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第 1 章 【请泌尿外科16号到三号诊室就诊。】 【请泌尿外科16号到三号诊室就诊。】 广播提示音已经提醒了两遍,仍然没有人回应,护士从吧台里站起来,一边张望一边大喊:“16号在哪里?” 正在和客户通电话的苏幸川猛地反应过来,16号……他不就是16号吗? 他对着听筒迅速说完方案建议,挂了电话,然后抬手示意护士。 他歉疚地笑了笑,快步走进诊室走廊。 “左手第二间。”护士提醒他。 他身材高大,走路带风。 一旁还在等号的人不约而同地目送他进去,其中一个男人笑着对身边的妻子说:“你老说帅哥帅哥,你瞧,帅哥不也来男科看病? 妻子嗤了一声:“人家好歹占一样。” 苏幸川找到三号诊室。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年轻的“请进”。 苏幸川顿了一下。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医生的名字。 ——李暄。 挂号的时候他就愣住,但因为时间紧急加上不断有工作电话打进来,他就没来得及去医院官网上搜索这个医生。 不会吧……不至于吧。 虽然那个人确实是学医的。 苏幸川的思绪在极短的时间里闪回了一瞬,然后又被拉回现实,他推门进去。 诊室并不大,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户玻璃干净,诊室右侧是一个蓝色移动屏风围成的小检查室,左边是医生的桌子。 从苏幸川的角度望过去,医生的脸和身体都被电脑挡着,他看不见,但心里莫名生出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走进来,关上门。 医生问:“十六号?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像一束电流窜进苏幸川的耳朵里,一路往下,直抵心脏。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医生又问:“叫什么名字?” 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 苏幸川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似是非是的、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面庞,那张脸依旧清隽淡漠,秀色可餐。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像冬日里带着冷意的阳光,又像一幅泼墨山水画,尽管色彩寥寥,还是无端动人心魄。 他和七年前差别不大,连发型都没怎么变,碎发遮着额头,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 李暄抬起头,视线碰撞。 两个人都沉默了几秒。 显然,李暄也认出了他。 苏幸川:“………”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脑海中幻想了很多次的重逢竟然是这样一个画面,在一家男科医院的诊室里,他拿着一沓化验单,和穿着白大褂的李暄相遇。 重点是,男科医院。 视线交织又迅速交错。 苏幸川轻咳一声,主动说:“好久不见。” 李暄垂眸望向屏幕,点了点鼠标。 他没有回应苏幸川的问好。 还是这么小气,苏幸川想。 苏幸川强装镇定地坐下来,继续寒暄:“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你不是想去上海的吗?” 李暄依旧没有回应,只问:“哪里不舒服?” “……”苏幸川早有预料。 七年过去,还是一个小哑巴。 苏幸川乖乖把化验报告和超声检查报告拿出来,说起病情又不免尴尬:“那个,前天我就来过了,一个姓周的医生给我开了单子,让我去做这三个检查,今天才拿到全部报告。” 他说得遮遮掩掩。 李暄表示理解,指了一下墙上的标语。 苏幸川望过去。 ——“男”言之隐,一笔勾销。 ——专业男科,“幸”福生活。 “……” 苏幸川脸色一黑,冷声解释:“不是那个问题,长了个结石而已。” 李暄接过报告。 从上个月开始,苏幸川隐隐觉得下面有痛感,工作压力大再加上应酬多,加重了病情,这几日实在疼到难以忍受,只好求医。 听闻华晔男科医院是最好的,他抽空在手机上挂了泌尿科的号,谁知道专家号挂不上,普通号也紧俏得很,好不容易推了一个工作,卡在医生下班前挂了最后一个号。 谁知道还碰到了前男友。 李暄拿起CT片仔细看了看,“从感觉到疼痛到现在,大概多久?” “半个多月。” “之前有过吗?” “没有。” “两种可能,精囊炎症或者精管梗阻,”李暄忽然瞥了苏幸川一眼,问:“性生活频繁吗?” 苏幸川愣住,反应过来之后连忙道:“不频繁,不是,很少——” 其实根本没有,但他不愿意承认。 当初是李暄甩了他。 他至今还怨气未消。 绝不能让李暄知道他这些年都是光棍一个,更不能让李暄知道,他这些年都是靠想着当年那个软绵绵的“小哑巴”自行解决。 听到苏幸川说“很少”,李暄敲击键盘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几秒后才继续。 李暄又问:“最近有长时间骑自行车或者久坐的情况吗?” “没有骑车,久坐倒是有点。” “舌头给我看一下。” 苏幸川又愣住。 真是诡异,前任时隔七年再见面,第一件事是看他下.体的CT片,第二件事是看他舌头。 苏幸川伸出舌头,李暄看了一眼。 他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苏幸川也不知道他写了些什么。 李暄停下来,他清泠泠的眸子被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在傍晚时分看起来尤其明亮。 下一秒,李暄忽然垂眸。 他问:“和对象是同居状态吗?” 苏幸川一时没听清,“什么?” 李暄微微皱眉,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和对象是同居状态吗?” 苏幸川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没对象”,为了那点男人的面子,他半遮半掩地说:“不、不是。” 李暄又瞥了他一眼。 苏幸川忽然觉得背后阴凉。 他忍不住朝后看了看。 李暄从旁边抽出一双新的医用丁睛手套,戴到手上,说:“裤子脱到一半,躺到那张床上。” “啊?” “你耳朵有问题吗?”李暄皱眉问他。 “……没有。” 饶是苏幸川这种脸皮厚的人都不禁感慨:全天下有比他更刺激的前任重逢吗? 一上来就搞这个?? 李暄拉上蓝色移动屏风,围住小床。 苏幸川解开皮带。 李暄站在一旁,脸色漠然地等着。 苏幸川解开扣子,拉下拉链。 虽然他对自己很自信,但此时此刻,在男科医院的床边,他就没那么自信了。 他轻咳一声,李暄竟然配合地望向另一边,给了他脱剩余衣服的时间。 怎么……莫名还有种羞辱感? 躺到床上之后,李暄用戴着手套的手按压几个位置,他的指尖微凉,动作不轻不重,苏幸川的喉结不停地滑动,呼吸都变得粗重。 李暄微微俯身,“按这里疼吗?” “不疼。”苏幸川的心思已经飘远。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带着李暄开房,在离学校远一点的酒店。苏幸川至今还记得,五百多一晚的双床房,对那时候还是学生的苏幸川来说挺贵的,算半个月的生活费,但李暄娇贵得像小公主,平日里穿个涤纶的运动服都能过敏,苏幸川可不敢怠慢他。 他牵着李暄的手进酒店的时候,李暄表情淡淡,苏幸川还以为他不情愿,脚步慢下来,结果李暄皱起眉头,直直地问:“你为什么不牵我的手?你怕被别人看见吗。” “没有!”苏幸川立即把李暄拽进怀里。 李暄不爱笑,但他会靠在苏幸川胸口,然后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苏幸川。等到苏幸川发现他痴痴的目光,他就毫不留情地收回。 李暄很漂亮,又有点怪。 性格冰冰冷冷,和他的手指一样,叫人不敢轻易触碰。 后来分手分得莫名其妙。 李暄说不想谈了,讨厌他。 苏幸川的初恋就这样戛然而止,连个理由都没有,这团阴云一直笼罩在苏幸川头上。 “这里也不痛?” 耳边传来李暄疑惑的声音,苏幸川猛地回神,感觉到李暄的手按在另一个地方,痛感后知后觉地传上来,他倒一口凉气:“疼疼疼!” 李暄又换了一个位置,往腹部按了按。 苏幸川一直盯着他的脸。 李暄比起七年前真的长大很多。 以前他虽然气质清冷,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现在就出落得脱俗出尘,可是看着又有种故作成熟的可爱,看得他心痒痒。 痛感没有如预期传来,却传来了李暄冷冷的声音,“那玩意儿能别杵着吗?” “啊?”苏幸川循着李暄的视线往下看,然后耳尖发热,尴尬地咳了一声。 咳完之后他又想,怎么同样是老情人见面,他晕头转向丑态百出,李暄却风轻云淡无动于衷? 果然爱得深的人最吃亏。 他厚着脸皮说:“你是医生,竟然不知道这是不受我控制的吗?” “才二十七岁就控制不住了?” “……” 苏幸川又被堵了回去,他想扳回一城:“平时能控制,主要是今天见到熟人了,医生,你看它眼熟吗?” 李暄一脸不耐烦。 苏幸川也想控制,可身体不配合,随着李暄的手触碰到他更多部位,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李暄眼里的不耐烦逐渐变成愠色。 “你!” “没办法,”苏幸川表情无辜,他说:“医生,你穿白大褂比穿校服还带劲。 ------------ 2 第 2 章 检查完,李暄摘下手套。 苏幸川连忙整理好衣服,屏风里的旖旎暂且不谈,他现在还是比较关心他的病情,跟在李暄后面问:“我这个结石严重吗?” “严重。” “啊?”苏幸川大惊失色,但是说完又不禁疑惑。他生活习惯一向良好,除了最近面临升职,应酬多了些,工作压力大,但他还是保持健身锻炼,平日里洗澡频率也很高,冬天也基本上一天一次,总体来说还是很健康的。 不至于严重吧。 他凝眸打量李暄的表情,拖了椅子坐在李暄身边,李暄又往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苏幸川看不清,只能问:“多严重啊?” “严重。” “哪有你这样的,”苏幸川拿他没办法,抱怨道:“说清楚啊,不会有癌变吧?” 李暄神情肃然。 苏幸川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真有癌变吧?” “最近有结婚打算吗?” “什么?我——我结婚?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二十岁就和你搞在一起了,还结什么婚?” 苏幸川看见李暄的睫毛颤了两下。 明显,他对“搞在一起”这个词很不满意。 “未必。”李暄冷声说。 “我不会害别人,”苏幸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负责任?” 李暄表情未变,后背微微挺直,又问:“将来也不想要孩子?” 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苏幸川是个gay,早就把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这些乱七八糟的抛之脑后,就光是提到“孩子”这两个字,他就要生无名火。 想当年他把李暄当宝贝宠,嘘寒问暖,溺爱得没边,最后呢? 狼心狗肺的小东西。 男人,还是得爱自己,苏幸川想。 李暄却淡定道:“现在不想未必以后不想,这么拖下去再往后就没机会了。” 他这话把苏幸川吓了一跳,不会真有癌变吧,什么膀胱癌前列.腺癌输精管癌…… 苏幸川把自己能想出来的男性癌症都想了个遍,最后连肾癌都臆想出来了,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碰了碰李暄的手,“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 “………” 苏幸川简直无语。 李暄把诊断结果告诉苏幸川:“炎症导致的结石,近期可以做手术。” “这是什么原因啊?” “性生活混乱,饮食习惯不好,或者工作压力大,再或者先天性的发育不良,都有可能。” 苏幸川心下了然。 那只能是工作压力大。 就是不知道李暄给他定的是哪条罪名。 李暄转头问:“要做手术吗?” “你帮我做?” “正常来说是接诊医生,但也不一定,可能会临时调换。” “手术复杂吗?” “不复杂,微创。” 苏幸川想了想,“那就做吧。” 李暄开了单子,打印机轰隆作响,告诉他:“后天过来做手术。” “哦,”苏幸川看着李暄清冷又精致的侧脸,想起刚刚的亲密接触,坏心思陡起,他忍不住问:“李医生现在是单身吗?”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主刀医生是我的前男友,更何况这个前男友还不是和平分手的,多可怕。我到时候躺在手术台上,麻醉一打不省人事,要是你公报私仇怎么办?我后半辈子的幸福谁来保障,谁来负责?” “不会,医生有医生的职业道德。” 苏幸川突然勾唇,“你终于承认了。” 李暄顿住,“承认什么?” “承认你是我前男友啊,”苏幸川往后倚,靠在椅背上,“表现得那么冷漠,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真是无情。” 李暄不愿搭理这个话题,核对单子之后签了字,“去缴费吧,办理住院手续。” 苏幸川拿起单子看了看。 真是恍如隔世。 李暄的字比起以前成熟很多。 他终于开始规规整整地写自己的名字。 以前李暄不喜欢自己的“暄”字,因为他觉得自己既不柔软也不阳光明媚,反正和名字的寓意截然相反,签字的时候他会故意把“日”字旁写成一道竖线。苏幸川给他纠正过好几次,说尽这样写的坏处,李暄还是不听。他就窝在苏幸川怀里,用那双碧水湖泊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苏幸川,苏幸川还能说他什么,低头亲他,昏君似地说:“行,写什么都行。” “李暄。”苏幸川突然喊他的名字,李暄收拾东西的手突然停下来。 “好久不见。” 李暄的反应依旧冷淡。 “嗯。”他点了下头。 苏幸川赶在门诊下班前缴了门诊费和手术费,又拿了一沓发票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诊室走廊。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病人,李暄的三号诊室门也关了。 忘了加联系方式,苏幸川有些懊恼。 其实他记着,一直记着,虽然当初一狠心全删了,但酒醉后醒来还是能脱口而出。 但是记得不代表随时可以加上。 护士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苏幸川笑笑,说:“没有。” 出来时几天连绵的阴雨忽然放晴,阳光洒在地面上,把医院的冷意都冲散。 手术时间安排在后天下午,明天住院。 他去停车场拿车,谢良的电话打过来,“今晚出来喝酒吗?” 谢良是他的同事,两人都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做过搭档,因为兴趣相投又聊得来,关系一直不错。 苏幸川扯出安全带,“喝什么酒,我明天要住院了。” “什么?”谢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住院?你怎么了?” 苏幸川本来有点难以启齿,但想着自己又不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得了这个病,纯粹是工作压力大,于是坦白:“长了个结石,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跟中晋磨价格搞得太累,天天熬夜,累出病来了。” “哪里长结石?肾?” “……”苏幸川没说话。 “胆结石?还是口腔?” 谢良在苏幸川长久的沉默中琢磨出一丝不对劲,“不会是你兄弟吧?” “滚。” 谢良发出一声响彻车厢的爆笑,苏幸川扶额,把车开出停车场。 谢良乐不可支:“苏总,我早就跟你说过,兄弟要多带出来见见人,老不用会出问题的,你不信,非说什么越禁欲就越自由,瞧瞧,这就禁出问题来了吧!” “少说废话。” “哪家医院啊?明天我陪你?” “不用。” “你爸妈又不在这里,也没个对象的,你做手术之前通知我一下,我过去陪你,虽然是小手术,也要有人在外面守着的。” 苏幸川本想拒绝,但想着也是。 万一前男友在手术台上对他做点什么呢? 想到李暄,苏幸川突然轻笑一声。 电话那头的谢良吓了一跳,“你笑什么?碰到漂亮小护士了?不对,有男护士吗?” “男护士没有,男医生倒是有一个。” “哥们口味够重的啊,一下子就变成秃顶专家了,你不说你初恋长得像瓷娃娃吗?” 苏幸川忽然从后视镜里看见李暄的身影。 李暄把白大褂换成了短款棉服,背着一只黑色双肩包独自走出医院,在医院门口的共享单车里挑了一辆,扫码骑走。 看着孤零零的,又有点乖。 他骑车的速度不快,甚至有点像老年人,后背挺得很直,稳稳当当地下了坡。 苏幸川一直看着,舌尖滑过后槽牙,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苏幸川带着几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开车来到医院。 因为是微创手术,前后加起来不到三天。 苏幸川也没太当回事,都没告诉父母。 母亲昨晚给他打电话问他最近怎么样,他只说好好好,就是工作有点忙。 母亲嗔怨:“别那么忙,钱是挣不完的。” 苏幸川生在小康家庭,父母是双职工,家境还算殷实,苏幸川两岁那年住上了楼房,他十岁的时候,父母卖了楼房,买了一套靠近学区的电梯房。家里一套房一辆车,父母退休之后每天出去打打小麻将,过得还算自在。 苏幸川从小到大都没觉得钱很重要。 是后来遇到李暄才改变想法。 李暄的家境比他好,吃穿用度都是名牌,虽然李暄没什么物欲,也不追求奢侈生活,但苏幸川总想着:不能亏了小暄。 攒钱赚钱的想法是大学时期出现的,这几年他辛苦工作,攒下不少,但是就像谢良说的——说着越禁欲越自由,最后禁出问题了。 钱可以买来快乐,但失去了分享快乐的人,就只剩一个劲往前跑了,太累。 再加上,心里还挂念着,放不下。 苏幸川走进住院部,护士给他安排病房。 还算幸运,是一间双人病房。 护士指着左边的床,说:“你先准备一下,待会儿李医生就过来了。” 右边已经有人住了,东西在,但人不知去了哪里。 “谢谢。”苏幸川把病房号发给谢良。 苏幸川把东西放下来,还没收拾,就接到客户的电话,对方还在纠缠管理费的事,苏幸川语气无奈带笑:“徐总,您也体谅体谅我们,管理费降到0.5%,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挂了电话,苏幸川一回身,看到李暄穿着白大褂站在床边,把他吓得一哆嗦。 “怎么不出声啊?” 李暄翻开病历,和苏幸川沟通手术细节:“手术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十点半,手术前八小时空腹,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 “知道了。” 护士把病号服拿过来。 苏幸川摸了一下,布料有些粗,突然说:“你就穿不了病号服,你肯定嫌硬。” 李暄望向他,嘴角微微向下。 苏幸川分不清这个表情是不高兴还是委屈。 李暄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幸川下意识想要挽留,随口来了句:“医生,这个手术有什么副作用吗?” “副作用?” “比如,做完手术之后,”苏幸川向下看了一眼,“还能用吗?能力会下降吗?” 李暄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会。” 苏幸川又起了坏心思,故意说:“要是不能怎么办?医生包售后吗?能用医生试试吗?” 他坐在床边,悠哉地望着李暄。 这副样子和七年前重合,那时候他也喜欢这样逗李暄。 李暄微微启唇,看起来是想说些什么。 突然有人敲门,谢良走进来,自说自话:“我正好开车从这边过,先来探个路,这房间还挺宽敞的,也不吵,就是楼下那水果店可真坑啊,苹果九块八一斤,但我还是给你买了。” 李暄看了看谢良,又看了看苏幸川。 苏幸川哑然。 他的那句“要是不能怎么办”还飘在空中。 李暄眸色忽沉,他说:“不能就做零。” “………” ------------ 3 第 3 章 李暄转身就走,略过谢良。 谢良怔怔地目送他离开病房,指了指,朝苏幸川咋舌:“真好看啊,美得雌雄莫辨啊,当男人真是可惜了,这张脸要是配上个美女身材,追他的人能从这儿排到中央街去。” “当初追他的人也不少啊。” 话音未落,谢良咣地反应过来:“啥意思?你们认识?” “前男友。” 谢良往后一踉跄,后背撞上门板:“难怪……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初恋念念不忘了。” 他朝苏幸川伸出大拇指:“眼光不错。” 苏幸川笑了一声。 “不过他刚刚说的不能就做零是什么意思?”细思极恐,谢良猛地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扫视苏幸川的身体,“不会吧,哥们——” “滚。”苏幸川吐出一个字。 谢良哈哈大笑,又想起现在身处医院,只好忍住,他不忘问:“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有点。” 苏幸川的脸色确实不好,谢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趣他,落井下石。 “你这阵子工作压力确实大,”谢良坐在床边,叹气道:“我让你别争取中晋那个项目,你非要做。那不是一般人能做下来的,中晋那个徐正东,我以前就觉得他心理有问题,土皇帝一样,老拿鼻孔看人,非得让人装孙子赔笑脸捧着他,他还不一定赏脸。” 苏幸川笑着摇头:“装孙子就装孙子吧,拿到钱就行。” “这个项目谈下来,”谢良捻了捻手指头:“今年能破七位数啊。” “可能吧。” 谢良朝门口抬了抬下巴,“他知道你现在赚这么多吗?” 谢良知道他在说李暄。 “他无所谓吧,”苏幸川摇了摇头,“他家境很好,父亲从商母亲从政,不缺钱的。” 谢良微微惊讶,“这样啊。” “对了,明天谁给你做手术?” “就他。” “啊?他?!这也太巧了,”谢良腾的一下站起来,又一脸神秘地凑过来,问:“让前男友给你做手术,你能放心吗?到时候他刀头一歪,你雄风不振了,该怎么办?” 虽然苏幸川也这样问过李暄,但他那是故意逗李暄,听到别人这样说,苏幸川还是下意识维护李暄。 “尊重人家的医术,好吧?” 谢良笑了笑,摆摆手:“开玩笑的,我给你洗个苹果。” 苏幸川下午三点来住院,谢良跟他聊了几句就回公司了。他闲来没事,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看财报,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直到天黑,连小护士都说:“苏先生,你可真忙啊。” “没办法,”苏幸川无奈微笑,他看了看正在给隔壁换吊瓶的小护士,忽然想起什么,悄悄地问:“李暄李医生,他人怎么样?” 小护士都不用确认,就知道苏幸川说的“李医生”是谁,因为问的人实在太多,小护士对答如流:“很专业很负责,就是平时话很少。” “那……他有对象吗?” 小护士朝他挑了下眉,“帅哥也这么八卦?” 苏幸川说:“美女的嘴就是甜。” 小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幸川身材高大,五官轮廓又英挺,平日里看着压迫感十足,小护士其实一开始是不敢跟他搭话的,只是听他通话里语气温和,还很有耐心,才鼓起勇气跟他聊天。 其实苏幸川以前的脾气没现在这么好。 只是李暄把他身上的尖刺都磨钝了,后来生活和工作又把他磨平。 放在十年前,天天在篮球队里争强好胜,骂队友是软蛋怂包的苏幸川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对着电话说:“是是是,徐总,您对现在局势的理解实在深刻,我得向您学习。”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苏幸川觉得,本性也挺好改的。 见小护士不愿轻易透露李暄的情况,苏幸川又说:“李医生长得好,我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他,所以得先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对象。” “李医生的对象……应该没有吧,他都是独来独往的,就是上个月他过生日,有个挺帅的男人拎了一个蛋糕过来,帮他分给科室里的医生护士,但李医生也没说他俩的关系。” 小护士绕着弯说话,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李暄可能不是直男这事,科室里的人都看出个七八分了。 至于那个挺帅的男人。 苏幸川陷入怔忪。 不会真有对象了吧?苏幸川的心猛地一沉,沉得他觉得下面的痛感都加重了。 以李暄的性格,会找什么样的对象? 在李暄生日时给他同事分蛋糕的对象? 看着和当年的苏幸川差不多。 当初苏幸川不止一次给李暄的室友买咖啡,希望他们不要介意李暄的小公主性格,和睦相处,真的比李暄的家长还像个家长。 早知道最后就落得这样一个境地,当初就不该对他那么好,苏幸川在心里叹气。 “帅哥,六点吃完晚饭之后就不要进水进食了,待会儿李医生会过来的。”小护士交代。 “好。”苏幸川说。 * 苏幸川等了好久才等到李暄。 他一度以为李暄不来了,因为已经到了医生的下班时间。 一直到六点二十,李暄才来。 李暄还是穿着白大褂,拿着两张手术确认书给苏幸川签字,“看完之后签字。” 苏幸川看了看,也没多问,直接签了字。 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一旁的病人说要下楼散散步,妻子就把他扶起来,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出病房了。 两个人的年纪应该有四十多岁,行动和对话里都带着老夫老妻的默契。 苏幸川看着他们出门。 回头时却发现李暄也在看。 “李医生,”苏幸川喊他,表情吊儿郎当的,“问你个事呗。” 李暄没回应,就是默许的意思。 “你怎么来男科医院上班?” “我应该去哪里上班?” 苏幸川没想到李暄会反问,无奈笑笑:“只是觉得挺不可思议,泌尿科,不像是你会选的科室,我以为你会去心血管内科之类的。” “都一样。”李暄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病历本上刷刷写了一行字。 “你变化很大。”苏幸川说。 李暄写字的手停了停。 “成熟了,像个大人。” 李暄抬起眼皮,这次他看向苏幸川的眼神没那么冷了。 苏幸川刚想说些什么,小护士突然走进来,“咦?李医生,你怎么还没下班?” 恰到好处的氛围被打破,苏幸川摸了摸鼻子,听见李暄疏离有礼的声音:“跟他沟通一下明天的手术细节,待会儿就下班,你今天要值班吗?” “要呢,”小护士敲了敲门板,语气熟稔地对苏幸川说:“帅哥,夜里切记不要喝水。” 苏幸川说:“知道,谢谢。” 李暄重新望向苏幸川,眼神又冷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飞快写完两行字就准备离开。 苏幸川喊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李暄疑惑:“还有什么事?” “我——”苏幸川哑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不想独自过这一夜。 李暄竟然先开口,他停下来,问:“你男朋友怎么不在?” 苏幸川愣了一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暄说的“男朋友”是谢良。 李暄果然误会了他和谢良的关系。 他为什么会误会?不在意的人会误会吗? 以前李暄就是很小心眼的,他占有欲极强,平日里苏幸川和同学多说几句话,他就要生气。他还特别爱吃醋,明明原本像个小哑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一吃醋就阴阳怪气地学人家讲话,把苏幸川怼得哭笑不得。 苏幸川清楚地记得他吃醋时的语气。 就是像现在这样,表面不在意,实则没话找话。 “男朋友?哦——”他也演戏,拖长了尾调,“他还没下班呢,晚上过来。” 李暄转身就走。 苏幸川“哎”了两声,也没把李暄招回来。 他下意识地想:玩脱了,不好哄了。 下一秒又想:哄什么哄?都是前男友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你哪有资格哄? * 独自在病床上等待手术的一夜,对二十七岁的苏幸川来说不算什么。 就是有点想李暄。 脑子里全是以前的画面。 想到李暄躺在他身下任他欺负的时候,长结石的地方适时地疼了一下,提醒他,人在病床上,不要想少儿不宜的事。 想想就疼,这还得了? 真是对他七年未用的惩罚? 虽然李暄说过手术不影响能力,但苏幸川还是莫名有种恐慌感,他掀开被子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暗祈求:哥们,你可得争点气,别出岔子,久别都能重逢,万一……万一哪天破镜重圆了,你可别临阵缴枪! 他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睡到第二天的八点,查房的小护士声音吵醒了他。 他揉了一下眼角,准备起床。 小护士听到动静,在帘子外面提醒他:“帅哥,醒了就直接换病号服吧,不要穿内裤。” 苏幸川说:“好,你值班辛苦了。” “我马上就下班。”小护士的声音洋溢着即将解放的快乐。 苏幸川刚换上病号服,谢良就匆匆进来。 “几点手术?我没来迟吧。” “十点半。”苏幸川扣上最后一刻纽扣。 谢良坐下来,“正好,用陪你做手术这个借口,躲了这个月的例会。” 苏幸川笑了笑。 时间过得很快,十点左右的时候,另一位护士进来通知苏幸川做好准备,跟他确认禁水禁食的情况,然后就指引他去手术室。 他看到远远站着的李暄。 穿着一身外科手术服,看起来专业又可靠,真是长大了,苏幸川想。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麻醉师和护士围在他周围,苏幸川只转头看向李暄。 李暄感受到他的目光,竟然走过来。 小暄,苏幸川在心里偷偷喊他。 以前恋爱的时候,苏幸川总开玩笑说,如果小暄不敢上手术台,他就当他第一个患者。 此刻也算是一语成谶。 麻醉剂逐渐起作用,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苏幸川看到李暄走到手术台边,护士和他核对手术器械。 护士不知道苏幸川和李暄的关系,还安慰他:“放轻松,像这样的小手术,我们小李医生这个月已经做了七八台了。” 苏幸川说:“我不担心,小李医生就算把我改造成机械怪人,我也毫无怨言。” 这话是当年他开玩笑时说的原话。 李暄听了之后,睫毛微颤,表情有些变化,苏幸川刚想说什么,头顶大灯突然锃亮,亮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靠,真要开刀了。 苏幸川刚刚太入戏,此刻才猛地意识到手术台上不适合煽情,“等等——” 李暄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连忙求饶:“不是啊,我开玩笑的,小李医生,看在我以前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一定要百分百发挥啊!” ------------ 4 第 4 章 手术持续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李暄走出来的时候,谢良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打电话,脸上挂着笑。 李暄摘了口罩,上下打量他。 看他一身和他并不相配的名牌西装,和手腕上的劳力士腕表,由内而外地展现着他的虚荣心和优越感,李暄嗤之以鼻。 谢良刚挂电话,余光瞥见穿着一身蓝绿色手术服的李暄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上来:“医生,怎么样?” 李暄一句话都没说,略过他就走了。 “脾气好大啊。”谢良嘟囔了一句,转头看到苏幸川被人推出来。 护士说:“家属过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 不远处的李暄脚步猛停,脸色陡沉。 护士又说:“你是苏幸川的家属?麻烦两只手扶着那边,直接推回病房。” 家属,家属这个词,包含太多。 那个人是苏幸川的家属。 路过的医生问他:“李医生,累了吗?” 李暄摇摇头,独自回到办公室。 苏幸川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多才醒。 谢良探头过来:“醒了?” “嗯。”苏幸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喉咙还干哑着,他问:“我睡多久了?” “也没多久,感觉怎么样?” 全身知觉在缓慢复苏,痛感一点点具象化,苏幸川习惯性地抬了一下腿,酸胀感瞬间汇聚到下半身,痛到苏幸川差点喊妈。 “靠——” “这么疼?” 苏幸川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呢?” 谢良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幸川剜他,他就闭了嘴。 “对了,我本来以为你那个小男朋友是冰美人,结果是小辣椒啊,中午你出来的时候我迎上去跟他打招呼,他一句话没说,一扭头就走了,”谢良想了想,描述道:“那样子……和那个中晋的徐正东如出一辙。” “他就那样,不爱搭理人。” “我怎么着也算病人家属吧。” 病人家属? “谁说你是病人家属?” “护士啊,今天可是我和护士一起把你推回来的,当时你前男友还没走呢。” “护士喊你病人家属的时候,他也在?” “他刚走,不知道听没听见。” 这倒挑起了苏幸川的好奇心,苏幸川问:“你说他一看到你就扭头走了?” “对啊,凶巴巴的。” 还是有点在意的吧,苏幸川想:只有在意才会有反常的举动,要是不在意,那他们不过是最普通的医患关系,有什么值得凶巴巴的? 在意就好,苏幸川心中窃喜。 * 李暄一直没出现,苏幸川躺到晚上才吃饭,点了一份营养餐,自己坐起来吃。 小护士问他:“苏先生,你一个人?” “是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苏幸川笑了笑,“没有,我挺好的,多谢你关心,李医生……他在忙吗?” 小护士看了眼时间,“李医生应该下班了吧。” “下班了啊。”苏幸川略有些失望。 也是,七点半,该下班了。 因为坐起来时拉扯到伤口,苏幸川痛得喊来护士给他打了一剂止痛针。药效发作之后他就躺在床上发呆,先是想工作上的事,想那个该死的中晋徐正东到底什么时候签合同,渐渐的,思绪蔓延,又开始想李暄。 想他俩的第一次见面。 其实苏幸川不觉得自己是天生的gay,他清晰地记得中学时代他是喜欢女生的,有女生给他送情书,他并不觉得抵触。在遇到李暄之前,苏幸川从来没考虑过取向问题。 苏幸川坚信,是李暄把他掰弯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条狭窄昏暗的巷子里。 那天傍晚,李暄被几个小混混围着,其中带头的那个揪着李暄的领子,狠声质问:“不长眼的东西,你撞到我们雷哥了,知不知道?” 苏幸川和社团的几个朋友聚餐回来,路过那条巷子,正好听到混混的声音。 “让你道个歉,你没长嘴吗?是不是要我扇你两巴掌,你才能开口说话?” 苏幸川停下脚步,微眯起眼,望进幽深的巷子。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 仲夏夜,空气燥热潮湿。 苏幸川拦下混混的拳头,把李暄扯到身后,混乱中他们打了一架,苏幸川学过跆拳道,本身就高大健硕,再加上聚餐时喝了点啤酒,三下五除二的,就救下了李暄。 混混们四散离去,苏幸川转身望向李暄。 昏暗巷子里,李暄的眸子很亮,脸只有巴掌大,下巴尖尖的。 苏幸川喘着气问:“没事吧?” 李暄不说话。 苏幸川伸出手在李暄面前晃了晃,“同学,没事吧?吓着了?” 李暄忽然把右手伸到苏幸川面前。 苏幸川一愣,低头望去。 看不清,他拿出手机照了照。 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鲜红的血口子,看着很瘆人。 苏幸川举着手机往李暄身后照,看见墙边有一块碎玻璃,玻璃尖上沾着血。 应该是被混混推搡时划伤的。 李暄很自然地向他展示伤口,苏幸川也很自然地带着他去医院,在急诊挂号的时候,苏幸川才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暄拿出自己的身份证。 他还是不说话,就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盯着苏幸川。 苏幸川心里一紧,他是哑巴? 好可怜,苏幸川想。 他领着李暄去处置室包扎,消毒时护士对李暄说:“会有点疼的,忍着点。” 李暄没有表现出害怕,却抬头望向苏幸川,苏幸川本来还在给室友发消息,余光瞥见李暄的眼神,一恍神,手机差点掉落指缝。 他指了指自己,“你要我?” 这话听着有歧义,苏幸川又问:“怕疼?要我怎么帮你?” 护士指导他:“抱着他的脑袋,遮住他眼睛,然后最好抓着他另一只手。” “啊?” 苏幸川迷迷瞪瞪地走上来,李暄乖乖靠着他,把脸埋在他的小腹上。 苏幸川感觉大脑运作都变得迟缓。 李暄的头发很软,不是纯黑,灯光下看着偏棕黄色,软蓬蓬的,简直不像男生。 他呼吸时的热气钻进薄薄的T恤,喷洒在苏幸川的小腹上,苏幸川小腹一热,大脑彻底停止运作,他整个人都快蒸发了。 他甚至不敢握住李暄的另一个手。 幸好护士操作很迅速,“好了。” 苏幸川如蒙大赦。 他摸了一把后颈,全是汗。 李暄则是低头看着自己被裹得像小猪蹄一样的手发呆。 受伤的小哑巴,苏幸川于心不忍,特意蹲下来安慰他:“很快就好了。” 李暄把小猪蹄举到苏幸川面前。 苏幸川握拳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今天没被吓着吧。” 李暄摇头。 离开医院准备回学校时,苏幸川才惊讶地发现,李暄和他竟然是同一个学校的。 李暄是医学院二年级的学生,苏幸川学的是金融,今年也是大二。 实在太巧,苏幸川目送李暄进了宿舍楼。 本以为只是一场偶遇,结果第二天苏幸川就在篮球场遇到了李暄。 苏幸川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刚进了一个球,正好中场休息,他撩起球衣擦了下汗,一抬头就看到对面观众席上坐着的李暄。 李暄直勾勾地盯着他。 准确来讲,是他的腹肌。 “……”苏幸川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李暄右手上的纱布渗着黄色的药水,左手拿着一瓶可乐,他把可乐递给苏幸川。 “你那个手——” 苏幸川话说到一半,旁边突然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女生抛了一瓶矿泉水过来,还说:“幸川,今晚吃烧烤吗?” “还有谁?” “辉子,杭斌,还是后街的龙虾馆。” “哦,知道了。” 苏幸川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李暄冷冷地问:“她是你女朋友吗?” 苏幸川一口水呛在嗓子眼,他背过身去猛咳了几声,脸都涨红了,苏幸川抬高了声音:“你——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 “她是你女朋友吗?”李暄又一次问。 “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喝我的水?” 苏幸川这才注意到,李暄的左手握着可乐,从苏幸川走过来到现在,一直举着。 苏幸川莫名生出几分愧疚,他立即接过可乐,“我以为你让我帮你拧瓶盖呢。” 他刚准备说谢谢,李暄已经走了。 他穿着白色的运动套装,身子显得很单薄,受伤的右手藏在袖口里。 苏幸川一直看着他,直到朋友过来撞他的肩膀,“看什么呢?”苏幸川回过神,上场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暄已经不见了。 很奇怪的小孩。 一直到现在,都很奇怪。 苏幸川想,不知道李暄现在的男朋友对李暄有没有耐心,会不会像他一样,觉得李暄的奇奇怪怪也是一种可爱。 可是,如果李暄遇到了很好的男朋友,那他和李暄的故事是不是也要彻底画上句号了? 不行。 苏幸川从梦中惊醒。 他还在医院。 四面白墙,住院部的环境相对安静,但走廊里还是偶尔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人在医院,总会胡思乱想。 最近频繁做梦,醒来时疲惫更甚,苏幸川抬手揉了揉眉心,余光忽然扫到熟悉的身影。 他一时竟不敢陡然望去,怕吓跑对方。 那人察觉到苏幸川醒了,身形微动,但没有走,苏幸川这才放下手。 李暄在床尾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李暄表现疏离,“看看你的术后情况。” “疼。”苏幸川说。 苏幸川的本意不是撒娇,但说给前男友听,就有了点撒娇的意味。李暄沉默了几秒,说:“疼肯定是要疼两天的。” 这话在以前,应该是倒过来的。 应该是李暄说疼,他细声细语地哄, 想着想着,苏幸川忽然发现窗外的天都黑了,按理说李暄这时候应该已经下班了,他不禁问:“你怎么还不下班?” “今天值班。” “哦。” 两个人又相顾无言。 就在这时,李暄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接通,苏幸川隐约听见那端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李暄回答:“嗯,我知道了,我今晚早点回去。” 语气这么好。 怎么当初对我就颐指气使? 苏幸川心里不爽,扭头看向窗外。 通话时间很短,李暄把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他告诉苏幸川:“明天早上九点左右,我来帮你取尿管。” “哦。” 苏幸川故意拿起手机,给谢良打电话。 李暄转身就走。 走出病房时,经过的小护士看到李暄,疑惑地问:“李医生,今天不是王医生值班吗?” 李暄说:“我跟他换班了。” ------------ 5 第 5 章 这一夜苏幸川睡得极不安稳。 刀口疼得他根本闭不了眼,也动弹不得,只能时不时做个深呼吸,缓解疼痛。 他都做好准备睁眼到天亮了,结果隔壁床的大哥发现他的动静,热情地和他搭话:“刚做完手术这两天肯定是疼的,拔尿管更疼,这俩还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是你明天上厕所,那好家伙,跟尿刀片一样。” 苏幸川脸色惨白。 那酸爽简直难以想象。 “对了,小苏,你怎么就一个人啊?今早那个男的呢?怎么不来陪你?” “他是我朋友,今晚有应酬来不了。” “没对象啊?” 苏幸川笑笑,“没有。” “长这么帅,怎么可能没对象?眼光高?” 苏幸川想到李暄,“还没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暂时不想谈。” “这么深情啊,”大哥语重心长道:“该谈个对象了,不说远的,就说这个看病住院,有人陪着帮把手,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强。” 苏幸川“嗯”了一声,没回答。 他倒是不缺帮把手的人,有钱请个护工也是小事,只是找个人填补心里的空缺,这事比登天还难,主要是忘不了那个人。 还是忘不了。 这一夜他睡睡醒醒,直到天亮。 恍惚间觉得夜里有人走到他的床边,俯身握住他的手,但是凌晨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隔壁床大哥的鼾声在房间里回旋。 大概又是做梦。 李暄早上九点过来给他拔尿管。 虽然曾经坦诚相见过无数次,昨天还做了个手术,但是当李暄掀开他被子,准备脱他裤子的时候,苏幸川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 “那什么,等一下。” 李暄停下来。 “问你个事呗,就……”苏幸川欲言又止,看了看两边,小声发问:“你在男科医院工作,看了那么多男人,做了那么多台手术,会不会对那种事失去兴趣啊?” “会,我对你没兴趣。” “……”苏幸川自讨没趣。 李暄又要伸手,刚碰到下面,苏幸川下意识拦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等一下,你让我缓缓。” 苏幸川以前受过最重的伤是初中打篮球时把胳膊摔骨折了,那时候年纪小,一心想着回学校和朋友玩,对骨折也没什么感觉。 他还以为自己不怕疼呢。 他都忘了自己还握着李暄的手腕,指腹不断摩挲,难掩慌张:“给我再缓半分钟。” 李暄忽然说:“苏幸川,你这些年想过我吗?” 苏幸川脑袋一空,“什么?” 李暄站在床边,他微微俯身,苏幸川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他挺翘的鼻梁。 他刚刚说了什么? 久别重逢在这一刻才有了实感,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李暄不是看客。 还没想完,下半身传来一瞬剧痛。 李暄已经拔了他的尿管。 眼疾手快,毫不拖泥带水。 一挤,一抽。 苏幸川痛到直接叫出声,额头冒出冷汗。 “好了,继续躺着。”李暄说。 “………” 苏幸川忍不住喊住他,“李暄,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直呼其名,不想再装。 李暄停下脚步,“让你分心而已。” 苏幸川最讨厌李暄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管不顾地问:“那你想不想知道,分开的这些年,我到底有没有想过你?” 李暄身形微晃,看起来不如前一秒冷静。 小护士突然跑进来,“抱歉,苏先生,九点要来给您拔尿管的,我给忙忘了,哎?李医生,您怎么亲自来——” 小护士呆立在床边,李暄脸色依旧漠然,他说:“顺手的事,你去忙吧。” “啊……哦……”小护士愣愣地望着李暄。 隔壁床的大哥也回来了,房间里突然变得杂乱,袒露心声的苗头刚刚冒出来就被斩断。 李暄在苏幸川的床尾处停留了几秒。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小护士想活络气氛,笑着说:“苏先生,您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苏幸川弯了弯嘴角,却高兴不起来。 * 苏幸川还没从李暄手起刀落带来的疼痛中缓过来,新的挑战已经来临。 两个小时后,他站在病房的卫生间里。 体会到了什么叫尿刀片。 他终于懂了,大哥一点都没夸张。 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苏幸川踉跄地扶住墙,疼得倒吸凉气,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痛中更有痛中痛。 几分钟后。 苏幸川找到李暄的办公室,他一个人坐在里面整理病历,苏幸川敲门走进去。 李暄见到他,愣怔了片刻。 还没等李暄问,苏幸川开门见山:“我尿血了。” “正常。”李暄低头写字。 “我——”苏幸川走到李暄面前,无理取闹:“我怀疑你公报私仇,给我弄坏了。” “你可以投诉我。” “李暄,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我在好好说话。” 以前李暄才不会这样回答,他阴阳怪气拈酸吃醋的时候,苏幸川问“你能好好说话吗”,他只会扑过来,一口咬住苏幸川的脖颈,那时候他最常说的是“我要把你咬死,然后殉情”。 苏幸川一直觉得李暄不正常,但又喜欢他,现在的李暄变得正常了,苏幸川竟然觉得陌生,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娇纵的小疯子。 李暄拿起旁边的杯子,刚要喝,就被苏幸川冲上来拦住,“你心脏不好喝什么咖啡?” 李暄微微僵住。 李暄是早产,从小心脏就不好,早博、心律不齐、缺铁性贫血……苏幸川记得比他自己还清楚,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东西要多吃,都是苏幸川帮他记着。要不然苏幸川也不会说,自己当初谈恋爱和养孩子一样。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苏幸川突然看见李暄眼底乌青,“昨晚没睡好?” 李暄放下杯子,转过头。 他不想回答。 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苏幸川悻悻地收回手,他试探过了头,显然李暄并不买账。 苏幸川想不通,明明当年是李暄负心寡义地和他分了手,怎么时隔七年再度相逢,还是他哄着李暄?这是他的命? “我待会儿去办出院。”苏幸川闷闷地说。 护士交代了,今天下午出院的,要在上午十一点半之前把出院手续办理好。 “嗯。” “要不要开点消炎药之类的?” “嗯。”李暄帮苏幸川开单子,“一个星期之后过来,把里面的留置管取掉。” “还要拔一次?”苏幸川整个人都蔫了。 李暄平静点头。 “我什么时候来复诊?” “四周后。” “还挂你的号吗?” “嗯。” 苏幸川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不尴不尬地站着,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李暄始终没有主动说话。 苏幸川只能离开。 他带着一沓单据去办出院,手续很快,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半小时。 谢良给他发消息:[要我去接你吗?] 苏幸川:[不用,我开车来的。] 谢良:[你前男友怎么样?] 苏幸川:[他巴不得我赶紧走。] 谢良:[这么惨,换一个吧,兄弟,莫愁前路无知己,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幸川:[……] 又一村?苏幸川想:这村还没过呢。 离出院还有两个小时,苏幸川已经有点坐不住了,他起身收拾东西,隔壁大哥明天也要出院,他的妻子正在剥橘子,还递了半瓣给苏幸川。苏幸川笑着摆手,无奈道:“谢谢姐,我现在可不敢吃水果。” 大哥笑得咯咯响,“把这两天熬过去就好了。” 苏幸川抬头看了眼病房里的钟。 还剩最后一个小时,苏幸川接到上司的电话,让他后天陪同去中晋集团。 “好,我知道了。” 接完工作电话,疲惫感瞬间袭来。 这几天在医院里看着李暄,恍然以为回到学生时代,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但成年人的世界从来不只有情爱,更多的是工作。 如果李暄并不理会他的示好,执意要和他当陌生人,苏幸川也没必要死缠烂打。 就这样吧,他想。 结果几分钟后,李暄来了。 苏幸川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床边,用手机看工作邮件。 隔壁大哥喊了一声:“李医生,你怎么来了?” 李暄说:“过来看一下。” 苏幸川刚回头,李暄已经拉上帘子走到苏幸川身边,苏幸川一时竟有些无措,放下手机,问:“怎么了?” “还是很疼吗?” “有、有点。” 李暄戴上手套,“躺下,我再帮你看一下。” 苏幸川刚换上的裤子又要脱,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李暄早不来晚不来,去他办公室他也不搭理人,偏偏这时候跑过来。 李暄的指尖还是很凉。 苏幸川很没出息地,又杵在李暄手心了。 “看来还是没那么疼。” “……” 这真不怪苏幸川,单身七年加美貌依旧的前任,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疼是正常的,两天之后慢慢就会减轻,如果尿血的情况一直持续,你就联系我。” 苏幸川故作淡定,“怎么联系?” 他坐起来穿好裤子。 李暄摘了手套,拿出手机,“微信吧。” 苏幸川心中大喜,但表面镇定,他一边点开手机,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我以为你还记得呢,也是,都过去七年了。” 苏幸川把二维码找出来,李暄扫了。 通过好友验证,李暄的微信名和头像都没变,苏幸川知道。 微信名就是李暄,头像是一只小猫。 深夜失眠时他就会搜索李暄的微信号,看李暄有没有换头像,来判断他的新生活。 其实他的微信名和头像也没有变。 苏幸川匆忙扫了一眼李暄的朋友圈,发现里面除了转发医院的公众号推文之外没有其他,心里一松,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检查也检查完了,微信也加了。 李暄似乎没有再逗留的理由,苏幸川思索再三,终于想出一个能再多相处几分钟的话题:“我回去之后,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其实护士已经跟他交代过了。 李暄说:“性生活频率低一点。” 苏幸川茫然了片刻,然后腾地站起来,下意识解释:“我是工作压力大才得这个病的。” 李暄表情漠然,“哦,那就工作上放轻松,性生活频率低一点。” “……” 苏幸川抬起手又放下。 心里有千百句想说,但临到嘴边还是想起小护士那句—— “上个月他过生日,有个挺帅的男人拎了一个蛋糕过来,帮他分给科室里的医生护士。” 李暄和苏幸川不一样,他的取向一直就是男生,而且是很依赖别人、很粘人的那种。 分手之后再谈,对李暄来说很正常。 苏幸川本来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他知道李暄误会他和谢良的关系了,这也是他故意为之。念念不忘是事实,但毕竟是无端被甩,自尊深受打击,总想着在李暄面前扳回一城,所以一直没解释。可是他看着李暄冷漠的样子,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被滞留在七年前的冬天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幸川拿起一旁的外套。 李暄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地方。 苏幸川的东西不多,一个手提包就都装下了,经过李暄的时候,他没有停留。 表现得和他预想中的一样潇洒。 结果刚走到停车场就后悔了。 他坐进车里,把李暄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可惜李暄设置了只展示一年的时间限制,苏幸川看不到全部。 越是这样,苏幸川越觉得抓心挠肝。 当天晚上,他就忍不住给李暄发消息。 苏幸川:[李医生,一上厕所就疼怎么办?] 李暄:[憋着不上。] 苏幸川:[……] ------------ 6 第 6 章 苏幸川在家休息了两天。 刀口的痛楚还没缓解,就被老板严涛薅了出去,带到了中晋集团见徐正东。 徐正东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高高在上,态度冷淡,全程对合作的事宜避而不谈,在不相干的事上绕来绕去。严涛跟他聊了很久,又邀请他晚上去中晋大楼附近的西餐厅吃饭。 徐正东瞥了一眼旁边的苏幸川,突然问:“小苏怎么不说话?” 苏幸川笑了笑,“我在想您刚刚说的话。” 徐正东上下打量了一遍苏幸川。 他自始至终没有敲定方案。 严涛对苏幸川的表现很不满意,晚上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他就对苏幸川说:“你这个手术早不做晚不做,非要这几天做,中晋这个项目现在到了紧要关头,你没跟上,结果徐正东的口风又变了,以前的辛苦全部白费。” 徐正东的口风变了关他什么事? 苏幸川心里恼火,面上也只能赔笑:“是我的失误,我应该跟组员交代好,不过徐总这边也还是有机会的,只是需要时间再磨一磨。” 严涛冷嗤一声,“我听到的消息是,中晋董事会下个月有重大调动,现在徐正东这边一点进度都没有,请问,你还有多少时间?” 苏幸川皱起眉头。 上司永远是甩锅第一名。 苏幸川本就是为了工作忙出病来,到了严涛嘴里就变成“因为手术耽误了工作”,简直刻薄到了没人性的地步。 苏幸川没做承诺,只说会尽力。 严涛看他脸色不好,懒得再说,坐进车里长扬而去。 苏幸川没有开车,酒后体内燥热,心里事情又多,正好晚风穿过树叶扑面而来,凉意袭人,他就放弃了打车回去,而是沿着马路往家的方向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中晋大楼。 中晋,规模庞大的地产公司。 徐正东是中晋的掌权人。 苏幸川很看不惯他,他今年不过三十七八岁,还非要在苏幸川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常常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他。 苏幸川抬头望去,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也没什么意思。 苏幸川顺势望向夜空,夜幕寂寥,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低头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不远处停了一辆库里南。 那是徐正东的车,他有印象。 徐正东从车里走出来,独自站在车边,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称得上温柔的笑容,然后朝着另一边的某处招手示意。 苏幸川循着徐正东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李暄。 苏幸川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确认。 真的是李暄。 李暄穿着黑色长款棉服,背着双肩包,慢吞吞地走过来,徐正东立即伸手帮他取下背包,还弓着身子跟他说话,脸上挂着笑。 和白天对待苏幸川的样子截然相反。 李暄的表情倒是平淡,只点了点头,然后就坐进车里,徐正东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门关上。 苏幸川听见自己的耳朵里传出轰鸣一声,周遭的一切都被冻结。 * 李暄一坐进车里就拿出手机。 苏幸川今天一整天都没给他发消息。 对话停留在昨天,苏幸川问他能不能侧睡,他回答可以。 他看着自己的最后一条回复,暗暗后悔,他不应该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 应该再问一句“你平时是怎么睡的”,这样对话就可以继续下去。 徐正东把李暄的背包放到后排,余光瞥见李暄失落的表情,不禁问:“小暄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感觉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李暄摇头。 “跟舅舅说说,舅舅给你出主意。” “不要。”李暄只盯着手机。 他语气很差,徐正东也不生气。 李暄从小身体就不好,出生时早产,生下来又住了一个月的icu,虚弱得像个漂亮又易碎的瓷娃娃,全家人都疼着护着。 徐正东之所以对他这么好,除了血缘的舅甥关系之外,还因为李暄的早产其实是被徐正东气出来的。徐正东年少时桀骜不驯,一身反骨,姐姐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他在学校外面和人打群架,直接把人打进医院了,李暄母亲得知消息后气得半夜腹痛不止,救护车直接送往医院,李暄就这样匆匆出生。 所以徐正东一直觉得愧对姐姐和外甥。 这些年不管他在外人面前多么高高在上,在李暄面前也是极尽卑微讨好。 再加上他本身喜欢男人,李暄从十五六岁开始,也慢慢有了喜欢男人的迹象。 李暄母亲把责任全推到徐正东身上,咬定是徐正东带坏了李暄,徐正东也不知道小外甥的性取向有没有受他影响,总之,他只能对李暄更好一些,尽可能不让他受到外界的伤害。 直到七年前,李暄哭着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三天,家里人急得团团转,过了好久才知道,小家伙失恋了。 徐正东说:舅舅带你去找他。 李暄哭着摇头,闭口不谈。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后来李暄慢慢成熟,读完研回来就进入医院工作,不像以前那样娇纵乖张。 父母也放下心来。 可是徐正东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打量着李暄的落寞表情,一看便知,无奈劝道:“还想着你那个初恋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舅舅告诉你啊,初恋其实并没有那么美好,都是时间给它加了一层滤镜,才让你念念不忘,有缘无分的人,就不要再想了。” 有缘无分,世界上最残忍的四个字。 李暄的情绪更加低落。 车子已经缓缓驶出中晋集团的大门,李暄望向窗外,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暄陡然坐直。 徐正东继续说:“舅舅最近认识一个和你同龄的男生,在投行工作的,性格蛮不错——” 李暄打断他,“停车!” “啊?” 李暄拍打着前座的椅背,“停车啊!” 司机刚减速缓下来,李暄就着急忙慌地打开车门,飞奔下车,撂下一句:“舅舅你先回去吧,医院有急事。” 徐正东喊:“小暄,我把你送过去啊!” 李暄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徐正东犯嘀咕:“什么急事急成这样?” * 苏幸川还僵在原地。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轰然倒塌。 他应该高兴,有人继续对李暄好。 看徐正东那副讨好的样子,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李暄总是有办法让人疼他。 李暄有人照顾,工作也稳定,生活幸福。 他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大家都在往前走。 他应该趁此机会,放下李暄。 应该放下…… 可是心脏痛到不能自已,窒息一样的痛感像电流一样蔓延至全身,让他没办法冷静,他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到一旁的阻车石墩上。 下一秒,李暄走到他面前。 李暄的尖下巴藏在黑色棉服的领口里,他低头望向苏幸川,因为身后有路灯,光线发散,苏幸川看不清李暄的眼神。 苏幸川怔怔地望着李暄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视线长久地交织,谁都不肯先错开。 直到路上拥挤时响起的一声喇叭响,破开苏幸川冻结的思绪,让他回到现实。 他立即转头看向路口,徐正东的库里南已经不见。 苏幸川的呼吸陡然变重。 这次是李暄先开口,“你喝酒了?” 他皱眉时也好看。 苏幸川心虚地说:“应酬,喝了一点。” 李暄气不打一处来,“做完手术不到三天就喝酒?苏幸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年轻可以肆无忌惮挥霍啊?” 李暄的质问里透着浓浓的担心。 苏幸川懒洋洋地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担心我?医生还是前男友?” 李暄一时语塞。 “如果是医生,谢谢李医生,我会注意的,过两天我准时去医院取留置管,”苏幸川忽然淡了脸色,语气轻松:“如果是以前男友的身份,那就没必要了,我们已经分手七年了。” 分手七年,其实他们真正恋爱的时间加起来只有四个多月,从夏到冬而已。 听到苏幸川说这些的话,李暄的心也沉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 苏幸川准备站起来,他实在不想面对李暄,也不想回忆刚刚徐正东的神态动作。 虽然徐正东年纪大一些,但他依然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苏幸川和徐正东比起来算哪根葱? 他那辆宝贝得不行的奔驰GLC,四十几万,思前想后了大半年才舍得买,论价格连徐正东那辆库里南的零头都不到。 最无奈的是,刁难了他两个月的集团老总是他前男友的现男友。 现实真残酷。 什么都比不过,苏幸川难免沮丧。 他术后没有好好休养,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再加上今晚还喝了点酒,站起来的时候大脑猛地供血不足,还没站稳就要往后踉跄。 李暄立即抱着他的胳膊扶住他。 距离陡然拉近,近到苏幸川微微俯身就能亲到李暄的额头。 好想亲他,做梦都想。 苏幸川站稳后,李暄也没有松开手。 “你住哪里?我——”李暄想了想又改口:“你男朋友电话多少,让他过来接你。” “我男朋友没和我住一起,”苏幸川借着醉意耍无赖:“李医生,你能送我回去吗?” “可以。”李暄说。 苏幸川也没想到李暄会答应。 他微微愣怔。 明明两分钟前,李暄才上了徐正东的车。 他已经无暇顾及李暄和徐正东的关系是否正常,李暄已经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把他塞了进去,李暄坐在他旁边。 李暄问:“你住在哪里?” “新宸公馆,东门下。” 李暄告诉司机,车子缓缓启动。 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就这样并肩坐着,谁都没说话,中间隔了一手宽的距离,转弯时偶尔能碰到对方的肩膀。 苏幸川望向窗外,余光时刻关注着李暄。 深夜出租车,这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在外面开房。 虽然那时候李暄一心想把苏幸川掰弯,成天变着法儿地撩苏幸川,装得身经百战什么都会,然而真到了真枪实弹的环节,他就怂了。那天苏幸川订了市中心的酒店,坐在从学校去酒店的出租车上,李暄一直抿着唇不说话。 苏幸川悄悄握住他的手,指尖插进李暄攥紧的拳头里,挠了挠他的掌心。 李暄好像突然卸下心防一样,握住苏幸川的手,然后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 也不顾前面司机看没看见,他就这样黏黏糊糊地靠在苏幸川胸口,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腿也开始一点一点往苏幸川的腿上放,要架在苏幸川的腿上,但是被苏幸川及时推了下去,苏幸川低声说:“坐好。” 李暄朝他撅嘴,苏幸川无奈低头亲他。 没过两分钟,李暄又开始不老实,用小腿蹭了蹭苏幸川的腿,苏幸川的手猝然收紧,李暄就得逞地弯起嘴角,继续靠在苏幸川怀里。 苏幸川拿他全无办法,李暄是惯会撒娇的,他撒起娇来浑然天成,没有一点矫情作态,就是可爱,苏幸川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那时候他们天天腻在一起。 现在呢? 两个人都不动如钟,相隔宛如天堑。 司机开车有点猛,时常急刹,苏幸川下意识抬起手,护在李暄胸前,李暄愣怔地望着苏幸川的手,刚想说什么,苏幸川察觉到自己多余的动作,收回之后就没有再伸过来。 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苏幸川带着李暄进去,他没有问李暄要不要上楼坐一坐,他不想问,怕听到否定答案。 他就这样径直往前走,步伐有些乱。 小区的绿化很好,树上绑了很多彩灯,李暄被雪花状的彩灯吸引住了,仰着头看。 苏幸川余光扫到李暄停下来,以为他不愿意,心跳霍然停了一拍。 他缓缓回身,看到李暄正出神地望着雪花彩灯,看彩灯的颜色变化,侧脸一如当年。 刹那的慌张逐渐消弭在空气中,苏幸川感到全身的血液终于开始重新流淌。 幸好,李暄没有走。 苏幸川破罐破摔,向自己摊牌。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是想把李暄带回家。 ------------ 7 第 7 章 把李暄带回家。 对七年前的苏幸川来说,是个简单又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时候他是个普通学生,只能带李暄去酒店,又不能每一次都住最好的酒店,偶尔去一些档次低一点的酒店,苏幸川都觉得亏待了李暄,后来他总想着有一个自己的家。 他的房子,坐北朝南,阳光通透,被子要用纯棉的,枕头要蓬松的天鹅绒枕,这样娇气包才能睡得舒服。 只可惜苏幸川二十六岁才完成这个目标。 其实房子也不是全款买的,和父母一起付了首付,他承担每个月的房贷,但好歹也是他的房子,算是一个普通人的还不错的开端。 苏幸川一直觉得自己还不错,长得帅,家庭和谐,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年纪轻轻有房有车,他应该不需要感到自卑。 ——前提是如果没有遇到李暄。 遇到李暄,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都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苏幸川指着面前的一栋高层楼房,“我住在十五楼,右边那个就是我家。” 李暄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李暄沉默地思考:他为什么不和他男朋友住在一起?因为不是长期伴侣吗?苏幸川不像会约.炮的人啊,还有,那个男的长得也不是很好看,还透着一股直男的气息,苏幸川现在喜欢这样的吗?那我呢?我怎么办? 想着想着,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苏幸川隔着棉服袖子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拉了拉,“从这边上台阶。” 李暄手腕僵硬,苏幸川已经松开。 到苏幸川家门口时,苏幸川输入密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看了李暄一眼。 李暄不明所以。 苏幸川低头输入六位密码,李暄一开始没有在意,等拉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才兀然顿住,这密码的顺序……怎么有点眼熟? 一时也想不清楚。 但他已经没心思想了。 因为他看到苏幸川的鞋柜旁边摆着两双拖鞋,两双男士拖鞋。 两双、男士、拖鞋。 苏幸川见李暄停在门口不进来,刚要询问,才发现李暄盯着鞋柜旁边的灰色拖鞋看。 他心里暗叹不妙,但面上还强装冷静。 这拖鞋是谢良穿的。 谢良上个月因为家里水管出问题,需要拆掉木地板重新安装,搞得卧室都睡不了,就在苏幸川家借住了五天。这双客人拖鞋被他一连穿了好几天,他刚离开没多久,苏幸川的身体就出了问题,连着几天往医院跑,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拖鞋也就一直摆在那里。 现在这双灰色拖鞋静静地躺在鞋柜旁。 和苏幸川正穿着的深蓝色拖鞋是同款。 “我朋友在我这里住了几天。”苏幸川还是忍不住解释,“普通朋友,这是客人拖鞋。” 李暄显然不相信。 他不愿意穿这双。 他没说,但苏幸川看得出来。 李暄不肯用别人用过的,苏幸川了解他的习惯,娇气包就娇气在这些地方。 苏幸川只好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没拆封的酒店一次性拖鞋,递给李暄,李暄才穿。 苏幸川关上门,走到客厅开灯。 李暄回头盯着那双灰色拖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猛踩了两脚,再踢到一边。 苏幸川没注意到他的小举动,自顾自地说:“今年三月份才装修好。” 李暄走到客厅。 房子大概一百二十平,装修风格是最常见的现代简约,布置打理得也很整洁干净。苏幸川虽然没有洁癖,但一向动手勤快。以前谈恋爱时也是李暄在前面丢,他在后面捡。 李暄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圈,除了门口那双拖鞋,好像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同居迹象。 看来不是长期伴侣,他想。 是松了口气。 但是好像,更不开心了。 苏幸川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边,“医生,因为你的话,我这几天都没怎么敢喝水。” 李暄回忆了一下。 想起来了,他让苏幸川憋着不上厕所。 “……” 苏幸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杯口抵在嘴边,笑着问:“我现在能喝吗?” 李暄扭头不理他,半天又慢吞吞地冒出一句,“要多喝水,也可以多吃一点梨、香蕉。” “好,这几天没刚开始那么疼了,还是得谢谢李医生医术高超,而且不计前嫌。” 苏幸川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说得客气,好像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医患关系。李暄觉得喉咙干哑,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我知道你研究生是在国外读的,听你室友说的,好像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是吗?” 李暄没有说话。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没有和以前的室友联系,他们也不知道你的近况,”苏幸川突然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对了,我和你的几个室友到现在还有联系,李崇远回了他老家重庆,叶飞在北京医科大读博,还有——” “为什么和他们还有联系?”李暄打断他。 苏幸川可以和李暄的室友保持联系,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 苏幸川耸了下肩膀,“也没有必须要断交的理由,多个朋友多条路,没什么不好。” 苏幸川和李暄恋爱之后,才知道李暄和室友们的关系相处得不好,李暄性格古怪,自理能力又差,无法融入集体生活,他一度向辅导员申请办理走读,不想住在宿舍。 后来是苏幸川将他劝说下来,苏幸川带着奶茶和零食跟李暄到他的宿舍,一轮招呼打下来,就和李暄的室友们混成一片。苏幸川性格好,是个自来熟,他趁着李暄去卫生间,对几个室友说:“你们也知道,他就是一个小孩,以后我会照顾好他,也麻烦你们多包容。” 虽然李暄的室友们最后也没和李暄处成朋友,但大学生活的后两年,他们的关系明显缓和很多,不像从前剑拔弩张。 都是苏幸川的功劳。 苏幸川的朋友很多,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都能和烤红薯的大爷聊上几分钟。 李暄喜欢苏幸川,不喜欢苏幸川的朋友。 他只想苏幸川围着他一个人转。 以前是,现在还是。 李暄闷闷地说:“朋友有必要那么多吗?” “没必要,但是没有了小心眼爱吃醋的男朋友,我的朋友肯定是越交越多。” 这就戳到李暄的痛点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阴沉,抬腿就要走,一句话都不说。 苏幸川就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李暄的耳边一直盘旋着苏幸川那句“小心眼爱吃醋的男朋友”,这句触发了七年前的某段记忆,让他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刚走到玄关处,就被苏幸川抓了回来。 一阵天旋地转。 苏幸川握着李暄的胳膊,把他猛地扯到身前,压在墙上,“我说的有问题吗?某人谈恋爱的时候天天给我发警告,不准我和篮球队的人说话,不准我和发小聚餐,不准我和女生组队做课题……我有污蔑你吗?你在生什么气?” 李暄的眼圈很快就红了。 苏幸川嫉妒地想,徐正东也看过他这副样子吗?像只委屈巴巴的布偶猫。 “我觉得我做得够好了,”苏幸川抓起李暄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无条件包容你的小脾气小任性,接纳你所有奇奇怪怪的举动,从认清自己心意的那天起,我做了一个男朋友能做的所有事,我敢说,我对得起我们这段感情,但我最后得到了什么?你一句解释都没有的分手?” 李暄的眼眶里迅速蓄起泪水。 “你哭什么?”苏幸川捧住李暄的脸,声声质问:“你有什么好哭的?我真是搞不懂,是你甩的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你不是也谈了吗?”李暄突然大声说。 苏幸川被他吼得一愣。 “分手之后你没有再找过我,现在又谈了新对象,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简直是无赖思维。 被甩了的人还要主动求复合,一辈子守身如玉,才有质问的资格吗? “我这是在和你算旧账!”苏幸川说。 肩膀被苏幸川狠狠抓着,李暄感觉到颈椎酸痛,他挣扎着要逃出去,可是苏幸川比他自己还了解他,几乎能准确猜到他下一个动作,然后轻而易举地拦截,将他重新按在墙上。 “我不要和你算这些,我要回家!”李暄大声说。 他用力推开苏幸川,可是苏幸川的怀抱如同铁铸,怎么也推不开。苏幸川死死箍着他,李暄越用力,他就越往李暄身上压,李暄想抬腿,又想起苏幸川刚做过手术,只能作罢。 苏幸川听到李暄小小的抽噎声。 李暄哭了? 他是最舍不得李暄哭的。 他只是想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分手,还有,一起规划的未来,李暄是否还记得…… 刚要心软,忽然听到李暄的手机铃响。 李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拿出手机。 是徐正东。 李暄接通,徐正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小暄,医院没什么事吧?” 李暄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事,来了一个很严重的急诊,我待会儿回去。” 他全程低着头说话,像是在和徐正东耳语,声音软软的,很好脾气的样子。 苏幸川瞬间理解了来龙去脉。 李暄上了徐正东的车,正好看到他,于是以“医院有急事”为理由下了车。 徐正东还以为李暄现在在医院。 苏幸川觉得荒谬。 他算什么? 这七年算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亦或是残留的酒精上头,心底的火烧起来,苏幸川未加思索直接按住李暄的手,还没等李暄反应过来,捧住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在一起,苏幸川再难克制。 他强势地攻占李暄失神的半分钟,手臂缓缓下移,圈住李暄的腰,将他揽到自己身上。 李暄的身体总是很软,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被苏幸川粗鲁地摆弄几下,就软趴趴地靠在苏幸川胸口,仰着头被迫承受,他用一只手抵着苏幸川的肩膀,但毫无作用。 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苏幸川听见徐正东在电话里喊:“小暄,小暄,怎么不说话?” 徐正东的声音短暂地将李暄的思绪拉回。 又被苏幸川一个深吻拖进漩涡。 电话突然断了。 房子里陷入寂静,唇间的暧昧声音就被无限放大,苏幸川感觉到李暄不再挣扎。 苏幸川知道自己真的醉了。 他对自己的行径感到不耻,但有多不耻就有多兴奋。 ------------ 8 第 8 章 时间变得缓慢,无法衡量。 李暄渐渐没了力气,手机从指间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惊响,李暄先回过神,他猛地推开苏幸川,不顾眼尾和唇瓣的湿润,也不顾苏幸川下意识的挽留,他仓皇失措地拿起手机,跑到门口,换上鞋就冲了出去。 留苏幸川一个人在客厅里。 门还开着,被楼道里的风吹动,怀里的香味和暖意一点一点消散。 像是一场梦。 旁边的橱柜上放着一个小猫工艺摆件,苏幸川余光瞥见,拿起来砸向地面,四分五裂。 苏幸川闭上眼睛。 他倚在墙边,激情像烟花一样绽放后,只剩下一尾余烟,苏幸川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被甩就算了,还觍着脸离间别人的感情。 疯了,他大概是疯了。 也可能是太寂寞。 他真的,太想念李暄了。 七年前第一次遇到李暄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李暄会在他的生命里烙下多深的印记。 . 七年前。 苏幸川看着李暄离开篮球场,朋友走过来,问他:“看什么呢?” 李暄已经消失在苏幸川的视野范围,苏幸川只记得他的名字。 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睛。 小猫似的,内窄外宽,眼尾微微上挑, 见苏幸川怔怔地望着场外,于清澜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苏幸川匆忙收回目光,答非所问地说:“医学院的,昨天刚认识。” 于清澜觉得苏幸川好奇怪。 “你刚刚说什么?”苏幸川半天才反应过来,接上话题:“吃烧烤?可以啊。” 苏幸川以为他和李暄的交集到此为止。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在后街遇到了李暄。 他和一帮朋友从龙虾馆出来,今天外面风大,露天座位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苏幸川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浅蓝色运动套装的李暄,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塑料椅上。 他垂着右手,用左手吃饭。 苏幸川一眼就认出他。 念着相逢两次的缘分,苏幸川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和朋友交代了两句,然后独自朝着李暄走过去,李暄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猝然抬头,苏幸川停在原地。 李暄嘴边都是酱汁,像一只小花猫。 他又用那双小猫似的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地望向苏幸川。 苏幸川:“你怎么在这里?” 李暄不回答,低头继续吃,他点了一份油汪汪的炒面,左手拿着筷子,因为不熟练,他每夹一次面,就要往自己的脸上甩一次。 苏幸川叹了口气,拉开李暄身边的椅子,坐下来,说:“要我帮你吗?” 李暄二话没说,立即把盘子推到苏幸川面前,苏幸川:“……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啊?” “是。”李暄倒是坦诚。 他举起自己被纱布包扎得像只小猪蹄的手,用眼神表示:我没办法吃饭了。 “手都这样了,还吃炒面,你就不能吃份炒饭吗?”苏幸川接过李暄的筷子,又去跟老板要了一只勺子,他把面夹起来放在勺子里,然后送到李暄嘴边。 第一次递的时候,他未经思考。 等撞上李暄的嘴唇,心才猛地一顿,好像有点太亲密了,李暄再怎么漂亮也是一个男孩,而且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他——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暄已经张开嘴,一口吃掉了勺子里的炒面。 他倒是享受。 “我想,我们才见过两次面吧。” 李暄点了点头,“我想吃火腿肠。” “……”苏幸川任劳任怨,夹了一块火腿肠送到李暄嘴里。 李暄看起来心情很好,修长的腿从浅蓝色的运动短裤里露出来,晃来晃去。 “你怎么在这儿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幸川心生疑窦。 李暄又举起他的小猪蹄。 “受伤了。” “又不是我弄伤的,你去找那几个小混混。” “是你弄伤的,”李暄小声说:“是你把我拉到你身后,我才碰到那块玻璃的。” “这倒成了我的错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别说你这只猪蹄了,你的脸都要被他们打成猪头!”苏幸川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说:“太没良心了吧,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跟你讲清楚,我是拔刀相助见义勇为,不收你锦旗就算好的了,至于你手上的伤,我不负责。” 苏幸川迅速和李暄划清界限。 李暄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苏幸川准备离开,李暄一副委屈的样子,慢吞吞地拿回自己的盘子,笨拙地用左手握住筷子,吃面吃得乱七八糟。 苏幸川又一次被他拿捏。 他重新坐下来,夺走李暄的筷子。 “行了行了,喂你吃完这碗面我们就两清。” 李暄的小腿重新晃了起来。 苏幸川一边喂他一边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苏幸川猜他想说谢谢。 毕竟那天晚上的苏幸川确实英勇,不是谁都敢不顾危险冲进黑漆漆的巷子,吓退一帮混混,救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简直是可以作为学校头版新闻的程度,说不定还能加学分。 再说,李暄到现在还没向他表示感谢呢。 他等着李暄说谢谢。 可是李暄说:“我想吃青菜,我不喜欢吃鸡蛋,不要给我夹鸡蛋了。” “……”苏幸川心想:我上辈子欠他的? 李暄吃到青菜,突然开心地笑了。 这是苏幸川第一次见他笑。 眉眼弯弯的,像小月牙,不过是清冷冷的小月牙,因为李暄的笑容一纵而逝。 苏幸川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到底是什么味道?甜的还是咸的? “苏幸川,”李暄突然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我问了好几个人。” 苏幸川一愣,不明所以。 “谢谢你救了我,我已经让我爸爸跟老师还有校领导说过了,会给你表彰的,你想要锦旗吗?我明天去买一个送给你。” “啊?” 陡然听到李暄说一长串话,苏幸川还有点不适应,特别是李暄软绵绵的语气配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冲突感异常强烈。 “不是,什么锦旗?我开玩笑的,”苏幸川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摆手:“开玩笑的。” “这样就可以了吗?”李暄若有所思:“那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李暄突然直勾勾地盯着苏幸川,他的眼睛原本算不上圆杏仁,但是他微微低头,又眼巴巴地望向苏幸川的时候,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圆、格外的无辜、格外的可爱。 苏幸川的一声“好”已经到嘴边了,又被理智拦住。 他蹙眉问:“什么叫一起吃饭?” “就是一起吃饭。” 李暄又张开嘴,“我想吃火腿肠。” 苏幸川的嘴角突然抽了抽,“……你说的一起吃饭,不会就是我喂你吃饭吧?” 两天后。 北校区二号食堂。 苏幸川冷眼望向李暄,“有完没完?天天举着你那只小猪蹄,卖惨给谁看?” 苏幸川一边说着,一边把勺子递到李暄嘴边,李暄张开嘴,尝了一大口吸满番茄牛腩汤汁的米饭。他很满意,于是慢慢放下自己的右手,两条腿又开始交替晃了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带卡通涂鸦的白色T恤,加上一件黑色短裤,还有一双苏幸川目测如果是正品,绝不低于五千块的球鞋。 苏幸川终于弄清楚这个小无赖的身份。 听说他家里很有钱,身上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不低于四位数,放假时有专门的司机来接他回家,之所以不去国外读书,是因为他性格内向,不能离父母太远。 听认识他的同学说:他这个人超级难搞,虽然没什么少爷脾气,上课不迟到,作业按时交,但他就像听不懂别人说话一样,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逻辑,根本不管其他人。 苏幸川一开始还觉得夸张。 相处两天下来,他只想说:形容很精准。 “食堂的番茄牛腩不好吃,有一股番茄酱的味道。”李暄说。 “那你想吃什么?米其林?” 李暄垂眸,“我没有这样说。”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苏幸川清了清嗓子,主动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李暄又摇头。 “你就这么赖上我了?” 李暄点头。 苏幸川简直无语,“为什么是我?因为我救了你?你这纯纯是恩将仇报!” 李暄的视线慢慢下移,从苏幸川的脸转移到肚子,他问:“你今天不打篮球吗?” 苏幸川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李暄一怔,表情立即变得可怜。 腿也不晃了,并在一起。 “好好好,我打打打。” 苏幸川把勺子递到他嘴边,生无可恋道:“少爷,你快吃吧,我都要饿死了。” 下午两个人都没课。 李暄就在篮球场边看苏幸川打球。 朋友朝场外抬了抬下巴,打趣道:“魅力不小,来看你打球的人都从女孩变成男孩了。” 苏幸川回头看了李暄一眼。 李暄正在摆弄身边的饮料瓶。 他买了一堆饮料,有能量饮料也有汽水,他先是把饮料排成一个方形队伍,然后又把可乐和维他命水放在最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苏幸川不懂他每天都在想什么。 “打球打球。”苏幸川催促道。 上半场以苏幸川的一记三分球作为完美收尾,苏幸川撩起球衣下摆,刚准备扇风,就看到李暄的眼神,直勾勾地投射过来。 苏幸川微眯起眼,迅速放下衣摆,遮住了他沾了汗水的腹肌。 李暄撅起嘴。 “……”苏幸川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他朝李暄走过去,李暄立即起身,伸出两只手隆重地指向右侧,向他展示他掏空旁边的自动贩卖机而搭建起来的饮料小卖部。 “有没有你喜欢喝的?” 李暄满眼期待。 苏幸川不想顺着他,偏说:“抱歉,我只喝矿泉水。” 李暄有一瞬的失望。 苏幸川和朋友要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大口,仰头喝水时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少爷拿捏,你都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就这样冷着他,不理他,和他划清界限,千万千万不要心软。 但是一低头,看到闷闷不乐的李暄,苏幸川脱口而出:“我要那瓶维他命水。” 李暄立即弯起嘴角。 他把维他命水递给苏幸川。 剩下的饮料全都浪费了,苏幸川征询李暄的意见之后,便以李暄的名义分给球场上的同学,李暄并不理会苏幸川的好意,别人跟他说谢谢的时候他也不怎么回应,只盯着苏幸川。 苏幸川坐到他身边,李暄问:“很热吗?你可以把球衣撩起来扇风。” “……你还能再生硬一点吗?” 李暄歪着头,眼神无辜。 “喜欢腹肌就去练,老看别人的算什么?”苏幸川突然来了兴趣,把手伸向李暄的肚子,坏笑着问:“你有吗?” 李暄呆住,苏幸川在他的肚子上拍了拍。 平坦,但软绵绵的。 苏幸川笑了一声,李暄耳尖通红,他倏然起身,把准备了很久的一包湿纸巾扔到苏幸川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脾气不小。”苏幸川说。 苏幸川以为李暄起码要好几天不肯搭理他,结果第二天他就和李暄在图书馆碰到了。 李暄在他对面坐下,用左手拿出书包里的笔记本电脑和书。 医学书籍的厚度看起来很惊人,但李暄熟练地翻开到三分之二的位置,认真地看起来。 李暄学习时的认真让苏幸川对他有些改观,苏幸川已经看不进自己的书了,他逐渐走神,漫无目的地想:小少爷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也可以靠爹吃饭,但偏偏要学医济世救人,很了不起。只是按照小少爷这个脾气性格,将来医患关系得出大问题啊。 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于清澜。 于清澜俯身在他耳边说:“晚上社团周年活动别忘了,早点过去帮着吹气球布置场地。” 苏幸川还真忘了。 这两天他被李暄缠着,连一门专业课作业都忘了做,更别谈社团周年活动。 他点了点头,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于清澜回头看了一眼李暄,然后就离开了自习室。 苏幸川没注意到李暄愈发阴沉的脸色,他搞完自己的作业,看了眼时间就准备离开。 收拾书包时才想起李暄。 他动作微顿,偷偷瞧李暄。 正好被李暄抓住,李暄瞪他。 苏幸川略有些尴尬,掏出手机给李暄发消息:[今晚辩论社活动,我先走了。] 猫猫头:[不准。] 苏幸川:[为什么不准?] 猫猫头:[就是不准。] 苏幸川:[我不接受没有理由的命令。] 猫猫头:[我讨厌你。] 这话仿佛有语音版本,苏幸川已经能想象出李暄怎么气鼓鼓地说出这几个字。 苏幸川轻笑了一声,不回复了,他收起手机,把最后一本书塞进背包,然后离开。 到底还是有点担心,他在门口转弯处停了下来,藏在廊柱后面往自习室里看。李暄还在翻书,看起来没受影响,他松了口气。 夏日校园风景最好,林荫道上一地碎金。 树叶簌簌响动。 苏幸川迎着风往辩论社走。 他时不时回头,确认李暄没跟在他后面。 虽然可以摆脱那只小跟屁虫,但是苏幸川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好像缺了点什么。 也说不清道不明。 到了社团,他一进去就成为焦点,大家围着他攀谈,他几句话逗得大家哄笑。 苏幸川看着一团乱的布置现场,直接开始分工:“一个人吹气球,两个人拉彩带,男生都来搬桌子,再来一个人把投影仪调好,快,争取二十分钟内搞完。” 苏幸川很容易成为一群人里的主心骨。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也因此容易受到女孩们的青睐,就在刚刚,他的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是刚进社团的学妹。 苏幸川犹豫了一下,决定装作没看见。 倒不是他排斥女生,只是之前有过加了好友之后被频繁打扰的先例,他还是尽可能避免这种事再次发生。 于清澜走到他身边,耳语道:“是不是收到学妹的好友申请了?” “你怎么知道?” “她问我的,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于清澜指了一下教室右边,“就那个学妹,长得很漂亮啊,我好喜欢她的发型。” 苏幸川看过去,点头,“挺漂亮的。” “这都不行?你眼光也太挑了吧。” 苏幸川笑了笑,“我没挑。” “那为什么不行?” “眼缘吧,好像没遇到合眼缘的。” 话音刚落,教室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苏幸川下意识走了过去,果然是李暄。 李暄左手握着一支笔,煞有其事地说:“你把笔落在图书馆了。” 欲盖弥彰,苏幸川也不拆穿他。 苏幸川倚着门框,“今晚我不陪你吃饭了,自己去食堂吃吧,点一份粥,吃着方便。” 李暄又举起自己的小猪蹄。 “不许卖惨。” 李暄扭头就走,背影都气鼓鼓的。 苏幸川看着发笑。 “这就是合眼缘?”于清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把苏幸川吓得一哆嗦。 他回身问:“什么?” 于清澜望向走廊尽头的李暄,然后问苏幸川:“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苏幸川不解。 “你看不出来他是gay?” 苏幸川心头一凛,“怎么可能?” 于清澜摇摇头,“我得通知一下学妹,让她早点死心,不要在深柜身上浪费时间了。” ------------ 9 第 9 章 深柜? 苏幸川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还是第一次把这个词和自己联系上,他觉得荒谬。 于清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苏幸川嗤笑一声,不屑道:“怎么可能?” 他摆摆手,回了社团教室,“继续布置吧,赶在五点前完成,然后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众人响应他。 于清澜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苏幸川嘴上不屑,其实心里还是起了波澜,社团周年庆的过程中他都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和窗户,怕李暄在外面等他。 幸好没有。 活动到了尾声,苏幸川被一群学长学弟闹得累了,坐在一边休息,余光扫到于清澜和刚刚那个给他发好友申请的学妹坐在一起,于清澜用手掩着半张脸,叽里咕噜地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看向苏幸川,起劲得很。 苏幸川一记眼刀飞过去。 于清澜察觉到了,朝学妹讪笑了两声,绕过一排桌子走到苏幸川旁边。 “干嘛?” 苏幸川斜眼睨她:“你刚刚特像村口老太,我感觉我已经被造谣了。” 于清澜笑道:“真没有,我夸你呢。” “虽然我对学妹没意思,但你也别胡说八道,坏我名声。”苏幸川揉了揉太阳穴。 “没说你是深柜,放心。” “……我本来就不是,”苏幸川百口莫辩:“他不过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中的一个而已,我对朋友一向都很好啊,你了解我的。” 于清澜上下打量他,“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心不在焉一晚上了?” 于清澜一句话就戳破苏幸川的伪装。 他眸色微凛,脸色有些僵,故作镇定地说:“今天有点累。” 于清澜抱着胳膊,笑道:“但愿如此,不然学妹可就太失望了。” “无聊。”苏幸川说。 回去之后,他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胳膊垫在后脑勺,脑子里总是浮现李暄那张脸。 不至于吧。 我就是觉得他可爱、好玩。 不至于那什么吧,真不至于。 他闭上眼睛。 心里是这么想的,第二天他还是下意识躲着李暄。李暄正常是中午十一点去食堂吃饭,坐在东南角的一个柱子后面,苏幸川今天特意赶在十一点前去吃饭,还特意坐在另一边。 结果还是被李暄抓住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暄端着一盘鱼香肉丝盖浇饭坐到他身边。 一句话没说,质问的气息已经逼近。 苏幸川差点呛住。 转头看到李暄气鼓鼓的表情,他竟然有些心虚,“来、来这么早?” 李暄把勺子塞苏幸川手里。 塞得很熟练。 好像苏幸川已经成了他的专职保姆。 “……”苏幸川皱眉说:“自己吃。” 李暄扭头不说话。 早猜到他要赌气,苏幸川故意说:“盖浇饭还不能自己吃?你又不是半身不遂。” 李暄把他的小猪蹄搭在苏幸川的胳膊上。 突然来的肢体接触让苏幸川浑身猛地一震,被李暄碰到的地方突然开始发热发麻,生出无数细小电流猛窜到苏幸川的后颈。 很奇怪的感觉。 其实李暄前两天经常做这个动作,苏幸川只当他撒娇,没当回事,现在才觉得怪异。 会不会有点暧昧了? 男生之间搭肩膀很正常,但如果他的室友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他估计会皱眉甩开。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觉得奇怪。前几天他竟然默许了李暄的种种行为,实在是不应该。 他把李暄的手拎开,恼道:“这都一个星期了,还装病,玻璃划一下而已,既没伤到神经也没伤到骨头,我平时打篮球受的伤都比你重,你怎么这么娇气?” 李暄慢慢收回手。 苏幸川心里又咯噔一下。 “我——”他欲言又止。 “对不起。”李暄竟然道歉,他把右手塞进口袋,然后起身离开。 苏幸川还没吃完就急着追他。 到门口他又想起来买个打包盒,把李暄的盖浇饭都倒在里面。 他拎着打包盒就追出去。 幸好他个子高,站在台阶上还能看到李暄的身影。 李暄正一个人往树林里走。 苏幸川追过去把他抓住,“行了行了,我话说重了,对不起。” 苏幸川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李暄道歉,但面对着李暄,他总是下意识服软。 李暄定定地望着他,“你讨厌我。” 苏幸川一愣,略显慌乱地解释:“没有啊,不是讨厌,就是……我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男孩,觉得……觉得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苏幸川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只能暂时略过这个话题,“先吃饭吧,我给你打包带过来了。” 李暄不依不饶:“哪里奇怪?” 苏幸川叹气:“不奇怪,你一点都不奇怪,二十岁的人了还要喂饭没什么奇怪的,我竟然还配合你,我比较奇怪,好吧?” 李暄竟然点头,认真地说:“你就是很奇怪,莫名其妙对我发脾气。” “……”苏幸川深吸一口气,血压飙升。 行吧。 他把李暄拉着坐在长椅上。 还是他喂李暄,任劳任怨。 李暄一边享受着服务,一边把他的右手举到苏幸川面前,他可怜兮兮地说:“很疼,碰一下就疼,疼得我没办法睡觉。” 撒娇卖惨对李暄来说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苏幸川说:“我这不是喂你了嘛。” “你说我装病。” “……”苏幸川语塞。 “你先道歉。” 苏幸川怀疑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李暄很多,还不完,要到这辈子来还。 李暄说得振振有词。 苏幸川拿他毫无办法,一边喂饭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装病。” 李暄这才挪一挪屁股,贴着苏幸川坐。 这是他示好的方式。 苏幸川把他推远,他又挪了回来。 几次三番,苏幸川也累了,就任他乱动。因为心情愉悦,李暄的两条腿交错地晃来晃去,偶尔碰到苏幸川的腿,节奏就乱了,苏幸川的呼吸也跟着乱了,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塑料食盒里,李暄不爱吃葱姜,不爱吃鸡蛋。 李暄胃口小,吃到一半就推开苏幸川的胳膊,说:“不吃了。” 苏幸川把面巾纸递给他,“娇气包。” 李暄坦然收下这个评价。 “你爸妈是不是一直喂饭喂到你上学?哪有你这样的,这么大了还要人喂,羞不羞?” 李暄扭头不说话。 “你故意的。”苏幸川早看穿了他。 李暄努了努嘴,眉眼里露出几分狡黠。 苏幸川把饭盒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坐回到李暄身边。 午后本来是燥热的,但小树林绿叶交叠遮蔽,挡住烈日炎炎,还送来一阵一阵的凉风,吹动李暄的头发。 李暄又把他的小猪蹄搭在苏幸川的胳膊上了,他上下翻转着看自己的伤手,拨弄着纱布上已经开始翘边的胶带,苏幸川也低头看。 李暄这时候很安静。 乖乖的,呆呆的,也不讨人嫌。 苏幸川突然想到,委婉地问:“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没交到什么朋友?” 他好像从来没看到李暄和别人走在一起,不管是去食堂吃饭,还是在自习室里看书,李暄都是独自一人。 李暄点头:“没有朋友。” “为什么?和室友性格也不合吗?” 李暄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但苏幸川问了,他还是认真回答,“不想花时间。” “你们在宿舍里说话吗?” “偶尔。” 苏幸川了然。 他猜想:李暄这样粘着他,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少朋友,在学校里太孤独。 苏幸川因此对李暄多了几分怜爱,他试探着提醒:“你可以主动示好,带点零食回去分一分。” “不要。”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花时间。” “可是人不能没有朋友吧,会孤独的。” “不孤独啊,”李暄不解地说:“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舅舅小姨,都对我很好,我有想说的话,可以对他们说,他们都会认真听。” 苏幸川第一次听李暄聊起他的家庭。 所以李暄不是孤独的小可怜,他只是在一个充满宠爱又富裕殷实的家庭里长大的、脑回路不同于一般人、有一点自我的小孩。 苏幸川本来以为缺爱的小孩才会黏黏糊糊,看来是他想错了。 树上传来一声鸟叫,李暄抬头去看。 苏幸川看着李暄的侧脸出神。 他的脸好小,巴掌大,睫毛眼睛鼻梁和唇齿都很精致。他用目光搜寻树上小鸟时,嘴巴微微努起,脸颊还是鼓鼓的。苏幸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一下李暄的脸。 李暄的脸有点婴儿肥,捏起来很舒服。 苏幸川没忍住多捏了几下。 李暄突然转头看他,苏幸川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暄朝他靠过来,然后—— 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苏幸川卡顿了足足五秒。 !!! 他猛地站起来,炸毛了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什么情况?你刚刚干了什么?” 李暄眼神无辜,还一副被苏幸川吓到的样子,屁股往后挪了挪。 这几日的隐忧还有于清澜那句调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就知道,就知道。 脸颊上的感觉还未消。 他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他压下纷乱的心跳,慎重地劝道:“李暄我告诉你,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可能喜欢上男生,更不可能喜欢你。如果你是同性恋,请你远离我,我尊重你们这个群体,但请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和负担,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生,我取向正常,正常!听清楚没有?” 李暄静静地听完苏幸川的话。 他点了点头。 苏幸川松了口气,庆幸地想:还好他及时遏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要平复心情,就听到李暄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再亲一下吗?” “……” 李暄很懂事地说:“就亲脸,不亲嘴的。” ------------ 10 第 10 章 李暄推开苏幸川,仓皇逃离。 唇瓣还微微发麻。 他倚着电梯厢壁,整个人止不住地发颤,七年前他面对着还是直男的苏幸川,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献吻,七年后,他却只想逃离。 七年真的改变了太多。 徐正东已经到了老宅门口,又被李暄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二十分钟后,徐正东在新宸公馆门口找到了泪眼朦胧的李暄,他急忙下车,走到李暄面前,俯身问:“小暄,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在电话里听到了接吻声。 很激烈的接吻声,徐正东对此有经验。 他一听便懂,于是识趣地挂了电话,在路上他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猪,竟然逮着他们家小白菜拱了两次。 谁知道破镜没重圆,李暄又哭得两眼通红。徐正东把他扶起来,“谁欺负你了?” 李暄一个劲摇头。 李暄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在明知苏幸川有伴侣的前提下,和苏幸川接了吻。 如果是七年前做出这样的事,他不会太放在心上,但他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李暄了。他知道他的无礼、幼稚和任性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烦恼,所以绝不做影响别人的事。 现在他却做了最不道德的事。 虽然是苏幸川强迫的,但他后来的的确确是主动了,他勾了苏幸川的舌头。 他们以前接过太多次吻,苏幸川一定知道那是他在主动。 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李暄窝在座位里一声不吭,徐正东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揉着揉着,李暄突然问:“舅舅,同性恋都是天生的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只是喜欢上一个人,无关性别?” 徐正东没遇到这种情况,但还是安慰李暄:“有可能吧。” 连身经百战的舅舅都不知道。 看来被某人掰弯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即使没有李暄,苏幸川也会遇到王暄、陈暄,然后迟迟发现自己的取向,喜欢上男孩。 李暄对苏幸川来说,一点都不独特。 “我很自私。”李暄垂眸道。 “怎么会呢?” 李暄擦去眼角的泪,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说:“是我跟他提分手的,我还希望他不要喜欢上别人,我最自私了,难怪他那样说。” “他喜欢上别人了吗?” 李暄点头。 苏幸川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还住过他的家,有自己的专属拖鞋。 七年前苏幸川带着他住酒店的时候,常常说将来一定要买一个大房子。 那时李暄窝在苏幸川的怀里,玩着他的手指,闻言仰起头,天真地说:“我有房子的,我妈妈给我投资的房产,在江湾一号。” 苏幸川听到这个会神色黯淡,将李暄搂得更紧些,说:“我知道我给你的可能远远不如你父母给你的,但我还是会努力。”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可以给你!” 二十岁的李暄只享受爱,体会不到苏幸川内心深处的自卑,他紧紧搂住苏幸川的脖颈,告诉苏幸川他有多喜欢他,苏幸川只是抚摸着李暄的后背,柔声说:“等我买了房子,就按你喜欢的样子装修,房本上写你的名字。” 明明李暄已经拥有很多的爱,但是苏幸川还是想给他更多。 李暄对于苏幸川来说就像一棵漂亮的圣诞树,苏幸川恨不得在他身上挂满礼物。 李暄不明白苏幸川为什么要纠结于房子,但他还是很开心。 他觉得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在温暖的房间里,和苏幸川抱在一起,畅想着以后的同居生活,是最最幸福的事情。 李暄偶尔也会发誓:“你放心,我也会好好赚钱的,我来买家具,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 苏幸川笑着逗他:“小李医生一天做八台手术赚钱养我,好不好?” 李暄认真点头:“好啊。” 后来苏幸川买了房子,李暄做了医生。 明明一切都如预期发展。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李暄眼角的泪又不自觉滑了下来。 徐正东有些疑惑,“这么喜欢,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 李暄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想的,我不想和他分手的。” 徐正东再追问,李暄缄口不言。 见李暄不肯说,徐正东试探着问:“小暄,舅舅给你介绍个对象,好不好?” “不要。” “那个男生挺不错的,和你一样大,长得挺帅的,性格和为人处世都很好,在投行工作,你想不想见一见,舅舅帮你牵线——” “不要!” 李暄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说:“什么都不要,不管多好我都不要。” 他只要二十岁的苏幸川。 或者二十七岁,心里依然只有他的苏幸川。 . 谢良在凌晨接到苏幸川的电话。 苏幸川声音沙哑,“我可能有点发烧,撑不住,得麻烦你送我去一趟医院。” 苏幸川平日里都是向别人伸出援手的一方,谢良有什么事情给他打一通电话,哪怕是半夜,苏幸川也会赶过来。 相处六七年,这还是谢良第一次接到苏幸川的求助电话,虽然他睡得迷迷瞪瞪,还是迅速掀起被子下了床,“没事没事,你等我啊。” 他开车到新宸公馆的时候,苏幸川已经走到楼下,戴着口罩,脸色发白。 谢良连忙把他扶上车。 “这是怎么了?” 苏幸川摇摇头。 “不会是因为你前男友吧?我发现自从你俩重逢,你变化特别大,情绪起伏特别明显。” 苏幸川被他说中心事,也不否认,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除了李暄,谁能让他心烦意乱呢? 凌晨三点,谢良把苏幸川送到医院。 高烧三十九度。 原因是受凉,李暄走之后,他一个人在开着门的门口坐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他这几天被刀口疼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身体虚弱,几个因素叠加在一起,免疫系统溃然失守。 谢良想起来,“医生,他前几天刚做了结石手术,刀口会不会发炎啊,发炎也会高烧吧?” 医生给苏幸川检查了一下,“没发炎。” 谢良放下心来。 苏幸川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麻烦你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在这边躺着,挂完水就行。” “老是这么客气干嘛?没事。” 谢良抽了张凳子在苏幸川床边坐下,忍不住吐槽:“最近老严脾气怪得很,估计是因为没拿下中晋那个项目,被徐正东当猴耍,他心里不爽,成天拿我们这些手下人出气,我都不想去上那个破班了。” “中晋的项目我不想跟了。” 谢良很是惊讶:“为什么?你都忙活将近三个月了,这么难啃的骨头都啃下来了。” 苏幸川望着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李暄的现男友是谁吗?” “谁啊?” 苏幸川转过头,“徐正东。” “啥?”谢良瞪大双眼,“中晋那个徐正东?” “还有哪个徐正东?” 谢良无限感慨:“难怪……难怪我早就听说徐正东是gay,年轻时候玩得特别花,会所常客,花名远扬的那种,他现在竟然喜欢你前男友这种干干净净的小美人,真是想象不到。” 谢良说到一半,瞥到苏幸川的双手猛地握拳,他连忙起身阻拦:“哎哎哥们哥们,身体要紧,别用力,差点就回血了!” 苏幸川冷静下来。 谢良叹了口气,“这要是徐正东,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和你前男友啊,还有复合的机会吗?” “你觉得我还喜欢他?”苏幸川冷笑一声,“被甩了还死乞白赖地追上去,我有那么贱?” 谢良眯起眼睛:“有。” “……” “有也很正常,小李医生那张脸,”谢良摩挲着下巴,坏笑道:“也值得你俩争一争。” “我才不争。” 夜深了,苏幸川开始困乏,谢良就在隔壁病床上合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苏幸川挂完水,迅速恢复了精力。 准备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正好把留置管拔了,我去挂个号。” 谢良明知故问:“谁的号?” 苏幸川面色冷淡,“主刀医生的号。” 谢良轻笑,“行。” 今天是李暄在泌尿科门诊坐班。 苏幸川抓紧时间挂了号,前面还需要等两个人,谢良打了个电话回来,苏幸川刚准备起身,谢良突然说:“我陪你进去。” “为什么?” 谢良笑嘻嘻地说:“作为病人家属,陪病人进去,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进去气气他,再说了,他有徐正东,你有我——” 苏幸川低眉看他。 “简直势均力敌。”谢良自信道。 苏幸川语塞。 还是三号诊室,苏幸川走过去敲门。 “进来。”李暄的声音传出来。 苏幸川刚要推门进去,谢良就冲到他前面,扯着他的胳膊大咧咧地进了诊室。 李暄抬头看到他俩时明显愣住。 谢良立即戏瘾大发,摆足了病人家属的架势,手搭在苏幸川的肩膀上,亲昵道:“李医生啊,我们家幸川今天过来拆线。” “……是拔管。”苏幸川纠正。 谢良讪笑两声,“哦哦对,是拔管。” 苏幸川忽然后悔把李暄和徐正东的事告诉谢良,真是丢死人了。 李暄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两团淡淡的乌青,看到谢良拉着苏幸川走进来,脸色更是差到极点,苏幸川看到他紧绷的嘴角。 苏幸川想,李暄真是长大了。 以前李暄有情绪就会立即表露出来,不管对方是谁,生气就是生气,不满就是不满。 现在李暄也学会了隐忍。 苏幸川不觉得欣慰,反而觉得心疼。 他宁愿李暄永远不懂事。 李暄戴上口罩和手套,把准备好的药剂和膀胱镜拿出来,对苏幸川说:“躺到那边。” 苏幸川对李暄手上那堆东西还是心有余悸,他轻咳一声,想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但是面对着李暄,又觉尴尬,想了想还是不要多事,按照李暄的吩咐躺在床上。 谢良在一旁捣乱:“李医生,他这个手术做完之后要多久才能恢复性生活啊?” 李暄动作停顿。 苏幸川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心虚,连忙拍了一下谢良的袖子,让他闭嘴,结果谢良毫无察觉,握住他的手说:“没事没事,别紧张。” “……”苏幸川在心里骂了一句。 李暄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谢良的手,垂眸时难掩落寞,他说:“一个月左右。” 谢良还要搭腔,苏幸川实在忍不了,直接说:“你先出去吧。” 谢良“诶”了一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苏幸川还要说话,李暄冷声打断他:“不要乱动。” 苏幸川转过头,和李暄对视了一眼。 李暄冷冷地收回目光。 昨晚的旖旎似乎还没散尽。 苏幸川先是懊悔心虚,可是看着李暄穿着白大褂的样子实在有点制服诱惑,他看得喉结滑动,昨晚的画面翻涌而来,相拥、唇舌缠绵、揉皱的外套和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苏幸川很难不回味。 他坏心思地想:昨晚应该咬破李暄的唇瓣,留下印记,让徐正东看到。 暧昧的气息和“偷情”的刺激在空气中不断升腾,苏幸川喜欢看李暄故意板起的脸,他喜欢看李暄的情绪因为他而变化,至少说明,这段感情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李暄在吃醋,他看得清楚。 但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片刻之后,身下传来剧痛。 取留置支架的痛苦程度比拔尿管更胜一筹,苏幸川疼得抓住床边,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感觉李暄下了死手。 怎么会这么疼? 他哑声说:“李暄,我承认昨晚是我不对,但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李暄瞥他一眼,继续工作。 苏幸川疼到无以复加,看着李暄的脸,脱口而出一句:“宝宝。” 李暄眸色微怔。 那是苏幸川求饶时常喊的,李暄醋劲大,动不动就朝苏幸川发泄,苏幸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好说:宝宝,我错了。 苏幸川也没想到自己会将这个称呼脱口而出,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谢良撩开帘子走进来,给自己加戏,“宝宝?幸川,你喊我?” 苏幸川:“……” 李暄沉下脸,手劲加重。 苏幸川的额头全是冷汗,疼得嘴唇发白,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谢良:“给我滚。” ------------ 11 第 11 章 谢良麻溜地滚了出去。 苏幸川精疲力竭。 李暄冷声说:“不要乱动,再忍一下。” 伴随着苏幸川倒吸一声凉气,留置管终于被取了出来,苏幸川紧紧抓着床边的手也终于松开,松开时他觉得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好了。”李暄说。 经历了前期的疼痛、手术、术后尿血、第一次取尿管、第二次去留置管,苏幸川这趟泌尿科之旅终于迎来了曙光。 李暄把工具放到一边。 苏幸川问:“你真的没有拿我撒气吗?” 他喘着气坐起来,扶着床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缓了很久才开始整理衣服。 李暄背对着他摘手套,语气平淡:“还是会疼几天,注意事项和之前一样。” 他大概是被谢良气到了。 冷漠得好像千年不化的冰山。 明明以前是个粘人精。 苏幸川想,如果时间能倒流就好了,回到七年前,他站在我面前,我只要喊一下他的名字,他就会转身朝我跑过来。他会扑进我怀里,仰头看着我,漂亮的瞳孔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那时候的李暄多可爱,不像现在。 “李医生,吃午饭了吗?” 苏幸川明知故问,没等李暄回答,他就接着问:“感谢李医生这阵子对我的照顾,我想请李医生吃个便饭,不知道李医生能否赏光?” “不用了,我把家属喊进来扶你。” 他提家属提得很刻意。 经过苏幸川的身侧时,苏幸川忽然伸手把他拉住,拉到两腿之间。 和昨晚一样。 李暄立即挣扎,想要甩开苏幸川的桎梏,苏幸川轻声说:“我很痛。” 他没说清是身体痛还是心痛。 李暄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他强装镇定地说:“你男朋友还在外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李暄扭头不说话。 苏幸川轻笑,“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搞这种刺激的吗?撩拨我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 李暄无法承受苏幸川这样恶劣的调侃,他用力挣脱苏幸川的桎梏,坐回到桌前,平复着呼吸,点击了下一个门诊号。 外面响起电子提示音。 【请泌尿科11号到三号诊室就诊。】 提醒着下一个人,也提醒了苏幸川,此时此刻,他也只不过是李暄的一个患者。苏幸川不想耽误李暄的工作,在门口逗留几秒,想解释他和谢良的关系,最终还是放弃。 他刚出来,下一个患者就推门进去。 谢良还在和未婚妻通电话,苏幸川也不想打扰他,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揉着太阳穴。 真累啊。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分开的这些年,苏幸川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觉。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李暄一起过的第一个元旦,他从浴室出来时,李暄已经睡着了。 他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从后面抱住李暄,把他揽进怀里,李暄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像树袋熊一样抱住苏幸川,枕着苏幸川的胳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很快又睡着了。窗外烟花璀璨,大屏幕上播放着跨年的倒计时,零点零分的时候,他低头亲吻李暄的额头,轻声说:“宝宝,新年快乐。” 那时候从不担心失眠。 谢良哄完未婚妻,回身看到苏幸川,“这么快就结束了?能走吗?” 苏幸川白了他一眼。 谢良厚着脸皮笑道:“我就说吧,你心里还是想着他。” 苏幸川站起来,“回去吧。” “我先把你送回去,我中午还要陪我老婆去她爸妈家,商量结婚的事情。” “准备结了?” “是啊,拖了两年还是禁不住爹妈的劝。” “你们为什么不想结婚?” “主要是不想生孩子,我俩都不喜欢小孩,也不想承担责任,”谢良摆摆手,叹气道:“不提了,就这样吧,就当是孝顺父母。” 苏幸川无奈笑笑。 “你爸妈现在还催婚吗?”谢良问。 “偶尔还催。” “你妈还是不肯相信你喜欢男人?” 苏幸川倚在电梯厢壁上,摇了摇头,“不过我也不觉得我喜欢男人,我就是……喜欢他。” 这话也不夸张。 和李暄分手之后,苏幸川一度陷入困顿。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取向了,他对女生失去兴趣,可是看到男生——哪怕是和李暄一个类型的男生,他也没什么兴趣。 别人问他的取向,他都没法说,只含糊不清地说:没遇到合适的。 其实他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他心里那个位置,被李暄占了,永久地占了。 三年前他母亲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一沓拍立得照片,都是他和李暄在一起时拍的,照片上他和李暄举止过分亲密。母亲第一次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回答是。 母亲全然不信,劝道:“别瞎说,你只是还没遇到你喜欢的女孩,慢慢来。” 喜欢的女孩…… 苏幸川十来岁的时候也没想到十年后他会和男人上床。李暄真是坏,就这样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还拍拍屁股走人。 谢良惋惜:“在这个花花世界,演什么痴情种?浪费时间,浪费你这张脸。” 苏幸川笑了笑,叹口气。 “那就浪费吧。” . 回去之后,苏幸川给自己熬了点粥,吃了个半饱就到床上躺着了。 老板给他打电话,问他中晋的情况。 苏幸川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烦,压着火气说:“严总,中晋那边暂时没什么情况。” “小苏,我发现你做手术之后工作态度下滑严重啊。”严涛的语气总是刻薄。 苏幸川一阵烦躁,“严总,中晋这个项目本来就难,当时您让我努力争取,争取不到也没什么。现在看到一点希望就开始对我指手画脚,好像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您囊中之物一样,好像拿不下中晋就是我的失职,我前期投入的时间精力您是一句都不提,这样有意思吗?” 严涛被他说得一时愣怔。 “你、你发什么疯?” 谢良说的没错,自从和李暄重逢,苏幸川就像变了个人。 他的冷静、克制、圆滑世故,都因为李暄的出现消失殆尽,一瞬间犹如回到二十岁的愣头青时期,那时候爱憎分明,万般轻松,考虑问题还不以利益为唯一的衡量标准。 “抱歉,严总,我最近身体实在太差,精神也不太好,老实跟您说吧,中晋这个项目我不想再跟了,也不想再和徐正东打交道。” 严涛几乎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中晋就要开董事会了,你现在给我搞这些!” 苏幸川太阳穴隐隐作痛。 “周竟比你更想做这个项目,那正好,交给他我也更放心!” 周竟是苏幸川在公司的最大竞争对手。 从苏幸川开始接触中晋这个项目起,周竟就不停地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他挑拨离间、挖墙脚、往严涛耳边吹风……苏幸川最瞧不起这种人,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一直没搭理他,结果最后还是让他捡了漏。 他已经能想象出周竟此刻的嘴脸。 算了,给他就给他。 反正苏幸川不想再在情敌面前卑躬屈膝。 他还年轻,有能力,不缺这口饭吃。 严涛啪嗒一声挂了电话,苏幸川乐得清净,放下手机,继续补觉。 可惜睡不着。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发燥。 深夜时分,他没忍住给李暄发了一条消息:[李医生,我忘记什么时候去复诊了。] 纯属没话找话。 李暄迟迟没有回复。 苏幸川像个妒夫一样眼红想着,他为什么没回消息?和徐正东在一起吗? 一冲动,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 苏幸川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像是酒吧,音乐声断断续续。 “李暄?” 一个男声响起,“您好,这位先生在我们酒吧喝醉了,您能来接他一下吗?” 李暄,在酒吧,喝醉了。 苏幸川不假思索,立即说:“好,麻烦你照顾他一下,我现在就过去。” 他跟服务员要了地址,开车过去,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李暄有危险。 酒吧那种混乱的地方,李暄怎么能去? 一下车他就冲进酒吧,循着服务员说的方位,找到了缩在卡座里睡觉的李暄。 李暄在医院是不苟言笑严谨专业的小李医生,带着病人对医生的天然敬畏感,苏幸川总觉得李暄长大了成熟了,不可亲近。换作这种混乱不堪的地方,李暄蜷缩成小小的一只,身上盖着宽大的白色棉服,看起来还像个小孩。 他走过去,摸了摸李暄的脸。 “李暄?” 李暄没有反应。 苏幸川靠近了些,指腹摩挲着李暄的耳垂,像以前哄他起床那样,“宝宝?” 李暄紧锁的眉头猝然松开,他在苏幸川的掌心蹭了蹭,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循着热源找到苏幸川的怀抱,熟练地靠过去。 苏幸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有什么东西猛地复位。 苏幸川立即搂住他。 可是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酒气熏天。 “宝宝,醒一醒。”他摇着李暄的胳膊。 李暄不愿意醒,恰好台上换了音乐,重金属乐曲天崩地裂般响起,舞池里有人尖叫,把他吓得直往苏幸川怀里钻,和当年一模一样。 苏幸川喜欢李暄这副全身心依赖又不设防的样子,他将李暄打横抱起。 有人望向他,他也毫不在意。 服务员一路陪同,帮他打开车门,苏幸川将李暄抱到车上,然后向服务员道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直到坐进车里,他明显僵了一下。 如果放在七年前,别说公主抱李暄,就算是把他顶在酒店墙上玩几十分钟也不在话下,可惜苏幸川现在刚做完手术加发烧,整个人虚得不行,痛感后知后觉地袭来,苏幸川在车里缓了半天才恢复状态。 太狼狈,幸亏李暄喝醉了。 苏幸川感到一丝庆幸。 这时候李暄哼唧了一声,苏幸川立即用手托住他的脸,“怎么了?” 李暄还是哼哼唧唧。 他就是天生的撒娇精,喝醉了都不消停。 苏幸川帮他系好安全带,自说自话:“公报私仇给我搞得这么疼,小李医生你要负全责。” 小李医生睡得正香,才不理他。 苏幸川捏了捏他的脸。 夜色昏沉,路上行人渐少,十二月底的深冬,寒风凛冽,沿街的树都只剩枯枝。 苏幸川没有立即发动汽车,他就坐在驾驶座里,静静地看着李暄。 李暄的五官比起七年前变化不大,只是脸颊上的婴儿肥没了,五官轮廓更明显,显得清冷了些,但睡着时还像只小猫。 漂亮的布偶猫,哪怕挠人也可爱。 苏幸川怎么看都看不够。 车载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零点零分,是时候把李暄送回家了。 苏幸川发动汽车,往新宸公馆的方向开。 送他回家,怎么可能? ------------ 12 第 12 章 苏幸川一鼓作气,把李暄抱回了家。 从门口走到卧室的几步,他走得略显勉强,微微踉跄,差点摔在李暄身上。 李暄身上有酒味,但并不难闻。 苏幸川的鼻尖不经意间碰到李暄的额头,靠得太近,喉结不可避免地滑动了一下。 虽然他很想趁人之危,想直接倒在李暄身上,抱着李暄沉沉地睡上一觉,满足他多年夙愿,但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帮李暄醒酒。 服务员说李暄独自喝了一晚上的酒,烈酒加起来要有四五杯,喝完就直接倒了。 李暄在这方面是乖宝宝,滴酒不沾,连酒心巧克力都不爱吃。 可想而知,他今天喝得有多伤身。 苏幸川一向把李暄的健康看得很重要,所以尽管李暄殷红润泽的唇瓣近在眼前,他还是保持住了强大的自制力。停顿几秒后,他将两只手撑在李暄的肩侧,借力坐起来。 他先将李暄的外套脱了。 李暄软趴趴的,也算配合。 苏幸川又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的睡衣,帮李暄换上。 脱下裤子时,他看到李暄的右腿膝盖上有一块疤痕,不由得陷入怔忪,他还记得那是他们当年去山上玩的时候李暄不小心摔倒留下的,他们分手时,那块伤口还在结痂。 苏幸川没想到这块疤竟然至今留有痕迹,淡淡的褐色,像一块刺青,一块记录着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刺青。 他用指腹摩挲着,李暄又开始哼唧。 大概是双腿露在外面,觉得冷。 苏幸川来不及多看几眼春光,就握住李暄的小腿,任劳任怨地帮他换上睡裤,然后掀起被子将他裹住,裹得严严实实。 怕他冷,又将空调温度调高。 李暄感觉到舒服,翻了个身,抱住被子。 他还是喜欢这样睡。 苏幸川安顿好李暄,就去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翻出芹菜和番茄,用榨汁机榨了一杯有助于醒酒的浓浓蔬菜汁。 工作之后应酬很多,苏幸川性格好,在什么场合都吃得开,应酬露脸这种事自然也多,他不仅要喝,还要帮上司挡酒,如果遇上酒量大的合作方,喝醉是常有的事。 回家之后,他就会强撑着精神给自己榨一杯蔬菜汁,缓解胃里的酸意。 没想到有机会分享给李暄。 他走到床边,喊李暄起来。 李暄自然是没反应的,还嫌他烦,气鼓鼓地用被子蒙住头。苏幸川没办法,只能坐在床边,把他捞出来,细声细语地哄着。用和以前差不多的语气,说几句哄小孩的话,李暄才纡尊降贵地半睁开眼,两只手抵在苏幸川胸口,有气无力地推他,“你好烦啊。” 苏幸川对李暄的抱怨照单全收,他熟练地把玻璃杯抵在李暄嘴边,捏住李暄的下巴。 “宝宝,先喝一口。”苏幸川诱导他。 李暄喝了一口,苏幸川就立即加码,“再喝半杯,就半杯,喝完就可以睡觉了。” “苦死了。”李暄撇嘴。 苏幸川尝了尝,“番茄比芹菜多,哪里苦?” 李暄被强迫着喝了小半杯,脾气立即上来了,他把脸埋在苏幸川颈间,怒火里带着哭腔:“好难喝,你完蛋了……” 苏幸川笑道:“我怎么完蛋了?” 以前李暄恃宠而骄,什么小脾气都要耍一下,也不怕苏幸川不高兴。可是苏幸川一旦反过来捉弄他,他就要生气,一个劲地用手指戳苏幸川的肩膀,说:你欺负我,你完蛋了。 李暄醉醺醺的,大概还以为回到七年前,他把脸埋在苏幸川怀里,揪着苏幸川的衣领,说:“你完蛋了,苏幸川,你要没有老婆了。” 苏幸川的心脏微微发麻。 李暄喊了他的名字。 李暄喊的是苏幸川。 是不是代表着,李暄在潜意识里还是记挂着他,念着他的好,没有忘记那些日子。 他把杯子放到床头,回身搂住李暄,像搂住一个失而复得的礼物,他用手掌抚摸着李暄的后背,轻声说:“我本来就没有老婆了,我老婆七年前就走丢了。” “走丢了。”李暄喃喃重复。 苏幸川低头亲他,“嗯,走丢了。” 李暄不是第一次自称老婆。 他从不在称呼上纠结。 谈恋爱那几个月,什么羞耻的称呼他都喊过,根本不用苏幸川引导,有时在路上听到其他小情侣喊对方,他都会立即学舌。苏幸川常常被他搞得措手不及,耳尖发烫,捂着他的嘴巴,无奈发笑:你给我矜持一点。 李暄在他指尖缝隙里还要喊:老公。 眨眨眼睛,表情无辜。 苏幸川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心动。 七年后,他还是毫无长进,李暄一声嗔怪就把他的城池攻陷,朝他的心脏长驱直入。 “小暄,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李暄没有回答,他嫌苏幸川的皮带硌着他的腰,扭了扭身子,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苏幸川解开皮带,正要抽出的时候,李暄把手搭了上去,苏幸川呼吸微窒。 李暄的手很漂亮。 拿手术刀的手,也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白皙如玉。 冬天总是冰凉的,要塞在他怀里捂很久。 “想过我吗?”苏幸川又问。 李暄已经睡熟了。 苏幸川握住他的手,用指腹轻轻地揉着他的虎口,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很想你。” “毕业之后我还一直打听你的消息,可是你和所有人都断绝来往,我问了你的室友,问了你的同学,他们都说不知道。” “我很想知道你的近况,想知道你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人照顾你。” “其实我也很矛盾,既希望你过得好,又希望你过得不好,过得不好就回来找我。” “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 “对你那么好,小没良心的。” 李暄嫌他吵,揪着他的衣角捂住耳朵。 苏幸川无奈地勾起嘴角。 李暄突然买醉的理由,苏幸川不得而知,他总觉得那理由与自己有关,又怕自作多情。 他抽出皮带,往下躺了躺,和李暄额头靠着额头,感受他呼吸的频率。 李暄睡得很安稳。 苏幸川看着李暄,朝他轻轻吹了口气,李暄眉头轻蹙,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 苏幸川捏他的耳朵,恼道:“徐正东算什么好人吗?年轻时候玩得那么花,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只有我会永远对你好,知不知道?” 李暄觉得痒,正要往被窝里钻。 苏幸川就吻住他。 含住他的唇瓣,如获至宝般小心。 呼吸滚烫,气息纷乱,心跳不受控制,苏幸川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人拆骨入腹。 李暄竟然有回应,还一个劲往他怀里钻。苏幸川情难自制,刚要翻身压住他,但还是忍住,他把脸埋在李暄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 洗漱之后,他睡到李暄身边。 本来想着半夜再离开,可是搂着李暄,一闭上眼,困倦就匆匆袭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睡着。 他都记不起自己花了几分钟就进入梦乡,总之再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这一觉睡得太沉太好。 竟然一个梦都没有,睁眼到天亮。 苏幸川醒来时恍惚了几秒,生怕从去酒店接李暄开始就是一场梦,一场他肖想已久的香艳的梦,梦醒后枕边无人,一切成空。 他屏住呼吸,伸手去摸旁边的床被。 是空的,凉的。 他心里猛地一沉,像是突然坠入万丈悬崖。 他转头去看,李暄没有躺在他身边。 不在。 真的是梦吗?是梦? 下一秒,卫生间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惊响,听着像是什么玻璃瓶落地的声音。 苏幸川愣了几秒,然后直接冲进卫生间。 李暄正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穿着他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 看到苏幸川冲进来,他吓了一跳,抬头时惊魂未定,眼睛睁得溜圆。 苏幸川的呼吸尚未平稳,胸膛剧烈起伏着,偏偏他的身材又高大,凶神恶煞地挡在卫生间门口,好像下一秒就要气势汹汹地质问。 李暄一时间忘了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冷淡,下意识撅起嘴,带了点微不可查的委屈。 “是你没拧好盖子,不是我……” 和以前一样无赖,犯了错就把责任往苏幸川身上推。 苏幸川松了口气。 怎么形容苏幸川这一刻的感受呢?悬着的心稳稳当当地落在棉花上,兴奋、狂喜、劫后余生的庆幸像雨点一样朝他砸过来。 失而复得,久别重逢。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李暄缓缓起身,把还剩半截的面霜瓶子放在水池边,小声嘟囔:“我赔给你。” 他做错事时底气不足,说话就很小声。 苏幸川倚在门边,故意逗他:“好啊,我记得这一瓶一千多。” “一千多就一千多。” 作为富三代的小李医生才无所谓。 他准备挤开苏幸川走出卫生间,可是苏幸川没有放过他,肩膀稳如磐石,李暄根本走不出去。卫生间里弥漫着面霜的香味,李暄穿着苏幸川的棉质睡衣,宽大了些,袖口遮着手指,苏幸川看得心软,总觉得他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应该是相守多年的爱侣才对。 “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他突然问。 李暄愣住。 苏幸川故意低头望向李暄的领口,语气恶劣:“小李医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黏人,一直缠着我,还一个劲往我怀里钻。” 李暄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还喊我老公。” 李暄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成拳头,他怒道:“不准说了!闭嘴!” “昨晚为什么一个人去酒吧买醉?” 李暄下意识躲避苏幸川的目光,他绷着脸说:“不关你的事,我也没让你来接我。” “好心没好报啊,和当初一样。” 李暄听不得苏幸川频繁提过去的事,他用力往苏幸川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挤,撞开苏幸川的肩膀,然后猛地冲出卫生间。 床边有他的衬衣和裤子,他慌乱穿上,纽扣系得乱七八糟,抓起大衣就准备离开。 苏幸川在后面说:“吃个早饭吧。” 李暄的脚步猛地顿住。 其实想留,但理智不允许。 他不回答,穿上鞋子一声不吭地离开。 苏幸川早有预料,所以也没有过多挽留,他在玄关边站了很久,直至上班时间,才从这个过分美好的清晨中缓过来。 回到卧室,他看着温暖的床被,心想:什么时候能再抱着李暄睡一觉? 七年未愈的失眠症,李暄大概是唯一解药。 . 另一边。 李暄母亲推开李暄的房门,想喊他吃早饭,才发现李暄一夜未归,她连忙给李暄打电话,关机,一连打了好几遍,都是关机。 李暄的父亲在国外出差,母亲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于是立即喊来徐正东,让徐正东想办法去找李暄,“暄暄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总要有个人照顾他。” 徐正东给朋友打完电话,回身安抚姐姐:“姐,先别慌,我这边正好有个人选,年纪外貌脾气秉性都很适合小暄,我过两天就让他俩见个面,你先别哭,放宽心。” 徐正东联系了几个朋友,一番搜寻后,在长亭街的一间酒吧里找到李暄的踪迹。 朋友告诉他,神色凝重,“徐总,这边门口的监控拍到了小暄,不过——” 徐正东心里一紧,“不过什么?” “小暄被一个男人抱走了。” 徐正东拍案而起,“什么?” 朋友也跟着揪心,把屏幕转向徐正东,又把视频画面放大,指着一处:“您过来看。” 徐正东立即看过去。 昨晚十一点四十九分,灰岸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先走出来,然后回身示意身后的人。几秒之后,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黑色休闲装的男人将李暄抱了出来。 李暄明显醉了,胳膊无力地垂下来。 徐正东的心脏立即悬到嗓子眼,他怒不可遏地说:“这个人是谁?把画面再放大!” 朋友也跟着紧张起来,立即让酒吧工作人员把监控画面放大数倍,“徐总,我先报警。” 徐正东沉声说:“已经报过警了,等我抓到这小子,不把他皮扒下来——” 说到一半,徐正东突然顿住。 随着画面被放大,黑衣男人的脸也逐渐清晰,徐正东凝眸细看,先是觉得有点眼熟,下一秒,男人微微转头,朝服务生笑了一下。 徐正东愣在当场。 苏幸川?怎么会是他? ------------ 13 第 13 章 徐正东接到姐姐的电话, 姐姐哭了一早上,现在终于松了口气,告诉他:“暄暄回来了,状态还好,不知道在哪里睡了一晚上,头发乱糟糟的。” “你问他有没有发生什么?” “问过了,说没有,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说昨晚去了哪里。” 徐正东再次确认,“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吧?” “没有,我都看过了。” 徐正东放心了些。 他放下手机,对朋友说:“让你白忙活一趟,我外甥回去了,不过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帮我查一下这个人,名字叫苏幸川。” 半个小时之后,朋友发来苏幸川的信息。 姓名年龄身份都是真的。 家庭情况和徐正东一开始猜测得差不多,普通中等家庭,父母在私企工作,前两年双双退休,住在老家。苏幸川自己也挺争气,高中考上了南城一中,大学就读于A大。 等等,A大? 徐正东愣住,小暄不也在A大? 不会吧,徐正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朋友的电话适时地拨过来。 “徐总,您让我查苏幸川的感情经历,我又去问了一下,这个苏幸川在大学时期谈过一段恋爱,和一个男生,男生名字叫……”朋友突然扬起尾调,不可置信地说:“叫李暄?” 徐正东眉梢一挑。 这不巧了吗? 朋友打趣道:“不说别的,徐总,你外甥和他在颜值上倒是蛮相配的。” “……”徐正东很是无语。 一眼相中,考察了三个月,能不相配? 他第一次见到苏幸川是在饭局上。 三个月前中晋计划开启A轮融资,严涛嗅到合作的味道,立即带着他的光信证券迎了上来。那天苏幸川跟着严涛参加饭局,徐正东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 苏幸川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处事周到圆滑,事事都以严涛为先,不露锋芒。 徐正东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为了对中晋有进一步的了解,苏幸川主动和徐正东的秘书拉拢关系,相处了一阵子,秘书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徐正东询问时,秘书说:苏幸川目前是单身,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婉言拒绝,平日里也不见他和别人暧昧。 年轻英俊有前途,爱健身衣品好。 单身,不近女色。 从徐正东浪迹情场二十年的经历来看,苏幸川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是直男。 徐正东正准备把苏幸川介绍给小暄,小暄性格古怪,需要一个好脾气的人来照顾。 结果……多此一举了。 他精挑细选,竟然把小家伙的前男友挑出来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 他给秘书发消息,让苏幸川去他公司一趟,秘书却回复:[徐总,光信证券的严总说小苏最近身体不好,做了个小手术还在恢复中,换了一个新的人过来对接。] 身体不好? 徐正东冷嗤一声。 监控视频里他把小暄从酒吧抱到车里,一路上健步如飞,动作利索得很,折腾一夜才还回来,可没看出他身体有哪里不好。 他交代给秘书:[告诉严涛,我指定苏幸川全程负责这个项目,否则合作免谈。] * * 李暄第三次告诉他的妈妈:“我真的没事,您别担心了,我现在想躺一会儿。”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行吧,那妈妈先出去,饿了就告诉妈妈。” 李暄说:“谢谢妈妈。” 门被关上,李暄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相册,他缩在被窝里,借着黯淡的日光,一页一页地翻看,里面都是他和苏幸川的合照。 恋爱时拍了很多照片,分手时他本想全部带走,但苏幸川按着一半,冷眼看他,他不敢纠缠,只能匆匆带走另一半。 每一张都小心翼翼地塑封,放在相册里。 合照时苏幸川总是喜欢抱着他,他总是喜欢仰着头,要么索吻,要么主动亲,反正都是一副爱得热烈的模样,眼里只有彼此。 最后一张是分手前几天拍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几天之后就要和苏幸川分手,他带着苏幸川去山上玩,租了一个帐篷,外面正在举办篝火晚会,苏幸川本来想去玩的,可是他嫌吵,粘在苏幸川怀里不准他出去,苏幸川无限包容他无赖的小脾气,亲了亲他的脸颊,说:“好好好,自私鬼。” 李暄抬起相机,对着自己拍了张照。 咔嚓。 照片里苏幸川眼含笑意。 李暄很想念这样的苏幸川,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苏幸川,长着这样的脸,有这样温暖的怀抱,还有,好脾气到让他愧疚。 不会再有了。 虽然他有很好的爸爸妈妈,舅舅和小姨,但是他依然想念苏幸川,好想他。 李暄把脸埋在相册里。 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的时候,门被人敲响,徐正东的声音传进来:“睡觉了吗?” 李暄吸了吸鼻子,说:“没有。” 徐正东走进来时,他才想起来手里的相册,于是慌忙塞进被窝。 “听说某人一夜未归啊。”徐正东说。 李暄脸色一僵,抿唇不语。 “你知道舅舅今天早上找了你多久吗?”徐正东故意加重了语气,态度严肃。 “下次不会了。”李暄闷声说。 李暄平时脾气古怪,对徐正东这个便宜舅舅爱搭不理,但是一做错事就装乖,徐正东看他可怜兮兮的,也懒得再教训他。 “舅舅今天早上查了灰岸酒吧的监控。” 李暄猛地望向徐正东。 徐正东开门见山,直接进入正题,“我看到有个人把你从酒吧里抱出去了。” 李暄立即说:“不是,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啊,”徐正东把视频截图展示给李暄,故意问:“这个人,你不认识?” “不认识,”李暄的耳尖开始发红,他有些慌张,矢口否认:“我不认识。” 徐正东早有预备,“是嘛,那正好,我报警了,让警察去查一查这个人是谁。” 李暄吓得瞪大双眼,腾地坐起来,一把抓住徐正东的手,“舅舅,不要报警!” 怀里的相册都飞了出去。 李暄已经顾不上了,抓住徐正东的手,急切地说:“你快去撤回,快点跟警察说一下,不要报警,我认识他我认识他,是我认识的人。” 徐正东第一次见李暄情绪如此激烈。 李暄虽然娇纵任性,但性格还算安静,想要什么东西也就是跟爸爸妈妈伸手,不会吵闹。毕业之后一个人去国外读了三年书,回来之后就更加清冷沉默,上一次见他如此慌乱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刚分手那阵子。 来来去去还是为了那个男人。 “那个人是苏幸川,对吗?” 李暄瞬间愣住。 “大二跟你谈恋爱的,也是他。” 李暄嗫嚅道:“不是。” “跟公安局那边说过了,人找到就行,你放心,不会影响他的。” 李暄松了口气。 徐正东把地上的相册捡起来,上面分明就是苏幸川和李暄的合照。 抱在一起亲,啧啧。 虽然李暄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但是他一直生活在家人的保护下,在安稳的环境里学医工作,徐正东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是孩子。 就像一棵没经历过风霜的小白菜。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小白菜被猪拱,徐正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李暄一把把相册夺过来,塞进被窝。 徐正东把门关上,回来坐在李暄的床边,好奇地问:“告诉舅舅,为什么分手?” 李暄不肯说。 “他出轨?” 李暄摇头,苏幸川怎么可能出轨呢? 见李暄缄口不言,徐正东实在好奇,于是说:“苏幸川在光信证券工作,他和他老板现在都求着我把融资项目交给他们做,舅舅一句同意,或者一句不同意,可就决定了苏幸川这个新年过得好不好,你不怕舅舅为难他?” 李暄立即说:“你不许为难他!” 徐正东笑道:“还护着呢?” “分手不是他的原因,舅舅你不要为难他。” “那是什么?” “是——”李暄欲言又止。 耳边忽然又响起那个声音。 尖锐刻薄的、充满厌恶的、让他害怕的声音,来自苏幸川的母亲。 每当他想起苏幸川的时候,每当他想去见苏幸川的时候,这个声音都会随之而来,责骂他的自私,嗤笑他的懦弱,让他无所适从。 他不敢回想,甚至一度欺骗自己、给自己洗脑,他已经不爱苏幸川了。 可意外的重逢让他明白,遗忘是徒劳的。 他迈不过苏幸川这道坎。 “舅舅,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他,他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他低声说。 徐正东立即说:“喜欢就争取,舅舅帮你,区区一个苏幸川,有什么难的?舅舅把他绑过来给你做生日礼物,好不好?” 李暄破涕为笑,笑完又更加落寞。 “他有男朋友了。” “谁啊?长什么样?比你好看?” 李暄翻了翻手机,是他从光信证券的官网上找到的,“他的同事,叫谢良。” 徐正东接过来,自信地说:“管他什么男朋友,小暄你放心,舅舅来想办法,舅舅一定把苏幸川给你搞过来——” 话音未落,他就猛地皱起眉头。 李暄给他看的是光信的员工合照。 谢良站在靠右的位置。 这略微发福的体型、莫名其妙的复古背头发型、镀金卡扣的鳄鱼皮带、显得腿短的尖头皮鞋,和拼命露出袖口的的劳力士手表。 徐正东:“………” 他看了看李暄,又看了看谢良。 又看看李暄,再看看谢良。 他沉默良久,然后说:“想不到,苏幸川的口味,还蛮多元的。” ------------ 14 第 14 章 苏幸川今天连着收到两条莫名其妙的消息,第一条是严涛发过来的。 严涛:[中晋的徐总指定你全程负责融资项目,下午两点开个会,讨论一下合同和后面的工作细节。] 什么?徐正东指定他? 还没来得及回复,徐正东的消息又紧接着发过来:[五点到长亭街的私馔餐厅。] 苏幸川整个人都蒙了。 他刚准备去找严涛,周竟突然冲了进来。 周竟也是刚刚得知徐正东把中晋的项目交给了苏幸川,自是气愤不已,指着苏幸川说他是阴险小人,出尔反尔,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谢良正好路过听见了,直接冲进来挡在苏幸川前面,讥讽道:“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周经理,你在说你自己?形容得还挺精准的。” 周竟一拍桌子:“你!” 谢良最看不惯周竟,他们不在一个部门,谢良并不忌惮他,骂爽了一时还停不下来:“幸川请了半个月的病假,你就对着严总吹了半个月的耳边风,就为了抢中晋这个项目,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意思吗?” 周竟气急败坏:“轮不着你插嘴!” 幸好有严涛在中间拦着,两个人才没打起来,最后周竟只能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留苏幸川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头疼。 合同一签,徐正东就算是他半个上司了。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要天天看到徐正东,对着他的情敌卑躬屈膝,曲意逢迎…… 他做不到。 他第一次在工作中产生畏难情绪,他不是不敢面对徐正东,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面对徐正东。如果他和徐正东是正儿八经的情敌也就罢了,他现在算什么?第三者? 连第三者都算不上,李暄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只是他死死攥着那点感情不放。 像个笑话。 心情郁结,身体也不适。 最近他实在太累,术后没有好好休息,更没好好调理,虽说是微创手术,但还是伤了元气,他独自坐在办公椅里,缓了好一会儿。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特别想李暄,特别怀念以前抱着李暄醒来的美好清晨, 他纠结了一整天,最后还是拿起大衣,开车去了长亭街的私馔餐厅。 苏幸川一开始没注意到长亭街,等开车经过那天晚上李暄喝醉的酒吧时,他才反应过来,难道……难道徐正东发现了什么? 他尽可能保持冷静。 在车里整理了衣领和头发,然后关上车门,走向徐正东所说的私馔餐厅,这个餐厅的正门并不起眼,只是一个木制的仿古小门,进去之后才知道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苏幸川对服务员说:“我找中晋的徐总。” 服务员立即明白,笑意吟吟地领着苏幸川到了一号包间,“苏先生,这里。” 苏幸川走进去,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徐正东一个人,他闻声抬头,看起来像是等待已久。 “来了。”徐正东说。 苏幸川并未落座,他站在餐桌边,压着内心深处的嫉恨和不爽,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如沐春风,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徐总。” “是好久不见了,”徐正东依旧用他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打量着苏幸川,然后弯起嘴角笑了笑,问:“最近在忙什么大事?忙得连我的项目都甩手给别人?” 他提了项目的事,苏幸川只好解释。 “抱歉,徐总,我最近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好?” 徐正东挑眉问:“你身体不好,那前天晚上把小暄从酒吧里抱出来的人是谁?不是你?” 苏幸川瞬间心脏狂跳。 预感没错,徐正东真的发现了! 徐正东自顾自地说:“小暄怎么着也有个一米七六吧,抱着一个成年男人还能健步如飞,我真是看不出来你的身体有哪里不好。” 苏幸川变了脸色。 徐正东知道了,他看了监控。 所以他故意约在长亭街。 他还看到什么?看到李暄躺在沙发上往他怀里钻的画面了吗?还是只看到他抱走李暄? 苏幸川一时间连呼吸都乱了套。 徐正东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挑了下眉,“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是小暄的——” 徐正东话音未落,苏幸川就打断他:“我知道你们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徐正东疑惑。 苏幸川双手握拳,双眸里透着凌厉的怨愤,“徐总,那天晚上是我自作主张,和李暄没有关系,他喝醉了,那天晚上没发生什么。” 徐正东心想:那不错,我没看走眼。 苏幸川停顿了几秒,然后下定决心,说:“但我喜欢李暄,已经喜欢了很多年!” “是吗?” 徐正东正要满意,苏幸川紧接着说:“徐总,在工作上你是甲方是前辈,我应该珍惜这个工作机会,但既然我说出来,也就什么都不顾了,如果你对李暄好,我绝不插手你们的感情,如果你对他不好,我一定会把他抢回来!” “………” 徐正东陷入沉默。 什么玩意? 什么叫不插手你们的感情? 舅甥关系怎么插手—— 徐正东突然反应过来,随即豁然开朗。 苏幸川误会他和小暄的关系了。 难怪这小子之前为了融资项目辛苦了三个月,却在这几天突然选择放弃。 徐正东理清思路,现在工作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暄说他还喜欢苏幸川,苏幸川说他还喜欢小暄,这不是一拍即合,正好吗? 等等,他又想起来,苏幸川有男朋友。 这小子竟然有男朋友? 徐正东上下打量苏幸川。 他对苏幸川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苏幸川有控制情绪的能力,之前他在工作中几次刁难苏幸川,一份资料拖延几天,苏幸川都能将负面情绪及时消化。就像此刻,虽然情绪处在愤怒边缘,但他还是极力克制。 两只手依然紧握成拳,长身立于桌边,抬着头,后背挺直,没有恼羞成怒的迹象。 徐正东想:按理说是个沉稳踏实的孩子,刚刚那番话说得也挺戳心,怎么还能做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事?难不成有隐情? 就在这时,李暄走到门口。 他一下班就接到徐正东的电话。 徐正东说:“舅舅今天约苏幸川吃饭,你想不想见他?” 平日里徐正东喊他吃饭,他从来不答应,这次他不假思索:“想。” 说完又怕徐正东笑话,冷着声音给自己找补:“医院很忙,我不一定去的成。” 徐正东轻笑一声,也不拆穿他。 李暄反复叮嘱徐正东:“舅舅,你不要乱说话,他有男朋友,你不要做那种不道德的事。” 徐正东年轻时候风流韵事一大堆,在感情上就没做过几件道德的事,但为了外甥,他决定改邪归正,“好,舅舅不会为难他的。” 虽然徐正东嘴上答应了,李暄还是有些慌张,他怕徐正东一榔头把苏幸川打晕,绑起来送到他的床上——徐正东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他一下班就急匆匆打车来到餐厅,问了服务员之后径直跑向包间,到门口时却刹住脚步,苏幸川站在里面,背对着他。 他看到苏幸川宽阔的后背,和微微低垂的头,突然就近乡情怯,不敢走进去。 直到徐正东喊:“小暄,进来。” 他才恍然回过神,苏幸川也转身看向他。 目光相对,苏幸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纵而逝的酸楚,李暄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很少在苏幸川的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大多数时候苏幸川总是温和愉悦的、自信的、把控一切、无限包容他所有无理取闹的小脾气,苏幸川很少伤心,除了分手那阵子。 他执意说分手的时候,苏幸川就是用这样伤心的眼神望着他,一声声问他为什么。 再次看到这个眼神,李暄的心一下子痛到窒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但他能说什么呢? 事已至此,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小暄,过来坐。” 圆桌是八人座的尺寸,三个人坐自然宽敞了些,李暄原本想坐在徐正东和苏幸川之间,可是徐正东突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过来坐。” 徐正东在他耳边说:“不要喊我舅舅。” 李暄皱起眉头:“什么?” 徐正东低声说:“先别管为什么,舅舅帮你刺探军情。” 李暄抿唇不语,他在徐正东身边落座,徐正东对苏幸川说:“小苏,坐下吧。” 苏幸川神色晦暗,但还是坐下。 他坐在正对着李暄的位置,两个人目光频频相撞,又自觉错开。 苏幸川不愿看眼前的画面,李暄坐在徐正东身边,虽然年龄相差有些大,但徐正东并不显老,依然风度翩翩,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李暄,和当年的苏幸川如出一辙。 也是奇怪,李暄明明总摆着一张冷脸,像不搭理人的傲娇小猫,偏偏总惹人笑着看他。 苏幸川垂眸,心火愈盛。 可在嫉妒之余,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李暄的眉眼怎么和徐正东有些像? 徐正东打破僵局,假模假样地向李暄介绍:“小暄,小苏和你是大学同学,是吧?他现在负责中晋的融资项目,工作能力很强。” 李暄还是冷冰冰的,“嗯”了一声,用指尖拨弄着折成帆船形状的口布。 苏幸川想:他要开始折口布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李暄就把口布扯开。 他在让他不舒服的场合里,就会用这样的方式排解烦躁,那时候他还会折苏幸川的衣摆、反复解开苏幸川的手表,或者把两条腿搭在苏幸川的腿上,小声咕哝:我们出去玩吧。 李暄总是很孩子气。 徐正东和苏幸川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把美食送了上来。 徐正东故意殷勤地帮李暄夹菜,言语夸张,李暄频频望向苏幸川,苏幸川连筷子都没有动,唇角紧绷,神色晦暗不明。 徐正东见状直接切入正题,“小苏,听我们家小暄说,你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你同事,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一起吃个饭。” 苏幸川和李暄同时抬头。 苏幸川都忘了他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拿谢良做过幌子,更没想到李暄连这种事都事无巨细地向徐正东分享。 这么恩爱吗? 他刚刚的坦白和示威简直像个笑话。 抢走李暄?他连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苏幸川感觉自己快心痛到喘不过气了,面上还保持镇定,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说:“没问题,他也一直很想见见徐总。” 李暄的眼神迅速落寞下去。 手里的口布被他攥得不成形。 徐正东想起李暄之前问他的问题,于是帮李暄发问:“小苏你父母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知道。” “他们同意吗?” “我没主动提过,也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应该会同意的,我父母还算开明。” 李暄把头埋得更低,委屈得鼻头泛酸。 苏幸川什么都不知道。 笨蛋。 徐正东察觉到李暄低落的情绪,把手搭在李暄的肩头,揉了揉他的肩膀,又问苏幸川:“这个对象是工作之后谈的吗?” 苏幸川不明白徐正东为什么问他这些。 这早就超出了上司和下属之间的话题边界,就算是情敌,也犯不着聊这些吧。 他一抬头就看到徐正东搭在李暄肩上的手,登时火冒三丈,本来不想回答,此刻也忍不住沉声说:“不是,大学分手之后谈的。” 李暄怔怔地望向他。 苏幸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还得感谢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我一直以为我是被他掰弯的,后来才发现,取向这东西还真是天生的,我不会只喜欢——” 苏幸川话音未落,李暄就打断他: “不准说!” 哪怕已经知道苏幸川谈了新对象,他也不想亲耳听见,一句都不想听。就像以前苏幸川去辩论社时,他也会凶巴巴地说:不准去! 李暄有很多“不准”,苏幸川有很多“好好”,哪怕过了七年,苏幸川还是很听李暄的话。 场面变得尴尬。 苏幸川和李暄都陷入沉默。 徐正东看了看两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他想了想,然后清一下嗓子,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语气严肃地说:“那个……我公司出了点事。” 苏幸川坐立难安。 徐正东起身说:“我得回去看一下,你们先吃,小暄,多吃点虾。” 他拿起外套就走,苏幸川还没来得及起身跟他打声招呼,门开了又关,苏幸川陷入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徐正东把他和李暄单独留在这里,这算什么?对他的考验? 包间里很安静。 李暄不想浪费和苏幸川单独相处的时光,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能低头吃虾。 偏偏今天的琵琶虾跟他很不对付,他弄了半天都没剥出一个完整的虾仁,正心烦意乱的时候,苏幸川把一碗沾了酱汁的虾仁放到他手边。 苏幸川坐到他身边,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地帮他剥虾,也像以前一样絮叨:“说了那么多遍还是记不住,剥虾的时候要扭一下虾壳。” 李暄怔怔地望着他。 然后低下头,闷声说:“讨厌你。” 苏幸川动作顿住。 ------------ 15 第 15 章 徐正东在门外等了一会儿, 服务员走过来,刚要说话,徐正东朝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他让服务员进去倒水,然后微微侧身,朝门缝里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苏幸川坐到李暄身边去了。 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座位刻意隔了点距离,身子又向对方倾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徐正东轻笑一声。 他还以为苏幸川有多稳重,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也行,对小暄好就行。 他看得出苏幸川有隐情、在赌气,可是小暄好像没看出来,但他不打算指点迷津,感情的事旁人也只能点到为止,说透就没意思了。再者说这层窗户纸已经将破未破,如果两个人还看不出来,那只能说明他们没有缘分。 他叮嘱服务员把门关好,不要进去打扰里面的客人,离开时不忘说:“那琵琶虾给我打包一份带走,闻起来还挺香的。” 门被轻轻关上,餐厅走廊的脚步声瞬间消弭,包间里更加安静。 李暄的一声“讨厌你”就变得格外清晰。 李暄总是有很多口头禅,每一个口头禅都可以包含好几种情绪,要苏幸川来判断。 “又讨厌我了。” 苏幸川无奈地笑了笑,“除了讨厌,你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吗?” “眼光差。”李暄冷冷地说。 “什么?”苏幸川没听懂。 李暄却不愿意再重复,用湿纸巾慢慢擦干净手,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虾仁。 苏幸川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 “你说谢良?”苏幸川笑了一声,“凭什么说我眼光差?我觉得他挺好的呀。” 李暄脸色更难看。 “他性格好,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做事还勤快,也不会天天使唤我,长相吧,只是和你不是同一个类型,也不能说人家不好看,”苏幸川故意刺李暄,说完还转头看他,坏心眼地问:“你觉得他不好?不好在哪里?” 李暄的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苏幸川的话像针一样往他心上扎,他以前恃宠而骄惯了,从不觉得自己的娇气卖乖无理取闹会惹苏幸川的烦,后来分手了,每每回想起那四个月的时光,都暗自后悔:他不应该太欺负苏幸川,搞得分手之后回想这段感情,他都记不起他为这段感情付出过什么。 他一直在享受,他怕苏幸川因此恨他,遇到更好的人,然后遗忘他。 他越想越难过,胃里不停泛酸。 “喝点热汤。”苏幸川察觉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于是适时地提醒:“哪里不舒服?” “不要你管。”李暄扭过头。 苏幸川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他面前。 李暄被热气熏得眼眶更酸。 “今天做了几台手术?”苏幸川开始没话找话,以前他可以和李暄谈天说地,现在只能聊工作:“你是只有星期三和星期四去门诊吗?几点吃午饭,是不是一个下午都没吃东西?” 苏幸川说完,李暄才觉得饿。 随之而来的还有委屈。 李暄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以前苏幸川下午的课多,有时候最后一节课上到五点半,他怕李暄等得肚子饿,就会在李暄的兜里塞两袋饼干,李暄也不爱吃,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撕开吃两片,然后凶巴巴地给苏幸川发消息:[好干,我的嗓子被堵住了,苏幸川你完蛋了。] 苏幸川在课上接到这种消息总会忍俊不禁。他嘴上说着完蛋,但苏幸川已经能想到后果,不过就是多亲他几下,算不上惩罚。 两个人大概都想到了差不多的事。 李暄闷声说:“不关你的事。” 苏幸川把不自觉靠向李暄的肩膀慢慢移回来,他继续剥虾,“我知道,不关我的事。” 他把虾仁放在李暄的碗里。 李暄低头喝汤。 苏幸川突然问:“徐正东把我和你单独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李暄闷声说:“我不知道。” 他想了一下,皱起眉头说:“你为什么直呼他的名字?他好歹比你大十岁。” 苏幸川剥虾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真是贱。 人怎么能贱到这个地步? 徐正东把他放在这里,他还真就死乞白赖地凑到李暄面前,给他剥虾,对他嘘寒问暖。 七年了,他在感情上毫无长进。 听到李暄的话,他只觉得心里憋着一团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间四处乱撞,无处发泄。 真的快气死了。 他咬牙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他?” 李暄不解:“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啊,你刚刚不是叫他徐总吗?” 苏幸川再也无法忍受,眼里的最后一点笑意陡然褪尽,他霍然起身,下颌线条越绷越紧,他抓起一旁的湿毛巾,囫囵擦了一下手,一句话都不想对李暄说,拉开凳子就离开了。 门外的服务员本来还担忧着怎么把最后一份甜品送进去,这时门突然开了。 苏幸川快步走出去。 走出私馔餐厅,走到傍晚拥挤的长亭街。 长亭,衰草连天离别处。 也是应景。 他觉得他有点恨李暄了,李暄为什么还要出现呢?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就像七年前,没有任何理由的,断然提出分手。 戛然而止的爱情实在太伤人,像悬停在最高处的过山车,不上不下,出不去进不来。 苏幸川花了好久,用工作填满自己才得以自救,结果李暄又出现,简直残忍。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七年前和七年后一幕幕对比,李暄变了很多,又好像没怎么改变,难道是他变了?难道他真的看错李暄了? 他想要沿着长亭街一直往前走,步履不停,可是走着走着,还是绕了回来。 踩着路边的枯叶,回到私馔餐厅的门口。 看到了抱着他的公文包坐在门口石凳上的李暄,被宽大的棉服包裹着,缩成一团。 他以前就喜欢这样抱着苏幸川的书包。 坐在篮球场边,晃着腿。 苏幸川停在他面前。 李暄缓缓抬起头,眼圈通红。 重逢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在苏幸川面前卸下冷漠的伪装,露出他的本性。 苏幸川不懂他在委屈什么,但还是心疼,蹲在李暄面前,抬起手,用指腹去擦他的眼泪。 李暄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着问他:“苏幸川,你现在真的只喜欢男人了吗?” 所以李暄并不独特,并不重要,换作任何一个王暄陈暄,只要会撒娇、主动一点、嗲一点,都能让苏幸川动心开窍。苏幸川天生就喜欢男人,李暄只是一个在关键时间节点出现的路人,之后苏幸川的人生都和他无关。 李暄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你只关心这个吗?”苏幸川实在无奈。 李暄把公文包扔给苏幸川,哭着说:“是,我就是在乎这个!我才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我只想知道我当初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只在乎我自己,我就是自私自利无理取闹!” 他起身就要离开,两只手紧攥着袖口,他期待苏幸川开口,又害怕听到答案。 他往前走,小腿沉如灌铅。 下一秒,他听见苏幸川说:“重要。” 眼泪夺眶而出。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暄并没有感到愉悦,反而感到一种更深的无望。当初是重要的,现在呢?现在早已被人取代。 他还有机会吗?他还能争取吗? 李暄猝然握紧拳头。 苏幸川看着李暄快步离去的背影,颓然自语:“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明明那么生你的气,明明前二十年都没考虑过喜欢男生,明明当初理智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不要轻易选择一条难走的路,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喜欢上了你。 * * 七年前于清澜曾经对苏幸川说:“你完了,苏幸川,你没发现你对那个男孩太上心了吗?” 苏幸川无所谓地说:“是吗?没有吧。” 他一直把李暄当成一个奇怪又娇气的小孩,直到那天中午,炎炎夏日但有凉风吹拂的树林,李暄倾身过来,在他的脸上印了一个吻。 霎时间风止林静,万物停歇。 当晚,苏幸川经历了二十年人生里第一次彻夜难眠,他高考前一晚都没这么焦虑。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同性恋,以前也遇到过性格偏女性化的男孩,有传闻说那个男孩喜欢男生,但他从来在意过,也从不觉得这个群体和他有什么关系,直到—— 李暄柔软温热的嘴唇贴上他的脸。 苏幸川深吸了一口气。 他捂住额头,想清空记忆,可越是想清空,记忆越是清晰。 不敢细想。 这晚苏幸川只睡了半个多小时。 第二天上午还有三节课,他昏昏沉沉地上完课,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在心里祈祷李暄不要来。 可是李暄不仅来了,还端了一碗水煮牛肉,走到苏幸川身边。 苏幸川瞬间清醒,迅速拧紧眉头,表现出排斥和反感,正准备在室友面前和他划清界限,李暄就把水煮牛肉放到他手边。 “你吃这个。” 苏幸川噎住,没懂什么意思。 李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塞到苏幸川手里,“这个也好吃。” 苏幸川僵在原地。 送完东西,李暄转身就走。 李暄在……追求他? 室友的目光在李暄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望向苏幸川,“什么情况?” 苏幸川哪里知道什么情况? 他决定远离李暄。 他不去食堂、不去篮球场、也不去图书馆自习室了,他拒绝出现在任何会被李暄找到的地方,李暄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 猫猫头:[你在哪里?] 猫猫头:[为什么不吃饭?] 猫猫头:[我不要你喂了,我自己吃。] 苏幸川冷笑一声,收起手机,心想:什么时候你自己吃饭还成了对我的奖励? 李暄继续给他发消息。 猫猫头:[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猫猫头:[理理我。] 猫猫头:[我给你买了礼物,理理我。] 猫猫头:[你不想我讨厌你吧。] 见苏幸川不搭理他,到了晚上,苏幸川收到一条自带语音效果的消息。 猫猫头:[我讨厌你。] 苏幸川一点都不意外。 李暄向来是少爷脾气公主命。 他以为这样一直晾着李暄,就可以结束他俩之间的关系,可惜事与愿违。 一个星期后。 苏幸川在滑板社团看到了李暄。 苏幸川总共参加了两个社团,一个辩论一个滑板,不知道李暄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竟然找了过来,还像模像样地买了个滑板。 滑板社的集体活动是每周三和每周日晚上七点在大礼堂门口举行,苏幸川偶尔参加。 今天他刚坐下来,就看到李暄抱着一只长长的滑板往他的方向走,右手还包着小猪蹄。 他心想:真是粘人精啊,怎么都甩不掉。 刚准备起身,滑板社的学长先一步走上去迎接李暄,苏幸川板着脸,坐了回去。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学长相貌清秀,说话也温柔,应该是同性恋喜欢的类型。不知道学长说了什么,李暄频频点头。 路灯下他的眸子亮晶晶的。 不知为何,苏幸川心里莫名有点不高兴。 原来李暄看谁都是那个眼神。 ------------ 16 第 16 章 因为李暄是新手,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滑板,学长就带着他滑,从最基础的动作教起,李暄全程没有看苏幸川。 苏幸川心想:正好,我玩我的。 他把滑板放在地上,余光瞥到学长扶着李暄的胳膊,帮他分清主力脚,李暄整个人像没力气似的,一个劲地往学长的方向歪。学长笑着说了什么,他也跟着腼腆地笑。 苏幸川原本还担心李暄有社交障碍,在这种全是陌生人的环境下,会很不习惯。 结果李暄比他想象得从容。 苏幸川突然觉得滑板也没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是被室友拉着参加这个社团的,结果现在室友不来了,他因为结交了社团的几个朋友,不得不偶尔来一趟,其实以他的身高,并不是很适合玩滑板。 正无聊着,滑板社的朋友正好走过来,问苏幸川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见人影。 苏幸川干笑两声,“辩论队事情多。” 朋友说:“最近越来越冷了,再过一个月,估计路上都要结冰,社团准备趁着还没彻底降温,元旦前一起去柏江公园玩,你参加吗?” 苏幸川根本听不进学长的话,他望着前面的台阶,注意力却一直在不远处。 他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幸川,你参加吗?” “啊?”苏幸川慢半拍地听到朋友的话,他婉言拒绝:“我就不去了,我滑得不好。”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朋友疑惑。 苏幸川瞥了一眼李暄,李暄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苏幸川立即转过头,对学长说:“没有啊,我怎么魂不守舍了,我就是——” 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女生的惊呼声,苏幸川循声望去,看到李暄摔在地上。 滑板溜得老远。 他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 李暄两只手撑在身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神魂未定,唇色发白。 苏幸川问他:“没伤到吧?” 李暄垂眸不语。 苏幸川查看他的右手,动了动他的手腕,“这里扭到了吗?” 李暄不吭声,苏幸川语气焦急:“说话啊,手腕、脚踝、膝盖,伤到哪里了?” 李暄抬眸看了他一眼。 又低下头,小声咕哝道:“你太凶了。” 苏幸川哑然,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太凶?难道不该凶吗?莫名其妙被这个小少爷缠上,差点被抢走初吻也就算了,现在语气重一点还要被责怪,真是欠了他的。 “有没有摔到哪里?”苏幸川好声好气地问。 李暄委屈巴巴地说:“屁股。” “能站起来吗?” 李暄刚朝苏幸川伸手,苏幸川就秒懂,立即说:“我不抱你,自己起来。” 李暄立即气鼓鼓地把手收回。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苏幸川不抱他,他就不起来。 等到滑板社的人渐渐走了,礼堂门口就剩零零散散几个人,周遭安静下来。 苏幸川说:“你来这里干嘛?” 李暄倒是坦白:“找你。” 这几日的刻意逃避让两个人都疲惫,苏幸川在李暄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劝道:“别费心思了,李暄,我真不喜欢男生,你再这样的话,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李暄疑惑道:“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苏幸川的嘴角抽了抽。 苏幸川长这么大,也不是没被人追过,但还是第一次如此头疼。李暄不吃软也不吃硬,苏幸川用软的,他就立刻顺杆爬,苏幸川要是用硬的,他就可怜兮兮地博取同情。 苏幸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李暄。 难办。 晚风吹在李暄的脸上,李暄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问:“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刚刚有个人说,有好几个女生追你。” 苏幸川斜睨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李暄瞪他。 苏幸川看了看周围,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你摔倒了,刚刚那个学长不来扶你?” “什么学长?”李暄歪着脑袋。 “刚刚那个穿白色短袖的,我记得他是物理专业的,今年大三,”苏幸川故意说:“他是不是你们同性恋圈子里很喜欢的长相?” “我不知道,我没有圈子。” 他明显在装乖,说话慢吞吞的,又趁苏幸川不注意,把小猪蹄搭在苏幸川的腿上,用小猪蹄敲了敲苏幸川的膝盖,推销自己:“你不要管什么学长,学长没有我好看,我很好的。” 苏幸川觉得好笑。 先是笑话李暄的脑回路,又笑自己。 他转头看向李暄,问:“你好在哪里?好在二十岁了还要人喂饭?” “我会对你很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我喜欢你。”李暄说得认真且诚恳。 最后的几个字让苏幸川心里一震。 对于前二十年都没怀疑过自己的直男身份的苏幸川来说,这几个字对他冲击力巨大。 苏幸川有些慌乱,匆忙起身,他催促李暄:“天都黑了,快点起来。” 李暄仰头看他,伸出两只手。 苏幸川皱眉道:“我可以把你拉起来,但你不能抱我,也不能……不能亲我。” 李暄点头。 苏幸川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握住李暄的手腕,将他拽了起来,李暄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趁机行不轨之事,两只手很规矩地垂在腿侧。 苏幸川俯身去拍李暄裤子上的灰。 李暄站在原地,乖乖不动。 “苏幸川,你很讨厌我吗?” 苏幸川没有立即回答。 李暄低头问:“如果没有很讨厌,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吗?” 苏幸川动作僵了僵。 “我给你发消息,你一条都不回,我不喜欢这样,而且我给你买了礼物。” “不用。” “可是我已经买了,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是一个NBA全明星的签名篮球。” 苏幸川说:“真的不用。” “你讨厌我。” “不是你讨厌我吗?” 李暄愣了愣,“你收到我的消息了?” 苏幸川:“……”说漏嘴了。 李暄惊喜地说:“你没把我拉黑,我给你发的消息你都看到了!” 苏幸川无奈:“是,我都看到了,我不回你消息你就找到这里来,很好玩吗?看不出来我不想理你吗?” 李暄撅起嘴,像是撒娇,但又有点像讨吻,苏幸川移开目光,冷声说:“反正我不喜欢男生,你以后别来烦我了。” 李暄定定地看着他,苏幸川以为李暄伤心了,没想到李暄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他笑起来有浅浅酒窝。 “没拉黑就好。”他说。 “……” 苏幸川突然发现:李暄是钝感力的最佳代言人,他只接收他喜欢的信息。 苏幸川把李暄的滑板捡起来,递给他。 李暄抱在怀里,“我回宿舍了。” 他回去的脚步竟然还挺轻松,上台阶时蹦蹦跳跳,留苏幸川一个人茫然无语。 当天晚上,苏幸川收到李暄的消息。 猫猫头:[图片] 猫猫头:[这是啵啵,它是银渐层,是我的头像,它很可爱,想跟你分享。] 这张照片里有李暄,李暄穿着白色毛衣坐在沙发上,猫咪睡在他腿上,安逸得很。 苏幸川看着照片里的李暄。 不可否认,李暄长得很好看。 五官既秀气又精致,皮肤还白,眼睛像是会说话,像水灵灵的玻璃珠。 猫猫头:[我每天只给你发十条消息,不会打扰你的,你不要拉黑我。] 苏幸川想了想还是回复了[嗯]。 猫猫头:[晚安,月亮.jpg] 他大概是幸福地睡着了。 苏幸川却睡不好。 自从李暄啪嗒一口亲在他脸上之后,苏幸川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做梦。在经历了连续一个星期的失眠多梦后,他终于垮了。 他感冒了。 体温还偏高,三十八度八。 去校医院拿药的时候,正好撞见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李暄,李暄低着头看手机。 下一秒,苏幸川就收到他的消息。 猫猫头:[你下课了吗?] 猫猫头:[中午去食堂吗?听人说北区食堂今天有绿豆汤,我想喝。] 苏幸川冷哼一声。 有这么追人的吗?苏幸川还以为最后一句话是,有绿豆汤,你想喝吗?我给你买。 苏幸川看着李暄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背着双肩包,一步步往前走,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浅色,衬得肤色更白。 猫猫头:[你去哪个食堂呀?] 猫猫头:[回消息回消息,你每次都这样浪费我的消息额度,讨厌死了。] 好,又讨厌了。 根本没人跟他约定一天只能发十条消息,是他自己说的,最后还怪苏幸川。 苏幸川:[喜怒无常的粘人精。] 猫猫头:[我就说你看到了!] 苏幸川:[像你这样的粘人精,是谈不了恋爱的,谁能受得了?] 猫猫头:[你。] 苏幸川:[我受不了,我不喜欢你。] 李暄不回消息了,苏幸川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有些后悔,其实没必要这样逗他。 不喜欢说了很多遍,李暄根本听不进去。 苏幸川看着李暄走到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李暄还看着手机,大概是看到了苏幸川的回复,脸上没了笑容,惨兮兮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苏幸川,正要略过苏幸川往前走的时候,苏幸川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书包,提醒道:“前面有个坑。” 李暄怔了几秒,倏然露出笑容。 他迅速转身走到苏幸川面前,惊喜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李暄歪着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笑意突然变成担忧:“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你不是学医的吗?什么病都看不出来?” 李暄用手背探了一下苏幸川的额头,“有点热,你发烧了吗?” 苏幸川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李暄的手,声音有些哑:“嗯,我现在去校医院。” “我陪你。” “不用。” 李暄执拗道:“我陪你。” 他跟在苏幸川身后去了校医院,医生给苏幸川开了一盒清热解毒胶囊,李暄拿走药盒,一脸认真地看着说明书,嘴里嘀嘀咕咕。 苏幸川问:“看出什么名堂了?” “你会不会吃药?我去你宿舍照顾你吧。” 苏幸川轻笑:“我不像某些人,擦了一点伤就要人喂饭吃,发烧了吃个胶囊我还是会的。” 李暄明显不开心。 他把药盒还给苏幸川。 苏幸川有时候觉得李暄很自我,比如此刻,苏幸川以为李暄会说几句关心的话,或者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但是李暄没有。 李暄只是低着头走路,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苏幸川说:“我回宿舍躺着了。” 李暄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苏幸川回到宿舍,吃了药,又仰头灌了半杯热水,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下午。 他起床准备点个外卖,室友却说:“幸川,有个女生给你送了好吃的,放在桌子上了。” 苏幸川疑惑,“女生?” “对,一个女生托人送过来的,说你发烧了,喝点清粥最好。” “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就刚刚。” 苏幸川立即出门下楼。 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果然,他看到了李暄的身影。 李暄还没走,正低着头发消息,苏幸川没有带手机,不知道他发了什么。 于是他悄悄走到李暄身后,凑过去看。 猫猫头:[我买了一份清粥。] 删掉。 猫猫头:[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这个白粥,还有小菜,还有素馅蒸饺。] 删掉。 猫猫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删掉。 猫猫头:[百度回答:白粥营养丰富,可以补充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感冒时喝粥可以增强食欲,补充水分,促进疾病恢复。] 刚要发出去,苏幸川在他耳边说:“改来改去就改成这样?” 李暄吓得一激灵,然后呆呆地转过头。 苏幸川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问他:“猫猫头,你要不要去网上学一下怎么追人?” ------------ 17 第 17 章 蕾娜眉头轻蹙,她刚才就看出于皓是有什么事情了,是想要生命树种吗?虽然这一颗生命树种已经很难再发芽,但是它毕竟还是有希望成长为生命树的。 如果换做别人恐怕谁也不知道龙卷风中还有一座座大山的攻击,可是对于许天来说早已看透了这一切。 “至少厂商给我们打了个折。”布鲁斯·韦恩倒是没有像管家那样吹毛求疵,至少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皓心中差点笑翻,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够刻薄了,没先到自己的员工竟然比他还厉害,不愧是受过专业培训的人。 只从舞台上来说,SBS歌谣大战的舞台要好很多,这是穿着一身白的TL们,走进来后发现的第一点不同。 五人从直播间走出来到控制间,与控制间里的PD,作家,其他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与李正哲一起离开这层,向楼下走去。 “说!到底是谁带走了古芳!!!”高飞不但没抬脚,反而更加用力的踩,只听见一阵“咔咔咔”声,天罗的肋骨瞬间就断掉了好几根,疼的天罗痛叫不止。 “……行,我可以答应。”帝封天稍作犹豫以后就答应了,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不答应,也不可能从高飞手里抢回撼天钟。 到了下午一点,褚秀才才从床上睁眼醒来,他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生怕睁眼醒来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而他还呆在冰冷阴暗的牢房里。 网络上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声音,天涯微博和天涯论坛上也冒出不少帖子。 参观了一圈之后,叶牧把史密斯送去了酒店,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并且把陈志留下专门负责照顾史密斯,另外史密斯再把仪器清单写出来之后,就由陈志去负责购买。 别墅的一间卧室里,沈玉成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色痛苦,他的右手掌已经变成黑色,一看就是中毒极深。 当然相信这个男人的实力,但眼下的装傻她也懒得拆穿。随便这个男人想怎么吧,反正她是不会奉陪就对了。 因此,纲手之所以不取姜少阳的性命,原因有二,第一,她想知道姜少阳的身份,毕竟是宇智波一族,也算是木叶的人。第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杀姜少阳的打算。 “已经到雷之国了?”姜少阳有些意外,这才想起来系统界面可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 如此形势已经十分清楚,如果沈碧茹不答应嫁给他们,他们恐怕立刻就会翻脸。 “大哥,这到底还看不看了。来一下你就打我,来一下你就打我,你让我怎么看。只是一个检查而已,被你这弄得我就像是要吃人家豆腐一样,你说你至于嘛。”这一次卫司泣是忍不住的说了起来,但大多都像是在抱怨一样。 这一道声音落下,人影直接将红唇张开,一股庞大的吸力自前者的口中传出,下一息,弥漫于整个城池之上的无数冤魂仿佛遇到了某种惧怕至极的存在,争先恐后地想要向外逃离,但却完全于事无补,纷纷被一口吸入。 玉瓶中的太素神水,如今只剩下了一滴。易寒原本冒险取之,是听画中仙说,它或许对九劫鲲鹏法有着效用,可如今还未对灵法施以半滴,却已然殆尽。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对父子消失在视线,这他妈的是真的吗? “将她带到本大人身边來,直接进入第三轮!”指着无忧的方向,墨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再看向霍去光那一边,其虽是任就的和罗智信在激战,但从形势上可以明显的看出,慢慢的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霍去光一边在发展。 “天璇26年,天灏帝执政。”颛孙极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阴沉,他看着眼前的秦千绝,心里的怪异感不断地往外涌出。 知晓自己无力反抗,无忧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接受现实,心中的恐惧与迷惘也随着自己的放弃而消失。 自那之后,飞段就知道自己不是角都的对手,变成了一头乖绵羊,不敢在对角都发脾气了。 一开始的时候,张康乐还以为这些人,是在刻意的报复自己,想让自己去送死。所以当他从一名战斗队队员的,接过一把长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 “滚他妈的调查,老子什么都没做,凭什么任由你们调查,寒玉山庄了不起!”夏侯丞剑刺于地面,用词撑住越加瘫软的身体,口齿依旧不着让丝毫。 十年前,为了寻找雪蚕,他來到了北冥雪域,沒想到沒有找到雪蚕,却看到几乎被冻僵了的慕容。 说着话电梯就到了楼层,苏无恙在一楼下,江景也跟着出来,因着他和郑扬认识,又和郑扬长得相像,苏无恙莫名觉得和他亲近,自然而然的话题就多了起来。 任由电话响了一遍,终于,清净了。然而,就是杨华以为清净了的时候,然而,电话却是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远远,一阵欢呼声中夹杂鞭炮声响起,姜彦明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放榜了! 关关笑着笑着,突然悲从中来,眼角不断滑下大滴的泪水,一颗一颗渗入进被角里,随后抖动着肩膀轻声呜咽。到了最后,竟然伏在床头,放声痛哭起来。 毋庸置疑,安静地躺在地板下面的那块顶级翡翠,就是安思远那枚闻名遐迩、价值连城的翡翠戒指。 ------------ 18 第 18 章 不过事到如今,叶宏剑也顾不了这么多,因为不愿相信叶战已死,他落地后并没有直接攻向对叶枫,而是从怀中掏出各种丹药,拼命塞入叶战口中,双手更是猛地按在叶战后背,将体内的元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叶战体内。 “没事,不过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变强了不少,果然让他出来历练是好的。”与叶冥有过几面之缘的算命老头与魔狱杀神出现在叶冥刚刚离去的地方,叶冥与魅影战斗时他们两人一直在不远处观望着。 可是,丁当却根本不理睬他的话,依然将那厚厚的冰墙挡住了那风和火。 “那刚才他们口中的罪犯是不是你呢!”闻言赵龙猛地一下停了下来。 当然,那也是他们自己的自娱自乐而已,哪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意外。 恪森也不知道溟墨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在心里猜测着溟墨的来意。 “一百人,目前我们抵挡不住了,现在恐怕已经到达第二层楼了,现在该怎么办,”木头担心道。 街上人来人往,两旁的摊位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商铺中客人更是络绎不绝。溟墨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这是自己的功劳,自己改变了这个杀戮罪恶的城池,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会改变整个大陆。 “草泥马的,有种别跑”王凌虎见两人拔腿便跑,急眼的大喊道。 “要不是雷之主被削弱到了下位不朽,否则我可没有这个本……咳咳!”望月苦笑了一声,话还未说完,就咳嗽个不停,大量的鲜血都被她咳了出来,触目惊心。 仨人一道走,路上买了一点东西,也不是什么礼品,多是吃的用的之类的,然后就又回到了很久没回来的老屋这边。 “好声音违约?!”林灵闻言顿时吓一大跳,为了好声音这个项目她可是代表白氏和许断签过一个约束协议的,那个协议的违约赔偿金额二十多亿,违约?这谁是要疯吗? 他们的儿子,十四岁的江峰最爱的电视节目就是每周六晚松江卫视播出的综艺节目‘娱乐百分百’。 林木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旧县镇,他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咋就没听过这个地方呢? 爷爷吃力的抬起手,想了想只是在父亲肩头拍了拍,摇了摇头又放了下去。 我动了动腿,发现好像已经没事了,才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盘腿坐了下来。 “跨,跨,跨,”远处步兵和火枪兵部队也赶来,听到号角声,纷纷分出兵马将地上的伤员和尸体收拾一下,然后开始撤向本阵。 林厅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戳在薛夫人的心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对叶丽丽下手的,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更改。 其实控制也不是什么好方法,毕竟他们一族所图谋的东西,若是不心甘情愿那便是很麻烦的。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留个后手罢了。 在南蒙荒原,夏荷影遇到了一个年轻修仙者,两人结伴历练,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修为再升一级,成为锻脉九周天境界的修仙者。 石全之所以没有离开,一是罗刹天龙不会善罢甘休,不解决了,总是个麻烦;二来他想擒下罗刹天龙,取其毒核。这次来幽冥山主要是找制毒材料,有好东西在面前,怎肯轻易放弃。 正无奈时,忽见床上的睡枕方正,上前伸手一摸,里面果然有个硬物在。抽出看时,见是一个乌木打制的函盒。 苏南听到她的话,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把事呢跟她说一下,希望可以得到她的帮助。 并且,还不断有水元气向上聚集,可是,这天上的水元气早应该变成雨水降下来。可是为什么这些水元气聚集在空中而不落下来呢?孟启觉得事情绝没有如此简单。 老太太神情凝重的说着什么,说了一大串,可是,田甜一句也没有听懂。 王厚本没有中毒,只是担心她们会使用更厉害的毒,便索性将计就计,静观其变。此时听了四人的话,暗道:“柳兄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寻花问柳?呵呵,庄姐姐呢?”翻身坐起,寻了一碗水喷在柳晗烟的脸上。 “孟启摇摇头,现在还不能放了你,我还有些事情没有问。对了,你们将这些掳劫来的孩子藏在什么地方?”既然有所决定,孟启当然要让给他们捣捣乱,至少要努力延缓他们的动手时间吧。 郝强现在的身份既然是变态狂魔,那要是不做一点坏事儿,岂不是浪费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便利? 就是现在,天罡三十六变的修行固然是远远高于地煞七十二变,因为领悟天地真意的难度比融合精血高太多了,但只要有选择,仙族的第一选择还是成就天罡仙将,他的地位也要远高于后者。 “打屁屁有什么不敢的?你赶紧趴好,摆个骚气的姿势,我马上动手。”郝强煞有其事地说道。 火凤舰队只能选择在华夏号的附近进行传送,杜月也没想到她们一出现,就会与沧溟神教的舰队遭遇。 但现在被他发现了黑曼巴蛇的踪迹,这可是关乎到自己杀害队长薛英豪事件的真相,费君帅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 可是这帮变态就跟没知觉一样,毫不在意的反手杀死了砍伤他们的恶魔,并且任由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液,继续冲向下一个敌人。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宁熹光偏偏起晚了,偏偏傅斯言还不让人打扰她睡觉,可想而知楼下的齐妈心中有多急。 苏夏趁机直接跳了上去,手中藤蔓抛出,将牌匾之后的线路图收取。 ------------ 19 第 19 章 梅北辰的脑海中近乎一片恐怕,当他听到有人在说被撞的人穿着白色衣服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掐住了似的,令得他喘不过气来。 难道说真的吃的越多就长的越大?她有些怀疑,那么她要不要也试试看呢? 纵观世俗界的所有人,别说是秦劫,就连封青石,皇天阔都不放在眼里。 “什么?”她下意识地反问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在暗月魔蛛倒地的瞬间,叶漠便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灵魂能量直接以他不理解的形式传递到了他的体内被迅速吸收,这种舒适感甚至差点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不过却被叶漠生生忍住,现在可不是陶醉的时候,而是应该逃亡。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程清鹤却好像听懂了,他刚才还斩钉截铁,坚定不移的态度,却在听到这话之后,转瞬间就坍塌了大半。 因着盛卿卿的努力,盛家的情况也渐渐开始好起来,未来不说,就现在而言,买上一点好吃的,给盛芝芝补补身子,牛二婶相信盛卿卿还是能够做到的。 “师父说过,若是有一日出门在外与人比斗,定要先让对手三招,诸位轻出手吧。”说罢,窦怀生将断剑插在了土里。 她得把这个消息传回族内,让那些满世界搜寻高雅乐曲的族人都听听如此优美动人的曲乐。 王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钳制着言姬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着自己。双眼紧盯着面前这种含羞带怯,又显得惊慌的俏脸。 两名戈什哈把清德的顶戴、花翎摘下放到骆秉章的面前,然后把清德带下去。 李玄意迈步进入营帐之时,正瞧见梁嫤半伏在十三床前,弯身下去靠近他的情景。 尔栋杰扭头望去,只见许海风倒持长剑,双目炯炯有神,面上似笑非笑。 “大将军谬赞了,下官不过是以己推人,略有所感罢了。”童一封谦逊地说道。 我不想着利用你,你就不想着利用我吗?我从来就不觉得穆天骐跟我合作安着什么好心,只是我现在还猜不透、看不到他想要干什么而已。 梁嫤忍不住低头冷笑,怕刺激到林三娘,她只好将笑意掩藏,男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呢? 得知王睿署岳阳县事,曾国藩大喜,决定把岳阳发生的事情,同王睿好好谈谈。 不久后他又再次回来,跟Byrne做治疗还像以前一样,只是,算是邻居的云汐偶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虽然许海风的静心诀以耐力著称于世,就算拼起水磨功夫也不见得输于对方。但他此时又是何等心境,本来就是打算在生死关头磨练体悟,若是知难而退,又何必亲自出手。 难道,十天的退守,只是为了让屠神幽幽不可能躲藏在难以把握的大范围宇宙虚空中出手? “我也会让你们尝到失去挚爱的痛苦的!”阿杰气愤地大喊了一句转身跑开了。只留下三个已成为雕塑的男生。 “我…”我复杂地眨着眼睛,顿时感到一阵胸闷,传来隐隐地疼痛。 苏倾城的一脸的决绝,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只要是为她好,束缚对他来说也只是手段的一种。 尹希然,你又打算将你那所谓的善良搬出来了么?现在得知七琦得了绝症,你又不忍心去责怪她和金夜炫了么? 不,他还是不能相信,如果再没听到那些谈话时,他或许还有些相信,但现在他不相信了。 张泽西的心‘咯噔‘一下,心好似沉入了大海深处,被深海的高压积压了一般。 “我知道了,放心,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过来!”林熹在说这话的时候,冲着赵怡抱歉地点了点头。 “操!”卢铁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叫骂之后,就扬起了手中的砍刀,直奔宗风冲来。 宗义闭着眼睛喝下了一大碗水,然后,头向旁一侧,像是又要睡过去。 木夺看着在墨非周身张牙舞爪的九阴藤藤蔓,它似乎已经被墨非收复,抵挡了青光剑意的攻击之后,就慢慢收拢成了一把红色的剑。 吴可仁一听,这可不行,如果她不要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嗷——她没听错?!还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比表哥更加受人欢迎? 安如初也随着她去,也理解她这阵子的辛苦,就当是去放松放松也好。 秦正看秦邪妥协下来,难看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正打算哄它几句,忽听房中响起一串敲门声。 柯镶宝看了看身边的男人,这个跟舅舅年纪一般的大男人,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有些担心,就像怕她嫌弃一样。 这关系到三十二年之后的事,涉及实在太大,墨非自己也只能把这件事埋了在心底最深处。 “都在这儿!茉儿好些没?”康熙在乾清宫用了膳,还没想着要翻谁的牌子,于是想想白天茉儿不是吓着了吗,他还没见着,就临时决定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惠妃和良妃,看上去,他们也是来看夏茉的。 ------------ 20 第 20 章 叮,宿主返回现实,系统开始升级,预计时间三个月,宿主直接返回现实。 即便是陆孜柇救了她一次,但江光光对他,仍旧是排斥的。但她,是反驳不了崔遇的话的。 进了超市,跟着的人才知道程容简是来买菜的。他这意思,就是答应让江光光请吃饭了。 看着宁凡此时的模样,叶无敌顿时感觉宁凡似乎是有着一些的忌惮,连忙开口说道。 不过,这些人似乎不想杀我们,不然我们几个这么站在院子里,早就一命呜呼。 就在刘琴被抽的撕心裂肺惨叫出声,也不知道慕冰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火急火燎的赶到人事部现场。 房间暗黄的灯光,照应在两人的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的不太清楚。 长辈们还在议论公事,他交叠着双腿坐在一旁,指尖轻点扶手,姿态闲适,气质淡漠沉静。 待在车上吃着冰淇淋,水水舔着自己的嘴唇,这里的冰淇淋奶味十足。吃完一个,其实是还想多吃一个。 韩真子开门缝,看见了金龙太子、长公主和寇大人等,就急忙开门,请他们进了燕北道观。 “什么任务这么着急?”进来后索菲没有见外的直接坐在了贺曼对面,语气不怎么好的问到。 “那么,你们应该有所发现了吧。”能够在自己的病床前优哉游哉的吃午饭,这已经充分的说明了温慧和楚淼淼此时处于空闲状态。要么是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要么没有丝毫办法办法,所以现在也完全做不了什么。 而追迹者除了技能方面提供的移动和隐藏强化之外。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追迹者的追踪能力也是很强的,通过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的气味都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曾经在这片区域经过的目标。 周瑜同样也是,这整个天下,也就只有诸葛亮,能够激起他的好胜心。 记住,练丹之道才是正道。只要你练丹的水平上去了,你的修为境界就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了。 但是,在人家每天忙碌的时候,她却在享受。在人家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想要睡觉的时候,却一直听到隔壁传来的笑声,是人都会受不了的吧。 后怕的看了一眼被大鬼自爆后腐蚀的地面,歌特飞德心有余悸的问到。 具说,此事之后,很多鬼子从此一蹶不振,日渐消沉,他们都感觉身为鬼子的身份是他今天最大的耻辱,从此再无斗志。这种情绪就像瘟疫似的,横扫所有鬼子军营。 与此同时,“哧啦”一声,火光四起,刘老大摸索着又点燃了一根洋火,慢慢向烛台走去。 洛冰一声怒喝,直呼名讳,只因实已忍无可忍,无论如何他都绝不容许洛寒做此决定。 因为工作时间自由的缘故,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挥霍,所以对于游戏,她也算得上是职业玩家了。 白宇飞看到我们进来,那激动的想要爬起来,可是身子却一震撕裂疼痛,又躺回了床上。 “英琦,怎么样了?”看着段承煜离开了,虞君连忙走了进来,紧挨着聂英琦坐下。 比如这一局:按照正常的发展,周游五张牌拿万之后就可以拿到3条Q,那他是稳赢的局面。可惜这样一变,周游就变成了2条Q,而梭密则拿了周游的一条Q,而他手里原本的一对A则变成了赢家。 丰玉沉吟着整件事的真实性,但心中犹如压着一块大石般,艰于呼吸。越来越对自己的身世好奇了起来。至于自己是如何走到擎天他们中间,都不知道何时发生的,他们问了自己什么,也没有记得如何回答。 想到硫磺,牧碧微心头一沉,硫磺气息浓烈,虽然那潭水并不明显,但她知道此物多用来驱虫的,那离恨香的气息这么折腾下来还还能剩吗? 屏幕上出现一张画面,惨白的月光之下,阴森腐烂的森林之中,鬼影耸动,这就是鬼蜮之境的代表画面。 “告诉你们,赶紧投降,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那个光头胖子嚣张的说。 虽然现在,她已经拿捏不准段承煜对自己的情感了,但是她还在努力中,所以,这一切不利自己培养与段承煜之间发展的因素,都要先排解了才好。 那些菜全部都放到了江楚歌的面前,一道菜一道菜的全部都放在了江楚歌的碗里。 被人扔出来,安冉提着自己的包漫无目的的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可顾岸黎并没有放弃,他知道对方可能还恨自己当年,抛弃她,和安欣在一起的事实。 属于顾明泽的房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所有的窗帘全部被拉了起来。 最后一句,从齐兴业的齿缝里迸出,语气中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毒。 “芷儿,今天可是把大家吓坏了,明天一早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段洵可算是松口气了,本来还以为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原来都是他们自己所多虑了。 同时,他的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等人,刚才一共吃了多少东西,大概值多少钱。 ------------ 21 第 21 章 猿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额头青筋鼓起,举起拳头,刚想砸下去,却突然灵机一动,看着这三头犬的目光越来越亮。 周立扬看他脸色红润,眸光清亮,精神还算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一科,贤哥儿应该没问题。 这次的咒语和之前的不一样,只是刚刚说出口就有种沧桑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从遥远的时代穿破时空而来,让半人马和弓箭手听到之后面色大变,竟然立刻拉开了和蓝皮怪兽的距离。 可是如今容不得千叶考虑其他,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力而为。比起王器的出世,千叶更愿意面对这就有地火。 低头,见她终是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他在药里加了些安眠的成分,或许,对她而言,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数斤重的羽箭携带万斤气力打在人身上,陈墨都不敢硬接,又何况这些肉身相对孱弱的炼气士。 冷昊轩和唐宁安分明站在宁宁的两边。远远的看上去倒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看上去平和而幸福。但是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实。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和谐。 几乎就是AC米兰单方面的施压,矿工尽管有过几次反击,但均都没能斩获效果。 离忧双手一分,巨大的印法结出无限的光芒。一个符咒,足足将整个剑坪覆盖起来。一出手,便是蛰龙归元诀中的归元印。虽然同是归元印,剑坪之上人人叹服。离忧所施展的归元印,威力极大,变化无穷。 话已至此。秋水灵也不再拒绝。更何况她也沒有拒绝的资格。她知道萧昶阙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晴莞安心。而晴莞又是为了她好。她还能说什么。 “世子来了。”身边的侍卫低声提醒,甄正这才回过神,赶忙起身拱手作辑。 “五行妖兽?你、你难道要融合五行,再造乾坤?”再造乾坤,这也太疯狂了吧? 众鬼看见许智雨还伸着手准备抓我呢,哪里想到许智雨根本是不能动弹了,纷纷大怒,早有几十个鬼祟涌了上来,抓住许智雨,撕了个粉碎,胡乱吞咽了下去。 其中本来我想不做抵抗,直接被那些阴差给抓起来,但是我现在想试一试这阴间判官的实力到底如何,只有摸清楚他们的实力,我才有可能转被动为主动。 现在,孟离、夏忧、魏一昂斗在了一起,王树梓便朝我看了过来。 船上有两道人影,正是童千幽,还有抱着闪电的洛晨,此时,他们已经离凡洲不远了,甚至能够看到远处陆地山川起起伏伏的黑影。 见到那一股毒气来势凶猛,我只得停住进攻的身形,脚下一搓,朝着一旁纵身躲避。 而广场的中央立着八根巨柱,每个柱子方圆达到三米,在巨柱围绕的中间是一个画着复杂纹路的传送阵。 “爸,她的确是如霜,只不过现在复活重生为人了。”我看着他解释道。 连续几声脆响,莫云生三人的武器都攻击到巨蜥的身上,根本没有给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它破了点皮。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还有就是不断的磕头求饶。 就在叶辰星乱猜时,那个星星突然光一闪,然后又出现在了叶辰星的头上方。 瑟雷夫,李纯阳,无双剑祖他们都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别墅大厅里焦急的等待。 顾明烟心中一暖,抬头看着男人,他的眼睛里全都是她的倒影,眉眼温柔,她眸中的冰雪化作了春水,那笑容便有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潋滟。 感觉到了蔺阳的气息变化,在结账的整个过程中蔺晨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当蔺阳提着东西出去之后,蔺晨立马就跟了上去。 赵徽在训练的时候,张雪就在边上看着,偶尔也是拿起柳叶刀和赵徽对练。 空气中更大的波纹闪现,让老龙没想到的是,暗里压下,几乎能让龙宝一想起,就深深惧怕的神识烙印, 不仅没有成功烙进龙宝的识海, 反而被人家逆风翻盘,一股让他深感心悸的杀意,从他压下的神识烙印反冲过来。 所以,苏藏锋才觉得,自己赢得侥幸,而除了感谢上天厚待自己之外,他不敢有半点得意。 苏藏锋没想到今晚来搜山的人里头,石晓欣竟然也在里头,说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和石晓欣打过交道了,但显然刚才不是合适的时机。 这一甩可不轻,我觉得脑袋嗡嗡的,眼前的老杨都出现了重影,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他来。 慕容倾冉听着刹尔的讲述,心已经开始动摇了,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个姑姑,是存在的。 “伊丽丝,随时欢迎雷皇来沙俄做客,还是那间我们同居了一个多月的房子,我等你”伊丽丝对着笑道,说出的话,如同惊雷。 情急之下,慕容倾苒也只有期盼琅啸辰那夜根本没看清,猛然抬起头,哪知,正对上琅啸辰的双眸,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被慕容倾苒尽收眼底,看来,琅啸辰发现了自己。 其二,鸣风山庄,齐鸣风,乃上任武林盟主,一夜之间被人秘密灭门,从此江湖再无鸣风山庄一说,这齐玉嘛,便是被藏秘起来,齐家最后的血脉。 ------------ 22 第 22 章 还好这年代起名字不用太着急反正姓王跑不了就成我这会最重要的事情是安全驾驶路上已经踢翻了个卖黄纸的摊子赔了钱还被个火暴老婆婆臭骂半天到老孙家的路还远一路赔下去身上钱就不够了。 分完所有战利品之后,众人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由余沧舟代表采石矶基地牵头,筹划建立一个“宁西幸存者同盟”。 “哥哥,我不会嫁人的,我要永远留在依云部落,和族众们在一起。共甘苦同患难。”依云坚决地道。 顿了顿,将自己的谋划说了一遍,在的三人都不禁感到眼前一亮。 “说不准,电影部门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都没有提名,换我我也……”旁边,一名明显是前辈的记者刚刚说到这里,便听到外面传来隐隐传来的欢呼声,铺天盖地。 在看崇圣禅院和泊头古运河古码头时,花幼兰已经先看了阜城古街和堡口古军事建筑风景区。 “没事了。”朴志勋缩回手,动了动,问题不大,只是很红,没有水泡之类的东西。 压力太大,冯西辉算是深刻领会到了当一把手的滋味,而且他还不算是真正的一把手,只是未来伏龙区政府的一把手,徐越才是一把手,而以徐越的身份和处境,现在面临的压力更大。 因为人在强大外力的压迫下,其实就是少一个借口,只要有一个能令他接受的借口,大部分人自然就会屈服。而且借口用得时间长了,很多人自己就会信以为真。 除非是一种新酒,可惜这些酒庄酒多半都是按着多年习惯酿造,味道总会有些熟悉成分。“汉,安娜过来了,我过去一下,你们聊。”刘明笑着举了举手里红酒,离开。 反正他不会相信林天年纪轻轻就已经来到元婴的,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林天连金丹期都没有达到的。 只要不是运气霉到极处,叶风相信,即使断魂山脉的危险再多,自己也能够晋级到地仙境界。 一共抓了六条蓝鳍金抢鱼,林天他们也不贪多,就让船长开船回去了。 “没有办法,我想除了吸尸族另外两族也跟我们一样做这种没办法的选择吧。”拉克莱斯公爵看像宋天机,此人的横空出世不知对这次擂台赛会带来多大的惊喜。 “因为昨天她就已经找过我了,并且也让我与他们签合约,成为苏杭大学食堂的主厨,但是被我拒绝了。”林天淡淡的说道。 这南芒之中虽然贫瘠无比,不过既然有那么多修士聚居,想来应该有坊市才是。 几人心头更是一惊,越发茫然不解,从雷公子的表情变化来看,他显然在其中看到什么东西? 林天这个时候,倒是不急着就伽利莱他们四个了,因为这些尸虫虽然布满了地上,但是对石棺没有任何靠近,可见石棺上应该是涂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些尸虫不敢爬上去。 天穹领主极度嗜血,这已经是全大陆都知道的事情,可在此时,他竟然因为后代子嗣而选择放弃自己一生的追求。 另一个尸煞则半张脸皮都没了,黑红黑红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一排略黄的牙齿格外的刺目,奔跑中,漆黑粘稠的唾液从嘴角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一落到地面,地面就滋滋冒起浓烟。 神喻?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这挡不住桑格尼胡编乱造的能力多罗大人已经示意其在自己设定的框架内随意挥。 “崔封,我就来问问你。如果是你的话,你准备如何掩埋这件事?”顿了一顿,郑宗锋将问题抛给了崔封。 宴会散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蒂儿慵懒的躺在沙发上,翘着纤细性感的二郎腿。手里妩媚的摇曳着高脚杯,眼神里满是迷离。佳人如斯,却无人欣赏,所以安蒂儿是寂寞的。 “有关于神通,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说到这里,阎鸱顿住,显然是提醒崔封应该好好记着接下来它要说的话。 “来人。”金睿擦掉脸上恶心的口水,冷眼看着昏迷的杨花,气的脸都绿了。 四人靠在崖壁之上,已经退无可退!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炎龙谷的五个老怪物。 凡是进入此榜单的,就算是最后一名,那也是万族之中赫赫有名般的强者! “哈哈!哈哈哈!”道玄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激情。看着他的笑,吴风子竟是疑惑,但却没有说什么。 国防军的通电发出后,全国上下,海内海外的华人一片沸腾,国防军的盛名也传遍天下。 “宁哥,我们既然到县城了,不如去巡防营找铁牛他们几个聚一下如何”虎子建议道。 “佛子么?来吧,敢与我一战,来一个斩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秦天低吼一声,双眸涌出夺目九彩之光,接着浑身上涌出剑气冲云霄。 “晴儿!”旁边火云依见状想要开口,不过一想到自己在五行洞天的处境并不好,犹豫了一下反而没有阻拦。 嘎?这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打人家耳光吗?怎么抽在自己的脸上?而且还抽的这么狠,这究竟是要闹哪样。 苏琪菲当然清楚老管家话中提到的是谁,她并没有插嘴,因为她知道老管家想要说的话还在后面,她此刻静静的默默的等待。 “不过什么?”南柯睿瞧见习丘的神情,原本的兴奋劲顿时被浇灭,看来事情并不是像习丘刚才说的那么简单。 “我想过了,过几天让阿呆离开咱们丁家。”丁老爹吐出一口浓烟。 武通海大喝一声,十几个弟子用兵器一顶,借着冲力,当头照着黄耀东两掌拍下。 所有人都在想,刚才来了一个病美人儿,这又来了一个绝色,我的天呐,今天可算是饱眼福了。 他们这才有时间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准备开始新的一天营业。 ------------ 23 第 23 章 灵儿在我怀里全身冰凉呢,没有红佛舍利,到时候去了羕岛,万一出了事沉下去,要带她从水里走,海底那么冰凉,她不是很难受? 顾心岚连连摇头,聂树的宝贝灵植,如果外人敢碰一下的话,非拼命不可。 不过心里却激动不已,他现在可是王皓军团的上将,只要紧紧跟随王皓的步伐,那么一定能在历史上留下属于他的名字。 不过陈阳并不是吃素的,大吼一声瞬间冲了出来,不过确是头晕目炫的。 他看着我,手却伸向那住持的卧室,在他的法杖飞出来的时候,七杀甲飞出来穿过他的喉咙,既然要先下手为强,就没必要纠结了。 随着关于欧洲的负面评论登场,一些网友对莫树的评价是越来越低,误会也显得越来越深了。 而三位神族族长在边上陷入了纠结之中,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缚杰是缚家精心培养的高手,论实力,在同龄人中绝对算是翘楚级别的,由他出手缚俊生也放心。 “钟队,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儿子老婆就白打了?”王凯旋道。 安心就拿着符向着他冲过去,他看见符竟然有闪躲,这就证明符是有用的,可是用处却并不大!想到这里安心就下了台阶,他只能看着安心下去,然后向着黑暗处走去。 张正眉头一紧,他和孙白自然是认识的,给电话号码纯属多此一举,毕竟他手机里还存着呢。 开门的一瞬间冷气就往身上窜,每吸一口气,都感觉格外的冰凉,外面的雪还在下,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为了让蓝星人知道整件事的始末,龙国这次在征求江辰同意后,直播起了这次的行动。 顾瑾对着大家说道,没办法这个时候能落脚已经很不错了,之后的几人又逛了逛,实在是周围都是海水,露出来的建筑也是在分辨不出这是哪里,现在海上比陆地上危险多了,于是几人就打算在这里待上几天再说了。 没想到江妍菲的一句话又让陈凡定在了原地,根本没法迈步往前走。 表现好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树立形象的好机会,表现不好,以后再想要树立科技大国的形象,就有点难了。 虽然这也是她希望的,但这种当着面被人看不上的感觉,属实很糟糕。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兵部和户部终于消停了下来,户部输掉了,输的体无完肤,主要是践履之实上,户部的大明宝钞,连户部自己都不太认可。 这只是分歧,不是路线之争,分歧在人和人之间是十分普遍的,而路线之争,则会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应该再花钱了。”苏知秋的软态度,让竹青云鼓起几分勇气,道。 这位半神强者爆发出星空投影的刹那,白桦那更为可怕的星空投影之力已经以泰山压顶般的威能狠狠的轰上了他的星空投影,直接将他的星空投影几乎碾压粉碎。 它将这儿所有的狼全部咬死,最后收拾的是一条正在哺乳幼崽的母狼。 但是奈何楚枫的力量,实在太过逆天了,让他们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 半月之后,叶峰出现在一片寂静的海面上。望着趴在肩膀上的双瞳鼠露出疑惑之色。 那妖魔身上灵光一闪,便恢复了人身,正是施展了将臣之躯的叶峰。 我们一合计就不看了,想来也没什么看头。听陈平安说,警察把这个地方搜查了十多遍,掀了个底朝天,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搜走了。 宋梓杰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卫修竟然没听说这个江炀的名号,不过想想卫修又不是在燕京起家,与燕京交集也不深,不知道也属正常。 朴天秀根本不认识孔炯珍,却还是马上向他行礼,客套的说着些“久仰久仰”之类的废话。 自己明明已经打得很理智了。吐水时狂捞分,缓冲时有的放矢,抽水时用一分炮瞎混,静静等着别人抽水。 其实以前就有不少势力想要打练兵山庄的主意,甚至连绝世强者都来了,可是却被神兵岛的强者击退,甚至打成重伤。 就在吕家等人的沉默,即将激起众怒之时,玄重城内传来一阵琴萧合奏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了过去。 安宝贝见宁自寒是因为看不下去她那么辛苦而努力帮着带孩子,她那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这是一座石洞一样的,石洞上方有红色雕刻的宋体字,写着:‘最凶猛的动物’,下面的洞口已经被一大块红布遮住了,看样子是不想让人直接面对这种生物。 如果时机恰当的话,能在团队中对关键的人起到可怕的干扰作用,从而左右战局。 凌云笑了笑捡起了之前全贵丢在地上二十张功德记票,铁牌挑战令走开了。 另一边,白人壮汉一脸不情愿地把手机贴在阮霸天耳朵上,让他和妹妹聊天。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准备逃跑的金至鑫,他脚下的海水也被染成了金色,水里交织不断的电流不断冲击着他的脚底板,不过这些紊乱的电流全都被自由力向排斥开来。饶是如此,金至鑫仍觉得脚底麻痒难忍。 ------------ 24 第 24 章 话里的讽刺意味严重的刺激了林冉,是,她是欠了温言琛的人情,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放在心尖的男人可以被人随便蔑视侮辱。 “吼!”吃痛的尸魔挥舞着拳头发动了强大的一击,直接砸到了华飞的胸口,华飞直接倒飞出去,吐出了一连串的鲜血。 这只幼蛊本是想重新爬回梁智宸脑子里,但忽然发现前路不通,似乎是被堵住了,它只好另寻他路。 “还有,不许胡思乱想,不许偷偷出去。”离傲天幽深的眸定定的看着她,眸里一丁点能求情的意思都没有。 那监督官并没有惧怕狄英豪,也没有再着急下令杀老魔,看着狄英豪质问一句。 天上有天雷,地上有烈焰,这是大杀阵,华飞用了五块上品灵石才布下了这个阵法。 又不是要出征的将军,急急地成亲,然后用力耕种,为了留下子嗣。 杨嗣昌一时语塞,涉及到议和之事,只有他和崇祯知道,连温体仁这位首辅都没有告知,还真不好说得太清楚。他又哪里知道,温体仁昨晚已经从刘烨口中知晓,现在不过装糊涂而已。 阿尔斯楞悻悻地捂住胳膊退下,不敢再吭声。心里却很不服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自己提醒过的,这位贝勒爷不当一回事,等吃了亏才发脾气,还把自己当做替罪羊。 和在中夏大陆海底冰雪世界遇到的毒蜂体内的黑气,很相似,只不过这个弱了很多很多,弱到还不能令钟星月失神。 浪花飞溅,发出翻滚沸腾的轰鸣。面对滔天巨浪,烟香赌气地想,大师兄只顾着水脉姐姐,全然不顾她的安危。万一,浪打来,把她卷进江中,那就有他后悔的。 他还记得男生在面临那么多人还能够从容不迫的打赌,还有面对那么多的血腥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说着比阎王爷还要可怕的话。 不过那几个孩子,也确实是无辜,不如交给寻常百姓家好好教导。 千叶心里对于安嬷嬷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剑气一击落空,撞在后面的坟头上,霎时间尘土飞扬,坟头炸裂,里面的棺材裸露了出来。 阿虞面前瞬间围上来两个守卫,将她双手扣在背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傅家的重任大部分交给他没有问题,可是他的爱人,他如何才能保护好。 这飞舟造型真是独特,从头到尾包了个严严实实,而且材质也不知是何物,手感十分厚重,两侧更是还有飞鸟翅膀装扮。 所有人都出去迎接他的回来,他却已经在家,这二少爷要不要那么酷? 这应该是一双标准的弹钢琴的手,然而对方的手里,按着的不是钢琴的琴键,而是将一只高脚脚杯,递给了她。 这一下吴曼看清楚马局长的打扮,跟她一样穿的是一件黑色的一步裙,臀~型很美,白色高跟鞋,鞋跟很高,足足接近十公分,这样算来的话,马局长身材比她要矮一些。 “冥海大人,这位东篱至尊,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有人不解地问道。 而这三日,听鄢棠提起过,这个方位的某处,正是笑纳岛的一个秘密分舵之一。 余晚把情况大体说了一遍,就是南景耀时间太紧张没有时间陪她之类,见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今天可能又要很晚回来,一起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还敢来插手!”乌尔萨怒极,寻着那声音看了过去。 宫夜擎满意的看着她的举动,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亦然真的是长大了,懂的保护自己,辨别是非了。 管家看着急匆匆离开的少奶奶,他何尝不知道苏亦然有事情在瞒着他,只不过他也不想拆穿她拙劣的演技。于是笑了笑,转身又去处理事情了。 众所周知,宝哥虽然牛逼,却最怕老婆,据说因为上次个男人婆的事情暴露,被赵美莲暴打,跪在搓衣板上在大门口跪了一夜。 等她起来的时候,宫夜擎已经去公司了,纪蔓和琦琦正在桌子跟前准备吃午餐。 先不说不爆炸后他再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单说他们这天皇陛下的实力,就让服部平川很放心,实际上,连服部平川自己都不敢肯定现在的天皇陛下实力到底有强。 风元靖眼神复杂,关于邀月宫的机密,只有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才能知道,其他人仅仅知道,天辰皇都有一个邀月宫,邀月宫里有一位绝色美人。 要激怒剑晨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是初代沥血丸最不稳定,也是五毒教教主乌和泰最不满意的地方。 身后跟着表情古怪的惠岸行者,木吒是也,观音菩萨被逼着下跪的一幕,他亲眼目睹,此刻他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而且,之前跟自己打架的是学生,虽然看似打的凶狠,但是双方都明白,打死打残那是绝对不行的。 紫月秘境入口处再次传来惊慌的吼叫声,一些体型各异的异族从紫月秘境冲出来。 陈玄策眯着眼睛甩着风骚的二分头在一边令人讨厌的耀武扬威,但是没说话,因为叶飞没表态。 天心学院中间区域,天心之塔上,凌天心正看着学院长老们的汇报。 而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巫族,也在逐渐退化,成为了后来的羸弱的妖族,长此以往下去,妖族也将退化,直至消亡。 所以,看着洞府上面竟然镶嵌有红宝石,而且硕大的一颗红宝石足足有人脑袋那么大,恶龙虽然没有进化完全,但是也同样抵挡不住宝石的诱惑,直接爬了上去,狰狞的龙头对着红宝石一口就要吞下。 “这位猪男先生,你不认识礼貌,我勉强不震惊,竟然连羞耻心都没有,那就真的有点天怒人怨了。”厚颜无耻可以,但也不带这么厚颜无耻的。 雪倾城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他知道这件事对于南宫亦儿一定非常重要,这要不眠不休的赶两天路,他怎么看得下去!在南宫亦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雪倾城突然点了她的睡穴,然后把她扶好躺在床上。 ------------ 25 第 25 章 明明昨天还严厉警告过她,不准她喊他哥哥,才不过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又神经病地跑过来,自己说什么‘哥哥’了。 一时间,秦皇身上气势大盛,赵云身体之上,精气神仿佛被一下子抽空。 那个男人身体那么强壮,就像一个永远也打不倒的铁塔一样,怎么会昏过去? 柳千展眼珠子转向贤王,幽怨地看着贤王。用完就扔,还真是他的好外甥。呜~,外甥狗什么的最讨厌了。 堰渠竣工后,范县官员开始商讨灾后重建问题。而刘县令自剪彩后,便不再出席任何场合,后来又病倒了,更加无法参与县衙事务,灾后重建的重担便落在了方县丞头上。 顿时,数十人几乎同时高声喝道,抓紧了手中缰绳,总算勉强稳住各自的马匹,重新列队行进。 这对于秦庭而言,将会是来自于整个北方的全方面的围剿。故而,秦皇才会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两人平和地吃了一顿晚饭,过后,还一起去院子里走了走,消了消食才回房。 林峰作为别墅内的唯一男人自然也是亲自上阵。毕竟这是给他3号别墅自己造的。 “叮!”的一声,灵能长枪和掏心龙抓手进行了一次正面的碰撞,那像是老树皮一样坚韧的龙抓手根本没有被张天生的灵能长枪捅破掉。 叶柔还以为自己行踪暴露了呢,当时就想出去,可我却觉得不大对劲,于是对叶柔轻轻摇头。 张天生看出了吴刚的无奈,不过他才不会管他,这就是一个敌人,不管是什么时候,张天生都不能懈怠,最好的办法就是持续追击,趁你病,要了你的命。 “公平买卖,先来后到,我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我收内丹,是确实有用,又不是囤积居奇,用来谋取私利,这有何不对了?”叶修微笑说道。 李含玄右掌轻轻一推,老者身不由得的离地而起,飘飞出了数米之远。 “武斗会正式开始,切记点到为止!”李长老看着两个切磋完,被抬下去的家伙,大声的宣布着。 雄鹰双翅一展,伸出尖尖的利爪将苍龙按在爪下,低头伸出尖锐的喙啄去。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来这当然是来参加剑域资格赛了。”“魔刃”初阶剑修仍然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妄图蒙混过关。她知道一旦坐实自己是魔族弟子的事实,留给自己的,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要不是七字真言的护罩挡了一下给他时间瞬移,这一次估计就真栽了。 周凯身穿制服带来的压迫感,让魏淑芬几个害怕不已,恨不得抱团瑟瑟发抖。 当年诸葛师兄将死的时候,幽都黑白无常尽出,整个阴司出动了一半。 当然,中品战法一般确实比低品战法更加精妙、威力更大,但是这不是绝对的。 买好其他东西,收银处结账时,顾苓依想付钱,路满抢先付过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桑瑜还躺在床上的,他的脑袋扭到窗户那边,一动不动。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后,黎诺薇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厉以霆。 他的唇霸道而又不失温柔,一时间,吻的黎诺薇的脑子里有点懵。 因此,她也只能那般对他下狠手,不过,也够那狗东西受罪的了。 他告诫自己,走神就代表死亡,一定要全力倾听耳边的所有声音。 回到医院,两人一同从车上下来,医院门口的谢琳琳,看到他们两个从同一辆车上下来,脸上的温柔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了许多。 “但是呢?”季忆静静的看着他,她其实已经知道他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了。 天茗目光如电,看了圣战魔尊一眼,顿时让正在与三大分身交手的圣战魔尊心神一沉。 “哈哈哈!既然都已经自投罗网了,我们又岂会放她离开。”暗剑魔尊嘲笑道。 那是一只修长的银白‘色’的不明金属制作的长方形箱子,看上去很重,需要用叉车来卸载,而且,看起来密封得很好。 当然了,江云也还是觉得她有点货的,应该是一个诡秘的高级法宝,否则怎么能这么逆天的转换上天定下的体质。 地上的尸体有专人清理,鲜血会被洗干净,被践踏坏的草坪鲜花,可以重新铺上。只是一夜的时间,整个皇宫便焕然一新,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用这么麻烦,你做过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半分钟彻底治愈”徐大山道。 他叮嘱一句,直接把油门加到底。体内元气鼓动,运起透视眼,数百米外的一切路况尽收眼底。 这队斥候看到前面有人,减慢了速度,到了近前,借着灯火看清了是谁,立刻滚鞍下马,单膝跪在泥浆中行了礼。 “失传?应该没有我回春炼不出来的丹药,应该只是对于其他门派失传而已。”真传弟子言之凿凿的样子,充满了信心。 林枫心中骇然,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顺手将技能卷轴砸向了骨灰,同时掏出了两瓶解毒药剂塞入嘴中,刚做完这一切,腥绿的光环就套在了自己的身体上,林枫也咬碎了一瓶解毒药剂。 ------------ 26 第 26 章 莫溪看了眼时间然后就想给尹若君跪了,现在通话时间是一分钟,要是在通话两分钟就到三分钟了,可是那家伙非得要在一分钟50秒的时间后挂断。 被双月戟的黑光扫中后,红线感受到肩膀虽然疼痛但尚能活动,看来这点伤并无大碍,这让她多少放下心来。 他见尹若君这副表情,无奈的摊了摊手,脸上写着:你家这位太能蹦达了我也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宋依依大步走进衙门,夏侯策脸上隐隐现出几分隐怒,没想到她就这样直接甩下他走了,仿佛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她费心一般。 “咦?老公,你做什么呢?”看见景厉琛突然抱着一束火红玫瑰,九儿一脸的迷茫。 宋依依忍不住笑,才不把他这恶声恶气像个大猎犬的样子当回事呢。 孟郎也没推迟,大义凛然地捡起信封,取出信封里的东西……然后他就一脸蒙逼地愣在那里。 “到时我身体里就会有两个牛逼的庚浩世!是吧?”庚浩世一脸期待。 第2局,周晓山吸取了上一局的教训,在机器人围上来之前就将球传给了进到内线的朱帝。 再怎么看顾萌不顺眼,她也不想和自己的业绩奖金过不去。但顾萌已经摆明了不打算搭理店长。 临走之前我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头狼,它眼睛都还没闭上,干净的灰白色皮毛衬着月亮的冷光显得分外寂寥,身上的那一滩血格外的触目惊心。彩云从后面走过来道:“别看了,这是命,进去吧。”声音听起来很悲切。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吓了韩浩一大跳,猛地拿起手机一看,见是荣佳佳的电话,赶紧按了接听。 容留分明在慕容离身侧,却放任那支利箭来到慕容离眼前,显然慕容离早便知晓,定有人要拿他性命。 所有人对于她都选择了隐瞒,就算是一心想要把她从石明勋的身边支开的娜姌也没有告诉温婉婉。 老者笑眯眯的把手伸过来,“你做好准备,我来帮你。”用手指在重力环两侧轻轻按住,两秒钟后,“嘀!”的一声轻响,重力环收紧,服贴的戴在优笑手腕上。 几个月前从京都到周城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此次回去走了大约二十天便看到京都的城门。 顾念卿绕开了紧要的事情,诸如她是如何利用美人计杀人之类的,省得离王殿下又要吃醋。 是了,本就与她无关。他只是很失望罢了,她分明不是没有动心,却为何要这般将他挡在心墙外。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我本体正在大骂他SB,然后我们一行人慢悠悠的就溜回了青楼总部,找到了比赛负责人,轻轻松松的交了任务。 江妈妈忽然的举动不得不说吓了江爸爸一跳,他没想到不过是一句话,就把江妈妈给惹毛了,叹息了一声,赶紧给对方顺毛。 沈清水听到这个问话,一下子彻底没能喘上气,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最隐秘的地方。 爱丽点头也赞同了,他说的话,毕竟道理他也懂,但是要全都却是真正的很困难。 班长却也更加不开心了,索性不再废话,“所有的人都说你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难道你就不想要证明一下你自己?”显然,大家对此也是很疑惑的。 “你的死对头是谁?”孙景浩跟颜兮月同时发问,眼神充满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心。 夜莫星最是受不得她的撒娇,于是她下意识地点头应允了她的要求:“好。”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 克丽丝见苏无双拼命的夹菜往嘴里放,那狼吞虎咽的感觉就像很久没吃饭一样,虽然觉得惊讶,但却莫名不觉得有影响胃口,反而他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夹了几块肉放进嘴里开始品尝。 阿瑟曾从自己教导儿子的失败经历中总结出一件事:从没有一段感情可以超过一个季度。 靳澄湛一叹,这其中的心酸,乙木匠动不动要拿斧头砍,宫里那个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多的是人、想砍谁砍谁。 屋子里面躺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子,面色呈现出诡异的白,白里面还透着点儿青,全身僵直的有些过分,像是一根硬邦邦的树干,他的手像是鹰爪,僵硬而又弯曲。 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卫城娶了苏洛洛就娶了吧,他只想和迟早好好过日子,也懒得管自己父亲的那些风流事。 方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因为不敢对自己狠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狠呢? 好吧,就算是美国那边,这方面也挺弱的,但美国那边毕竟有很多的影评人协会。 袁焕轩说:政治大潮流之下,负责任也罢,荣誉感也罢,谁说实话,谁就成牺牲品。我可以被牺牲,你也可以被牺牲,只是在不同时期,用不同方法而已。 现在4国也不得不回到和谈桌前了,希望华夏方面不会压的太狠,他们就可以接受。 一处密室里。巨开碑,炎突二人顿时心生感应,汇集到密室之中。 白光缓缓散去,冷煜城肩膀上的伤势迅速恢复,男人冷垂下视线。 顾允苦笑着,叹了口气,周染濯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拔弄着腰带上挂着的素华珠,其余的什么也不做,顾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倭国天皇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因为他们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海军了,要对付华夏部队的凶猛进攻,只有把先锋军先逼退,剩余的就好解决了。 门虽然被张燕反手关上了,但屋内还是能清晰的听到外面的对话。 两人交流了一番,云汐竹没有答应,也没有立即拒绝,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再想想。 “教授,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那我们回去了。”卜微微说,和风倩倩尴尬地走到了门口。 ------------ 27 第 27 章 这种复习了大半年结果考试前临时换了考题、全副武装准备第二天去远足结果早上拿错了背包,尽做无用功的事实在是令人不爽。 那些苍生玄龙士还好,百余位‘精英’弟子,却都是面泛着红晕,略显羞愧,可随即就又眼透赤芒。 而在不久前她安插在夏殇门口的人回信说夏殇回来了,而且还受了伤,这让这位老妪更加担心,她可是受了星浮殿主的重任出来的,如果刘诗娴出了什么事,她也无法逃开责任,所以现在看到刘诗娴回来,她也很是担心。 了解到了这些以后,对于他在夏川里美那里的有所保留,叶昭大致上也就明白了。明白归明白,也着实要感慨一句,人心真的是很复杂。 “唉!”二妖忍不住拍了拍二黑子的肩头,并且深深的叹了口气。 之后叶昭才知道,二荒山神社是有名的求姻缘神社,许多情侣都会到这里来参拜。 第二辆出租车迟迟不来,沿着深夜的街道漫步之时,一辆银色的奔驰轿车慢慢靠近了叶昭,驾驶席上的人用车灯晃了他一下,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志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感受到天地的回馈了吗?”唐婵开口询问。 门口走廊,一个猥琐的家伙手持短斧,腰别两把锋利的弯刀——那款式,一眼就可看出是响马常用的,无疑这家伙是,或者曾经是一名马贼。 那怪物嘶吼着,挥舞巨斧挥砍那些藤条。可藤条仿佛长了眼,处处避让,绕到他背后发动猛攻。还有一部分直接窜高,卷向半空中的天香神辇。 叶落雨,这位749局的局长,因为坐镇京城的需要,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外出执行过任务了,然而这一次,为了行动能够成功,他也作为行动的一员,一块参与了这次的行动。 凛音作为日本人,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呢,她此时,也是有些汗颜。 谷凡向天等人,把光束集中到神像的上方。不到十息的工夫,神像头顶冒出一团绚丽的火花,在日光之下仿佛真是出现了奇迹一样。看到火花的出现,向天谷凡等人迅速遮挡住铜镜悄悄撤离。 “很好,这样的话,两大营兵力可以互相仪仗,两路驱逐外寇。”昱宁帝满意的说道。 “这次突袭肯定是报复,应该就是上次我们救人或者杀 的那个将领是贵族。”司马子如回答道。他也非常的气愤,内心一团火在烧。 边上的阿木图也是赶紧问:“幢主,我不知道这匹马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看阿木图的神情, 那是已经把幢主仰慕上了天。 老龙连忙追上去,一顿好话,最终华才勉强答应不说出去。至于其他魂者能不能说出去,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我没事……只是保持同一个姿势长时间放出魔力,手腕有点痛。”弗雷说着便又蹲了下来,开始使用地听咒。 PS;打算斩天剑会晚一点出现,想了想还是提前出吧,希望朋友们能喜欢。 “不好意思,正是鄙人下的手。”司徒轩啰里啰嗦磨磨唧唧,杀了不就完事了嘛。 “去做吧,在校长回来之前完成。”提起校长两个字,但丁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这在但丁而言,非常罕见。 “上面的任务已经最终确定了。”王彬突然就压低声音凑到蓝幽明的身边,声音很轻很淡地说道。 还没等艾尔细想,格外刺骨的痛觉从全身袭来,艾尔忍不住大叫起来。那感觉好像无数炙烫的钢针狠狠地扎着骨髓,让艾尔狠不得赶紧灰飞烟灭。 “李兄弟,没想到你对酿酒这么有研究,而且酒量还如此之好。”曹瑞打断了李天佑的思考。 丁火走掉之后,诺查丹玛斯忽然闭起了眼睛,他周围顿时有无形原力汇聚,这种原力,已然看不出属性,并且完全是一片又一片的数字,像是诺查丹玛斯将自身原力完全转化成了这种模样。 李子元的表态,让郭老三一直紧绷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既然他答应带路,李子元也就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耽搁,立即与曾生一起集合部队。而在出发前,李子元也拿出了最后的家底。 即使如此,那炽烈的高温还是让傅残二人汗流浃背,内力消耗十分迅猛。 不过在一番大扫‘荡’之后,一无所获的鹤田沼楠,有些不死心的集中兵力,以战场至硚口据点为分界线,向南再一次展开搜索。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将壶北东部山区翻一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并抓到那个家伙。 退出了包围的步点惊一声大吼,顿时飞沙尘石,破阵已成,海滩上的人像张网似的把‘花’青衣三人紧紧围住,让他三人想退退不得,想合合不得。 ------------ 28 第 28 章 林枫虽然很少听陈东清说话,可是辨声源之地还是能做到的,甲级二号修炼地,正式陈东清的修炼之地。 第51章熊王樊雨樊雨一把钱若琳打晕然后扔出了决斗场,可是这无疑又是在魔法系和钱鹏盛的脸上打了一把。 其余三位黑衣王境都被眼前的变故给惊呆了,当下刚要动身追捕,却见那灵力巨龙瞬间一分为九朝着他们三人飞来,那散逸而出的波动竟然比王境后期的攻击还要强上一分。 祭地一处海上,西海神弇兹正静静悬浮在海面,周围的海水化龙化蛟守护者她,在旁边游动着。西海神教的执事浮云子等人在远处观望。 众将校都倾向于打,但他们不确定敌军是真的轻敌大意,还是故意只派出一万兵卒前来拖住他们。 “少爷,来这时夫人特地为你做的冬瓜薏米老鸭汤,可是麻烦了,不过现在我会做了,以后就会经常给少爷煲的。”艾丽丝一边说着一边给木梓飞盛汤。 “没,我昨晚睡的挺好的。”郑晴低着头不去看韩轲,语气不温不热的回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已,我身为死神,就不可能消亡,一个分身只是我用无数热闹的死气铸就的一条生命而已,斯班,太冥邪帝,包括整个冥界,都是我的泪水。”死神微微一笑,叹了口气。 韩轲脸色一红,自己这不是不好意思嘛。于是他慢腾腾的脱掉了自己的衬衫,还有长裤,拿了一张薄单子盖在了身上。 苏雯雯同样盯着韩轲,心里纠结的挣扎着,她也同样在问自己,还要是相信他吗? 当即,李宏就纠集起大约一百多个督战队的敢死士,大概结成一个方阵,兜头就朝吴宪法迎去。 一队接一队步兵高声吼叫着,推着云梯,将盾牌高举过头正猛烈攻城。 “师兄,你看,那个方向有点古怪,我们去看看吧!”宓珠说着,就要发动法宝,天玄子拉住了她,摇摇头,“不着急,我们应该更谨慎一些。”宓珠想了想,点点头,确实,今天已经太多次被困了。 一支强大的骑兵,需要一个庞大的帝国财政来支持,这才是真真的大国重器。 就在昨天夜里,王慎突然叫开城门,单身进城,说是有紧急军务要招集李家军所有将领商议。 “哼,你竟然还想贿赂老子,滚!”壮实修士似乎觉得是一种侮辱,直接随手一挥,将灵石都给掀飞了,又怒喊道。 那一双眉毛又黑有浓,映衬得下面的眼睛是如此深邃,只看上一眼,就叫人心中剧烈跳动。 男子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一脸怨毒的盯着苏鸣,仿佛在责怪苏鸣言而无信,说好饶他性命,却依旧还是将他杀死。 甚至于,赵九赦这个冒失的新人到处乱闯,还有不少好客的大佬出来邀请他做客,非常热情。 宓珠只是恢复目前的法阵,不是什么难事,地面上残留着法阵的真气痕迹,只需要在上面将那些蓝色粉末重新按照阵法遗留痕迹布置就可以了。 苏馨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被自己压在下面的林峰,随即手撑着林峰胸膛想要爬起,可她身子刚刚撑起,身下便传来一阵疼痛,她檀口发出一道轻微的痛哼,身子又倒在了林峰身上。 不待韩峰等人开口,周围的人就七嘴八舌的炸开了锅,他们只是出来玩,又或者是在上班,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添麻烦,还想早点离开这令人压抑的派出所呢。 结果杨百丈稀里哗啦,讲得那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奇怪的感觉,让林长祥不由奇怪的看了马画藤一眼,越看越感觉马画藤在李安面前有些低眉顺眼的,反而端坐在那里喝着茶水的李安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周围的一座城镇还在传响一阵阵凌乱的枪声,单凡堵截这支队伍前进的英国殖民军和它的走狗部队都被非洲人民军一一击溃。 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宁秋抬手,一把将身后的唐超拎了起来。 可惜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就算是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想起天地异常时的酷热,科学家预测的低温,知道这种寒冷还会持续很久。 “砰··”的一声,韩峰直接走上了楼顶,对着右侧的房子,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血手直播间里,很多观众都是从李安直播间过来的。所以,他们一看到公屏上的消息,顿时一阵怀疑、不屑。 林宣低着头,她自己都感觉到脸上的火热,缜密如君莫言又如何看不出,两人之间这种气氛,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好似时光又回到曾经在北岳时的点点滴滴。 双拳的拳力,实实在在落在了林海城城主的身上,那狂暴的力量,将他的身形一下轰炸了。 “得,云汐姑姑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爱唠叨。”李明德又恢复了那往昔的笑眯眯的脸,说出的话那叫一个噎人。 听花立雪一说诛杀才想起来问东风的事儿,忙跟听花立雪递过去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