远处有个桃农扛着锄头，朝这边走来。 谁知，慕云极也不慌，轻轻将她推到一株桃树底下，“你瞧他能不能看到你？” 说着将脸埋在她颈下，湿漉漉地一路轻啄吻过。 桃知知瞪大眼睛，绷紧身体，眼见着桃农从他们俩身边乐颠颠走过，还跟另一个对面走过来的桃农打招呼： “这个月桃花开得早啊，想必又是君上的雨露恩泽。” 那个桃农也欣喜道：“是啊，这个月的桃子，肯定比上个月的更大更甜！” 两个人在桃知知和慕云极面前，擦肩而过，当他们两个透明的一般。 桃知知这才知道，慕云极在带她下来时，就已经用了障眼法。 不然之前那么大动静，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人围观。 她一时忘了自己裙带还是被解开的。 只听慕云极低低道：“几日不见，你这儿的桃子有没有更大更甜……？” 桃知知也没听懂，“我又不会种桃子……” 没说完，对上他抬头时的眼，顿时脸红得无处躲，无处藏。 眼看着春风起了，桃花开了，桃林里来侍弄桃树的人越来越多。 他居然丝毫不避忌，扯下她裙子，想在这儿要她！ 她想抓回裙子挽救，他却粗暴将它回手扔了。 桃知知绝望看着裙子远远飘落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疯了吗？ 你们外面的人不是都很含蓄吗？ 你为什么玩得这么野？ 她从来都没这么慌过，“君上，咱们换个地方，我……我害怕……” “怕什么呢？” 他将她抱起，放在一只低矮的树枝上，刚好让他无需弯腰，便可以用唇齿剥开她领口的衣衫。 “我……怕冷……”桃知知两只小手胡推乱抓。 怎么可以这样！绝对不行！ “呵，原始怕冷。”慕云极忽然又笑了。 他一笑，必定是没好事。 他居然意外好心地留着她最贴身的胸衣没摘。 但是，却将她出来时带着的那只小小炎核，直接从胸口的缝儿里塞了进去。 一阵灼烧般的滚烫，通达四肢百骸。 桃知知忍不住嘤了一声。 慕云极趁势抓住她推在他肩头的两只小手，背到她腰后，用裙带缠住，绑起来，强迫她挺直了身子。 隔着薄薄的绢帛，咬她，咬得她一边小声儿哭着挣扎，一边两脚乱蹬。 他越是发现她接近自己是别有目的，就越是生气，欺负她就越凶。 她甚至与他的每一次亲昵都那么抗拒，从来没有半点真心。 连快乐都是被迫的！ 他是这三界的道君，要什么没有？ 为什么要在乎一只孽龙的真心？！！ 只要他想要，管他什么手段，管他什么道义，这天下什么不能据为己有？ 《御龙经》可以，炎核可以，区区一个桃知知，也易如反掌！ 桃知知被迫坐在树枝上，反绑着两手，被他凶恶地吻着，又生怕不小心就掉下去，如一碰就落的桃花般，任由欺凌。 这时，几个村妇结伴给桃树打理枝杈，好死不死，来了他们俩这棵树下。 桃树不高，村妇有的站在地上，有的爬到树上，将多余的树枝剪掉。 “这棵树的花，开得特别好。” “跟刘寡妇家的那棵红杏有一拼。” “说起刘寡妇，我昨晚瞧见铁柱又去她院子里了。” “啧啧，别提多激烈了。我家那口子站在墙头看了好一阵子。俩人连窗户都不关。” “然后，昨晚，你也没好过是吧？” “说得好像你们家闲着似得。” “若是闲着，肚子里的老四是怎么来的？” “不过我说呀，昨天晚上，我们家那口子跟条疯狗似的……” 几个女人，把头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什么小姑娘听不得的事儿，都说得绘声绘色。 桃知知倒霉，听得清清楚楚。 她正衣衫半落，胸口一颗炎核滚烫，被疯狗欺负，又生怕狗的障眼法不管用，嗓子里出了声儿被听了去。 疯狗上半身还衣冠楚楚，从背后看去，还道貌岸然，却不干人事儿。 几个女人越交流越兴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老娘们毫无顾忌的笑声。 忽然，整棵桃树开始有节奏的剧烈晃动，晃得站在树杈上的村妇都掉下去了。 “咋回事啊？” “树成精了！” “啊啊啊啊啊……！！” 村妇们吓得连滚带爬，呼啦一下全跑了。 …… 桃知知先是被迫坐在树杈上。 后来又被摁在满地的落花中。 最后，昏昏沉沉，连半点哭得劲儿都没了。 慕云极衣袍冠带重新整整齐齐，餍足地撑着手肘，倚在她身边，摘掉一片落在她疏乱鬓边的花瓣儿，在指尖捏碎，学之前桃农说的话： “这都是你家君上的恩泽。” 臭不要脸！ 桃知知通体肌肤莹白，唯独龙尾的鳞片如布满了漂亮的黑水晶，微蜷在火红的狐皮轻裘里，身上零星落了许多桃花，累得连一个手指尖儿都不想动。 为什么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会这么难？ 爹……，救我。 先生……，救我。 清姨，救我啊……！！！ 谁来救救我啊~~~~~ 天色渐晚，她人软绵绵的，根本撑不起来。 慕云极便招来一座飞鱼船，将她抱上去。 飞鱼船，如一只巨大的飞鱼，又稳，又极其奢华漂亮。 船身两侧，各有两对透明的巨大船桨，可以在云海中穿行。 从冰川脚下，到九重川顶峰，传说有九万里那么高。 船绕着巨大的扶摇川，一圈儿，一圈儿，盘旋而上，看上去完全不着急。 两人坐在船头。 桃知知半睡半醒依偎着慕云极的肩头，蜷着双腿，窝在他臂弯里。 当船拨开云雾时，便赫然看见一轮巨大的明月，挂在前面的夜空中，将一切照得雪亮。 “小龙，你接近本君，到底为什么？说实话，饶你不死。” 慕云极怀抱美人，却说着要她命的话。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她机会。 ------------ 第37章 起床，一起沐浴 桃知知被月光晃了眼，放弃挣扎了。 “我只想要你的心，只想要你陪我回家……” 她被折腾地已经不想活了。 要是能立刻回家该多好啊…… 什么鬼寒假作业，不做也罢。 然而，慕云极原本温和垂眸看着她的眼，却僵硬移向远处天边。 还嘴硬！ 还不肯说真话！ “好，既然如此，本君以后便不再问了。”他淡淡一笑。 你要的真心，没有。 你想要回家，也绝对不可能！ 桃知知却松了口气。 总算不问了。 那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她没心没肺地依偎在他肩头，梦里回了深渊中的王宫。 爹怪她跑出去那么久，叉着腰骂。 先生嫌她这么久才完成作业，举着戒尺追着她打。 清姨穿着清凉的衣裙，露着雪白的大长腿，看着他们鸡飞狗跳的，掩着唇咯咯咯地笑。 桃知知也笑。 回家真好啊，挨骂挨揍也值得。 她笑出了声儿。 慕云极蓦地低头，目光定定，看着她睡梦里笑得那么开心，原本跟扶摇川一样冰冷面容，线条渐渐温柔。 好久，他眉稍轻抬，一吻悄悄印在她额上。 之后，立刻抬头看向远方云海，搭上二郎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生怕被天上的月亮发现一般。 但是他给人家枕着的那边臂膀，从头到尾，就没挪动过一点点。 远处的云层之下，传来一阵阵火风轰鸣。 火光照亮了远方的夜空。 桃知知有被惊动到，梦里皱了皱眉。 慕云极目光一沉，手掌轻轻抚住她的脑瓜，直到她重新睡沉。 …… 等将桃知知送回焚琴宫，安顿在被窝里，慕云极才去了永宸殿。 清虚等十个护法已经候在那里，脸色一个个的都不好看，个别还被烧了头发眉毛。 “出了什么事？”慕云极从宝仙手里接过茶，搭起二郎腿，慢悠悠品了品。 “还不是岐山那一窝子火鸡！”紫青生气，“本来凤燃他们姑侄俩，今天要被咱们玩死的，谁知，凤行烈那个老不死的来的那么快。” 他们当时去岐山送凤燃，凤天成不讲道理，收了儿子却动手。 清虚因为没有慕云极的命令，硬是压着大伙儿不准还手，几人带着伤离开，又被人一路追着打，全都憋了一肚子火。 今日得了主子应允，自然是要把这口冤枉气全撒在凤燃和凤嬛身上。 慕云极是那种性子的人，他手底下的这十个，自然也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就连看起来最为稳重、闲淡的清虚，也既不清，也不虚。 他们虽然论单挑，谁都不是凤燃的对手，但十打二车轮战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加上宝仙和紫青看不惯凤嬛已久，女人嘴碎，一边打一边说话难听。 什么一张丑脸来扶摇川丢人现眼。 什么不要命的狗皮膏药。 什么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居然还妄想君上收你，给你收尸都嫌脏等等。 凤嬛本就已经被桃知知打得有点神经失常了，如何禁得起这么激，当场就疯了一般。 凤燃虽然性子散漫，但到底护短，为了小姑姑就动了杀心。 然而，他身上龙骨香的毒还没全散去，动不得真怒，也禁不住十人联手，落败是自然而然的事。 本来打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忍着就完了，可对方压根就没想让他们俩好受。 清虚、空明、太远三人大的没有再动手，剩下的七个小的，一面羞辱凤嬛，一面将凤燃当狗遛。 “别招惹我小姑姑，有本事冲我来！” 凤燃发飙，顾不得身上的毒，暴起本命离火，烧红了半边天，要跟他们拼命。 几个人没防备，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实力，避之不及，险险被烧了头发，燎了眉毛。 这样一折腾，两边都动了杀心。 凤燃强弩之末，又已经搏命，本是必死无疑，但幸好凤行烈及时赶到，破了扶摇川外面的结界，将女儿和孙子及时带走。 但是，这场大仇，也是必定结下了。 “没用。”慕云极听完，淡淡骂了一句。 下面十个，立刻扑通通全都跪了。 清虚赶紧道：“君上恕罪，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今日实在是纵着他们胡闹，弄得过分了些，叫岐山的人落了口实。” 慕云极当啷一声，将茶盏丢在桌上，“杀人，就要手起刀落，玩什么猫捉耗子的诛心游戏？他们不懂事，你一把年纪，还是小孩儿？” 下面跪着的，谁都不敢再回一句嘴。 慕云极偏着头，在几人面前缓步踱步，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思忖了片刻： “凤岐山附近的地界，是委羽掌管？” 清虚：“回君上，是委羽长老。” “传他来见。” 众人偷偷抬头，见慕云极眸光黑沉，心里想的什么，谁都猜不透。 道君，是三界共主没错。 但是，谁都没说过，道君必须是个好人。 只要不被人发现他干的坏事，他就是个好道君。 - 次日清晨，桃知知醒得早。 外间里，宝仙还没带人进来。 她到底孩子气，心大。 昨天被折腾一通，本已彻底放弃了。 可睡了一觉，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失败是成功的娘亲嘛。 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打起精神，照例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加油！努力！ 睡慕云极！ 嫁给慕云极！ 给慕云极生蛋！ 早一日努力，早一天回家！ 刚做完晨起仪式，就听外面传来脚步。 她有一骨碌跳回床上去，蒙住被子，装睡。 进来的却是慕云极。 他掀了帐子，见里面窝着装睡的人，把被子滚得稀烂，团成一团，猫儿一样。 他在床边坐下，“小龙，起床了。” 桃知知假装被吵到，翻了个身，背对他，不理。 慕云极伸手推了推她，“起了，乖。” 继续不理。 往死里折腾我的时候，怎么没现在这么好脾气呢？ 桃知知背对着他，睁开眼，做了个凶恶的鬼脸，继续装睡。 帐中静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一凉。 被子被掀了。 慕云极居然上床，进了被窝。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冰雪的气息，还有男人清晨练剑后的汗味，捞过她的腰，将她抱入怀中，紧紧在身前抵住，道： “桃知知，起床了，陪我一起沐浴。” ------------ 第38章 专门迷惑妖物的男人 所以这个床，起与不起有什么分别？ 桃知知才不起。 继续装死。 可却听见慕云极在她耳后道：“沐浴完，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啊？”桃知知没忍住，回头脱口而出。 说完，四目极近的距离相对，差点撞到他鼻子尖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装睡。 “啊，呵呵，君上早上好，我……，刚刚梦里好像听你说，要带我出去玩？” 慕云极如何不知她这些小心思，却不计较，“是啊，想不想去？” “如果还是看桃花，就不去了。” 看了一场桃花，亏大了。 桃知知转过身去，继续装睡。 “自然是去你没去过的地方。” 桃知知依然不为所动。 反正这世界，除了深渊和扶摇川，她哪儿都没去过。 慕云极在她背后继续道：“有好玩的，还有好吃的。” 哼。 桃知知才不是那么容易被诱惑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 谁知，他又在慢悠悠道：“听说，那附近，最近经常有魔渊的传送法阵开启。” 一听说有回家的门！ 桃知知几乎是跳着转过身，钻进他怀里： “君上！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你就是金风，我就是雨露。我们快去洗澡！立刻，马上！人家都等不及了！” “急什么，反正都要洗澡了。”慕云极回手掩上床帐，抱着她在被子里滚，将人压住。 “你身上都是汗味儿。” 桃知知想推开他，可又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今日很特别，甚至有点香，钻进鼻子里，仿佛就直接走了肾了。 可是不臭呢，有点喜欢。 这就是清姨说的催情的男人味？ 一个念头恍惚，就又被吃了。 “什么都不及你的龙骨香……”慕云极不知哪儿学来的招数，舌尖在她耳后找准了香腺的位置，轻轻舔舐而过。 桃知知整条龙都麻了。 她不知他昨晚看了一宿《御龙经》，就在研究到底要怎样将她留住。 两个人在被浪里翻滚，桃知知今天特别好哄，甚至还有点小主动。 慕云极颇为受用，一面享受温香软玉，一面心中更加笃定：她不过是为了能回去深渊，才讨好他的。 所以，以后这种诱惑，可以安排。 但想回去，做梦！ 两人床上滚够了，又去水里扑腾。 慕云极起初与她，还算克制，至少等到晚上。 可现在，简直是不分白天黑夜，也不管在哪儿。 只要他想，不论哪里，想要就要。 《御龙经》里有云：【如果你的雌龙天性不爱与人亲近，可以试试强制爱。 即：见面就抓过来，摁住，轻轻抚摸，摁到它老老实实。 如此久而久之，龙习惯了，见到主人，满脑子都是美好记忆，自然就会主动蹭蹭贴贴。】 - 七千里外，幽谷深处，瘴气遮天蔽日。 不知多少路人马，纷纷埋伏在附近，目光全部盯着山谷最深处的一处白骨累累的高台。 高台上，一株玲珑白骨花，正全身散发着惨白幽光，叶片轻轻摇曳。 三颗花苞，露着细细的牙齿，尖声窃窃私语。 “看，来了好多人呀。” “全天下的男人都想要我们。” “月亮快升起来啊，开了花，谁来，就吃掉谁！” 随着最后一缕昏黄的日光在山谷中消失，月光，从瘴气形成的雾霭中投射了下来，如一道薄纱，刚好笼罩在白骨堆中央。 玲珑白骨花舒展叶片腰身，三朵花苞发出幽幽如鬼魅般的笑声，缓缓绽放了。 “开了！” 有人忍不住一声低呼。 埋伏在附近的几十波人马几乎同时冲了出来。 有正，也有邪。 有人，也有妖兽。 世间最好的聚丹灵药就在眼前，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抢到。 玲珑白骨花很享受众生为争抢它而拼命，根系在地底悄悄蔓延，拖走地上新死的尸体。 到最后，所有人都会变成它的养料。 明年，还会有更多的人。 三朵花发出妖冶的笑声。 这时，又一批人马，白衣金披风，御剑斩破瘴气雾霾，从天而降。 是焚琴宫的金翼使。 紫青为首，脚尖点地，身着姹紫轻甲，梳长长马尾，长枪虎虎生风背在腰后，亮出令牌： “全部住手！今年的玲珑白骨花，焚琴宫要了。” 正在混战的人群，全是一愣。 谁都没想到，道君也会对这种聚丹的邪物感兴趣。 有胆子大的邪修，便喊道：“早就听说，君上近些年修为不稳，难道说，他已经连内丹都凝不住，需要玲珑白骨花来维持？” “放肆！”紫青挥枪，一道紫光，将那邪修钉死在白骨堆上，“还有谁有问题？” 天下人皆畏惧焚琴宫，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再也没人敢有异议。 “焚琴宫的事，轮不到你等背后议论。焚琴宫想要的东西，也由不得你们问为什么。” 紫青傲然拖着长枪，一路擦出火花，皮靴落地有声，身后金翼使分开人群，移开地上的尸体，开出一条通往白骨堆的路。 她来到白骨堆前，偏着头，看了看玲珑白骨花。 白骨花用叶子掩着花苞嗤嗤地尖声笑：“是个好帅气的小姐姐呢。” “妖物，闭嘴！” 紫青低低骂了一声，回身向上空行礼，“恭请君上。” 谷顶雾霭被拨开，便有人白袍凛冽，逆风而下，如天人临凡般，落入事先为他清理出来的道路。 慕云极落入这一片幽暗深处，周身自带一重圆融的光，步履翩翩，仿若救世的天神。 玲珑白骨花有被惊艳到。 “天啊，他来了，他来了。” “他是为我们而来的呢。”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知道他的尸体是什么味道？” 慕云极飘逸从容，登上堆积如小山的骸骨堆，脚下无情踏碎陈年的枯骨，来到玲珑白骨花面前，单膝蹲下，欣赏般地仔细看它。 花被他看得害羞，慌忙用叶子遮了脸。 下面的根，却悄无声息地穿过层层累累尸骨，向慕云极身后悄悄伸了过去。 玲珑白骨花虽是聚丹灵药，却有个毛病，就是必须得它愿意跟它喜欢的男人走。 否则，就算强行摘下来，也是个死物。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死在它的脚下，却每年仍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慕云极的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又轻轻挑起整朵盛放的花，嗓音诱惑而低哑：“怎么样？随本君走吧。” 他眉眼间浮起罕有的笑意，风华无限，却又居高临下，不容拒绝，瞬息间可令众生倾倒。 即便是专擅迷惑男人的妖物，也无法抗拒面前这个男人。 美貌，权势，强大，谁不爱？ 玲珑白骨花的花朵，贪恋地在他指尖摩挲，享受他身上的气息。 根须在他背后摇摇晃晃，最后终于无法抗拒诱惑，软绵绵地贴俯在他脊背上。 慕云极的手，顺着花枝，轻轻抚下。（真的是植物学中的花，你们谁都不要多想，谁想谁污！） 花受宠若惊地颤抖，却又万分恐慌，“不要，求求你……” 却冷不防，他的手突然狠狠一拔！ 三朵花异口同声，发出凄厉惨叫。 然而，未等那声音散尽。 只见慕云极掌心升腾一股蓝色的火焰，瞬间，整株花炼成了一颗淡蓝色的小小丹药。 玲珑白骨丹！ ------------ 第39章 以后不要狗眼看人低 另一边，去委羽洲的路上，酒楼雅间里，桃知知还在吃。 越靠近西方云梦大泽，天气就热，她的胃口也就越来越好。 宝仙麻木站在一旁陪着。 世上哪儿有正常女人，吃了满满一大桌子，居然腰还那么细？ 换了寻常人家都养不起！ 一定是个妖精变的，迷惑了君上。 也不知君上喜欢她什么。 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又费钱又不干活，又拖后腿。 明明去委羽洲，君上御剑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却陪着这个笨蛋足足走了半个多月！ 还有，为什么紫青就可以陪君上出去办事，她就要在这儿养猪？ 因为天气热，桃知知已经脱了肩上薄纱，只穿了抹胸襦裙，露着肩膀和一双白生生的手臂，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撕了只鸡腿给她： “这道菜听说叫凤凰投胎，挺好吃的，来，赐你鸡腿。” 她之前做公主时，对下人示好，都是这么说话，习惯了。 可是，宝仙更生气。 还赐？ 当你是谁？ “不要！”她嫌弃。 又油又腥。 她少时辟谷，如今两千多年，从来不需要吃这些凡俗的玩意。 这时，外面有人咋咋呼呼上楼，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哟！刚听哥儿几个说，这儿来了两个漂亮小妞儿，还真有。” 进来的是连走路都歪歪扭扭，没有正形的几个纨绔子，领头的将手一招：“哥儿几个，来，今天有福同享。” 说着，眼珠子就掉在了桃知知光溜溜的肩膀上。 宝仙大怒，将腰间双环摘下来，咣地砸在桌上，“不长眼，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是你们随便进来的吗？” 她本来该奉命在行宫陪着桃知知，奈何这货太能吃，她实在不想再花心思安排三餐两茶加夜宵。 于是趁着慕云极不在，偷个懒，带桃知知出来吃。 桃知知没吃过外面的东西，欣然同意。 她到了大街上，见了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试试。 宝仙就索性找了最好的酒楼，要了个雅间，把每样菜点了三份，让这猪吃个够。 谁知，本是偷偷跑出来的，既没带人，也没设结界，却惹来这么一群腌臜货。 领头的那一个纨绔子，两只手挎在松松垮垮的腰带上，四下张望了一下，“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他作势回头看看身后几个，忽然抖着肩哈哈大笑，“这是公子我家的产业，天香酒楼啊！哈哈哈哈……” 其他几个便也跟着大笑，“小妞，你们进了我们公子的酒楼，可就是我们公子的人了哦。” 桃知知鸡腿没送出去，正在啃，听到这里，抬眼，大眼睛眨巴眨巴。 这是遇到流氓了啊。 魔渊里流氓可没这么斯文，她没当回事，继续吃。 宝仙生气，“喂！你还吃？” 桃知知莫名其妙，“不是有你呢吗？我为什么不能吃？” 宝仙：…… 她倒也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手中双环一晃，就要将人全都打出去。 谁知，还没等出手，就见扑面一阵白烟扑面而来。 桃知知正吃得欢呢，被扬了一脸。 她有点不高兴，但是……，出门在外的，忍了，继续吃。 她从小喜吃毒虫，并没觉得这些白烟怎样。 但是，宝仙却是身子一晃，顿时周身都软了。 “你们……”她没想到一群普普通通的流氓，手里会有这么烈性的药。 堵门口的纨绔子们哈哈狞笑。 “嘿嘿，也不看看你们进了谁的地盘，也不问问咱们公子是谁！” 宝仙努力让自己清醒，还不忘把桃知知这个就知道吃的笨蛋拉到身后。 “你们……是谁？” 为首的那个笑得更加猖狂： “告诉你，听好了。公子我，范同，我爹，焚琴宫座下，委羽洲执事长老，范先光！早就觉得你有点本事，特意有备而来，这媚药里兑了龙骨香，就算道君他老人家来了，也是个废！” 提起慕云极，躲在宝仙身后，认真从辣椒里挑肉的桃知知，筷子抖了一下。 你可千万别把他喊来，我还没在外面玩够呢。 宝仙觉得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软，抓起桌上一碗酒，哗地泼在脸上，强行打起精神。 “口出狂言！” 她堂堂焚琴宫护法，在外面居然中了小混混的媚药，自然不敢提自己是慕云极的人，丢命是小，丢了主子的脸是大。 她双环出招，打出力道都是软绵绵的，被对方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混账！” 宝仙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范同哎哟一声，心肝肉地跑过来想要抱她。 “别碰我。”宝仙想要躲开，但是已经躲不开流氓的贱手了。 她没想到会有一天虎落平阳，恨铁不成钢地回头骂桃知知，“笨蛋！你怎么还不跑！” 这猪，就知道吃，还穿那么少，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只怕不要活了。 桃知知对女子清白这种事从来没看那么重，见她不过是被人摸了两下就这么凶，好不容易腾出嘴： “你这不是还没事嘛，我干嘛要跑？”她不慌不忙又夹了一口肉，“你一直不喜欢我，时时刻刻给我脸色，我都不跟你计较，今日你落难，我都不想救你的。” 宝仙还嘴硬：“谁要你救！” 桃知知接着又喝了一大口酒，顺便一脚踹倒一个凑过来的纨绔子，腿脚灵活一绕，在那人脖子一绕，将人踩在脚下。 纨绔子咔嚓一声跪地，惨叫一声，脊梁骨差点断了。 没想到娇娇小小的小妞儿，脚劲儿这么大。 宝仙拼命推开流氓，努力护住自己衣衫，“我虽不喜你，也不至于龌龊到任人凌辱于你！” 桃知知还慢悠悠专注于吃，学她说话：“我虽懒得动手，但大家都是女孩子。看在你也知道护我的份上，我也可以护你一回，但是，你以后不要随便狗眼看人低。” 宝仙受不了了，快要哭了，“还废话什么啊，到底出不出手？” 话音未落，就见桃知知人影一闪，用抓了鸡腿的油手，抓了宝仙。 轰——！ 一巴掌将整张桌子推翻了出去，直接将雅间的墙一道砸塌，连带着所有纨绔子，全部突突突，掀飞到外面去，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桃知知：“看吧，做人就要吃饭。吃饱了，就是有劲儿。” 宝仙已经意识都快模糊了，“还特么……废话……，快走……！” 外面，范同已经带人爬了回来，见桃知知连上衫都不穿，光着两根小细胳膊，露着雪白的小肩膀，凶恶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小娘们，还挺横！大家一起上！” 桃知知提着裙子往后跳，退到窗边：“你们不要过来啊！我告诉你们不要过来啊！过来你们会后悔的！” ------------ 第40章 男人也不行，女人也不行 对面，纨绔子哇呀呀扑过来，什么法术招式都使了出来。 桃知知左闪右避，向后一跳，跃上椅子，瞄准冲在前面的范同胸口飞出去就是横飞一脚！ 轰——！ 再花俏的功法也抵不过身法又快，劲儿又大！ 一群纨绔子本就没什么真本事，肉身强度十分寻常，如何耐得住魔龙这么一踹！ 当场三个吐血，肋骨尽断，另一个撞飞出去，将外面的墙撞出一个人形大洞。 范同算是修为最高的，痛苦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她们俩： “你们……，不要跑！给我等着……” 桃知知知道这回事儿大了，“略略略，你说不跑就不跑啊？你当我傻啊？” 她拎起已经失去意识，扭来扭去的宝仙，从二楼窗子跳下去就跑。 虽然忍住了，没喷火。 但是又惹祸了。 这次不仅跟委羽洲的执事长老结了仇，还拖着个中了媚药的护法。 慕云极回来，会不会要她的命？ …… 桃知知哪里都不认识，也不知该去哪儿。 宝仙：“不要……回去。” 她撑着最后的意识，死都不肯回去。 被清虚他们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那去哪儿啊？” 桃知知扶着她没头苍蝇一样在城里瞎转，从巷子出来，面前赫然一条张灯结彩的宽阔大道。 大道尽头，是一座恢弘的殿宇神宫，这会儿正赶上庙会，香火鼎盛，人头攒动。 殿门前牌楼，赫然三个大字：道君庙！ 桃知知合掌拜了拜：“慕云极，只能求你保佑了。” 于是，扶着宝仙，两人歪歪扭扭，穿过庙会的人群，进了庙，寻了一处僻静的禅房，开门钻了进去。 一进屋，里面有个小道士正在更衣，衣带系了一半，吓坏了。 “两位姑娘，你们……” 宝仙这会儿见不得男人，慌忙闭眼：“还不快把他打晕？” “哦。”桃知知上去一巴掌，小道士应声倒下，拖去挂了帘子的里间。 等她出来，捏着鼻子。 宝仙用桌上的茶浇了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见她那副模样：“祖宗，又怎么了？” 桃知知指着里面：“那里面有个拉屎的桶啊，你们人可真脏，居然在屋子里拉屎。” 宝仙：？？？ 她现在迷迷糊糊的，也没听出来这句话到底哪里有问题。 只盯着桃知知，觉得她越看越好看。 宝仙全身燥热，扯开衣领，凑到桃知知身边，贴着她，哼哼唧唧： “还以为你身上凉快，你怎么也这么热啊？” 桃知知：我是喷火的魔龙，当然热，只有慕云极不嫌我热。 宝仙的手，在桃知知光溜溜的肩膀上摸过，顺着手臂，一直摸到手指尖儿，“好滑呀……” 说着，将手指与她的手，十指相扣。 桃知知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带，不带这样的。” 可宝仙却一步一步逼近，将她迫到床边。 桃知知没站住，胜利被扑倒。 桃知知是听清姨说过，女孩子们之间也可以有行乐的法子的。 但是，她对女人没兴趣，特别是宝仙这么凶的女人。 “喂，你等等。我的姐，咱们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比如，我给你去抓个男人回来？” 桃知知一骨碌从宝仙下面爬出去，缩到床角。 宝仙紧追不舍，往床里爬，已经失了神智：“我不要男人！男人都脏！我看你挺好，乖，我们悄悄的，谁都不告诉，好不好？” “好你妈个头！” 桃知知一脚踹在她脑门上，跳起来，想从她身上跃过去。 谁知，脚踝忽然在空中被宝仙抓住，又被拖了回去。 宝仙急了，扑上来，要用强的，开始扯她裙子。 桃知知吓坏了，“宝仙姐姐，你等一下，让我想想，我有办法，我一定有办法！” “等不了了。”宝仙上来虎狼的劲儿，根本不管那么多了。 桃知知没想到，自己经常被个男人摁在床上没办法，现在还会被女人也摁在床上没办法。 等等，男人？慕云极！ 桃知知小巴掌噼啪打宝仙的脸，“不行，宝仙姐姐，你清醒一下。你要是今天跟我那样那样，被君上知道，你有几条命也抵不起！” 提起慕云极，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 宝仙总算清醒了一些。 “对……，对……” 她放开桃知知，缩去角落里。 桃知知见她多少还有理智，“要不，你觉得恭桶里那个小道士怎么样？” 宝仙眸子动了动，有些犹豫了。 桃知知：“不过，就是……我刚才不小心，把他的头摁进恭桶里去了。” 宝仙：……！ 她已经不想说话了，绝望瞪了她一眼。 “你离我远点，我怕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桃知知赶紧退后。 其实，她嗅得出来，范同这药里，龙骨香并不是很纯，分量也很少，跟慕云极在缥缈山吃的那个陈年老香根本没法比。 但是，看宝仙那么难受，扭来扭去地，又没办法纾解，总要想个办法。 男人也不行，女人也不行。 她眼睛忽然叮地一亮，“你等等哈，我很快回来。” 说完，跳下床，出去时顺路锁了门，一溜小跑，去了庙外大街。 来的时候，她不小心注意到了。 大道这边，是道君庙，但是那一边，是一座花楼。 而按照魔渊的习惯，花楼隔壁，一定会有卖“玩具”的店铺。 果不其然，全世界的男人女人都一个爱好。 很快，桃知知就坦然站在了玩具店里。 老板每天招呼的都是花楼里的姑娘，就没见过穿这么少，头发这么乱，大白天这么坦然进店的。 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下来的。 “呵呵，姑娘，想买点什么？” “玉，势，有吗？” 她倒是又坦荡又老练。 老板心里明白了，这位姑娘是刚才没满足。 “姑娘等着。” 没多会儿，哗！ 绸布一掀！ 满满当当一大排，各种材质，各种尺寸，各种形状的家伙儿式儿，摆的整整齐齐。 “有人用的，有兽用的；有单的，有双的；有前用，也有后用。姑娘喜欢哪款？保证全新。”老板搓着手，笑容可掬。 他见桃知知来的急，特意拿了最贵的出来。 桃知知叉着腰，一溜水儿的看过，在脑子里跟慕云极的尺寸比较了一下。 ------------ 第41章 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小妈 居然没有他那么大的。 然后桃知知又转念一想，自己是兽类，慕云极那个，给兽用，兽都受不了。 正常人，应该就是无锋大表哥那样。 于是，她的手，从最后边滑到最左边，选了一个。 这样想必宝仙不会很痛苦。 “就这个吧，包起来。” 桃知知信心满满。 老板嘴角一抽，挑最便宜的？ “姑娘眼光独到。” 他将东西包了，递给她，“姑娘，十两银子。” 说着，打量着桃知知。 穿这么少出来，一看就没带钱。 但是，她头上的珠花，倒是一眼看过去就知是好东西。 桃知知买东西从来没自己掏过钱。 以前是有宫女跟着付账，后来有慕云极跟在身后撒钱，她就从来没摸过钱。 “没带钱啊？呵呵。看出来了。”老板欺她天真，“没关系，姑娘就用头上的珠花抵了吧。” 桃知知摸了摸头上那个发簪，是从焚琴宫里带出来的。 慕云极给的东西，都打过法印，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被追踪到。 若是被他发现，她用来在玩具店换这种东西，会不会死？ 但是，已经没时间磨叽了，宝仙等不得。 于是，桃知知狠狠心，“老板，这东西我先借了急用，回头还你！” 说完，嗖地身形快成一道虚影，眨眼间跑没影了。 老板：……？？？ 愣了半天，才追出门去大喊：“什么世道啊？怎么什么都有人抢——！！！” …… 桃知知抢了东西，一口气冲回道君庙，进门一看，宝仙已经扭得不成样子了。 被塞进恭桶的小道士也刚迷迷糊糊从里间出来。 桃知知眼疾手快，抡起茶壶砸晕，重新拖了进去。 等处置完这边，又匆匆把红布包里的东西丢给宝仙。 “你用这个吧。” 宝仙只瞅了一眼，顿时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了，“你哪儿弄来的？” “抢的。” “抢的……？！！”宝仙快要昏过去了。 “放心吧，全新的。” 桃知知贴心替她将床帐拉好，“我在外面等你，你快点，这个药吧……，它憋久了不好。” 说完，就出去了。 宝仙绝望。 怎么办？ 只能这么办了。 她既不想看那东西，也不敢看。 丑死了！ 什么恶心玩意！ 但是，没办法，将就吧。 她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桃知知坐在门外，无聊的等着。 终于，身后门开了。 宝仙从里面出来。 脸上潮红未去，衣裳倒是已经穿的整齐了。 “谢谢你啊。咳！”她黑着脸在桃知知身边坐下，“要不是看你是君上的女人，我就杀你灭口。” 桃知知吃吃地笑，用肩膀撞她一下，“怎么样？我贴心吧？” 宝仙一本正经，嫌弃道：“小了点。” 桃知知：……？？？ 她嘀咕：“不会吧？我比对过慕云极的了。”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还是被宝仙听见了。 她扭头，颇为怜悯看着她，“难怪你一直不太愿意侍寝的样子。” 就挺烦的。 她之前还一直以为桃知知矫情。 桃知知用力点头，“是啊是啊，你现在懂我了？我都是被迫的。” 宝仙挺了挺腰板儿，“咳！警告你，今天的事儿，不准跟第三人提起，否则……” 她咬咬唇，凶了凶。 桃知知学着慕云极的模样，笑嘻嘻凑近她：“以后，这就是咱们俩个的秘密了。” 宝仙：…… 她想了想，“要不，再去吃一顿吧。” 桃知知意外，“不会又是我吃你看那种吧？” 其实，总是一个人吃饭，挺没意思的。 宝仙捞过她小肩膀，“说什么话呢？咱们俩现在是过命的交情。有共同秘密的人，就该一起喝酒！” 她和紫青都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一旦放下了女人那些小计较，顿时豪气万丈。 桃知知有点慌。 女孩子之间不都是手帕交吗？为什么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酒肉朋友了？ 两个人离了道君庙，寻了个酒楼，一次开了四大坛，拼酒！ 宝仙喝到一半，就开始话多： “我啊，是清虚捡的，君上养大的。清虚……，就特么是我哥！君上……，就特么是我爹！不管是谁，敢对我爹不利，我跟我哥就歘歘歘歘！特么杀他全家！” 桃知知今天的确吃的也多，喝的也多，脸蛋红扑扑的，托着腮，有些惆怅： “唉，你都能在你爹身边，每天看到他，孝敬他。我呢……，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我爹的消息了……” 宝仙整个人趴在她肩膀上，醉醺醺摆摆手，“不怕哈！我把我爹借你！” “怎么借啊？慕云极又不是我爹。” 宝仙咣咣咣，重重拍她背，“放心，从今以后，你特么就是我小妈！咱们俩一起孝敬他！” 桃知知也喝蒙了，恍然大悟：“好主意！来！为你爹，干了！” “小妈，干！”宝仙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爹……他小，你别太介意哈，将就一下。” 桃知知已经不知她在说什么了，“好！将就一下！” 两个女人，喝的醉醺醺，勾肩搭背，一边拎着酒壶晃，一边唱，到了后半夜才回了行宫。 一进门，就见灯火通明。 殿前，慕云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侧坐在榻边，倚着小几，掌中端着茶盏，低头摆弄着盖子，一下一下，却一口不喝。 紫青站在旁边伺候，已经不知换了这是第几次水了。 下面，清虚等人，一边四个，老老实实站着陪着，谁都不敢说话。 气氛异常压抑恐怖。 两只喝醉的，从外面进来，桃知知一看，乐了，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哟呵，都在啊。” 慕云极不理，一言不发，依旧低头摆弄着茶盏，就像在琢磨着怎么把她们俩整死。 紫青拼命跟宝仙眨眼睛。 清虚刻意提高了声音：“宝仙！你都带桃姑娘出去干什么了？自己说，别等君上问。” 宝仙早就喝麻了，一抬头，看见慕云极侧身高坐正堂，也乐了，甜蜜蜜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呵呵呵呵……” 所有人恨不得捂脸。 桃知知酒量略好，还有点保命的觉悟，多少看出来一点脸色。 慕云极他不高兴了啊。 于是，她安抚宝仙，“不要……怕他，看我的！” 她也没穿上衫，空着作势撸胳膊，准备上。 宝仙还惦记着她的糗事：“别……别跟他说咱们俩的秘密……” 桃知知：“好……！你放心！” 慕云极拿着茶盏的手，气得一抖，盖子打在盏上，叮当一声。 你们两个还有秘密了？ 清虚背过身去捂脸，不忍心再看了。 桃知知晃晃悠悠，磕磕绊绊，手脚并用爬上几节台阶，一下子扑到慕云极腿上，抱住大腿： “你……，别跟她生气，我们俩就是出去，喝了酒，拜了把子。” 她忽然指着清虚，“从今以后，他，就是她哥！” 清虚：……？？？ 桃知知又仰头，指慕云极鼻子尖：“你，就是他爹！” 清虚：…… 慕云极眉头更紧。 桃知知得意，指着自己：“而我，就是她小妈！” 她忽然发狠，学着宝仙的语气，指着下面所有人，恶龙咆哮： “我特么从现在开始，是你们所有人的小妈——！” ------------ 第42章 你用哪只手碰过她？ 清虚好歹修为几千年，身份在焚琴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凭空多了个妈。 “君上息怒，宝仙喝醉了。属下这就把她带下去。” 说着，赶紧招呼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宝仙给连抓带扛地给抬走了。 宝仙被抬走，还不忘喊：“小妈，你等我啊，你先忍忍，我一会儿就来救你……！唔唔唔唔……” 她被捂住了嘴。 殿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 慕云极捏了捏眉心，低头看。 桃知知趴在他腿上，已经快睡着了。 他一肚子的气，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撒出去。 “去哪儿了？喝成这副鬼样子。” “去了道君庙……” “你还知去本君的庙堂？” “……旁边的花楼……” “……” “的旁边的玩具店……” “……” “抢劫……” “……” 桃知知晃悠悠抬起头，用手比划了一下，醉醺醺笑： “你别生气哈，我抢了个玉，势，就这么大……，没给钱，咯咯咯咯哈哈哈哈……” 慕云极脑子里嗡地一下，差点被醋海给淹了。 他才离开半日！ “你……，抢那东西做什么？” “给宝仙玩儿……”桃知知快睡着了。 宝！仙！ 这个死丫头！ 慕云极周身气息更加危险恐怖，缓缓压下身子，大手一下一下，重重抚着她的脑瓜：“那么，你有没有跟她一起玩？” 桃知知不应，已经睡着了。 慕云极：……！！！ 他一股子不知哪里来的狂火，一只手将桃知知拎到榻上，掀了裙子就撕，亲自检查！ 她有没有刚刚与人经过情事，是看得出来的。 桃知知本来都睡着了，忽然被这么粗暴对待，想反抗又反抗不得，想拉住裙子盖住自己又不行，想蹬他又蹬不开，忽然觉得心里又憋屈又羞耻。 原本这段时日，压在心中好久的委屈，借着酒劲，全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也不说话，也不闹了，死了一样，任由他摆布，只是一直哭。 她从来都没这样过。 慕云极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过份了。 但是，他还是狠着心，亲眼确定她好好的，没有被人动过，才将裙子重新替她盖好。 “小龙啊……”他倚在她身边，手掌轻抚她的脸，也止不住断了线的泪珠。 “小龙，别哭了。” “今天，算是我错了。” “刚才有消息来报，说委羽洲的魔渊传送法阵，好像快要开了……” 桃知知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眼眶里还带着没留下的泪珠，眨巴眨巴眼看他，“真的？” 人都还没清醒，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回家。 慕云极刚刚软下来的心，唰地凉透。 果然不管如何疼她，都是留不住的。 他心里升起一种恶念，原本已经捏在掌心里，想要送给她的玲珑白骨丹，又悄然收了起来。 “真的，本君会带你亲眼去看。” 他咬牙切齿，抬手拔下头顶发冠上的的簪子，任由玉冠滚落，满头青丝墨发倾泻而下，用簪子作恶般地挑开她的衣襟儿。 桃知知本就体热，又醉了酒，更是滚烫，皮肤触到冰凉的玉簪，一阵轻轻战栗，仿佛要被他撬了鳞片。 她昏昏沉沉，讨好般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袍，“饶了我吧，我今天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他们那么欺负我们，我都没有喷火……” 慕云极伏在她身上，眸光一暗，“谁？” “饭桶……，好像是个饭桶……” 桃知知记不清了，身子被玉簪划过的地方，都随之不自觉地挺起，可怜地求他： “我又惹祸了，君上不要……，不要杀我……” “本君几时曾说过要杀你？”慕云极气的一阵头疼。 他用簪子将她身上剩下的衣裳挑落，仔细检查每一寸皮肤，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之后，深深地要她，深深地疼惜她。 “我只是……，不想再将你放生罢了……” …… 天将亮时，范同骂骂咧咧，一瘸一拐从一处赌场走出来。 “草！今天晦气了娘的！”他还在为白天的事记恨。 身边的跟班儿，“公子，消消气。这都快弄出人命了，要不要跟老爷去说说啊。只要老爷一声令下，那两个小娘们插翅也难飞！” “蠢货！”范同敲了跟班的脑袋，“这里不是委羽洲，如果被爹知道我越界乱搞，还不扒了我的皮？” 不过…… 他又想了想。 “最近魔渊的大门儿倒是频频出现，如果我跟爹说，她们俩是猩红魔渊派来的奸细……” 跟班儿连连竖起大拇指称赞，“公子您实在是高明！” “走！找个姑娘败败火去！” 两人得意狞笑，经过冷情的长街，忽然见前方清晨的雾气里，有人搬了把椅子，端坐在路中央。 身边，还站着个女人。 “谁啊？天都快亮了，扮鬼啊？” 慕云极搭着二郎腿，已经坐在这儿等了他们好久了，他慢慢抬头，“你……，认得我吗？” 范同自然不认得，回头与跟班儿乐：“呵呵，又来一个煞笔。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啊，还问我认不认识他，啊哈哈哈……，行！要不，爷要你也行！” “不认识？很好。” 慕云极的脸微侧，立在一旁的宝仙这会儿已经被强制醒酒，立刻指认： “就是他！您看他满嘴污言秽语的！白日里看着姑娘生得好，穿的少，专门备了含有龙骨香的药去酒楼去轻薄。幸亏姑娘百毒不侵，我才能护得姑娘全身而退。” 她连珠炮一般，把自己跟桃知知干的事儿掉了个个儿。 慕云极慵懒放下长腿，从椅子上起身，掌中凝出一只半尺长的薄薄冰刃。 他一步一步，迎着范同走去。 范同即便再傻，再醉，也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感和杀气。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爹是焚琴宫座下，委羽洲执事长老，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就等着死全家吧！” 他连连倒退，最后转身撒腿就跑。 可身后，慕云极只是迈开大步，步行跟着，却越追越近。 整条街雾气弥漫，仿佛永远都狂奔不到尽头。 范同本就已被桃知知打瘸，这会儿没跑出多远，就跌倒在地，惊恐看着身后慢悠悠迫近的男人。 “救命！救命！救命啊——！” 他扯破了喉咙狂喊，却没人听得见。 慕云极来到范同面前，面无表情，蹲下，揪起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嗓音飘忽，在他耳畔：“说，你用哪只手碰过她？” ------------ 第43章 回家的门，就在眼前 手中冰刃，猛地扎住他一只手掌中，将人钉在地上。 接着，是另一只手！ “哪只眼睛看见她的身子了？还是……，两只都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范同一连串不歇气的惨烈嚎叫，弥漫在愁云惨雾之中。 - 第二天，道君驾临委羽洲。 慕云极来得低调，委羽长老还兴师动众，备了盛大仪仗，眼巴巴等着接驾时，他已经人在附近最为香火鼎盛的道君宫中了。 委羽洲的道君神宫，是十方诸洲最大、最奢华的一座。 中央大殿的道君神像，高百尺，垂眸慈悲，俯瞰众生。 慕云极立在神像下，背着手，仰面看着自己的神像，甚是嫌弃。 丑！一点都不像！ 一旁，善男信女不断，竞相焚香叩首。 他等一个大婶拜完，问道：“你们这道君，他灵吗？” 大婶像见了个呆子，“说的什么话？道君都不灵，还谁灵？” 慕云极弯着眉眼笑笑，“你觉得，你所求的，他一定听得见吗？” 大婶想了想，“若是听不见，就是道君忙咯。” “呵呵。”慕云极转过身，重新看向自己的神像，嘲讽地笑，“你怎么确定，你拜的，就一定是神呢……？万一那泥胚子里面是个妖魔……？” “神经病。”大婶骂骂咧咧走了。 桃知知刚好去各殿逛完回来，一进门，就见慕云极跟个大婶笑眯眯的说话。 可扭脸见她来了，那笑容立刻就没了。 刚好守在门口的德隐嘴贱，笑嘻嘻招呼：“小妈好。” 桃知知想到自己昨天酒醉后干的糗事儿，已经没脸见人了，明明人已经迈进庙门槛了，又转身抬腿迈了出去。 日光照着她的纱衣，从殿内看去，透出一圈窈窕的轮廓。 慕云极睫毛垂了垂，表情晦暗不明。 这一副美好生动的身体，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只能由他一个人享用。 他吩咐跟在桃知知身边的宝仙：“去给她穿厚点。” “哎！”宝仙赶紧答应了。 委羽洲天这么热，道君让桃姑娘穿厚点到底有什么深意？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们俩昨天晚上作妖作上天，今天居然都没挨罚，自然是要万分乖巧的。 这时，外面传报，委羽长老范先光来了。 紧接着开始有人慌慌张张清场，一转眼，将道君宫的香客清了个干净。 范先光大老远拎着袍子一路小跑，“君上，君上怎么自个儿来这儿了，让属下一通好找。” 慕云极悠闲看着老头，“委羽长老今天气色不太好啊。” 范先光一提这个，老泪纵横，当场跪下：“君上给属下做主！属下的儿子，不知得罪了什么妖魔！昨天晚上，被人废了手脚，挖了眼睛，拔了舌头啊——！！！” 慕云极眉梢轻轻一挑，“真是太惨了，最近魔渊的传送法阵时常偷偷开启，定是有妖魔逸出，又知你忠肝义胆，专门针对于你。” 他拍拍老头以示安抚，眉眼笑眯眯地，和善极了。 “你放心，本君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彻底清除委羽洲附近的魔渊出口，将所有逸出的妖魔斩于剑下，还令郎一个公道。” 范先光听此言，感激涕零。 桃知知却在殿外的窗棂下，听得心惊肉跳。 范同变成那副样子，一定是爹爹派人来给她出气。 可慕云极却是来斩草除根的。 如果所有魔渊的传送法阵都被他关掉，自己岂不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不行，他的心不要了。 要想办法找机会，赶快回去！ 不然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桃知知心神恍惚，扶着墙走。 宝仙莫名其妙，“喂，你怎么啦？” 桃知知：“啊？脚软……” “哦……，君上威武。” 宝仙点点头。 君上虽然小，但的确持久，精力过人。 昨天从半夜折腾到天方亮，又去收拾范同，都没歇气儿。 殿内，慕云极确定桃知知已经走远，才对范先光道： “让你弄的东西，带来了吗？” “啊，带来了。”范先光慌忙颤着手，从随身百宝囊中掏出一物，“君上请过目。” 是一面乾坤挪移镜。 他们委羽洲这几天动用了最精干的人手，折损不知多少，才从岐山偷来的。 挪移镜可以将正在运行的法阵转移位置或强行关闭，施法者能力越强，威力越大。 本来算不上什么天大的宝贝，但普天之下仅此一块，一直被凤行烈收着而已。 慕云极拿在手里掂了掂镜子，勾唇一笑，“咱们去试试？” 范先光慌忙陪笑，“好！君上请。” …… 慕云极一行去了郊外。 范先光：“启禀君上，据属下近日观察，这附近的空间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会有魔渊的传送法阵打开。” 慕云极负手踱步，目光将巡视一周，“魔渊想要对抗本君的压制，偶尔打开一两处通往外面的出口，并没那么容易。” 范先光赞同：“对！而且，他们现在就像耗子打洞，辛辛苦苦数日，却不知，猫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苍幽呵斥：“委羽长老，您这话，可是将君上比作猫了？” 范先光发觉失言，慌忙告罪。 慕云极不以为意，摆弄着掌中的乾坤挪移镜，“不如，本君就帮帮他们，何必如此辛苦呢？” 他纵身飞临至高空，眸光犀利如刀锋，一眼便寻到了空间波动最为薄弱的点。 挪移镜在强者手中，遇强更强。 只见一道光芒从镜中反射至那一点，整个空旷的郊野上，天地万物登时一震。 紧接着，一道圆形布满赤色符咒，缓缓转动的大门，赫然出现在半空中。 范先光一摆手，一小队人马靠近法阵试探。 猛地，一支龙枪从法阵中飞出，将一队人马如串糖葫芦般扎飞出去。 魔龙果然凶猛残暴非常！ 紧接着，法阵中，无数黑影窜出！ 范先光带来的大队人马蜂拥而上。 空旷的荒野顿时成了血腥厮杀的战场。 慕云极凌空而立，背在身后的手，娴熟地在指间摆弄着挪移镜，观察着下面的一切，不动声色。 这些强行突围的龙兵，更凶残，更强悍，嗜杀成性，毫无节制。 不是桃春风的锦麟卫。 那条蠢龙，果然失势了。 那么，现在做大的是谁？ 正思量着，忽然下方荒草中，一个小小身影，箭一样的冲向空中悠悠旋转的赤红法阵。 桃知知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来了。 她极度灵巧地避开遍地杀戮，不顾一切地奔向法阵。 回家的门，就在眼前！ 桃知知跑的飞快。 男人的心不要了。 寒假作业不做了。 豁出去被先生打死，也要赶回去告诉爹爹：慕云极要动手了，他要对猩红魔渊赶尽杀绝！ 刚才在下面，她看得清清楚楚。 太可怕了！ 慕云极既然可以控制法阵何时开启，就等于掌握了魔渊的门钥匙。 他想什么时候开门进屋，把他们全杀光，就可以什么时候动手。 而她，居然还在这儿想尽一切办法，靠每天在天敌的床上撒娇耍混，惦记着他的心，惦记着寒假作业！ 桃知知玩命地飞奔。 伶利躲开身边穿梭而过的各种法术，飞箭。 赤色的大门，越来越近。 只要她足够快，临到最后，只要纵身一跃，慕云极想抓人也来不及。 然而，高天之上，慕云极衣袍当风猎猎，只是垂着眸光，毫无任何情绪地看着她狂奔。 眼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那扇慢慢旋转的大门。 背在身后的挪移镜，依然在他手指间悠然轮转。 十步! 五步！ 三步！ 桃知知使足了生平所有力气，纵身一跃——！ —————— 事后 ------------ 第44章 桃姑娘侍寝到想自杀 一道雷霆般的光，从天而降！ 几乎与她同时穿过赤红的法阵。 只一瞬间。 桃知知本该已经穿过传送法阵，回到了魔渊，进入五行战阵。 却扑通一声，重重摔回了地面。 而她头顶上的法阵，眼看着急剧收缩，之后，化成一个红点，颤动了一下，不见了。 “啊——！！！” 桃知知跪坐在地上，仰头，绝望地望着头顶上空空荡荡的天空。 “啊——！！！” 门呢？ 回家的门呢？！！ “爹——！先生——！你们有没有听到啊——！！！” 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全然不顾周围一片惨烈厮杀。 慕云极从天而降，在她身后轻飘飘脚尖点地，沉冷的脸，毫无情绪，弯腰将人扛在肩上便走。 “放开我！放开我！”桃知知拼命挣扎，捶他的后背，两只脚在空中乱蹬。 “杀光。”慕云极浩瀚一声。 苍幽终于得到命令，带领焚琴宫的金翼史出手。 原本不相上下的局面，立时一边倒去。 残存的龙兵，被金翼史驱赶到中央，做困兽之斗，却根本抵不过围剿。 桃知知倒挂在慕云极肩头，眼看着自己的族人一片一片的倒下，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忽然，她的目光里出现一个女子，正抱着头东躲西藏，尖叫着在乱军之中竭力躲避屠杀。 桃知知的眼睛顿时瞪得血红，瞳孔急剧缩紧。 “清姨……！是清姨……！！！” 她疯了一样捶慕云极的脊背，“放过那个女人！求你！我求你放过她！！！慕云极——！！！我求你……” 咣！ 脑后重重挨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桃知知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点点恢复意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房内，宝仙和紫青正在嘀嘀咕咕。 “敢坏君上的事，就不该留着她！亏得君上还替她辛辛苦苦去找玲珑白骨花。”紫青不忿道。 宝仙不乐意：“你行了啊，以后这种话少说。她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的，又不喜欢咱们君上，又要每天侍寝，也不容易。你看她都想跳魔渊自杀了，该是有多不想活了。” “哎？你怎么忽然还帮她说话了？她想死随她！君上还轮到她挑拣喜欢不喜欢了！” 宝仙绑着桃知知，自然是为了自己那点糗事，但也不能给紫青知道，只好含糊道：“我就是就事论事呗。” 床上，桃知知揉了揉后颈，慕云极下手真是重啊。 她忽然间恍惚想起，晕过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象。 “清姨……！” 桃知知一骨碌爬起来，“君上呢？我要见君上！” “君上忙着。”紫青从凳子上跨过，拎了枪就走，“既然醒了，我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回去复命。” 她不知道君上到底为什么每天为了这个女人浪费时间，浪费人手。 桃知知又眼巴巴求助地看向宝仙。 宝仙艰难笑笑，“小妈，你看开点，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侍寝时间长点嘛，没必要寻短见。” 桃知知的大眼睛里，顿时一汪水收都收不住，泪珠噼里啪啦滚了下来。 清姨……会不会已经死了…… 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一声不吭，回到床上，蒙住被子，缩成一团 “出去！我再也不想见你们任何人！你们全都不是好人！” 宝仙无奈，“你跟君上硬掰，最后结果只有委屈了自己。这世上，上一个有胆子跟他闹脾气的女人，最后在焚琴宫门口哭求了三天三夜，还是被打了九九八一鞭，再也没脸见人。” “我不听，你出去！”桃知知在被子里吼。 “你自己想想吧，君上他其实，对你够好的了。” 宝仙关门出去。 桃知知立刻触发心鳞，【先生！清姨！你们到底谁在啊？有没有人应我一下啊……，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回我一个字也好啊！！！】 她一面躲在被子里小声哭，一面苦苦唤他们。 然而，不管如何，那边都没有动静。 - 石牢底层，桌上一堆搜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女人物件儿，其中一片带血的朱红色心鳞，不断闪着光晕。 慕云极坐在桌子这一头，盯着被墙上锁链锁住的妖艳龙女。 龙女嘴角带血，一双魅惑苍生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心鳞。 “哎呀，道君~~~，把它还给我呗。”她就算沦落如此境地，哀求着天敌，仍然嗓音婉转低哑，充满诱惑。 “花晚清。”慕云极搭着二郎腿，不紧不慢念着她的名字，右手的手指，慢悠悠敲着桌子，“你不是一直跟在桃春风身边，替他照顾龙蛋吗？怎么会趁乱溜出来？” 花晚清笑，不回答他的问题：“哈哈，怎么？道君又想起那枚龙蛋了吗？你的手不疼了？” 慕云极也看不出恼，也看不出怒，情绪莫测，也不回答她的问题： “告诉本君这心鳞是谁的？现在在另一头与你联络的人，又是谁？说出来，或许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动大刑。”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听上去分外残酷。 花晚清哪里敢说。 小公主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里得到了庇护，没人能动得了她。 若是过早被慕云极知道真相，公主的下场不堪设想，朱厌算好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但是，若什么都不说，如何能在慕云极手里蒙混过关？ 她骨气勇气，“她是……，是我照顾过的一个孩子。” “叫什么？” “叫……” 花晚清眼珠儿滴溜溜转，以殿下的心机，必定编不出什么假名字，反正她的名字也是破壳后才取的，不如实话实说，就赌慕云极还不知道！ “她叫知知，知道的知。” 桌上，心鳞还在不停闪着光。 桃知知还在努力唤朱厌。 慕云极目光沉冷盯了许久，“打开它。” “什么……打开啊？我们龙族用心鳞传话，你是听不见的。”花晚清装傻。 慕云极也不与她废话，嗓音很低，平静道：“本君屠龙，向来喜欢斩首。血浆喷射间，那龙没了脑袋，通常还会活一会儿，场面十分生动，你想不想试试？” “哎哟，不要了呢。”花晚清全身一紧，锁着手脚的锁链都随之哗啦一晃，“我打开就是。” ------------ 第45章 一口把你吃掉 花晚清心里默念：小公主，小祖宗，你不要怪我没骨气，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求求你，我打开心鳞后，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她拖着锁链，小心挪到桌前，指尖轻触心鳞，光晕一过，那边就传来桃知知压抑的哭声： “清姨……，先生……，你们回答我一下啊……，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啊……” 她已经不知哭了多久，又不敢出大声，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抽搭地得上气不接下气。 花晚清听着，心肝肉都缩在一起疼。 毕竟是她照顾了三千年的蛋，又亲眼看着她破壳，每天陪她玩，陪她上学，给她梳头，帮她选衣裳，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般。 但是她什么都不敢说，也怕知知说多了，漏了底，慌忙又指尖一点，将心鳞关了。 “呵呵，道君您看，真的就是个孩子。她以为我死了，哭呢，呵呵……，真实的，怪可怜的……” 花晚清不停眨巴眼，想挤几滴眼泪。 慕云极仿佛完全不为那哭声所动，“她与桃春风，是什么关系？不准撒谎。” “啊……这个……”花晚清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说的，灵机一动：“是亲戚啊！我们深渊里的龙，多少都有点亲戚关系，毕竟能生嘛……，私生活很混乱……，呵呵……” 父女也是亲戚，这么说，不算撒谎吧。 慕云极睫毛忽闪了一下。 第一日见小龙，她的确曾说，桃春风与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亲戚关系。 他一言不发，起身便要离开。 花晚清猜不透他心思，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了什么，会不会害了公主，慌忙道： “道君，等等。” 慕云极脚步停住。 花晚清见他肯听，赶紧道： “想必，您对深渊里发生的事，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慕云极不回头，“桃春风呢？” “说来话长，但是，尊上他的确已经凶多吉少。”花晚清赶紧补充，“我绝对没撒谎，但凡他还有口气在，我也不至于出来逃命。” 慕云极没在说话，默许她把话说完。 花晚清鼓足勇气： “我知道我这条命，对您来说根本不值钱，但是知知是我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她还不知道魔渊里发生的事，不知道她的家人也都没了。求您，什么都不要告诉她，让她高高兴兴地，在您的庇护下活着吧……” 慕云极忽然回身，眼眸中带着一抹莫测的笑。 “你怎么知道她在本君身边？” 花晚清心里咯噔一下，想扇自己耳光。 果然言多必失。 难怪朱厌总说她笨！ 果然是笨到家了！ “是……，她通过心鳞偷偷跟我说的，她还说，您又强大又帅，一看就特别能生！她说跟您在一起特别开心，还说，她已经跟您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好喜欢您！她说要跟您生蛋！生一堆！” 娘的，拼了！ 慕云极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冷漠走了。 花晚清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牢门外，恨得用力扯了一下锁链。 那链子，比她胳膊都粗，又脏又臭，肯定是锁过什么恶心的怪物的。 “讨厌！人家是精致漂亮的龙龙，怎么要死在这种地方。” 她哭唧唧，将脚下一堆干草踢开，寻了个干净的地方，抱膝蹲着，等死。 …… 桃知知躲在被子里，哭得精疲力竭，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温凉的手，在替她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 “爹……”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睁开眼，却见慕云极坐在床边。 她立刻跳起来，跪在床上，抓住他的手臂： “君上，我清姨呢？您有没有放过她？您无所不能，您那么疼我，您一定会饶她不死的对不对？” 慕云极用另一只手的指腹，替她将又滚下来的泪珠拭去，“这个清姨，到底是你什么人？” “她是……”桃知知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小时候孵不出来，是清姨一直照顾我，她就是……就是你们人类的那种……” “奶娘？”慕云极看她实在是憋不出来那个词。 “对！对对对！”桃知知用力点头。 “本君最后问一次，你从魔渊出来，到底为什么？”他虽然给过她最后一次机会，也说过再也不问，但，到底还是食言了。 “睡你！嫁给你！给你的生蛋！得到你的心！”桃知知几乎不假思索，“我什么都说了，你快告诉我，清姨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见慕云极面对苦苦哀求，依然不为所动，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只好在床上跪行了两步，贴近他身边，捧着他的脸，含泪偏着头去吻他，小声地念着，哄他： “求你……，求你……” 他的唇，像两片冰一样凉薄。 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吻过他。 如今却是为了别人。 慕云极毫无回应。 桃知知只能笨拙地更加努力。 一面吻他，一面一双小手凌乱地想要解他的腰带，却笨得根本解不开。 她从来都没主动靠近过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解男人的衣裳。 可是，她还是哭着努力，哭着求他： “君上，求您网开一面，您是三界道君，是天下共主，您不会在意一条小小孽畜的死活的。我以后会听话，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您让我见见清姨，哪怕是尸体也……” “好了小龙。”慕云极将她推开，“适可而止。” 他语调温和，却再不容许她说半个字。 他起身，盯着她，单手整好被她弄乱的领口，转身走了。 空留桃知知一人，跪坐在床上，茫然无措。 她哭也哭过了，求也求过了，既然都没用，就将心一横，自己去找！ 可是，门外，被金翼史围成了铁桶。 紫青抱着手臂，长枪一横，又将她给怼了回来。 桃知知终于爆发了，一股脑掀了一整架子的瓷器古玩。 “慕云极——！！！你给我个回答啊——！！！” 到底是个公主，也是有脾气的。 既然豁出去了，死活不顾，便也不要再唯唯诺诺，哭哭啼啼。 砸砸砸！ 把满屋子能砸的全部砸光还不解恨！ 桃知知肚子里的火越来越大，眸子不知何时变成金色的龙睛竖瞳，喉间烧红得如浸过红尘炼狱。 终究是魔龙，克制，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门口有人敲门，不紧不慢地：“吃饭啦~~~~” “吃你妈个头——！！！” 桃知知回头，一股龙火呼啸喷了出去！ 按平常，这一口火，整座房子连带外面的人，都该化成烟了。 谁知…… 噗呲一声。 火被进来的人一巴掌拍灭了。 “咳咳咳……，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不见，见面就烧我！” 黑烟被一只白生生，染着紫红指甲的手拨开，露出花晚清妖冶的笑脸。 她一只手端着食盘，一手叉腰，歪着头，凹着造型，妖里妖气：“心肝儿，有没有想我啊？你这火没什么长进啊~~~” “清……” 桃知知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来话。 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两个箭步上前，凶恶扯着花晚清的脸： “是不是慕云极派你来的？是不是他让你冒充我清姨！快说！不然现在就一口把你吃掉！！！” ------------ 第46章 给你找个冤大头 “哎呀，别揪了！再揪还得美容一百年~~~~” 花晚清三下两下将桃知知拍开，捂着被捏出手指印子的脸蛋，“你那爪子就不能轻点？什么时候能学会温柔？”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真的是清姨？ 慕云极不但留了清姨性命，还还给她了！！！ 她刚才龙火烧天的龙睛，这会儿居然一阵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嘴角一扁，就扑上去抱着花晚清大哭。 “清姨，我以为你死了！！！” 花晚清一只手还端着食盘，给她又是抱，又是晃： “哎呀，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清姨我吉龙天相，哪儿那么容易死。哎呀，你别拿我衣裳擦鼻涕啊，新的！” 她掐着兰花指，把桃知知推开，“好了，按时吃饭才漂亮，哭什么哭。” 桃知知见她今天破天荒没穿得那么暴露，既没露腰，也没露腿，胸口更是遮得严严实实，一眼就是刚换的。 “慕云极这么好心，还给你新衣裳穿啊？” “何止啊，他还命人带我去挑了好多好多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他说，只要我把你哄高兴了，要什么给什么。”花晚清美滋滋。 桃知知有点不信。 那为什么刚才她那么求他，他都不应一声，还让她“适可而止”。 到底心里有多大毛病的人，才这么不喜欢做好人？ 多说几个字能死？ 他也就在床上话多。 桃知知眼珠儿一转，“哎？清姨，你是不是把我卖了？” “怎么可能？”花晚清眨巴眨巴眼，“你清姨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卖了你的。” 不过，卖不卖朱厌，就不好说了。 慕云极那么讨厌朱厌。 他三千年拿不下桃春风，起初是因为有个蛋，后来是因为有个朱厌。 她在桃知知吃饭的功夫，开始小声儿叮嘱： “我和那个谁说啊，你跟小公主是放在一个窝的蛋哈，破壳后随着朱厌学了几天功课，但是因为太笨，被扔出来了。” 桃知知用力点头，“嗯嗯，你也记得哈，我跟他说我爹是卖黄梨木的。” “好嘞。” 两人把谎话一一对过。 桃知知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清姨，今天那个法阵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晚清吞了一下口水，“不过是一小股乱党，被你爹镇压了，他们逃跑时劫持了我，多亏你那位道君大人救了我，呵呵呵呵……” 这话，是她跟慕云极事先商量好的谎话。 出来做龙实在是太难了，两边的谎话都要记牢。 桃知知：“可是，慕云极已经掌握了随时开启法阵的方法，就随时可以闯进魔渊，把我们全都杀光！他太可怕了……” “笨！”花晚清弹了一下桃知知脑门，“当你爹混了三千年，是吃素的？还有，你要是能得到他的心，你说他还会舍得杀你全家吗？” 桃知知不确定。 若是今日之前，她或许觉得慕云极对她还不错。 可今日亲眼所见，她不确定慕云极翻脸之后，会不会杀她全家。 “我爹他，还好吧？” “好着呢，最近又收了个妾，翻云覆雨的，乐着呢。”花晚清哼哼哈哈打发过去。 “那先生呢？” 花晚清用力眨了眨眼，“先生……他，也很好，每天跟你爹喝得不醉不归。” “哦……”桃知知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这么说，魔渊里真的没事？” 难道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坏了？ 可是，他今天将她扛走时，说的那两个字，“杀光”，真的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 花晚清摸摸她软软的头发，像摸自己的孩子，眸光有些动情： “总之呢，我的小殿下，你什么都别管，只需要好好跟着慕云极，争取早日嫁给他，生个蛋给他，等到他愿意陪你回家的那一天，你的寒假作业就算完成了。” “可是……”，桃知知还是高兴不起来，“他杀我族人……” “笨！咱们族人还整天自相残杀呢，一群反贼乱党，死就死了。” 桃知知见花晚清说得轻松，心里也终于放宽了，终于长长吐了口气，“说的也是。” 花晚清心疼地看着她。 到底是孩子，三句两句就哄过去了。 “还有啊……”她收起嬉皮笑脸，郑重低声道：“知知，你记住，千万不要对他动真心。你若动心，就再也甩不掉他了。到时候，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有他这一个男人，多没趣啊！” 朱厌就是那种人，什么事儿都想独占，最没意思了。 “我才不动心。” 桃知知心里的结解开了，肚子就有点饿，几道菜眨眼吃光。 “清姨，还有吗？” “这四道菜是我亲手做的，这还不够你吃？” “平时慕云极供我吃饭，每餐都几百道。” 花晚清：…… 她戳她脑瓜，“难怪你爹不想养你，给你找了个舍得花钱的冤大头！” 桃知知这晚是有清姨伺候着沐浴梳头，像小时候一样，收拾停当，乖乖躺进被窝，盖好被子，心满意足，总算踏实下来。 她等寝殿中变得昏暗，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又点亮心鳞。 【先生，先生在吗？】 她满怀期待，静静等了好久。 先生喝醉了而已，总会醒来的。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那边传来回应，【在。】 虽然只有一个字，桃知知却终于放心了。 【知道先生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边没有回应。 【先生不用惦记我，我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生蛋。】 【好……】那边只是淡淡回应。 他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兴许是喝醉了，嗓子哑了。 【先生早点休息，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 又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回道：【嗯。】 桃知知彻底满足了。 她自从被踢出来，第一次这么安心，这么乖，关了心鳞，陷入一片温软的黑暗之中。 可是，过了一会儿。 黑暗中，一双金灿灿的漂亮龙睛又睁开了。 奇怪，今晚慕云极为什么没来啊？ 他被她误会了，要不要哄一哄？ 不然接下来怎么生蛋？ …… 另一边，慕云极慵懒摆弄着掌中心鳞，神色莫测。 花晚清在他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叽叽喳喳。 “跟你说桃春风死了，朱厌也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现在猩红魔渊是墨无锋的天下，那个人啊，从玄渊里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好可怕。” “您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先生也出事了，她对先生的孺慕，就如亲爹一样。” 朱厌！ 慕云极一言不发，大手暗暗抓紧朱红色的心鳞，想把它捏碎。 先来个朱厌真身看看 ------------ 第47章 控制狂 花晚清不察，继续叨叨： “哦，对了，你刚才的声音不太像，还得再温柔点，斯文一点。朱厌虽然跟你一样嗜杀，但同孩子们说话时非常克制，凶归凶，但是是慈爱的那种凶，懂吧？” “还有啊，我们知知呢，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我听说你们扶摇川冰天雪地的，可别把她冻坏了，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哦？” “再者呢，知知胆子小，你不要动不动就吓她，吓坏了哄不好，当心没肉吃！” “还有，你每天给她吃那么多东西干嘛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对身材也不好，你也不想每天晚上上床，对着一个胖子……” “你说完了没？”慕云极受不了了，打断她。 花晚清翻了个白眼，“暂时想到这么多。” “退下。” “哼。” 她扭着腰肢走了。 一边走一边掩着唇偷着乐。 看来，慕云极的这颗心，知知就快到手了。 花晚清走后，慕云极还在灯下，掌中摆弄着心鳞。 朱厌，桃春风都死了？ 若是果然如此，少了两个对手，倒是少了很多乐趣了。 这时，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不见。” 慕云极现在心情不太好，不想见任何人。 “哦……”外面传来桃知知软糯又失望的声音。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他，却没想到会被拒之门外。 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 可是没走出几步，忽然感觉身后一阵风袭来。 她惊得“嗷”一声，眼前一花，又被他追来，打横抱了回去。 门砰地关上，慕云极将她抱在腿上，神情严肃：“找本君何事？” “我……，来谢谢你。”桃知知有点不知所措。 慕云极目光如羽毛一样，将她从头到脚轻飘飘拂过一边，手掌从她屁屁拂过，龙尾巴便显了出来。 “人已经还给你了，你打算怎么谢？” 他这么严肃，却干着这么明目张胆撩人的事儿。 桃知知就更紧张了，两只手，手指尖互相捏着，抿紧了唇，眼珠儿东张西望。 “我……不知道啊……，你教我……”她越说声音越小，尾巴尖儿，却悄悄缠住他的腿。 算是示好，也算是一种主动。 他绷紧的唇角，总算柔和了些，拉过她的手，摁在腰间的带扣上。 “不如，教你如何替本君宽衣解带……？” 慕云极压低身子，两人挤在一张宽椅上，“学会了，这便日日都是你的任务。” 眼前这只小东西，心心念念的人可能都已经死了，却还不自知，倒是分外惹人怜惜，不忍心太过分。 带扣轻响，被他引着她的手，轻轻抽走。 再将她的手，送入腰间，捏着她的指尖，拉开衣带。 最后，将她的手，穿入衣领，放在胸膛之上。 桃知知的手，便顺着他的胸膛，向肩头一路抚去，衣裳便自然而然的剥去，露出强悍的肩头和脊背。 她第一次没有半点被强制，可以恣意抚摸着他的皮肤和线条饱满优美的肌肉，忽然体会到一点男色的美好。 他真的看起来很能生的样子啊~~~~~ 慕云极俯身，微合着双眼，在她耳畔脖颈上细碎地吻着，享受她小手反复拂过的温存。 “君上，我们生个蛋吧。”桃知知被窝在椅子上，虽然姿势羞耻，但她觉得，眼下情景，该是最合适生蛋的了。 慕云极的吻却忽然停住。 “换一个要求，满足你。” 桃知知内心抓狂：……啊啊啊啊！！！ 到底为什么啊？ 想跟你生个蛋，怎么就这么难！！！ …… 一夜狂潮。 慕云极一大早离开。 门外十名护法已经恭候多时，各个只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就私底下眼色乱飞。 君上今天起的比平时晚。 胡说，自从桃姑娘来了，哪天早起过？ 君上虽然不苟言笑，但是气色比平时好多了。 胡说，君上简直是神采飞扬。 君上今晨没有练剑。 胡说，君上练了一夜的剑。 慕云极不知又干什么去了。 桃知知是在一张凌乱的香妃榻上醒来的。 人还侧着身子，一只白生生的手臂无力垂在帐外。 花晚清进来伺候更衣。 自从她来了，宝仙终于可以松口气，不用再干丫鬟干的事。 花晚清也不见外，“宝贝儿，起来洗澡吧。” “不要……，我要睡觉。”桃知知有气无力，“你说他是不是吸女人的妖精？为什么他可以神清气爽地走了，为什么我起都起不来？” “因为你修为太低，承受不起呗。”花晚清在床边坐下，“就他那样儿，寻常女人搞一夜得死，亏得你不是寻常女人。” “他哪儿样啦？”桃知知懒懒地不想起床，拽过薄被，还想再睡。 “一看就特别能干呗，干死人那种。”花晚清挑着眉，咬牙切齿，“我觉得他对你，还算克制，肯定还压着劲儿呢。” 都这样还克制？还压着？ “你是还嫌我死的不够惨。”桃知知赤着脚丫踹她。 清姨腰身灵巧一躲，正色道：“不过说正经的，你得想办法提升修为。否则，他尝过肉味，总是差着这么许多意思，不要说偷到他的心，久了，恐怕留不住人。毕竟外面什么样的仙女都有，修为通天的，大有人在。” “……”桃知知不敢说，她的龙丹已经没了，“哦，知道了。” “知道还不赶紧起来修炼？” “等明天哈。”她懒洋洋的。 “你……！难怪朱厌总是打人。我要是你的先生，现在就打死你！” 花晚清正叨逼叨逼，桃知知的心鳞忽然亮了。 【在做什么？】 慕云极那边将朱厌的声音已经模仿地丝毫不差。 他出去办事，坐在辇子里，忽然觉得无聊。 这边，可花晚清吓得顿时浑身一紧。 你怎么还玩上瘾了！ 【先生？你酒醒啦？】桃知知好开心。 【问你在做什么？】 花晚清翻了个白眼：控制狂！ 桃知知想说还没起床，但又怕朱厌嫌自己不上进，又骂人，只好道：【啊，我在修炼！】 花晚清：…… 那边静了一会儿，【知道了。】 说完，熄了心鳞。 桃知知：？？？ 她看看花晚清。 花晚清假装她什么都不知道。 桃知知：“奇怪，先生最近很闲？为什么忽然这么鸡婆？” 她想着想着，忽然脑子里叮地一声，灵感爆棚。 “对了，清姨，我好久没有跟爹爹说过话了，你能不能帮我跟先生疏通一下，我好想爹爹。” “你爹心鳞坏了好多年了，不能跟你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花晚清想糊弄过去。 “可是……，我好想他，所以想请先生帮忙，能不能通过他的心鳞，给爹爹请个安。” ------------ 第48章 江山美人 花晚清坚决反对：“让你爹，堂堂魔尊大人，一个老男人，趴在朱厌胸口说话？想都别想。” 桃知知不吭声了，用被子把自己盖好，背过身去，默默无声。 花晚清最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越闹越没事。 越是不吭声，就越是伤心了。 “哎呀，好了好了，帮你找个爹！你等着。” 她骂骂咧咧走了。 这事儿可怎么跟控制狂说？ 又不能让他模仿桃春风的声音。 怎么办？ 她这边刚走，宝仙就进去找桃知知了。 “小妈，好消息！” 一个人如果跟你有了共同的秘密，就是你最好的聊八卦对象。 桃知知刚要睡着，又被吵醒了，“什么事啊？” “那个凤嬛要嫁人了。” “啊？”桃知知顿时忘了自己还光着，一下子坐起来了，“这么突然！嫁谁？” 宝仙坐在她榻前，悠哒着脚，默默替她将被子遮过胸脯： “名不见经传的凡夫俗子，外面都传，说她是为了报复君上。” 桃知知不明白，“把自己随随便便嫁掉，算是哪门子报复。” “为了让别人都说君上是个薄情郎，辜负她三百年情意呗。” 桃知知无法理解这种操作，但是点头赞同，“是挺薄情的。” 清姨说，两个人如果真心做夫妻，就要一桌吃，一床睡。 他从来都是快乐够了就走。 也从来没同她一起吃过饭。 他可以跟所有人笑，偏偏不对她真心的笑。 若是笑了，也绝对没好事。 而且，他还不答应跟她生蛋！ 宝仙却不认同，“你可不能说咱们家君上薄情，他那哪儿是薄情，根本是无情。” 桃知知：…… 宝仙：“他唯一有情的，就是对他的剑。所以啊，现在能做到这样，真的对你够好的了。” 她想告诉她，君上给她已经在扶摇川盖了新房子，又亲自去七千里外给她采了聚丹的玲珑白骨花，还亲手帮她收拾了惹她不快的流氓。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有些事，君上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想法。 外人若多嘴，反而影响情趣。 她坐在桃知知身边，歪着头仔细打量她，“啊，想不通，你这么傻，这么笨，这么好骗，他到底喜欢你什么呢？” 桃知知困死了，重新躺下睡觉，不想聊了，“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既不跟我一起吃饭，也不跟我一起睡觉。” 连蛋都不想跟她生。 “就为这个？”宝仙噗嗤笑了，她拍了桃知知屁股一下，“你可真是个孩子！君上他自从悟道，可能就再没为吃饭、睡觉这些杂事浪费过时间，你这些过家家的事儿，他不会玩儿！” 桃知知不理她，用被子埋头，在榻上窝了窝，睡觉。 …… 到了晚上，慕云极回来了。 他面前，虚浮着一幅半透明的山河画卷，将委羽洲的山川地貌及毗邻的云梦大泽、岐山，一一囊括其中。 他眉头微锁，对其中几个地方做了标记，却一言不发。 清虚：“我们在猩红魔渊里的人，冒死传来消息，说这个新上位的墨无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将桃春风的旧势力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慕云极眸光动了一下，“找到那枚龙蛋了吗？” 清虚：“君上恕罪，实在是尽力了，的确找不到。” 慕云极静了一下，被烫了龙印的右掌攥了一下，“算了。” 二护法空明：“昨日君上帮他们开了一次门，墨无锋尝到了甜头，以为这压制魔渊的结界是可以轻易突破的，必定很快会再有所行动。” 慕云极指尖抵着额角：“依你之见，他们会喜欢出现在哪里？” 空明上前，指尖轻点空中虚浮的画面，在云梦大泽与委羽洲交界处留下一圈圈涟漪，“属下现拙了，粗略以为，该是这里。” 慕云极：“为何？” “委羽洲一向暗中与凤岐山暗通款曲，边境向来疏于防范。但墨无锋既然有意冲出深渊，必定避开君上与凤行烈的锋芒。昨日法阵打开之地，离这里不远，所以，这里，是他最好的选择。” 慕云极满意点头，向后椅背靠去。 空明所言，正是他所想。 三护法太元：“岐山凤氏虽一向不会做人，但与深渊龙族却不共戴天。如果被凤老鸡知道，那些四脚蛇又要爬出来了，必定有好戏看。” 紫青：“这么一闹，他那宝贝女儿的婚礼，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极真诡秘一笑，“不如，咱们就让墨无锋改个道，去凤老鸡家喝杯喜酒？” 众人哄堂大笑。 慕云极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这边正说着正事，宝仙进来了。 “君上，属下有要事禀奏！” 慕云极正专注于思虑正事，指尖轻轻一挥，“讲。” 宝仙：“桃姑娘想跟您一起吃顿饭。” 慕云极抬眼：…… 下面清虚等人憋着笑：咳咳咳咳……！果然是头等要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紫青生气：“她就知道吃，一天吃多少顿？没见君上忙着？你也跟着不懂事。” 宝仙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君上忙，可这么忙为了什么？江山美人呗。江山如今有了，美人自然也不能少。” 慕云极凉凉瞪了一眼清虚：你管的好！ 清虚赶紧往后退：这话可不是我教的。 德隐嘴贱：“嚯！六姐这是转性了，开始帮小妈说话了？” 宝仙：“你还不是一口一个小妈叫的欢？” 德隐：…… 底下又是一阵噗嗤嗤偷笑。 还好清虚会看脸色，见君上既没拒绝，也没答应，就知道他们在这儿已经碍事了。 “好了好了，都干活去，贫什么贫？耽误君上吃饭。” 一群人闹哄哄走了。 只有紫青还气不过，出去还气鼓鼓，“我就看不惯这种红颜祸水，整天哭哭啼啼，骄里娇气，就没正经事。我现在就去把她杀了，清君侧！” 她拎着枪就走。 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住了。 回头看，见所有人都揣着手，头歪向一个方向，瞅着她：你去啊？你怎么不去了？你去杀给我们看看？瞧把你厉害的。 “你们看我干嘛？”她瞪眼，“你们就不会拦我一下？有没有点兄弟义气啊？说好了一起盯着那个坏女人的。” ------------ 第49章 穿帮 清虚把她捞回来，使劲儿揉她脑瓜顶，“好了，就你脾气大。德隐和宝仙都喊人家小妈了，君上也默认了。” 紫青跳脚： “你怎么也糊涂起来了？万一君上被她骗了怎么办？这三千年，多少女人贪图着咱们扶摇川，什么招数没用过？” “君上当年一时好心，出手相助，差点被那个绿痕害死，还莫名其妙背了个薄情寡性的污名，到现在都洗不干净。” “那九九八十一鞭，若是换了我打，我就直接打死她！反正我就是看不得有女人要害君上！” 她性子刚烈，拖着枪就走。 迎面看到花晚清扭着腰肢过来，四束目光相对，天雷地火。 “你们看！又来一个！”紫青要气炸了。 “神经病。”花晚清翻了个白眼，不跟她一般见识，妖里妖气，去见慕云极了。 她一进屋，慕云极还在斟酌那张地图，目光不移，不等她开口，便道：“与她一同吃饭，本君知道了。” “啊？”花晚清可不是为这事儿来的。 但现在，到底要不要讲？ 慕云极这才抬眼，“你还有何事？” “她……她想她爹了……”花晚清捏着手指尖儿，瞟着虚浮在空中的地图。 “关本君何事？”慕云极抬手将地图的幻象打散，“退下。” 花晚清想说的事儿没说成，但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保命要紧，立即告退。 …… 桃知知那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没平时那么多菜，但是，圆圆满满一桌子，都是宝仙最用心准备的，每一样都别出心裁。 除了桃知知喜欢的，还特意多备了几样甜品，就等君上一起来用膳，给小妈一个惊喜。 谁知，左等右等，也没见慕云极来。 桃知知饿了，等不及，想先吃，又被宝仙打了手。 “干嘛啊？”她莫名其妙。 “再等等。”宝仙伸长了脖子张望。 不会真的因为紫青说了几句，就不来了吧？ 君上不是那么没主意的人啊。 过了会儿，花晚清也垂头丧气回来了，“吃饭……” 她半死不活坐在桌边。 “清姨怎么了？”桃知知问。 “朱厌说让你不要总想着你爹。” “哦……” 桃知知挺失望的。 慕云极不来，宝仙也挺失望的。 花晚清没办成事儿，更失望。 三个女人都兴致不高。 桃知知拍拍身边的椅子，打起精神来唤宝仙，“一起吃饭吧。” 宝仙也不客气，“不赐我鸡腿了？” “赐你鹅腿！”桃知知亲自站起来，动手去撕鹅，就在这时，忽然心鳞亮了。 却没人说话。 她站在桌边，举着鹅腿，一动不动，竖起耳朵等着。 【先生？我在……】 她满怀期待。 宝仙听不见，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花晚清顿时明白了，“呵呵，她腰疼。” 说着，把鹅腿接下来，塞进宝仙嘴里，又把桃知知扶坐下。 好一会儿，心鳞那边传来桃春风的声音：【知知。】 【爹！！！】桃知知开心地跳起来，把什么都听不见的宝仙吓了一跳。 花晚清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桃知知：【爹您都不知道，先生把我给丢出来他有多坏！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无依无靠的，还得每天生活在慕云极的淫威之下，您能不能跟先生说说，寒假作业就免了吧？】 心鳞那边没动静了。 花晚清使劲儿拽她，小声儿：“说什么呢？快别说了！” 宝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莫名其妙。 桃知知好不容易找到靠山，岂能就这么放弃，一边扒拉花晚清，一边焦急：【爹？爹您快说话啊？您生我的气了？】 对方还是没动静。 桃知知心里好一阵委屈，【好嘛，您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会好好听先生的话……，其实，我就是……想您了……，特别特别想……】 她越说声音越小，甚是可怜。 那边，“桃春风”终于道：【不要难过了。你乖乖做好你该做的事，事成之后，自然会接你回来。】 【太好了！谢谢爹！】 她话音未落，心鳞就毫无征兆地，无情地熄了。 桃知知有点难过，爹这么久都没见她，为什么这么冷漠？ 但是，还是有点满足的，毕竟爹答应会接她回去。 她刚要坐下吃饭，就见花晚清连推带拽，把宝仙和一屋子伺候的婢女全都撵了出去。 门砰地一关，她飞快在空中用指尖灵光画了一幅粗略的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委羽洲和云梦大泽的交汇处： “知知，看清楚这个位置没？快跑！立刻，马上！” 桃知知懵了：“为什么啊？出什么事了？” 花晚清胡乱给她套上件外衫，“长话短说，朱厌的心鳞现在在慕云极手里，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爹，是慕云极！” 桃知知：……！！！ 她一边交代，一边把她往外推，“我在这里替你顶一会儿，地图上那个地方，近日会有魔渊的法阵打开，你看准机会跳进去，无锋他虽然疯了，但是他从小跟你一桌吃，一床睡，一个盆洗澡，绝对不会杀你。” “无锋大表哥怎么了？他为什么疯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那我爹呢？先生呢？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啊？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桃知知顿时泪崩，被她硬生生推出去。 花晚清：“哎呀别问了，总之现在穿帮了，落到慕云极手里你会死，被无锋抓住，至少还有活路，快走！不要回头！” 她也不等桃知知反应过来，就使足平生力气，把人给扔了出去。 之后飞快熄了灯，跳到床上去，拉下帐子。 果然，刚躺下，门就开了。 慕云极走路，如一道影子般，没有声音。 花晚清躲在床上，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慕云极见一桌的菜没怎么动过，人在床上也不吭声，还当她在为刚才心鳞里的对话难过。 他来到床边，立在帐外，嗓音低沉温和：“小龙，有些事，你爹力所不逮的，本君可以为你做到。只要……，你安心留在本君身边。” 床里，花晚清：？？？ 她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会儿又嗖地从被子里冒出头来，眼睛眨啊眨：什么情况？你不是来屠龙的吗？ 她一分心，呼吸乱了一分，立刻被帐外的慕云极听出了端倪。 他唰地掀开帐子，床里花晚清炸了窝一般缩成一团嗷嗷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啊啊啊啊~~~~” “人呢？”黑暗中，慕云极双眸雪亮，暴怒。 “我不知道啊~~~，你扮她爹扮得不像，穿帮了，这不能怪我啊~~~~~” “装疯卖傻！”慕云极指尖轻轻一绕，一根无形的丝线上，光晕一现，如闪电般沿着丝线飞了出去。 那边，桃知知借力飞了出去，拿出看家的逃命本事，一路身形化成一道虚影，玩命狂奔，真的连头都不敢回。 生怕一回头，就看到慕云极那张吓死人的冰川脸就在身后。 可就在快要接近委羽洲和云梦泽边境时，忽然从旁横劈出一道火光，将她拎了起来，腾空一声凤凰尖啸，向岐山飞去。 ------------ 第50章 龙之逆鳞 桃知知就像一只被螳螂追捕的蝉，逃命途中忽然被黄雀截胡。 她吓死了，哪里经历过这种凶险，魂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为了保命，现出龙身，在空中与那凤凰的一双利爪拼命搏斗。 然而，在巨大的火凤面前，她实在是太小了，就像他利爪中的一只小虫子。 凤凰一路拖曳着火光滑翔，向岐山俯冲而去，过了山门，才从高处将桃知知丢在大殿前的广场上。 他在高处落地，化作一身赤红火羽化作长袍的老者。 岐山弟子，纷纷齐声拜见家主。 是凤行烈！ “哈哈哈哈……！你们看，老夫此番亲自察看魔渊法阵的动向，发现了什么？” 凤行烈得意捋着大红的胡子，“王小花！你居然是条魔龙，实在没想到啊！慕云极那小子，放着老夫举世无双的女儿不要，居然自甘堕落，与一条下等的畜生苟合！你们说，他何以为君？” 满山弟子山呼附和。 桃知知被重重摔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 她努力想站起来，头顶又落下一张布满尖刺的大网，将她牢牢压住，只要稍动，刺就会从鳞甲的缝隙中扎进来。 桃知知只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知道忽然落在这个老怪物手里会怎样。 她惊恐地睁一双金色的龙睛，看着网外面那些人在欢呼，在骂她，高喊杀了她！ 凤行烈抬手压下满山的呼声，高声道： “王小花！老夫生平最恨魔龙！本该见一个杀一个！不过，看在你曾以龙丹为我孙儿解毒的份上，且如今已是个废物，所以不管当时存了什么居心，都暂且饶你一命。” “为什么要放过她？”一个平静却怨毒的女音。 凤嬛红着眼圈儿，出现在高台上，站在凤行烈身边，俯视下方的桃知知，如看着一只笼中的杀人恶虎。 凤行烈安慰她，“呵呵呵，宝贝女儿，为父说放了她，她也要有本事活着出去才行。” 他大手一挥，“来人啊，备笔墨，老夫要亲手写张喜帖，请道君陛下来我凤岐山，喝上一杯喜酒！” 凤嬛听见他提慕云极，神色一软，低声道：“爹，不要取他的性命。” 凤行烈正在兴头上，“啧！你这孩子！都要嫁做他人妇了，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可再看女儿眼圈已经红的厉害，这是刚刚又哭过了，连忙哄道：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他的命！但是，他宁可选与魔物苟合，也不选你，必要叫他付出代价！” “嗯。”凤嬛点点头，回头嫌恶地看了一眼显出本相的桃知知，吩咐左右： “燃儿在后山禁地养伤，这几天正是关键时刻，外面的事，谁都不准多嘴，若是惹了祸，提头来见。” 门中弟子立刻唯唯诺诺，再也没人敢吭声了。 大小姐美貌无双，金尊玉贵，说一不二，除了提起慕云极就哭，简直没有任何缺点！ 桃知知的四爪和脖子被锁上铁链，锁在殿前的石柱上。 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任由姓凤的人如何咒骂，羞辱，殴打，都不吭声。 这种时候，光逞口舌之快，只会让自己更惨。 惨叫，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可是……这样下去，只会让折磨更没有止境。 爹爹和先生都出事了。 清姨也不知怎么样了。 连无锋大表哥都疯了。 这个世上，已经没人能救她了。 这时，心鳞忽闪一亮。 【等我。】是慕云极低沉的声音。 虽然只有简短两个字，却是无限希望。 桃知知龙睛上原本已经疲惫垂下虹膜，忽然掀了起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不要来。】 可是那边，再也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整个凤岐山都在张灯结彩，凤嬛的婚礼，就在今晚。 “真是碍眼。”一个身份不低的丫鬟，从桃知知面前经过。 桃知知蜷缩起来，不想理她。 可那丫鬟却并没有想就此罢休的意思。 “就是因为你，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 她伸手从一旁侍卫腰间拔下匕首，在手里掂了掂，“我听说，龙颈下有逆鳞，凡人触者，必杀之。” 提到逆鳞，桃知知的尾巴尖儿，本能地危险地甩了甩。 丫鬟呵斥看守的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拉起来！我倒要看看，今日就揭了你的逆鳞，你又能如何？” 她在此颐指气使，凤嬛在远处高高楼台上，静静望着。 双手，被左右的侍女捧着，刚用玫瑰花水洗过，正小心地染着豆蔻花。 桃知知被好几个大汉拉扯铁锁，强行拽了起来，昂起了龙头，将脖颈之下最关键的要害露了出来。 那丫鬟，放肆用刀刃从桃知知黑水晶一样的鳞片上荡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这里吗？这里？还是这里？什么龙之逆鳞，我就动了又怎样？你还不是连叫都不敢叫？” 她忽然手中刀刃一转，凶相毕露：“我今天不但动你，还要把你的鳞一片一片揭下来，给大小姐做珠花！” 说着，伸手揭起一颗逆生的鳞片就要挖！ 嗷呜——！ 一声小龙稚嫩却愤怒的低吼，霎时间响彻凤岐山。 拽着锁链的几个大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状况。 只见黑龙一口将那丫鬟咬成两截，尸体左右摔飞出去。 又以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巨大力量，将他们所有人，全数甩飞出去。 一时之间，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还有撞在台阶上，当场摔成肉饼的。 黑龙披着一身锁链，哗哗疯狂作响，飞快绕柱爬上顶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远处在楼台上的凤嬛都要捂住耳朵。 “她疯了。” 凤嬛推开身边的丫鬟，再没心情染指甲。 但是很快，桃知知被凤行烈亲自给擒下，周身又加了几十道锁链和巨石，盖上刺网，确定再也一动不能动，才终于放心。 桃知知被压在地上，抬不起头，嘴巴也被锁链捆了起来，默默闭上眼，忍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他们对她，就像对一只待宰的畜生。 这时，凤嬛来了。 她拎着裙子，迈过地上还没擦干净的血迹，骄矜来到桃知知面前，手里把玩着一把镶满宝石的漂亮金刀。 “逆鳞不能动是吧？那就从尾巴剐起！” ------------ 第51章 我没有丢脸，我一声都没有哭 凤嬛与在扶摇川时哭哭啼啼，娇娇弱弱的模样，截然相反，抓起桃知知的尾巴，手里的刀，残忍地慢慢落下。 一片小小的黑鳞，贴着肉，就被慢慢地，慢慢地，揭了下来，龙血如黄金一般流淌出来，顺着她的指缝滴落。 桃知知痛得全身剧烈颤抖，四爪死死抠碎地面的青砖，根本完全无法反抗，只能从喉咙中发出痛苦的长鸣，连绵不绝，在岐山中回荡。 “叫啊！你倒是叫啊！”凤嬛眸子里发出丧心病狂的光。 可这时，她手里的刀忽然停住了。 所有凤家的人都发现，方才桃知知的哀鸣，还在群山之中回响，连绵不绝，越来震动越大。 不对，不是她。 是还有一只远比她更强大的魔龙，在与她回应。 那声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居然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大……表……哥……”桃知知喃喃念了一声，痛昏了过去。 紧接着，岐山上空的整个空间，为之一震！ 就像是有什么巨兽，要撞破封印，闯入这个世间！ 龙吟声惊动了凤行烈。 “立刻派人加强巡防，密切监视每处空间波动，决不能让这些畜生影响吾儿大婚！” 凤嬛到底是忌惮山间回响的龙鸣，盯着桃知知留着金血的尾巴，既恨又没胆子再剥龙鳞，索性痛下毒手。 一刀！ 金色的匕首，狠狠扎在龙尾上，将她钉在地上。 桃知知被这一阵剧痛痛得醒过来，之后，又立刻昏死过去。 …… 当晚大婚，岐山凤家门前门庭冷清。 虽然凤行烈已将喜帖广发天下，但是居然没人来。 “慕云极！”他咬牙切齿，望着外面空旷的广场，除了一条被死死困住，钉在地上的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定是慕云极不准任何人来岐山！ 凤家今晚入赘的女婿，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大气都不敢出。 凤嬛选他，只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云字，而眉眼轮廓也与慕云极有两分相似。 新人拜堂，喜堂巨大，华丽却冷清，唯有凤氏自己的人捧场。 就连凤燃也因为在疗伤，没有来。 凤嬛手执却扇，一步三回望，眼巴巴等着，希望外面能出现那个身影。 但是，直到她与新郎立在凤行烈面前，慕云极也没来。 司仪高唱。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她就这么成了别人的妻子。 凤嬛正泪珠噙在眼眶里打转，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抚掌，踏着笑声而来。 “本君来晚了，凤老爷子莫怪。” 慕云极一个人，一袭白衣至尊至贵，风骨凛冽，出现在下面被成片红灯照得瘆人的广场中央。 凤嬛立刻撤去遮脸的却扇，一双眼睛顿时都亮了，恨不得飞奔着迎出去。 慕云极步履飘逸，面带笑容登堂入殿。 经过桃知知身边，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但他笑的时候，分明在咬着腮边的软肉。 “凤岐山大小姐出嫁，本君特意备了一份薄礼，恭贺新婚之喜。” 凤行烈起身，“君上终于还是来了，老夫还以为，那喜帖送错了地方呢。” 凤嬛顾不得新娘的身份，迫不及待将慕云极送来的小小礼盒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他们家的乾坤挪移镜。 慕云极分明在嘲笑他们凤家连自己的宝贝都看不住，但是，她还是舍不得怨他半分。 “物归原主，完璧归赵。君上有心了。”她轻轻袅袅行了个礼，将那面镜子悄悄握在掌心。 慕云极也不理她，“凤老爷子，本君如约，只身而来，可以将我的人带走了吗？” 凤行烈阴狠一笑，指着外面被重重锁链巨石镇压下的桃知知。 “嘿嘿，君上，你管那叫人吗？” 慕云极眉梢一样，笑容浓烈，“若是这么论，今日在场的，皆是披毛戴角，没几个算是人吧？” 他们凤家，还不是一窝鸡？ 凤行烈大怒拂袖：“哼！深渊魔龙，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君上当年亲自定下的规矩。” 慕云极淡淡笑道：“老爷子又忘了？本君，就是这世间的规矩。” 他转身便要出去领人。 “君上。”凤行烈拉长了声音，“那孽龙尾巴上，钉了我嬛儿的凤翎，今日，若是没我女儿同意，谁都不能将它带走！” 慕云极已经转过身去，面上虽笑，唇角却激烈抽动一下。 他转身，笑眯眯对凤嬛，异常温和道：“拔了你的凤翎。” 他从来没这样，与任何人说过话。 虽然是笑，可那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全是凶光和杀意。 凤嬛心头涌上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慕云极睫毛一掀，继续极其温和地，仿佛对一个三岁的痴傻孩子讲话，“凤嬛，本君刚才说，去，拔了你的凤翎。” 他在威胁她！ 他居然对她动了杀心。 也罢。 凤嬛眼中顿时布满了泪水，咬着艳红的朱唇，转身端起事先准备好的酒，“只要君上喝了这杯酒，凤嬛立即从命。” 酒的气息浓烈。 未至近前，诡异的香味已经往鼻子里钻。 是分心裂骨的岐山剧毒。 不致死，却可以让人比死更痛苦。 慕云极毫无顾忌捏起小小酒杯，盯着凤行烈，一饮而尽。 “放人。” 他居然就这么喝了！ 他居然明知道是毒酒，也甘愿为那只魔龙喝了，却都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凤嬛强忍着喉间的剧烈哽咽，出去拔掉金刀。 凤行烈盯着慕云极立得笔直的身影，他忍受着分心裂骨之痛，居然能纹丝不动。 “君上好定力。不过，你就算救了王小花，你们也走不出这岐山。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慕云极丝毫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笑容飞扬，浓烈，近乎病态： “老爷子过虑了，不过女人而已。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 他走了一步，忽然停住，“对了，她不叫王小花，她是桃知知，桃春风的桃。” 凤行烈的脑子里，轰地一声。 下面，凤嬛狠狠从桃知知尾巴上拔了金刀。 金色的龙血，淅淅沥沥而下。 桃知知又一次被剧痛激醒，抬眼，面前是熟悉的白色衣摆。 接着，便见慕云极轻松掀了所有压在她身上的锁链，巨石，脱下外袍，扬起将她盖住。 不用她自己来，他便帮她化回人形，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笨蛋，到现在还不会穿衣裳。” 他声音很低，今日的手臂，分外用力，脸颊在她头顶摩挲了一下。 桃知知脸上脏兮兮的，布满泪痕，小手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可是，我没有丢脸，我一声都没哭。” 她的指甲里，全是血。 “嘴硬。” 慕云极心里特别不舒服，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走。 凤嬛一身大红的喜袍凤冠，眼巴巴看着二人背影，咆哮着大吼：“慕云极！是你负我三百年青春！你不要后悔！！！” 说着，将他刚才送回来的乾坤挪移镜，猛地摔向地上。 ------------ 第52章 没良心知知 镜子落地，琉璃炸开。 整个岐山上空的空间，嗡地一震，仿佛有什么禁制被破除了。 然而，根本没有人有空细想。 广场周围，早已埋伏好的凤氏高手，蜂拥而上。 慕云极淡然抱着桃知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桃知知发觉到他今日气息与平时大不一样，她又对毒的味道，极其敏感，立刻捧住他的脸： “你又中毒了？你又随便喝别人的酒？” 慕云极：“你若不再随便听别人的话，不再到处乱跑，本君就再也不随便喝别人的酒。” 他到现在，还有空说话揶揄她！ 凤氏的人，潮水一般涌来，其中高手，数不胜数。 桃知知依稀记得，朱厌先生讲过岐山凤族的厉害。 他们当初能与龙族分庭抗礼，如今又能屹立在慕云极的掌控之外三千年，靠的就是从来扎堆和护短。 一个两个姓凤的，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他们现在是在天底下最大的鸡窝的正中央！ 眼看身后各种火系法术如雨一般袭来。 桃知知紧紧抱住慕云极的脖子。 “慕云极，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吧。” “呵。”在她闭眼的那一瞬间，耳畔是慕云极轻轻一笑。 他抱着她的手，指尖轻轻一弹。 轰——！ 一只巨大的，仿若通往地狱的赤红色法阵，赫然出现在慕云极身后。 “这里交给你了。”慕云极闲适的一声。 “哼。”深渊之中，传来男人低沉一声，鼻音极重，甚是不屑。 魔渊的传送法阵之中，魔龙前锋大军，如潮水般涌出……！ 身后，杀声震天，瞬间沦为修罗场。 “你怎么还勾搭上我无锋大表哥了？”桃知知睁大眼睛。 说完，窝在慕云极怀里，愣住了，两人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慕云极才道：“终于肯承认了？” 桃知知：“额……” 她脑瓜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他抱着她，出门拐了个弯，去了后山禁地。 凤氏的人都出去迎敌了，后院反而没人。 慕云极寻了处凤家人修炼的洞窟，将桃知知放下，准备运功对抗体内的分心裂骨之毒。 “听说我大表哥他疯了，也不知道爹爹和先生到底怎么样了。” 桃知知倚在洞边，向外望。 她小小的身子，披着他宽大的袍子，拢住腰身，不经意地露出一侧肩膀，满面脏兮兮的灰土和泪痕，也掩不住一双明媚的大眼睛。 远处火光烧天。 有凤氏的阳明离火，也有龙族的业火。 “不过连清姨都能跑出来，相信爹和先生应该没事。”她自信道，双眼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 慕云极在洞内盘膝趺坐，睁开眼，看了她背影一眼，重新合上眼。 还真是乐天不愁事儿大。 他眉间紧锁，分心裂骨之痛，换了旁人，早已经痛得死去活来。 但慕云极只是忍着，不动声色。 桃知知又道：“不知道大表哥他们会不会赢？他若是赢了，今后必定会更加疯狂，爹就更危险了。可若是输了，凤行烈今日也不会放过我们。” 她又想了想，“奇怪，大表哥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清姨为什么说他疯了？对了，清姨怎么样，你没杀了她吧？” 慕云极受不了了。 她开口闭口，一嘴一个大表哥，闭嘴一个清姨，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疼不疼！ “刚才是谁说了，要与本君同生共死？”他想要找回场子。 桃知知眨眨眼：“因为刚才只能那样啊，我又没得选。” 慕云极：…… 不过还好，桃知知总算注意到他了。 “你脸色好差，你身上的毒什么时候才能好？”她从洞口回来，蹲在他面前，歪着脑瓜看他，完全不着急。 “好不了了。”慕云极闷声闷气。 “怎么会呢？”桃知知忽闪着大眼睛，“先生说，道君必须是永远屹立不倒的，倒下了，就离死不远了。你不会死的，对吧？” 她因为胡乱裹着他的外袍，上面露着一只肩膀，下面露着一条腿，膝盖上，还有伤，分外可怜，却说着没良心的话。 慕云极睫毛缓缓掀起，“不好说。” 桃知知眼底一阵担心。 如果他在这儿死了，她就算逃出凤行烈的魔掌，也会落入大表哥的手中。 大表哥反了爹爹，清姨又说他疯了，那肯定是比凤行烈还可怕的。 她不吭声了，抱着膝盖在慕云极身边坐下，因为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一点。 就像只落单的小兽，既害怕陌生人，又想要求得他的庇护。 慕云极再次睁开眼，看了眼她惨兮兮的小身板，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下来： “自己找身衣裳，顺便给自己上药，现在没空管你。” “哦。”桃知知也没客气，就低头开始翻他的介子空间，惊奇道：“哎？你怎么随身带了这么多我的衣裳？” 慕云极：因为你笨！经常光着身子到处跑！ 桃知知也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可以查看他的扳指，甚至还可以从里面随便拿东西。 慕云极便也没点破。 他被烙了龙印的手掌，攥了攥。 桃春风这条蠢龙！为什么要生了这么个蛋！ 现在到底她是他的龙？还是他是她的人？ 分心裂骨之毒，分七层，每过半个时辰，就会加重一层。 他刚刚熬过了第一层，接下来的时间，会更加艰难。 桃知知找到衣裳，站起来，哗啦，身上披的袍子就掉了，原本皎美的身体，经过这一日的折腾，遍是伤痕，布满了血污。 伤得都不重，反而有种被凌虐的美，让人联想道一些不该想的场面。 慕云极：…… 他脸色开始苍白，额角青筋暴起，沁出一层薄汗：“这又是干什么？” “给自己上药啊。” 不然干什么？ 桃知知轻轻贴着他手臂，拿着只小瓶子，低着头，细细寻找。 胸脯，腰上，屁屁…… 一处一处认真给自每一个小伤口都涂上药膏，再用指尖转着圈儿打匀。 慕云极克制地唇角绷成一条直线，“转过身去，不要在本君面前扭来扭去。” “哦，中毒都阻止不了你凶。” 桃知知莫名其妙他到底在烦躁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但是，还是听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还顺手把尾巴捞到身前，仔细给被金刀扎穿的尾巴尖儿上药。 那里的伤很痛，每碰一下，都忍不住轻轻哼一下，身子也禁不住轻颤一阵。 因为又换了后背贴着他的手臂，那一阵轻颤，就传到他身上。 慕云极：…… ------------ 第53章 细皮嫩肉小公主 比起这种煎熬，什么分心裂骨，仿佛都不那么痛了。 这时，洞外传来两个人皮靴的哒哒声。 有女人道：“这里是凤氏修炼的后山，进去找找还有没有活口。” 另一个女人道：“可真是个好主意，他们在前面卖命，咱们来后院收割人头。” 很快，洞门口，就映出了两个女人被拉长的身影。 身着轻甲，手提战斧，曲线极致凸凹。 头上的一双龙角和身后的龙尾，毫不掩饰龙族的本色。 是两个魔渊出来的龙女。 桃知知见了，吓得双瞳一缩，飞快抓起衣裳，留到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慕云极：…… 他抬手，不动声色地在洞口设了一道结界。 虽然不够强，但尚可维持一段时间。 两个龙女感受到了里面的人在做出防御，当下相视一阵狞笑。 “结界很高级，但……，实力又很弱。” “看起来，里面的人伤得不轻。” “高级的人头，是不是可以换到更多赏金？” “哈哈哈哈……” 两人开始用战斧劈砍，震得整个山洞嗡嗡作响，碎石掉落。 一面砍，一面还吓唬：“里面的，别害怕哦，我们已经看见你了哦~~~~” 桃知知吓坏了，躲在石头后面不肯出来。 使用这种战斧的龙族，叫做狂奴，是玄渊中的死囚与龙兽的混血后代，性情最为残暴，从小就被训练成杀戮机器，专门用来在战场上作为前锋肉盾。 他们没有感情，没有底线，一辈子活在最底层，最爱的只有两件事：杀戮和繁衍。 有一次她不肯睡觉，清姨给她讲恐怖故事，就曾说过。 女狂奴常通过与战俘欢好来发泄，并且她们最喜欢在达到极致时，将俘虏的头砍掉。 她觉得，慕云极可能要完蛋了。 外面，劈砍声不断。 慕云极刚才那道屏障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你要不再加固一层？”桃知知小声儿建议。 “不能太强，否则她们会引来更多人。”慕云极倒是不慌不忙。 “那怎么办？就快进来了。”桃知知从石头后面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动静。 “你去。杀了她们。” 当啷一声，慕云极把大梦初醒丢在她脚边。 他的本命法器，旁人根本碰不得。 但是，她既然可以随便翻他的扳指，自然可以用他的剑。 桃知知看着那把散发着滚滚冰霜气息的霜蓝色的剑，不知曾经饮了多少龙族的血。 她小心翼翼用脚尖又给他扒拉了回去。 “我……，还是算了吧。” 外面的结界，开始出现裂痕。 两个狂奴的狞笑越来越清晰。 慕云极端然正坐，但额角的汗珠开始缓缓滑落。 分心裂骨，第三层。 他手背上的青筋，突起的吓人，整个人，却依然腰背笔直，稳如泰山。 “你若不杀她们，她们也不会放过你。” “才不会。”桃知知的脑袋冒出来一下，“我们是同族，我把尾巴给她们看便是。” 慕云极慢悠悠道：“听说，狂奴一生，茹毛饮血，命贱如土，永无出头之日，所以他们最恨你这种王庭中的贵族。本君猜测，墨无锋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说服了各路狂奴首领的追随。” 桃知知的大眼睛动了动。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慕云极睁开眼，扭脸淡淡瞅了一眼她那怂样儿： “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们，你是桃春风最心爱的女儿，他们私底下会怎样凌虐？特别是对你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精致漂亮，每一颗鳞片都完美无缺的小……公……主……” 最后三个字，又恐怖，又充满揶揄嘲笑。 他分明是在恨她敢骗他那么久！ 桃知知立刻把脑袋缩回大石头后，害怕极了。 可慕云极偏偏还在前面添油加醋，“哎呀，待会儿她们进来，不知道是你先死呢？还是本君先死？” 桃知知掰着手指盘算了一下。 他是男人，还可以给她们俩取乐。 自己能干什么？只会被虐杀。 谁先死，这还用想？ 她还想挣扎一下，“可是，你之前还说，咱们俩要同生共死的。” 慕云极：“但是你也说了，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桃知知：…… “可是，我又不会用剑，我……，什么都不会……” “本君现在教你。” “要是能这么快就学会，就不用被先生踢出来咯。” 外面的狂奴越来越暴躁。 “来不及了~~~”桃知知吓得声儿都颤了。 石头已经没办法阻挡她的恐惧了。 她跳出来，缩到慕云极身后，紧紧抱住他，把脑袋贴在他脊背上，恨不得变成小蜥蜴，钻进他衣裳里面去。 “把剑拿起来！”慕云极沉声命令，这一次，不容违逆。 “学不会的~~~~~” “拿起来！！！”他忍受着三级分心裂骨之痛，还能这么大声。 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来，震得桃知知耳朵嗡嗡的。 她没办法，只好放开他，蹲着挪了两步，去捡大梦初醒。 剑柄，是冰凉的，跟一块万年大冰坨一样。 外面的狂奴，战斧砍得更凶了。 慕云极指尖泛起流光，在空中飞快一拂而过。 便有一个光影凝成的小人儿，开始舞剑。 只有一个招式，反反复复。 不复杂，却看起来相当杀伤力。 “你照着做。”他吩咐。 桃知知胡乱比划着舞了两下，听着外面的声音，心惊肉跳，根本无法专心，急得快要哭了 “慕云极，我学不会的，我不行的，你明不明白？我但凡有点学东西的脑子，也不会被踢出来啦！” “那么，你知不知道，朱厌为什么将你送出来？” 慕云极眸光沉冷看着她。 “你知道以他一个人的能力，要突破本君的压制，撕开空间裂缝，将你送出来，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吗？” 桃知知：…… 她并不知道。 “他为了哄你安心，亲手将自己的心鳞剥下来，让花晚清冒死带出来。你知道他现在可能是什么处境？” “你爹将你当成宝贝，在怀里抱了三千年，如今却将你扔出来不管不问，你以为，他真的舍得？” “魔渊已蒙大难，里面的情形不得而知。他们若非万不得已，不会绕那么弯子，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将你送来这里，赌本君会留你一条命！” 桃知知居然无言以对，眼中泪珠在打转儿，绷紧了唇角，狠狠攥了攥手中的大梦初醒。 “你身为公主，但凡有半点出息，此刻也该在深渊之中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与他们共同进退，哪里还有脸在这儿哭！” 慕云极虽然一向又凶又可怕，但是，他从来没对她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过这么重的话。 ------------ 第54章 君上的贞洁就靠我了 他真的比朱厌还讨厌！ 桃知知挨了骂，不说话了。 咬着唇，抹去眼眶里不争气掉下来的泪珠，盯着他画的流光小人儿，开始学剑招。 力道是够的，速度也不差。 但是，从来没人教过她如何运剑。 她既没了内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到了什么境界。 慕云极皱眉，随手指尖一扬。 桃知知嗷的一声，立刻被大梦初醒带着，舞得差点飞起来。 人与剑，几乎舞成一道虚影。 那剑如长在她手中一样，人都快甩飞出去了，剑都甩不掉。 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在舞剑，还是剑在舞她。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大梦初醒照着光影小人儿的招式，呼呼呼呼——！飞快练了三百次。 等停下来时，桃知知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人已经懵了，快吐了。 “记住了吗？自己练一遍。”慕云极毫无怜悯。 “你真的是……比朱厌可恶……一万倍……！” 桃知知半死不活，拄着剑。 慕云极估摸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他很快就要进入分心裂骨第四重，到时候，可能就没这么多精力再分神顾她。 “桃知知，本君可以相信你吗？” 桃知知哈着腰，撑着剑，喘呼呼地抬眼看他，“说不好。” 她以为他说的是练剑的事。 “呵。”慕云极淡淡笑一笑，不再说话，闭上眼，沉入深定，以对抗剧毒带来的痛苦。 “笑什么笑？一笑就没好事。” 桃知知重新站好，将大梦初醒在手中摆弄了一下。 这把剑，看似冰霜凝成，却重如千斤，寻常人莫要说舞起来，想动一动都难。 可是，奈何桃知知劲儿大，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这时，门口一阵结界崩溃的声音。 两个龙女终于闯了进来。 桃知知呲溜一下，钻到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只留慕云极一个人，对所有事一无所知，坐在那里。 “漂亮！”一个龙女将战斧扛在肩头，见了他，眼睛都在冒火。 另一个啧了一声，“一看就特别能生。” “他一动不动是什么毛病？” “该是沉入深定，企图突破个什么玩意儿。” 两个龙女相视一眼，心领神会一阵荡笑。 “谁先上？” “猜拳。” “三局两胜。” “不，谁赢，谁扒他一件衣裳。” 两人正商量，石头后面，忽然桃知知高喊一声： “好主意！” 两个龙女狂奴吓了一跳。 “谁！出来！” 大石头后，先是扎出一把霜蓝色的冰剑，接着，迈出一只小皮靴。 再接着，桃知知头顶一双绝美龙角，一身如黑水晶铸就般地凌厉奢华龙鳞轻甲，拖曳着长长龙尾，走了出来。 她虽然经常丢衣裳，但龙鳞可以随时化作盔甲。 只不过，这些在她修为十分低微的时候，都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只有随爹爹参加一些盛大仪式，以公主的身份出现时，才会用得到。 “你是哪个？没在军中见过你。” 两个狂奴被吓了一跳，但见是自己人，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又见她这一身华美的鳞甲，想必地位不低，也不敢造次。 “我，是你们随时能见的吗？” 桃知知刻意压低了声音，隐去平时嗓音中少女的青涩奶气，颇有高阶成年雌龙的威仪。 然而，狂奴是一向打心眼里憎恨贵族的。 特别是追随了墨无锋之后，这种不驯更加肆无忌惮。 两个龙女鼻子里哼了一声，“虚张声势，你想跟我们抢男人吗？” 她俩同时亮出战斧，准备决斗。 桃知知踱着小皮靴，绕到慕云极身边，拄着大梦初醒，抬起一只脚，用鞋尖挑起他下颌： “这里是我先来的，这个男人，我先要了。” 一个狂奴立刻周身罡气一振，进入战斗模式：“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桃知知手里的剑一拧，大梦初醒嗡地一声，无数龙族濒死时的嚎叫，尖啸着回荡在山洞中。 “墨无锋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是谁吗？” 两个狂奴相视一眼，的确没说过。 说过，也轮不到她们俩听。 但是，她们绝对不可能让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桃知知悄悄瞟了她们一眼。 轻甲的头盔，遮了半张脸，让对方看不出细微的表情。 她重装之下的浓艳眉眼，尽显龙族的高贵、狂肆。 但是，心里却在突突乱跳。 能不打还是别打了。 打不过，不但死得难看，还要丢尽爹爹的脸。 她对慕云极的剑法一点信心都没有。 于是，话锋一转： “行吧，不过是男人而已。刚好我心情好，也对这种货色也不是很有兴趣。不如，我们三个猜拳玩 ？” 两个狂奴一怔，还带这样的？ 桃知知：“不过，规矩我定。” 狂奴到底有龙兽的血统，脑子比较小，“什么规矩，你说。” 桃知知：“一共十局，赢了的那个，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这个就很刺激了！ 两个狂奴顿时亢奋起来，但嘴上还在极力掩饰： “早就听说你们王庭里的人玩的花，果不其然。” 说着，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好啊，我们答应你。” 在她们看来，眼前这个龙女，绝对不简单。 但是，如果她们俩能找准机会，一起合力将她干掉，不但少了个人分男人，而且，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桃知知半倚在大石头上，拄着剑，穿着轻甲皮靴的长腿，嚣张地一搭，“过奖。” 她不是非要抓着剑不放，是这把剑，仿佛有灵性一样，粘在她手上了，根本拿不下来。 而她现在，也不是故意要摆这么酷炫的姿势。 而是，腿怕的发软，根本站不住了。 不过怕归怕，今天慕云极的名节就靠她了。 三个女人猜拳，“一二三！” 两个石头一个布，桃知知赢了。 “不好意思。” 她懒洋洋弯腰，掰过慕云极下颌，就在薄唇上亲了一下。 “再来。” 两个狂奴看着眼热，开始兴奋。 “一二三！” 两个剪刀，一个锤。 哎？桃知知又赢了。 “承让。” 她这回索性，坐慕云极怀里去了。 腿抖，还是靠着他舒服点。 两个狂奴纳闷儿了。 她们俩嘀咕了一下，决定出不一样的。 “一二三！” 石头剪刀布，各一。 再来！ 一个剪刀两张布。 桃知知又赢了。 她笑眯眯悠哒着被小皮靴紧裹着的腿，把手伸进慕云极衣领里乱摸一顿。 还跟那俩傻货感慨，“手感不错，皮好，肉也好，你们俩加油哦！” 狂奴输红眼了，“再来！” “呵，再来可就要扒裤子验货了哦。”桃知知笑得极其安逸。 比打架，她不行。 拼手速，在深渊里就没输过。 在桃知知眼里，这俩货出拳慢的像两只老乌龟。 ------------ 第55章 君上要抱抱 果不其然，第四轮，两个狂奴依然是输。 她们本就头脑简单且性情狂暴，当场翻脸，战斧轰地朝地上一砸，“你耍诈！” 还没等桃知知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对付。 她手里的剑已经不耐烦了！ 根本不用她出手，嗡的朝地上一扎，整个山洞为之一晃，顿时冰霜蔓延，霸气四射！ 桃知知只好慢悠悠从慕云极怀里站起来，踱着小皮靴，配合着剑的霸气，咬牙切齿：“你找死！” 她也没办法。 剑帮她装逼，已经装到这个份上。 不想打，也得打了。 人没动，剑已经先动，呼啸出击！ 刚刚疯狂练过三百遍的招数，呼呼呼呼一顿乱舞！ 眨眼间耍了八遍。 一剑一只手臂，再一剑又是一只手臂，横扫一剑，便是两腿截断，最后一剑，削掉脑袋！ 之后，如法炮制！ 两个狂奴，凶神恶煞，战斧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剁成了好几截，嘎了。 铮地一声，大梦初醒一记飒爽收剑式，重新扎在桃知知的一双小皮靴前。 她被自己都吓一跳，鞋子里的脚趾头都一缩，看着满地喷血残肢，下巴哆嗦了两下。 慕云极每次屠龙，是不是都是这么残暴的？ 想到这里，她一放手，剑当啷一声丢了，赶紧回到慕云极身边，替他将刚才弄的乱七八糟的衣裳整理一下，免得待会儿醒来时发现她干的好事。 她帮他紧好衣领，就开始拉平袍子。 见他袍子底下，不知什么时候鼓了个包。 桃知知喉间咕咚了一下，心里默念：不要惹他，不要惹他，不要惹他。 还手贱地向往会摁一摁。 结果，正摁着，那手，忽然被抓住了。 一抬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桃知知吓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呵呵呵，刚才那两个狂奴想撕你的衣裳，毁你清白，是我努力帮你拦住了，这会儿……，正想帮你整理一下。” 说完，又小心翼翼偷看了眼那个大鼓包。 “是吗？”慕云极语调轻飘飘的，“那谢谢你啊。” “呵呵呵……，咱们都这么熟了，每天坦诚相见的，客气什么？” 桃知知有点心里没底，不知道他到底是真谢，还是……，刚才的事儿一清二楚。 慕云极刚刚熬过了分心裂骨第五层，睁开眼时，眼底一片血红，如一尊刚刚在炼狱中历尽劫难的神。 他抬头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道：“角，很漂亮。” 声音依然不高，甚至没有了平时的那种不可撼动的底气。 他现在，可能是真的很痛很痛。 桃知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龙鳞化成的轻甲，可是来不及蜕去。 “你……，是不是很痛啊？” 慕云极没说话。 他已经痛到无法再入定了。 “桃知知，本君能不能相信你……？”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定定等她的回答。 他已经是第二次这样问了。 桃知知敢说不能？ 若说不能，不用他动手，那把剑就会先把她切成好几块儿。 “能！必须能！”桃知知挺起胸膛，“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慕云极眸中目光一软，“过来，抱抱……” 桃知知：…… 这是她没想到的。 都疼成这样儿了，还抱什么抱啊？ 你想哭，还是要打滚儿就直说，我假装没看到就完了，也绝对不会跟别人说。 但是，她还是乖乖挪到慕云极身前，等着他抱。 谁知，他忽然身子向前一倾，极其克制地将额头抵在了她小小的肩膀上。 桃知知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儿。 原来不是要抱她。 而是，跟她要抱抱！ 道君是永远屹立不倒的，居然还会要抱抱啊……？ 她小心翼翼张开手臂，轻轻拢着他，又学着清姨的样子，轻轻抚了抚他背后的长发。 慕云极的手，忽然狠狠抓住她的手臂，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不知到底在忍着怎样的痛。 桃知知即便隔着轻甲，也能感受到他的手，冰凉刺骨。 “你……，要是真的很难受，就哭出来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不懂怎么安慰一个大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么痛苦，却依然强行忍着，居然心窝里特别特别不舒服，鼻子酸酸的。 于是，不管什么怕不怕，敞开怀抱，将凉如冰窟的身子抱紧，周身泛起一层薄薄的龙火，替他暖一暖。 难道，这就是心疼一个人的感觉？ 他是为了救她，才喝了凤行烈的毒酒。 她本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根本不会在意这小小的毒药。 她也不明白，他既然明知这毒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肩头，慕云极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周身剧烈颤抖，额头紧紧抵住她的肩膀，双手掐住她的手臂，力气大的几乎快要把她捏碎了。 分心裂骨第七重。 他似乎知道弄痛了她，又强迫自己放开手，整个人栽倒她怀中，双眼瞪得目眦欲裂，双瞳急剧放大，额头上的青筋，几乎随时可能爆裂。 激烈挺直的脖颈，筋骨暴起，喉结痛苦地上下滚动。 他怕捏伤了她，手胡乱地扯住她轻甲的一角，死死抓住，喉间终于再也无法克制，发出极低的痛苦的声音。 “小龙……，我……，可不可以……相信……你……？” 他几乎是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这是他第三次问她。 桃知知眼里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可以！我保证！”她用力点头。 慕云极眼中的痛苦，已经到了极限，听到她的允诺，终于放下所有戒备，抱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进她的怀中，蜷着身体，一声一声，痛苦闷哼，再无顾忌。 …… 不知过了多久，分心裂骨第七重的毒，总算熬过去了。 慕云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桃知知一直抱着他，抱得手臂发酸。 外面天快亮了。 前面杀声渐淡。 她轻轻将慕云极放下，打算出去看看到底是哪边赢了。 谁知，刚出了洞口，没走多远，就被一把金刀抵住了脖子。 “王小花？”角落里出来的人，是凤燃。 他全身狼狈，极度虚弱，显然之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见桃知知头上的角和身后的尾巴，也没多惊讶，“你果然是魔龙，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所以，上次那颗丹……” 他放下刀，背倚着石壁，惨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天要亡我凤岐山，只可惜，我可能要浪费你的龙丹了。” 桃知知：…… 她并没想过要对他好，是慕云极当时命令她给，她不敢不给。 而且，本就没练好，没了就没了，也没多心疼。 有丹，还要被先生整天嫌弃。 没丹，也没坏到哪儿去。 她道：“我听说你在闭关，怎么被他们找出来了？难道是大表哥他们赢了？” 凤燃环顾四周，自知以她的力气，自己已经无力逃走： “落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你将我交出去吧，用我的命帮你立功，算是还你龙丹。” 桃知知虽然被凤嬛和凤行烈虐待地很惨，尾巴尖到现在还在痛，可是，她心里分得很清楚。 “我不要，你走吧，我跟你又没什么仇，况且，你吃了我的丹，总该好好活着，才不枉费我救你。” 凤燃一双漂亮的凤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太相信，“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谢谢你。” 凤燃也不婆妈，绕过桃知知就走。 刚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住，回身捧住她的脑袋，在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大口： “谢谢大屁股姑娘！” 说完，踉跄离开。 桃知知：…… 可没走出多远，就见一袭白衣，从桃知知之前避难的洞窟里，不紧不慢踱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桃知知看着那一身威压，心都跟着一抽。 完了，慕云极醒了。 ------------ 第56章 昨晚的猜拳好玩吗？ 慕云极跟大表哥联手，要把凤岐山赶尽杀绝，自然是绝对不会放过凤燃的。 而且最可怕的是，刚才凤燃亲她脑门子，是不是被他看见了？ 他分心裂骨之痛刚过去，一身的气息就这么恐怖，只怕不单单是要杀了凤燃，而且也会把她也杀了灭口吧？ “君上……”桃知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站在哪一边。 自然是慕云极身后。 慕云极没理她，却反常地对凤燃笑，“没想到，又一次与小凤公子同为天涯沦落人。” 桃知知在他身后眨巴眨巴眼：？？？不打架吗？哦，你是虚，怕打不过。 你们两个，现在都虚！ 凤燃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慕云极，虽然一身的伤，却不妨碍他爽朗大笑： “哈哈哈，我与道君不打不相识，一起吃过春药，半月前扶摇川与你那几位护法一战，也是酣畅淋漓，到现在还在养伤。” 他这话，倒是不无讽刺。 慕云极眸子不易察觉地一暗。 这小子应该是闭关疗伤时，半途中被人给挖了出来，对此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既不知道凤行烈和凤嬛的所为，亦不知今日灭门之祸从何而来。 他从扳指里，拿出一小盒丹药，递了过去，“这是焚琴宫炼制的丹药，算是对之前的御下不严，略表歉意。” 凤燃也不怀疑，直接收了，“多谢了。” 慕云极让开一步，“小凤公子快走吧。” 凤燃满腔仇恨，回望了一眼山下硝烟弥漫的废墟。 “你真的这么好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慕云极笑着一语双关，“实不相瞒，我此番只是为了身后这不争气的娘子而来，饮了凤老爷子一杯分心裂骨的酒，耽误了些时间，却没想到会撞上这等人间惨剧。” 凤燃果然一惊。 他看了眼桃知知，桃知知点点头，把尾巴尖儿缺了片鳞的地方给他看。 凤燃顿时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桃姑娘，我替爷爷向你道歉。” 桃知知牵了牵嘴角，不吱声。 一笔归一笔，她既不迁怒，也不会接受这种道歉。 慕云极不动声色横了半步，隔开两人视线，“事不宜迟，凤小公子还是尽早脱身为好。” 凤燃戒备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慕云极，你能如此以德报怨，不愧为三界共主，我凤燃自愧不如！后会有期！” 他又向躲在慕云极身后的桃知知点了点头，拿着丹药，身影匆匆没入后山树林中，不见了。 桃知知小小的脑袋，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慕云极明明引来大表哥，杀了凤燃全族，却为什么独放走他一人？还对他这么好，送他丹药疗伤？ 他居然都没生气凤燃刚刚亲她脑门子！ 所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呗？ 还有…… “哎？谁是你不争气的娘子？”她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上了。 慕云极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只帕子，狠狠擦她脑门子：“谁笨谁知道。” 擦完，将那帕子撇了。 桃知知被擦疼了，脑门子都擦红了。 该死的慕云极，他又不分心裂骨了，又恢复那一副扶摇川万年大冰山的模样了。 嘴又毒，心又冷，手又狠！ 亏她之前还那么心疼他，一直抱着他！ 桃知知生气！ 结果没防备，他又手贱摆弄她的龙角，“很漂亮。” 大有得空要仔细玩玩的意思。 “别碰我，我很凶的。昨天凤嬛的丫鬟想挖我的逆鳞，都被我一口咬成两截！” 慕云极眸子深处黑了一下，旋即又拉长了腔揶揄她： “是嘛……？桃春风家的小公主……，不但骗人功夫了得，咬人也是厉害。” 他又揭她短。 桃知知一秒怂，都不敢看他了。 慕云极摊开手掌，送到面前，“这个认识吗？” 掌心赫然一只黑色的团龙烙印。 桃知知飞快瞧了一眼，之前在琉璃窟已经偷偷看到了，“不就是……我的龙印吗？一般都拍给我名下的猫猫狗狗，你怎么会有？” “解开！” “解不开。” 慕云极将头一偏，危险地盯着她。 桃知知往后躲了一步，脑袋咣地撞到路边的山石上，痛死了。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开，或许……问问先生呢？先生什么都知道。” 她把这个球儿，踢给了朱厌。 “朱厌到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慕云极一面将手掌慢慢地，狠狠地收紧，攥牢，一面左手好大劲儿给她揉后脑勺。 不过桃春风那么笨，生个女儿更笨，解不开也不奇怪。 他虎着脸跟她发狠：“好啊，在解开龙印之前，你必须好好跟在本君身边，寸步不离！再乱跑，找回来弄死！” 她能用他的剑，能打开他的纳戒，还可以……让他手疼得拿不住剑！ 脑子这么一根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必是对他一万个不利。 桃知知被他的大手揉得脑袋直晃，想躲都躲不开。 她可太明白，慕云极说的弄死，是怎么弄了…… 那种死法，太不雅了。 然而，慕云极像是有什么恶趣味一样，揉了一会儿后脑壳，又顺便去摸她的龙角，把她扣进怀中，手掌从后脑到屁，一溜拂过，替她将角和尾巴都隐去了。 之后，还不放人。 就把她牢牢摁在怀里，贴住胸膛，垂着冰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低头盯着她的脸。 “看……看什么……？”桃知知紧张地心突突跳。 “你心跳这么厉害做什么？”他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明知故问。 桃知知：我胸都快被你挤扁了，能不跳吗？ 慕云极的指尖，小心地摸了摸她脸上的一小块伤，仔细看了看，冰凉的嗓音道： “重新认识一下，桃春风家的小公主，本君慕云极。” 桃知知对这种弄不清到底是恐吓还是撩骚的操作搞得快受不了了。 她在他怀里使劲儿拱了一下，“你到底要干嘛？” 慕云极忽然低头，在她耳畔吐气，低声道： “对一个男人来说，睡死敌的女儿，才是最有趣……” 古往今来的虐恋故事，少不得登基的新帝霸占亡国的公主。 他顺着腮边，一路轻啄，想要吻她气呼呼的，肉嘟嘟的唇。 桃知知用力躲开，“谁要给你当乐子！慕云极，你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桃知知后悔昨晚抱他了，就该让他疼死。 “改口了？不唤君上了？”他没吻到，忽然捏住她的小下巴，凶恶笑道： “昨晚的猜拳，好玩吗？要不要我们两个玩几局？” 桃知知：……！！！ ------------ 第57章 一秒破功 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亲他，坐他怀里，摸他胸也就算了。 用靴子掂他下巴来着，怎么办？ 难道趴下给他用脚踩？ 桃知知一秒怂。 “呵呵呵呵……，不愧是道君，什么都瞒不过您……” “知道错了？” “嗯嗯嗯嗯嗯嗯！”桃知知用力点头。 “那就亲一下……” 这一句话，说得忽然又温和又认真，又多情，分不清之前的恐吓和现在的哄诱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借着身体的重量，将她轻轻压在山石壁上，微躬了身子，将就她娇小的身材，偏了头，合了眼，将冰凉的唇覆在她软嘟嘟的唇瓣上，让她想躲都躲不掉。 唇舌轻轻痴缠，如春风中的烈火，月光下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 桃知知脑子里轰地全都被他搅和乱套了。 他又吓唬她，又欺负她，又气她。 可是，他又这么会亲亲…… 她的手胡乱抓着身后的山石，不知该放在哪儿才能让自己撑住。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摸到她的手，将它们放在自己腰间，用手掌稳稳扶着她的腰肢，恣意抚摸，怜爱…… 这时，上山的小路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兴冲冲吼： “君上，我们来了，看抓住了谁？” 魔渊前锋大军与凤氏一族厮杀了一夜，清虚等十名护法带着金翼史坐收渔翁之利，不但将魔龙残部全部赶回深渊，还将姓凤的抓的抓，杀的杀。 他们杀得亢奋，这会儿胜利完成任务，跑来后山复命，没想到冲过来就撞上这种情景。 九个人唰地，脚下急刹，背过身去。 只有紫青还想往前冲，被宝仙几个给七手八脚拖回来。 捂嘴的捂嘴，捂眼睛的捂眼睛。 桃知知贴在山石壁上，被慕云极的身形整个笼罩住，听见有人来了，惊慌睁开眼，想要推开他。 可他偏不，纹丝不动。 还没亲够，根本推不开。 直到听着她好像快急哭了，他才将唇齿移开，低着头，仔细替她将被吃的红艳艳的唇擦了擦。 桃知知捂着喉咙，急道：“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他刚才分明将什么东西渡到她口中，强迫她吃了下去。 慕云极最喜欢看她又急又气，却又不能将他怎么样的小样子： “专门给你准备的好东西。” 桃知知差点被那东西噎着，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觉得丹田里开始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凝聚。 慕云极终于放开她，一转身，又恢复一身冰川，皑皑白雪的道君风姿，对身后众人道： “如何了？” 那一伙人这才转过身来，“属下等不负君上重望，杀了凤天成，生擒凤行烈。” 极真手里的锁链一拽，从后面的草丛里，把满头红发和大红胡子乱成一团的凤行烈，给拽了出来。 慕云极也不急，看了眼旁边的山石。 立刻有人上前将石头打扫干净。 他端然坐上去，微屈着长腿，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凤嬛呢？” “这……”清虚告罪：“属下等慢了一步，让她被掳进了猩红魔渊。凤燃不见踪影” 宝仙：“君上放心，魔龙暴虐，凤嬛生得那么好看，他们一定会好好待她的，所谓龙凤呈祥。” 桃知知早就习惯了在慕云极办正事的时候降低存在感，就站在一边儿，靠着山石壁，默默听着。 慕云极眉梢遗憾一挑，“那便让她爹代为顶罪，先将十只爪子拔了。” 桃知知悄悄看了他一眼。 他是心疼她尾巴上的伤了吗？ 之后，大眼睛又忽闪着垂下，看着鞋尖儿。 倒也不用十个爪子那么多。 凤行烈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慕云极，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号称屠龙救世，稳坐道君的位置上三千年，却没人知道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你不但引魔龙入世，残害众生，还私下里与孽……唔……” 他想说慕云极自甘堕落，与孽畜苟合。 但是，被慕云极弹指封了嘴。 “吵死，先拔了舌头！” 凤行烈疯狂晃头挣扎，有口不能言，转眼间被拔了舌头和指甲，满口鲜血。 他沾着自己的血，用残了的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燃”字。 我的燃儿会回来的！ 我的燃儿会替岐山凤氏报仇！ 慕云极，你终究不得好死！ 他趴在地上，用冒火的眼睛瞪着慕云极，仿佛要用目光把他吃了，骨头渣子全部嚼烂！ 慕云极自悟道以来，以杀立身，这种目光，早就见得太多了。 谁临死不是如此？ 他悠闲从大石头上起身，一面踱步，一面掌中化出大梦初醒。 “呵，凤燃？” 他唇角微勾，轻蔑一笑，“你的燃儿，将会是本君手中一把上好的屠龙刀。” 凤行烈疯狂摇头，口中鲜血淋漓。 慕云极来到凤行烈面前，雪白的鞋子踩过他满地的血，将剑拄在他脖颈的另一侧，蹲下身子。 “岐山凤氏，的确是为深渊魔龙所灭，不是吗？而本君孤身赶来，只是为救自己的女人，却饮了令爱婚礼上一杯喜酒，能活下来，已是侥幸。” 他欣赏般地看着地上被拔下来的爪子，“对了，忘了告诉你，刚才，凤燃已经来过，他欣然收了本君的丹药，感恩戴德，用不了多久，就会乖乖归顺，拼尽性命，替本君屠尽魔龙。” 桃知知小小地，悄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原来，喝那杯分心裂骨，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 他中了毒，不但借刀杀人，而且还可以从凤氏灭门之事中抽身地干干净净，继续做他清风朗月的道君。 他的心思好深，他好可怕。 他终究是要将这世上所有胆敢违逆他的人，全部名正言顺地杀光！ 凤氏，深渊龙族，无一例外。 “唔唔唔唔……！！！！”凤行烈几乎疯了一般地挣扎，却被牢牢摁住。 慕云极的手臂，横在他后颈之上，剑，随时可以如铡刀般落下。 “被人这么压着，爬不起来的滋味如何？” “被人剥鳞去爪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您老人家作威作福几千年，次次想骑在本君头上拉屎，本君一忍再忍，如今忍无可忍！” 说完，面上笑容更加浓烈。 他抬眼，看向桃知知，命令：“你回避。” 他要杀生了。 桃知知倔强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我又不怕。” 她决定了，她是魔渊的公主，是爹爹的继承人，她要重回深渊，去救爹爹，救先生，阻止龙族覆灭！ 所以，从今天开始，即便身不由己，她再也不能在慕云极面前漏怂，再也不会被他看扁！ 慕云极牵起一侧唇角，笑容陡然狰狞，剑柄如铡刀一铡而下。 凤行烈的头，骨碌碌滚了下去。 头落而身不死。 凤血狂喷。 桃知知毫无准备，被滋了满身满脸。 她嗷地倒抽一口气，乍着两只手，僵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啊啊啊啊啊……！！！” 尖叫，一秒破功。 ------------ 第58章 你的火呢？快给我！ 桃知知根本没想到，慕云极让她回避，根本不是担心吓着她。 他只是不想弄脏她而已。 早知道这样，逞什么能？ 啊啊啊啊啊啊——！ …… 片刻之后，桃知知老老实实坐在石头上，慕云极亲自用帕子给她擦脸。 他擦得仔细，认真避开她脸上细小的伤口，一面听着清虚等从旁禀报这一夜的战况。 擦着擦着，又忽然有了新的恶趣味，手指就着她脸上的凤血，乱抹。 抹完，还左右端详一下，“还挺好看。” 桃知知生无可恋，给他摆弄，“你就是故意的！” “你家乡不是有个风俗，作战时，喜欢用敌人的血抹在脸上，用来增长士气？”他问。 桃知知气得脸红，嘟着唇，腮都鼓了。 然后，又被他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好玩。 桃知知：…… 宝仙赞道：“没想到小妈人娇滴滴的，家乡民风这么彪悍。” 现在她眼里，桃知知什么都好。 苍幽附和：“居然与昨夜的那些魔龙有同样的嗜好。” 慕云极慢慢扭过头去，瞪苍幽。 苍幽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呵呵，君上恕罪，我就随口一说，怎么敢将桃姑娘与魔龙相提并论。” 慕云极帮她教训了属下，一垂眸，见桃知知的手，正紧紧抓着裙子，抓得都快烂了。 她脸上的凤血还没擦干净，却红得不正常。 “气成这样？不逗你了。”慕云极低声问。 谁知，桃知知咬紧牙关，不吭声。 忽然，五护法华阳道：“嗯？好香啊，什么味儿？” 四护法朱曜也开始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他们俩，本相非人，属于兽类悟道，便不约而同闻到了一种奇异的，无法抗拒的香气，让人耳热心跳，想入非非。 桃知知动情的日子，因为刚刚吃了玲珑白骨丹，又被修炼过几千年的老凤血从头淋到脚，被生生提前了……！ 漫山遍野的兽类，开始变得烦躁，嚎叫。 整个岐山被凤氏压制了几千年的各种妖兽，全部蠢蠢欲动。 与在缥缈山那晚，一模一样！ 桃知知抓住慕云极依旧，攀到他耳畔，“带我走，快……” 慕云极：“回焚琴宫。” 说罢，招出大梦初醒，抱着桃知知，一跃而上，拿出他御剑飞行的最快速度，几乎是嗖地原地消失。 只留下音爆，轰地将所有人差点炸懵。 十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清虚理了理被崩乱的头发，略带幽怨：“不是……，这么急唉，这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宝仙望着那俩人消失的方向，美滋滋叉腰：“君上一定是带着小妈去过没羞没臊的小日子了。” 众人受不了她了，齐刷刷用不认识的目光看过来。 知道你稀罕你小妈，但是人已经走了，你不用这样了吧？ 紫青朝天翻白眼：“她脑子被姓桃的给吃了。” …… 慕云极那边，一路一闪而过，将他们来时用了半个月的路，眨眼间飞过。 桃知知根本没飞过这么快，觉得脸上的肉都快被吹掉了。 两人刚好行至海上，御剑的疾风，带起身后滔天海潮。 她死死攀住他的脖颈，“不要……，不要太快……” 慕云极又只好慢下来。 桃知知又抱着他，蹭来蹭去，“不行了……，快点，快点……” 慕云极只好再加速。 “慢……慢点……” “快点，再快点……” 慕云极：…… 你在床上时，若能如此坦白，我们不知会添多少快乐。 滔天的巨浪，忽高忽低，时快时慢。 远方扶摇川上，有人远远看到，纷纷赞叹：“你们快看，是君上在乘风破浪。” 慕云极不敢飞得太高，大梦初醒的剑气劈开海面，极速逼近扶摇川，之后，随着桃知知“嗷——”的一声尖叫，扶摇而上九万里！ 他几乎如一道光般，直冲第九重，踏着剑，抱着她，一头扎入焚琴宫。 扑通一声，两人一起从剑上滚下，跌入浴宫的池水中。 桃知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想留，从水中出来时，已经捧住他的脸。 牢牢吻住他的唇。 双腿盘住他的腰。 不管不顾，一点缝隙都不想有。 “尾巴……，尾巴……”她断断续续，含混地也说不清楚。 焦灼的喘息，随着水浪颠簸。 慕云极：“尾巴怎么了？” “放出来，憋得慌……” 他的手轻轻一拂，随着她一阵嘤嘤长吟，龙尾甩了出来。 呼呼呼——！ 黑色的鳞片，被火光映成了金色，一道龙火，随着龙尾获得了解脱，左右横扫整个浴宫。 放火烧房子！ 紧接着，慕云极空出一只手，掀起池水，裹挟着玄天极寒，灭火。 可桃知知不管不顾，尾巴扫向哪边，哪边就着火。 她整个人也如着了火一般，几乎要将他与自己烧熔在一处。 他就只好一面应承她，一面灭火。 “你的火呢？你的火呢？” 桃知知用力仰着头，颠簸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小时候，曾经偷偷看过清姨与旁人欢好，到后来，两条龙全身都着了火，翻滚，撕咬，纠缠在一处，在没人的地方，一会儿冲到天上，一会儿又钻入深渊，不是想把对方咬死，就是想把对方烧死。 当时的场面，给她的小小脑袋里，留下了相当深刻的记忆。 所以，在她看来，龙族欢好时最快乐的，就该想办法把对方咬死，烧死！ 她的手，化出长长的龙鳞一样的指甲，撕过慕云极的肩头，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龙尾带着九业龙火左右乱甩，咬住他的喉结，凶得像一只需要进食的雌龙： “你的火呢？你的火呢？快给我，快~~~~——！！！” ------------ 第59章 抢小孩糖吃的君上 轰——！ 玄天极寒凝成的玄冰，几乎从两人体内凝结，又轰地带着火焰爆开，震得整座焚琴宫为之一晃。 冰与火的极端交融，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 桃知知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可以这么爽。 这么放肆。 这么不要命。 …… 直到宣泄得彻底累透了，她才化作黑龙，沉入到水底去睡觉，露着一条尾巴尖儿，搭在池边，偶尔吧嗒一下，该是做了什么美梦。 慕云极倚在池边的软榻上，手里摆弄着朱厌的心鳞。 果然，没多会儿，心鳞就亮了。 【慕云极，你兵不血刃，坐收渔人之利，可真是天下第一大骗子啊……】 那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听不出到底有多震怒，倒像是被气笑了。 是墨无锋。 慕云极不紧不慢道：【兵不厌诈，与本君合作，是你自己选的。如今，屠灭凤氏，必定惊动四御，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本君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 墨无锋哼了一声，【公主呢？】 【在这儿 ……】慕云极慵懒道：【睡着了。】 言下之意，他们云雨刚收。 墨无锋静了一下，不悦道：【把她交给我。】 慕云极把心鳞抛起来，又接住：【本君得桃知知，你得凤嬛，一人一个，凭什么两个都给你？】 那边，几乎可以听见墨无锋咬牙的声音，【公主岂可与凤……】 话没说完，就被慕云极给极不厚道地关了。 他顺手将心鳞收入扳指，从软榻上起身，立在池边，望着波光和水雾之下昏睡的黑龙身影，眉梢轻轻一挑： “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他趟入水下，顺着龙尾，逆着鳞片，仔细一路摸上去。 在哪儿呢？ 被鳞片挡住了，藏的这么隐秘，居然找不到。 桃知知被一寸一寸揭起鳞片摸，梦中大怒，不管是谁，啊呜一口，回头咬住他手臂，尾巴掀起老大的水浪。 又咬人！ 慕云极吃痛，顺手将她化作人形，欺负她变了人就不能在水下呼吸，趁着没醒透，已经将唇覆过去。 桃知知困得睁不开眼，又喘不过来气，与他一起从水中窜出来，胡乱推他，嗓子还带着几分春色，“闹什么闹？让我再睡会儿啊~~~” 他却含着笑，半哄半强迫的将她抱住，“你这个女人，不是拆房子就是放火咬人，除了我，谁养得起？” “我又没要你养，我自己有家。”桃知知动情的劲儿过去了，现在已经对他没兴趣了。 “自己快乐过了，就想跑？”他牢牢抱住她，生气：“以后永远不许回家！” 敢偷偷跑回去，本君就追过去，杀你全家！ 谁知，桃知知却仿佛没领到其中的可怕，还闭着眼，捧着他的脸，咯咯咯地笑： “慕云极，你是怎么做又可怕又可爱的？” 她软软的，水淋淋的，明明可以将男人溺死，却总是那么天真。 慕云极心头如有一根弦被人轻轻撩拨一下，情之所至，潮涌翻滚，要她，要她！！！ “叫阿昭。”他想听。 “什么是阿昭……？”桃知知又被折腾迷糊了。 他没再回答，疯狂沉沦。 她破天荒地温顺婉转，软软地承欢，临睡也用尾巴缠着他。 “你从来都不陪我睡觉……”她在他怀中委屈道。 慕云极不应，手指摆弄着她海藻般濡湿的长发，也随着她闭上眼睛。 凌乱如遭过天灾般地浴宫中，水流喧嚣中，两个呼吸渐渐均匀起伏。 然而，过了一会儿，桃知知的眼睛，慢慢地，悄悄地睁开了。 她假意哼唧了一声，从慕云极手臂中滑过去，背对着他，抱住腰间他戴着扳指的手。 再轻轻地回头看，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桃知知飞快在纳戒里翻，心鳞，心鳞！先生的心鳞在哪里？快点啊！ 冷不防，身后慕云极的声音懒懒道：“你在找什么？” 忽然一声，桃知知吓得魂都差点飞出去。 “饿了，找吃的。”她急中生智。 身后，慕云极没说话了，由着她乱翻。 桃知知就又只好一顿瞎翻，找出一堆各种各样的精致食盒，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为什么全是甜食啊？为什么没有肉啊？” 提到吃，她的确是真的饿了。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慕云极睁开眼睛，“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点心？”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扭过身去，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你喜欢？” 慕云极淡淡白了她一眼，没吱声。 “哈哈哈哈……！”桃知知忍不住快要笑喷了，“你那么大个道君，三界共主，居然喜欢吃小朋友才爱吃的甜点心！哈哈哈哈……！” 难怪他第一次见她，每次掏出来都是点心，点心，点心！ 哈哈哈哈！ 她快要笑死了，慕云极却一点都不笑。 但是，眼中闪着“复仇”的光。 “笑完了没？” “没没没……，再笑一会儿……！！！哈哈哈！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所有人都知道！哈哈哈哈……” 慕云极磨牙。 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根本不在乎本君喜欢吃什么，又想要什么！！！ 他凶恶地想扑过去。 被桃知知一根小手指点住胸膛： “你别过来，我快饿死了。我爹都不会让我饿过两个时辰，我先生也从来不会让我持续学习一天一夜，我大表哥更不会连笑都不准我笑。” 言下之意，我全家男人随便哪个都比你对我好，你凭什么开口闭口说养我？ 慕云极领会到了。 “正好，我在委羽洲还有事没处理完，回来收拾你。” 他起身更衣。 桃知知往嘴里塞点心，一面看他背影，还吃吃地笑。 哈哈哈哈，虽然宽肩窄腰翘臀长腿什么都有，但是没有尾巴，光溜溜没有鳞片的男人，还不爱吃肉，谁会喜欢啊？ 慕云极眨眼间衣袍冠带穿戴整齐，回头凶她：“不准笑！” “噗哈哈哈哈……”桃知知叼着半块点心，颠着肩膀，笑得更欢。 慕云极两步来到她面前，弯腰捏住她脸蛋，张嘴咬掉露在外面半块点心，恶狠狠地嚼了，走了。 桃知知在身后骂：“什么人啊！抢小孩儿糖吃！哈哈哈哈哈……” 她一直乐，直等他真的出了焚琴宫，外面结界关闭，才唰地收了笑容。 赶紧从屁股底下揭起被压得全是褶子的衣裳，露出了朱厌的心鳞。 还好手速够快。 桃知知集中平生所有智慧，努力回想朱厌打开心鳞的手法，之后，小心翼翼一点。 果然，心鳞亮了。 那边没声音。 桃知知小心翼翼凑近心鳞，深吸一口气，“大……大表哥 ……” ------------ 第60章 戴皮手套的大表哥 【公主。】 那边的回应，只有简短两个字。 听不出任何喜怒。 墨无锋唤她公主，只是出于习惯。 因为慕云极不是龙，无法通过心去感应，所以，刚才他们的对话，桃知知刚才在水底，听得清清楚楚。 她鼓足勇气，发动自己所有的智慧，憋足了劲，抽搭了两声。 【大表哥……，慕云极他不是人……，他像养畜生一样养着我，他说早晚要把深渊龙族全部杀光，他还说，桃春风与他对抗了三千年，全是因为狗屎运，而你，在他面前，根本不会活过三个数！】 咔嚓一声脆响。 那边，盛酒的琉璃盏被捏碎了。 心鳞熄了。 桃知知抿紧了唇，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慕云极说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从前，她不好好学习，除了哭，一无是处。 但是，从现在开始，她要发动全身的每一颗鳞片，努力！加油！ 早一天努力，早一日回家！ 正发着狠，忽然肚子里面一阵比一阵热。 为什么好像又结了颗龙丹？ 怎么结丹比生蛋还快？ 一个接一个的？ - 熔岩与烈火拱卫的至高无上的龙族黑色王座上，男人身上战甲未去，雪白的长发弥散在黑曜石般的龙铠上。 眉眼浓烈，却肤色有些不相称的苍白。 他身边斜着一把几乎一人高的巨大重剑，靴子放肆踩在王座上，心情不好，无视下面已经站了许久的女人。 凤嬛被掳进魔渊，又被拔了双翅的大翎，再也不能飞了。 家没了，人也废了，没什么不能豁出去了。 她骄傲仰起头，“你就是猩红魔渊的新皇？” 墨无锋的注意力，果然有被吸引到。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凤嬛双臂因为伤了根本，鲜血淅淅沥沥顺着指尖往下淌。 墨无锋十分无聊地将目光移向他的重剑，思忖着桃知知刚才说的话。 不过三个数！ 活不过三个数！！！ 他抓过他的剑，爱惜地欣赏上面精心铸造的纹路。 他可以一剑把慕云极砍成三段！ 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好脾气，任谁都可以驱使的墨无锋了，只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 下面的凤嬛也不知道。 她还在竭力展示自己最后剩下的资本。 美貌和身材。 “我是岐山凤氏最出色的女子，三界之中，哪个提起凤氏大小姐不要先赞叹三分？” “我被慕云极蒙了眼，苦苦耽误了三百年，如今被他害得家破人亡。” “我凤族精血，本就是承蒙天地造化的至宝，只要……，你肯给我庇护，我愿与你双修，助你打败慕云极，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凤嬛大着胆子，一步一步，走向王座。 她相信，这世上除了慕云极那个瞎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拒绝她的主动献身。 更何况，是这些活在深渊里的恶心虫子！ 他们甚至从来都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高贵和美丽。 然而，她的步子还没踩上血红的玛瑙台阶，就见一阵飓风般呼啸，墨无锋单手拎起巨剑，指向了她。 “听说，你剜她逆鳞？” 又是桃知知！ 凤嬛目光里一阵晃动，但强行镇定，“不是我，是丫鬟不懂事。” 墨无锋站起来，巨剑迫得她只能后退。 “那么，是你伤了她的尾巴？将她钉在地上？” “她咬死了人，我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从来都没想过要她的命！”凤嬛尽量让自己表情冷静，沉着，极力给自己辩解。 墨无锋居高临下，藐视着这个美貌，却到现在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的女人，如看着一个死人。 “你可知道，她是这魔渊中，万万龙族，唯一真正的公主！不要说咬人，就算她想是吃人，任何人都该乖乖献上自己。就凭你，教训她？凭什么？！！” 凤嬛心头暗惊，却仍舍不得放下身段，更迷一般的相信自己的手段和智慧。 “好，之前有什么错，我都认。放下桃知知不谈，现在只谈你我……，你我合作，杀慕云极！” 她提到那个负她心的男人，顿时恨不得咬碎银牙。 墨无锋轻蔑一笑，收了重剑，拄在身前：“说的有几分道理。凤族精血，可以提升修为，早有耳闻。” 凤嬛精神一振，站得更加挺拔。 她是凤氏最骄傲的女儿，即便是委身这些下等畜生，也决不能失了爹爹的骄傲。 墨无锋对立在下面的狂奴首领招招手，“阿悍将军，昨夜一战，你的手下损失惨重，辛苦了。” 阿悍站出来，只是走了两步，地面都隆隆震动。 他是深渊死囚与龙兽的第一代产物，身形几乎是成年男人的两倍，完美继承了龙兽的体魄，还有死囚的头脑，是最可怕的杀戮机器。 “为吾皇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墨无锋戴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挥了挥： “狂奴大军，的确该吃点好的。这个女人，赐给你们了，记得慢慢享用，莫要死的太早，暴殄天物。” “不要……”凤嬛终于发觉自己真的彻底赌错了。 她惊恐地看看墨无锋，又看看阿悍，“不要……，不要……！！！” 虽然，她还不知道狂奴到底是什么存在。 但是，只看到阿悍巨人般的身材，就已经吓疯了。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阶下囚，瘫了一般的跪下去，爬着去求墨无锋。 然而，后腰一紧，阿悍的大手，丝毫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地将她拎走。 每个女人见了狂奴，都会喊“不要”，更何况是一支狂奴大军！ 不要也得要。 墨无锋对凤嬛的惨叫漠不关心，懒散地在血红玛瑙砌成的台阶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黑水晶一样的鳞片，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抚摸。 临入玄渊之前那晚，她又因为上课睡觉被先生罚站到天黑。 他远远站在角落里，端着一包她最爱吃的蜈蚣干儿，望了她许久，还是被她发现了。 “大表哥，是不是你？”她一见到他，就像见到好吃的。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穿着峥嵘地龙鳞铠甲，站在灯火下，将零食递给她，看她用手抓着吃，一点没有公主的样子。 从小，清姨就说，他们两个，是猩红深渊中最漂亮的一双孩子。 一个鳞片通透得像水晶，一个则闪亮地像黑曜石。 一个是最尊贵的公主，一个是最强的英雄。 他们是天生一对。 “明天，我就要下玄渊试炼了。” “唔，好啊，祝你们顺利。”桃知知忙着吃。 “等出来后，也该是你成年的日子，到时候，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啊，我等你。” 想到这里，墨无锋的手掌突然握紧小小的黑鳞，一阵剧烈头疼，抓起重剑，向空荡荡的周围劈去！ ------------ 第61章 道君实在是仁德 墨无锋疯了一般的劈砍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直到精疲力竭，再也忍受不了，扔了剑，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翻滚，惨烈嘶吼挣扎，最后，一动不动。 殿内的侍卫，早被吓得远远躲起来，这会儿见他如此，以为死了，于是便小心翼翼靠近。 “陛下，陛下？” 谁知，还没等靠近，墨无锋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开。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利落起身，拖曳着龙铠的披风，拖着重剑，慢悠悠重新走回王座。 “她一不问你桃春风的死活，二不问你朱厌的安危，开口便挑拨你与慕云极决一死战，目的，还不明显吗？” 墨无锋戴着皮手套的手，将他方才疼死也不肯放手的鳞片，随便扔在玛瑙台阶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 与此同时，委羽洲那边，已经出了大事。 岐山凤氏，几千年的神鸟一族，居然一夜之间被魔龙血洗，一个活口不留，简直是骇人听闻。 此刻不但十方长老齐聚，三界有头有脸的门、派、洞、府，也都赶来，要看道君如何处置。 所有人都挤在委羽洲的道君神宫前，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魔龙的大军竟然可以如此随意长驱直入，那么，今日灭的是岐山，明日，很有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没错，岐山几千年屹立不倒，没想到只是遇到魔龙的前锋，就死得一个不剩，猩红深渊这三千年，看来实在是没闲着。” “听说那人比花娇的凤家大小姐，都被掳走了唉，下场难以想象，实在是可怜。” “出了这么大的事，道君怎么还不出面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让咱们在这儿干等着！” 清虚等人，揣着手，站成一排，笑容可掬又不无忧心地应付： “呵呵，是这样的。凤老爷子爱女心切，前日劫持了我们扶摇川未来的君夫人，君上仁厚，一向不忍刀兵相见，便服了岐山的分心裂骨之毒，如今尚未恢复，还请各位稍后……” 下面一片唏嘘。 有的谴责凤行烈不厚道。 有的赞叹慕云极仁义。 有的则开始渐渐不耐烦。 这时，有人发现，委羽洲自己的长老，范先光，并没有在场。 “哎？对了？范长老呢？君上不在，范长老对事情应该最清楚，他怎么也不在？” 有长老惋惜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范长老的儿子，前日刚刚惨遭毒手，如今正命悬一线。委羽洲附近，又出了岐山的事，君上又在他的地界里身中奇毒，唉……，总之，范长老他，正焦头烂额啊……” 于是，众人又开始纷纷猜测。 “听说，君上近日亲临委羽洲，正是为了处理魔渊空间动荡不稳之事，这怎么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惨剧呢？” “你们说，这几件事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道君如果不能尽快现身，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今天，我们就不走了！” 场面越来越混乱。 紫青看不下去了，“这些人，吃着君上的好处，不思报恩，出了事就知道在这儿嚎！欠揍！” 她手中长枪刚动，就被清虚按住了。 清虚对着身后高大的神像使了个眼色。 紫青只好气呼呼忍着。 此刻，神像后，慕云极慵懒坐在椅子上，鞋底踩着委羽长老范先光血葫芦一样的头。 他弯下腰，带血的手，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悄声与他道： “本君脾气好，一向惯着你们，经常有人质疑，说本君御下不严，能力不足，可你知道吗？每一个与本君做对的，最后都死了。” “呵，而且，他们的死，全都不是本君干的。”他唇角轻轻一牵，“宅心仁厚，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心系苍生，三界十洲，一碗水端平，本君每一样都做到了。” 委羽长老已经被揍得有口不能言。 慕云极没用法术，没用剑，纯纯徒手揍的。 就为了解闷儿。 “可是，你私通凤岐山多少年，从中捞了多少好处，大事小事，暗中偏帮凤行烈，本君一向睁一眼闭一眼。” “你儿子，干了不该的事儿，本来，想让你节哀顺变，可是，你不老实，要死要活，非得追查个究竟。” “如今，真相找到了，你觉得怎么样？”他用力用鞋子碾他的脸，“现在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了？” 范先光已经被打的服服地，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慕云极抬脚将他放开，“一个儿子废了没关系，听说，你有个妾，已经快生了，而且，是个男孩？” 范先光不敢出声，满身是血，抱着他的腿，拼命磕头。 慕云极轻轻用鞋尖将他的脸点开，“乖，到前面去认个错，你的身后事，本君会亲自为你主持。” “君上……”范先光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艰难抬头，“那……我的儿子……” “给你留后。”慕云极搭着二郎腿。 “谢君上！谢君上！谢君上！！！” 范先光艰难爬着，手脚并用，向外面爬去。 等他浑身是血，面目全非地，鬼一样地从神像后面出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我……，范先光，有罪！”他艰难扶着神像，站起来。 “我，勾结凤岐山，绑架桃姑娘，妄想毒害道君！” “是我，与凤行烈分赃不均，盗取他的乾坤挪移镜，妄想打开魔渊法阵，挟怨报复！” “我，范先光，对不起君上！对不起三界，对不起苍生！” 说罢，一掌劈向自己天灵盖，当场自毙！ 全场一阵惊呼，转而骇然！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时，慕云极慢悠悠从神像后，锦绣奢华的白袍上，血迹斑斑，负手踱了出来，所有人立刻安静了，纷纷拜见君上。 慕云极不语。 在场每个人都暗地里各自心惊，纷纷飞快反思，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话，有没有哪句不合适的，入了道君的耳朵。 范先光的尸体，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威慑。 他活着的时候，都遭受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会冒出来，将一切罪行都供认不讳，简直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了。 清虚慌忙搬来椅子，扶着慕云极坐下，“君上小心。” 慕云极座下，神色极是疲惫，大有剧毒未清的样子。 “委羽洲发生这样的事，本君也很心痛，念在范长老临死前能有心悔过，本君允诺，罪不及家人。” 言下之意，你们在场的，若是还有哪个敢学样儿，全家杀光！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山呼“君上仁德”。 慕云极目光冰凉凌厉，将下面的人头一一扫过，“相信今日在场的，有不少精通医术药理，有没有人，能为本君诊脉，看看这毒……，会不会要了本君的命？” 这话，谁敢接？ ------------ 第62章 小妈又丢了 慕云极能在神像后，将范先光收拾得一心求死，任谁都知，此刻病恹恹的样是装的。 但是谁敢站出来揭发？ 谁站出来，谁就是下一个范先光！ 于是，立刻有机灵的：“道君修为通天，何惧区区分心裂骨之毒？依我等看，君上不日即将大好！” 慕云极已经掀起带血的衣袖，亮出手腕，“真的没人来看看吗？” 没人，绝对没人。 他扭头，问清虚：“对了，范先光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清虚：“听说，被人拔了舌头，挖了眼睛，断了手脚，但是已经吃了君上赐的大补丹，活的好着呢。” “好，如此，本君就放心了。” 慕云极长长吐了口气，显然很累了，“岐山与魔龙之事，如今已经查明，一切皆系范先光所为，如今他已自裁伏法，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有人立刻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慕云极接着痛惜道：“嗯，其实，事情或许本不该落入这般田地。奈何本君前往岐山，好意将凤老爷子遗失的乾坤挪移镜交还，却不想，凤嬛亲手摔了镜子，意外触发了深渊法阵，导致魔族前锋大军，蜂拥而入……” 所有人纷纷摇头，谴责凤嬛坑爹。 慕云极目光淡淡，看着下面，“所以，意气用事，多会害人害己，你们大家，当引以为戒，千万不要学她。” 所有人：明白了，我们现在特别明白。 慕云极：“现在，谁还有什么想说的，趁着本君精神尚可，尽管提出来。” 等会儿，若是精神不太好，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他说着，将目光凌厉看向剩下的九个长老。 九人纷纷低头。 今日，不管真真假假，杀鸡儆猴，是没跑了。 君上最近两百年，修为受阻，时时闭关，他们这些人私底下，的确都有不少小动作。 如今，君上修为有没有精进不知道，但显然已经有了清算的意思。 于是，九人相视一眼，带头跪下，“君上统御三界，庇护众生，是我等至福，众生至福！愿君上早日康复，修为更上一层楼，君临天下万万年！” 这话说得极是中听。 所有人都跟着跪下，山呼“君临天下万万年”。 慕云极却不为所动，指尖抵着额角，甚是疲惫，“行了，只要你们不婆婆妈妈，害怕本君护不得你们就好。还有哪个想不开，单独留下来便是。” 他摆摆手，“其他的，都散了吧。” 现在谁敢想不开？所有陆续行礼告退，生怕走得慢了，被留下来单独谈心。 唯独轮到降龙门的邱老头，却逆着人流往前凑。 “君上。” 他刚要靠近，就被紫青横出长枪拦住了，“你想不开？” 慕云极抬眼，一阵不耐烦，又是他！ 一定又是为了《御龙经》。 他这辈子不知道拿了别人多少东西，就没见过这么粘人的。 “还是为了你那门中至宝？” “嘿嘿，君上，不是。” 邱老头掏出一只布包，小心翼翼递上，“属下是来归还君上的一样东西，相信有人用得着。” 紫青将那布包接过，送至慕云极面前，揭开一角。 慕云极看了一眼，顿时一笑。 他坐正了身子，开始对邱老头另眼相看。 是辟火衣！ 小龙结丹后，必然用得到。 他将身边的人都支了出去，单独留下邱老头。 “还惦记着你那本破书吗？”慕云极问。 “嘿嘿，不惦记了。”邱老头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想明白了，“在更爱惜它，更强大的人手中，《御龙经》才可以发挥真正的作用。” 他倒是乖觉，但是，一定已经知道了小龙的秘密。 慕云极拈着手指尖，琢磨着，到底是杀人灭口呢，还是杀人灭口呢…… “它……，我是说，桃姑娘，她还好吧？”邱老头还是对姣好完美的小黑龙，念念不忘，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 “很好。”慕云极根本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关于桃知知的事，特别是个男人。 老头儿也不行。 邱老头知道自己该告退了，但是一肚子的关于养龙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挑哪句说，于是便道： “它，很能吃。” “本君知道。” “还怕冷。” “本君也知道。” 邱老头尴尬，只能道：“君上可以多备些蜈蚣干儿啊，蜘蛛酥之类的，她会喜欢。” 慕云极抬眼，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可以有。 但是，他都已经不想说话了。 邱老头只好道：“那么，君上余毒未清，好好将养，属下告退。” 他说完往外走。 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住了，“啊，对了！” 慕云极刚刚以为，终于将这人打发了，他又回来了。 “何事？” “君上身上的余毒，若不能彻底清除，终成祸害，但是，天下剧毒，对它，都是滋补，特别是……养丹！” 慕云极白了他一眼，“知道了，退下。” 说了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 等邱掌门出去，清虚进来，“君上，范先光的家人，是否真的放了？” 慕云极揉着额角，叹了口气，“他临死之前都说了什么？” 清虚飞快回忆了一番，立刻抓住了致命的点。 “他说‘绑架桃姑娘’，这绝对不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应该说‘未来的君夫人’！” 慕云极满意点头。 清虚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杀光范先光全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这时，宝仙又急呼呼冲进来，“君上，不好了。” “又怎么了？”慕云极快要被吵死了。 “扶摇川来消息，说……说小妈她……又丢了……” 慕云极：……！！！ ------------ 第63章 阿昭 慕云极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飞回扶摇川的。 大梦初醒快得在天上留下一路火光。 然而，回了扶摇川，用神识把上下九重翻了个，没能把人找出来。 再查探外围结界，也没见桃知知出入的踪迹。 他激活天蚕丝，丝的另一头，更毫无反应。 哪儿去了？ 慕云极将目光望向海中。 可扶摇川周围海域方圆万里，她那么小一只，会在哪儿？ 这时，出去找的人来报，“君上，结界东南角的海上，浮起许多死掉的海鱼海兽，好像是……” “是什么？” “被煮熟了……” 慕云极没等他将话说完，已经原地消失。 大梦初醒劈开海水，人如利箭，直冲海底。 果然，越往深处，海水越如沸腾了一般。 到了海底，下面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层地狱火般的结界，一条黑龙蜿蜒盘卧在海底珊瑚烧焦的深处，正反复吐纳着一颗新结成的龙丹。 原来，桃知知怕不小心再融了扶摇川，又逃不出结界，只好钻进深海中，利用海水的极寒降低体温。 她倒是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却把这附近海中的鱼和兽都煮成了海鲜大餐。 慕云极强喂给她玲珑白骨丹，虽然对人来说是邪物，但对于兽类来说，是结丹的天然捷径。 白骨花根下，千年万载积累的白骨精华，可以帮她省却许多修炼的光阴。 桃知知的身形，明显比之前大了一圈，龙角上，也多冒出来一支分叉。 体态更像一只优雅尊贵的雌龙了。 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有如此进步，慕云极也不由地一笑，暗暗赞叹了一下。 倒是也不浪费他往七千里外的鬼地方，跑了一趟。 他并不靠近地狱火一般的结界，而是手指捏了剑诀一挥，大梦初醒飞临过去，轻轻一挑。 试她一试。 果然，结界被惊动，里面的黑龙陡然凶相毕露，随着一声震慑海底的咆哮，龙火喷吐而出，穿过结界，逆着大梦初醒冰蓝色的剑气，直扑慕云极！ 铮地一声，海中气浪荡开。 大梦初醒忽然一分为二，化作一对雌雄剑。 黑龙的蜿蜒身姿，穿过熊熊龙火，出现在另一侧时，已经是手持雌剑，拖曳着黑色龙尾，身穿黑色龙鳞软甲，头上一双龙角初显峥嵘的少女！ 桃知知忽然手中多了把剑，屏住一口气，用那日在岐山练了三百遍的剑招，对着慕云极左右上下一顿狂劈猛砍！ 每一剑，都用足全力，每一剑，都似乎想要他的命！ 然而，当日没有丹，尚且能轻易将两个狂奴切成几块，如今丹成，对上慕云极，却无论怎么追，怎么努力，居然连他的衣襟儿都碰不到。 她露了凶相，动了杀机，慕云极如何看不出来？ 但是，曲意逢迎，惺惺作态，都没有眼前这种野性难驯来得销魂。 他一路退让，待到快要贴近海面时，却偏偏陡然压制，不再退到水面。 桃知知的气息不够了，翻身化作黑龙，张牙舞爪扑向他！ 谁知，却眼见着慕云极只悬浮在海水中央，纹丝不动。 静待到她扑到面前，忽然抬起手指，在她龙首眉心一点。 眼见着，他那一袭白衣，瞬间化作冰川一般泛着淡淡蓝意的白色鳞甲。 转眼间，慕云极整个人化作身形大了桃知知一倍的冰雪巨龙，张嘴咬住她脖颈，四爪一起摁住她，极速将她推下海底深处！ 他从来没发现，她居然这么大劲儿，这么不好收拾。 今天，非得痛打一顿才行。 桃知知没捞到好处就跑！ 她做龙，可比慕云极顺溜到了，尾巴一扫海底的珊瑚灰烬，迷了他的眼，一转眼窜入珊瑚深处就不见了。 紧接着，没等慕云极巨大的躯体转过身来，她又从暗处冲出来，扑在他背上，抱住后颈，啊呜就是一口！ 慕云极吃痛，龙尾甩过去将她缠住。 两条龙扭打进珊瑚深处，搅合地整个海底一片天翻地覆。 过了好久，表面平静的海面，被轰地一声炸开，掀起滔天的海浪。 两人各执一剑，乘着巨浪，又冲出海面。 桃知知像个玩疯了的孩子，还没打够，劈面就是一剑。 谁知，这次，慕云极不跟她打了，一手拨开她的剑，一手甩开大氅，将人一裹，抱进怀里，“够了。” “还没分输赢！”桃知知还闹。 他摁住她，“你没穿衣服，小心被人看见。” “……！”桃知知这次变成人形，忘了化出软甲。 她一秒变乖，不敢动了，眼珠儿还到处瞄了瞄，确定没有别人。 附近海上，一片煮熟的死鱼。 “结了丹，挺凶啊？每一剑，每一爪，每一口，都想要杀夫？” 慕云极将辟火衣先给她披上。 “以后不要忘了这个，每日隐在里面，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桃知知刚才半点都伤不到他，心里郁闷，“怕什么？怕别人说道君与魔龙苟合？你放我回家，不就不怕被人发现咯？” 慕云极眯着眼，温柔一笑，捏她小下巴，“休想！咱们两个，只有死一个，才能分开。” 所以，要么桃知知死，要么桃知知杀了他。 桃知知：…… 也不知道，要修炼到能杀慕云极的层次，得在肚子里结个多大的丹。 她将手里的雌剑悄悄握紧，不想还给他，“我都结丹了，总该有个趁手的……” 话都没说完，慕云极已经替她说了：“剑送你。” “真的？”桃知知觉得可能捡了个大便宜。 这把雌剑，若是从大梦初醒中分裂出来的，是不是表示，它可以跟大梦初醒一样厉害？ 慕云极：“不过，名字要我来取。” 桃知知唇角抽了一下，“不会还是四个字吧……？” 总觉得慕云极给剑取名，俗气的很。 果然，慕云极端详了一下剑身略为纤细的雌剑，道：“就唤作暮暮朝朝好了。” 桃知知：…… 你够了！ 用四个字给剑取名已经很离谱了，你还要把两个字各重复一遍。 但是，她惦记着人家的剑，也不好意思挑三拣四。 “那……，我……，要不就叫它‘暮朝’吧？” 慕云极不知何时，眉眼含着微微笑意，“何不就叫阿昭？” “好！就叫阿朝。”桃知知赶紧同意，生怕他再变卦。 慕云极：“要不，你试试看？看你唤它阿昭，它应不应？” 他笑得更加迷人，放开手，让雌剑悬浮在半空中。 桃知知：？？？ 她心里没底。 好好的，忽然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 第64章 拱你飞升，为龙除害 桃知知认真对着剑唤：“阿朝？” 那剑，果然轻轻一颤，一声长鸣，作为回应。 “咦？它还真答应啊！”桃知知开心极了。 她挥手，指向附近的一座漂浮的冰山，“阿朝，去！” 剑嗖地飞向冰山，轰！ 冰山被一剑炸个稀烂。 “阿朝，回来！” 嗖！剑又乖乖回来，悬浮在她面前，轻轻扭动着剑身，似乎还有点求抚摸、求夸夸的意思。 桃知知：…… 这剑，怎么跟个狗似得。 她看看慕云极。 慕云极也在笑眯眯等着她夸剑。 “阿朝真乖。”桃知知只好敷衍地摸了摸剑，心里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外面的人都脑子有点病？ 还是有病的人炼出来的剑，多少都随主人？ 慕云极招来飞鱼船，接她回焚琴宫，“回去还有样东西送你。” 桃知知看看手里的剑，心里一抖：“这不是刚送完剑吗？还送？” 一口气送这么多东西，她今晚得怎么舍生忘死，才够报答他？ 慕云极手臂捞过她，拥在怀里，“离开这两日，时时入梦。你猜……，我梦都到什么？” 桃知知：“能是什么？肯定是数人头。” 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人，难道还会跟我一样，每天做蠢梦？ 慕云极：…… 他没说话了。 离开的这两天，他每每合眼，都要被那个求而不得的梦魇缠绕。 没遇到她之前，或许还可以通过闭关来压制。 有了她之后，就如饮鸩止渴，魔障已经发展到完全无法入定的程度。 她不在，他就会特别烦躁，脾气特别坏，特别想杀人。 她在，他就心情特别好，命都想给她。 他是离不开她了。 若是哪天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此生的修炼，恐怕就彻底完了。 可是，桃知知在想着别的事情。 “对了，你刚才跟我打架，为什么能化龙？你根本不是龙族。” 她刚才明明看见他只在她眉心一点，就能效仿她的样子，化作了大白龙。 于是，也歪着脑瓜，抬手，在慕云极眉心点了一下。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慕云极正盯着她衣领深处，“我与你打架的时候，变成什么都行，怕你受不了，打不过就哭。” 他亲自目测了一下，离开了才两天，结丹后，果然是长了不少，待会儿亲手检查一下。 桃知知内心震惊：原来，他已经修炼到了随心所欲，超脱肉身束缚的境界了，那为什么还没能超出三界？ 飞升也算是另一种死法对吧？ 他要是能早点飞升，是不是龙族就没事了？ 他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还是有什么关键没能突破？ 既然杀他遥遥无期，要不要帮他一把？ 把他拱飞升了，这三界再也没有慕云极，让他去上界去祸害别人去，不就皆大欢喜了？ 飞鱼船飞得极稳，仿佛都没怎么动，就一恍惚，已经到了焚琴宫上空。 然而，慕云极却不急着回去，反而牵着桃知知去了后面一处被云雾笼罩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新宫殿——春宫！ “给你盖的房子，喜欢吗？” 他将炎阳母兽的炎核镇在其下，外围以云雾布阵，确保热量不会逸散，这个大小的规模，刚好确保宫中终年温暖如春。 而且经过这一个月的滋养，里面的花草树木应该都已经生长得十分茂盛了。 他仔细研究过，桃知知好像很喜欢花，她在这样的温度，这样的环境里，最放松，最自在，也最容易被哄上床。 桃知知步入春宫的第一眼，就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憋出一个字：“哇……” 全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花与树，缠着枝条藤萝！ 轻纱幔帐深处，池水潋滟处，皆是花丛树影，花草树木的妩媚姿态，与殿宇的雕梁画栋融为一体。 每一处都如花妖的深闺，每一处看起来都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慕云极认真看着她，“小龙，你还想要什么，都可以有。” “我……我还喜欢天上的星星。” 桃知知顺口胡说。 她第一次在琉璃窟望见天上的星星时，的确觉得很喜欢。 但是后来上了九万里扶摇川才知道，原来星星真的是高得永远得不到的。 慕云极想了想，“也不是没有，不过要等一等。” 桃知知：……！ 她要不是明知眼前这人，是她族类的天敌，恐怕就要被这份深情给迷晕过去了。 又是为她喝毒药，又是帮她聚丹，又替她杀了凤行烈，又送她佩剑，又给她盖房子，现在连要星星都一口答应了。 都疼她疼到这份上了，心，是不是快要到手了？ 寒假作业，是不是不用生蛋也可以完成了？ 她有点点感动，想干掉慕云极，为龙除害的心，就变淡了一点。 “君上~~~~”，她抱着他的腰，晃啊晃地撒娇，“人家还想要你的心，好不好嘛~~~~~？就借用一下~~~~下~~~~” 娇都撒到这个份上了，把心拿来用用，不会很困难吧？ 谁知，她眨巴着大眼睛，满怀希望地等他一口应允。 等来的却是见他温柔的面容，蓦地冷了下来。 之后，淡淡一笑。 笑得她脊背发凉。 慕云极：“小龙，本君已经给了你这么多了，为什么偏偏没什么，却要什么？” 桃知知撒娇的笑容，立刻僵死在了脸上。 她不想放弃，“那要不……，咱们生个蛋？” 慕云极不容任何反驳地道：“再换一个要求。” 最讨厌龙蛋！ 桃知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刚才还说要什么都可以有的！ 不过还好，她脸皮厚，反应快，旋即换了更殷切的笑意。 既然心也没有，蛋也没有，那留着你能干什么？ 还是把你拱飞升了，为龙除害比较好！ “要不，君上啊，要不我们换一换。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小龙愿意帮您实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云极：？？？ ------------ 第65章 练了三天尾巴 这话，有点像等他临终遗言。 果然是养不熟，时时刻刻盼着他赶紧死。 慕云极揽腰将桃知知狠狠一抱，抵在身前，“你的君上他，现在除了你，什么都不想要。” 他忽然发狠，桃知知瞳孔都一缩。 今天，明天，后天，恐怕都彻底完了。 为龙除害，牺牲这么大，到底值不值？ “君上，您刚回来，有很多事要处理。” “君上，我刚结丹，我可能……不太稳定……” “君上，你能不能……” “饶了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唇边就被竖起一根手指，噤声。 “丹放出来看看。”慕云极一面端详她精致明艳的容颜，一面手掌抚摸她，从脸开始，到脖颈，再到肩头，到胸脯，到腰间…… 仿佛在一寸一寸的仔细测量，她身上的起伏，这两天都发生了哪些微妙的变化。 掌心灼热，欲望喷薄欲出，分不清到底是摸，是揉，还是在捏她。 可桃知知还是怀疑他想夺她的丹。 这颗新结的丹，她可宝贝了，虽然时日很短，但是真的自从有了它，就有了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跟从前那颗煤渣丹，这个才能算是一颗真正的龙丹。 如果谁敢惦记，她真的会生气。 但是，慕云极说想看看，又不敢不交。 玲珑白骨丹吐出，泛着苍白的光晕，悬浮在两人之间。 丹上，已经开始爬上黑色丝线的纹路。 等这颗丹完全布满黑水晶一样的细小鳞片，就彻底属于她了。 慕云极掌心虚浮着抚在丹上，那丹便随着他手掌开始缓缓转动。 他掌心的光，虽凉，却温和强大，一点点，小心灌注给白骨丹。 眼见着，丹上的黑色纹路开始变化，渐渐显现出一条蜿蜒缠绕，张牙舞爪的小黑龙花纹。 桃知知看着丹在他掌中转动，一种奇妙的舒服的感觉在身上绕来绕去，心头如有一片羽毛在拂过来，拂过去，酥得受不了。 她的龙火，也被撩得在体内一窜一窜。 “别摸了……” 她抓住他的衣袖，闭上眼睛，嗓子已经软了。 然而，慕云极根本不理她有多难熬，反而改为指尖引导着白骨丹，看似毫无规律，却又相当销魂地打着旋儿。 他指尖的光，与白骨丹的苍白光晕纠缠在一处，如胶似漆，如蜜里调油。 桃知知咬着唇，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她嗷呜跳上去，双手双脚将他牢牢缠住。 不管死不死，到底谁死，先扑了再说。 “以后不可以再随便把丹给别人……”慕云极还故作一本正经，谆谆教诲，却被她毫无章法的狼吻堵住了嘴。 他轻弹放开白骨丹，托住她的腰臀，暗笑。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本君没有半点强迫。 “知道如何取悦我吗？”他被扑进花丛，被她骑着，却摁住她一双急着宽衣解带的小手，不准她乱动。 桃知知急死了，急得白骨丹都冒火，在空中一蹦一蹦的，窜得老高。 我管你高不高兴，我现在必须马上高兴一下。 可慕云极偏偏一只手就能制住她，手肘撑起身子，仰望骑着身上放肆作乱的小姑娘，循循善诱： “别急，忍着。” “到底要怎样~~~~！！！”桃知知生气。 “今天，先教你如何自己藏尾巴。”慕先生的手掌，拂过她的腰臀，怜惜拂过她亮闪闪的小鳞片。 “学不会呢，小时候试过很多次了。”桃知知急死了，现在哪儿有空管尾巴？ 谁知，慕先生的手掌滚烫，却神情颜色，不容违抗： “听话，学得好了，有奖励。” “那要是学不好呢？”她急着想亲他，可是不管左啃还是右啃，每次都被他恰到好处地避开。 慕云极：“学不好，有惩罚……！” …… 三天后，春宫顶上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丛与雕梁画栋一片寂静。 一道蜿蜒的池水，如一条鳞光闪闪的游龙，直漫延入宫殿深处。 池水上，落满花瓣，两岸花枝垂入水中，顾影自怜。 忽然，水上波光一颤。 紧接着，一条黑色的龙尾，慵懒从水底甩过，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形的水花，之后，又懒洋洋地沉入水底。 桃知知过了好久，才从水底冒出头来，光溜溜的手臂，搭在池边，摘下一朵池边粉色的，也不知道什么名的花，在指尖摆弄。 慕云极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留她自己在这儿睡觉。 而她的丹，刚刚又看过了，上面的小黑龙纹路，已经更加清晰。 练了三天藏尾巴，反正奖励也是她惨，惩罚也是她惨。 起初，还以为是得了便宜。 到后来才知道，又被骗了。 不过，的确是学会了。 “其实也没这么难啊，为什么以前朱厌先生总是骂我笨呢？” 桃知知像新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甩着大尾巴，将丹吐出来，在空中转着玩。 奇怪，明明跟他一样的转圈圈，为什么那种奇妙的感觉就没有了？ 他在干什么呢？ 桃知知出了水，放肆拖着龙尾，赤着脚，趟过花溪，烫出一连串火脚印，经过辟火衣，顺手弯腰捡起来，披在身上。 辟火衣经过慕云极的处理，披在身上即隐去外形，不妨碍她每天换好看的裙子。 春宫的花路绵延，出口在焚琴宫一侧。 桃知知第一次自己藏尾巴，很有成就感，做好了准备，才穿过云雾。 还没看清状况，那一头，就扑面飞过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差点将她扑倒。 “小知知~~~~，你可吓死我了~~~~~~” 是清姨。 但是，嗓子是哑的。 “清姨，你嗓子怎么了？” 宝仙揣着手，在后面站着扎心：“来时路上嚎的。” 桃知知：…… 想想他们御剑飞行的那个速度，再想想扶摇川的高度，清姨现在还健在，应该谢天谢地。 花晚清把桃知知从头到脚摸了一遍，顿时欣喜，“他对你好呀？” 不但人胖了一圈儿，高了一点点，胸都大了。 有宝仙在，桃知知得端着点儿，勉为其难地赞了慕云极一句：“他还行吧。” 宝仙替君上开心，“小妈你们聊，我去厨房交代一下，待会儿你肚子饿，就喊我开饭。” “好。” 桃知知垫着脚，目送她出去，嗖地将花晚清拉到一边，生怕被慕云极听到，小声儿急道： “清姨，怎么办？我问他要心，他不给~~~” “你怎么跟他要的？” 桃知知学着之前的样子，抱着花晚清的柳腰一顿晃：“人家想要你的心，好不好嘛~~~~~？就是这样咯~。” 花晚清：…… ------------ 第66章 君上可男可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 “不是我说，我的小殿下，你做蛋的那三千年，天天给你爹抱着，他那几千个红颜知己取悦男人的手段，你是半点没学会是吗？” 花晚清气结。 桃知知眨巴眨巴大眼睛，鼓着腮：“有学啊，刚刚这招就是跟她们学的，看来是不管用了，难怪她们都得不到爹爹的心。” 她还委屈上了。 花晚清更气，叉腰，“那我一手把你拉扯大，我这么风骚，这么有手段，这么令人神魂颠倒，你就没学到半点皮毛？” 桃知知有点惊讶，“可是，清姨，你这么多年，不但没搞定我爹，连朱厌先生也没睡到，我为什么要学你？” 花晚清：…… 她妖里妖气扶了扶鬓边，翻了个白眼： “朱厌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适合我。至于你爹……，他根本就没有心，逢场作戏的男人，再帅再强再能生也没用！我会稀罕他？肯定不会！” “没有心……” 桃知知抓住了重点，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慕云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他在跟她逢场作戏啊。 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 朱厌那一套是靠不住了，什么睡他，嫁给他，给他生蛋，全是扯淡。 清姨也不管用，她没睡过人类，并不懂人类的心。 所以……，要找个真正的“人”问问。 桃知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宝仙。 吃饭时候，她问：“宝仙，你知道怎么得到男人的心吗？” 宝仙吓了一跳，赶紧捂住桃知知的嘴，“小妈，你是我活祖宗，你是看上哪个男人了？可千万别被我爹知道。” 桃知知被她捂住半张脸，大眼睛眨巴眨巴，“我……说的就是你那个爹……” 宝仙见虚惊一场，噗地笑了。 “君上的心还用琢磨吗？早就给你了。连路边的狗和紫青都看得出来。” 桃知知咬着筷子琢磨。 看来宝仙也不行，他们都被慕云极给骗了，得再换个人。 可是这扶摇川上，她真正说过话的，没几个。 于是，吃过晚饭，打发了所有人，自己一个人披着轻裘在焚琴宫门口溜达，刚好见苍幽经过。 “啊，内个……，你好啊，呵呵……”桃知知没有单独跟除了宝仙之外的人说过话，比较局促。 苍幽也吓了一跳，旋即笑眯眯：“小妈好。” 桃知知示意他跟她去角落，“你过来。” 苍幽：？？？ 他不明所以，跟着走过去几步，但是保持距离。 可桃知知不想保持距离。 她凑过去，“你是男人对吧？” 苍幽：…… 这事儿必须点头。 桃知知：“是男人就好办了，我想问你，如果有一个女人特别急切地想得到你的心，该怎么办？” 她怕说太直白，被外人知道自己对慕云极的企图。 可这话，把苍幽吓坏了。 脸唰地先红了，接着又白了，人赶紧退了几步。 “不是，小妈，咱们有话好好说。” 桃知知坦诚道：“可是现在不好好说话的是你啊。我就想问，一个女人如果想得到你的心，该怎么做？麻烦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 她那么漂亮，那么天真，没有半点世俗女人的羞涩，说出这样的话，反而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苍幽已经白了的脸，又唰地红成紫色，“不……不行……！绝对不行……！” 说完，扭头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桃知知：…… 慕云极有病，他的手下也一个个都有病。 所以，该找谁问呢？ 桃知知瞄了一眼四周，见这会儿四下无人，便脱下大红的轻裘挂在树上，怀里揣好小炎核，猫着腰，踮着脚，溜到顶峰边界，一跃而下！ 山底下，当初慕云极带她去看过的那片桃林，这个月的花刚开过，满树都已经结满小毛桃。 村妇们正在三五成群地间果，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就是话题的主角，从上次的刘寡妇和铁柱，换成了刘寡妇和狗蛋。 于是，桃知知发挥所有聪明才智，在一棵树下找到了个落单的村妇。 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被所有人背地里说闲话，那她一定是最孤单的那一个。 “你就是刘寡妇？” 村妇扭头，眉眼生得的确很有一番风情，见她一身衣裙，一看就很贵，“是啊，你谁？” 桃知知灵机一动，端庄道：“我是君上座前侍奉的婢女，奉命来查看今年的桃林。” 刘寡妇一阵狂喜，但还有些狐疑，“君上统御三界，会理会我们这小小桃林？” 桃知知：“因为君上说，桃子好吃。” “君上还吃桃儿？用嘴吃？”刘寡妇想到君上，脑子里只有一只神位牌子，听了这话，虽然疑惑，但是好奇更多。 桃知知用力点头，“当然用嘴吃。” 刘寡妇目光落在她胸脯儿上，“哦——” 桃知知又把上次在桃林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拼吧拼吧，随便问了几句关于桃子的长势，见关系已经拉近地差不多了，就切入正题。 “刘寡妇，眼下有个契机，可以助你重新觅得如意郎君，摆脱流言蜚语，我愿指点于你，你可愿意？” 刘寡妇摘毛桃的手一顿。 这事儿说到了她的痛处。 她终于放下篮子，跪在地上，“求仙子明示。” 桃知知端然道：“在指点你之前，我有个问题要考验你。” “仙子请讲。” “君上若是问你，女人如何才能得到男人的心，你该如何回答？” 刘寡妇方才的狐疑更深：？？？ “君上不就是男的吗？为什么问我？” 桃知知：…… 她连忙故作高深：“君上可男可女，非男非女，亦男亦女，其中奥秘，自然不是你等凡人所能领悟的。” 刘寡妇：“哦——” 她跪在地上，歪着头看她，“我看，是你思凡了，借君上的名义套我的话儿。” 说着，身子一歪，坐在地上，不走了。 桃知知没想到一个村妇如此老辣。 可正因为老辣，所以她才能今天铁柱，明天狗蛋，对不对？ 于是，蹲下身子，凑到刘寡妇面前，“那你快告诉我好不好？” “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刘寡妇将手一伸，“看你头脑这么简单，估计也没什么本事，求什么都没用，不如就给点钱吧。我有了钱，想嫁谁就嫁谁。” “好，没问题！”桃知知将一对红宝石耳坠子摘下来，放她手里。 这一对，不是焚琴宫的东西，是之前去委羽洲的路上，慕云极顺手给她买的。 刘寡妇掂了掂耳坠子，满意，“告诉你吧，想得到男人的心，其实很简单。” 桃知知乖乖抱着膝盖蹲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准备好了聆听这个足以改变她和整个龙族命运的惊天秘诀！ —— 咱就出门旅行装个逼，结果第一天被灯嘎了，第二天过敏了，第三天大姨妈+发烧，我现在debUff叠满，就要变身了……呜呜呜呜 ------------ 第67章 知知特别弱小，特别无助 刘寡妇看她如此天真，又这般认真，居然有点不忍心再诳她，便道： “傻姑娘，这世上想得到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你想问我问题，就要用这副耳坠子来换。你想要人家的心，那是人家最珍贵的东西，你可曾用什么来换？” 桃知知：“我有啊，我每天都在努力睡他，我要嫁给他，还要给他生……啊……孩子……！” 刘寡妇：“你相中的那个男人很缺女人给他生孩子吗？” 桃知知：…… 慕云极不但不缺，反而还很讨厌提生蛋的事。 她摇头。 刘寡妇：“那就是咯，他并不稀罕的东西，你给了再多也没用。” 桃知知有点急了，“那对你们人来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对于我们人啊……”刘寡妇又狐疑瞟了她一眼：“你若实在不知拿什么去换，就用你自己心呗。真心换真心，你不亏。” “真心换真心……” 桃知知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窝。 清姨说，千万不能对慕云极动心，如果动了心，就输了，就要被他留在外面的世界，再也回不了家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桃知知魂不守舍走出桃林，一抬头，正巧撞上紫青立着长枪，黑着脸，在等她。 “君上让我来接你回去。” 桃知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然不管她在哪里，干什么，慕云极到最后都会知道。 若是将来，将心给了他，真的走不掉了，该怎么办呢？ 她这个时候，特别想找个人说话，“宝仙呢？她怎么没来？” 两人上了飞鱼船，紫青脸更黑，将长枪扎在两腿之间，穿着男装，蹬着皮靴，金刀大马地坐着。 “我来你不喜欢？” 桃知知乖乖在船舷边的长椅上坐好，跟她保持距离：“……，呵呵，喜欢……，你非常特别，我特别喜欢……” “哼！”紫青甩了一下脑后的长马尾，目视前方，不再理她。 两个人一向关系不好，坐船的时间就显得特别漫长。 桃知知实在忍不住了，就问：“紫青姑娘，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一下？” 紫青手里拄着长枪，冷着脸：“喊我十护法。” “好的，十护法大人，我现在可以问了吗？” “说！婆婆妈妈。” 飞鱼船穿梭在云雾之中，此刻没有别人。 桃知知小心翼翼朝紫青那边挪了挪，“我就想问，如果我用我的真心，换你的真心，你……会愿意换吗？很真的那种。” 她想，刚刚问了苍幽，把他吓坏了，大概是因为他是男的。 紫青是女人，大概不会害怕。 谁知，紫青的表情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 她板直着身子，向远离桃知知的方向，挪了一下，没回答。 桃知知明白，紫青是讨厌自己的。 但是，她都已经问了一天了，这么辛苦地努力到这一步，总不该说放弃就放弃。 所谓：失败是成功的娘亲。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朝紫青挪了一挪，两人靠的更近。 “你别怕，我就是问问，我不是觊觎你的心。” 紫青紧张地又挪了一下，“谁怕你？我是讨厌你，你不知道？” 桃知知又追着挪了两挪，“我知道啊，但是我锲而不舍啊，你就告诉我呗？”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紫青已经被逼到船舷的尽头。 “不能啊，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我把我的心给你，你也会同样把心给我吗？”桃知知几乎软乎乎地快要贴到她了。 紫青腾地站起来，两个箭步来到船边，“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说着，嗖，纵身一跃，跳船走了。 桃知知：…… 她小小一只，揣着小手手，被丢在偌大的飞鱼船角落里，眨巴着大眼睛，特别弱小，特别无助…… …… 她的船，没用多久，就到了第九重。 临停靠时，被另一艘船抢先一步。 对面船上的人，甚至还特意运了点法力，将她的船撞得横了出去一点。 “去通知你家君上，就说四御尊使已经到了。” 那条船上下来的，只有一个人，却极是趾高气昂，显然并没有将扶摇川放在眼中。 桃知知觉得来者不善，极力降低存在感，绕开几步而行。 关于“四御”，她依稀记得，朱厌先生上课时讲过，这世上最厉害的人，统称为金阙四御九宸十洲。 现在的中央金阙，称云极大帝，也就是道君慕云极。 而四御，则是指紫薇、勾陈、北极、后土四位早已退隐很久很久的老家伙。 他们一向不参与三界纷争，只居于四方天涯尽头。 虽称为辅佐，但平时仅做两件事。 第一，承认新的道君，为其加冕。 第二，在天地间秩序失衡时，可能会出面，辅助道君整饬。 然而，尽管桃知知努力绕行，可下船的码头并不宽。 四御使者背着手，无聊地等着，正东张西望，就刚看到她低着头过去了。 “你，站住。” 桃知知左右看看，没别人，定是喊她。 她就只好站住了。 “谁允许你走在本尊使前面的？”那使者见了她的脸，目光立刻又将她从头到脚，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遍。 桃知知两条腿嗖地夹紧。 糟糕。 这人既然是四御身边的人，又是只身前来扶摇川，胆敢如此大呼小喝，必定修为十分精深。 她的尾巴，今天是自己藏的，恐怕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她转了身子，尽量不被他看到屁股后面，“尊使见谅，我有急事，冒犯了。” “冒犯……？”使者冷笑，“早就听说扶摇川送上门的女人数不胜数，如今一见，慕云极的确是艳福不浅啊，真是什么都不忌口。” 他居然开口直呼道君名讳，还说得这么难听。 简直没把慕云极放在眼中，桃知知有点生气。 “使者代表四御前来拜谒君上，请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她挺直胸膛，放亮嗓子。 “哟呵！”使者笑得饶有兴致，“你这小小妖孽，身上的法术遮遮掩掩，又暗藏了辟火衣在内，不知是慕云极豢养的什么女妖怪！本尊使刚好闲来无事，不如，就顺便出手，帮道君清理一下门庭！” 说着，伸手直奔桃知知衣领，便要撕她衣裳！ “啊——！” 就在使者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衣衫的瞬间，桃知知大叫一声，一拳！直呼他面门！ piU——！ 四御尊使，远远地，远远地，飞了出去了，成了扶摇川上空最亮的一颗星。 ------------ 第68章 你杀人灭口，我毁尸灭迹 这么容易就打飞了？ 桃知知不敢相信，嗖地抱住自己刚刚打人的手。 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又惹祸了。 而且，这次打的还是四御尊使。 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是，第二反应又忍住了。 慕云极告诉过她，遇到事情不要瞎跑，如果她再乱跑，他又要乱喝别人的酒。 而且她每次瞎跑，最后受罪的都是自己。 可是，不跑怎么办？ 桃知知左右看看，反正四下无人，这件事，只要四御使者不再出现，是不是就没人知道是她干的了？ 于是，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在码头附近溜达。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慕云极前来迎接尊使的人还没来，那使者却又气喘吁吁飞回来了。 脸上，一只小拳头印子，正中鼻梁子中央，跟当初凤嬛那一掌，如出一辙。 “你……，好你这个妖孽！刚才本尊使没有准备，才着了你的暗算。现在，本尊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说着，就亮出法器就要打。 桃知知吓坏了，慌忙跟他竖起一根手指，拼命地“嘘……！” “嘘什么嘘！受死吧！”使者大怒。 “尊使饶命，其实，我是被慕云极困在这扶摇川上无法脱身的，不信，以您的法眼，定是可以看见我脖子上的丝线，对吧？” 使者定神一看，小妖孽细嫩嫩的脖子上，果然有一根若有若无的天蚕丝。 “没想到，慕云极居然真的在扶摇川暗中豢养女妖媚魔。” “何止啊，他还干了更多缺德的事儿，尊使要不要听？我都知道。” 桃知知招呼他，“您跟我来，我把他的秘密都说给你听。” 使者凶恶一笑，“你以为本尊使会着了你这小小妖孽的道道？” “肯定不会啊！但是如果您不敢听，可就损失大了，我听说，四御既可以立慕云极为金阙大帝，亦可以立其他人……” “胡说！本尊使有何不敢听的？既然你知道四御的厉害，就不要再想着耍什么阴谋诡计。”使者震怒。 桃知知：“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快来。” 她说着，从九重川跃下，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直奔七重川的冰隙。 四御使者担心她趁机逃跑，就追着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巨大冰隙，桃知知轻车熟路，越走越深。 四御使者心生疑窦，不肯再往前，“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 他声音大，震得冰窟里隆隆作响。 桃知知：“你傻啊，这里随便说句话都这么大声，你生怕慕云极不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秘密？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只身在扶摇川。” 她指着当初藏身的最深处，“那里有个可以天然隔绝声音的结界，你跟我来。” 四御使者本想自己动手封闭声音，但是想到，在这里擅自动用结界，必定逃不过慕云极的感知，于是，便手中法器发光，将信将疑随着桃知知往深处走。 他打定主意，不管待会儿桃知知说了什么，在这里将她弄死，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走到冰隙尽头，桃知知从怀中掏出炎核，往冰上轻轻一摁，周围的冰，便开始悄悄融化。 她回头，“尊使请看，这里面，便是慕云极最大的秘密。” 四御使者疑惑，眯着眼靠近细看，“炎核？果然是他杀了凤行烈的镇山神兽？” “何止炎核，那后面，还有更厉害的秘密！” “后面……？”使者用力看向冰层后，黑乎乎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你不要妄图欺骗本尊使。” “我小小妖孽，怎么敢欺骗您呢？尊使您再靠近，仔细看看。”桃知知不动声色绕到他身后。 四御使者贴近渐渐融化的冰层，仔仔细细，看了再看，恍然发觉！ 原来，这冰隙后面的深处，是空的！ 他这才惊觉有什么情况不对，刚回头，就见身后桃知知拎起裙子，抬腿，照着他屁股狠狠就是一脚！ 这一脚，是使出了龙族吃奶的劲儿！ 突突突突——！ 使者一连穿过几层冰墙，留下好几个人形窟窿，一头跌入了下面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啊————————” 惊悚的惨叫声，在下面的黑暗中回荡。 但是因为有之前慕云极留下的隔音结界，所以，外面根本听不见。 桃知知取回炎核，收入怀中，提着裙子，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嚎叫声过了好久才没了动静。 这么深的地方，又四面全是冰川，想必如此，便能解决了吧？ 她本就是魔龙，血脉里的凶性大过慈悲，对于威胁到自己的异类，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弄死就弄死了。 桃知知还有点不放心，又唤出她的新佩剑，“阿朝！” 一声轻轻的剑鸣，暮暮朝朝悬浮在她身侧。 桃知知手捏剑诀，左右左右，歘歘歘歘！一顿乱砍，砍下许多大冰块子，将刚才踹开的人形窟窿又堵了个结结实实。 如此，折腾到晌午，肚子也饿了，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后，回家吃饭。 桃知知哼着歌，回了焚琴宫。 路过门口，见宝仙、苍幽、紫青，三个人揪着耳朵，整整齐齐跪了一排。 她猫着腰，踮着脚尖，凑到宝仙跟前，“你这是怎么啦？” 宝仙龇牙咧嘴跟她暗示：君上在里头等着呢。 桃知知有点心里没底。 她这一上午干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慕云极到底知道了多少。 等进了焚琴宫，里面午膳已经摆好了。 慕云极亲自给给她布了碗筷，“你不是一直想与我一起吃饭吗？今日刚好有空。” 他忽然这么闲，桃知知就心里更没底了。 她乖乖在他身边坐下，眼珠儿随着他的手动，看他亲自用帕子给她擦手，又亲手给她盛汤羹，再看他给她一样一样布菜。 这也太受宠若惊了，吓得她都不饿了。 “今天睡醒后，都干了什么？”慕云极淡淡地问。 “也……没干什么，就是出去，溜达了一圈儿。”桃知知做贼心虚，不敢抬头，眼珠儿滴溜溜转，抱起汤碗，吨吨吨埋头喝。 慕云极慢悠悠给她递帕子：“嗯，下次杀人灭口，要亲眼看着他死透，不要让本君再帮你善后。” 噗——！ 桃知知一口汤还没咽下去，全喷了。 ------------ 第69章 我爱上他了啊 桃知知终于明白，慕云极为什么事先将帕子递过来了。 他什么都知道，自然一清二楚她那些小动作，不然，宝仙他们三个，也不会在外面，揪着耳朵跪着了。 “呵呵呵，你都知道啦？”她好尴尬。 慕云极抬手，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脑瓜，“小龙，你无需煞费苦心，也无需再孜孜以求，你想要的，什么都可以有，唯独心，不要再想了。” 桃知知不明白：“难道用我的心来换，都不行吗？” 慕云极轻轻一笑，哄她，“乖，有你的人在本君身边就够了，要心何用？” “所以，你与我是逢场作戏，对吗？” “本君与你，何须做戏？”他靠向椅背，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对吃饭这件事，毫无兴趣。 只对她有兴趣。 他对她的一切，全都尽在掌握。 桃知知觉得心窝子里面，冰凉凉的，就如他的目光和身上的气息。 原来，她都已经准备好，拿来与他交换的最珍贵的东西，居然对他来说，如此不值一提！ 原来，她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颗炎核，想要，抢来据为己有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问她的意见，更不会在乎她愿不愿意。 如此也好，省了一颗心了。 桃知知悄悄摁了摁自己的心口窝，开始干饭。 “以后君上若是忙，不用专门浪费时间陪我吃饭。” 慕云极不太理解。 “为何？” “因为你在这儿，我吃得放不开。” 慕云极：？？？ 宝仙之前曾说，她想跟他一起吃饭，他一直记得这件事，只是始终没机会。 今日见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维护他，居然敢与四御派来的使者正面硬刚。 他特意仔细想过，要做什么既可以给她压惊，又可以哄她开心，才专门来吃这顿饭。 却没想到，自己并不受欢迎。 但是，来都来了，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没面子。 他随手拿起一块点心，一面慢慢吃，一面陪着她。 谁知，桃知知瞥了一眼，“一看见甜的就恶心。” 慕云极：…… 他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放下了。 桃知知又炫了一盘肉，动了动鼻子，左右嗅了嗅，一直嗅到慕云极身上，“什么味儿啊，影响食欲。” 慕云极：？？？ 真莫名其妙了。 他平日什么香都不熏，刚刚从永宸殿过来，哪儿都没去过，哪儿来的味儿？ 他不动声色地，暗暗左右嗅了嗅，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儿。 但是，出于面子，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尴尬起身，“四御派来的使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想必后续还有许多麻烦，我先去处理，你若不用陪，就慢慢吃。” “不送哈。”桃知知专心吃，头都不抬。 慕云极现在在她眼里，都不如一盘菜。 …… 慕云极出了焚琴宫，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等在外面的清虚等人，就心里没底。 “君上，可是四御使者的事比较棘手？”清虚上前关心。 慕云极将他招到一边，低声道：“你……觉得，本君身上，可是有什么气味，是自己平时嗅不到的？” 清虚小心靠近，认真嗅了一下，“回禀君上，与平时一般无异。” 慕云极不确定了。 所以，他身上一直有什么味儿，但是这些人畏惧他，不敢说？ 难怪小龙总是那么抗拒他，若非有求于他，都不会主动与他亲近。 “是……什么味儿？” 清虚可为难了。 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不同，他是个男人，对男人身上的味道没什么感觉，也没注意过。 况且，味道这东西，如何形容？ 难道像女人那样，说道君身上的味道，如皑皑白雪？ 他只能道：“啊……这……，就是十分令人敬畏的味道。” 慕云极：……！ 果然是有味道的！ 清虚不想再说这些没用的，他还有很多琐事要一一去办，“君上，关于四御那边，您看……” “先沐浴。”慕云极打断他，一闪身，就走了。 清虚：“？？？，不是……” 好好的，大白天的，你一个道君不干正经事，忽然洗什么澡？ 慕云极已经不想解释了。 他好像忽然发现了一件很不得了，难以启齿，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的事！ 他没回焚琴宫，而是去了扶摇川中一处隐秘的硫磺泉。 一泡就到天黑。 正不确定到底身上还有没有小龙不喜欢的那种味道，忽然见池边蛄蛹蛄蛹爬过一只小虫。 “小虫，你说，本君身上到底有什么味？说真话，点你悟道，若有半句虚言，摁死！” 说完，将小虫子捉过来，放在肩头，命令：“用力嗅！” 虫子怕极了。 都快被他身上的硫磺味熏死了，可是它不敢说。 正生死之间，忽然，慕云极纳戒中的心鳞响了。 【先生，您在吗？】是桃知知怯怯的声音。 慕云极匆忙将虫子弹飞，翻出心鳞，端在掌心，看着忽明忽灭的光晕，居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应。 他整了整思绪，拿捏了朱厌的声音，【我在。】 【先生，怎么办……？】桃知知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慕云极：【何事？】 【我……，爱上他了……，我的心，好像已经拿不回来了……，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带着发颤的哭腔。 慕云极：…… 他万古不变的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 那边，桃知知：【我想用我的心，换他的心，可是……，他不给……，我输了，先生，我再也回不去了……】 她在那边低声的哭，啜泣呜咽不绝。 慕云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湿漉漉的手掌，有些焦躁地摆弄着朱红色的龙鳞。 桃知知：【先生，麻烦你告诉我爹，是他的女儿不孝，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她被人那般轻视，却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她……】 话未说完，心鳞的光，忽然熄了。 慕云极浸在硫磺泉中，一时失神，不知如此情况，该如何处置。 原来，她一直捧着一颗真心给他？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感觉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春宫那一头，桃知知果断将心鳞熄了，长长吐了口气。 还好昨晚动作快，把心鳞还了回去。 “到底行不行啊？我觉得你装的很离谱，万一被他识破，我们俩就全完了。” 她埋怨花晚清。 花晚清揉着腰，站直身子： “小殿下，我哈着老腰，贴着你的小胸说话，还要模仿你的嗓音，神态，真的很累好吧，你戏都不让我演完，更加不谢谢我。” ------------ 第70章 快起床拿捏男人了 “可是你演得太过了，他又不傻，他比谁都算得精，我对他有几分真心，他必定是掂得出来的。” 桃知知用春宫里新摘的花，认真染了红艳艳的脚趾甲。 花晚清捶她脑瓜，“笨！爱要做，更要吹！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真心这种东西，能不动自然就不动，尤其是慕云极这种什么都不缺的男人。” 桃知知专注看着她的脚，有一颗脚趾没有染好，“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说呗。” 花晚清：“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对他只有十二个字：‘要多软有多软，要多远有多远’！” “可是……，刚刚不是还说要做？离得太远，我怎么跟他生蛋……？” “笨！”花晚清又捶，“生什么蛋！那是朱厌那一套！但凡有个女人抱着颗蛋，说他酒后无德，他都会娶了人家。” 桃知知被捶了也不生气，眨巴眨巴眼，“可是清姨，我还是不是很懂。我果然是笨的。” 学不会东西这种事，她已经习惯了。 花晚清心疼了，弯下腰蹲在她身边，揉揉刚才被捶了的脑瓜： “小殿下，你不是笨，你是心里干净。接下来的事，听我的就好。” 她心疼地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精致漂亮孩子。 如果可以，希望小公主的心永远这样干干净净。 女人的心，一旦尝过情滋味，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桃知知乖乖点头。 慕云极去硫磺泉洗澡这半日的时间，她与花晚清终于可以将两个人知道的消息全部对了一遍。 现在的情况是，无锋大表哥从玄渊中出来后，就变了另一个人一般，大开杀戒。 而爹爹和先生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会有惊变发生，但时间紧迫，完全没有应对之力，便由朱厌拼掉一半修为，撕开慕云极的压制，将桃知知一个人给送了出来。 他们只能赌，慕云极一靠近那蛋就手疼，至少不会要了知知的命的。 若是她能凭自己的本事，谋得他的庇护，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慕云极的心，花晚清也不是很明白。 等她收到消息时，桃春风已遭遇不测，生死未卜。 而朱厌也已重伤在身。 他在最后关头，亲手剜下胸口的心鳞交给了她，替她挡住了狂奴的追捕，送她去了即将打开的魔渊法阵。 当时，朱厌满手都是金色的龙血，将心鳞交到她手中，反复告诉她： “一定要让知知得到慕云极的心，猩红深渊才有救。这件事，这世上，只有她能做到！” 花晚清叉着腰，踱来踱去，“我猜，朱厌是想让你带着慕云极回去，借他之手铲除乱军，再让他跪下喊你爹一声老丈人。” “可是，慕云极他会不会顺便把我爹和先生一起杀了？”桃知知十分担心。 “他敢？”花晚清一根手指，挑起她下巴颏，“你看，只要你一哭，他连我都不敢杀。” 桃知知被迫仰起头，崇拜地睁大眼睛。 就见花晚清的另一只手，用春宫里的花新染的紫色指甲，妖艳一握：“这就叫做：拿！捏！” …… 这晚，桃知知听了花晚清的话，特意在一扇花窗前留了盏灯，之后，安心睡大觉去了。 慕云极则坐在最高处的硫磺池边，懒散着长发和衣衫，捏着朱厌的鳞片，望着下面的那一抹灯火，将心海刚刚被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抚过，让一切了无痕。 要什么都可以给。 名分，地位，甚至天上的星星都不是问题。 唯独心，没有。 - 第二天一早，桃知知还在睡，就被花晚清摇醒，“快起床，起来拿捏了！” “捏什么啊？”桃知知已经睡得快忘了昨晚都商量过什么了。 “当然是捏男人了啊！我听说，他去见墨无锋了。” “大表哥？”桃知知腾地坐起来，“你从哪儿听说的？” 花晚清诡秘一笑，“我在朱厌的心鳞上做了点手脚，随时可以听到他与别人说话。” “你……！”桃知知赞叹，“我的清姨，我有你一半智慧就好了。” “傻孩子，清姨的智慧，是活了几千年，不知吃过多少苦，长了多少血泪教训，才一点点攒下来的，我宁可你什么苦都不要吃，做一辈子小公主。” 两个人正嘀嘀咕咕，宝仙美滋滋端着样东西进来了。 “小妈，我爹办事去了，临行让我送样东西给你。” “什么啊？”桃知知从帐子里探出头。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咯。” 桃知知赤着脚下床，走过去将托盘上的绸布一掀，下面安静躺着一只雕花锦盒。 宝仙都快等不及了，“快打开看看。” 花晚清也凑过来。 三个女人，脑袋挤在一起，打开盒子，满室光芒四射，三人异口同声：“哇——！” 好大一颗宝钻！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么大，这么漂亮，这么闪瞎眼睛的大石头！！！ 慕云极从哪儿弄来的啊！ 这是什么啊？ “啊！我知道了！” 宝仙跳起来，接着捂住自己的嘴，把桃知知和花晚清捞在一起，压低声音： “我今早听说啊，昨晚南边天涯那边，看守天南星的九头蛇被人给砍了，整个南边的夜空都比从前暗了许多。” 三个女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中间拳头那么大的宝钻。 所以，这就是南御长生帝引以为傲的天南星！ 被慕云极连夜给抢了，就因为桃知知说想要星星！！！ “他有没有受伤？”桃知知第一反应。 接着，大腿被花晚清给掐了。 “没出息！” 她偷偷骂了她一句。 男人给点东西就心软，如何拿捏？ 不过，她也在心底佩服了慕云极一下。 的确是个狠人。 南御座下的九头蛇，与其说是蛇，不如说是一条九头龙！ 慕云极既要斩蛇，又要夺宝，更不能被人识破身份，恐怕，是拿出了当年只身荡平魔渊的本事了。 要是朱厌肯为她做这种事，她就不会介意他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破规矩，立刻给他生个蛋！ ------------ 第71章 病弱大表哥 还没等宝仙和花晚清欣赏够，桃知知已经仔细将天南星收好。 “干什么藏起来啊？小气！”花晚清还想再摸摸。 桃知知：“这么招摇的东西，自然要藏起来，才会少惹祸端。” 宝仙美滋滋赞叹：“小妈越来越有君夫人的风范了。” 但事实上，桃知知想的是，将来回家，她要把天南星带回去，悬在王庭的最高处，或许到时候，魔渊里也会开出外面那么好看的月光花了。 她的妆奁底下，已经悄悄藏了好多东西。 有花种，有食谱，一颗桃核，现在又多了一颗星星。 都是魔渊里没有的东西。 她总归有一天，是要回家的。 - 海上一座无人荒岛。 巨大的猩红色法阵破空而出，隆隆转动。 慕云极凌空而立，雪白的轻裘大氅在风中猎猎鼓动，大梦初醒，泛起滚滚冰蓝色的光，虎视眈眈。 法阵中，黑暗鳞甲闪耀，有重剑拖地而行，刮擦出刺耳的嘶鸣，带出长长火花。 墨无锋的皮靴，踏过空间的裂缝，虚步行空，应向慕云极，与他错肩而立。 龙铠遮了他半张面孔，正事还未谈，却已挡不住嫌弃的表情，“你身上什么味儿？” 慕云极在硫磺泉边待了一晚，满身都是硫磺味，而硫磺，对于某些蛇虫来说，十分刺鼻，龙自然也不喜欢。 慕云极心中自嘲一笑，总算有人说实话了。 “你已经引起四御的注意了。”他唇角轻轻一牵，“不过，昨日来的使者，他已经死了。” 墨无锋的手掌，攥了攥剑柄，“慕云极，你果然一向言而无信。” “呵，就凭你，也想见四御，野心不小。就先让本君看看，你这壳子底下，还藏着谁！” 慕云极话音未落，大梦初醒已经悍然化作无数剑影，乱剑如暴风骤雨而下，迫得墨无锋疾速后退，身后黑光暴起，以重剑的狂暴力量，勉强挡下第一回合。 他抬起头时，脸颊上被伤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一滴血，潸然而下。 墨无锋用拇指的指腹拭了血，送到唇边一抹。 日光下，染了血的唇，显得皮肤更加苍白。 忽然间，他阴鸷邪佞一笑，眼神立刻如变成了另一个人。 “慕云极，好久不见……！你的修为，比起三千年前，看来并没什么长进。” 慕云极眉头微微一蹙。 “既然是故人，何必藏头露尾？” 墨无锋轻狂一笑，“呵，谁与你是故人！不过，玄渊深处，的确有许多故人，想你想得紧啊……” 他手中重剑，陡然霸气凛冽，隔空劈向慕云极。 这一回，他的实力显然远胜于之前十倍还不止。 慕云极眸中立时燃起了亢奋的战意！ “上一个胆敢与本君如此猖狂的，此刻已经家破人亡，在逃命的路上了。” 两把剑交锋，轰地一声巨响，荒岛周遭掀起滔天巨浪，瞬间将小岛淹没。 潮水退去，无数百年巨木摧折。 然而，还未等完全露出狼狈的陆地，又一声轰天巨响，狂浪再次袭来。 一袭浓黑和一抹纯白，在海上棋逢对手，战得肆无忌惮，转眼间几百个回合。 荒岛已经被剑光劈得四分五裂，寸草不生，大半坍塌入海中，仅存一小片焦土上，一半是烈火，一半是玄冰。 慕云极到底略胜一筹，依然凌空负剑而立。 墨无锋则飞掠至地面，一双皮靴燃着烈火，将地面踏出一处深坑。 他回首间，白发披散在漆黑的龙铠上，略显狼狈，眸中却愈发爆发出凶残嗜血、亢奋的光。 掌中重剑沉重长鸣，正欲再战。 忽然，慕云极身后，一道雪花一般空灵精致的传送法阵打开，宝仙从里面跳出来： “君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我小妈她……”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桃知知一阵风一样，从雪花法阵中冲出来，完全无视慕云极，从他身边路过，直奔墨无锋。 “大表哥——！”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没头没脑，几乎是一个飞扑，手臂挂在墨无锋脖子上，努力跳着脚，将他结结实实地给抱住了！ “大表哥！还能活着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话未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此刻主宰着墨无锋身体的，是玄渊中来的另一个人。 他立得笔直，本是对桃知知的飞扑完全无感，掌中重剑慢慢转动，想要将这个碍事的女人直接宰了扔掉。 但是，当他看到对面慕云极的表情时，忽然发觉，事情好像变得非常有趣。 于是，他由着桃知知挂在脖子上，邪肆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慕云极，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抱住了桃知知的腰。 于是，他看到慕云极的眼睛里阴得冒火 “公主，谁欺负你了？” 他明知故问。 “大表哥~~~~，你还记得我！” 桃知知是真的哭了，“清姨说你疯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爹呢？朱厌先生呢？你到底怎么了？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啊~~~~，” 她心疼地抓过他一绺白发，又捧着他戴着龙铠的脸，左看右看。 如此消瘦苍白，几乎快要看不到从前的模样了。 桃知知难过地不得了。 离开魔渊这么久，终于看到了第二个亲人，却发现他已经面目全非，心里的痛，不用花晚清教，也全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而慕云极的脸，比此刻天上的彤云还要黑。 “小龙，回来！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墨无锋。” 那副壳子里面藏着的到底是谁，连他到现在，都猜不透。 桃知知却用力摇头，“不，他就是。他就是我大表哥，我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我们一桌吃，一床睡，我认得他！他只是病了，他会好起来的……！” 说完，捧着墨无锋的脸，充满信心道：“大表哥，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墨无锋盯着慕云极，看他此刻脸上精彩的表情，简直比打架输了还好看。 他低头，垂眸，一绺白发，从额间垂落，努力模仿一种温柔，又有些病弱的语调： “公主，您说得对极了……” ------------ 第72章 小妈怀孕了 桃知知现在心里更加笃定，清姨说得真对。 只要拿捏的手段到位，男人都是傻货。 出来前，她们已经拟定了计划甲、乙、丙、丁。 遇到墨无锋不同的反应，有不同的应变方案。 不管怎么样，目的有一堆。 第一，利用墨无锋让慕云极吃醋。 第二，利用慕云极的醋，拿下墨无锋！ 第三，通过墨无锋，知道爹和先生的下落。 桃知知抱着墨无锋的脖子不放，哭着低声央求他：“大表哥，快救我，慕云极就是个疯子！” 墨无锋染了血的唇角，危险一勾，“好啊~，你就不怕我也是？” 他自知眼下不是对手，并不再挑衅慕云极，而是要把她抓走！ 立刻启动计划乙！ 桃知知拖住墨无锋，回眸痴痴望了一眼慕云极，“君上，我们有缘，来生再见！” 这一眼，千言万语，凄凄切切，既有诀别意，又有恋恋不舍情，她出门前特意练了二十多次。 而就在墨无锋将桃知知腰身一揽，转身要跃入猩红的传送法阵时。 果然，慕云极已经一道凛冽剑光劈下。 传送阵，碎成星光，散了一地，不见了。 “今天谁都别想走！” 大梦初醒罡气暴涨，显然与之前交手时的杀意不是一个级别。 他动了真怒。 这捉奸的架势，不会连她也想一道杀了吧？ 计划乙终止，立刻执行计划丙。 桃知知嗖地躲到墨无锋身后，抓紧他后腰，小声儿：“大表哥，你这么疼我，一定不会用我挡剑的对吧？” 墨无锋：？？？ 他不爽地晃了晃脖子。 奇怪，他刚才的确是想用她先祭了慕云极的剑的。 但是，什么都被女人看穿，岂不是很没意思？ 他果然挡在了桃知知身前，“慕云极，想要回公主，就立刻安排新的四御使者来见！” 计划乙果然奏效了，但是…… 墨无锋话音方落，忽然发觉后颈处，龙铠唯一的缝隙里，一阵冰凉。 他想要慢慢回头，却听身后道：“别动！” 桃知知双手握着暮暮朝朝，剑锋已经抵住了他后颈的要害。 跟着桃知知溜出来，一直躲在宝仙身后看热闹的花晚清一阵着急，小声儿冲桃知知喊：“计划丁！快点，计划丁啊！” 然而，桃知知已经改了主意。 “你果然不是我无锋大表哥！你是哪个混蛋？从他身体里滚出去！”她瞪圆眼睛，特别的勇。 墨无锋阴鸷的眸子，一阵狂躁地恼怒。 “就凭你？” 桃知知的嗓音虽然一向很娇，却无比坚定： “我从小看着大表哥一日一日勤修苦练，我知道他身上的每一个缺点！就连这龙铠上的窟窿，也是用我的龙火修补的！你说，我有没有把握将你从他的身体里赶出来！” 她自然不会说，每次墨无锋练功，她都在旁边摆烂吃蜈蚣干儿。 自然也不会说，每次墨无锋受伤，她都要去看热闹。 当然，更不会说，她刚学会喷火就闹着要替他补龙铠，而且根本就没补好。但是，他就真的敢带着这个致命的缝隙，下了玄渊！ “看见了？你心心念念的小公主，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墨无锋周身黑沉的威压陡然疯狂增长，轰地一声，向周围一切无差别碾压荡开！ 然而，几乎是与之同时，他又突然转身，将已经震飞出去的桃知知牢牢抱住，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攻击。 龙铠的头盔被震飞出去，白发轰然翻飞。 墨无锋将桃知知牢牢抱住，咬着牙不让一口血喷出来，“不准你，伤害她！” 慕云极的剑，已经横在了他后颈。 桃知知飞快挣脱墨无锋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身后，张开手臂，仰望着慕云极：“不准你伤害他！” 新的计划丁！完美！ 花晚清远远地躲着，跳着脚给她竖大拇指。 慕云极眼中，有种她从来没见过的怒火。 她嫌弃他！ 她无视他！ 她想要跟别的男人私奔！ 她舍生忘死地在他剑下，护着别的男人！ 他们连护着对方，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全部带走！” 他一声沉喝，将清虚等人隔空招来，押解墨无锋。 而慕云极自己则亲手拎起桃知知的小胳膊，带回去狠狠处置！ 宝仙赶紧跳出来，“哎呀，君上，不行不行，等等等等，不能对小妈这么粗鲁。” “你擅自将桃姑娘带来这里，君上还没问你的罪。”清虚将她摁住。 “你懂个屁！”宝仙急得冲慕云极大吼：“我小妈怀孕了！您别欺负她！” 所有人：…… 墨无锋：！！！ 慕云极：？？？ 花晚清已经抢先一步，拎着裙子溜了。 桃知知：额…… 她们之前为了骗宝仙开传送阵来追慕云极，的确是这么编的瞎话。 但是，没想到，这傻孩子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喊出来了。 ------------ 第73章 郎无情，妾无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混乱。 “啊哈哈哈哈哈……！”墨无锋忽然狂笑，“慕云极，你居然被个小丫头唬得团团转！” 他陡然面容一冷，“我知道了，她是你的弱点……” 慕云极反手一掌，轰地将墨无锋打晕过去。 “本君没有弱点！” 说完，拎着他的弱点，回了扶摇川，丢进春宫。 桃知知跌在花床上，一咕噜翻身跳起来就想跑。 结果，被两条藤萝缠住双手，又给拽了回去，嗖地吊了起来。 她勉强用脚尖儿垫着床边，人还能站着，抬脚就要踢慕云极。 结果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脚踝，怎么挣都挣不掉。 “不是怀孕了吗？身手还挺灵便。” 慕云极将她鞋脱了，袜子拔了，一根一根数脚趾头。 就像是在琢磨，该把哪一根先掰掉。 又或者，长得这么可爱，全都掰掉算了，省得看了就惹他心乱。 桃知知又害怕又痒，脚趾头全都缩在一起，强行给自己狡辩： “我没有骗人啊，就是最近肚子里鼓鼓的，我又没生过蛋，怎么知道是什么感觉，就随口跟宝仙说说，万一是呢，谁知道她大惊小怪的……” 慕云极狠狠将她一拽，把腿夹在腰间，仰头，捏住她的下颌，“你就这么想要个孩子？” 你接近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要一个我的孩子？ 他一靠近，桃知知鼻子一抽，下意识地想别开脸。 好浓的硫磺味儿。 他昨晚都干什么去了？把自己搞得满身怪味。 慕云极就更抓狂。 她果然嫌弃他——！！！ 若是换了从前的他，有人胆敢如此不知好歹，摆不清自己位置，那便一剑杀了罢了。 他一向认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能用“杀”解决的。 但是现在…… 慕云极忽然颓然的放开桃知知，松了她腕上的藤萝，转身去池边坐下。 池边花丛开得绚烂，却将他一身纯白的背影显得那般落寞。 那么大一个道君，生气了居然不打人不杀人，却像个伤心的大狗一样，自己去一边儿蹲着？ 桃知知从花床上下来，揉了揉手腕，不敢轻易靠近。 清姨说，男人越发疯才是越吃醋，才会越是掏心掏肺地爱她。 她只需要一边嘴上求饶，一边身体承受狂风暴雨就好了。 可是，她刚才都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了，他忽然又不疯了。 所以，他根本就没吃醋是吗？ 那怎么办？ 她费了这么多力气，到头来，原来慕云极都是对她无动于衷的。 桃知知也好灰心。 玩心机，耍手段不是她擅长的。 她也好累。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郎无情，妾无意，乐得轻松。 于是，她也来到池水边，挤在慕云极身边的花丛里，抱膝坐下，不吭声，跟他一起看着水面，一会儿，就会有一片花瓣落下，荡起一圈儿涟漪。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离本君远点。”慕云极不想再看到她嫌弃自己的表情。 他的语气不凶，甚至还有点怨气。 桃知知也没太害怕，但是，还是往一边儿挪了一下下。 “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你，我去别处坐着，怪害怕的。” 慕云极没好气白了她一眼。 让你一个人待着，你害怕。 你当着本君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就不害怕？ 他酸溜溜道：“你不嫌有味儿？” 桃知知揉揉鼻子，“也还好，习惯了就没那么冲了。” 慕云极：…… “你为了怀上本君的孩子，得到本君的心，倒是什么都可以忍。” 桃知知脚尖探入水中，掀起小水花，“你不是也说，只要我人在这儿，心里想的是什么，都无所谓吗？” 慕云极：…… 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脚吸引了过去。 体内有一股子刚刚被压下去的火，又腾地冒了起来。 但是，想到她刚刚紧着鼻子嫌弃他的样子，就又忍住了。 两人好久没说话儿。 桃知知终于没忍住，又揉了揉鼻子，“内个……，你就不能洗个澡？” 慕云极抬眼：……！ 要不，还是杀了她灭口吧。 这世上也就她敢嫌弃他身上有味儿！ 桃知知全然不知危险，又靠近他嗅了嗅，“慕云极，你到底从哪儿弄了一身硫磺味？” 慕云极：？？？？？？？ 桃知知忽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啊，我知道了！蛇虫讨厌硫磺味，你是为了去抢天南星，特意熏了满身硫磺，对付南御帝君的九头蛇，对不对？” 慕云极：…… “所以……，你是讨厌硫磺味？”他眸子动了动，结论没太敢贸然出口。 以免自作多情，就失了面子了。 “谁会喜欢硫磺味啊。不过你回来后为什么不洗澡呢？” 因为他想用硫磺盖住身上的异味。 慕云极目不转睛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又被她骗了。 “那么昨日午膳，你又为何在本君身边嗅来嗅去……” “嗯？”桃知知已经忘了，她使劲儿想了一下，好不容易想起来，坦然道：“哦，我嫌弃你没有人情味儿呗。” 慕云极眉梢轻轻一挑，“就这……？”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不然你以为什么？” 她轻松吐了口气，“反正我现在也想通了，你的心，我也得不到，你的蛋，我也生不出。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两个以后大没必要拐弯抹角。” 慕云极忽然有点想笑，看她仿佛看看透人生的天真模样，极淡极淡地附和了一句：“哦，你说的有道理。” 桃知知用力点头，“嗯！我来的目的呢，你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既然也对我无情无义，为什么也总抓着我不放呢？” 慕云极被烙了龙印的右手攥了攥，抬起来，送到她面前，“解开。” 桃知知脑袋摇成拨浪鼓，“解不开。” “既然解不开……，”他抬眼认真看她，眸光一深，“就不要走了。” “不行！”桃知知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有什么用。可是，我得不到你的心，总要想别的办法，回深渊把爹爹和先生救出来。” “生个蛋。”慕云极忽然道。 “啊？”桃知知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他忽然抿着唇笑，手掌抚着她的脑瓜，“我们生个蛋，你留下来，不要走了……” 桃知知忽然被他笑得慌了。 他一向不爱笑，只要笑了，定是没好事。 可是，他今天笑得这么好看，看得她心都乱跳。 “你……，不是最讨厌我提生蛋嘛？今天为什么忽然……这样……”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生蛋了，桃知知好激动。 慕云极的眼中，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光，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欣赏稀世的尤物： “反正我既无情，你也无意，若只是生个蛋，便可将你留下一段时光，也不亏。” ———— 除夕快乐呀~~~~~ 今晚，就在这儿吧…… ------------ 第74章 今后必不叫你睡前寂寞 他慢慢靠近她，手掌托起她的下颌，四目相对，胶着纠缠在一处。 唇还未相触，便仿佛已经将对方抚摸亲吻了千百次。 “你若只是想救桃春风，还有很多法子。” “但若有了本君的血脉，便是与本君生死一体，荣辱不分，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可以再离开。” “小龙，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慕云极郑重再给她最后一次逃命的机会。 然而，桃知知到底天真。 还不懂“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意味着多久。 更不知，“不可以再离开”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马上就可以生蛋啦~~~~~ 为了这一刻，都折腾快两个月了。 “我不后悔。” 桃知知的大眼睛，坦然与他对视，四个字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慕云极的心底，轻轻一震，抬手摘了她头顶的发簪，让青丝如水一般铺落而下。 “今日誓言，当永世不忘……”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人已被桃知知扑入水中。 她手臂绕着他的脖颈，从水中冒出来时，头上已化出一双漂亮的龙角，龙尾在水下，将他的腰缠住。 她湿漉漉的美人，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漂逸开去。 “我动情的日子刚过去没多久，今日不一定能怀上，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每天都努力，每天每天，你这么能生，一定很快就会有的！” 她迫不及待嘟着嘴，想吻他。 却被他恰到好处地向后避了一下。 “你可真不知羞。”慕云极轻抿着唇，笑话她。 “难怪你不喜欢我，原来你是喜欢羞答答的姑娘吗？” 桃知知这次不准他再躲开，捧住他的脸，认真吻了他温凉的薄唇，轻轻咬住，扯他： “我以为你会有很多很多女人，可为什么焚琴宫里空荡荡的？” 慕云极：“都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 她又将头偏向另一边，换了个角度，再吻他： “我从小就听过很多你的传说，她们都说，你是三界女人的闺房妄想，难道你就没遇到过羞答答的姑娘吗？” 他由着她肆意亲吻，“什么是闺房妄想？” “就是……，临睡前如果觉得寂寞，就会闭上眼，去想着的男人。” 慕云极：…… 桃知知拂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听说你的画像，在魔渊黑市可是很贵的，因为不可以公开买卖，所以，非常难得。” 他轻轻一笑，“你有吗？” “我那时还没成年，不曾动情。但是，我睡前，也听过很多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她认真回答，果然是毫无羞涩之心。 他倒是对这个感兴趣，“是什么故事？” “关于可怕的慕云极。每次不乖乖睡觉，清姨就会讲你的故事，每次都吓哭我。” 噗！ 慕云极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他发自内心的笑，真温柔，真迷人。 桃知知忍不住看得心都在晃，“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 她与他敞开了心扉，便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慕云极：“所以现在，你还觉得我可怕吗？” 桃知知的小手顺着他胸膛浸入水中，拂过腹肌，向下悄悄摸去。 “还是很可怕……” 一只手，握，不住，那么可怕。 他任由她作乱，微眯了眼眸，“所以，你何时成年？何时开始睡前寂寞？” 桃知知眼尾一垂，“就是从被你抓住的那天……” 慕云极一怔，嗓音更加温柔，“原来，那天是你的生辰。” “是啊，连件衣裳都没有呢。” “该给你补一个成年礼，想要什么？”他问。 桃春风这个爹，当得真穷。 “不用了吧，你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况且，从小我爹就什么都不缺我。”桃知知现在除了蛋，什么都不想要。 可慕云极却不管，他将她抱起，托起在腰间，挺起了腰： “要补。以后你归我养，跟你爹再没关系了。” 断断续续的吻，渐渐焦灼。 池水花溪间喘息渐急，代替了琐碎的对话。 桃知知的小手穿入他已经松散的衣领，掌心贴着皮肤，熟练替他褪去衣衫。 她好喜欢摸他。 他的皮肤，他的肌肉，又好摸，又好抓。 可这次，当小手触及他后肩时，却意外颤了一下。 “你受伤了？”桃知知睁开眼。 “一点小伤，南御的九头蛇，比我还狡猾。”慕云极不屑一顾。 他被撩起了火，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 “我看看。”桃知知却挣开他的怀抱，游到他背后。 伤口不大，却很可怕，还泛着青黑，显然是有毒的。 他居然带着伤去见大表哥，又拖到现在都不处置。 “慕云极，你是不知道疼的吗？” “呵，不可以被任何人知道我受伤了。” “知道了知道了，道君是永远屹立不倒的。” 桃知知生气，低头，小心用舌尖替他舔舐伤口，将里面的蛇毒吸出来。 她可以替他治疗灼伤，却无法很快愈合皮肉的伤口，只能像只小兽一样，反复认真地帮他舔过伤口。 可是，软软的舌尖，在疼痛的边缘撩来撩去，这样的疗伤，无异于是点火。 慕云极忍无可忍，突然回身，掀起巨大水花，将人抓过来，摁在池边。 他周身气息一沉，震得池水两岸花雨飘零。 “从今以后，必不叫你睡前寂寞……” 花瓣纷纷扬扬，桃知知便知道，她今晚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应对可怕的慕云极了。 从今以后，你归我养。 ------------ 第75章 进退两难 可就在黏腻痴缠时，桃知知心口的心鳞忽然一闪。 那边，传来墨无锋低低的一声笑。 桃知知被吓了一个激灵。 她此时若是个男人，可能已经被吓废了。 慕云极有所察觉，抬头，“何事？” “没事……！特别快乐！”桃知知麻利背对他，以免他发现心鳞在闪烁。 都这个关头了，谁都不能阻止她怀蛋！ 身体，狂风暴雨。 心鳞，墨无锋：【想知道你的无锋大表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桃知知：【你这个怪物，你离开他！】 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潋滟。 【他都是因为你……】墨无锋忽然顿了一下，【呵呵呵呵……，你在做什么？】 桃知知：【你管不着！】 她想关掉心鳞。 但是，龙族的心鳞，是自上而下的。 修为低的，未经许可，不可与高阶沟通。 而修为高的，则可以随时与低阶对话。 【与一个男人翻云覆雨，却与另一个男人说着悄悄话，是不是很刺激？】 那边，传来锁链的声音。 墨无锋被锁住，却似乎完全不介意，还饶有兴致地摆弄着腕上的镣铐。 桃知知咬着唇，面色潮红，不理他。 可是心鳞那一端，似是找到了什么恶趣味，根本不想放过她。 【他行不行？需要助兴吗？】墨无锋低低地笑，仿佛能看得见她此刻承欢的模样。 【你滚！】桃知知第一次有种被窥视的羞辱感。 可是，越是愤怒，嗓音中越是藏不住动情的娇艳。 那边，墨无锋闭上眼，似是分外享受这种恶劣的香艳： 【抱歉，小公主……，我被锁住了，滚不了，又十分无聊。不过，我看得到他的记忆，你从小，可就被看光了呢。我还看得到，他是夜夜如何肖想于你的，想不想听细节？】 桃知知想堵住耳朵，可心鳞里的声音，根本由不得她不听。 【你可知他每次站在阴影里看着你，都在幻想你没穿衣裳的模样。】 【你可知，他在人前恭谨唤你公主，可深夜一人时，如何唤你的名字，独自销魂？】 【你可知，在他梦中，你是个什么放荡模样？】 桃知知被迫伏在池边花丛间，耳畔是慕云极沉重的呼吸声。 他一只手掌，恰到好处地掌控着她的脖颈。 另一只手，托着她生了心鳞的那一只沉甸甸。 身后狂澜，脑海中浪语。 双重的“折磨”，少女婉转啼唱，一浪紧过一浪，长吟了许久许久。 终于，心鳞那一头，不知何时没了动静。 桃知知总算松了口气，专心缠绵。 春宫中，还是雨疏风骤。 忽然，外面一阵骚动。 慕云极听见清虚来报：【君上，墨无锋突然脱困，企图逃走！】 他身子一滞，飞快敛去眼中燃烧的情欲，低声对怀中意乱情迷的小龙道：“出事了，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间，衣袍冠带已穿戴整齐，大梦初醒嗡地一声，悬于身侧。 桃知知也匆匆缓过神来，穿了衣裳，跟着出去。 外面，已经大乱。 墨无锋不知为何，居然可以挣脱扶摇川最严酷的牢笼，身化黑龙，口吐龙火，融了大片冰川，一飞冲天！ 等慕云极赶来，他已经冲破结界，逃远了。 慕云极飞快止住冰川的塌落，将一片混乱镇住，这才来到十个护法面前，“怎么回事？” 清虚：“有人打开了机关，私自放人。” 紫青：“外面守卫的尸体有龙火的痕迹，想必是有内应。” 桃知知自然是没空去偷偷放人的。 所以……，只能是清姨！ 桃知知和慕云极几乎同时想到。 “花晚清呢？找出来！”慕云极沉喝。 桃知知被这一声，吓一哆嗦：“不要杀她，求你！” 清姨私放墨无锋，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么原因，她那么胆小，要干这么大的事，一定是有非常非常不得了的理由。 若是换了从前的慕云极，有人胆敢私放重犯，其罪必诛！ 可现在，他深深吸了一息，吩咐下去：“要活的。” 花晚清没有能力逃出扶摇川的结界，很快就被找了出来。 她披头散发被紫青拎到永宸殿，吓得瑟瑟发抖，见了桃知知，如见了救命稻草，眼神慌乱，却不敢乱说。 “都退下。” 慕云极坐在高处，屏退所有人，只留桃知知和花晚清。 花晚清等到大门关上，嗷一声哭着扑到桃知知脚下： “公主，你原谅我，我不得不自私一次，无锋说，如果他过了时辰无法返回魔渊，狂奴就会用朱厌的龙头祭了法阵，打开魔渊大门，杀出来救他！” “我不在乎天下大乱，我不在乎生灵涂炭，但是我不能让朱厌死。” “我见过朱厌如何生生亲手挖了心鳞，我是被他用命送出来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能任由他死。” “公主……，您原谅我……！！！” 慕云极冷漠坐在高处，手掌握着宝座扶手，紧了紧。 他对于猩红深渊的压制，每次从内部想要打开，都需要付出非常巨大的代价。 一颗朱厌或者桃春风的龙头，倒是足够了。 桃知知瞪大的眼睛，顿时红透了。 “那我爹呢？我爹怎么办……！！！” 墨无锋就算逃走了，靠他自己的力量，也根本回不去。 除非有人再次从里面将传送法阵打开。 如果不祭朱厌，那就……，只有祭了桃春风！！！ 这时，她的心鳞里，响起墨无锋慵懒沉冷的嗓音： 【小公主，想救桃春风吗？单独来见我。】 桃知知握紧了小拳头：【你在哪儿？】 【如果你敢带来慕云极，我怕会不小心，告诉他，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 第76章 知道什么是惩罚吗？ “墨无锋说要单独见我，还不准我告诉你。”桃知知转脸就告诉慕云极了。 慕云极眉眼微微一弯，“答应他。” 【我答应你，说，去哪里找你？】桃知知勇敢道。 墨无锋：【凤岐山废墟，记得，你一个人来。】 【好！有本事你别走！】 桃知知第一次跟人约架，若是现在变成小黑龙，全身鳞片都是亢奋得竖起来的。 慕云极心底有点暖。 小龙到底是他一个人的，不是别人的。 “他还说什么了？”他温和道。 凤岐山的确是最容易打开禁制的地方，但墨无锋偏偏单独告诉桃知知一人，必定没好事。 桃知知：“他还说，如果我敢告诉你，他就把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也都告诉你。” “哦？你们三个人，有什么秘密？”慕云极眉梢一挑，表情微妙。 “就……，”桃知知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是他知道大表哥晚上如何想着我不穿衣裳的样子，刚才咱们俩生蛋的时候，他都通过心鳞说给我听了。” 她一口气，全都倒出来了。 花晚清震惊，趴在地上都顾不上哭了，死命拽她裙子，“公主，不要再说了……” 桃知知这会儿正英雄气概冲昏了脑子，“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龙族女人，谁没有十个八个男人？” 慕云极：……！ 他慢悠悠站起身，“所以，小龙啊，你将来打算有几个男人？” 桃知知骄傲道：“我是我爹唯一的继承人，按理来说，将来，整个猩红深渊的男人，都是属于我的。” 桃知知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与慕云极将事情都说开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毕竟，他无情，她也无意。 他们之间是愉快地合作关系。 花晚清趴在地上，无力拽她，痛苦哀求：“不要……再说了……” 桃知知：“放心吧，君上不会生气的，他已经答应跟我生蛋了。况且，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很坦诚，只要求我人在这里就好，至于心里想的什么，并不重要。” 说着，还笑眯眯望着慕云极：“君上，您说我说得对吧？” 慕云极：……！！！ 他听见自己牙根子磨得咯吱咯吱响。 “对……极了！” 花晚清恨不得挖个地缝，把桃知知埋进去。 然而，她被慕云极一脚给踢了出去。 永宸殿大门，轰地关上。 桃知知还在亢奋，兴冲冲撸袖子：“君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抓墨无锋？” 慕云极指背拂过她红扑扑的脸颊，“《御龙经》里面说，雌龙一旦孕育了龙蛋，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发情？” “是啊。” “那么我们……，继续做完刚才的事……” 桃知知四下望了一圈儿，“在这儿啊，太大了，我放不开……” 可惜，慕云极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巧了，本君在这儿，非常放得开。” 他抬手，指尖在她眉心一点，顺应她的模样化作一头鳞爪雪白的龙，凶狠将她扑倒，牢牢摁住，却不准她化出本相，仍然保持人的模样。 “知道什么是惩罚吗？” 他化龙后，嗓音更低，也更凶，更可怕。 桃知知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线。 不是吧！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这样会弄死我的！ ------------ 第77章 阿朝！阿朝……，阿朝~~~~~~ 龙有两个。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厉害！ 若是两个一起用，不要说是人，连雌龙都会怕。 所以为什么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因为雌龙大多都不喜欢跟同类搞来搞去，太变态了。 现在，本该是恶龙的桃知知，倒真的成了被恶龙抓住的小公主。 “慕云极，我求你，不行，你这样我会死的。” 她的小脖子被他用龙牙叼住，炸了毛般地挣扎，连哭求的声音都变了腔，“真的不要，真的不要……！！！” 她与他欢好，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被半哄半强迫的，可每回都是被一次又一次送上巅峰，从来没吃过什么真的苦。 现在要她一身嫩生生的肉，应付凶恶的鳞爪，桃知知脑子里，已经脑补出自己全身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场面了。 “真的会死的，慕云极，我求你~~~~~~！” 桃知知已经吓得禁不住全身打颤。 慕云极想要的效果达到了，“桃知知，本君问你，昨晚本君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说了那么多，你问哪句啊……”桃知知话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上的龙牙一紧，“记得记得！你说什么永世不忘……” “什么永世不忘？”慕云极更怒！ 她居然将他与她郑重许下的山盟海誓，一眨眼功夫就全都给忘了！！！ “什么……”桃知知当时只想着生蛋，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说……说我爱你——！！！” 她豁出去了，闭紧了眼睛。 清姨教过她的保命技能。 以她的身份、美貌和身材，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兽人，只要大声喊“我爱你”，对方就算是脑残的狂奴，也要思考一会儿。 果然，慕云极被“震”住了。 虽然明知道她在瞎说八道，但是，很受用。 他嗓音温和了许多，低沉在她耳畔，“爱我，就不准再想别的男人。” “从来都没想过……”桃知知麻利应承，心里莫名其妙。 慕云极怎么跟朱厌先生一样，这么小气？ 难怪清姨总是嫌弃先生。 “你……你先变回人样子好不好？你这样，我好害怕……” 她以为，服了软就好说话了。 谁知，慕云极低低一笑，“不好。” 桃知知身上一阵浮光掠过，被他化作了小黑龙的模样。 但是身形依旧小他一半。 他峥嵘的鳞甲摩过她腹部细小的鳞片，有种被碾压的威慑。 “慕云极，你骗人。”桃知知又被吓哭了。 看来今天的大刑是躲不掉了。 她以后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了。 “叫阿昭，就温柔一点。”他还没开始，但是，已经迫不及待。 “关阿朝什么事啊……！”桃知知的尾巴被他缠住，又颤抖，又哭，又难忍。 但是，她还是将暮暮朝朝给招了出来。 剑，无声无息地悬在两条龙头顶，悠悠旋转。 “笨蛋……” 他用《御龙经》里看来的方式，用龙族的方式哄她，诱惑她，小心翼翼。 前所未有的感受，情难自持。 “叫阿昭。”他带着她，双双缠在殿柱上，纠缠不清。 “阿朝！”桃知知只好召唤她的剑。 他欺负得她在极限边缘，带着痛苦地哭叫。 “叫阿昭……！！！” 他对这两个字是有什么执念。 桃知知快死了，只能顺着他，“阿朝！阿朝……，阿朝~~~~~~！！！” ------------ 第78章 接公主回家 第二天，慕云极御剑，落在了凤岐山边境。 桃知知脚落地，先是一软。 幸好被慕云极扶了一下，才勉强站好。 她不开心地将手从他掌心抽了回来，偷偷摸了摸肚子。 都折腾成那样了，应该怀上蛋了吧？ 只要有了蛋，这辈子算是戒了慕云极了。 永远都不想再沾他的边儿。 什么道君？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丧心病狂！ 他骗她化龙，两个全挤进去了，又将她变回了人形。 不管她怎么哭着求都没用。 是真的以为龙女就不会坏吗？ “自己能走吗？不如再送一程，我抱你。”慕云极看她一瘸一拐走路，两条腿都瘸，极为不放心。 “不要！你走开！”桃知知打开他的手，气鼓鼓一个人往前走。 “给你的灵犀符带好，捏了符，我便随招而至。” 桃知知不理他。 “天蚕丝会一直跟着你。” 她还不理他。 比爹还唠叨。 “记得开着心鳞。”他还在她身后嘱咐。 提到心鳞，桃知知就更气！ 龙的心鳞，是隐在心口窝的，若不闪现，根本看不见。 慕云极居然那么用力捏她！ 左边，右边，反反复复捏她，逼着她将隐在皮肤下的粉红色的爱心形小鳞片点亮。 “你就是用这个与他说话？” “你与朱厌也用它？” “你还用它与哪个男人说过话？” 他醋精上头的时候，简直就是个疯子！ 自己听不见龙族的对话，就差点想把她的心鳞给挖了。 …… 桃知知如约，自己去了岐山凤氏的废墟。 这里经过上次一役，如今已经如一片荒坟般。 但是，这里的空间，经过大规模法阵的撕裂，十分脆弱，的确是再次打开通往深渊大门的好地方。 桃知知走到当初凤行烈锁住她的广场上，对着空旷的废墟高声道： “墨无锋，我来了。” 果然，没多久，身后传来皮靴踏过砖石的脚步声。 “公主。”墨无锋站在她背后不远处。 桃知知转过身，定定望着他的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大表哥……？” 他面容苍白冷厉，朝她艰涩一笑。 果然是真的大表哥，不是那个怪物！ 桃知知开心地飞奔到墨无锋面前，“真的是你？快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墨无锋垂眸望着她的小公主，退后半步，“公主无需相救，是我自愿的。” “自愿……？”桃知知不懂了。 “其实，今日，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墨无锋挥手，黑色龙铠后披风扬起，一道猩红传送法阵，轰然出现在半空中。 龙族的低吼，从深渊那端，隐隐传来。 “公主，请。” 回家的路，就在眼前。 心鳞那头，慕云极道：【不要相信他。】 桃知知飞快连退数步，亮出暮暮朝朝：“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墨无锋淡淡笑着看着她，就像以往她每次犯傻的时候一样。 “公主不是一直想要回家吗？” 慕云极：【问他桃春风的下落。】 桃知知：“我爹呢？我先生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你是怎么打开传送法阵的？你祭了谁？！！” 墨无锋似是思考了一下，“用一万狂奴的命，为公主殿下打开回家的门，您觉得够不够？” 桃知知有些意外。 但是，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剑，“我问你，我爹呢？我先生呢？！！” 墨无锋依然淡淡一笑，“其实，今天来接你的，还有一个人。” 他身子让开一步。 桃知知随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悠悠旋转的猩红法阵深处，隐约有男人高大的身影大步走来。 他的身形越是清晰，她的目光就越是热切。 心鳞里，慕云极发觉情况有变，【小龙，捏符！】 桃知知没有理会他。 【小龙，捏灵犀符！】 掌中朱厌的心鳞，忽然熄了。 那边，桃知知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她欣喜若狂地望着法阵中走出的高大英武的男人，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爹——！！！” 是魔尊桃春风。 桃知知一头扑进桃春风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爹，我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桃春风将女儿拥在怀里，大手宽厚，揉她的脑瓜儿： “好了好了，乖哈。你看，如果爹爹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又怎么能粪发涂墙，一举获得慕云极的心呢？” “可是……，我还没有得到。”桃知知从他怀里钻出脑袋，“我跟他要过了，他不给。” “有没有得到，很快就知道了。来，我们先回家。” 桃春风搂着女儿，转身步入深渊。 墨无锋随之一跃而入，眼见着远处一个亮点正在急速逼近。 他轻蔑一笑，扬手一招，斩断天蚕丝。 猩红法阵开始急剧收缩。 就在慕云极的剑呼啸而来之际，嗖地，传送阵原地消失。 大梦初醒落了个空，轰轰轰轰——！将整座广场废墟炸了个粉碎。 “桃春风——！！！”慕云极咆哮。 他竟敢用女儿来骗他！！！ ------------ 第79章 勇敢的宝贝什么都不怕 慕云极忽然弄丢了桃知知，困兽般在原地狂怒发疯。 忽然，怀中朱厌的心鳞一闪，又重新亮了起来。 …… 深渊中，桃春风带着桃知知穿过五行战阵，并没有回王城，而是去了玄渊的方向。 深渊中，正值极寒，一片萧索肃杀，平日里繁华的街市，也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儿。 桃知知因为玲珑白骨丹的原因，修为增进不少，穿过五行战阵时，原本外面穿着的衣裳被化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则是又漂亮又酷帅的黑色龙鳞软甲。 “知知修为增进不少，看来慕云极待你不错。”桃春风满意道。 桃知知却天真道：“我这样就算是完成先生的寒假作业了？” “你完成的很好。” “可是清姨还在外面。” 墨无锋：“我已经派人去接她，公主不必忧心。” “哦……，那先生可还好？清姨说他……”桃知知问。 桃春风哈哈大笑，“朱厌那个老贼怎么会有事？你清姨和朱厌恨铁不成钢，合起伙儿来用苦肉计激将于你，否则，若是告诉你真相，又如何能骗得了慕云极？” “哦，原来是这样啊……”桃知知似乎懂了，点点头。 她牵着桃春风的衣袖埋怨，“爹爹好狠的心，联合所有人骗我，连心鳞里都不肯与我说上一句话，害得我整天害怕哭鼻子。” 桃春风哈哈大笑，“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慈父多败女，事情都过去了，如今父女团聚，你既怨爹爹，等大事一成，想怎么怨都成！哈哈哈哈……” 桃知知：“呵呵呵呵……，爹，是什么大事啊？”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距离玄渊越来越近。 平日里守备森严的龙兵，此刻全部已经换成狂奴。 “爹爹为何带我来这里？我们不回家吗？我想回家。”桃知知先停住了脚步。 然而，墨无锋已经不动声色拦住了她的退路。 桃春风面上的笑容，渐渐狂热，指着玄渊的方向。 “宝贝女儿，你看，前面就是玄渊，你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吗？” 桃知知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狂沙凛风席卷而过。 玄渊上面一马平川。 而她知道，在前行不远，就会看到一道深不见底的大地的裂痕。 那下面，千丈之下，无比黑暗，无比恐怖。 “孩儿从小就知道，那下面是龙族几千年来永世不得出的罪人和囚犯，是用来给后辈历练的秘境。只有最勇敢的人，才可以活着走出玄渊，成为真正的英雄。” 桃春风神秘向她靠近：“可宝贝你知道，在玄渊最深处，是什么吗？” 桃知知谨慎退后半步，与他保持距离，“孩儿不知。” “是龙主坟墓！”桃春风忽然敞开怀抱，“乖，宝贝女儿，你的体内已经孕育了慕云极的精血，你们已经合二为一。只要你乖乖从这上面跳下去，九尊龙主就会复活，我们龙族就会重新崛起，一飞冲天！！！” 桃知知隐在衣领深处的心鳞，幽光一闪一闪。 她瞪圆眼睛，龙睛隐隐蕴了怒意火光，偏着脑瓜儿：“所以，这就是你们将我送给慕云极的目的？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最特别的孩子啊，你本就是龙主们为了应杀劫而准备的后手，你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你是九尊龙主毕生心血凝结的宝贝，来，过来！完成你的使命！” 桃春风快要没有耐心了。 桃知知冷笑摇头，“对，我不是你的孩子！但是你也不是我爹！” 桃春风脸色一冷，见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傻，那么听话，十分不高兴道： “胡说！我若不是你爹，难道你身后的大表哥，也是假的？” 桃知知回眸瞪了墨无锋一眼，见他神色麻木断了她的后路，却又仿佛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根本漠不关心。 “他自然也是一副傀儡！我爹桃春风，有情有义，最是疼我！他就算再怂，也不会牺牲我去献给别人！我大表哥，是猩红魔渊最伟大的英雄，他不会见我身陷危难而不管不顾！” 她唰地掌中化出暮暮朝朝，横于面前，“况且，我爹的心鳞早就碎了，没了！你这个笨蛋！是真是假，一诈便知！” “哈哈哈哈哈……！！！！”桃春风一阵狂笑，面部开始扭曲，变形，五官之中疯狂溢出黑色的烟雾，眼中吞吐火光，如地狱中的魔鬼。 他的嗓音，开始变得沙哑粗糙，仿佛已经干裂了几千年。 “小宝贝，原来你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笨！但是你以为，就凭你手里的那一把小剑剑，还能逃出生天吗？顺应你的命运吧——！哈哈哈哈哈……！！！” 他身形越来越大，俯身伸出魔爪一般的大手，想要将桃知知拎起来。 桃知知全无惧色，一手持剑，一手指尖，忽然亮出一道雪白的灵犀符。 她将符轻轻捏了，仰面冲着面前的怪物咧嘴一笑，大声喝道：“阿朝！！！” 嗡——！ 掌中雌剑，顿时发出刺耳尖啸，暴盲白光，弥天盖地！ 光芒之中，另一把剑凭空出现，双剑合璧，化作千道万道剑光，飞旋成刺目的光轮，欻欻欻欻——！ 眨眼间，白光落尽，将假扮桃春风的怪物绞杀成漫天灰烬，纷纷扬扬落下。 万剑合一，再一分为二。 暮暮朝朝，重新回到桃知知手中。 “你唤阿昭，阿昭就来了。” 她身后，是慕云极的声音。 他站在她身后，大梦初醒挽了个剑花，稳稳负于肩后。 “啊啊啊啊啊——！！！” 桃知知尖叫，差点扔了剑，一秒转身，跳到他身上，抱着他脖子：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要是不来，我就死定啦~~~~~！！！” ------------ 第80章 爹怂怎么办？ 慕云极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剑指墨无锋，目不转睛。 “现在跟我说，‘你与本君，生死一体，荣辱不分，永生永世，不得分离’。” 桃知知挂在他脖子上，腿盘着他的腰，委屈巴拉，“要不要这么凶啊~~~~” 慕云极不理她，只盯着墨无锋：“说，‘今日誓言，永世不忘’。” 桃知知晃了晃他，小声儿求他：“这里有人，等没人了慢慢说啊~~~~” 对面的墨无锋晃了晃脖子，忽然神情一变，“呵呵，慕云极，你何必在人前装腔作势？ 你离不开她，却又不肯纡尊降贵。你打心眼儿里嫌弃她是一只低贱的畜生。” 慕云极剑锋嗡地一凛，“本君教妻，要你多事？如果没猜错，你是那九个老东西怨气不死，三千年凝成的怪物！” 墨无锋笑着后退，一步步靠近玄渊，声音忽然变作九个男人的合音： “你们两个已经开始了，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哈哈哈哈……，慕云极，你拿了我们的东西，迟早要还回来！哈哈哈……” 他说着，张开双臂，背向深渊倒了下去，身形化作黑雾，消散地无影无踪。 周围乌泱泱的大批狂奴，蠢蠢欲动，想要包抄上来。 慕云极扭脸对桃知知道：“这里交给你了。” 他追去玄渊。 “啊？”桃知知瞪大眼睛，“为什么交给我？这么多！” 但是，她手中的剑，开始亢奋长鸣，由不得她细想，嗡的一声，长剑扎入地上。 轰——！ 惊天的雪白光芒炸开，将方圆百里所有胆敢靠近的狂奴，全部掀飞出去！ “我……好……好特么强……”桃知知被剑带着，单膝跪地，除了姿势帅之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慕云极既然把这里交给她了，她总得做做样子。 “魔渊公主在此！凡有追随逆贼者，杀无赦——！” 她慢慢起身，拔剑。 龙鳞软甲上，黑水晶般地鳞甲闪耀，暮暮朝朝霜雪光芒。 狂奴本就没什么脑子，此刻没人驱使，又被她的剑震慑，居然真的就纷纷跪了。 “咳！”桃知知认真把剑拿稳，用余光警惕观察四周，表面昂首阔步，暗地一溜小跑，追到慕云极身后。 “我搞定了，快不快？我们什么时候走？”她害怕极了，用后背轻轻挨着慕云极，生怕这些狂奴再杀过来。 那些个人高体壮的怪物，不要说一个一个杀，就算是扑过来一人咬她一口，她这副小身板儿，就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慕云极唇角轻轻一笑，不应她，脊背给她靠着，祭出大梦初醒，专心凝神结印。 神剑在玄渊上空，飞快划过无数巨大的凛冽剑光，眼见着织成一张天罗地网，轰然压下，将玄渊的出口彻底笼罩在剑刃刀锋般的剑光之中。 下面，一绺黑雾悄悄飘逸而出。 还未触及剑光，便一声诡异的惨叫，散成了灰烬。 “下面的东西，暂时不会出来了。” 慕云极收剑，捏着桃知知手腕便要走。 “可是，我大表哥还在下面，还在被他们控制着。我们不杀进去吗？”桃知知急道。 “他不是号称魔渊第一英雄吗？有本事就自己爬出来，没本事，就烂在里面好了。” 慕云极根本不关心任何一条龙的死活，除了手里这只敢骗他生蛋的。 “可是……，你无所不能，就帮我这个小忙呗。最多，下次给你压，变成什么都行，多久都行~~~~~” 桃知知还是很担心墨无锋，手指尖儿死死拽着他衣袖，央他。 慕云极：…… 他停住脚步，回头瞪她。 你倒是为了别的男人，干什么都行！ “你爹跟墨无锋，只能选一个。”他生气道。 桃知知想都没想，果断举手做出选择：“我爹！” “那就走。” 桃知知：…… 他带着她，一路杀进王城。 一路无人可挡，凡有胆敢靠近者，三丈之外触及慕云极的护身罡气，全数化作飞灰。 公主回来了。 公主搬救兵回来了。 公主搬来的救兵，居然是龙族的天敌，慕云极！ 慕云极和桃知知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看守王庭大牢的阿悍将军总算有自知之明，早一步带着精锐狂奴望风而逃。 他们在王庭大牢的深处，终于找到了桃春风。 桃春风的脸，背对着他们，脸贴着墙，眼观鼻，鼻观心，不吭声。 “爹~”，桃知知打开牢门，想要进去。 “你们不要进来！”桃春风郁闷道。 桃知知只好站在牢门外面，“爹，我回来救您了，大表哥和那些怪物已经被君上封在玄渊之下，暂时不会出来惹事了。” “我知道。”桃春风不肯回头，继续面壁，抹了一把泪。 他怎么说也是猩红深渊的魔尊，居然有一天要沦落到，要女儿去出卖色相，求斗了三千年的死敌下来相救。 让他怎么回过头去见女儿？ 更如何见慕云极？ 难道给他看笑话？ 桃知知：…… 爹怂怎么办？ 只能哄呗。 “爹啊，女儿是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现在外面已经没事了，您难道都不肯看我一眼？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受伤？您这样不闻不问，心肝宝贝要伤心了~~~~” 慕云极抱着手臂，凉凉看了她一眼：肉麻！你怎么都没跟本君这样说过话？ 桃春风的心一颤。 “宝贝受伤了？” 他刚要转身。 慕云极不咸不淡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决断？三言两语就能被哄出来，也难怪你被人坑。” 桃春风已经快要转过来的脸，又嗖地转了回去，继续面壁。 慕云极：“好样的！要面壁，就该面壁到底，最好三千年别出来。省得又惹祸，又要给人救。” “你……！”桃知知气得去他腰上掐他。 可惜，慕云极腰上的肌肉一硬，什么都没掐起来。 ------------ 第81章 心肝宝贝 桃春风大怒，腾地站起来，转过身，一头撞开牢门，三步两步走到慕云极面前，指着他鼻子： “慕云极，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被关了两个来月，满脸胡子拉碴，又受过大刑，衣衫褴褛，全身狼狈，让桃知知差点认不出来。 但是，一点不妨碍他凶。 然而，英雄只有一秒。 慕云极将头微微一偏，手中大梦初醒嗡地一声长鸣。 嗖！ 桃春风当场将桃知知整只端过来，摆在慕云极面前，挡住自己。 “喂！你不要乱来啊！我宝贝在这里，你手上有她的龙印，我不怕你的！” 桃知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爹将她抱在怀里三千年，寸步不离了。 “不长进。”慕云极嫌弃，伸手把桃知知给拽了过来，搁在自己身前。 桃知知：…… 她的脸被迫贴着他的胸膛，小心翼翼戳他一下： “内个，他怎么说也是我爹，你别这么说他。” 虽然，她也没什么诚意跟慕云极成婚，但是，既然已经一起生蛋了，半个女婿总算是吧？ 谁知，慕云极却眯着眼一笑，“论辈分，本君以杀证道，执掌三界之时，他还是个愣头青小子。本君说他什么，他都得听着！” 也对啊。 桃知知认真点了点头。 论年纪，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桃春风有女儿隔着，踮着脚努力不被慕云极看扁： “那又怎样？我现在胡子比你长！” 慕云极眸光一厉，牢房中雪白的剑光晃过。 歘歘歘！ 一大把胡子，掉在桃春风脚面上，露出光洁的下巴。 “现在一样了。” 道君亲手帮他把胡子给剃了。 桃春风摸着嗖嗖冒凉风的下巴。 刚才这剑锋稍微再偏点，龙头，是不是就可以挂在焚琴宫了？ 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桃知知。 于是，嗖地又将女儿拽回来。 “我……我还有我的宝贝！当心我不将她给你！” 慕云极的目光，凉凉看向桃知知，“小龙，你现在是谁的宝贝？” 桃知知：“呵呵呵呵……，这还用问嘛？” 她回手偷偷使劲儿掐她爹，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慕云极笑眯眯：“宝贝？” 桃知知麻利答应：“哎！” 桃春风：…… 有种想哭的冲动。 养了三千年的宝贝蛋蛋，到底是拱手送人了…… 还送给了斗了三千年的死敌！ 他浓眉大眼，容颜英挺，却抽了两下鼻子，又忍不住掉泪了。 慕云极看不下去了，“给你们三个时辰。” 说罢，他一个人先出去了。 桃知知好不容易能和爹爹单独相处，赶紧上前安抚老父亲。 可一转头，忽然发现好像忽略了什么。 “哎？什么三个时辰啊？” 可是，慕云极已经出去了，没回答她。 …… 桃春风出了大狱，魔尊重新归位。 数个幸存的宠姬伺候沐浴更衣，桃知知在纱帐外立着陪着。 “爹啊，我先生呢？为什么没看见他。” “不要提朱厌那个老贼，他作茧自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现在自己被困在玄渊深处，是死是活都是活该。” 桃春风舒服地躺在浴池中，宠姬又是揉，又是捏，嗤嗤地偷笑献媚。 桃知知在外面心里一沉。 先生……，他真的不在了吗？ 清姨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一定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 “先生他……，为什么一直说，让我想办法得到慕云极的心？” 桃春风一面泡澡喝酒，一面吃宠姬喂的葡萄，“你若没有他的心，他岂会下来替你爹我平难？他不把咱们魔渊给平了就不错了。” 他现在安逸了。 以后再也不用因为怕女婿，整晚整晚不敢睡觉了。 可是，桃知知觉得事情并非爹爹说的这么简单。 “我之前，遇到玄渊里的怪物变成爹爹的样子，它说……，我不是你的孩子……” 桃春风瞪眼吼：“胡说八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是谁的？我跟你娘两情相悦，我亲手帮她接生，亲眼看着你出世，我就是你亲亲亲亲得不能再亲的爹！若不是慕……” 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 知知的娘难产时，是被慕云极的剑气所伤才死的，这件事不能说。 说出来，知知一定不会原谅慕云极。 到时候，慕云极一生气……，便宜女婿就没了…… “若不是慕云极什么？”桃知知在外面听着。 桃春风：“若不是慕云极小心眼儿，你一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心肝宝贝！” 桃知知垂了垂眼帘，“爹，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心肝宝贝。” 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家。 外面的人，于她而言，都是异类。 她无法融入他们。 他们也不会接受她。 更何况，为什么要随一个男人背井离乡，处处忍气吞声，小心翼翼？ 她又不是缺男人生蛋。 按说，整个猩红深渊的男人，都是她的。 她喜欢谁，想要谁，谁就得欣然跪下，吻她的脚！ 桃春风这一个澡，洗了两个多时辰。 洗着洗着，就不理桃知知了。 几个宠姬，变着花样邀宠，够他快活好一会儿。 桃知知有好多话想说，却隔着纱帐，立在外面，知道爹爹没空听了。 “爹，您这段时间受苦了，好好享受，女儿明天再来。” 里面，传来宠姬妖里妖气的笑声。 桃知知有些失落，一个人出去。 王庭重新易主，内外一阵忙碌。 所有装饰换下墨无锋之前黑沉沉的一片死寂，换上桃春风喜欢的花花绿绿。 桃知知走到王庭外，一抬眼，就见大批锦麟卫正里三层外三层地严阵以待。 而那包围圈中央，一座高塔，塔顶，迎风坐着慕云极。 他压根没将下面这些蝼蚁放在眼里，正在盘膝趺坐，闭目养神。 此刻听见桃知知的脚步声，才睁开眼。 “三个时辰还没到，你就出来了？” “我爹他忙。”桃知知有些无趣。 不存在想象中的久别重逢，父慈女孝。 但是仔细想想，爹爹又好像一贯如此。 什么好东西都可以给她，唯独很少陪她。 从小到大，养她的是清姨，教她的是先生。 一想到朱厌还在玄渊下生死未卜，桃知知心情更沉重。 她跃上塔顶，坐在慕云极身边，抱着膝，缩成一小团，与他一起迎着魔渊冬日的凛风。 慕云极自然而然地，将轻裘大氅掀起，将她小小一只拥住，看了她一眼，知她在闷闷不乐。 桃春风啊，今日你不珍惜，来日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 桃知知在想着她的心事，“我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女儿？” 慕云极没说话。 “今天，那个怪物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我们会有好结果。”慕云极笃定道。 桃知知：“它一口确定，我已经有了蛋了。” 慕云极目光淡淡从她腹部一掠而过，“你是不信自己，还是觉得本君没这个能力？” 两个人，各说各的。 桃知知又眨了眨眼，“为什么它说，我不是爹生的，而是九尊龙主心血凝成的宝贝？为什么它觉得，我怀了你的骨血，就可以复活他们？” 她又歪着脑瓜，望着慕云极，“它说你拿了他们的东西，你又抢了别人什么东西？” 慕云极：……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果断起身，“时辰到了。” 桃知知不解，仰头望他，“什么时辰？” “随本君回去。” 慕云极向她伸出手。 桃知知瞳孔一缩，嗖地跳下高塔就跑。 “爹——！爹救我——！！！” ------------ 第82章 一百种哄女孩子的方法 桃春风裤子都没提好，就往外跑。 “怎么了？心肝宝贝，怎么了？” 他见桃知知惊慌失措地跑来，赶紧将女儿抱住，“墨无锋杀过来了？快去找慕云极啊，让他救你。” 父女俩一顿慌乱，两人忽然都戛然而止了。 桃知知：？？？ 桃春风：？？？“不是墨无锋？” 慕云极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桃知知嗖地躲到她爹身后，“爹，救我，他要把我带走。” 桃春风唰地抽出龙鳞鞭，“慕云极，你不要逼我！！！” 慕云极也不拔剑，慢悠悠道：“小龙在本君身边一日，本君保你猩红深渊无忧一日。” 桃知知从她爹身后探出头，“慕云极，我爹不是那种人！” 桃春风：…… 他一秒改变主意，尴尬回头，“呵呵呵……，心肝宝贝……” 桃知知：？？？ “爹，你不是……吧……” 她失望地放开了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桃春风：“宝贝，你看，他待你也不错，外能保咱家宅平安，内能陪你睡觉生蛋，一物多用，一举多得……” 他小心翼翼端着女儿的小肩膀，将她往慕云极那边，推了一步，眼圈有些红： “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去吧……” 桃知知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儿。 “可是……，我不愿意……，爹，我想留在家里……” 桃春风：“傻孩子，你跟了他，他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了。” “可是……” 桃知知不知道有多少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一抬头，见方才侍寝的那些宠姬，还香肩半露，妖娆等着她爹。 所以，她果然已经是多余的了。 桃春风抱抱女儿，“宝贝啊，你已经长大了，你看你几百个哥哥姐姐，成年后有哪个还敢赖在爹爹身边？他们都被赶出去，找自己的天地去了。” “可是……，我跟他们……” 桃知知想说，自己跟他们不一样。 她是爹爹在怀里抱了三千年的蛋，是他唯一真正妻子留下的女儿。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抱着她，也不过是为了当做挡箭牌，防着慕云极罢了。 “好的，爹，我知道了。如果用女儿一己之身，能保爹爹和魔渊无恙，女儿这就跟他走。” 她拨开肩头桃春风的手，回身间，眼眶里泪珠滚落，扁着嘴角，不叫自己哭出声，向慕云极走去。 桃春风红着眼，望着女儿的背影，吼：“慕云极，你若让她伤心，我桃春风豁出这颗龙头不要，也必叫你夜夜不得安枕！” 慕云极深深看了他一眼，捞过桃知知的肩膀，将人带走。 桃春风颓丧地，一屁股坐在血红的玛瑙阶上，长长一叹。 玄渊里面的东西，早晚是镇不住的。 龙族的大劫，是迟早的事。 他享乐的日子，不过是有一日少一日。 知知，还有她肚子里的宝贝蛋蛋，只有跟在慕云极身边，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才是最安全的。 “尊上，来玩啊~~~~~”美艳姬妾们见没事儿了，又一窝蜂地拥了上来邀宠。 魔尊自从没了胡子，更年轻，更英武，更帅了。 “滚滚滚滚滚！！！！” 桃春风烦死了，抓了一把下巴。 没有胡子。 不习惯。 抓头发！ - 慕云极带桃知知回去的路上，知她怕高怕快，便行得不徐不疾。 他与她面对面立在剑上。 他稳稳拥着她。 她垂着双手，僵直站着，麻木将额头抵在他胸口，给他抱着，一动不动。 桃知知这一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掉泪，直到回了春宫，便倒头昏睡过去。 她是真的伤心了。 慕云极亲手将她的床安顿好，花晚清便紧紧跟着他出去。 “我家小殿下到底怎么了？”她心疼死了。 但是自从私放墨无锋后，花晚清一直被软禁起来。 这会儿桃知知回来，才被放出来伺候，所以，跟慕云极说话时更小心了几分。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慕云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想多言，转身就走。 “君上，等等。”花晚清追上一步。 她鼓起勇气，“你们可见到了朱厌？他……还好吗？” 慕云极看着她那切切的眼神，便明白了。 “不曾见。” “他还在玄渊之下？” “不知道。” “……” 花晚清也顿时失魂落魄，整个人如被掏空了一般。 - 桃知知一觉昏睡了不知多久。 时而梦魇，时而梦中默默流泪，睡得精疲力尽，却不愿醒来。 春宫再好，却不是她的家。 她在这儿，虽有自由，却像个人质，囚犯。 可偏偏这时，久违的春梦又来了。 她又梦到慕云极了。 他捧着她软软的脸蛋，一颗一颗替她吻去脸上的泪珠儿，认真地问她：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你放我回家吧，求你……” 桃知知在梦里哭得更厉害。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你不放了我，为什么爹不要我？我只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准我……？” 梦中的慕云极，面容温柔，却也浮起她从未见过的伤心和失望，用力抓住她的肩膀：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你只想要我的心，却可曾对我动过半点真心？” 桃知知被捏得好痛，“我想过要给你，可是你不要！你说过，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桃知知！！！我喜不喜欢你，你感受不到吗？真心岂是能说给就给，说收就收的？你当它是什么——！！！” 梦中的慕云极，红了眼。 他想要强行吻她。 她却用力推他，啪！扇了他一记耳光。 梦，顿时醒了。 桃知知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埋头在一个怀抱中。 抱着她的人，心跳的那么快，胸膛起伏地那么厉害。 那么伤心，那么愤怒。 就好像，他刚刚与她做了同一个梦， 桃知知一动不敢动。 她到底还是怕他，畏惧他，大过依赖和喜欢。 她在他的阴影下，求生欲远大于安全感。 好不容易，过了好一会儿，慕云极先开口了。 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见你一直在梦里哭，不知该做什么，便抱了一会儿。” 桃知知躲在他怀抱里，眼珠儿动了动。 所以，刚才只是梦而已。 她悄悄松了口气。 “外面还有事，你再睡一会儿。”慕云极起身，离开地很果断。 桃知知就心里莫名地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慕云极出了春宫，直接去了永宸殿。 诸位护法已经静候多时。 “君上这几日气色不太好。”清虚关切道。 “无妨，说正事。”慕云极高坐于殿上，闭上眼。 他几天没碰她了，又开始被梦魇缠绕，根本无法入定，心情十分烦躁，特别想杀人。 若是现在谁撞上他的霉头，他恐怕会一剑一剑，慢慢将那人切成一个一个小块儿。 清虚：“君上，这次魔渊的事，短暂的封印并非长久之计，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慕云极静了一会儿，慢悠悠睁开眼，摆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龙族乃世之毒瘤，玄渊深处的东西，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只要这世上还有它们存在，他就永远无法安枕。 龙族，就该与岐山凤氏一样，彻底消失。 慕云极抬起头，“告诉凤燃，本君用他的时候到了。” 清虚领命，带人下去了。 慕云极又看向下面闲着的宝仙和紫青：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轮流每人说一个哄女孩子开心的法子，不够一百种，不准停，不准重复。” 紫青，宝仙：“啊？” ------------ 第83章 白衣长剑，胜雪而立 紫青抢先道：“这种事，属下倒是知道一个必杀技。” 宝仙叉腰，歪头，瞪眼：？？？ 你知道一种，难道剩下九十九种都要我来说？ 不过她倒是想听听，什么必杀技这么厉害，连紫青这种钢铁直女都招架不住。 上面，慕云极也点头，“好，你先说。” 紫青一脸正色，挺胸昂首，朗声道：“回君上，属下的必杀技就是：约她出来！决一死战！彻底打败她！” 慕云极：…… 他嫌弃地揉着眉心，再也不想听她说话，挥了挥手指：“你下去，宝仙留下。” 宝仙掰了掰自己那几根小手指头，“不是，爹……，真的要我一个人说九十九种啊？” 不过她点子多，她不怕！ …… 于是，桃知知好多天都没见到慕云极的影儿。 但是，她每天早上都听见他歘歘歘，在焚琴宫最显眼的地方练剑。 练得地动山摇。 练得她睡不着。 桃知知受不了了，坐起来，扯掉蒙在头上的被子，哀嚎：“烦死了啊！为什么忽然每天这个时候练剑啊！！！” 花晚清倚着她床柱，摆弄着裙带撇嘴：“花孔雀开屏呗。” 桃知知：？？？“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就随便说说。” 花晚清心里跟慕云极有股子气，一眼看穿他那些把戏，但是偏偏不帮他点破，让他白蹦跶，干着急！ 桃知知眨眨眼，算了算日子，“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已经好几天都没来找我了啊。” “欲擒故纵呗，公主您不会想他了吧？你得管住自己下半身。要是这个时候总惦记着他那点儿好，咱们可就真的输了哦。” 花晚清留着长长妖艳指甲的玉手，狠狠一抓，“别忘了，对付男人，必须拿！捏！” 桃知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也对。 若是轻易就顺了慕云极的心思，以后在扶摇川的每一天，就都要看他的脸色，将来就更不要提回家的事了。 “放心吧，清姨，我会管住自己的，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提到回家，桃知知眼尾又是一垂，“可是，爹已经不稀罕我了。” “桃春风那个老东西他有眼无珠！”花晚清在花床前跪下来，“不过公主，你可别忘了朱厌啊！他还在深渊里生死未卜，你爹不救是因为他怂，但是你不能弃他于不顾啊！” 桃知知就更颓丧了，“我……，我连回家都做不到，如何破了慕云极布在深渊上的剑阵？更不要提下去打败那些怪物，救出先生了……” “可是你还有慕云极啊！慕云极就是你手中最厉害的剑！” 花晚清紧紧抓住桃知知的手，切切地望着她： “公主，你还记得朱厌的话吗？他说，只有你能救深渊。 你只要得到慕云极的心，你怀了他的蛋，他就会跟你一起回家！到时候，你去哪儿，他就一定会去哪儿。你下深渊，他也会陪你下深渊！” 可是，桃知知却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利用他呗。可是我已经利用过他一次了……” 不知为什么，以前为了完成先生的任务，对慕云极干什么都无所谓。 可现在，目标没有了，却不想再做诓骗他的事。 可能是那天梦里，他红着眼睛质问她的样子太吓人，挥之不去。 花晚清突然站起来，抓住桃知知的小肩膀晃： “我的公主，你醒醒啊！慕云极他不过是个男人哎！男人这种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除了帮你生蛋，就是供你驱使的啊！不然他们把自己练那么强壮干什么？难道脱光了照镜子给自己看？” 桃知知本就心情不好，被她晃得不耐烦，抬手将花晚清拨开： “行了，难怪先生会不喜欢你。” 花晚清在她肩头的手一颤。 她不小心戳到了她的痛处。 “原来小殿下是这么看我的……” 花晚清收回手，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扁着唇，“那殿下自己玩吧，我先走了。” 她把桃知知一个人丢在春宫，找地方抹泪去了。 桃知知：“喂……，这就生气了？” 不是说好了男人都是用来供女人驱使的吗？ 为什么提起朱厌就，还这么伤心抹泪儿？ 歘歘欻欻……轰——！ 外面，慕云极还在练剑。 吵死了。 她认识他这么久，也没见过他这么勤奋。 不过……，从春宫这边的一扇小窗，刚好能看到他那边儿。 桃知知已经倚在窗边，偷偷看了好几次了。 难怪凤嬛在扶摇川的小冰楼上看他练剑三个月，回去哭了三百年。 还真就……挺好看哒哈~ 白衣长剑，胜雪而立。 清姨说，不管慕云极的心有多黑，他看上去的这副模样，确是把世间女子的心尖尖给摸得透透的。 桃知知睫毛垂下，手掌轻抚小腹。 肚子里是不是真的已经有他的蛋了？ 如果是，他就是她宝宝的爹爹。 那么，若她也将真心拿出来待他，将来，请他回深渊去帮个忙，将先生救出来，应该不算是利用了吧？ 到时候，清姨也不会伤心了，爹也不需要再怂了，先生也得救了，慕云极也不会生气，她也可以每天看他练剑耍帅，所有人皆大欢喜。 桃知知心思简单，决定了的事，就满心欢喜去做。 可身形刚动，迈出一步，又停住了。 与他冷了这么多天，总不能像凤嬛那样哭唧唧扑上去吧？多丢人。 总该找个台阶下。 可是，台阶在哪里呢？ 桃知知披上火狐小斗篷，出去找台阶。 外面冰天雪地，几天不出门，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一个人一点艳红，行在雪中，忽然见前面一张洒金笺折的小纸鹤，落在雪地上。 信笺上，有字。 桃知知好奇，弯腰捡起来，将纸鹤左右摆弄了一下，小心拆开。 方方正正的纸，上面写了一个字：如。 “如什么？” 她放眼望去，前面没多远，还有一只纸鹤。 “谁扔的呢？” 桃知知抵不过好奇心，走过去，将那只鹤也拆了。 果然，上面也有字。 “若？” “如若什么？” 她歪着脑瓜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再往前走，玉树琼花之中的拐弯处雪地上，停着第三只鹤。 这次想都不用想，一定有字！ 桃知知捡了鹤，拆开，一个大大的“大”字，赫然扑入眼帘。 “大？” 如若大？ 这都是啥啊？ ------------ 第84章 酸儿辣女 桃知知压着好奇心，沿途挨个捡起雪地上的纸鹤。 一共十二只。 她寻了个亭子，将剩下的一一拆开，果然每只上面都有一个字。 可是……，因为太多了，剩下的九个，乱了一桌子，完全拼不到一起。 “什么朝，何，梦，难，不……？？？” 桃知知歪着脑袋，睁大眼，根本凑不成什么诗句，她也会，也不懂人间这些陈词滥调。 没意思，不玩了。 她丢下那一堆纸就走。 可把躲在宝仙和慕云极急死了。 宝仙恨得攥拳头：“妈呀，你倒是猜一猜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求知欲，半点好奇心？” 慕云极不悦地拍了一巴掌她的脑袋。 你出的馊主意！ 小龙那个脑袋，除了蛋，会有什么求知欲？ 他一脚把宝仙给踢了出去，“你去搞定。” 宝仙一骨碌被踢到桃知知脚前。 桃知知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今天外面特别安静，我当大家都出门办事去了。” 宝仙抚了抚被拍歪了的发髻，“小妈，你好啊！这么巧，你也喜欢玩雪中连诗啊？好有情调啊~~~” 桃知知找不到慕云极，也没找到台阶，正惆怅着，随口道：“捡的，也不知道是谁在玩。不过一点都不好玩啊，还有个字不认识。” 魔渊的龙族文字，比起人族的这些拧拧巴巴的字，可直白多了。 “刀”就画一把刀，“人”就画一个小人儿。 “爱”就画一颗心，“恨”就在心上扎一把刀。 她为了认识人类的这些方块字，从小没少挨朱厌的揍。 但是宝仙立刻来了劲儿了，“哪个哪个？快告诉我，我肯定认识。” 桃知知也不好意思驳她的兴致，又只好回去桌上翻了翻，找出一个“暮”字，“就这个咯。” 宝仙嘴角轻轻一抽，飞快在雪上写了个“慕”字，“这个，您总该认识吧？” 桃知知摇头：“这个也不认识。” 宝仙心里：完了！ 原来，小妈竟然连爹的姓氏都不认识。 那还写什么情书？ 但是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赶紧把那十二张纸撸撸平整，排成两行： “小妈你看，这十二个字啊，它就是：‘如若大梦难醒，何不暮暮朝朝’，你看看，啧啧，这顺口溜编的多好！说的就是你跟我爹啊，你们俩……” 可是，并没有获得桃知知的赞叹。 宝仙：“小妈？” 一回头，桃知知已经倚在亭边的美人靠上，睡着了…… 她最害怕别人跟她说文解字，一做学问，就想睡觉。 宝仙吓死了：“不得了了，爹啊，小妈晕过去了……！！！” …… 桃知知不知昏睡了多久，在梦里饿得要死，到处找吃的也不找不到，好不容易抢到一只烧鹅腿，还被慕云极攥在手里，举的高高的，害她怎么跳都够不到。 “慕云极，你真是个王八蛋！” 这句梦话，是真的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骂完，她就一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睁眼，就见慕云极正手里端着一本书，目光从书上方投过来，直勾勾盯着她。 他显然是听见了。 桃知知：…… “呵呵，你……看什么呢？” 桃知知分明认得，他手里那本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龙文大字：御龙经。 邱爷爷的镇派之宝，居然是被他偷了……！ 原来，他一直在照着书养她！ 慕云极不动声色地将书收入扳指中，神色复杂，紧绷： “你……，现在觉得如何？” 没等桃知知说话，肚子先：咕咕咕咕~~~~~~~ 慕云极：…… “好的，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马上叫宝仙安排。” 桃知知就更不知道跟他说点什么好了。 只能在心里骂自己：就知道吃！ 明明是你先不理人家的，现在想找台阶下，也不带这么怂的吧？ 丢人！ 龙族的硬气和傲骨，是被你丢的半点都不剩！ 桃知知揪着被子，一点一点，把脑袋缩到被窝里面，把自己整个藏了起来。 就听外面，慕云极又问：“除了日常爱吃的，还想加点什么？酸的？辣的？” 毕竟，酸儿辣女，大概不会错。 “啊，都行吧。”桃知知在里面胡乱回答。 “都行……”外面，慕云极沉吟了一下，之前紧绷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下。 那就是儿女双全？ 这时，清虚传音来：【君上，邱掌门带到。】 【知道了。】 慕云极起身，隔着被子拍了拍桃知知脑瓜，“等会儿宝仙过来服侍你吃饭。” 说着，又四下看了看，“花晚清呢？” 桃知知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被我气跑了。” “嗯。” 慕云极不知道是在思虑什么，草草应了一声就走了。 桃知知总算从被子里出来，透了口气。 唉，看来，这台阶是白找了。 差点就一厢情愿地又给龙族丢人。 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个麻烦。 也许，清姨说的，都是对的。 男人，就该是拿来利用的。 心，真的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给人唉。 …… 永宸殿。 慕云极一现身，邱老头立刻跪拜见礼。 “起来说话。”慕云极落座。 也没等他开口，老头已经抢先笑得满脸褶子，“小黑姑娘她，可好？” 慕云极就有点不乐意，“此番招你前来，就是因着她的事。” 邱老头一阵心急，“她可是不适应这扶摇川的极寒，生病了？哎呀，君上，属下早就该提醒您，她那么小，无论骨骼、心脉还是鳞甲，都还未完全长成，终年养在冰川上，会出大问题的，要不，您请她出来，让我瞧瞧？” 说来说去，老头儿还是想亲眼看看小黑龙。 当初一面之缘，至今念念不忘。 要是这辈子，还能再看看那只精致、漂亮的小龙龙，甚至摸一下她华丽的鳞甲，真的死而无憾了。 慕云极脸更黑了。 你以为仗着你老，本君就不吃你的醋是不是？ 他不悦地摆弄着手里的扳指，“她有孕了。” 邱老头：“又晕了？为什么是又？嘶……，这……，一定是太冷了……” ———— 【我颤颤巍巍回来了，看到那多等我的留言，只能说，如此深情不敢辜负，唯有滚去码字……】 ------------ 第85章 吃人进补 慕云极：…… 他也懒得解释，凉凉瞅着下面，“《御龙经》中有云，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子嗣形态，随修为高的一方而定。但未曾提及，雌龙若是怀了胎儿，该当如何安置，可会有什么异样。如若是双胎，又当如何？” 他一口气，问了一大串。 邱老头却淡定道：“呵呵，君上多虑了，龙怎么会怀胎呢，龙都是生蛋的……，不是，等等，您说什么？” 他一双昏花老眼，瞪得雪亮，“不可能啊！龙是兽，您是人，兽跟人是完全不可能的！” 慕云极就更不乐了，“你的意思是，本君弄错了？” 邱老头知道说错话了，急得挠头搓手： “君上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是，我降龙门先祖，他们……，他们试过很多次了，根本怀不上啊。” 慕云极眉梢轻轻一挑，“哦，看来你们‘降’龙门，玩的挺花……” 邱老头尴尬嘿嘿乐，“都是几千年前的事儿了，跟君上比，差远了。” 慕云极：……！ 邱掌门又立刻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们的能力，跟君上比，差远了……” 然而，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依然十分疑惑。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要么，小龙龙不是兽，要么……，君上不是人。 于是，邱老头在永宸殿上，将他所有知道的，《御龙经》上写了的，没写的，一股脑全都倒给慕云极。 不管小龙龙怀的到底是个胎儿，还是个蛋，那都是千万年来难得的宝贝。 “雌龙怀胎后，身子会变得更热，喜欢盘踞在有熔岩流淌的深渊深处，但是……，君上玄天极寒道体，子嗣势必会有所继承，所以姑娘她孕期到底是喜热还是喜寒，就很难说了。” “正常的雌龙，从受孕到生蛋，耗时约三年，但……怀了胎儿，到底要孕育多久才能瓜熟蒂落，不好说。” “还有，越是临近产期，雌龙的性情就会变得越危险，极其易怒，生人勿进，万万要减少刺激，多多安心休养。” “哦，对了，她的饮食口味也会发生变化，龙平素喜肉食，孕期尤甚。若是平日里养分不太充足的雌龙，也可能会吃人进补……” 于是，一个只见过一次真龙的男人，跟另一个第一次当爹的男人，照着书，把雌龙从怀胎到生产，所有的事儿，不分巨细，一股脑说了一遍。 说得慕云极脑瓜子嗡嗡直响。 “行了，邱掌门暂且留在扶摇川，待小龙生产后再走吧。” 再说下去，他都快记不住了。 邱老头一听大喜，大大拜了一拜：“君上英明，属下求之不得！” “对了，还得给你找个帮手。” 慕云极神识一瞬间扫过整个扶摇川，隔空一抓，将躲在旮旯里偷偷抹泪的花晚清给抓了过来。 隔空抓人是比较粗暴的召唤方式，被抓的人其实是很难承受的，但是花晚清痛不痛苦，他根本不在意。 “你是不是人啊！”花晚清被摔在地上，全身骨头皮肉都跟被拆掉又重新组装一次般地疼。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与本君变得如此放肆？” 慕云极凉凉俯视着她。 花晚清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皮子一紧。 她光顾着伤心难过，自怜自艾，忘了高高在上坐着的，是他们龙族的天敌了。 慕云极沉声道：“本君留你活命，准你在扶摇川随意走动，一不是让你窥探机密，二不是纵容你私放重犯。本君只是不喜她伤心落泪，望你好生服侍，与她作伴。可你非但不尽本分，还敢屡次暗中挑拨。 今日，更是将她一人丢下，不顾她有孕在身，甚至连最基本的饮食起居都无心过问，你说，本君还留着你做什么呢？再给墨无锋通风报信吗？” 花晚清吓得吧唧一下匍匐在地，“君上饶命，我知错了。我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 慕云极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花晚清就趴着，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也好，再给你最后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上面的人终于开口，转而看向邱老头，“以后，你就跟他一起，好好伺候小龙待产。” 慕云极起身，随手一挥。 轰！ 趴在地上的花晚清，当场变成一只青色的，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巨龙。 “哎呀我的妈呀！” 惊得邱老头当场差点甩了个跟头。 他第一次亲眼看见，一个漂亮女人会忽然变成这么大一只龙。 太震撼了！ 慕云极给整个永宸殿设下结界，便向外走：“你不是一直想见真龙吗？这只给你看个够，希望可以在《御龙经》上多添一笔。” 邱老头狂喜，高呼：“谢君上天恩——！” 花晚清内心：为什么是我？我不要当教学工具！！！我不要给这个死老头儿看！呜呜呜…… 她想变回人，但是变不回去，硕大一只，在永宸殿里咕涌咕涌…… - 慕云极回春宫的路上也没着急，心理将邱老头说的每一句话，又重新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唯恐有所疏忽。 刚到门口，就见紫青在门口侯着。 “君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她之前见永宸殿设了结界，便知慕云极不想被人打扰，只能在这儿等着。 慕云极：“何事？” 紫青：“刚查探到，四御新派遣的使者，几日前已经乔装改扮，随渔民的小船，混进了扶摇川。” 刚弄死一个，又来一个，显然四御对扶摇川这边上了心了。 慕云极眉宇间一冷，“翻出来，弄死。” “遵命。” 紫青走了，慕云极继续琢磨给桃知知安胎的的事。 掐着手指，一样一样盘算。 小龙肚子里到底怀的是个啥，他心里也没谱。 是龙蛋也无妨，是个胎儿也无妨，就怕……，会像他一样…… 他一面思虑一面进了春宫，可只见宫女们在收拾几百样饭菜，并不见桃知知。 也没见宝仙。 还热乎的饭菜，原封不动，端进来又流水价地端了出去。 慕云极：？？？ 他随便招了个宫女：“她人呢？” 现在在扶摇川，慕云极提起桃知知，已经不需要称名道姓，谁都知道那个“她”是谁。 宫女立刻乖巧道：“回君上，桃姑娘说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六护法英明机智，带她下九重川去，找个市镇吃馆子去啦！” 吃馆子！ 慕云极脑子里腾地冒出邱老头那句话：雌龙若是平日里养分不太充足，也可能会吃人进补……！！！ 他想把宝仙隔空抓回来打死！ ------------ 第86章 孽种 九重川之下，宝仙领着桃知知去了她从来没去过的凡人市镇。 下面的凡人，在慕云极的庇护下，农耕渔猎，不但可以供养自给自足，几千年繁衍生息下来，自然而然形成的市镇也十分繁荣昌盛。 宝仙一面走，一面自豪地四处指给桃知知看： “扶摇川下，一共有一百多座城池，四季每个月更迭一次，物产极大丰盛，而又因依附着仙山，承受仙气福泽，凡人寿命可达两百年之久，所以，这下面也算是半个世外仙境了。” 然而，桃知知根本听不进去。 她饿的眼珠子发绿，又根本弄不明白自己想吃什么。 直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 她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他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啊……” 桃知知不经意地舌尖舔了一下唇，转身尾随着书生走了。 宝仙可吓坏了。 难怪爹把小妈看得那么紧，原来一到了外面，见了别的男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啊！ “喂喂喂！小妈，不可以，不可以！” 她赶紧把桃知知给拽了回来。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啊。” 桃知知还恋恋不舍地望着书生的背影。 然后，目光又很快被路边卖包子大婶背上的娃娃给吸引了。 “这个也不错……” 她凑了过去。 “大婶，我可以尝尝你的孩子吗？” 她看着那孩子，像看着一只热腾腾、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不给不给！去去去！年纪不大，毛病不小！” 大婶像看神经病一样把她俩撵走了。 可是，桃知知一旦动了吃人的心思，就收不住了，眼珠儿专门盯着来来往往的青壮少年。 但凡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她就忍不住往前凑。 宝仙一个没留神，她又当街抱住了一个。 “小哥哥，你好香呀~” 桃知知怕好吃的跑了，不但两只胳膊抱着人家，还加上一条腿，也盘到人家腰上去了。 年轻人惊呆了。 这是何等天降艳福！ 桃知知在年轻人脖子边儿，这儿嗅嗅，那儿嗅嗅，牙根子蠢蠢欲动。 宝仙正在跟上一对被骚扰的夫妇赔礼道歉，鞠躬鞠地腰都快断了，一回头，见小妈又抱住一个。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姑娘脑子不太好，今天出门有点饿，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拉带拽把桃知知拖进胡同，扑通跪下了。 “小妈，你饶了我吧，您要是不想吃馆子，咱们赶紧回去，要是被我爹知道，你满大街找男人，我这条命还要不要？” 可是，桃知知现在饿得嘴里能伸出一手来。 她也知道吃人不对，但是，实在是太饿了。 于是，也随宝仙跪下，抱住她，在她耳畔，委屈哼唧，“宝仙，有句话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想找男人，我……我觉得，我是想吃人……” 宝仙以为这是小妈表示饥饿的夸张修辞手法，拍拍她的后背，连哄带吓： “小妈你乖哈，正道修行，是不可以随便吃人的，你要是吃了人，就走了邪路，会被我爹一剑宰了的。” 反正小妈的脑子不走寻常路，顺着她说，肯定没毛病。 提起慕云极那把剑，桃知知终于被吓得有点清醒了。 “对，不能吃人，他会宰了我的。” 桃知知又紧紧盯着宝仙肉嘟嘟的脸蛋儿，吞了口口水。 宝仙认真点头：“对，小妈乖，咱们不但不能吃人，而且尤其不能吃好人。” “嗯！不能吃好人。”桃知知认真记下了。 两人好不容易商量明白，决定出去随便找个馆子垫垫肚子，但还没走出巷口，路就被人截断了。 一个巨型大汉，身高有两个少女摞在一起那么高，两只巨手插着腰，眼如铜铃，堵住了出口。 来者不善。 “什么人？好大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宝仙当场怒了，挡在桃知知身前。 扶摇川上下九重，还没人敢拦她六护法的路。 “知道……！”大汉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拉长了腔，“扶摇川六护法，宝仙姑娘。” 少年背着手走出来，穿得一身镶金嵌玉，面容粉雕玉琢，脑门上还戴着一条嵌着美玉的抹额。 “而且，我还知道，你身后那位，是道君陛下私下里豢养的一条魔龙！” 少年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却目光犀利如炬，一眼将桃知知的真身看穿。 桃知知本来是不敢到处惹事的，但是她现在很饿。 而对面这两位，明摆着是冲她来的。 她将下巴搭在宝仙肩膀上，直勾勾盯着对面美玉一样的凶恶少年，小声儿问：“宝仙啊，坏人能不能吃呢？” 宝仙发愁，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只想着吃？ “小妈当心，这老家伙是四御座下的第一使者，人称散财童子。他一把年纪，修了几千年的童子功，别看长得嫩，听说私底下最喜欢以胎儿进补。” “这么恐怖。”桃知知睁大了眼睛，还好她怀的是蛋。 “所以，小妈务必离他远点。” 宝仙吓唬完桃知知，又要应对散财童子。 “散财使者，你别忘了，这里是扶摇川脚下，话可不能乱说。这位桃姑娘，是我家君上……”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一股无名力量嗖地扔出巷子。 散财回手将巷口封上结界，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小妈！小妈——！！！散财，你敢随便动她，当心我家君上要你狗命！” 宝仙在外面急得用尽浑身本事，但打在结界上，如打了铜墙铁壁，完全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急死了。 小妈那么弱，那么单纯，遇上这个人面兽心的老贼，不知要遭什么罪。 虽然散财偷小孩吃什么的都是传闻，但是，他靠吃兽胎提升修为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将小妈当成魔龙，可不得了。 修仙之人，对龙族一身的血肉皮骨，是何等贪得无厌。 他们若是把娇滴滴的小妈当成魔龙，当场断头放血，剥皮去骨，剖腹取胎，那场面，简直想都不敢想。 “小妈！小妈！！！” 宝仙急得在外面乱捶乱炸。 巷子里，桃知知小小的影子，被巨型大汉的身影一步一步，整个笼罩起来。 散财生了一副嫩生生的少年模样，眼睛却贪婪盯着桃知知的腹部狞笑，如邪童恶鬼。 “你与慕云极有了孽种？” ------------ 第87章 成婚吧 桃知知害怕，立刻本能的护住小腹，“你……，你怎么知道？” 上一个能一眼看穿她的尾巴，这一个，又能一眼看见她肚子里的蛋。 散财：“我等四使，受命于四御帝君，监察世间万物，就连道君的所作所为，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更何况你小小一只孽畜！” 他将桃知知一步一步逼迫到角落，低声道： “不过……，你这条小命，倒是不急取，就且怀着慕云极的罪证，好好将养着好了。” 散财说着，抿了抿艳红的唇，将手伸向了桃知知的小腹： “这小孽种啊，天生异数，若能等到瓜熟蒂落前夕，剖腹取之，必是天地间难得的大补。”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襟儿，就突然被死死抓住了。 桃知知方才还白嫩嫩的小手，不知何时生出黑色的锋利长指甲，以一种非人的力量，牢牢将散财的手扣住。 散财一惊，“你……！” 他虽然修炼几千年，但也到底不曾遭遇过真正的龙族。 抬眼间，见面前的少女，一双善良的大眼睛化作金色竖瞳。 咔嚓！ 散财的手腕子被当场掰断，桃知知原本软糯的衣裙，飞速化作黑色的龙鳞软甲，头顶，一双龙角，峥嵘显现，凶恶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崩出： “谁，都，别，想，动，我，的，蛋！” …… 外面，宝仙变出一只大锤子，正发疯了一般抡，想要突破了冲进去。 突然，散财的结界，忽然消失不见了。 她扑了一个趔趄，就见巷子中，方才那个巨型大汉疯了一般地往外跑。 眼看着人就要奔到她眼前，忽然，嗖——！ 巷子深处，甩出一只龙尾，将巨汉拦腰缠住，飞快拖了进去。 黑暗中，巨汉亡命嚎叫，接着，便没了动静。 取而代之的，是人骨被咬碎的声音。 “小……小妈……？” 宝仙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向巷子最深处的阴影里走去。 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蜿蜒涌动，转向了她。 一条黑色魔龙，鳞爪皆如墨染，借着幽光，闪闪发亮。 唯有一双金色龙睛，慵懒掀起虹膜，望了她一眼。 “龙……龙……龙龙龙龙……啊啊啊啊啊！” 宝仙吓得掉头就跑！ 一扭头，扑面一只大手糊在脸上，人登时晕了过去。 慕云极赶到。 他面沉如水，背着手，站在巨大的黑龙面前。 她比起他们第一次初见时，身形几乎大了三五倍。 龙角也生了两个新的分叉，十分漂亮，甚至是威武。 慕云极无声无息叹了一口气。 说他养的不好，她长得比谁都快。 说他养得好，她都饿得吃人了。 见到慕云极，桃知知刚才嘎巴嘎巴一口气吃了两个人的凶劲儿立刻瘪了。 “你别怪宝仙，都是我不好……” 她身形巨大，声音却还是少女，总算不饿了，恢复了些理智。 但撑得慌，无法变回人形，在巷子深处游动，鳞甲蹭着墙壁，十分局促，好尴尬。 “我……真的好饿……，宝仙说，好人不能吃，但是这两个，他们是坏人……，他们说我的蛋是你的罪证，还要把它挖出来进补……，我实在忍无可忍……” 她小心翼翼蜿蜒绕着慕云极，将他围了两三圈儿，鳞甲蹭着他的袍子，低头用角碰了碰他的脸颊，一面求饶，一面观察他的表情。 生怕他真的生气，一冲动招出大梦初醒，把她给斩了。 慕云极一言不发，一身凛冽寒沉，看着这只惹祸精，不知该如何收场。 兽类，一旦开始吃人，尝到了血食的美味，恐怕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一条真正的魔龙了。 他该如何护她周全？ 到底是异类，既然离不开，就只能严加管束。 她吃人，他也有责任。 良久，他慕云极道：“回去吧，以后不可再随便乱跑。” 她低头，大大的龙头凑在他面前，小孩子一样蹭啊蹭。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他温柔摸了摸她的角，“不吃人就不生气，好人不可以吃，坏人也不可以吃。” “哦……”桃知知知道慕云极是在克制着情绪，但的确并没有想用剑斩了她，总算松了口气，乖顺地点了点头，悄悄打了个嗝儿，“可是，我好撑，变不回人了……” 正说着，龙鼻子又被弹了一下，嗖地，被慕云极变成一条泥鳅大小的小龙，收入袖中。 “很疼啊，你就不能轻点？”她在袖里缠上他的手腕，四只热乎乎的小爪子抱住他。 吃得太饱，他袖中，又暖又有他的味道，安全感过了头，就让人昏昏欲睡。 “成婚吧。”外面，他嗓音极度平静。 “哦，好啊。”桃知知懒洋洋答应。 说完，一双金色的龙睛叮地瞪圆。 “你说什么？” 她嗖地从他袖中探出头来。 慕云极一只袖里带着她，一手拎着晕过去的宝仙，返回焚琴宫，身形急速穿过一重又一重云雾。 他垂眸看她，“我说，成婚。” 桃知知眼珠儿转了转，“你从琉璃窟出来时就说过，要盖房子娶我，可过了这么久，房子早就盖好了，也没见婚礼在哪里。” 慕云极：“已经在筹备了，当时本想着，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怎么也要张罗个三五年。可现在，你有了身孕，总不能让孩子没名没分地出生。” “那好呀！”桃知知心里美滋滋。 他既主动提出成婚，又与她有了蛋蛋，接下来，陪她回深渊去，该是早晚的事吧？ “其实，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的，婚礼的事，不如就一切从简吧，越快越好。” 早点成婚结契，早点带他回娘家，除掉玄渊里的怪物。 “好，尽快。” 慕云极垂眸看着袖中泥鳅大的小龙，与她对视良久，之后，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她的脑瓜，把她推回袖中，目光移向远方的云海。 她之前从深渊回来时，那般伤心难过，那般抗拒他。 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看来，依然是没走心。 ------------ 第88章 小龙很漂亮，本君很满意 不知道那只笨笨的脑瓜又在算计着什么。 不过不要紧。 只要成了婚，他们便是天塌了都分不开、斩不断的伴侣了。 到时候，就算她什么都知道了，也扯不断，逃不掉！ 龙在就好，心，可以慢慢来。 …… 宝仙悠悠醒转时，周围一片昏暗。 偌大空旷的冰川黑洞中，几处巨大的紫色萤石闪着幽光，森严如地狱。 再抬头，差点又吓晕过去。 头顶的冰窟上方，一只足足一座房子那么大的巨龙头颅枯骨，正龇牙咧嘴，用一种扭曲的姿势，张着獠牙对着她。 “醒了？”慕云极坐在中央高处冰雕的宝座上，慢悠悠擦着他的剑。 他的宝座后，高悬着一只更大，更恐怖的巨龙头骨，黑洞般的巨口，仿佛发出濒死时的哀嚎，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而他，就坐在那里，不管身后的亡魂如何肆虐，都可以安然地镇压。 宝座下方，左右又各悬着四只巨龙头骨，也全部保持着痛苦姿态，即使已经没了血肉，也可以想象，九尊龙主的龙头被斩下的那一刻，他们有多绝望，多么的不甘心，不可置信！ 这座冰窟，是慕云极安置他战利品的地方。 九龙的尸身，葬在玄渊之底，而他们的头颅和亡魂，却被镇压在扶摇川之巅。 宝仙脑子转得飞快，想到自己晕倒前见到小妈变成一只黑龙，便明白是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爹不会是想把她在这儿处理掉吧？ “爹！不是，君上！”她一骨碌爬起来，“君上……，我懂，您别着急，我自己来，我全都懂！” 她爬起来，来到冰雕的台阶下，端端正正跪下，大声道： “君上将我养大，待我如兄如父，恩重如山，宝仙无以为报。如果君上觉得，杀了宝仙便能安心，宝仙死而无憾。” 她接着以额头重重叩地：“临死之前，宝仙愿君上与桃姑娘，恩爱不渝，千年万载。” 说完，举起手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下了好大决心，闭上眼，深呼吸，暗数：一，二，三！ 一掌劈下去。 然而，还没碰到脑袋，手就被一股力量给轻飘飘打开了。 “好了，舍不得死就好好活着。” 慕云极就知道她装腔作势，一面擦着剑，一面不抬眼，“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让本君放心的人，难得她又喜欢你。” 宝仙捡了一条命，背上的冷汗这才唰地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您没想要我的命啊？不早说，吓死我了。嘿，我就知道爹你舍不得小妈她伤心难过。” 她可是真会说话，把自己捡了一条命的功德全都给了桃知知。 慕云极：“既然知道就滚去好好服侍，今后，没有本君同意，不得带她随意离开焚琴宫。下次进来，就没命出去了。” “好嘞爹！是的爹！我这就滚，爹！” 宝仙腿还在吓得发抖呢，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滚过结界，出了冰窟。 她离开后，慕云极的目光才从大梦初醒上抬起，森严地一一将下面的巨龙头骨一一扫视。 “不甘心是吗？” 他拖着长剑，走下冰阶，随性地将剑舞了几下，剑气带着冰霜，凝成如刀锋般的冰凌，如长龙狂舞，瞬间漫布整座冰窟。 “不甘心，也要忍着。珍惜最后的时光，用不了多久，这世上，便再也没有龙族了。” 冰窟里，回响着九尊龙主亡魂不甘的哀嚎。 “对了，你们为了应劫重生，以心头血精心制造出来的那条小龙，她很漂亮，很乖，本君很满意。” 一瞬间，龙族被气疯了的嚎叫，天崩地裂。 九只龙头枯骨剧烈震动，仿佛有狂怒的亡魂要挣脱枷锁，扑出来，将他撕成碎片。 而然，慕云极完全无视，说完淡然离开，封闭了入口的结界，将那些没用的嚎叫声，全都封死在里面。 - 道君的大婚，忽然提前了。 扶摇川上下，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就连九重川下几片绿洲上的人间，也都张灯结彩，彩灯连绵不绝，将上面的云海映得五光十色。 然而，慕云极也更加忙碌了，经常出门去，快的，清早出去，夜里赶回来。 慢的，也要一两日后才风尘仆仆归来。 他去干什么了，从来不说，桃知知也没时间关注。 她的心思都被筹备婚礼给占上了。 这是慕云极特意安排的。 一来，免得她到处乱跑。 二来，一个小小的脑袋瓜都装满了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不会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这日，他从云海之上御剑归来，清虚立刻带人迎了上去。 “君上此行可顺利？” “尚可。” 慕云极这次去的久，用了足足三日，心里惦记着桃知知，人落地，收了剑，去了沾了血的外氅，一面大步朝着春宫去，一面听诸人禀报。 众人一路疾步跟着，长话短说，抢着时间汇报。 四护法朱曜：“凤燃已按您的命令，将东部三洲的出口全部打开，引龙出洞，逐一屠尽。” 慕云极：“告诉他，接下来，去北部二洲，大婚就不用他赶来了。” 七护法极真：“查过了，四御最近接连派出两名使者前来我扶摇川，背后是有人在提醒四御帝君，说咱们焚琴宫屠龙灭凤，铲除异己，不择手段。” 慕云极：“四御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天下一家独大，失了平衡。不过他们都已经老了，人老了就是话多。查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五护法华阳：“大婚的宾客名单已经拟好，请君上过目。最后那几位，您看……，还要不要请？” 慕云极接过，看了一眼，赫然几个女人的名字。 绿痕，寒酥，还有什么什么的，都是些极有份量，却曾经因为脸皮太厚，与扶摇川闹得十分不开心的。 “你觉得呢？”他白了华阳一眼。 八护法德隐也凑上去，有话要说，结果被宝仙一巴掌扒拉开。 她个儿矮，等了半天，也没排上号，只能大吼一声：“君上！” 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盖过去了。 “小妈在等你一起吃饭！”宝仙叉腰。 其他人立刻没脾气了。 天大的事，也不如君上整天藏在春宫里的心肝宝贝重要。 “知道了。” 慕云极神情一软，随口处理了几件事，临到宫门前，还特意用清洁术将自己从头到脚清理了一下，这才整理好表情，推门进去。 “小龙？”他温声一唤。 里面刚才还咯咯咯儿乐的女儿家声音，立刻停住了。 接着，就听见一阵兵荒马乱，不知道在忙着藏什么。 ------------ 第89章 一个敢做，一个敢穿 慕云极也不急着进去，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听到桃知知在里面甜甜应了一声，接着，就见她大老远地，穿着轻纱软糯的家常襦裙，举着两只小手，一路绕过高低错落的花丛，踩着水岸步汀，像一朵云一样，冲他奔来了。 她扑过来，直接抱住慕云极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晃，一面晃一面抱怨，“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等得肚子饿死了，实在没忍住，就把饭菜都吃光了……” 所以，等他一起吃饭，等了个寂寞。 他们俩到现在，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不过，慕云极本来就对吃东西没什么想法，况且，大婚在即，来日方长。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他可以陪她一日三餐，千年万载。 “刚进门就听见你在笑，在忙什么？”他假意随口问问。 随她进去时，目之所及，并未见什么异样，也不知道她刚才在藏什么。 “没忙什么，在与清姨说笑。” 桃知知明显不想告诉他。 他便也不再多问。 “肚子可好？”他将手掌放在她小腹上，与里面的小家伙打了个招呼。 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他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了。 小东西很高兴，像个气泡儿一样翻了两个跟头。 可是，桃知知却还感受不到。 她将他的手拍了一下，“想什么呢？龙蛋要怀三年，它现在就跟不存在一样。” 慕云极的睫毛慢慢忽扇了一下，“这么说来，实在是比寻常妇人要辛苦许多。” “也不算辛苦，毕竟……，蛋没那么大，而且三年很快的。”桃知知生怕慕云极等得不耐烦 谁知，花晚清冷不丁冒出来，“但可能会很多，一大堆蛋。” 她知道慕云极对龙蛋这种东西有阴影。 桃知知回头瞪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是，花晚清还接着道：“而且，我们雌龙到了孕期后面两年，如果肚子负担太重，便很难维系人形了。到时候，公主的身量还会长大许多，而道君您……这辈子也就这么高了吧？” 说着，轻蔑地往他腰下瞥了一眼。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小小人类，不够塞牙缝儿！ 总有一天，你在你山一样的媳妇面前，就像根牙签儿！ “呵呵……，别听清姨瞎说。”桃知知回手狠狠掐了花晚清一下。 你闲着没事，又惹他干嘛？被收拾地还不够？ 花晚清不管，用力翻白眼。 慕云极把她丢给个老头子研究，又是看，又是摸，又是神经病一样在纸上画啊写啊，还不准她动，烦死了！ 她这辈子跟他杠上了！ 桃知知好不容易将花晚清连推带哄地打发出去，一回头，看见慕云极看她的目光，深得如快要着火了一样，就知道今晚闲不下了。 “你……，最近好忙啊……” 她两手穿过他的腰，替他解了腰带，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 这些事，是最近宝仙教她的。 宝仙说，要做一个合格的君夫人，有很多事要学。 除了要学礼仪，学大道理，学待人接物，还要学会如何像个人类女子一样，照顾夫君的饮食起居。 可是，她这会儿离他太近，便嗅到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龙血味。 极淡极淡。 桃知知心头一抹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尽量不去深想。 她现在的任务，是心无旁骛地与他成婚，生下龙蛋，带他回家，打开玄渊，救出先生和大表哥，将那下面所有的怪物剿灭干净。 “最近比较忙，过了这阵子，便日日陪你。” 慕云极压着分别三日的躁动，耐心由着她按部就班地帮他洗去一路风尘。 颠鸾倒凤固然销魂。 可她现在这样小意温柔，也最是难得。 可是，就在桃知知离开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从水里出来，还把她刚刚藏起来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桃知知端着茶点回来，见慕云极手里捧着她还没绣完的喜服，当场就慌了。 “你怎么还带偷看的？” 她冲过去，将衣裳抢过来，背在身后。 “我刚学的，还不好看。” “我看着不错。”慕云极含着微笑，伸手又从她身后将衣裳拉了过来，翻看了一下，是男人的样式。 绣了一半，针法一般，但是却选了最难的图案，必是已经用心准备了好一阵子了。 “是给我的？”他胸口一阵心血涌动，心尖儿却是软软的。 桃知知脸有些烫，“我刚来时，在琉璃窟里，学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如果喜欢一个男人，就要亲手做衣裳给他……” 她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与他一同拿着未完成的喜服，又羞涩，又尴尬。 “可是……，我做得太难看了……” 慕云极偏了头，看着她的侧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疼她。 这么多天，都没有闹着要出门，他还以为是因为上次吃人的事长了教训。 却没想到，她在为她“喜欢”的人，亲手做衣裳，而且，还是他们大婚的喜服。 “是挺难看的。”慕云极低声，将她手里那一半衣裳也拽了过去。 桃知知听他这么说，手里空了，心里也忽地一空。 他到底还是嫌弃的，就不该给他知道，自作多情。 但是，慕云极将喜服披在身上，左右看了看，“不过，既然是夫人亲手缝制的，便是一定要穿在身上，不敢稍有怠慢。” 一句话，桃知知刚刚空了的心，又顿时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就喜欢这样，大起大落的，没毛病都能被他气出毛病来。 她皱眉，狠狠捶他，“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慕云极顺势慵懒地将她拥入怀中，“还有，光一件不够，大婚那日，我要从里到外的衣裳，全都出自我夫人之手。” 桃知知不答应，你想累死我？ “好不好~~~~~？要贴身的，最贴的……”他居然抱着她晃。 他居然还会来这一套 ！ “你有胆穿，我就有胆做。”她咬着唇，鼓着腮，在他怀中，抬头，瞪大眼睛。 “呵，有何不敢？多丑都敢穿。” “你……！” 可是他低头，不再给她抗议的机会，拥着她，吻她。 ------------ 第90章 屠龙 出浴后的男人，身上没有了之前风尘仆仆和淡淡血腥味。 他百般温存，仿佛这满宫的春色，都霎时间因为他们，更艳更浓。 桃知知也努力踮起脚尖，手臂缠着他的腰，抚上他的脊背。 男欢女爱，以身相许的幸福，大概就是此刻的样子了吧？ 他肩头的喜服落在地上。 他在她还没缝完的喜服上要她。 他用衣裳，盖在他们俩的头上，身体纠缠不清。 桃知知的心思，三分在他这儿，还有七分，在胡思乱想。 她张着大眼睛，透过大红的衣料，望着春宫的穹顶，随着他如春潮涌动，一浪一浪。 “你说，要是我把天南星镶在凤冠上，会不会整个人像一盏会行走的灯？” “你这么喜欢星星？”他弓起身子，急促喘息着吻她，“还可以给你摘好多，想要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心，对吧？ 桃知知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已经学乖了。 他不想给的，仅凭一张嘴说，是要不来的。 但是，她是真的喜欢他送她的天南星。 那是猩红魔渊里从来没有过的，最明亮的东西。 “慕云极，那是我的第一颗星星，我会一直好好保管它。” “叫阿昭。” “为什么又要叫阿朝啊……？” 桃知知就搞不懂了，每次情到深处，他都得把剑招出来助兴，到底是有多爱剑如命？ 她无奈唤出雌剑，剑散发着霜雪般的光，静默在两人头顶旋转。 “笨蛋……” 慕云极在她耳畔，轻轻地骂，也不想解释了。 就这样暗爽着，也挺好。 …… 次日，桃知知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知道，毫无意外，慕云极已经走了。 不过……，习惯了。 寻常人家那种，两夫妻一桌吃，一床睡的温馨，她不会有。 学乖了，便懂得不再去提那些无关紧要的要求，这才是维持两个人“良好”关系的秘诀。 花晚清来伺候她梳洗，见她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做，穿着寝衣，散着头发，就捧着慕云极那件喜服在缝，便更来气。 “你是我魔渊的公主啊，什么时候需要做这些费眼伤神的蠢事！” “可他好像很喜欢，”桃知知歪着脑瓜，回想了一下昨夜慕云极的神情，不像是敷衍，“也许人这种东西，就看重这些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的，却不在乎也没有所谓的真心。” 她从深渊回来后，实在是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也学会了话到嘴边留三分。 花晚清无限心疼。 桃知知一个人用过满屋子的几百样早膳，又照例跟着宝仙学礼仪。 宝仙谆谆教诲： “小妈，你记得，大婚那天，尾巴一定要时时刻刻藏好，不要饮酒贪杯，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还有，婚礼上，会有几万人观礼，你要学我这个样子，向君上跪拜，方才礼成。这个动作要每天练习，不然到时候出了差错，会很尴尬。” “还有，如果别人向你恭贺新婚之喜，你要按昨天教你的那些话去应对，我知道这些都很麻烦，但是毕竟是焚琴宫的体面，该做的还得做。” 桃知知默默点头。 花晚清在旁边看着，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知知是魔渊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大婚，本该是亮出她的龙角和龙鳞，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有多骄傲，多高贵，多美丽的。 她本该高高在上，接受所有龙族的山呼跪拜，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 可现在，为了一个慕云极，不但要缝什么破衣服，还要学那么多破规矩，还要跪她的新郎！这都什么玩意！ 她的角，她的尾巴，她的鳞片，现在全都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不光要藏着掖着，却要处处装得像个真正的人！ 花晚清憋不住了，“这些劳什子，能不能不学？你们君上若是真心疼爱我们家公主，就不该给她这么多要求。” 宝仙到底是向着慕云极多一些，又是一向不好惹的： “哎？奇怪了，小妈和君上两情相悦，她都没嫌烦，你一个老娘们捣什么乱？扶摇川的君夫人是那么好当的吗？天上地下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自古以来，规矩就是这样。你以为这三界的人，都像野兽一样，谁吼得嗓门大，就听谁的吗？” “你说谁是野兽？兽怎么了？我们公主也是兽，慕云极还不是天天巴巴地上她的床？你两条腿走路你高贵？”花晚清一秒抓住重点。 宝仙自知失言，看了眼桃知知，见她并未介意，才回嘴道：“小妈明白就好，我才不跟你计较！” “谁稀罕跟你们这些两条腿的说话！”花晚清抱着手臂，转过身去。 “不稀罕两条腿的，你修什么人形？”宝仙又来劲儿了。 “你……！我……，你以为我稀罕！要不要我现在变身，用胸都能压死你！”花晚清气得胸脯波涛起伏。 “好了，吵的我耳朵痛。”桃知知推了推她，“是我要嫁的，路是我自己选的，怎么样都得走完。你帮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 其实，学这些规矩，并不算什么。 就算是在魔渊里，她身为公主，也是要有公主的责任和担当。 人总是要长大，总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这些道理，过去仗着有爹爹宠，即使懂也不愿去做。 但是现在……，已经没人无条件地宠着她了。 即使慕云极待她再好，也是有代价的。 她不可以再像个孩子。 花晚清气得红着眼，“我就不喜欢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尤其是这些异类的条条框框，把我原本活泼可爱的公主给绑得像个木偶，老娘就是不喜欢！” 宝仙嫌弃地撇嘴，“老娘们，你不喜欢有用吗？发泼给谁看！” “你……你……你……！！！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吃了你！” 花晚清气得想要抓头发，使劲跺脚冲了出去。 宝仙想起桃知知吃人的模样，挪着小步子，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妈不会让我被她吃了的，哦？” 桃知知：“呵呵呵……，清姨她活了几千年，偶尔吃个人，补补身子，也是寻常，你还是多小心。” 宝仙：…… …… 等到午饭前，宝仙出去张罗用膳的事，花晚清又一个人溜回来了。 之前那一幕，她们俩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样既不会引起慕云极的注意，又可以找由子出去打听消息。 至于消息从哪儿来？这个花晚清太擅长了。 九重川上下，这么多男人，哪个遇上她的身段和秋波不两眼发直，大脑痴呆？ “只打听到了一些。”她趁着春宫里这会儿没什么人，拉着桃知知去水岸边，手指沾了水，在花砖上用龙文写了一行字： 【他去了中部二洲。】 整个扶摇川都在慕云极的神识掌控之下，她们每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他听见。 【做什么？】桃知知也飞快写了三个字，然后手掌沾水，给弄糊了。 这时，宝仙开始带人进来布菜，喊她吃饭。 花晚清飞快写了四个字：【凤燃屠龙。】 ------------ 第91章 你起床晚也怪我？ 桃知知想起慕云极昨夜身上淡淡的龙血味，心里一阵说不清楚的狂风巨浪，翻江倒海。 花晚清拉了拉她，小声儿道：“我们要不要……？” 她用两根手指，飞快地比划了一个跑路的姿势。 桃知知将手放在小腹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先问清楚。” “可是问清楚就没机会跑了~~~~”花晚清急死了。 但是没用。 公主现在一门心思要把慕云极拐回去，若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跑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也只好忍着，但是开始默默收拾东西。 午饭，桃知知用的不多，话也更少。 宝仙担心死了，生怕她吃不饱，再出去吃人，于是晚饭变着花样哄着，好不容易看着她吃撑了，才放心退下。 桃知知估摸着慕云极快回来了，便捧着她缝绣的喜服，去永宸殿他议事的书房。 临行，花晚清又专门拉住她，“千万别跟他当面硬刚，小心你的龙头。刚从魔渊里出来的那天，我亲眼见过，他是真的杀龙不眨眼的。” “知道了。” 桃知知也是怀着七上八下的心去的。 慕云极最近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从来不与她讲。 他昨晚回来时，身上还有龙血的味道，虽然刻意清洁过，但是瞒不过她的嗅觉。 但是，她宁愿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希望其中另有原因。 上次离开家的时候，他曾亲口许诺过爹爹，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便可保魔渊平安。 他是道君，是天下的共主，应该说话算数。 书房没人，桃知知径直进去，将喜服放在慕云极的书案上，正想找个人问问，他今天会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忽觉门外一股狂暴的热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愤怒，奔袭而来，瞬间将八扇雕花门灼成了灰，直冲她面门。 是岐山凤氏的阳明离火！ 桃知知当即转身，九业龙火喷涌而出。 两股火焰对冲，直窜向房顶。 紧接着，桃知知的剑一声清越长鸣，未等她召唤，自己现身，悍然穿过火墙，直刺对方。 来人并没有硬敌，反而飞速后退，避开暮暮朝朝这一剑，忽然收了凤火。 火焰落尽，露出凤燃的身影，他形容憔悴，眼露凶光，见了对手是桃知知，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 “原来是你。你居然还在这儿？” 桃知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眼珠儿左右转转，“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倒是你，干什么一来就烧房子？” 她的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招出来的，只是紧紧护在她身前，将她与凤燃隔开，慢悠悠地凌空旋转，仿佛有灵性一般，随时准备一战。 凤燃有话，欲言又止，想了一下，才道：“听说，你们大婚在即，看来，你是真的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桃知知戒备道。 凤燃鼻子里轻轻一声冷笑，“看在当初那枚龙丹的份上，我奉劝一句，在成婚之前，你还是先问问他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吧，免得将来后悔。” 他四下望了望，不见慕云极，“我是来找他算账的。他灭我岐山时，不分男女，寸草不留。但是我不动女人，也与你无仇，我去外面等他！” 说罢，便化作一道火风，又冲了出去。 桃知知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凤燃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只锤子，将她的心捶地全都是坑。 慕云极是因为她才灭岐山的。 凤燃也是他放走的。 但是刚才清姨打探来的消息是，凤燃在各处大肆屠龙。 而昨晚，慕云极回来时，身上有极淡极淡的龙血味。 桃知知看面前悬着的剑，正慢悠悠地旋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剑不是她招出来的，她根本不习惯用剑，关键时刻，也想不起来拔剑。 是慕云极，他一定就在附近！ 说什么送她的剑！ 根本就是将大梦初醒分了一半，留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桃知知慢悠悠回转身，果然，慕云极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她身后的书案前。 “幸好，你辛苦缝制的喜服没有烧到。” 慕云极垂手，仔细抚摸桃知知绣在上面的一针一线，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抬眸对她一笑。 桃知知眼圈儿有些红： “你当初留了凤燃一命，就是要借他的手屠龙？可你答应了我爹，只要我跟你回扶摇川，就可以保猩红魔渊无恙，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她嗓子里哽咽地发疼，后面的话，几乎快要说不出来。 她偏着脑瓜儿，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一个坦诚的答复。 谁知，慕云极忽而一笑，“呵，这都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别人一孕傻三年，你这刚怀孕，就开始傻了？” 他转过身来，想要抚摸她的脸。 桃知知如避洪水猛兽般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慕云极，我不傻。” 她被桃春风抱在怀里，听了三千年的朝政，脑子清晰地很。 谁知，慕云极径直伸手，弹了她额头一记，嗔道：“还说不傻，在你心里，你未来的夫君原来就是那种人？” 他那么从容，仿佛听到一个孩子讲了一个笑话，连一点被冤枉的表情都没有。 “我这三千年，以杀立身，做事从来不留余地。当初放了凤燃，也顾忌你的感受，但是没想到，他会将对墨无锋的仇恨扩大到整个龙族。” 慕云极鼻息之间轻轻一叹，“前几日东部三洲魔渊的出口，不知为何，全部被人打开，里面的龙族，也已被阳明离火屠尽。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在四处奔走，亲自调查，想要给你一个交代。” 他靠近她，近得可以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龙血味。 他轻轻替她将刚才喷火掉下来的碎发挽去耳后，“没想到，今日中部二洲，也遭到同样厄运，昨夜缠绵太久，贪恋与你的床笫之欢，到底是迟了一步……” 桃知知：…… 她差点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傻。 “慕云极，你起床晚了都能算到我头上？” ------------ 第92章 跪下发誓 “有了你，我便全身都是软肋。”慕云极笑着，脚下极其从容寻常地一步，靠近她，将她拥入怀中。 “小龙，你我大婚在即，这种事，本不想让你知道。但是……，你太聪明了。昨晚我身上带了血气，就知道会惹你不安。今日又被凤燃这样一闹，你疑我也是正常。但是，你我之间，有什么事都不应该由旁人的嘴里说出。” 他疼爱地摸着她的脑瓜，“夫妻本是一体，当同心同德。今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你既要与我分担，便不要再随便听信外人的话的，好不好？” 他这一番话，桃知知居然无言以对，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张大眼睛，努力理清思路：“可是，凤燃他……” 慕云极望着书房外面，眯了眯眼，“那小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狂性大发的，我会尽快查清楚，绝对不会让惨剧继续发生。” 桃知知在他怀中抬头，“所以，凤燃屠龙之事，真的不是你指使的？” 他低头温柔看她，抱着她，笑道：“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这条小龙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何苦四处屠杀你的族人？难道……，我是有多么想不开，这辈子再也不想上你的床了？” 桃知知想想，也有道理。 慕云极若是想要将龙族屠尽，三千年前就做了，没必要当时全部驱逐封印在深渊里，如今又再杀一遍。 但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你设下的猩红深渊封印，想打开一处都要大费周章，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能耐，随便开启，任意进出？” 慕云极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脑后柔软的头发，若有所思： “我也在疑惑这件事，不过，四御帝君应该有这个能力。那几个闲得蛋疼的老东西，最近不知犯什么疯病，频频有所动作，以他们的能力，想要将封印打开几个缺口，倒也不是难事。” 桃知知想到四御使者被她活埋一个，吃了一个，也比较紧张： “四御使者监察四方，他们一眼就能看见我的尾巴，又接二连三地来扶摇川，也许，四御已经知道你偷偷把我藏在这里了。” 慕云极的手臂忽然一紧，将她拥得更牢，“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我不会准许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带走！谁都不可以将我们夫妻分开。” 谁妨碍到他们，谁就死！ 他的眼底，一片浓黑，深不见底。 桃知知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被安抚了下来。 慕云极亲自将她送回春宫，又陪在她身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她绣喜服，顺便还半懂不懂地与她讨论了一番配色和针法，这才起身。 “凤燃还在外面闹腾，我要出去看看，不叫他再滥杀无辜。” 他刚要走，被桃知知突然抓住衣袖。 她腿上铺着大红的喜服，仰头望着他，“慕云极，你发誓，你真的没有骗我。” 他垂眸望着她，伸手抚她软软的脸颊，“小龙，你何苦这样不相信我？” “事关我族人存亡，而你，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她也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睛，想确定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云极一笑，单膝在她面前跪下，抱着她的身子，微仰着脸庞，换他仰视她，郑重道： “本君慕云极，以三界道君之位为誓，今日与桃知知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有半个字谎言，必叫妻离子散，永世陨落……” 他话音未落，已经被桃知知的小手捂住了嘴。 “好好的，陨落什么！谁要你陨落！” 慕云极顿时笑得更灿烂，“每晚都是我疼夫人，夫人今日这是长大了，知道心疼我了？” 桃知知的脸蛋儿唰地红了，“谁要心疼你！你走你走你走你走！” 她七推八推，把他给赶了出去。 一转身，娇羞的脸蛋，全是惊悚和恐慌。 慕云极他一直在笑，一直在笑。 他与她除却床上梦里，是从来不笑的! 除非他在说谎！ 是他要将龙族全部屠杀殆尽！ 他要让她的族人一个不留！ “清姨，清姨！”桃知知慌得腔调都要变了。 …… 慕云极出了春宫，脸上的打情骂俏也顿时唰地没了。 身形化作一道冷光，直奔扶摇川外海上。 茫茫冰川之外，苍苍大海之上，阳明离火滚滚。 凤燃远远地见他来了，不由分说，抬手便是一道火喷涌杀到。 然而，他的阳明离火还未靠近，就见慕云极化身的那道光一晃，眨眼间出现在他头顶上。 紧接着，一只大手灭顶而下。 慕云极压着凤燃，玄天极寒压制着阳明离火，两人一道如坠天的流星，扎入深深海底。 慕云极身后，所有经过之处，全部瞬间成冰！ “本君助你报灭族之仇，你却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凤燃，我到底看错了人！” 凤燃勉力与他抗衡，口中还不忘艰难道：“慕云极，那日难道不是你放墨无锋出来的！你演得一手灭凤屠龙的好戏！” 慕云极：“本君当日中了你那好姑姑的分心裂骨之毒，若非有小龙守护，自保都难，何来的能力打开封印！” 他将他压至海底，一掌打飞！ 凤燃周身虽然是一团阳明离火，可在大海深处，却显得那么渺小。 他道：“若没有你这个混蛋相助，墨无锋如何能顺利将魔域的出口准确无误地开在凤岐山！他与凤氏无冤无仇，何故当日要赶尽杀绝！！！” “是凤行烈他们父女自作孽！他们抓了小龙，羞辱她，凌虐她，剥她龙鳞，钉她龙尾！将她像个畜生一样拴在阶下！” 慕云极瞪圆了眸子，再一掌将人打飞。 他自从有了桃知知，修为一日千里，现在的实力，早已远胜当日琉璃窟那一战，根本不再将凤燃放在眼里。 “小龙那日受尽痛苦，那般哀嚎，龙族有所感应，势必驰援。墨无锋与她自小一起长大，自是不管献祭多少狂奴，也势必要打开魔渊之门！这一切，分明是凤行烈无知，纵女行凶！灭族之灾，不过是岐山自食其果！” 慕云极再一脚，又将凤燃踢得撞翻海底无数礁石。 “本君好心留你一命，助你复仇，你不思报答，居然违反我们的约定，跑来扶摇川闹事！你若存心离间我夫妻二人，就不怪本君翻脸无情！” ------------ 第93章 灼伤 凤燃遭受一连串重击，身上的阳明离火渐渐暗淡。 他艰难从崩塌的礁石堆里爬出来，“但是，所有的事情皆因你而起！” 慕云极身形一闪，骤然出现在他身边，两人错肩而立，他沉沉道：“凤燃，你扪心自问，一切真的因本君而起吗？” 他嘲讽般地看着他，“姓凤的，果然脸皮一个赛一个。自己家里人都干过什么，难道心里没数！” 凤燃不说话了，他到底是个讲道理的年轻人。 慕云极在他身后如猛虎噬人般踱了两步，语调稍加缓和： “你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又自命不凡，你以为当初在缥缈山有资格向本君挑战，就可以一切尽在掌握？” 他将手掌，重重摁在凤燃肩头，“你以为，本君何以为君三千年，屹立不倒？难道仅仅凭的是天下无敌？” 凤燃到底聪明，自然是能够明白。 慕云极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自己也已经是一把带血的屠龙刀，再也洗不干净了。 刀若是还能用，那便是好刀。 若是不顺手了，那便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慕云极可以将岐山凤氏鸡犬不留，也可以让他无声无息消失在这大海深处。 凤燃身上的阳明离火，渐渐地，渐渐地，熄灭了。 海底，陷入一片黑暗。 慕云极目光中，露出些许满意。 “本君于岐山召唤墨无锋之事，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他声音极淡，仿佛在问一件寻常事。 “没看见脸，不知道是谁。”凤燃刚才被揍得不轻，一只手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冒然闯上扶摇川，若不是本君回来得及时，小龙已经被你伤了！” 慕云极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危险地道。 “你若是刚才伤了她，我们之间的合作，便永远结束了……” 寂静，偌大的海底，半点声音都没有。 虽然只是瞬息间，却仿佛熬了一辈子那么长。 终于，慕云极开口：“去做你该做的事，无诏不得再出现在扶摇川！” 说着，掐住凤燃腕上的大脉，狠扣脉门。 凤燃本能的掌心重新燃起阳明离火。 慕云极用他的手，对准自己的肩头便是一掌，接着，将人丢开，“滚。” 凤燃勉强站稳身子，坚持着最后的骄傲，挺了挺胸膛，“慕云极，你别忘了，我与你，是合作的关系，我不是你的狗。” 说罢，化作一道火光，冲破上方的冰层，出了大海。 慕云极定定站在黑暗的海底，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狗，主人说了才算。 …… 他带着阳明离火的灼伤，回了焚琴宫，临进门时，脚底下踉跄了一下。 桃知知这会儿正在春宫里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都是她这段时间里收集的各式各样的人间的花种，喜欢的食谱，几颗九重川下桃林里捡的桃核，还有一颗天南星。 匣子一被打开，整座宫殿便被照得雪亮。 桃知知看了又看，迟疑不决，有些难过。 花晚清啪地帮她把匣子扣上，“一块石头而已，你若舍不得，就带着，给他睡了那么久，咱们若不是跑得匆忙，怎么也得把他这座春宫给搬空了！” “嗯，好！”桃知知终于有理由带走她的星星，于是又重新振作起来。 她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趁慕云极不在，偷偷下去九重川，之后混进凡人打鱼的小船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结界。 既然四御使者可以这样混进来，她们就一定能出得去。 出了结界，便是天大地大。 两个人正急急忙忙地准备逃走，就听见外面宝仙急匆匆进来。 “小妈，小妈，你快去看看我爹，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一定是凤燃伤了他！”桃知知第一反应就是生气。 可旋即又想，趁他受伤，正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打发了宝仙，却无法走得那么干脆了。 花晚清观察她的神色，“你还心疼他？” 桃知知抱着她的小布包，“他受伤了一定心情不好，我若是这个时候走了，万一被抓回来，他很有可能迁怒于你。” 花晚清感到一阵害怕：“你心疼，想去看他就直说，吓唬我干什么？” “所以，我……，就是去哄哄他，会尽快脱身。” 桃知知将自己的那一点儿东西交给她，“你先下去九重川，寻了渔船等我。” 接着，又将鞋子也脱了下来，塞进花晚清怀里，“做戏做全套，这个也先帮我拿着。” 花晚清：…… 桃知知赤着脚，提着裙子，便跑去焚琴宫。 外面冰天雪地，她的脚踩过积雪，冻得冰凉。 进了殿内，一片漆黑。 “阿朝。”她招出雌剑。 剑光幽幽，为她照亮。 桃知知又想了想，轻声唤道：“阿昭，我来了……” 为她引路的剑，发出极轻的一声低吟。 阿昭，果然该是他成为金阙云极大帝之前的名字。 只不过时间太久，原本的名字，反而渐渐没人知道了。 桃知知其实不笨，只是懒得用脑子罢了。 剑光将她引至焚琴宫深处。 “我在这儿。”隐约间，慕云极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坐在黑暗中。 “宝仙说，你受伤了……”桃知知软着嗓子靠近他。 她现在是鼓起了十二万分的胆子，靠近一个夜夜说着爱她，却日日将她族类屠尽的可怕魔鬼。 她轻轻触到他，借着剑的幽光，照见他左侧脸颊，脖颈，直至肩头，全都被阳明离火灼烧地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桃知知的心，也如被一只大手抓了一下。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虽然早有准备，虽然明知他死不了，可见他伤成这样，依然是乱了阵脚。 “我的心乱了。”慕云极深深一叹，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小龙，我怕，你会因为这件事离开我。” 桃知知身子一颤，不知该说什么。 慕云极将脸颊贴进她的怀中，“小龙，我的修为，从你破壳出世那天起，就已经一溃千里。这两百年间，日日如履薄冰，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陨落。” 他用被烙了龙印的手掌，反复在她的后腰摩挲。 “凤燃说，你不过是在利用我，你早晚会离开我。但是，我愿意给你利用，只求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桃知知给他抱着，身子有些僵硬，“你别这样……，我不走。我们都要成婚了，爹爹也已经不要我了，我……不会走的。” 他仰头望着她，双眼在黑暗中雪亮，不动声色地审视她的眼睛，那半边被灼伤的脸庞，分外可怕。 “小龙，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 桃知知不敢再与他对视，乖顺地坐进他怀中，捧着他的脸，轻轻替他舔舐阳明离火的灼伤。 ------------ 第94章 他的心 龙涎可以治疗烧伤。 桃知知仔仔细细地帮他疗伤，从脸颊到脖颈，到肩头。 黑暗中，两人的身体渐渐纠缠在一起，呼吸渐渐急促而凌乱。 “阿昭……？” “慕承昭。” “阿昭，阿昭……” “脚这么凉？鞋呢？” “听说你受伤了，没来得及穿，便跑过来了。” “以后不要再这样……” - 天快亮时，桃知知才好不容易赤着脚，偷偷跃下九重川，又按照花晚清留下的记号，去了渔船码头。 慕云极夜里又出去了。 他一定又去屠龙了。 但是，这是她离开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眼看码头就在前面，小船也已经快要准备起锚。 桃知知没穿鞋，提着裙子，踮着脚尖，一路小跑。 “等等我，等等我！” 她好不容易赶到，却不见花晚清。 “清姨，清姨？” 桃知知不敢大声，四处张望，也不见她，只好自己先跳上船，对船老大道： “大哥，你可见了一位跟我一样漂亮的大姑娘在这儿等人？” 船老大戴着斗笠，捞起锚，划开船，也不抬头：“姑娘可以去船舱里看看。” “哦。” 桃知知弯腰，进了破旧的小渔船。 可还没抬头，就见面前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拎着一双绣鞋，放在了她脚前。 桃知知当场吓得全身毛都快要竖起来了，两只跑脏了的脚丫，脚趾尖全都缩了起来。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头。 船篷里，吊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只见慕云极披着斗篷，坐在昏暗的灯影里，已经等她很久了。 他脸上的伤，已经被她完全治好了，只是神情，比之前受伤时，更加可怕。 桃知知脑子里轰地一下，手里拎着裙子，猫着腰，就这样僵在原地。 她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他怎样的狂风暴雨。 “跟你说了，不要再光着脚到处乱跑。为什么不听？”慕云极十分平静。 他将她拉到身边，弯腰，抬起她的脚，帮她将鞋一只一只穿好。 “清……清姨呢？”桃知知声音小的发颤。 “她既然不能好好照顾你，留着也没用。”慕云极冷漠道。 “不可以！求求你！”桃知知一阵恐惧，脑子里几乎闪过花晚清濒死时的恐怖画面，差点给他跪下。 “阿昭，我求你，你让我见见她，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我求你不要杀她！” 慕云极眉间微微凝气，看着她恐慌的模样，几分心疼地笑道：“傻瓜，我有说杀了她吗？” 他温柔地替她整理被露水打湿的碎发，“留她在扶摇川，除了终日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一无是处。所以，刚才，我已经派人把她送出结界了，由她自生自灭。” 桃知知不信，眸子激烈地晃动了一下，“阿昭，你不要骗我。” 他依然面带微笑，“夫人若是再骗我一次，我可不能保证，下一句话，是真是假。” 外面，扮成船老大的清虚招来飞鱼船。 等船的空档，慕云极慢悠悠将从花晚清那里缴获的小布包翻了一遍。 “花种，桃核，食谱，天南星……” 他笑眯眯将小布包递到桃知知面前，“既然这么不舍外面的世界，何苦还要回那个深渊去？为什么不能安心留下来？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桃知知一把夺过她的小布包，抱紧，“我始终不属于这里，我与所有人格格不入，我……我想回家……” 她到底是不敢揭穿他的。 她怕他真的恼羞成怒，一剑剁了她的龙头。 慕云极凝眉思索了一下，“是谁让你觉得格格不入了？我可以让他学着适应一下。” 他明知她在说什么，却故意装作不明白。 桃知知只好哀求：“慕云极，是我不适应，是我想家，我想念深渊，想念火海，想念熔岩，我在万年冰川之上，即使房子里四季如春，也不快乐，不自在。我想要回家，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拽着他的衣袖，“对不起，我反悔了，你放我走吧……” 然而，她的手，却被慕云极异常有耐心地握住了。 “第一，叫我阿昭。” “第二，我们大婚在即，你忽然说让我放了你，我做不到。” “第三，你答应过我，若有了我的血脉，便是与我生死一体，荣辱不分，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可以再离开。” “小龙，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是你每次都做出一样的选择。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你现在突然想要改？太迟了。” 桃知知的手被他握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 她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她再也受不了了，崩溃道： “可是，你杀我族人！你为什么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我一门心思当你是救世主，以为你可以保护我爹，可以肃清玄渊，可以救龙族于水深火热，可你却要将我的族类，我的血脉至亲，全部杀光——！”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 慕云极也红了眼，“是你要嫁给我！你怀着我的孩子！一个时辰之前，你还与我翻云覆雨，情意绵绵，现在一转眼，你说要悔婚，你要走！你骗了我，却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上了飞鱼船。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你这个杀人狂！你放开我！！！” “你若不骗我，我又为何要骗你！” “你与龙族不共戴天！你答应过我爹爹的事，从来就没做到！” “我不要你了！我不要再讨好你！我是猩红深渊的公主，我为什么要在你这个破冰窑子里苟且偷生！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不管桃知知怎么折腾都没用。 慕云极一言不发，将她强行带回焚琴宫，大门一关，结界封闭，哪儿都别想去！ 桃知知哭着发疯，化出真身，又是咬，又是挠，又是尾巴横扫，东冲西撞，把能砸的全砸了，能烧的全烧了。 可不管怎么闹，怎么骂，怎么吼，这一切招呼到慕云极身上，都无济于事。 他只是从始至终盯着她，不管外面有什么事来禀报，也全都搬来焚琴宫来处理。 他就要她一刻也不准离开他的视线。 桃知知最后折腾到精疲力竭，一个人蜷在大床最里面的角落里，团成一团，默默地哭。 床帐被撕的稀烂，就那么悲惨地挂着。 “君上，有事禀奏。”外面响起德隐的声音。 “说。” 慕云极也无需传音了，什么都不瞒桃知知，什么都让她听见。 德隐：“西部委羽洲的结界已经全部打开。” 慕云极盯着缩在床角的桃知知，“杀光”两个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但是，他不说，便是默认一切按照之前的吩咐去办。 德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识相地退下了。 “到底为什么——！！！” 桃知知突然崩溃地抓了枕头，朝慕云极砸去。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光我的族人！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慕云极没躲那只枕头，任由她打他。 他来到床边，盯着她发疯。 等她吼累了，才平静道：“你接近我，是因为朱厌他要你拿到我的心。” 他弯下腰，单手撑着床，一只手狠狠捶了自己的胸膛： “桃知知，你已经得到了！它就在这里，是你的了！要不要挖出来看看？” ------------ 第95章 夫妻之情 这一捶，吓得桃知知整个人都是一缩，更加害怕。 慕云极：“挖了我的心，九尊魔主的亡魂便可于玄渊复生，龙族便可重见天日。朱厌他想要我死，桃春风也希望我死，你们龙族的每一个人，对我，皆得而诛之！” 他死死盯着她，“还有你！我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在你心中，毫无真情可言，嫁人生子，全是儿戏！本君天下共主三千年，一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与他们一样，皆视我为天敌，恨不得死而后快！你说，我为何不可屠龙！！！” 一瞬间，死一般的安静。 桃知知双眼中的泪，无声无息，流淌成河。 “我也想过要将真心给你，可是……，你不稀罕。”她的声音极低，睫毛一颤，泪珠便如珍珠般，扑簌簌落下去，“既然如此，你便也将我一道杀了吧。族人皆死，我不可能独活……” 她哭得仿佛快要碎掉了，低着头，蜷成一团。 一时间的心灰意冷，只觉得唯有死掉了，才能摆脱这一切。 慕云极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泪，但是，那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根本收拾不尽。 他声音缓和温柔下来，指尖只好抬起她的脸，“小龙，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一瞬间。” 桃知知被迫仰着脸，抽抽搭搭，却只是哭，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她都已经愿意放下作为公主的一切，嫁给他，与他生蛋，只希望能真心换真心，求他随她回深渊，拯救她的家。 如果这样还不是爱，她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爱。 慕云极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答案，失望道：“所以，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你的一个任务，你与我肌肤相亲，与我成婚，怀上我的孩子，全都只是任务……”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要再哭了。”他的手，颓然放开她的脸，心灰意冷，无力地在床边站直身子，收起脸上的情绪，一字一句，清晰平静地说与她听： “桃知知，你听好。从现在开始，忘了你自己是谁，忘了你从哪儿来，忘了你那些族人。你只需好好准备我们的婚礼，成为我的妻子。以后，你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扶摇川的君夫人。活着，你住在焚琴宫，死了，你埋在扶摇川，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不准离开我！” 他要剥夺她的一切，把她永远困在这万年冰川之上，再也没有亲人，永远不准回家！！！ 不可以！ 桃知知从床上膝行两步，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抓住他即将转身的衣摆： “慕云极，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你屠我全族，我若再与你成婚，生儿育女，便是天地难容！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否则，我便唯有日日夜夜惦记着取你性命！！！” 慕云极低头看着她拽着他的脆弱的手，“天不容，便毁天，地不容，就灭地。你想要本君的命，本君便日日夜夜与你同床共枕。有本事，就来拿！” “还有，叫我阿昭！！！”他恶劣地将她推倒，凶恶地吻她，想将她那些哭泣全都堵在口中，吃了进去。 桃知知推也推不动他，挣也挣不过他，最后只好索性一动不动，任由他为所欲为，麻木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慕云极吻得疯狂，却索然无味，只能放开她，盯着她的脸，眼中是穷凶极恶的情欲，却又全部强行克制了下去。 “你有身孕，我不强迫你。” 但是，他要抱着她睡，紧紧抱着她睡。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桌吃，一床睡的夫妻之情吗？从现在开始，你我便寸步不离！再也不准跑！永远不准离开我！” 他从后面抱着桃知知，用他的腿压着她的腿，将她牢牢固定住，偏执地盯着她后脑的头发，仿佛生怕一闭眼，她就又跑了。 桃知知就这么一动不动，给他抱着，毫无反应。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她到底是折腾累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朦胧中，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唤她。 “桃知知啊……，桃知知……” “是谁？谁叫我？”桃知知在梦里一片迷茫，随着那声音，走向焚琴宫深处。 一道无形的结界，横亘在面前。 但是，她在梦里，轻易地穿了过去。 偌大黑沉的一座冰窟，只有几座萤石闪着暗淡的紫色的光。 “小宝贝，你过来，快让我们看看你……”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这回听清楚了，不是一个老人，而是，很多个老人。 桃知知循声走过去，远远地，看见九个老头儿在向她招手。 “老爷爷，你们……是谁啊？为什么会在这个冰窟里？” 老头儿们看见她，非常高兴，如看见了一件稀世的珍宝。 “她还是比较像小仙。” “我觉得她更像那个怂包。” “可惜，还没完全长成。”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桃知知被老头儿们品头论足了好一会儿，都很有礼貌地等着，之后又问了一遍，“请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中间的一个老头儿站出来，“小宝贝，想要逃出扶摇川吗？我们有一个好办法。” 桃知知一阵欣喜，旋即警觉起来，“你们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是谁，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教你一招独门绝学——移形换命！” 桃知知不明白，“什么是移形换命？” 又一个老头儿道：“就是将你的魂魄暂时附在别人的身上，让他以你的模样，替你死一次。” 第三个老头儿：“想要离开慕云极，唯有一死。而且只有让他真的相信你已经死了，才会彻底放手。” 第四个老头儿：“但是，这个方法会很痛，你会真的承受一次身死的痛苦，你敢吗？” “我敢！”桃知知果断回答，毫无迟疑，毫无留恋。 “好！不愧是小仙的孩子！”老头们赞许，“离开的机会，就在你与慕云极的婚礼当晚，好自为之。” 九个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抬手，以指尖指向了她。 九道光，汇聚在桃知知的眉心，一片激烈的白光落尽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周围，重新恢复黑暗，紫色的萤石闪烁着幽光。 桃知知脑子里凭空多了一道口诀。 她揉揉眼，抬起头张望，赫然看见，头顶上一只如房子般大小的龙头枯骨，正瞪着眼窝巨大的黑洞，张着巨口，露着獠牙，俯视着她。 “啊——！” 桃知知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 这一次醒来，慕云极居然没走，他的身子依然密不透地抱着她。 ------------ 第96章 大婚 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用力，那么疯狂，那么变态了。 “做梦了？”他的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生病，之后，将脸颊贴在她满头鸦青色的柔软头发上。 他始终没睡，就这么一直守着她。 “饿了吗？到你吃饭的时间了，我陪你一起用饭好不好？不要饿坏了，对身体不好。” 他重新温和冷静下来，仿佛之前跟她一起发疯的那个人从来都不存在。 “好。”桃知知闭着眼，精疲力尽。 他在她身后笑了笑，“乖……” 很快，宝仙便带人进来布置晚饭。 慕云极难得这么闲，一样一样亲自帮她看过，还问了几样特意安排的安胎养神的菜式都用了什么食材。 他在外间的这一会儿，桃知知悄悄转过身来，隔着屏风的纱，痴痴望着他的身影，好久好久。 如果我从来没出现过，你这个时候，是不是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三界道君？ 如果我们彻底分开，是不是这世间就再也没人能左右你的情绪，更没人能拿捏你的心？你感受不到威胁，是不是就会放过龙族？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我们之间曾经的誓言，便全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们俩，都可以各自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用饭时，桃知知始终低垂着睫毛，小口小口地吃。 慕云极给她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他道：“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就释怀，但是没关系，只要人在。其他的，全都可以慢慢来。” 他只是简单陪她吃了几口，其余时间，都在盯着她看。 “距离我们大婚，还有几日？”桃知知问。 “七天。” “阿昭，”她咬着筷子尖儿，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如果……，我乖乖听你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的族人？” 慕云极看着她的侧颜，没有回答。 答案，是否定的。 桃知知还想争取一下： “你看，我爹那么怂，先生也下落不明，大表哥又被镇压在玄渊之下，剩下的龙族九王，这段日子，想必已经被你杀得七零八落，早就是惊弓之鸟，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小心翼翼用指尖拽拽他的衣袖，“阿昭，龙族早就不是威胁了，你放过他们吧，就当是放过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好不好？我求你……” 慕云极原本已经有了些微动容的脸，忽地又冷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听的，便是你求我！” 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庞。 一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手，能将她的脸蛋儿整个收在掌心。 “小龙，我想要你爱我，而不是怕我，求我……” 不久之前，他还自负地说，只要她人在就好，心有没有，不重要。 可现在，他情愿放下面子，自食其言。 桃知知用力咬了咬筷子，痛下决心。 她放下筷子，擦了嘴，漱了口，净了手。 之后，起身，侧身，坐进他怀里。 双臂轻柔地缠上他的脖颈，轻轻伏在他肩头，在他耳畔，顺着他，小声儿道： “阿昭，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放过我的族人吧。我不走了，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活着，住在焚琴宫，死了，埋在扶摇川，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永不离开。放了他们吧，好不好？” 慕云极唇角一牵，笑得甚苦。 她连说爱，都是附了条件的。 算了，人在身边就好，爱与不爱，不重要。 “好，我答应你。” 他抬起眼帘，注视着怀中娇软的尤物。 爱已经送到嘴边了，不管真假，没理由不要。 …… 接下来几日，桃知知不知是转性了，还是疯了。 除非累透了，昏睡过去。 但凡只要醒了，便缠着慕云极，阿昭我要，阿昭我还要。 她可能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也可能是想死在他身下，反正只要还一丝力气能动弹，便缠着他，不准他离开。 “你这是不要命了？”他手掌托着她后脑，用吻将她推开。 不知是在拒绝她，还是想吃了她。 “慕云极，是你不爱我，还是你不行？我爱你，我想要你，现在就要！你想娶一条龙，就得养得起~~~~~~” 男人果然是禁不起激的。 桃知知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却还嘴硬。 她不懂什么才是真爱，也没有能力改变杀戮的现实。 她只能用兽类最简单的方式，一次又一次与他诀别。 - 大婚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 数万宾客，纷纷自三界四海而来。 可是，不管是谁，慕云极一概全都不见，只在焚琴宫盯着桃知知。 盯着她睡觉，盯着她吃饭，盯着她给他绣大婚的喜服，除此之外，便是与她从床上滚到地上，从地上滚到床上，翻云覆雨，不知朝暮。 直到吉时将近，宝仙和清虚各带了两拨人进来，给新郎和新娘更衣。 桃知知手里的大红的袍子也终于绣完了。 她咬断丝线，想亲手帮慕云极穿上。 过了今日，他们俩便是天地各一端，永世再不相见了。 可是，宝仙赶紧给拦住了。 “小妈，按规矩，成亲前一日，新郎官和新娘不能见面，不吉利的，你跟君上都已经腻了七天了，这喜袍，就让清虚他们来吧。” 桃知知的手里一轻，那亲手缝的衣裳便被拿走了。 她明知慕云极在盯着她，却没有抬眼看他，将空了的手藏入袖中，乖乖地随宝仙去屏风那一侧梳妆。 随着进来伺候的宫女都在偷笑。 君上和君夫人也是够腻的，别人都是大婚之后恶战七天七夜，他们俩是一天都等不了，硬是在大婚之前，把对方给熬成了黑眼圈儿。 但是清虚和宝仙知道，这俩人现在不对劲，于是谁也不敢多言。 宝仙把桃知知扶到妆台前坐下，从镜中仔细端详了一番，好一阵心疼： “小妈，这几天瘦了好多啊，不知待会儿衣裳要不要改。” 她也不敢骂她爹不知道心疼人，赶紧招了人进来伺候梳妆。 …… 扶摇川的大婚，是三千年中的头一份喜事。 虽然日子紧了些，办的仓促了些，可慕云极座下的这十个护法，使出了全身能事，再加上财库里主打一个不缺钱，也叫这一场婚礼，天上没有，地上更无。 桃知知梳妆穿戴好，端着却扇，一步一挪，出了焚琴宫。 几天不出门，一出去，差点被漫天的灯火映着雪光，晃瞎了眼。 她脚下还软，幸好有宝仙扶着。 慕云极在她身边，想伸手扶一下，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忍住了。 他知道，她不稀罕。 他对她的好，她全都不稀罕。 此时，漫天遍地，全是前来观礼的宾客。 中央金阙云极大帝大婚，四御九辰十洲皆来朝贺。 喜气，漫天盖地。 ------------ 第97章 吃醋 但是，却唯独成婚的两个人，面上全无笑意。 了解道君的，知道他何时笑，何时不笑。 笑了，准没好事。 不笑，却是认真了。 而不了解的，又带了几分聪明的，隔着却扇偷看新娘，却猜测着：“君上这新媳妇莫不是抢来的吧？怎么看上去，像是抱着必死之心呢？” 然后，这人就被紫青带人拖出去，打了，扔下去了。 桃知知按照之前宝仙教的程序，从焚琴宫走到永宸殿，又随在慕云极身后半步，拾级而上，最后，跪在他脚下，拜了他。 待司仪宣读一番冗长的诏书，以告天地。 他又将专门为她打造的君夫人玉印，交付与她，如此，总算是礼成了一半。 接着，又是长长一串繁文缛节。 桃知知跪的久了，起身时，分明脚软，身形有些不稳。 按规矩，道君与夫人，都要各自极尽端正庄重，各行本份。 可慕云极没忍住，到底还是伸手扶了她一下。 于是便招来下面观礼的一阵小声儿议论。 “道君这夫人好像来历不明。” “听说，与龙族之乱有关，还与那个墨无锋牵扯不清。” 尤其是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家伙，对此更是嗤之以鼻： “君上近些年修为不见精进，却在女色方面看起来甚是上心。” 话音方落，就发觉身后有人。 一回头，见紫青黑着脸，拎着枪： “君上有请，随我来。” 然后，老家伙就消失了，再没回来，连口喜酒也没喝成。 …… 大礼之后，喜宴通宵达旦，昼夜不息，将一直摆上整整一个月。 扶摇川豪气冲天，好酒好菜供应不绝。 四海十洲的宾客，敞开肚皮喝。 桃知知接了玉印，拜了道君，便是名正言顺的君夫人。 按规矩，她无需像普通女子那样，拜过天地便要进洞房去等着她的夫君。 而是要一一接受所有人的道贺，开始履行君夫人的职责，从现在开始，她便是令人艳羡的三界女仙之首。 桃知知好累。 脖子和腰都快要断了。 虽然已经换下沉重的凤冠霞帔，却依然要保持端庄高贵，被女仙们人山人海簇拥在其中。 巴结的有，奉承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暗中观察和不怀好意的也有。 酒，一杯一杯的敬过来， 宝仙在旁边竭力护着，将一杯又一杯酒给挡了下来。 桃知知心不在焉，想着那日梦中九个老头儿说的话。 离开的契机，真的就在今晚吗？ 扶摇川上，这么多人。 到底谁才是她移形换命的那一个？ 她到底要怎么离开？ 如果，那只是个梦，那么她脑中凭空出现的法门口诀又是什么？ 如果不是梦，那九个老头是谁？ 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解脱了……？ 桃知知不经意间，目光穿过乌央乌央的人群，望向慕云极。 却刚好，见他带着几分微醺的酒意，斜倚在永宸殿的宝座上，正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 他身边，站着个女人。 生得既大气又明艳，眉眼之间，满满的攻击性。 却将手搭在他浩大辉煌的宝座上，身子歪着，站没站样儿，甚是随便。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但明显很熟。 慕云极居然忽而就笑了。 他的笑意，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危险，桃知知一眼就分得清。 他从来轻易不愿给她的笑容，此刻竟然如此容易地给了别人。 桃知知在这一瞬间，去意毅然决然！ 她暗暗用力抿着唇，扭过脸去，不想再看他。 刚好这些表情，落在慕云极的余光里。 她总算还愿意为他吃醋。 那便是好的。 “诛心啊，难得听你开口夸赞一个女人。本君亲自挑的夫人，年纪虽然小了点，但容貌和心性，自然是普天之下独一份的。” 女人也笑，“傻子！她入了你的眼，你自然看她什么都好。” “难道你敢觉得她不好？”慕云极慢悠悠转着手中的酒爵，有些危险。 “好！跟你一样傻乎乎的。”诛心翻了个白眼。 慕云极今天高兴，也不生气，“对了，你父君终于肯放你出来见人了？” 诛心懒散靠在他宝座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翻着白眼，“他关了我一千多年，我闹了他一千多年，他还关不够？” “那个人，本君一直派人帮你看着，已经老了，死了。临死之时，甚是安详。” 诛心耿着脖子，眼圈儿发红，拎着酒壶自斟自饮，“我谢谢你呗，这世上要是没有你，爹也不会拆散我跟他。” 慕云极淡淡一笑，“紫微帝君他，没眼光。” 诛心踹了他宝座一脚，“你那小夫人可没我这么走运，她居然会愿意嫁给你，算她倒霉！” 慕云极：“所以，夫人还是要挑个小的，什么都不懂，亲手慢慢养大，才随心意。不像你，一把年纪，心眼子比马蜂窝上的窟窿都多。” “你……！！！”诛心又想踹他。 可慕云极再向刚才桃知知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再找，只见宝仙也是慌慌张张的，在漫漫人山人海之中找她呢。 人呢？ 神识完全搜索不到她的存在。 盯了她七天，唯有这么一会儿离了眼，无非想让她吃个醋，却不料，她竟然就丢了！ 慕云极嚯地站起来，撇下诛心，亲自去找。 酒爵，被扔在地上，铛啷啷滚去阶下。 殷红的酒，洒了一地。 在永宸殿外的某处，随之一同掉落的，还有一块已经残缺了的乾坤挪移镜！ 轰——！ 殿外广场，熙熙攘攘喧闹着的人群头顶上，一只巨大的血色法阵，轰然开启！ 巨龙长啸之声，从法阵深处隆隆传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召唤。 嗖——！ 一支龙枪，带着无比强悍的力量，从法阵中直射出来。 迎着惊呆的人群，凄厉划破夜空而来。 一声惨叫，一连串毫无防备的宾客，被穿了糖葫芦，逆行着倒移出数十丈，撞翻出长长一条血路，才戛然停在了慕云极脚下。 整个扶摇川，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屏住呼吸，冰雪天地间，大红的灯笼轻轻摇曳，却安静地掉下一根头发丝都听得见。 龙族最近躁动，深渊被封印的结界几乎全部被打开，世人都知道。 但是，道君已经带人四处剿灭了，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龙族自取灭亡。 却谁都没想到，猩红深渊居然能将传送门，准确无误地开在扶摇川焚琴宫的家门口！ “杀。”血红的大门之后，有男人低沉一声。 ------------ 第98章 血洗扶摇川 无数化出龙兽真身的狂奴咆哮而出！ 见人便杀，毫不手软。 然而，三界之间，有资格前来扶摇川朝贺的，皆非泛泛之辈。 震惊过后，便是纷纷招出法器迎敌。 一时天地之间，红的刺眼。 有婚礼的红灯，红绸，红喜字，还有遍地成河的殷红的血……！ “小龙！”慕云极于混乱之中，疾速搜索桃知知的身影，但是无论他怎么找，都看不见她。 桃知知已经开启了“移形换命”。 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却已经感知不到她了。 她呆呆看着他提着剑，穿着大红喜服的背影。 他从来没有惊慌失措过，但是现在，他怎么那么慌乱。 回家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这样杀戮的情景不是她想要的。 她没想过自己要回家，是以牺牲这么多生命为代价。 如果只为了圆她一个心愿，却要这么多人去死，那么，她与慕云极又有什么不同？ “小龙——！”慕云极根本无心迎敌。 他疯了一样在人与龙混战的扶摇川之巅来回往复，却像在迷雾中失了方向的人一般徒劳无功。 他几次从桃知知身边经过，却认不出她。 血红的巨大的门，隆隆旋转，狂奴龙兽如潮水一般层出不穷。 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焚琴宫深处，准确寻到被封印的冰窟的位置，疯狂撞击洞口的封印。 他们是来抢那九颗龙头的！ 清虚等十人立刻明白，事情的真相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严重。 如果龙头被劫，九尊魔主身首复位，卷土重来，那便是三界的死劫！ “君上呢？君上去哪儿了？” “夫人丢了，君上找人呢。” “这个时候她怎么就丢了！” “废话那么多，死也要守住这里！” 这时，深渊深处，一声更低沉更恐怖的巨兽嘶吼。 五行战阵被巨兽的身体穿行而过，发出的坍塌声音，整个扶摇川都听得见。 一只遍体伤疤，奇丑无比的上古龙兽，身形庞大到几乎将巨大的传送门撑到变形。 它一只巨爪从门中挤出来，摁在地上，便是一片宫室倒塌。 紧接着，如山身躯，以碾压一切的威压，从魔渊中爬了出来。 “杀天兽。” 传说中，玄渊最深处的终极龙兽！ 桃知知的每一根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 到底是谁干的？ 玄渊不是已经被重新封印了吗？ 到底是谁把玄渊深处的可怕东西都给放了出来！ 她目光飞快看去焚琴宫那边。 杀天一只巨爪拍下，清虚等人就全都被横扫了出去。 紧接着，巨口大开，一股狂怒浑浊的黑色龙火，喷涌而出，烧向已经岌岌可危的冰窟封印。 黑火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尸体烧焦的味道。 冰窟里面，也有许多巨大又恐怖的亡灵，在疯狂撞击，与它里应外合。 清虚和宝仙等人，根本抵挡不住。 杀天第二击，眼看接连而至！ 然而，这一次，换它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向后退了一步。 巨爪之下，剑光如雪，玄天极寒的冰霜急速蔓延，瞬间熄灭了肆虐的黑色龙火。 慕云极赶到。 清虚等人各个受伤，围拢过来，“君上，他们的目标是……” “知道。”慕云极的剑锋，对准杀天。 他们的目标是龙头！ 身后，封印开始出现冰裂。 慕云极回手一掌，将冰窟重新死死封住。 “今天，谁都别想从这儿离开！” 他眸中，震怒如海，杀机滔天！ 冰窟中，九尊魔主的亡魂，疯狂嚎叫。 整座扶摇川上，魔渊大门之内，所有龙兽也狂嚎与之呼应。 一时之间，原本冰雪皑皑的神仙境地，血流成河，积尸如山，恍如人间地狱。 桃知知呆站在角落里，不知道该帮谁。 一边是她的族人在大肆杀戮。 而一边一旦占了优势，也势必又要将她的族人置于死地。 忽然，有一只手悄悄拉了拉她。 桃知知一扭头，“清姨？你回来啦？” 花晚清居然趁着这几日前来朝贺的人多，又偷偷溜回来了。 “清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桃知知见了亲人，憋了半天的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傻孩子，你是我养大的，再笨也算是我的蛋，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花晚清趁着周围没人注意，道：“快，用你的移形换命大法，赶紧随便找个龙兽死一下，我们就回家了。” 桃知知惊到：“你什么都知道？” “刚知道。”花晚清得意，但是具体的计划她不敢说。 乾坤挪移镜，就是她扔下去的。 公主善良，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回家！ 桃知知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盼着这一天。 可是，她没想过，回家， 是要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 她踮起脚尖，远远地，眼巴巴地想再望慕云极一眼。 他在背腹受敌，一面要镇压身后的封印，一面要对付杀天兽。 但是，他根本不能专心。 他还在找她。 冰窟中，老龙的声音阴恻恻响起，“慕云极，你的心乱了，你现在全身都是软肋，你的陨落之日，不远了……！” 那日，他被南明离火灼伤，与桃知知所说的话，如今，被人如数奉还。 是梦中那九个老头儿。 他们就是已经死了三千年的九尊龙主的亡魂！ 当初在玄渊之上，变成爹爹的那个怪物曾经说过，她是九尊龙主的心血凝成的宝贝。 原来他们不但能在梦中见她，居然还能偷听她和慕云极的每一句谈话。 他们在利用她！ 是她让他的心乱了。 她是他唯一的，也是致命的软肋！ 他们哪里是要帮她回家，他们是要把她当成杀死慕云极的武器！ 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一切都再也不能回头了。 那不如…… 桃知知心头一狠，“我去帮忙！” 她飞快捏诀，念动移形换命之法，整个人随着一道流光，急速飞向杀天兽。 “啊喂！”花晚清慌了，“公主你疯了？你快回来——！！！” 桃知知化作的光，扑入杀天兽。 张口，一股龙火，向着慕云极喷吐而出！ 然而，这一次，在慕云极眼里，杀天兽居然狂妄到掀起逆鳞，露出下面的致命之处！ “狂妄如斯！” 大梦初醒，剑出，从不留活口。 ------------ 第99章 身死 一剑，嗤的刺入逆鳞之下。 巨大的上古龙兽，发出惨痛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震动得所有龙兽开始畏缩后退。 “杀天”口中一股九色龙火，“虚张声势”地喷向慕云极，之后，如山倒下。 慕云极毫发无伤。 道君一剑，逆转乾坤！ 所有人顿时精神大振，山呼如潮涌。 然而，只有慕云极，持着剑，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倒在他脚下的巨大龙兽。 九业龙火…… 为什么它的火变了？ 他的眸子里一阵疯狂激烈的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碎了，崩塌了。 他的唇抽搐着动了一下，却不敢唤她。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他惊慌失措地站在如山巨兽的尸体前，手里的剑几乎拿不稳。 杀天兽的身形，开始急剧缩小，之后，在他眼前，生生地化作了桃知知。 “阿昭，你的‘慕’字，我认得了。” 她的心口，已经被血染透，痛苦蜷缩在地上，眼中的光，已经开始涣散，却始终望着他的方向。 “阿昭，如若大梦已醒，何须……朝……朝……暮……暮……” 她弥留之际，指尖向着他动了动，然而，他太远了，够不着，摸不到。 好痛…… 原来，死是这么痛。 痛得无法呼吸。 桃知知清晰地感受到鲜血不断从胸口涌出，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消失。 可能，真的就这么死了…… 眼睛，开始被血色模糊。 耳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看不见他是什么神情，在干什么，也听不见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哭了，或者无动于衷。 桃知知用尽最后力气，将手放在小腹上，本能地想要护住肚子： “阿昭，放过我的族人，求你……。我愿……活着，住在焚琴宫，死了，埋在扶摇川……” 她空茫地努力睁着眼，向着他的方向，感觉身体越飘越远，最终死不瞑目。 好像有人疯狂地扑向她，拼尽毕生所有，想要留住她。 可他的手，一触碰到她的尸体。 她被血染透的身子，便化作灰烬，随着风，全都散了…… - 唉…… 一声沉重的长叹。 桃知知终于有了一点知觉，身子还不能动，心里的无限哀伤就已经涌了上来。 “公主，公主你醒啦！” 是清姨的声音。 有人在晃她。 “不要……再……晃了……”桃知知缓缓睁开眼，看见花晚清放大的脸。 “我死过了？” “嗯！死完了，现在的你，彻底自由了。”花晚清见她终于醒了，开心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桃知知看了看周围，是她在魔渊的闺房那张舒服的小床。 “好暖和，终于回家了……” 她又是长长一声叹。 一场大梦，终究是醒了。 这时，大地一阵剧烈晃动，外面传来隆隆巨响，整个魔渊仿佛都在震动。 好多人在奔走呼喊，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外面怎么了？”她问。 “啊……，内个……”花晚清用力眨眨眼，有些难过道：“魔渊上面的封印，重新闭合了。这一次，更牢固，我们再也出不去了……” “是好事啊……”桃知知虚弱地爬起来，想要出去看看。 慕云极将猩红深渊重新封印起来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所以，他是答应她，放过她的族人了。 桃知知站到窗边，向外面的深渊穹顶望去。 尚未完全闭合的封印，显出外面血色昏暗的天空。 “为什么天是血色的？”她努力回想，“临死”之前的情景，天空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事？ “清姨？”桃知知盯着花晚清，等她回答。 花晚清眼珠儿一转，“啊，对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救你回来的吗？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说着，回手做了一个妖娆的姿势。 桃知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穿过珠帘，便落在一个挺拔的背影上。 火红的长发，矜贵的玄袍，压着下面金色刺绣的滚边。 是朱厌。 “先生？”桃知知不敢相信，怯怯唤了一声。 男人回转过身来，辛辣热烈的眉眼，如一团火，望着她笑，“桃知知！你这个笨蛋！” 是先生！ 见她就骂，真的是朱厌先生没错了！ 桃知知经历了这么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找到了依靠。 “先生！” 她穿过珠帘，冲出去，一头扑进朱厌怀里，哇哇大哭。 “先生不要再把我扔出去了！我再也不要出去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做完功课！先生再也不要罚我了……！！！” 朱厌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时之间张着手臂，有点手足无措，之后没办法，只好摸摸她的脑瓜。 “好了好了，乖哈。” 桃知知哭得满脸都是泪，抬头，“多谢先生救我！” 朱厌嫌弃她把鼻涕和眼泪弄到他身上，“哎呀行了，是我把你扔出去的，总要想办法把你弄回来。” 桃知知被无情推开，也不生气，还粘着他，“对了，先生不是被困在玄渊之下吗？你是怎么出来的啊？” 朱厌眉眼一眯，把她拽他衣袖的爪子拍开，“先生自然有先生的办法。” 花晚清从旁道：“公主，你现在知道朱厌厉害了吧？莫要说玄渊下那些怪物，就连慕云极的封印，都拦不住他。” 她一提起慕云极，桃知知脸上无忧无虑的笑，立刻没了。 她垂头丧气坐下，望着外面已经被彻底封闭的穹顶。 从今以后，便是与他永世相隔。 朱厌的大手拍拍她头顶，“好了，都过去了。龙族生命悠长，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过不了多久，你就把他忘了。” 桃知知抬头，眼圈儿又红了，“先生，我没能完成作业，我……，到底没能得到他的心，更没能将他带回来。” 不但没有得到他的心，自己的心好像也缺了一个角。 花晚清看不下去了，“哎呀，你为那个杀人狂难过什么啊？咱们深渊里，什么样的美男没有？你想要，清姨明天就去给你找几百个回来！只要你想，一天一个，一年不重样都没问题！” 说完，看了眼朱厌：我厉害吧？ 结果，她成功收获一个大大的白眼。 花晚清：…… 这时，外面响起桃春风颤巍巍的声音，他跑得太急，跑得声儿都颠了。 “宝贝！爹爹的宝贝啊！哎呀哈哈哈哈，我的宝贝回来了！” 桃春风从外面一阵风冲进来，目光从朱厌和花晚清身上掠过，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宝贝。 “哎呀心肝宝贝，这是怎么了？不高兴？是不是朱厌又骂你？看爹爹帮你骂回去！” 他装腔作势，叉着腰，准备要骂人。 朱厌冷漠看着他，“先把你的衣裳穿好。” 桃春风低头一看，扣子都扣错了。 ------------ 第100章 春天来啦 花晚清嗤了一声，“女儿回来都不妨碍你跟那些妖精在床上滚。” 而且必须是滚完了床单才来看女儿。 桃春风背过身去，尴尬重新系扣子。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与女儿亲近，桃知知就下了逐客令。 “爹爹，我与先生有点话，想单独聊聊。” 她上次被亲爹卖给慕云极，到底还是记仇的。 桃春风瞪眼：“你跟爹爹久别重逢，就没什么话说？跟他一个穷教书的有什么好聊的？” 花晚清也不肯走，“是啊，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桃知知看向朱厌。 朱厌是个极度聪明的人，知她有事要问。 于是转身，一手一个，将桃春风和花晚清全都强行拎了出去，之后，啪地把门一关。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笨蛋不要听。” 外面俩人根本打不过他，只能相视一眼，指着对方，异口同声：“他肯定说的是你！” 朱厌关好门，随手设下结界，屏蔽了声音。 之后回转身，“公主，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桃知知站起身，向他行了个师徒之礼，就像以往每次上课前那样规矩，恭敬。 “请问，先生到底是怎么从玄渊底下出来的？” 朱厌淡淡一笑，“公主出去了一次，果然是长大了，不再是个小笨蛋了。” “先生请回答学生的问题。” “是墨无锋送我上来的。” 桃知知心头一沉，“大表哥他……，不是被怪物夺舍了吗？”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送我出来，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接你回家。” 朱厌深深看着她，“他说，你在外面不快乐，你被人欺负，每天都哭，你还……丢了一片龙鳞。” 龙鳞不可再生。 被人剐了鳞，对于龙族来说，是奇耻大辱。 桃知知的头，垂得更低。 “所以，先生的代价，就与九尊魔主达成了交易？他们把我弄出来，而你，血洗扶摇川？” 她用指甲狠狠抠着衣襟儿上的绣纹，“你……，一定很想慕云极死的吧……？” 只是，因为她与杀天兽换了命，破坏了整个计划，可能最后，功败垂成罢了。 “我族天敌，人人得而诛之。”朱厌坦荡看着她，直言不讳，也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桃知知更难受了。 慕云极什么都知道。 先生也什么都不隐瞒。 只有一个她，要夹在这中间，生生地难受着。 她幽幽地道：“可惜我没办法把慕云极带回来，也没能拿到他的心。对不起，先生。” 说着，两眼发直，涣散地不知盯着哪里。 她死了，慕云极应该会难过一会儿的吧？ 他将深渊重新封印，该是接受了她已死的事实了吧？ 可能，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朱厌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她的腹部一扫而过，“恭喜公主有了第一枚龙蛋，今后，你还会有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桃知知没有过别的男人，脑子里，只有慕云极一个人的身影。 朱厌的大手，用力摁了摁她的脑瓜： “我族天性逍遥，无拘无束。即便天灾人祸，不见日月，几千年依然生生不息，凭的就是不问过去，不畏将来之心。公主，该释怀之时，当须释怀，这是先生给你的新的课业。” 该释怀时，就当释怀。 桃知知用力点了点头。 她到底是属于猩红深渊的。 而他，本就该是在九万里之上的扶摇川。 封印重新关闭之日，杀戮休止，也是他们二人天渊永诀之时。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不再骂我笨。” 桃知知打起精神来，“我决定了，我要好好把蛋生下来，我要发奋，努力，成为爹爹合格的继承人，我还要把大表哥从玄渊深处救出来！” 朱厌看着她一阵风一阵雨的孩子样，淡淡笑了笑，挥手，解除了房中的禁制。 门咕咚一声，被贴着门缝偷听的桃春风和花晚清给压开了，两个人七手八脚滚进来。 桃春风第一时间冲到桃知知身边，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酒鬼没打你吧？” 桃知知也想起来了，“哎呀，对啊，先生好像忘了打我手心了。” 朱厌白了他们俩一眼。 桃春风摸着重新蓄起来的大胡子，捉摸了一下，“哎呀，不对啊！朱厌，你不对劲啊！” 他凑到朱厌面前，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你这老酒鬼，你都不打我女儿了，那么你刚才对我女儿做什么了？知知已经成年了，你不会惦记着她呢吧？” 花晚清立刻紧张点头，“是啊，是啊！朱厌，你一直洁身自好的，你可不能晚节不保。” 朱厌犀利的眉头一紧，骂桃春风：“你这老色鬼，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如你，用下半身想事情？” 他又骂花晚清，“还有你！你们两个一个生，一个养，终于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笨了。” 他生气，转身拂袖走了。 花晚清和桃春风面面相觑。 花晚清：“我们又哪儿说错了？” 桃春风：“知知已经可以生蛋了，以后一定要盯紧，千万不能让什么乱七八糟的汉子钻了空子，生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两个人开始嘀嘀咕咕商量。 桃知知：…… 外面，朱厌走远，便有人上前来听候差遣。 “现在什么情况？”他问。 那人神色紧张，“确认过了，天狗食日，血月东升，是道君陨落之兆，上面，现在已经乱套了。” 朱厌：“这件事，严守秘密，任何人不可向公主透露半个字。” “是。” --- 三十年后。 --- 漫长的寒冬总算过去，猩红深渊的春天，终于来啦~~~~ 滚滚熔岩岸边，开满了摇曳的彼岸花。 朱厌的学堂，今天复课。 诸王之子，魔尊桃春风最出色的儿女们，都已经坐好。 唯独少了桃知知。 朱厌戒尺一下一下在掌心里敲着，踱过来，踱过去，脸色难看，随时可能打人。 下面的学生，全都恨不得将脸埋进书里，谁都不敢吭声。 花晚清从门口露出一只眼睛，侦查一番，然后缩回头，心急火燎地在外面跳脚。 “跟她说了，今天是第一天上课，不要迟到，不要迟到，非要去什么玄渊，搞什么搞！” 朱厌在里面，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沉着脸，一言不发等着。 有学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目光犀利看过去，“你，去外面倒立跑圈，不跑够一千圈不准回来！” 于是，满课室的学生，都更加安静如鸡。 此时，王城大街上，一声响脆的女音高喊：“全都让开——！不好了，不好了，本公主要迟到了——！！！” 一条身形矫健，线条华美，鳞甲璀璨的黑色雌龙，身后带着漫天黑烟和九色龙火，一路从城外乌烟瘴气地冲了进来。 ------------ 第101章 让蛋选个爹 龙爪触地，蜿蜒的身形瞬间化作身着黑鳞轻甲公主，脚踏龙枪，嗖地化作一道黑光，掀得满大街人仰马翻，直奔学堂的方向冲去。 比速度，谁都没有桃知知快。 她身形只在花晚清面前一闪，疾风带歪了人家精心梳好的发髻，人已经收了龙枪，稳稳坐在了第一排中央空着的位置上。 三十年，公主又长大了一些。 黑色闪耀的龙角，又多了两对漂亮的分叉。 龙鳞化作的轻甲，比起从前那种软绵绵的，华而不实的软甲，已经覆盖了精巧却刀锋般犀利的鳞片。 人，已经端端正正坐好，端着书，面带微笑，瞪大眼睛，望着朱厌，准备上课。 头顶上，还挂着一根从玄渊边儿上带回来的草叶。 她一本正经，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乖乖坐在这里，而迟到的是别人。 但化形的功力还不够，鳞光闪闪的华丽大尾巴依然还在屁股后面，也懒得藏起来，就那么悠哒悠哒的轻轻甩着，拖在地上，暴露内心的小九九。 朱厌看着她那气人样儿，“公主是多久没挨板子了？” 桃知知眨眨眼，“回先生的话，有三十年了！” “手。”朱厌端着戒尺，站在她面前。 桃知知麻利把手伸给了他，闭紧眼睛，等着挨揍。 她的小手上还戴着轻甲的手套。 黑色的软皮，背面是锋利的倒刺，只露出五个白生生的手指尖儿。 这哪里是受罚？ 分明是在气人！ 朱厌随便打了一下。 “哎呀，好疼。”桃知知配合地叫了一声。 朱厌：…… 他没好气：“开始上课。” 所有人都开始翻书。 只有桃知知东张西望，飞快从窗户那儿找到了露出一个脑瓜尖儿的花晚清，跟她比比划划，眉飞色舞。 花晚清：你今天有没有受伤啊？ 桃知知：没有！玄渊九十九层，我今早又杀下去了一层。 花晚清：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肚子里有个蛋？ 桃知知：反正它既不长大，也不想出来，我就当他没有咯。 花晚清突然用手蒙住眼。 桃知知：？？？ 结果，啪！ 她脑袋顶上挨了一下。 朱厌将手里的书用力卷了卷，从她身边默默走过，全当什么都没发生。 桃知知捂着脑壳，回头冲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 开学第一天，小公主殿下没听了几句课，就公然趴在桌子上睡到下课。 谁让她大半夜就去玄渊练功的。 等旁的学生都散了，桃知知还在睡。 朱厌戒尺端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花晚清从旁死命拽他，“不能再打了，已经很笨了，她连蛋都不会生，再打就更傻了。” 朱厌：…… 桃知知一觉睡到黄昏，懒洋洋醒来时，朱厌早已经被气走了。 只有花晚清翘着二郎腿，还在无聊地等她。 “我的小公主啊，你终于舍得醒了？” 桃知知脸颊还是潮红的，揉了揉眼睛，又累又恹恹的，“嗯。” 花晚清凑过去，“你又梦到他了？” 桃知知还有点没缓过来，目光呆滞。 三十年，几乎天天梦，只要闭上眼，就是慕云极在等她。 他每次见她，都穿着大婚那日的喜服，神情那么高兴，高兴地可怜巴巴的，让人心疼。 “小龙，你回来了！” “小龙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我陪你吃饭啊。” “小龙，你不是说，夫妻就要一桌吃，一床睡的吗？我陪你啊，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在梦里与他亲近了。 明知已是永诀，又何苦自欺欺人。 他是龙族的天敌，她的族人都恨他。 而她，也从来都不爱他，她想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花晚清揪桃知知的脸蛋儿，“哎呀，好了啦，打起精神来，我们出去找点好吃的。我听说，王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生意火爆，那厨子，会做外面做的菜！” 外面的菜！ 桃知知顿时精神了。 “走！” 她龙甲的皮靴蹬地，腰间挂着龙鳞鞭，站直身子时，已经比花晚清高了一些。 当年被赶出家门，连件衣裳都没有的小公主，如今走在魔渊王城的街上，已经是人人见了都要倾慕和敬畏的大公主。 谁都知道，桃知知是桃春风既定的继承人，未来的魔渊女君。 也是唯一能破玄渊上万剑封印之人。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听见有人毕恭毕敬地唤上一声：公主殿下。 “你看看，你现在过得多好，简直比扶摇川上的窝囊日子好上一万倍。”花晚清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甚是骄傲。 桃知知早就听腻了这种话了。 三十年了，时光果然可以消磨一切。 她已经快要不记得当初受的那些委屈了。 两人去了新开的酒楼，小二早就安排下最好的座位，无论是看街景，还是听说书，都是最佳选择。 花晚清凑近，小声儿道：“选驸马的事，你到底想得怎么样了？” 桃知知用筷子玩着茶杯，抬眼，“合着你等了我一天，就是为了帮我爹说服我这事儿？” “哎呀，你看你这话说的！”花晚清嘟着嘴翻白眼，不高兴了，“我和你爹这不都是为了你好？” “我对男人已经没兴趣了。我现在，只想尽快杀到玄渊九十九层，把大表哥救出来！” 桃知知说着，用筷子飞快戳茶杯，模仿练龙枪的姿态。 花晚清撇着嘴，鄙视地看她那杀进去杀出来的动作：“你这个表现呢，典型的就是缺男人，欲求不满。” 桃知知：…… 她只好把筷子放下，坐好，等菜。 花晚清又凑过来，语重心长：“知知啊，你听清姨一句劝，就算你不需要男人，你肚子里的蛋也需要一个爹。没有爹娘的龙蛋，是不会孵化的，你自己就被困在里面三千年，难道还想要你的娃也跟你一样？” 桃知知被她磨叽地耳朵都起了茧子。 “哎呀，好了好了！那就让蛋给它自己选个爹好了。” 花晚清大喜：“你这是答应了？” 桃知知肚子饿，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只伸长了脖子，看着别人桌子上的菜，胡乱应付：“答应了答应了。” 她肚子里这个蛋，自从离开慕云极，就一天没长过。 曾经一度，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臭了。 三十年，它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也不长大，也没动静，就在她肚子里小小的一个，仿佛不存在一样——除了下玄渊时。 蛋可以感应到慕云极留在玄渊上的剑阵，每次去，都特别兴奋。 ------------ 第102章 前任道君 桃知知也是因为有了它，成了整个猩红魔渊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玄渊的人。 这三十年，她的修为，在玄渊下杀过来杀过去，已经突飞猛进。 而这些，还要多谢慕云极给她的玲珑白骨丹。 那颗丹上，如今已经布满了黑水晶般的鳞片，如一只盘踞的小黑龙。 为什么又想起他了？ 桃知知飞快把注意力又集中在吃的上面。 这时，酒楼中央的说书先生惊堂木一响，新的故事便开始了。 “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前任道君与最老最丑的杀天兽之间的绯闻。” 满堂一阵哄笑。 桃知知感慨：“原来慕云极之前的道君，居然这么重口啊……” 说书先生开始娓娓道来。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他凭着一把剑……” 花晚清立刻意识到不对，拉起桃知知直接跳窗户，一口气跑出十里。 桃知知绯闻故事没听成，饭也没吃成，好不容易拽着她停下来，“清姨，你又发什么神经？逃命一样。” “没……没什么，我今晚，可能要发情了，我得回去。”花晚清嘴上撒着谎，脚下挪得飞快。 桃知知只好陪她回去。 远远地，望着她的宫殿顶上，高悬着明亮如月亮般的天南星，心中暗暗庆幸： 幸好我肚里有蛋，三十年了，从不发情！ 很快，未来女君要选驸马这件事，传遍了整个猩红魔渊。 之后，消息又像长了翅膀一样，不知怎么的，飞出了封印，传到了外面。 ……………… 幽冥界的至阴之地，正剑拔弩张。 上上下下，几千三界高手，将一片小小的沼泽团团围住。 他们已经在这儿守了十年了，但是，谁都不敢冒然进去一步。 此刻的沼泽，阴云密布，就如一只巨大的虿盆。 无数天底下最阴最毒最大的毒虫，一面互相撕咬，一面涌向同一个地方。 这里，有世上最滋补，最鲜美，最强大的鲜血。 沼泽中央，孤零零一块“石头”动了动。 男人屈膝坐着，手背抵着额头，被急速奔来的脚步惊动，从梦中醒来。 “唉，她在梦中，依然还是不愿见你啊……” 慕云极欣赏般的翻动手掌，一只巨大的蜈蚣，吸饱了鲜血，在修长却伤痕遍布的手指之间游动穿行。 他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跟蜈蚣讲话。 三十年前大婚那日的红衣，依然被呵护地干干净净，却任由全身爬满毒虫，肆意吸血。 “君上，君上！”远处传来宝仙的声音。 她披头散发，一身狼狈，又在外面经过一番恶战，才好不容易闯了进来。 “君上，外面那些狗崽子都是没种的，全都在等着你死，好瓜分你的宝物。”宝仙生气。 “我连剑都扔了，除了身上这件衣裳，没什么宝物。若是可以死，随他们便是。” 慕云极欣赏着肩头爬过的一只极肥的大蜘蛛，“你说，她要是还活着，看到这些好吃的，会不会开心地扑过来？” 小龙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他却连死都死不了。 陨落之后，慕云极便终日用各种法子折磨自己。 他化身成雪白的龙，任由那些蠢人将他抓走，想知道她当初被压在岐山凤氏的阶下，是怎样的羞辱和艰难。 可是，当那些人想要剥他的鳞，断他的尾，他又没能忍住怒火，将人全都杀光了。 他又亲手剖了自己的丹，随便送了人。 结果，那人受不起，当场爆体而亡。 接着，前任道君的内丹，成了天下正邪疯狂争抢的宝贝。 最后，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丹又自己跑回来了。 他去找四御，坦诚五毒教是他灭门的，《御龙经》是他偷的，炎阳兽的炎核是他挖的，南御帝君的九头蛇也是他砍的，天南星也是他摘的。 本以为如此，报应总该来了吧。 可四御帝君将他一通虚情假意的安慰，之后送瘟神一样送了出去。 慕云极无处可去，晃了许多地方，最后来了幽冥界，用自己的血养虫子。 全都是小龙最喜欢吃的毒虫。 幽冥界立刻如临大敌，纠集了几千人，一路跟着他，一面要监视着他，另一面又不敢惹他。 他坐在这块石头上，一坐就是十年，无聊到给他养的每一只虫子都取了名字。 他的日子，一半时间是睡着的，睡着了，或许就能见到她。 剩下一半时间，就对着空气说话，假想她就在身边，正眼巴巴地揣着小手，等着吃他给她准备的好吃的。 死不怕，痛不怕，羞辱、堕落皆不怕，唯独怕孤独。 可她走了之后，就偏偏留下他一个人在天地间，如一只孤魂，如此寂寞，寂寥。 “你又跑来做什么？”慕云极静静看着毒蝎子将尾后针刺入他手臂，然后涌出的鲜血又招来更多毒虫，竞相饱餐一顿。 宝仙扒拉掉一只爬到身上的大胖虫子，“您就不想回扶摇川看看吗？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骑到你头上了。” 慕云极专心喂虫子，无动于衷。 小龙的虫子，比扶摇川重要。 宝仙：“他们说，新的道君登基，岐山才是新的三界核心，咱们扶摇川已经没用了。” 慕云极依然不语。 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没关系了。 宝仙急得跳脚，“清虚他们苦守了这么多年，真的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我的爹啊，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忽然，慕云极抬手将她的脚拨开。 “你踩到小胖了。”他从她脚下，拎走一只大毒虫。 “你……！”宝仙看着他现在这副模样，都快要哭了，“你不要扶摇川，不要我们了不要紧，你连焚琴宫也不要了吗？” 慕云极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的确，他早就什么都不要了。 宝仙：“可是那里面，全都是你跟小妈的回忆，你真的不要了吗？” 慕云极眸子微微动了一下，继续认真喂他的虫子 她已经不在了。 就让那些记忆留在那里好了。 人是他亲手杀的。 他不敢回去。 宝仙扁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这个样子，小妈的心那么软，若是见了，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回去。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来请了。 虽然明知没用，却不甘心。 “你继续喂虫子吧！你照着旁边的泥淖，看看自己鬼样子！你以为她见了会喜欢吗！” 她狠狠踩死一只虫子，便要走。 “等等。”慕云极忽然唤住她。 ------------ 第103章 骗爹 宝仙心头一阵狂喜，以为是自己骂醒了他。 谁知，慕云极却道：“你回去，找到她的妆奁，把里面的东西拿来给我。” 那里面，有小龙视若珍宝，每次逃跑都不愿放弃的东西。 花种，食谱，桃核，还有天南星。 他到底是心动了，还是想再看看那些回忆。 宝仙脑子里的弦儿叮地一声响，“要拿，你自己回去找吧。焚琴宫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小妈的东西，早就全没了。” 慕云极喂虫子的手，停住了。 嗡的一声，沉闷的剑鸣。 整个沼泽开始晃动。 脚下的泥水，开始荡起涟漪，紧接着，沼泽的中央，如沸腾了一般，疯狂冒起气泡。 被扔了的大梦初醒，暗淡无光，锈迹斑斑，从淤泥之中，如一具沉睡千年的尸体，慢慢上升，渐渐现身。 慕云极喂了十年的虫子，身子都已经快化成了石头，这个时候，终于站了起来。 玄天极寒，从脚下散布开去，瞬间冻结了整个沼泽。 “走，抢回来。” 他拖曳着鲜艳华丽的大婚喜服，却破败地遍体鳞伤，脸色青黑，带着一身奇毒，拖着死气沉沉的剑，走了出去。 外面包围的几千人，已经觊觎了十年，皆指望着群起攻之，蚂蚁啃大象，一人一刀，将前任道君杀死。 既为名，也为利。 毕竟慕云极当了三千年的道君，他的随身玉扳指里，可是有无数的好东西，不管拿到什么，这辈子都发达了。 然而，虚张声势是一回事，当慕云极本尊真的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时，又是另一回事。 他即便破败沦落至此，却也如一尊黑死神般，令人连直视都不敢，更遑论出手围攻。 宝仙紧跟在他身后，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又抹了一把泪，抢在慕云极前面，亮出法器双环，护着他。 爹已经经受过一次陨落的折磨了，修为到底还有多少，没人知道。 不过这一回，她是真的开心了。 刚才她闯进来时多狼狈。 现在，就有多痛快。 道君，可以走马灯般地换。 但是慕云极，天地间只有一个！ 哪怕已经陨落，哪怕只拿着一把破剑，但他只要屹立不倒，便是无人能及的存在。 包围圈不断地后退。 慕云极每走一步，外面的乌合之众便要退两三步。 有人壮着胆子高喊：“大家别怕！慕云极已经废了！道君陨落，与死无异。只要我们一起上，他必死无疑！” 然而，喊归喊，仍然没人敢上前，更没人敢出手。 慕云极就这么拖着剑，视所有人如无物，仅凭着一身的杀意，轻易走出了至阴之地。 宝仙感慨，爹磋磨了自己三十年，到底是性子好多了。 被这么多人围了这么久，惦记了这么久，就这么全都放过了，根本不记冒犯之罪。 她还想安慰他，不要着急，不要生气。 只要活着，修为可以慢慢练回来。 面子也可以一个一个找回来。 谁知，她在脑子里还没想完，慕云极已经回袖随意一拂。 那如臭虫般依然远远随在他身后的几千人，瞬间变玄天极寒冻成冰柱，之后，轰地，全都散作了齑粉。 宝仙：…… ！ 谁他娘的说道君陨落，与死无异？ 她爹的修为，非但没有被废，反而好像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到了另一个极致。 - 此时的扶摇川上下，一片萧条，往日鳞次栉比的宫阙，此刻皆成废墟。 三十年，不知迎来大小入侵者几百上千拨。 清虚等十人，只拼得一条命，守住了焚琴宫，不叫封印的九颗龙头被人抢走。 然而，再坚强的人，也有极限。 而这一次来的，是四御亲自派遣的使者，流沙。 “新任道君已然在凤岐山登基，我等奉四御帝君之命，前来取九尊魔主之首，押送至岐山另行镇压。” 清虚他们几个，这么多年，身上的伤就没断过，新伤叠旧伤，全凭一口气撑着。 “没有我家君上的命令，你们休想！” “你家君上已经傻了，在幽冥之地玩虫子呢，咯咯咯咯哈哈哈……！”流沙怪笑。 他唰地脸一冷，挥手，“给我抢！凡有阻拦者，杀！” 一场艰苦卓绝的恶战。 宝仙不在，剩余九人抵死相拼。 紫青打到最后，几乎力竭，只好一把长枪横在冰窟前，满身是血强撑，任凭对方各种法器打在身上，死都不肯挪开半步。 流沙没想到，就这么几个残兵败将，居然许久打不下来，恼羞成怒。 他招出法器，亲自出手，极薄的柳叶刀，向着紫青颈间横扫。 他的刀，是精心打造的，薄如蝉翼，只需轻轻一下，那女人的漂亮又倔强的头颅，就会骨碌碌滚下去。 紫青横枪，脚下如生了根，眼见劈面而来的死亡，咬紧牙关，纹丝不动，视死如归一笑。 杀意，如清风碧浪般拂过。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了下去。 流沙还飞凌在半空的身子，忽然失去了控制，凭着惯性，撞向紫青。 被紫青枪头一转，高高挑起，枪柄重重撞地，便如一个破稻草人一样，挂在了冰窟门口。 “还有谁！”她满脸是血，凶恶咆哮。 流沙带来的人，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使者的脑袋是怎么掉的。 方才那股杀意，从下面的瀛洲海上拔地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滚滚而来，淹没了焚琴宫。 所有人明明瞬息之前还是飞扬跋扈、志在必得。 此刻却如落入陷阱的兔子，惊慌失措。 清虚等人望向远处的云海，方才的死志瞬间全都换成了昂扬的笑意。 是君上他回来了！ 慕云极随穿着大婚的红衣，满身的破败模样，脚下踩着尚且烂泥淅沥的剑，长发凌乱，遍体鳞伤，却迈着舍我其谁的步子，步步绽放玄天极寒，踏下云头而来。 三十年不见。 他回了扶摇川，第一眼就是看向焚琴宫。 还好，没有被攻陷。 所以…… 他扭头瞪宝仙：？？？小骗子！ 宝仙立刻揪着耳朵，“爹，你饶了我吧，我要是不说点谎，你可会舍得回来？你放心，你的焚琴宫，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叫旁人玷污的。” “算你孝顺。” 他倒是真给她当上爹了。 说罢，也不理流沙留下的那一群人，径直进宫里去找小龙的东西。 “啊，可是君上，四御使者留下的这些人怎么办？”清虚赶紧抢时间问了一句话。 “随你们。” 慕云极根本不关心任何人。 他进了焚琴宫，直奔桃知知大婚前用过的妆台，熟练翻出她的妆奁，打开暗格。 她的东西，他偷偷翻过不知道多少次。 他知道她的每个小秘密，却唯独不知她的心在哪里。 可是，这次…… 外面所有人，突然听到了慕云极恐怖的咆哮。 紧接着，焚琴宫的大门，几乎是被暴力一脚踹飞的。 ------------ 第104章 不好啦，慕云极来啦~~~ 慕云极从里面冲出来，一只掌中端着桃知知的妆奁。 “天南星呢？她的天南星呢？告诉我，她的星星在哪里——！！！” 外面的十个人，浑身是伤，半死不活，东倒西歪，大眼瞪小眼。 “没……没人进去过，没人见过，更……没人敢动夫人的东西啊……” 慕云极瞬间血红的眼睛，如三十年前陨落时般地发疯。 “谁拿了她的星星！！！是谁——！到底是谁——！！！” 紧随在他身后的大梦初醒，开始剧烈颤抖。 清虚等人感受到了危险，纷纷后退。 君上又疯了，他又要把他们全都杀光。 三十年前，桃姑娘死在大梦初醒之下，他陨落之时，就差点化了扶摇川，让所有人都随她陪葬。 当时天狗食日，血月东升，天地间一派末日之相。 若不是四御帝君及时赶到，同时出手，齐心协力才勉强将君上镇压下来，那一天，整个修仙界，恐怕就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君上找不到天南星，又发疯，就凭他们十个，是根本只有等死的份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幸好他们有宝仙。 所有人齐刷刷退后一步，把宝仙亮了出来，“快！君上最疼你，你告诉他天南星在哪儿？” 宝仙忽然孤零零一个站在最前面，面对疯了的慕云极，急中生智： “爹！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别急！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要不要听一下？” 然而，慕云极根本不想听。 他一遇到关系到桃知知的事，就发疯，一旦疯了，六亲不认，见人就杀！ 所有人急速后退，后面就是茫茫云海。 整个扶摇川，剧烈晃动，清虚急死了，拍宝仙的脑袋，“你有点子能不能快说！” 其实宝仙刚才还没想出点子，但是现在终于想到了。 她豁出去了，鼓足平生力气，大喊：“爹！小妈她可能没死！天南星说不定被她给带走了——！！！” 慕云极死亡压迫般迈出的步子，就戛然停在了半空中。 没死？ 可是他明明亲手杀了她，又眼看着她灰飞烟灭。 慕云极僵直立在原地，如灵魂出窍一般一动不动。 脑中飞快思索桃知知当年的一颦一笑，只言片语。 她说，她若是把天南星镶在婚礼的凤冠上，会不会像一盏行走的灯？ 她说，她会一直带着她的第一颗星星。 她宁可赤着脚逃走，鞋可以不穿，却不能忘了她的星星。 所以……，是她早就盘算的死遁？ 是她带走了天南星？ 难怪他到现在还能夜夜梦到她。 难怪他掌中的龙印至今还没褪去。 还以为是情深如许，阴阳难舍。 原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云极忽然狂笑，笑得病态，笑得神鬼莫测，笑得整个扶摇川直晃。 清虚那十个，被他笑得心里没底，不知又要发什么疯，只好老老实实等着下文。 “哈哈哈哈哈……” 慕云极笑得天翻地覆，笑得肝肠寸断。 “好你个桃知知！！！” 他恨得几乎将牙都咬碎了。 三十年！ 你装死！ 你逃啊！ 本君掘地千丈，也要把你挖出来！！！ “沐浴，更衣。” 慕云极忽然不笑了，沉冷吩咐四个字，转身回了焚琴宫，砰地一声巨响，关了门。 刚才侥幸活下来的流沙的手下，见此情景，仗着四御帝君的威仪，高喊： “慕云极，别忘了，你早已不是道君了！立刻让出焚琴宫，交出九龙首级，饶你——~~~~~” 他话没说完，被紫青一巴掌，从九重川顶上扒拉下去了。 她冷漠朝下面看去，“我爹面前，谁敢大呼小叫。” 宝仙惊叹，“你也喊爹啦？” 紫青高冷白了她一眼。 清虚几个男的，惨兮兮陪笑。 现在，他们的爹没有了“道君”这顶沉重的帽子，便是去了满身的枷锁。 他们从此跟着爹，终于可以亮出本性，快意恩仇，为~所~欲~为~~~~！ - 几日后，桃春风的殿上，正歌舞升平，美人在抱。 忽然整个魔渊，都轰地晃了一下。 霎时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歌也不敢唱了，舞也不敢跳了。 桃春风端着一杯酒，胡子微微抽动，酒在杯中，不易察觉的轻颤。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气凝神，盯着外面高高的穹顶。 魔渊的穹顶，终年是黑色的，上面流淌着五种颜色的光，被五行战阵守护着。 虽然，里面的人不能随便出去，但是外面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穿过战阵，随便进来的。 这时，有锦鳞卫飞奔来报：“启禀尊上，方才五行战阵发生了轻微动荡。” 立刻，不知道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声：“不得了了，慕云极来啦~~~~~~！！！！” 整个大殿，顿时乱成一团。 所有人抱着脑袋，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几千年来，慕云极一直都是魔渊的恐怖传说。 他的可怕故事，吓大了一代又一代。 能随便穿过五行战阵，进入深渊的，除了他，没有别人。 慕云极来了，跟天塌了，基本上是一个意思。 “全都给我别动——！！！” 桃春风一声怒吼，靠咆哮硬是把场面镇压了下来，但是自己一颗心也立刻提到心口了，“那……那现在呢？” 锦鳞卫道：“之后，便一切如常，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并没有可疑的人进出。” 如此说来，就是一场虚惊呗？ 桃春风重新把屁股放在宝座上，心里有点虚，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慕云极已经陨落了。 陨落的道君，与死人无异。 只是，这件事因为不忍知知伤心，他并没有公布出来。 所以，魔渊里的人，到现在都还不太知道。 大家至今都还依然活在慕云极的可怕传说里。 “好了好了，大惊小怪什么？不过是寻常的五行战阵波动，大家酒照常喝，舞照常跳。” 好不容易，一场混乱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远处，王庭的层层叠叠的宫室之中，天南星在猩红的岩浆与烈火之上，安静地散发着明亮夺目的光芒。 一道影子，在黑夜中飞掠而过，循着星星的光芒，轻易地找到了桃知知的寝殿。 拖曳及地的红袍，隐入殿侧一角，迎面刚好有宫女端着香膏和布巾走过来。 一抬头，见了对面的男人，宫女还没来得惊叫，就已经被他一根手指点住眉心。 一阵波光荡过，男人变成宫女的样子，之后，手在宫女的脖子上轻轻一拧，将人轻轻放倒在地。 里面，花晚清带着十余名宫女，正在服侍桃知知洗澡。 ------------ 第105章 香膏 桃知知半躺在精致的雕花黄梨木大浴斛中，惬意地尾巴搭在木桶边，一甩 ，一甩。 “听说，刚才五行战阵发生了波动？” 花晚清帮她用花水洗头发，在深渊里，鲜花珍贵，有香味的花更加珍贵，只有身份最尊贵的公主，才能享用。 “你爹已经派人查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不用担心。” 其实花晚清刚才也被吓够呛，以为末日降临了。 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外面端着香膏和布巾的宫女，开门进来了，“花夫人，朱厌先生有请。” “朱厌找我？”花晚清顿时受宠若惊，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他这个时辰找我做什么？” 桃知知憋着笑，“那你还不快去？” 花晚清忸怩了一下，“你这香膏还没上用呢。” 桃知知瞟了一眼满屋子的十来个宫女：“她们是没长手，不会伺候吗？” 说着，又对她挤挤眼，“难得先生主动找你，说不定有什么‘大事’。” 花晚清赶紧点头，“对对对！所以，我得赶紧去。” 她衣袖还挽着，被沐浴的水汽濡湿的发丝还贴在脸上。 桃知知提醒她：“要先换身衣裳，先生注重礼仪。” “对对对！他注重礼仪！” 花晚清匆匆交待了一下，一溜小跑地走了。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宫女，便顺势坐在桃知知的浴斛旁，托起她刚刚浸透了花水的长发，默默替她梳顺。 桃知知闭着眼，被梳毛梳得甚是舒服，眼睛挑开一条缝儿，看了她一眼： “你叫什么来着？” 宫女垂着眼帘，“奴婢小美。” “小美，你的手法比清姨还好啊，什么时候偷偷练的？” 小美微微偏着头，指尖不动声色地抚摸她湿漉漉的头发： “因为心里记挂着公主，唯恐伺候得不好，所以日夜用自己的头发勤加练习。” 桃知知一下子被感动到了，哗地掀起水浪，侧过身来，将手臂搭在浴斛边儿上，弯着眼睛望着她笑： “既然你这么乖，那就赏你个恩典，今晚，准你来为本公主涂香膏。” 小美站起身，低着头，恭顺行礼，“奴婢，谢恩。” 公主出浴。 殿内伺候的宫女，训练有素地拉上层层纱帐，退到外面听候吩咐。 小美托着桃知知的手，将她扶出水。 她始终目光低垂，眼睛丝毫不乱看。 桃知知瞥了她一眼，便觉得这个丫头挺不错。 以前怎么不知道小美这么靠谱？ 清姨整天心里都想着男人，也不能一直伺候她，是该挑一个贴身的，可信的，好用的人了。 她有些累，慵懒趴在玉石床上。 小美拉过一段薄绸，替她将腰臀盖好。 皎美的身体，若不遮挡，只是完美无瑕，令人不敢直视。 可若是挡住了生了尾巴的地方，便是活生生的致命诱惑。 小美低着头，眼底晦暗，咬了咬牙根子，手指挖了香膏，抹在桃知知的脊背上，慢悠悠打着转儿。 先是揉上双肩，再两手顺着手臂，分别一路行至她的每一只手指尖。 她俯身在她后背，鼻息靠近她的后脑时，可以嗅到她濡湿的发间，全是桃花的香味。 接着，她的双手又从桃知知肩头一路而下，顺着线条，直至腰窝，便点到为止。 手法太好。 桃知知舒服地整条龙都舒展开了。 “小美，你怎么那么会的……？你这套手法，也是为了伺候本公主，用自己练的？”她回眸，逗她说笑。 小美抬眼，目光与她相触，轻轻一笑。 之后低头不语。 居然好像还有点害羞，桃知知便更觉得喜欢。 “今晚，你留下来伺候吧。” 小美的手，到底一滞。 伺候？ 怎么伺候？ 她低着头，眸子动了动，“是，奴婢遵命。” 后面涂好了。 桃知知从玉石榻上翻过身来，仰面躺着。 手臂枕在脑后，微微屈膝，腰间依然缠着那截白绸，龙尾垂到地上，舒展地半睡半醒。 小美用目光，将她狠狠揉了一顿，之后，手指挖了香膏，第一下便抹在了心鳞的位置。 之后，冷漠无情地打着转儿，一圈一圈揉开。 桃知知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可顿时半点睡意都没了。 但是，又不想睁眼。 一股久违的，强烈的异样之感，仿佛被从沉睡中唤醒了一般。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既狂喜，又恐惧。 她领略过这世上最能生的男人，三十年里，多少各族美男前仆后继，她都无动于衷，如今，怎么会被个小宫女给撩拨到了？ 桃知知闭着眼，咬了咬牙根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面容沉静，不叫小美看出异样。 心里却想着，她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过一会儿就过去了。 可是，小美仿佛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手指带着滑腻的香膏，纠缠如丝如水，一路向下，转到了小腹。 这时，桃知知肚子里刚刚成形的孩子，突然猛地一跳。 两个人都同时被吓到了。 小美眼底一惊，桃知知也刚好唰地睁眼。 臭蛋，三十年都没动静，今天怎么了？ 可是，她再看小美，小美面上，没有飞快地收敛起了表情，完全对一切一无所知，只不过是在认真替她涂着香膏，做她分内的事。 桃知知：…… “可以了。” 她不悦地起身，搭在腰间的白绸，翩然滑落，坦露出整个皎美修长的身体，落入身后小美欣赏的眸光里。 她长大了，也长高了。 是个真正成熟美丽的雌龙了。 “你下去吧，今晚不用伺候了。” 桃知知自己穿衣裳，不想让她再碰自己。 可小美却没有立马退下，“殿下，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她的手上，还有滑腻腻的膏，没来得及擦掉，是被拒绝的尴尬。 桃知知披上浴袍，无情从她身边走过，绕过屏风，回去里间，上床睡觉。 “你没做错什么，明天会有人送你出宫。退下。” 她不喜欢任何能让她想起慕云极的人和事。 小美的身子，僵立了一会儿，抬起头，隔着屏风，望了眼她的背影，听话地出去了。 ……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 连门都没敲，直接登堂入室，没有一点声音。 她娇小身形穿过珠帘和纱帐时，便渐渐变幻回身披大红喜服的高大男人。 桃知知还没睡踏实。 今晚小美涂香膏的手法，给她的刺激太大。 ------------ 第106章 扒裤子 桃知知翻过来，覆过去，坐起来，又躺下，滚来滚去折腾了好久。 最后，手指想学着小美的样子，在自己的肌肤上打着转儿滑过。 可指尖一碰到自己，又觉得好羞耻，好尴尬。 而且，也完全不是之前的那种感受，于是又放弃了。 焦灼，口渴，哼哼唧唧，没了水的鱼一样，折腾了好久，最后总算是睡了过去。 慕云极无声无息地绕过屏风，来到她床边，掀开帐子，坐了下来。 “你这个笨蛋，三十年，没有我，居然连孩子都不会生。” 谁知，话音刚落，桃知知突然腾地坐起来，手臂抱上他的脖颈，滚烫的唇，直接抵在他冰凉的薄唇上： “阿昭，快，我要~~~~~” 慕云极整个人，顿时怔住了。 如此情景，他三十年来，在梦中奢望了无数次，却从未成真。 她连在梦中，都是拒绝她，不想见她。 他从未想过，还能重新坐在她的床边，被她主动扑满了怀抱。 “阿昭，阿昭……” 桃知知衔住他的唇，手根本没空解他的衣裳，直奔裤带去了。 三十年，她每次在梦里看见他，都穿着大婚那天她亲手给缝的红袍。 她以为，他们之间，就永远停在那一天了。 反正既然是梦，放纵一次又何妨？ 受不了了，不会有人知道。 “小龙啊……”慕云极的手掌，扶住她的后脑，声音发颤，任由她胡乱解开他的衣裳。 她今晚好大的劲儿，大尾巴盘住他，腿也盘着他，将他拖上床，扒了他的裤子…… 金风与玉露，迫不及待地再重相逢。 桃知知扳住他肩头，抑制不住地一声绵长喟叹。 这世上，最好用的，果然莫过于慕云极。 不愧是天底下最能生的男人，终于舒服了~~~~~ - 第二天清早，花晚清骂骂咧咧来伺候公主梳妆。 “那个什么小王八犊子？居然敢骗我说朱厌找我。朱厌昨晚去巡视五行战阵了，根本就不在家。” “可能是小美急着想顶替你的位置，入内伺候罢了。”桃知知懒洋洋在床上睁开眼。 好懒，完全不想动。 为什么一觉醒来就要听她吵吵吵…… 床帐，被唰地掀开，花晚清和以往两百三十年中的每一天一样，喊熊孩子起床。 “起来啦，今天是你选驸马的大日子，快起来试试新的轻甲和妆容。” 说着，被子一掀。 但只看了一眼，又呼啦地给桃知知盖了回去。 公主没穿衣裳，身下的床单又那么乱。 以她御男无数的经验，一眼就知道昨晚干了什么事儿。 花晚清飞快四处搜索了一圈儿，如老母亲闺房捉奸，“那个人呢？” 桃知知累得全身都不想动，“本来想留她服侍的，可她……” 她睁开眼，想起那小宫女昨晚给她涂香膏的手法，顿时又是一阵耳热。 “她太笨，被我赶出宫去了。” “笨？你不会瞒着我偷偷从外面带了男人回来吧？” 花晚清极度疑惑，又凑近桃知知嗅了嗅：“有需求，你就说，清姨保证帮你物色又厉害又干净的。你可千万不能自己乱找，万一将来生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你爹的胡子还不气飞了。” 奇怪，公主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 既没有女人春情荡漾的味道，也没有臭男人留下的味道。 花晚清更奇怪了。 “哎呀，别嗅了，狗一样的。我说的是小美，你想什么呢？” 桃知知眼睛都还睁不开，就晃晃悠悠给她扶着下床，站好，张开手臂，一边睡，一边等着宫女更衣。 花晚清不信：“什么小美？哪儿来的小美？你昨晚真的没有藏男人？” “我若是有男人，需要藏吗？” 魔渊的公主，需要什么偷偷摸摸？ 整个魔渊的男人，默认都是她的。 她想要谁，谁就得来伺候。 “不过，我昨晚又梦到他了，我还把他裤子给扒了。”桃知知又困又累，给宫女们摆布着，穿了一层又一层。 花晚清：…… 她摸了摸鼻子尖。 他们俩在梦里睡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朱厌？ 毕竟，慕云极虽然已经陨落，但并没有真的死掉。 他不死，知知与他之间的牵绊，就不能彻底断绝。 两个人，重新滚到一起去，即便是梦里，可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好了好了，还想过去的事做什么？赶快梳妆打扮起来，去选个乖巧伶俐的驸马，等有了驸马，你每天晚上都可以玩扒裤子！” “知道啦知道啦……”桃知知困得从头到尾闭着眼，被梳妆打扮妥当，又给扶了出去，上了辇子。 撵子抬她去选驸马的这段路，刚好还可以睡一觉。 等她寝殿内的人全都撤了出去，就只剩角落里一个小宫女。 她慵懒转身，化作红衣曳地，长发散落，赤着一双脚的慕云极。 花晚清从外面进来的前一瞬间，他就飞快下床，清理掉了小龙身上的痕迹和味道，但却没来得及帮她穿好衣裳和处理床单，连鞋都是临时踹进床底下去的。 慕云极赤着脚，悠闲地在空无一人的宫中闲逛，饶有兴致地仔细参观桃知知从小长大的地方，把每一处的摆设都记下。 不大，但是处处精致温软。 一眼看去，与其他女儿家的闺房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到处都是她的小心思，摆着她喜欢的小玩意，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原来，她喜欢的窝，是这样的。 从前，慕云极一直以为，养一个女人，对一个人好，第一条就是给她一座巨大无比的房子。 现在看来，春宫确实有点太大了。 难怪每次去，她总是窝在同一个角落里，并不太爱换地方。 还有，他以为，她既然那么喜欢花花草草，又是兽类，起居的地方，就该是花草繁盛，充满野趣，所以，在春宫里种满了花，布置满了温泉活水。 原来，她也只是偶尔喜欢在花丛里打滚儿，并不是一定要整天睡在花丛和水里。 他将她当成一只小兽来养，可实际上，她一直活得像个人。 慕云极悠闲出了公主的寝宫，临行，抬头望了一眼宫殿顶上日夜光辉耀眼的天南星，之后大模大样，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前往选驸马的演武场。 途中，因为他太过淡定，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迎面许多宫女和锦鳞卫往来，非但没有一个人怀疑这家伙是偷偷闯进来的，甚至见他一身喜服，和一身的俾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都认定这必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于是，前面的人，纷纷让到一旁，求生欲极强地向他行礼问安。 后面的人见前面的跪了，也以为是来了什么大人物，便老远地也跟着跪了。 就连进宫办事的桃春风座下大将，也稀里糊涂地让到一边，哈了腰。 于是，长长一条宫中甬道，慕云极畅行无阻。 不过他也很随和，从这些人面前经过时，顺便抬抬手。 不是免礼，是免死。 ------------ 第107章 二十个驸马 等他走了，桃春风的那员大将入宫觐见。 桃春风一大早，正与几个妖姬在花间嬉戏。 “尊上，方才进来时，见一男子，身穿喜服，气度非凡，可是您身边的新晋的什么贵人？”大将心中疑惑，忍不住还是要问个明白。 可桃春风正蒙着眼睛抓美人，哪儿有空管什么贵人： “穿喜服的？大概是想去选驸马的吧？气度非凡好啊，我们知知就喜欢气度非凡的。” …… 演武场上，桃知知选驸马。 因为想哄女儿开心，所以这次遴选，桃春风并没有把种族的限制掐的很死。 无论是谁，只要入得了公主的眼，就可以成为公主的大驸马。 至于后面还会有多少个二驸马，三驸马，四驸马，都看知知心情。 于是，整个演武场上，人山人海。 女人都是来看热闹的，男人都是来凑数的。 桃知知还没睡醒，歪在又软又大的兽皮大椅子里，一只手撑着腮，看着下面花枝招展的男人，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她脑子里，还都是昨晚梦中的情景。 毕竟只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并且已经从里到外把她收拾地明明白白。 她也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是比慕云极更刺激的。 桃知知瞅着下面，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将食指送到唇角，轻轻咬住了指尖儿。 明眼人一见便知，公主的脑子里，这会儿在想入非非。 只是，不知道公主看上了谁。 于是，第一场，比武混战，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整个场下，各种形形色色的魔族美男帅哥，混战成一团。 输了的，满身是血，拖出去。 赢了的，嗷嗷叫着，向着公主展示肌肉。 桃知知累了，两条腿搭在脚蹬上，看得无趣，快要睡着了。 花晚清只好捏她，“我的殿下，你给个面子好不好？魔渊九王的儿子大老远来的，都在这下面，你好歹看一眼，别让你爹回头下不来台。” “哦。”桃知知就只好重新坐正，向下面看去。 花晚清一一给她介绍： “虽然呢，你的第一个驸马，不限族类，但是，你爹的意思是，最好选条龙，莫要将来生出些个乱七八糟的，名字都不好起。” “哦，知道了。”桃知知困得不行，随便答应了。 花晚清看着下面那些精壮又漂亮的男人，正一个个疯狂展示魅力，一颗心都跟着嗷嗷叫。 此情此景，简直随便看一眼都能生蛋！ 她给桃知知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哎哟，我要是你啊，就全都收了。” 桃知知就随着她的指尖，目光麻木移动。 说着说着，两人的目光，都同时被一袭白袍的身影给吸引了去了。 白衣，用剑，高冷。 肩宽，腰窄，腿长。 桃知知不自觉地身子向前挪了挪，想把人看清楚。 花晚清掩着唇偷笑：朱厌到底是先生，手段果然有一套。 其实，桃春风有意借这次选驸马，与渊之极北的冰龙之王结成更为巩固的关系。 所以，朱厌便秉承魔尊之命，修书一封与冰龙之王，让他挑个长得高，身材好，会用剑的儿子过来。 而且谨记，遴选当日，一定要穿白衣。 “他叫什么名字？”桃知知果然一见之下，便眼睛离不开那个人了。 太像了，太像了。 连耍剑花的模样，都与他一模一样。 “听说，好像叫什么炎昭。”花晚清眨眨眼。 名字，都是朱厌临时给改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攻心为上，使命必达。 “阿昭……”桃知知默默念了一下，收敛神色，重新坐好。 她顿时彻底不困了。 “让入围的，都上来吧。” 她想要见见他。 很快，入围的二十个男人，全都立在下面。 花晚清一眼望去，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 整个魔渊的年轻人里，长得又好看，实力又强，看起来特别能生的，全都在这儿了吧？ 除了墨无锋那个大傻子。 然而！但是！炎昭居然不在这二十人里面。 花晚清一个头两个大！ 冰龙王生的笨蛋！居然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 一把剑舞得倒是好看，但全是花架式，居然第一轮就被人给揍得乱七八糟，抬下去了！ 但是，事儿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选驸马还得继续。 她只好站起来高声道： “你们这些人，能有幸站在这里，是这辈子莫大的荣耀。今日公主选驸马，除了要修为高，长得好，生育能力强，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就是要公主喜欢。” “不，是我的蛋喜欢。” 桃知知恹恹补充一句。 她窝在兽皮大椅子里，虽然身形娇小，但穿着华丽的黑鳞轻甲，软皮小靴肆意蹬着脚蹬。 龙尾嚣张地盘在腿上，悠闲地一甩一甩，给足龙族的霸气。 她见那个炎昭没能入选，觉得更加无趣，心中暗暗笑自己。 这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居然还在心里想拿来与他比。 她见下面那些个有些不明所以，便接着道：“是的，你们没听错，我有蛋。” 每个男人都在心里犯了个嘀咕：我们也有蛋。 桃知知：“今天，不是本公主选驸马，而是我的龙蛋要给自己选个爹，所以，今天你们谁能与他心有灵犀，谁便是我的第一个驸马。” 花晚清一听，急了，小声儿拽她，“小祖宗，说好了就挑最强最好看最能生的呢，你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不是为难他们吗？” 桃知知肚子里的蛋，三十年来既不长大，也没动静，怎么可能忽然就与旁人有感应？ 然而，桃知知就是要为难这些人。 因为她一个都不想要。 “清姨，到底是我选驸马，还是你选？”桃知知不悦地抬眼。 她越来越不喜欢整天被人像个小孩子一样教做人。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选男人，耳朵根子一直嗡嗡嗡嗡。 花晚清：…… 她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唉，跟你直说了吧，你爹他啊，还是还是是想借你选驸马这件事，把一向松散的九王全部招至麾下，这样才能集中力量，打开玄渊。毕竟，都这么多年了……，那里面的东西，始终是他的一根心头刺。” 桃知知淡淡一笑，习惯了。 “难得我爹他有此雄心壮志，不过，选驸马这个主意，又都是先生出的吧？” 花晚清尴尬揪着手指尖儿：“额……” “那么……我也不为难他们了，都收了吧，反正一个和二十个，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桃知知起身，摘下腰间龙鳞鞭，啪地破空一甩，一声炸响，转身离场。 ------------ 第108章 听书 公主生气了。 身后伺候的宫女侍卫，谁都不敢出声儿，全都一长溜跟着，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鱼贯而出。 花晚清落在最后，赶紧把那二十个人划拉划拉，挨个戳了脑门子： “哎呀，都杵着干什么？笨蛋！笨蛋！笨蛋！一个比一个笨！全都赶紧跟着公主回宫！” 那二十个受宠若惊，麻溜儿跟上。 临走到演武场门口，花晚清又见一身白衣，满身是伤的炎昭，正低着头，两手收在身前，正立在路边恭送公主。 她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凑过去，拽炎昭的衣袖，“你也是个笨蛋！还不跟上！” 反正公主说了，一个和二十个没什么区别。 所以，二十个和二十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说着，就把他也推进那二十个人里面去了。 炎昭默不作声，被推进人群，就径直跟着去了。 花晚清从头到尾就没空看他的脸，但见他被推进去一刹那，背影的慵懒和傲慢，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她揉揉眼睛，“冰龙老王有一手啊，挑的这个儿子虽然又笨又弱，但是装得真像！” …… 公主选驸马，要么不选，一选就选了二十个。 整个王庭大为震动。 桃知知把这些人带回了宫里，也不管，就随着他们在门口站着。 可把总管姑姑给忙坏了。 她一收到消息，就赶紧在桃知知的寝宫左右，各收拾出二十间房来，方便诸位驸马与公主亲近。 可临到门前数人头时，却怎么数都是二十一个。 “哎？怎么回事？”总管纳闷儿。 但是，既然来了，就全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她便只好先全部领进去再议。 魔尊最宠爱的公主的寝宫，第一次准许这么多男人进来。 所有人进了门，都一路东张西望。 天南星，在宫殿的最高处，安静地闪烁着光辉，迎来一阵阵赞叹。 炎昭走在最后，低着头，垂着眉，经过回廊拐角时，突然将他前面那个的后衣领一拽，人拖回来，噗地一下，打回原形，丢进一旁的花丛里。 桃知知的花园里，从此多了一只有口不能言，爬来爬去的四脚蛇。 于是，等到分配住处时，总管姑姑再一数，哎？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人。 怎么回事？ 年纪大了？不识数了？ 炎昭沉默寡言，不争也不抢。 住处被挤去了离公主最远的一间。 服侍公主的日子，也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就连晚饭，等送到他这里，也都早就凉了。 他也不吃，就坐在窗边，一双明澈的眼睛，笑眯眯看着外面那些男人。 你们这些蛇虫鼠蚁，一个个花孔雀开屏一样，兴奋地转来转去，斗来斗去，掐来掐去。 一个，两个，三个，十九个，全！部！弄！死！ 此刻，桃知知也在寝宫高处的露台上，向下边望。 “吵死了啊……” 她的宫殿本就不大，现在，住进来一大群臭男人，感觉空气都臭了。 总管姑姑垂着手，立在珠帘外面，将外面的安排简单汇报了一下，就等着下一步吩咐。 桃知知摆弄着新摘来的桃花枝。 这是她从外面带来的桃核，三十年长成了树，又在天南星的照耀下，开出了花。 “既然爹爹好意安排，自然不能薄待了，暂且每人赏赐衣袍冠带十套，珠宝一箱，其他吃穿用度，一概参考我的就好。” “啊……？”总管姑姑懵了。 不但每人一大箱珠宝，还要吃穿用度全部按公主的规格来。 那得多少钱？？？ 桃知知仿佛不知柴米贵，“姑姑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咱们宫里可开销不起。” “开销不起，就去找我那好爹爹要。你就说，这二十个，既然都是驸马，那就都是我的夫君，有我一份，就该有他们一份。我总不能厚此薄彼，让别人觉得我们姓桃的小气。” 桃知知倚在窗边，手中桃花半遮着脸颊，冲总管姑姑眨眨眼。 这条路，是谁选的，谁就要哭着把它走完。 总管姑姑没办法，只好按她说的去办。 她刚走，花晚清就从里间出来，十分兴奋，“床都铺好了，我的小公主今晚准备先睡哪个？” 桃知知低头看着桃花笑，一片一片摘着花瓣玩儿：“二十个，一起来就好了。” “神马——！”花晚清下巴差点都掉了。 “清姨要亲自在外面伺候哦~” “为什么是我？” “因为，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桃知知咬着唇，与她凶。 花晚清：…… 于是，入夜，接了赏赐的驸马们，又纷纷沐浴更衣，兴冲冲地准备侍寝。 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等人一个一个全都进了寝殿，在屏风外面跪好，大门砰地一关。 花晚清亲自站在外面守夜。 一边站着，还一边嘀嘀咕咕骂：“死丫头片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老娘也敢耍！” 但是骂归骂，未来魔渊女君的吩咐，还是要遵从。 今晚的美容觉，算是别想了。 而此时，桃知知已经一个人出宫去玩了。 魔渊王城大街，到了夜晚，便是妖魔横行之地，反而比白天还要繁华热闹。 她穿过一条条黑市，有些无聊，刚好经过那日听书的酒楼，便进去坐坐。 说书先生正说到精彩处，满堂的客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慕云极拔出宝剑，对着杀天兽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 说书先生一把扇子比比划划，客人们也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惊呼，身子随着他晃来晃去。 桃知知寻了个角落坐下，静静听着。 说书先生：“只见那杀天兽，无比凶猛，竟然还敢掀起逆鳞，向他暴露出致命弱点。” 满堂一阵赞叹，热血沸腾。 “紧接着，只听慕云极一声大喝：‘狂妄如斯！’，手中那把长剑，便刺入了杀天兽的命门要害！” 所有人便随之悲愤，纷纷替杀天兽感到悲痛惋惜。 “然而……，就在整个扶摇川上的人都以为道君一剑定乾坤时，那杀天兽的身体居然急剧缩小，变成了一个女子！你们猜，她是谁？” 整个酒楼里更加安静，充满了悬念。 “原来啊！这杀天兽，正是可怕的慕云极的新婚妻子！她虽然又老又丑，可为了阻止慕云极屠杀深渊龙族，甘愿舍身成仁，在慕云极面前，眼睁睁地灰飞烟灭……” 故事说到这里，当！惊堂木一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全场，一阵唏嘘。 胃口被吊得足足的。 “那么后来呢？我今天就要听。”忽然，桃知知响脆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她摘下腰间挂着的荷包，抓了一把金豆子，让小二送了过去。 ------------ 第109章 蛋一直跳 “哎！好嘞！”说书先生收了金豆子，喝了口茶水，故意卖了个关子，“这后来呀……” 他正要继续说，面前的桌上，又被砸了一大张金票。 另一个跑堂的也过来，与他附耳，嘀咕了几句。 说书先生顺着他私底下的手指方向看去，便见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一身白衣，冲他点点头。 这是有人要花大价钱，改故事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好说！ 他按照那人的指示，开始编： “话说这道君慕云极，虽然视龙族为眼中钉，肉中刺，可对他这又老又丑的新婚夫人，却是情深义重，他到底遵从她的遗愿，不再屠杀龙族，并且将咱们的猩红魔渊，重新封印了起来。” “那他自己呢？后来怎么样了？”桃知知有些急切，却又不愿被人看出来。 三十年，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慕云极的消息。 哪怕只是故事，也想知道个结果。 说书先生：“至于慕云极……，他对自己施了遗忘之术，已经彻底忘了那个杀天兽所化的新娘，继续在他的扶摇川上，做他屹立不倒的三界道君，天下共主了。” 他说完，飞快看了一眼之前的角落，发现那个穿白衣的男人，已经走了。 满堂一阵喝倒彩。 不是都说慕云极陨落了，疯了，成了行尸走肉，丧家之犬，不被容于天地间了，惨的不能再惨了吗？ 大家来花钱听书，要的就是最后的爽。 怎么听了半天，结局还改了？ 客人纷纷散去。 桃知知一个人坐着，眼帘淡淡垂下。 这个结局，她很满意。 虽然是故事，但是，总好过她担心的那些结局。 如此一来，就不要再牵挂了。 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斩断，彻底两清了。 正想着，腹中的蛋又是一跳。 桃知知也奇怪，将手抚在小腹上，小声儿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小东西，三十年都没动静，今晚不知怎么的，自打她从宫里出来，就一直兴奋地不行，时不时突突地乱跳。 “蛋蛋是想下玄渊了吗？你也在想念他吗？” 桃知知随便抓了几颗金豆子，放在桌上，离开酒楼，化身黑龙，直奔玄渊的方向。 …… 玄渊之上，万道剑光，布成天罗地网，将下面的恐怖事物尽数镇压。 里面的东西，想要出玄渊，势必要付出万分惨重的代价。 桃知知立在玄渊前，剑光无声无息地闪烁着光芒。 也不知朱厌当时是如何被送出来的，也不知那杀天兽是如何从下面爬上来的。 腹中小小的一颗蛋，兴奋地跳动着，跃跃欲试。 桃知知用手掌将它摁了摁，“你不能出世，倒也是好事，若是出世，怕不是也随了你的那个爹，是个杀人狂。” 蛋立刻不跳了。 不高兴！ 桃知知：…… “好了好了，你爹是杀人狂，你不是。” 蛋突地撞了她一下，继续生气中。 桃知知：…… 好嘛，连心眼儿都随爹，小成针尖儿。 她立在深渊边缘，将龙鳞鞭在腰间紧了紧，之后，掌中嗡的一声化出雪亮的龙枪，全力以赴，纵身一跃！ 玄渊上封印的剑光，触及她的身体，立刻如冰雪消融般分开，待到她通过之后，又重新闭合，完好如初。 她以为，这些全都是因为，自己肚子里有慕云极的血脉，万剑封印才会认主。 却不知，她能用慕云极的剑，能翻他的纳戒，自然也可以随意进出他设下的封印。 玄渊九十九层，下面的怪物因为九尊魔主怨念的滋养，近些年来层不出穷，再加上各种龙兽都已经被异化，越往下，就越是凶险。 桃知知每次下来，都从第一层杀起。 她知道自己修为不行，又天生不是急性子，就一点点地练，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从炼出第一支属于自己的龙枪开始，接着，又凭自己努力，化出了龙鳞鞭。 以前，遇到困难只会逃的小公主，现在在悄悄地一个人努力，慢慢改变，让全身鳞甲都耀耀生辉。 她做这些，不为继承爹爹的魔尊之位，也不为万众瞩目。 只为她经历过这世上最强大的人，更知道了自己如何渺小。 她不想下次再遇到无可奈何的事情，只会哭着求别人。 桃知知一口气杀到三十多层，到了通关的最关键时刻，却一不小心，又想到了慕云极。 她枪锋一偏，被对面收关怪物侥幸躲过。 它抓住她露出的破绽，黑色的爪子便直逼胸口而来。 桃知知的心鳞，感受到性命之危，陡然激烈地亮起。 然而，就在那爪子尖儿触碰到她的鳞甲时，整只怪物变化作了飞灰，轰地消散在了眼前。 “没……没了……？”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玄渊里杀进杀出三十年，如今杀到三十七层。 虽然受伤无数，危险也遇到过许多，但是，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之前试过很多次都打不过的怪物，居然会自己消失？ 她拍了拍肚子，问蛋蛋：“你干的？” 蛋还在生气，不理她。 桃知知想不出别的理由，便只好默认是蛋在保护她。 第三十七层，莫名其妙通关了。 下面，第三十八关，开门的那一瞬间，桃知知既紧张又兴奋。 里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只觉身边一道清风掠过，轻轻带动了衣袂。 肚子里的蛋，又是一阵亢奋地跳。 他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不要闹了，娘亲要准备大开杀戒了！” 桃知知握紧龙枪，一脚迈了进去，紧接着，一道九业龙火，顺着枪锋在黑暗中化出一道华丽的弧光，将一切照亮。 然而，眼前情景，却把她惊呆了。 空的！ 空的？？？ 为什么三十八层是空的？ 桃知知回头看看，身后的第三十七层里，刚才杀死的怪物尸体还在。 没走错啊。 那为什么三十八层是空的？ 她只好再深入，打开第三十九层的大门。 门开之际，衣袂再次轻动。 龙火点亮黑暗，也完全没有预想中的怪物蜂拥而来。 还是空的！！！ 桃知知：…… 今晚的玄渊一定是出问题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不敢再往下走了。 为什么全都是空的？ 说不定就是藏在最深处的老怪物在搞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桃知知这么聪明，才不上当，果断提枪往回走。 肚子里的蛋，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兴奋地跳啊跳。 ------------ 第110章 说漏嘴了 “你到底在跳什么啊？乖啦！” 桃知知已经搞不清楚她的蛋了，只觉得今晚的玄渊很不对劲，赶紧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走的越快，越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但几次回头，喷出龙火去照亮，又什么都没有。 这就很恐怖了。 小时候，清姨给她讲的那些恐怖故事，一个一个从脑子里往外冒。 比如，突然回头看到一张脸。 比如，半夜照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比如，睡觉的时候，床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脚…… 对桃知知来说，比起被丢出去嫁给慕云极，更可怕的就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鬼~~~~ 她越走越快，越想越害怕，后背一片冰凉，尾巴上的鳞片都竖起来了，最后…… “啊~~~~~~~，鬼啊~~~~~” 一路尖叫，变成小黑龙，冲出玄渊，破开万剑封印，一口气冲回王城去了。 后面，玄渊之上，万剑之光，慢悠悠分开一条路。 化作炎昭模样的慕云极，从里面走出来，望着桃知知消失的方向，眉间山水哭笑不得。 桃知知，你好好的一条龙，居然怕鬼。 他只是想跟着她，保护她，帮她省点劲儿，又不想忽然现身吓到她，真没别的意思。 白日里，慕云极赶到演武场时，炎昭已经受伤被扔了出来。 而他，正好想找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 两个人一个一身白衣带血躺在地上，一个一袭大红喜袍负手而立。 两厢目光相对，都是一愣。 炎昭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我跟这个人长得这么像？ 慕云极也是眉头一拧：这世上居然还有跟他生得如此相像的人，虽然只有五分，但是也极是讨厌！ 他袖底的手指微动，想把这一只小虫子从世界上彻底抹掉。 但是心里一转念，想到小龙不喜欢他杀她的族人。 于是，便指尖点在炎昭眉心，化作他的模样，之后，将真的炎昭团吧团吧，关进纳戒里面去了。 之后，桃知知回宫，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经过。 他立在路边，还没想好如何混进去，才不会吓到她。 谁知，就被花晚清那个笨蛋一巴掌给推了进去。 …… 桃知知好不容易逃回宫，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寝殿里跪满了男人。 清姨还坐在门口，撑着脑袋打瞌睡呢。 她转身想找个地方睡觉，可寝宫本来就不大，此时但凡是个房间，都已经被人占了。 龙的鼻子灵，嗅不得乱七八糟的味道。 打开这间，汗臭味。 打开下一间，脂粉味。 再下一间，呕！ 桃知知在自己的宫殿里，无家可归。 好不容易晃到最后一间，本不想进去了，可是……，这里，好像嗅起来十分干净，干净地让她安心。 桃知知立在门口，低着头，指尖触碰到房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焚琴宫的日子。 “阿昭……” 她轻轻念了一声，手指轻轻摩挲雕花，如当年抚摸他肩头的绣纹。 正魂不守舍之间，忽然，慕云极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公主找我？” 桃知知肚子里的蛋，一阵激动地狂跳。 “啊~~~~~~~~~~~~~~~！！！！” 桃知知比见了鬼都惊悚，炸了全身的鳞，头都没敢回，嗖地一下子变成黑龙，逃了个无影无踪。 不得了了，慕云极来了，慕云极来抓她了！！！ “炎昭”：…… 都已经小心到这种程度了，还是一晚上吓到她两次。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桃知知第一个冲去桃春风寝宫。 “爹啊爹啊，不好了！慕云极来了！慕云极来抓我~~~~~~” 她不管不顾冲进殿内。 可是，桃春风正跟五六个妖姬在大床上打滚儿，根本没空理她。 “宝贝乖哈，昨天五行战阵波动的事儿，朱厌已经查看过了，并无异样，你这反应也实在够慢的。” “可是……，不是……，我……刚刚明明听见他的声音了，他就在我身后……” 桃知知可怜巴巴站在帐子外，抱紧自己，想求她爹庇护一下。 桃春风无奈，推开身上的妖姬，脑袋从帐子里钻出来： “宝贝，你听到的都是幻觉，幻觉！你想啊，慕云极一天到晚都离不开你，若是知道你没死，岂不是早就下来了，还会老老实实等三十年？”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小声儿道：“好像也对。” 桃春风：“你乖哈，回去睡觉。二十个大驸马还不够你骑？小姑娘要懂礼貌，不要总是突然冲进爹爹的房间，好不好？” 桃知知这才想起，自己失礼了。 “我知道了，女儿告退。” 她惊魂未定地出来，还是不敢回去，想了想，又去找朱厌。 这一次，她记得要懂礼貌了，不能乱冲乱撞。 “先生睡了吗？”桃知知进了学园，在朱厌居住的白玉塔下敲门。 “没有。”里面，朱厌的嗓子有些哑，明显又喝醉了。 桃知知便觉得，自己深更半夜地，更不方便随便进去。 她站在外面，“先生，我只是有件事，想问问您。” 门被撞了一下，朱厌喝的站不稳，走过来，背靠着门，仰面向口中倒酒，继续喝，“你说。” “我……，刚才……，好像听见慕云极的声音了……，我好害怕……，您能不能让我在您这里避一避？” 桃知知在外面，小声儿求救。 朱厌一口气将壶中的酒喝了个精光，目光说不清的克制变幻，似是挣扎了很久，才道：“不能。” 桃知知：…… 可她真的害怕，贴着门耍赖求他：“先生，您不能见死不救。我就进去待一会儿，不会打扰到您。” 谁知，话音方落，轰！ 门后，一波气浪袭来，将她推出数丈。 朱厌骂道：“先生酒后无德，你滚！” 桃知知：…… 她只好默默滚了。 朱厌隔着白玉塔的花窗，红着眼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才狼狈转身，踉跄地寻他的酒壶。 “酒呢？我的酒呢？” 桃知知无处可去，只能从后门悄悄地溜回自己宫殿，绕开那间房，去了寝殿门口。 现在满世界，就这儿人多。 里面，有二十个男人。 外面，还有一个花晚清。 “清姨~~~” 她凑到困到昏迷的花晚清身边，坐在她身边台阶上。 “啊？”花晚清睁开眼，睡意朦胧，“小祖宗，你舍得回来啦？” “清姨啊，我觉得慕云极可能来抓我了……”桃知知小声儿地道，贴紧她，想找点安全感。 “不可能，他早就已经陨落了，跟死了差不多。”花晚清随口答道。 说完，顿时全身一个激灵，醒透了。 坏了，说漏嘴了。 ------------ 第111章 白玉笼子 花晚清悄悄地，悄悄地，扭头看向桃知知。 桃知知如被一道天雷击中，正僵滞着，瞪着眼，盯着她，如一个假人。 良久，她才仿佛缓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轻轻问她：“清姨，你说什么？” 花晚清现在想把刚才说出去的话捡回来，吃了，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我刚刚做了个梦而已，说梦话呢，呵呵呵，你不要当真。” 她站起就想跑。 可是，嗡地一声，一把鳞光闪闪的黑色龙枪，悍然扎在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桃知知从台阶上站起来，红着眼，已经带了哭腔： “你们是不是一直有事瞒着我，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 花晚清还想像糊弄孩子一样糊弄过去，一边说，一边提着裙子，小碎步绕过龙枪，往外走： “知知啊，你听我说，刚才我真的是做梦，瞎说的，不信你去问你爹，问朱厌……啊……咳咳咳……”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桃知知用龙鳞鞭锁喉，给拽了回去。 “说真话！不然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桃知知眼底一片血红。 她在族人死，还是慕云极死之间，选择了自己死。 她宁可伤他的心，宁可他忘了她，宁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永远不会出生，不会长大，也只希望一切能有个最好的结果。 她忍了三十年的相思痛，时刻谨记朱厌教的话，不念过去，不畏将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到头来，却一直活在谎言里！ 花晚清快被勒死了，用力扳住脖子上的鳞鞭，“放……放开，我……我说……” 寝殿里那些跪了大半个晚上的男人，听见外面动了手，纷纷推门出来看。 “全都给我滚进去！关门！” 桃知知猛的回收，龙枪一声长啸而起。 公主发飙，那些男人忙不迭地退后，砰地关上门。 桃知知的鞭子放开花晚清，“你说！不准再骗我！” “小没良心的，咳咳咳……！” 花晚清差点被勒死，不住地咳嗽，“慕云极的确陨落了，你回来的那日，天狗食日，血月东升，这世上，早就已经没有金阙云极大帝了。” 桃知知转过身去，背对她，不想给她看见脸上的表情，眼泪却一颗一颗，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后来呢？” “我只听说，他疯了，想要化了扶摇川，让婚礼那天的所有人都给你陪葬，是四御那几个老东西及时赶到，才叫一切功败垂成。” “功败……垂成……？” 桃知知低下头，手里的鞭子，颓然落地。 所以，先生和爹爹的计划，不仅仅是要她得到慕云极的心。 他们是要毁掉他，再借他的手，毁掉外面的一切。 对于他们来说，外面的所有人，都是敌人，无一例外，全部该死！ 果然是好算计。 桃知知僵立在原地，垂着头，无声无息地哭。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如今，知道了，一颗心已经因为他，痛得碎成八瓣儿了，该怎么办？ “那他……，现在在哪里……？” 花晚清见她这副样子，也是心疼死了： “知知啊，你要知道，我族被镇压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几千年，都是拜他所赐。我们世世代代所努力的，也不过是为了一个‘重见天日’，你不要怪你爹和朱厌。” “我问你，他现在在哪儿？”桃知知咆哮。 花晚清被吓得一哆嗦：“不……不知道……，只听说，被不容于天地，如行尸走肉。就连九万里扶摇川，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 桃知知二话不说，扬手召回龙枪，倒提着便走。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他。” 花晚清懵了，完了，出大事儿了。 “公主，不能去！五行战阵这三十年已经被加固过了好几次，你根本出不去的，你会被碾成灰的！！！” “我不管！” 慕云极既然已经废了，她就不能再任由他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受苦。 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那么骄矜高贵，如果已经陨落了，疯了，被不容于天地，活的像个行尸走肉，那她该是有多心疼。 桃知知一刻也等不了。 “你哪儿都不准去！” 花晚清见熊孩子劝不住，也发了狠。 一道水袖丝缎，如长龙飞出，卷向桃知知。 桃知知长枪扎地，身子飞旋而起，轻飘飘避过。 情同母女的两个女人，到底原地动了手，打了起来。 但是，花晚清没想到，桃知知因为有玲珑白骨丹，这三十年在玄渊下面修炼的功力，比她几千年都精纯，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力不从心。 “死丫头长本事了，你敢打老娘！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 “清姨，这些年，你纵欲过度了。”桃知知铁了心要走，轻飘飘龙枪挑起，虚晃一枪，嗖地化作一道虚影，原地消失。 “你这小混蛋——！” 花晚清打也打不过，抓也抓不住，只好对着白玉塔的方向大喊： “朱厌快来！公主要闯五行战阵——！！！” 白玉塔方向，一道赤色火光冲天而起。 巨大的朱红色火龙，“呜——”地一声长吟，直扑桃知知而去。 桃知知在朱厌面前，就如小泥鳅遇上巨蟒，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她被燃着烈火的巨爪拦腰擒住，直接丢进白玉塔。 咔咔咔咔咔！ 周遭牢笼四起，桃知知便被关在了塔顶。 “放我出去！你们骗我！你们全都骗我——！！！” 她化作龙身，抓住牢笼，拼命地晃，拼命地撞。 可那些看似白玉做成的栏杆，如烧红的烙铁，嗤的一声，烫的她爪子冒烟。 朱厌绕着塔顶盘旋一周，化作人形，落在笼前，又饮了一口酒，“先生酒后无德，你偏要惹是生非。” 说完，迈着颠三倒四的步子，歪歪斜斜踩着楼梯，下去了。 “朱厌！！！朱厌你放我出去！！！你是个猪！你全天底下最讨厌！你们全都是大骗子！你们可以利用我，但是为什么要骗我——！！！” 桃知知发疯地撞白玉栏杆，撞得满身都是灼伤，也无可奈何，只能团在角落里，呜呜呜地哭，连人形都懒得变回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笼门就又被打开了。 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把她哄好，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出去。”朱厌醉醺醺的声音命令。 之后，门又无情关上了。 ------------ 第112章 拜过天地的大驸马 桃知知闭着眼睛，一颗泪挂在龙睛下，一动不想动。 爹爹，朱厌，清姨，他们都一样。 哄她，骗她，事事管着她。 他们全都将她当成一个小孩子，从来不问她的意愿，更不问她想要什么。 他们以为，随便找个人进来，就能把她骗好吗？ 做梦！ 她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出去的！ 可是，她这边儿在伤心着，肚子里的蛋蛋，却又开始兴奋地跳。 刚被丢进来那人，在桃知知身边蹲下，手指替她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公主，不要再哭了。” 桃知知：！！！ 是慕云极的声音！！！ 她唰地掀起龙睛上的虹膜，便赫然见慕云极，正活生生地单膝蹲在她面前。 “啊~~~~~~~！！！！” 见不到人的时候，豁出命要去找他。 现在人在眼前了，桃知知第一反应就是抱着头，没头苍蝇一样一通乱跑。 炸笼了。 塔顶的白玉笼子就这么大一点，被她东撞西撞，撞得一通乱响，纹丝不动，倒是烫得她满身鳞片生疼。 桃知知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累得气喘吁吁，躲在角落里，这才看清那个人。 他虽然与慕云极声音一般无二，但是样貌，其实还差了许多。 但是不知为什么，倒是神似大于形似。 “你……你是谁？”她总算冷静下来，猜测着对方身份。 被朱厌扔进来的，又与慕云极酷似，大概是白日里演武场上那个连入围资格都没有的废物了。 “在下炎昭。”他果然自报家门了。 桃知知确定了他不是慕云极，公主范就又回来了。 “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不自量力。” 她心情不好，不想理任何人，转过去，背对他，脸对着笼子的一角，仰头望天。 天上的五行战阵，这三十年被加固了不知多少次，为的就是防止外面的人再随意进来，肆意屠杀。 可是，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就更加难于上青天了。 到底要怎么才能出去找他呢？ 身后，炎昭倒是性子闲淡，随遇而安，随她盘膝趺坐。 他顺便望了一眼她的腹部：小兔崽子，不要再跳了，再跳你就没爹了。 果然，桃知知的肚子里，立刻消停了 “公主可以考虑化回人形。” “我不！”桃知知才不，为什么要听他的。 然而，炎昭耐心劝道：“笼子太小，你这样，比较占地方。” “……”，桃知知一阵生气。 居然第一次有男人嫌弃她块儿大！ 以前慕云极只用一只手臂，就可以轻松把她抱来抱去的。 这个炎昭，果然是个废物！ 她偏要维持着龙的样子，挤死他。 谁知，桃知知一个不注意，尾巴上如被一阵细碎的电流拂过。 她回头，见炎昭正在摸她尾巴。 尤其是她缺了一片鳞的那个伤疤。 “你干嘛？谁准你摸我？” 她用大尾巴打开他的手，顺便从他脸上扇过去。 炎昭没有躲，老老实实挨了她一下，脸颊上留下几道血痕。 “公主的尾巴，少了一片鳞，可惜了……” 是我当年守护不周，让你受苦了。 慕云极扪心自问，当初凤岐山救她，的确是故意拖延了许多时辰。 一来，要凤嬛拜堂后再现身，以彻底断了她的妄想。 二来，也是要小龙受些苦，才能逼墨无锋出手。 他若早些去，她便不会受那么多折磨，也不会在尾巴上留下这一块永远无法修复的伤。 他望着她凶巴巴的小样子，深情中含着心疼又亏欠的笑意。 可桃知知被他笑得龙鳞下面起鸡皮疙瘩。 第一次见面而已，哪儿来的那么多表情？ 这不是个戏精，就是个花痴。 桃知知：“本公主跟你不熟，我也不管你爹是谁，我警告你，不要跟我动手动脚，当心我吃了你！” 她龇出龙牙，跟他凶。 “公主不占那么大地方，我就不会乱摸了。” 慕云极说着，又往她身边挪了挪，眼睛顺着她的尾巴，一路蜿蜒，如一道丝绸般，将她的每一片鳞，都用目光黏腻地抚摸了一遍。 “喂！你看什么看！我打你还不够？”桃知知被他看得，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裳。 “公主自己要这样，却怪别人？”他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几乎跟她挤在了一起。 “走开！” 桃知知大尾巴狠狠一甩，将人打飞出去，咣地撞在白玉笼子上，嗤的一声，灼伤出几道伤痕。 慕云极挨了揍，颤颤巍巍爬起来，在对面的角落里重新坐好，之后，拍大腿：“唉——！” 长叹一声。 桃知知瞪他，“你唉什么唉？本公主打你，你有意见？” 慕云极：“我叹啊，活着太难了。” 他扭头想看看后背的伤，又看不到，十分狼狈，一副又怂，又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一个大男人，不过靠出卖色相取悦女人失败而已，有什么难的？我才难！”桃知知又抬头，望向深渊的穹顶。 “所有人都骗我，瞒着我。我想出去看看他，却做不到。” 慕云极歪着头，两手搭在膝上，一副懒散模样，却眸光微微一动，“不过一个外面的男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是本公主拜过天地的大驸马，轮不到你评价！”桃知知刚刚缓和一点点，突然又凶了。 慕云极用力抿着唇，笑了一下，“好，我错了。” 桃知知仰头望着天，“他若是好好的，我便不想再理他了。可是，我听说，他过得不好……” 说着，她垂下头，“他那么骄傲一个人，如果什么都没有了，被所有人都抛弃了，该多寂寞，多可怜……” 慕云极晃了晃脖子，几分怨气深重：“是被你抛弃了吧？是挺可怜的。” “他就没有错吗？”桃知知抬头，还想给自己辩解一下。 可说到一半，想到慕云极已经那么惨了，现在争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声音又低了下去，“我也不是自愿的，我是被先生扔出去的，从头到尾，我只是想回家，想我的家人、族人，全都好好的。”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后来还想过，要带他一起回家，可是……，他却想把我的族人全部杀光。” 高高的塔顶，白玉笼中，一阵安静。 良久，慕云极道：“公主既然过去有那么多苦衷和不得已，现在，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这个既有苦衷，又不得已出卖色相的废物男人？” 桃知知又瞪他一眼，“你能有什么苦衷？” “我除了长相还不错，其他的一无是处，如今被父王逼迫，来讨好公主的。如果得不到公主的垂青，我便这辈子都不能回家。” 慕云极垂着眼尾，带着一身伤，可怜巴巴。 他现在的模样，虽然与本来面目只有五分相似，却已是绝色。 ------------ 第113章 腿麻了 废物，被扔出来，不能回家。 桃知知：…… 她的目光总算柔和了一些。 眼前的炎昭，几乎就是从前的自己。 但是，她不愿轻易被人说动。 “你不过是回不了家了罢了。你知道我当初有多惨吗？我随时可能被那个人杀掉！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害怕吗？” 他怎么可能杀你，慕云极惨笑：“我怎敢与公主比？不过，公主现在不也是见了面就打我吗？” “打你是便宜你。” 桃知知到底是心软，又见这人与自己同病相怜，就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她化回人形，依然是戒备地穿着龙鳞甲，屈着膝，小皮靴蹬地，坐在角落里，与“炎昭”保持距离。 “你老实说，朱厌把你扔进来，到底干什么？” 慕云极：“他好像喝醉了，只要我哄你开心。” “他会那么好心？他不打我就不错了。”桃知知嘀嘀咕咕，骂骂咧咧。 “若是哄不好，我便没命了。公主，也永远别想出去了。”慕云极又补充了一句。 “才不会呢。”桃知知倒不觉得有那么严重，难道先生还会一辈子把她关笼子里？ 先生才没慕云极那么变态。 “我是说……”慕云极抬眼，指了指上面。 桃知知：……！ 她随他手指，瞧了瞧上面，五种颜色变换着，流光溢彩的五行战阵。 是啊，想要出去，得先离开这只白玉笼。 她主动往慕云极身边挪了挪，嘴唇不动，靠近他耳畔，“行。说好了，咱们俩做个戏，你先帮我离开这里，我帮你应付你父王。” 慕云极的耳朵被她的气息吹得有些痒，忍着，莞尔一笑，甚是幸福，将头轻轻一偏，也与她低声： “公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距离太近，差点额头碰到额头。 桃知知慌忙向后避开。 但是，却被他拉住了。 “你干什么……！”她刚要骂。 却被慕云极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做戏。” 桃知知：…… 她瞪大眼睛，想了想，好吧，做戏。 “我警告你，你别随便碰我，我不喜欢被男人碰。” 慕云极盯着她唇瓣的目光，就只好僵硬地移开了。 “既然是合作，得先下个定，比如，抱一抱……”他换了个思路。 “这算是什么定！”桃知知杵着，不肯。 “来，抱抱，骗朱厌的。”他低声哄她。 桃知知歪着脑瓜，“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很好哄，很容易占便宜？” 慕云极：是的。 但是，他道：“公主想不想快点出去？” 桃知知还是不肯靠近，“本公主命令你立刻想个别的法子。” 慕云极对她，除了亲亲抱抱就是一个睡，哪儿有那么多法子？ 他只好拿出杀手锏，“公主只需闭上眼，将我当成想见的人便好。” 桃知知怀疑地盯着他，“你这算什么主意？” 慕云极敞开怀抱，牺牲精神巨大：“我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已经不介意做替身了，公主还顾虑什么？” 桃知知：……你还委屈大了？ “本公主给你抱，是你莫大的荣耀。” 慕云极微笑，“谢公主恩典。” 桃知知僵硬着身子，入他的怀，之后，闭上眼，想着当年他的模样。 一样的气息，一样的温度，一样的胸膛。 这一瞬间，她甚至怀疑，现在抱着她的，就是慕云极。 可是，慕云极怎么可能纡尊降贵到如此地步，如此委曲求全，狼狈地与她一同关在笼子里，挨她的揍，还厚着脸皮求她呢？ 他若是还好好的，又知道她骗了他，必是先一剑劈了五行战阵，再把王城的龙族杀个精光，最后，不管她如何哭，如何求他，都会把她抓回扶摇川，关起来，发疯一样与她凶，把她吓个半死罢了。 但是，他已经陨落了啊。 人家都说，陨落的道君，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他可能已经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他那么多仇人，这三十年不知是如何被人欺负的…… 桃知知不知到底是该恨他，还是该心疼他，鼻子一酸，莫名间，泪珠又落了下来。 她合着眼，枕在他肩头，将他抱紧。 即是自欺欺人地想要多贪恋一下这片刻的错觉，也是真的想要抱抱那个人。 “阿昭……” 慕云极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她，“我在。” “哪怕拼了命，我也是一定要出去的。”桃知知咬着唇。 “出去之后呢？”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抚着她软软的头发。 “远远地，再看他一眼……” 拼尽全力，只为再看他一眼，慕云极眼圈泛起一层薄红： “好，必如公主所愿。” 两人抱了一会儿，各自坐好。 桃知知情绪稳定下来，就有些不自在。 毕竟她跟他才刚刚认识，就莫名其妙抱在一起了。 慕云极：“公主折腾了一夜，怕是饿了。” 桃知知的确饿了。 但是她不想承认。 公主有公主的骄傲，岂是口腹之欲可以诱惑得了的？ 可是……，“炎昭”他从袖中掏出的油纸包里透出来的香味，实在是无法抵抗啊。 “蜈蚣干儿，有什么好稀罕的。”桃知知瞅了一眼，假装根本不馋。 “是五毒干儿。”慕云极用他骄矜的手指，将油纸包一个边儿一个边儿打开，“尝尝吧。” 桃知知扭头，偷偷咽了口口水，“又不是没吃过。” “这是有人穿过五行战阵，偷偷从幽冥之地走私来的稀罕货。” 他把五毒干儿，送到她鼻子底下晃了晃，“听说，都是用绝世高手的血喂大的，养了十年那么久，又好吃又补，最适合你这种小龙龙。” “我小！你大？”桃知知白了他一眼，但是受不了香味，拿了一只大蜈蚣，啊呜一口，咬掉头，“你别以为这样，本公主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说完，把一包都抢了过去。 慕云极笑眯眯地肘撑在膝头，手托着腮，看她吃。 有生之年，这些虫子还能送得出去，他心满意足。 这时，白玉笼子，哗啦一声，门被打开了。 塔下面传来朱厌醉意熏天的声音，“行了，你们俩滚吧。” 笼子里的俩人，对视一眼。 桃知知挑高声音，“谢谢先生，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 她第一个跳起来，出了笼子。 回头，见“炎昭”还老老实实坐着。 “笨蛋，走啊。” 慕云极尴尬笑笑：“腿……有点麻……” 桃知知：…… “真是笨蛋！”她朝他伸出手。 他便欣然将手搭在她的小手上，有些笨拙地站了起来，那么高一个男人，给小公主扶着，一瘸一拐下了白玉塔。 ------------ 第114章 虫虫好可怜 慕云极临走，回眸望了一眼，见朱厌倚在塔上的窗边，正拎着酒壶，望着他们。 他学着炎昭该有的样子，冲他点了一下头。 朱厌远远白了他一眼，砰地关了窗。 凭男人的直觉，慕云极就明白了。 “朱厌先生还真是疼你，怕你被五行战阵伤了，亲自把你抓回来，又怕你哭，专门找人来哄你。”他酸溜溜的。 桃知知记仇中：“他真的很疼我，他是生怕我不疼！我从小被他打到大的。” 慕云极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偏偏打是亲骂是爱，只有你这笨蛋不懂。 不过，不懂是最好。 他笑眯眯的，“那他可真的实在是太坏了。” 桃知知气鼓鼓的：“就是！” …… 这会儿，花晚清正在给桃知知的寝殿消毒。 “哎哟，这满屋子的男人跪了一宿，这汗味儿，香粉味儿，还有骚味儿！换了换了，全都换了！” 她掩着鼻子，指挥宫女洒扫，一回头，见桃知知回来了。 立刻心肝宝贝儿地甩着泪花奔出去，“哎呀我的小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我……” 花晚清话没说完，看见了“炎昭”，第一反应就是慕云极来了，当场“啊~~~~~~~！！！！！”，吓得化出真身，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慕云极：…… 桃知知麻木安慰道：“没关系，你这副长相，太吓人，习惯了就好了。” 她说着，脑子里忽然叮地一声，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阿昭，既然这里还没打扫干净，不如我带你先去见见我爹？” 慕云极对桃春风根本没兴趣，他在琢磨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小龙给偷出猩红魔渊。 只要不杀生，她就不会再生他的气，其他的，都是小事，两夫妻嘛，哄一哄，就破镜重圆了。 “好啊。”他明知道桃知知忽然这么好心，一定没好事。 但是，她既然已经开口了，他便欣然从命。 两人去见桃春风。 “爹，我回来啦。”桃知知一改昨晚的态度，大老远地喊，又乖巧，又孝顺，又亲切。 桃春风正给宠姬们伺候着穿戴整齐，听见女儿不但回来了，而且声音听起来还很高兴，便老怀宽慰，赶紧出去相迎。 桃知知在她爹出来之前，麻利把慕云极给拽了半个圈儿，脸朝后站好，小声儿嘱咐道： “带会让见了我爹，你记得一定要笑！用力地笑！” 慕云极：…… 他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里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桃春风颠颠儿地出来，也是心肝儿宝贝地唤着，“哎哟，爹爹的宝贝，听说昨晚朱厌又把你关笼子里了？” 桃知知伸出被烫伤的手给他看，跺着脚，嘟着嘴：“是啊！爹啊，你瞧，都疼死我了。” 桃春风赶紧捧着女儿的手，吹啊吹： “哎哟哟，你看，都成这样了，下次可要长记性。宝贝啊，以后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想去哪里玩都行，唯独不要再想着出去了，更不要再惦记着那个男人了。” 桃知知眨着大眼睛，“是，爹，我已经不想他了，因为，我有了新的阿昭！” 她回手，指着背向着他们的“炎昭”，“爹，你看，就是他，你一定会喜欢的。” 桃春风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有些不悦，虽然知道是冰龙王那边送过来选驸马的，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傲慢，十分不爽。 “混蛋小子，见了本尊，还不觐见？” 桃知知拽她爹衣袖，“爹啊，你这么凶吓着他怎么办？他人可好了，不如你走近了瞧瞧？” 桃春风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又有心顺着她，便真的走了过去。 “本尊已经来了，小子，转过来吧。”他故意压低了嗓子，想给女儿的新欢一个下马威。 上一个女婿，差点把他全家全族杀光。 这一个，必须镇得住才行。 “炎昭，见过尊上。”慕云极慢条斯理开口，说着，慢悠悠转过身来，面上带着浓烈的笑意。 桃春风的目光，与他的笑容撞上的那一刹那。 “慕云极！！！！啊~~~~~~~！！！！！” 一条大黑龙顿时满殿乱窜，撞断了几根柱子，一头冲了出去。 随侍的宠姬们听见那三个字，也立刻捧腮尖叫，到处乱跑：“慕云极来啦~~~慕云极来啦~~~~！！！” 场面顿时天塌了一般，乱成一团。 “啊哈哈哈哈哈……！！！”桃知知实在憋不住，笑得肚子疼。 让你们骗我！ 让你们全都骗我！哈哈哈哈哈……！ 你们也有今天！ 她弯着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慕云极陪着，却有点体会不了这个笑点。 本君真的长得这么恐怖？ 他默默用手臂替媳妇挡开一块头顶上掉下来的砖头，站好，陪着。 之后，想想好像不对。 他现在应该是个废物。 于是，“哎哟！疼！”，说着揉着手臂，瞅着桃知知，等她安慰。 桃知知笑够了，站直身子，看他那怂样儿，完全不想安慰，脸一冷：“废物！” 说完，丢下他，自顾自走了。 慕云极：…… 他跟在她身后，晃了晃脖子。 要不，还是直接把她抓回去算了。 他伸出大手，在她后脑勺上作势抓了抓，到底没敢下手。 桃知知在这一瞬间，头皮也跟着一紧。 直觉仿佛在告诉她，身后这个人，就是慕云极。 她回头，刚好见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干什么？”她眼里，升起一种无法掩藏的恐惧。 慕云极眼珠儿一转，顺势用手按住她肩膀，将人拉住，“公主小心脚下。” 桃知知低头，见是深渊里的一种寻常小虫子，正在爬过。 慕云极蹲下，挪开她的脚，将小虫子拾起来，轻轻摸了摸，“小家伙儿，吓着了吗？” 虫子：妈的，吓死我了。 慕云极：“虫虫好可怜，差点被公主的脚脚踩扁。” ------------ 第115章 废物点心 桃知知的脚脚，在小皮靴里面抠了抠：…… 这是个大娘炮吧，这绝对不是慕云极。 她放心了。 …… 慕云极将桃知知送回寝殿，但是，不被准许跟进去。 “你退下吧。”桃知知极是冷淡。 慕云极也不急，“恭送殿下。” 他立在阶下，仰望着她背影。 她进去，砰地关了门，头也不回。 慕云极一侧眉梢轻挑。 当她不再赖着他，缠着他的时候，原来是这么难哄的。 到底是长大了，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 他偏着头，眸光里饶有兴味，慵懒转身之际，一抬头，见身后站满了人。 昨晚在桃知知的屏风外跪着的那十九个。 “冰炎昭，你好深的心机。” “没错！昨晚大家伙儿都忙不迭地去侍寝，只有他假装肚子疼，不肯去，原来是另有算计。” “咱们大家伙儿轮流伺候公主的日子，都是排好的，凭什么你不守规矩，一个人独占？” 一大群花样美男，为了争宠，七嘴八舌，指着慕云极的鼻子尖，吵的他脑仁子疼。 他摸了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抚自己：息怒，息怒，息怒……，不能在小龙的门前杀人。 然而，这一大群光是骂，并不解气。 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大家一起上！揍他！让他以后记住规矩！” 呼啦啦！ 五颜六色的花蝴蝶，一拥而上。 慕云极身形极快，以所有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见的速度，闪身而出。 身后的人堆，正打得欢。 最底下，有人在挨揍惨叫。 真的冰炎昭被放了出来，替慕云极挨了顿狠揍。 桃知知在殿内楼上瞧着下面的场面，也不制止。 花晚清之前被吓了个好歹，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又回来了。 她一边讨好地给桃知知梳头，一边试探着问：“公主，不救他吗？” “挨揍，是他应得的。带着任务接近本公主，岂是那么容易的？这世上，想做任何事，不是都需要代价的吗？” 桃知知根本无动于衷。 花晚清：…… 她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已经隐约有了未来魔渊女君深沉莫测的心思，既是欣慰，又有些疏离。 或许，真的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花晚清继续认真替她梳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和恭敬。 “知知啊，这二十个驸马，你就打算这么晾着吗？” 桃知知正在琢磨着怎么溜出魔渊去，哪里有心思管什么驸马。 “不然清姨觉得该怎么办？” 花晚清感受到她的冷漠，“清姨是觉得呢，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有身份地位的，既然来了王城陪你，没名没分的总是不好交代。” “那就比一比，按武力排名，二驸马，三驸马，一直到二十一驸马。”桃知知应付。 “那……，大驸马呢？”花晚清小心翼翼地问。 桃知知好久没吱声，等了半晌，才语调中几许悲伤道：“他已经陨落了。” 花晚清没办法，只能在她身后，一阵无声的叹息。 这孩子，出去偷别人的心，却把自己的心给丢了。 她强打起精神，哄桃知知：“既然如此，咱们就办的热闹点，二十个一下子全都收了。反正你爹有钱！” “办什么办？他们配吗？你看我爹的几千姬妾，哪个是认真娶进王庭的？不过都是玩物罢了。” 桃知知目光望着远处，有些空茫。 “我们姓桃的，一辈子，有过一场婚礼，就够了。” 花晚清彻底没辙了，只能再一次无声无息的叹息。 下面群殴的那一群，不知什么时候散了。 只留下炎昭一个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桃知知站起来，“把他抬进来吧。” 花晚清大喜：“公主终于心软了。” 桃知知：“不是心软。这叫恩典。” 救人，总要在生死攸关之时，才显得恩比天高。 花晚清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孩子才刚刚成年，不过放了个寒假而已，这些心思和手段，到底是跟谁学的啊？ 炎昭被宫女们七手八脚抬进来，又找了大夫看过，全都是外伤，倒也没什么大碍。 桃知知等大夫走了，屏退左右，独自立在他床边，看他被打得乌眼青，遍体鳞伤，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要是慕云极被人打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很有趣。 炎昭已经很惨了，却见公主非但不怜悯还在笑，心里一阵绝望，颤巍巍向她伸出手，“公主救我……” 他想告诉她，他被人掉包了，那个人是假的炎昭，他才是真的。 可是，话到嘴边，就看见桃知知身后不远处，那个与他生得极度相似的男人，一袭华丽的大红喜袍曳地，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正目光森森地盯着他。 于是，他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公主……，我……我好痛……”炎昭只能改口，捂着胸口打滚儿。 桃知知完全无感，“炎昭，刚才在白玉笼，你帮我一次，现在我帮你一次，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的。接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希望你乖一点。” 炎昭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公主……，你在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慕云极懒散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身边的一只花瓶。 哗啦一声，花瓶掉地，碎了。 桃知知回头之际，他以极快的速度，如一道极轻的风，从她身后掠过，飞快地将床上打滚儿的炎昭给收了，之后自己顶替他的模样，躺在床上哼唧： “哎哟~~~~~，吓死我了~~~~~”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桃知知见不过是只花瓶没放稳，倒了，便转回身来，嫌弃：“哎呀，什么事都没有，喊什么喊。” 慕云极当初被南御帝君的九头蛇伤了，非但一声不吭，还可以跟大表哥大战八百回合呢。 她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好起来啊，本公主还用得着你呢。” 慕云极枕着手，“公主不疼我，想必是好不了了。” 桃知知：…… “你贱不贱？” 他笑：“我贱不贱，公主要亲自试过才知道。” 桃知知：…… 我堂堂一个猩红魔渊未来的女君，还能被你一个废物点心给骚到？ “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 外面进来一大串宫女，把慕云极抬着，扔了出去。 ------------ 第116章 全城都别睡了 慕云极：…… 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提上裤子不认人的女人！ 他回了住处，把真的炎昭放出来，丢在地上。 慕云极搭着二郎腿喝茶，“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炎昭还不算太傻，“知道，小人错在与大神长得太过相似。” “错了——”慕云极拉长了腔，“错在你仗着这张脸，心存妄想。” 炎昭被关了几天，已经学乖了，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在他纳戒里，见了被关着的无数恐怖凶兽，都是上古传说中才有的。 还有那些悬着、摆着的战利品，大部分都是各种可怕的敌人身上的零件儿。 这么个杀人狂的主儿，无需自报家门，早就把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冰龙给吓破了胆。 他拼命磕头：“不是小人妄想，小人是被迫的，是小人的父王逼迫小人来选驸马的，小人连公主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求大神饶命！” “你要感谢自己没被她选上。”慕云极懒散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事成之后，送你回魔渊北域，许你冰龙一族永享太平。” 炎昭受宠若惊，“小人一定肝脑涂地，不辱使命！大神放心！” 他不停地磕头，慕云极觉得就像是自己在跪地求饶，看着难受。 “行了行了，你都会什么？” “小人会……会瞎编。” 慕云极：…… 也不算一无是处。 为君者，自然有知人善任之能。 慕云极招招手，示意炎昭附耳过来。 …… 于是，没过多久，桃知知宫里住着的人，都捡到一本小册子——《黑龙公主攻略实战手册》 炎昭连夜编的，又抄了好几十份。 当时速度快得，那笔都晃出虚影来了。 手册上，写满了桃知知的喜好。 公主喜欢吃点心，尤其是甜食。 公主爱听鬼故事，恐怖氛围越浓越好。 公主最吃死缠烂打的痴情种。 不但事无巨细，列了三百多条，还分别举了个可爱的情景小案例，简直是保姆级教程。 很快，桃知知就受不了了。 每天早上还没睡醒，门口就站满了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甜点。 她不爱吃甜的，她想要吃肉！她要吃蜈蚣干儿！ 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到了晚上，窗户外面就鬼影飘飘。 还有人在窗台下，颤着嗓子喊她：“公主~~~~，公主~~~，我给你讲个故事啊~~~~~” 咣！ 桃知知一只花瓶砸出去，不管是谁，先打死再说。 然而，不管她怎么驱赶，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住她没完没了。 因为所有人都记住了《实战手册》的最后一条：切记死缠烂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桃知知没办法，想去跟桃春风借一支精锐的锦麟卫护驾。 但是，桃春风不给。 他还乐颠颠笑：“死缠烂打好啊，当年，爹爹就是死缠烂打，才哄到了你娘，有了你。” 桃知知没辙了。 大晚上的裹着被子躲在床上。 偌大的寝殿，看着每一扇窗前，都有个鬼影在讲故事。 这些人，气氛制造地太到位，不但她怕，连带着花晚清和宫女们都跟着怕，到了夜里，谁都不愿意留下来服侍。 这时，殿顶的瓦片轻轻响动。 桃知知抬头就要打，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想要闯进来，结果，就见两片瓦被揭开，露出炎昭的脸。 慕云极：“走啊，带你出去玩。” “大晚上的，去哪儿啊？” “去哪儿都好过在这儿听鬼故事不是？” 有道理。 桃知知也没得选了。 她穿着绣鞋，提着裙子，悄悄开门，打算溜走。 结果，一开门，就见朱厌立在门口。 “先……先生……” “去哪儿啊？”朱厌今晚没喝酒，正常多了。 他对她一向又偏爱又严厉。 就是那种你乖就张开羽翼护着你，你不乖就打死你的教书先生。 “我……，我去玄渊练功。”桃知知这世上，第一怕慕云极，第二怕朱厌。 朱厌从头到脚，凉凉将她看了一遍。 散着头发，穿着就寝的小裙子，赤着脚，踩着绣鞋。 这身打扮，是去玄渊杀怪，还是给怪物送饭？ “不用去了，随先生去白玉塔补功课。” “啊？”桃知知完全不想去。 “想回屋去继续听鬼故事，还是去读书？” “回先生，读书！”这个不用选。 于是，桃知知还没出门，就逃跑失败，被抓去了白玉塔。 房顶上，慕云极牙缝子咯吱咯吱响。 …… 桃知知在白玉塔，那十九个男人自然是不能跟着的。 塔内灯火通明，四壁全是书，直达塔顶，对于学渣来说，极具致命压迫感。 中央一张书桌，桃知知小小一只，坐在桌前。 终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骚扰了，但是，也太安静了。 静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朱厌在楼上，随手从架子上取一本书，轻轻一翻，书页的声音，在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都不需要往下面看，就能将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洞察了然。 桃知知被迫端着一本书，就差拿牙签儿撑着眼皮了。 字全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不知道讲的是什么。 她知道，朱厌也是看不下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骚扰了，想把她拎出来清净一下罢了。 但是，这种清净，也太吓人了。 自古学生最讨厌跟先生单独相处，难道他不懂吗？ 她宁愿跟炎昭出去玩。 那个废物，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到底是听话的。 现在好了，连一根小手指头都不敢动。 又熬了好一会儿，桃知知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不知不觉一头扎进书里，睡了过去。 朱厌在楼上轻轻合上书，立在栏杆边上，偏着头，向下望了她良久，之后，无声无息走了下去，脱下玄色的外氅，替她盖上，只留下身上一袭朱红色的紧身的袍。 他立在她身边，又看了她一会儿，弯腰想要替她将桌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书整理一下。 可这时，忽然，深渊空旷的黑暗中，一声巨大的鼓响。 撼天动地！ 桃知知也立时被吓醒了。 “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慕云极杀进来了？” 朱厌的眉眼微微一凛，“是有人刚刚突破了玄渊五十层。” 桃知知：？？？ 哪个大傻子大晚上的，下玄渊去了？ 不但能穿过万剑封印，居然还一口气冲到第五十层？ 按照深渊里的规矩，玄渊五十层以上，但凡有一人通关一层，那战天鼓就会自动响一声。 这是想让全城都别睡了？ ------------ 第117章 铜门 紧接着，那鼓又响了一声，五十一。 接着，咚！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几乎不停歇。 全城可能此刻都在竖着耳朵跟着数：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十五…… 这是谁？ 这么猖狂？ 下玄渊跟串门似得？ 桃知知悄悄抬眼，看了朱厌一眼。 朱厌也神色凝重，随着鼓声在默数。 八十三，八十四，八十五…… 这也太快了吧？ 比入无人之境还快。 当玄渊是王城四周的排水管子，直通的吗？ 桃知知上次听见战天鼓响，还是墨无锋下玄渊那次。 过了半个多月，才听到第一声。 接着，是隔了一天，听见第二声。 再后来，越来越慢，显然是越到后面越是艰难。 但是每响起一声，全城都跟着一阵欢呼雀跃。 猩红魔渊最强的英雄，势必是要突破九十九层的。 可是到了后来，他到了八十多层，就没了动静，再后来，桃知知已经被扔去外面，就听说他疯了。 如果墨无锋下玄渊都那么艰难，那么今晚，这个突突突突突一直冲到底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桃知知看着朱厌的脸色越来越可怕，觉得自己此时不该坐这里，应该藏在桌子底，但是她不敢动。 只能小声儿道：“可能……，是玄渊出问题了吧？” 朱厌瞪了她一眼：典型的学渣表现，题不会，怪试卷出错了。 但是，桃知知嘟嘟囔囔更小声：“我前几天去了一趟，三十多层之后，都是空的。” “空的？”朱厌一惊。 “嗯！”桃知知用力点头，这一回，她可没偷懒耍赖。 嗖的一声，朱厌身形化作一道火光，冲出白玉塔，去了玄渊。 总算没人盯着她了。 桃知知全身紧了一晚上的肉，终于可以放松一下。 但是，仍然没法睡。 战天鼓还在响。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虽然比前面的频率稍微慢了一点，但是几乎就没停。 直到九十八，才戛然而止。 “不敲了？”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突破第九十九层？ 桃知知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是，居然莫名有些期待。 玄渊九十九层里，葬着九尊魔主的尸身，在那里，杀天龙兽也不过是寻常小怪。 这个人如果能一直突破到那里，是不是说明，他有本事可以把大表哥救出来？ 她一阵兴奋，穿着寝衣，披着朱厌的袍子，拖着绣鞋，化出龙枪，后知后觉地也冲去玄渊。 然而，刚到万剑封印上空，就见朱厌立在外面守着呢。 脸色十分难看。 “先生，怎么样？那人出来了吗？” “不曾。” 有封印挡着，朱厌进不去，就只能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我可以下去看看。” “不准。”朱厌冷着脸，又是只有两个字。 “先生啊~~~~~~”，桃知知扯住他衣袖晃。 她特别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勇，数一百个数的功夫，就把魔渊三千年的禁地给破了个对穿。 朱厌这次连话都不想说了，扭脸瞪她。 是来自先生对学生的威压。 桃知知只好赶紧把他衣袖放开了。 “好了，知道了，很危险，情况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我是公主，是未来的女君，冒然下去很危险，我学艺不精，修为低微，这么笨，下去只有送死，行了，我都知道了。” 她一口气，把朱厌要说的那些话，全替他说了。 朱厌：…… 他背着手，挺了挺脊背，扭脸看向别处。 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管？ 可是，他分神的功夫，桃知知已经嗖地一下，分开万剑封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桃知知——！！！” 外面，朱厌厉声咆哮。 想要追下去抓她。 可是，剑阵轰地一荡，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桃知知身子向下飞掠而去时，刚好上面的剑光亮如白昼，便看到玄渊两侧的石壁上，无数斑驳的深沟，赫然都是杀天兽的巨爪向上攀爬留下的爪痕。 因为深渊的裂缝太大，而她又太小，之前每次又都是夜里偷偷摸摸下来，她这三十年，居然从来都没注意到过这些。 可能，玄渊里曾经有数不清的杀天兽向外爬去，想要撞破万剑封印，但是最终，只侥幸出去了一只，便是血洗扶摇川那一个。 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当初没有慕云极的这座封印，如今的猩红深渊，会是什么样子？ 桃知知轻飘飘落在玄渊第一层，倒提龙枪，穿着绣鞋，悄无声息向下面一层一层走去。 每一层，都与她那晚所见一模一样。 空空荡荡。 不要说怪物，连平时常见的草木毒虫，都被清理地一干二净。 这一次，桃知知多了几分心思，弯腰稍加查看，便发现，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被化成了灰烬。 她弯腰，捏起一点灰，在手指尖捻开。 所以，那天晚上跟着她的“鬼”，就是这个人。 他似乎对她并无恶意，但是，又来玄渊里做什么呢？ 他是谁？ 能不能请他帮忙，救出大表哥？ 玄渊里面的一切，在十二个时辰之后，就会重置。 只要赶在重置之前离开，便是安全的。 桃知知当下化作一条小黑龙，一路蜿蜒一层一层冲下去。 …… 玄渊九十九层，十人高的巨大铜门，封闭得严丝合缝。 门上铸着九只魔龙，正活了一般地，俯视着下面的人，仿佛只要他敢推开这扇门，它们就可以立刻活拆了他！ “慕云极，你终于来了啊……” 九只老龙的声音齐声幽幽道。 然而，慕云极根本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他将九十八层杀了个精光，在铜门面前背着手，逡巡徘徊。 九龙道：“不对，应该叫你慕承昭，没有我们的心，你就是一个垂死之人！你这个云极大帝，是靠杀了我们，抢来的——！！！” 慕云极的胸膛里，心脏剧烈跳得疯狂，似乎感应到了原本主人的召唤，呼之欲出。 “慕承昭，快把我们的头和心脏还回来——！” 那些苍老亡魂的声音，呕哑嘲哳，已经嘶吼了三千年。 但是，慕云极完全无动于衷，掸了掸红衣上的灰，唇里迸出两个字：“不。给。” 甚是气人。 “啊啊啊啊啊——！！！！慕承昭——！！！” 整座玄渊，一阵剧烈震动。 亡魂被困在九十九层，只隔着一道门，却无可奈何，只能愤怒地发出恐怖咆哮。 里面的无数杀天兽，开始轮番用身体冲撞巨大铜门，仿佛天崩地裂，只在一瞬间。 就在这时，桃知知一口气冲到了九十八层。 ------------ 第118章 小宝贝 “我来帮忙了，我来帮忙啦~~~！！！大大神，你等等我！” 桃知知龙还没化作人形，响脆的声音已先到。 铜门里面毁天灭地的嘶吼咆哮，立时戛然而止，鸦雀无声。 铜门外，慕云极身形一晃，原地消失，躲去了暗处。 桃知知累得气喘吁吁，脚刚落地，四下一看。 好嘛，还是空的。 “大神？” 她女儿家的声音，又软又美好，回荡在玄渊的最深处，就像一只无知小兔子，落入了群狼环伺之中，却一无所知。 然而，这只小兔子也不是好惹的。 桃知知变幻回人形，从头到脚用龙鳞轻甲武装地严严实实，龙枪嗡地一声扬起，扎在地上。 “大神既然不愿现身相见，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晚辈明知玄渊之底，深不可测，仍然追随而来，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她说完，单膝跪地，向着空茫黑沉的四周，拱手一拜： “晚辈桃知知，恳请大神伸出援手，彻底肃清玄渊，救我大表哥墨无锋于水深火热之中，还猩红深渊一片太平！” 铜门上，九条龙，无声无息地游走着，目光不约而同，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小宝贝……”九龙亡魂诡异的声音响起。 然而，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被慕云极用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看你一片诚意，又与我有缘，老夫就勉为其难，暂且答应你一半。” 他压低嗓子，模仿了老龙的声音。 桃知知一阵高兴，“真的？太好了！可是，为什么是一半？” 慕云极：“老夫可以教你如何突破玄渊九十九层，救出你大表哥。但是，这件事，要靠你自己来完成，因为，老夫没空。” “好！我愿意！”桃知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开心地快要跳起来了。 “但是，小宝贝……，”慕云极学着老头儿，咳了一下，“与我学本事，要吃许多苦，痛了累了，不准哭鼻子。我很严厉，也很可怕！” 桃知知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抿紧了唇，“我才不哭！” 这世上，再严厉，也没有朱厌严厉吧？ 再可怕，也没有慕云极可怕吧？ 她四下望了望，“可是……，您老人家在哪儿？我不看见您。” 空中，飘下一段长长的红带。 慕云极：“蒙住你的眼睛，老夫太老了，又很丑，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的样貌。” 桃知知伸手接住红带，恭敬蒙住眼睛，在脑后系好。 “是，大神。可是大神，我蒙着眼睛，该如何练……嗷……！”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一股力量带着飞起来。 龙枪嗡地一声，飞回手中，与她随着那股力量，呼啸翻腾。 轰地一枪炸出，飞沙走石，震得玄渊一晃。 桃知知震惊，“我……我好厉害……！” 慕云极：“蒙住眼睛，用你的心去修炼。闭眼时，若畅行无阻，睁眼时，便可无敌于天下。” 桃知知更亢奋了，“多谢大神！” 她练得全神贯注，仿佛憋了两百多年的劲儿，全都释放了出来。 慕云极一袭大红喜袍，悄然从高处飘然而下，望着她的目光中，无限欣赏。 小龙她，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心思还是单纯了点，依旧这么容易骗。 铜门上的九条龙，眼睁睁看着慕云极和桃知知就在眼前，却谁都不愿来打开铜门，急得游来游去。 要么他的心，要么她肚子里的孩子，随便哪个都成。 但是，偏偏看得见，却摸不到，得不到！ 亡魂的声音，挣脱开慕云极的压制，又想蠢蠢欲动。 慕云极一只手隔空舞动，指挥着桃知知练功，另一只手随手一点，又将它们的嘴给封住了。 龙的嘴张不开，眼珠子全都在急得骨碌碌乱转。 桃知知这三十年，本事都是靠自己在玄渊杀怪时练的，桃春风从来没给她找过一个像样的师父。 朱厌更是只教她读书，从来不指导她如何修炼。 如今，总算有个人肯教真本事，她仿佛学起来不知道疲倦一样。 不知不觉，十多个时辰过去了。 玄渊里的怪物，开始重置。 慕云极的目光，将她盯得更紧，生怕有半点闪失。 “若是累了，就休息。” 毕竟肚子里还有个蛋。 他指尖轻轻一弹，将她身边刚刚出现的一只怪物化成了灰。 “我不累！” 桃知知完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练得酣畅淋漓，生怕错过了今晚，下次就再也没人教她了。 慕云极淡淡笑了一下，龙的身体，就是好。 又有劲儿，又抗造。 “小宝贝，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她太辛苦，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了。 “我急。”桃知知一面练，一面道，“等救出大表哥，我还要冲破五行战阵，到外面去见一个人。” 一想到慕云极已经陨落了，“生不如死，行尸走肉”八个字，就时时在戳得她心尖儿生疼。 慕云极眸光微动，望着她炫丽舞动的身影： “既然如此，今后每晚子时，你在第四十九层等老夫。一来，可以避免战天鼓惊扰到旁人，二来，要靠自己下来，越快越好。” “可是，我目前最大的能力，也就只有三十层。您会不会……嫌我又慢又笨……？”桃知知有点担心。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嫌她笨。 “你……，非但一点都不笨，反而很有天赋。不可妄自菲薄。”慕云极望着她笑。 桃知知心里一阵滚烫。 第一次有人非但不嫌她，反而还夸赞她，对她这么有信心！ “老前辈，我可以拜你为师吗？我是猩红深渊的公主，未来的女君，你若做我的师父，我猩红深渊子民皆可奉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以为，这种待遇，对方多少会考虑一下吧？ 然而，慕云极却嫌弃道：“俗气！师什么师？老夫不稀罕！” “那……？”桃知知有些担心。 既然不愿收她为徒，就是不想有任何羁绊，必定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慕云极知她心思：“你放心，在你冲破五行战阵之前，老夫是不会走的。以后，你唤老夫大神，老夫唤你小宝贝便好，莫要师父徒弟那么肉麻。” 慕云极肉麻起来，一本正经。 桃知知：……？？？ 师徒相称很肉麻吗？ 巨大铜门上雕的九条龙，有口不能言，十八颗眼珠子里的神情，全是鄙视！嫌弃！厌恶！恶心！ ------------ 第119章 你怎么哄哄我？ 桃知知在红带下的眼睛，睁开，想了想。 爹爹喜欢喊她心肝宝贝。 而上一次喊她小宝贝的，是焚琴宫冰窟里的那九个老头。 上上次喊她小宝贝的，则是变成爹爹的玄渊里的怪物。 这世上，只有这些老东西，才热衷于喊她“小宝贝”。 他们第一次见她，就是知道她肚子里怀了慕云极的蛋，想骗她下玄渊。 第二次见她，又是哄她诈死，想借她的手，毁掉慕云极。 不过，这些老东西，全都是亡魂。 失去了龙头，没有实体的身子，好像都被困住了，除了用鬼话骗人，并不能真的做什么。 所以……，眼前这个大神，到底是不是跟那些老龙一伙的？ 她有了个主意。 “真是太好了！多谢大神！”桃知知感激道。 “不客气。”慕云极见她出招变慢，明白是心思涣散了，“可以了，今日便到这里。” “那么，我们说好了，明晚继续？” “一定。” 桃知知伸出手，到处摸，“可是，我蒙着眼睛，找不到出去的路。” “老夫送你出去。你只管往前走便是。” 此时，所有的玄渊怪物已经全部重置，光凭小龙自己，恐怕还没走出一步，就被吃掉了。 “呵呵，好啊。” 桃知知开始歪歪斜斜往前走。 身后，慕云极距她三步之遥，凡有靠近的怪物，全部弹指间化作飞灰。 “错了，左边。” 桃知知开始往左边走。 “过了，再往右。” “哦。”桃知知又往右走。 可是没走几步，又歪了。 “再往左。” “往右。” 右边，左边，左边，右边…… 桃知知蒙着眼睛，一面摸着，一面瞎走，七拐八拐，终于，咚地一头撞了墙。 玄渊底下，每一步都是凶险。 山壁中，被困了几千年的怪物亡魂，被鲜活的血肉的味道刺激到，尖啸着伸出黑爪子，想要将桃知知拽进去。 “啊~~~~~~！！！！鬼啊~~~~~” 桃知知蒙着眼，忽然被冰凉的若有似无的爪子碰到，带着颤音，跳着脚尖叫。 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 大大小小的黑爪子，被齐刷刷斩断。 亡魂们吃到了厉害，嚎叫着顺着墙壁飞快爬远。 桃知知却还在原地炸了鳞般地尖叫。 慕云极一个闪身，到了她近前，掰过她的头，仔细查看，“笨蛋，被碰到了？” 那些东西，又阴又毒，莫不是伤到她了？ 他一阵着急，拨开她额发，只见亡魂的爪都是没有，倒是被石头撞红了一小块。 可是，桃知知明明没什么大事儿，却还在两手乱舞，“碰到了，碰到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啊啊啊~~~！！！” 她一边叫唤，一边七手八脚，将慕云极从头到肩膀，到胸膛，到腰，飞快摸了一遍。 这大神保养得可真不错，恐怕人也是没那么老。 虽然摸不清是什么人，但至少不是没有实体的鬼。 她总算放心了一丢丢。 慕云极：…… 好的，居然又被她个小东西给骗了。 这世上，也就只有她能将他说骗就骗。 但是，人已经抱在怀里了，却一时之间不舍得放开。 他远远地看了她一天一夜，已经忍了很久。 “你到底能不能走直线？”他低头嗔着问，顺便轻轻在她发间嗅了嗅，嗓音温柔，差点没压住。 桃知知推开他站好，“回大神，我蒙着眼睛，不……，不太能。” “算了，带你出去。不要再到处乱摸。” 再摸就起火了。 “哦。”桃知知放心多了，乖乖给他抓着手腕，随他往前走。 “大神，你不是猩红深渊里的龙族对吗？” 慕云极不语。 “你不说话，便是我猜对了，那么，你是从外面来的吗？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继续问。 慕云极咬着牙根子：“抓人，抓一个仇家。血海深仇那种。” 桃知知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也算合理，“你的仇家，在玄渊里啊？” “是，她就在玄渊深处，已经被我抓到了。” “呵呵呵，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慕云极瞟了她一眼，危险笑道：“同喜。” 桃知知对他的表情一无所知，随着他的步子往前走，只听得见所有扑面涌来的怪物，凡有靠近，全都如烟尘一般消散了，心里不知不觉踏实了许多。 “大神，你修为这么高深，想必是个绝世大高手，你们大高手和大高手之间，时不时经常互通消息？”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知道慕云极吗？”桃知知的声音，忽然变小。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曾经与慕云极有仇，冒然这么问，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幸好，慕云极答道：“自然知道。” 见他并无怒意，桃知知心里一宽，“我听说，他三十年前已经陨落了，你有没有他什么消息，能否说给我听？哪怕一点点也好？”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慕云极到底心眼儿小，还是忍不住要试她一下。 “我……”桃知知不敢说真话，怕出了什么岔子，小命不保，便道：“我与他素不相识，只是从小听过很多关于他屠龙的可怕故事，故而有些好奇。” 结果，她一句话，慕云极周身气息一沉到底。 他挥袖一荡。 第九十一层的怪物，全部肃清干净！ “老夫不喜欢讲故事吓唬小孩儿。” 桃知知只好闭嘴。 看来，大神是跟慕云极有仇的，不然，不会生这么大气。 她只好蒙着眼，默默跟着他走，不敢再惹是生非。 可心里的小九九，就一直没停过。 虽然不知已经下来玄渊多久，但怪物既然已经重置，必定时辰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朱厌先生在外面说不定已经急死了。 桃知知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朱厌，还算有点良心，又鼓起勇气跟慕云极商量： “我说大神啊，我的家人，还在上面等我，咱们……，可不可以走得稍微快点？” 慕云极刚刚已经沉到底的气息，霎时间变得冰凉。 本君与你的关系，是素不相识。 你与那朱厌倒成了家人！ 你用得着本君时，一天一夜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陪本君走这几步路，就嫌远！ 朱厌他既然喜欢等，就让他等着好了！ 此时，两人刚好到了九十层。 慕云极唇角机锋一凛，未等桃知知反应过来，他的指尖已经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 桃知知便身子一软，眼睛上蒙着红带，仰面倒在了他臂弯中，失去了知觉。 慕云极周身，一波玄天极寒轰然荡开，形成一道不大，但且透明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 屏障之内，漫天席地遍是冰雪幽光。 屏障之外，是玄渊的怪物在疯狂撞击，嘶吼，想要冲进去，将两人吞噬分食。 慕云极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揽着桃知知，垂眸看着她仿佛一揉就碎的脸颊和朱唇： “哄了你一天一夜了，现在我很生气，你该怎么哄哄我？” ------------ 第120章 慕云极来了 慕云极低下头，想吻她的唇。 又是好几天没碰她了，烦躁。 但，桃知知虽是昏迷中，却意志比从前坚强了许多。 感受到唇被触碰，甚是抗拒。 她紧紧皱着眉，身上的龙鳞轻甲，也戒备地一层层掀了起来，如刀锋护着身子，不愿被人亲近。 慕云极的手指，不小心被她的龙鳞划破一个浅浅的口子，一滴血珠，涌了出来。 他将那滴血，送到她唇边，作恶般地替她将唇染得更红，低声温柔道：“小龙，不怕，是我……” 桃知知在昏睡中，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味道，身子不知不觉放软了下来，顺从地迎合他俯身送下的一吻。 轻甲上的龙鳞收起，她的手揽上他的脖颈，十指交叠缠绕在他颈后。 将整个身体，交付般地依赖在他臂弯上。 唇上染着他的血，与他的唇齿厮磨。 眼角，一滴泪珠，潸然而下。 桃知知又在梦见慕云极了。 梦见她与他在玄渊深处，在冰封的结界里，在数不清的怪物众目睽睽之下，红衣为席，炽热纠缠。 不知羞耻，无所顾忌，如野兽般为所欲为。 直到春潮如海啸山崩般，从地狱冲向天堂。 那一层冰封的结界，轰然炸开。 所有见证过他们欢好的怪物，全部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桃知知的手，无力垂着。 人在梦中，悸动久久无法褪去。 阿昭，你等我，我要去找你，我一定要去找你……！ - 玄渊外，这一天一夜，桃春风已经叉着腰，围着朱厌走了几千个圈儿了。 “现在下面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三十年前能上来，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再下去？那是我女儿，我的心肝宝贝，我最亲最亲的女儿，懂吗？她要是有事，我如何向小仙交待？” 朱厌盘膝趺坐，本不想理他。 跟笨蛋说话，完全没有意义。 可是提到小仙，他陡然睁开眼，瞪着桃春风，眸子里如有暗火。 桃春风怂，立刻不敢再说了。 “你别这么看我，你以为我真的怕你？” 朱厌收回目光，火红的睫毛，遮住眼底，克制道：“下面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她应该没事。” “等到有动静，那九个老家伙复活，就迟了！” 重新说起这个，桃春风又来了脾气了，吹着胡子：“我告诉你，你当年负了小仙一次，如今若是再害我女儿一次，我绝不饶你！” 朱厌深深闭眼，咬着牙根子，让自己不动怒，沉着声音道：“不要再提小仙。” “我为什么不能提？要不是你，小仙说不定现在还活着，我与她双宿双飞，生一大群娃，根本不用做这个什么魔尊，每天不知道有多快活……啊啊啊啊…——！！！” 桃春风话没说完，突然被朱厌站起来，掐住脖子，整个人悬在了玄渊的剑阵之上。 朱厌：“跟你说了，不准提小仙！尊上再废话一个字，当心我立刻翻脸。” 他眸子里的暗火，仿佛随时会喷涌出来，盯着桃春风，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主仆姿态。 这时，花晚清也急匆匆赶过来，“那二十个都查过了，全都在公主的寝殿里呢，一个都没丢，不是……他们……哎？你们俩在干什么？” 朱厌收了怒火，将桃春风放下来，丢在一边。 “没什么，我与尊上在讨论如何营救公主，生了点争执。” 花晚清也不奇怪。 公主的教书先生，不但打公主，连公主的亲爹都一起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搓着手，担心地在玄渊边儿上走来走去，“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知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急死人了。” 一不留神，靠得太近，裙角被万剑封印齐刷刷斩去一截。 “哎呀，吓死我了——！” 花晚清跳着脚，想扑到朱厌怀里求保护。 但朱厌心情不好，身子一侧，无情躲过。 她又讨了个没趣。 锦麟卫大批人马，都守在玄渊之上，却没有半点屁用。 花晚清到底沉不住气，又凑过去找朱厌，“喂，你那么聪明，难道真的不知道怎么救知知出来？” 朱厌不说话。 桃春风阴阳怪气替他说：“他自然是知道我的知知没事！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那九只老龙的胡子变的！他恨不得把我的知知和她肚子里的蛋一起献祭了，好迎他的主子们出来！” 唰！ 朱厌目光凌厉瞪向他。 桃春风翻了个白眼，揉揉刚才被掐的脖子，扭脸，不给他瞪。 “呵呵呵呵……”花晚清站在两个男人中间，皮笑肉不笑，笑得相当艰难，“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朱厌那么疼知知，这世上他坑任何人，都不会坑知知的。” 桃春风还是气不过： “他不坑知知？要不是他，我知知到现在还是一个宝贝蛋蛋，给我抱在怀里呢！要不是他，知知也不用去色诱什么慕云极！还有要不是他，小仙……嗷——！咳咳咳……！” 桃春风话没说完，只见朱厌身形席卷而起，化作巨大朱红色火龙，一爪子将他抓起来，凌空飞腾于玄渊之上。 他身上的火光，从玄渊到王城，方圆百里，全都照得通红！ “跟你说了，不要再提小仙！”朱厌低沉咆哮。 桃春风也轰地挣脱他的巨爪，化作黑龙，身躯如山，庞然大物，披沐电闪雷鸣： “朱厌你娘的，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这个魔尊当得窝囊，你有本事你来当！不要事事把我摆在前面当替死鬼！我只想我的女儿当个普通人！我只想搂着我的女人们逍遥快活！” 他们俩这是要动真的。 花晚清站在下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凭女人的直觉，依稀明白了点什么。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事的时候。 “你们两个老男人，加起来快要一万岁了，能不能正经点？现在到底是救公主出来要紧，还是你们两个为了一个已经死了几千年的女人争风吃醋要紧？” “你给我闭嘴！不准提小仙！”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啊啊啊啊！！！”花晚清气得叉腰，原地转圈，“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打，打死一个少一个，懒得管你们！” 正吵得乱七八糟之际，玄渊上的万剑封印绽开了一道光芒。 桃知知被一条长长的红带托着，送了出来。 她还在睡，完全不知自己在哪里，而且，神情甚是甜蜜。 天上剑拔弩张的两条龙，见她终于出来了，火速化作人形，俯冲下来。 桃春风心肝宝贝地将女儿抱住，“哎哟，我的宝贝，你快醒醒啊，这怎么还睡着呢？这一天一夜，你都干嘛去了？” 花晚清看桃知知那表情就知道，“小没良心的，亏我们在这儿为你急得火烧眉毛，你倒好，在梦里跟慕云极私会！”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朱厌。 他神情陡然一凛，如临大敌，将手掌浮在桃知知的腹部之上，稍加感受里面的龙蛋，沉沉道：“你说的没错，慕云极来了。” ------------ 第121章 公主也有口气 花晚清不信，也用手在桃知知肚子上摸了摸。 龙蛋果然已经重新开始生长了，而且只是最近几天的事。 所以，慕云极真的来了！！！ “啊~~~~~~~~！！！！”花晚清第一个捧着脸，吓得尖叫着，化作一道青光，逃跑了。 朱厌立在玄渊边，对漫漫万剑之光喝道：“道君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不如现身相见。” 好一会儿，玄渊之下，没有任何回应。 接着，第五十层被破的战天鼓响了一声。 然后咚咚咚咚咚……！ 长长一串，几乎同时响起，直至九十八层！ 这样的速度，几乎不可能用速度来形容。 他在下面，应该是只用一剑，便将玄渊戳了个对穿，唯独留了那扇铜门！ 如此实力，非但没有陨落，反而已经与当年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 桃春风已经目光呆滞了。 他看看还在酣睡的女儿，再看看朱厌。 “是……是谁说的，陨落的道君，不过是个废人？是谁……谁说的，他已经形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说着，扭头就要走。 “干什么去？”朱厌喝住他。 “回去收拾东西，跑路。” “你跑得了吗？” “不跑，难道等着他来摘我的龙头吗？”桃春风丧气道：“我已经没有龙蛋可以抱着了，我不像你，我又不是知知的亲爹！” 说完嗖地没影儿了。 锦麟卫听说慕云极来了，也呼啦啦全都跑了。 只剩朱厌一人，身姿笔直地伫立在玄渊边，等了许久，却不见慕云极现身。 他火红的睫毛，轻轻忽扇了一下，便明白了。 慕云极在顾忌知知，不想吓到她。 于是，弯腰将呼呼大睡的桃知知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回王城去。 待到他离开，慕云极才从万道剑光中现身，偏着头，望着他的背影笑。 “这么说，换老丈人了？” 龙族果然是够乱的，都杀了就对了。 接着，他又转念一想，算了，以后让小宝贝离他们远点。 …… 桃知知醒来时，觉得尾巴上有点疼。 睁眼看看，自己已经回了寝宫。 床边，出乎意料地不是清姨，是朱厌，而且在喝酒。 “先生！”她一个激灵弹起来，之后，赶紧又规规矩矩在床上跪坐好，“先生怎么在这儿？” 朱厌喝得酒意熏天，醉眼迷离看了她一眼，“看看尾巴，可还行？” 桃知知将尾巴甩过来，见在她黑水晶一般的鳞片之中，原本被凤嬛揭了鳞，留下的伤疤处，赫然嵌了一片朱红色的龙鳞。 她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先生……，先生把自己的鳞……” 桃知知心疼地嘴角都直抽，“先生，揭自己的鳞，很疼的。” 当初她带伤回来，爹爹都没想过，用他的黑龙鳞给她修补，没想到先生居然舍得对自己下得去手。 “先生问你可还行？”朱厌可能真的醉得很沉，态度莫名和蔼。 桃知知抱着尾巴，认真欣赏了半天，皱眉道：“这个是在不能算是‘还行’。” 朱厌眼中期待的光，顿时没了。 但桃知知旋即一笑，“简直太漂亮了！我很喜欢，多谢先生！” 她在床上跪坐着，恭敬向他行了个大礼。 朱厌将头抵着床柱，歪着身子，看着她笑，全不是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模样。 “喜欢就好。先生不是个好先生，但是希望，你来日不管去了哪里，都莫要忘了这个从小就整日骂你打你的人。” 桃知知不明所以，怀疑朱厌可能已经察觉到她的逃跑计划了。 “先生此话……，是何深意？” 朱厌却只是醉倚着床柱，笑着望着她，用手指隔空将她面庞的轮廓描了一圈儿： “公主，可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回来时，失魂落魄，先生曾教过你什么？” 桃知知规规矩矩回答：“记得，先生教我，要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很好，希望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你能做到这八个字。” 朱厌醉意地起身，再次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之际，几许无可奈何。 “先生要去哪儿？”桃知知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人办事，小孩儿不准瞎问。” 他的手，将寝殿的门轻轻关上。 紧接着，咔咔咔咔！整座宫殿，立时被拔地而起的白玉笼封得结结实实。 “先生！朱厌！”桃知知惊觉果然要出大事，“朱厌！你干什么去？你干什么又关我！” 可是，她根本撞不破白玉笼子。 “又关我！又关我！用得着我时候骗我！用不着我的时候，就关我！朱厌——！你比猪还讨厌——！！！！” 可是，朱厌已经走远了，根本听不见。 桃知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就一直骂，一直撞。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被吼就哭，一吓唬就不敢吭声的小丫头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化出真身，拼命地撞，撞得白玉笼子震天响，几乎将整个寝殿都拆了个稀巴烂。 花晚清远远地，露出个头来，悄声喊：“公主，公主，看这边看这边，我在这儿~~” 桃知知冲着她的方向，张开大嘴，“嗷呜——！”一声吼，吹得花晚清头发直飞。 “哎呀，就算是公主，刚睡醒也有口气的好吧，你不要这样！变回来，好好说话。”花晚清嫌弃。 ------------ 第122章 同归于尽 桃知知怒化人形，“说，又给朱厌找什么理由？” 花晚清凑过去，与她隔着白玉笼子，手里叮铃，吊出一把钥匙，“这次不帮他，帮你。” 桃知知一下子开心了，一秒变脸，从笼子里伸出手来，摇着她晃，“清姨清姨，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花晚清嗖地把钥匙背到身后：“你少来！刚才是谁张着大嘴想吃了我？” “那你快开门呀。” “有条件的。” 桃知知：…… 她抓着花晚清肩膀的手，啪地将她推开，“就知道，一个两个，全都这样。” 花晚清可怜巴巴： “知知，你就当帮我一次，他一个人去玄渊了，兴许是解决什么大事，那里我下不去，你爹又是个废物，所以，清姨只能求你了~~~~” 桃知知到底心软，看不得花晚清这副样子，但是她还是要矜持一下，“他去玄渊就去呗，平白无故把我关起来做什么” 花晚清不敢直接说是慕云极来了，不知道桃知知会什么反应。 只能道：“就是……，你在玄渊下，可见了什么人？” 桃知知想到大神不让她随便与人提起，怀疑花晚清在诈她。 “什么都没见到，等我下去，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我自己也被困住，出不来。” 花晚清眨巴眨巴眼，看来这是还不知道。 但是眼下，能救朱厌的，也没有别人了。 毕竟慕云极是不会对知知动手的。 她狠狠心，可怜巴巴将手伸过笼子，求她： “知知啊，现在朱厌可能是去找那个人决斗去了。那个人那么厉害，一口气能冲到玄渊最底层，朱厌他会死的，现在只有你能下玄渊，我求求你，能不能救救他？” 桃知知觉得她一定在忽悠她，故意不答应，“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岂不是就没人整天管着我了？” 花晚清急了，“哎呀，知知你不能随便乱说，朱厌他不是别人，他是……” 桃知知瞪眼：“他是我先生，我知道！这世上哪个学生不是都盼着先生早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花晚清更急，“要是没有他，你不要说被困在蛋里出不来，这世上，可能就根本不会有你这个混蛋！” 桃知知抱着手臂翻白眼，“我是我爹娘生的，关他什么事？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宝贝蛋……蛋……”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等等……！” 桃知知仔细想了想朱厌临走时的表情，还有他说过的话，再看看花晚清这副样子。 “他不会真的是去找人决斗了吧？” 可是，能跟朱厌决斗的人，想必也是大神那种级别了，她去有什么用？送死？ “算了，我不去！”她横着挪了好几步，果断离花晚清远点。 “你必须去！因为，只有你去，他才不会死！”花晚清索性也不 卖关子了，直接从外面把笼子打开，进去拉她：“你快去，现在就去！” “我不去！” 桃知知也不急着出去了，反而还往里面躲。 花晚清：“你怎么被桃春风养得跟他一个德性！又胆小又窝囊！” “他是我爹，我像他天经地义。我就是被你们这一群又胆小又怂又爱骗人的家伙养大的！” “他不是你爹！”花晚清一声吼。 桃知知被吓了一跳：？？？？？ 花晚清知道自己这一声可能有点过了，赶紧缓和下来，“我是说，他很有可能不是你爹，但是，到底是不是，你要问了朱厌才知道。” “反正你就变着法子骗我！” 桃知知也不是真的要见死不救，只是她不确定，如果朱厌真的跟大神决斗，自己去了能起多大作用。 朱厌那么聪明，那么强大，根本用不着她救。 而如果跟他决斗的是昨晚那位大神，她去了也就给他收个尸什么的还行。 但是，她还是心软。 “算了，我去看看。”桃知知化出龙枪，一条大尾巴在身后摇呀摇。 花晚清眼尖，一眼看到桃知知之前被揭了鳞的地方，嵌了一枚朱红色的龙鳞，甚是耀眼，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知知你快去吧，朱厌他真的是去赴死的，你今天若不救他，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当初知知从外面回来，尾巴上少了一片鳞，任谁看了都心疼。 她跟桃春风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鳞补给她。 但是，不是血脉至亲，这鳞，是补不上的。 朱厌一直不肯试，今日却到底替她将伤填上了，想必真的是抱了有去无回的决心了。 桃知知看花晚清哭得伤心欲绝，也不想再气她了，“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总之，你们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骗我，动不动就把我关起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 她化出龙枪，倒提着便走。 “等等。”花晚清忽然唤住她。 “又怎样啊？大妈！”桃知知不耐烦。 花晚清泪眼婆娑：“若是你救不了他，记得给他磕个头。” 桃知知：…… “师恩大如天，知道了。” - 朱厌拎着酒壶，步履蹒跚，晃回到玄渊结界前。 “我回来了。” 玄渊上的万道剑光，顿时分开了一道裂缝。 朱厌扔了酒壶，粲然一笑：“好，自来处来，往去处去，且叫尘归尘，土归土。” 说着，纵身一跃而下。 黑暗中，轰的一声，他手中化出一把燃着烈火的龙枪，随着身形急速下降，在身后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火光，逐层照亮黑暗的石壁。 玄渊之上，万剑封印重新聚拢。 可是，又过了一小会儿，一个小小身影，也偷偷摸摸穿过封印，溜了进去。 桃知知下降的速度不怎么快，但是这条道，她已经往复走了三十年了，驾轻就熟。 玄渊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慕云极之前那一剑，被清理地干干净净。 朱厌畅行无阻，直抵九十八层， 巨大的铜门前，慕云极穿着大红的喜服，负手而立，正端详着那九只被困住的铜龙，瞅着它们眼珠子乱转，还挺好玩的。 这会儿听见身后有人，知是朱厌来了，他翩然转身，张开手臂： “好看吗？你女儿亲手缝的。我特别喜欢，一穿就是三十年。下次我们办喜酒，不如你亲自来？莫要再派什么杀天兽，多扫兴。” 朱厌惨笑，还带着三分醉意，慢悠悠地咬着牙缝子：“知道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你吗？因为你是个变！态！” 慕云极眼尾一垂，无奈笑道：“这新老丈人，比原来那个蠢货还难哄。我还以为，咱们聪明人之间，会有的商量呢。” 他理了理衣袖，摸了摸上面的绣纹。 小龙亲手绣的，虽然不够精致，但是就是贴心。 朱厌望着铜门上的九条龙，“九个老怪物，绝对不可复生，你这个祸害，也必须得死。你们全都不存在于这个世上，我深渊龙族方能万载绵延，生生不息！” 慕云极睫毛危险掀了一下，拉长了语调：“所以，别人都该死，就许你活着？” 朱厌：“朱厌今日欣然赴死，还请道君成全。” 语毕，火龙枪出，一道绚丽火光，划破整个黑暗的玄渊。 第一招，便是同归于尽！ ------------ 第123章 觉醒 慕云极飞速后退，随手一挥，玄渊五十层以下，全部层层设下结界。 任何人都出不去，任何人也进不来。 “小龙不喜本君杀生，你不要咄咄逼人！” 朱厌却已经红了眼，第二招，再出，漫天火龙飞舞。 “你本性难移！过去杀得还不够多？若非因你，龙族岂能三千年不见天日？如今难道一句放下屠刀，就这么算了？” 慕云极一面笑，一面再次避让，“所以，你今日是铁了心让她当小寡妇？” 朱厌第三击，“龙族女子，一向洒脱自由，她乃魔渊未来女君，岂能被一个男人束缚手脚？” 三次，皆是以命相搏，同归于尽的大招，但是，三次，皆是落空。 慕云极飞凌而起，悬于半空，红衣漫漫招展飘摇。 这一次，他收起了戏谑的笑。 “女君？女君是你那般当她废物的养法吗？” 朱厌与他凌然对峙，“待这世上没了慕云极，她自然有的是时间去学习如何统领龙族走出深渊！” 慕云极唇角冷冷一勾。 原来，他们吃准了他的性情喜好，知道倘若桃知知是个绝顶聪明且强势的女子，必定在他这儿讨不到半点好处。 他们从她破壳起，就照着废物去培养，才让她于初见之时，能在他的剑下活了下来。 果然是诛心的好算计。 慕云极杀心动了。 “朱厌，本君已经让你三招，已经仁至义尽。” 他还未出招，整座玄渊已经随着威压骤起，开始晃动。 “很久，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了，你……，还不错……！” 朱厌火龙枪的光华，从眼底横过，“等你很久了！” …… 上面，桃知知被拦在了五十层，感受到了下面绝世高手过招产生的剧烈动荡，急得快要死了。 这不是朱厌的结界，是慕云极！ 还以为他已经陨落了，快死了，行尸走肉了，没想到他又偷偷跑来杀人！ “慕云极，不要杀我先生！慕云极——！” 桃知知发疯地撞。 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废物，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把她关起来，就能解决问题！ “啊啊啊啊啊——！！！” 桃知知急疯了，攥着龙枪的手被结界震得渗出血，却死都不肯停歇。 “慕云极！你不准杀朱厌！你杀了他，我与你不共戴天——！！！” 她爆发出来的力量，在玄渊中，如死水之中投入了一枚小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股看不见的波动，悄然蔓延开去。 时辰还未到，玄渊却居然再次开始重置。 所有之前被慕云极一剑化成灰的怪物，全部复生。 然而，桃知知根本不顾身陷重重包围之中，只不断地疯狂地冲撞那一层结界。 阿昭，不能杀朱厌！你不能杀朱厌！ 你若是杀了他，我与你之间，今生今世，便彻底完了！ “慕云极，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不要杀朱厌！不要杀他——！” 刚刚复生的怪物，潮水一般从背后涌来。 然而，就在她被黑色的潮水淹没的一瞬间，龙枪嗡的一声暴起，爆发出觉醒般地灿烂光华！ 所有怪物，非但没有扑向桃知知，反而向着她龙枪所指方向，一齐攻击慕云极设下的结界。 “小宝贝啊，小宝贝……” 九只老龙的声音，在桃知知耳畔回荡。 “你是我们九个毕生心血凝成的宝贝，你是这玄渊中天生的王！” “快来啊，到我们这儿来！让我们亲口告诉你，你到底是谁……” “全都闭嘴！”桃知知咆哮，她现在根本不想听任何蛊惑。 第五十层的怪物，原本如一支嗷嗷叫的大军，立时全体闭嘴，默默冲撞慕云极的结界。 桃知知：…… 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精神大振，结界一层一层，终于如薄冰般碎裂开去。 每过一层，桃知知的怪物大军便汇入了更多。 直到最后，半个玄渊都在被踩踏地隆隆作响。 下面，九十八层，慕云极与朱厌殊死一战，龙火与玄天极寒激烈对冲，震天动地。 周围刚刚重生的怪物，早已遭受波及，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若非此时身处玄渊最深处，恐怕猩红深渊有几座王城，也已全都夷为平地。 但当大梦初醒与火龙枪绞在一起，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铜门。 铜门上的九条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开始腾挪游动，几乎呼之欲出。 怎么会这样？ 朱厌也神情一凛，瞪向慕云极，咬牙切齿：“你干的好事！” 慕云极又挨骂，“是小龙身上的九龙心血觉醒了，你才是始作俑者，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朱厌：“你逼的！” 这时，上面又一层结界被群怪撞破。 桃知知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下来，“慕云极！不要杀朱厌！你杀朱厌，我跟你没完——！！！” 她跑了几十层，喊了几十层，嗓子都已经哑了。 慕云极鼻息里轻轻一笑。 两人兵器还绞在一处发狠，就差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 朱厌黑着脸：“你又笑个屁！” 慕云极慢悠悠道：“我笑她长大了，从前，只会哭着说‘我求你’，现在，懂得跟我叫板，还敢说要跟我没完。” 没完好啊，越是没完越好。 朱厌：“我的女儿，你以为她天生就蠢？” “终于承认那祸害了本君三千年的蠢蛋，是你的种了？” 慕云极大梦初醒冰霜暴涨，一连将朱厌逼退数十丈，“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是你不敢说，还是你觉得自己不配？！！” 朱厌飞快看了一眼铜门，上面的九条龙，越来越清晰，时间已经不多了。 按说，知知并没有将腹中的蛋剖出来献祭，九尊魔主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复活，为什么会这样？ 朱厌绝顶聪明，心思快如闪电。 除非……，知知怀的，根本不是蛋。 她腹中，是个胎儿。 胎儿与母体，血脉相通。 知知受伤了，流了血。 所以，慕云极的血脉，便随着她刚刚觉醒的力量，散布到玄渊之中。 虽然稀薄了点儿，但是，足以唤醒九龙。 九尊魔主若是复生，天地之间必沦为一片地狱焦土。 龙族，好不容易繁衍生息了几千年，有了自己的家园，有了看见光明的希望，到时候，恐怕又要被迫成魔。 他收了火龙枪，慨然而立： “慕云极，日光，乃我族世代梦想，虽三千年不可得，却此志至死不渝！今日我来不及取你性命，是我时运不济，筹谋有失。你若还有半点良知，还请善待我族，莫教……莫教她再伤心。” 朱厌说罢，果决化作朱红色火龙，直扑九龙铜门！ 他要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重新镇压九尊魔主！ ------------ 第124章 你这个大骗子 “朱厌！” 慕云极的剑，抢上一步，一剑刺中铜门中央！ 花纹繁复的玄天极寒法阵荡开，将朱厌和铜门全部笼罩其中。 门上的古铜，开始如融化了般涌动，九龙哀嚎声四起，震得临近几层怪物原地炸开，化作一滩黑泥。 朱厌朱红色的火色身躯，正慢慢化作古铜，与门融作一体。 他痛苦咆哮：“慕云极，你特么还不滚！把知知带走！” 慕云极身躯逆势悬于半空，将大梦初醒又刺入铜门一分，眼见神剑已有一半化作古铜色，却神色依然稳如泰山： “又骂人。今日你若是死了，本君以后，就别想再见你家那只小破龙了。” 他说着，一手稳住神剑，另一只手，抓住朱厌的龙角，逆着铜门吞噬的力量，竟然一点一点，要将他从封印中拖出来。 朱厌的身躯如被生生撕裂般，“慕云极，你放手！今日舍我一身，令龙族千年万载，永不入魔！” 慕云极眸子里发了狠，“就凭你，还少了点儿。当初既然能联手封印他们一次，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 他将朱厌往外拽，朱厌却不肯放弃。 朱厌：“知知她忘不了你，我也杀不了你，你滚吧。” 慕云极嗤的一笑，“你这算是舍命为我？还是你终于承认，我比你强？” 大梦初醒发出嗡地一声清越长鸣，玄天极寒爆出漫天飞雪，终于开始渐渐阻止了铜门的融化。 “朱厌，本君一直发愁如何哄得小龙回心转意，你这送上门的老丈人，就是最好的礼物。只不过，她必定只想要活的，不喜欢死的，所以，你就当卖本君一个面子，都是活了千年万载的人了，我不介意降一辈，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寻死。” 他话里调侃，神色却半点不敢放松，身躯横亘于铜门之上，将一波一波雄浑的玄天极寒法力，稳稳通过神剑，灌注入铜门之内。 朱厌：“你倒是‘好心’得很！” 他蜿蜒的巨龙身躯，围着他的剑，于铜门上艰难移动，最后，将大梦初醒护于身躯中央。 “到底都是为了知知，那便祝道君心想事成！” 精纯的九业龙火咆哮着涌起，淹没一切。 朱厌以毕生修为，助慕云极再铸神剑！ 两股绝世的力量，合二为一，封印终于开始重新生效。 九龙不甘心地嚎叫，尖啸刺耳，惊天动地。 慕云极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口，脱离而出。 他将手中的剑一狠，再入铜门三分！ 封印形成的罡风，飞旋凛冽，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一人一剑，凌于漩涡中央。 一双眼，渐渐红透。 终于，铜门慢慢彻底凝固，冷却。 九龙重新恢复了古铜色，沉寂如初。 只有最高处的那一只铜龙，还在挣扎。 “小宝贝，小宝贝，快来，我们要是死透了，你也活不成啦……”嘶哑的声音，还在苟延残喘。 “活你娘个头！闭嘴——！” 少女的叱咤，伴随兵器破空的长啸！ 一杆龙枪，当的一声，扎在那一只龙的脑袋上。 铜门终于重新彻底凝固，门后，九龙的亡魂，哀凄地惨叫，冲撞，嘶吼。 桃知知带着她乌泱乌泱的怪物大军总算赶到了。 差点半个玄渊都被她砸了，累死了。 可一入九十八层，映入眼帘的，就是慕云极用剑，把朱厌钉在了铜门上。 她脑子里嗡地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了一般，呆呆立在原地。 慕云极：…… 他看看手里的剑，再看看朱厌，匆忙拔了剑，跃下，闪身化作一道红光，堵住桃知知离开的路。 今天，要是被她给跑了，以后就再说不清，抓不回来了。 朱厌也化回人形，踉跄落地时，不想给桃知知看出自己修为几乎尽是，竭力挺拔了身形，站得稳稳的。 “公主，先生没事。”他平静，端正，一如往常。 桃知知这才眼珠儿动了动，确认朱厌真的没有被慕云极给杀了。 再回看慕云极，他却是头发也乱了，眼睛也杀红了，一身大红的喜服，一如当年大婚那日，挡住离开的路，看上去分外魔障，分外恐怖，比梦里的恐怖多了。 幻觉，绝对是幻觉。 一定是想他想得太多，才看什么都是他。 可是，这时，慕云极开口了，“小龙，跟我回家。” 他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就把桃知知吓死了。 不得了了，是真的，慕云极真的来抓她了！ “啊啊啊啊~~~~~！！！”桃知知带着颤音，冲到朱厌身后，壮着胆子吼： “慕云极你滚吧，本公主再也不要做你的秘密，我寒假作业已经做完啦！！！” 慕云极：…… 他将头一偏，看向朱厌：你特娘的就不能帮本君说一句话？刚才是谁拼了命给你们重新镇住了玄渊？ 朱厌回手拍拍桃知知的脑瓜儿，“公主不怕，他不敢过来。” 说着，瞟了慕云极一眼：我也以万载修为，替你重新铸了那把破剑，深渊龙族不欠你的。 慕云极：…… 他想骂人，想杀人。 但是媳妇在这儿，一个不小心，干什么都是错。 他只能又看向桃知知，求她：“小龙啊……”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挨骂了。 “你不要喊我，你这个大骗子！”桃知知有朱厌挡着，还能踮起脚来跟他刚一下，“什么大神，什么又老又丑，什么陨落，什么生不如死！你从头到尾都在变着法子骗我！” 她后面这一句话说出来，慕云极倒是的确有些伤心。 陨落是真的，生不如死也是真的。 只是，他艰难、落魄、跌入尘泥中的样子，看过的人都死了罢了。 眼下，说什么都没用。 慕云极收了剑，垂下手，让到一边，“你们走吧。” 朱厌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完全没有替慕云极说话的意思。 桃知知现在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她龙枪一挥，“围住他！” 从上面带下来的怕不是有几十万只怪物，乌泱泱，呼啦啦，从头顶到墙壁，到地底下，全方位无死角把慕云极给围了起来。 桃知知拉着朱厌，跟慕云极保持最远距离，远远地，远远地，贴着墙根儿，无情离开。 慕云极老老实实被包围在中央。 你害怕归害怕，拿这些本君一剑就能轰散的玩意围着，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哄小龙回心转意，随手抓过一只小怪物，反复摸它没了毛的脑瓜，陷入沉思。 小怪物满嘴牙都在打颤：~~~~~~ ------------ 第125章 夫人，想不想我？ 外面，两人一口气，冲向玄渊出口。 上方的万剑封印自然分开，放他们出去。 朱厌能活着出来，到底还是要记慕云极方的这一份好。 刚才他若不出手，自己便是一定要以命去封印九尊魔主了。 深渊龙族对慕云极来说，不过是个碍事的存在。 但是对朱厌来说，是他活着以命，死了以魂，都要死守的一切。 慕云极方才能愿意出手相助，到底是为了知知，改了些心性了。 朱厌问桃知知：“你就这么把他扔在下面了？是谁之前哭着喊着，拼了命也要出去见他的？” 桃知知甩开朱厌，气鼓鼓走在前面： “现在已经看完咯，他没事，好得很。” 朱厌想了想，压着唇角不易察觉一笑。 他已经没什么能力再守护深渊了。 知知若是真的能镇得住慕云极那个杀人狂，也是好事。 至少，龙族从今以后，便彻底安全了。 朱厌大步走上去，与桃知知并肩，将头一偏，与她悄声道：“千万别那么容易给他如愿以偿。” 桃知知愤然：“对！” “还有，他越是急，你就越是不要急。” “说的就是嘛！” “公主是未来的魔渊女君，慕云极没有一个三界为聘，天地红妆，媳妇和蛋，一个都别想要。” 桃知知扬头，“先生说得没错！” 说完，她眨眨眼，扭头看朱厌。 他为什么分明是在跟慕云极对着干，但是细想每一个字，又都好像是在帮他？ “嗯？先生今天是什么毛病？” 朱厌快行几步，走到她前面去，朗声大笑，“哈哈哈哈……！想得到慕云极的心，第二步，嫁给他。” 第一步，睡他！ 桃知知：=。= 又提那个该死的寒假作业！ - 桃知知与朱厌回去王城，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慕云极来了，尤其是桃春风和花晚清。 不为别的，主打的是怕吓着。 桃知知回了寝殿，主动让人把白玉笼子都上了锁，之后，找了个衣柜钻进去，躲了起来。 睡也不敢睡，生怕一闭眼，慕云极又到梦里来找她。 朱厌回了白玉塔，也屏退所有人，一个人，一张桌，一壶酒，两只杯。 没多会儿，露台上一阵清风拂来，慕云极便如闲庭信步般地来了。 “等你好一会儿了，知知留给你的几十万怪物，那么难缠吗？”朱厌替他倒酒，还不忘揶揄两句。 慕云极也不客气，坐下自顾自先干了一杯，解渴，“本君今日就不该救你。” “晚了，你已经救了。”朱厌又给他斟满。 慕云极又干了，直接将酒杯摁在桌上，等他继续倒酒，“说吧，她是你生的种，你教本君怎么哄？” “道君这是承认自己没本事了？”朱厌也自饮一杯。 慕云极白了他一眼，抢过酒壶，自己倒，“行啊，不哄也行，抢走就是了。到时候，莫要再拿你龙族血泪来与本君哭惨。” 朱厌低低一笑，如此，倒是互相拿捏了。 “你觉得她是真的怕你吗？”他问。 “她怕个屁！”慕云极没好气。 真的怕，会用一大堆垃圾围着他？还溜得那么快？ 真的怕，当初就不会死遁骗他！ 她只是害怕他再伤害她的族人。 她只是不想见他发疯时候的样子。 朱厌自顾自起身，又去拿了一坛好酒过来，“道君心如明镜，只不过是寂寞，想找个聪明人聊聊罢了。还好我比较聪明。” 他将酒坛放在桌上。 慕云极伸手去拿，却被拦住。 朱厌：“拿来。” “什么？” “心鳞。”朱厌伸出来的手，压根就没想过拿回去。 慕云极只好从纳戒里翻出来，丢给他。 “你为了骗自己的女儿，也是豁得出去，连心鳞都揭。” 朱厌抚摸自己失而复得心鳞，“她是未来的女君，就要吃别人没吃过的苦，经历别人没经历过的事，承担别人承担不了的责任。为了我族能重见天日，无论做什么，都该无怨无悔。” 慕云极：“现在打开深渊的压制，还不是时候。” “哦，我知道，因为你已经是前任道君了。”朱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四御和凤岐山那位新君，是不会容忍魔渊洞开，龙族四出，天下失衡的。” “呵。”慕云极根本对这些不以为意。 道君之位，对他来说，就是个垃圾，不要想要了就丢掉。 想要了，再抢回来便是。 他有了几分微醺，侧身倚坐，手臂搭在桌上，“你这聪明人有什么高见？” 朱厌：“首先，你要师出有名。第二，你要麾下有兵。第三，你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聪明人人，运筹帷幄。” 慕云极扁下一侧嘴角，看着他装，“所以呢？如何三样齐备？” 朱厌垂眸，眉峰轻轻一挑，“入赘。” 慕云极朝天翻了个白眼：“亏你想的出来。” “三界道君，天下共主之位，做你的陪嫁，要写在婚书上，我来替知知收好。” “你不怕撑死？” “我说前任道君啊，你不敢答应，是放不下面子？还是不够疼爱我们家的小破龙？” 朱厌到底是朱厌，又损又会骂人。 慕云极咬着牙根子，“本君终于知道为什么讨厌你们这种披鳞带角的孽畜了。” “这么说，道君是答应了？”朱厌根本不在意他在骂什么。 “哼。”慕云极默认了。 “你答应了，还不够，要我们家的小破龙愿意招你上东床才行。” “你……！”慕云极拍桌子。 “注意形象，你这赘婿。”朱厌极其淡定，慢悠悠地损他。 慕云极将酒杯咣地摁在他面前，“斟酒！” 他在他们家，也就剩下这点地位了。 朱厌这个当老丈人的，倒也不介意，替未来女婿重新斟满。 “九龙铜门的镇压，只是暂时的，知知已经觉醒，墨无锋在门后，已经被夺舍太久，我们时间不多了，务必快刀斩乱麻。” 慕云极摆弄着酒杯，“是时候取回焚琴宫的龙头了。” 朱厌：“还有你的那颗到处漏风的破心，得修一修。这个，我来想办法。” 总算还有点老丈人的样子。 慕云极嘲笑：“你上一次愿意与我合作，是为了小破龙的娘，现在愿意与我合作，是为了小破龙。朱厌，你可真是个破情种。” 朱厌报之以淡淡一笑，“你这破道君不遑多让。” 两个男人的酒杯相迎，在空中，叮地轻轻一碰。 …… 入夜，桃知知躲在衣柜里太久，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间，一股子酒味儿钻进鼻子里。 她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看见慕云极搭着二郎腿，仰面躺着，与她挤在一起，脸上还盖着一件她薄薄的贴身小衣。 她抬手扯掉他脸上的小衣，“大骗子！” “嘘……”，慕云极扭脸，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小声儿道：“小骗子！” 他也不等她还嘴，整个人已经带着浓重的酒意欺压了上去，从屁股后面，将龙尾巴顺着鳞，一撸到底： “夫人，想不想我？” ------------ 第126章 篡位吧 桃知知全身像是被细碎的电流点着了火星子一般。 “慕云极，你别随便乱摸我尾巴！” 慕云极毫不客气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尾巴不能随便摸，那旁的地方，全都可以？” 他醉意甚浓，又是专程来找她的，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桃知知嗅着他身上烈酒的味道，差点也要跟着一起醉了。 这么烈的酒，只有白玉塔才有。 “你跟朱厌喝酒去了？”桃知知使劲儿推他一颗乱拱的头，推不动，却把衣柜推得直晃。 “去问他到底要怎么哄，你才愿意跟我回去。” 衣裳，不知怎么的，就越来越少，肌肤与肌肤之间黏腻地摩擦，是缠绵的声音。 他一面焦灼地吻她的肌肤，一面委屈地像个孩子。 “你跟他除了喝酒，能学到什么好事……，你……，你这个混蛋……，我的衣裳，全都弄坏了，很贵的，料子很难得的~~~~~！” “跟我回扶摇川吧，小龙，给你最好的，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要，你那破地方那么冷。” “那我留下来，我不走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你，我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那么寂寞，比死还难受。 衣柜里，狭窄，昏沉，只有缝隙里透进来外面的烛光，映着皮肤上浮起的碎金子般的薄汗。 他乘着酒意，大手掌控着她纤细的脖子，半强迫地要她。 “小龙，爱我，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 桃知知像是被猛虎揉碎的蔷薇，被摁在成对堆的锦缎纱罗之中，“阿昭，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可是，她的脸颊却在他的小臂上缠绵地摩挲。 她的大尾巴，紧紧将他的腰缠住。 她分明是爱他的，最喜欢给他欺负，也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才能彻底释放天性。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势均力敌的爱情。 总要一个人占据上风，而另一个服软让步。 于是，慕云极在嘴上服的软，就都从身体上找回来了。 …… 花晚清去白玉塔看朱厌，见他醉成一滩烂泥，又是心疼，又是庆幸。 总算是没死。 她将人拖回床上，又收拾了满地的酒坛子，一直坐在床边陪他到天亮，想问问昨天的事后来到底怎么处理的。 可等朱厌醒透了，并不想多言，只是礼貌地将她请了出去，之后，将自己浣洗干净，上课去了。 “喂，朱厌，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花晚清还是忍不住想追着问。 “公主今日该上课了，你不回去服侍，在这里做什么？”朱厌头也不回。 “没良心的！” 花晚清熬心熬肺地为他哭，为他求知知，为他担心了一宿，结果就这么个结果。 她回去找桃知知。 可刚进门，就听说公主寝殿里昨天动静太大，从午后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天将亮，但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好啊！小姑娘一回来就闷声干大事儿啊！” 花晚清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冲了进去。 床上翻了，没人，满屋子找了，不见人。 一回头，只见半开的衣柜门间，垂出半截雪白的手臂。 真她娘的会玩。 花晚清冲过去，毫不留情打开衣柜的门，“起床了！” 就见里面，炎昭懒散地随便穿着件里衣，坐了起来。 花晚清到底是个阅男无数的色女，第一眼目光就落在他胸膛上。 知知吃的可真好。 “看什么看。”慕云极瞪她。 花晚清背过身去，“谁稀罕看你？我要见公主。” 咣！ 衣柜的另一扇门被推开，晃了两下，掉在地上。 桃知知将脸上的衣裳拨开，从衣裳堆里爬了爬，失败。 “清姨啊……，什么事啊？” 花晚清又转过来跟慕云极瞪眼：“你出去候着，我与公主有要事要说。” 在她眼里，这与慕云极酷似的男人，不过是冰龙王那个废物儿子罢了。 慕云极懒洋洋从衣柜里出来，赤着脚，疏懒系了衣带，去了珠帘外。 花晚清在衣柜边儿上搭着腿坐下，看着满柜子的矜贵衣裙，全都被揉的惨不忍睹，一阵心疼。 这么多年精心收藏的料子，做的件件都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独一件儿，不知道都花了多少钱，现在就这么玩！ “败家的！昨天你去玄渊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朱厌也没什么事儿。” 桃知知虽然累得迷糊，但心思清醒的很。 花晚清必定是第一时间去找朱厌的。 她一定是在朱厌那儿什么都没问到，才来找她。 她道：“先生不准我说，要不清姨去问问先生？” “朱厌什么都不说，赶着上课去了，我这不是才来找你的吗？”花晚清捉急。 “上课！啊~~~~~” 桃知知一骨碌从衣柜里跳下来，慌乱找衣裳，“我要去上课了，清姨，回头再说！” 说着，招进来一大群宫女，兵荒马乱地一顿收拾，冲出门去。 临出门，又回头，将刚刚穿戴整齐的“炎昭”也拉上，“走，陪我去上课。” 慕云极笑吟吟：“好啊。” 于是，花晚清又什么都没问着。 她跺着脚叉腰骂：“小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忘了娘！喂！让你去救朱厌，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滚到一起去的啊？” 然而，桃知知根本听不见，跑远啦。 花晚清只好用她脑子里的全部智慧努力想了想，“朱厌没事，知知也没事，这么说，慕云极没来？是虚惊一场？” 但是现在，桃春风被吓跑了，找不到人了，怎么办？ 要不，怂恿知知篡位吧？ ------------ 第127章 梅菜凤爪 桃知知上课，手里捧着书本，睁着眼睛，但是困得快要死了，不知不觉化出龙睛，直勾勾地，睁着眼睛睡。 慕云极还是顶着炎昭的模样，坐在她身边陪读，一只手托着腮，笑眯眯地，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夫人真美。 夫人真可爱。 夫人连上课睡觉都又美又可爱。 朱厌看不下去了。 “桃知知，回答问题，天地两仪，道祖始化之，是何意？” 慕云极：“这题我会。” 他站起来，侃侃而谈，“鸿蒙初开之时，天地生两仪，灵智未起，日月未生，道祖于混沌间大梦初醒……” 一个问题，足足答了两盏茶的时间。 答得一屋子学生，全都睡着了。 朱厌咬着牙根子，“知道你会了，坐下！桃知知上课睡觉，起来，打手！” 慕云极笑眯眯把手伸出去，“我替她。” 朱厌：…… 啪！ 他用戒尺，狠狠抽了他一下。 “下课后罚抄书一百遍！”朱厌也不等慕云极开口，“你替她写！” 慕云极笑容凝固：…… 于是，散学后，课室里就只剩他们俩。 桃知知睡得死去活来，趴在桌上睡不舒服，又歪进慕云极怀里继续睡。 慕云极就一只手臂抱着她，一只手工工整整地帮她抄书。 时光静谧。 写完一张，搁笔，将纸拎起来，迎着光，吹干。 慕云极眯着眼，欣赏他的杰作。 一整日，都是这些细碎的琐事，细碎到连寻常人都不屑于去做。 可是千年万载叱咤风云，手握天地三界的人，在历尽杀伐，两手血腥之后，依然能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与她窝在一处，只为帮她完成被罚的课业，却是求都求不来的福祉。 桃知知肚子里的孩子，先睡醒了，欢脱地跳了几跳。 她被惊扰到，枕在慕云极肩头，换了个姿势，蹭了蹭。 慕云极嗔怪地看了一眼肚子：你娘在睡觉，不要乱蹦。 肚子立刻老实了。 之后，他又腾不出手，便偏了头，用脸颊贴着桃知知的额头，哄她再睡一会儿。 可是，没多会儿，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有大批人马杀气腾腾闯进学园。 来者不善。 慕云极有被打扰到，眸子里懒散闲淡的光蓦地散了，但是，依然手中的笔不停，写得一笔一划。 “桃知知，你还有功夫在这儿跟男宠卿卿我我？果然是猩红深渊第一废物！” 领头的龙女，头顶的角分叉比桃知知多，一身龙鳞轻甲也是黑曜石色，遍布许多斑驳伤痕，显然比她修为高上许多，也年纪大了许多。 慕云极目不斜视，专注抄书，声音不高，却是极沉：“公主在睡觉，看不见？” 那龙女冷笑，“恐怕，她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了！桃春风已经跑了！现在的猩红深渊，乃是最强者为王……~~~~” 轰！ 她连最后一个字都还没吼完，就被慕云极握笔的手轻抬，给打飞了出去，痛得全身骨头差点都断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慕云极却连眼帘都不曾掀起，“你们的王在睡觉，不要再吵了，她不喜欢我杀生。” 原来冰龙王家的那个废物这么强！ 外面的一大群，仓皇把那龙女七手八脚抬着，逃走了。 桃知知有被吵到，在慕云极肩头迷迷糊糊睁开眼，仰头望他，“什么事啊？谁来了？” 他抱着她的手，拍了拍她，“要饭的，已经打发了。你继续睡，睡够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桃知知便在他怀里窝了窝，“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睡，都怪你。” 慕云极浅浅一笑，认了。 他回来了，她腹中的孩子要开始生长了，自然是要多吃多睡。 不过，《御龙经》里面讲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多亲近。 桃知知又睡了一两个时辰，直到肚子饿了才坐起来。 眼睛还没睁开，晃晃悠悠道：“走啊，去吃饭。” 就知道吃。 在她呼呼大睡的这段时间里，又来了几拨企图杀了她造反的势力。 有王庭大员，也有桃春风年长的精锐子女。 不过但凡敢冒头的，全都被慕云极一巴掌打残了。 而宫中，前来选驸马的十九美男，其中有八个是冰龙王之外的各路魔王之子，也已经悉数被朱厌扣押，防止他们回家报信，节外生枝。 花晚清则带人将桃春风的几千个姬妾美人全部圈禁起来，听候发落。 一场谋朝篡位，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有准备登基的人，还毫不知情。 慕云极刚好将书抄完，优雅将笔搁下，“我的小公主想吃什么？” 桃知知揉揉睡眼，“吃什么还不都是我自己吃，没什么区别。” 慕云极眉头轻轻一挑，“听说，蜀山之下，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苍蝇馆子，做的梅菜凤爪，又香又糯，入口即化，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吃？” ------------ 第128章 极极 桃知知立刻举手。 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鼓着腮，唇微微嘟着，切切地望着他。 简直是今天若不让她吃到这蜀山的梅菜凤爪，就是天大的罪孽。 慕云极抬头望望外面的深渊穹顶，“啊，不过有五行战阵拦着啊，战阵外面，还有一层好大好大的封印结界，怎么办？” “啊啊啊啊~~~~，慕云极啊，这些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吗？” 桃知知索性爬到他身上，跪坐在他腿上，晃他。 可是慕云极偏要多享受一会儿被她撒娇的快乐，只笑着看着她，就是不应。 梅菜凤爪，如一记魔咒，现在让桃知知干什么都好使。 “哎呀，慕云极~~，阿昭~~~，夫君~~~~，极极~~~~~~~！！！”她摇着他晃。 “不要喊极极。”慕云极受不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什么不能叫极极？我是知知，你是极极，简直太般配啦，极极，极极，极极，极极……” 桃知知在他腿上爬上爬下，围着他转来转去。 “哎呀，好了好了，带你去。不要再喊极极。” 外面的穹顶，便开始隆隆作响。 紧接着，五行战阵被一种看不见的恐怖力量生生分开一条路。 而在那路上方，封印了三千年的结界，也开始缓缓打开。 一道圆融如雪的狭长月光，温柔地投射入流淌着猩红熔岩的深渊。 “那是什么？” “是传说中的月光吗？” “比公主的天南星还要明亮，还要好看。” 整个深渊里的生灵，此时此刻，都在仰望那一道光。 桃知知指尖还拉着慕云极的衣衫，却已经忘了撒娇耍混，只痴痴望着上面的天空，就如她第一次在琉璃窟中望见星星。 九尊魔主肆虐天地，让龙族随之沦为魔物，被镇压在这深渊中三千年，不见日月。 三千年，即便曾经罪孽深重，也该世世代代在黑暗中，以血和火偿赎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当初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人，也是赦免救赎他们之人。 “阿昭，你会是我们的救世主，是吗？你会带龙族重见天日的，是吗？”桃知知从来就没怀疑过慕云极的能力。 说他能开天辟地，她都信。 慕云极随她一同看那道月光，手掌抚摸她的脑瓜顶，“你是我的救世主才对……” 桃知知有些不解，转头与他目光相触。 他的眸子里，有那三十年中沉淀的寂寞还未能彻底抹去。 “小龙，你死时，我便已身在地狱。自知你还活着，我才能重见天日。” “阿昭啊……” 桃知知心里有说不清的酸楚滋味，敞开怀抱，抱住他。 阔别三十年的相拥，尽是生离死别的相思。 然而，桃知知的情深义重只有片刻。 她跪在慕云极的腿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抱了一会儿就不想抱了。 她眨巴眨巴眼，“所以，阿昭啊，蜀山的梅菜鸡爪，真的那么好吃吗？” 慕云极：…… 我三十年的痛苦，抵不过你一盘梅菜凤爪。 “特别好吃，已经替你吃过了。” “你也会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吗？”桃知知跪直身子，捧着他的脸，左右仔细看了又看。 慕云极眼圈儿有些红，却竭力用睫毛遮着，“那时以为你已经死了，再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便都替你吃了一遍。” 桃知知瞪大眼睛，“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快！现在就带我去！” 她从他腿上跳下来就跑，可没走出两步，就又被拽住了。 一回头，原来她的衣带不知什么时候，与他的缠在了一起，被这么一拽，成了个死结。 她这一整日，都腻在他身上，睡得滚来滚去的，就没离开过。 “呵呵呵呵呵……” 桃知知拽着衣带，一点一点，连带着将慕云极整个人都拉过来，“极极，我们快走吧，别让梅菜凤爪久等啊……” “不要叫本君极极。” “你就是极极，我是知知，为什么不能叫你极极？极极，极极，极极……嗷嗷嗷~~~~~~~” 桃知知最后那几声，陡然变了腔，拐着弯冲上天际。 慕云极突然揽住她的腰，带着她，急速飞向五色光芒变幻的五行战阵，顶着凛凛疾风，直奔那道月光。 ------------ 第129章 那就抱着 花晚清与朱厌并肩望着那道月光，目送那两人的身影离开了深渊，又看着上面的结界重新封闭起来。 花晚清叹了一声，“唉，一样是千年万载的老男人，你看人家怎么就那么懂哄女孩子呢？” 说着，偷偷瞟了朱厌一眼。 他都从来不哄她。 朱厌似乎全然无所感，忽然道：“听说昨日有个新来了个小倌，一露面就名动王城？” “啊呀？真的？”花晚清慌忙扶了扶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她迫不及待地赶去看新来的小倌了。 刚好快到动情的日子了，总守着朱厌也不行。 朱厌凉薄一笑，龙族的真情，不过如此而已。 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重新封闭的穹顶。 知知随了小仙，这般顾念男女痴情，用了三十年都忘不了慕云极。 他一来，她就跟他走了。 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 蜀山下，一间仅容得下四张桌子的小馆子里。 桃知知与慕云极挨着坐在一起，睁大眼睛，把小二哥报的每一样菜，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梅菜凤爪是一定要吃的。 但是，泡椒肥肠不知道能不能尝尝？ 她忽闪着睫毛，眼巴巴望着慕云极： “听说，肥肠是种很好吃的东西，只不过……，宝仙说，那是装屎的，不准我吃。” 慕云极认真用清洁术帮她把碗筷里里外外清洁了好几遍，“处理干净的其实还不错。” “你吃过呀？”桃知知好像又发现了新鲜事儿。 “试过一次。” “极极，你吃猪用来装屎的东西啊？” 慕云极抬眼，“凤爪呢，也是鸡用来刨屎的。” 噗！ 桃知知忍不住笑出声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整天屎尿屁不离嘴了？我认识的那个极极呢？” 慕云极白了她一眼，将她的碗筷端正摆好，顺手弹了一下她脑门：“他已经被你气死了。” 两人一起吃饭，桃知知坐在右边，右手拿筷。 慕云极便改左手拿筷，腾出右手拉着她的手。 他一刻也不想放开她，生怕一不留神，这人就从眼前又一次烟消云散了。 桃知知有了好吃的，就根本不想那么多。 这一家的鸡爪子，果然炖得软糯，入口即化，黏糊糊的糊了一嘴。 有人陪着一起用饭虽然挺好的，但是，生怕都被慕云极给吃完了，要跟他抢着吃也蛮着急的。 桃知知忙的小嘴儿一刻不得闲，一面吃，一面还时不时用小舌头舔了唇边的汤汁。 忽然，一直被慕云极握着的手，忽然被紧紧一捏。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目光就挪到他身上。 桃知知：…… “你吃个饭也能鼓包？” 慕云极不知什么时候停筷的，已经盯了她很久了。 “吃饱了没？” “还没。不是还有个菜嘛……” 然而，他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起身拉着她就大步往小店里面走。 随便找了个屋子就闯了进去，砰地关了门。 小二哥不答应，追上去砸门：“喂！客官，那是我们掌柜的睡觉的地方，小店不管住店，您快出来！” 门开了个缝儿，一把金豆子撒了出去。 之后，砰，又关上。 里面，两个人饱暖思淫欲，身子撞到一起，如烈火浇油，激情瞬间就炸开了。 桃知知还剩一点点清醒，“不行，这儿，不干净……” “那就抱着。” 哗啦啦，龙尾巴横扫一片。 咣当当，不知道又把什么给撞翻了。 小二跟掌柜两个，在外面听着龇牙咧嘴，直皱眉。 这俩人到底有多饥渴，半点儿都等不得，吃着吃着饭，就忍不了了？ 八成是出来偷情私奔打野食的。 这时，屁大的小饭馆儿门前，又来了两拨人，一前一后进了店。 先进来这一拨，是蜀山弟子的衣着打扮，熟门熟路，进来便包了三张桌子。 后进来那一拨，一男两女，打扮地极是低调，将就着坐在了角落里那张桌。 蜀山弟子簇拥着中央的一位在临窗桌坐下，“师叔，您这大喜日子都要近了，难得还有空想起来吃这一口儿？” 那师叔生得眉如远山，眸如流水，既不回答，也不想搭理任何人。 其他弟子也不敢过多打扰，随后落座，凑在一起，便开始议论道： 一人道：“你们听说没？刚才咱们宗门附近，深渊发生异动，那结界，居然凭空打开了好一会儿，吓得掌门已经紧急召集各位长老商议，想必是不得了的大事。” 另一人道：“可是，自从慕云极陨落后，四御帝君已经合力将深渊封印加固了几回，那下面的魔龙，应该不会再冒出来了。” 更有一人扼腕：“魔族实在可恶，简直是无孔不入。想那慕云极，天下共主三千年，居然折在了一只又老又丑的杀天兽手里。” 噗——！ 角落里那桌，一个女子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去。 男的坐得笔直，掏出帕子递过去，“宝仙，擦嘴。” 另一个女子手里的长枪一拧，低声骂：“敢在背后非议小妈，就该一枪捣了他们的山！” 男的，递给她一个馒头：“紫青，闭嘴。” 这时，里面的房中，慕云极和桃知知纠缠忘情，咣啷啷啷啷，撞得家什一顿乱响。 三桌蜀山弟子，几乎同时抄家伙：“什么人？保护师叔！！！” ------------ 第130章 道君一笑，准没好事 掌柜的赶紧出来打圆场，“诸位仙君息怒，息怒，不过是一对路过的野鸳鸯，吃饱了没事儿干，这不就在里面……，嘿嘿嘿……” “哦——哈哈哈……”蜀山弟子们明白了，又重新放下剑，坐下来继续一面八卦，一面等酒菜。 只有坐在窗边的那位师叔，从始至终都仿佛置身物外，眼睛盯着窗外出神，全然看不出有喜事将近的意气风发。 角落里，宝仙撑着额角，脸朝里，跟清虚和紫青使劲丢眼色：咱爹他就不能忍忍？丢人丢到人家门口来了。 紫青也无奈用另一边的手遮住脸，对他俩摆唇形：冤家路窄。 清虚坐在她们俩中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之后，目光顺着紫青的目光，朝窗边那位师叔定睛看了看，也是一阵头疼。 时间隔得太久，差点没认出来。 三界第一美人，绿痕仙子！ 只不过，人家今日是女扮男装下山来吃馆子的。 君上一千多年不踏足蜀山，就是怕碰上这个女人，甩不掉又说不清楚。 可现在，为了小夫人吃一顿鸡爪子，是真敢往霉头上撞啊。 这待会儿要是碰面，要怎么跟小夫人解释，也不知道想好了没有。 当年，绿痕第一次下山历练，就不知道招惹了什么邪魔，染了一身热毒，狼狈逃回蜀山。 那毒，不但热得让人穿不住衣裳，还让好好的第一美人遍体生出赤色蛇皮，退化地如蛇妖般恶心。 虽然不至于身死，可若就这么活着，每日生不如死，对于一个天之娇女来说，简直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 绿痕是蜀山掌门的亲传弟子，掌门一向宝贝得很，自然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受苦的，于是，便联合数个交往甚密的宗门宗主，亲自前往扶摇川，求助慕云极。 如此诡异妖邪的热毒，唯有至刚至正的玄天极寒方能克制。 慕云极生性凉薄，并不是什么热心的好人，并不想理会。 而且这给女人解热毒，也是好说不好听之事，搞不好，惹一身骚。 但奈何蜀山掌门放下老脸，耗在扶摇川非但不走，还逢人便讲述他的徒儿如何如何的惨，普天之下，唯有道君才能相救云云。 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慕云极若是不救，便是失了三界共主的德行。 他斟酌着也不过是损耗些修为，救个人而已，若是再推辞，反而显得道心不净，便终于答应了。 而且施救前有言在先，绿痕遍体生鳞，一丝不挂，状态尴尬，解毒时，蜀山掌门及诸位长老务必在场，做个见证，以免坏了仙子清白。 等一切交待清楚，慕云极便以白布遮目，趺坐池边，绿痕则浸在水中。 三天三夜，慕云极以玄天极寒净化池水，才十分艰难地将绿痕一身已入骨髓的热毒给清除干净。 但是，这些热毒就好像冲着他来的。 期间，绿痕脱去蛇皮时，痛苦翻滚，池水溅到慕云极身上，那毒如蛆附骨一般，黏上他了。 虽然不足为道，但甚是膈应。 于是，慕云极又要花费了个把月的时间闭关，将身上的毒清理干净。 谁知，就在他闭关期间，平素散落在三界的邪魔，突然纠集在一起，大举进犯，攻打扶摇川。 慕云极身上的一点点毒，本不足道，但此时却如一颗种子，一旦被人激活，就像一棵毒藤蔓延遍全身，不断吞噬他的修为。 那一战，甚是凶险，足足用了半个月，倾尽扶摇川全力，将邪魔困在结界之内，全数剿灭，但代价也是极为惨痛的。 慕云极虽然也很快痊愈，但也是自登上道君之位后，第一次离死那么近。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下去了，但蜀山却有赖上扶摇川的意思。 大抵传闻是，道君为蜀山的第一美人于池水中疗毒，两人共浴三天三夜，绿痕的清白已经不清白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这是一个莫大的机缘，可以将蜀山从此与扶摇川绑在一起。 蜀山掌门更是对自己的得意徒儿甚是自信。 绿痕还未曾下山，便已是公认的三界第一美人。 以她的姿色，与道君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慕云极没有拒绝的道理。 然而焚琴宫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时间一久，蜀山的面子撑不住了，掌门便带着绿痕找上门来。 “君上与小徒之间，清清白白，我蜀山上下皆知，但外人不知，您看，这谣言越传越厉害，知道的，说君上您是磊落君子，不知道的，还道您薄情寡性，始乱终弃……” 蜀山掌门，一边说，一面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但是，他们只因为慕云极一时好心，就忘了他是什么人了。 慕云极端坐在永宸殿上，看着下面这师徒俩。 “听说，绿痕仙子自打身上的毒好了，就出门去逢人便说，本君已身中奇毒，不日将死。可有此事？” 绿痕惊慌，“君上，不曾有啊！我怎么可能咒您不吉？我只是巴不得每个人都知道，君上为了救我，身染奇毒……” 她话说到这里，已经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慕云极眼帘垂下，微微一笑，甚是怜悯，“既然如此，便是承认了。” 他招招手，“清虚。” 清虚侍立在旁边，知道道君一笑就是没好事，“君上，属下在。” “蜀山绿痕，虽私通邪魔之罪无真凭实据，但蓄意将本君中毒之事宣扬天下，于危急时刻弄得人尽皆知，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阶下那师徒俩才知道大事不妙，咣地跪下，又是哭，又是磕头。 “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 刚好，慕云极其实还没想要他们的命。 但他要给所有心怀妄想的人一个警告。 于是，便一纸敕诏丢了下去，“也罢，且念绿痕年少无知，此事尚可从轻发落，就处以九九八十一鞭大刑，此生不得踏足扶摇川半步，三天后行刑！” 他故意将时间推迟了三天，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绿痕哭求时的悲戚景象。 也要世人都知道，君心似海，深不可测，切莫以为可以轻易拿捏。 果然，绿痕在焚琴宫前，苦苦哀求了三天三夜，但是，再也未能见上他一面。 三天后，在蜀山掌门哭天抢地声中，清虚行刑，把蜀山如珠如宝，三界第一的娇滴滴美人，给硬生生抽了八十一记大鞭子，抽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之后，赶出了扶摇川。 从那以后，还有谁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就敢拿清白绑架道君，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她们的榜样。 清虚正想着，里面的小屋里又咣啷啷啷一阵乱响。 紧接着，传出桃知知极轻极压抑的一声长吟。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临窗坐着的绿痕，忽然唰地招出宝剑：“有魔龙！” ------------ 第131章 虎狼之爱 蜀山剑派，最擅斩妖除魔，自古以来，前仆后继，以血捍卫三界安宁，有目共睹。 绿痕更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无论是天赋还是修炼的速度，都是公认的优秀。 而她最引以为傲的特长，便是能够比寻常人更敏锐地感知到异类的存在。 无论是妖，是魔，还是鬼怪。 这会儿，桃知知一时忘情，没收住，就被绿痕给察觉出来了。 蜀山派弟子，素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听师叔说有魔龙出没，顿时饭都不吃了，呼啦一下围在绿痕周围，剑拔弩张，准备全力应敌，每一根头发丝都紧张了起来。 之前魔渊封印出现了缝隙，掌门就那么紧张，召集了所有长老商议应对之策。 没想到他们只是下山吃一顿饭，居然真的给遇到了。 每个人都在心里将遗言想了一遍，捏着剑的手掌心，都开始出汗打滑。 绿痕也是一颗心狂跳，被一众小辈师侄护在中央。 “在里面，大家一起上！” 她紧紧盯着那扇关着的木门。 小屋里，桃知知手臂无力挂在慕云极脖子上，极小极小的声音，不无遗憾地道：“唉，被人听见了。” 她栽栽歪歪从他手臂上下来，单脚跳，满屋子找另一只鞋，又躲在他身后，匆匆将裙带衣带一一系好，一面掖紧衣领，一面探头探脑往门口瞧。 门外，已经人影重重，围得水泄不通。 “捉奸呐？”桃知知感慨，“真没道德。” 在他们深渊，大家都有一个默认的共识，就是天塌下来也绝对不能打扰别人交配。 阻止别人生蛋，如杀人父母，是要被咒断子绝孙的。 “的确是缺德。”慕云极迎合她。 此时的情形，若是换了从前，他倒是还要考虑一下道君的面子。 可是他现在，没了那道金碧辉煌的枷锁，反而本性毕露。 外面的人，聚在门口。 绿痕给众弟子打气，“大家不要怕，我数到三，咱们一起上！” 说着，压低嗓子悄声：“一，二，三！” 轰——！咣啷啷啷！ 没等他们出手，里面一道凛冽剑光如霜雪，已经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快如闪电，从所有人头顶齐刷刷掠过，如切萝卜一样，将那扇木门，和所有蜀山剑派独有的高耸峨冠，连带着每人一截发髻，全部通通削平！ 所有人当场披头散发，连三界第一美人也不例外。 剑光过去的太快，直到峨冠落地，每个人都惊魂一刻，吓得下一口气都没敢往外喘。 绿痕这种矮个儿的，倒也还好。 高个儿的，都已经秃顶了。 但凡那剑再低一分，所有人的脑袋都得被削掉一半，成了装饭的桶，喝酒的盅！ 门吱呀呀倒下，露出里面的两个人。 慕云极收剑，背对着所有人，敞开大氅，将桃知知护在怀里，不给人瞧见，对外面沉喝道：“数到三，给你们逃命的机会。” “一，二……” “三”字未出口，蜀山剑侠们，以第一美人为首，一呼啦跑了个精光。 有来不及御剑的，被同伴撞倒在地，捂着凉风嗖嗖的脑瓜顶，仓惶往外跑。 桃知知踮着脚，从慕云极外氅里冒出个头来，轻轻伸手一弹。 跑得在后面的几个，立时裤带嗖地断了。 几人被自己裤子绊倒，又连滚带爬地抓了腰带，哭着一边跑一边喊：“师叔，魔龙险恶！等等我们啊~~~~~” 桃知知干了坏事，掩着嘴，倚在慕云极怀里偷偷小声儿笑。 慕云极脸黑了下来，弹她爆栗子：“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扒别人的裤子？” “谁让他们刚才害我这么狼狈。” “睚眦必报，倒是有点为夫的风范了。” “不过，想必蜀山派对我族的成见，又要加深一层了。”桃知知爽过了，还是有点担心。 “这世上本就强者为王，落井下石者多，锦上添花者，更多。只要你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就完全不需要在意他们如何看你。” 慕云极谆谆教诲，替她将刚才揉乱的发髻重新挽整齐，又认真帮她簪好鬓花。 桃知知乖乖点点头，“我觉得你说话，总能比我爹和我先生说到点子上，你果然好像比他们两个聪明了那么一点点。” 慕云极鼻息里轻轻一笑，“只有那么一点点？桃春风无能，对你只能溺爱，朱厌心眼儿太多，对你算计多过疼爱。” “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样的爱？”桃知知抱住他的腰，娇俏笑着，仰头望他，大眼睛里几许崇拜。 慕云极垂眸与她目光交汇，“我对你……”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认真想了想，“是虎狼之爱。” ------------ 第132章 这不符合焚琴宫的作风 “哎呀，咳咳咳……！受不了了。”门口传来宝仙掐着嗓子哀嚎。 他们三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儿偷听了。 这会儿吐槽过了，又怕挨骂，每个人都拉低头上的帽子，东张西望，一面咳嗽，一面捂着脸乐。 这种一个吹一个飘的情话，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啊，还有正经事没办呢。 桃知知从慕云极身侧探头望去，眼睛叮地一亮： “宝仙！” 宝仙也唰地扔了头上斗笠，欢脱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妈！三十年了，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 两个女孩子冲到一起，抱在一起，开心地直跳。 紫青抱着长枪，拉长着脸，“幼稚！” 桃知知听见了，招呼她，“紫青，你也来啊。” 紫青将脸一扬，“我为什么要跟你抱在一起跳？我又不傻？” 清虚笑吟吟上前，拱手低声对慕云极道：“恭喜君上与夫人破镜重圆。” 慕云极自嘲似得轻轻一笑，“这镜子可得抱紧了，不然随时会碎。” 清虚靠近，用更小的声音道：“属下等接到您的传命，就匆匆赶来，恭迎君上和夫人回家。只是，您不在这段日子，多方势力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您不曾真的……真的内什么，便屡屡有人前来扶摇川试探，蜀山便是其一。” 慕云极倒是不急也不气，“这些账，自然要一笔一笔慢慢算。眼下焚琴宫可好？” “一切安好，我等看守得严密，唯恐有所闪失，无法向君上交待。” “嗯，走，回去拿点东西。” 清虚紧跟了两步，“君上，您这是还要走啊？” “入赘了，总得有点入赘的样子。”慕云极与他眨了一下眼。 毕竟媳妇还没真的骗到手。 宝仙耳朵尖，正在跟桃知知咯咯咯地笑，却也一下子听到了，立刻好大声：“啊？我爹入赘？” 咣！ 她脑袋被紫青敲了一下。 桃知知生怕紫青误会，“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就是跟我家先生随便说说的，我们可不敢委屈了他，现在整个猩红深渊，他最大！” 这句话，慕云极听得心里舒坦。 可紫青依然黑着脸，“入赘就是赘婿。我家君上至尊至贵，岂能孤身入龙潭？” 宝仙正色用力点头，“没错！我爹身边连个听使唤的人都没有，有点什么事，手脚都施展不开。” 桃知知看看她：……？？？ 他都一剑捅了玄渊了，还想在我们深渊里怎么施展？ 清虚笑呵呵，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是啊是啊，怎么说，君上入赘，至少得有十个陪嫁伺候着。” 桃知知又看看他：…… 你们十个也要跟去？ 为什么她感觉，这几个人分明是想把焚琴宫给搬去猩红深渊去呢？ 要不，还是回去跟朱厌商量一下，别让慕云极入赘了。 不然，整个深渊都要成他家的了。 这时，蜀山之上，云雷滚滚，隐隐有仙兽长鸣。 似是有大批剑修向这边飞来。 清虚朝外面望了一眼，好家伙！ 蜀山掌门亲自骑着雷鸣兽出动了。 随之而来的剑修，远远望去，就像是炸了窝的蜂群，简直一眼望去，数都数不清。 紫青将长枪咣地一声驻地，“君上，打不打？” 慕云极懒洋洋摆摆手，“没空，回去办正经事要紧。” “难道就这么逃了？”紫青瞪眼。 这不符合他们焚琴宫一贯的作风。 但是，既然君上说了，她不敢不从。 将长枪向空中一掷，问桃知知：“你跟谁飞？” 她记得这个小废物妈连御剑都不会，一飞高就大呼小叫的。 桃知知瞧了慕云极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不必了，你们先走。” “走得慢，当心被蜀山的人抓去吃掉！”紫青吓唬人都不打草稿的。 桃知知笑眯眯的，“我恰好刚才也没吃饱，去去就来。” 说罢，凌空跃起，身形一转，便化作见首不见尾的蜿蜒黑龙，披沐火风霹雳，直奔对面如云海般涌来的蜀山剑修。 蜀山的剑修，三千年来，整整好几代人，虽然一直喊着斩妖除魔，但真正见过深渊魔龙，并且还活到现在的，根本就没几个。 此时，眼见着对面的云海霎时间烧成一片火海，又见火光中变幻着九色光芒，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掌门苍松上人心头一惊，大叫“不好”！ 九业龙火！ 可是，这个时候收人已经迟了。 只见那片着了火的云海，如被一个巨大漩涡吸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只沉寂了一息，紧接着，又如山火喷发一般，汹涌朝着他们这边排山倒海地喷吐而来。 “快跑——！” 刚刚杀气腾腾的剑修们，根本来不及细想，顿时如一群被烧红了屁股的猴子，四散逃窜。 从天上掉下去的人，数都数不清。 穿破火云呼啸俯冲而来的黑龙，根本无视这些喽啰，横冲直撞，直奔苍松上人。 苍松座下雷鸣兽，打小就是娇生惯养，根本没见过什么真正凶残的场面，如今又听见龙吟，立刻受到血脉压制，当场吓得只能四蹄跪下，一动都不会动了。 苍松岂能坐着等死，跳下雷鸣兽逃生。 桃知知冲下来，啊呜一口，把偌大的雷鸣兽给吞了！ 之后，昂首飞旋，龙尾一通乱扫，一声长吟，又呼啸而去。 一眨眼，扎入云海深处，无影无踪了。 黑龙裹挟着火风，来的快，去得更快。 但只一瞬间，就将整个蜀山打得人仰马翻。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不可能！！！ 光凭一条龙，根本不可能有这等修为！ 苍松身为蜀山掌门，居然连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多高修为，都没来得及弄清楚。 但是仓惶间，他好像看到龙头上，分明立着个一袭白衣的男人，在黑龙从他身边横扫过去时，曾冲他恶趣味地一笑。 “哎？” 苍松后知后觉地用力揉了揉眼睛。 年纪大？ 眼花了？ 那人分明是…… “慕……慕云极？” ------------ 第133章 她魔性好强 苍松颤颤巍巍，振臂高喊：“快！快去通知四御帝君，就说慕云极他堕魔啦~~~~~~” 绿痕扶着头上的帽子，披头散发奔来，“师父，您等等，我相信君上他是有苦衷的，我这就去追他！” 说完，就奔着桃知知消失的方向追去。 桃知知论逃跑，自然是天下第一。 但是耐不住绿痕嗓门大。 她追不上，就冲着他们的方向竭力传音： “慕道君，自您十多年前来过蜀山一次后，绿痕就一直在等您。” 桃知知忽然一个急刹，就不想跑了，龙头一晃，把慕云极给甩下去：？？？ 她这三十年，身形若是全部放开，已经长大十数倍不止，现在一颗头，都比慕云极的身量大。 她瞪眼，鼻子顶到他胸前，龇出龙牙，喉咙里呜呜作响，凶死了。 慕云极被她迫得身子向后倾，手掌摁在她鼻子上，“小龙，听我说，十多年前，我的确来过，不过是来帮你尝梅菜凤爪的，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她怎么知道你来过？” “我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慕云极想了想，“哦，对了，绿痕感知力异于常人，或许，被她察觉到了行踪。” “真的？”桃知知声大如雷。 “真的真的，不要这么凶，再凶就不好看了。” 慕云极有点发愁，媳妇个头太大，也是有烦恼的。 谁知，他刚哄好，绿痕又追近了一些，还在喊： “慕道君，我相信您一定是有苦衷的，绿痕今日一感应到您的气息，就来山下等您，绿痕愿意帮您，代价在所不惜！” 桃知知的龙睛一眯，盯着慕云极：“你有苦衷？” 慕云极赶紧撇清自己，“没有，绝对没有，小龙，你要相信我。” “那便是她眼瞎讨人嫌！” 桃知知也跑了，掉头朝着绿痕的方向冲去。 她龙还没现身，搅动云海的疾风已经远远将绿痕袭得无法稳住身形，用来遮挡断发的帽子，也早就吹飞了。 “你就是蜀山的绿痕仙子？听说你是三界第一美人，今日一见，的确好看的很。” 桃知知也不显出人形，拨开云雾，庞大身形悍然凌驾于绿痕头顶上空。 她身形虽然凶悍，嗓门又大，可到底是女孩子的声音，就有点反差强烈。 绿痕攥紧手中的剑，“你就是方才袭我宗门的魔龙？告诉你，我不怕你！” 她倒是有几分骨气。 桃知知也不想以大欺小，龙身在云海中反应，穿行而出时，已经化作一身黑鳞轻甲的少女。 “我也告诉你，慕云极是我的了！只要我不想放手，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旁人的份！” 绿痕一向自诩美貌无人能及，可眼前一见桃知知，顿时知道道君为何堕魔了。 哪儿来的什么苦衷，如斯美人，心甘情愿堕落罢了。 她这个三界第一美人，恐怕只是世人井底之蛙，胡乱取笑的罢了。 “呵，这位小姑娘，我想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 桃知知咣地亮出龙枪，“别叫我小姑娘！” 她都这么凶了，还被人看成是小姑娘，简直岂有此理！ 绿痕：“姑娘可能有所耳闻，一千多年前，绿痕年少无知，曾做了一些问心有愧之事，令慕道君震怒，可能至今无法原谅。” 桃知知“哼”了一声，扭脸朝天。 你们俩还有故事？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回去拷问慕云极。 绿痕接着道：“但是，我已经受尽了惩罚，姑娘你不会明白，我虽空有三界第一美人之名，却一千多年没有男人敢问津，只因我是个道君不要的女人。” 言下之意，还是将清白赖在了慕云极身上。 桃知知有点不爱听了，但是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护着自家男人。 “绿痕仙子比我多修行了上千年，难道不明白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这八个字吗？他没做过什么，你又做过什么，都该心知肚明。慕云极若是真的如你所言，他当初就必然会负责。” 绿痕苦笑，“姑娘到底是年少，这世上的事，哪儿有那么简单？” 桃知知也不让劲儿，“你想说我年少不懂事，我不怪你，毕竟我比你小了一千多岁。不过我告诉你，我就是与他一夜欢好，他便带我回扶摇川，还盖了好大一座春宫给我住。你不必拐弯抹角骂人，挑拨离间。” 绿痕握剑的手，藏在袖中，指甲死死抠进了肉里，垂着眼帘： “姑娘洒脱，不似我等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也比我幸运。不过已经一千多年了，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一个打了自己九九八十一鞭的男人。” 这话，桃知知怎么听，怎么膈应。 合着我是荡妇，你是烈女？ 我能被带回扶摇川只是因为走了狗屎运？ 你现在不稀罕他了，我却还当个宝？ “那你追着他做什么？又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没兴趣知道这些烂桃花。”桃知知到底不会拐弯抹角地与女人撕嘴。 绿痕笑了笑，“如今，他已不是道君，而我也即将有了新的归宿，虽然夫婿并非心中所想，但也不差。所以，今日感知到慕道君的到来，只是想与他亲口说一句谢谢，也算是了了亏欠一千多年的救命之恩。” “就这？” 桃知知怀疑地看着绿痕。 外面，果然没有一个好人，包括慕云极。 “行了，知道了，你的话我会带到。我警告你不要再纠缠不休，否则，我会吃人的！” 绿痕退后一步，“姑娘神威，今日已经已见。” 桃知知也戒备退后两步，重新翻身化作黑龙，去找慕云极去了。 绿痕僵直悬停在原处，后背凉飕飕，全是冷汗。 “她身上，好强的魔性。” 幸好糊弄过去了。 方才若是交手，真的给她爆发出来，几个蜀山都抵不过。 ------------ 第134章 滚回家吃饭 桃知知去追慕云极，却追了好久都没见人影儿。 他有事要办，带人先走了？ 可是她不认得去扶摇川的路啊。 正慌着，发觉身后有异样，一回头，刚好一只手臂从后面穿过她的腰，将她搂住，一袭红衣，踏上大梦初醒，迎风而行。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原来，慕云极一直跟在她身后。 桃知知把他揽在腰间的手摘开扔掉，“她那意思，是你始乱终弃，还打了她一顿鞭子？” 慕云极又把手放了回去，这回搂得更紧： “小龙，我只与你乱过，也只被你弃过。不过打了她一顿倒是真的，惩戒的就是她那一张到处乱说话的嘴。” 桃知知歪着脑瓜想了想，“她倒是的确挺会说话的，一句话好像可以骂我三遍，但是又抓不住错处。” 慕云极脚下的剑，立时停住了。 桃知知：“你干什么？” “回去揍她。” “哎呀，好了好了，我们已经把蜀山派折腾得够惨的了。不是还有正经事要办？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朱厌又要骂人，清姨又要哭天抢地的。” 桃知知连拉带拽，慕云极默默记仇。 两人风行海上，一路呼啸回了扶摇川。 海浪扬起千尺，护山结界大开，恭迎主人回家。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破败。 扶摇川拔地而起九万里，曾经如繁星珠宝一样璀璨的亭台楼阁，全都化作了一片瓦砾。 他是真的陨落过了啊，不然，扶摇川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那么高贵骄矜的一个人，若不是自己都不成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家变成一片废墟。 桃知知眸中，一阵暗淡和心疼，给慕云极拉着手，随着他飞渡向九重川顶，悄悄瞧着他的肩头。 他还穿着她当初给他缝的破衣裳。 针法那么粗糙，绣的那么难看，除了料子用的是最好的，真的没什么优点。 她当初只是想回家，并没有想要毁了他，更没有想过要毁掉扶摇川。 “对不起”三个字，桃知知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若不是四处屠龙，要将她的族人斩尽杀绝，三十年，他们两个，此时可能已经在春宫里生了好多好多蛋了。 慕云极感受到她的情绪，回眸：“在想什么？” “在惋惜，这么好看的地方，就这么毁了……”桃知知淡淡道。 “呵，无妨。待到真正回来之日，还你一个更好的扶摇川。” 他倒是从来不将这些外物放在心上。 不是洒脱，也不是超然，是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就如道君之位，想要就拿来坐，不想要，就丢掉，爱谁捡谁捡。 桃知知抿唇笑，“说你小心眼儿，你可以连三界道君都可以不要，真的要随我入赘去了。说你大方，你却处处铢锱必较，睚眦必报。” “那要看是什么事。”慕云极将她拉拉紧，抱在怀里，冲破最后的云层。 拨开云雾，皑皑冰川之上，磅礴浩荡的焚琴宫，如一只跪伏的华美上古巨兽，赫然扑入眼帘。 众护法上前相迎，但神情极为紧张。 “君上，自您离开之后，各方势力已经在瀛洲海上集结了很久了，扶摇川现在就是岐山凤燃心里的一根刺，人人都想争着抢着拔了咱们。” “那咱们真是太惨了。”慕云极摇头叹息，脚下却不停，直奔焚琴宫被封印的冰窟。 他双手带着流光，十指翻叠变幻结印，飞快将封印打开。 之后，大梦初醒一声长啸，凌空飞旋，力量强大到几乎可以将眼前的空间扭曲、变形、压缩。 桃知知跟在慕云极身后不远处，眼睁睁看着，他居然将九颗龙头，整座冰窟，连带着焚琴宫，一块儿全都收入了纳戒中。 等空间中的一切平息，原地只剩下一块空荡荡的冰坨子。 那么大一个焚琴宫，不见了。 “走。”慕云极轻飘飘道。 桃知知看了看已经荒废破败的春宫，“那……，它呢？” “关你的笼子，还舍不得了？”他揶揄道。 “才不是！”桃知知生气。 慕云极使劲揉了揉她脑瓜顶，“等咱们回来，给你打造一座更好的！” 这时，云海之中，已经传来嘈杂的呐喊声。 接着，就见大批人马，纷纷涌上九重川顶。 为首的，便是蜀山苍松，他喝道：“慕云极，你投奔魔渊，还敢有脸回来！” 其他人立刻呼应：“大家不要怕，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我们有上万人！大家一起上！慕云极已经陨落了，根本不足为惧！” 苍松：“今日收复扶摇川，我等都会在道君面前，记上大功一件！大家跟我一起冲啊——！” 慕云极将桃知知轻轻拨到身后，一袭大红的喜袍，当风而立，望着对面排山倒海般杀来的黑压压的人群，轻蔑一笑。 桃知知生怕他发疯，大开杀戒，轻轻从后面拉了拉他衣袖。 “不怕。” 慕云极无需回眸，目光忽然望向扶摇川上空。 红衣阔袖飒然一挥。 轰——！ 当年曾经打开过魔渊传送法阵的地方，重新凭空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猩红传送大阵。 阵里面，听朱厌在骂人：“磨磨蹭蹭，还不滚回家吃饭？！！” ------------ 第135章 深渊女君 慕云极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满脸的不怀好意。 “扶摇川有劳诸位代管，本君先随夫人回家吃个饭。” 说着，牵着桃知知，带着十个护法，朝着魔域的传送法阵飞身一跃而入。 猩红的法阵，一阵急剧收缩，在空中化作一点光芒，之后彻底消失。 与之同时，九万里扶摇川的护山大阵启动。 它如一只刚刚睡醒的巨蟒，开始慢条斯理地，吞噬置身其中的所有人的法力。 扶摇川作为三界核心三千年，即使成了一座废墟，也不是可以容人随便践踏玷污的。 惩罚已经开始。 后悔，太迟了。 每个人都在哀嚎，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虚弱，却既不能挣脱，也无法逃走，只能忍受漫长的酷刑，来得，去不得。 …… 桃知知随在慕云极身后，由他分开五行战阵，其他人安全进入猩红深渊。 她在他身后，还天真地问：“也不知道待会儿回去吃什么？” 慕云极忍俊，不做声。 你刚吃完梅菜凤爪和泡椒肥肠，又活吞了一只雷鸣兽，这是根本没吃饱，还是又饿了？ 这样的媳妇，没点子家底儿，是真的养不起。 他们一行，落入深渊，慕云极重新幻化作炎昭的模样，让桃知知行在前面，他则带着自己的那十个人，跟在后面，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宝仙趾高气昂惯了，忽然见她爹夹着尾巴做人，就忍不住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可是，再看看紫青，脖子硬的跟什么似得，便使劲儿拉了拉她，“喂，你长得本来就高，快低头。” 紫青生气，“我焚琴宫的人，何时沦落到要如此猥琐？” 清虚回头瞪他们俩，小声儿：“这不叫猥琐，这叫低调！” 于是，每个人只好都在心里默念：低调，低调，低调…… 然而，等他们一进王城，还是被对面的阵仗吓了一跳。 大门隆隆开启，一眼望去，一条巨大的猩红长毯，从脚下一直绵延上王庭最高处。 朱厌为首，花晚清在后，左右分列王庭所有大员，以及不计其数的锦麟卫，见了桃知知回来，齐刷刷，轰隆隆，如潮水一般，黑压压的，全部跪下！ 朱厌单膝跪地，“恭请深渊女君登基！” 花晚清立刻跪着，将盛着新打造的一套奢华的魔尊衣袍，供过头顶。 “不是，什么情况？”桃知知吓坏了。 她几乎是滑跪到朱厌面前，“先生，我就出去吃了顿饭，您别玩我了好不好？您不打我就好了，跪我，是想吓死我？” 朱厌却纹丝不动，依然郑重庄严重复方才的话：“恭请深渊女君登基继位！” 整座王城，全部随之山呼，“恭请深渊女君继位——！” 桃知知根本毫无准备，小声儿拽朱厌，“先生，我继什么位啊？我爹呢？” “跑了。”朱厌回答地简洁明了。 “那……，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兄弟姐妹们呢，他们……” “凡有不服的，在你睡觉的时候，已经有人替你全都收拾了。”朱厌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还没跪下的慕云极。 桃知知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慕云极笑眯眯的，将衣袍轻轻一掀，也朝着她，单膝跪下了。 喵了个咪的！ 连慕云极都跪下了！ 玩真的啊！ 花晚清拼命给桃知知使眼色，“快点，快点起来啊，王袍加身，你就是深渊女君了！” 桃知知还是觉得，这场面太刺激了点了。 就出去吃顿饭，拿点东西的工夫，他们搞了这么多事。 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所有人都俯首跪在脚下，一时之间完全无法适应。 但是，忽然间，她看见有一个锦麟卫，正在人群中悄悄抬头，探头探脑地看她。 两人目光相对，桃知知的眼睛都瞪圆了。 爹爹！ 她差点喊出声。 桃春风扮成锦麟卫的样子，跪在人群中，冲她竖起大拇指，郑重点了点头，之后又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跑路”的手势。 那是桃知知小时候，桃春风带她逃学出去玩的暗号。 桃知知明白了。 爹爹这是当够魔尊了，顺势把包袱甩给她了啊…… 她没办法，再回头可怜巴巴看看慕云极，一脸苦相。 还没玩够呢，就要登基了。 她连学都不想上，更何况当女君？ 不要说那一向都不太服管束的九王难对付，就是王庭中的这些老家伙，也很难搞。 爹爹之所以能稳坐那张宝座三千年，无非是因为他怀里有个蛋。 而龙族天敌慕云极什么都不怕，就忌惮那个蛋。 所以大家才把他拱出来当老大的。 桃知知深吸一口气。 不怕，我也有蛋，在肚子里。 ------------ 第136章 朱厌才是你爹 事到如今，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总不能让大家一直跪着。 桃知知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顺应天命，愿能不负众望。” 花晚清立刻欣喜起身，挪着小碎步上前，将魔尊的王袍披在桃知知肩上。 朱厌也站起来，恭敬伸出手臂，颔首道：“女君，请。” 桃知知望了他一眼，“有劳先生。” 朱厌欣慰一笑。 她扶着他的手臂，踩着长长的红毯，登上王庭的最高处。 山呼声，此起彼伏，如潮海般由近及远，连绵不绝。 桃知知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跪伏的人群，神情庄严，嘴唇不动，悄声问朱厌： “先生，什么时候能吃饭？饿。” 朱厌立在她身后半步：…… …… 幸好，魔渊的登基仪式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大家跪过了，喊过口号了，就算是承认新的女君。 剩下的事，朱厌会全权代为处理。 桃知知瞅了空儿，就溜了出去，到小时候的老地方找桃春风，还不忘包了一只烧鸡。 果然，桃春风穿着一身锦麟卫的衣裳，刮掉了满脸大胡子，已经在那儿等了她很久了。 “爹！”桃知知扑了过去。 桃春风张开手臂，将孩子抱在怀里，“哎哟，我的宝贝，我的蛋蛋~~” 他没了大胡子，倒是看起来英挺了许多，但是，抱住养了三千年的女儿，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以后，你就是女君了，爹爹最后抱你一次哈。” 桃知知扁着嘴，忍着哭，撕给他一只鸡腿，“爹，你要去哪儿？你真的不要我了？其实你大可放心，有我在，慕云极他不会将你怎样的。” “哎哟~，不要跟我提他那三个字，提他我就头疼。”桃春风揉着脑仁儿，“其实也跟慕云极没关系，这魔尊的位置，我早就不想坐了。” 他捡了块儿地方，巴登一屁股坐下，啃鸡腿： “以后呢，你有朱厌辅佐，有花晚清照顾，还有慕云极那么大一个靠山，爹爹真的是可以放心地出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去咯。” 桃知知不乐意地在他身边坐下，“是可以放心地寻花问柳，勾三搭四吧？” 桃春风拍了一下她脑袋，“说那么清楚干什么？多没意思。” 桃知知叹了口气：“苦了我了。清姨是个不靠谱的，朱厌那么凶，慕云极比他还凶。” “放心啦，就算是慕云极再凶，朱厌也绝对有办法帮你找回场子的。” 桃知知眼巴巴瞅了一眼桃春风，见他一脸的解脱，就更难过了，“先生待我再好，也不过是先生。现在，是我爹不要我了……” 桃春风嘴里横着的鸡腿，就停住了。 他眼睛紧张地眨了眨，痛下决心，“唉，算了，有件事，朱厌不好意思开口，还是我跟你说了吧，算是报复他老小子欺负了我三千年。” “什么事啊？”桃知知丧丧的。 桃春风果断道：“其实，我不是你爹。” 谁知，桃知知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小时候，你喝醉了，说过好几次了。” “我真不是你爹。”桃春风瞪大眼睛，“朱厌才是你爹。” 桃知知像一个长大的孩子，一眼看穿大人哄她的把戏。 “这句话，你也说过。” 桃春风：…… 他想抓胡子，发现胡子没了，只好抓头发，“这个要怎么跟你说，你才信？” 桃知知麻木看着他，“我是黑鳞，你也是黑鳞，朱厌是朱红色的鳞，我是谁生的，一目了然。” “哎呀，不是这样的，你破壳时，他对你做了手脚了。” 桃知知眸子动了一下，抱着膝坐着，不开心地看向别处，“反正你为了说服我安心做女君，变着花样儿骗我。” 桃春风急了，“是真的！不然你想想看，为什么我抱了你两千八百年，你都孵不出来？朱厌一回来，你就破壳了？” “不是他砸的吗？” “谁想让他砸啊！我抱着你挡慕云极的剑不好吗？你以为我想让你出来吗……？”桃春风知道说漏了，最后一个字，捂住自己的嘴巴。 桃知知：……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桃知知的信念动摇了。 “所以，我到底是谁？”她小声儿问。 桃春风狠狠咬了一口鸡腿，“你是朱厌奉九尊魔主之命，与小仙制造出来的孩子，我只不过是你的便宜爹。当年，朱厌背叛了九尊魔主，也抛弃了小仙，而我，还是个愣头青傻小子。我一眼见了小仙，就被她迷住了，不在乎她是个人类，也不在乎她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一门心思只想爱她……” “制造出来的……？”桃知知低垂着眼眸，重复了一下那关键的几个字，好难过。 原来，她不是因为爹与娘相亲相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 前情故事，明天讲哈 ------------ 第137章 小仙 桃春风将一整只鸡，连肉带骨头全都嚼了。 “是啊，制造出来的，但是他是真的对小仙动心了。只不过，他的心够狠，为了完成他的计划，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 桃春风想起小仙当年的音容笑貌，长长叹息一声。 三千多年前，九尊魔主肆虐三界。 龙族强大、嗜杀、淫乱、贪图珍宝，还喜欢生活在火与熔岩横流的环境中。 于是，他们杀戮掠夺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地狱。 环境被彻底改变，草木生灵极难存活。 三界无论是何种族，公的，被杀或沦为奴隶。 雌的，一概惨遭蹂躏，甚至诞下混有龙血的新的怪物。 虽然唯有人族女子因为身体孱弱，无法孕育龙胎。但正因为不会造成麻烦，且身子生得娇小美好，反而处境更加惨烈，许多女子根本无法存活过一夜，便被蹂躏至死。 一时之间，天地之中，怨气冲天，不见天日。 四御帝君无奈之下，只能施展毕生修为，向天道求助。 传说，在天外面的天，三界外的世界，有更强大的存在，他们的能力，是此间所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想象的高度。 四御决心各献出一半修为作为祭品，拼死一试。 然而，持续了七天七夜的献祭未能完成，就被亲自赶来的九尊魔主给打断了。 四御帝君原本联手对抗九龙，尚可一战，可此时修为各减一半，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四散奔跑，被驱逐至四方之极。 本以为，九尊魔主从此再无忌惮，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忽然，这世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慕承昭。 他出现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一个九尊魔主的头，挖了他的心。 那种匪夷所思的恐怖场面，成了龙族几千年的噩梦。 一个衣衫破烂，满身是血的男人，胸前一个空荡荡大血窟窿，拖着一把破剑，忽然拦住了排行最末的龙九魔主的去路。 “心，拿来。”他不容拒绝道。 龙九一怔，接着，才发现对面的不过是个身负重伤的普通人，不由得给气乐了。 他回头问手下龙兵，“他说什么？哈哈哈哈哈……！” 他们刚刚打败了四御帝君，龙族已经天下无敌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们横行的脚步了，这又是哪儿来的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秒，慕承昭一剑挥起，不太熟练，许多种元素混合在一起的力量，以所有人前所未见的狂暴力量袭来。 龙九匆忙出手迎战时，瞳孔中，映着飞快变幻的各种元素力量的光芒。 金、木、水、火、土、风、雷、冰…… 慕承昭最终选择了冰系，剑气化作一道长长的冰链，带着倒刺刀锋般的冰棱，瞬间遍地炸开。 “玄天极寒？”龙九震惊！ 但凡有血有水之处，便是玄天极寒横行无忌之地。 普天之下，还没有人觉醒过这种道体，这个半死的人是如何做到可以自由选择道体的？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细想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原来，这叫玄天极寒。”对方重复了一下他的话。 虽然慕承昭用剑十分生疏，心口窝还露着一个大窟窿，在不停冒血，但是，他使出的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强大十倍。 玄天极寒的力量，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在他体内翻倍增长。 两厢只交手了三个回合，龙九就只能被迫化出真身，掉头就跑！ 可是，逃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于是，所有龙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魔主，无比凄惨的嚎叫着，被一个明显已经半死的人，用玄冰冻住了全身的血，又活着挖了心。 慕承昭将龙九的心塞进自己胸腔里，之后，又一剑一剑慢悠悠剁下龙头，将没了脑袋的僵硬尸体，横出一脚，如一座小山般，踢到他们面前。 “回去告诉剩下的那八条龙，准备好他们的心，我要了。” 他说完，疲惫拖着带血的破剑，走了。 没人敢拦。 九尊魔主痛失其一，其余八人立刻凑到一起。 “老九在用自己的命给我们示警。” “死劫，到底还是来了。” “不过幸好，我们早有准备。” 侍立在一旁的少年，生了火红的长发，眉眼热烈华丽，却神情异常冷静，只是静静听着。 他们的准备，就是一个叫做小仙的凡人女子。 她不是普通的少女，是九尊魔主物色了几百年，才找到的可以孕育九龙心血精华的载体。 她非常漂亮，几乎完美，唯一可惜的，是一副人类的身子。 于是，九尊魔主便将她从小如珠如宝地养大，以珍稀的药物精心重塑身体，令她有足够的精血，可以孕育龙蛋三年。 “朱厌，去做你该做的事。” 他们商议定了，转身吩咐旁边的少年。 少年朱厌，垂着眸子，杵在原地，没吭声。 魔主们不高兴了。 “怂包！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若非我等心血不能在自己的血脉中存活，还何须要你去与小仙受孕？” 朱厌低着头，“诸位主上，弟子实在不愿。小仙她若知道真相，也必是不愿。” “你九师尊已经死了！你还在这儿考虑一个人族女子的感受？我们看你天资超凡，才有心传你衣钵，却不料，教了这么多年，却养了个怂包！” “好，既然你不肯，我等又死劫已至，不若就先杀了小仙，反正那人一来，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哎呀，你快滚过去啊！小仙她本就喜欢你，人类不是每天都能受孕的，这两天时辰刚好，你要抓紧时间。” 八个人，威逼的也有，哄劝的也有，最后，朱厌到底是被强行拎着，扔进小仙的房里去了。 门一关，魔主们站在外面守着。 房里，小仙刚刚沐浴过，在梳头准备休息，突然见朱厌被丢了进来。 “他们又骂你了啊？”她甜甜地笑，“我从小就见你挨骂，现在我都长大了，你还在挨骂。” 小仙被抱回来时，还是个婴儿。 但朱厌当时已经三百多岁了。 九尊魔主为防有所闪失，不准任何外人靠近小仙，将照顾小孩的任务，丢给了朱厌。 所以，小仙是朱厌一点一点，一天一天带大的。 ------------ 第138章 你知我爱你 朱厌天生冷情，但做事精诚。 他不会带孩子，便用心去学。 按照人类的样子，给一个软绵绵的小肉团喂饭，洗澡，哄睡，教她走路，教她说话，将她养大。 他对她，完全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但小仙长到这么大，除了诸位魔主，就只见过朱厌一个男人。 而他又是那么好看，那么聪明，仿佛无所不能。 于是到了情窦初开之时，她的眼里，便全都是他了。 朱厌艰难挪到小仙面前，“有一件事，可能会让你失望，但是或许会救你的命，你……，愿意吗？” 小仙的眼睛，极其漂亮，她忽闪着睫毛，仰头望着他，“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愿意。” 朱厌喉间干涩滚了一下，“你这儿……，还有酒吗？” 小仙顿时一阵紧张，“你怎么知道我又偷了五爹爹的酒？” 她被人常年用猛药喂养，体内经常有莫名其妙的烦躁无法疏解，就靠喝酒来麻痹五感。 这些伤害身体的事，九尊魔主是不管的，也只有朱厌发现了，偶尔会骂她一顿。 但是，他知道她的痛苦，大多数时候，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久而久之，小仙的房里，就藏了不少好酒。 朱厌一向滴酒不沾，他不喜欢意识混乱的感觉，更不想让自己失去理智。 但是，今晚…… 他必须麻痹自己，才能做到该做的事。 “把你最烈的酒拿来，我们喝一点。” 朱厌没有骂人，还主动要跟她喝酒，小仙好开心。 她拿了她最喜欢的一坛，不算最烈，但是最香，本想与朱厌分享。 可朱厌第一次喝，便一杯接一杯，玩命一般的自斟自饮，每次都不等她，一饮而尽。 等他意识变得一片混乱，看着小仙目瞪口呆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便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哑着嗓子道： “只一晚，过了今晚……” 他想说，过了今晚，我就想办法送你走。 可是，话没说出口，已经被小仙以吻封缄。 她将他推倒，伏在他身上，眉目含情，情意绵绵地细细看他，“朱厌，不要说了，我愿意……” 一夜颠倒幻梦，是小仙一辈子最幸福的一晚。 然而，朱厌说话算数。 一晚，只是一晚。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出现，每天不知在忙什么。 而小仙，也顺利怀孕了。 九尊魔主一直被慕承昭追杀，陆续又死了三个。 剩下的六个，无奈只能带着部下和小仙，退守到猩红深渊之下。 但是，慕承昭似乎很迫切需要九龙的心，他几乎不眠不休，不舍昼夜地追杀他们。 这样，一年时间匆匆过去。 小仙怀了龙蛋，需要三年，此时已经开始显怀。 但是，她能见到朱厌的次数，几乎寥寥无几。 即使见了面，他也是极力回避，一走了之。 九尊魔主此时焦头烂额，一方面迫切等着小仙肚子里的龙蛋瓜熟蒂落，另一方面，没有了朱厌看护，他们对小仙的照顾，已经十分粗糙。 逃亡的日子，不断退守，有时候匆忙间没有合适的婢女，便随便抓个一眼怂的龙兵去伺候她日常起居。 桃春风就是那种看上去就很怂，打仗也不行，跑腿也不行的，所以只能被派去伺候女人。 可刚巧，他虽然人怂，但却心细，又会说话哄人。 刚见小仙时，挨了不少打骂，可他看她生得那么好看，就一点也不生气，还会扮大狗哄她开心。 久而久之，小仙一颗被伤透的心，就慢慢地被暖了过来。 这样，又过了半年，小仙的肚子已经成了一个小鼓包，朱厌忽然出现了。 “跟我走。” 他一见面，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由分说，要将小仙带走。 小仙也是有脾气的，用力甩开他，“ 你放开我，我哪儿也不去！” “你若不走，等到临产之前，就会被魔主剖腹取蛋，以你腹中骨肉，化解他们的死劫！” 朱厌也不解释，简洁明了，一句话，将一切戳穿。 小仙一时之间完全听不懂。 但是她不傻，这一年多来，魔主爹爹已经死了一个又一个，剩下的几位也好似对她肚子的关心比对她多。 外面，响起魔主的咆哮，顷刻便到：“朱厌，你这个叛徒！” 小仙一时目光激烈地看向朱厌，难怪她后来已经见不到他了。 原来，他背叛了魔主爹爹们。 已经没有时间了。 朱厌焦急拉住她，“小仙，快跟我走！不为我，为你自己！” 小仙当机立断，咬着唇道：“朱厌，我信你！” 两人正要一起走，桃春风端着补品追了出来，“喂！你们就这么就走了啊？” 朱厌甩手扔出长鞭，将他拦腰一卷，便与小仙一同带走了。 他行到偏僻处，将两人放下，“照顾好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小仙交给桃春风，一个人冲向相反的方向，引开追来的魔主。 三个人，开始漫长的逃亡。 每次小仙和桃春风要被逮到，朱厌就会及时出现，替他们挡住追兵，帮他们解围。 他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是，永远有办法，永远可以将每一步筹谋地滴水不漏。 终于，又过了一年多，小仙终于要生了。 这个时候，整个猩红深渊的龙族，已经被慕承昭杀得七零八落。 唯一最后一个魔主，还在逃命。 桃春风担心地面不安全，便寻了一棵老树做窝，给小仙待产。 临盆这天，两人躲在树上。 小仙是人身，要生下一颗布满鳞片的龙蛋，其痛苦无异于凌迟。 但是，偏偏这时，魔主已经寻着气息找到了附近。 她在树上生产，死死咬着桃春风的手腕，一声都不敢出。 可巧，慕承昭也在这个时候追杀而至。 他的心口，这三年的血窟窿始终没有愈合，仿佛也到了强弩之末，急需得到最后一颗龙心。 两人在此决战，甚是艰辛惨烈。 而树上，小仙也几次昏死过去。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拉住桃春风的手，“给我的孩子，取个名字，快！” 桃春风已经慌透了，“我不是它爹，我怎么能……” “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小仙死死抓着他的手，“这两年，虽时日艰难，但你待我之心，情深义重，小仙，死而瞑目。” “知知！桃知知！知道的知！”桃春风不忍再听，泪流满面，“你知我爱你，此生足矣。” ------------ 第139章 破壳 “好……，就叫桃知知……” 小仙不知何时，摸出桃春风腰间的匕首，一刀将自己剖开，撑着最后一口气，亲手将龙蛋挖了出来，用自己的衣裳，珍而重之地擦净上面的血。 之后，手一松，便彻底去了。 桃春风本是个怂人，哪里见过一个女子会有如此血性，居然会自己剖腹取蛋，一时吓懵了。 那龙蛋，便骨碌碌，从树上掉了下去。 此时，最后一个魔主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 而慕承昭也已经耗竭。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逃，一个追，虽然速度极慢，踉踉跄跄，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好巧不巧，当魔主逃至树下，那蛋就奇准无比地砸在他天灵盖上，将仅剩一口气的老龙给砸死了。 之后，它又是一弹，朝着紧随其后的慕承昭飞去。 慕承昭的血，正顺着手臂从指尖淌下来。 蛋飞来时，他当是什么暗器来袭，便条件反射地伸手给接住了。 嗤啦一声，他掌心一阵灼伤的痛。 赫然留下一只团龙烙印。 从那以后，这蛋就成了桃春风的护身符，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 桃知知静静听着，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爹爹以前总说，娘生她的时候，深渊里出了大事，她是被敌人的剑气所伤才死掉的。 原来，娘是为了生她才死的。 他只是怕她难过自责。 现在，她已经长大了，许多该知道的事，也必须该像个大人一样去面对了。 “这么说，我要改名朱知知吗？好难听。我不改。”她不情愿道。 桃春风的大手，揉揉桃知知的脑瓜，“现在你是深渊女君，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谁都管不了你。” “那先生呢？不……，我是说……，朱……朱厌。娘死的那么惨，他当时在哪儿？为什么他保护了你们三年，却在最关键时刻不见了？” 桃知知一时之间，不知该唤朱厌什么。 “他在玄渊里，想要凭一己之力封印九尊魔主，当时，已经是自身难保……，是慕承昭在最关键时刻，与他和我达成协议，只要龙族甘愿囚于深渊，他可以出手相助，且不再赶尽杀绝。” 桃春风当然不会说，当时，自己只是个顺带的。 慕云极跟朱厌讲条件时，两人什么都没跟他商量，只是在认为，需要有一个人来统领龙族时，他们同时看向他这个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从来没有任何野心的怂包。 桃知知不能理解，“那为什么当初不能将那九个老头彻底消灭，还要花费那么大力气，将他们封印？” 桃春风：“因为九尊魔主是龙族的血脉之源，倘若他们彻底消亡，所有龙族也会随之灭绝。” 那以后，慕云极有救世之功，理所当然地登上道君之位，号中央金阙云极大帝。 桃春风因为怀里有一枚可以牵制慕云极的龙蛋，被阖族上下簇拥，成了深渊龙族的至尊。 而朱厌，则因为封印九尊魔主，消耗了几乎全部修为，沉睡在玄渊深处，直到两百年前，才重新归来。 “他……那么冷情，回来后，看到我时，可有喜欢我？”桃知知有些可怜巴巴的。 “有。”桃春风慈爱地看着她笑，“他第一次碰到你的蛋壳，就像触摸一件稀世珍宝。他很疼你。” 可是，那一碰，困了三千年的蛋，终于发出了脆裂声。 一只朱红色的漂亮小龙，细细尖叫着，破壳而出。 是个女儿，遍体朱红色的鳞。 朱厌看了眼尴尬的桃春风，见他手足无措的怂样，跟三千年前一模一样。 “你放心，我会留下来照顾她。” 他的手掌，从桃知知的头顶拂过。 小龙朱红色的鳞甲，开始随着他的手所经之处，一层一层逐渐变成黑色，直到从脑瓜到尾巴尖儿，全部变成黑水晶一般。 “从今以后，我只是她的教书先生，而你，永远是她的亲爹。” 朱厌说完，便无情出去了，毫无留恋。 桃春风杵在那儿，看着刚破壳，嗷嗷叫的小家伙儿，手足无措，“喂！你都不抱抱她吗？喂！” 他两只大手，不知往哪儿放，小心翼翼将鳞片还像丝绸般柔软的小龙捧起来，满心疼爱欣喜： “乖哈乖，不要叫了，他不要你，知知以后就都是爹一个人的心肝宝贝。” 说完，又是一阵发愁。 这蛋破壳了，以后护身符没了。 万一慕云极又来了，可怎么办？ ------------ 第140章 阿昭，你从哪儿来 桃知知送走了桃春风，回去第一时间去了白玉塔。 人还没进门，就听朱厌在里面骂：“你身为女君，除了吃，还知道什么？你可知我有多少事要帮你处理？” 桃知知也不害怕，也不生气，厚着脸皮进去，见朱厌忙得桌上乱糟糟的，便乖巧一样一样替他收拾整齐。 她难得这么又听话又安静，朱厌便舍不得骂了。 “说吧，什么事？”他白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 桃知知又倒了一杯茶，恭敬送到他面前，“没什么事，就是想跟先生敬一杯茶。先生辛苦了。” 她在进白玉塔之前，以为自己会哭哭啼啼抱着朱厌大哭一场，再质问他为何不愿做她的爹。 可是，待见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虽是孑然一身，但也难得的清净，忽然又不想打乱这一切了。 朱厌的心里，从来只装大事。 他一向把所有的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能愿意给她做先生，已经很好了。 朱厌何其聪明的人，见她这么好一会儿不见，回来就突然敬茶，便猜到了几分。 八成是桃春风那个大漏勺把什么都抖搂出去了。 朱厌原本不愿要这个孩子，又心中愧对小仙。 他可以一直守着桃知知，陪着她，护着她，但并不想与她相认。 因为他自认不配。 但是，现在孩子已经知道了……，两人又谁都不点破，那便随缘吧。 “好。” 朱厌接过茶，一饮而尽，之后，翻了翻刚刚被桃知知整理整齐的折子，“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女君吗？” 桃知知规规矩矩回答：“愿意听先生教诲。” 她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 爹爹是这深渊中最聪明的人，也是最清醒的人。 当初但凡他有半分心神不定，如今承袭九尊魔主之位，可以与慕云极一争天下雌雄的，便必定是他！ 可他宁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守护族人，也不贪图权势半分。 …… 桃知知难得地爱学习，一直在白玉塔待到过了晚饭时辰才回去。 一进寝宫，就见花晚清揣着手，歪着头，杵在门口等着。 她见了她，一个没憋住，当场就哭了，撒泼咆哮： “桃知知！你就不能让我过几天消停日子？在扶摇川我就被他们欺负得没脸做人，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倒好！让他把焚琴宫都给搬来了——！！！” 花晚清知道炎昭是假的，是慕云极变的，倒还能接受，因为是朱厌告诉她的。 但是现在，她发现宝仙和紫青他们全都来了。 又见到那十张脸，简直是噩梦，太崩溃了！ 桃知知进门一看，好家伙。 宝仙是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只半天的功夫，将她寝宫从里到外收拾了个遍。 不但家具摆设全都换了新的，连原来颜色不太衬的纱帐也全都换掉了。 除了桃知知平日里用惯的东西还在，其他的，但凡能升级的，全都给她升级了一遍，直接顶配！ 宝仙正忙得热火朝天，见桃知知总算回来了，三跳两跳蹦到她面前： “小妈，你回来啦！你看还满意吗？还缺啥，直接说！不喜欢的，咱们马上换！” 她拍拍胸脯，凑到她耳边：“你放心，我爹啥都没有，就是有钱！三千年的道君，那焚琴宫的宝库大的吓人，嘿嘿，咱们全都给搬来了！” 桃知知：…… 她想笑都有点不会笑了，“呵呵呵，不用这么麻烦，我一向比较俭朴的……” “你这叫俭朴？你这是底下的人懒，不上心，没品味，还欺负你年纪小，没见过什么叫好东西！” 宝仙好大声，说着还瞪花晚清。 “小妈你放心，以后你的衣食住行，归我管，保管让你深渊女君的逼格，绝对不比我爹当年的焚琴宫低半分！” “呵呵呵呵……”桃知知不知该说啥了。 随你们吧，来都来了，只要你们高兴，怎么都好。 宝仙说着，又喊出俩厨子，“你们俩，过来，见过女君。” 桃知知看着这两个人，没见过。 “他们……，哪儿来的？” “焚琴宫的厨子，我爹临走时，一块儿打包带过来的。” 花晚清立刻来精神了，“喂！让你们十个过五行战阵已经好大的恩典了，怎么还随便带活人进来？” 宝仙叉腰：“睁开你那对儿大眼儿看清楚，他们俩可不是什么活人！” 她指着胖一点的那个，“这个，是焚琴宫的铁锅，成了精。” 再指瘦一点的那个，“这个，焚琴宫的锅铲，成了精。” 说着，对桃知知挤挤眼，“我爹知道小妈你爱吃外面的东西，但是你怀着孩子，一天三顿饭，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所以就随手点化了这俩，以后想吃啥，随便叫！” 桃知知：…… 她礼貌跟那俩厨子点头，“锅哥好，铲哥好，呵呵呵……” 实在是被慕云极欺负习惯了，不管是啥，只要是焚琴宫来的，心里默认，那都是哥！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叽叽喳喳的宝仙，又在紫青森森的凝视中走过，桃知知总算进了自己寝殿的门儿。 慕云极正坐在桌前，笑吟吟等她一起吃晚饭。 “女君好忙，想等女君一同吃个饭，好难。” 他笑得骄矜，言语里带着点儿酸溜溜的揶揄。 你一会儿陪这个爹，一会儿陪那个爹，是不是把本君给忘了？ 桃知知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桃春风一辈子只纳美人不娶妻，为什么朱厌到现在也不愿意开口与她相认，也明白花晚清为什么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却从来不想嫁人。 因为，他们全都不想被人黏住！ “呵呵呵呵……，吃饭。” 桃知知坐下，提起筷子，还没吃上一口，忽然想起桃春风讲的往事，目光落在慕云极胸膛上。 那里曾经是个三年流血不止的血窟窿，后来，用了九颗魔主的心才堵住。 “阿昭，你……到底从哪儿来？” ------------ 第141章 移山填海 慕云极正歪着身子贴着她，一只手撑在她的凳上，一只手捏着块点心。 他想了想，随便答道：“不知道。” 定是桃春风那个漏勺，把什么都抖搂出去了。 “你不知道你是谁？”桃知知才不信，她已经被他骗出经验来了，“你为什么姓慕？你爹娘是谁？你小时候生活在哪里？你在屠龙之前，在哪儿修炼？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从来没人认识你？你全都不记得了？” 慕云极夹了一块肉，塞进她叭叭叭不停地小嘴儿里，“你问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这些问题，岂不是等于白问？真的不知道，也没想过。我连如何用剑，都是在屠龙之时现学的。” 桃知知不高兴了，推开他，“你是真的没有心。” 慕云极却又重新贴回来，“小龙啊，自从遇到你，就有了。以前的事，不知道，不记得，以后的事，一丝一毫都不敢忘记。” 难怪他只爱吃甜食，说起甜言蜜语来，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桃知知拿他没办法，“算了，吃饭。” 慕云极将下巴搭在她小肩膀上，赖皮道：“遵命，我的女君。” 桃知知被他那德性逗得想笑，摁住他探进衣襟儿底下的爪子。 忽然，脚下的大地一晃。 耳中，依稀传来那些老龙的声音：【小宝贝，小宝贝啊……，把我们的心带回来。】 而慕云极的心脏，猛地一阵剧烈收缩，几乎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玄渊！” 两人异口同声！ 朱厌用尽全部修为重铸的封印，居然这么快就已经镇不住九尊魔主了。 “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去去就回。”慕云极语调平常，给她一个安稳的笑。 可起身将走之际，桃知知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阿昭，你若是没了心，会怎样？” “笨蛋小龙，我的心里装着你，我不会把它弄丢的。” “第一次封印，朱厌用尽了全部修为，睡了将近三千年，把我丢给别人，不理不睬。” 桃知知站起来，“第二次封印，又是朱厌牺牲了自己对不对？那么现在第三次，他已经没什么能再付出的了，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耳中，老龙们的蛊惑，越来越清晰。 她甚至可以听见玄渊中怪物的窃窃私语。 【把他带来，小宝贝，快把他的心带来……，快啊……！】 慕云极懒懒一笑，手掌拂过她脸颊，“小龙，那么紧张干什么？我这么厉害，不至于。” “慕云极，我再问你一次，如果你的心没有了，会怎样？” 他的心若是被夺走了。 九尊魔主必定会复活。 到时候，疯狂的反扑，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可是，桃知知在意的却不是这些。 她只关心慕云极会怎样。 “你还会记得我吗？”她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一个答案。 慕云极静了一瞬，“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人把它拿走。” 那便是会忘了她！ 她绝对不准许这种事发生！ 桃知知掌中铮地一声，化出龙枪，“我跟你一起去！” “小龙啊……”慕云极还想劝一劝。 “你是我的人，我绝对不准任何人动你分毫！” “放心，没人动得了我。” “那我便看着你，不叫你有任何闪失！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里是猩红深渊，我是深渊女君，在我的地盘，我说了算！！！” 桃知知瞪圆眼睛，倔强偏着脑瓜儿，不准他再做任何反驳。 这时，大地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玄渊底层的封印，已经摇摇欲坠。 慕云极哑然失笑。 “小龙长大了，不听话了。” 桃知知虎着脸，“喊我大龙！” 慕云极便差点笑出声儿，反手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握住，“好好好，你是大龙。那便我们一同去。我负责打架，大龙负责看着我。” 这时，就听朱厌在外面骂：“你们两个那么多废话，还要说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召集了整个王城所有精锐人马，前往玄渊。 慕云极出来，两人交换眼色，心领神会。 这一次，根本不是寻常的封印松动。 是那道九龙铜门，已经被打开了。 “你行不行啊？”慕云极的确有点担心朱厌。 这么聪明一个人，剩下的修为却只够勉强维系人形。 若是一个不小心嘎了，小龙会伤心。 但是，朱厌却根本无暇担心自己：“眼下九方魔王的各自为政，就算能说服他们出兵相助，至少也需要时日，远水救不了近火，王庭附近的锦麟卫，不足以应付里面的杀天兽。” 花晚清也甚是着急，“是啊，狂奴只听墨无锋的话，根本派不上用场，不倒戈就不错了。而王城离玄渊那么近，若是万剑封印不管用，只要跑出来一只杀天兽，这里所有的百姓就全都完了。” 然而，慕云极稳如泰山。 他招来清虚等人，“你们带焚琴宫印信，立刻分头前往九方魔王所在，归顺者，即刻搬兵，以移山填海之术带来。违逆者，斩龙头，夺兵符，不得有误。” 说着，指尖光华一闪，各人眉心一点，赐了移山填海的法门。 ------------ 第142章 蝼蚁之志，亦可吞天 众人领命，正准备走，他又道：“宝仙留下。” 宝仙开心地一跳，“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留下来保护小妈！” 桃知知：…… 慕云极：“你去做饭，她刚才没吃饱。” 宝仙：…… 桃知知：…… 花晚清见慕云极这么大本事，总算松了口气。 王城若是毁了，那么好的花花世界，可是需要好多年才能重建回来呢。 然而，朱厌眼底依然尽是忧虑。 以龙兵对抗杀天兽，无异于以卵击石，势必死伤惨重。 就算赢得这一战，整个深渊也势必遭受重创，一蹶不振。 到时候，头顶的结界一开，该如何对抗三界？ 寻常之法，只能应对寻常之事。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 他看向桃知知，“女君今晚，当心意坚定，方万事可成。” 桃知知还不明其中深意，但难得朱厌如此看重自己一次，顿时信心满满，用力点了点头。 此时，深渊又是一连串的剧烈晃动。 桃知知：“时间不多了，出发吧。” 花晚清也化出青色鳞甲，准备迎战，第一个回应她：“好！” 慕云极看了看朱厌，“你下得了玄渊吗？” “无妨。”朱厌神色冷静，“只是……，会比较慢。” 玄渊九十九层，他修为全无，就算有人开路，要走下去，也要很长时间。 但是，铜门封印是他打造出来的。 想要重新封闭起来，他必须在场。 怎么办？ 慕云极把目光投向花晚清。 花晚清被他看得一哆嗦，“你看我做什么？” 话音方落，就见慕云极指尖冲着她眉心一点。 花晚清噗地被变成一条大青龙。 不是喜欢朱厌吗？ 今晚给他骑一下。 …… 玄渊之上，万剑光芒在激烈晃动。 已经有杀天兽开始向外冲撞。 锦麟卫大军全神戒备，准备殊死一战。 朱厌立在花晚清的龙头之上，对桃知知道：“女君，守护子民之重任，就交给你了。” 她距离那铜门越近，遭受的蛊惑就越深，还是远离为好。 “我？”桃知知看向慕云极，“为什么又是你们两个下去？我说好了要看着他的。” 慕云极冲她挤了一下眼，“大龙乖，朱厌会帮你看好我。” 花晚清被迫变龙，“恶心！” 桃知知：“可是……，我该如何应对杀天兽？” 她眨巴眨巴眼，旋即叫道：“啊！我知道了！” 朱厌欣慰一笑，“孺子可教。” 慕云极将万剑封印打开一个缺口，一剑刺入一头想要冒头的杀天兽的脑袋，整个人化作一道雪白的剑光，将黑暗劈开了一条路。 其他三人鱼贯而入，之后，身后封印重新封闭。 桃知知回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大军。 如果这道封印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抿着唇，心头一腔热血涌起，情绪有些慷慨激昂。 慕云极花了些功夫，才杀了一头杀天兽，返身回来。 虽然不说什么，但却目光如钉在了她身上一般。 “你们下去吧。”桃知知一手提枪，龙鳞轻甲之下，黑袍猎猎，悬停在玄渊之上，万剑之下。 慕云极：“等我回来。” 两人目光相触，之后，皆不敢再看对方。 大梦初醒一剑荡出。 外面，战天鼓一连串响了四十九次！ 玄渊中挡路的怪物，被全部清空。 慕云极与花晚清化作一青一白两道光，带着朱厌，直奔九龙铜门。 随后，桃知知悬停于半空，闭目凝神，将头轻轻一偏，寻找到在体内已经觉醒多日的九龙心血。 待到雪亮的眸子重新猛地睁开！ 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动，轰然荡开。 整个玄渊中的怪物，全部重置。 “聚！” 黑暗中，一声浩荡的女音散开。 所有怪物，开始急速向玄渊之顶聚集。 “攻！” 桃知知龙枪所指，巨大如山的杀天兽，发出恐怖的嚎叫。 无数大大小小的怪物，如黑压压的蚁群，蜂群一般，攻向庞然大物。 桃知知全神贯注，用意志力操控整个玄渊，死守住出口的万剑封印。 蝼蚁之志，亦可吞天。 可是，耳中，九条老龙召唤的声音，已经愈发清晰了。 “小宝贝，该回家啦……，我们的小宝贝，时辰到啦……，你快来啊……” ------------ 第143章 朱厌连自己都讨厌 “闭嘴！”桃知知一声怒吼，回荡在整个玄渊。 嗷嗷叫的大大小小玄渊怪物们，全部闭嘴，默默攻打杀天兽。 然而，这些对九尊魔主毫无作用。 他们的蛊惑，越来越清晰。 桃知知没办法集中精神，只能放弃人形，化作黑龙，腾挪飞舞于玄渊之上，与不断涌上来的杀天兽抗衡。 玄渊之下，第九十九层，九龙铜门已经洞开。 里面，能吞噬一切的黑洞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张牙舞爪。 慕云极等人，在铜门前停下。 花晚清变回人形，一下子躲到朱厌身后，揪紧他腰间的袍子。 朱厌想要将她的手拨开，“你这样我无法集中精力。” 花晚清：“我……我是在保护你啊！” 朱厌：…… 慕云极掌中化出一枚冰棱，扬手抛入门后的黑洞。 幽蓝色的光芒，所经之处，皆是狰狞滑动的鳞甲。 那些龙鳞，颜色各异，却斑驳、古老、死气沉沉。 “慕云极，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实在是等了太久了……” 一个妖异的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道火光，扑向冰棱。 两厢相触，冰与火的光，同时瞬间暴涨，照亮悬停于黑暗中央的男人的脸，之后，一切又归于黑暗。 是墨无锋。 但是，他被夺舍太久，身体几乎耗竭，那张脸，苍白枯瘦地如一副骷髅。 花晚清拽了拽朱厌，小声儿问：“他身后是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方才那一晃，分明看见墨无锋的身后，有九条巨大的龙尾巴。 他的身体，不会成了九尊魔主魂魄寄宿的躯壳了吧？ 那可……太惨了…… 大好的青年唉。 朱厌的目光极致清明，飞快检视过铜门，对慕云极低声道：“封印已经被彻底毁了。” 慕云极嘴唇不动，“可还有什么办法？” “杀墨无锋。”朱厌果断道。 花晚清躲在两个男人身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阵难受。 无锋若是死了，知知一定会难过。 但是若不杀，他只会成为九龙操控的怪物，生不如死。 她小声儿道：“知知说过，墨无锋的龙盔，有一处致命弱点，就在颈后。 慕云极鼻息里轻蔑一笑，忽然从纳戒中甩出一颗巨龙头骨，砰！ 一剑炸成齑粉。 “啊——！！！！慕云极，还我头来！”墨无锋的喉咙里，九种声音一齐，发出怪异的凄厉尖啸。 黑暗中，无数恐怖的巨大怪物，蜂拥而出。 “看好朱厌。”慕云极挥手将朱厌和花晚清远远送到身后，长剑一横，一人守住了铜门。 朱厌退到九十八层，抬手摘了花晚清头上的发簪。 花晚清一阵脸红，“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调戏人家~” 朱厌不理她，用簪子划破掌心，金色的龙血立时淅淅沥沥淌了下来。 他原地画步，开始以血布阵。 花晚清扁了扁唇，唉，又自作多情了，讨厌！ “你这是干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朱厌全神贯注，冷冷道：“布一个死门。” 花晚清不理解，但是也不敢多问。 很快，阵成。 遍地龙血，画成一个诡异的阵型，金色的光芒升起，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朱厌脸色苍白，“如果慕云极失败了，今日，我们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那……，如果他成功了，杀了无锋呢？”花晚清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朱厌眼眸垂下，没做声。 里面的铜门，已经废掉了，九龙心血已经在知知体内彻底觉醒。 慕云极不可能成功。 只能是杀了墨无锋，然后，他们三个，与九龙的亡魂，一并葬在这里。 花晚清也不笨，朱唇一扁，眼泪便成串成串地掉下来了。 “早知道我就陪你不来了，朱厌你这个骗子。”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活着不能做你的人，死了也不能做你的鬼，却要跟你在这里等死，这算什么？” 朱厌不理她，坐入到死门中央，任凭掌心的龙血缓缓流淌，维持着阵法的运行。 花晚清继续哭，“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你就这样把慕云极关在死门之内，知知她知道吗？她三十年都忘不了他，要是知道他再也出不去了，她会恨死你的！” 朱厌闭上眼，睫毛微颤，只能假作一个字都听不见。 “你这个人，心里永远只有你的大事，你永远都不想考虑别人的感受，桃春风骂得没错，谁遇上你，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说着，也划拨掌心，挤进阵中，与朱厌盘膝趺坐在一起，以血养阵。 朱厌被她挤到了，睁开眼，“你干什么？” “反正也出不去了，陪你一起死。”花晚清翻白眼瞪他。 朱厌一言不发，往旁边挪挪。 花晚清也跟着他挪。 他再挪。 花晚清索性，扑上去，抱住他脖颈，不管不顾，哭得梨花带雨： “朱厌，你这个没心肝的，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你就说一句话，让我死心好不好？” “我不喜欢任何人。”朱厌坐得笔直，“包括我自己。” “真的？”花晚清顿时不哭了，抱着他脖子，眨巴眨巴眼，“难怪你叫朱厌，原来连自己都讨厌。” 朱厌：…… 他又不说话了，眸光冰冷，注视着死门中金色的光芒，一言不发。 “哎，早说嘛，浪费感情。”花晚清放开他脖子，整理了一下鬓角衣裳，坐好。 “死就死了，不过老娘要死得漂漂亮亮。” 说着，掏出粉盒，开始补妆。 朱厌斜看了她一眼：…… ------------ 第144章 我赌！ 下面，慕云极又抛出一颗龙头，一剑炸成灰。 每消失一颗头，就意味着有一头老龙无法再复生。 墨无锋愤怒怪异咆哮着，带着身后翻腾的巨大身躯，从铜门中涌出。 他人悬停在半空，身后，是九条没了头的尸体，正活了一般的涌动，甚是恐怖骇人，让人看一眼，便恶心地全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丑死。”慕云极随手又扔出一颗龙头。 他以此激怒墨无锋，以便趁机找到他颈后的那一处弱点，却奈何他身后被九条龙尸护着，想要靠近，甚是艰难。 墨无锋不能再容忍他这样下去，一条龙身，挥舞着四爪，去抢龙头。 其余八条龙尾，齐刷刷攻向慕云极。 与此同时，玄渊之上，桃知知耳中的低语，已经变成了脑海中的叫嚣。 九龙的声音，仿佛疯了一般地，在她脑中嘶鸣。 “慕云极要杀光我们啊，小宝贝，如果我们全都死了，你，你爹，整个龙族，全都活不成了。” “小宝贝，朱厌在下面布下了死门大阵，你的阿昭他，再也出不来了。” “小宝贝，快来，只有你能改变一切，只有你拯救一切。” “小宝贝，慕云极要杀你的无锋大表哥啊。” “啊，慕云极也快不行了，我们同归于尽吧，所有人一起死吧……！” 桃知知头痛欲裂，一声龙吟咆哮，“闭嘴——！” 她用左右龙爪互相抓向两臂，利爪过处，龙血带着金色的光晕，如只只萤火虫，淅淅沥沥洒向玄渊深处。 疼痛，让她重新镇定下来。 又一只杀天兽沉重如山的身躯颓然掉落了下去。 桃知知咬紧牙关，重新控制住有些涣散的怪物大军，恢复人身，挥舞龙枪，冲入混战！ 我是深渊女君。 爹爹说：女君今晚，当心意坚定，方万事可成。 守住了这里，便是替慕云极守住了后顾之忧。 心意坚定，万事可成！ 桃知知虽孤身一人，亦是千军万马。 玄渊上下虽有九十九层。 她与慕云极身在两极，却如抵背而战。 不问值不值得，亦不问后果。 …… 下面，慕云极又抛出一颗龙头。 引墨无锋更加疯狂。 龙头，既不能被他抢到，也不能一次全部毁掉。 被抢到了，慕云极的心就有危险。 若全毁掉，九龙复生无望，龙魂一旦暴走，第一步便是玄渊坍塌，深渊崩坏，甚至可能殃及三界。 他可以不在乎什么苍生死活，但是，小龙会在乎她的子民。 他只能在极度危险的夹缝中寻找机会。 然而，恶战持续地越久，九尊魔主对桃知知意志的侵蚀就越是强烈。 墨无锋在慕云极剑下，眼见胜算无多，便开始拖着沉重混乱的身子，冲击朱厌坐守的死门。 那些原本在桃知知耳中的窃窃私语，如今变成了凄厉吼叫。 “小宝贝，你的慕云极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把他碾了个稀烂！” 花晚清躲到朱厌身后，麻利用心鳞给桃知知传音，【别听他的，谁死了慕云极都死不了。】 朱厌岿然不动，余光将她轻轻一瞥，眸中带了一丝笑意。 花晚清偷眼瞅了他一下，就更来劲儿了。 紧接着，墨无锋又眼睁睁一颗龙头被毁，一个闪身，险险被慕云极的剑锋从后背掠过。 他丧心病狂，更凄厉地嚎叫，“小宝贝——！你爹已经死了！他用自己的血坐守死门！就算他现在不死，你这辈子也休想再见到他——！” 然而，桃知知还没等被乱了心神，就听心鳞中，花晚清道：【他还在骗你！朱厌天底下最聪明，无论什么样的情形，他都一定有办法！】 桃知知一阵安心。 是的，爹爹天底下最聪明！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定有办法！ 她精神一阵鼓舞，挺起龙枪冲向最后一只杀天兽。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玄渊之下，墨无锋的恐怖怪笑又从下面传来： “哈哈哈哈……！小宝贝，你的奶娘真的死了！现在，她的尸体，就挂在我的爪子尖儿上呢……！！！” 【别信他……，老娘……，好着呢……】 之后，桃知知的心鳞就熄灭了。 “清姨——！” 整个玄渊，回荡桃知知撕心裂肺的呼喊。 然而，她的心鳞那一端，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 桃知知心神一乱，脑海中的意识，瞬间被九尊魔主侵占。 一道无形的波浪，在玄渊中悄然荡开。 原本正在攻击最后一只杀天兽的玄渊怪物，开始转而攻向头顶上的万剑封印。 桃知知的身子，渐渐失去了控制，手掌一松，龙枪颓然落入下面的无尽黑暗之中。 数不清的怪物，开始蜂拥向上爬，想要将封印撕开一个缺口。 桃知知茫然睁着眼，凭着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隔着万剑的光芒，看见外面，一条巨大的黑龙，舞动在封印之上。 是爹爹他来了。 桃春风不是懦夫，他没有凡事只想着逃走。 他一直在外面帮她守着。 桃知知彻底失去了知觉，任凭自己无限坠落下去。 …… 下面，死门血阵之中，朱厌稳坐，死死守住最后的关卡。 任凭墨无锋将花晚清的尸体摔在他面前，依然纹丝不动。 然而，紧闭的眼角，却落下一滴泪，破碎在花晚清的尸体上。 那么爱美的女人呢，却死的如此惨烈。 他喉间禁不住剧烈哽咽。 慕云极暴怒，剑光疯涨。 还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随便杀人！！！ 他杀红了眼。 可是，原本已经被压制的墨无锋，忽然实力猛增。 仿佛整个玄渊都突然开始与他相呼应。 怎么回事？ 慕云极分神看向朱厌。 朱厌也猛地睁开眼，看向他。 是知知的心智失守了。 小龙……！！！ 慕云极心头，当年扶摇川大婚时那种恐惧，顿时排山倒海弥漫上来。 他又失去她了！ 他又把她弄丢了！！！ 他一个疏忽，到底还是让她着了他们的道！！！ 慕云极满头墨发轰地飞扬，双眼血红，天地随之疯狂震动，一如当年陨落之时。 这时，朱厌的声音清冷响起：“物极必反，死地逢生。道君可愿赌一赌？” 他那么冷静，那么从容，虽然修为尽失，鲜血几乎流尽，却声音不容忽视半分，硬是将已经悬在崩溃边缘，几乎要发疯的慕云极给拉了回来。 “赌什么？”慕云极强行克制住内心的疯狂，咬牙切齿。 朱厌：“就赌，我的女儿，是否心意坚定，赌今日，你我是否万事可成！” “好！我赌！”慕云极如被醍醐灌顶一般，忽而灿然一笑 “哈哈哈哈哈……”墨无锋狂笑，九种声音一齐尖叫： “慕云极不要再挣扎啦，小宝贝已经归我们啦！你本是个没有心的人，你三千年屹立不倒，仗的不是修为独步天下，而是你没有心！但是，现在，你有了心，有了情，你的心里面，住了人，你便全身都是软肋——！！！受死吧——！！！” 他拖着疯狂、扭曲的，由龙尸组成的身体，扑向慕云极。 然而，只在这瞬间，只见慕云极将大梦初醒抛向空中，反握剑柄。 一剑，刺入了自己胸膛！ ------------ 第145章 我爹太可怜了，小妈要好好疼他 与此同时，正在无限下坠的桃知知，腹中一阵狂跳。 “阿昭！”她的眼睛，猛地睁开。 不要忘了我！ 你不可以忘了我！！！ 她原本无力垂着的手，掌中狠狠一握。 已经坠入玄渊深处的龙枪，呼啸着归位。 龙尾上，从那一片朱红色的鳞片开始，泛起火光，逐渐向全身蜕变！ …… “我们的心啊，我们的心啊，啊哈哈哈哈哈 ……！” 墨无锋身体里的九个声音，争先恐后地狂笑，扑向慕云极。 慕云极一面飞身后退，一面徒手剜出自己的心，引着墨无锋进入铜门之内。 他身上清冷的霜雪之光，很快被墨无锋身后翻滚的九龙尸身遮掩起来，湮灭在黑暗之中。 铜门隆隆，缓缓关闭。 慕云极胸膛上，赫然一个鲜血横流的大窟窿。 他面色沉冷，剑光凛冽间，一如当年第一次出现时的模样，漠无表情。 “小龙，我赌你心意坚定，为我！” 他的心，重新散作九份，虚浮在半空。 掌中，稳稳抓着最后一颗龙头。 今日倘若赌输了，那便宁可叫整个龙族陪葬，也必不能让九龙重见天日。 九尊魔主啸叫着，尸身争先恐后，为抢夺自己的那颗心，攻向慕云极时，疯狂地更加无以复加。 这是他们复生的最后机会。 慕云极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苦苦支撑。 “慕云极，认输吧！你已经走投无路，黔驴技穷了！把我们的心乖乖还来，或许，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漂亮的死法！”墨无锋用九种声音狞笑。 可就在这一刻，玄渊中，桃知知一声清叱远远响起。 “你错了！道君是永远屹立不倒的！” 声音方至，龙枪已拖曳着长长火光，从朱厌头顶上，强行穿过死门，呼啸而至！ 嗡的一声空气被撕裂的刺耳声响，龙枪穿过铜门最后的缝隙，直奔墨无锋，准确无误地扎入他后颈鳞甲上，那道致命的缺口！ “啊——！！！” 铜门中，响起九龙惨烈嚎叫。 在夺回九颗心的最后关头，他们居然失去了宿主。 龙尸疯狂翻腾，因为失去了掌控，开始胡乱冲撞，整个玄渊，也随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 玄渊几乎快要塌了。 朱厌淡定坐在死门中央，指背碰了碰花晚清已经被龙爪抓得破碎的脸，如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 “不怕啊，很快就结束了。下辈子记住，不要再随便喜欢别人了。” 他望着前方，目光坚定。 九龙的力量，源自玄渊。 而知知体内的九龙心血，是他们从玄渊汲取力量的桥梁。 只要她足够强大……，足够坚定……！ 果然，很快，九龙濒死挣扎，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在龙枪出现之后，居然开始被一种正在飞速壮大的力量压制了下来。 玄渊，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 朱厌坐在阵中，目光穿过铜门最后的一点缝隙，看见里面的九龙尸身越来越无力，惨叫声也越来越衰弱。 而那股新生的力量，正在急速重新掌控了整个玄渊。 非但如此，它甚至开始疯狂反噬九尊魔主，借助玄渊来吸取他们的力量。 朱厌眼中，迸发出欣赏的光，几乎是罕有的激越。 九龙的声音，还在不甘的嘶吼：“慕承昭，我们还会回来的！千年万载，龙族不亡，我等不灭！” 可是，很快，他们变察觉到不对，“不可以！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宝贝……你不可以……” 可是，最后一个字，音还未吐完，一副副巨大的龙尸，便彻底失去了活力，从墨无锋身后掉了下去，触及地面，轰地化作齑粉。 墨无锋一直空茫黑沉的眼睛，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清明，之后，便昏死过去，如一片落叶般，跌落在地。 慕云极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站不住，长剑驻地，单膝跪下，双眼紧紧盯着铜门外投进来的一线光亮。 “小龙，我赌你心意坚定……！为我……！” 他就这么撑着，一直等着。 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铜门被打开了。 一道纤细，修长，高挑，朱红色的炫丽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那里。 “呵。”慕云极终于淡淡一笑，身子一歪，耗竭难支，昏死过去。 - 半个月后。 桃知知坐在桃春风曾经御用的巨大书案前，将手头已经处理好的事情，一样一样说给朱厌听。 “慕云极最后时刻昏死掉了，导致万剑封印失效，一共跑出来一只杀天兽，铜门后其他怪物七只，玄渊小怪约三千左右，已经全部绞杀殆尽。” “焚琴宫的九位护法，已经取得九王兵符，我自作主张，就不用送回去了。猩红魔渊唯有大一统，方可与上面的三界相抗衡。九王说我不厚道，那我便不厚道好了。” 朱厌赞许的点点头，干得漂亮。 “还有，大表哥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几个狂奴统领我也已经见过，分别在脑门子上拍了我的龙印，逼他们发了血誓，今后，应该不会再生事端。” “至于清姨的后事……”桃知知看了看朱厌的脸色，“清姨喜欢漂亮男人，我就叫人把她供在春风楼，叫全王城的名伶小倌都要对她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春风楼？”朱厌终于开口了，“什么春风楼？” 桃知知：“我爹新开的，他说他不喜欢当魔尊，想要当老鸨，随他咯。” 朱厌：…… “只是慕云极他……”桃知知一身朱红色的龙鳞轻甲，耀眼如一团火，说起正事，已经头头是道，可偏偏提到慕云极，整个人便泄了气般的蔫了。 他那千疮百孔的心，已经被朱厌费了好大劲修好，塞了回去。 可是……，人却迟迟不能醒来。 正说着，宝仙欢天喜地跑来，人还没到，声已先到，“小妈，快！我爹醒了！我爹他醒了！！！” 桃知知当即丢下朱厌，一头冲回去。 慕云极虚弱躺在床上，穿着轻薄如云的寝衣，长发弥散。 他从来没这么病弱过，桃知知反而喜欢得紧。 就他这样儿，她每天都偷偷亲好几次。 “阿昭，你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心还跳不跳啊？啊？” 桃知知扑到床边，又欢喜又不知所措。 可是，慕云极却漠然望着她，开口道：“我是谁？” 桃知知：……！ 漫天满地的欢喜，瞬间如跌进了冰窟里。 她回头，求助地望向宝仙。 就在她扭头的一瞬间，慕云极飞快给宝仙眨了一下眼。 宝仙当即心领神会，“啊……，就是……，内个……，我爹他，好像因为心掏出来过，所以……，还是失忆了……。” 她说着，凑到桃知知面前，“所以，小妈啊，你可得好好疼他才行，实在是太可怜了~~~~~” - 今天且一更哈，这两天咳嗽的厉害 ------------ 第146章 我可不好养 桃知知的眼睛里，包着两汪水，眨巴眨巴，看看宝仙，再看看慕云极，可怜巴巴，“真……真的吗？” 宝仙怎么敢让她爹穿帮，立马回答：“真的，绝对是真的。你看他那一脸缺少智慧的样子，一定是什么都忘了！” 慕云极：…… 他狠狠瞪了宝仙一眼。 然而，这一眼，桃知知没看到。 她正低下头，用力扁着嘴，憋着憋着，突然就哇地哭着跑了。 宝仙：……？？？ 慕云极：…… 不是，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 桃知知哭着跑回去找朱厌。 “先生，爹，我没有慕云极了啊，呜呜呜呜呜~~~~~~” 她哭得乱七八糟，冲进白玉塔，一头扎进朱厌怀里，眼泪哭了他一肩。 朱厌：…… 他张着手臂，不太习惯抱孩子，“有话好好说，什么情况？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哎呀，不要用我的衣裳擦鼻涕！” “慕云极没有了，我的阿昭没有了啊~~~，呜呜呜呜~~~~~” 桃知知跺着脚哭，哭得老伤心了。 朱厌：“没有了？死了？” 他第一时间把深渊里适龄的男子又全都过了一遍，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替代品。 就挺麻烦的。 “不是死了！你怎么这么想他死？”桃知知捶了他一下，推开他，坐到旁边继续哭。 “没死啊？不是你说慕云极没有了吗？” 朱厌松了口气，瞧着她那样儿，虽然看起来很伤心，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共情，而且还有点忍不住想骂人： “你看你多大一条龙了，哭起来还跟下雨一样。” “可是他现在失忆了啊，他不记得了我了，他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啊！我们之间的一切，他都弄丢了，我的阿昭没有了~~~呜呜呜呜~~~~，我拼了命救回来的阿昭，没有了……！！！” 桃知知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就哭得更伤心。 “失忆了？”朱厌的指腹，细微搓了搓，便唇角轻轻一勾。 哦，明白了。 “好了，知知，不要哭了，他失忆了，也是好事。” “好什么好啊！”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岂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桃知知眨巴眨巴眼，忽然立刻就不哭了。 她脑海里，浮现起慕云极这几日养伤时的模样。 那么美，那么脆弱，完全放下戒备，给她为所欲为~~~ 比起以前动不动就发疯吓人，实在是好太多了。 “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哦。”她抹了把脸上的泪。 朱厌眉眼轻轻弯着，看着她一脸的孩子气，都快生蛋的龙了，说风就是雨的。 “行了，你就当换了个新夫君，赶紧回去好好疼他吧。” 桃知知有点不好意思，挺直脊背，坐直身子，“其实，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做的。我身为女君，不能为了男人荒废光阴。” 朱厌在书案前端方坐下，“你的光阴，有你爹帮你熬着，这儿没你什么事了。” “真的？那我真的走啦？”桃知知从小就因为不用功，被朱厌打怕了。 从来就没见过他主动让她去玩的。 “走了走了。”朱厌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滚，不要再吵他清净。 桃知知开心了，立刻蹦蹦跳跳跑了。 她刚走，朱厌便招来亲信的锦麟卫。 “给上面传话出去，就说……，前任道君慕云极，在玄渊中决战九尊魔主时，身负重伤，修为尽失，记忆全无，形同死人。” “得令。”锦麟卫领命出去了。 朱厌摆弄着书案上的摆件儿，面容沉静，眸光微冷。 深渊龙族虽逃过死劫，但元气大伤，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知知新任女君，虽处处用心，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魔渊九王已交出兵符，却只忌惮焚琴宫，不服桃知知。 而此时的外面，凤燃新任道君，正在风头之上。 四御帝君也始终监视着三界的制衡，不容许有丝毫差错。 他们这些人，最喜欢看到的，便是慕云极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 龙族本是三界最强的族类，摆脱了九尊魔主之后，又由一个前任道君统领，纵横天下，所向披靡，是迟早的事。 但眼下，非但时机远远未到，而且只怕稍有冒头，都会引来外面的疯狂打压。 到时候，内外交困，恐怕还会引来更多的屠龙人，招致万劫不复。 况且，知知腹中的孩子，长得飞快，恐怕用不了一年，就快要生了。 这段日子，绝对不容有失。 所以眼下，唯有韬光养晦，休养生息，以待来日，才是正道。 慕云极倒是与他思虑到了一处。 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自己人。 原来他这么多日虽在昏迷之中，但却已经将一切都替知知和她腹中的孩子打算好了。 想到那个孩子，朱厌淡漠的容颜，才微微一笑。 那小人儿，不知会有几分像……小仙…… - 桃知知哭完了，又溜了回去。 寝殿里静悄悄的。 她是个女君，但回自己的闺房，都要探头探脑，蹑手蹑脚，东张西望。 结果一转身，就见慕云极穿着洁白的宽大寝衣，坐在窗边的榻上，已经一动不动地，像一尊瓷捏的绝色美人一样，看着她许久了。 桃知知吓了一跳，“你不会说话的？” 果然是慕云极，失忆与不失忆，都同样可怕。 “女君想要我说点什么？”慕云极倚着榻上的凭几，散着长发，甚是病弱，说一句话，气息都不太稳，还要轻轻咳两声儿。 桃知知一阵心疼，“算了算，你昏迷了那么久，才刚刚醒来，是我太凶了。” 她过去，坐在他腿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吓到你了。其实，我们过去的事，你不记得也不要紧，来日方长。” 慕云极看了一眼被她屁股压到的袍子，“所以……，我是谁？” 他说这话时，明明一身洁白，又病，又娇，又无力，可就是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桃知知不得不想到两个人翻云覆雨时，经常给他摁着，被迫说些死不要脸的浪话。 她的唇颤了又颤，好不容易才道：“你是……我的……极极……” 慕云极：…… “极极。”他咬着牙根子，掩在袖底的手，用力攥了攥。 “是啊，我是知知，你是极极，我们天生一对！” 桃知知手撑在榻上，身子往他身边滑了滑，像一只天真的小兽，仰头望着她一门心思喜欢的人： “极极，你为了救我和我的族人，受了伤，我会对你负责，养你一辈子的。” 慕云极雪白的宽大袍子铺落在榻上，斜倚着身子，垂眸看着她，一根手指掂起她的小下巴： “是吗？我可不好养……” ------------ 第147章 老丈人知人善任 他这个样子，可意味太丰富了。 桃知知忽然有点忍不了了，冲起来，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极极，我可真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呢？”微笑温和看着她，人畜无害。 “喜欢你看上去比谁都干净，比谁都像个好人，可骨子里比谁都黑，比谁都坏。” 慕云极笑容有一丝丝微微凝滞。 她看出来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多心眼子了？ 他居然有点不确定了。 “女君也是，看上去，比谁都傻，但内里，比谁都清明。” 慕云极试探了一下。 桃知知不开心瞪眼：“我真的看起来很傻？慕云极，你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我傻？” 慕云极松了口气，如此看来，应该是还没看出来。 她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才是最好的，毕竟怀着个孩子，又要坐在女君的位置上，已经很辛苦了，不应该再整日殚精竭虑。 于是，他将指背，在她滑滑的脸蛋儿上往复拂过，“怎么会？女君看起来绝对不傻。” 但是，内里是真的傻。 桃知知被他碰得有些荡漾，但是又不太好意思直接扑上去。 毕竟人家失忆了嘛。 于是，她问：“内个……，你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 “尚可。”慕云极的手指，慢慢摩挲她的脸蛋儿，一面不动声色地撩人家，一面静静看着她绕圈子。 桃知知微微眯着眼，用脸颊迎合他的手指，“我是说，如果……，你长时间做一种幅度不是很大，但是很快很快的动作，能不能行？” 慕云极暗暗咬着下唇，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但是他极其淡定地回答：“或许……，可以试试。” 桃知知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可是，万一不行，死掉了怎么办？” 慕云极微微俯身，凑近她一点，“死就死了……” “那怎么可以？那样死，很难看的，说出去多丢人。”桃知知思虑地十分认真。 慕云极声音更低：“我命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 他离她这么近，却不主动，只是睫毛遮着眼底的光，静静看着她每一寸表情的细微变化，甚是有趣。 桃知知黑色的瞳孔中，即便没有化作龙睛时，也会有暗金色的纹路，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尤其明显，华丽如一对看不到底的琉璃。 她白生生的手指尖儿，轻轻捏住慕云极衣衫一角，“那么，我说的那个运动，大概要去了你的衣裳……” 慕云极将头偏向一侧，“我身子不好，冷了怎么办？” 桃知知立刻回答：“多活动活动就不冷了。” “那你脱不脱？”他还要继续逗她。 桃知知用力眨巴眨巴眼，他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得快要忍不住了。 “脱……脱吧……？” “谁先脱？”他还问。 桃知知：…… 这个傻了的慕云极，是想知道她脸皮到底有多厚吗？ 桃知知的脸蛋儿被他盯得滚烫，受不了了，“算了，我不要了。” 她扭头下榻，想要逃走。 却被他伸手给抓了回来，翻身压在身下。 “女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不能一走了之。” “肚子，我肚子，你小心点。”桃知知吓坏了。 失忆的慕云极，比没失忆还凶。 慕云极一个膝盖跪在她两条腿之中，“小幅度，快动作是吧？” 桃知知：…… 她有点后悔，跟这个傻子说这些干什么？ “你……要是不行，就别硬撑了，当我没说。” 慕云极抓起她一条腿，扔了鞋，丢了袜，手掌顺着小腿往下走: “女君的能力，仅是嘴上说说，这么快就不玩了?本君坏的是脑子，腰可没坏。” …… 于是，桃知知被收拾爽了。 又给慕云极抱回到床上去，昏昏沉沉睡着。 他要离开，她还揪着他的衣袖，有气无力问：“去哪儿啊？” “去洗个澡，很快就回来。” “哦。”她脑子已经不转了，被欺负傻了，只管睡觉。 慕云极俯身，在她唇上稍加用力印了一下，将床帐落下，转身离开。 直到临近清晨时，他才带着满身的沐浴清香，回来床上，枕在桃知知身边，眸子在黑暗中，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也随她合上眼。 桃知知感受到身边多了个人，睡得迷糊，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几个时辰，翻身抱住他，“洗完了？” “嗯。” “你好香啊……”她将头埋进他胸膛，继续睡。 慕云极抚着她的脑瓜儿，忍了忍。 到底是顾忌她怀了孩子，这小幅度快速度的运动，实在是不尽兴。 第二天，桃知知去白玉塔，照例随朱厌学习如何处理深渊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在深渊中做女君，无需每日朝会，这是桃春风留下来的良好传统。 桃知知有些发困，努力集中注意力，听朱厌将事情一件一件讲给她听。 “昨晚，东方水、木、暗三系魔王私下凑在一起，谋划造反，不过已被就地处决。” 桃知知顿时清醒了几分，眨眨眼，谁干的？ 朱厌又拿过另一本折子，“西南方五行战阵，昨夜有松动的迹象，但是已经修补好了。” 桃知知揉揉眼睛，坐好。 昨晚事儿还挺多。 朱厌继续道：“还有南方的火系魔王，此前一直意志动摇，归顺之心不够坚定，不过昨晚已经谈妥，并献上珍宝三百箱，狂奴三万名，以表诚意。” 桃知知这回彻底不困了。 这一大晚上的，东边，西边，南边，都还挺忙，朱厌座下的这些人，倒是能干，办事如此麻利。 而她这个女君，好像只管睡觉就够了。 “呵呵，爹您老人家果然知人善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朱厌笑了笑，既没否认，也没应承。 选了个族类天敌做女婿，也算是知人善任的一种吧。 ------------ 第148章 你搞了一条龙 八个月后。 扶摇川附近，瀛洲海上，海水如烧开了一般的沸腾。 海上，清虚和宝仙、紫青，御剑踏浪，各自引着一道激流，如蛟龙在暗涛下疾行，驱赶着无数鱼群海兽，向沸腾的海水中央聚拢。 待到数道激流交汇，飞旋，形成了一只庞大无比的漩涡，烧红了的海水深处，一声龙吟。 朱红色的巨龙从海底急速升起，一飞冲天，身形在海面跃起，掀起偌大的虹桥，之后，又扎入漩涡中央，将所有被驱赶而来的鱼群海兽，吞噬殆尽。 宝仙抹了一把汗：“这也太能吃了，整整吃了一天一夜。若不是我爹，都没人养得起。” 轰！ 朱红色的龙尾，掀起如山水浪，准确无误，将宝仙从头砸到脚。 “我有听见。”海底，桃知知的声音。 紫琴也陪着淋了一身水，黑着脸：“肚子越大，脾气也越大。” 清虚赶紧哄着：“好了好了，君上让我们出来陪夫人吃饭，吃饱了还得早点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然而，正说着，这节外生的枝儿，它就来了。 远方海上，有两拨人碰到，正一并朝着这边飞来。 一边，领头的是紫微帝君的女儿，诛心。 另一边，则是凤岐山新任道君凤燃座下的护法，悬念。 诛心：“紫微帝君昨夜察觉瀛洲海上有异，着我等过来查看。” 悬念：“在下也是奉道君之命，前来查看此间情形。距离三界群英被困扶摇川，已经过去十个月，里面的人，虽然都还活着，但已经修为尽废，备受煎熬，生不如死，实在是可怜。” 诛心翻了个白眼：“谁让他们不自量力，狗胆包天，不知道九万里扶摇川的厉害。” 悬念啧了一下，“哎？你怎么说话呢？那慕云极入了魔道，戕害我三界道友，是不争的事实。” 诛心：“哎？去年就听说，你家道君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给他生蛋孵小鸡仔来着，怎么后来没娶成？” “诛心姑娘能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悬念甚是不悦。 绿痕仙子临上花轿头一天，还见了凤燃道君一面，两人不知聊的什么，好像一个说到慕云极，而另一个提到了桃知知。 结果，三界喜气洋洋准备了好久的大婚，忽然就取消了。 这事儿，是凤岐山的忌讳，谁都不能，偏偏诛心仗着她爹是四御之首，什么都敢说。 “姑奶奶的名字，难道是给你叫着玩的？自然是有心就要诛。” 她脚下的剑加快速度，甩了悬念，带自己的人，率先冲向海水沸腾之处。 然而，还没等到近前，一行人马御剑风行水上的声音，就吵到了海底刚睡着的巨龙。 桃知知龙睛怒睁，裹挟着巨大的海浪，还有满身龙火，轰地跃出海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九业龙火喷吐而出，再巨大的身躯狂扫，不但诛心这一伙，连带着后面追过来的悬念那一拨，全部给从天上给掀了下来。 诛心仗着身法灵活，躲入海底，又顶着威压，重新冲了出来，结果还没看清眼前什么情况，就见如山海浪中，探出一只龙爪，将她拦腰抓住。 “我认得你。”桃知知记得，焚琴宫大婚那天，慕云极对这个女人笑过。 她甩手把诛心扔给清虚：“带走。” 清虚：“啊？” 吃饭还带打包的？ 而悬念就没那么走运了。 他也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海水里重新钻出来，“大胆魔龙……啊——！” 都还没找到龙头在哪里，就挨了一尾巴。 好不容易赶了半日的路，远远地，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诛心刚才被龙爪抓在半空晃了几下，差点零碎了。 她在焚琴宫那一战里，见识过杀天兽的威力，以为那该是绝对力量的极限了吧。 但现在看到眼前这条龙…… 这么大！ 一口咬死一只杀天兽，应该不成问题。 难怪龙族必须要被镇压在猩红深渊之下。 这么些玩意儿，若是放出来到处乱跑，还哪儿有人族嘚瑟的份儿？ “你是谁？为何在此？”诛心虽然被擒，但是奈何她一向胆子大，不怕死。 “深渊女君，出来吃海鲜。”桃知知这一段时间，又长大了许多，嗓音也成熟了许多。 少了从前的奶音，平添了许多威仪，外顺带几分上位者的慵懒。 诛心：…… 于是，桃知知出来吃顿饭，就绑了紫微帝君的女儿回家。 她因为肚子月份大，变成人十分辛苦，索性就整日以龙的形态来来去去。 而整座寝宫，也因为不够舒服，被她以九业龙火烧成了烘炉地狱，琉璃殿宇之间，下面熔岩流淌，烈火熊熊，上面，天南星高悬。 她吞噬的九尊魔主全部修为，没用在法力精进，倒是全用在长个儿上了。 偌大的真身，是整个龙族前所未有的庞大，蜿蜒盘踞在殿宇之间，除了出去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睡觉。 总之，越是到孕晚期，桃知知就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人，更像是纯纯的一条野性难驯的雌龙。 慕云极这时，正端着本《御龙经》，一袭白衣，坐在一片熔岩和火海之间的宫殿房顶上，借着天南星的光，仔细研究，雌龙是如何生产的。 一抬眼，见媳妇回来了，顿时麻利将书收起来，换上一脸柔弱。 可诛心大老远一眼看到了他，“慕云极？你果然在这儿！” 紧接着，她大笑：“哈哈哈！好啊！南御长生帝的天南星，原来也在这儿！慕云极，你这个小偷儿！” 刚刚回她龙窝里盘下身子的桃知知，龙头慢慢抬起来，车轮般巨大的金色龙睛，危险盯着诛心： “谁都别想动我的星星。” 慕云极见诛心居然被抓来了，有点头疼，瞪了清虚他们仨一眼。 紫微帝君丢了女儿，必定会兴师动众地到处找。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小龙就快生了，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从殿顶凌空飞度而下，轻抚桃知知耳畔的鳞片，“女君抓个外人回来作甚？” 桃知知懒洋洋道：“你们两个以前有一腿，我捉她回来，看看你能不能记起点什么。” 慕云极：…… 他此时，若是辩解，便证明并未失忆。 可若不辩解，那便是承认有一腿。 于是，他只好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她长那么丑！清虚，赶快把这个丑人带走，莫要在此碍眼。” 他居然敢说她丑！ 诛心生气了。 她虽然不是三界第一美人，那也是不屑于与绿痕之流相提并论罢了。 该死的慕云极，居然敢说她丑！ 诛心忽然大笑，“哈哈哈，慕云极，普天之下，果然只有你最会玩。” 慕云极背对桃知知，脸色一冷。 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本君立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弄死你！ 谁知，诛心道：“以前传说你搞的是只杀天兽，我就佩服你，结果，你搞了一条龙！” 她凑近他，挤挤眼：“怎么样？给我也搞一只呗？这里好玩，我不走了。” ------------ 第149章 要生了 慕云极抬眼，看向诛心身后，小声儿：“你觉得他怎么样？刚好，跟你一样，都姓猪。” “我才不姓诛，我爹生自上古，并无姓氏……，所以……，我也……” 诛心回头，看见门口的男子，剩下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朱厌背着手，黑着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见了面，张嘴就骂慕云极：“她贪吃，你就由着她胡闹？你们知不知道出去一次，要闹出多大动静？” 慕云极假装王八念经，在诛心身后小声儿提醒：“他好看吧？就是脾气不太好，爱骂人，刚好对你的胃口。” 诛心眼睛都直了。 “自他死后，就再也没有男人能入得我的眼，可这个真的好帅啊，是我的菜……” 她径直朝着朱厌走过去。 慕云极一脸坏笑。 不给朱厌找点麻烦，他整天还真将他当成女婿管着了。 谁知，诛心走到朱厌面前，居然绕过他，直勾勾盯着他身后那个一身黑色鳞甲闪耀，用铠甲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地严严实实的男人。 “我叫诛心，是四御之首，紫微帝君的独生女儿，普天之下，我爹最大，我第二，你叫什么名字？” 宝仙：“不对啊，普天之下，我爹才是最大。“ 男人黑色的龙鳞铠甲之下，是雪白的长发，半张面具遮了双眼，只露出下面棱角冷厉分明的脸，正是已经复原了的墨无锋。 他不回答诛心的问题，只沉冷道：“普天之下，深渊女君最大。” 说完，抛开诛心，绕过朱厌和慕云极，走到桃知知面前。 “女君产期将近，今后这段时日，就由我守护在侧。” 桃知知吃饱了，困得要死，喉咙里随随便便发出一声龙吟。 她是撑得哼唧。 但是，墨无锋就当她是应允了。 慕云极伸手揪着墨无锋铠甲后面的斗篷，把人给往后揪了半步。 “哎？等等，我还没死呢。” 墨无锋嗤的一声冷笑，“巨龙产子什么场面？你小了点吧，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宝仙更不爱听了，“我家君上的本事，你是还没见识够是吗？” 朱厌：“无锋被困玄渊数十年，修为几乎被九尊魔主的心法相融合，与女君体内的法力算是同源，倒是可以相助。” 他一点都不帮女婿。 谁让慕云极一见面就坑他。 诛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家伙，你们深渊都这么刺激的吗？ 大家简直是毫无节操，库库乱咬。 她唯恐事儿不大，也掺和一句，“哎呀，我听说，巨龙生产时，痛苦万分，必须得由配偶缠住身体，将其摁住，否则，会有山崩地裂的大灾难。” 说完，就见慕云极在狠狠瞪她，赶紧补充：“我就是从我爹的那些古书里看来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清虚笑呵呵道：“诛心大小姐说的没错，所以这件事，无锋将军到底不方便，还是由我家君上亲力亲为为妥。” 谁知，朱厌又不咸不淡补了一刀：“其实由无锋来陪产，也不是不行，毕竟这深渊中的青年男子，本就都是属于女君的。” 噗哈哈哈！ 诛心硬憋着，心里快要笑翻了。 慕云极这是入赘吃瘪，已经吃习惯了吗？ 这都不发飙！哈哈哈哈哈！ 若是给外面的人知道，前任道君在这儿给人伏低做小，那得写进史书里去，传唱一万年！ 不行，这事儿将来要是没人写，她就自己写！ 慕云极不想吵桃知知睡觉，面上丝毫没有愠色，揣着双手在雪白的阔袖之下，走到墨无锋面前。 “无锋将军，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聊聊。” 语调虽然温和，但是气氛诡异，朱厌知道没好事。 “白玉塔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他身为长辈，既然已经把水给搅和混了，也该撤了。 诛心还想救一救这个白发黑甲的大龙将军。 可是，在慕云极手底下抢人，怕是活腻了。 她只能笑嘿嘿捶了慕云极肩膀一下，“喂，好兄弟，讲义气。我好不容易才又看上一个，你不会忍心看我守寡的，对吧？” 慕云极没理她，将头向一旁轻轻一甩，示意墨无锋别磨叽。 墨无锋几次败在他手里，皆是因为桃知知，自从伤好后，就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这种心照不宣地挑战，自然欣然相迎。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玄渊旧址。 这里自从那一战之后，里面的所有法力就全都被桃知知给吸干了，成了一处废墟，倒也是打架斗殴的好地方。 墨无锋招出重剑，飞凌于玄渊之上。 还未等他招呼，慕云极已经身化白色巨龙，一声长吟，俯冲到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去了。 墨无锋没想到他可以化龙，神色一紧，也紧跟着化作黑龙，冲了下去。 两条龙打得整个王城都随着一晃一晃的。 朱厌在白玉塔里写字，几次笔尖儿都给震歪了。 他耐着性子，重新写。 身边伺候笔墨的小童好奇，“先生希望谁赢？” 朱厌不抬眼，“有的人一定会赢，由不得旁人希望。” 如今九尊魔主之乱已经彻底平定，他倒是想过河拆桥，把慕云极给轰出玄渊去。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个异类，还是个点火就着的变态疯子杀人狂。 但是，放眼整个玄渊，就算所有男人跟墨无锋加在一起，也没这个能耐。 既然女儿是抢不回来了，那便得让慕云极长点眼色，知道做深渊女君的男人，没那么容易。 他若是不小心善待知知，自然有的是人在等着。 毕竟有人抢的，才是最好的。 …… 玄渊下面，那两只打了一天一夜。 慕云极到底不是天生的龙，换了个身形打架，什么都得现学。 用爪子挠也就算了。 让他张嘴咬墨无锋，总觉得有点下不去嘴。 可墨无锋本就是兽类，压根不管这一套。 人他都能吃，咬算什么。 所以，两条龙打架，一开始居然还真有点不相上下。 但是，很快，慕云极学会了龙族的战斗方式，就顺利占据了上风。 他好久没有撒野，难得遇到个对手，也不急于致胜。 两人正打得欢。 忽然，玄渊的穹顶之上，五行阵战一阵大动。 所有人冲到外面，仰头向上望去，只见隔着光华灿烂的五色云雾，外面的结界，被人强行打开了。 “深渊魔龙，还我女儿来！”天光投射进来，浩瀚震天的，是紫微帝君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盘踞在熔岩火海中睡觉的桃知知，金色龙睛猛的睁开。 “好痛！” 是海鲜还吃多了？ 还是要生了？ ------------ 第150章 通感 桃知知抬头，看着上方结界被人以暴力强行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显然四御帝君全都来了，否则除了慕云极，没人有这个本事。 他们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大兴讨伐之师，将龙族和慕云极全部彻底埋葬在深渊里，永绝后患。 头顶上，五行战阵已经全面启动，准备应敌。 可她的肚子说发动就发动，一阵紧过一阵的收缩阵痛，连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小兔崽子！”桃知知生气，一声仰天龙啸。 朱厌已经迅速集结深渊大军，悠闲坐于阵前，摇着一把军师扇： “都听到了？女君在给你们振奋军威。” 嗷——！ 这大半年来重新整编起来的九王大军，随着桃知知一起嚎叫，吼声震天。 桃知知：…… 我都这么疼了，你这当外公的，还拿我逗着玩。 诛心蹦跶到阵前，兴奋道：“我那没良心的爹，总算想起有我这个女儿了？” 朱厌将扇子一挥，“拿下，祭旗。” “等等！”诛心大喊，指着墨无锋，“我要他来拿我。” 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拼命对着墨无锋眨。 墨无锋：…… 他冷漠上前，无情反拧了诛心的手臂，拿了副锁链将人捆起来。 诛心扭头，美滋滋地看着他戴着皮手套的一双手绑自己，心潮一阵一阵澎湃： “绑紧点，我喜欢狠的，千万不要怜惜。” 墨无锋：…… 他受不了了，胡乱潦草地将她捆了捆，丢到阵前。 重剑剑锋咣地一声砸地，“紫微，你女儿在此。” “爹——！救我——！”诛心配合地撕心裂肺哭喊。 喊完，回头小声儿问墨无锋：“怎么样？我喊得好不好听？你喜不喜欢？” 墨无锋：…… 上方，结界之外，四御帝君将结界的缺口从四个方向围住。 这时，一道绚丽如火的火红霞光，将外面的天空烧成一片血色。 一声长长凤唳，响彻天地。 “恭迎道君。” 四御率领前来围剿的三界，齐声恭迎。 凤燃收起真身，身披南明离火，翩然落于结界上空，居高临下，俯视整个深渊。 下面的桃知知肚子又是一阵痛，痛得直打滚儿，压翻了成片的宫殿。 上面，凤燃刚出场，还没等说话，脚底下就差点一个趔趄。 他三十年后的眉眼，早已褪去当初年轻人的青涩，尽显三界共主的威仪尊崇。 然而此刻，威仪尊崇之下，隐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肚子疼。 疼得有些站不稳，想打滚儿。 三十年前，扶摇川大婚，桃知知受了慕云极一剑。 他就远在千里之外，心口如被人一剑刺穿的痛，如死过一次一般，过了许久才缓醒过来。 八个月前，大婚前夜。 他忽然间一阵心碎欲绝的绝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口中不断念着“清姨，清姨……”。 醒来后，与绿痕大吵一架，两人的婚礼也就此作罢。 现在，与四御联手，攻打猩红魔渊，关键时刻，居然肚子疼！！！ 凤燃纵使修为深厚，强忍着不动声色，不给人看出端倪。 但这种肚子剧烈收缩，仿佛有块大石头不断下坠，又好像肚皮要被什么东西撑破的剧痛，让他额角冷汗不断往下掉。 掌中燃着南明离火的长剑，火焰都烧得没那么旺了。 又是在缥缈山吞下的那颗龙丹在作怪！ 让他经常莫名其妙与她通感！ 她当年不听劝，自寻死路，挨了慕云极一剑，他随她一道心口疼也就罢了。 她回了深渊三十年，还要找奶娘，也要他帮着喊！ 现在肚子疼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吃坏了什么，疼得这么厉害！！！ 可恶！！！ 凤燃的牙根子都快被自己咬断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 “桃。知。知。她。在。哪儿！！！滚出来——！！！” ------------ 第151章 我爹以眼杀人 五行战阵凝聚成的云层，开始如沸腾般翻滚。 只见下面的九色龙火裹挟雷霆霹雳，还未烧穿云层，就已经将凤燃的南明离火其气势给压下了三分。 云层之下，有女人低沉却甚是不悦的声音道：“深渊女君在此，嚎个屁。” 紧接着，朱红色巨龙，一声长吟，一飞冲天，旋即见首不见尾，俯瞰而下： “凤燃，我现在心情不好，带着那四个老头，立刻滚出猩红深渊，否则，休怪我将你们全都吞了！” 桃知知金色的龙睛，仅仅竖瞳就已有一人多高。 她强忍着腹中剧痛，与凤燃对峙。 凤燃，也强忍着超强级肚子疼，与她对峙。 “桃知知，限你即刻交还紫微帝君之女，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 其实，他今天的确是来找慕云极算账的。 当年的灭族之仇，终究要血债血偿。 可眼下，肚子巨疼无比，不要说打架，他怀疑自己胡乱动一下，就很有可能开膛破肚。 四御帝君也是一样。 此番诛心被绑，只不过是个引子。 慕云极的存在，让龙族成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三界的雷火弹，让他们昼夜寝食难安。 这二者如此纠缠不清下去，必将成为参天大树，彻底将三界的格局全部推翻。 因此，必须在一切尚未长成之前，果断除去，方能换来三界永远的安宁平衡。 紫微帝君第一个开口：“道君，小女安危是小，三界苍生福祉是大。他们今日将诛心说掳走就掳走，来日，还不知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龙族魔性难驯，决不能再纵容！” 凤燃肚子疼，凡事就反应慢了三拍。 这时，却听桃知知的龙角后有人轻哼一声冷笑。 “紫微帝君口中的‘道君’二字，唤的还是那么顺溜，不由得让人想起来点什么。” 慕云极溜达着走了出来。 桃知知一秒前还是凶悍的女君，下一秒忽然开心，“极极，你想起来什么了？” 慕云极掌中嗡地一声，冰霜飞快凝结，化出大梦初醒，双眸紧紧盯着来犯强敌： “想起了如何打人。” 他纵身飞临到桃知知巨大的龙头前。 虽然身形与她现在的形态比，只如沧海一粟。 可一身威压，衣袍猎猎，却足足将她护在身后。 桃知知肚子里的阵痛，更加急促。 她慢慢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这里交给你。” 她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生孩子去。 慕云极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冰霜流光，如烟火般绽开。 “定不辱命。” 桃知知再退一步，“五行战阵，助我阿昭御敌！” 下面，朱厌手中军师扇轻轻一挥。 经他改造的五行战阵，已经完全与九王魔兵融为一体。 整个阵，俨然已是活的。 “杀——！” 龙族喊杀声震天！ 所有魔军，全部化作龙族巨大本相，借助五行战阵之力，飞临至慕云极身后。 龙族本就身形庞大，成年龙族，比起杀天兽，不遑多让。 此刻数不清的战龙，将深渊上方的缺口围得密不透风。 而在他们的核心，还有一个战斗力深不可测，当年需以四御合力，才能镇压得住的慕云极。 这种局面，谁敢打？谁敢先出手？ 随四御而来三界高手，即便如蝗群一般，密密麻麻，也在对面这种恐怖的绝对力量面前，开始纷纷退却。 “早就听说龙族是一盘散沙，怎么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像呢？” “慕云极不是已经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倒是看他比当道君时还凶悍。” “四御那几个老头儿，不会是诓咱们来送死的吧？紫微有女儿被抓了，咱们可没有啊。” 人群开始纷纷动摇，大战未起，已经人心浮动。 偏偏凤燃这个道君，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话。 他脸色铁青，拿剑的手，冷汗涔涔，不停打滑。 肚子……特么得……疼得……想打滚儿…… 到底退不退兵？ 快要撑不住了！ 桃知知退到龙军之后，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从五行战阵之上跌了下去。 墨无锋飞快化作巨大黑龙，飞腾到半空，将她身子缠住，用头托着她的头。 然而，桃知知太大了，墨无锋只有她一半。 他根本接不住她。 两条龙，晃晃悠悠，在天上东倒西歪，向地面王城扎下去。 清虚带着宝仙等人，也赶紧一起冲上去，所有人七手八脚，使出看家本领，才总算把桃知知接住，平安落地。 宝仙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妈，以后不要再吃那么多了。” 桃知知哼了一声，“不行了，我要生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蛋，它总拱我……” 这边，桃知知从天上掉下来。 那边，跟慕云极对峙的凤燃，也痛到极限，身体失控，脚一软，整个人穿过五行战阵，从天上往下掉。 他没有人护着，全凭自身罡气，应激地化出本相，向下坠落。 于是，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料，天上地上，所有人都眼睁睁看见，时任道君凤燃，被五行战阵一层一层燎焦了满身的五彩凤翎，烧得黑漆漆的，掉进了猩红深渊。 四御帝君：道君叛变了？ 慕云极：怎么不打了？ 诛心：不是说好了来救我吗？ 朱厌：对方有诈！ 墨无锋：……=。= 只有宝仙合着双手，托在一侧腮边，美滋滋又崇拜地望着慕云极的身影： “我爹就是厉害，居然已经到了以眼杀人的境界！” ------------ 第152章 烧鸡娘亲 抢道君！ 几乎所有人都同一时间想到这件事。 谁先抢到凤燃，谁就掌握了这场仗的主动权。 四御道君同一时间向慕云极出手。 紫微实招，长生、后土、勾陈则虚晃一招，三人各自分头，闯过慕云极的防线，冲下深渊。 他们身后，三界仙修大军雷动。 龙兵咆哮迎敌。 五行战阵之上，顿时一场旷古绝今的混战。 慕云极对上紫微，只需一剑，就可以把他打成个废物。 谁知，两人交锋，紫微忽然厚着脸皮嘿嘿笑：“慕云极，别忘了你欠我一个救命之恩。” “你还有脸说！”慕云极手中长剑陡然反转，用剑柄重重撞在紫微胸口，将他给打飞出去，“这一命，现在还了！” 说罢，无心恋战，转身去追已经杀入深渊的那三个老东西。 小龙正在生产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被他们惊扰。 紫微则揉着胸口，懒散退到封印裂口，也不追，就看着下面的人一顿瞎打。 有人从他旁边经过，“紫微帝君，您怎么在这儿？” “哎呀，重伤，重伤。”紫微还咳嗽两声。 他才懒得打呢。 不管谁是道君，都不妨碍他在北域之极享清福，打什么打？ 下面深渊王庭深处，桃知知快要生了。 剧痛撕扯得她疯狂翻滚。 墨无锋缠住她，加上宝仙他们十个法力全开，都快摁不住了。 宝仙急得满头是汗，看着她蜿蜒出几里的身子，“我的妈呀，你们龙生孩子，到底怎么生，从哪儿生，生的是龙还是蛋啊？” “我……我不知道……”桃知知艰难道。 花晚清死了，此时王庭大乱，原本找来陪产的稳婆全都跑了个无影无踪。 现在完全没有人告诉她，到底该怎么生。 想起清姨已经不在了，桃知知心头一阵酸楚，便折腾地更凶。 巨大的身躯，毫不控制，即便有墨无锋压制着，依然只虚随便一翻滚，便将成片的宫殿碾压成瓦砾。 头顶上，兵荒马乱。 半空中，慕云极凭一己之力，拦截三御帝君。 地上，朱厌正派人到处搜索凤燃的下落。 终于，桃知知一声撕心裂肺的龙吟。 宝仙凭着女人的直觉，大喊：“生了！是不是生了？啊？小妈，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生了？” 桃知知虚弱伏在地上，“好像……是……吧……” 生了？ 可孩子在哪儿？ 所有人开始顶着头顶上的战火，满天乱飞，顺着巨龙的身子，找孩子。 偏巧此时，远处某个角落，凤燃满身破衣烂衫，冒着烟，从瓦砾堆里爬了出来。 肚子，终于不疼了。 可一抬头，就见身穿龙鳞软甲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正托着腮，蹲在地上，看着他。 凤燃戒备握紧他已经熄了火，还在冒烟的剑。 小女孩头发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如星辰般灿烂，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是……一只烧鸡……吧？我刚才看见你明明是一只鸡。” 凤燃：…… 他瞪了她一眼，爬起来，观察四周，随时准备迎战，“这里很危险，小孩儿走开。” 小女孩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是危险？” 凤燃一站起来，就被发现了，大批锦麟卫围涌上来。 他重新燃起手中的剑，“我说，我很危险，会要你的命，还不快滚开？” 虽然，他不屑于抓一个龙族小孩儿当人质，但是，待会儿打起来，难免不伤到无辜。 可是，小女孩非但不走，还忽然扑上去，拦腰将他抱住。 “我不走，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你这只烧鸡，现在你就是我的烧鸡娘亲，我不走！” 凤燃：…… “老子是男的！”他抓狂。 现在哪儿有什么心情哄小孩。 “可你身上有娘亲的气息，你就是我娘亲！娘亲，娘亲，娘亲！！！” 小女孩不但抱住他的腰，连脚都一起上，整只挂在他腿上。 这时，不但锦麟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清虚和宝仙等十大护法也找了过来。 蛋没找到，婴儿也没见一个。 就见凤燃腿上挂着个孩子。 宝仙眼睛一亮，冲锦麟卫统领大喊：“都别动！先把那个小孩儿抢回来！” 小姑娘一听，有人要抢她，可不得了了！ 她哇地一声哭，抱着凤燃的大腿，蹭地原地飞冲而起，直破五行战阵，撞翻无数仙修和龙兵，如一道闪电一般，冲出了猩红深渊。 所有一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所有人原地仰头：…… 什么情况？ 那是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 宝仙眼珠儿动了动，拉了拉清虚的衣袖，小声儿：“我……我们好像刚刚把小主人给弄丢了……” 然而，此时，一只巨大龙尾轰然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砸得人仰马翻。 桃知知又是一声惨烈长鸣，翻滚地比方才还要痛苦。 宝仙抓着头发，“啊啊啊啊！这是还要生啊？啊啊啊啊……！” 外面，刚刚被带出深渊的凤燃，一个骨碌跌在地上，正好滚到紫微帝君脚边。 他单手拄着剑，额头青筋暴起，瞪着眼，冷汗不停往外冒。 小女孩蹲下来，歪着脑瓜儿看他，“烧鸡娘亲，你这是怎么啦？” 凤燃：“肚……肚子……疼……！还有……，不要叫我娘……亲……！！！” ------------ 第153章 龙生九子 “嗬！好家伙！”紫微帝君在旁边，吃瓜不嫌事儿大。 凤燃疼得直不起腰来，颤颤巍巍指着他，“老头子闭嘴~~~~” 可小女孩却不依不饶，拉扯凤燃的衣襟儿：“娘亲，我饿。” 凤燃死死抓住自己衣领：“你放手~~~~~” 我要不是现在快疼死了，一定把你打成奶饼，扔回深渊去！ 紫微在旁边也不帮忙，颠儿颠儿悠哒着二郎腿，还是那句话：“嗬！好家伙！” 这时，裂缝里嗖嗖嗖滚跌出来三个人。 长生、勾陈、后土三御全都被慕云极给扔了出来。 下面声音浑厚，放出话来：“念在当年的交情，且放你等一条生路，若敢再来侵扰，一个不留！” 三御被打的灰头土脸，破衣烂衫，十分狼狈，爬起来一看，一个披着龙鳞软甲的小女孩，在扯着凤燃喊娘亲，还扒着他衣襟儿找吃的。 嗬！好家伙！ “要不……，抓起来回去要挟慕云极？” 凤燃的火剑轰地，火苗子蹿起几丈高，忍着剧痛，把小女孩拉到身后： “不。要。脸。” 三御到底忌惮，便收拾了龌龊心思。 紫微在一旁抱着手臂乐，“嗬！好家伙！” 深渊封印隆隆震动，慕云极开始重新将被撕开的裂缝封闭起来。 下面，桃知知痛苦翻滚，与他喊：“阿昭！孩子！在凤燃手里！” 紧接着，又是一声声几乎喘不过气儿来的连串惨烈低吼。 慕云极两边飞快看了一眼。 一边是刚出世就被拐了的孩子。 一边是还在生产的媳妇。 他果断选择媳妇。 深渊重新封闭，剩下的仙修不敢恋战，飞快撤离。 道君和四御都已经出去了，谁若是倒霉，被关在这魔渊之下，恐怕只会沦为魔龙的血食。 一时之间，冲向外面的人，从下面看去，纷纷扬扬，如被逆风卷起的残雪。 慕云极转身凌空飞度之际，身躯化作雪白巨龙，极速向桃知知俯冲而去。 随着迫近地面，身形也在急速变大，直到大到足够将痛苦翻滚的桃知知压制住。 他四爪落地，龙头从桃知知颈下穿过，温柔将她带起，身躯蜿蜒，将她缠住，带着她飞去玄渊。 桃知知已经快折腾地没有力气了，“清姨不在了……，稳婆也都跑了，我……不知道要怎么生……” “不怕，有我在。”他在玄渊中寻了个安稳开阔的地方，将她放下。 “你如何懂这些……” 慕云极不语，用头抵住她的头，用角蹭过她的角，身上的每一片鳞片，都与她摩擦而过，用野兽的方式温柔安慰她。 他认认真真看了三十多年的《御龙经》，如今总是要派上点正经用场的。 书上说，雌龙头一次生产，如果不会用力，龙蛋在腹中是无法顺利下行的。 这个时候，需要有配偶将她缠住，用自己的身体找到她腹中龙蛋的位置，小心地帮她向下推动，助龙蛋下行。 慕云极此刻的身躯比桃知知略大，刚好可以将她压制下来，不乱做挣扎，反而让她终于多了许多安心。 “刚刚丢了一个孩子，宝仙说，是个女儿。”她难过道。 “不慌，女儿非比寻常，她会回来的。” 慕云极温柔缠着她，帮她小心地将龙蛋向下推行。 两条龙纠缠在一处，巨大的身躯，每一寸都紧密贴合在一起，犹如一体。 他曾经嫌她是只孽畜，现在却心甘情愿，化作她的模样，以她的方式繁衍生息。 “阿昭……，好痛啊，我再也不想生了……” “好，我们再也不生了。” 他心疼地用龙头托起她的头。 她痛极了，张嘴咬在他脖颈之下，喉咙里呜呜地闷哼。 他便温顺地给她咬住，蜿蜒地与她摩擦着鳞片，耐心安抚她。 终于，一颗颗布满鳞片的龙蛋降生。 桃知知身躯绕了几圈，虚弱地将下巴搭在地上，认真数了数。 “八个。” 算上外面跑丢的那一个，一共九个。 还真是龙生九子。 “可是……为什么大的大，小的小的？” 她看看她的蛋们，有的鳞片已经完全布满，生得十分漂亮，有的则刚显露出鳞片的纹路，明显还没长好。 “是不是因为我很笨，所以连蛋都生不好？” 她有点产后抑郁。 “小龙不笨，小龙很勇敢。” 慕云极绕着她，将她和蛋都围在身体中央，用雪白如冰锋的龙角，蹭着桃知知泛着金光的朱红色龙角。 《御龙经》诚不欺我。 雌龙竟然真的可以一边怀孕，一边……受孕…… 难怪会生这么多。 媳妇太能生也是头疼，以后一定要小心点。 他轻轻一笑，温柔陪着桃知知。 这些照书养媳妇的事，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 七日后，三界震动。 猩红深渊上的封印，忽然彻底消失。 五行战阵的光芒，直冲霄汉。 无需传送法阵，龙族大军长驱直入，声势浩大，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凭空兵临凤岐山。 桃知知尚未复原，坐在由四头杀天兽驮着的，如宫殿一般的辇子上，身子斜倚着锦绣堆砌的软垫。 “凤燃，我女儿呢？还来！” 她这一声，用了九尊魔主毕生修为，震得天地间嗡嗡作响。 龙族随之咆哮怒吼，撼天动地。 “停——！” 凤岐山中，凤燃也用尽毕生修为，大吼一声。 接着，很快，所有人就见，远方山中，火光暴涨。 紧接着，一只彩凤，拖着火光，冒着黑烟，极速飞来。 临近了细看，凤凰爪子上，还抓着个小女孩。 凤燃的羽毛虽然重新长出来了，但明显上次被五行战阵烧得还没复原，不然怎么会冒黑烟？ 他飞临半空，化作人形，将女孩拎在手里，“你跟慕云极的种，还你！” 桃知知戒备地将头一偏，“条件呢？” “没条件，赶紧拿走拿走！”凤燃嫌弃地很，将小女孩丢向杀天兽驮着的撵子。 实在太能吃了。 再不走，要把他凤岐山的活物都吃光了！ 桃知知生产过后的伤还没好，此刻也不方便站起来。 墨无锋上前帮她接住孩子，送了过来。 女孩长得七分像她，又好像十分像慕云极。 “乖，不怕。”桃知知摸摸她脑瓜，将她抱进怀里。 小女孩嗅了嗅她，忽然灿烂一笑，“原来你才是我娘亲。那个火鸡娘亲是假的，他都舍不得给我吃东西。” 桃知知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把孩子抢回来，早知道凤燃这么好说话，就不搞这么大动静吓唬人了。 她对凤燃，一向没什么坏印象。 凤燃对她，也从来没什么恶意。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 桃知知有意收兵。 “慢着！”凤燃忽然沉声叫住她。 不光是桃知知，连带着墨无锋，以及所有人，脸色都陡然一变。 怎么，想干架吗？ 我们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凤燃朝桃知知勾勾手指，“你，过来，借一步说话。” 桃知知并不想过去，她身上撕裂的伤口还在疼。 凤燃：“你若是不过来，我可要喊你小名儿了啊。” ------------ 第154章 重生扶摇川（大结局） 桃知知心中犯琢磨，她有什么小名儿？ 但表面依然沉冷淡定：“我深渊女君，名讳天下皆知。” 凤燃清了清嗓子：“大屁……g……U……” “停！” 又是那个“大屁股姑娘”。 桃知知腾地站起来，安抚身边的孩子，“乖，你等着，娘亲很快就回来。” 既然孩子已经要回来了，她也不怕凤燃耍什么手段，便欣然飞身跃出巨大的轿辇，凌空立在凤燃面前。 “我来了，你说。” 凤燃一笑，“没想到你当了深渊女君，还挺有女君的模样。” 桃知知站的笔直，裙子底下却夹着腿。 “那是自然。” 凤燃也站得笔直，袍子底下也夹着腿。 他顿了顿，“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很不舒服。” 桃知知：？？？ 凤燃：“我……，咳……！我也一样。” 桃知知：……？？？ 她不明所以，“凤道君想说什么？” 凤燃勾勾手，让她再靠近点，“你……，能不能，把你的龙丹，收回去？” 桃知知：？？？ 凤燃：“虽然我这个人并不怕疼，但是你将来若是动不动就与慕云极生孩子，这个……，真的吃不消……” 桃知知：“关你何事？” “我肚子疼。” “我生孩子，你肚子疼？” “你那龙丹能通感的，你懂不懂啊——！！！”凤燃要疯了。 桃知知：…… 难怪她生产时那一战，凤燃从头到尾就没出过手。 她忽然恶趣味地将凤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么说，凤道君也体验了一回当娘的滋味？” 凤燃唇角抽了抽，与她瞪眼：“你闭嘴！” 桃知知明眸一转，“真的什么都能感觉到？” “你闭嘴！”凤燃扭头，转脸看别处，“我这几日，已经好不容易将它重新聚起来了，就问你要不要？” 桃知知：“其实，我已经重新结了丹了，要不要都无所谓啊。” 凤燃一阵抓狂：“你要！快说你要！说你要！快说——！！！” 桃知知被喷了一脸口水，她嫌弃用袖子擦了擦脸，“哎呀，行了行了，我要。” 得了原主的应允，被送出去的龙丹，总算从凤燃丹田中升起，脱离，回到了桃知知手中。 然而，还没等她拿稳，那丹就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给拿走了。 慕云极不知怎么的，就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在别的男人身体里放了三十年的东西，你也敢碰？恶不恶心？” 桃知知：…… 她见慕云极额前发丝有些乱，替他拢了一下，“你的事这么快就办完了？” 慕云极鼻息里轻轻一笑，“不过小事一桩，自然是来接你跟女儿回家最重要。” 话音方落，就见四御帝君气喘吁吁追来，“慕云极，把东西还来！” 慕云极故意摊开掌心，掌中，一大把如芝麻般大小的各色细碎星光，在飞舞流转。 南御长生帝气喘吁吁，对凤燃道：“道君，你也不管管？慕云极他刚才东南西北走了一圈，不知道抢走了多少四方天空上的星星！” 没等凤燃开口，桃知知猛地回头，“我夫君拿你们几颗星星怎么了？” 吼！！！ 陈兵待战的龙兵，随应女君，齐声一声震天吼。 长生帝君：“哎呀，好了好了，拿去拿去，还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 “这还差不多。”她美滋滋仰头望着慕云极。 原来，他说的要事，是去给她摘星星啦~~~ 慕云极也不客气，欣然将掌中星光收起，正色道： “此番兵出深渊，其实，是有事想找几位商议，谈妥了，咱们各自回家，各自安好。谈不妥，打一架也无妨。” 后土黑着脸帝君：“我们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桃知知：“咳！” 吼！！！龙兵又是齐声震天吼。 紫微慌忙将后土拉到一边，“别误会，他的意思是，不用谈，全都答应！大家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好谈的呢。” 其他三御：…… 慕云极微微一笑，转头对凤燃道：“我夫妇二人，来时已经商议过了，道君，你来做。” 所有人，皆是十分意外。 他们都以为，慕云极是来抢回道君之位的。 慕云极：“做道君，很烦，不但要装腔作势，还要时刻接受那四个老东西监视，这件金缕衣，不好穿，你自求多福。” 他曾屠了凤岐山全族，既然不能拿命还给他，便把道君这个位置赔给他好了。 “还有，从今以后，扶摇川与猩红深渊，不受三界管辖，各自为政，你我两不相扰，相安无事。” 凤燃到底年轻，存了几分傲气，“你这算是让贤了？” 他咣地亮出火剑，慕云极几乎与之同时出剑。 一冰一火，两把剑撞在一起。 威压的波浪轰地荡开，让所有人都站不住脚。 高手过招，无需你死我活。 只需一招，便胜负已分。 慕云极的境界，到底是已经到了他无法想象的程度。 凤燃收剑，“哼。” 慕云极也不点破，手掌，重重拍在凤燃肩头一下，“放心，有搞不定的事，随时可以来扶摇川找我。” 桃知知也认真道：“你要多娶媳妇多生蛋，我会盯着阿昭，不叫他再乱杀生。” 凤燃到底是个心底坦荡，恩怨分明，光明磊落之人，由他镇守三界，这天下的腌臜龌龊事，能消停好多年。 桃知知收兵，与慕云极携手，飞临瀛洲海上的最东方。 日出之时，海上雾气散开。 扶摇川护山大阵，感应到主人的归来，隆隆敞开。 被困在里面八九个月的仙修们，一个个形容枯槁，修为所剩无几，一见生门大开，一窝蜂地全都跌跌撞撞逃了出来，头也不回地逃了个无影无踪。 两人一同牵着女儿，逆着风云，飞临到九万里之上，向下俯瞰。 偌大扶摇川，上下九重，此刻尽是一片荒芜和废墟，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全被毁了。” “也未必。”慕云极衣袍猎猎，悬停在九重川上方。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扶摇川吸取了足够的修为灵力，已经有充足的能力自我修复了。 他回眸，望着桃知知手里牵着的女儿，他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 小女孩也歪着脑瓜儿看着他。 慕云极粲然一笑，“看爹爹给你变个大大的戏法。” “好呀！”小女孩立刻眼睛里全是光彩。 慕云极张开双臂，头顶风云，开始随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裹挟着他的长发和衣袍，开始飞旋舞动。 一瞬之间，九重川上下，飞快重塑。 冰雪消融，草木萌生，百花盛开。 原本已经化作瓦砾的废墟，开始如时光倒流般重建，再次披上朱墙碧瓦。 慕云极将刚刚抢来的一把星光挥手一扬！ 霎时间，整座扶摇川上空，顿时布满了钻石般闪亮的星星。 所有的一切，如一场幻梦般，不但回到了被摧毁之前的景象，甚至比过去更加华美，更加生机勃勃。 飞禽萦绕，灵兽奔跑。 女儿跳下去，已经去追小兔子去了。 慕云极慢慢放下双臂，转头去看桃知知。 这等创世之功般地神迹，消耗甚大，他有些疲惫地望着她笑。 “我们的新家，可喜欢？” 桃知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九万里废墟转眼间重新变成了人间仙境。 “阿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走下来，来到他面前，揽着他的腰。 她甚是喜欢。 “什么？”他好像在明知故问。 “冰川。”桃知知四下望了望，“你好像把你的冰川给忘了。” “你又不喜欢住在冰天雪地的地方，我留着它们有什么用？” 慕云极无所谓道。 “我还要在扶摇川下面开了一条入口，可以直入猩红深渊，今后，扶摇川与猩红深渊就住隔壁，女君陛下若哪天看我生气，想回娘家睡觉，我就从这下面送你回去。” 说来说去，反正就是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可是，你的玄天极寒道体，不是在冰天雪地里面才舒服吗？”桃知知心里极暖，却还是有些忧虑。 “我和你在一起最舒服。” 咣——！ 有人挨锤了。 —————全书完————— 后面还会有一些番外哈。 ------------ 番外1 慕云极带娃 “一、二、三、四……” 宝仙认真数蛋。 自从小妈生了蛋，她就顺理成章地从小妈的保姆变成了蛋蛋们的保姆。 每天早上起来，和晚上睡觉前，数蛋都是头等要务。 可是，今天…… “啊——！！！”宝仙捧腮尖叫。 少了一颗蛋！！！ 一时之间，猩红深渊的王城大乱。 女君的蛋丢了，谁干的？！！ 趁他们俩还在扶摇川，必须赶紧把蛋找回来。 瀛洲海上，一条飞鱼船，泛着珍珠一样的柔和的光，随海浪上下摇曳。 船上的男人，漫漫白衣铺落在甲板上，扶着小女孩的手，认真教她写名字。 “小，红。”慕云极一笔一划，把女儿的名字写了出来。 慕小红鼓着腮，“爹啊，为什么我的名字这么随便？” “你们九个，哪个不随便？用颜色区分，比较容易记，而且比用数字好听，不然，叫你慕老大？多难听。” 小红：呜呜呜呜呜…… “你给剑取名都是四个字，给我只有两个字，还有一个‘小’字是凑的！” 慕云极安慰她：“字太多，太复杂，怕你娘记不住，她那么笨，到现在还分不清那八个蛋到底谁是谁，命人在蛋壳上刷了颜色，多省心？” 小红：“那就不能把他们的名字写在蛋上？” “因为爹爹不会写龙文，而你娘不认识人族的字，所以用颜色区分是最好的了。”慕云极耐心解释。 “呜呜呜呜……”小女孩心碎了。 哗啦——！ 一大股海浪泼了下来。 “刚才谁说我笨来着？” 一条朱红色龙尾，从飞鱼船上方甩过，巨大的身体，披着耀眼的鳞片，在海水下穿行而过。 从船的这一边，到那一边的功夫，桃知知化作人形，回到了船上。 “我听见有人说我笨？”她瞪着大眼睛。 慕云极和小红，立刻用手指指着对方：“是他（她）！” 小红见她爹如此，又要被气哭了，“你怎么这么欺负小孩儿啊？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 她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眼看就滑了出来，顺着胖嘟嘟的脸颊往下掉。 天地开始晃动。 瀛洲海上，乌云笼罩，海浪翻腾起千尺高。 桃知知一个飞身扑上去，两只手捧着，险险接住那一滴泪。 啪叽，人趴在了小红脚下。 “呼！好险，还好没落下来。” 她趴在地上，扭头狠狠瞪慕云极，“你明知道她一哭就惊天动地的，还逗她？” 慕云极笑眯眯揉揉女儿的头，“这不是无聊嘛。” 他已经很久没有找人打架了，又每天陪媳妇，带孩子的，有点手痒痒，实在闲得难受。 无敌，太寂寞了。 天地又是一阵晃动。 小红已经不哭了，可瀛洲海上的黑云，非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黑，越聚越浓。 头顶的云层之上，如有什么东西，正在将天空撕开一个巨大的裂缝。 有异变！ 桃知知和慕云极立时抵背而立，不约而同，将小红护在了中间。 这时，扶摇川上，传来宝仙扯着脖子喊：“爹——！小妈——！你们在哪儿啊——？小黑破壳了——！” 紧接着，一个脑袋上顶着半只蛋壳的小孩儿，哭声响彻云霄。 头顶的天空，如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缓缓撕开，发出刺耳的尖锐雷鸣。 缺口的那一头，是一片光芒翻腾，深不见底的虚空。 慕云极眉峰一挑，牵着桃知知的手，“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事。” 桃知知虎着脸瞪他，“你到底忘了多少事？” “当初为四御召唤而来，却因为献祭被强行打断，不小心丢了颗心。”慕云极一笑，招出大梦初醒，“敢不敢陪我回去找找它？” 桃知知将头一扬，“谁怕谁？” 她刚要走，又看看眼巴巴瞅着他们的小红，“可是，孩子怎么办？” 慕云极抬手招来纸笔，对小红道：“乖，在这儿练习写名字一万次，写完，爹娘就回来了。” 小红眨巴眨巴大眼睛，又忍不住要哭了。 “到底是不是亲爹？到底是不是亲娘？啊呜呜呜呜……” 天摇地晃之间，头顶的裂缝开始慢慢合拢。 慕云极拉着桃知知的手，赶在那个时空裂缝关闭之前，化作一个光点，冲了进去。 ———— 下集番外预告《老丈人茶话会（梦幻联动）》 ------------ 第二卷：番外 ------------ 番外 老丈人茶话会（梦幻联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呢？” 朱厌转了一圈儿，才把第九条小龙崽子给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 他扶了扶老腰。 那两口子倒是逍遥快活去了，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带着九个留守儿童。 怀念从前纵酒开怀的日子。 老九刚会爬，拽着他的袍子，爬到他腿上。 “外公不开心？” “开心才见鬼。”谁喜欢带孩子谁是狗！ 老九眨巴眨巴眼，“外公许个愿。” 他的天赋是如意，可令人心想事成，但朱厌不准他轻易动用，生怕违了天道。 但是他现在，真的想找个人喝杯酒，消停一会儿，远离小朋友。 于是，摸了摸老九的头：“外公想找个地方，与人喝杯酒，聊聊天罢了。”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会违逆天道吧？ 老九坐在他膝上，咯咯咯地笑，肉乎乎的小巴掌，啪地一拍！ 朱厌眼前景象一晃，便出现在一处山水洞天之间。 水帘之后，似是有人在自斟自饮。 他踱了进去，也不问对方姓名。 既然有酒，那便是朋友。 “你为何在此借酒浇愁？” 那男人睫毛如霜染，耳后发丝遮掩之下，不经意露出一弯新月印记。 “约了个朋友一起饮酒，却还没来。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本尊的方寸天地之内。” 朱厌略惊，“你认得我？这又是谁？” 男人拈着酒杯，轻轻一笑，“熵，或者，本尊在那人间还有另一个名字，唤作君拂衣。” 他说着，拂袖在桌上一抹而过。 桌上顿时又多了五只酒杯。 朱厌住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客气，拿过一只酒杯，自斟自饮，“看你的样子，似是借酒浇愁？” 君拂衣自嘲笑着：“有子不肖，拐了自家妹妹做娘子。两小只到处惹是生非，不省心也就罢了，媳妇却只顾着去抓他们，无心与我修道。” 他说着，又问：“你呢？” 朱厌正要说自己这个老丈人当得心累，把带娃的苦都说出来，就感受到结界一阵震动。 莫名的，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人。 男人嗡地拔刀，警惕看着他们俩，“这是什么地方？朕在哪里？” 君拂衣眉梢一挑：“热闹了。” 朱厌：“你在他的方寸空间中。” “什么方寸空间？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狼眸警惕环伺四周，见并没有什么危险，又口干舌燥，便上前自己倒了一杯酒，干了。 君拂衣：“喝了本尊的酒，总该说说你是谁了吧？” 男人：“朕乃大烨皇帝萧君楚，只不过……只不过惹恼了女婿，被它……咳！” 君拂衣觉得有趣，“这世上，还有惹不得的女婿？” 萧君楚：“朕只不过舍不得女儿，见她年纪还小，不想就这么嫁了。那条混蛋龙，居然恼羞成怒，说让朕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想想清楚，结果，朕就在这里了。” 说起惹不起的女婿，朱厌感同身受。 他举杯：“龙呢，不一定都是混蛋。但是萧皇，你的遭遇，在下感同身受，我敬你。” 喝完酒，他又道：“不过你要这么想，他今日是你的女婿，来日后续就是旁人的老丈人，这世上一物降一物，早晚有他倒霉的一天。” 朱厌想着，将来小红嫁人，必定有慕云极好受的，于是心里暗爽了一把。 萧君楚眸子一转，想想也对。 将来心里敞亮不少，问朱厌：“那你又是怎么来的这里？” “额……”朱厌能说他是被孙子扔进来的吗？ 当然不能。 不然，岂不是比被女婿扔进来的，更怂？ 这时，结界又是一阵震动。 君拂衣笑着提前倒了酒：“是神皇来了，今天真热闹。” 瀑布旁的一株桃花树上，不知何时停了只寒鸦。 寒鸦眨了眨眼，落地化作人形，黑色的羽翼化作华丽的大氅。 他似是与君拂衣相识已久，坐在桌前也不客气，自饮一杯。 沈赋：“你们谁能告诉我，欢欢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女儿选驸马，本是都由她做主。可我若什么都依她，她嫌我不关心女儿。我若不依，她又生气，扭头就走……” 这题朱厌会。 他道：“女人既然如此麻烦，不理便是。” 其他几个异口同声：“活该你没媳妇！” 朱厌闭嘴了。 四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皆是吐的苦水。 正说着，君拂衣忽然道：“他来了。” 瀑布外的桃花树，花瓣漫天飞舞，凝聚，接着，便于半空化作人形。 漫漫白发，随衣袍弥散飘落而下。 “他是帝昼，你们可以喊他白凤宸。” 白凤宸凌空虚行几步，鞋尖点地，“我来晚了，剑呢？” 君拂衣拿下梵婀剑扬手一掷，丢给他：“当年渡劫失败，承蒙出手相助，方能于须弥洲重聚原神真身。这剑用着不错，还你。” 白凤宸接过剑，化入掌中。 看了一眼萧君楚：“本君那儿子又欺负你了？” 萧君楚叉腰：“合着那条龙你生的？” 白凤宸：“没欺负你家女儿就好。” 他又看看朱厌，摸摸他的头：“这条小龙崽子，生得倒是一身好鳞。” 朱厌：…… 但是他聪明。 “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不会也是因为老丈人难当吧？” 白凤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本君会跟一只狐狸斤斤计较吗？” 胡不追他就是个笨蛋！ “咳！”君拂衣清了清嗓子，“狐狸……，也不是都那么笨。龙也不都是那么聪明。” 萧君楚：“说得对！朕支持你。” 朱厌：“咳！” 沈赋：幸好我什么都沾一点，什么都不是。 白凤宸冲君拂衣勾勾手指：“来，打一架。” 君拂衣还没动，结界又是一晃。 “听说，这儿有人打架？” 慕云极提着大梦初醒，他就来了。 手痒，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