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001章并不光彩的关系 “这些银票,足够你这个月的生活。” 耳畔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林墨婉几乎断片的脑子反应了半晌,才强忍着浑身的酸楚转头看去。 身姿挺拔的男人立于床边,一身玄色束腰纹竹长袍,墨色长发以黑冠束起,冷冽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疏离又禁欲,叫人完全无法将昨夜那个险些将她揉碎了、镶嵌进身体里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他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边随手将怀里的信封放在床头,看起来像是着急离开,出口的语气淡漠:“里头还有你要的举荐信,江家的人,一会儿便会来接你。” 他说罢,转头间,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她被包裹在作践杂乱的被褥间,脸上的红晕未退,裹着被褥稍有些吃力的坐起身,惺忪睡眼努力在他身上聚焦,点了点头,沙哑:“多谢二爷。” 男人叫沈微远,战功无数、威名远扬,当朝皇帝拜把子的兄弟,荣国北定侯。 说来,他们的关系算不得光彩。 三年前,她刚被人从河里捞起来时,除了小时候的事,近些年的事都不记得了,被人卖给当时被算计,身中情毒的沈微远。 原本如她这种作用的人,用完就会被杀人灭口的,可她至今难忘那晚完事之后,他坐在床边,神色间是林墨婉看不懂的复杂。 他大概以为她是自愿的,毕竟她被送来的时候,体内药物的作用,说不了话,也没有太大力气。 在这个许多平民百姓连饭都难吃饱的年间,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买卖,况且,沈微远当时给的很多,足够普通人家吃上个两三辈子的。 只可惜,最后那些钱是一分都没落在林墨婉手里,全让人给卷跑没影了。 依稀记得那日清晨,他神色凝重,直到贴身的侍卫叫门,似才下了决心,他说:“我可以留你,但绝不会接你进府,你最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应他的话,往后的日子,她也确实乖顺又本分,他府中无妻妾,平日也繁忙,一个月也只来两三次,每次来都把她折腾个半死,一副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死出。 忙的时候,也几乎不来,但也会让亲信送银两和旁的解闷儿的玩意儿来,可谓宠爱到了极致。 后来,她听说沈微远会留她,是因为她的眉眼与他那放在心尖尖上,却薄命的红颜有几分神似。 她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日,也只是淡定的叹了口气,感叹自古美人多命薄,倒是不后悔能顺理成章的成他养在侯府外的金丝雀。 因为,她需要这个男人只手遮天的权势,来助她给亡故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许是她的温顺真的取悦了沈微远,当她意有所指的提到江家老太太久病不愈,托他替江家家主寻个八字合适的姑娘认做养女冲喜的事,沈微远当即应了下来。 左右不吃亏,沈微远当然愿意做个顺手推舟的事,毕竟至少在外人看来,江、沈两家关系很好。 对于沈微远来讲,与其去外面找一个并不相干的、难以掌控的人,日后惹出什么麻烦事,倒不如将这事交给林墨婉,至少她是他完全能够掌控的,乖巧又温顺…… 穿好衣服,拿上佩剑,沈微远就准备离开别苑前,像是几经挣扎,还是忍不住停下脚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他走出门,林墨婉才打算躺下小憩,就听见外头传来吵闹,有几许熟悉的,是院落里伺候她的丫头的,掺杂着一道她不曾听过的声音,目测应该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她住的地方,名叫紫藤苑,面上虽不见,但暗里也是有不少沈微远的暗卫,哪怕偷摸的都未必能够进得来,敢明闯,丫头们还不敢多拦的,想必来头不小。 外头吵闹渐近,林墨婉斯条慢理的起身下床,抹胸的轻纱长裙垂下,将挂在一旁的薄纱拉过来罩在外面,从容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房门就猛的被人推开。 林墨婉抬眸,从铜镜内看到自玄关处张扬的走进屋子的姑娘,一身招摇的红裙,像盛开在夏日的芍药,林墨婉只示意阻拦的丫头退出去。 那姑娘倒是不客气,在屋内悠闲踱步几圈,嫌弃又鄙夷的目光打量屋内,不屑的掩面嗤笑:“真是寒酸。” 瞧她挑剔的模样,贵气的打扮,不用猜林墨婉都知道,这是江家那娇纵跋扈的大小姐江瑞雪。 林墨婉浅笑,并不恼,只拿起梳子,自顾自的整理凌乱的长发,语调漫不经心:“是不比妹妹家的金砖玉瓦。” 江瑞雪停住脚,屋内暗昧的气味还未彻底散去,眼神扫过凌乱的床,未经人事,她单纯的只以为是面前的人睡相难看所致,便再次嗤之以鼻不屑冷笑:“如此不修边幅,日后若是进了我江家,可是要丢我江家的人。” 林墨婉浅笑不语,她语气微顿,又紧接着道:“你跟二哥哥是什么关系?你、你是不是那个人?” 她口中的二哥哥,便是沈微远,两家关系本就亲厚,江瑞雪更是满心满眼只有沈微远,一口一个二哥哥叫的甜蜜。 “那个人”想必指的就是沈微远传言中的外室,显然,江瑞雪和大多数人一样,只知道有这么个外室存在,却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 林墨婉抬眸透过铜镜看她一眼,继而又垂下眼帘,笑道:“你二哥哥没跟你说过吗?那在他心里,你大概也不是很重要。” 这句话仿佛直戳要害,姜瑞雪猛的挥手将桌上的茶碗掀翻,怒道:“你休要挑拨离间!” 听着噼里啪啦的好一阵声响,林墨婉脸上的笑意更甚,她淡定的梳好头起身,语气淡漠:“拿东西撒气不打紧,伤着了,可别趁机讹我。”人却已经走到屏风后换衣服了。 江瑞雪咬了咬牙,气的不轻,又不好发作,看着屏风上倒映出来的曼妙身影,她嘲讽道:“你可真是不害臊,本小姐还在这儿呢,你竟当着我的面儿换衣裳?” 说话间,林墨婉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扶了扶发鬓,依旧笑盈盈的,不见半分不悦,只说:“真是怪了,妹妹不请自来,也不说来干什么的,先踹我房门,再摔我东西,末了,还怪我不害臊,妹妹可真是好教养。” 江瑞雪瞬间哽住,本是争着来接她回去的苦差事好以此给她个下马威,叫她别以为是沈微远举荐的,就能爬到自己头上撒野了,却是没曾想反吃了一瘪。 她当即恼羞成怒,可不等发作,房门再次被敲响,江瑞雪一惊,做贼般忙收敛了脸上的怒意,看向被轻轻推开的房门,外头是与之同行来接她的江府里的嬷嬷。 林墨婉回头,嬷嬷恭敬的见了礼:“林姑娘,时辰不早了,回府的马车已经备好多时。” 林墨婉会意,温婉一笑,应答:“劳嬷嬷费心,我同妹妹一见如故,便多聊了几句,没曾想耽搁了时辰,实在怨我。” 嬷嬷客客气气的颔首道:“话什么时候聊都成,老太太还在府中等着,宜早不宜晚。” “好,就来。” 林墨婉笑着应答,见嬷嬷退出去,她回头,目光幽幽的看向身后的江瑞雪,江瑞雪心头一沉,她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前一秒还冷言相向,转个头功夫就能换上温顺的模样。 ------------ 第002章收养女,过病气 出了紫藤苑,当回去江家的马车稳稳的驶入闹市,车速也不由的慢了下来,到江府的时候,天色还早,还没下马车,就听见热闹的鞭炮响。 林墨婉下了马车,踩着一地的红色碎屑,竟是江家主母,当朝昭和郡主公叔庭月带着妾室和府中下人亲自迎接。 她满脸笑意,欣赏般的眸光在林墨婉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在林墨婉见礼时,热络的忙将她扶起,拉过她的手,满眼喜爱:“姑娘辛苦了,来,咱们快进府说,老太太可等急了呢。” 公叔庭月说着,牵着林墨婉的手就入了江府,竟直接将江瑞雪晾在了一边。 江瑞雪本就在紫藤苑吃了瘪,如今眼见着向来自己才是整个江府围着转的宝,也换做了林墨婉,她心中不快,却也只得憋着一口气,不满的跟着进了府。 踏入府门,穿过游廊,三进门才到江家老太太住的西厢房,名叫红宝院,刚入院子,还没进房门就隐约听见咳嗽声。 公叔庭月领着两姐妹进了屋里,就忙不迭笑容满面的快步到了床前,喜气洋洋的道:“老太太,您快看是谁来了。” 老太太半卧在榻上,一旁的丫头伺候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眸看去,就看见了站在厅内的林墨婉。 公叔庭月坐在一旁,语气微顿,忙介绍道:“二爷亲自举荐的姑娘。”继而冲林墨婉招了招手,林墨婉乖顺的上前,恭敬的跪下来:“小女子林墨婉,见过老夫人。” 老太太看着她,审视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冲她招招手:“好孩子,来,到祖母跟前来。” 林墨婉起身,依旧乖顺的走到老太太跟前,跪坐在榻下,老太太靠在床头,亲昵拉着她的手,又是喜不自胜的打量着她,最终夸赞道:“是个标致姑娘,几月几的生辰啊?” “十月二十七。” “那可比瑞姐儿还年长个把月啊,”老太太说着,语气稍顿,又问道:“家中可还有亲人?” 林墨婉摇头,满眼忧伤抑郁,甚是我见犹怜,她说:“母亲病死了,打小便没见过父亲,十岁那年遇见二爷,我自幼体弱,二爷心善,也救助过颇多如我这般无依无靠的乞儿,见我可怜,便请了姑子照顾。” 听着林墨婉的话,老太太若有所思片刻,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她道:“这孩子,瞧着有些病弱,但好在养的好,不像干过什么重活儿的,想必二爷也是颇疼惜姑娘的,应当也时常与姑娘走动吧。” 这话像是夸奖,又像是试探,林墨婉只不动声色的摇头:“二爷公务繁忙,我自小和大家一块儿生活,也没见过几次,几天前,二爷也只要了生辰八字,见八字适合就匆忙看了一眼,便没再见过了。” 闻言,老太太了然,一屋子的丫头嬷嬷也面面相觑,眼神间,方才的亲昵与热络也瞬息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先前不曾有过的轻蔑和嘲讽。 起先,他们以为林墨婉和沈微远关系不一般,想能靠着林墨婉和沈家沾亲带故,所以不免热情,可这些人是会看人下菜碟,反之倒是不屑起来了。 末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但还是感叹了一句:“是个命苦的孩子。” 说罢,她转头示意,一旁伺候的丫头便递上来一个打开的盒子,老太太将盒子里通体青绿透亮的翡翠镯子拿出来,轻轻戴在林墨婉手上,道:“这镯子,是我随身戴着的,今儿我把曾与你了,全当是见面礼。” 见此,一旁的姜瑞雪率先不干了,这么好的镯子,她都没有,凭什么送给一个刚进府的?她正欲发作,却被公叔庭月一记眼刀呵住,只能闷声站在远处不快。 林墨婉看着递上来的镯子,本能的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老太太却不依,硬将镯子套在了林墨婉手上:“你可定要收下,若是没个像样的见面礼,二爷怕是会怪罪咱们薄待了这么好的姑娘。” 话已至此,林墨婉自也没再推辞,老太太见此,心里也高兴,转头看向公叔庭月:“老爷可回来了?也该叫老爷来瞧瞧才是。” 公叔庭月看了一眼屋外,回过头来,应答:“还没,老爷昨日一早就进宫去了,不过这会儿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老太太点点头:“待会儿你带她去见老爷,敬杯茶,这孩子咱就算是收了,今晚务必请二爷过府吃个酒,答谢他举荐之恩才是。” “好。”公叔庭月笑着应下,便借口起身出门,临走也一并把姜瑞雪带走了。 林墨婉看着她们出门,老太太又开始咳嗽起来,院儿里的丫头们又是好一阵忙活,本就不大的屋子顿时拥挤的没有林墨婉的位置。 林墨婉只得不动声色的退出房间,看着里头忙碌的样子,脚步轻移几许,就听见一旁的偏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她微微侧耳,就听见姜瑞雪的谩骂:“那么好的镯子,我问她要了好几次她都不给我,那个姓林的一来就给了,到底谁才亲孙女啊!” “行了,你小点声,怕她听不见吗?” “听见了又怎样?这里是江家!她还能反了天了不成?她不就是仗着是二哥哥举荐的才那么傲气吗?!” “好了!发发牢骚得了,你以为老太太干嘛要给她那个镯子?是真喜欢她吗?那是想将病气过给她!” 公叔庭月说罢,姜瑞雪瞬间消停了。 林墨婉神色平静的站在廊上,若无其事的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通体的青绿衬的她本就瞧着无血色的皮肤更显一丝病态的白皙。 随着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偏房内传出来的也只剩下窃窃私语,她也没再听清什么有用的东西。 直到屋里的丫头出来:“奴婢秋河见过林姑娘,老太太说,让奴婢先带您去瞧瞧院子,一会儿老爷回来了再去敬茶。” 这次屋内可以压低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似是才意识到被人听了墙角,里头格外安静,隔着窗户和墙壁,林墨婉都真心替她们尴尬。 末了,林墨婉看了一眼紧闭的偏房房门,唇角轻扬,又不动声色的回过头:“好,有劳姐姐。” “姑娘客气。” 林墨婉的院子就在红宝院隔壁的翡青阁,名字倒是不差,就是地方不怎么行,走进院门,潦草的扫了一眼,就能看完的整个小院。 丫头小厮陆陆续续的将林墨婉的东西搬进院子,院内栽着一棵刚运过来种上的垂丝海棠,比人还高出许多,林墨婉记得,这是不久前,沈微远带她去看的那棵。 可秋河却解释道:“是老爷说,这院子实在空了些,便叫人买了这海棠来栽,这个时节正是开花的好时候呢。” 林墨婉看着海棠花,笑而不语。 突然,一只竹编的球从院墙外面飞进来,正好砸在林墨婉背上,又滚落在地上,林墨婉回头,就见门口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自门口走进来,盯着林墨婉看了许久,道了句:“小娼妇。” ------------ 第003章离我远点 林墨婉眸光微沉,眼底闪过一丝凉意,却并未发作,倒是身旁的秋河大惊失色,赶忙将小孩儿挡住,轻声训诫道:“小少爷万莫要乱讲!” 她眼神警告一番,又回头看向林墨婉,忙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林姑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这位是咱们家二少爷。” 说罢,她招呼一旁的江有安:“二少爷,这位是林姑娘,日后便是您的长姐了,可不许再胡说,叫老太太知道,会不高兴的。” 江有安不以为意,冷冷的瞥了秋河一眼,又斜眼儿看向林墨婉,高傲道:“她才不是我长姐,她就是小娼妇,我阿姊说了,就是她勾引沈二哥哥,不然也进不了咱们江家。” 这确实像是沈瑞雪能说出来的话。 此言一出,秋河又是一惊,脸色难看极了,肉眼可见的有些惶恐,林墨婉却只微微一笑,藏起眼底的寒光,表示:“无妨,童言无忌。” 眼见林墨婉似是个软柿子,秋河当即松了口气,默了默,院儿内送东西的丫头小厮都一一退了出去,林墨婉又道:“对了,我房里有只纸鸢,是先前特意准备送给二少爷当见面礼的,劳烦秋河姐姐帮我寻一寻。” “好,姑娘稍等。”秋河领了命,转头进屋。 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林墨婉和江有安,见此,江有安轻哼一声,就要上前捡起地上掉落的竹球,却被林墨婉先一步弯腰拿起来。 “本少爷命令你,还给我!”他下巴一抬,伸手就要:“否则,等爹爹回来,就叫人放大黑狗咬死你!” 林墨婉不以为意,只缓缓蹲下身,他见此,作势要冲上来抢,却被林墨婉一把掐住脸,虎口抵住下巴,手上用力,他疼的眯起了眼就要哭,无力地握着林墨婉的手腕,眼底有些不可置信。 林墨婉却只是笑着冷声道:“缺乏教养的东西,我会用钳子把牙一颗一颗的拔下来,再把嘴用针线缝起来。” 她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像是要生生将他的下颚捏碎,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力道,当即就疼到浑身发颤,连呜咽声都在颤抖。 她看着他,欣赏着他逐渐恐惧和无措的表情,幽幽开口:“听着,要么,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么,离我远点,不然,等我剁了你的手脚,拔了你的舌头,我还是会有点负罪感的。” 嘴上说着负罪感,可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没轻,下巴差点被她卸下来,才猛地松开手,江有安朝后退几步,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的秋河听到江有安的哭声,着急忙慌的出门:“诶呦小祖宗,这又怎么了?” 林墨婉从容的站起身,眼底换上无措和尴尬的,依旧笑的温柔:“我也不知道啊,我把球捡起来还给他,他非说我碰过的他不要,就哭起来了。” 她将手里的球递过去,江有安却抗议似得一把将她手里的球打掉,哭的更厉害了,这恰好坐实了林墨婉刚才说的话。 林墨婉不以为意的垂下眼帘,暗暗发笑,秋河赶忙捡起地上的球,尴尬的解释道:“对不住啊林姑娘,他以前不这样的,许是见了生人还不大习惯。” 这理由未免太过于牵强了些,但林墨婉仍是那副温柔又好说话的样子,忙道:“没关系,二少爷聪明伶俐,我也很喜欢。” 说罢,她眸光微转,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江有安身上,似是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江有安没了先前的跋扈,忙止住哭声,躲到秋河身后压低声音抽泣。 秋河看着她,面色为难,有些歉意的道:“姑娘,实在抱歉,我没找到您说的纸鸢。” 林墨婉故作疑惑:“啊?怎么会?”继而思索片刻,左右看了看,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这些东西怪乱的,等丫头们整理好,我找到了再送去。” “多谢姑娘。”秋河点头,带着江有安请了辞,匆匆离开,在目送他们走远,林墨婉才收回目光。 目送一大一小的身影走远,林墨婉才收回目光,冷笑着将视线落回面前开的正好的海棠上。 不多时,紫藤苑的丫头将最后一点的东西搬进了院,为首的丫头抱着一只毛色鲜亮的三花猫进来。 林墨婉回头,小猫冲她喵喵叫着,她伸手将它自从丫头手里接过来,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小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咕噜咕噜的趴在她的腿上合上眼。 她轻抚它的后背,片片海棠花瓣随风飘落,悠闲惬意,一旁的丫头上前,轻声道:“姑娘,爷说今晚要过来江家用晚饭,您看要不要换身衣裳?” 她叫玉枝,是三年前沈微远派来她身边贴身照顾她的,心细又精明,倒是用的顺手。 听着她的提醒,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微顿,稍作思索,语气淡淡的道:“又不是第一次见,用不着太隆重,换身简单些的就成。” 今晚可不适合风头太甚,会有人主动想要成为焦点,毕竟怀春的少女总是想要多给心上人留下一些深刻的印象。 林墨婉光是想着,就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而玉枝也并不多问,应答了一声便转头去准备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前院才传来江家家主江文清回来的消息,说是请了沈微远过府吃酒,让她去前厅一块儿吃饭。 林墨婉到前厅的时候,还没人来,只有忙碌的丫头小厮们进进出出,嬷嬷便领她到一旁稍作休息。 没曾想,她刚坐下,门外就传来招摇又熟悉的声音:“她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抢?有那个胆子么?” 林墨婉抬眼,就见江瑞雪已经进了门,果然,和林墨婉想的一样,她还是一身红衣,袖口、腰带上是华丽的牡丹刺绣,画了淡妆,俏皮中又有些少女的娇憨。 她眼神轻蔑的扫了一眼林墨婉的方向,不屑的轻哼,同一旁服侍唯诺服侍的丫头进了厅内落座,拿出自己随身的小镜子满心欢喜的整理妆容。 身后紧跟着进来了另一位姑娘进,不同于江瑞雪的傲气,她只是垂着眸,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的等着。 林墨婉记得她,白天在老太太的卧房里,她也在,只是没说过话,听说是江家庶出的二小姐,唤做嫣然。 等江家的一众人陆陆续续的到齐,连长久缠绵病榻的老太太都特意下床梳洗了一番被人搀着到了厅内。 一眼扫过去,江家老小除了还没到家的江文清,和还没来赴宴的沈微远,几乎都到了,可老太太的目光却停在另一个本来不应该多出来的空位上。 那是江家大少爷江有席的位置。 老太太皱了皱眉:“席哥儿呢?席哥儿又去哪儿了?整日不着家,平日里也就算了,今儿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没人知会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作声,一旁的秋河连忙道:“知会了,大少爷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正说着,外头传话的小厮忙不迭的跑进了门:“回来了回来了,老爷同沈二爷都到了。” ------------ 第004章家宴 厅内一时间哄闹了起来,尤其是江瑞雪,赶忙理了理衣服,收起自己的小镜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来不及动怒,老太太只得先招呼了一声一旁的小厮去寻人,随即叫秋河搀着她,领着一家人出门相迎。 林墨婉被老太太牵着,跟在人群中,刚踏出厅门,就迎面瞧见江文清微微颔首,同沈微远一道走进来。 江文清一路赔着笑脸,乐呵呵的模样,自顾自的说着一些有的没的,沈微远却好似永远都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样子。 直到老太太带着一家子见礼,出于对长辈的基本尊重,沈微远还是抬手虚扶了一把老太太,语气却依旧冷淡:“老夫人不必多礼。” 老太太拄着拐杖,笑得合不拢嘴,忙说着:“二爷大驾光临我江家,我老太婆今日也是沾了光了。” 说着,她语气微顿,似才意识到什么,忙将身侧的林墨婉拉上前来:“这是林姑娘,二爷可有印象?” 林墨婉福身见礼:“二爷。”沈微远抬眸,只是匆忙扫她一眼,点了点头,也并不热情,淡淡的应答:“嗯。”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滞了一瞬,想着先前在房中时林墨婉的话,心里就更加笃定了林墨婉和沈微远并不相熟,不免有些失望。 此时,趁着老太太同沈微远寒暄的空挡,林墨婉抬眼,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江文清,四目相接的瞬息,江文清先是一怔,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紧接着,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 直到老太太招呼着沈微远,同江文清一起,将人请进了正厅,落了座,等到正式开席,老太太让林墨婉给两人敬酒,江文清才稍稍缓过神来。 林墨婉从容的起身走到沈微远跟前,端起一旁的酒壶恭敬的倒上酒:“小女子当敬二爷一杯,谢过二爷知遇之恩。” 沈微远什么都没说,只闷头喝了那杯酒,全程似都没看她一眼,与他而言,这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他们之间该探究的不该探究的都探究过了,实在没什么表面功夫做。 可殊不知,他表面的冷淡,却让老太太心里对林墨婉的喜爱再度减半。 本来想着可以凭这件事情同沈家攀上亲戚,可没曾想,也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太看着,面上也只维持最基本的笑容。 林墨婉端着酒壶走到江文清跟前,江文清竟下意识的握紧了放在膝上的双手,林墨婉看着他,淡淡的笑着:“父亲,女儿敬您一杯。” 江文清端着手里的酒杯,硬着头皮,一不做二不休仰头灌了下去,他喝过不少酒,唯独这一杯,让他觉得颇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吞下去,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在林墨婉冷静到仿佛一滩死水的眼神中,又瞬间感觉如坐针毡。 林墨婉敬完酒,乖巧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家老太太和江文清又轮流说了些客套话,才传了菜和歌舞。 一旁的江瑞雪早就按捺不住,在忙不迭的招呼了丫头,将自己珍藏的桃花酿拿了出来,亲自走到他跟前:“二哥哥,这是我藏了好久的桃花酿,旁人我都不舍的呢,你尝尝。” 江瑞雪兴致勃勃的给他倒上,递到他跟前,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江瑞雪有些挫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墨婉,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让她顿时失了分寸,竟直接上手拽他的衣角:“二哥哥,你就喝一口嘛,好不好嘛,二哥哥……” 面对江瑞雪的突然靠近,沈微远下意识身子往后仰了仰,拉开距离,轻轻挣脱她的手,不悦的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喝,就差把“请你自重”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许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冷淡且不耐烦的样子,像是天生的臭脸,竟叫人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似是不甘心,她还想上手拽他的衣袖撒娇,却被一旁的贴身侍卫挡住:“大小姐,爷的规矩您是懂的。” 以前被人算计过,吃食方面就格外小心,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没有事先同他知会的。 江瑞雪顿时有些委屈,还不肯离开,眼见着沈微远的脸色越发难看,还是老太太开口,佯装训斥的语气:“好了好了,你就别烦二爷了,二爷忙了一整日的公务,好不容易闲下来吃口酒,你莫扫了兴。” 闻言,江瑞雪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沈微远,谁知没等江瑞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太太又道:“可叫婉妹妹给二爷布菜去。” 林墨婉手上的筷子微顿,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老太太才确定说的是自己,她应答了一声,虽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走到沈微远身边坐下,伺候他用饭。 此时,外头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林墨婉也跟着抬眸看去,少年阔步走进来,神采奕奕,他跨进厅门,大笑着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一旁的公叔庭月轻声斥责:“没规矩的东西,二爷还在这儿呢。” 江有席闻言,忙止住脚,回头间看向沈微远,热络的唤了一声:“沈二哥。”他说罢,眼神不自觉的就瞥见了一旁的林墨婉。 此人好色成性,颇爱美人。 果然,看见林墨婉,他眸光一亮,神色一喜,像是赏玩什么新奇猎物一般,饶有兴致的凑上前:“这是哪里来的天仙妹妹?好生可人儿,妹妹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唯有林墨婉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温婉一笑,摇了摇头。 老夫人当即出声制止:“你个混小子,什么妹妹!林姑娘今儿起就是江家的女儿了,是你长姐!” 闻言,江有席似才想起来这回事儿一般,恍然大悟的笑了笑,言语也没半分敬意,只含糊道:“嗷~失敬失敬。” 旋即,便转头朝沈微远见了礼,才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眼睛却不曾从林墨婉身上移开半寸,仿佛在看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时间,江家上下无一人不再观察着沈微远的脸色,连大气都不敢喘,毕竟是沈微远举荐的人,亲不亲是一回事,若是大庭广众调戏,不就是驳了沈家面子嘛。 沈微远明显是有些不悦的,却未当场发作,只是默默咬紧了后槽牙,江文清赶忙打着圆场:“这小子,不知道去外头喝了多少才回来,一身酒气,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说着,语气微顿,又转头赔笑:“二爷您可千万莫怪,有席这小子,顽劣惯了,没半点分寸,回头我定教训他。”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稍作沉默,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林墨婉继续帮他布菜,众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却也都是小心敬慎的吃着,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好不容易才熬到宴席结束,一大家子隆重的将沈微远送走。 林墨婉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玉枝跟在左右,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照明。 进了院子,推开房门,林墨婉一抬眼,就看见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沈微远。 ------------ 第005章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此时就坐在桌前,手里握着她的书,似乎正看的出神。 林墨婉下意识顿住脚步,人就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心底默默地揣测他的来意。 虽然他们这种关系保持了三年,但说真的,在林墨婉眼里,他们还真算不上特别熟,他每次都是黄昏时分来,天亮就走,从不多留。 对此,她也早就司空见惯,对他的映像也仅限于“寡言少语”、“生人勿近”、“矜贵神秘”这几个词,像今天这样突然出现的情况还真没有过。 可是今天,他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林墨婉想着,将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细想了一遍,玉枝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合上了房门,林墨婉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安静到只能听见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末了,她自知躲不掉,稍作犹豫,还是上前,微微欠身:“二爷。” 沈微远闻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将手里的书随意的扔在桌上,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换书。” 林墨婉站在他跟前,虽只是短短两个字,但也是能从这字里行间明显觉察到他透出语气的不悦。 她不敢违抗,更不敢问原由,只乖巧的拿起桌上的书,提着心转头去了书架,书架上的书是白天刚从紫藤苑搬过来的,她从架子上按照沈微远的喜好挑。 刚找到,还没将书拿下来,本来在桌前坐着的沈微远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巨大的阴影不动声色的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她拿书的动作一僵,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的将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刚要转身,两只大手从她身后缓缓绞住她纤细的腰肢。 他低头,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耳根,她浑身一颤,心头的不安夹杂着一丝灼热袭遍全身,顿感四肢无力。 她不由自主的将手里的书捏出了褶皱,这三年,她从来没有反抗过他,他虽然时常冷脸,但也从不对她发脾气。 她回头,语气疑惑:“二爷?” 沈微远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同一潭死水,不见丝毫情欲,可绞在林墨婉腰肢上的手却没有半分松动。 他带着薄茧的手顺势而上,后背贴上他宽阔的胸膛,林墨婉屏住呼吸,直到他的大手捏住她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继而轻声开口:“怎么?昨晚爷是没给够你,叫你今日还有闲心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林墨婉被迫仰起头,疼的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却不敢推攘,只强压着心头的恐惧,稍加思索,她瞬间明白,他生气是因为江有席的事。 可他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林墨婉也是万万没想到的,她当时也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江有席而已,再则,那种情况,她总不能说自己婚配了吧,不然要她怎么说? 这男人,属实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她强制自己稳了稳心神,解释:“不、不是。二爷不是说过吗,不能让人知道二爷和我的关系,所以……” 这话他确实说过。 “是么?”可沈微远却只是随口应答,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还是有听没有听进,脑子里全是刚才江有席问她是否婚配,她笑着摇头的样子。 同是男人,沈微远可太明白江有席当时在想什么了,一想到她才刚一抛头露面就被旁的男人惦记,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 先前在她提起江家收养女的事,他也大致明白她的想法,也愿意顺着她,却也并未细想她为什么想来,全当是她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作伴,确实太孤单了。 但如今看来,他有自认为合力的理由来怀疑她想来江家,完全是为了想要摆脱他。 思索间,他咬紧后槽牙,脸色逐渐发狠,却缓缓地送开绞住她腰肢和捏住她脸颊的手。 不知情的林墨婉正暗暗松了口气,他却一把将她扛起来,双脚突然离地,林墨婉险些惊叫出声,不等她缓过神,一阵头晕目眩,她被扔在了床上。 心头的恐惧让她下意识想跑,却被身后的人拽住脚踝,猛地托了回去,巨大的阴影压下,她被困在他身下那方寸之地。 她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无措又害怕,拼命摇头:“不行,会被人听……唔嗯!”话未说完,滚烫的薄唇覆上来,她浑身一怔,淡淡的酒香在口中蔓延,仿佛连人也要跟他一并醉了…… 在她记忆中的三年里,他虽时常控制不好分寸,但也从未想如今这般野蛮过,连亲吻的力道都带着一丝凶狠,啃咬的她嘴皮发疼,却不敢抵抗。 寂静的夜晚,屋外,听着屋内传来的嘤.咛,玉枝熟练的支走院内的下人,自己去了院子门口放风。 屋内,滚烫的汗水、炽热的呼吸,她无数次从混沌中强拉回意识,挣扎、拉扯、纠缠,像要将人融化掉,更多的是忌惮于男人的强势,脆弱的理智防线一次又一次被他冲破…… 眼见着一夜过半,他却仍旧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好不容易待他暂时离身,她来不及歇口气,赶忙抬手抵住他要再次压下来的胸膛,沙哑的声音忙不迭的道:“别了二爷,我、我明日一早还要去,去给老太太,请,安。” 她说话的气息不稳,像是攒足了力气才勉强出口,可沈微远却并不为所动,只是抬手轻轻拨开她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眼底的情.欲压抑着,眼神镇定的可怕,仿佛凌乱的,只有林墨婉一个人。 他看着她,滚烫的呼吸间,只说:“这次可要长长记性,江文清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鸟。” 他是在警告她,不要有离开他的想法,哪怕只是想也不行,林墨婉从没见过他这样,哽咽着不敢说话,他却暗了暗眸光,低头间吻上她的唇,再次将她的呼吸尽数吞没…… 等林墨婉再醒来时,身边早就没了男人的影子,如今已经是日晒三竿,她迅速缓过神,有些吃力的坐起身。 外头听到动静的玉枝匆忙进屋,不等她问,玉枝便主动道:“姑娘可再歇会儿,奴婢去红宝院知会过了,说您身子不适,需要休息,老太太就免了您今早的请安了。” 林墨婉闻言,先是心头一安,继而又想到,今日在头一天就这样,按照江家人的脾性怕是表面上应答,只因不敢得罪沈微远,回头就给她按上一个娇纵跋扈目无尊长的罪名。 不过眼下,她倒是没多少心思想那些,只缓缓的躺回了床上,轻轻舒了口气,脑子里却全是昨晚沈微远发狠扣住她双手在头顶的样子。 稍缓片刻,玉枝伺候她梳妆时,看着镜子里小心仔细的给自己梳头的玉枝,想着昨夜沈微远的反常,她突然鬼使神差的问:“戎儿,是谁?” 沈微远每每动情,都会抱着她深情的在她耳边低语这个名字,一开始她很别扭,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 ------------ 第006章你为什么要私自做主 玉枝闻言,手上的梳子当即顿住,连神色都跟着停滞了一瞬,她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镜中的林墨婉。 从前,她从来不曾问过,因为她也大概知道,那应该就是传说中沈微远爱而不得的薄命红颜。 但是就在昨晚,他明明那么生气,明明是对她的惩罚,可他还是叫着“戎儿”,他说:“戎儿,你乖一点。” 那一刻,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戎儿”的错觉,想来也挺荒谬的,她自认为自己对沈微远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当她生出这种念头来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面对林墨婉的疑问,玉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几番想开口,可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出她的为难,林墨婉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淡漠的垂下眼帘,道:“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玉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末了还是道:“奴婢也没见过她,但曾听府上的老人说过,是二爷年少时捡回去的,似乎是唤做花戎,后来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失踪了,但更多人说是害了病,死了。” 原来如此,难怪沈微远对她这么念念不忘。 林墨婉了然但却并未作声,玉枝语气微顿,又宽慰道:“不过,姑娘倒也不必介怀,依我看,人估摸着是已经不在了,倒也碍不着咱们什么。” 林墨婉垂着眸,依旧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人往往都是这样的,活在心里的人永远比活在眼前的人更有分量。 主仆俩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林墨婉疑惑,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有人来? 她回头,示意玉枝去开门。 玉枝转头出去,再进来时,林墨婉已经收拾整好,她微微欠了欠身:“姑娘,是江大人。” 与此同时,北定侯府。 沈微远到侯府时,天色已然完全亮开了,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旁的管事,快步进了门。 到了书房,还未走近,便见房门开着,显然书有人进去了,他脚步微顿,不自觉的轻皱眉头,却并未多做逗留,稍加思索迈步进了屋内。 屋内的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听到动静才转身,看向刚进门的沈微远。 “大哥。”沈微远轻轻点头。 不同于沈微远满身生人勿近的戾气,男人一身白衣,雕云玉冠束发,同沈微远五分像的精致五官,眉宇间却都透着春风般的柔和,虽然双腿残废,但也丝毫没影响他出尘若仙的气质。 他是沈家长公子,沈君池,虽和沈微远并非同母所出,但兄弟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可以说是相互扶持走到如今。 他将随意的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像是松了口气般,道:“不是去江家吃饭吗,怎么这么晚才回?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沈微远垂下眼帘,掩饰眼底的心虚,没立刻回话,只是缓步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长舒了口气,才道:“嗯,顺便处理了一下别的事,所以晚了些。”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沈君池不问,但心里明白,自沈微远自从双腿残疾,父亲离世,沈家几乎就靠沈微远一个人支撑。 当时因为两兄弟尚且年幼,多少人盼着他们早死,想吃绝户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些个王亲贵族,一点油水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像沈家这种曾经风光无限的大世家。 如果不是沈微远日夜不休的巩固沈家的地位,凭借雷霆手段,游走在各种权势之间,沈家恐怕早就被分食殆尽。 因此,不管沈微远做什么事情,只要不危乎沈家荣耀,沈君池从来都不过问,也向来都是沈君池主内,沈微远主外。 犹豫半晌,沈君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沈微远晚归肯定和林墨婉那个外室有关,几番犹豫,才说:“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将她带回来吧。” 手上的杯子微顿,也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沈君池没见过林墨婉,但多少是听过些的。 沈微远知沈君池不喜他沉迷美色,自从在外有了林墨婉,但凡关于林墨婉的事,他都从不细说。 眼波流转,他听出沈君池语气间的试探,却还是强装镇定的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佯装不在意的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而已,养她在外头便是了,带回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那般风轻云淡,好像林墨婉只是他可有可无的一件物品。 沈君池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他心里明白,沈微远二十六还未娶妻也不纳妾,都是在为那个叫花戎的姑娘耿耿于怀,好不容易等他终于有了一个稍微心仪的姑娘,却还是不愿意带回来。 想着,沈君池隐隐有些愧疚,说到底,当初也是因为他极力反对两人的事,才导致如今两人阴阳相隔,原因无他,沈家讲求门当户对,花戎出身不好,配不上沈微远。 当初他将人送走后,沈微远找他理论过,可终究也是无功而返,后来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大抵还是有些责怪的。 如今,沈微远只是垂着眸看手上的公文,一副没有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沈君池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旁伺候的小厮推着轮椅,离开了书房,直到沈君池离开再看不见身影,沈微远才抬眸,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沈君池离开的方向…… 江府,西厢房,翡青阁。 林墨婉走出内屋时,江文清已经站在了厅内,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脸,却单从那焦急的背影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脸色定然不好看。 林墨婉勾了勾唇,并未作声,只是洋装不适,捏着手里的帕子掩面轻咳一声,成功的引起了江文清的注意。 他迅速转头,皱着眉头看向林墨婉的眼神中竟还带着一丝警惕,不等他说话,林墨婉便率先笑盈盈的道:“劳烦父亲得知我病了,特意来看我,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您随意吃点茶吧。” 说话见,玉枝已经扶着她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了,江文清见此,紧皱的眉头越发深重了些。 他一甩袖子,有些不满和怒意,倒也坐了下来,抬手就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奴仆,林墨婉自也知道他的意思,便也示意玉枝先出去了。 房门被轻轻合上,一时间,屋内就只身下父女俩了,江文清重重的喘了口气怒气:“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该来的吗?你知不知你这样会让我有多难做?” 这一上来就是想要压人一头的三连问,林墨婉似是早有预料,只轻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用手里茶盖刮着茶碗里的茶水浮沫,继而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戏谑开口:“瞧父亲说的这话,多生分啊,再则,我能入贵府,还得多谢沈二爷,这话您实在不该问我。” 江文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左右看看,似在确定四下无人,才又压低声音,狠敲桌面:“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那小院子里的吗?你为什么要私自做主?” ------------ 第007章他恐怕早就不记得了 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林墨婉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满眼无辜和委屈中又隐约透着一丝凉意:“父亲的意思是,要将我藏在那个满是蟑螂老鼠的地方一辈子?” 此言一出,江文清心头微哽,神色微滞,一时间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示弱还是在示威。 眼前这个人可不单是林墨婉的养父,还是她的生身父亲,可惜了,比起林墨婉和她那惨死的母亲,他更爱他的丞相之位。 三年前,便是他寻到了被渔船打捞上岸的林墨婉,得知她失去部分的记忆,就将她偷偷带回来安顿,说隔几日就会来看她,可这一隔就是三年,连她被卖了他都不知道,若不是林墨婉主动找上门,他恐怕早就不记得还有她这个女儿了。 他皱眉,稳住心神,轻叹了口气,无奈但语气平和了许多:“我不是说过,那只是暂时的,等时机成熟,就会接你回府,认祖归宗,你又何必如此着急?” 林墨婉却毫不犹豫的嗤笑出声:“你这话,我娘在的时候就听过七八次了,如今她不在了,你连哄骗我的说辞都懒得改一个字?” 江文清微怔,似是破天荒的有了一丝愧疚,他几番启唇,预备再说点什么,可被浇灭的气焰终究还是起不来。 说来说去,不过也是担心林墨婉将自己的身份抖露出来,惹公叔庭月不高兴,想要让她收拾东西走人而已,林墨婉倒也不着急,只幽幽的瞥他一眼。 正在江文清愁到捏紧拳头却找不到言语时,外头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等我敲门声,江文清吓了一跳,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向门口的眼神格外警惕。 随即,玉枝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快步进屋,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微顿,转头看过去,只见玉枝身边还有位气质端庄的嬷嬷,林墨婉认得,那是公叔庭月身边的,姓岑。 玉枝微微颔首:“姑娘,江大人,夫人请江大人过去一趟。” 老嬷嬷恭敬的朝林墨婉欠了欠身见礼,林墨婉自也微笑着点头回应,此时,江文清却没说话,但神色却愈发凝重。 林墨婉本也无意同他纠缠,如果真的在这种时候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对她反而是不利的,于是,她只稍作思索,旋即将茶碗推到一边,坐直身子:“既然父亲还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留您了。” 说着,她温婉的笑着同一旁的岑嬷嬷道:“父亲知我体弱,今日得空,特意抽出时间来瞧我,深怕我有半分不适,但说实在的,我已无大碍,不用劳烦了。” 岑嬷嬷点点头,保持着脸面上的笑意,同林墨婉寒暄了几句,便将人请走了。 将两人送出了院子,玉枝兴冲冲的进了屋,林墨婉此时正倚靠在椅子上喝茶,瞧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林墨婉不解,却还没来得及问,玉枝就恩耐不住激动,凑到林墨婉跟前:“姑娘,您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 林墨婉看了一眼双手匐在她膝上的玉枝,却并不搭话,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玉枝也并不气馁,只是自顾自的接着道:“那江大少爷,不知道得罪了谁,让人给打了,今儿出门陪江夫人去庙里烧香的时候,都是府里下人抬着去的。” 听着玉枝的话,林墨婉表情微滞,想着昨天晚上沈微远的那句话,不知怎么的,明知道沈微远不像是这样的人,可她第一反应竟然觉得,这件事情就是沈微远派人做的。 玉枝还在傻乐,林墨婉放下手中的茶碗,垂眸间看向她,抬手轻点她的额头:“江有席受伤了,你乐什么?当心被有人之人看见,以此做文章,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玉枝闻言,回过神来,忙敛去笑意,却仍旧有些得意的道:“不管是哪路神仙做的,总之就是做的好,谁叫他整日里使不完的花花肠子,大庭广众对姑娘无礼,分明就是没将姑娘和二爷放在眼里。” 连江文清和公叔庭月都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江有席也确实蠢了点,但对此,林墨婉只是沉默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江文清这个蠢样,对她来讲,属是利大于弊的,毕竟,谁愿意让和自己敌对的人太聪明呢? 默了许久,林墨婉才起身,走到一旁的铜镜前整理头发,玉枝疑惑的凑上前:“姑娘要出门吗?” 林墨婉坐在镜子前,用手上的螺子黛描眉:“既然都说病好了,当然还是要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说来也是,先前说身体不适也是沈微远差人去说,老太太才没有计较,可如果现在她明明已经声称并无大碍了,却还是不去,要是被江家人细追究起来,倒确实有些说不过去的。 再则,对于江有席的事,她确实也要先去老太太哪里打探一下,最好是能知道究竟是谁抢在她前头下手了。 林墨婉做事,向来谨慎,这一点,玉枝跟了她三年,也是明白的,便是没有多说什么,等林墨婉收整好,便同她一道朝着红宝院去了。 进了院子,刚走到门前,就听里头传来一阵吵闹:“江文清,瞧你干的好事,养的外室竟都到我头上撒野来了!” “你!你别无理取闹!”这是江文清的声音。 林墨婉脚步一顿,鬼使神差的没有立刻进去,本来她以为江文清应该是被叫去东厢房了,没想到是在这边。 不等林墨婉反应,里头再次传来公叔庭月强势又讽刺的语调:“当初咱们成亲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你此生只本郡主一人,后来你说你要纳妾,本郡主二话没说帮你纳了佟玉华,你如今又去外头养?还让那贱人给我送来这东西挑衅我?你可真给本郡主长脸啊!” 紧接着,只听里头传来一声巨响,是江文清愤懑拍桌子的声音,他说:“你,你别欺人太甚!!佟玉华是我想纳的?那是谁?那你亲表妹!你哪儿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要知道,成亲这么些年,江文清还没这么冲她吼过,公叔庭月满眼震惊,继而转为愤怒,她抬手,一记响亮的巴掌落下,江文清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个踉跄。 公叔庭月咬着牙,放下狠话:“你喜欢在外头养是吧,没关系,你养多少个,本郡主就帮你除掉多少个!” 她说罢,不顾老太太和江文清满眼的震惊,甩袖离开,她出来时,林墨婉就站在门外,两人就正巧打了个照面。 公叔庭月有些意外的停住脚,气势汹汹的样子,怒气未泯,涨红了脸,胸口起伏的厉害,打量的眼神却在林墨婉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凌冽的像是要将人凌迟,一副想拿林墨婉开刀的模样。 末了,还是一旁的岑嬷嬷出声提醒:“夫人,刚才照顾大少爷的丫头来传话,说大少爷不肯吃药,伤口又开始疼了。” 她说罢,公叔庭月的眸光一扫,怒气不减:“一个个废物!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她说罢,岑嬷嬷不敢接话,公叔庭月也只回头剜了林墨婉一眼,愤懑的快步离开了。 ------------ 第008章那小子中意你 林墨婉站在原地,只垂眸不语,直到公叔庭月离开,她淡定又饶有兴致的眼神扫了一眼公叔庭月离开的方向,才迈步走进大厅。 而此时,厅内的气氛并不比刚才好多少,江文清坐在一旁,满眼心疼的抚摸着被摔成两半的玉佩,全然没心思注意刚走进门的林墨婉。 唯老太太见她来,连忙收拾好乱糟糟的心绪,强挤出一记笑:“是林姑娘啊,今早二爷叫人来传话,说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林墨婉微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应答了一声:“让老夫人挂心了,我已经好多了。”随即一边欠身问安:“今早刚起的时候,确实不大爽利,但休息一会儿,也就没大碍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竟没怀疑,只赶忙招呼林墨婉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相比于昨日,今天老太太的气色瞧上去确实要好很多。 丫头们奉上茶水,老太太看着满脸失落的江文清,又忍不住训诫几句:“你说说你,明知她那个性,你就非得在外头养,既要养,又何必不藏好了,叫人走漏了风声,传到她耳朵里去,这下可好,这会儿子,估摸着已经在河里头了。” 听着老太太的话,江文清越发懊恼,手中紧紧地拽着断裂的玉佩,满脸痛心疾首。 林墨婉坐在一旁,眼底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虽然和公叔庭月不熟,但公叔庭月的手段,她也算是亲身经历过的,眼里容不得一丁点的沙子,丞相府里唯一的妾室,还是公叔庭月的表妹。 当初要佟玉华进府来,也并不是江文清喜欢,而是江文清想将一个外室接回府里来,抬为平妻,那次江文清态度格外坚决,公叔庭月才不得已做出让步,美其名曰她这个正房大度,要替他纳一房妾。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算是堵住了江文清的嘴,此后便也没再提过将那外室带回来的事,好巧不巧,林墨婉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全是因为那外室就是她的母亲。 后来她的母亲还是被公叔庭月找到了,被人拖进暗巷里轮番羞辱致死,她被藏在一堆废弃的箩筐中,被叮嘱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出声,鲜血流了一地,最后一尸两命。 那段她永远不敢忘记的记忆翻涌上来,心头恨意也跟着一并涌上来,险些叫她连脸面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但她必须冷静下来,就这么让他们死太便宜他们了,她要他们断子绝孙,家破人亡,和她还有母亲一样凄惨! 她不动声色的握紧椅子把手,轻轻舒了口气,企图用掌心的疼痛控制自己的怒气与恨意。 此时,江文清重重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甚至没看林墨婉一眼,就拿着断裂的玉佩准备离开,老太太见此,以为他又要去找公叔庭月闹,连忙将他呵住:“你做什么去?” 他脚下的步子微顿,微微侧头,瞧着竟是瞬间沧桑了不少,他眉头紧锁,无语凝噎,好半晌才沙哑着声音无奈的道:“儿子去找人给她收尸总成吧?” 老太太皱了皱眉,眼神复杂,却并未有再说什么,只看着江文清垂着头走出了门。 林墨婉稳了稳心神,率先一步收回了目光,贴心的给老太太倒上一杯茶水递过去:“老夫人别动气,当心身子。” 听着林墨婉关切的语气,老太太才回过神,望向她时,眼神都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她轻轻叹了口气,竟开始跟林墨婉吐苦水:“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天天的做事还没有个章法。” 她说着,林墨婉并不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末了,老太太似是想到什么,又瞥了她一眼,瞧着是有些为难的样子,她轻轻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终究还是开了口:“祖母知道你初来乍到,确实是有诸多不便,不过昨日一面,席哥儿那小子,就总是念叨你。” 说话间,老太太语气忽的停住,林墨婉却已经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只是稍作沉默,她便又道:“你若是得空,也去瞧瞧他,省的他老是挂念。” 林墨婉闻言,心头只觉好笑,这江有席还真是色胆包天,不用想也知道,他对她的惦记,绝对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觊觎,老太太作为一个过来人,不可能不知道,只能说明她是默许了,甚至希望撮合这门亲事。 心头这般想着,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头,她笑着乖巧的表示:“老夫人宽心,一会儿用过午饭,我就去看他,只是……”她皱了皱眉,故作忧心:“不知道是谁,竟下这么种重的手。” 见林墨婉应答下来,老太太先是一喜,随即脸色却又一次凝重起来,沉默许久,她才摇了摇头,道:“这小子,整日不着家,自个儿得罪了什么人都不晓得,如何知道?那小子中意你,你啊,真得替我好好儿劝劝他。” 老太太说着,言语间满是对江有席的恨铁不成钢,却又出出透露着江有席能看上她,是她高攀的意思,激动之余,牵动旧疾,又开始咳嗽起来,一旁的秋河赶忙上前替她拍背顺气。 林墨婉则只是垂下眼帘,并不拒绝,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要说江家如今的势力,只要想,也不会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如果真的没一丁点线索,或者说是查到了但不敢追究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比他们更有权势。 在整个荣国,单说能只手遮天的人就屈指可数,又论及和江家有频繁交集的,当属沈家了,可他们大抵也是不会去怀疑的。 问过安,林墨婉也没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秋河将人送出院子,才又折返回去。 老太太满面愁容,江家老小都是不省事的,她心里自然也闹的厉害。 秋河上前替老太太捏腿,看了一眼林墨婉离开的方向,不解道:“老夫人,依我看那林姑娘同沈二爷未必又太深的渊源,何必撮合她跟大少爷呢,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养女,若是真的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怎么好?” 听着秋河的话,老太太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太年轻了,依我看,沈二爷未必就真的对她没印象。” “昨日晚宴,我让她去给二爷布菜,二爷也未拒绝,而且,瞧着她那手法,是了解二爷的喜好的,也不像是生手。” 听着老夫人的话,秋河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二爷和林姑娘其实是交好的?” 老太太点点头:“以二爷的手段,怎么可能送个不相干的人来,想必也是沈家的远方妹妹,有些来头的。” 秋河了然的点了点头,所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就给对方难堪…… 此时,林墨婉从红宝院出来,带着玉枝往院子的方向走,进了院子,她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准备点补品,今天下午去看江有席用。” 虽不明白林墨婉怎么突然要去看他,但玉枝还是没有多问,只见了礼,就去准备了。 ------------ 第009章探病 林墨婉刚要进屋,却听身后传来异响,她顿住脚,回头看向门口,神态略显局促的姑娘站在门口,紧张的捏紧了手里的篮子,飘忽的眼神满是紧张和无措。 来者是江家二小姐,江嫣然。 见林墨婉回过头,她勉强挤出一记笑,随即才想起来要见礼,于是才忙不迭的福了福身:“婉姐姐好。” 林墨婉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稍加思索,从容的将埋进门槛的脚收了回去,保持一贯温柔的笑:“妹妹什么事?” 她明明笑容和善又温柔,但语气和神色间却依旧能叫人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和疏离。 江嫣然有些恍惚,但也很快也稳住心神,提着手中的篮子,道:“婉姐姐,二娘让我来送些柿子饼给你尝尝鲜,是我二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林墨婉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篮子,并没有拒绝,只是笑着表示:“这怎么好意思,还劳烦妹妹亲自跑一趟,快进来坐。” 江嫣然显然有些拘谨,连忙摇了摇头:“我,我就不坐了,二娘让我来瞧瞧,婉姐姐初来乍到,若是觉得有什么不习惯的,便尽管说,咱们能帮的定然帮。” 她小心翼翼的将篮子递给玉枝,玉枝转头看了一眼林墨婉,见林墨婉点头允了,她才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篮子。 她不愿意进来,林墨婉也不强求,本来也只是客气话:“那就多谢妹妹了,也替我谢谢二娘。” 江嫣然笑的腼腆,点了点头,便转头离开了,目送对方的背影渐远,林墨婉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掩去,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离开的方向。 不多时,一旁传来玉枝看着篮子里的柿子饼,又为难的抬眸看向林墨婉,随即问道:“姑娘,这些东西怎么办?要不我偷偷扔了吧。” 林墨婉没做声,她知道玉枝的担忧,无非就是怕江家的人对她不利,在这上面做手脚。 稍作犹豫,林墨婉转头进屋,玉枝以为她是默许了,便准备将篮子拿走,却又听见林墨婉道:“收起来吧,私下找人验验。” 她虽然知道江家这一窝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若是真的细说起来,这个江嫣然同她也不算是有什么过节。 若是她就这么将东西扔了,回头真的发现了什么倒还好说,可如果没有,岂不叫人寒心,她是向来不愿意做这种事的。 吃过午饭,林墨婉并未着急去探望江有席,而是先差人去看了一眼,确定公叔庭月不在,才动身。 现在,她还没有要和公叔庭月摊牌的打算,直接撕破脸,自己是讨不到一点好处的。 还没走进院子,就见丫头小厮们脚步匆忙的端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院子,林墨婉站在院外,还能隐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哀嚎。 她没有犹豫,直接走进院子,随着离江有席的房间越近,那颇有些撒泼打滚式的哀嚎声就越发大了起来。 忙碌的丫头们注意到她,急忙进门禀报,那声音才戛然而止,丫头们领着林墨婉进屋,屋内的摆设略有些凌乱,被推翻的架子,碎掉的花瓶瓷器,几乎没办法叫人下脚。 林墨婉小心翼翼的挑了几个能下脚的地方进去,就见江有席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惨白,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听人说,他不仅被打断了腿,还被踹断了几根肋骨,差点把他废了。 见林墨婉今晚进来,他赶忙直起身:“婉姐姐,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林墨婉停在离床榻一米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置可否,笑着点点头:“大少爷可好些了?” 江有席一脸高兴,全然没了先前疼到涨红了脸对外破口大骂的样子,竟也是满脸的委屈和高兴。 他点点头,似又想到什么,又摇摇头,故作难受的样子朝她伸手:“婉姐姐,你过来些,我得牵着你的手才不疼。” 林墨婉垂了垂眸,眼底的厌恶稍纵即逝,她笑着走到榻边,还未坐下,手就被江有席一把拽过去,像是深怕林墨婉反悔。 林墨婉没动,只任由他笑着,拽着摩挲着自己的手,强压下心里的厌恶,一旁的丫头见此,赶忙呈上来药:“大少爷,您把药喝了,才能好的快些啊。” 闻言,他刚要发作,却又感觉到林墨婉的目光,生生浇灭了他刚窜上来怒气,到嘴的脏话也瞬间变成了:“拿走,我不喝,这玩意儿是给人喝的吗?” 丫头一脸为难,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林墨婉,林墨婉瞬间会意,借机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接过一旁丫头手里的药碗,轻声哄道:“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大少爷就喝些吧。” 她说着,贴心的用勺子舀起送到他嘴边,他有些不悦的别开眼,却架不住林墨婉直勾勾的眼神,轻哄中带着一丝娇滴滴的乞求。 末了,他几经挣扎,还是乖乖的喝了,眼见着大半碗药下肚,一旁伺候的丫头高兴的不得了。 等他喝完药,林墨婉便要借口离开,谁知江有席却拉着他并不松手,她心中冷笑,果然,沈微远的人还是下手轻了,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哄小孩子的语气承诺明日还回来,他才松了手。 走出远门,玉枝率先挂不住脸上的笑,回头瞪了一眼里头,喃呢着:“真是色迷心窍。” 林墨婉没说话,但自走出远门便收了脸上温柔的笑意,眼神中透出一丝冷漠,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玉枝:“替我送到玉香楼,务必要亲自交到红姨手上。” 拿了信,玉枝没多问,只应答了一声便去做了。 红姨是玉香楼的老鸨,林墨婉的母亲在跟江文清之前,是玉香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 许是对她母亲的那份情意,红姨对林墨婉也是颇关照,自从三年前知道她被找回来后,就时不时会叫人秘密送点吃穿银两来,深怕她饿着了冻着了。 所以,她们暗中有书信来往,不光是玉枝,沈微远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或许是觉得没什么威胁,沈微远也从来不过问她这些事情。 说起她母亲,也是糊涂的,她和江文清是在后来的一次春游中,遇见了当时在桃花林里看书,还是一介草根书生的江文清。 她的母亲叫林以柔,本也是高官家的女儿,曾经的名门第一才女,论样貌,论学识,绝对都是整个盛安城数一数二的。 只可惜家道中落,沦为罪臣之女,被发卖到玉香楼,林墨婉也曾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江文清,那时,她只将年幼的林墨婉抱在怀里,说是折服于江文清的才学。 遇见江文清之后,她不惜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供养江文清念书,不够她就卖艺甚至卖身继续赚,给钱,给心,给人,好不容易熬到他功成名就,谁知道,却被当时待字闺中的昭和郡主公叔庭月看上。 先皇膝下无公主,公叔庭月是先皇亲弟弟魏王的独女,加上据说她出生时,盛安久旱逢甘霖,更是被誉为祥瑞、福星,可谓是备受荣宠的。 ------------ 第010章她是逃难来的 面对先皇的赐婚,江文清当时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总之听人说,他并没有拒绝,甚至在先帝问他有无心上人时,他摇头的很坚决,也从没有提起过林以柔,直接应了先皇的旨意,迎娶了公叔庭月。 但对于林以柔,他也没就此断了联系,而是继续哄着骗着,连赎身的钱大半都是林以柔自己掏的,江文清将她安置在破小的院子里,和公叔庭月先后两个月生下林墨婉和江瑞雪。 他时常承诺,等稳住公叔庭月就接林以柔回府,可他的承诺,到林以柔被公叔庭月安排的人凌辱致死也没有兑现。 林墨婉至今无法忘记,那晚下着大雪,年仅十岁的她从破旧的箩筐堆中爬出来,将自己的小袄脱下来,盖在母亲身上,母亲身下的鲜血染红了满地的清白。 母亲尚有一口气在,她用自己的小袄紧紧的将母亲裹住,哭到浑身颤抖,却努力压制着声音,害怕那些人折返回来。 林以柔只是看着她,早就被折磨到没有知觉的身体对于林墨婉无助的哭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连抬手帮她擦眼泪出声安慰她都做不到,眼里有心疼,也后悔。 或许那一刻,她也曾想,如果当初心狠一点,清醒一点,好好听红姨说,不听江文清的花言巧语,带林墨婉远走高飞,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可惜,没有如果…… 后来,积雪在地上盖了好厚一层,林墨婉却片刻也不敢停留,挨家挨户的敲门求救,但当时,正是新帝登基不久,整个荣国都不怎么太平,尤其是盛安,乱糟糟的,夜晚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忙。 她挨家挨户的磕头,头都磕破了,声音也喊哑了,手也冻得红肿麻木了,也没能求到一个人愿意去帮她,只有好心人看她实在可怜,给了几个馒头。 可那时候的林以柔,连水都喝不进去,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林墨婉就只能一次次离开,一次次返回,她曾尝试自己将母亲背起来。 可是不行啊,她太瘦小了,别说背,就算是拖拽,也没有办法挪动一丁点。 她又冷又害怕,直到看见一辆气派的马车驶过,她追出去,大喊着,不停的跑、摔倒、磨破手掌和膝盖,摔得浑身是伤、站起来、又跑又摔倒…… 如此重复数次,在她快要体力不支赶不上的时候,马车就在不远处庄严的气派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马车内下来的人,穿着暖和的大貉,怀里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姑娘,和一个身着华丽的女人先后下了马车。 下人恭敬又小心翼翼的在身侧撑伞,深怕雪花落到主子们的肩头。 林墨婉一眼便认出来,抱着小女孩的男人,就是她那个好几个月才去看她们一次的父亲。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父亲很忙,好久才来一次,而且每次来都很匆忙,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她也曾问过母亲,是不是父亲不喜欢她们,所以每次来都不多留一会儿再走,那时母亲只是抱着她,隐去眼底淡淡的悲伤轻声哄她“才不是呢,爹爹最喜欢婉婉了,他只是太忙了。” 但这一刻,她隐约有所察觉,或许自己的父亲并不单单是自己的,可是为了救母亲,年幼的林墨婉只是犹豫了一秒,就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喊着“爹爹,救救阿娘,阿娘她快不行了”。 可她也永远也忘不了,当时江文清听见动静转头看她时,只是略微震惊又迅速恢复正常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冷的可怕,连林墨婉甚至都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而当他身边的公叔庭月狐疑的看向江文清并询问情况时,他只淡淡的说了句:“不认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最近雪大,估摸着是受了灾,逃难来的,随便给点碎银子打发了吧。” 他说完,头也没回的一手抱着江瑞雪,一手拿着风车逗她开心,一路进了府门,而林墨婉因为无休止的哭闹,抓她的家丁都烦了,将本就瘦小的她直接抱起来狠摔在地上。 她很难过,以为是因为昨日他去小院子看她们,离开时,她拉着他的衣角问他要一串糖葫芦,隔壁婶子家的闺女都有,拿来她面前炫耀说是自己爹爹给买的,她也想爹爹给她买。 可他却生气的甩开她的手愤愤离去,她不知道是母亲又因为名分的事情和父亲吵了一架,只觉得是自己问父亲要糖葫芦而惹恼了父亲。 她很痛,也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母亲,如果她没有问他要糖葫芦,他是不是就会去看看母亲。 她以为自己会死,但所幸是摔在雪地上,有了一定的缓冲捡回了一条命,两个人对她又是一顿猛踹,确定她短时间内起不来,不会再纠缠,将手里的碎银子像是打赏乞丐一般扔在她脸上,才转头进了府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府门,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脑袋糊了一脸,连视线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她还是拿了地上的钱,心里想着有了钱就能找大夫给母亲看伤了,她又一个个的去敲门,可见她一个头破血流的小女孩,似乎都意识到对方是被寻仇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间,都摆摆手说晚上不出诊,让她白天再去。 等林墨婉再次神情恍惚,跌跌撞撞的回到小巷时,母亲的身上已经被落下的雪薄薄的盖了一层,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扫去母亲身上的雪,每扫一下,雪就红几分,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母亲的血。 可纵使等她把雪扫完,母亲的身体还是很凉,比雪花都要凉,她瞪着眼睛,瞳孔涣散,已经僵硬了。 她趴在母亲早已凉透的身体上,止不住的颤抖哭泣,一遍遍低声说着:“阿娘,婉婉不要糖葫芦了,只要阿娘和弟弟,婉婉知道错了,婉婉好痛,好害怕。” 但没有温度,也没有回应…… 那一夜,她的母亲没了,她期待已久的弟弟也没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又折返了回来,她被拽住胳膊,从地上领起来,恍惚间听见有人说着:“我就说还有个小的吧。” …… 寂静的深夜。 巨大又那么真实的恐惧,让林墨婉猛的在翡青院的床上惊醒,她死死的握紧双手,满头大汗,剧烈的呼吸以及惊恐环视的眼神让她一度无法分清楚如今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直到她喘着粗气,听着耳边传来温柔又熟悉的呼唤声:“姑娘,姑娘?”林墨婉才缓缓的回过神,她有些迟疑的转头,苍白的脸色吓得一旁的玉枝都不由自主的为之一哽。 她担忧的握着林墨婉的手,自己的手已经被林墨婉捏的泛白了,却没有要抽出来的意思,只是满眼心疼:“姑娘又梦魇了。” 林墨婉喘着气,似乎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她勉强支起身子,玉枝赶忙将软枕垫在她身后,她只觉身体像是被压在巨石下,乏力的很。 ------------ 第011章您怎么这么不小心 玉枝递来一杯水,林墨婉面色无异,可接过杯子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九年前发生的事,她时常会梦到,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下母亲。 一杯热水下肚,林墨婉的脸色显然缓和了不少,她轻轻靠在软枕上,只觉头没由来的疼,这已经老毛病了,她每每从梦中惊醒就会如此。 玉枝也并不多问,只是从她疲累又隐忍的眼神中读取到一些信息,玉枝叫人取了些热水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换了被汗水打湿的里衣,又小心翼翼的抬手帮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她的头痛。 林墨婉合上眼,沉重的呼吸逐渐轻缓下来,她又轻轻睁开眼,转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此时外头的四方已院落,已经隐约可见一丝亮光,看起来是要天亮,她不由问道:“红姨又回信吗?” 玉枝摇头:“还没呢,姑娘宽心,信是下午才差人送去的,如今这天儿刚亮,就算是看了立刻回估摸着也得再等会儿才能到的。” 林墨婉没说话,头疼的厉害,已经不是玉枝摁摁就能缓解的程度了,她压抑心底的烦躁,抬手间,轻轻推开玉枝的手。 疼痛让她出口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玉枝没多问,领了命就出去了…… 直到天色完全亮开,林墨婉的头痛才稍稍缓解,她磨磨蹭蹭的起身,脸色依旧苍白,好一会儿才完全缓过神。 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得知一直不肯吃药的江有席昨天将一大碗药都喝了个干净,老太太高兴的拉着林墨婉喋喋不休的说着他们如何宝贝江有席和江有安。 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全家上下的宝贝疙瘩,要什么给什么,受不得半点委屈的。 林墨婉并不想听,甚至觉得厌恶,这些事她怎么不知道呢,她当然知道,但也还是温柔的笑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可或许是见老太太说宝贝疙瘩时只说到了江有席和江有安,一旁的江瑞雪就不乐意了,她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祖母,瑞姐儿就不是祖母的宝贝疙瘩了吗?” 她生的乖巧,又是不谙世事的模样,温室被细心呵护长大的花朵,总是透着格外耀眼的靓丽的光芒,看的老太太心里一阵发软,连忙松开拉着林墨婉的手,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哄道:“傻丫头,你当然也是祖母的心肝宝贝儿啊,你和弟弟妹妹们都是我江家的宝贝。” 听老太太这么说,江瑞雪才开心的笑,还不忘挑衅一般递给林墨婉一个眼神,好似嘲讽又像是示威。 林墨婉只垂了垂眸,嘴角染着淡淡的笑意,并不言语,她才不在乎什么宠爱不宠爱的。 可对于督促江有席喝药这件事,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林墨婉头上,林墨婉也没推辞,每天都准时到,连玉枝都看出来了江有席对她的心思绝对不平常,可林墨婉却并解释。 让一个人毁灭之前,得先让其膨胀,直接杀死多容易,看他从天堂跌入地狱那才刺激。 不得不说,江家请的大夫还是有点本事的,外敷内用的药加在一起,半个月江有席就能下床了,只是脸上还敷着药,虽然早就结痂了,但大夫说如果不想脸上留疤,还是得敷着。 没曾想,能下床行走的第一天他就不老实,临近初冬的夜晚有些凉意,林墨婉让人打了热水沐浴。 对于这种事,她向来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只有时实在被沈微远折腾的起不来身才会让丫头们帮忙。 她站在浴盆前脱衣裳,脱到里衣,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浓烈的酒香萦绕在鼻尖,明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人进来了。 她不由的捏紧了才褪去一半的里衣,在身后的人扑上来想将她强抱住的瞬间,脚下轻闪,顺势将里衣穿上,身后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扑了个空,完全没收住力,差点一头栽进浴盆里。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江有席。 见此,林墨婉果断摁住他的后脑勺,一把将他整个头都摁进水里,只听好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溺水濒死的窒息,让他双手双脚不停的挣扎,好在力气够大,林墨婉终究没将他压住被猛的弹开。 她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又迅速藏匿,没做犹豫,在江有席跌坐在地上的瞬间连忙跑过去,换上人畜无害的惊恐样子,贴心的拿来帕子替他擦脸上的水,一边温柔的擦拭,一边道:“大少爷您没事吧?有没有磕着碰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您看看,都打湿了,一会儿会着凉的。” 江有席坐在地上大喘着气,俨然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还没回过味儿来,他木楞的转头看向一旁温顺的帮自己擦拭水珠的林墨婉,心里有些疑惑。 刚才好像有人摁他脑袋来着,可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瞧着林墨婉如今这副担惊受怕,忧心忡忡,心疼坏了的样子,他又觉得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 来之前,他确实喝了点酒壮胆,怎么说也是沈微远介绍过来的人,要是被他糟蹋了,高低是会再挨一顿的。 以前喝了酒,失足掉进水沟里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总觉得有人在拽他,起不来身,如此想着,江有席便也没当回事。 他一把握住林墨婉帮他擦水的手,被洗澡水一浇,酒醒了大半,张了张嘴,“婉姐姐”三个字还没出口,房门就被人猛的推开,进来的人正是玉枝。 一看眼前的场景,不用林墨婉多说,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赶在江有席开口说“没事”之前,林墨婉率先道:“大少爷喝多了,还不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林墨婉正愁他不上钩,竟还主动送上门来了,林墨婉自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主仆俩四目相对,玉枝也迅速会意,忙冲着外头喊了一声:“桃红,快去请老爷和夫人。” 江有席闻言肉眼可见的慌了神,他摇摇晃晃的想站起身想走,林墨婉却一把将他拽住,不等他反应就将他摁在一旁的椅子上:“快坐下歇歇。” 不等他拒绝,玉枝已经递上来一杯茶,林墨婉接过来,顺势喂到他嘴便,颇有些强迫他喝下的意思。 喂他喝了杯水,林墨婉起身,同玉枝眼神交汇,示意她先将人稳住,林墨婉则迅速走到屏风后穿好衣服。 不多时,一听到江有席醉酒误闯了林墨婉的房间,最先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当属江文清了,他气儿都没喘匀就大步走了进来,一双看向江有席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爹!”江有席一见着阵仗,吓得从椅子上腾起,满眼惊恐,坐在江有席身边的林墨婉也站起身,就见气势汹汹的公叔庭月带着一众小厮丫头也进了门,一副来抓奸的样子。 林墨婉淡笑不语,率先欠了欠身见礼:“老爷,夫人。” 闻声,公叔庭月惊讶飘忽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林墨婉身上,只是顿了半秒,她脸色一沉,阔步朝着林墨婉冲过去。 ------------ 第012章真是枉顾人伦 她甩手,林墨婉身形一闪,本该掴在林墨婉脸上的巴掌随着公叔庭月一记踉跄,磕在桌角,疼的她哀嚎连天。 林墨婉心头好笑,果然不愧是母子俩,真是蠢得如出一辙,可面上却故作关切:“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紧啊?我无心的,您莫怪。” 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公叔庭月脸色涨红,岑嬷嬷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理了理她身上的衣服,她愤懑的瞪着林墨婉:“你……” 她咬紧牙,额头上青筋凸起,抬手指着林墨婉,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林墨婉却迅速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有席。 四目相接,俨然一副娇弱菟丝花受了惊吓的模样,给还不太清醒的江有席着实看心疼了,他大义凛然的挡在林墨婉面前,打断公叔庭月的话:“母亲,您别怪婉姐姐,是我自己吃酒吃糊涂了,才误闯进来的。” 公叔庭月喉咙一哽,那句还没说出口的“娼妇,勾引我儿子”咽下去不是,说出来也不是,谁有问题,这都是明摆着的了。 林墨婉躲在江有席身后,似乎笃定了江有席这见色眼开的样一定会护她,毕竟是还没吃到嘴的东西,当然不得先供着、哄着了。 左右这口气咽不下去,公叔庭月果断换手,“啪”的一耳光落在江有席脸上,她咬牙骂道:“你、你真是鬼迷心窍啊你!” 江有席低着头,并不搭话,他喜欢玩,这一点他们都知道,往常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让江家难堪,他们都不会过问,不过就是给点钱打发了,反正多少钱江家都给的起。 “你怎么回事!”江文清亦是震怒,巴掌拍在桌面砰砰作响,江有席一咬牙,他一向混蛋惯了,也不差这一次,他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就是喝多了,走错了道,又没发生什么。” 他说这话时,明显还有些不服气,江文清气的颤抖着手指着他,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许久才重重甩袖:“走,还不走!” 见江文清气的咆哮起来,江有席也只得灰溜溜的钻出了门,公叔庭月握着被桌角磕的红肿的手,怨毒的眼神看着眼前的林墨婉。 她秃鹫一般冷冽的眸子上下扫了林墨婉一眼,厉声道:“林姑娘,你虽是小门小户出身,但怎么说也是经了沈二爷的手的,也该懂些礼义廉耻,不要以为有沈二爷给你撑腰,你就能在江家胡作非为!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我儿子矜贵,将来是要配贵族之后的,就你这种出身,也就生了副好皮囊而已,只配做个通房,你得有自知之明。” 她像是泄愤一般,一股脑将心里的不满全说了出来,可反观林墨婉,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泛起半分不适,心里甚至还想笑。 她垂了垂头,斯条慢理的绞着手指,公叔庭月却以为她这是不安,可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硬挤出一丝难过,佯装哽咽的模样,道:“我知道了。” 见她如此轻松就被自己拿捏住,公叔庭月堵着的气顿时顺畅了一些,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林墨婉,才转甩袖转头离开。 到了门外,就听她洪亮的勒令院内的丫头婆子:“今日之事若是敢穿出去半个字,尔等通通不用活了!” 紧接着,是公叔庭月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屋内剩下林墨婉和江文清,江文清没着急走,而是等所有人出了门,留下来要和林墨婉单独谈。 林墨婉没有拒绝的余地,被迫接受,她坐在椅子上,依靠在桌前,方才被训斥的委屈荡然无存,饶有兴致的抬眼看他,玩笑道:“江大人,贵公子好像对我有想法呢,您怎么看?” “你!”他下意识咆哮震慑,却又想到一会儿自己要说的话实在不能让旁人知道,又连忙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他还是压低声音,才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你亲弟弟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简直枉顾人伦!” 林墨婉看着他,眼神冷淡的像是没有激起半点浪花的死寂湖面,她嫣然一笑,故作委屈又惊讶的模样:“我做什么了?江大人您搞错了吧,不知道是贵公子,不是我。而且,这里是我的房间,走错的人好像也并不是我。” 江文清哑口无言,一咬牙,道了句:“疯子!”转头想离开,可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几番欲走又留。 跨步出了房门,又招来了院内的丫头婆子,扬声道:“从今天起,你们俩不许再靠近!回头,谁也不许放他进翡青院,要是再让我抓到!你们立马卷铺盖走人!” 这当然就是林墨婉要的结果,江有席被勒令不准再和她靠近,那到时候,不管江文清再出任何事,都和她没关系了。 思索间,林墨婉已经抬脚跨步出门,丫头婆子们吓得跪在地上领了命,江文清头也没回,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虽然江家极力掩饰这件事,但风声还是吹到了沈微远的耳朵里,当然这已是后话…… 翌日一早,林墨婉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早早起身,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自也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 林墨婉进去厅内的时候,就见她皱着眉,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今天难得人都齐全,江家上下,包括江瑞雪和久久闭门不出的二娘佟玉华都在。 见林墨婉进来,江有席率先要站起身相迎,却被江文清一记眼神给呵住,旁的不说,纵横朝堂这么多年,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林墨婉自是静观其变,按照规矩依次问了安,老太太神色凝重的招呼她过去,林墨婉也没拒绝。 老太太一如往常亲昵的拉过林墨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像是由衷般道:“前些日子有席的事,老身得当面谢过你,若不是你啊,那混小子打死也了不肯喝药。” 说着,她还不忘狠剜江有席一眼,而江有席仍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还有些许不服气的别过脸。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迅速垂眸扫了一眼,确定镯子还在她手上,老太太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几分。 林墨婉笑笑,假装看不懂这诡异的气氛,表示:“老夫人您太客气了,我既进了江家,自然会将诸位弟弟妹妹视如至亲手足,呵护备至,弟弟妹妹们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这番话下来,将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相比之下家里几个老是给她添堵的,抛开身份不谈,眼前这个懂事乖顺的确实格外和她心意。 她拉着林墨婉的手又紧了紧,继而郑重的道:“你既这么说了,那祖母也不把你当外人,同祖母说说,如今可有心上人?” 林墨婉垂下眼帘,稍加思索,心思轻转,大概也猜到她这一问是什么意思,旋即腼腆的笑着摇头,目光瞥向一旁的江文清,他的脸色也明显变了变,显然,两人的猜测是一样的。 见此,下一瞬,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微顿,接着道:“那,你觉得有席如何?若是老身给你说媒,你可应?” ------------ 第013章大少爷是个很不错的人 此言一出,首先变了脸色等我就是江文清,他虽然是混蛋,但这种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如果他不知道还好,可偏他知道啊,那这桩婚事就不能成。 第二个当属公叔庭月了,无他,不过是看不起林墨婉孤儿的出身,哪怕是沈微远亲自引荐的,可终归是和沈微远没什么关系的人。 场上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林墨婉佯装害羞的样子低头不吱声,见此,江有席率先着急了,猛的站起身:“好啊好啊!祖母,我愿意我愿意!” “住口!!” 不出所料,引来江文清一声怒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拍案而起,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旁的江嫣然和姜瑞雪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一时间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江文清憋红了脸,额头隐约可见凸起的青筋,他急的在房间内踱步几圈,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几圈之后,才停下来,看向上座一脸狐疑和惊讶的老太太。 毕竟,先前的江文清,瞧着对林墨婉也并无不喜之处,今日她特意召人都来,也是觉得江文清不会拒绝,才说出来,可却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老太太不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这个做长辈的,难不成要棒打鸳鸯?” 一时间,这矛头就对准了江文清,老太太一脸气愤,好似真是这么回事,江文清有苦难言,急的在屋内转圈。 他回头,看向林墨婉,林墨婉却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反而是一脸淡然,那眼神像是在问他“你为什么不同意?”,不得不说,演的跟真的似得,就好像真是他江文清要拆散他们。 江文清更急了,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他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老太太等着他的话,好半晌,他却才憋出一句:“什么情投意合,母亲,你这就是在逼婚,你都当着大家的面儿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样说起来,好像又确实是这么回事,老太太一时间也有些动摇了,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林墨婉,轻声道:“好孩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万不能为了讨我欢心,就潦草应下,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林墨婉当然知道,可瞧着今日这架势,如果不是江文清刚才的话,这老太太恐怕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不过按照林墨婉这么多年的调查和了解,估摸着也只会让江有席给她妾室的位置,不为别的,她的宝贝孙子喜欢,当然就要尽全力满足了。 对于这些被压迫久了,突然就掌权的人来讲,这辈子最想强调的一件事,当然就是告诉所有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江家如今是今非昔比了,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而要达到这种目的,无非就是花钱和无所不用其极得到自己看上的东西。 思及此,林墨婉心头鄙夷,脸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委屈又隐隐透着娇羞的样子,每一个眼神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她眼帘微垂,怯生生的开口:“大少爷是个很不错的人,可墨婉自知地位低微,不敢有攀龙附凤之心,大少爷自然是更适合比我好上千倍万倍的姑娘。” 她说罢,公叔庭月率先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自然舒展,眼神间依旧是难掩对林墨婉的鄙夷,像是在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可这番话下来,却给老太太和江有席听的心疼坏了,江有席恩耐不住,想上前去宽慰两句,人还未动,胳膊就被江瑞雪一把拽住。 他回头,两人四目相对,眼底都有些怒意,江有席虽完美的继承了江文清的混蛋性子,但对于江瑞雪这个阿姊,他还是向来听她的话的。 两人虽相差不大,可江瑞雪总乐意带他玩,自幼一块儿长大的姐弟情谊,多少还是让这个色欲熏心的少年有些顾忌的。 他没再上前,老太太也没再执意自己的想法,江文清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林墨婉却在老太太转头同公叔庭月说话的空挡,抬眸朝江文清递过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笑。 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要挟一般,江文清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子恶寒,凉意几乎是从脚底窜上了头皮,心头要将林墨婉赶出去的想法越发强烈…… 这件事情之后,林墨婉就几乎没再怎么见过江有席了,倒不是江有席主动疏远,而是老太太说媒的事情之后,江有席就将江文清说过的话通通抛之脑后,时常明目张胆的接着各种理由来翡青院。 要么送补品,要么送料子,又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儿,但每次来那双眼睛都是直勾勾的盯着林墨婉看。 时间一长,江文清自然就发现了,亲自将人逮回去臭骂了一顿,可奈何根本没用,无奈之下,江文清就加强了翡青院的守卫,专逮江有席,如此一来,两人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了。 林墨婉再看见他时,是在江府的小花园里,她坐在凉亭中,同偶然遇见的江嫣然吃茶,远远地就瞧见了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少年,他企图靠近,可奈何还是被江文清安排的守卫拦了下来。 两人大吵了一架,那守卫也是个木头庄子,说什么都不让江有席靠近,两人大吵了了一架,眼见着要江有席要转头离开了,林墨婉却突然起了身,邀请江嫣然去翡青院坐坐。 自打上次柿子饼的事之后,两人关系便逐渐缓和起来,江嫣然自也没有拒绝,就跟着走了,拦着江有席的侍卫也随之跟上去。 凉亭里的人散去,谁都没有注意到压在托盘下林墨婉留给江有席的手绢,只江有席接收到了林墨婉暗示的眼神。 等人走了,才着急忙慌的走进凉亭,一把抽出丝巾,嗅了又嗅,贪婪的吸着手绢上残存的林墨婉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发现手绢上有字。 深夜。 按照往常的惯例,一旦觉得无聊的江有席是一定会去整个盛安最大的花楼玉香楼玩的,今日他自也不例外,江家上下也都见惯不怪了。 只是这一次,相对于往常的平静,他似乎显得更加着急,一路上兴奋的拽着林墨婉留给他的手绢,亲了又亲,脚步匆忙到都似要抡出火星子来。 于此同时,林墨婉正坐在镜子前梳妆,玉枝脚步匆忙的自外头进了屋,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才快步走到林墨婉身后,弯腰在林墨婉耳边轻声耳语一番,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 “姑娘可要等会儿看好戏?”玉枝兴致勃勃的问,林墨婉稍作犹豫,却只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刀:“不必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再则,到时候,也会有人通知咱们的。” 听着林墨婉的话,玉枝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便也没再问什么,心情颇好的帮林墨婉更衣梳洗…… 果然,清晨,天色刚亮,林墨婉特意起了个大早,借着去给老太太请早安的功夫打探消息。 人还没走进院子,就见江有席院子的小厮着急忙慌的从林墨婉身边过去,先一步进了红宝院。 ------------ 第014章让他收你做通房 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不动神色的跟了进去,刚踏进门,就听老太太焦急的道:“那还不快去找!” 小厮被呵的浑身一个激灵,头越发低了低,忙不迭领了命小跑着出去。 林墨婉撇了一眼匆忙离开的小厮,不动神色的回过头,上前福身问了安,被免礼落了座,她才面色担忧又不解的问:“老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欲言又止,几番叹息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林墨婉倒也不着急,起身亲自替她斟上茶,递到她跟前,轻声安慰道:“老夫人莫动气,当心身子,万事有父亲和母亲在呢。” 可不就是嘛,江文清和公叔庭月可都是狠人,这世间还没有他们两解决不了的事情。 末了,老太太重重的叹了口气,才道:“有席那小子,越发不像话了!昨夜又偷偷溜出府去,不见了踪影,今日一早都还没回来!” 她说着,脸上的怒意不减,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江有席现在也许是想回来的,可是光靠他自己走,恐怕是回不来的。 思及此,林墨婉心头升起一丝笑意,眼波流转间,面上也露出一丝担忧,随即又安慰老太太:“大少爷也不是小孩子了,虽是有些少年心性,但也是个明辨是非的,断不会出什么岔子,许是出去玩了,等他玩儿累了,便会回来的。” 听着林墨婉宽慰的话,老太太的脸色显然好了很多,虽然她是比林墨婉更清楚江有席的德行,但怎么说也是江家的长子,脸面还是很重要的,哪怕确实不对,也不会任由外人说半句不是。 林墨婉自也知道这家人的心思,他是不是个明辨是非的主大家都心知肚明,管他是什么扶不扶的上墙的烂泥,总之捡着好听的说就对了。 果然,老太太沉思片刻,迫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亲昵的握着林墨婉的手,一副要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她说:“亏得你来,我老太婆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了,如今倒是被你哄着,又能多活些日子,不像那些个不争气的,老是同我置气。” 林墨婉笑笑:“老夫人是长福之人,要长命百岁的,可说不得丧气话。” 说罢,老太太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末了她收了脸上的笑意,又忽而严肃起来,她握着林墨婉的又手紧了紧,四下无人,她道:“孩子,你老实同祖母说,可是真心喜欢我家有席?” 林墨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又瞬息停滞,但却很快反应过来,笑容不减,不等她回话,老太太又接着道:“你若真心喜欢我家有席,姑且让他收你做通房,这样也免得落了旁人口舌。” 林墨婉不语,只笑盈盈的看着她,还没等林墨婉开口,外头传话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框绊倒,他跪在老太太跟前,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回……回来了,老夫人,大少爷他回来了。” 老太太怔了怔,旋即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小厮,又望了望门外,却没见着江有席的影子,她当即发难,将通房的事抛之脑后:“人呢?不是回来了吗?” 小厮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是……是被玉香楼的护院给、给抬回来的。” 只这一句话,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险些两眼一番晕过去,要知道前不久才被人莫名其妙打断了腿,差点连舌头都被割下来。 事后,江家自然也派人去查了,可却杳无音讯,那晚套江有席麻袋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找都找不到。 江文清隔天就被人弹劾,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痛斥一顿,他是个聪明的,眼见着情况不对,便知道对方的势力远在自己之上,为什么不明着来不得而知,但如果再继续追查下去,江家肯定是难逃一劫的,便只能潦草罢手。 这些事情,老太太肯定也是知道的,如今又得知江有席是被人抬回来的,她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又问:“这次又是断了胳膊还是断了腿?” 小厮一脸难为情的看了一眼林墨婉,又看向老太太,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轮转了好一会儿,气的老太太抡起手里的拐杖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那小厮的身上,老太太急的直跺脚:“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对于发生了什么,林墨婉心知肚明,但做戏得做全套,她还是侧过头,满眼焦急和责问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厮,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说,想叫老夫人担心是不是!” 那小厮闻言,脸色依旧为难,但也架不住两人的攻势,他头一低,忙道:“没有伤着腿和手,是……是……没了,命根子,没了……” 此言一出,纵使那小厮说的隐晦,老太太也是短暂的思考了两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什么意思,林墨婉也不吱声,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观察着老太太僵滞的脸色。 不多时,像是才反应过来的老太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走路也不要拐杖了,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抓住那小厮的衣服:“什么?你说什么没了?!” “命……命根子……” 小厮说着,显然是被老太太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的脸色吓到了,短短三个字都没说完,腿脚就软的站不住。 老太太瞪着他,脑子似是“嗡”的一下炸开了,最后竟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还是林墨婉眼疾手快,率先做了准备,在她倒下来的瞬间飞奔过去将人接住。 他小厮跪在地上,被这阵仗吓得腿脚发软,还是林墨婉呵斥一声:“还愣着?去叫人来然后请大夫啊!” 那小厮闻言,才忙不迭的连跪带爬的去找人,林墨婉待在厅内,看着怀里晕死过去的老太太,想着刚才小厮说的话,心里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很快,老太太就被叫来的几个力气大的嬷嬷们抬上了床,大夫来瞧过后,很快就醒了,林墨婉一直守在床边。 老太太悠悠转醒,嘴里就念叨着:“席哥儿,我的席哥儿……” 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林墨婉离得近,还是听清楚了,她连忙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诚恳安抚道:“老夫人,您莫着急,大公子的事,已经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去瞧了,大夫技艺高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似是听见了林墨婉的话,老太太迷糊的神志才开始清晰起来,她躺在床上,有些木楞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墨婉,四目相接,林墨婉没再作声,老太太却盯着惨白的脸色,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 一旁候着的秋河见此,连忙上前搀扶,扶着她帮她坐起身,她却死死地拉住林墨婉的手不肯松,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林墨婉也只始终笑盈盈的,温顺的像只小羔羊,这老太太虽然是个药罐子,但反应能力可是一点不差,她泪眼婆娑:“婉儿啊,席哥儿命苦,日后可就只有你愿意同他作伴了,若是连你都不愿意……” ------------ 第015章称病 说着,老太太当即哽咽起来,哭的凄惨,跟死了爹妈似得,林墨婉却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按照这老太太的脾性,江有席是从玉香楼被那儿的护院大清早的当街抬回来的。 听人说,当时江有席被发现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里,晕死在地上,玉香楼所有人都看见了,下身全是血,脸色苍白,活像是已经死了大半的人了,格外渗人,当场吓晕了要几个玉香楼的姑娘。 后来,红姨当着众人的面连忙请了大夫,大夫也来看了,说是直接被利器割掉的,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人还活着。 见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大夫给服了药吊住性命,红姨也只能叫玉香楼的护院找了个门板,给他盖了床棉被,将人给送了回来。 江家虽不算世家,但如今也算是贵门,是朝廷命官,江文清位居丞相,更是万人之上的存在,这件事,恐怕早就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了。 加上江有席平日里也是个小霸王,到处祸害良家姑娘,鱼肉乡民,完事了就给钱打发了,惹得旁人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都在等着江有席的恶果,当然不会有人轻易错过,有一丁点的风声都会被人传遍大街小巷。 而这种事情,除了关乎江家子嗣,还关系着江家的脸面,老太太是个精明的,她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本来江有席玩的就花,以前图个才财还能有人家同意将姑娘嫁进来。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给再多,外头的姑娘也是没有再愿意嫁江有席的了,可如果将来江有席身边没有女人,哪怕这件事被压下来,将来也势必会惹人非议。 如此,林墨婉自然就成了能帮助江家顶住外头流言蜚语的最佳人选了。 林墨婉淡淡的笑着,安抚似得轻轻地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模棱两可的道:“老夫人您放心,我能入江家,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大少爷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后,我都听您的。” 一听这话,老太太立刻破涕为笑,很是欣慰的连连称好,林墨婉也只是笑而不语,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有她的这番话,老太太势必是会有些感激,更重要的是,往后不管江有席怎么样,老太太大概率都不会轻易怀疑她了,而对于江有席,林墨婉不是只让他这样而已,本来也没打算让他活太久。 江有席这次的事,也确实是林墨婉送去的信件中让红姨这么做的,可在旁人看来,江有席得罪的人多,况且她这般柔弱和江有席的关系也很好,谁又会去怀疑她呢? 而这,才仅仅只是开始…… 从老太太的住处出来前,老太太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林墨婉多去江有席那里走动,林墨婉当然都一一应下了。 她正愁着江文清不让他们靠近,她没办法进行下一步计划呢,这下有老太太的话在前,林墨婉自就有恃无恐了。 回到翡青院,小三花正趴在藤椅上翻着肚皮晒太阳,说来这小猫还是她无意间在废弃的巷子里见的。 母猫已经死了,小猫尚且没有自主觅食的能力,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清脆又坚强的猫叫声穿透密密麻麻的雨帘。 林墨婉刚送沈微远走出府门,他刚来,才小坐了一会儿,侯府便来人传话他回去,她送他出门,看着马车消失在雨帘中,准备回去时便听见了声响。 见这小东西着实可怜,蜷缩在母猫身边,被大雨浇湿成一团,也就将它抱了回来,从起初的巴掌大点养到如今抱太久都会有些吃力的模样。 林墨婉很喜欢,沈微远也没不许她养,还不动声色的增加了每个月给林墨婉的银两,她知道,他是默许了的意思。 旁的不说,哪怕只是替身,沈微远在吃穿住行上也从未亏待过她。 如今,明明已经是要入冬的季节了,可最近几日的天气却依旧晴朗,日日院子里的光照都充足。 林墨婉走到藤椅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拿起桌上的逗猫棒同它嬉闹,顺势坐在藤椅上,小家伙躺在她怀里冲她翻着肚皮,她也颇有兴致的陪着玩闹几番。 玉枝端上来茶水和点心,无意间瞥了一眼,从进到江家以来,玉枝还是第一次见林墨婉心情这么好,也不经宽心了几分,连嘴角都微微扬了扬。 往后几天,林墨婉借病不出,也没去过江有席的院子,每每有不知道是老太太还是江有席的人来请,她统统都以病重起不了身为由拒绝了。 她可没那么傻,这会儿子江有席虽然伤着不能拿她怎么样,可当时毕竟也确实是她故意遗落手帕引他出去的,江有席虽然傻,但多少是会怪她。 虽然手帕已经被玉香楼的人拿走又秘密送回来了,但她还是得暂时避一避,先让他自己气一会儿,等他气没那么大了,她再去。 期间,许是觉得林墨婉病的蹊跷,老太太几乎每日都派秋河来,借着探病的由头,话语间明里暗里都是在让她快点去安抚江有席的。 可秋河每次来,林墨婉都卧在再床上,瞧上去脸色惨白,时不时掩面轻咳,叫人看不出半分血色。 后来,甚至是沈微远身边的人都亲自来了一趟江家探望林墨婉,这似乎才让老夫人打消了疑虑。 而对于江文清,江有席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忙着给他那宝贝儿子讨个说法都来不及,怎么还有时间来过问林墨婉。 身为当朝第一相,江文清也完全没在怕的,直接带人当街冲进了玉香楼,当即将那玉香楼的几个护院控制住。 得知江文清要去玉香楼,林墨婉是早早地就同玉枝避开江家的守卫瞧瞧出了门,乔装打扮之后,在玉香楼的二楼雅间,隔着纱帐,亲眼看见江文清带着一众凶声恶煞的人冲了进来。 原本奢靡、热闹又夹杂着暧昧气息的四周当即安静下来,江文清手里拎着长剑站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守卫军前面,旁的不说,光是这声势就足够吓人的。 他扫了一眼,没见着柳映红的身影,当即蹙眉,一声呵斥:“叫你们东家出来!否则,别怪江某今日砸了你这晦气地方!” 见此情形,没有人敢上前安抚,姑娘们也缩成一团,面面相觑,几个客人不想惹事,三三两两的绕过守卫离开了,不少二楼三楼的,听见动响,也趴在栏杆处,探出头来凑个热闹。 在一众议论声中,楼梯口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江文清抬眸,女人一袭艳红的长裙,柳腰、小脸、柳叶眉、狐狸眼,尤其那张恰到好处的红唇,只一眼,就叫人忘却不掉。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几根簪子才能盘住,偏淡的眸色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和凉薄,鲜红的指甲,骨节分明的指节握着一支烟杆,吞云吐雾之间,叫人有些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莫名有种她明明置身于风尘之中,又叫人觉得并非是谁都能高攀。 她是玉香楼的老鸨,柳映红。 柳映红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用身体挤开靠在栏杆处的男人,软腰轻轻贴在栏杆上。 ------------ 第016章名满天下玉香楼 两人四目相对,隔着一定的距离,对于这个曾经的老熟人,柳映红只是淡淡一笑,倚靠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去,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虽然看不清,却惹人遐想。 她轻嗤一声,调侃的口吻漫不经心的道:“晦气?江大人,您当初在我这儿赎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江文清表情一滞,柳映红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接着道:“这大清早的就如此大张旗鼓,怎的?这回,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帮人家赎身的钱带够了吗?” 一听这话,江文清脸色一黑,不明所以的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都不知道当初江文清当初给林以柔赎身的钱大半都是林以柔自己掏的,但也能听出柳映红话里的讽刺,些许嘲讽的轻笑相继传入耳中。 江文清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咬了咬牙,强压下这股屈辱和心虚,立即道:“柳映红,我儿在你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柳映红又是一声冷笑:“交代?什么交代?江大人,您不是不知道来我玉香楼的大老爷们儿,不是没有出过事的人,但也都是自己解决,我们玉香楼只负责接待客人,其余的,您得自己处理。” “贵公子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他也算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您觉得,我们有必要对他下这种手吗?” 要知道,玉香楼可是整个盛安乃至荣国最大规模的楼,一共四层楼,每一层皆有阶级划分,最高的一层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那是专门留给玉香楼的各位东家用来谈事情的,除非是受到东家邀请,否则擅自上去最轻的都是要被挖眼割舌的。 可见,玉香楼的猖獗程度,毫不亚于他们这些做官的,这里可谓是鱼龙混杂,有的姑娘是只做皮肉生意的,但有的就不一定了。 因此,世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它并不单单是个青楼,还是许多官员世家的情报汇聚处,有多少权贵暗中撑腰那可就数不清了。 从开业到现在,少说也有上半年的历史,柳映红当然也不是第一任搂住,这楼熬死了不知道多少个普通的青楼妓院,那是好一个屹立不倒,四季长春,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不济一点的也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 这些人,都没几个善茬的,被在这种地方寻仇也事常见的事,别说如江有席这样的事,就是第二天起来发现人死了也是有的。 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江有席是这里的常客,人虽然混账了一点,但为了面子,为美人豪掷千金,只为搏其一笑的事情还是发生过的。 所以,对于柳映红来讲,他就是个行走的钱罐子,好像确实是没有理由对他下这样的手。 江文清敢来,并非没想过,当然也没真的要在这里做什么,只是发生这样的事,他若没出面,岂不叫人觉得江家好欺负。 可他始终咬着牙,一脸愤懑,提着手上的剑,一副随时都会冲上去将柳映红碎尸万段的样子,再次厉声道:“人是在你这里出事的,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闻言,柳映红抽了一口手里的烟杆,从栏杆上直起身来,烈焰红唇中飘出浓浓烟雾,梦幻迷离间,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后她转头一边下楼梯,一边嗔笑道:“啊哈~我懂了,江大人是想要钱吧,以前您就穷,怎么现在当了官儿还是这么穷啊?” 她说着,长腿已经下了楼,楼里的护院恭敬的端上来椅子,她顺势坐下,叠起修长的腿,斜靠在椅背上,不等江文清发作,伴随着四周越发猖獗的嘲笑声,柳映红接着道:“来这儿照顾姑娘的我见多了,来我这儿要钱的,您还是头一个呢,说吧,你想要多少?” 江文清闻言,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柳映红,你别欺人太甚!” 她咆哮着,手中的剑狠狠地劈向一旁的桌子,只听好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桌子应声碎裂,茶具碗筷摔落一地,不少原本还在嘲笑的姑娘吓得立刻止了声。 可反观柳映红,倒是淡定自若的坐在原处,一旁的护院替她将烟斗里的烟续上,吞云吐雾间,她慢悠悠的又道了一句:“大人打碎的东西可是要付钱的。” 这一下,江文清实在是有气没地方撒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来都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得做点什么。 东西也砸了,他一咬牙,正要发作,眼神却无意间的一瞥,随即浑身一怔,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楼上看着这一幕的林墨婉有些疑惑,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可惜,不知道是她晚了一步,还是确实什么都没有,终究是什么都没看见。 末了,却能明显看见江文清神色间的气焰弱了许多,最后竟也只是放下狠话:“今儿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儿今后要是有半点差池,我就不是砸你一张桌子那么简单了!你这楼!我也要一并烧了!” 说罢,他将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转头又带着人回去了,真是好一招虚张声势。 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背影,柳映红也并不意外,反而预料之中一般,缓缓起身,将手中的烟杆递给一盘的护院,示意人将残局收拾了便转头上了楼。 此时,躲在二楼角落,掀开纱帐一角的林墨婉将方才的情形已然尽收眼底,见人离开玉香楼,她才松了口气,轻轻放下帘子,若有所思的回到桌前。 她虽然也知道玉香楼的背后隐藏的靠山多且各个不是好惹的主,但江文清这种人,一看就不像是特别有眼力见儿的,可刚才,江文清好像确实是看见了什么。 不多时,柳映红掀开厚重的帘子走进隔间,这里清静,是专门供客人喝茶的,平日里人也走动的最少。 玉香楼的丫头上前,替两人斟好茶,便又退了出去,柳映红坐下来,依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间,抖了抖手里的烟杆,些许燃尽的烟灰落在仆人的掌心,烫的他皱了皱眉,却依旧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稍作沉默,柳映红看着眼前的林墨婉,眼神慵懒又带着一丝戏谑,红唇一张一合:“二爷今儿在上头呢,你们不见见?” 林墨婉坐在她对面,握着杯子的手微顿,没搭腔,心头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江文清溜的这么快,看来十有八九是看见沈微远的人了。 思及此,她并未表露,只是从容了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摇头:“不用了,我还得早些赶回去,免得被人看见。” 毕竟江家的人现在还以为她重病下不了床呢,虽然那日沈微远的人来看过她之后,老太太似乎就打消了疑虑,但她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况且,她身边到处都是沈微远的人,她走到哪里都不用自己去同沈微远知会,自会有人转告,既然他也在这里,但是却没让人叫她上去,那就说明他现在并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 第017章他又开始发疯了 对于沈微远和林墨婉的事,柳映红当然是知道的,但对两人的关系,她也从没发表过过多言论,只是偶尔会用或是惋惜或是无奈,又或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 林墨婉都知道,只是在这个世道,女子都是不易的,柳映红大抵也不希望林墨婉再走她母亲的老路。 每每两人闲暇时候坐下来聊天时,柳映红虽不明讲,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告诉林墨婉:“以你的条件,不是非要给沈微远当那见不得光的外室,他是位高权重,对你也还算不错,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图,他甚至给不了你名分,他现在是对你好,那等他不对你好了呢。” 她的意思林墨婉都懂,可林墨婉也只能以沉默回应,在母亲出事的那晚,林墨婉便自觉,自己似乎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那晚之后,江文清过得不好,她还尚有宽慰自己苟活的理由,但见他如此风生水起,每每午夜梦回,她仿佛都还能听见母亲撕心裂肺哭喊和挣扎,她哪里能心安?哪里能不恨? 她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自己阴差阳错和沈微远扯上关系,她便牢牢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当林墨婉离开玉香楼时,时间还很早,她照着今天来时的小路回去的,一路上都没遇见人,很快就同玉枝从后门回到了院子。 她刚进屋躺上床,还没等她喝口茶,房门就很和时宜的被敲响了,主仆两对视一眼,玉枝转头去开门,桃红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她是林墨婉进了江家之后,老太太拨给她的下人之一,瞧着手脚倒是挺利索,林墨婉就留在身边了。 桃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惊失色:“林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他……他又开始发疯了,怎么劝都劝不住,老爷和夫人连老太太都去了。” 林墨婉看着她,神色间演出一丝慌乱和担忧,却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又是一同无辜发言:“这么会这样啊?请大夫了吗?” 言外之意:有病就请大夫,我又不会看病。 桃红一脸担忧惊恐:“请了,都请了好几个了,统统被吓跑了,姑娘,好姑娘,您就去瞧一眼吧,没准儿您去了,大少爷的情绪就能稳定些呢。” 闻言,林墨婉皱了皱眉,故作为难:“可是……可是父亲说过,不让我和大少爷再有瓜葛的啊。” “这……”桃红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看林墨婉的眼神,仿佛在说:“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计较这些啊。” 可话到嘴边,她终究是还是没有说出口的,如果说了,那往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这锅势必是要甩到自己身上的。 她跪在地上,虽然焦急,但提溜转的眼珠子还是叫林墨婉看透了她的想法,正要开口拒绝,桃红却又道:“好姑娘,奴婢知道您胆儿小,可若是今儿出去真就控制住了大少爷,那日后,老爷和夫人也势必对您更加亲近啊,势必就功过相抵了呢。” 还真是好一个功过相抵啊,林墨婉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起来这可不像是桃红自己做主的,目测应该是老太太偷偷叫人来传她过去了。 林墨婉没说话,脸上的纠结和忧愁更甚,加上苍白的脸色,瞧上去格外我见犹怜,仿佛一碰就能碎了,叫人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心口都会隐隐作痛的疼惜。 许久,见桃红迟迟不肯离开,似是铁了心的要让林墨婉出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晾了江有席小半个月了,本来林墨婉也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看他。 这不,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林墨婉墨迹了好一会儿,顶着苍白的脸,在桃红第七次恳求中,她才犹犹豫豫的点头应允,让她去外头等,玉枝伺候她梳洗更衣。 说是梳洗更衣,其实就是坐在屋里看书喝茶,让他们多等上一等而已,等林墨婉再出门,又换上两步一小喘三步一大喘的样子,全然没了从玉香楼出来的时候那般健步如飞,被玉枝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从翡青院到江有席住的院子,正常来讲也就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是被林墨婉走出了十几分钟,桃红虽然焦急,但也只能陪着笑,跟在左右。 几人刚靠近院子,还没进去,就听见了里头砸东西的声音,林墨婉脚步微顿,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一大家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声音大,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砸东西的声音,又或者是那冲天论的脾气,谁都不让谁,整个盛安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思索间,三人并未在门口驻足多久,便相继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江有席还在院子里疾步来回走着,一副癫狂的样子,看见能搬得动的东西就抱起来砸,搬不动的就直接推翻,实在不行就用脚踹、用刀砍,他挥着手里的刀,吓得无人敢近身,听说已经被他砍伤好几个了。 他双眼猩红,额头青筋暴起,下身还隐约可见丝丝血迹,他嘶吼着:“你们都是畜生,你们都想害我,你们都想控制我!你们瞧不起我!!都死!都死!!” 老太太被吓得不轻,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不停的顺着胸口,江文清和公叔庭月也是满脸愁容一身疲惫。 虽然只是小半个月不见,可众人看起来好像老了不少,尤其是老太太,看上去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精气神儿还要差了。 本来在林墨婉入府后的几个月里,许是心里作用,老太太的病情竟还真的有所好转了,可没等完全好,竟又出了这种事情。 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佯装不适的掩面咳嗽起来,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走到几人跟前,匆忙见了礼,柔声道:“婉儿来晚了。” 见她来,老太太死寂一般的眸子总算是见着了一点光亮,她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拉着林墨婉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姑娘,你可要劝劝席哥儿啊。” 林墨婉没吱声,只是秀眉微蹙,有些害怕的眼神看了一眼几近癫狂的江有席,她这几日虽称病不出,但还是能听到点风声的。 自从江有席知道自己成了太监之后,性子就越发多变,哪怕身边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情,他也像是着了魔一般,变得异常敏感、易怒、情绪不稳定。 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林墨婉了,哪怕是冲上去一头牛,也得他手里的剑大卸八块不可。 可面对这种情况,林墨婉犹豫,公叔庭月可不会犹豫,她一把抓住林墨婉的手,她还没动,林墨婉便知道她要干什么,却并不挣扎。 她一把将瞧着弱不禁风的林墨婉拽过去,林墨婉踉跄几步,恰到好处的露出一副惊恐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捏着林墨婉的手腕,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我江家给了你大小姐的身份,你就该感恩戴德,我儿子那么喜欢你,如今他变成这样,你自然需得去陪他!” ------------ 第018章您还做不了江家的主? 说罢,在林墨婉惊恐的眼神中,公叔庭月猛地将她推了出去,一旁的江文清心头一沉,下意识有个想要伸手将人捞回来的冲动,却又是生生止住,眼睁睁的看着林墨婉被推向刀口。 此时,江有席背对着这边,似是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他看也没看,转身的瞬间就挥起手里的剑,林墨婉直直的撞上去,看起来没有丝毫闪躲。 就在他手里的剑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林墨婉不动声色的调整身形方向,控制好撞上的角度和速度,让江有席手上的剑正好划破她的脸颊,只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伴随着一众丫头小厮惊恐的尖叫声,林墨婉顺势摔在地上,捂着脸,鲜血从手指缝间浸出,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地上,看上去伤的很重。 整个过程之快,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而伤了人的江有席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挥起手中的剑就要再次劈向林墨婉。 说时迟那时快,玉枝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卸了江有席即将落下来的剑,将他猛地反摁在地上,膝盖压住他的后颈,迫使他脸贴在地上。 “大胆!”还不等玉枝有下一步动作,公叔庭月便率先发起攻势:“一介奴仆敢对主子无礼?!你有多少条命!” 闻言,一想到林墨婉受伤回头沈微远难免责怪,而她身为保护林墨婉的贴身丫头,势必也会受罚,如此,玉枝可不惯着她,凌冽的眸子扫过去,呵斥道:“我的主子,只有林姑娘和二爷,你们算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一僵,却无人敢反驳什么,最终还是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大喊着:“来人!快来人!!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瞧瞧林姑娘!” 见此,愣在一旁的桃红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林墨婉从地上扶起来,鲜血顺着脸颊和手臂流下来,染红了衣领和袖子。 而就在此时,被玉枝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的江有席,似是自己落了下风,没多久便也就恢复了神智,没再挣扎。 他侧着头,脸贴在地上,看见林墨婉鲜红的血迹,似是才缓过神,狰狞的脸面逐渐收敛起来,换上一副担忧的样子,嘴里含糊的喊着:“婉姐姐,婉姐姐……” 玉枝见此,考虑到林墨婉的伤势,也不屑再与之纠缠,左右会有人惩治她,思及此,她猛的送了牵制住他的手,起身推开桃红和围上来的一众下人,看林墨婉被鲜血糊了一脸,玉枝目光微沉:“大夫呢?” 她转头看向江文清,江文清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公叔庭月剜了一眼,顿时不敢吱声了。 迎上玉枝冷冽的眸光,公叔庭月淡淡的扯出一记笑:“请什么大夫啊,不过就是点擦伤,我那儿有尚好的药,回头拿点给她抹上,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嘛。” 老太太闻言,也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别开眼,眼底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安,但始终没阻止,只是嘴里喃呢着:“作孽啊,作孽啊……” 玉枝见此,也明白这家人的用意,不过是看江有席变了太监,心里想着,如果林墨婉毁了容,将来就算真的是把林墨婉收给江有席,也不会再人说什么闲话。 女儿家的容貌,在这个世道是除了家世以外最被人看好的东西,那些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但凡有个清秀点的容貌,也是能许个好人家的。 玉枝好歹也是跟着沈微远在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过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她没搭理公叔庭月,只是目光轻扫过,随即又道:“怎么,难不成江大人您还做不了江家的主?” 这话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他堂堂盛安宰相,若是连自己家的主都做不了,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加上在这个家里,虽然明面上还是江文清说的算,实际上还是一半得看老太太的意思,另一半还得让公叔庭月不生气。 江文清心里也实在是憋屈的很,如今话已至此,想到前些日子被公叔庭月派人绑了丢进池塘,那个他才养了小半个月,新鲜感都还没过去的小娇娘,他就越发觉得生气。 于是,大手一挥,不顾公叔庭月要吃人的眼神,大喊道:“何大夫呢?何大夫,去给林姑娘看伤,可别真的毁了容。” 下人找来椅子,玉枝将林墨婉扶着坐到椅子上,拿了止血的白布暂时摁住脸上的伤口。 此时,一旁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的老大夫被小厮架着,几乎是连拉带拽的拖了过来。 何大夫看了林墨婉脸上的伤,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变得难看极了,他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江文清,玉枝却抢在江文清之前开口:“你看他做什么?看他姑娘脸上的伤就能好了?” 旁的不说,玉枝这丫头,跟了林墨婉三年,别的什么本事没学到,这张嘴倒是倒是练的炉火纯青,给何大夫说的连忙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久久不做声的江有席冲上来,满脸的歉意,再也不见刚才发疯样子,却不出所料被玉枝拦住,他索性就停在原地,一脸担忧的看着林墨婉,嘴里道着歉:“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林墨婉沉默着,眼眶通红,脸色苍白,脸上和衣服都是血迹,虽然血是止住了,但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地方看起来依旧很恐怖。 最后,林墨婉还是和玉枝回了翡青院,何大夫自然也跟了过来,江家的人依旧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借口有事散去了。 何大夫留在翡青院,给林墨婉看伤,屋子里的丫头小厮本就不多,加上玉枝和桃红,也总共才三四个,玉枝不放心,全程都要亲力亲为,任何用药都要经过她的眼。 沈微远来江家的时候,是当天下午,处听说是理好手头上的事就赶了过来,人已经到门口了,江家的人才知道,着急忙慌的往大门的方向赶,却扑了个空,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只看见了侯府的马车。 问了车夫才知道,沈微远一来,就去了翡青院,几人心里同时凉了半截,谁能想到,平日里请他过门吃个饭都得提前半拉月递请帖,以便他安排手头上的事。 可这次,林墨婉早上才受的伤,沈微远竟然下午就杀过来了,着实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翡青院,内屋。 何大夫处理好伤口,玉枝帮林墨婉换下身上被血染红的衣服,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沈微远坐在不远处看着,眉头微蹙,心疼都快要溢出眼眶。 等一切做完,屋内忙碌的丫头小厮退出去,屋内安静极了,隔着薄薄的纱幔,他只能看见床上单薄瘦小的人影。 稍作犹豫,他还是站起身,轻轻将纱帐撩开,林墨婉靠在床上,下意识将脸别过去,似是不想他看见脸上狰狞的伤疤。 伤口虽然深,但是好在没伤到要害,也比较容易处理,只是大夫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去掉脸上的疤了。 ------------ 第019章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站在床边,并未说话,林墨婉只用侧脸对他,通红的眼眶衬的她本就白皙的脸颊越发惨白,像是刚哭过。 也对,这么深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能不哭呢,光是看着,沈微远心里也是一阵揪心的疼,眼底凛冽的眸光都忍不住温柔了几分。 林墨婉开口:“二爷还是别看了,怪吓人的,一定很难看……”话还未说完,她的刚平复下来的情绪似乎又有些崩溃,极其克制的轻啜起来。 沈微远看着她,终是于心不忍,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稍加思索,语气凝重的开口:“别多想,爷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伤。” 林墨婉看着他,布满水雾的眼睛满是感激和委屈,像是在外被欺负的小孩,一时间找到了主心骨。 显然,沈微远对这招很受用,他看着她,眉头皱的更深了,有些笨拙的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眼泪。 林墨婉吸了吸鼻子,泪水沾湿了睫毛更显楚楚可怜,沈微远不经握紧了她的手,她知道,沈微远不会坐视不管。 或许这个世界上美人无数,江家的人并不在意她这张脸,甚至连林墨婉自己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总有人会在意的,毕竟她是传言中长相和他那早逝红颜有七分像的人。 哪怕不是这个原因,沈微远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养的人被旁人欺负?那岂不是默许了旁人打自己的脸面? 当江家人火急火燎的赶到翡青院的时候,沈微远已经在厅内坐着喝茶许久了,林墨婉在内屋的床上,玉枝伺候着,一旁还放着刚换下来带血的衣服,屋内也还稍稍有些凌乱。 老太太被江文清搀着,拄着拐杖,脸色也不怎么好,是那种病态的差,但还是扬起笑意:“二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处垂眸喝着茶,脸色间看不出喜怒,等两人都进了厅内,他也没放下手中的杯子。 沈微远只抬眼,视线扫过众人,只有江文清和老太太来了,末了,将手里的茶碗放到桌上,还是很客气的语气:“不必拘礼,坐下说。” 老太太笑着,被人搀扶着坐到一旁,公叔庭月和江文清脸色也不大好看,依次落了座,不等几人开口,沈微远便接着道:“江有席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平日唠家常的语气,而不是来问责的,可江家的人是何等的精明啊,自然明白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老太太连忙解释:“二爷,有席他病了,这会儿子还下不了床了,本来听您来,怎么说也是要过来的同您说说话的,是我拦着才没来,若是让他将病气过给了您,那就真的罪过了啊。” 沈微远听着,面上也没露出半分不适,只是等她说完,他才悠悠开口:“是吗,今早他不是拿刀到处砍人呢吗,吃个饭的功夫就病了?” 这种借口,显然是骗不过沈微远的,一见苗头不对,江文清赶忙找补:“其实……其实也不是很严重的病,就是害了风寒。” “那就请出来吧。”沈微远几乎没给他说其他话的机会,母子对视一眼,心里当即慌张起来,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 知道这次是躲不过的,老太太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眼神示意江文清,江文清也只得妥协了,立刻差人去把江有席找来。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眸光微转,递给身旁的侍卫一记眼神,魏林,作为自小就跟在沈微远身边的人,只需一个眼神,他便立刻会意,快步跟上出去的小厮。 在这空隙,母子两也是如坐针毡,沈微远倒是坦然得很,依旧那副冷淡到生人勿近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还是老太太率先开口打破沉寂:“不知婉姐儿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大碍?” 婉姐儿这个称呼还是头一次听老太太喊,看得出来,她是在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江家人对林墨婉没有任何亏待的。 沈微远没说话,一旁的何大夫偷瞄了一眼淡然喝茶的沈微远,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主动道:“林姑娘的伤势不容小觑,伤在脸上,伤口不浅,所幸血是止住了,只是哪怕是用最好的药恐怕也得小半年才能痊愈。” 一听这话,老太太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倒不是因为担心林墨婉,若不是沈微远今天找上门,他们本来也不打算给林墨婉治的,可现在不一样,沈微远明显是很在意。 何大夫几乎是刚说完,老太太便连忙接话:“那得好好治,女儿家的容貌可是最要紧的,用最好的药,若是破了相,日后叫咱们婉姐儿如何过活啊?” 这话说的诚恳又担忧,像是一位真的担心林墨婉的长辈,可何大夫怎么不知道呢,从林墨婉回到翡青院到沈微远来之前,可没有半个人来瞧过一眼。 听着老太太的话,何大夫点了点头,笑道:“老夫人宽心,这些二爷都交代过了。” 一听这话,母子两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一眼依旧淡定喝茶的沈微远,他似乎没有要再问什么的意思,两人也只能讪讪的笑着,不再说话。 不多时,江有席被魏林带着进了厅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进门,没走两步,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疯了,抬起手就开始扇自己巴掌,嘴里喃呢着:“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伤了婉姐姐。” 沈微远淡然的抬眸,将手上的茶碗再度放下,冰冷的眸光看起来同往日没什么两样,直到江有席跪着爬到沈微远的脚边:“沈二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是气急了才会、才会误伤婉姐姐的,我……我……” 他说着,语气顿住,黑溜溜的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突然拉住沈微远的衣服:“既然事情都发生了,若是婉姐姐真的破了相,我愿意娶她,沈二哥,我会对她好的,我一定会……” 这人倒是有些可笑的,说他愚笨呢,他又知道沈微远马不停蹄的亲自找上门来,说明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罢休,所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跪地求饶。 可若说他聪明呢,他又偏得了便宜还卖乖,明知道沈微远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对林墨婉不闻不问,刚做了太监的人,却还舔着脸来说愿意娶她,好像嫁给他这样的人是什么天大的恩泽一样,着实给沈微远气笑了。 沈微远喃呢了一声:“大言不惭。” 江有席语气微顿,还没反应过来,沈微远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江有席瞬息飞出去几米远,沈微远难得的黑了脸,看着江有席重重的摔在地上,艰难的捂住胸口,面色痛苦的卡出几口血来。 老太太吓坏了,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江文清相对镇定,却依旧是瞬间绷紧了身体,死死地抓着把守,才不算失态。 ------------ 第020章替本侯向尊夫人问个好 对于两人过激的反应,沈微远视而不见,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依旧冷淡的眼神看着江有席,道:“说实话,你刚才如果不下跪,爷还敬重你几分。” 江有席愣愣的半躺在地上,胸口隐隐作痛,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坐上的人,沈微远却只是语气微顿,接着道:“如果她破了相,你这张皮也不用要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由内而外的透出一股冷意,老太太吓得又跌坐回了椅子上,支支吾吾的解释:“二爷,有席他是无心的。” 沈微远闻言,却是直接打断她的话:“他是无心还是有意爷管不着,人是他弄伤的他就脱不了干系。” 沈微远的音量不大,冰冷而沉稳,正正好能够让满屋子的人都听清,老太太的脸色越发惨白,她转头看向江文清,企图让江文清说两句话求情,可江文清却只是默默地别开了脸。 此时,一旁一直沉默的何大夫像是想到什么,才忙上前,鞠了一礼,道:“二爷,林姑娘脸上的伤势虽稍显严重,但药物尚可以医治,重在姑娘身子本就孱弱,心悸受惊,需得静养,否则日后容易落下梦魇的病根子。” 他说着,沈微远原本冰冷的脸色带上了些许怒意,他皱了皱眉,突然也想到了林墨婉从前就时常梦魇,惊醒后就浑身发抖,还时常头疼,瞧着怪叫人心疼。 思及此,沈微远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地上挣扎着,久久起不了身的江有席。 江有席半躺在地上,保持着捂着胸口的姿势,沈微远看着他,脸色平静的吓人,却莫名叫人心惊胆战、背脊发寒,整间屋子都像是无端笼罩上了一层骇人的阴霾。 沈微远注视他良久,淡淡开口:“听清了吗?需要爷再口述一遍吗?” 江有席怔怔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何大夫,当即明白了沈微远的意思,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又迅速摇头,简单明了的回答了沈微远的两个问题。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沈微远,讲实在的,虽然沈微远很早就威名在外,无人不对他忌惮,哪怕是如今的皇帝,也是要礼让三分的程度。 但对江家,一方面,江家愿意巴结他,处处以礼相待,另一方面,据说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 江文清曾经救过濒临死亡的沈家老侯爷,两人也是因此结交,关系好的不得了,沈微远这个人,对自己人还是很讲情义的,因此哪怕是老侯爷不在了,沈微远也从没有说要断绝和江家的来往,更是处处照拂江家。 在此之前,江家的人都不曾触过他的逆鳞,他也从未对江家的人黑过脸,江家能在盛安横着走,除开江文清自身的仕途成就,免不了有沈家这棵常青树做靠山。 久而久之,对江有席而言,沈微远似乎就成了他在盛安的保命符,有时候江文清的名头不管用了,就报沈微远的,只要一报沈微远的就没人会不害怕。 而沈微远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哪儿有心思去过问江有席的那些破烂事,没闹到他跟前,他也从不过问。 毕竟是恩人之后,往日里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不伤天害理,但凡是江有席亲自求到他跟前的,他基本都会应。 所以这次,江有席以为,只要故技重施,哪怕是江文清和公叔庭月不同意,也能从沈微远手里要到林墨婉,只要沈微远同意了,他们再反对也没用。 可江有席万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沈微远却不以为意,继续冷眼道:“劳烦几位走一趟,本侯没什么事,老太太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便是,都不用作陪。” 听他不再发难,老太太惨白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自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来看林墨婉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两人请了辞,留了丫头嬷嬷在院子伺候,叫人将江有席扶起来带走,几人离开翡青院时,沈微远低沉又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大人,替本侯向尊夫人问个好。” 此言一出,还未踏出房门的江文清浑身一颤,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转头,对上沈微远冷冽又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险些腿脚一软没站住。 饶是他自以为两家关系再好,此刻也能清晰感觉到沈微远这冰冷的语气,可并不是他字面上的意思。 恐怕他也早就从林墨婉或者玉枝口中知道了全过程,也知道是公叔庭月亲手将林墨婉推出去的了。 思及此,想着刚才江有席挨的那一脚,他浑身就直冒冷汗,心里逐渐回过味儿来,明白从前的情意毕竟是从前的。 如今老侯爷不在了,沈家是沈微远做主,他还愿意帮衬江家是情分,若是往后断了关系,凭他这几年对江家生活上的照顾以及江文清在官场上的提拔,也不会落人口舌。 想到这里,江文清只觉得心头猛的涌上一股无力和恐慌,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忌惮沈微远现在对公叔庭月的警告还是想着往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而无能为力的害怕。 他脑子迅速飞转,连忙弯腰点头:“二爷息怒,是下官管教无方,回头定然好好说到说到。” 他又见了礼,才恭敬的退出门去。 玉枝掀开隔断内屋和前厅的珠帘,示意桃红送何大夫出门,再跟上去将门合上,转头又进了内屋。 沈微远坐在原处,沉默了半晌,再离开还是再进去看一眼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进屋时,林墨婉依旧坐在床上,玉枝跪坐在一旁细心的喂着她碗里的汤药,他就在离不远的床边背手站着,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直到一小碗汤药见底,玉枝低着头,手脚利索的收拾好床边的东西起身离开,听见轻微的关门声,沈微远才坐下来。 觉察到他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林墨婉垂了垂眸,下意识就侧了侧脸,捏着手里的帕子将侧脸的伤挡住。 对此,沈微远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了半晌,才尽量语气平缓的开口:“你若是想回紫藤苑,也没什么问题。” 林墨婉闻言,只抬起通红的眼看向他,原本失望、委屈的眸光中闪起些许希翼,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她摇了摇头,因为刚哭过,声音还透着哑意。 她说:“不必了,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旁人说江家的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若是听了那些闲言碎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她说的情真意切,字字透着担忧,沈微远一言不发,可脸色却越发阴沉,又是半晌的沉默,他常年握剑提刀的手带着一层老茧轻轻牵起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或是内疚自己的引荐,又或是疼惜,林墨婉不得而知。 她看着他,鲜少见他在自己面前黑脸,眼底的委屈和泪意逐渐散尽,恍惚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担心的到底是她这张脸破了相就不像那个人了,还是真的心疼她被伤着了。 ------------ 第021章我会努力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思索间,她心里莫名涌上来一丝难过,夹杂着别样的情愫,但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压制,她清楚,这不是自己能在意的问题,答案似乎也很明显。 其实一开始,她不是没对沈微远有过不一样的期许,他长了一张让无数怀春少女都会心动的脸,线条流畅的脸部轮廓,勾勒出绝世俊美的样貌。 尤其是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加上他挺拔高挑又健硕的身材,清冷寒凉的气质,透着一股不怒自威让人胆寒的敬意,很难不让人沦陷。 物质上,他对她很好,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每个月给的银两更是只多不少,但每次来他的态度都挺冷漠的。 一开始他从不主动,每次来就像块冰冷的石头,只坐在那里看书,连她给他奉茶他也视而不见,就好像手里的书都比她有意思。 每到这种时候,林墨婉都挺不解的,既然不愿意,那为什么要留着她,既然留了她,为什么又要那么冷漠。 甚至也很想告诉他,如果真的那么不情愿,其实可以不来,但想着自己的处境,如果他真的不来了,她的结果一定是成为一具尸体,便又不得不将话咽下去。 于是她只能被迫开始主动,主动替他更衣,主动抱他,主动心惊胆颤的亲吻他,求他怜惜,不知道是他本身就没有,还是她没觉察到他的不情愿,他竟也会适时反客为主…… 大抵是男人都拒绝不了主动贴上来的女人,久而久之,他虽然态度依旧冷漠,却也不会像一开始那般一来就只知道看书。 林墨婉自知自己是个问题良多的人,尤其缺爱,甚至有时候在各方面,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但对于她和沈微远的这件事,她向来很注意分寸,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打听,不该做的事不插手。 她非权贵也非世家女,沈微远想她死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对她好,只是因为这张脸,她在他眼里不过是只家养的雀儿,人心总是多变的,她要在他彻底玩腻之前解决江家。 每次觉察到自己的心思或者行为即将跨越红线,她都会及时又理智的拽回来,她很克制,也很清醒的知道不能沦陷。 这次亦如是…… 她终是没胆量问出口那个自己都觉得越界的问题,稍稍调整好心态,林墨婉反握住他的手,看似是反过来安慰他,在沈微远眼里却更像是不安的自我宽慰,她承诺一般,道:“二爷,我会好的,我一定不会留疤的。” 她看着他,那双像是装满星辰大海的眸子仿佛隐隐透着恳求,在说着“不要抛弃我,我会努力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林墨婉知道,他很在意她这长脸,可让他同样满意的还有她极尽讨好和乖顺懂事的性格,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沈微远觉得是真的。 可让林墨婉意外的是,听她这么说,他好像并没有多高兴,反而似乎更加忧愁了,末了,他并未解释什么,只又叹了口气,嘱咐她好好休息。 更奇怪的是,以往都是来去匆匆的沈微远,今日竟破天荒的在院里陪了她许久,直到魏林敲门提醒他还要进宫面圣,他起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回头间弯腰、低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林墨婉表情一滞,这种从没有过的温柔竟让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差异的没等她反应过来,沈微远已经转头离开。 临了,他还是止住即将踏出内屋的脚步,回头看向床上的人,低声道:“如果江家的人再为难你让他们来找我,告诉他们我说的。” 林墨婉闻言,迅速回过神来,潦草的收拾起乱糟糟的心绪,转头看着他,依旧是乖顺又感激的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好。” 她不是不想离开这里,而是暂时还不能,她表面担心那老太婆不过是个给自己立个软柿子的好人设。 如果她走了,先前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她不惜顶着毁容的风险也要将这件事情闹到沈微远的眼前,事已至此,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完成她计划的第一步,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罢手。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婉都在翡青院调养,自从沈微远亲子来过之后,江家的人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 她进江家细数下来也有两三个月了,江家对她的事向来都并不上心,可自从沈微远来过又走之后,老太太对她就越发关切起来,三天两头的让秋河往她院里送东西,府里原本视她为无物的嬷嬷和婆子们也都对她笑脸相迎。 从前对林墨婉总是一口一个“你”,现在改口倒是很快,“林姑娘”“林姑娘”的叫起来亲热的很。 来的最勤的,还是当属江有席,可惜玉枝不让他进,他也只能在门口站着,徘徊一阵又悻悻离去。 听府里的下人说,江文清被踹出了内伤,伤好之后,风流浪荡的性子是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不同的是,以前是在外面玩,现在是带回来玩。 几乎每天都会让人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或者几个姑娘,这些姑娘要么是图钱,要么是想图江有席江家大少爷这个身份,哪怕是做妾,后半辈子也算是吃穿不愁了。 可惜了,江有席找她们来是取乐,但和正常男人的方式不同,似是为了发泄心里的郁闷和不甘,每到夜里就能听见女人格外凄惨的叫喊,叫人毛骨悚然。 所幸翡青院离江有席住的地方远,还听不见什么动响,那些姑娘晚上被偷偷带进来,天一亮被折磨的晕死过去,就被人抬出去。 可别看江有席夜里这么变态,天一亮,他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他长相不算差,在众多贵门公子中甚至算上成的,颇有些文雅气质。 他每日都会来翡青院,总是一副请罪的样子,站在门口,痴痴的望向门内,满眼都是对林墨婉的担忧和歉意。 当然,这些都是听桃红说的,有沈微远的话在前,玉枝是不会放他进来的,旁人也不敢擅自做主。 江有席来一次,桃红就绘声绘色的说一次,林墨婉也只是听着,并不搭腔,抱着怀里的三花倚在太师椅上…… 眼见着天气越发寒凉,不知不觉便入了冬,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已经隐隐有些刺痛,林墨婉的屋子是最开始烧炭起炭火的,借着脸上的伤,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的伤口结痂、蜕疤,最终也只剩下淡淡的印记,沈微远寻了顶好的药膏让人送来。 许是有沈微远的震慑,这几日,林墨婉过得都时分清净,直到盛安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那是一个清晨。 林墨婉起的早,天还没亮,雪已经下了许久了,外头一片肃静,地上和屋檐树枝上的雪铺了薄薄的一层,寒风透着刺骨的凉意。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玉枝领着身后的人站在玄关出,抖了抖肩头积攒的雪花,快步进了内屋,走到坐在火炉前逗弄小猫的林墨婉跟前,低声道:“姑娘,江大人来了。” ------------ 第022章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墨婉没有抬头,似乎甚至都不觉得奇怪,腿上的小猫被她撸的舒服的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她只淡淡的答了句:“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她好像早有预料,话音刚落,江文清便已经穿过珠帘到了内屋,玉枝匆匆见了礼,就转头出了门。 随着房门被合上,屋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小猫舒服的咕噜声,好一会儿,还是林墨婉主动打破沉寂:“江大人要是看够了,就可以开始说您找我什么事了。” 闻言,江文清表情一滞,一直定在她脸上的目光才慌忙挪开,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她:“有席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墨婉缓缓的停下梳毛的动作,眼帘掀起,淡淡的眸光扫过他的脸,许是操心江有席的事,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看起来像是苍老了不止十岁。 林墨婉还没说什么,他便又开口:“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做的!” 林墨婉不以为意,只眸光淡淡的看着他,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反问他:“什么事是我做的?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先关心我呢?” “你不用装糊涂。”江文清咬牙道:“你和柳映红是不是还有联系,你母亲是玉香楼的人,你失踪那么久,我不信柳映红没找过你。” 看着他咬牙切齿又如此笃定的样子,林墨婉没有否认,看来身为丞相,江文清的脑子倒是还没糊涂到失去判断能力,但那又怎么样,他有证据吗? 林墨婉根本不怕他的拆穿,只半是懵懂半是不解的无辜眼神望着他,在他几乎怒不可遏的表情里,她故作疑惑又惊讶的样子:“怎么?我不能和她有联系吗?那按照您的意思,和她有联系的人都有可能是害你宝贝儿子的人啊。” 江文清拿她没辙,只能握紧拳头又狠拍了几下大腿才勉强冷静下来,他说:“好,就算你不认,那手帕的事情你得认吧?是你将手帕拿给有席让他去玉香楼等你的,这你总抵赖不掉吧?!” 林墨婉更不了,满眼疑惑要溢出眼眶:“手帕?!什么手帕?爹爹,您在说什么啊?” 看她一脸认真又略显浮夸的惊讶表情,江文清眉头深皱,实在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他咬着牙,强压着怒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别装了,有席都告诉我了,是你让他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江文清说这话时,语气似乎都莫名的软下来了不少,她垂眸又抬眼,同他四目相对,林墨婉收起脸上的笑意。 她说:“江有席说什么你都信,那我还说我没给过他任何东西呢,你怎么就不信?当初谁都知道,是你说的不让我们靠近,我怎么给他?再说了,他是第一次去玉香楼吗?” 她语气微顿,江文清刚压下来的怒气又猛地窜上来,他张嘴,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林墨婉接着道:“不过,你要是这么笃定,那就把你说的东西拿出来啊,只要你能拿出来,我就绝不否认。” 闻言,江文清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他明白,林墨婉敢这么说,一定就是拿准了他不可能拿得出来那张手帕。 事实上,江文清也确实没有,那张帕子早就被玉香楼的人秘密送回来,林墨婉也在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将东西烧成了灰烬,他当然拿不出来。 见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林墨婉也不再作声,只是垂眸轻笑,抱着怀里的小猫逗弄。 江文清坐在一旁,屋内又恢复了初时诡异的安静,好一会儿,他看着她,心口的气焰竟逐渐消散,几番欲言又止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和你母亲,倒是一点都不像。”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微顿,心头稍加思索便知道,见硬来不行,他就要开始打感情牌了。 刚这般想着,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继续道:“当年你母亲也是盛安有名的千金难求一笑,温婉娴静,虽母家落了难,但终是那第一才女的出身,多少名门少爷求娶,婉婉,你若是能她的半分良善,也该知道,手足相残是一件多叫人心寒的事。” 他说着,语气间好似都是对林以柔的思念,但出口的话却让林墨婉忍不住嗤笑出声,他愣了愣,显然是有些诧异的,林墨婉却只道:“是啊,我阿娘那么好,你现在才想起来,你可真该死。” “你……”江文清实在忍不住,猛地拍案而起,但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控诉她。 林墨婉笑盈盈的,连说这话的语气都轻飘飘的,听起来竟有些像玩笑,莫名让人心里窝火,见他恼怒,林墨婉又瞥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什么?我阿娘倒是乖顺,但她得到了什么?” 江文清不说话,想起林以柔,他心里还有些隐隐作痛,是爱惜,也是愧疚,但在他眼里,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已经没人记得了,他并不认为自己该付出什么代价。 这次,换做林墨婉叹气了,她往椅背上靠了靠,慵懒的声音轻飘飘的道:“也对,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她得到了你的负心,公叔庭月的狠毒,以及那个可怕的夜晚,还有我这个累赘。” 听着林墨婉的话,江文清彻底没了言语,他也不坐了,只别开眼,双手负在身后,哪怕是没有证据,似乎心里也顿时笃定了都是林墨婉的错。 原本还对林墨婉有一丝恻隐之心,此时也荡然无存,连同看她的眼神里那点愧疚也无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鄙夷和嫌弃。 林墨婉将他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可这怎么够呢?她又添了一把火:“我和她不一样,我比她可恶毒多了,你小心点哦。” 这话,在江文清看来,无异于是变相的承认了她和江有席受伤的事情脱不开关系,他猛地将桌上的茶碗掀翻在地,巨大的声响将门外的玉枝引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股寒气灌入,玉枝警惕的看着江文清,江文清回头,看了一眼玉枝,玉枝的出现,像是又提醒了暴露的江文清,他转头看向林墨婉,上前几步,问她:“你和二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墨婉猜测,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不太确定但又觉得合理的想法,她没戳穿,只是依旧笑得明媚,淡淡的答了一句:“朋友。” 看着江文清的表情,他显然是不信的,当然,这话连林墨婉自己都不信,别说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了,就是江文清也不敢说他和沈微远是朋友。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文清似是怒极反笑:“你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林墨婉笑而不语,若无其事的给小猫梳毛,末了,江文清做出最后的妥协:“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言,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再次顿住,脸上温婉的笑意也一点点的淡去,她今天头一次认真的抬眸看他。 ------------ 第023章明明都自身难保 稍作思考,林墨婉只道:“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江文清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不见半分松动,犀利又疏离的眼神企图从林墨婉的目光中找出一星半点调侃的意思。 可这一次,许久,他似乎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江文清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分不清她嘴里的话,到底哪一句才是真的。 良久,只听他冷冷一笑,反应过来的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纵使早就不在意了,林墨婉的心,还是因为他这由衷的鄙夷而沉了沉,再抬眼时,就正好撞进他眼底的不屑中。 林墨婉只眸光幽幽的看着他,并不说话,其实她并不介意江文清这样,她甚至有点期待,他能对她绝情到什么地步,她没有发怒,反而有点享受心里被激起的一丝难过。 她如果不难过,怎么能做到比他绝情呢?换个角度来讲,如今江文清对她好,她反而要从毫无负担的解决他们变成有负担的解决他们,显然,她还是比较喜欢前者。 江文清没再说什么,眼眶中的嘲笑仿佛要溢出来,他看着她,不知道是哪个字让他觉得离谱,连看她的眼神都更多了几分同情,终是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玉枝送他到院门,目送江文清走远,正准备折返回去,却瞥见刚带着丫头提着篮子站在外头的江嫣然。 身后的丫头撑着伞,她率先欠了欠身:“玉枝姐姐,婉姐姐在吗?” 玉枝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又回头看向江嫣然,随即点了点头,将人领进了屋内。 在得知是江嫣然之后,林墨婉是有些疑惑的,她们的关系虽不似同姜瑞雪那般紧张,但也只能算普通,两人来往也并不算密切。 站在玄关处,丫头取下她身上的披风,抖了抖一路沾上的雪花,搁在一旁。 江嫣然理了理衣裳,抖了抖身上的寒气,提着篮子穿过珠帘走到内屋,林墨婉才起身相迎,将怀里的小猫递给一旁的玉枝。 “妹妹怎么来了?”她说着,已经同江嫣然一道坐在一旁的桌前,江嫣然笑着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热络的从篮子里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罐。 她将瓷罐递到林墨婉跟前,道:“这叫白玉膏,二娘说,对淡疤有奇效,虽然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用的上,还是叫我先送过来一些,另外还有些自己做的点心,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姐姐别嫌弃才是。” 林墨婉笑了笑,并未拒绝江嫣然的好意,她养伤的这些日子,除了那些来她院子里走个过场的江家下人以外,江嫣然是为数不多真心实意来探望她的人。 看着手里精致的玉瓶,林墨婉心绪有些复杂,默了片刻,才抬眸冲她笑笑:“替我谢谢二娘。” 江嫣然点点头:“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的。”她说着,语气微顿,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了敛,回头看了一眼门口,似是在确定没有人,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姐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先离开江家一阵子吧。”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林墨婉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闻言,她又不说话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意有所指的道:“席哥,挺中意你的,老太太最看中席哥,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眼神闪躲的看着林墨婉,林墨婉也当即明白过来,她是想提醒林墨婉,但是又担心被江文清知道了迁怒与她。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重了,她其实不太明白,江嫣然在江家算不得受宠,包括二娘佟玉华也是,算是安分,不敢招惹是非。 况且,有公叔庭月和江瑞雪压在头上,她们的日子就似乎就更加难过了,可林墨婉挺不明白的,明明都自身难保了,她们却还想着对林墨婉施以援手。 实在不怪林墨婉多心,见多了尔虞我诈,反而觉得这样赤诚的人像是演的,总觉得她们是该要图点什么。 林墨婉笑着,并未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茶壶和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并没有应答她刚才的话,只是道:“尝尝,昨日二爷让人送来的新茶。”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茶杯,江嫣然面色微滞,似是才想起来什么一般,抬眼间,眸中的纠结一扫而空,恍然大悟。 对啊,她怎么忘了,林墨婉可不单是表面上看起来无依无靠的孤女,至少还有沈微远可以依靠。 不过说来,还是佟玉华挂心,江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林墨婉看起来那般娇弱,长久待在这里,势必会被这家人吃干抹净的。 想着,江嫣然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纵使沈微远有滔天的本事,江家也并不是完全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总有他没看见的时候啊。 可林墨婉看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江嫣然几番欲言又止后,终究是没有再劝。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没多久,天色还未全黑,就停了,外头一派寂静,只有府内的丫头小厮轮流将路上的积雪清扫开,以便主子们行路。 大雪过后,倒是晴了几日,虽然时常有太阳,却也感受不到多大的暖意,迎面而来风也总是带着寒意。 天晴的第三日,府里的掌事薛忠亲自来传话,说老太太八十大寿要在府中设宴邀请权贵,林墨婉当然没什么意见,笑着应下,让玉枝拿了些碎银子塞给他,说了些好话。 薛忠来时,还是一副警惕、疏离又蔑视的神色,收了玉枝塞给他的银两,走时就已然是满脸笑容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善了不少。 在屋子里闷久了,也是觉得怪烦闷,林墨婉便趁着这几日天色好,便同玉枝出门走走。 经过府中的小花园,还未靠近,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嬉笑玩闹的声响,林墨婉停下步子,抬眸看去,是江瑞雪和江有安在花园的小路上踢毽子。 林墨婉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说来,自她入府,江瑞雪也没找过她麻烦,倒还是挺沉得住气,尤其是在知道沈微远为了她把江有席踹出内伤的事情之后,她竟然还能忍得住。 这一点,确实在林墨婉的预料之外,若单是以江瑞雪的性格早就杀到翡青院闹了,估摸着不是江文清就是公叔庭月,都是老狐狸,就算没有证据,大抵对林墨婉还是提防的。 林墨婉站在原地,江瑞雪抬眸也看见了她,隔着一定的距离,两人遥遥相望,短暂的踌躇之后,江瑞雪终还是没沉住气,扔下手里的毽子,转头就朝林墨婉走来。 见此,林墨婉藏在面纱下面的唇角控制不住的微微扬起,直到江瑞雪走近,才强制压下,率先开口:“妹妹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踢毽子。” ------------ 第024章她可太知道怎么样激怒她了 林墨婉语气和善,听不出丝毫敌意,可对于早就憋坏了的江瑞雪来讲,却像是抓住难得的机会般,见林墨婉戴着面纱,神色间忍不住得意起来。 她扬了扬头,依旧是初见时那副乖张跋扈的样子:“妹妹也是你能叫的?你当唤我大小姐。” 林墨婉闻言,并不介意,只是垂下眼帘,也不恼,甚至顺从她的意思,唤了声:“是,大小姐。” 闻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了起来,甚至开始口无遮拦:“要不是我爹娘不让我找你麻烦,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讲话?” 她说着,连看林墨婉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林墨婉也并不介意,只是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 见她不反驳,江瑞雪就更加来劲了,她视线落在林墨婉脸上掩面的轻纱上,道:“你的脸还没好吗?你可别告诉我你要戴着这个东西出现在宴会上?” 林墨婉眼帘微抬,淡然是视线落在江瑞雪脸上,故作天真的反问她:“不可以吗?” 江瑞雪嗤笑:“林墨婉,你当丞相府是什么地方?过几日来的可都是盛安显贵,旁人都不蒙脸,就你独树一帜很有意思吗?” 她说这话时,语气间是止不住的嘲讽,林墨婉却只幽幽的看她一眼,道:“可是,是二爷允许我这样的。” 一听这话,江瑞雪脸上的笑容当即冷了下去,眼神冰冷如刀子一般朝着林墨婉扎过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想来林墨婉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林墨婉眼底染上一丝笑意,她可太清楚怎么样能激怒江瑞雪了,许是被保护的太好,江瑞雪似乎一点都没遗传到江文清的奸诈,也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稍微有点什么都尽数写在了脸上。 江瑞雪冷着脸,没了刚才的好心情,林墨婉也不再说话,只是神色淡然的等着她发脾气。 “瑞姐儿。” 没等江瑞雪咬牙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一旁就适时响起一道叫人熟悉的声音,两人转头望过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岑嬷嬷。 岑嬷嬷站在不远处,并未过来只是示意江瑞雪过去,江瑞雪回头,恶狠狠的眼神剜了林墨婉一眼,却没有拒绝,轻哼一声转头离开。 林墨婉看着,脸上的笑意渐冷,岑嬷嬷是公叔庭月身边的老人,听说还是陪嫁,江瑞雪也几乎是她带大的,她的话,在江瑞雪这里还是很管用的。 等江瑞雪走近,岑嬷嬷的目光始终跟在她身上,末了两人是在低声说了些什么,岑嬷嬷脸色凝重,江瑞雪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却也隐约可见一丝不服。 其实在林墨婉看来,他们刻意躲着她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按照江文清的做事风格,他很清楚江瑞雪怎么能是她的对手,所以不让她们打交道也是正常的。 最后,在临走前,似是感觉到林墨婉的目光没有离开两人身上,岑嬷嬷还是回过头来,笑着迎上林墨婉的眼神,微微一笑,才带着江瑞雪转头离开。 此时,一旁独自玩着毽子的江有安也被丫头们带走了,同林墨婉擦身而过的时候,还能清晰的听见小孩子笑呵呵的骂了一句:“丑八怪。”冲她厌恶的做了个鬼脸后迅速跑开。 林墨婉只是看着,并不生气,可一旁的玉枝却是听不下去,她适时上前,正要把江有安拎住,却被林墨婉摁住,玉枝不解的回头看她,林墨婉却并不多做解释。 见此,玉枝也只能压下心里蹿起来的怒火,迅速调整好心态,轻声道:“今儿日头不错,姑娘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很快就到了老太太八十大寿的那日,宴会现场设在前院,早几天的布置好了地方,一大早,江文清便领着公叔庭月到门口亲自迎宾。 林墨婉来的不算早,她到的时候,江家上下几乎都到齐全了,连老太太都已经到了,坐在主位上,有来的早的几个相好的老姐妹已经围坐在一起唠嗑喝茶。 江瑞雪也正同几个世家贵女说笑,一抬眼,就瞧见了刚入场的林墨婉,在见她果真没有戴面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破天荒的,江瑞雪竟冲她招呼了一声:“婉姐姐,过来这边。” 林墨婉脚步微顿,若不是江瑞雪还在热络的冲她招着手,她险些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但即使听清了,她也只是出在原地,并没有要过去的打算。 此时,同江瑞雪闲谈的几人回头间也注意到了林墨婉,江瑞雪一改往日的高傲冷漠,快步走过去拉着林墨婉的手腕,将她带到一众贵女跟前。 “这是我婉姐姐。”她热络的向众人介绍:“前些日子,不小心受了伤,不过,幸好不严重,已经快好了。” 闻言,围在一起的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没说话,林墨婉脸上的伤虽然已经褪疤了,但仍有些淡淡的痕迹,光是看着都能想到当时的伤口又多深。 林墨婉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终于林墨婉又在江瑞雪的眼底看到了那熟悉的耀武扬威,显然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她叫过来,将她脸上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 一众姑娘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林墨婉可太明白她的心思了,不就是想让她难堪吗?可她想错了,她敢这么来,当然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她脸上的疤。 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林墨婉淡漠又平静的眸子染上笑意,大方的转头看向因她的到来而显得有些局促的姑娘们,温婉一笑:“诸位姑娘安,小女子林墨婉有礼了。” 见她满脸笑意,几人间诡异的气氛才又再次缓和下来,相互见了礼,便热络的寒暄几句。 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出生,就算再介意林墨婉脸上的伤疤,也绝对不会明面上表现出来,都是要脸面的人。 现在林墨婉怎么说也是江家的人,还是沈微远亲自举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稍聪明点的,哪怕真的不喜欢,也该知道不能表现出来。 可眼见着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江瑞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咬紧了后槽牙,见几人谈笑,想起母亲的嘱托,本来也只是想略施小计让林墨婉难堪的她也只得愤懑的跺脚。 林墨婉也没同他们聊几句,便借口有事走开了,都是些场面话,也没什么好讲的,抬眸扫了一圈宴会场上,人越来越多,连江有安和佟玉华母女都在,却唯独没有见到江有席的身影。 林墨婉有些奇怪,正百思不得其解,寻思着他能去哪儿,便听见一旁三三两两的贵女们议论着:“听说了吗?昨日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周释然周大人会来。” “我知道,听说是个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哥呢。” 说着,姑娘们掩面轻笑,都想见见这位年轻有为的周大人。 林墨婉不以为意,左右宾客还未到齐,宴会也还没开始,林墨婉便自发去没什么人的小花园走走。 随着身后的喧闹逐渐退远,不知怎的她突感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整个拽走,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 第025章你不如掐死我算了 整个人似是被谁抵在身后的假山上,隐隐能够听见那人夹杂着怒意的呼吸。 “为什么?”耳边响起男人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 林墨婉眨了眨眼,双手下意识挡在两人之间,很快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抬头就撞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是江有席。 他保持着将她抵在假山上的动作,咬牙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害我!!” 不等林墨婉说话,他猛然抬手,掐住林墨婉的脖子,像是生生将她掐断气,林墨婉也不挣扎,只忍不住皱眉,眼神平静又带着委屈的看着他,强烈的窒息感让她薄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却出不了声音。 她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配合他掐住她脖子的动作甚至憋住气,让窒息感来的更加猛烈,眼泪却顺势而落,温热的湿意顺着脸颊低落在手背上,江有席怔了怔,似是意外与她竟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和暴怒。 在她即将晕死过去的前一秒,她竟然自己闭上了眼,许是真的怕将她掐死,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放开了握着她脖子的手,新鲜的空气涌入,林墨婉猛吸了口气,着急的喘息着,颇有种惊魂未定的无措。 原本湿润的眼眶当即泪如雨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她啜泣着声音沙哑,低声道:“你竟然觉得,是我要害你?” 言语间,那种被心爱之人冤枉和抛弃的不甘、委屈、震惊体现的淋漓尽致,江有席心里憋着气,可见她如此,一时间竟也没发作。 实在怪不得江有席愣神,只怪林墨婉生的实在好看,哪怕脸上的伤还有淡淡的印记,也挡不住她眉眼如画,气质如兰,眼波流转间,透着少女的纯情和羞涩,又带着一丝娇媚,勾人而不自知,叫人欲罢不能。 因而,她一哭,他心就乱,看着她泛红的双眼和鼻尖,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江有席皱了皱眉,出口的声音已然怒气减半:“让我去玉香楼的帕子是你给我的,你为什么没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墨婉不依,仰着小脸,通红倔强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吸了吸鼻子,道:“是爹爹告诉你的吧。” 江有席没否认,林墨婉见此,原本已经止住的泪,再次糊了视线,她声泪俱下,倔强又委屈,连控诉的声音都好似愤怒与被冤枉而隐隐发抖:“我就知道!他瞧不上我的出身,不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他自己做了什么倒是一个字不说,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编排我!” 她说完,挣脱江有席掐住她脖子的手,竟直径扑进江有席的怀里痛哭起来,江有席自认为阅女无数,还没有谁这般依赖过他,当即僵在原地。 可想着江文清和公叔庭月轮番的说教,理智还是战胜了心头对林墨婉的疼惜,末了,他还是握住林墨婉的双肩,轻轻将她推开,她的眼睛更红了,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次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心疼,他的态度也明显缓和的不少,他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林墨婉双眼含泪,哭到浑身颤抖,还是倔强的抬眼看他,同样掺着怒气却发抖的声音反驳:“是我不想吗?我也想去找你,是爹爹的人不让我出门,二爷的人也不让,我才没去的,事后我也想找你解释,我也怕你误会我,可爹爹不让,又让人时刻监视我,我岂敢违背他的意思?” 她说着,早已泣不成声,江有席看着她,许久不说话,似才想起来,因为他那晚醉酒误闯被父亲勒令两人不许再接触的事,他心里开始动摇了,或许真的是他冤枉了林墨婉。 江文清和公叔庭月反对他们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那日被人发现林墨婉外出,确实也有阻止她的可能。 思及此,他开始犹豫、纠结,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 林墨婉泪眼婆娑,雾气未退的眸子有些怨气的瞪着他,见他犹犹豫豫,她故意别开眼,露出脸上那还没有淡去的伤,道:“你问都不问过我,就将错处全怪在我头上。” 她哽咽着,语气微顿,推开他的手,一脸决绝:“我若真有害你的心思,当初在你受伤下不了床的时候就不该盼着你、哄着你吃药,日日陪你谈心,该叫你残了才好!!免得你如今这般错怪我,叫我寒心。” “旁人说什么你都信,我字字肺腑,句句帮你说话,你怎么不提?你既如此疑心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不如掐死我算了!” 说着,不给江有席任何反应的机会,她抓住他的手,朝自己脖子上来,三两句话,就立刻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江有席立马回过神,猛的抽出手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假山。 林墨婉背过身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屈辱一般扑在石头上痛哭,仿佛真的自己才是受害的那个。 而林墨婉的话也恰好提醒了江有席那段美好到让他难忘的日子,他被不知道什么人打成重伤,林墨婉风雨无阻的来照顾下不了床的他,但凡有人说他半句不是,她也会十句百句的反驳、说他的好,这样的好姐姐怎么能是害他的人呢? 想着,他心中的愧疚渐浓,方才的怒意全然消失,只是思考一瞬,心中笃定了自己冤枉了林墨婉,他箭步凑上去,眉目焦急,语气诚恳:“好姐姐,我……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怎的就鬼迷心窍,听了他们的离间话呢,好姐姐,你可千万别不理我……” 林墨婉哪里肯依,倔强的不肯理他,他侧身凑近看她,她就转过脸去,他换一侧,她依旧不理。 江有席急的只跺脚,末了,他重重叹了口气:“如今……如今我已是个废人……” 此言一出,林墨婉当即转过头,对上他满是歉意的眸子,对方明显怔住,半晌不说话,林墨婉佯装怒意,道:“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什么叫废人?好手好脚的,比外头那些歪瓜裂枣的强多了。” 见她哪怕是生气,也会想着帮自己说话,江有席心里像是灌了十几斤蜜,甜的心坎发软,连连往自己脸上掴巴掌,道:“我真是该死,好姐姐,你别恼我,只要好姐姐不恼我,叫我做什么都愿意,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林墨婉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等他自扇了三四下耳光,她才满眼担心的握住他的手,故作气急的模样:“你个没心肝的,别总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见此,江有席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追问道:“好姐姐,你可原宥我了?” 林墨婉故意不作声,轻哼一声别开眼,江有席握着她的手,焦急的想要她给一个不生他气的答复,可她迟迟不言语,江有席心里就慌的紧。 末了,林墨婉瞪他一眼,挣脱他的手就往假山外走,江有席怔了怔,也连忙追上去。 ------------ 第026章释然什么? 林墨婉也不着急,一边走着一边不动神色的回头,确定对方是真的跟上来了,却也保持着一定距离,直到进到宴会场上,才让他追上。 见对方仍在气头上,江有席着急,拽着林墨婉的衣袖,恨不得黏在林墨婉身边,他低声哄着:“好姐姐,我真的知错了。” 林墨婉停下来,通红的眸子委屈的剜他一眼,负气般甩开他的手,他又死皮赖脸的贴上来求原谅。 直到过去很久,林墨婉再想起来这件事,都会忍不住发笑,笑自己演技了得,连那种不要脸的违心情话都能张口就来,也笑江有席蠢笨如猪。 每每这个时候,不知情的玉枝都会顺口问上一句:“姑娘今日心情这么好,想起什么顺心事了?”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林墨婉向来都不作答,只是摇摇头,慢慢敛去面上的笑意…… 此时,一来二去,便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女人衣着华丽,端庄秀雅,头上精致不菲的飞云步摇轻轻晃动。 “哟,这不是江大少爷吗?这是怎么了?”那人上前,身材高挑,一身的名贵大貂,浑身透着贵气,玩味猜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她叫白云,镇国将军府的主母,很温柔的名字,但却和她八卦又火辣的性格一点不搭。 江有席这会儿心里正烦着,林墨婉都还没哄好,哪儿有心思去过问别的女人,他只是匆忙瞥了一眼白云,没说话,就紧紧地跟在林墨婉身后。 林墨婉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稍稍调整好情绪,回头冲着白云见了礼:“萧夫人。” 白云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礼,继而接着打趣道:“这位想必就是江家重金求来的女儿吧,幸会。” 她说着,脸上挂着笑,两人相差不大的年纪,却并不叫人觉得亲近,幽幽的目光带着一点审视的意思。 林墨婉只淡淡的看她,保持面上的温婉笑意,随即便收回了目光,此时,也有几个同白云交好的世家姑娘凑上来看热闹。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动静很快就惊动了不远处正同镇国将军萧胜寒暄的江文清。 他眼神扫过来,本来还满眼笑容的模样,在看到江有席黏在林墨婉身边的时候,瞬间冷了下来。 林墨婉却一点不在意,只是不动声色的冲他挑了挑眉,像是再说“你勒令不许又怎么样,我勾勾手指,他就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贴上来。” 对于江文清来讲,最难受的莫过于此了。 似乎谁都没有觉察到,唯独死死盯着林墨婉的江文清,表情像是吃了口苍蝇一样难看。 但想着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他也没能拉下脸,勉强扯着笑,转头间,笑容和善的同萧胜说了什么。 不多时,薛忠上前,热络的迎过萧胜,领着他去同早来的几位权贵喝茶,江文清冷着脸朝着这边过来。 林墨婉垂下眼帘,避开他要吃人的眼神后,却突感后背一凉,回眸间就撞进一道死寂般紧盯着她的眼神中,竟是白云。 她心头微沉,实在怪白云这眼神着实有些渗人,竟莫名让林墨婉有种被看穿所有的错觉。 可很快,在江文清的假意奉承的声音中,微妙的气氛被打破,他一改刚才看林墨婉时的冷漠表情,笑的热络:“萧夫人,有失远迎。” 白云也扬起笑脸,福身见礼:“江大人客气,都是老熟人,不做那些表面功夫。” 江文清点点头,依旧笑的和善,上前来时,却是目的性很强的往林墨婉和江有席中间一站,生生的将江有席挤出开。 见此,江有席先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不满,正要发作,身侧却压下一记阴影,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态度一软,一回头就见来者正是公叔庭月。 显然,她和江文清的目的是一样的,接触到公叔庭月阴沉的眸光,江有席将刚酝酿出来的混账话生生咽了下去,老实的站在原处。。 公叔庭月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又立即换上笑脸,冲着白云道:“萧夫人来的早,快快落座,尝尝今年外邦进贡的新茶。” 说话间,公叔庭月已经拉上白云的手,瞧着俨然一派姐妹情深的模样,两人携手朝着一旁奉茶的桌子走去。 林墨婉站在原处,看着白云离开的背影迟迟没有收回目光,心头不解与刚才白云看她的眼神。 她很肯定,她们是没什么过节的,甚至于,如果林墨婉不是江家认回来的养女,于白云可能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刚才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从白云看她的眼神来说,实在算不上正常,尤其最后目光接上时的那个眼神。 她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耳畔却传来江文清的轻斥:“走远点!少来丢人现眼!” 林墨婉回头,就正好看见江文清皱着眉,顾及场合而不得不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却没能换来江有席的体谅。 他不想江有席再和林墨婉有瓜葛,虽然那件事他拿不出证据,加上有沈微远从中作保,他根本无法对林墨婉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能隔多远就隔多远。 可江有席显然是不愿意的,几次三番想越过江文清,江文清哪里肯,不让他闹,直接明人捂着他的嘴给拖走了。 眼见着瞧不着人影,江文清才重重的叹出一口浊气,回头间,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林墨婉身上,几番带着警告的打量后,破天荒的什么都没说,转头走了。 还不等他迈出几步,门口传来喧嚣:“北定侯沈微远沈二爷、刑部尚书周释然周大人到!” 宴会厅内的人齐齐寻声望去,沈微远一袭玄色束腰长衣勾勒出他高挑挺拔的身姿,一米八九的个子,深色大貉罩在外面,也挡不住他周身盛气凌人,以及那叫人退避三舍的威严。 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厅内,身后还跟着一斯文小生,白白净净,单另出来也是不差的,可惜同沈微远走在一起似乎就只成了陪衬。 江文清第一时间迎上去,笑声回荡在宴会厅,不少人也陆陆续续的上前搭讪沈微远,可林墨婉的目光却定定的落在他身旁的周释然身上。 这个人、这张脸,哪怕是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她看着他,眼底的平静的笑容逐渐淡去,接踵而至的便是疑惑、震惊,而后恍然大悟。 同沈微远稍作寒暄,沈微远便主动介绍起周释然,他刚上任,私下里势必也是要多同这些同僚走动走动的。 几人说了些场面话,许是林墨婉的目光太过灼热,让周释然不得不注意到她。 四目相接,他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和儒雅,他迅速别开眼,又刻意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墨婉站在原地许久,看着男人谈笑风生、如鱼得水的样子,心头的恨意被慢慢点燃,她转头,抬脚一步步走过去。 周释然是最先注意到她的,四周也有不少围观的人,顺着周释然的目光看过来。 ------------ 第027章他才会铤而走险 林墨婉停在人群之外,隔着距离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皱了皱眉,从最初的温柔疑惑到心虚闪躲。 场面僵持了几秒,江文清轻咳一声才勉强唤回林墨婉的理智,她转头,本意是要瞪江文清,可奈何沈微远的目光太热,硬生生将她的目光劫了过去。 对上他深邃又沉寂幽暗的眸子,林墨婉瞬间清醒过来,脑子霎时间冷静了不少。 江文清剜她一眼,低声训斥:“诸位大人都在这儿,你不得无礼。” 林墨婉垂下眼帘,并不作声,只是转头看向周释然,眼神中满是探究和怨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周释然周释然,释然……他要释然什么? 似是觉察到林墨婉的神色有些不正常,江文清皱了皱眉,心底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周释然又看向林墨婉,不安的问出了疑惑:“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了,林墨婉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就是他,当初利用她的信任给她下药,将她送到沈微远的床上。 她怎么能忘呢?三年前,哪怕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理智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求他不要那样做,他都没有丝毫心软,果断的拿了钱走人。 算起来,他们算半个青梅竹马,他本名叫裴景笺,两人自幼相识,算是邻居。 那时,他们家就在林墨婉和林以柔院子的隔壁,只住着裴景笺和他母亲,不算富裕,只能说勉强温饱。 犹记得小时候,他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别苑帮忙,那时,林以柔还没被公叔庭月盯上,一来二去,他同林墨婉也走的亲近,两人逐渐熟络起来,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 可自林墨婉的母亲被人奸害,她被人救走,他们就再没见过。 直到三年前重逢,起初她是欣喜的,毕竟在残存的记忆里,除了江文清,裴景笺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人,那时候,重伤初愈又记忆错乱带来的恐慌,让她找不到一丁点安全感,自然理所当然的将这份熟悉当做了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直到那日黄昏,她如往常一样喝下他递来的热茶,无力和眩晕感袭来,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下了药。 先是手脚无力,然后双眼发黑,最后失声无法言语,当他推开她抓住他衣角的手,无视她绝望的哀求,明明满是愧疚和歉意,嘴上却说着让她更加绝望的话,他说:“阿婉,你帮我一次吧,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 后来她没再见过他,她本来以为,他们这辈子或许都不可能再见了,没曾想,有生之年他们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有一次重逢。 他大概以为林墨婉已经死了,竟还改了个这么恶心的名字,周释然,她不明白,他要释然什么?他有什么资格释然? 此时,面对江文清的疑问,起先两人都没作声,周释然率先垂下了眼帘,似有似无的想要刻意回避些什么。 末了,还是林墨婉迅速冷静下来,在一众人八卦的眼神中轻笑一声,道:“不认识。” 她抬眼,众人了然,也没怀疑,又自顾自的转头继续聊天,唯有周释然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尽管已经极力伪装的很好了,可他一紧张就会不经意间摩擦手指的习惯还是出卖了他慌乱的内心。 此刻的林墨婉,却只是目光淡然的回头,视线落在沈微远身上,却并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上前几步,微微福身:“二爷。”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来找沈微远的。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压下眼底的疑惑,一如往常冷淡的轻轻点了点头,所幸没发生什么意外,江文清也当即招呼着众人落了坐。 沈微远和周释然是最后到的,时间刚刚好,侯府的下人将给老太太的贺礼依次呈入殿内,什么人参、灵芝、玉如意……都是顶好的,值得一提的是那幅流传百年,万金难求此世间独一无二的名师绝迹。 老太太忠爱这些古玩字画,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她自是爱不释手,加上还是沈微远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送的,可谓是给足了江家脸面,老太太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原本病恹恹的整个人瞧着都瞬息容光焕发。 等宴会正式开始,厅内歌舞升平,几个达官显贵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沈微远不喜欢聒噪,也没人敢上前闲谈,最多就是带着目的性的上前给人敬酒,却也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被魏林请走。 林墨婉坐在一旁,早就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但宴会刚开始,身为江家养女,虽没江瑞雪得到的关注多,可总还是会有多事的注意她的去向,不想徒增是非,便也没离席,正独自坐着发愣,一旁却不合时宜的打下一片阴影。 林墨婉抬头,来者是秋河,她见了礼,跪坐在地上,借着给林墨婉斟酒的空挡,低声道:“林姑娘,老夫人让我来同你知会一声,万不可让二爷觉得咱们轻视了沈家。” 她很客气,面上甚至带着笑意,但盯着林墨婉的眼神却好似居高临下的审问:“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墨婉当然知道,沈微远一般不会允许无关紧要的人靠近,可上次江家单独宴请他时,老太太让林墨婉去给他布菜,他没拒绝,想来不过是怕沈家觉得江家薄待了沈家惹的沈微远不快便要故技重施。 可这次,林墨婉没回话,死寂一般的眸子盯着她看,面对她言语间的命令和眼神间的压迫,眼底竟没泛起丝毫涟漪,就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对视良久,秋河似才从她冷漠的眼神中意识到什么,忙软和了态度,面上扯出一个算得上讨好的笑,她说:“姑娘别误会,我只是传达老夫人的意思,况且,您同二爷关系好,也是江家的脸面,给二爷布菜,是多少人抢着去的,您可得把握住机会。” 秋河苦口婆心,林墨婉却只是神色淡然的别开眼,心头升起一丝反感,许是周释然的出现,让她心里那本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抹平的不甘和屈辱再次点燃。 她并不是拒绝靠近沈微远,也不否认沈微远这些年对她物质上的补给,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连她想进江家这件事他也只是犹豫了两秒钟就答应了下来。 真正让她心里不平衡的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周释然能过这么好,她以前一直以为他拿了钱就会远走高飞、销声匿迹。 可没想到,他竟然是拿卖她的钱去买了个官做,不过想来也是,沈微远是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留下污点和隐患的人。 哪怕被人算计,也宁愿给钱买个亲白姑娘,也绝不如对方所愿,大不了事后处理掉,他堂堂北定侯,处理这种事情都不要自己动手。 皇宫贵族间的风气本就如此腌臜,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在这贵族圈子里,沈微远是为数不多洁身自好的,当初的周释然应该很清楚沈微远的作风,所以才选择铤而走险,就没想过事后林墨婉能活着。 感谢宝贝儿们捉虫~ ------------ 第028章阿婉,对不起 林墨婉握着酒杯的手逐渐收紧,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可怕,直到捏着杯子的手骨节开始微微泛白,秋河觉察到不对劲,深怕她在这种场合发作,忙道:“姑娘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就替老夫人传个话而已。” 她说着,尴尬又有些慌乱的起身离开,可还没走出去多远,林墨婉手上握着杯子的手一松,轻轻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而后起身。 听见动静,秋河顿住脚回头看去,林墨婉已经站起身,朝着沈微远的方向过去,秋河有些意外,但也没再有其他动作,只是默默地回到老太太身边。 此时,一见是林墨婉,一旁的魏林也没有阻拦,任由她见了礼,坐到沈微远身旁,熟练的拿起筷子低眉布菜。 沈微远却突然出声:“认识?” 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微顿,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却又很快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她明白,他问的是周释然的事。 稍作犹豫,她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周释然是卖她的人,但沈微远不一定是亲自和他接头的,像沈微远这种地位的人,也不屑于去了解一个当时只是个名落孙山的穷书生。 他不知道当时那个人就是周释然也在情理之中,可林墨婉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呢,告诉他那个时候她是被强迫的,不是自愿的。 当时她虽然害怕的厉害,但谁都没戳破,只是从她看他时那种惊恐的眼神来讲,沈微远一定是感觉到了,否则那时候也不会那样难堪和为难,这个时候再说那件事,只会让他觉得是她有别的心思。 林墨婉没有抬头,只是动作娴熟又斯条慢理的做着手上的活,见此,沈微远也没再追问的意思,只瞥她一眼,端起她刚倒上的酒一饮而尽,面上也并无不悦。 他放下酒杯,目光暗戳戳的往林墨婉身上扫,视线陡然被她脖颈处露出的点点淤青吸引,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却没有发问。 酒过三巡,宴会上的人都有了些许醉意,时不时的从各处传来谈笑的声音,几个关系要好的就勾肩搭背饮酒作诗。 今日毕竟是老太太的寿辰宴,也是有不少有眼力见儿的挨个上前敬酒、献宝巴结,祝寿词也是一个比一个有排面,哄的老太太笑得眉眼弯弯。 许是有林墨婉在旁的缘故,周释然迟迟没来敬酒,直到宴席过了打大半,才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端着酒杯走过来。 “师兄。”他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似在尽力忽略掉坐在沈微远身边的林墨婉,说着事先准备好的词:“这几日多您的照拂和提点,这杯酒是应当敬您的。” 周释然说罢,毫不犹豫的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微远向来是个很自持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酒量,也绝不多饮,面对周释然的奉承,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喝。 默了默,他的眉头不自觉的轻皱起,表情有些凝重,但还是道:“客气了,虽是同门,本侯也只是尽分内之事。” 沈微远的师父是荣国曲相如曲太师,也是曾经力助局势分裂的荣国统一的关键人物之一,还曾是先皇的骑射夫子,这等分量,非常人能够轻易拜入门下的。 不得不说,周释然这个人,确实是有点手段的,甚至在刚上任,就能与沈微远同行出席江家的宴席,这足够让文武百官对他另眼相看几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周释然也能明显觉察到沈微远兴致不高,便也识趣的没再纠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伴着人声嘈杂,就听见一旁传来男人压成气音的声响,正示意沈微远出去。 此人正是萧胜,若是真的论起来,沈家、萧家以及白家才算是世交世家,几乎是从祖辈开始关系就是顶好的。 当初沈家落难,险些被权贵们吃绝户,也是两家暗中相助,沈微远也才能绝处逢生,萧胜和沈微远也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自然也是要好的。 沈微远转头看他,他只是冲着沈微远笑笑,表示太闷了想出去走走,但是自己又不熟,所以想叫上沈微远。 沈微远闻言,也没拒绝,稍作考虑,还是站起了身,同萧胜一道出了宴会厅。 林墨婉坐在原处,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看向周释然的方向,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就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眸子。 他怔了怔,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又不动声色的别开了眼,瞧上去很是不自在的模样。 林墨婉也垂下眼帘,稍加思索,起身朝着宴会厅外去了,身后的周释然看着她出门的背影,面上的轻松顿时荡然无存。 面对几个同僚的敬酒说笑,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跟着林墨婉一起走出去了一般,突然就有些忧心忡忡…… 此时,林墨婉走出厅内,寒风迎面而来,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才走出宴会,听着身后熟悉又嘈杂的乐声,她肚子倚在栏杆处,平静的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玉枝:“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玉枝会意,也没有多想,领了命,见了礼,就转头离开了。 不多时,林墨婉余光中便闯入一道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不出所料,是周释然。 她可太了解这种人了,他费尽心机不惜干了违背良心的买卖才换来的今天的仕途,怎么会允许就这样葬送了,所以哪怕是林墨婉不主动出来,他也会找机会主动接近。 思索间,林墨婉佯装惊讶的样子回头,小心翼翼的抬眸,接触到他戒备的眼神,她又满眼失落的垂下眼帘,满腹愁容,媚眼如丝,欲语还休,眼眶中的湿意更是说来就来,饶是谁看了都会不经心疼。 他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几番纠结才终于想好了怎么开口,他低声喃呢般道了句:“阿婉。” 他紧张的看着她,观察着她的脸色,就像是三年前重逢时一样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 林墨婉没作声,只是别过脸去不看他,抬手间像是在抹眼泪,周释然也没动,良久才道:“对不起,三年前,是我不对。” 虽然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嘴里说的“三年前”是指什么事,林墨婉也很清楚,他道歉,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发现林墨婉还活着,得先稳住她,防止她成为他晋升路上的绊脚石。 林墨婉稳了稳心神,藏起眼底的狠戾,压下心底的不甘,转头看向他,隐约有些哭腔的道:“你都不要我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周释然心头莫名一揪,看着她倔强又眼含泪花的样子,他皱了皱眉,也是有些心疼的,他说:“我当初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阿婉,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有机会不用做这般龌龊事就能够站在这个位置保护你的,都怪那冒名顶替我的东西,占了本该是我的笔试第一的位置,我才该是那入殿试的兴科状元郎。” 他说的情真意切,字字泣血,控诉着这个世道有多么不公,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林墨婉看着他,很想质问他,这就是你用我换钱的理由吗? 感觉宝贝儿们助我第一轮推荐晋级啦~开始第二轮啦~越来越难了(哽咽JPG),喜欢的宝子们一定要继续追读嗷~(求求你们)追读超级重要!追读是我的命!我的命!!(尖叫)(咆哮)(扭曲四肢)(阴暗爬行)(变成猴子荡树藤)(跳下来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稳定日四千)(加更先欠着)爱你们 ------------ 第029章演戏是个技术活 她盯着他看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自己想要的结果,还会让他心生结缔,如果他会忏悔,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说这些想撇清责任的话了。 思及此,林墨婉缓缓地冲他露出一记笑意,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如果可以选择,想来谁都不想这样。” 见她如此,周释然倒是有些意外,他明显一愣,看林墨婉的眼神没有想象中的柔和,反而越发戒备了。 眼底的疑虑也只是稍纵即逝,继而他笑着满眼欣慰,似也有些感动,像是心底的大石头落了地,自我宽慰的喃呢也是对林墨婉说:“你能这样想,自是极好的。” 林墨婉沉默了片刻,灼热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仿佛被吸住一般挪不开,她知道,他可比江有席那蠢货聪明多了,断然不会因为她的两三句言语而完全相信她。 她自也不着急,别的没有,时间她有的是,她也不怕耗不起,于是,她故作怯懦又有些试探的意思问他:“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周大哥吗?” 周释然闻言,表情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还在犹豫如何回答,林墨婉又接着道:“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江大人他们虽然对我好,但终究都不是知心人。” 她看着他,目光缱绻,周释然嘴唇微张,心中微动,继而还是点了点头,应答:“当然可以。” 见他松口,林墨婉开心的笑,他却皱了皱眉,瞧着越发忧心忡忡,几番欲言又止,他又是几许叹息,问道:“你真的没事?” 林墨婉摇头,递给他一记宽慰的笑,温柔的仿佛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周释然脸上却瞧不见半分轻松,只低声重复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林墨婉都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还是演的,但这对林墨婉来讲这都不重要,既然又让她遇见了,那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悔恨,这次,她都不会放过他。 她扬着温柔乖顺的笑,天成眉骨不自觉的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可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捂住自己脸颊上还未完全淡去的伤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担忧的别开脸,不愿意他看见她脸上的伤疤。 起初,周释然还没明白过来她的用意,随后便听她道:“抱歉,我忘了,我脸上的伤……现在应该很难看吧。” 周释然盯着她,还没从她的温柔攻势中缓过神来,稍作迟疑,便忙摇了摇头:“不,没有,你很好看,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 许是愧疚,他语气诚恳,眼神中都透出真心实意的怜惜和自责。 林墨婉抬眸,感激又崇拜的眼神望着面前早已褪去曾经那怯懦模样的少年,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好看,哪怕当年,没有这一身名贵布料的加持也是个清风俊朗的美少年。 只是现在,林墨婉并没有什么心思欣赏,心里恶心他这副嘴脸的紧,可出口的话却是藏不住的爱慕:“周大哥,你现在真厉害,会不会看不上我了?” “不,当然不会。”周释然连忙否认,话刚出口,却又觉得自己音量太大,做贼心虚般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回头间,对上林墨婉期许的眸子,他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只道:“不管我做多大的官,你都是我的阿婉,我发誓。” 林墨婉看着他,眼底佯装出来的担忧一扫而空,继而递给他一记甜美的笑,她知道,他这么说未必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为了稳住林墨婉,不让她将当年的事抖露出来而已。 她佯装沉浸在重逢的甜蜜和喜悦中,又羞怯的问他:“那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帮忙吗?” 这次,周释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张了张嘴,似是有些为难,林墨婉又失落起来:“没关系,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不去就是了。” 听着他满腹委屈的语气,周释然连忙解释:“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兄他……” 他似是才想起来什么,面上也有明显的失落,他虽然想钓住林墨婉,但也还没傻到和沈微远抢女人,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没傻到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林墨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也明白他心里的担忧,毕竟那件事之后,林墨婉还能活着,本身就已经足够证明她和沈微远的关系可能并不简单。 林墨婉稍作沉默,朝他缓步上前,眼见着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她眼底的柔情仿佛要将他整个人融化,周释然只觉得心跳不知怎么的就快的有些离谱,他下意识往后退去,后背撞上栏杆才勉强稳住有些发软的脚。 林墨婉眉眼微垂,娇滴滴的伸手,轻轻勾住他的腰带,额头几乎要抵在他的胸口,她能明显感觉到他屏住的呼吸。 她说:“没事,那晚他连我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走了,前几个月寻八字的时候正好寻到了我,才阴差阳错将我推举进来,他大抵都不记得我了,自然也不会在意我和在一起,做了什么,方才给他布菜也是老太太让的。” 半真半假的话最容易迷惑人心,她说着,缓缓抬头看他,明明什么情真意切的话都没说,那眼神却又好像在催促他表态。 周释然闻言,眼神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抗拒,稍作犹豫就逐渐有了一丝温度,是说不出的轻松和激动,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想反客为主抱住林墨婉的时候,林墨婉却在此之前,一个退步同他拉开距离。 周释然怔了怔,林墨婉垂眸间笑得腼腆又带着一丝少女怀春的甜美,她忙道:“对不起周大哥,久别重逢,我实在太高兴了,一时间忘了分寸,你不会怪我的吧。” “没……没事。”周释然不自觉的耳根发烫,尴尬的搓了搓手指,心口庆幸自己刚才晚了一步抬手。 林墨婉低头笑得开心:“那我们回头见。”末了,还不忘地上一记温柔似水似能化开这十二月寒冬的灵动眼神,勾的男人春心荡漾。 可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眼底少女甜美、羞涩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平静的仿佛一滩死水,再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面上无异,心里却感叹演戏这门功夫,还真是技术活儿。 走出一段距离,拐过一处转角,她才瞥了一眼半道跟上来的玉枝,淡然的语气问:“那位周大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眷?” 周释然不会武功,林墨婉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可重在他现在毕竟也是礼部尚书,身边的守卫不少,就算是单独约出去,哪怕当时不被发现,时间一久,只要有人知道他是被林墨婉约出去之后就失踪了的,她就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她要杀他,但也要撇清关系,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从他身边亲近的人下手。 玉枝虽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听说,有位夫人,已成亲两年有余,是他还在单州做知县时的事了。” ------------ 第030章后悔吗? 闻言,林墨婉脚步一顿,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有些阴沉,她目光幽幽,看着前方,玉枝也不得已跟着停下来,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两年多了,也就是说,当年的周释然目标很明确,买卖她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所以这三年来他才能平步青云。 越是想着,林墨婉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越发不顺畅,揣在广袖中的手慢慢握紧成拳。 不知在灌着风的长廊上站了多久,还是玉枝的轻呼声将她的理智稍稍唤回来,林墨婉回头,对上她有些焦急的眼神,余光所及就忽的显出一抹玄色。 林墨婉没来得及问,便下意识转头看去,是沈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多久了,她脑子“嗡”的一下炸开,连带着那份怒意都被完全冲淡。 她迅速回过神,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即欠了欠身:“二爷。” 沈微远轻轻点头,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只是一个垂眸皱眉的表情,玉枝便立即会意,连忙退走。 因为前厅的宴会,外面几乎没什么佣人,差不多都去宴会厅帮忙伺候宾客了,这条长廊算不得偏僻,但此刻无人经过,静的也只能听见院里呼啸的风声。 他随手推开身边的房门,在林墨婉疑惑的眼神中,拽着她的胳膊几乎是将她单手拎进了房间。 随着身后的房门“嘭”的一声被合上,林墨婉吓得一激灵,他没说话,只是一把扯掉她罩在外面的外衣扔在一旁,猛地抓住她的衣领,略有些野蛮的扯开,露出刚才在假山后被江有席掐出淤青的脖颈。 林墨婉靠在门板上,绷紧了身体不敢动,瑟缩着想将衣领拉起来,却又忌惮沈微远的戾气。 两人僵持了许久,这哥地方,是江家特意为了这次寿宴而腾出来打扫好的客房之一,前一天晚上就打扫的很干净。 屋内虽然没人,但为了及时给醉酒小憩的客人提供及时的去处,是一直烧着炭的,暖和又整洁。 “怎么弄的?” 他缓缓开口,像是努力平复了心情,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冲,林墨婉看着他阴沉的脸,也没打算隐瞒,只道:“江有席怀疑他受伤的事是我做的,刚才差点杀了我。” 她说这话时,神色冷静的很,全然没有刚才对周释然或者江有席时的娇弱,因为她知道,对于沈微远这种八成了解自己的人,任何伪装都是有可能被识破的。 见此,沈微远才轻轻松开了抓住她衣领的手,眉头皱的更紧了,林墨婉垂下眼帘,心头越发没底,只敢小心意义的将被他扯下来的衣领复原。 可他却没有要出去的打算,他眼眸深沉,像一汪随时能将人溺毙的深渊,随后薄唇轻启,又道:“你真的不认识周释然?” “……” 林墨婉沉默着,一时间有些答不上话来,她不敢承认自己认识,也无力否认,她知道他这个人如果是已经确定的事情是不会问第二次的,他问了第二次,只能说明他对她第一次的回答存疑,或者说心里已经有了准确答案。 她捏着自己的衣领,有些不可控的惶恐,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他这般反应,让林墨婉心下暗自不安起来,莫不是刚才她和周释然说话时候被他看见了,所以才这样? 沉默良久,沈微远就站在她跟前,眸光犀利又深邃,不肯后退半步的样子,让林墨婉不得不妥协,她咬了咬牙,只道:“只是认识,又不熟。” 看着她有些心虚的样子,沈微远的眸光愈发幽暗,咬了咬后槽牙,绷紧了下颚线,大手一捞,将捞入自己怀里,再单手抱起,阔步走向一旁的桌子上。 林墨婉下意识用手圈的他的脖子,以此来保持平衡,直到他将她放在桌上,这个高度,正好差一点弥补了两人的身高差距,让两人几乎得以平视,好似这样才更加方便他接下来的审问。 他的手放在她的两侧,掌心自然的撑在桌面上,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熟悉的檀香味混合着独属于这个男人的特殊气息瞬间将林墨婉整个包裹住。 她垂着眼不敢正视他,心里也莫名有些发毛,她自诩不是个胆小的人,不然也做不出让人阉割江有席、计划手刃周释然这样的事。 可每每面对沈微远,或许是他见过她最无助和脆弱的样子,让她觉得,在他面前纵使用尖刺将自己包裹的再好,也会被他无情撕碎,索性也干脆卸下来,虽然总是提不起气势,但神色间是些倔强的。 她没挣扎,任由他微微垂头,鼻尖就能碰上她的额头,头顶就是他略有些湿意的鼻息,如此近的距离,让林墨婉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可她每动一分,他就往前一点,保持原来亲密的距离,她索性也只能不动了。 他轻轻掰动她的下巴,让她微微仰头,随即低声道:“没什么要说的了?” 对上他平静的眸子,林墨婉知道,不管刚才他有没有看见什么,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林墨婉凝噎半晌,才缓缓开口:“我只能记得他是我儿时认识的人,但是三年前他走之后,我和他就没有过联系了。” 她说着,眼底是藏不住怯意,沈微远没有说话,似是对周释然买卖她的事只字不提而有些疑惑,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亦如三年前的那个清晨。 “后悔吗?”沈微远突然问她,林墨婉思索片刻,对上他依旧深幽的眸子,明白他问的是后不后悔跟了他,林墨婉摇头,语气坚定且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不后悔。” 她确实没有后悔的理由,如今她得到的,她想要的,甚至于能在江家站稳脚的资本,都是沈微远给的,无关爱与不爱,她要的他都能给她。 闻言,沈微远眼底的深幽淡了几分,只是蜻蜓点水般,低头亲吻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一向克制冷静的男人乱了呼吸。 他低低的急喘了一声,单手托起她的下巴,急不可耐般一记深吻封住她的唇,愈吻愈深,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拆食入腹。 林墨婉承受着他尽力温柔却仍有些不可控制的野蛮的亲吻,双手在他的引导下攀上他的脖颈,粗糙的大手顺着她微乱的领口滑入,常年持刀握鞭的薄茧膈的她的心都开始痒起来。 他却并不满足于此,炽热的吻顺颈而下,在往前一步,一把将身后桌上的书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瞬间唤醒她模糊的意识。 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和自己在做的事,她深怕有人来,毕竟这是江家老太太的家宴,宴请的人不少,难免就有喝多了想找地方休息,万一被误闯的人撞破…… 她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自己真是糊涂了,竟然在这个时候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她伸手想要推却,浑身却酥到提不起反抗的力气。 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发现她走神,他轻咬她的耳朵,隐忍又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认真点。” 话音刚落,突然门被砰砰敲响。 ------------ 第031章别那么紧张 林墨婉心头一惊,瞬间屏住呼吸,想伸手拉自己的衣服,才惊觉自己整个人都挂在男人身上,自我做主不了半分,扶在他身上的双手猛地抓紧他的衣服,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 沈微远像是被夹住软肋,低低的闷哼一声,不满的低头轻啃了一下她精致的锁骨,大手在她光洁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安抚:“别那么紧张。”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每敲一下,林墨婉的神经就像是被牵动了一般,完全没办法忽略那略有些粗暴的敲门声。 反观沈微远可就冷静多了,像是完全听不见,直到外头传来叫门声:“里面有人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以及传不到屋外的灼热呼吸,在高度的精神紧张下,林墨婉的神经越发敏感。 她咬着牙,紧紧的抱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见状的背肌上划出清晰的红痕,直至再也忍不住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才勉强止住出口的声音。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沈微远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不耐烦的抄起一旁的茶具砸过去,陶瓷质地的茶壶和杯子仿佛带着怒气一般撞在门板上,又摔落在地上,霎时间成了碎片,外头的叫门声才戛然而止。 似是觉察到里头有人,便没再敢又敲,好半晌没了动静,林墨婉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尽力迎合着面前动作有些控制不住粗暴的男人…… 一个时辰后。 在她第三次不满的咬上他的肩膀时,他才一声低吼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捧起她的脸,又是一阵极尽留恋的缠吻…… 良久,他扯过一旁刚才被自己随意扔在一边的披风,将意识有些昏沉的林墨婉抱起来,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一边穿衣服,一边心满意足、神采奕奕的弯腰在紧闭着眼休息的人儿额头上落下一吻。 今日这种时候,他本不应该缠着她要,但奈何反正都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实在抵抗不了,光是一个亲吻可打发不了他,便也只能先尝尝味儿。 沈微远平日里公务繁忙,能找她的时间本就不多,自从林墨婉离开紫藤苑来了江家之后,能和她亲近的时间比以往更少了,对于这一点,他心里是相当不满的。 门外,他理好自己的衣服,转身出了门,将刚才弄得有些皱的大貂外衣随便顺了顺穿上,瞥了一眼刚现身的魏林:“刚才是什么人?” 魏林怔了怔,表情有一瞬的迷茫,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还是被沈微远觉察到,他凌冽的目光一扫,魏林心口胆寒,连忙跪下:“主子恕罪,方才江大小姐差人来请,属下出去了一阵,并未见到主子所说的人。”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时间段,魏林被江瑞雪叫走了,沈微远沉了沉眸,所幸刚才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栓了门,若是真的被人误闯进来,他倒是不怕,不过就是手上再多几条人命而已,就怕林墨婉会介意。 沈微远没再说什么,甚至没有问江瑞雪找他做什么,只是低声道:“二十大板。”这是对他擅离职守的惩罚。 魏林没有怨言,只能低头领命认罚。 当林墨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她猛地在客房的卧榻上惊醒,连忙坐起身,第一时间确认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回头打量了一下屋内。 先前被推翻的书和打碎的陶瓷茶具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屋内屋外都安静的很,她翻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看一眼窗外。 此时还不算太晚,距离晚宴应该还有小半个时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她穿好衣服,打开门,玉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姑娘。” 林墨婉下意识问:“二爷呢?” “在前厅同江大人下棋。” 林墨婉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他们在聊天,那表示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暗暗松了口气,想起来先前那让人害怕的叫门声,哪怕是哄骗江有席和周释然的时候,说着那些违心话,她都没像那时候那么心虚过。 事后,林墨婉也让人打探过,幸好那只是喝醉酒的宾客找地方休息,这里距离前厅最近,所以才来敲门,林墨婉才算松了口气。 回到厅内,晌午的宾客都还没走,都在厅内,或是下棋,或是谈笑,有的也去了偏厅或者倚靠在窗口煮茶赏雪。 林墨婉回来时,沈微远亦如玉枝所讲那般,正坐在主位上,同对面的江文清下棋,他好看的眉眼专注于棋局上,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身边的丫头手脚利索的煮着茶。 眼见着并无什么异常,林墨婉才刚刚松了口气,又突觉后背一凉,一双大手猛地从身后紧握了一下她的双臂。 她浑身一僵,立刻涌上一股警惕和反感,几乎是下意识的挣脱身后人的手,转头间,狠戾的眼神扫过身后的人,又迅速缓和下来,竟然是江有席。 林墨婉脸上的狠色一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有席便率先道:“婉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一个下午都没看见你。” 他问着这话时,比以往都要认真的眼神中竟还隐约带着一丝质问的意思,林墨婉有些恍惚,但还是迅速换上笑意:“席上我多喝几杯,不胜酒力,就找了个地方小憩了一会儿,怎么了?” 她努力保持着面上温柔的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江有席只是盯着她看,相比于先前从刚从假山后出来时的愧疚。更是多了几分受伤和委屈。 林墨婉也有些狐疑了,刚才他不是被江文清的人拖走了吗?这会儿放出来,又跑到她面前抽什么风? 心里虽不耐烦,但面上却是万万不可能表现出来的,不多时,盯着她看了许久的江有席终于又开口道:“你一个人吗?” 林墨婉闻言,心头隐约意识到什么,但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还是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可见此,江有席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像是要戳破林墨婉的谎言拆穿。 他皱了皱眉,咬紧了后槽牙,眼底的委屈越发浓重,在他有些哀怨的目光中,他上前一步,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轻声道:“可是有人看见,你和沈二哥在一起。” 林墨婉面不改色从容的同他对视,哪怕心里确实是有一丝慌乱的,但思绪微转,她便很快想到对策,她冲他微微一笑,神色间还有些许恰到好处的无奈,随即轻声道:“二爷找我聊了会儿我和你的事,你不高兴吗?” 她佯装担忧的仔细观察他的脸色,果然,一听两人待在一起的目的,江有席的脸色有明显的缓和,他疑惑:“我和你?什么事?” 林墨婉不接话了,只是垂下眸子,笑得温柔又腼腆,活像是怀春少女见了情郎才会有的表现,这让江有席脑子一热,就下意识想到了他和林墨婉的好事,莫不是林墨婉哄着沈微远答应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有席方才满脸的阴霾就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语的欣喜。 ------------ 第032章清醒了吗? “好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激动的上前拉起林墨婉的手,林墨婉没挣脱,也不出声承认,只是故作娇嗔的样子,满眼羞意的剜了他一眼。 见她如此姿态,江有席瞬间心花路放,丝毫没有怀疑,就认定了是林墨婉主动去求了沈微远要嫁给自己,他满眼欣喜,转头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沈微远面前谢恩,林墨婉连忙将他拉住。 他不解,她压低声音,道:“你别去,二爷正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呢,他说还是得慎重考虑,你还是别去打扰他。” 江有席闻言,也只是稍作犹豫,并没有怀疑什么,满眼开心的点了点头,又反手握住林墨婉的手。 林墨婉想挣脱,可江有席却不让,正在她有些反感却不知找什么理由抽出手,就听见一旁传来低声调笑的声音:“都这样了还死性不改,叫他出去乱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活该。” 这声音分明是在场的某个姑娘的,江有席自然也听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一僵,许是瞬间勾起了他曾经最憎恨的噩梦,如此屈辱的事,被一众姑娘当众议论,心头刚被安抚下去的怒火再度点燃。 他再度暴怒起来,瞬间就气红了眼,自他出事开始,虽然江文清已经拜托沈微远极力压制这件事情,也勒令不准议论,甚至还派人澄清,对外宣称江有席只是伤着了大腿。 可当时在玉香楼,那么多人都是亲眼所见的,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就这件事来讲,这“墙”本来也不结实,加上有林墨婉让柳映红在背后推波助澜,如今也差不多该是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只是迫于沈家和江家的压力,没有谁敢明面上拿出来讲,都是私下里当做谈资取乐,只是今天,不知道谁家姑娘嘴没把好门,还恰好让江有席听了去。 自那件事之后,他本就越发敏感、多疑,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猜忌半晌,动手打人、对人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时而发疯时而正常,哪怕是江家的下人遇见他都忍不住要绕道走的,深怕被抓住虐打一顿。 眼见着他逐渐猩红的双眼,厅内闹哄哄的,细微的议论声叫人听不真切具体说了什么,但伴着一点点女子的娇笑,就刺激着江有席敏感的神经,那些再平常不过的女子之间普通的说笑声,在江有席听来,就成了背地里对他议论的声音。 知道此时江有席的注意力早就没在她身上了,林墨婉只是眼神冷漠的盯着他,直到他松开她的手,猛地冲出去,林墨婉也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眼见着他发狂般一把掀翻不远处几个姑娘围在一起说笑煮茶的桌子。 好一阵巨大的动响,几个姑娘吓得迅速起身,低声惊叫着相互依偎瑟缩到一旁躲避。 此时,偌大的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滚烫的茶水和炉子被打翻,水浇在燃烧正旺的木炭上,“滋啦”作响。 江有席捏紧拳头,站在被打翻炉子和茶水前,双目越发赤红,抬脚狠踢了两下一旁的茶碗,咆哮着大骂:“臭婊子!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贱人来编排本少爷!!” 众人实在是没想到江有席会当众发疯,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有的长辈已经黑脸,被掀翻桌子的姑娘们,也连忙去找了自家长辈,胆儿小的已经下的哭了出来。 此时,上座同沈微远下棋的江文清才反应过来,瞬间暴露而起:“江有席!你在做什么!” 同样黑了脸的还有疾步过去的公叔庭月,在江有席还沉浸在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就笃定了对方在羞辱他的分钟,公叔庭月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咬着牙,额头上突起的青筋透着险些隐藏不住的怒气,低声问他:“清醒了吗?发疯也不看什么场合!” 她声音很低,都能听出来叫人生畏的咬牙切齿,江有席杵在原地,急喘着,面色有些狰狞,却像是被着一巴掌扇明白了的样子,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公叔庭月见此,才急急地调整好心跳,压下心底的怒气,转头间换上和善的笑意,同瑟缩在角落的几位姑娘一一道歉。 江府的下人也连忙上前清理残局,江文清也同沈微远连连之前失陪,才转头去安抚受惊的宾客。 林墨婉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神色淡漠的看着站在宴会厅上神情恍惚的江有席,视线时不时的扫过极力安抚众人的江文清和公叔庭月身上。 就在她心里忍不住发笑的时候,许是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察到一束并不算友善的目光,林墨婉心头一紧,面上却并无异常,眼神间几个流转,就对上那束目光的主人——白云。 那样的眼神,不像是敌意,但也并不良善,更多的,可能是审视和警告,甚至有一丝位居高位者对被盯上的猎物的审判。 林墨婉不禁有些奇怪,她虽然知道这个人,但她自认为她们之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白云,才会叫这个人这般盯着自己。 强压下心头的疑惑,林墨婉不动声色的转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尽可能的将那略有些灼热的目光忽略掉。 直到下人利索的收拾好残局,又将江有席“请”了出去,江文清和公叔庭月安抚好受惊的客人,虽然极力陪着不是,但仍旧有几家负气带着自己姑娘离开,江文清也无力责怪。 经过江有席这么一闹一砸,接下来的一整晚宴席,厅内的气氛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全然没了中午那派和谐样子。 沈微远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如今又闹成这样,没等晚宴开席,他便借口离开,江文清数次挽留无果,本来也想是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到门口,还被沈微远婉拒了。 他心里有些憋闷,却无处发泄,正愁楚时,老太太却突然道:“婉姐儿,还不去送送二爷。” 林墨婉没吭声,也没拒绝,便从位置上起身,送沈微远出门。 侯府的马车早早地就停在门口准备好了,林墨婉跟着他出了府门,站在马车前,他本是准备要上马车的步子顿了顿,回过头扫了一眼四周,并无旁人,他才低声说了句:“我走了。” 林墨婉点点头,目送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才收回目光,可一回头,就又瞧见方才在宴会上那对她并不友善的人——白云。 原来,眼见着沈微远走了,萧胜显然也不愿意多待,也一道跟老太太请了辞,带着白云出门。 萧胜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萧家的马车靠近,林墨婉主动退让到一旁,等他们离开自己再回去。 林墨婉是不向招惹是非,可旁人不会如此想,同她擦身而过的瞬息,白云却突然停住脚,两人相差不多的身高,她转头看向林墨婉,林墨婉才缓缓的抬眸看她。 四目相接,似是在等林墨婉先开口说话,她的眼神冷冷的,颇有种没将她放在眼里的傲气,直到萧胜觉察到这边的不妥,轻咳一声。 ------------ 第033章是你教唆他 白云才回过神来,当即一声轻笑:“林姑娘,手段确实高明。” 林墨婉看着她,依旧没作声,白云却笑的意味不明,林墨婉垂眸,满脸笑意和无辜的样子:“夫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见此,白云也没多做纠缠,只是冷笑一声,转头上了马车,同萧胜一道离开了。 这次,林墨婉看着马车消失的街头,心头的疑惑更甚了。 如果说,江瑞雪针对她是为了沈微远,不来找她麻烦是因为公叔庭月看得紧,可白云是为了什么呢? 在回去将军府的马车上,萧胜靠在有些颠簸的车壁上种种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这种宴席,可真够无聊的,要不是紧着江文清的脸面,还真不想去。” 白云睨他一眼,并不接话茬,等了片刻,似是没得到回应,萧胜有些奇怪,睁眼瞧她,便见她坐在一旁,盯着窗外漆黑一片。 他知道,这是她心情不适的表现,稍作犹豫,他大手一伸,将她揽入怀里,白云轻啧了一声,有些不乐意,但却也没有挣扎。 “怎么了?”萧胜问她,他们青梅竹马,自不穿裤子就在一起玩了,他自是了解她的,见她不搭理自己,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魁梧男人竟低头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撒娇一般道:“怎么了嘛,你同我说说。” 白云被他粗硬的头发扎的慌,下意识伸手推了推,无奈的叹了口气,才道:“你觉不觉得那个林墨婉有问题。” 萧胜表情一滞,继而皱了皱眉,似是在努力回想白云口中的林墨婉是谁,半晌他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她啊,听说是江家的养女,领回来给老太太积福的,有什么问题?” 萧胜不理解,但白云却没再说,只无语翻了个白眼,挣脱他的手,靠在车壁上,道:“我觉得她和沈微远关系不一般。” 见她一副八卦的样子,萧胜却对她持以怀疑的目光:“你看的准不准啊?我怎么觉得没什么不一般的啊。” 白云轻笑一声,眼神间满是看白痴的意思,她说:“他不是有个外室宝贝的紧吗?连咱们都不肯讲的那个。” 萧胜闻言,有些迷茫的皱眉苦想,白云焦急,又提醒:“就是之前你老问他,他死活都不说。” 言语至此,萧胜一拍大腿再度恍然大悟,可细想来,他又摇摇头:“不可能啊,按照沈微远的性格,外室这种身份的人一定会藏的非常好,怎么还能给送到江家去?这不合理。” 的确如此,他们和沈微远自幼认识,关系也好,尤其是萧胜,小时候同吃同睡的次数更是不在少数。 他可太清楚沈微远这个人了,“假”清高,真闷骚,平日里给他介绍姑娘他不要,自己去找了一个在外头养着,还不让人知道。 他是最注重名声的,也是圈内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如果一开始就决定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外室的真实身份,那一定不会将人摆在明面上,允许旁人有猜忌的机会。 这一点,白云也清楚,所以,她也想不太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马车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白云想了想,又道:“依我看,这个林墨婉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她真的和沈微远有来往,大抵也是图他的权或者钱。” 萧胜嗤笑,有些不以为意,白云瞪他一眼:“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见她气急,萧胜连忙带着哄人的语气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回头我跟他说说。”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底满是宠溺的笑,但语气都只是象征性的安抚,白云狠剜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林墨婉从外头回去,雪已经停了许久,晚宴虽是如常举行的,表面上看似还算和谐,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欢愉。 等晚宴结束,依次送走了宾客,一屋子的人回了前厅,当属江文清和公叔庭月的脸色最难看,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神色间也满是担忧,一分钟叹气三次,佟玉华和江嫣然待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江有安已经被府里的婆子抱走哄睡去了。 毫不夸张的讲,此刻哪怕是厅内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响,沉默良久,江瑞雪率先开口:“你!是不是你教唆席哥儿如此的!你这个女人,心肠忒毒了!” 她青葱玉指往林墨婉的方向一抬,林墨婉坐在最下手,听见她的质控,也只是不急不缓的脸皮子轻抬,死寂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淡然:“妹妹指控人可是要拿出证据的。” 旁的事情她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今天这件事还真不是她林墨婉教唆的,纯属是意外,她只是没出手拦他而已,不过也确实正合林墨婉的心意。 林墨婉说着,语气微顿,接着道:“我干嘛要教唆他掀桌子?难不成,他掀了桌子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听这话,江瑞雪便来了劲:“你就是想让他出丑,想让江家在盛安难堪,至此抬不起头!” 林墨婉笑了,一点不生气,反而道:“妹妹,瞧你说的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儿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的,大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叫你看出来?” 林墨婉当然知道,她这绝不能是看出来的,而是全凭对林墨婉的不满猜疑和幻想出来的。 见林墨婉完全不当回事,江瑞雪一咬牙,怒道:“那是因为你蠢!” “够了!!” 林墨婉不语,老太太却是率先听不下去了,她猛跺了几下手里的拐杖,江瑞雪瞬间收起火力全开的架势,悻悻的退到了公叔庭月一边。 身体本就不大爽利,因为宴会上江有席掀桌子的事情老太太心里越发郁闷了,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秋河连忙上前帮她拍背顺气。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过神,脸色阴沉,她道:“你们真是一天到晚吵个没完,今天都不能消停消停吗?!” 一时间,厅内再没人敢说话。 老太太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江文清,他毕竟还是一家之主,这件事还得让江文清去解决。 最后,老太太同两人商议之下,还是决定让江有席自个儿登门致歉,禁足三个月。 自那件事之后,江有席被关了禁闭,江瑞雪也被公叔庭月和江文清勒令不许同林墨婉起冲突,林墨婉自是又清净了好一整子。 眼见着已经到了年底,府里新买进来一批丫头婆子给各个院子增添新人手,许是上次林墨婉伤了脸沈微远当天杀过来的事让老太太心里还有些忌惮,竟特意让林墨婉先挑。 谢了恩,林墨婉也不客气,眼神略过微微垂着头,排列整齐的一众丫头婆子们,最终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的姑娘身上。 林墨婉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腰间佩戴的荷包,似是了然般嘴角上扬,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第034章只要你心里有我 那姑娘身子一软,规矩的跪下来应答:“奴婢春香,见过小姐。” 林墨婉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老太太:“老夫人,我就要她了。” 老太太没说话,打量的眼神在春香身上扫了一圈,点了点头:“好,瞧着也是个手脚利索的丫头。” 林墨婉笑笑,紧接着又随意跳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便回了翡青院。 屋内,她将挑来的丫头婆子屏退,叫玉枝和桃红各自安排事情做,独留下春香一人。 林墨婉坐在一旁,桌上是早就准备好的各种磨成粉的香料,她最近喜爱调香,虽只是闲暇时间跟着柳映红学的一些皮毛,但最近许是觉得有意思,也时不时自己调一些简单的。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林墨婉问,手上将香料一勺勺舀进秤盘的手却并未停下。 春香站在她身旁,垂着眸,面色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恭敬的回答:“知道,红姨都同我说过了,一切都听林姑娘的。” 林墨婉满意的笑笑,才放下手中的勺子,从袖口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她欣然接过,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起来。 越是往后的日子,大雪就越发下的频繁起来,前一晚的雪还没完全融化,紧接着第二日就又开始飘起来,时常叫人无法下脚。 江有席解除禁足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挨家挨户都开始张罗着准备过除夕夜,天气偶尔也会放晴,日头好,但雪也化不掉。 闲来无事,林墨婉就会去府中小花园的亭子里坐坐,或是刺绣或是看看书,天气好的时候,江瑞雪也会带着江有安在另一边玩,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每到晌午,林墨婉就起身回去,直到有一日她刚带着春香走出凉亭,就迎面碰上气喘吁吁的江有席,他看起来像是紧赶慢赶才赶来的。 看着眼前的人,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林墨婉微微一笑,率先开口:“大公子,这么巧,你还好吧?” 她说这话时,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江有席摇摇头,正满眼欣喜的上会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还没说什么,余光所及便瞥见一抹红影。 他微怔,视线下意识就移过去,不出所料,是春香,看着眼前娇俏的美人,江有席有些发愣,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牵着林墨婉的手。 林墨婉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春香生的好看,身材丰盈,用男人的话来讲就是天生的狐媚料子,再则她本就是玉香楼的姑娘,自然也懂勾住男人的本事,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透着叫人无法抵抗的暗示。 良久,林墨婉才像是发现什么一般,拉了拉他的手,轻声唤了句:“大少爷?” 听见林墨婉的声音,江有席才连忙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后,看林墨婉的眼神都有些心虚和紧张,似乎是在害怕林墨婉生气。 可林墨婉看着他,竟热情的介绍起身边的春香,道:“她叫春香,是前一阵子府里添置新人的时候老太太拨来的,大少爷喜欢?” 面对林墨婉疑惑的询问,江有席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墨婉的脸色,似是看出来他的犹豫,林墨婉接着道:“没关系的,如果你喜欢,就让春香伺候你好了,反正我身边也不怎么缺人。” 见她如此慷慨,江有席心里先是一喜,随即便是浓浓的疑惑,稍作思索,他皱了皱眉,道:“婉姐姐,我喜欢别人,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说着,他眼底逐渐有些质疑和委屈,林墨婉看着他,反握住他的手,无奈又宠溺的笑笑:“傻瓜,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便是欢心的。” 林墨婉说着,江有席对上她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心中顿感一阵温暖和感慨,他的婉姐姐如此善解人意,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相比于像公叔庭月那样掌控欲强的人,江有席很早就看不惯母亲对父亲的掌控欲,父亲在家里,多数时候,都像个没有实权的家主,连纳个小妾的权利都没有。 他曾无数次想,以后他才不要娶一个这样的妻子,从早到晚,从年初到年末,除了无止境的争吵就是冷战,严重的时,甚至直接动手。 他看着她,目光越发炽热和感动,眼底甚至泛起了丝丝泪花,为了不再同他纠缠,林墨婉松开他的手,柔软修长的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她说:“傻瓜,你哭什么?都说了,我不会拈酸吃醋,但是你可不能因为春香好,就不要我了,我也是会生气的。” 江有席沉了沉眸,抬手就将林墨婉抱住,林墨婉身子微僵,压制住由内而外的反感和恶心,将他圈住,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着:“婉姐姐,你真好,我不会忘记你的,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听着他情真意切的告白,林墨婉没有回答他,在将他轻轻推开的时候,脸上的不耐烦和狠戾才被温柔的笑意所取代。 目送他们走远,直至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林墨婉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回去翡青院。 刚进门,正在整理书桌的玉枝见林墨婉是一个人,便连忙迎上去,等林墨婉进了屋,帮她退去身上的披风,抖去上头的寒意挂在一旁。 林墨婉走到桌前坐下,玉枝朝外头看了看,有些不解:“姑娘,春香呢?” “送给江有席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玉枝有些惊讶的表情,淡定的喝着茶,随意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林墨婉不再解释什么,玉枝几番欲言又止,见林墨婉这般镇定的样子,仿佛送给江有席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见此,纵使玉枝还想问什么,也霎时间没了言语,只得默默地低头做事。 随着天气逐渐寒冷,屋内暖洋洋的,小三花也懒懒的趴在床上睡觉,饿了就起来冲着林墨婉或者玉枝叫,吃饱了又找个暖和的地方继续睡觉,偶尔和林墨婉玩闹,这个寒冬还没过完,眼见着就又胖了一圈。 春和被送给江有席之后,听说江有席都听话了不少,连老太太和江文清都纳闷儿,要说还是春和有法子。 直到有人传来春和被公叔庭月赶出江府的事,那是难得晴朗的夜晚,江有席院子的丫头来报的时候,林墨婉刚泡了澡出来坐在镜子前梳妆。 玉枝有些惊讶,但看向林墨婉,却发现林墨婉只是神色淡然的梳着身前的一缕长发,似是早有预料一般,格外镇定问那丫头:“那大少爷呢?他怎么样了?” 那丫头跪在地上,显然是有些为难,但几经挣扎,还是低声道:“大少爷又被禁了足,夫人和老爷已经秘密请了大夫,听说,这些日子,那个叫春和的丫头骗着大少爷抽了不少大烟。” 此言一出,林墨婉实在没忍住,竟情不自禁轻哼了一声,似是略带嘲讽的意思被丫头听见,那丫头显然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怔住了。 宝贝酱们,哇达西,想要票票~~(猛女撒娇.jpg) ------------ 第035章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 林墨婉迅速反应过来,瞥了一眼身旁的丫头,迅速调整好自己心态,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她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丫头,道:“那现在大少爷可好些了?” 那丫头摇了摇头,回答:“说是得让大少爷戒,老爷和老太太都差奴婢过来,请姑娘走一趟。” 又请她去? 林墨婉有些犹豫,不用猜也知道,八成又是问责的,但她也没有拒绝,稍做收整,换了衣服,就随丫头去了江有席的院子。 如今这个点,天色已经不早了,冬日里,天儿本就暗的早,这会儿子出门,都是需得提着灯笼了。 路上湿哒哒的,踩着一路昏黄的灯光,白天还没来得及融化就被铲到路两旁的积雪都像是罩上了一层柔光。 林墨婉带着玉枝进了院子,这次倒是出奇的安静,没有以往江有席愤怒的砸东西的声音,只有凌冽的寒风呼呼吹个不停。 院儿里的大丫头方晴领着两人进屋,出乎意料的,屋内只有江文清一个人,隔着蚊帐,江有席躺在床上看样子估摸着是喂了药混睡着,林墨婉怔了怔,站在玄关处,正考虑要不要进去。 江文清沉着脸,瞥她一眼,道:“不用看了,这里就你和我,老太太休息去了,让我跟你说。” 他的语气冷漠,透着一股谈判的意思,又像是在面对宿敌一般,恨不得将林墨婉大卸八块。 既然已经被诓骗过来了,林墨婉自知无路可退,便只是短暂的踌躇之后,玉枝将她身上的披风卸下,挂在一旁,眼神示意将其屏退后,独自进了屋。 房门被一并退出去的丫头们合上,林墨婉没着急坐,而是自顾自的在屋内踱步起来,虽然四处开着窗,但还是难以让积攒已久的恶臭烟草味完全消散。 江文清开门见山:“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肯放过我,才肯放过你弟弟?” 林墨婉悠闲踱步的脚顿住,人已经走到了床边,借机打量屋子的眼神也慢悠悠的收了回来。 这里的布局她可太熟悉了,熟悉到每次想起来那是江有席住的地方就想一把火烧了,最好是能连同他那个人一起烧死。 在江文清勒令禁止她和江有席走的太近之前她就常来,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一趟,要么是陪他吃饭,要么是陪他聊天解闷,尤其是那段他重伤下不了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日子。 如今这里的陈设倒是变了许多,连先前林墨婉说喜欢的那尊青涩琉璃盏都被随意的搁在角落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要是放在以前,只要是林墨婉说喜欢的东西他一定会一早一晚叫人擦拭一遍,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说这样她就会一来他这里就能看到,也会更欢喜。 看样子这小段时间里,春香是真的使出来浑身解数,效果应该也还不错。 她站在床前,没立刻回答江文清的话,而是抬手,轻轻撩开蚊帐一角,看向床上的人,相比于之前,江有席消瘦了许多,脸颊两侧凹陷严重,还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完全瞧不出曾经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确定他确实是失去意识,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林墨婉放下撩起的蚊帐,转头看向江有席,冷声回答:“爹爹您可真会说笑,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 江文清咬紧了后槽牙,怒目圆睁,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春香原本是玉香楼的人,离了玉香楼才进了江府做丫头,有席每次出事都和玉香楼有关,你和那柳映红交好我是知道的,这里就你和我,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演戏,饶是你演技再好,我也断不会信你半分!” 林墨婉不介意,嗤笑一声:“当官的都这么奇怪吗?非要叫我来,我来说什么你又不信,不信又非得问。” 她坐到他身侧的位置,半身倚在桌子上,满眼调笑,江文清更加怒不可遏,一把掀飞桌上的茶杯,只听哗啦啦一阵动响,他猛然起身指着林墨婉大骂:“你这个毒妇!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连自己的至亲手足都不放过!!” 他话音一落,林墨婉盯着他,平静的眼眸顿时有了几许笑意,先是低低笑了两声,随后愈发不可收拾,直到眼角都笑出了泪,手扶着桌子,才勉强停下来。 江文清却懵了,林墨婉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脸上疯狂的笑还未完全褪去,转头背过身,隔着蚊帐看着昏迷的江文清。 正当江文清疑惑之时,她语气平静的像是在唠家常,问他:“您抛妻弃女的时候,有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啊?” 江文清脸色一白,眉头深皱:“你不过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外室之女,现在也已经接你回来了,你要的江家小姐的身份我也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你不要太过分!” 林墨婉不搭理他,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也没打算就此作罢,她自顾自的继续道:“怎么说是父子呢,江有席真的完美继承了您的所有,包括花心、无耻和好色。” “也是多亏了我阿娘,给了我一张这么好看的皮,不然,我还真没有把握能让他对我如此死心塌地。” 说着,她笑着转过头,在江文清震惊又风怒的眼神缓步,走到他跟前。 他很高,只比沈微远矮半个头,林墨婉看他都得微微仰着点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未经世事的林中小兽,却又夹杂着一丝疯狂的狠色。 此时,江文清已经气到胸口不断起伏,双手握成拳,用力到指节泛白,控制不住颤抖,极致的愤怒让他双眼都开始充血,可这怎么够呢?他都还没有动手。 林墨婉看着他,嬉笑的眼神一变,陡然认真起来,故作惊慌的捂了下嘴,继而故作懊悔,道:“瞧我,光是说些父亲不爱听的实话,父亲怎么能高兴呢?” 她惋惜的摇了摇头,表示:“我可真不会讨您欢心啊。” 她别开眼,江文清已经气的双目赤红,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林墨婉却自嘲的笑着,又添一把火:“阿娘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怪我……” “啪!” 林墨婉话音未落,江有席实在忍不住,抬手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林墨婉就止不住踉跄几步扶住一旁的桌角才稳住脚。 脸颊当即火辣辣的疼起来,半张脸都麻麻的,江文清只觉得一阵心口疼,倒不是心疼林墨婉,而是单纯被气的。 她如此频繁的提起林以柔,就像是在时刻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亏欠的人,心里强大的负罪感和恐惧交织,他本来都快忘记了,是林墨婉一次次的提醒他,太急于让林墨婉闭嘴,他才控制不住的动了手。 看着哪怕是挨了一巴掌,脸上也没有常人该有的或是生气或是委屈又或是震惊样子的林墨婉,好似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都那么寻常,江文清只觉得眼前的人好生可怕。 林墨婉却又回头,坚定的走回到江文清跟前,她挑衅道:“怎么?一巴掌就解气了?要不要再来一巴掌?你今天不打死我,改天我就弄死江有席!” ------------ 第036章把她赶出去 看她如此疯魔,江有席吓得往后撤了撤,已经高高扬起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他浑身颤抖着,一个“你”字重复说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墨婉淡然的神色中透出一股子不加掩饰狠戾,江文清见她如此疯魔的样子,因气急而久久无法平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看着她与林以柔七分像的脸,他踉跄着连连往后退去,突感心头一痛,他吃痛的捂住胸口,难受到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吐出来。 林墨婉站在一旁,眼神冷漠的轻笑一声又故作惶恐的捂嘴:“哎呀!父亲您怎么吐血了?您得多保重身体啊。” 江文清坐在位置上,嘴里的腥锈味还未散去,胸口隐隐作痛,甚至眼前都有些发黑,他索性闭了闭眼不去看她,只是气息不稳的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滚。”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叫人忽视不了的怒气,林墨婉看着他涨红的脸色和额头暴起的青筋心里一阵畅快,收起浮夸的演技,由内而外的扬起嘴角,却没有走。 江文清半晌没听见动静,终是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又闭上眼,重复一次:“滚出去。” 林墨婉笑笑,恭敬的欠了欠身:“女儿告退。” 她转头离开,直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想起许久,江文清才敢睁开眼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息一丝,眼神格外复杂…… 几日后的深夜。 大雪纷飞,窗户被寒风拍的咯吱作响,自打春香被赶出去,江有席被迫关在房间里,早已经染上大烟的他一天不抽就开始发疯,根本控制不住,吵着闹着给他,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江有席屋里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 可江文清是铁了心的要让他戒掉那黑疙瘩的,下了死令,谁敢私自给就要将人乱棍打死,被赶出府的春香也自那以后就没了踪迹,连江文清特意派人去寻,想将人找回来弄死都无从下手。 江文清又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林以柔还是那般年轻漂亮的模样,会娇羞的红着脸喊他阿清哥哥。 犹记得那日春游,在桃花开的甚好的桃林里两人的初遇,她在一众玉香楼的姑娘中格外亮眼,气质沉稳,眉目疏朗,清新脱俗,一眼便知是个大家闺秀,恍若桃林之仙,叫人久久无法忘怀。 他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她拿出所有积蓄供他读书,他握着她的手承诺:“柔儿,等我功成名就,你就是我江文清唯一的妻。” 在梦里,他握着她的手,说着当年承诺过的话,对方却没有像曾经那样满脸羞怯的笑意应答他“好,我会等你”,而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正当他疑惑时,眼前的人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变成了眼神冷漠又狠戾的林墨婉,他吓得惊颤着松开了手。 林墨婉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一句:“你骗人。”继而猛地冲过去,手里的短剑刺入他的心口。 剜心的疼痛像是真是存在过一般,江文清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吓醒了一旁的公叔庭月,看着弹身坐起的江文清,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连忙坐起身,替他拍着胸口顺气:“老爷,怎么了?” 江文清重重的喘息着,似乎还没从刚才梦里那么清晰的惊吓和刺痛中回过神来,好半晌,他颤抖着手惊慌失措的摸着自己完好的胸口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向身边的人,是公叔庭月,他心里一安,豆大的汗水滚落,脸色苍白的吓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愧疚还是自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唯一确定是恐惧,是后怕。 公叔庭月一脸疑惑不解,满眼心疼的替他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怎么了?做什么梦吓成这样?” 江文清不语,哪里敢说出来,只是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神情都有些恍惚,只念叨着:“赶出去,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见他如此神神叨叨,公叔庭月愈发疑惑:“到底怎么了?要把谁赶出去?” 江文清准头,眼神格外认真,他转头握住公叔庭月的手,低声道:“林墨婉,我们不能把她继续留在府里,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闻言,公叔庭月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和喜色,以往每当她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总是以各种理由避之不谈。 公叔庭月真的很不喜欢林墨婉,好像她一来,整个江家就没怎么太平过,可奈何江文清没有动过要将人赶出去的念头,加上老太太也对林墨婉格外满意,连自己的大儿子都向着她,她孤立无援,一时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如今,见江文清这样说,她一扫原本的睡意,连忙下床给江文清倒了杯水:“老爷,您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文清一杯热水下肚,才终于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思索再三,几番欲言又止,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我觉得,有席的事,一定和她有关,她如果继续留在府里,恐怕还会祸害其他人,只可怜有席被她迷了眼。” 公叔庭月皱眉思索,不置可否,其实不管理由是什么,只要能将林墨婉赶出去就是好的,稍作犹豫,她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抚道:“既然老爷都这么想了,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还是不能叫老太太伤心的。” 两人四目相接,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将人赶出去,得找个合适的,能让老太太也对她厌弃的理由来,只要他们占理,话柄就落不到自家身上…… 往后的几天,为了江有席的事情,明明快到过了,江家上下却瞧不见半分喜色,每个人脸上都忧愁的紧,连陆续挂起来的红绸红灯笼都显得与这死气沉沉的家里格格不入。 江家也算是安生了几日,江有席被盯得紧,林墨婉也没有机会靠近,只每日去给老太太请安时能听到些许消息。 听说他状态很不好,那黑疙瘩一旦染上了,岂是想戒就能戒掉的?已经一脸好几日都没人见过他了。 老太太满脸愁容,瞧着沧桑急了,她握着林墨婉的手,无比自责:“都是我不好,我当初咬碎叫人盯紧一点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婉儿啊,你同他关系好,你可定要帮他迈过这个坎儿啊。” 林墨婉神色平静,硬挤出一丝担忧安抚老太太:“老夫人,您放心,大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等他好了,他想怎么着都行。” 老太太看着她,眼底有些愧疚又有些高兴,继而拍拍林墨婉的手:“你是个好孩子,有席日后会善待你的。” 林墨婉笑而不语,他会不会善待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会有以后了。 从红宝院出来,林墨婉迎面撞上了来探望老太太的江文清,看见林墨婉的时候,他很明显的身形顿了顿。 ------------ 第037章大公子没了 四目相接,林墨婉毫不避讳的冲他微微一笑,明明是很寻常的友善之举,可想着那晚做的梦,江文清至今还心有余悸。 他别开眼,好似轻哼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不与林墨婉搭话,快步走进了红宝院。 除夕夜的前夕,前半夜,大街小巷分外热闹,各处张灯结彩,天空飘着小雪,落在街道上提前挂号的红绸缎上。 林墨婉清闲的坐在二楼煮酒,屋内的炭火烧的很旺,也很暖和,惹得人都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丝困意。 她坐在窗口,远远地向下望去,眼见着明日就是除夕,玉香楼的也关门歇业了,楼里安静得很,自然一正合林墨婉的意。 等了不知多久,外头的雪逐渐下大了,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林墨婉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场外,一杯杯热酒下肚,只觉已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白茫茫的一片中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林墨婉的睡意顿时全无,她缓缓支起身,身子不由往前倾了倾,像是在极力的看清外头那在大雪中摇晃的身影。 那人踩着已经几乎要淹没脚背的积雪往前走,用厚厚的毯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叫人看不清长相,没走几步,身影摇晃了一下,停在原地,像是在硬撑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倒在了雪地里。 林墨婉坐在窗边,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大雪很快将雪地里一路来的脚印掩埋,不多时,纷纷扬扬的雪花也像是填满那些脚印一般,一点点将那人盖住,直到原地隆起一个小小的包,像是从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而她只是冷眼看着,随后又轻轻地躺回了太师椅上,心头是有些惶恐的,但是并不后悔,毕竟谁都没有办法真的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但那又如何,当年她母亲被冻死的时候,不也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吗?她曾无数次想,如果那晚有人愿意,如果江文清认她了,她是不是也会很幸福。 可惜了,没有如果…… 她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清晨,天色已大亮,玉枝着急忙慌的进屋,将她叫醒,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坐起身来。 玉枝伏在她身边,低声道:“姑娘,咱们快回去吧,府里人传来的话,大公子没了。” 林墨婉闻言,揉捏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表情却没有多震惊,只是回头看想窗外,雪已经停了不知道多久,并不见什么温度的太阳高挂在空中,原本那堆雪包已经被人挖开了,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窟漏,被衙门的衙役围了起来。 今日是除夕,从玉香楼离开,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外,隔着帘子,一路上都是鞭炮和大人小孩的嬉笑声。 林墨婉掀开车窗帘往外头看去,不少人家搭着梯子清理墙头或者屋顶的雪,小孩儿就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放炮或者玩雪,一派和谐喜庆。 直到回去江府的马车停在江府外,刚下马车,就听见府内传来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在院外是听不大真切,却同着喜庆的日子显得格格不入。 林墨婉是被薛忠领去大堂的,大堂中央摆着的,正是早就僵直了的江有席,她的神情恍惚了几下。 是的,昨天晚上她亲眼看着倒在雪地的那个人就是江有席。 一见她回来,原本趴在江有席尸体上哭的伤心欲绝,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公叔庭月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把揪住林墨婉的衣领,嘶吼着控诉:“林墨婉!你好狠的心!你不仅毁了他!你还要他的命!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啊!你就该去死!该去死!” 林墨婉没反抗,甚至都不伸手将公叔庭月推开,就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领拉扯拖拽,哪怕脚下的步子不受控制的跟着踉跄,她也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双目赤红充血,神情疯癫的女人。 谁都有资格这样指责她,唯独公叔庭月没有。 当初公叔庭月明明知道她娘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了,但还是用了最龌龊和肮脏的手段,可一点不比她良善多少。 所以啊,公叔庭月,这是应得的报应。 见事态逐渐不可控,玉枝冲上前,抓住公叔庭月的手,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推开。 “夫人,您冷静一点。”玉枝说着,将林墨婉护在身后,公叔庭月踉跄几步,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一旁的江文清也哭红了眼,佟玉华和江嫣然瑟缩的站在角落,一如往常的充当着背景板,几乎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江瑞雪和老太太没在,听说老太太哭晕过去了好几次,这会儿是第四次,江瑞雪陪着年幼的江有安正在一旁的偏殿陪着老太太休息。 地上的公叔庭月被满脸泪意的岑嬷嬷的扶起来,同样几度哭到失声和晕厥。 “你昨晚去哪儿了?”江文清死死地盯着林墨婉,语气还算冷静,可那双同样赤红的双目以及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 他一定很痛吧,心痛。 林墨婉这样想着,如实回答:“去找红姨了。” 他握紧拳头,猛砸桌子好几下,泄愤一般像是要将桌子当做林墨婉给拍碎了,连桌上的茶杯都跟着跳起几次,一旁的江嫣然吓得往佟玉华怀里躲了躲,母女俩更是大气不敢喘。 江文清咬着牙,同样控诉:“灾星!孽畜!你不得好死!你毁了我江家!注定是个短命的!” 林墨婉没说话,甚至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整个过程都十分平静,听他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咒骂的话,她很乖顺的低下头,两颗眼泪恰到好处的滑落,甚至委屈的道了句:“爹爹骂得对,都怪我没看好他。” 这事闹的,明面上看去,林墨婉是那个被迁怒的,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被排挤、打压,甚至家里出事了都要一股脑怪在她头上,受尽冷眼和嘲讽的那个人。 而林墨婉的这一句,正好也就叫江文清没了借题发挥的理由,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乖顺,他显然有些愣神,堵在胸口的那团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很快,官府负责这起案件的人赶到了江家,为首的是盛安知府,郭寅礼,瞧着年纪不大,仪表堂堂,进了门便率先见了礼。 江文清虽然还处在悲伤和怒气中,但还是稍稍调整了心绪,免了礼数,郭寅礼才示意带来的仵作过去验尸。 郭寅礼则去一旁找几个将江有席的尸体抬回来的人问话,几番询问,他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犀利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几个来回,最终落在林墨婉身上。 自郭寅礼进来,林墨婉就垂着眸站在一旁,脸上的泪痕还没完全干涸,眼眶也有些微微泛红。 “姑娘。”他微微颔首,态度谦和:“方便问几句话吗?” 林墨婉没作声,只是缓缓抬眼看他,四目相接,他眼神亲和,又带着些许疏离,却并不叫人反感,林墨婉点了点头,没拒绝。 可还不等郭寅礼问什么,一旁缓过神来的公叔庭月就咬牙指着林墨婉控诉:“是她!一定是她!她就是害我儿的凶手!” ------------ 第038章扇窗户能看到江大少爷出事的地方 公叔庭月声泪俱下,因为极度的悲伤而哭哑了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些骇人,林墨婉瑟缩了一下脖子,却好似害怕而没敢吱声。 见此,郭寅礼明显皱了皱眉,他向来都不喜强权压人,也见不得旁人欺凌弱小无辜,但盛安不比其他地方,天子脚下的官是最不好做的。 他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公叔庭月,微微颔首:“夫人宽心,贵公子的事下官深感惋惜,也定当竭尽全力侦破此案。” 一听此话,公叔庭月踉跄着从位置上站起来,丧子之痛足以剜心,险些让她站不住,她猩红的眼看着郭寅礼:“你把她抓起来啊,我都告诉你了她就是凶手,你为什么不抓她!!” 她咆哮着,嘶吼着,冲上去就要抓郭寅礼的衣领,可郭寅礼不是林墨婉,他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身后的随行的衙役上前将人拦住,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冷静。 可此刻的公叔庭月哪里还冷静的下来,她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郭寅礼身后的林墨婉,随即一把挣脱开阻拦她的几个衙役,又恶狠狠地回头看向郭寅礼。 她喘着粗气,怒目圆睁:“郭寅礼,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这件事如果你被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要你乌沙不保!人头落地!” 好歹做了这十几年官,郭寅礼是何等聪明的人,当然明白公叔庭月话里的意思,其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凶手也不重要,她只认定她自己认定的凶手。 见她疯癫的模样,郭寅礼有些为难,眼底的不满一闪而过,他没说话,转头看向一旁久久不曾发言的江文清。 江文清还算清醒,仍保留着一丝理智,他疲倦的招了招手,示意岑嬷嬷将人带下去,岑嬷嬷领了命,忙上前去扶人,可公叔庭月却是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气冲冲的转头就走。 仵作还在验尸,江文清满腹愁容,眉宇间再没了先前扇林墨婉巴掌的锐气,他种种的喘了几口气,声音沙哑:“查吧,查。” 他说着,看得出来,神情中滔天的难过之后,深感无力的落寞是掩饰不了的,像是被一只巨大又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见场面得到有力控制,郭寅礼才又道:“江大人,不知下官可否单独问林姑娘几句话?” 江文清闻言,明显有些迟钝的目光好半晌才落在林墨婉身上,他眼底闪过一丝叫人不易觉察的恨意,只是短暂的一眼,他点了点头。 郭寅礼点头领命,江文清便让薛忠将他和林墨婉领去了另一侧偏房。 走进屋内,房门被缓缓的合上,郭寅礼没有立刻问话,而是慢步走到屋内偌大的落地窗前。 这间偏房和旁的房间设计不太一样,从门外看和普通的房间没什么两样,可进到里面来,便会发现,正对门的这边墙是被打通的,外头就是一个自带的独立小花园。 先前听府里的人说过,这本来也不是留给客人休息的,冬暖夏凉,原本也是留给江家孩子们玩耍的。 林墨婉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他走到台阶前,打量着这个半露天的小花园,现在正是寒冬,花园里除了一些枯枝、泥土和昨夜落下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便什么都没有了,好似并没有问她话的意思。 她当然并不着急,转头走到桌前,贴心的开始斟茶,郭寅礼听到动静,回头看过去,正好就看见林墨婉倒好了两杯热茶。 “天寒地冻,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林墨婉主动搭腔:“过来喝杯茶水,暖暖身子再问也不迟。” 郭寅礼看着她,神色间并不太大的变化,只是稍作犹豫,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杯中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他缓缓开口:“江大少爷死了,林姑娘好像一点都不伤心啊。” 他这话有太明显的试探意思,林墨婉表情微滞,神色间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失落,虽是稍纵即逝,但也能保证恰好被他捕捉到。 她苦笑着,垂下眼帘,不多做解释,只是无奈的摇头,道:“是吗,郭大人怀疑,是我害死了大少爷?” 面对林墨婉开门见山的发问,郭寅礼哑然,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听说林姑娘和江大少爷关系很好。” 林墨婉并不否认,稍作思考,回答:“在春香来之前,确实很好。” “春香?” 见郭寅礼满眼疑惑,林墨婉说:“她是不久前老太太拨给我的丫头,新进府的,大少爷喜欢,我就送到他院儿里去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很长时间没来往过了。” 郭寅礼听着,若有所思,默默地将春香这个名字记下,才又道:“林姑娘昨晚出去过吧。” “确实不在府里。”林墨婉也没隐瞒,她说:“我去玉香楼了,玉香楼的红姨,是我过世母亲的旧交,来江府之前,就多亏她处处照拂,如今我也是空了就去她那儿坐坐。” 郭寅礼点点头,这倒是和他今天一早得到的消息很吻合,不过想到从那房间的窗户看下去,就正好是江有席被发现的地方。 思及此,他心底刚压下的怀疑更甚,哪怕林墨婉的答话并无漏洞,但还是叫他心里无法真的完全信她。 稍作犹豫,他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虑:“我去过姑娘待昨晚待的房间,巧合的是,我竟然发现,那扇窗户能看到江大少爷出事的地方。” 他看着她,冷静又有压迫感的眼神像是在等林墨婉一个解释,可林墨婉的神色间却并没有出现他想像中的慌乱,而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她默几秒,一副才懂他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迟疑道:“哦,是么?可我昨晚和红姨聊了很多,喝了些酒早早的就睡着了,我今早也是被玉枝叫醒的。” 她说着,语气微顿,脸上的温柔的笑意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逐渐凝固、消失,继而接着问他:“所以,郭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明明能看到案发现场的地方,因为睡着了而没有看到案发经过,不能给大人提供有用的线索,也是会被判有罪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落在湖面的羽毛,泛起丝丝涟漪,又迅速归于安宁,她说的很对,这确实不能作为证明林墨婉和这件事有关的证据。 郭寅礼显然是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良久,才反应过来,略带自嘲的一笑,没想到他郭寅礼为官十年,虽不敢和朝中元老相提并论,但受理过的案子还是不在少数的,竟也有被人反将一军的一天。 面对林墨婉疑惑的发问,他轻轻舒了口气,摇了摇头,道:“那道没有,我也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说着,他也没再问什么,便起身道:“多谢林姑娘配合,既然如此,下官还有别的事要忙,就不多叨扰姑娘了。” 他微微颔首,准备离开,转头的一瞬,脸上的笑容便当然无存,显然,他还是怀疑林墨婉的,她太冷静了,冷静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面对这种事情该有的反应。 pk2寄啦(难过jpg)但是,我还有一次机会,宝宝酱们~~追更追起来啦~票票投起来嘛~~(猛女撒娇)爱你们么么~~ ------------ 第039章枉死的人怨气最重 林墨婉坐在桌前,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毫无波澜,只是神色淡然的端起手边温度刚刚好的茶饮入口中。 从偏殿出来的时候,郭寅礼问完情况,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在没有破案之前,江有席的尸体还是得拉到义庄去暂时存放起来,方便后续再验尸,暂时还不能下葬。 听薛忠说,仵作初步的判定是:除了抽黑疙瘩导致整个人完全变样以外,后脑勺还有一处钝器敲击的伤,手上和身上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身前与人发生争执所致,但并非致命伤,真正至死的原因,是被大雪掩埋过后的极度寒冷和窒息。 所以,简单来讲,他是被冻死的,身上和后脑勺的伤只是加速了他的死亡而已,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像冰块一样。 听那仵作的意思,当时如果有人早点发现他,把他带进暖和点的地方,他头上的伤口不足以之命,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可惜了,运气差了点。 林墨婉听着,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来江家这么久,她目前最满意的就是江有席的死法,她都想象到公叔庭月听到这个结果后会有多痛心。 温暖的房间内,林墨婉懒洋洋的躺在太师椅上,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吩咐玉枝:“我要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有人来请的话,就说我伤心过度不便见人。” “是。”玉枝没有多问,就退了出去。 今日是除夕,如此阖家团圆又喜庆的日子里,江府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永远都挥之不去的阴霾之中。 等林墨婉一觉醒来,四周安静极了,只隐约能听见府外传来的细微鞭炮响,天色逐渐暗下来,像是给这座大宅院蒙上一层神秘的黑纱。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镜子前给自己画了个略显憔悴的妆,特意在眼角处多下了些功夫,瞧着还真像是哭过很久的样子,换了衣服,她起身出门,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探望。 刚走进院内,里头死寂一般没有半点声响,秋河见林墨婉来,表情也是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初,连忙迎了上来。 “林姑娘。”她欠了欠身。 林墨婉点点头,担忧的目光往屋内的方向望了一眼,但其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林墨婉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她问:“老夫人怎么样了?” 秋河为难:“刚醒呢,老爷和夫人还有二少爷和大小姐都在里头陪着,老夫人年纪大了,确实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林墨婉故作难过的哽咽几下,又问:“我可以进去瞧瞧吗?” 秋河闻言,倒也没拒绝,便领着林墨婉进了屋,一进门,老太太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见林墨婉来,刚止住的眼泪又唰唰的往下落。 其他人自然还是不怎么待见林墨婉的,尤其是公叔庭月和江文清,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 林墨婉熟视无睹,只是走上前猛的跪在地上就开始哭,眼泪不要钱似的一颗颗往下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真的很伤心的,老太太都看傻了眼,连连问道:“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林墨婉跪在地上没动,只是抽噎着,颤抖着声音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那日我不出去,如果我看住他了,想来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这样,可叫我怎么活?” 她说着,哭的更厉害了,活像那死了丈夫的寡妇,见此,老太太也是颇满意的,觉得还是没看走眼。 老太太哽咽几许,连将她招呼到跟前来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好孩子,这也不是你的错,有席虽然不在了,可他泉下有知你对他如此上心也该安息的。” 说着,老太太也止不住又开始哭,她哭林墨婉就陪着她哭,两人哭的抱在一起,看起来还真像这么回事。 公叔庭月坐在一旁气的咬碎牙、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充血的双眼还没完全消退,死死的盯着林墨婉,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狰狞,却咬着牙一声没吭,江文清亦是如此。 他们心里早就怀疑又或者说知道林墨婉就是主谋,但奈何拿不出证据来,加上如今她这么一出,老太太定然是对她完全相信了。 林墨婉抱着老太太哭了好一会儿,等老太太实在累的没力气哭了,两人才稍稍平静下来。 老太太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颤抖着双唇,看林墨婉的目光里满是疼惜,但出口的话却是:“婉姐儿啊,有席生前那么心悦你,如今他不在了,你可不能忘了他。” 她说着,语气微顿,又哽咽两下,才接着道:“我听说,年轻枉死的人怨气最重了,还没成亲就无法安心投胎,好孩子……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最是懂事了,有席也中意你,你就当是做个好事,同他办一场婚礼,只是一个仪式,日后你另嫁他人我也绝不说半句不是。” 人都死了,这老太婆还想着让她嫁给她那王八蛋孙子,如果这阴婚真的配了,那将来还有人愿意娶她那才真的有鬼,江家的不要脸还真是祖传的嘞。 林墨婉不满腹诽,面上却表示体谅,此时,江文清却开口了:“不必了。” 两人的哭声当即戛然而止,老太太更是震惊又不借的看向江文清,满是生气,人活着的时候他不同意,如今人都死了,他还这样,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江文清:“你……他是你亲儿子啊!!” 连一直一言不发的公叔庭月都适时附和:“有什么不可以的,正好你儿子那么喜欢她,让她走个过场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左右她毁了江有席,害了他的命,公叔庭月自然也希望林墨婉身败名裂,最好变成过街老鼠,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可没曾想,这话像是点燃引线的火苗,江文清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窜上来的怒气,拍桌而起,双手抱起一旁滚烫的茶壶猛的摔在地上,怒斥:“是,他是我儿子!我叫他不要去喝花酒不要碰黑疙瘩!他听我的话了吗?!我这个父亲,我这个丈夫,我这个一家之主也只是个摆设!!你们谁真正听我说过话!!!有多少事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 “他活着的时候祸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多少人眼巴巴的看咱们家遭报应呢!现在人死了,您马上就张罗着给他配冥婚,这冥婚一办,未来五年,不,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是我死了!我江文清都是笑话,是整个盛安、整个荣国的笑话!!” 他咆哮着,完全没了先前的理智,暴怒让他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狰狞可怖,像是要将这些年前前后后积攒的怨气一并说出来,在他看来,这些年,主母没个主母样,家主没个家主样,少爷也没个少爷样。 尤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想到让他害怕的林墨婉,想到家里的鸡飞狗跳,他是真的心累了,有苦说不出,恨不得一大家子一起去死好了,这样多省事。 ------------ 第040章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 这还是江文清第一次当着老太太的面发这么大的火,要知道,江文清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孝顺,当年高中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老娘接来百般孝敬,公叔庭月嫁过来,江文清什么都没要求,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得孝敬老太太。 见此,老太太和公叔庭月也都怔住了,林墨婉不动神色的垂下眼帘,在外人瞧来就是被他的暴怒吓着了。 其实也只有林墨婉知道,江文清现在有多崩溃多绝望,不单是对于江有席的死,还有对老太太口中那场冥婚的恐惧,他都不敢想,如果被沈微远知道了会怎么样。 在他绝望的咆哮之后,屋里没人再说话,许久,江文清逐渐平复心情,重新坐回位置上,再开口:“明天开始,你搬回紫藤苑住。” 这是通知的口气,不带一点商量的余地。 这大概是江文清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暂时缓和情况的办法了,出了这样的事,他说什么都不会再任由林墨婉留在府里。 林墨婉没吭声,老太太率先不满起来:“你、你就是再不满林姑娘,也该问过二爷再决定,她和有席两情相悦,有什么不行的,想来姑娘自己也是愿意的。” 老太太有些生气,但明显没了刚才要死要活的样,江文清来不及说话,林墨婉便道:“没关系,我搬回去住也成,左右我以前也是一个人,不打紧。” 这话说的好生凄凉,活像是被欺负不得不妥协的那方,江文清没说话,但脸色却越发阴冷,看她没再作妖同意了的份儿上是忍了又忍。 眼见着夜幕降临,除夕夜,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整个江府都死气沉沉,原本预备好的各种菜式虽然都上了,但都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公叔庭月,从始至终都没动一下筷子。 整个席上是说不出出的压抑,只有江有安吃了几块喜欢的糖糕,喝了点果酒,就被下人领着离开了。 翡青院内,玉枝张罗着下人收拾东西,江文清倒是一点都不给林墨婉反悔的余地,最大的宽限就是吃完这顿年夜饭之后,今晚就立刻搬回去。 东西收拾起来也很匆忙,但真正忙碌的人却并不多,除了玉枝以外,就是先前从紫藤苑带来的几个丫头。 至于江府的丫头,她肯定是带不走半个的,眼见着林墨婉被请出去,一众丫头也不再如往常那般恭敬,走路说笑,在遇到林墨婉时就假装看不见,或是直接绕过,几个稍稍跋扈的甚至在同林墨婉擦身而过的瞬间不屑的轻哼一声,翻个白眼。 走出一段距离,就听身后传来气势逼人的嘲笑:“有些人啊,果真好笑,野鸡插上几根孔雀毛就幻想着自己是真凤凰了,这下可好,两三句话的事就原形毕露。” 她话音一落,引来几个大丫头肆意的嘲笑声,想来这也算是这个除夕里,整个江家为数不多的欢声笑语了。 玉枝哪里见得这种态度的下人,转头就要冲上去与之理论,还是被林墨婉抓住,玉枝不解,林墨婉却并无所谓:“算了,都是些不懂事的,不必与他们计较。” 林墨婉说罢,还没等玉枝反驳,身后传来少女的尖叫声,以及一堆东西落地的啪啦声,紧接着,就是那气势十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没长眼啊,这道这么宽敞,就偏往我身上撞?!不要脸的东西!” 林墨婉回头,就见因惯性摔在地上的小丫头瑟瑟发抖的仰头看着踉跄几步,被身边姐妹扶住稳住脚的大丫头,虽然害怕,但还是据理力争:“我……不是我撞你的,是你自己走路没看路主动撞上我的!” “你还嘴硬!”大丫头气急,抬手一巴掌呼在那小丫头脸上,小丫头被打的脑袋一偏,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林墨婉站在不远处看着,认出来坐地上的人是紫藤苑的,摔在地上的东西也是要打包拿回紫藤苑的。 玉枝显然是比她早一步认出来,想上前出气,但又怕林墨婉生气,只能挺在原地,欲上未上,略有些哀求的眼神递给林墨婉,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放开钳住玉枝胳膊的手。 玉枝瞬间会意,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拉过那大丫头,“啪啪”两记巴掌,扇的她左右脸对称。 大丫头踉跄几步,一声尖叫,双手捂住脸,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看着玉枝:“你、你敢打我!” 玉枝下巴一抬:“打你怎么了?谁允许你对紫藤苑的人动手的?命不长,胆子倒是挺肥。” 大丫头满脸怒气,稍稍缓过神,放下滑稽的捂住脸颊的双手,转头看向林墨婉:“林姑娘!你就是这么教你手底下的下人的?!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气的只喘粗气,脖子和额头的青筋暴起,两边脸颊不知道是被玉枝扇的还是被气的,涨红的不成样子。 林墨婉没接话,目光依旧淡然,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以及她这么嚣张的资本。 她叫含烟,本来是公叔庭月买进来的丫头,在江文清房里当了好几年的洗脚丫头,一步步爬到大丫头的位置,当然了,至于用的手段,当然是江文清最受用的床上功夫。 显然公叔庭月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她早就成为无主冤魂了,哪里还有这种资本在这里跟她鬼叫。 相比与和她同行的几个丫头来讲,她们可没有那么好的靠山,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家里穷苦才被迫进来府里做事挣钱,养家糊口的。 含烟算是在她们这些人中虽然算的是需要去巴结的人,可也都是被迫奉承几句,真要到了这种和林墨婉撕破脸皮的时候,她们还是不太敢的,只能默默的几个一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不作声。 场面陷入寂静,含烟被她盯得有些后背发凉,良久,林墨婉才幽幽开口:“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知不知道。” 果然,含烟还是清楚这个家里谁更厉害一点的,听着林墨婉的话,她脸色一变,从刚才的愤怒猛然转变为惊恐,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你、你少信口雌黄!”她一声暴怒,企图用狂叫和行动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一个发力冲上前来就要扇林墨婉巴掌。 玉枝刚要上前阻拦,林墨婉却率先抓住她高举在空中没有落下来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含烟脸上,只听她近乎破音的一声惨叫,林墨婉握住她手腕的手一松,她整个人踉跄几步摔在地上,捂住脸久久没有动静。 四周与之同行的几个丫头都吓傻了,实属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走两步路都要深呼吸的林墨婉会有这样的力气,都瞬息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深怕下一个被扇到起不来的人就是自己。 现场沉静了几秒,含烟还是保持着侧趴在地上的姿势,几滴鲜血滴落,她才终于缓过神,想起来抬手擦拭,轻咳两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 第041章下次别再犯蠢了 四周的人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更加后怕的屏住了呼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站出来替含烟说话。 但其实正常来讲,林墨婉的手劲还并没有大到这种程度,她虽不像表面上被人看到那般较弱,可也只是正常女人的力气。 至于她为什么能吐出来一颗牙,估摸着是因为有玉枝先前的两巴掌为主,玉枝和她可不一样,在来伺候林墨婉之前,玉枝是沈微远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除了武力值以外,就是力气方面。 以前就常听她说,在侯府,闲暇时候扳手劲,连魏林都不是她的对手,那两巴掌,显然还是她受着力出手的,否则将人扇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含烟还在愣神,一旁被撞到的小丫头已经在玉枝的示意下捡了东西麻溜的走了。 林墨婉上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弯腰,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只听她呜咽两声,脑袋就被强迫扬起,以一种完全仰视的姿势,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满嘴鲜血的看着林墨婉。 俯视着她几乎要肿成猪头的脸,林墨婉皱着眉头,轻啧了一声,略表惋惜:“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要是不招惹我,咱们相安无事,说不一定哪天你还能做个妾,可你非要不识好歹,这就让我很难办了。” 她语气森然,吓得含烟没了半点刚才的锐气,猛然间眼眶就红了,却只敢轻轻的挣扎,肿胀的脸颊让她说话都有些费力,好半晌才吐出几个还算清晰的字眼:“对、对不起,林、林姑娘。” 林墨婉看着她,眼神依旧冷漠,最终还是松开了抓住她头发的手,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哭的好生凄厉。 见此,林墨婉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举在她的头顶,松手间,银票轻轻落下,她说:“去买点药擦擦你的脸,下次别再犯蠢了。” 林墨婉坚信,以含烟现在的嚣张程度来讲,她的目标绝对不止是当江文清的通房或者没有名分的暖床婢,她想要的,是公叔庭月的位置。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没有那个想法,林墨婉也一点不担心她会和公叔庭月站在统一战线上,公叔庭月这个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如果让她知道含烟和江文清之间的关系,含烟必死无疑。 在江家这么多年,含烟也不是刚进府的新人,对公叔庭月的狠辣手段也很清楚,为了自己的安危,她势必也不会让公叔庭月知道。 含烟没说话,只是颤抖着手默默地捏紧了掉落在地上的银票,艰难的点了点头。 见此,林墨婉垂了垂眸,神色如初,转头间,正要同玉枝离开,一抬眼,就撞见刚巧路过的江文清。 含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往江文清跟前过去,林墨婉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只是淡漠的视线顺着含烟缓慢的移动过去。 “老爷,老爷你看我的脸……”含烟死死地抓住江文清的衣摆:“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江文清看着她高高肿起的脸颊,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动了动身子,将自己的衣摆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抬眼看向林墨婉,林墨婉也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好像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江文清一定会疑惑,会觉得林墨婉或许是真的无辜的,可现在,他只觉得背脊发凉,什么都不想再问,也不想再纠缠,只想让她快点搬出去。 他别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吩咐一旁瑟瑟发抖的丫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带她下去看伤。” 此时,一旁的丫头们才找到离开的理由,连忙扶起地上表情惊愕的含烟匆匆离开了。 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惧怕,林墨婉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才浮现一抹笑意,直达眼底,她道:“父亲不必担心,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我会连夜搬出去。” 闻言,江文清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几番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主动绕开林墨婉走了。 林墨婉可一点都不着急,比起对付江家,她现在还有一个更想对付的人,现在时机最好,等到以后,他在盛安彻底站稳了脚,那将会很麻烦。 至于江家,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还挂着江家养女的名头,只要她想回来就是沈微远一句话的事,现在只是搬出去住,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断了关系。 林墨婉回紫藤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众人也是猜测纷纷,有人说江家是怪林墨婉克死了江有席才将人赶出来的。 也有人觉得这属实是无稽之谈,怀疑江家找个养女回去的真实目的是给那花天酒地的儿子找个清白好骗的女人玩,现在人死了,就给可怜的姑娘家赶出来了……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对此,沈微远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估摸着也确实并不在意,毕竟他那么忙。 自打从江家搬出来,林墨婉倒是清静了一阵子,直到一天雪夜,再见到来紫藤苑的沈微远时,已经过了七天。 他迎着风雪下了马车,林墨婉得了消息,同玉枝在门口迎接,他径直走向她,熟练的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整个裹在大掌里,穿过庭院的长廊回了房间。 进了屋,沈微远席地而坐在珍贵的皮毛毯子上,长臂一捞,将林墨婉捞入自己怀里,他单手撑着下颚,侧目欣赏着正在替他倒暖身的酒的林墨婉。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目光忽的有些复杂,似是思索良久,沈微远低头,轻轻在她鬓边落下一吻,又轻移至她耳畔,道:“郭寅礼开始调查你了,小心点。”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这里没有外人,但他还是只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林墨婉的预想之内的,只是会从沈微远的口中听到,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了,在此之前,她一度以为他其实根本不关心她怎么样的。 林墨婉闻言,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企图从他的眼神中解读到除了这句话以外的别的信息。 可奈何,男人的眼眸太过深邃,她什么都没得到,只能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他跟前,继而乖巧的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仰着头看他,还是问:“二爷怎么知道的?是为了江大少爷的事吗?” 沈微远没多说,只是稍作沉默,简单的点了点头,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他不说,她自然也不问第二遍,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思索其中利弊。 瞧她眉头微皱有些担心的样子,沈微远心里有些难受,他低头亲亲她白嫩的脸颊,轻声哄道:“别怕,他查不到什么。” 林墨婉怔了怔,下意识又抬眸看他,她进江家做的事她谁都没说过,包括江有席的死,连玉枝都不知道和她有关。 按理来讲,沈微远也不应该知道,可刚才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什么都知道,思索间,林墨婉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惧意。 她张了张嘴,刚要问什么,唇却被男人霸道的封住…… ------------ 都042章不干人事,但确实不愚蠢 林墨婉呜咽几声,伸手想将沈微远推开,可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 从前只要她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或者难受,不管他多不情愿都会适时停下来,可谓是对她宠爱到了极致,除非她真的触及到他的逆鳞,作为惩罚,他自然就凶狠异常。 但这次,她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却总觉得沈微远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的蛮横起来,就像是故意不让她说话。 人在心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用大怒或者虚张声势来企图掩饰,而现在的沈微远给她的感觉就是后者。 他在隐瞒什么? 哪怕她真的使出全身力气推他,他也不罢手,死死扣住她的后背,吻到她浑身瘫软,再没力气反抗。 他才有些恋恋不舍的从她口中退出来,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及近的距离,气息交融,林墨婉只觉得嘴巴都有点麻木。 她抿了抿唇,企图缓和一下,心中千百个疑问化作不解的目光,对上他不知为什么变得阴沉深幽的眼神,像是在勒令她不许再问。 林墨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将满腹疑问问出口,沈微远盯着她,似是在确定她不在多说之后,几乎拧成川字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 见她没有再问的意思,他吻她的动作都变得温柔了许多,深邃的眸光注视她许久,热烈的吻顺劲而下。 正当他的手熟练的解开她腰间的系带,另一只手顺着吻过的脖颈从领口滑入,外头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喧嚣。 林墨婉本来逐渐涣散的意识被那吵闹声瞬间凝聚起来,在一众嘈杂的人声中,她清晰的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竟然像是江文清。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再次推却身上的人:“爷……”出口的声音有些旖旎,惹人遐想。 这次,沈微远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响,林墨婉没推却几下,他就缓缓的从她身上直起身,有些不耐的呼出一口气。 林墨婉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逐渐晃动的人影,吵闹声逼近,却并没有进来,想来是玉枝一直守在外面挡着,他没找到机会。 “林墨婉!你给我出来!”是江文清的咆哮的声音。 沈微远每次来紫藤苑都是很低调的,不会带很多人,一来不会暴露林墨婉的身份,二来也不容易被跟踪。 自打大林墨婉被江家收为养女之后,对于这方面沈微远似乎就更加小心了,今天来也只带了魏林。 至于其他暗卫,旁的闯进来的人还能直接轰出去,或者杀掉,可江文清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听着外头的吵闹,林墨婉心下有些不安,她急忙整理褪到手肘的衣服,沈微远依旧不舍的抱着她,任由她推却也不松动半分。 无奈,林墨婉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压低声音,扑在他怀里,娇声道:“二爷,您别这样,等我打发走了他,下次,您想怎么着都成,求您了。” 她着急的在他胸口挠了挠,他摁住她的手,眼眸深沉,将她的手拿起放在唇边亲了亲,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她脸上。 他起身,有些不情愿,拉着林墨婉的手,但还是乖乖的朝着后门的方向过去。 外头的叫骂声音还在继续:“林墨婉我知道你在里面!不要以为不出声就没事了!你要是不出来,我今日非烧了你这紫藤苑不可!” “你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动粗了!” “混账东西,今日我非得把账同你一并清算了不可!” “你给我出来!” 此时的林墨婉可谓是腹背受敌,但也只能被迫相信玉枝的能力,一打十是没问题的,她同拽着她手不放的沈微远走到后门处才停下脚。 见他一脸一沉又有些倔强的盯着她,林墨婉无奈:“爷您别这样,您也不想被发现的对吧,况且还是江文清,这种事对爷的名声不好。” 她表现的体贴,沈微远只眼眸深幽的注视着她,继而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腕,还不愿意走:“你一个人对付的了他吗?要不爷差人打发他走?” 林墨婉却摇摇头,故作为难的样子:“当然不可以,虽说我与江大人只是养父女的关系,但他撵我出来,也是迫以无奈,此番前来,定然也是有要事要说的,况且,我也不想爷因为我让您和江大人关系闹僵。” 闻言,沈微远没再说什么,只上前一步,弯腰亲亲她的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却又觉得不满足,又如此反复几次,林墨婉推却才悻悻作罢,转头先一步从后门离开了。 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林墨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这种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哪怕真的没什么,也很难不惹人遐想,可不能让江文清猜到什么。 江文清这个人,虽然确实干的都不是人事,但却并不愚蠢,否则,这个丞相的位置,就轮不到他坐了。 等林墨婉回到屋内时,外头的真吵声已然越发凶猛了,最清晰的就是玉枝同他对骂的声音。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外头顿时安静了下来,江文清连都气红了,玉枝站在门前,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平日里都藏在暗处的暗卫此时也几乎现身了。 仔细看,江文清也带了不少人来,颇有些当初去玉香楼闹事的气势。 见林墨婉出来,已经骂红眼的江文清一咬牙,也不同她讲表面情意,开门见山:“有安手里的纸鸢是不是你给的!” 他怒不可遏,双眼红到似能滴落出鲜血,林墨婉面色如常:“江大人可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来串门?” “少废话!”江文清怒吼:“是不是你给的?是不是你让他去湖边放的?回答我!” 他这一吼,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林墨婉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淡然道:“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聊聊。” 她说着,眼神瞟了一眼四周的人,江文清似是还在考虑,林墨婉就招了招手,率先屏退了暗卫,转头进了房间。 玉枝见此,也不再说什么,转头推至一旁,江文清站在雪地里,四周是呼啸的风声和翩翩落下的雪花,在这寂寥的黑夜中更显苍老。 看着敞开的大门,江文清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房间,他手里提着剑,连落在肩头和头顶的雪花都没心情扫。 他走进屋,外头的人将门合上,灌入身体的暖气和身上的寒意叫他止不住颤了颤身子。 林墨婉端坐在桌前,从容不迫的倒上两杯茶水,江文清看着她,猛的一抖身上的雪花,犹豫片刻,眼神陡然犀利和坚定起来,随即提着手里的剑阔步走到林墨婉跟前。 手一抬,隔着案桌,被擦拭锃亮的剑尖抵至面前,林墨婉微怔,手上倒茶的动作微顿,缓缓抬头,视线顺着剑尖移至江文清发狠的脸上。 “父亲要杀我?” 林墨婉放下手上的茶壶,眼神间格外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委屈,却唯独不见常人应该有的恐惧。 感谢宝贝儿捉虫~ ------------ 第043章夺命纸鸢 “为什么?” 江文清开口反问,满眼痛心疾首,答非所问。 林墨婉没什么反应,只是不解的外头看他,一脸的无辜。 江文清愤怒又无奈:“你可知,有安失足落水,至今昏迷不醒,他还那么小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林墨婉笑笑,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道:“你怎么又怪我?他落水,难道是我推的?” 江文清咬牙死死盯着她,林墨婉却只是勾了勾唇,身子往后靠了靠,像是完全看不见面前锋利的刀刃,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 她说:“纸鸢是我送给他的,这个我不会否认,但是如果江大人单凭这个就认定了他落水是我干的,那您就去报官,我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她看着他,眼神带着笃定的笑意,丝毫不见慌乱,若是以前,江文清会怀疑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可现在来讲,她越是镇定就越说明了有问题。 当然了,林墨婉也确实是靠那只纸鸢成功让他落水的,这听起来就太匪夷所思了,哪怕他真的拿这个理由去报官,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半分。 光是纸鸢肯定是不够的,还少不了林墨婉的各种激将法,她知道他和江瑞雪一样不喜欢她,对她的话或者要做的事定然是会想方设法的唱反调的。 她在花园里做了好几日纸鸢,才终于把他蹲到了,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特别是自己没见过的,新奇的玩意儿,便凑上来看,眼底都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林墨婉故作宝贝的样子,将纸鸢往自己身边挪了挪,佯装警惕他的样子,他不感兴趣,好几番周旋还是没办法靠近半分。 果然,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没有的少爷怎么受得了别人这般待他,哪怕本来不是很想要的,但眼见着她这么抠门的样子,江有安说什么都要她手里的纸鸢。 好半晌不依他,他就开始哭闹,甚至撒泼打滚,一旁的丫头怎么哄都哄不好,这时林墨婉再火上浇油,并说出自己好早之前就准备好的说辞:“这是我的纸鸢,不能给你,你想要自己去买。” 一听这话,江有安更不干了,撒泼打滚,死活都要,丫头们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墨婉。 林墨婉故作为难,几经犹豫,很是不舍,才将手里的纸鸢递过去,林墨婉刚一伸手,江有安一把抢过去就跑,笑的格外开心。 他快速跑出凉亭,晃了晃手上的纸鸢,冲着林墨婉做着鬼脸,大声喊着:“傻子!大傻子!窝囊废!” 说罢,他欢快的跳着离开了。 一众照顾他的丫头追着他离开,林墨婉见他走远,眼底的不舍才逐渐敛去,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 她之所以选纸鸢作为诱骗他的东西,那是因为她观察过了,在江府里,唯一适合放纸鸢的地方,就只有一处废弃许久的木桥。 而那座木桥年久失修,早就荒废了,可格外宽敞,而且视野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后来林墨婉更是几番言语诱导告诉他那座桥的风景好。 小孩子都是贪玩的性子,好奇心也重当然是抵不住诱惑的,最重要的是他和江有席有一个共通点:总是沉迷于捧杀。 一次两次或许走运掉不下去,可这反而就加深了他对那地方的兴趣,尤其是他在林墨婉手里抢了纸鸢之后。 至于那桥废弃的原因,听说是当年有个丫头突发恶疾死在了桥上。 后来江文清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瞧,说这桥阴气重,但不能拆,也不能用,荒废了就是了。 虽然一般都没人去,但江有安这个宝贝疙瘩兼混世小魔王,越是不让去的地方就越要去。 这个隐患,只是时间问题。 但妙在,纸鸢确实是林墨婉给的,也是林墨婉几番言语诱导让他去的,那桥她甚至去检查过,稍稍做了些看不出来的手脚。 他如今掉下去了,没人可以作证,单凭一只纸鸢,当然无法给林墨婉治罪的。 见她如此,江文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挫败和无助,末了,在林墨婉深邃的眸光中,他逐渐卸了力,握剑的手轻轻垂下来,踉跄几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现在满意了?”他悲凉的冷笑着:“你搅的我江家鸡飞狗跳,人畜不安,害我唯二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要报复,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的家人啊!你冲我来啊!!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说着,满目疲累,痛心疾首,字字泣血,连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多想扒开林墨婉的胸膛,看看她的心是不是真的那么狠毒。 见他如此,林墨婉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他到这个时候还在问她想要什么,她轻笑:“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闻言,江文清怔了怔,布满血丝和层层眼泪的眸子从先前的震怒到现在的震惊和不解,林墨婉却并不再解释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劳烦江大人特意来告诉这个消息,可我也是爱莫能助,不如听听大夫怎么说,另外……” 她说着,缓缓起身,语气顿住,目光森然:“当然,如果您要去告我,我也没有意见,只要证据充足,怎么判我都认。” 盯着她仿佛从来不知道惧怕是什么的眸子,江文清的脑子顿时涌上一股比以往更加深沉的无力感。 自从他一步登天,位及丞相之位后,向来都是他以强权压制别人,威逼利诱,如鱼得水,叫人不得不服。 如今自己也再次尝到这样被人压迫的感觉,心里着实又屈辱又难受,方才一怒之下提剑杀过来的冲动和热血顿时被林墨婉冰冷的眼神冻的全无了。 他知道,她的底气不是她自己,以她的出声和现在这个世道,是不能这么硬气的跟她说话的,她的底气来源于玉香楼,又或者说沈微远。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一般,久久发不出半个字,林墨婉却是一点不留情面:“茶您也不喝,话也您也说了,还有别的什么事吗?要是没有,我有点困了,想休息。” 她这是下逐客令了。 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江文清早没了起先拔剑相对的气势,刚才的那一处就像是精神分裂一般。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在房门打开时停住脚凛冽的寒风灌入门内,吹的他原本被屋内暖气带来的一丝倦意都荡然无存了。 他没立刻离开,而是回头,逆着外面的吹进来的寒风,满目悲凉,问她:“有席和有安都是你做的,你真的就那么恨他们吗?” 这话他没有刚才的歇斯底里,而是很平静又痛心的样子,死死的盯着倚靠在桌前的林墨婉。 林墨婉抬眸,就正好迎上去,饶是如今的她心狠手辣,温柔刀,刀刀致命,且早就不对这个人抱有任何期许,但这一刻,缺爱的本能,让她在面对原本被自己叫做父亲的人面前,还是让她有点想哭。 她本不是一个善妒的人,如果江文清足够坦诚,她可以接受有其他兄弟姐妹,可惜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有重视过她和她母亲。 ------------ 第044章胭脂铺 林墨婉沉重的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你不一样恨我吗?再说了,我对他们不够好吗?江有席喜欢我,我说过一句不喜欢他吗?说过一句他的不是吗?江有安要我亲手做的纸鸢,我也给了,他骂我,我也只当童言无忌,你还要我怎么样?是不是我死了你才高兴了?” 江文清哑口无言,他也知道,林墨婉所说的都是大家看见的,他无从反驳。 林墨婉语气微顿,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还没说出口,江文清就已预料到她要说的,无非就是“像我娘一样”这样的话。 她是惯会挑他痛处讲的,江文清连忙摆手止住,着实后悔自己今天一怒之下冲动行事。 见他还不走,林墨婉倒也不着急,只是冷笑着,又问他:“还是说父亲要我回去给江有席配冥婚?” 江文清咬牙,刚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往上窜,随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滔天的愤怒已然化作满眼恨意,若是眼神能杀人,林墨婉此刻一定死了无数次了。 最终江文清还是只能无功而返,丢下一句:“如果有安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哪怕是同归于尽,你也别想好过。” 他说罢,不给林墨婉任何反应的机会,夺门而去,林墨婉依旧神色淡然的坐在屋内,斯条慢理的倒着茶,喃喃自语的刀:“我当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后来,听外头的人说,江有安虽然是经过连夜抢救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也自此痴傻,只剩下两岁稚子的智力,除了会哭,别的什么都不会,连上厕所吃饭都得人照顾。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墨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玉枝以为她是在自责,便连忙安慰道:“姑娘别放在心上,这又不是咱们的错,那纸鸢也是他自个儿抢去的,这寒冬腊月的,谁知道他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放啊。”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垂着眸绞着手里的帕子,说惋惜那确实是有点惋惜的,惋惜什么呢?惋惜竟然只是痴傻了,而没有死。 这一点确实叫她有点不满意。 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也未尝不可,虽然他还小,着实可怜了点,可惜,她林墨婉生来心硬,就这么死了确实太便宜江文清了。 往后几天,雪停了,天气也一日日放晴,只是路边的积雪还未曾完全融化。 按照先前打探来的消息,林墨婉按照暗卫给的地址到了一家胭脂铺外。 下了马车,仰头看着牌匾上鎏金烫印的“巧记”两个字,微微垂眸,就见里头还没人来,只能依稀看见店中几个忙碌的身影。 她走进店内,这个门店看起来还是挺宽敞气派的看起来应该是开了挺久了。 “你好。” 林墨婉正打量着屋内,却突然被一道门外清凉的女声吸引了注意力,她下意识回头,便见一位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出现在身后,手上还抱着几盒没开封的脂粉,笑的温柔和善。 林墨婉迟疑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她面容姣好,气质清冽,又温柔的极具亲和力,一身青衣,广袖用襻膊束起,露出一小节光洁白皙的手臂方便干活。 她就是周释然的夫人,珞巧娘。 “姑娘请随意看。”珞巧娘说着:“这些都是今早才刚到的,您尽管挑挑,有什么事就叫我。” 人已经走到一旁的展示架上,将架子上空余的位置摆上展示用的脂粉盒子。 林墨婉只是看着她点点头,并不接话,随意拿起一盒胭脂打开盒子闻了闻,又盖上放回原位。 她此行目的本来也无心看胭脂水粉,就只在店内转了转,随手又拿起一盒口脂,抹在手腕处试色。 这时,珞巧娘也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好,见林墨婉似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便主动上前询问:“姑娘是要买口脂吗?” 她快步走到林墨婉身前,林墨婉回头看她,摇了摇头,稍作思索,她摸了摸脸上已经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道:“我脸上的疤是很久之前不小心弄的,想买点胭脂遮一遮。” 闻言,珞巧娘微微蹙了蹙眉,仔细瞧了瞧她脸颊上淡淡的痕迹,继而又舒展开笑意:“不打紧的,姑娘底子好,想来用的药也是好的,伤口瞧着恢复的不错,本来也瞧不出什么,但是如果姑娘一定要用脂粉遮盖的话……” 她说着,若有所思的拉长尾音,眼神在几许盒子上跳跃,最终落在一个精致的圆形铁盒上,她拿起来打开递给林墨婉:“姑娘可以试试这个,它叫养肤霜,对修复疤痕有奇效。” 林墨婉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凑到鼻前闻了闻,珞巧娘朝她示意:“那边有镜子,姑娘可以先试试,不买也没关系,本来也是要拆开一盒给客人适用的。” 她说着,就热络的走在前面带路,林墨婉也没拒绝,就同她一起过去,坐在桌前,许是店里不忙,珞巧娘就搬来椅子坐在她跟前帮她涂,动作小心又温柔。 等将养肤霜涂好,珞巧娘又道:“其实姑娘不必介怀于此,虽说女子的容貌确实要紧,可这都是其次的,人们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我觉得,还是首先得让自己舒服,姑娘本就生的貌美,这点痕迹真的不打紧的。” 对上她认真又温柔的眸子,林墨婉心头突然又泛起一丝不忍,可也很快被自己压制下去,她笑了笑,有种道了谢。 末了,林墨婉还是买下了珞巧娘推荐的东西,临走,珞巧娘突然问她:“不知姑娘贵姓,您瞧着眼生,应该不是盛安人吧?” 闻言,林墨婉怔了怔,细想来,就她现有的记忆来讲,她确实是不常出门的,她的吃穿用度,金银首饰、胭脂水粉都是沈微远的人一手操办的。 面对珞巧娘的疑惑,林墨婉只摇摇头,道:“我姓林,住在青衣巷紫藤苑,不常出门,采买都是院里的丫头来的。” 珞巧娘恍然,点点头:“难怪瞧着姑娘眼生,我叫珞巧娘,她们都叫我巧娘,这十里八乡的姑娘都知道我们巧记,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千万别客气。” 林墨婉笑着点头,满眼感激,两人又聊了几句,林墨婉才转头准备离开,可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稍作思量,才道:“对了,巧娘你知不知道哪里的寺庙比较灵啊,我想去问个签。” 突然被她发问,珞巧娘又片刻的愣神,但是想着她不常出门,想来也是哪家贵人的千金,不知道自然也是合理的。 她想了想,回答:“回缘寺吧,我常带孩子去,正好,明日我要去一趟,若是姑娘不嫌弃,咱们同行如何?” “当然好啊。”林墨婉一改先前的愁容,立刻绽开了笑颜,连忙点头应答:“姐姐别嫌我拖累才是。” 珞巧娘笑笑:“瞧你说的,一道去就一道去,谈不上谁拖累谁的,那咱们就约定好了。” 见目的达到,林墨婉笑着点头。 ------------ 第045章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珞巧娘目送她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车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马车行驶的轰隆声,看着手里从巧记带出来的东西,心头暗暗有些苦涩。 周释然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珞巧娘这么好的人?真是天理难容…… 第二日一早,林墨婉早早的就起了身,梳妆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 玉枝端着梳洗用的水进门的时候,都是有些意外的,林墨婉虽不是多懒的,可一般没什么事都不胡起的那么早。 见她已经梳妆好,玉枝不解的问:“姑娘真要去问签吗?” 本来以为昨天和珞巧娘说的话只是为了套个近乎,今日派人去推辞掉就行了,可没曾想,林墨婉还真的要去。 林墨婉睨她一眼,才回答:“当然要去。” 玉枝见此,也不再多问,只得先去准备。 林墨婉坐着马车到城外同珞巧娘汇合,她们母女俩早早地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林墨婉下了马车,快速的扫过四周,珞巧娘只带了一个随身的丫头,丫头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大抵都是珞巧娘的女儿,并没看到周释然的身影,她微微松了口气。 “莹莹,快叫林姐姐。” 珞巧娘从丫头手上将那穿着花袄的小孩儿接过手,小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林墨婉看了又看,许久才不太清晰的喊了一句:“林姐姐。” 小孩子的声音软软酥酥的,听的叫人格外恋爱,林墨婉笑着牵了牵她的小手:“真乖。” 两人到寺庙时,虽然时辰还早,但已经有不少香客来进香,或是请愿或是还愿,珞巧娘指了指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空桌子,道:“那里是解签的地方,不过这会儿小师傅应该还没来,咱们再等等。” 林墨婉点点头,陪她去大厅进香,珞巧娘像是这里的常客,进完香,寺内的师傅就领着她们去了庙内供客人休息的斋房。 看着房间内朴素的格调,林墨婉不解的发问:“姐姐常来这里进香吗?” 珞巧娘点头:“是啊,本来我以前也不怎么相信这些的,但我家相公就总是说,多亏佛祖保佑,他才能有如今的仕途,我也是拗不过他,只好每个月都来这庙里拜一拜,不求旁的,但求家人平安顺遂。” 林墨婉听着,不知道从那句话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逐渐凝固、消失,最终竟控制不住的一声轻笑。 他周释然能有今天,可不单单是靠佛祖保佑,倒是得谢谢他自己足够心狠,否则,当初卖她的那三万两是个人都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拿走,自此对她不闻不问。 这得受得住良心的谴责,以及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这件事情时的恐惧,这么说起来,周释然确实也算个狠角色。 珞巧娘怔了怔,似乎有些疑惑与林墨婉的反应,林墨婉也迅速反应过来,紧接着绽开脸上的笑意,解释道:“讲真的,其实我也不信。” 一听这话,珞巧娘恍然大悟,也随即笑开了。 两人在斋房休息了片刻,这里倒是安静,虽然前院的香客多,也热闹,但这里却丝毫不受影响,安静的都能听见林间若有若无的风声。 先前珞巧娘就见同前院的小师傅打过招呼,解签的师傅以来就过来通知她们,本来珞巧娘是要同她一起去的,可奈何小周莹饿的只哭,还非要珞巧娘喂,否则就不吃。 没办法,珞巧娘只好同林墨婉致歉,林墨婉自也表示理解,便独自去了前院。 其实就像是玉枝想的那样,林墨婉也并不是真的要求签,只是单纯的想要和珞巧娘拉近距离而已。 但既然已经来了,还是像模像样的求了一签,她也不太在意签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便拿着解好的签往回走。 路过一处拐角,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林墨婉下意识放慢脚步,在转角的地方便同一位妇人打了个照面。 她小腹微微隆起,瞧着至少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身旁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双方擦身而过的瞬息,林墨婉抬眸,面前突然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三个壮汉。 几人眼神相对,对方显然也是有些意外,一把将林墨婉推开,大步朝着前面过去,其中一人一把将小丫头推开。 小丫头踉跄几步,一脸惊恐:“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她话音未落,只见一阵刀光剑影,刀起刀落间,伴随着一声惨叫,小丫头当场毙命。 妇人吓得一声尖叫,捂着肚子迅速退到角落,一脸惊恐的看向他们:“你们……你们做什么!” 几人坏笑着逼近,手里的大刀还在滴血,他们显然就是冲着那妇人来的,不图财,图命,否则也不会上来就下死手。 他们丝毫不畏惧还在现场的林墨婉,直到其中一个大汉无意间转头看见身后的人,才挥了挥手里的大刀,厉斥:“识趣的就滚远点!想逞能,咱们兄弟可不觉得多。” 这威胁的话都摆在面上了,林墨婉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妇人,心头其实并无什么波澜,只是眼神淡漠的转身准备离开。 她自诩生性凉薄,从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也鲜少多管闲事,哪怕是有人死在她面前,但凡是同她挨边儿的,就算是几岁的小孩儿,她也难有舍身忘我的念头。 几个大汉见此,都得意的笑了笑,为首的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一个猛拽让她摔坐在地上,她痛到顾不上自己的头发,手护住肚子。 “不要……我的孩子……” 此时,林墨婉还没走远,颤抖又捂住的声音毫无防备的灌入耳膜,她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放开我!来人!救命……滚开啊!” 身后的求救声还在继续,渐渐的就同她脑海里的那道尘封已久的声音逐渐重合,她回头,视线落在被拖拽的妇人身上。 这里虽然还是寺庙内,但这座庙背靠山,这里也是正好属于山脚,除了平日里会有僧人来打扫、领香客暂时休息,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住手。” 林墨婉鬼使神差般开口,那几个大汉手上的动作微顿,齐齐转头看过来,为首的一个向另一个递去眼神,那人会意,摩拳擦掌的朝林墨婉过来,嘴里骂道:“她奶奶的,老子让你滚你听不见是不是?!” 说着,人已经到了跟前,林墨婉没动,他扬起手就要落下,她闪身躲开,抬脚踹在他的膝弯,他一个不查,猛地跪下来,膝盖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疼的他立刻变了脸色,一时半会儿很难站起身来。 见此,拽着妇人头发拖行的男人一声咒骂松开了妇人的头发,拔出怀里的小刀朝着妇人刺过去。 林墨婉心头一紧,脚步轻移,在小刀即将刺入妇人眼珠的前一秒一把抓住刀刃,剩下的一个男人还想上前帮忙,林墨婉手腕一转,手中的小石头掷出,正中男人眼珠,痛的他当即捂眼痛苦的哀嚎。 此时,还不等为首的男人从林墨婉空手接白刃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一道男人响起:“夫人!” 林墨婉寻声望去,这人竟然是郭寅礼。 ------------ 第046章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郭寅礼的声音也正好惊动了持刀愣神的男人,他反应过来,想要将手里的短剑收回,林墨婉却先他一步反应过来,抬起脚踹向他的下盘。 下一瞬,他握住剑柄的手一松,痛苦倒地。 郭寅礼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看得出来,他甚至双腿都有点发软,到了妇人跟前,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住:“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慌乱,全然没了当初在江家提问林墨婉时的沉着冷静。 妇人惊魂未定,趴在他怀里哭了好久,郭寅礼的人也迅速将那三名歹徒制服。 在林墨婉丢掉手里的短剑准备离开时,身后却传来妇人的声音:“姑娘,姑娘留步。” 林墨婉止住脚回头,看向已经被扶起来,满身狼狈的人,她抹了一把眼泪:“谢谢,谢谢你,你的手流血了。” 闻言,林墨婉看看她,又微微垂眸,淡漠的表情看了一眼还在滴血的手掌,似是感觉不到痛,只是声音冷淡的说了句:“没关系,不用谢。” 说着,她瞥了一眼一旁将人护在怀里的郭寅礼,四目相接,她在他眼里看到了震惊,许是不可思议于林墨婉会武功这件事。 林墨婉没给他多余的反应机会,转头捡起地上的签就离开了。 回到原先休息的斋房,珞巧娘刚把吃过东西的小周莹哄睡,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她转头看过去,视线却被林墨婉满手鲜血吸引。 珞巧娘吓得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周莹,索性没将她吵醒。 她起身,走到林墨婉跟前,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精致的五官都快扭成一团了,好像受伤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怎么搞的啊?”珞巧娘说着,就转头看向一旁照看小周莹的侍女:“快去找庙里的师傅拿药箱来。” 林墨婉拒绝:“不用了,也不是很严重。” “不用什么?!”珞巧娘气急,当即数落林墨婉起来:“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 珞巧娘拉着林墨婉的手走到桌前坐下,林墨婉看着眼前满眼担忧,轻轻往她手心吹气的珞巧娘,心中的不忍愈发浓重,仿佛汹涌的海水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不多时,丫头终于将药箱从外面拿了回来,珞巧娘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皱着眉头叮嘱:“这些日子可不要沾水,小心伤口感染,我瞧着你本身身子就不大好,可别再因这小小的伤口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昨日才认识的,但就冲着她这样的态度,林墨婉竟有种她们相识许久的错觉,她看着珞巧娘,突然开口:“姐姐,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 闻言,正在帮她处理伤口的珞巧娘怔了怔,有些不解的抬眸看向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珞巧娘自诩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都是抱以绝对的善意,可林墨婉的话,却总让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珞巧娘又真的不愿意将她往坏处想,在听到林墨婉没头没脑的话时,珞巧娘也只能是疑惑的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反应。 良久,林墨婉笑了笑,主动收回已经被包扎好了的手,垂下眼帘,主动避开她的视线,道:“没事,我就是随口说说。” 珞巧娘闻言,也并不追问什么,只是无奈的看着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的怪…… 两人准备结伴回去的时候,已经在寺庙里用过斋饭了,天色还并不算太晚,但庙里回城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林墨婉和珞巧娘走在前面,还没踏出寺庙,后面就传来一道男音:“林姑娘留步。” 两人同时顿住脚,回头看去,便瞧见追出来的人正是郭寅礼。 珞巧娘是认得他的,忙点头示意:“郭大人。” 郭寅礼也微微点头回礼:“周夫人。” 说罢,他转头,将目光再次落在林墨婉身上:“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墨婉没搭腔,死寂一般的眸子直直的落在他身上,珞巧娘有些不解:“是出什么事了吗?” 言语间,不难看出她是真的有些担心。 见此,郭寅礼连忙解释道:“没有,今日我夫人在后院遭遇歹徒袭击,多亏林墨婉出手阻拦,才得以叫我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完好,只是林姑娘走的匆忙,夫人特意让我前来邀姑娘前去小叙。” 此言一出,也是当即打消了珞巧娘的疑问,郭寅礼是盛安出了名的两袖清风,深受百姓爱戴,对于这个说词,珞巧娘当然也是没有怀疑的。 她想到林墨婉手上的伤,便当即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林墨婉:“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林墨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郭寅礼便道:“我看周夫人还是先回去吧,我夫人可是个话痨,这一时半会儿的,林姑娘也抽不开身,回头我叫人送林姑娘回去便是。” “这样啊……” 珞巧娘喃呢着,神情间有些失落,转头看向林墨婉,如果说先前林墨婉并不确定郭寅礼找她是什么事,但当他让珞巧娘先回去时,她就明白了,绝对不可能只是叙旧那么简单。 她笑笑:“没关系,姐姐先回去吧。” 没办法,事已至此,珞巧娘也只得点头应答,带着小周莹先一步离开。 寺庙后院。 林墨婉跟在郭寅礼身后,一路去了最偏僻的一处斋房,这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安静,隔绝了前院的喧闹。 刚走进屋,林墨婉环视屋内,却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的身影,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但林墨婉还是佯装疑惑的问:“郭大人,不是说您夫人找我吗?她人呢?” 郭寅礼看着她,走到桌前坐下,道:“我让人送她回去了,这里只有你和我。” 林墨婉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平淡,郭寅礼语气微顿,又接着道:“林姑娘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林墨婉摇摇头,悠闲的步子走到窗边,轻轻依靠在窗台上,道:“您想问什么?江有席的事,还是江有安?” “这些和你有关吗?”郭寅礼反问她。 她收回看向外头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他坐在那里,背脊挺的笔直,端正且一丝不苟,凌冽的双眸仿佛要看穿世间一切罪恶。 在他的注视下,林墨婉淡定的摇头,他却自顾自的道:“我知道,你当然不会承认。” 林墨婉垂眸,不置可否。 他似是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语气微顿,又自顾自的道:“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有一点不明白,江有席当时都已经到了不能独立思考的程度了,是怎么想的要出去,又是怎么知道什么地方有黑疙瘩的。” “除非,是有人告诉他,诱骗他去,再事先跟那边的人交代好,只让他受伤。” “根本用不着下死手,寒冬暴雪,不会有人外出,哪怕是查到铺子里去,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确切的凶手,最多是挑衅滋事。” “江有席也只能算意外身亡。” ------------ 第047章为什么当初我娘死了,你却袖手旁观呢 听着他清晰的推理,林墨婉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甚至听的格外认真,末了,她问道:“所以,郭大人怀疑撺掇他出去的人是我?” 她说这话时,眼底眉梢都带着一丝轻佻的笑意,就好似笃定了对方不会有证据一般,还略有带些嚣张跋扈的意思。 郭寅礼却并不着急,也不恼,依旧心平气和的看着她,接着道:“我之前也很疑惑,从江家人口中得知,自从江有席染上黑疙瘩,就已经严令禁止人去探望,甚至加强了守卫,也没有同意你进去过。”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证实,你在江有席被关禁闭的时候没有靠近过她的院子半步,甚至他出事的那个晚上,你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直到今天我看见你轻松制服三个壮汉,我才反应过来,如果你会武功,那这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确实,只要有点身手的人,潜入江有席的院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惜,似乎在所有人的眼里,林墨婉给人的印象都是柔弱的,大抵没有人会想过她会武功。 显然,在今日之前,连郭寅礼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都说对了,但林墨婉的脸上却依旧不见丝毫慌乱,她勾了勾唇,收起脸上的轻蔑的笑。 许是好久没遇到这样能够一言道破她的人了,她眼底露出一丝欣赏,继而道:“郭大人,您的推理真是精彩,不过,总不能因为我会点防身的伎俩就把这些罪名都按在我头上吧?” 她说着,皱起眉头,娇嗔一声:“这太不公平了。” 郭寅礼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突然极为严肃的问林墨婉:“在你眼里,性命就是这般可以随意算计和践踏的吗?你眼底还有没有王法?!” 他说这话时,语气间隐隐有些怒气,林墨婉闻言,也收了方才的嬉笑,目光越发严肃的看着他,甚至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她直视他,没有丝毫犯罪者应该有的心虚,甚至问他:“王法?什么是王法?权贵子弟的命重有千金,平民百姓的命贱如草芥,这就是郭大人说的王法?” 郭寅礼闻言,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有这样的想法,旁人他不敢说,单从他自己而言,只要是到他手上的案子,他都会竭尽所能查出真相,只要是他遇到的不平之事,一定会施以援手。 他皱着眉头,良久没说话,林墨婉却突然又问他:“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救她吗?” 郭寅礼微愣,瞬间明白过来,林墨婉口中的“她”指的是他的夫人,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便相识,感情极好。 今日这事,如今想起来,他都还心有余悸,若不是林墨婉出手,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他真不敢想回事怎么样的后果。 他心有余悸,但也只是将紧皱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依旧保持着沉默和满眼的不解,他当然也很想知道。毕竟在他眼里,一个杀人犯,怎么可能有同情心。 林墨婉森然的勾起一抹笑意:“你知道吗,当年我娘死的时候,也是像她这样,当时我听着她的哭喊,就像是听到了当年我母亲被害时候的声音,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管她。” 听到这里,郭寅礼的脸色变了变,林墨婉看着他,眼底突然浮现出一丝凶狠,她缓步朝着他走过去,道:“郭寅礼,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一口一个王法什么都能查到吗?你不是自诩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吗?那为什么当初我娘死了,你却袖手旁观呢?” 她说着,人已然走到了他跟前,似是撕开了表面的伪装,语气和神色间满是悲苦,她语气越发冰冷:“十年前,我娘是你上任时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我这样说,你想起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过瘾林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许震惊。 他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手指着林墨婉,好半晌才终于开口:“你、你、你是当年失踪的那个孩子?” 林墨婉盯着他,并未接话,带着怨恨的眼神却已经证明了一切…… 十年前,他刚上任,就接到了一桩棘手的案子,前水师提督之女失踪数日,连同她十岁的女儿也不知去向,后来他百般调查,顺着蛛丝马迹找到已经惨死的林以柔,早就被人安葬,一尸两命。 这件案子,起初确实是他负责的,而且对方似乎胸有成竹、嚣张至极,甚至没做一丁点的遮掩,这让郭寅礼大喜过望,迅速展开迅猛调查。 很快,眼见着案件即将水落石出,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当朝昭和郡主公叔庭月雇凶杀人,可到了最后关键时刻,这件案子却被大理寺卿亲自调走所有相关的卷宗。 最终也没有公开审理,大理寺给出的答复是有损皇家颜面,再后来,在证据充分的情况下,这件案子竟以林以柔失足意外坠崖草草结案,也无人再去寻那失踪的幼女。 他不是没有去问过这件案子,毕竟这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他全权负责,立案、调查、审问、取证都是他亲力亲为的,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件案子了。 可每次他问起来,上头的人总是对他严厉警告不许再提这件事,如此反复数次,甚至直接威胁他的家人,自此,他没再敢问过。 他之所以能在林墨婉只说了这么多的情况下就能想起来十年前的这件案子,不仅仅只是因为那是他上任之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更是因为哪怕是上任十年,也没遇到过这般叫他意难平的冤案。 不仅仅是凶手的嚣张程度让人愤怒,但强权之下,谁都不敢有什么反抗,还有便是那失踪的幼女至今下落不明。 郭寅礼看着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一时间,激动、悲凉、自责、高兴……好几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来。 林墨婉咬了咬牙,猛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猩红的眼,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她质问他:“你不是在世青天吗?你不是多难的案子都能破吗?你明明都已经查到真相了!你明明都已经要破案了!你明明知道公叔庭月就是凶手!你为什么不抓她?!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啊!!” 她双手颤抖着,死死地抓住郭寅礼的衣领,其实她都知道,官官相护,权利就是绝对的话语权,也是决定黑白的权利,郭寅礼自然是无法干涉的。 郭寅礼无辜,她娘也无辜,可她就是心里有恨,竟然让公叔庭月相安无事的苟活了这么多年。 见她如此,郭寅礼的脸色煞白,脑子突然就一片空白,他想反驳,想澄清,想说点什么来稳住林墨婉的情绪。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十年的功夫,这些他一定是信手拈来的事,可这一次,心里浓浓的愧疚让他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 ------------ 第048章足够的证据 “对、对不起啊。” 良久,郭寅礼看她的眼神早已没了刚才的怒意,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些年,他也时不时想起来那件案子,可为了自己的家人,他终究是只能将那些证据连同当年的真相一同深埋心底。 可如今,看着眼前,眼底蓄满的泪水一茬一茬往外淌的林墨婉,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仿佛洪水猛兽要将他整个人分食。 他无力的叹了口气,垂下头,不说话了,林墨婉有气没处撒,拽着他衣领的手禁了又松,松了又紧。 她想,如果他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是恼羞成怒的将她推开,是极力的微自己争辩,或者是想方设法堵住她的嘴,那林墨婉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力。 总觉得有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吐出来也无法咽下去,末了,她还是稍稍稳了稳情绪,无力的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同他拉开一点距离。 她看着他,缓缓开口:“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就不要试图帮江家的人,你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干的,他们是事,都是意外,和当年我娘的案子一样。” 她说的咬牙切齿,铁了心要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郭寅礼心绪复杂,作为盛安知县,与法,他不能纵容林墨婉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展开报复,可与情,他确实不忍心阻止。 当年那个证据确凿却叫凶手逍遥法外的案子,一直也是他心里无法解开的结,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公叔庭月的背景,没有人可以扳倒她,除非这个荣国不再姓公叔。 可如果林墨婉用这样的手段,以她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是完全有可能让公叔庭月得到应有的,甚至更加残忍的报应。 郭寅礼终是没再搭腔,神色凝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决定不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这几年,你都是在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此时,林墨婉已稍稍平复好心绪,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郭寅礼闻言,有一瞬间的愣神,起先他还以为是林墨婉还不信任自己,所以不肯向他坦白,可他也确实没想过要怎么样,突然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想解开当年自己心里的疑惑。 她为什么失踪了,既然没有死,那又为什么十年后突然出现,这是在他心里疑惑了十年的问题。 毕竟,当初他虽然是刚上任,但手上还有一批可靠的人,他也曾无数次私下派人寻找过这个失踪的孩子。 只是,关于这个孩子,他并没有见过,甚至只是从人口中大概知道是个女孩,可是珍整个荣国这么大,找她就像是海里淘沙一般困难,况且当时迫于皇家施压,他也不能明面上找。 可对上林墨婉真诚的眼神,郭寅礼又觉得,她好像并没有骗自己,换句话来讲,她是不记得了。 林墨婉说:“我是三年前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我只记得我娘死之前的事,还有一些,拼接不起来的零散记忆。” 说道这里,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其实连郭寅礼和她母亲被害的案子之间的关系,也是她不久前在江家看见郭寅礼时,脑海中才断断续续想起那部分记忆。 连同他一起想起来的,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不记得那个人具体的样子了,只记得他腰间的荷包,是绣着荷花的样式,顺滑的穗子随着风飘荡起来。 可不管她多努力的去想,都想不起来那是谁,长什么样子,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人,只能依稀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 又或者说,其实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还是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郭寅礼叹了口气,复杂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他没再多留,转头想走,可刚打开门跨步出了房门,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又当即站定,回头看向屋内:“我让人送你回去。” 林墨婉怔了怔,似乎还没从拼命回忆中缓过神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表情有些诧异,他只道:“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沉默,最终林墨婉还是没有拒绝郭寅礼的好意,她坐着马车,郭寅礼骑马,一路送她到紫藤苑门口。 林墨婉下了马车,郭寅礼骑在马背上,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疏离和正直,少了在庙里时那一丝的愧疚,他看起来还是那个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盛安知县。 临了,他只是淡淡的道:“江家的案子,本官会彻查到底,也不会停止收罗证据,等本官有了足够的证据,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蔑视王法之徒。” 林墨婉站在院门外面的台阶上,目光怔怔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骑着马一路走远。 其实细想来,这话也不难理解,或许也不单单是警告,也是在告诉林墨婉,不要让他找到证据。 她垂下眼帘,心头对今天这份意外收获还是满意的,同玉枝进了门,穿过长廊,刚到房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是魏林。 既然魏林在门外,想来沈微远应该是在屋内了,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刚刚黄昏,她倒是有些意外与沈微远今天竟然来这么早。 她脚步顿了顿,迅速调整好心态迎上去,魏林见是林墨婉回来了,便也没阻拦,恭敬的微微颔首退到一旁。 林墨婉推门进去,玉枝也是识趣的没跟进去,小心翼翼的在后头将门关好。 脚迈进屋,林墨婉看了一圈周围,并没有发现沈微远,心头正有些纳闷儿,脚下的步子却已经找进了里屋。 目光扫过熟悉的地方,依旧没看见人影,林墨婉正疑惑,突感后背一凉,她下意识转头,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 林墨婉心头一惊,踉跄着往后退去,腰肢却被他一把抱住,强制被捞回去,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她仰着头,看他的眼神中满是来不及掩饰的惊吓。 他却只是紧了紧钳住她细腰的大手,眼神戏谑,似乎心情不错,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对上她的眸光上时,眼神却又不自觉的暗了暗。 他问她:“刚才是和谁一起回来的?” 林墨婉看着他,只是片刻犹豫,就如实回答:“郭大人送我回来的。” 果然,他眉目间的冷气消减了一点。 林墨婉虽不敢自诩对沈微远了如指掌,但毕竟在一起三年,她对他的脾性还是很清楚的。 当他突然问一个以前从来没有问过的问题,或者说没头没脑的问题时,那一定不是真的想从她嘴里知道答案,因为不管她怎么回答,他心里早就有了正确答案。 他这么问,只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显然,林墨婉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可随即,他的脸色又冷淡了下来,接着追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 第049章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林墨婉见此,主动将抵在他胸口的双手缓缓摩挲着往上,勾住他的脖颈,从被动被他搂着变成主动挂在他身上。 她说:“我今天去寺里进香了,中途遇见他,他找我问了关于江大少爷的案子,说是太晚了,怕我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就送我回来了。” 沈微远看着她,并没有拒绝她亲昵的举动,只是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双手也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腰肢,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没再问什么……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墨婉才刚歇下不久,沈微远走的早,完事之后就离开了,压根儿不带累的。 可她就惨了,刚睡下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一阵拍门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凌晨时分,听的叫人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墨婉被外头的动响吵醒,强忍着浑身酸涩起身,随意皮了件衣裳,接着朦胧的晨光,她将房门打开。 没了门板的阻隔,那哭声和拍门声越发清晰了,玉枝站在门外,眼见着林墨婉被吵醒,她有些自责,可面对林墨婉的询问,她也只能表示自己也是刚听到就出来了。 于是,林墨婉便同玉枝一道去开了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见一姑娘跪坐在门口,满眼惊魂未定,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但林墨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江嫣然。 林墨婉表情一凉,在看清楚人的一瞬间,顿时就没了要去扶的意思,只是稀松平常的语气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林墨婉出来,江嫣然连忙止住眼泪,哆哆嗦嗦的开口:“姐姐,你救救二娘吧,爹爹快把二娘打死了,姐姐,算我求你了……” 她说着,许是觉察到了林墨婉有些疏离的态度,唯恐林墨婉不肯帮忙,连忙跪直了身子一下一下的给林墨婉磕头。 林墨婉往后退了退,心头顿时翻涌起一股酸涩,睡意全无,几个响头之后,江嫣然继续道:“我真的没有人可以求了,姐姐我求求你,你帮我一次好不好啊,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二娘,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娘对我好,我求你了……” 说着,她又开始磕头,林墨婉心头一梗,想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没说出口,末了,她转头示意一旁的玉枝将人扶起来。 玉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进了屋里,给她打了水梳洗,煮了杯热茶压惊,这才将一切全盘托出。 原来,是江文清发现了佟玉华私藏的画像,那是一张俊美男子年轻时候的样子,但不是江文清。 逼问之下才得知,那是佟玉华嫁过来之前的相好,两人本来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本来男人第二天就要上门提亲的,两家也很赞同这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 可奈何还是公叔庭月先一步去了佟家,威逼利诱,让佟家同意了佟玉华嫁进江家做妾,自此来两人便分开了。 人是没在一起了,可佟玉华的心也完全没在江文清身上,说白了,江文清其实对她也并不是喜欢,更多的可能还是看在公叔庭月的面子上没有拒绝,后来有了江嫣然,就是看在她是他女儿生母。 如今的江文清,因为林墨婉的出现,撬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往事,心里本来就是极度惶恐的,在这种情况下,还发现了佟玉华私藏那个男人的画像这么多年,自然就成了江文清爆发的契机。 江嫣然说着,想着佟玉华被江文清拳打脚踢的样子,她又忍不住齐声下跪哀求。 几经犹豫,林墨婉还是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决定先去江府看看。 她换了衣服,简单的收拾一番,就带着江嫣然出了门。 本来她是不想管的,毕竟能让江文清自己发疯,疑神疑鬼对自家人动手,那是她求之不得的,自然是就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 她自问并不良善,可看着江嫣然的样子,心里又着实狠不下心来,还是决定先去看一眼,出不出手,那得待会儿再说。 等马车停在江家府外时,天色已经完全亮开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已经满是赶集的人。 刚下马车,脚还未沾地,江嫣然就冲进了府内,看门的两个小厮都是认识林墨婉的,虽然她搬出去住了,但她的养女身份还在,随时想回来都不能拦着。 一路跟着江嫣然到了院子外头,站在院儿门口,里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没了活人一般,江嫣然吓得顿时屏住了呼吸,颤抖着双手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 门内,并不大的院子被砸的破破烂烂,几乎挑不出一块好的东西,江嫣然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在敞开的房门内,她快步冲了进去。 一进门就瞧见歪倒在软塌上脸色惨白佟玉华,地上放着一把小刀,手腕处醒目的伤口还在往外躺着血。 佟玉华割腕了。 江嫣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几乎反应了片刻,嘴里喊着“二娘”,双膝并用的爬过去,扑在她身上摇晃叫喊,可女人惨白的脸色却始终没有半分动静。 林墨婉站在门口,冷静的转头示意一旁的玉枝,语气平稳:“去请大夫。” 玉枝领了命,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出了门。 江嫣然还在哭,林墨婉也没说什么,随意在周围被扯破的帐子上扯下来一条结实的布匹,走到软塌前,抓起佟玉华的手,给她手上最严重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暂时将血止住。 看地上的出血量以及她伤口上的血迹情况,时间应该还不算太晚,只能希望她能撑到大夫来。 此时的江嫣然已经哭到脸色煞白,六神无主,只能嘴里喃呢着:“不要、不要……”俨然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呆愣愣的跪在原地。 想来也是,对于江嫣然这样深居闺阁的小姐,虽不是嫡出,但好歹也是丞相府千金,生活自是不会太差的,她见过最恐怖的画面,可能就是江有席死掉被抬回来那次。 遇到过最无助最觉得可恶的事,大概就是江瑞雪和公叔庭月的刁难了,如今这般场景,想来是任她做梦也不会梦到的。 简单处理好佟玉华手上的伤口,林墨婉淡淡的目光落在神情呆滞的江嫣然身上,试图将她的神智唤起来,便唤了一声:“嫣然。” 她没反应。 林墨婉皱眉,又拔高声音再唤了一声:“嫣然?” 还是没有反应。 林墨婉皱起了眉头,已经没有耐心了,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许是脸颊上的疼痛让呆愣的江嫣然回复了一丝知觉。 她愣愣的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神色冷漠的林墨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早就被吓得失了声,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砖头,沉重的无法开口。 林墨婉却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冷声道:“江嫣然,如果你想看着她死在你面前,你大可一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做。” ------------ 第050章江有席是我杀的 四目相接,这话显然很有效果,江嫣然虽还在控制不住的发抖,但终于是自己学着平复心情,合上眼,再睁眼时,明显镇定了不少。 林墨婉松开揪住她衣领的手,江嫣然踉跄几步,勉强稳住心声,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转头看向床上面如死灰的佟玉华。 “我……”她咽了咽唾沫,又抬眸看向林墨婉:“要我做什么?” 林墨婉看着她,又睨了一眼床上的人,视线游移至佟玉华已经被简单包扎止血的伤口,冷声道:“用你的手,摁住她的伤口,不要让血流干,否则,就是请华佗来,也无力回天。” 江嫣然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走到床前坐下,用手摁住伤口,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多时,玉枝便将大夫请来给佟玉华看伤,经过大夫诊断和救治,才终于捡回来一条命。 江嫣然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寸步不离,紧张的目光死死的焊在佟玉华脸上,一个劲儿的问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 可大夫也不能绝对肯定,只能说了大概的时间,叮嘱了几句,眼见着江嫣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只得又转头同一旁神情镇定的林墨婉再叮嘱一遍才离开。 直到佟玉华醒来,江文清才姗姗来迟,一起来的还有公叔庭月,江文清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内,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一旁喝茶的林墨婉,脸色一僵,方才想好的辱骂佟玉华的说辞也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你怎么在这儿?” 他没率先询问佟玉华的情况,而是将冷漠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林墨婉,眼底有些戒备。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放下手里茶杯,依旧笑得温柔,就像是前几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得,她道:“我回来看看二娘。”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稍作犹豫,才终于转头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佟玉华和坐在一旁哭红了眼睛的江嫣然。 稍作犹豫,他几番欲言又止,显然还是想说点什么责怪的话,可被林墨婉的突如其来一掺和,让他脑子瞬间有些空白。 欲言又止许久,他终于只能将怒气撒在江嫣然身上,愤怒的眸子扫过去,厉声道:“出来!” 刚缓过神的江嫣然洗的浑身一抖,颤巍巍的转头看向江文清,迎上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似才确定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怯生生的起身,低着头同江文清出去,公叔庭月还在内屋,但对于不请自来的林墨婉虽然有敌意和不解,却也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只是哀怨的目光看她一眼,就走过去床前。 林墨婉始终坐在原地,摆弄着手上的茶杯,垂着眸,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但却就将里里外外的话都听了个全。 公叔庭月倒是没在内屋待多久,只是说了些表面安抚的话,就借口让佟玉华好好养伤随即起身离开了,而佟玉华只是木楞的坐在床上,靠着软枕,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大厅呢,江文清还在训斥江嫣然,为什么要私自将林墨婉找来,为什么要离开,按照江文清的说法,如果她不离开,那佟玉华就不会有机会割腕,也不会闹着一出。 这每个字每句话,都在数落母女俩的不是,全然没觉得自己有问题,林墨婉不经觉得好笑,抬眼间,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注意。 她隔着将大厅和内屋隔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一大一小的身影,稍作犹豫,起身走到床前坐下,佟玉华还是没什么反应。 林墨婉思索片刻,抬手拿起一旁的橘子开始斯条慢理的扒皮,继而缓缓开口:“你想死,当然没问题了,活着确实比死更痛苦。” 她说着,语气顿住,佟玉华像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人,林墨婉却只是冲她笑的温柔。 随即,林墨婉看了一眼外头还在疯狂数落江嫣然的身影,又回头问她:“你爱江嫣然吗?” 佟玉华看着她,眼底蓄满了泪水,有委屈、不甘和屈辱,但终究都化作了妥协,她沉重的叹了口气,眼泪滑落,回答:“当然了,我和老爷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嫣然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怎么能不爱她呢?” 林墨婉了然的点了点头,手中的橘子也已经扒了一小半,然后她又问:“你觉得你死了,江嫣然真的会被江家善待吗?” 佟玉华闻言,条件反射的张了张嘴想说“当然了,不管怎么说,江嫣然也是江文清的亲生女儿。” 可是话没说出口,她脑子里就浮现出公叔庭月和江瑞雪刻薄的嘴脸,已经到嘴边的话,就则呢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她死了,就算江文清会善待江嫣然,公叔庭月和江瑞雪也是不能的。 想到这里,佟玉华突然一阵后怕,她坚持饿了这么多年,为的可不是江家二娘的身份,而是她的女儿啊。 如果她今天真的死了,没有任何人的庇护,她不敢想江嫣然会过得有多惨,想着,她认不出掩面痛哭起来。 林墨婉也不再出声,只是安静的剥着手里的橘子,等她斯条慢理的将皮扒好,本来受伤刚醒来的佟玉华就虚弱的很,哭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她靠在软枕上,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死成。 林墨婉将剥好的橘子放到她手上,听着外头江文清的咆哮,看着面色惨白的佟玉华,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江有席是我杀的。” 佟玉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震惊的目光猛地看向林墨婉,林墨婉却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做出一记噤声的手势,她又立马不敢吱声了。 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林墨婉勾了勾唇,竟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佟玉华瞬间不寒而栗,她没想到,林墨婉会这么大胆,如果稍有不慎被江文清听见了,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 林墨婉却不以为意,只是摁着她的肩膀,继续低声道:“二娘啊,现在可怎么办呢?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佟玉华瑟缩着,却被她摁住肩膀动弹不了,惊恐又诧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她大概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在劝解她看开点的林墨婉,现在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林墨婉语气微顿,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怕,我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去死,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第二,你帮我做事,我帮你彻底摆脱江家,且保证你们不会受人非议,江嫣然以后也不用给江瑞雪做陪衬,不会再永远被她压在脚下。” “选一个吧。” 林墨婉说完,佟玉华久久缓不过神来,只是表情木楞的看着林墨婉,不知道是真的被吓着了,还是在思考脱身之计。 这时,林墨婉回头,又看了外头的人,回过头,像是看穿了佟玉华的心思,她再幽幽开口:“你可别想着告密,给你看伤的是我的人,我说你得了失心疯,你就一定会得失心疯。” ------------ 第051章为了表示你的诚意 在并不长久的等待中,佟玉华也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咽了口唾沫,愣神之际,手上被扒了皮的橘子滚落到地上,一声闷响才让她彻底回过神。 她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眼底竟浮现出一抹光亮,她点头如捣蒜:“好,第二,我选第二。” 得了应答,林墨婉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可这一切当然还并不够,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任何人。 见她应答下,林墨婉拿出一颗小药丸递到她面前,低声道:“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需要吃了它。” 佟玉华皱眉,下意识有些抵触:“这、这是什么?” “一种可以让人神经错乱的毒药。”林墨婉说着,佟玉华的脸色间,就再次露出一抹惊恐,她又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就不会有事。” 佟玉华有些心惊胆战,但是想着林墨婉提出的优越条件,她还是忍不住心动,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们待在江家一天,公叔庭月和江瑞雪在一天,她们就不会好过。 她也并不怀疑林墨婉的实力,单说当初她的脸被划了一条口子,当天沈微远就找上门来这件事,就足以让人信服了。 哪怕她不会自己想,也要为嫣然想,她很清楚,江嫣然的性格,并不是一个支棱的起来的,这些年老是被人压一头的感觉也确实不好过。 只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她颤抖着手,从林墨婉手上接过那颗药丸,眼睛一闭,往嘴里一塞,干咽了下去。 林墨婉满意的松开了摁住她进帮的手,冲她递过去一记笑:“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让人来紫藤苑找我。” 佟玉华点了点头,心中悲苦,终究什么都没说。 从内屋出来时,江文清坐在厅内的椅子上歇气,似是骂累了,但还不解气的样子。 林墨婉只是瞥了两人一眼,象征性的跟江文清招呼了一声:“父亲,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的笑容依旧甜美温柔,丝毫看不出刚才威胁的举动,江文清自也没想那么多,更不愿意再和林墨婉多纠缠一秒钟,便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滚。 林墨婉见了礼,才转头离开了。 往后的几天,林墨婉几乎都没在意江家的事,而是忙着和珞巧娘来往,闲来无事就去她的胭脂铺逛逛。 时间一长,胭脂铺工作的几个邻家小姐妹也都认得她了,也同他们逐渐熟络了起来。 林墨婉每次去,几乎都会带一些自己做的糕点,几个小姐妹也很是喜欢,直夸林墨婉手艺好,都能自己开点心铺子了,保管生意好。 林墨婉自也只是笑笑,同几人说笑推辞一番。 这天,分享完带来的桃花酥,姐妹们正围在一起说笑,外头便传来动响,本来以为是来买胭脂水粉的,一回头却发现竟然是刚忙完回来的周释然。 见他走进铺子,便有姐妹调侃道:“哟,咱们的周大人来了,巧娘,你还不快出去接一接。” 在一众姐妹的附和与调侃声中,珞巧娘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无奈又好笑的剜她们一眼,转头出去。 林墨婉站在原地,并不着急,但脑子里已经联想到了带会儿周释然看见她时脸上精彩的表情,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 所幸无人瞧见,吃过点心的一众姐妹已经纷纷离开去整理货架或者清点物品,各做各的,也没人在意林墨婉,毕竟都是相熟很久的人,倒是没有怠慢不怠慢的说法。 林墨婉也只默默地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放进带来的食盒里,将方才用过的地方收拾整理好,才拿着食盒走出去。 此时,珞巧娘还在和周释然聊着生活中的琐碎,偶尔夹杂着一丝甜言蜜语,直到林墨婉走近,周释然无意间的一瞥,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珞巧娘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刚出来的林墨婉,她脸上瞬间扬更加灿烂的笑容,伸手拉过林墨婉,热情的介绍道:“相公,这位是林姑娘,厨艺可了得了。” 林墨婉看着眼前脸色发白的男人,缓缓露出温柔的笑意,可周释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脑子好像“嗡”的一下就瞬间炸开了,过度的紧张让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 将他眼底的恐惧和疑惑尽收眼底之后,林墨婉佯装不知情的样子,轻声道了句:“周大哥,好久不见。” 这句话,更是让周释然瞬间五雷轰顶,心虚、害怕、愧疚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不再如刚才那般淡定了。 听着林墨婉的称呼,珞巧娘疑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遍:“你们认识?” 林墨婉转头看向珞巧娘,点了点头:“是啊,在江家老太太的寿宴上,我们见过一面,觉得甚是投缘,周大哥人也很好,知道我孤身一人,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帮忙的。” 闻言,珞巧娘恍然大悟,神经大条的她却也并无发现不妥,只是拉着林墨婉的手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婉,那等我哪天得空了,就上我家坐坐,省得你一个人也总是闷得慌。” 林墨婉开心的点点头,回答道:“好啊。”心里却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她明白,这是对珞巧娘的愧疚。 稍稍调整心态,林墨婉才道:“我该走了。” 珞巧娘点点头,本来是要送林墨婉出去的,却恰在这个时候来了生意,店里的人手又都在忙,珞巧娘只好转头对周释然道:“你去送小婉出去。” “……” 周释然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有些为难,却拗不过珞巧娘执意要他去,无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送林墨婉出门。 站在门口,看向店内珞巧娘忙碌的身影,林墨婉又收回目光,视线再次和周释然对上,眼底带着淡淡的冷意,目光瞄到他的脖子,脑子里想着,要是现在能一刀扎进去,那该有多令人愉悦。 可惜,暂时还不能。 “你来这里做什么?”周释然的语气带着一丝心虚的责问。 林墨婉却冲他无辜的笑笑,委屈道:“干什么这么凶啊,给你个惊喜啊?怎么样?你不喜欢啊?” 这是惊喜?这明明就是惊吓! 周释然无语,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还并不知情的珞巧娘,虽然再次重逢,但他和林墨婉只有在江家的一面之缘,却还是忍不住心虚,害怕珞巧娘知道什么。 看出他的疑虑,林墨婉主动开口表示:“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可谁知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一般,他猛然回头瞪着林墨婉,咬着牙,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告诉她什么!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林墨婉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凶狠的样子,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可怜巴巴的眼神像极了路边受了欺负的小狗,着实很难叫人不心生怜悯。 周释然自也不能例外,许是林墨婉的表情触动到了他,他顿时怒意全无,紧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回头心虚的看了一眼铺子里忙着给顾客结账的珞巧娘。 ------------ 第052章你看到的,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稍稍平复了心情,他在转头看向林墨婉时,眼底俨然没了怒意,林墨婉还是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问:“周大哥是讨厌我了吗?” “……”周释然叹了口气,先是沉默,然后似乎百般纠结之后,才道:“没有。” 林墨婉神色一喜:“那我以后还可以去找你吗?”虽然以前都没找过,但这个问题,还是得问。 果然,周释然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可在对上林墨婉几近哀求的目光,他终于还是妥协了,他说:“可以,但是不要让巧娘知道,我不想她伤心。” 听到这里,林墨婉简直差点破功笑声来,怕她伤心,却不拒绝别的女人的暧昧,她扬起又被压下的嘴角真心叫她几乎差点绷不住。 她心里无尽嘲笑着:裴景笺,看来咱们一样都是烂人。面上却依旧努力面不改色,换上笑容,应答:“好啊,我知道了。” 同周释然道别后,林墨婉坐上了回去紫藤苑的马车,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逐渐简单、平静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不耐烦般的冷漠…… 和周释然再见,是一周后的早晨,林墨婉受邀去参加贵女们之间的春游,是珞巧娘邀请的,地点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上。 林墨婉带着许久没过门的小三花,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凉亭坐下,小三花倒是没表现出应激,在凉亭四周熟悉了味道,便懒懒的趴在桌子上合上了眼。 今日天气不错,众人选的地方也是一处山顶空旷的草坪,视野很好,退去了冬日里的寒凉,许多野花都相继盛开,瞧着格外生机勃勃。 珞巧娘正同几个关系要好的姐妹放纸鸢,时不时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嬉笑,还有人在草坪上漫步,或者坐下来闲谈吃点心,也是无限的惬意。 不多时,原本平静的草坪外,几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不远处的大路上,姑娘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东西,转头看过去。 林墨婉坐在凉亭里,也同样回头看去,在几辆气派不小的马车中,一眼就看见了北定候府的马车。 是沈微远吗? 林墨婉正有些疑惑,珞巧娘拿着纸鸢跑进了院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从一旁马车下来的周释然,他小跑着赶忙去了北定候府的马车前,等着里头的人下来。 果然,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真的是沈微远。 除了沈微远和周释然,同行的还有萧胜以及其他几个瞧着面生的官员,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春游的。 珞巧娘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她说:“听我家相公说过,离这边不远处,有个庄园,是沈家的,好像是专程用来给他们谈事情的。” 林墨婉点了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目送几人走进一旁林子的小路中,林墨婉才收回目光,回眸间,凉亭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个人。 她扶着已经显怀的孕肚,礼貌的询问两人:“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林墨婉看着她,一眼便认出来她是那日在寺庙里被袭击的人,郭寅礼的夫人,寒若青。 林墨婉没吱声,珞巧娘连忙开口:“当然了,您进来吧。” “多谢。”寒若青微笑着点了点头,身侧的丫头便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进了凉亭坐下。 许是身为人母,珞巧娘也格外能体谅身为孕妇的艰辛,赶忙给她倒了杯茶水,寒若青道了谢,两人闲聊了几句。 说起这会儿还在外头荡秋千的周莹,珞巧娘也是满眼宠爱又无奈,看似总说她顽皮,却也难掩母亲对女儿的疼爱。 短暂的交谈之后,寒若青将目光看一旁始终一眼不烦的林墨婉,目光温柔的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好像对谁都有种刻意疏离的感觉的姑娘。 思索片刻,她才开口:“林姑娘,那天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凶多吉少。” 这次,她当然也是专程来道谢的,林墨婉收回看风景的目光,将平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稍作犹豫,随即也只是摇了摇头,不冷不热的应答了一声:“不客气。” 寒若青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林墨婉冷漠的态度让她始终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有点不好相处的。 直到珞巧娘拍拍她的手,主动打着圆场:“郭夫人别介意,小婉她只是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而已,其实人很好的,她还经常来胭脂铺帮忙呢。” 林墨婉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个傻姑娘,还以为她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好呢,你看到的,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而已。 珞巧娘的“巧记”可以说是当地很有名的胭脂铺,城内城外大部分的姑娘家都会去,包括一切王宫贵女们也是指定只要她家的,别家的都不用。 因此,珞巧娘在城内外都算是格外出名的,鲜少有姑娘不认识她,寒若青也是如此。 听着珞巧娘的话,寒若青也释然的笑了笑。 众人一直玩到黄昏,日落西山,在草坪上吃过带来的午饭,便正要准备收拾回去,本来是一直相安无事。 正巧此时,去隔壁庄子里谈事的人也从里头出来了,瞧着应该是刚谈完准备离开。 几位官员似也知道这边的情况,他们的夫人也在春游之列,同沈微远商讨完事,便也顺带将人接走。 周释然自然也不例外,还未等她走近,珞巧娘便抱着周莹同他挥手,两人脸上的笑意都越发深刻,直到周释然看见一旁的林墨婉,笑容当即一僵,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唯恐珞巧娘看出异样。 周释然走近,接过珞巧娘手上的周莹,尽可能的无视掉一旁的林墨婉,同珞巧娘说笑起来。 林墨婉也只是站在一旁,并不上前搭话,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黑影,她下意识抬头,便瞧见了萧胜和沈微远,显然,萧胜是来接白云的。 两人汇合后,白云却突然看了过来,眼底透着一闪而过的戏谑,随即大步走了过来。 “林姑娘。”她冲着林墨婉笑了笑。 林墨婉也回以微笑,恭敬的点头福身:“夫人。” 萧胜有些疑惑,不太明白她要做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注意到那边的沈微远,便快步跑过去,拉了拉白云的衣袖,低声道:“走啦。” 白云却不以为意,只是回头剜了他一眼,继而回头看向林墨婉,继续道:“你一个人吗?不如我们同行吧。”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神色间明显表现出了犹豫,她能感觉到,白云的邀请似乎并不友善,但好像也算不上有敌意。 自从在江家第一次见面之后,这个人好像就一直在揣测她什么,林墨婉本就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面对白云这样的,自然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了。 她轻轻摇摇头,正要拒绝,一旁的沈微远却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一起吧。” 简单的三个字,让林墨婉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可就在这时,突然从沈微远身后钻出来一个姑娘,瞧着同林墨婉差不多大,她看着林墨婉,问:“二哥哥,她是谁啊?” ------------ 第053章你可以叫我容儿 林墨婉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沈微远道:“林墨婉。” 姑娘没说话,只审视的眼神毫不怯懦的在林墨婉身上游走了一圈,微微勾了勾唇,道:“我叫宋安容。” 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姑娘跟她说话的时候从是明里暗里有些较劲的意思,尤其是在说她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晰的甚至要刻意停顿一下才说出口。 林墨婉佯装没听出来,只是一如往常温和的垂眸、微笑,应答:“宋姑娘。” 宋安容此时却轻笑了一声,道了句:“你可以叫我容儿。” 容儿,戎儿…… 不知怎么的,林墨婉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心头仿佛瞬间掀起一股猛浪,一股难以言表的怒气和恐慌涌上心头。 可面上依旧冷淡,只是默默地抬起眼帘,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眼底的杀意却是什么都藏不住。 末了,她也是只是微微一笑,抬眸看了一眼沈微远,余光瞥见白云,视线微转,却见她一脸聚精会神的看着三人。 最终,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凝了凝神,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拒绝了沈微远的话,她说:“不用了,不太顺路。” 几人没有强求,林墨婉转头,目光却扫了一眼沈微远身边眼底满是得意样子宋安容。 直到上了马车,林墨婉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内心波涛汹涌,一想到自己潜意识里想到的那种可能,她就几乎要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 尤其是在宋安容最后那满是挑衅和女主人姿态的眼神中,林墨婉紧紧地握着双手,都止不住的微微发颤,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唯一能自己感知到的一点就是,她不想沈微远身边有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无论是出于需要他的势力庇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哪怕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也只是个替身。 她很清楚,如果宋安容取代了自己的位置,没了沈微远的庇佑,那她剩下来要做的事,就会变得举步维艰,甚至有可能被反扑。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今天出现的那个叫宋安容的姑娘和从玉枝口中听到的那个叫花戎的名字对不上,但她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回到院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草草对付了两口,林墨婉便去梳洗,期间,她从玉枝哪儿打听过宋安容的事。 玉枝只说,是沈微远曾经救助过的人之一,后来听说是寻到了亲人,就和亲人走了,这次回来八成也是来探望的。 林墨婉沉默着,并不言语,表面虽是波澜不惊,可内心早就烦躁的不行,她早早的就翻身上了床,让人将小三花也抱了出去。 玉枝原本是有些不解的,林墨婉很喜欢这小猫的,几乎每晚睡觉都会放在床上,可今晚却不知道是怎么了。 虽然林墨婉不说,但玉枝也能感觉到她似乎是真的心情不好,便也不多问什么,抱着小猫离开。 夜深人静。 林墨婉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这个点其实还并不算晚,也还没到她休息的时候,她当然是睡不着的。 直到外头传来玉枝见礼的声音:“二爷。” 林墨婉沉默着,本想假装自己已经睡下,可想了想,还是鬼使神差的坐起了身,看向紧闭的房门,稍作犹豫,还是起身开了门。 沈微远就站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林墨婉见了礼,侧身往屋内走,示意他进来,沈微远也没说什么,迈步走进了屋子。 “听玉枝说,你睡下了。” 房门被合上,两人走进内屋,沈微远开口。 两人走到桌前坐下,林墨婉只是轻声应答了一句“嗯”就轻车熟路的给他斟茶。 沈微远没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是感觉到她好像并没有从前自己来时那么高兴了,他又疑惑开口:“不舒服吗?” 他以为她病了,她却依旧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 虽然她这么说,可她的神色似乎也告诉了沈微远,不同于她说出口的答案,但沈微远却没再多问。 不多时,玉枝送来刚去厨房温好的温酒,便又识趣的退了出去。 可房门刚关上没多久,林墨婉才拿起酒壶,外头便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魏林的声音:“二爷,宋姑娘出事了。” 林墨婉要倒酒的手顿住,房间内格外安静,她默默地又将已经拿起来的酒壶放了下去,并不出声干预沈微远的抉择。 从玉枝口中,她便知道,这个宋安容似乎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小姐,从沈家对她的态度来讲,这个宋家应该还和沈家关系不差。 果然,沈微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歉意的看向林墨婉,却没有解释什么,只说:“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说罢,林墨婉并未回应他,他也没恼,似乎心里也明白林墨婉今日的反常是从何而论的。 他转头朝着门口走去,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细微的动响,他耳力极好,自也停住了脚,转头间,就正好看见林墨婉打开了酒壶的盖子,将一颗药碗放入了酒中,随即自顾自的端起酒杯给自己的倒了一杯。 没有任何犹豫,她果断的端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当沈微远反应过来想去阻止时,她已经将一整杯酒喝下了肚,脚步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林墨婉转头,看向他有些疑惑和怒气的眸子缓缓的站起身来,沈微远皱了皱眉:“什么药?” 林墨婉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笑:“如果爷今晚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闻言,沈微远心头一紧,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头,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色瞬间白了。 突然,林墨婉脸上的笑容一僵,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随即踉跄几步,整个人一软,朝前栽下去,沈微远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抱住,顺着她软下去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能有一个支撑点。 慌乱间,他赶忙摸了她脖间的脉,幸好,只是很普通的合欢散,俗称春.药。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却唯独没有刚开始的怒气,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烫,他长叹了口气,低头间,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冰冷:“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林墨婉没有回应他,只是急急地喘着气,每一下似乎灼热的要被烫伤,见他抱着她,眸光深沉,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缓缓支起身,抬手抚摸他的脸颊,药效发作让她的声音都有些虚弱,她说:“现在,我才是更需要二爷的人。” 说罢,沈微远眸光深幽,却并不表态,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林墨婉缓缓靠近,直到自己主动吻上他的唇。 短暂的交缠,沈微远已经将她抱到床上,整个人压在身下,连带他自己也有些迷离,甚至都快分不清谁才是乱吃药的那个…… 这一夜似乎比以往更加让人难以平复,直到天色亮开,林墨婉才悠悠转醒,看着某处发愣。 其实那点药效,她自己泡泡冷水就可以解决。 ------------ 第054章爷今日没有别的事做吗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试探宋安容这个人,到底确实就是玉枝口中那个失踪的红颜,还是说只是名字读法的偏差。 第一次是在亲眼看见她喝下有问题的酒水时的反应,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直接走,第二次,就是在他摸脉发现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时,是否会选择留下来。 结果很明显,两次他都没有离开,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清楚林墨婉的用意,他肯留下来,那至少证明,在他心里还是林墨婉比较重要。 因此,林墨婉也初步推断,这个宋安容并不是林墨婉以为的那个,她心下稍稍安。 正思索着,腰间便猝不及防的缠上一只大手,结实的臂弯将她牢牢圈在怀里,似是觉察到她醒了,男人灼热的胸膛靠了过来贴上她的背,林墨婉回过神,似才意识到沈微远还没走。 她心头止不住颤了颤,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以往他可从不待到天光大亮的,往往都是趁着夜色还未全退时就离开了。 他缓缓收紧抱住她的长臂,将脸埋进她的后劲,滚烫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脖颈上,她被烫的不禁扭捏了一下被褥下几乎寸缕不着的身子。 沈微远却低声在她耳边道:“开心了?” 听着他有些无奈但控制不住宠溺餍足的声音,林墨婉没有说话,而是稍作沉默,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轻轻翻了个身,继而仰头看他,他微微皱着眉,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依旧如往常一样带着寒意。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微微冲他笑的神秘又得意,末了便移开视线,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沈微远没表现出不悦,反而给予回应将她搂住,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破天荒的,他今天竟然陪着林墨婉吃过午饭才离开的,经过昨晚的事,林墨婉想确定的事情心里也已经有了个大概。 沈微远这样的人,同绝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寻常手段在他面前自是拙劣又容易引起反感的。 从身份和地位上来讲,她是没有资格问的,那就只能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哪怕极端一点,成效也是极快的。 当两人磨蹭着从床上起来,梳洗完,沈微远却只是淡定的坐在之前,随意拿起一本书,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墨婉虽然不还直接赶人,但也顾虑他要是因为自己昨晚的任性而影响了他的事,回头说起这件事,自己可就罪孽深重了。 于是稍作犹豫,她还是用带着提醒的意思,询问的语气道:“爷今日没有别的事做吗?” 沈微远的目光从书上抬起,缓缓的落在她身上,她站在书架前斯条慢理的整理书籍,似是觉察到沈微远的目光,她也回头看去。 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沈微远却突然合上书,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静静的盯着她,那强大的气场,让林墨婉放书的动作都控制不住的顿住。 那眼神,有些戏谑,又有些无奈的笑意,反复再问“不是你要我留下来的吗?现在又要我走?” 解读到他眼神间传递过来的意思,林墨婉更不敢说话了,她屏气凝神,赶忙佯装无事的样子回过头避开他的目光,随即出声解释:“我只是不想爷因我误了正事。” 说罢,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绪,她便再不敢回头看他,只是默默地整理着书架上的书…… 吃过午饭,沈微远才匆忙的赶回了北定候府。 路过自家花园,还未走进,便听见里头传来谈话声,本是没想多留的,可见里头的动静应该不是只有沈君池一人,便还是停下了脚。 他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坐在轮椅上,正修剪花枝的沈君池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萧胜和白云。 几人关系好,可以说是从小掏一个鸟窝的关系,萧胜和白云在一起之后,沈君池腿脚不便,就鲜少出门,闲来无事,除了打理侯府的事就是来院子种种花花草草,偶尔会有人来陪他聊聊天。 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人并没有发现他回来,还在自顾自的说笑着,却并没有看见宋安容。 那天从山上的议事的庄园出来之后,应了宋大人的委托,将她暂时安置在侯府。 宋安容是西郡王的女儿,小时候曾走丢过,还是沈微远恰好将人救了,自此两家才结下了恩怨,加之沈君池和西郡王关系很好,属于忘年之交,沈微远自然不好推辞,只能暂时将人带回来。 想了想,他还是转头看向一旁的魏林:“宋小姐呢?” 魏林闻言,脸色显得有些纠结,沈微远不解,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喜欢去猜测别人的意思,尤其是对下属,自问不管再糟糕的情况,都没迁怒过任何人,所以也不许他们说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都支支吾吾的。 似是见沈微远面露不悦,魏林终是一咬牙,还是开口道:“昨夜宋姑娘见您不再府中,就追问您的行踪,不知从哪儿得知您不是去办公事的,吵闹不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还闹自杀,非得闹着要您回来,就让府里的人来请了,这会儿,估摸着在房里呢。” 沈微远听后,表情并未有太多波澜,只是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本不想追问,可想着若是人真的死在了侯府,那还挺麻烦的,于是还是问道:“她现在还寻死觅活吗?” 魏林摇头:“听说昨天夜里,萧夫人得知消息连夜从将军府快马赶来,陪了一整晚,早上的时候萧将军才来的。” 沈微远点点头,表情有些释然,心想却只是想着:嗯,没死在侯府就好。 可一想到那小姑娘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他心里就莫名涌起一股烦躁,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喊:“二哥哥!” 沈微远回头,对方已经一个冲刺撞过来,魏林敏锐的察觉到沈微远微变的脸色,防止自己时候被治个护主不当的罪名,他义不容辞的挡在沈微远面前,挡下了冲刺过来的宋安容。 宋安容撞上魏林,又迅速弹开,气愤的跺脚大骂:“狗奴才!谁叫你挡着我的!” 听着她咆哮的话,魏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谁让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呢,也只能是默默地忍下了这口气。 直到身后想起沈微远的呵斥:“不得无礼。” 宋安容不以为意,反而隔着魏林继续追问:“二哥哥,你昨夜去哪儿了?白云姐姐说你去找你那个外室了,是不是?” “……”沈微远沉默着,原本还算和气的目光此时变得有些阴沉,别说眼前这个小丫头了,就是沈君池也并不会过多过问他自己的事。 在宋安容委屈巴巴又愤恨不甘的眼神中,沈微远的脸色却越发的不耐烦,末了他没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冷声道:“宋小姐该回去了,你父亲应该明天就回来。” ------------ 第055章哪个更重要 宋安容看着他,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对她下了逐客令了,宋安容有些恼怒:“二哥哥……” “宋小姐。”她委屈求全的话还没说出口,魏林便及时出声打断她的话:“您该走了。” 宋安容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沈微远不容置疑且冰冷的样子,这气场,震的她有些心惊胆战,心里虽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在府中丫头的带领下灰溜溜的走了。 沈微远移开目光,正窃喜暂时解决掉这个麻烦了,转头就要走,却不曾想一旁又传来女人的轻啧声,他不得已再次停住脚,回过头,就见白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前面不远处拐角的栏杆上,一脸唏嘘的模样。 沈微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是宋安容离开的方向,沈微远也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倒是并不着急。 果不其然,白云慢悠悠的开口:“你堂堂一个北定候,竟然欺负小姑娘,这要是传出去……” 她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停住,眼神中都是笑意,沈微远却只是轻蔑的一笑,应答:“那就是你泄露出去的,杀人灭口,是魏林的职责。” 闻言,白云玩笑的嘴脸一手,猛地直起原本倚靠在栏杆上的身子,继而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聊天的萧胜和沈君池,一回头,却发现沈微远已经走远了,她连忙跟了上去。 沈微远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却一点不介意,早就喜欢了这木头的冷漠,打小就这样,她和萧胜玩过家家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用凿子雕刻他的木剑,整个人真是从小到大一样沉闷无趣。 好一会儿,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了沈微远的脚步,她说:“我已经知道你那宝贝外室是谁了。” 说话间,她有些得意,对于这种八卦,她是一天不打听就浑身不舒服,可面对白云的话,沈微远却显得有些不屑,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这让白云有些不满,但明亮的眼珠一转,她有道:“是不是姓林啊?” 闻言,瞧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沈微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眸深沉的瞄了她一眼。 白云见此,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勾起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有反应,那就是她。”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沈微远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突然在门前止住了脚,神情似有些恍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云站在一侧,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喃喃自语般说着:“原来你喜欢这款的啊,难怪之前沈大哥给你介绍那么多你都不喜欢。” “你不要胡说。” 沈微远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皱眉转头看过去,见他如此,白云也没再说什么,她可太了解他了,不光是她,萧胜也知道。 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微远无奈,但他又不想承认,只是道:“你这样说,我倒是无所谓,你让她怎么办?” 他了解白云这个大嘴巴是藏不住事儿的,正如萧胜和白云对他知根知底一样,所以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 在这个世道,姑娘家的名节还是很重要的,不接她回府实属无奈之举,但目前为止,沈微远也从没让她暴露过,他也不想因为白云的猜忌而真的伤害到林墨婉。 白云似乎也看穿了他的想法,随即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在他严肃的目光中,她表示:“放心吧,我虽然爱聊八卦,但也不是什么都说的。” 至少做人的基本原则还是要有的,这个世道姑娘家都不容易,她运气好,出身显贵,比寻常家的女儿好太多了,但也不是那种喜欢站在别人触及不到的高度去批判或者审视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罪恶的那种人。 见她应答的爽快,沈微远也只得轻轻舒了口气,正要进去,却又被白云叫住:“欸,那她和你那个戎儿谁更重要点?”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止是她好戏,萧胜也挺好奇的,只是一直没敢问。 沈微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别开,眼神纠结又迷惘,还闪烁着些许白云看不懂的忧伤和无措,她突然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自从老侯爷被害去世,沈君池废掉双腿,沈微远就不得不接管整个沈家,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岁,许是不同于其他王公贵族的小孩有个美好的童年,他自小便沉稳,细想来好像还真没见他在谁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许是有些于心不忍,白云连忙摆摆手,故作轻松的笑笑:“害,瞧给你吓得,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说完,连忙赔着笑,忙不迭的小跑着离开了,只留下沈微远一个人站在原地,似是还沉浸在白云的那个问题里没有缓过神…… 紫藤苑。 沈微远走后,林墨婉独自坐在院子里,抱着小三花仿佛有些失魂,连玉枝连叫她几声她都没听见,末了还是玉枝拔高音量才让林墨婉回神。 见她这样,玉枝有些担忧:“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这么魂不守舍的。” 林墨婉深吸了一口气,似在稳住自己有些凌乱的心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然几乎已经确定了宋安容的身份,可她心里就是平静不下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举动,她就心烦意乱,当时只是想留住他,至于用什么手段,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便询问道:“江家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林墨婉这么一问,玉枝才想起来什么似得,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这是刚刚送来的,我来拿给姑娘的,可是唤了姑娘半晌都不见应我。” 林墨婉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拆开了信封,快速的阅览上面的文字。 信是佟玉华写的,说老太太身体有所好转,下个月初八,要去戏院里看戏,到时候江家大小都要去。 合上手里的信,林墨婉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纸张递给玉枝,让其去烧掉,不要留下痕迹,玉枝便也很快去照做了。 距离下个月初八,也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江文清也并没有派人来通知她,看样子是并不想带她去,又或者说是单纯的不像看见她。 想到这里,林墨婉勾了勾唇,唇角的笑意逐渐蔓延至眼底,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翌日,趁着阳光好,林墨婉又做了些点心去了巧记,她特地留意了周释然在的时候去,一进门,果然就瞧见珞巧娘和店里的姐妹忙的热火朝天,他则一个人悠闲的躲在一边喝茶斗蛐蛐儿。 林墨婉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格外渗人,但她只是在门口犹豫了一秒,便又重新换上温柔且人畜无害的笑,提着食盒进了店门。 ------------ 第056章我不欠她什么的 见是林墨婉来,店里忙碌的姐妹们也很高兴,尤其是珞巧娘哪怕是忙的脚不沾地,也赶忙兴冲冲的招呼林墨婉先自己坐一会儿。 林墨婉笑着应答点头,巧记的生意自开张以来就很好,珞家祖上就是商人,珞巧娘的父母也是荣国有名的富商,不少达官贵人都认得。 许是血脉相传,加上珞巧娘自小跟着父母兄长东奔西走耳濡目染,自也懂经商之道,这铺子的生意向来都很不错。 林墨婉一边贴心的询问:“不用我帮吗?”珞巧娘手里抱着货物从她身旁经过,笑着摇头:“没事,一会儿就忙完了,你先坐坐。” 林墨婉没再坚持,拿着食盒去了一边休息的地方,趴在角落窗子看外头的小周莹回头,一见是林墨婉来了,高兴的从椅子上滑下来,走路都还不稳,就跌跌撞撞的朝着林墨婉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同时,一旁百无聊赖斗蛐蛐儿的周释然一抬头,林墨婉已经走近,他怔了怔,却立刻反应过来,全然没了先前几次的无措,眼神间反而有隐隐的欣喜,甚至迸发出一丝光亮,但又似乎在顾及什么,瞥了一眼珞巧娘的方向。 林墨婉将手中的食盒放下,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显然小周莹很喜欢她,两只小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 林墨婉没理会一旁盯着她目光一转不转的周释然,抱着小周莹直径走到桌前坐下,打开食盒拿出里面新做的点心和红茶,陪小周莹吃喝。 周释然站在一旁,并未立刻靠过去,但显然林墨婉一来,他似乎也没有了斗蛐蛐儿的心情,魂不守舍的捏了捏手上来时从路边随意抽出来的杂草,又看了一眼还在忙的脚不沾地的珞巧娘,心里几经挣扎,还是将手中的杂草扔掉走了过去。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坐到林墨婉对面,林墨婉将手里的点心递给小周莹,她开心的咬了一口,好吃的都眯起了眼,控制不住的晃起了小脚丫。 周释然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心虚,他双手不停的相互摩挲着,还没想好说点什么,林墨婉就已经率先开口:“莹莹真可爱。” 周释然愣了愣,随即也只是敷衍的说着:“啊……是,对。” 林墨婉转头看他,又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外面正送客人出门的珞巧娘,继而垂下眼帘,继续道:“巧娘真的很厉害,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一定给了你不少帮助吧。” 这话让周释然有些意外,同时又像是一记警钟,狠狠地敲在他心口,提醒着他不能做对不起珞巧娘的事。 他没回话,只是若有所思的回头,眼神复杂的再次看向外面的人,这也算是林墨婉对他最后的忠告。 良久,他回过神,似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抬眼看向林墨婉时,眼神间已然没了那丝挣扎和愧疚。 他淡然的笑笑:“是啊,她确实帮了我,不过,她本来只是一个商户之女,是我给了她尚书夫人的身份,不是吗?”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林墨婉这样想着,不解的看着他。 末了,他语气顿住,这番明里暗里对她表忠心的话让林墨婉迟迟没有再开口,平静的眼神中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是林墨婉没听懂他的意思,便又开口补充道:“我不欠她什么的,阿婉,我们自小的情意,我以为你会懂我,你才是那个唯一的知心人。”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几乎要掩饰不住眼底的杀意,这时,一旁的小周莹拉了拉林墨婉的袖子,将手里吃剩下的半块点心递给她,她没拒绝,温柔的笑着接过放在盘子上。 “那小莹莹呢?”林墨婉问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视线看向一旁双手捧着茶杯喝着热腾腾的红茶的小周莹,回答:“她是我的女儿,永远都是,巧娘是莹莹的生母,但她也不能阻止我有更好的选择啊。” 这下,林墨婉彻底下定了杀他的决定,以前或许是年纪小,她从没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本来想着让他和珞巧娘分开就好,可是现在,她觉得改变自己的计划,她不会让小周莹和母亲分开,也不会让这个人渣活太久。 思索间,在他有些紧张期许的眼神中,林墨婉终于是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闻言,周释然才表情一松,神情间有些难以掩饰的激动。 其实对于林墨婉,或许是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谁不喜欢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生的好看,温柔又善解人意,时而还有些古灵精怪的,重点是自己曾经喜欢却没有得到过的女人呢?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不想这个人脱离自己的掌控,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秘密,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 如果她泄露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别说这顶乌纱帽了,他这颗头,甚至是九族都有杀生之祸。 所以,他想收下林墨婉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要人她这个人和心都在自己手里,那他的那个秘密,就会被烂在肚子里。 林墨婉虽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能猜到一二,她笑着,站起身来从食盒的第二层拿出一个碟子递给递到他跟前,满眼开心:“尝尝,我专门为你做的。” 一听这话,周释然先是有些疑惑,林墨婉接着道:“我听巧娘说过,你每天这个时候没事的话都回来店里看看,左右我也没有别的可做,想着你以前的口味就单独做了些你喜欢的,本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今日我运气很好,正好就遇见了。” 听她说遇见自己是是运气好的表现,周释然心里升起一股火苗,暖暖的,很叫人感动,好像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身心舒畅的了。 他笑了笑,心满意足的拿起碟子里的点心,林墨婉则贴心的帮她倒茶…… 此时,店里的生意也忙的差不多了,罗巧年带着店里的姐妹收拾东西,一旁的孙晓悦突然凑上来,她看着林墨婉和周释然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一门心思清点货物的珞巧娘。 稍作犹豫,她还是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道:“巧娘,我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觉得我得说。” 珞巧娘闻言,只觉得奇怪,回头疑惑的看她一眼,随即顺着孙晓悦的目光又看向休息厅的有说有笑的两人,道:“怎么了?这么神秘。” 孙晓悦有些无奈:“我觉得你还是得注意一下你相公和林姑娘。” 珞巧娘闻言,先是仔细琢磨了半晌,她虽时常马虎,但也不笨,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能明白孙晓悦言语间的意思。 随即她的眼神就更加无奈了,她摇摇头:“注意什么?你别多想了,我相公和小婉都不是那样的人。” 孙晓悦撇撇嘴,有些不满。 珞巧娘轻轻叹息,不再同她多说什么,转头继续摆放东西,孙晓悦却并不死心,喋喋不休:“可是林姑娘真的是那种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啊。” 闻言,珞巧娘似是才意识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微顿。 ------------ 第057章楼兰戏院 似是间她有了反应,孙晓悦越发卖力的同她分析起来:“你想想看啊,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柔弱、善解人意又温柔阳光的小美人儿呢?况且她还无依无靠,举目无亲,那些臭男人可稀罕的紧呢,肯定巴不得要这样一朵解语花,巧娘啊,不是我不相信林姑娘,是你真的要小心一点才是。” 听着孙晓悦一顿输出,珞巧娘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她没说话,而是又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厅内扔在说笑的两人,不知怎么的就好像变得有些刺眼了。 她赶忙回过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感叹自己竟然在为了尚不确定的事情争风吃醋,不经也笑出了声。 孙晓悦却不解:“巧娘,你怎么了?” 珞巧娘回头,瞪她一眼:“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肯定是相信我相公和林姑娘的。” 见她不信自己,孙晓悦有些着急,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开口之前被珞巧娘打断了话:“好好好,我答应你,会好好盯着的,要是他们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们的,可以了吗?” 孙晓悦无奈,珞巧娘这语气,这神色,哪里像是听讲去了啊,分明就是在敷衍她而已,她几番欲言又止,还想说点什么,可终究是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正当孙晓悦叹息正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珞巧娘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孙晓悦疑惑,珞巧娘却道:“刚才那些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再同其他姐妹说,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小婉听到,你刚才也说了,她举目无亲的又受到牵连被江家赶出来,若是让她知道连我们这样编排她,她会伤心的。” 孙晓悦无语,本以为是她回心转意想开始提防了,没曾想却只是拽着她说这些,孙晓悦无奈:“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你方放心吧。” 得了保证,珞巧娘才放了手,孙晓悦叹息着摇头,拿着货物离开了。 等忙完手上的东西,珞巧娘和孙晓悦便同其他姐妹去休息厅吃点心喝茶了,周释然也没待多久,吃过点心,同珞巧娘和小周莹道了别,临走,还不忘回头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递给林墨婉一记暧昧的眼神,林墨婉也冲他微微一笑,表示接纳。 而这一切,都被本就怀疑的孙晓悦看在眼里,本来就有点质疑两人的关系,这下子,孙晓悦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到了初八那日,林墨婉起了个大早,先江家的人一步去了戏院,听说今日来这里听戏的有三家,除了林墨婉和江家,另外就是周家。 这是盛安最大的戏院,名曰楼兰院,也是仅供王家贵族指派的,因此基本没有人来,但一旦有人来一次也够这些人吃上两年不用愁的。 林墨婉来的最早,是戏班的班主带着他的小徒弟亲自迎接的,原因无他,他们收到的消息是以沈家的名头递过来的,便也知道哪怕是只有林墨婉一个人来,也绝对怠慢不得。 走进戏院,闯过一众人练功的地方一路往客房去了,班主领着她到了一件雅苑休息。 林墨婉坐在椅子上,班主站在一旁,恭敬的像是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整个王公贵族的圈子里,谁不知沈微远出手最阔绰,永远都是只多不少的,况且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以他的名头来的人,当然得伺候好了。 林墨婉却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开口:“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只是来陪朋友听戏而已。” 班主忙点头:“不紧张紧张,姑娘订的是今天下午,可要提前开场?” 林墨婉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那江家和周家的呢?” “他们都是晚上。”班主如实应答:“晚上开场,收场之后便在戏班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原来是这样…… 林墨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掂量片刻,道:“那我也改到晚上吧,明日一早走。” “好嘞,属下这就去办,姑娘您先休息,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即可。”班主说着,心里虽然不解,但也很配合的满足条件,就带着小徒弟出去了。 丫头将装着小三花的铁笼带上开放在桌上,玉枝将笼子打开,将里面的小三花抱起来递到林墨婉怀里。 看着小家伙在林墨婉怀里翻着肚皮,玉枝也露出宠溺的笑容,却又突然想到什么,问林墨婉:“姑娘,二爷先前说可以同姑娘一到来,姑娘该同意的。”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不解的看她一眼,先前她和沈微远提起这件事,说知道盛安有个远近闻名的楼兰戏班,就想来见识见识,沈微远同意了并且愿意陪她一起来,但却被林墨婉拒绝了。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一来,江文清现在就算是隐约有所觉察她和沈微远的关系,但也应该没有过深的怀疑,这使得他对她的警惕心仅限于知道林墨婉本身的报复心。 至于沈微远,他大抵也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觉得沈微远只是像以前救助其他孤儿一样救助她而已,但如果让江文清知道他们的关系,对于江文清来讲,她就成了一个必须除掉的隐患。 反观如今这种情况,林墨婉是占据优势的,至少江文清目前还不了解全部,以为只要她不在江府了也就没事了。 在完全让这家人不动声色的消失之前,她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的,这也是她自立柔弱人设的用处,不仅能降低旁人对她的设防程度,让她更加容易的手,还能轻松摆脱嫌疑。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受了点委屈就哭哭啼啼的病弱女子,怎么能可能下得了手杀得了人呢? 可面对玉枝的询问,林墨婉只是叹了口气,略有些惋惜和郁闷的道:“二爷不喜欢这个,况且,他那么忙,总不能为了陪我看戏就耽搁正事吧。” 玉枝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想想好像也真是这个道理,她轻轻舒了口气,转头去倒茶了…… 吃过午饭,林墨婉便同玉枝和带着她熟悉戏班的人在院子里闲逛着,大概已经熟悉了戏班内的地形和状况。 这个院子很大,可以说完全就是个小型的庄园,甚至还有自己的菜地,但戏班子里的人却只是二十几个的样子。 听班主说,他们这里每年都会有许多新人来报名应征,可最终坚持下来的确实是没有几个的。 学戏是件很辛苦的事,没有毅力吃不了这苦的人自然就吃不上这碗皇家饭。 很快便日落西山,班主带着林墨婉去了一处阁楼,正好能看日落,风景也算得上秀丽。 刚上了茶,林墨婉还没和班主喝上一杯,阁楼的楼梯处就传来了略显焦急的脚步,是班里的弟子,小跑着上前来,低声道:“师父,江家和周家的人来了。” ------------ 第058章你如果没有勇气争,那你的迟早就都是别人的 班主脸色微凝,表情有些纠结,林墨婉不愿他为难,便主动出声:“没关系,班主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就下去。” 闻言,班主纠结的表情一松,继而朝着林墨婉投去感激的目光,才起身离开。 林墨婉并不着急下去,左右戏还有一会儿才会开场,眼见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戏院里也逐渐亮起了灯。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大理石纹路的石桌上,林墨婉悠哉的喝完手中的茶水,掐准时间,放下手上的杯子。 这个点,两家应该都到了,现在下去倒是真正合适的。 果不其然,正如林墨婉所料,从阁楼离开,往大院的方向过去,刚刚靠近,就听见江瑞雪尖锐的咆哮:“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凭什么要让给她!” 林墨婉的脚步顿住,紧接着便是江嫣然的声音:“对、对不起,可是、可是,是我先拿到的,如果你要,说一声就好了,我又不是不给你,你、你做什么这么凶?” 这话听着像是有要反驳的意思,但明显气势低落,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江瑞雪压着长大的,就算是要反抗,她一没靠山,二来性子懦弱,纵使好不容易硬气一回,江瑞雪也是没放在心上的。 林墨婉人已经走到门口,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对峙的两人,站在戏台子下,江嫣然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穿着戏服的小木偶,对面便是同她剑拔弩张的江嫣然。 林墨婉并不着急进去,面对江嫣然的无用的指责,江瑞雪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抬手一记巴掌扇在江嫣然脸上,力道不大,江嫣然有些猝不及防的偏了偏头,还没从震惊和中回过神来,江瑞雪可不想同她废话,直接抢了她手上的东西就走。 直到江瑞雪同她擦身而过,她才反应果然,下意识想要去追,但谁知没等她走两步江瑞雪就停了下来,似乎是意识到她跟上来了,一记华丽的转身,冰冷又狠戾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江嫣然果然就原地站住,怯懦的不敢再上前,只是满眼委屈和不甘的看着江瑞雪,江瑞雪却只是冷漠又傲娇的勾起唇角,冲她扬了扬手上的娃娃,得意道:“多谢咯。” 随即江瑞雪扬长而去,独留下江嫣然一个人站在台下啜泣,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往下砸。 直到江瑞雪彻底离开,林墨婉才轻咳一声,暴露自己,江嫣然有些晃神,转头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墨婉,便赶紧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林墨婉没说什么,甚至都没问起刚才发生的事,只是缓缓走到戏台前,看着在戏台下摆放整齐的喘着戏服的娃娃,这是楼兰戏班为前来看戏的贵宾准备的,通常都是用来收藏的。 显然刚才的情况就是江瑞雪和江嫣然看中了同一个,但是没办法江嫣然不争,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人将东西拿走。 眼见着林墨婉在这些布偶前扫了一圈,拿起其中一个自己观赏了一番,身后却传来江嫣然的声音:“我、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守不住。” 林墨婉闻声回头,淡然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稍作思索,却并没有安慰的话,她只是说:“那你就应该记住现在这个感觉,你如果没有勇气争,那你的迟早就都是别人的。” 江嫣然皱了皱眉,反驳:“可是,我是拿了自己先看上的而已,本来也应该是我的,我也不想争什么,明明都是她不对。” 听着她的话,林墨婉竟忍不住嗤笑出声,在江嫣然不解的目光中,她问江嫣然:“你是不想争抢什么,那你现在得到什么了?” “……”江嫣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深沉的无力感让她找不到反驳的话。 见她语塞,林墨婉继续道:“我说要你得有争的勇气,并不是让你真的去抢不属于你的东西,而是在别人企图侵占你的东西的时候有自保的能力。” “就好像……刚才。” 林墨婉说着,举起手里的娃娃,学着江瑞雪的样子冲她晃了晃,江嫣然的表情有些木楞,但不多时,眼底却隐约可见一丝亮光闪过。 见此,林墨婉没再说什么,拿着手里的娃娃暂时离开了剧院…… 等林墨婉再回来时,距离开场只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了,江家和周家的人都已在场。 两家关系还算融洽,老夫人坐在第一排,左右两侧便是江文清和公叔庭月,其他小辈都坐在后面。 本来剧院里人就不多,两家说说笑笑,倒是没有那么拘谨,尤其是有小周莹在,小孩子总是惹长辈欢心的,老太太也格外的喜欢她,点心玩具送个不停。 直到林墨婉再度进来,原本热络欢快的氛围瞬间凝固了起来,顿时竟没人再说话,除了珞巧娘和年幼的小周莹以外,其他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珞巧娘见进来的人竟是林墨婉,忙热络的起身招呼:“小婉,你也来看戏吗?快来我这边坐。” 她说罢,似是才发觉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突然有些冷了场,她心里有些奇怪,但看了一圈,却又确实没发现哪里不对。 这时,林墨婉像是完全没觉察到这诡异的气氛,依旧笑容温和的同众人打这招呼:“这么巧,大家都在呢。” 然而不出意外,只有珞巧娘和江嫣然冲她礼貌的点了点头,还是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忙道:“婉姐儿,快来坐。” 林墨婉笑着点了点头,从容的走到珞巧娘身前,两人打了招呼,她抬眼看向坐在珞巧娘身侧的周释然,嘴角扬起笑:“周大哥。” 周释然冲她点点头,虽已没了原先的紧张,但如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难免会有点紧张的的。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转而才去了老太太身边,站在公叔庭月跟前,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神间带着凉凉的笑意,却又平静的可怕,微微点头唤了声:“江夫人。” 公叔庭月看着她,心口的怒火蹭蹭往上窜,可是想着她背后的关系,她还是不得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林姑娘。” 可林墨婉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都没将平静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过,公叔庭月何其聪明,当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不情愿,但还是只能乖乖的起身,道:“这里太近了,我还是去后面一点。” 她说着,同老太太道了别,转头间脸上的笑意就瞬间绷不住了,立刻绷紧了下颚线,险些将牙齿都咬碎了。 林墨婉也顺利的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身后,坐的就是江瑞雪,见林墨婉来,她冷哼一声,别开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戏还没开场,林墨婉主动拉着老太太讲话:“您瞧我,今儿都不知道您来,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真是失礼。” 闻言,老太太的脸色僵了僵,瞧着有些不自然。 ------------ 第059章我自然知道老妇人是疼我的 琢磨半晌,老太太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末了,还是一旁的江文清接过话茬:“这些都是我的意思,老夫人最近身体有些抱恙,大夫说需要多出门走动,来戏院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也是我忘了差人通知你,你既来了,便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见他竟如此挑明了说,连身后的江瑞雪脸上都有些震惊,老太太这时候连忙扮起了白脸:“好孩子,你可别多想,咱们江家可没忘了你,你父亲这几日也是忙晕了头。” 林墨婉闻言,连忙点头表示:“当然,我知道,老夫人和父亲是待我最好的人,江家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此言一出,老太太自是被感动的不行,瘦弱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林墨婉的脸颊,连声称赞着“好孩子”。 林墨婉笑笑,随即又像是无意一般提起:“我先前说许久没看黄梅戏了,便想着来瞧瞧,本来二爷是要同我一到来的。”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再度变了变,神情也认真起来,甚至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唯有身后的江瑞雪立刻来了精神,也全然忘记了先前那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转过头就狠狠地瞪着林墨婉。 林墨婉余光瞥见,便知目的达成,她微微一笑,又道:“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不过后来二爷临时有事,就只能我一个人来,还挺可惜的。” 这话故意的成分很大,在江家人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尤其是江瑞雪,只怕是牙齿都要咬碎了。 可林墨婉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一般,根本懒得分她一记眼神,这让本就高傲的江瑞雪更生气了,正要发作,手却被一旁的公叔庭月紧紧拽住,下一刻还没完全站起身来就又被摁回了椅子上。 她转头瞪向公叔庭月,公叔庭月却没有半分要推攘的意思,这让江瑞雪也不得不妥协,只愤懑的甩开公叔庭月的手,气呼呼的靠坐在椅子上。 这时,老太太却越发和林墨婉亲密起来,拉着林墨婉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越看越喜欢,当然不是喜欢林墨婉了,而是喜欢林墨婉和沈微远的关系竟这么好,就算两人没什么,但至少沈微远肯定是已经开始注意林墨婉了。 相比于江府的两个小姐,一个刁蛮跋扈,另一个胆怯懦弱,肯定是没有林墨婉这个识大体又温柔善解人意的养女更适合的用来去巴结沈微远的。 如果说以前老太太对林墨婉好,是因为江有席喜欢,她也有意要让林墨婉给江有席做通房,虽说还没想好以怎样的方式宣告天下江家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江有席就先一步命丧黄泉了。 那么现在来讲,对于江家而言,林墨婉唯一的价值就是能否攀附上沈微远这尊大佛了,从刚才林墨婉故意透露出来的话语中也能知道,不管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但至少林墨婉还是有机会的。 老太太掩饰住眼底的兴奋,紧紧地拽着她的手道:“不打紧不打紧,日后有的是时间,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林墨婉自也笑着点了点头,果不其然,只是短暂的犹豫之后,老太太便主动提起:“婉姐儿啊,你那紫藤苑住的可还习惯?想来定然是不如江府的,不如你就搬回来住吧。” “这……”林墨婉闻言,没有拒绝,但也不同意,只是故作为难的吹下了眼帘。 老太太又继续道:“自席哥儿走了之后,安哥儿又出了事,老太太我啊,老是觉得心里慌,闷气的很,今儿一见了你,倒是觉着顺气了不少,你就回来住吧。” 她说着,满脸的落寞和不舍。 其实也不难看出来,老太太虽然像是病好了,但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脸色也不如从前那般红润了。 瞧她恳求的样子,林墨婉依旧有些为难,时不时抬眸看向坐在一旁脸色阴沉的江文清,自打林墨婉从外头进来之后,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尤其是听见老太太要林墨婉回去住,眼神间的怒气恨不得将林墨婉烧出个洞来,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才睡了没几天安稳觉,要是林墨婉回来,他不得又天天晚上做噩梦啊。 似是再三考虑之下,林墨婉最后竟摇头拒绝了,只说:“我自然知道老夫人是疼我的,只是,大少爷刚走,我如今回去,心中难免感伤,我还是想再冷静冷静。” 说到后半句,林墨婉的声音俨然开始哽咽起来,老太太也跟着红饿了眼眶,紧紧地我这林墨婉的手,最终也没有拒绝…… 待众人寒暄结束,戏正式开场,台下安静下来,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老太太看的入迷,甚至眼泪婆娑。 林墨婉倒是没什么感觉,也不是看不懂,只是并不是很喜欢,陪着看也只是完成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 等到最后一场,快要结束时,林墨婉便借口走开了,刚走出大厅的门槛,回头瞥了一眼,就见身后的江瑞雪也开始蠢蠢欲动。 林墨婉勾了勾唇角,看来今天也不算是白来的,就怕她不上当…… 不多时,林墨婉悠哉的独自去了戏院湖边,之前听班主说过,这边几乎是不怎么开放的,只要来看戏的客人没有特殊的要求,都不会来这边。 此时,院子里安静极了,隐约能听见藏在池塘里的虫鸣,伴随着远处隐约还能听见些许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在月光的笼罩下,平静的湖面像是穿上了一层薄纱。 她刚站定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墨婉轻笑,毫不费力的身形一闪,一记人影迅速闪过,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落水声,以及高高溅起的水花。 落水的人明显是不会水的,还在拼命求救挣扎,可林墨婉只是淡漠的站在原地,看着水里扑腾的人影。 可当林墨婉定睛一看,才发现,落水的人并不是江瑞雪,只是她身边丫头,她轻轻舒了口气,心头有些无语,喃呢了一句:“真是个倒霉的替死鬼。” 正想着,突然一只手掰住她的肩膀,让她下意识转过身,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林墨婉脸上。 林墨婉有些些懵,眼神微抬,摆正自己被扇偏了的脑袋正视她,来人才是江瑞雪,她仍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似在为刚才得逞的一巴掌沾沾自喜。 她双手环抱,下巴微抬,眉头轻挑,道:“林墨婉,不要以为二哥哥说要陪你看戏,你就正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二哥哥愿意陪你来,那都是看在你是江家养女的份儿上,给的不是你的面子,给的是江家的面子,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面对江瑞雪的警告和侮辱,让江瑞雪意外的是,林墨婉竟然没表露出丝毫怒气,反而开怀的笑出声,这让原本气焰嚣张的江瑞雪瞬间怔住了。 ------------ 第060章我们来玩游戏 不知怎么的,听着她低低的笑声,加上湖里越来越微弱的求救动静,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有些格外渗人,江瑞雪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你笑什么!”江瑞雪强装镇定,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去,直到掉进池子里的丫头再也没有挣扎,沉入了水底。 林墨婉才收住笑,只扬起嘴角,低声道:“你刚才杀人了哦,我可都看见了。” 江瑞雪微微一怔,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眼神太镇定了,她竟开始没由来的心慌,可也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林墨婉说的是刚才想要推林墨婉下水,却被躲开自己反倒掉下去的丫头。 她咬了咬牙,连忙反驳:“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明明是你躲开她才掉下去的,要说有责任,也该是你的责任,是你杀了她!” 见此,林墨婉却并不着急,只是冲她微微一笑:“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杀她做什么,如果不是你指使她来推我,她会掉下去吗?” “……” 闻言,江瑞雪顿时语塞,她咬着牙,心头的恐惧一茬大过一茬,本不冷的天气,此刻却叫她感觉到一股恶寒,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瑞雪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又偷瞄了一眼已经归于平静的湖面,咽了咽口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撂下一句:“爹爹说的对,你真是个疯子!” 她说罢,逃似得转头就要走。 可林墨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她离开呢,趁着她背过身去的一瞬间,林墨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江瑞雪张了张嘴,就要失声尖叫,却被林墨婉一把捂住了嘴。 林墨婉凑近她,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样子,却是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低声道:“打了人就想走啊?我同意了吗?” 此刻的林墨婉俨然没了在大家面前那般手无缚鸡之力,光是她拽着自己的头发,力道之大,也不是她能够挣脱的。 见此,江瑞雪识趣的抑制住喉咙里的呜咽,心惊胆战的不敢乱动,饶是她再蠢也知道此时身边没有半个人在,就算是林墨婉真的将自己杀了,抛尸湖底,也未必有人能够发现。 看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林墨婉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转而轻轻地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不重,并不会留下痕迹,但是能控制江瑞雪不乱动,也挣脱不了。 她颤巍巍的出声:“你、你想怎么样?” 说话间,眼泪已经顺着脸颊两侧落了下来,看林墨婉的眼神也是控制不住的恐惧。 林墨婉笑着,并不言语,目光幽幽的欣赏着她恐惧的样子,继而拽着她的头发走向一旁另一个戏台,同江家所在的戏台一样,是一个独立的房间。 林墨婉一手将门推开,一手拽着江瑞雪的头发将人丢进去,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心里委屈痛哭起来,抽噎着问林墨婉:“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这样!” 林墨婉站在门口,依旧没有说话,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敞开的大门处透进来一束朦胧的月光。 林墨婉站在背光处,表情格外的冷漠,她无视江瑞雪的问题,稍作沉默,语气淡淡的开口:“我们玩个游戏吧。” 江瑞雪闻言,一脸狐疑,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坐在地上没有搭话,见此,林墨婉接着道:“玩儿过捉迷藏吗?小时候,我经常和我父亲玩,不过他总是玩着玩着就消失了,一消失就是大半年。”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父亲去哪儿了,只知道只要父亲说要和她玩捉迷藏,她都知道,他好像要走了。 于是,她开始抗拒这个游戏,每次缠着江文清说要玩别的,江文清就会黑脸,没办法,她太想父亲能多留一会儿,她开始妥协,甚至和他约定,不可以突然消失不见。 他每次都答应的很快,可每次都食言,后来她明白了,他不是突然消失了,而是回去属于他自己的家了,他有别的家人,他和母亲也不是他的家人。 江瑞雪似是有听没有懂,只以为只要陪她玩这个游戏,她就能放过自己,便连忙点头如捣蒜,颤抖着声音应答:“好,我陪你玩。” 似是得了应答,林墨婉开心的笑了,却又缓缓的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江瑞雪刚放下来的心再次悬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林墨婉却视而不见,接着道:“游戏规则是,输掉的人,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看着她手上匕首,江嫣然自然也懂了她口中“消失”的含义,本能的驱使下,她惊恐的摇头想拒绝。 可林墨婉才不听她的,只是默默地转头:“等我关上门,就会来找你哦,快点藏好。” 说罢,她微微侧目,递给她一记邪恶的笑,便去关门,随着一边门被合上,江瑞雪才从惊恐中缓过神。 由不得她不愿意了,林墨婉手上明晃晃的匕首可不会留情,她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想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找到出口。 极大的求生欲让她跌跌撞撞的跑向窗户,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又折返回去别的地方,依旧如此,眼见着林墨婉已经将门完全合上,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仅借着微弱的光能看清楚屋内物体大概的轮廓。 江瑞雪有些慌不择路,但很快镇定下来,林墨婉开始倒数:“五。” 她浑身颤抖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快速扫视着四周,既然逃不出去,那就只能被迫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四。” 随着倒数继续,江瑞雪一个箭步冲向后台: “三。” 许是许久不曾用过这边,后台也是有些杂乱的,没有灯光,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踩在散落出来的道具、衣服和各种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上面。 “二。” 身后传来林墨婉的倒数,明明音量不高,但在这寂静的深夜中,却显得那么突兀和刺耳。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慌不择路之间,江瑞雪脚下一滑,猛地摔进一堆戏服里,她吓得捂住组,不敢出声。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出来的时候,那索命的倒数声再次想起:“一。” 这次是很近的,明显林墨婉也已经来到了后台。 江瑞雪不得已蜷缩在一堆戏服里,分毫不敢动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林墨婉的声音再次传来:“藏好咯,我要来了。”这次更近了,她在往这边来! 江瑞雪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动不敢动的蜷缩在戏服里,祈求着能够躲过这一劫,可透过戏服遮盖的缝隙,她再次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双脚正缓缓的朝着这边靠近,是林墨婉,她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匕首将能藏身的地方都一一挑开,似在确定里面没人。 江瑞雪更加害怕了,可根本不敢动了在那双脚停在眼前的时候,她甚至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都要撞出胸膛,两人近到她几乎可以看清楚林墨婉鞋子上的绣花。 ------------ 第061章好妹妹,姐姐怎么舍得杀你呢 就在江瑞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那双脚却淡定的走开了,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江瑞雪也只敢极轻的呼吸,汗水已经将她的里衣和头发浸湿。 她躲在衣服里,眼见着林墨婉的声音逐渐走远,江瑞雪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才得以稍稍安抚下来。 等到林墨婉出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被找到事迟早的事情,可她还不想死。 想着,她咬了咬牙,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的扒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戏服,尽可能的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在她终于从一堆纠缠的戏服里脱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通往大厅的门前,自己观察了一番,里头一片漆黑,只有桌椅板凳并没看见林墨婉。 江瑞雪心头一安,同时开始紧张起来,她必须一鼓作气跑到门口把门打开出去,她才又生还的机会,如果被发现,回忆起刚才林墨婉疯魔的样子,她觉得对方真的有可能杀掉自己。 思索间,她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再三确定对方不在后,猛地冲了过去,顺利到达了门口,但她尝试拉动门,却发现根本没办法打开,这门从外面上锁了! 此时,她也顾不上其他了,惊慌之下立刻开始拍门大喊:“有人吗?快放我出去!求求你了,我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求你放我出去啊!” 巨大的恐惧让她再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可当她意识到什么时,似乎已经太晚了,她止住哭,缓缓的转头,林墨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 她猛地后退一大步,后背靠上门,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不停质问着林墨婉:“你想要什么?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你要多少我爹都可以给你,你要是想住进江家,我也可以去求我爹,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求你了……” 她说着,声音都已经哭的有些沙哑了,可林墨婉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冷漠的说了句:“我也不想啊,可这是游戏规则,输了的人要从这个世界消失。” 说罢,她猛地举起手中的匕首,目光陡然发狠,快速朝着江瑞雪撞过去,江瑞雪脸色一白,两眼一翻,竟直接晕死过去。 林墨婉手上的匕首狠狠地刺进她身后的门板上,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被镶进门框的匕首,有些无语的长叹了口气,略带责备的眼神落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人儿身上,喃呢了一句:“都怪你。” 随即她开始拔被意外镶嵌入门的匕首,倒是废了她不少力气才将匕首拔出来,随后,大门缓缓的从外面被打开,玉枝带着几个暗卫站在门口。 林墨婉蹲下身子,似是在仔细的打量江瑞雪,欣赏着她狼狈的样子,像是在看自己的战利品,她竟宠溺的笑了:“好妹妹,姐姐怎么舍得杀你呢。” 说罢,她站起身来,不用林墨婉说什么,玉枝便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抬着江瑞雪出门,剩下的人快速进到戏台将这里被弄乱的东西复原。 林墨婉站在门口,里头的人手脚麻利,没多久,便整理好从里面撤了出来,一众暗卫迅速隐匿在黑暗中,只有玉枝跟着林墨婉回了方才听戏的戏厅。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似乎都没有人发现异常,林墨婉坐在位置上,嘴角微微扬起弧度。 直到很晚,今天排的戏曲都听完,公叔庭月率先发现的问题,江瑞雪好像已经离开半个晚上了也没回来。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隐隐不安,环顾周围,视线落在一旁随行的管家薛忠身上,只是眼神示意他过去,低声交谈了什么,薛忠便悄悄退出了戏厅。 可直到一家人准备离开戏厅去往客房休息,也不见薛忠或是江瑞雪回来,公叔庭月心里越发慌张。 周释然已经带着小周莹离开率先去了客房,林墨婉和珞巧娘说笑着也外面去,江文清陪着老太太已经出了戏厅,连佟玉华和江嫣然都即将离开。 这时,刚出去的薛忠才着急忙慌的回来,他神色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匆忙同公叔庭月交谈了几句,公叔庭月当场变了脸色。 眼见着众人即将离开,公叔庭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她猛地冲上前拦住众人的去路:“不能走,瑞姐儿还没回来,她出去了还没回来。” 众人疑惑的面面相觑,看着公叔庭月焦急样子,同是一头雾水,公叔庭月却不管那么多,目光一转,狠戾的眼神准确无误的落在林墨婉身上。 “是你!”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林墨婉:“是你对不对,你把我的瑞姐儿怎么了?!” 对上她心急如焚的眼神,林墨婉却显得格外平静,只是垂了垂眸,并不说话,一旁的珞巧娘赶忙上前维护:“夫人,您先冷静一点,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的。” “你滚!” 公叔庭月可不吃珞巧娘这一套,直接一记暴怒嘶吼,珞巧娘倒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了,一时间竟还真的有些害怕,讪讪的不敢说话。 见此,公叔庭月一记箭步上前,一把将珞巧娘退到一边,抓起林墨婉的手,拽的她脚下好几个踉跄才勉强稳住了脚。 “是不是你!”公叔庭月当即质问她:“我都听人说了,你走之后,瑞姐儿就跟过去了,你们刚才在一起对不对!她现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看着眼前疯魔的人,林墨婉满眼惊恐,想挣脱却又好似力气不够,只能瑟瑟发抖的盯着公叔庭月,俨然没了刚才在另一个戏厅时的狠决,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良久的拉扯和公叔庭月的咆哮中,林墨婉颤巍巍的摇头说着:“不、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见此情形,珞巧娘率先站出来企图将公叔庭月推开,她安抚着:“江夫人,您别这样,有话大家好好说,你吓到她了!” 可公叔庭月却像是听不见似得,咆哮着要林墨婉将人交出来,林墨婉恐惧的看着她,拼命的挣扎。 直到江文清上前,一把推开拉扯中的两人,呵斥一声:“够了!” 公叔庭月却一点没在怕的,发疯似得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眼前的江文清,嘴里喊着:“她杀了我们的女儿啊!江文清,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她让我没了一个儿子,现在我的女儿又生死不明,你还护着他,你狼心狗肺!!” 听着这字字诛心的控诉,江文清阴沉着脸色,别看公叔庭月不会武功,但着是手劲儿可一点都不小,捶的江文清只觉肉疼。 实在不耐烦了,江文清一把将人推开,怒道:“你闹够了没有!”却没曾想,一个没掌控好力道,公叔庭月猛地摔在地上,目光震惊的看着眼前同自己做了十几二十年夫妻的男人,似是还没从推她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显然,江文清也有些愣住了,他也只是想把人推远一点,可没想过她会摔的,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解释,只说:“你冷静一点,先多派些人找找。” ------------ 第062章她要杀我 公叔庭月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摔倒在地上的姿势,脸色阴沉的、眸光狠决的盯着江文清。 江文清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边的,环视了一圈,在众人焦急的眼神中,他最终将目光落在薛忠身上:“你,再带人去找找。” 薛忠领命,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带着从江家带来的下人去找了。 班主也很快收到消息,听说有人失踪,还是江文清的女儿,他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连忙叫戏班里的人也跟着去找。 在江瑞雪没找到之前,所有人都暂时留在戏厅里,气氛有些凝重,只能听见公叔庭月小声的啜泣,她才刚经历的丧子之痛,要是再失去江瑞雪,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了。 不多时,戏班的人便率先传来了消息,扎着辫子的姑娘神色欣喜的进了戏厅,道:“江大人,江夫人你们放心,大小姐找到了,许是玩儿累了,在客房休息呢。” 听那人说,人是在事先给她安排好的客房里找到的,找到她的时候,睡得很沉,衣衫整洁,看起来像是梳洗过就睡下了,便没吵她,就先过来告知情况。 一听这话,公叔庭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也没想,就冲出了门,快步朝着江瑞雪的客房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松了口气,总之是人没事就行,老太太也被人搀着起身离开,应该是去看江瑞雪了,佟玉华母女相视一眼,也走了。 一时间,场内就剩下江文清和林墨婉以及一直陪着林墨婉的珞巧娘。 见里头的气氛有些奇怪,珞巧娘便试探般拉了拉林墨婉衣袖,低声道:“要不我先走吧,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找我。” 林墨婉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出门,厅内再度恢复诡异的安静。 江文清似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林墨婉却率先开口:“江大人有事?” 江文清想问,可始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并不觉得公叔庭月刚才的指控是空穴来风,别人不了解林墨婉,他还不了解吗?他潜意识里就觉得一定是林墨婉主动报复,所以找了江瑞雪。 可如今口说无凭,他没办法证实什么,只是咬紧了牙关又不得不松开,看林墨婉的眼神无奈又夹杂着愤怒。 末了,也只到了句:“如果瑞姐儿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他决绝又阴狠的扔下这句话后夺门而去,独留下林墨婉站在原地,眼底原本玩世不恭般顽劣的笑意逐渐褪去,直至平静和冷漠…… 此时,江文清快步走到了江瑞雪的客房,公叔庭月正守着,老太太来看过一眼,也被搀扶着去休息了。 江瑞雪还没醒,江文清进屋,公叔庭月就立刻起身,道:“不对啊,老爷,瑞姐儿她不对劲,我怎么叫她都不醒。” 江文清点点头,神色间也是肉眼可见的焦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稍稍定了定心神,他才问:“请大夫了吗?” 公叔庭月赶忙点头,江文清这才稍稍放心,出声安慰她:“别担心,等大夫来,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薛忠领着请来的大夫快步走进了屋子,诊断一番,简单的施针后,江瑞雪猛地有了反应,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猛然睁开眼。 大夫才退到一旁,道:“二位不必担忧,小姐只是受到了惊吓,暂时性的昏睡,好好修养即可。” 闻言,两人纷纷松了口气,江文清让人将大夫送出门,好一会儿,江瑞雪似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将自己蜷缩进角落里,嘴里喃呢着:“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两人看的一头雾水,公叔庭月心头一紧,越发心疼了,她忙凑过去,小心翼翼的安抚:“没事了,没有人要杀你,是我啊,我是娘亲啊,阿雪?你看看我。” 似是公叔庭月的呼唤起到了作用,听见声音的江瑞雪有些恍惚的抬眼,因恐惧而失焦的瞳孔好一会儿才聚焦到两人身上。 在看清楚的一瞬间,她猛地飞扑过去,几乎是撞进公叔庭月的怀里,再也绷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公叔庭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的安抚着她,极力的想让她平静下来。 一旁的江文清也皱紧了眉头,脸色阴沉的很,一言不发。 好半晌,江瑞雪躺在公叔庭月的怀里,眼睛都已经哭的有些红肿了,她紧紧地抱着公叔庭月,深怕这一切都只是做梦,被林墨婉追杀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逐渐稳定,公叔庭月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红着眼眶柔声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林墨婉又欺负你了?” 一听到林墨婉的名字,江瑞雪刚压下的恐惧再度涌上心头,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死死地抓住公叔庭月的衣服,哭着说:“是她,娘,她就是个疯子啊,她真的疯了,她说要玩捉迷藏,还说什么输了的人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后拿刀追我,她差点杀了我啊娘……” 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公叔庭月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掐住,恨不得将林墨婉碎尸万段,可现在她还是只能先安抚着惊魂未定的江瑞雪。 然而此时,坐在一旁的江文清却陡然变了脸色,他怎么会不记得呢,捉迷藏,是她小时候他用来哄骗她脱身的办法。 那时候,林墨婉还小,他每次偷偷去小院子都不敢待太久,可林墨婉太想要父爱了,几乎每次都会缠着他。 他想快点脱身,于是就哄骗她和她一起玩捉迷藏,趁着她去藏或者背过身去数数的时候就偷偷离开。 可时间一久,小姑娘当然也会发现什么,便不愿意玩了,他那时也是很有耐心的抱着她哄了好久,并且承诺绝对不会突然消失她才同意。 但他没有一次是遵守了约定的。 他承认,其实在林以柔被害的那件事发生之前,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儿的,她可爱、乖巧、听话,尤其是长相,简直就像是缩小版的林以柔,很难不让人不喜欢。 可是后来,公叔庭月发现了她们的存在,他不敢说什么,甚至不敢和当时狼狈求救的林墨婉相认。 想到这里,江文清已然明白,林墨婉这不是冲着江瑞雪来的,那是冲着他来的。 他心里有些难以控制的恐慌,只觉得后背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 此时的公叔庭月抱着江瑞雪安抚着,无意间回过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江文清,只见他脸色煞白,连神情都有些恍惚的样子。 公叔庭月没说话,只是眯了眯眼,隐约间,是已经觉察到什么了…… 与此同时,林墨婉也带着玉枝往休息的客房去,这个戏院很大,却并没有什么人,因此一路上都很是寂静。 主仆俩一前一后走着,林墨婉却突然放慢了脚步,微微侧头,对玉枝道:“我回去想先沐浴,你去看看水准备好了没有。” ------------ 第063章一个老朋友 “是。” 看着玉枝逐渐走远的身影,林墨婉脚下的步子却越发放慢,直至最终完全停下。 玉枝的身影刚从拐角处消失,突然一只大手猛地从身后拽住林墨婉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摁在墙上,巨大的阴影就压了下来。 林墨婉头一侧,男人便埋在她的脖颈处,几近陶醉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皮肤上,一想到这个人是周释然,林墨婉就想现在就拔剑捅死他。 但在这里杀人,目标太明显了,太容易暴露自己,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抬手间,用力推却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推开。 从她脖颈间抬起头来,他的呼吸显然有些失衡,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他没走太远,依旧将她抵在墙上,缓缓凑近她,低声询问:“不可以吗?” 林墨婉仰头看着他,平静的目光中尽可能的不表现出抵抗的意思,继而她抬手捧住他的脸颊,看似是同她亲昵,但实际上是看穿了他想吻她的心思,从而好控制他和自己保持一定距离。 她表情遗憾:“当然不是,但是我不想巧娘伤心,你也不想吧,那我们就不能在这里。” 可周释然却道:“没关系,我出来之前,她已经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 说着,他挣脱她的手就要吻上来,林墨婉别开脸,同他的唇错开,为难的道:“周大哥,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但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想让巧娘伤心。” 见此,周释然没再说话,眼神间却音乐可能有一丝恼火,林墨婉自也觉察到了,但还是轻轻推开他,又道:“反正,我迟早也是你的人,你何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呢?” 此言一出,周释然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林墨婉上前,主动投入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冷漠,但出口的声音却极具暧昧和憧憬:“周大哥,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一定不要丢下我。” 感觉着怀里美人的依赖,周释然有些飘飘然,只觉得沉寂许久的内心似乎被突然闯进来的小鹿打破了平静,情不自禁的环紧了怀中的林墨婉。 而从林墨婉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站在角落里的一抹人影,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罗巧娘了。 在这短暂的僵持之下,林墨婉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去玉香楼时知道的事。 那天,她一如往常一般站在窗前喝着手里的热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行人匆忙,她却在不远处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周释然和珞巧娘一家三口。 他们走到大街上,远远看去,还正是郎才女貌,好生登对,林墨婉也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 直到柳映红扭着细腰过来,见林墨婉看的出神,便也没唤她,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看见了那一家三口。 柳映红突然轻笑一声:“哟,是他啊。” 林墨婉闻声回头,却正好看见柳映红饶有兴趣的模样,于是猜测其中定有猫腻,便忍不住问:“红姨认识她?” 柳映红没立刻回答,而是轻笑声,勾人的眼神微转,同林墨婉视线相交,她神秘的笑着,目光又扫了一眼身后,确定没有旁人,才道:“他可是我们儿的常客。” 闻言,林墨婉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期许的看着她,等待着她说下文。 柳映红也只是稍作沉默,便走到窗户前,柔软的身段往窗框上一靠,盯着从下面走过的周释然道:“男人嘛,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此时,楼下的男人一家三口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柳映红却突然回头看向林墨婉:“怎么,你们认识?” 林墨婉垂了垂眸,神色平淡的道了句:“一个老朋友。” 柳映红点点头,若有所思,却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离开,走出门前,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来,几番犹豫之后,又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别的姐妹。” 林墨婉笑而不语,她没理由不信,毕竟她的很多事都是幸亏有柳映红的帮衬的,只是这件事是真的让林墨婉有些意外…… 而此时的戏院长廊上,藏在暗处的珞巧娘已经再也控制不住心口的怒气,几个阔步从暗处冲了出来。 见目的达到,林墨婉暗暗勾了勾唇角,就听珞巧娘喊了一声:“周释然!你们在干什么!” 周释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猛地将林墨婉推开,林墨婉没反抗,踉跄几步,后背猛地撞上墙,疼的她控制不住的闷哼一声,抬眼间,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一脸慌张无措的周释然。 周释然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迎上珞巧娘震惊又痛苦的眼神,他慌忙解释:“是她,巧娘,都是她的错,是她主动的。” 林墨婉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一脸受伤的表情,眼眶通红,欲哭未哭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怯生生的颤抖着声音喊了句:“周大哥……” 方才还想和林墨婉深入交流的周释然此刻再看向她,表情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甚至开口反打一把:“你闭嘴!我刚才睡不着出来透口气,没想到半路遇见她,她什么都不说,冲上来就把我抱住。” 他说着,语气间满是自责和恐惧,真像个受害者,继而语气微顿,转头又握着珞巧娘的手,诚恳道:“巧娘,你是明白我的,我的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巧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着眼前演技超绝的男人,珞巧娘咬着牙,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愤怒使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末了,她挣脱他的手,终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头间,用一种极具警告的眼神看向林墨婉。 林墨婉委屈,眼泪也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着好生难过,珞巧娘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攻击她的话,只道:“你走吧。” 这话自然是对林墨婉说的。 林墨婉站在原地,无助的摇头,痛苦、难过、无奈让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想解释什么,但话道嘴边,却又都化作了无声的眼泪。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周释然,求救一般的眼神祈求的看着他,似乎在央求他解释点什么,但男人只是心虚又狠心的别开了眼。 她只能哭着,纠结的目光看着珞巧娘:“不是的,不是……我没有……” 珞巧娘失望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林墨婉,拽着周释然快步离开,林墨婉上前追了两步,嘴里说着:“我真的没有,不是我……”可终究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站在空荡荡的长廊上,林墨婉的情绪一点点收起,原本脸上纠结挣扎的表情也荡然无存,脸上还挂着眼泪,眼底的情绪却早已归于一滩死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优雅的抬手抹掉脸颊上的眼泪,转头间,毫不留恋的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 第064章既然夫人说要报官那就报吧 回到客房,玉枝已经差人准备好了浴汤,见林墨婉的眼眶有些红,玉枝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您怎么了。” 本依旧林墨婉心情不好,但没曾想,听她问,林墨婉竟冲她笑了笑:“没事啊,我去洗澡。” 这下子,玉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明明看起来就是刚哭过的样子啊,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不解,但见林墨婉似乎是真的没事,也就没好再说什么,转头出去了。 翌日晌午。 戏院里的人各自吃过午饭,离开的时候,林墨婉带着玉枝还没走出戏院,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林墨婉下意识停住脚,回过头,一道残影从近在咫尺的距离闪过,定眼一看竟然是被玉枝快一步拦下来的公叔庭月。 她张牙舞爪的冲上来想掴林墨婉巴掌,却被玉枝死死挡住,挥出去的手更是差点删在林墨婉的脸上。 “林墨婉!你个小娼妇!”公叔庭月音量不低,几乎是嘶吼着大喊:“你为什么害我的孩子!你个挨千刀的!我的阿雪要是有半点闪失,老娘非撕碎了你个小蹄子不可!” 林墨婉站在原地,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她发疯,仿佛自己并不是当事人,只是围观者。 此时,江瑞雪和江文清也从不远处走来,林墨婉才终于冷笑道:“夫人,您这说的什么话?大小姐这不是没嘛。” 公叔庭月闻言,才一把将玉枝推开,看着身后出来的人,这时似才想起自己的身份,理了理衣服,恶狠狠的瞪着林墨婉,一副誓要她好看的模样。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江瑞雪却上前指认:“爹爹,就是她,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就是她要杀我。” 一听这话,随后而来的佟玉华母女和正好离开路过的珞巧娘一家三口,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完好无损的江瑞雪,皆有些莫名其妙。 玉枝拦在林墨婉和公叔庭月之间,这使得公叔庭月无法近身,这时,佟玉华小心翼翼的开口:“大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这是怎么了?” “你闭嘴!” 本来只是好意的劝解,但公叔庭月可不想给对方埋汰自己的机会,一声怒斥,吓得佟玉华当即变了脸色,便不敢作声了。 不过佟玉华说的似乎也没错,无论是谁看,江瑞雪现在都是生龙活虎的,看不出一丁点受伤虚弱的样子。 这时,收到消息的班主也带着戏院里的人赶了过来,他深知,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连忙站在中间打着圆场:“二位别这样,咱们有什么好好说,动手多伤和气擦。” 可公叔庭月显然是不吃这一套的,她狠戾的眸光一转,视线落在班主身上,冷声道:“你现在,立刻报官!今日,本郡主要和这小蹄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下子,可轮到班主犯难了,她看了看怒发冲冠的公叔庭月,又回头看向林墨婉。 他不是没听过这位昭和郡主的威名,但林墨婉背后的人是沈微远,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也只能暗认倒霉。 怎么就非得在他这戏园子里吵,就只是一步之遥的距离,怎么的就不能出去了再吵啊? 此时,似也是看出了班主的为难,林墨婉垂了垂眸,主动表示:“没关系,既然夫人说要报官那就报吧。” 闻言,班主当即如释重负,感激的看了一眼林墨婉,但同时又不免有些同情,在他看来,林墨婉这般斯文,定然也是受不住公叔庭月纠缠。 班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吩咐手下的人快马加鞭的去了衙门,班主也将两拨人请到了正厅。 离开前,林墨婉的视线无意瞥见站在一旁的珞巧娘身上,四目相对,珞巧娘的眼神有些复杂。 许是看她被欺负,心里过不去,念及过去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还是很想上去帮忙的,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她心里还是无法原谅。 于是,在两人及短暂的对视之后,林墨婉本是想主动上前化解关系,可她才刚动,珞巧娘迅速移开了眼,转头拉着周释然离开。 几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林墨婉目光微转,眸光流转之间,却不曾想竟然意外同周释然四目相接,他看着她,眼底有些愧疚,但也很快就别开了眼。 目送他们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人影,林墨婉才回过头来,想着刚才珞巧娘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到陌生。 她们虽然认识不久,但关系一直不错,珞巧娘从没有用那么憎恨又警惕的目光看过她,这让林墨婉心里升起一股子感伤和委屈。 来到大厅内,班主还在尽可能的安抚着公叔庭月的情绪,林墨婉进来的时候,倒是挺随意,只安静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去衙门的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捕快,他上前,自报家门:“卑职成峰……”本来是想要了解情况,但一见来着并不是郭寅礼,公叔庭月当即不买账了。 还不等对方询问,公叔庭月率先发飙:“你是谁?郭寅礼呢?他为什么没亲自来?” 她说着,扬了扬下巴,摆出十足的王家人做派,捕快脸上有些难看,但知道对方的身份,也只能赔着笑解释:“郡主您息怒,郭大人一听是您的案子,就想立马赶过来,可是手头上的事情实在是放不下来,这才差属下来的,您就委屈委屈?” 见对方如此,公叔庭月咬了咬牙,本来还想刁难,这次江文清却率先开口:“就这样吧,这件事你得好好办。” “是。”成峰应答着,便先在江瑞雪带领下去了昨天晚上玩捉迷藏的地方。 看着门上挂着的锁,成峰有些狐疑:“江小姐您确定是这里?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江瑞雪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班主:“还不开门。” 无奈,班主也只能照做。 门一打开,江瑞雪率先冲了进去,一路走到后台,一边走,一边信心满满的说:“这里就是当时我躲藏的……” 话还未说完,她站在后台的进门处,这里早已经被恢复成了原样,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有丝毫改变,厚厚的灰尘上,并没有任何脚印。 “怎么会这样?”江瑞雪不解,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快步冲过去,走到自己曾经藏身的地方,扒开戏服,看到木箱里那条完整干的木棍,她惊的后退了两步。 她明明记得,当时她踩到了什么东西摔在一堆戏服中,身下分明就有压断了的木棍的声音,当时没来得及看,不过她觉得既然是昨天晚上才压断的,那就说明断口应该是新鲜的才对,可这会儿,竟然是一根完好无损的。 “不可能啊……”江瑞雪嘀咕着,往后退了两步,只能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此刻,连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 ------------ 第065章要出去一阵子 直到林墨婉的声音将她唤醒,她道:“妹妹,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个地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来过样子吧。” 闻言,正盯着那木棍发愣的江瑞雪猛地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林墨婉,她心头刚刚动摇的念头瞬间又被扫去,她指着林墨婉:“你!是你搞的鬼!”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满眼狐疑又惊愕的看着她,俨然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此时,站在一旁的成峰适时开口:“要不这样吧,这件事我回头会和郭大人说,今天就先到这里,一会儿卑职再带人过来搜集更多的有力证据,您看如何?” 他看向公叔庭月,态度真诚,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对有被害妄想症的母女。 可公叔庭月何等聪明,自然已经看穿了成峰的想法,她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女儿在撒谎?” 成峰闻言,表情略显尴尬,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坚定否认:“不是,当然不是,卑职必当对这件案子尽心尽职。” 公叔庭月见此,哪里还不明白,眼见着又要发作,江文清却突然出声:“罢了,既然如此,就有劳成捕头了。” 成峰见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了,赶忙点头应答了一句,便带着人快步离开了。 这下,公叔庭月一枪怒气没出撒,只能对江文清发怒:“你做什么?女儿受了欺负,你都不想着帮女儿讨回一个公道,你竟然还帮着外人?!” 她语气震惊,几乎是咆哮着质问江文清,脖颈上的青筋凸起,瞧着尤为吓人。 江文清也只觉得疲惫,在家里闹就算了,这出来看个戏还要闹,可一想到公叔庭月暴露咆哮的样子,他心里能感觉到的就只有辛苦了。 好一会儿,他没说话,直径站起身,让一旁的丫头扶着老太太往门口的方向去。 见此,公叔庭月狐疑的同时,滔天的怒气也熄灭了不少,如果是以前的话,江文清早就和她吵起来了,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说,她心里反而没底。 “老爷。”在江文清即将踏出门槛的时候,公叔庭月还是忍不住叫住他,他停住脚,无奈的长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公叔庭月,道:“那你我怎么样呢?” 公叔庭月没说话,还是第一次见他在两人争吵时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江文清顿了顿语气,抬手指向一旁的林墨婉,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因为咱们女儿的一句话杀了她,弄死她,你就高兴了?” 公叔庭月愣愣的看着江文清,张了张嘴,却迟迟吐不出半个字,江文清何尝不知道昨晚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江瑞雪的梦,可是如今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林墨婉干过这样的事。 况且,在大家的认知中,林墨婉这样的人,别说拿刀杀人,能不能把刀拿起来,那都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呢? 江文清摇了摇头,转头间,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他红着眼,眸光深沉的看着她好半晌,这一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末了,倒是什么都没说,就迈步出了门…… 从戏园回来,下了马车,刚进院子,林墨婉就瞧见等在院子里的魏林,他看起来像是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林墨婉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就觉得是沈微远来了,可他向来极少白天来,除非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事。 见林墨婉回来,魏林当即眼前一亮,忙上前见了礼,道:“林姑娘,属下是专程来给您传话的。” “什么?”看来沈微远并没有来。 魏林转头示意人将门关好,才道:“二爷要出去一阵子,可能晚些才会回来,他已经交代过红姨了,您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她。” 林墨婉点点头,正若有所思,魏林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墨婉:“这是二爷让我转交的。” 看着手里厚厚的信封,不用拆开她都知道是银票,虽然魏林没说,但林墨婉也隐约能感觉到,这次沈微远要去做的事应该相当危险,否则他不会让魏林来告诉她。 握着手里的东西,魏林又见了礼,转头准备离开,林墨婉却鬼使神差的将他叫住:“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魏林愣了片刻,但随即估摸出一个时间:“快的话也就七天,如果没有回来……” 他语气顿住,没再说下去,林墨婉的心却顿时沉到了谷底,但也只能说了句:“平安回来。” 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替我转达给他。” 魏林点点头,眼神复杂,但也终究没再说话,转头快步离开了。 自魏林来过之后的几天,林墨婉都总是心神不宁,老是忍不住像玉枝打听沈微远的事,当然目的还是想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有危险。 作为沈微远身边的老人,这次行动想来她应该也是知情的,可是想着先前沈微远说过,不让她随便打听自己的事情,她也不敢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可玉枝哪里不懂她的心思,却也只能无奈的表示:“姑娘,我知道你担心爷,但是爷有交代,不能说啊,您就别为难我了。” 见玉枝都和自己坦白了,林墨婉自也只能放弃追问,企图做点别的什么事来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像往常一样,做了些点心,特意等到巧记收拾东西快要关店的时候去,那时候人最少。 站在店门口,还没进去,里头的孙晓悦同另外一个姐妹最先瞧见她,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其中一个转头离开,孙晓悦则端起一旁洗地的水朝着门口泼过来。 林墨婉刚到,洗地水就从一旁泼过来,落地的瞬间溅起不少,虽然没有准确的泼在她身上,但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她站在原地,没迈出那只跨进去门槛的脚。 她抬眼,就正好看见孙晓悦站在店里,手里抱着盆子,嘴上说着:“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林姑娘,你瞧我这眼睛,怎的就这么瞎呢,偏碰不该碰的,险些泼了姑娘一身啊。” 这言语间,明里暗里的都是嘲讽,显然,她们都知道了那晚在戏园里发生的事。 不过,林墨婉也没生气,只是默默地下垂下了眼帘,这下子,孙晓悦就更当是她因为愧疚才低下了头,便不屑的抱着盆子轻哼一声,傲娇的转头走了。 此时,站在柜台前对账本的珞巧娘也因为两人动静也抬眸看向了这边,注意到了还没进门的林墨婉。 她停下手上拨动算盘的动作,有些挣扎的目光看向门口,而林墨婉也没进去,就只是站在原地,抬眼间,目光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珞巧娘。 突然,孙晓悦已经手里的盆放在一边,一把揽过珞巧娘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别看了,多晦气,走,咱们去后院陪小莹莹玩泡泡。” 说着,纵使珞巧娘是有些不愿意的,但半是纠结半是犹豫之间,还是被孙晓悦拉走了。 看着里头消失身影,和慢慢关闭的店门,玉枝强忍着怒气,有些同情的看向林墨婉:“姑娘,我们回去吧。” 感谢宝贝的票票~~飞吻么么~ ------------ 第066章你不必如此,我也没怪你的意思 林墨婉站在远处,却摇了摇头,看着眼前没有温度的木板门,她说:“我在这里等。” 玉枝苦恼于林墨婉的执著,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只能陪着林墨婉等。 眼见着天色完全暗下来,这会儿虽不是寒冬,但深夜的风还是很凉的,街道上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 见林墨婉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玉枝只能无奈的开口劝解:“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夜里天儿凉,您又穿的单薄,若是受了寒可怎么办?” 可对于玉枝的话,林墨婉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得,只是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木板。 见此,玉枝也只能叹了口气,并不敢再说什么,可从前半夜等到后半夜,她好像不会累一样,就这么站着。 玉枝无奈,怕她受寒,差人去取了披风来想给她披上,她也侧身躲过拒绝,这下子玉枝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了。 直到天色微亮,路边陆陆续续已经有了小商贩出门摆摊了,春日的早晨总是有些湿气,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林墨婉可算是动了,她微微转头,看向玉枝:“帮我个忙吧。” 玉枝本还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闻言,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几乎是弹射起来,以为她是改变主意终于熬不住要回去了。 可谁知,林墨婉却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她,道:“帮我拿回紫藤苑吧。” 玉枝:“……” 看着林墨婉递过来的食盒,玉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只能讪讪的接过,一脸为难。 虽然倒是不用担心她的安全,毕竟除了玉枝以外,暗中保护她的暗卫对付寻常杀手,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玉枝始终想不明白,林墨婉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与这个珞巧娘,明明认识的时间也并不长。 可在林墨婉不容置疑和否决的眼神下,玉枝也只能提着食盒,灰溜溜的表示:“那我马上就回来。” 林墨婉点点头,目送她消失在视线中…… 不多时,身后的门开了,孙晓悦打着哈欠,懒懒的将门板移开,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无意间就瞥见一抹人影,吓了她一跳,下示意就往后一退。 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林墨婉后,孙晓悦先是疑惑:“你、你干什么这么早?”可转念一想,迟疑的目光上下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番,震惊瞬间取代了疑惑:“你不会一整晚都没回去吧?” 林墨婉没说话,依旧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倔强镇定又坚毅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孙晓悦被盯得有些发毛,没说什么。 此时,听到动静珞巧娘也走过来,将另一半的门也打开,看见林墨婉时,她的脸色明显沉了沉,但却也没说话,只是转头往里面走。 “姐姐。”林墨婉开口叫她,她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停下了脚,有些无奈的回头看向林墨婉,皱了皱眉,道:“你不必如此,我也没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往来了,你也不必这么作践自己。” 她说完,没给林墨婉任何再说什么话挽留的意思,快步走进了店内,孙晓悦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离开了。 林墨婉没进去,当然也没走,她转过身,走到起眼的角落里。 稍等了片刻,直接两个勾肩搭背走路都不稳的男人从这个方向路过,显然是喝了不少。 林墨婉不动声色的抬眼,冰冷又挑衅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直勾勾的样子像是深怕两人注意不到。 果然,两个醉汉很快就看了过来,眼见着林墨婉一个人,又是这等姿色,其中一个眼睛瞬间亮了,原本失焦的瞳孔也瞬间聚焦起来。 他一把推开同伴,摇晃的步子朝着这边过来,林墨婉心头闪过一丝得逞,在他即将靠近时,眼神一变,惊慌失措的大喊起来:“你干什么?!走开!不要过来!” 可见她反抗,那醉汉却是跟来劲儿了,咧嘴笑的猥琐极了,他咯咯两声,走到林墨婉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墨婉惊恐的尖叫起来。 醉汉却道:“别怕嘛小妹妹,玩玩而已,不会有事的。” 此时,店内的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孙晓悦是第一个发现的,见林墨婉同那人拉扯,她脸色一变,暗骂了句:“王八蛋!这还了得!” 说罢,她抄起手边的扫帚快步冲过来,虽然她确实看不上林墨婉勾引有妇之夫这一点,但这也并不代表这些醉汉可以随意欺凌她。 只见她一个扫帚杵过来,直接怼在那醉汉的脸上,醉汉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松开了林墨婉的手,重重的摔在地上。 醉汉还没缓过神,珞巧娘就已经走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见林墨婉没受伤,倒也没说话。 孙晓悦握着手里的扫把往门口一站,一手插着腰,瞪着的地上的男人,一眼认出了对方:“周木匠?你喝了多少啊喝成这样?你媳妇儿知道不?” 一听这话,醉汉似是清醒了不少,躺在地上甩了甩脑袋,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几人,踉跄着爬起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失态失态。” 说着,他转头,扶起地上刚才被自己推开睡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同伴,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见他们走远,孙晓悦才收了气势,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林墨婉,没好气的道:“你还不走啊?你到底想干嘛?巧娘都说了不跟你计较了,你这人怎么还死缠烂打搞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一样啊?” 她说这话时,明显是带着为珞巧娘打抱不平的怒气,因此音量不小,街道上虽然人不多,但也有几个被声音吸引。 许是并不想让双方在大众面前难堪,珞巧娘连忙拉住她,冲她摇头,示意她别说了,孙晓悦却不依,加上看着林墨婉那副平淡又镇定的表情,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笑一声,持续输出:“我说林姑娘,林大小姐,你能不能有点良心啊,巧娘对你还算不错吧,你自己瞧瞧你干的那些事儿。” “我就搞不懂了,你长得好性格也不差,除了家室以外,要什么有什么,喜欢你的人应该不少啊,你干什么就要抓着一个人不放呢?” “还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接近人家,您还屈尊降贵,和我们这些整日里干粗活儿的丫头混在一起,你瞅瞅你什么德行!” 她说完,林墨婉脸上依旧木楞,倒不是她想这样,而是从刚才被那壮汉甩开开始,她就顿感一阵耳鸣,只能看见孙晓悦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但她心里知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而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是珞巧娘了,她拉着孙晓悦的衣服,拼命示意她不要说了,可孙晓悦还是将那一套都输出了个干净。 林墨婉沉重的喘着粗气,尽可能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可等了很久,耳边依旧只有自己一下比一下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最终,还是没顶住,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第067章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此时,站在门内的两人都傻眼了。 看着林墨婉倒在面前,珞巧娘率先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查看。 孙晓悦站在原地,表情震惊又不可思议,她喃呢着:“这,这娇生惯养的就是不一样嗷,怎么骂两句就晕过去了?” 听着她疑惑又不满的嘀咕声,珞巧娘满脸无奈:“愣着做什么,先把她扶进去,估计是在外面站了一夜受了凉。” 孙晓悦闻言,这才连忙点头,同珞巧娘一起将人从地上架起来扶进了内屋…… 等林墨婉再醒过来,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床顶,她怔了片刻,耳边陆陆续续听见人声,当声音一点点清晰起来。 林墨婉缓缓转头,视线投过去,就见珞巧娘正和大夫交代这什么,大概是在说这主意事项。 不多时,大夫交代完,便拎着药箱离开了。 珞巧娘长舒了口气,转身间,就瞧见林墨婉已经醒了,也正好对上林墨婉的目光,她率先将目光移开,道:“你病了,我让晓悦去煎药了,玉枝在来的路上,一会儿喝了药你就走吧。”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转头要出去,林墨婉才迅速挣扎着起身叫住她:“姐姐。” 许是病着的缘故,她的声音还有沙哑,珞巧娘终究还是不忍心,停住了脚,回头看向床上的人:“还有事?” 林墨婉看着她,继而别开眼,缓缓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头还有点晕,但似乎已经好多了。 她闭了闭眼,屏气凝神,随后再睁眼,缓缓的站起身,她没穿鞋,地板自脚底传来冰冷的触感,直击她的大脑,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珞巧娘站在原地,她缓缓靠近,站在珞巧娘跟前,轻声道:“姐姐,你为什么不信我呢?为什么就觉得一定是我一个人的错呢?” 珞巧娘看着她,满眼无奈:“我亲眼所见,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闻言,林墨婉却笑了,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她说:“亲眼所见什么?看见我抱着他,然后你一喊他的名字他就推开我,再然后开始控诉我吗?那你没出来前呢?” 这番话,让珞巧娘也有些哑口无言,先前她完全就听了周释然的话,加上这几天他确实表现的特比好,以往从来都不会,但这几天他每次办完公事回来,都会顺手给她带一件礼物,虽不贵重,但她也很开心了。 但如今听着林墨婉的话,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击中了心底。 可林墨婉也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接着道:“你出来之前,他有推开我吗?如果他不愿意,我能强迫得了他吗?姐姐,为什么是我一个人的错?” 面对林墨婉有些质问的意思,珞巧娘有些哽咽,她确实看见了,那天晚上,他们抱在一起,而不是单纯的林墨婉抱他,是真的抱在一起,周释然没有一点反抗。 可是后来,他解释的时候那么真诚,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犯,加上这几天又是惊喜又是甜蜜恩爱,虽然不好受,但其实也算是原谅他了。 只是面对林墨婉,她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最好的样子大概就是以后都不要来往了。 珞巧娘看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我、我没说都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我不想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 “林姑娘。”她说着,语气微顿,抬眼间,眼神中满是无奈:“晓悦说的很对,你聪明、漂亮、有学识、又温柔,喜欢你的人应该很多,你真的不应该这样。” 虽然她说不是林墨婉一个人的错,但言语间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可完全不是。 林墨婉琢磨着她的话,有些受伤,她垂了垂眸,强压下心底的不适,突然笑出了声,珞巧娘却是一脸疑惑。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仰了仰头,抹掉脸颊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眼泪,脚下的步子轻转,绕到她身后,轻声道:“姐姐,我真不想让你伤心啊,可是我觉得,有的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说着,她已经从珞巧娘的身后绕了一圈,最终在她左边站定,对上珞巧娘狐疑的眼神,林墨婉缓缓地拿起一枚玉佩。 玉佩入眼的那一瞬,珞巧娘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就抢夺了过来,仔细端详着,随即质问她:“这怎么会在你那儿!” 林墨婉笑笑,并不着急应答,而是迈步继续往前走,又回到了窗前坐下,她看着眼前一脸震惊的珞巧娘,幽幽开口:“别误会,这可不是他给我的,也不是我偷的。” 她说着,语气微顿,低低的笑了两声,竟卖起了关子,珞巧娘死死地握着手里的玉佩,咬牙追问:“那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她说这话时,声音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不敢相信,这枚曾经她和周释然定情的物件竟然出现在了林墨婉手里。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林墨婉也坐不住,她再度从床上站起身,看她的眼神多了些许心疼,但更多的还是那种一成不变的冷漠。 她说:“你认识玉香楼的红姨吗?是她给我的,而她是从玉香楼的一位姑娘手里拿来的。” 说罢,她眼神的平静的看着珞巧娘,似在观察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最终终于反映过来的珞巧娘嘴里喃呢着:“不可能……”随即转头就要走。 可林墨婉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离开开口:“你问他也没用,他会告诉你玉佩丢了,他正在找,还会谢谢你帮他找到了。” 听着林墨婉的话,珞巧娘已然停住了脚,却仍旧犹豫着是去找周释然问个清楚,还是相信林墨婉的话。 林墨婉也直言:“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试试,看看他会怎么说。” 珞巧娘握着手里的玉佩,只觉得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实在难以相信,今天一早还在对自己嘘寒问暖,难舍难分的丈夫,竟然将他们的定情信物送给了玉香楼的姑娘。 她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林墨婉,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她终于隐约觉察出什么,后知后觉的问林墨婉:“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面对她的质问,林墨婉也只是摇着头,冷静又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她,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回来:“你想要什么?要钱?还是尚书夫人的位置?或者是周释然这个人?” 看她试探着靠近,每问出一个问题,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怕林墨婉所图的东西真的是在她说的这些东西里,可同时又怕没在但她要的更多。 她是矛盾的,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对上珞巧娘倔强的眼神,林墨婉沉默了数秒,继而才道:“不,都不是,我只想要回我的尊严。” 这下,珞巧娘再次疑惑了,根本听不懂林墨婉再说什么,林墨婉也不在意,只是冲她笑着,又道:“姐姐,你觉得他真的爱你吗?” ------------ 第068章他有三万两 如果是一炷香之前,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现在,珞巧娘手里还紧紧地拽着被周释然送出去的他们的定情信物,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短暂的纠结之下,珞巧娘叹了口气,道:“这不重要,你就说是什么事。” 她不回答,林墨婉也并不强求,只是顿了顿语气,接着道:“明晚子时,我约了他去客来酒楼,你觉得他会不会赴约。” “你!” 珞巧娘紧咬着牙关,抬手就想落在她脸上,可对上林墨婉的目光,高高抬起的手又迟迟落不下去,握紧玉佩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隐忍还是愤怒让她额头上青筋暴起,猩红的眼眶蓄满了失望的泪水。 见她如此,林墨婉皱了皱眉,眼底竟有一丝心疼和愧疚,她更多的还是难过和自嘲,她看了一眼珞巧娘高高扬起的手,苦涩的笑了。 这时,接到消息的玉枝刚到,一进门就瞧见这样的场景,她走上前,站在一旁,并未轻举妄动,只是试探般唤了一声:“姑娘?” 她紧张的看着林墨婉,似乎只要林墨婉一个眼神,她就会冲上前,将珞巧娘制住。 可林墨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只是神色淡然的将一张字条轻轻塞进珞巧娘怀里,珞巧娘有些惊愕,疑惑又不可思议的缓缓将手放下。 林墨婉始终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道:“姐姐想清楚了的话,就来看看,这是房间号,记得准时点,否则可听不到你想听的。” “……” 珞巧娘没说话,隐忍又屈辱的眼泪滑落下来。 许久,她才平复了心情,问她:“你到底是谁?你从一开始认识我就是有目的的对不对!告诉我,告诉我!” 她几乎崩溃的冲着林墨婉大喊,这大概是林墨婉见过她最伤心的样子了,林墨婉沉默着,眸光一转,看向玉枝,示意她先出去。 玉枝也不问缘由,转头照办。 房门合上,林墨婉侧身从她身边走过,在房内满目目的的踱步,她说:“是啊,我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我知道你和他的所有,甚至,连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 珞巧娘有些不可思议,她和周释然在一起虽然不过三年,但也是陪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功成名就的,她自认为不可能有人比她更清楚周释然了。 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林墨婉停下脚,眸光一转,像是洞悉一切的目光同她的视线相撞:“我还知道,你为了嫁给他,甚至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因为你的家人嫌他穷酸,而他拿不出娶你的钱,对不对?” 珞巧娘没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犹记得当年第一次和周释然相见,是在珞巧娘陪母亲外出游湖的时候,那时,他昏倒在路边,珞母信佛,以慈悲为怀,便让人救了她,带回府中。 在短暂的接触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周释然总是会向珞巧娘无端表现出殷勤,加上周释然本也算是饱读诗书的,若不是被人顶替,他就是当年的兴科状元。 一来二去,珞巧娘对这个会作诗,又温柔体贴,且还会做饭的斯文书生也颇有好感。 直到周释然去向珞家提亲,说是提亲,但其实就是跪下来求娶,什么都没有,珞父是疼爱女儿的,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看起来穷酸的周释然,周释然就在珞家大门外跪了一夜,都没能得到珞家的同意。 最后是珞巧娘看不得爱人受苦,主动站出来,陪他一起跪着,珞父气急,扬言若是她执意要嫁,那珞家就和她断绝关系。 珞巧娘虽心中不舍,但还是和珞父三击掌定下绝不反悔断绝关系,死生不回珞家的誓言,带着周释然栖身在破草屋里。 其实说是同珞家断绝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但珞巧娘有三个哥哥,见不得唯一的妹妹受苦,还是时不时的给他们补给,珞父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毕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儿,说什么也做不到看着她受苦。 看她震惊的样子,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接着道:“他娶你的时候,一分钱没给吧?” 珞巧娘不语,林墨婉却又接着道:“但其实你知道吗,他当时手里有三万两,可他一分钱都没为你花。” 三万两?! 珞巧娘惊住,满眼的不可思议,继而反应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一般的笑话,反驳道:“林墨婉,你病糊涂了吧,你知道三万两有多少吗?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林墨婉笑而不语,眼神却逐渐冷了下来,没了平日里温顺柔弱等待被保护和拯救的样子,她冷着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也并不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你不信也没关系,你可以亲自去问他,有没有过三万两,又是哪里来的。” 见她如此笃定的样子,珞巧娘心里对周释然的信任似乎也已经快要彻底崩塌,林墨婉收回目光,淡定的拿起一旁的衣服穿起,优雅的穿好鞋。 临走,她又停住脚,手已经放在门框上,但还是没有立刻打开,稍作犹豫,她淡然的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珞巧娘,嘴角再次微微勾起笑意。 她说:“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原本不叫周释然,你也可以问问他,他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他想释然什么。” 说罢,在珞巧娘震惊又奔溃的眼神中,林墨婉笑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等她走出多远,就正好碰见熬好药回来的孙晓悦,两人四目相对,林墨婉冲她笑笑,一如往常,除了脸色苍白了点瞧不出半点异样。 孙晓悦怔了怔,狐疑:“你不是病着呢吗?这么快就下床了?” 林墨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由衷的绽开笑意:“我好多了,谢谢你啊晓悦姐姐。” 孙晓悦扯了扯嘴角,这声姐姐叫的她着实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也确实没错,孙晓悦比她年长六岁,叫姐姐倒也没问题,但面对林墨婉,许是想着先前的事,孙晓悦心里总是很奇怪。 此时,突然传来珞巧娘崩溃的喊叫声,孙晓悦脸色一僵,充满敌意的眼神扫过林墨婉,也顾不得质问,一把将手里的药碗塞进林墨婉手里,拔腿就往房间内冲。 林墨婉站在原地,只是淡定的回头看着孙晓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最终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将手里的药碗随手扔在一旁的草坪上,便同玉枝离开了…… 日落西山。 当珞巧娘托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尚书府时,周释然正抱着小周莹在凉亭里识字,她远远地站着,脑子里全是今天林墨婉说的话。 可毕竟他是她的丈夫,是小周莹的父亲,她心里总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觉得是林墨婉的错,是林墨婉在说谎。 她走进凉亭,小周莹一见是珞巧娘,就张开手求抱抱,珞巧娘现在也只能敷衍的冲她笑笑,转头看向周释然。 片刻踌躇,珞巧娘还是问他:“明天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 第069章只真心实意爱过你一个人 周释然看着她,似是也觉察到她和以往的不同寻常,想了想,他应答:“抱歉啊巧娘,晚上我可能有点公事要处理一下,隔天一早就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着这个回答,珞巧娘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可是千言万语都无奈的卡在了喉咙里,眼泪噼里啪啦的就往下掉。 周释然瞬间有些慌神,他将手里的小周莹轻轻放在一旁,站起身来,熟练的将珞巧娘拥入怀里,轻声安慰着:“怎么了巧娘?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他说着,眼底已经有了些怒意,珞巧娘好不容易止住哭,从他怀里抬头看他,格外认真的问:“释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有三万两,你会让我和家里断绝关系跟你走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周释然眼底的心急如焚瞬间消散,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还有震惊,虽是稍纵即逝,但还是被珞巧娘捕捉到了。 周释然愣了两秒,随即佯装轻松的笑出了声,道:“当然了,我当然不会了,我一定都给你了,也一定会给你一个无比盛大的婚礼,巧娘,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 珞巧娘看着他,并没有接话,只是任由周释然再次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里。 当年他们成亲,就是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别人不要的红绸子挂在屋里屋外,她找了些红字剪了几个囍字贴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俩,拜了天地,就算礼成了。 当初她什么都没有求,只求他爱她,可如今看来,真的很可笑啊…… 此时的林墨婉,也早就回到了紫藤苑,玉枝请了大夫来诊脉,还真是昨夜冻着了,索性并不严重,吃点药就能好。 将大夫送走,玉枝有些无奈,看着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林墨婉,或许是真的不理解她为什么非要这般执著,最终也没有打扰她休息,轻着手脚离开了房间。 到了第二日赴约的时候,林墨婉早早地就去约定好的房间等着了,这时,天还没黑,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林墨婉坐在窗前,悠哉的看着楼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不来。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酒楼几乎也要打烊了,外头繁华的闹市,也退去了白日里的喧嚣,安静的只剩下聒噪的虫鸣。 外头的更夫敲响子时的锣,房门准时被推开,林墨婉手中刮着茶沫的手微顿,缓缓抬眸看去,就见靠在门上大喘气的人,正是周释然。 见此,林墨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立刻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迎过去,可周释然脸上却并不见笑意,林墨婉没来得及说什么,周释然便问:“是不是你更巧娘说了什么?” 林墨婉脸上的笑意收了收,随即摇头:“她现在都不肯见我,我能说什么?” 周释然半信半疑,实在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当年三万两的事了,可见林墨婉的态度,他又迟疑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可不多。 “你真的没有说?”他又问她。 林墨婉看着他,缓步上前靠近,主动牵起他的手,眼神无辜又受伤,问道:“当然没有了,周大哥,你不相信我?” 周释然皱了皱眉,可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又舒展开眉头,稍稍调整了一番心绪,他冲她递去一记宽慰的笑,主动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当然不是,我当然信你了。”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勾起了唇,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男人炽热且恨不得立刻将她吃干抹净的嘴脸。 她转头,牵着周释然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将他拽到跟前,抬手间,修长的指轻轻攀上他宽阔的胸膛,稍稍用力一推,他腿脚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似是深怕林墨婉借机跑了,他立刻就要起身,林墨婉却先一步将他摁住,然后站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肢上。 他呼吸一紧,炽热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却听林墨婉问他:“你爱我吗?” “当然。”他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他仰着头,看她的眼神几近痴迷:“阿婉,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只真心实意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你啊,以前在小院子的时候,我们一起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后来重逢,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他说罢,握住林墨婉腰肢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却被林墨婉一把摁住,他也没反抗,只是狐疑的看着她。 林墨婉没说话,温柔的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再问:“你爱我,那珞巧娘呢?” 听见这个名字,周释然似是一瞬的清醒,但也只是短暂的纠结,他笑笑,道:“她只是个意外,我那时候已经有个不错的官职了,但是我还需要有人在背后支持我,我是不得已才选了她,阿婉,我爱你,你能原谅我吗?”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眼神冷淡的看着他,他握着她腰肢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颤抖着有些焦急的去解她腰间的系带,甚至凑近她的身体轻嗅,然后低声喃呢:“阿婉,你好美,好香。” 下一瞬间,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暴力踹开,周释然猛地回过神来,就见珞巧娘站在门口,早已泪流满面。 他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再次将林墨婉推开,踉跄着站起身,珞巧娘走进门,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周释然有些发懵,就听珞巧娘隐忍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合离。” 丢下这两个字,珞巧娘转头就走,周释然站在原地,似是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傻愣愣的本能的追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墨婉,满眼痛心疾首:“你……你设计我?!” 林墨婉不置可否,依旧语气淡然:“如果你不来赴约,谁能设计得了你?” 说白了,这男人就是既要又要。 周释然咬着牙,一想到刚才的话全让珞巧娘听见了,他心里又害怕又恐慌,一时之间脑子竟乱做一团。 看着站在原地的林墨婉,他咬牙,恶狠狠地道:“你、你真是恶毒!你非要毁了我你才甘心吗?!林墨婉!你利用我,利用我的感情,设计珞巧娘与我合离?!你、你没有心啊林墨婉!你真是歹毒!” 听着他歇斯揭底的指控,林墨婉却由衷的嗤笑,朝他露出一记“这只是刚开始”的表情,却并不言语。 那双寒凉刺骨的眼睛,盯得周释然忍不住背脊发凉,他早该想到的,天底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林墨婉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 可如今悔悟,为时已晚。 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敢想,如果珞巧娘将这些事都告诉回珞家,珞家虽只是商人世家,可结识的达官显贵不少,到那时,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岂不都成了一场空? ------------ 第070章仙人跳 周释然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在他看来,如今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当初如果不是被人顶替,他就该是当年的状元郎,他只是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有什么错? 思索间,他回头看向悠闲靠在柱子上欣赏自己刚染了蔻丹的指甲,是今日一早玉枝特意去采来的凤仙花染的。 她皮肤本就白皙,凤仙的红色,在她的指甲上被衬的越发鲜艳,似是感觉到周释然的目光,她才轻轻抬起眼帘。 但眼底却没有半分周释然想要看到的或是愧疚或是自责,她反而格外镇定,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懵懂和无辜,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滔天的怒气瞬间将他点燃,顾不上其他,周释然猛地冲过去,一把掐住林墨婉的脖子,颤抖着唇问他:“为什么?我都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毁了我!!” 林墨婉眼神冷淡,直勾勾的盯着他猩红疯狂的双眸,窒息感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象征性的反抗一下。 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收紧,更加强烈的窒息感迎面而来,掐的她脸色涨红,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周释然的嘶吼,像是拽布娃娃一般,恶狠狠地拉着她好几个踉跄,直到两人一起摔在一旁的软塌上。 在绝对的男女力量悬殊之下,他将她摁在身下,此时猩红的眼已然没了半分先前的欲望,以及其狠辣的力道死死掐住林墨婉的脖子,就是要致其余死地。 直到最后一刻,林墨婉眼前一片漆黑,却突然感觉脖间的压力猛地一松,她几乎是抽搐着,猛吸了一口气,眼前的黑色才逐渐散去。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已经是被玉枝护在怀里了,她喘着气,伴随着嗡嗡的耳鸣声,眼前的景象还有些重影,但并不妨碍她看到屋内不止玉枝一个人。 随后视线和听觉逐渐清明,便听见玉枝的声音响起:“郭大人,您可千万要替我家姑娘做主啊,周大人知法犯法,竟要我家姑娘委身与他,若是不肯,就要置我家姑娘于死地,真是好生恶毒!” 林墨婉闻言,才木楞的抬起头,果然,郭寅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跟前,将周释然扣住的正是郭寅礼的手下。 同时,外头也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一些酒楼内,原本是住店的客人,听到动静也跟着过来看看热闹,却被郭寅礼的人拦着,并不敢放进来。 “贱人!!” 周释然冲着林墨婉一声嘶吼,吓得林墨婉浑身一震,脸上满是过度惊吓后的惶恐和不安,像是不可控一般往玉枝怀里瑟缩了一下。 经过方才的挣扎和纠缠,她的长发已有些些散乱,几许发丝凌乱的垂在两侧,眼角微红,满眼的惊慌失措,加上她脖子上清晰可见的掐痕,着实我见犹怜,任谁看了都止不住心脏抽痛。 玉枝小心安抚着,同时等着郭寅礼表态。 看着眼前的场景,郭寅礼断了十几年的案,加上他对林墨婉的了解,虽不算全面,但江有席的事,也确实叫他不敢再对眼前的人有所轻视。 他心里也大概明白,周释然这八成是遇到仙人跳了,可是如今就现场的情况而言,摆在明面上的受害者确实是林墨婉。 思索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被饭扣住双手的周释然,道:“周大人,我想您该冷静一下。” 谁知杀红眼的周释然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纵使被人扣着,也瞪着眼吵周释然咆哮:“郭寅礼?你算什么东西?!就你那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儿,老子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你!” 郭寅礼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心里仅存的那一丝同情也当然无存,甚至有种这人就是活该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道:“本来这件事是不应该去叨扰曲太师的,但是您说的对,下官位低权微,确实没有审问您的资格。” 说着,他冲着一旁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便将跪在地上的周释然压着提起来,似是刚才听到自家师父的名讳,周释然的情绪看着稳定了不少。 不等他说什么,郭寅礼便再度开口:“先将周大人请回衙门,好生招待,不可怠慢,待下官将此事禀明太师,再做决策。” 一听这话,周释然瞬间冷静下来,方才仅存的一丝怒气也荡然无存了。 世人皆知,曲太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若是要彻查这件事,当年他买卖林墨婉拿钱买官的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总算是找回理智的周释然猛的甩开两个随从扣押的手,他喘着粗气,身后的两个随从还想上前,但他凛冽的眼神一扫,也不在敢造次。 见此,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理了理身上刚才纠缠间凌乱的衣服,看了看瑟缩在玉枝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林墨婉,又转头看向郭寅礼。 这时他才发现,郭寅礼没有穿官服,连两个随从都是寻常人的打扮,应该不是转成来抓他的,大概率是恰巧在附近。 见他冷静下来,郭寅礼再开口:“周大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周释然眸光一转,面色狠厉,冰冷的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虽然不甘心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但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他可不想这样。 明白过来自己中计的周释然也不想再多留,咬了咬牙,思索再三只道:“都是误会,我喝多了,走错了房间。” 郭寅礼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显然对他的说法存疑,如果真的喝了很多酒,身上会没酒味?思路还能这么清晰? 这明显就是有所隐瞒。 原本他以为单纯是林墨婉设计他,可如今从周释然的反应看来,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是说真话的。 不等郭寅礼有什么反应,周释然便像是整理自己破碎的尊严一般,狠狠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衣服,转头就走。 郭寅礼带来的人本想阻拦,但郭寅礼却默默地摇了摇头,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眼见着主人公离场,门外本就不多的人围着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郭寅礼招了招手,示意随从出去。 他看着躲在玉枝怀里一脸惊魂未定的林墨婉,神色有些复杂默了默,还是道:“方便单独聊聊吗?”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颤颤巍巍的从玉枝怀里抬起眼帘,眼泪沾湿了长长的睫毛,瞧着着实让人心疼,那可怜又无辜的表情仿佛在问“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审我?” 哪曾想,郭寅礼只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回敬她一个“别装了”的眼神,林墨婉见此,也逐渐敛了那精湛的演技。 明明还是那张脸,却仿佛转眼的功夫,就从任人拿捏的小白兔变成了荣辱不惊的老狐狸,她缓缓的从玉枝怀里坐骑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屏退了玉枝。 ------------ 第071章别做傻事 房门合上,她慢悠悠的起身,忽视郭寅礼,缓步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头发和衣裳。 郭寅礼也识趣的别开眼,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等着,不多时,她不急不缓的出来,坐在他对面。 郭寅礼也不同她墨迹,直接开口道:“昨天送到衙门的那封匿名举报周释然的信,是你送来的吧。” 林墨婉坐在原地,只是眸光淡淡的看着他,表情无辜,像是在否认,但开口的话却是玩笑般道:“这么大的帽子怎么说扣我头上就扣我头上啊,郭大人,这不合适吧。” 这回,换郭寅礼沉默了,他心里当然是笃定的,那封信一定就是林墨婉让人送来的,只是她不承认,他也拿不出证据来,就像当初江有席的案子,也只能以意外匆忙结案。 原本公叔庭月是不服的,甚至亲自进了趟宫,跪在皇帝的寝宫外,将这件事情闹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亲自查看了案子,也并未发现任何疑点亲口准许结案,案子才就此了结。 而这次,他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巧合,正是昨天送来的那封信,信里甚至连房间号都写的清清楚楚。 本来他是并不想来的,总觉得该是谁的恶作剧,但仔细琢磨了一晚上,周释然也是个不小的官,虽然出身不好,没什么太强有力的血缘靠山。 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曲相如的弟子,沈微远的师弟,哪怕是看在这两尊大佛的面上,也没人敢这般猖狂,污蔑诋毁的谣言张口就来。 因此,他猜测,或许此事真的不一般,于是乎,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带了两个随从来了酒楼,没曾想,还真就让他碰见了。 只是如今,林墨婉不肯说,郭寅礼也不强求,而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你和他有仇吗?” 想来没仇没怨的话,大概是不会用这般歹毒的招式来对付他了。 曲相如的门生,都及其注重名声的,想必林墨婉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可谁知,林墨婉闻言,却是笑了笑,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她开口:“当然不是,大人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他啊。” “……” 郭寅礼不语,这次倒不是不信,而是有些将信将疑,不知是不是她失踪的这几年的经历使然,让她整个看起来好像都不太正常。 就像是,表面的温柔平静下,内里却是狰狞凶残的,他无法想象,她真实样子是如何的,只觉有些背脊发寒。 他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说实话的话,我很难帮你。”他并不是为了套她的话才这样说的,而是真的想帮她,就当是弥补当年她母亲的案子。 林墨婉见此,也只是犹豫了几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便缓缓地朝他探过去身子,一脸认真又真诚的样子,就在郭寅礼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付周释然的时候,她却只是道:“那你有办法让珞巧娘和周释然合离吗?” 此言一出,一脸认真的郭寅礼再次泄了气,他算是看明白了,林墨婉没打算告诉他任何有用的信息,他能隐约感觉到,她是想用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可是,这样以来,稍有不慎,连她自己都会深陷泥泞,无法自拔,他深感无力的同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说服眼前的人。 他能理解林墨婉对他的不信任,当年那个案子,他确实无能为力,在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依旧让凶手逍遥法外,这同样是他十多年来唯一意难平的案子。 他知道,今天这天儿是聊不下去了,便主动起身,准备离开,临了,还是会头道了句:“别做傻事。” 不给林墨婉应答的机会,他转头便离开了,看着大开的房门,林墨婉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浑身放松下来时,也顿感到一丝疲惫。 这时,一直守在门外的玉枝进门,询问道:“姑娘,我们要回去吗?” 林墨婉却只是摇摇头:“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玉枝领了命,转头出去了…… 翌日清晨。 吃过早饭,林墨婉才决定回去,坐在马车上,特意让车夫饶了一圈路,从巧记门口路过。 在她的意料之中,巧记今日并没有开门,想来是因为周释然和珞巧娘的事。 她默默地放下马车的帘子,心绪翻涌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珞巧娘,她这会儿估摸着很难过吧,但大抵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毕竟还有孙晓悦在。 回到紫藤苑时,天色还并不算晚,刚走进院子,就见大厅外站了几个并不是紫藤苑的仆人,其中一个便是岑嬷嬷的。 那不用想,在大厅里面等着的一定就是公叔庭月了,对于她擅自进她的院子这件事,林墨婉还是有些不满,但也只是稍作停顿,面上不见任何怒意。 走进大厅,果然,公叔庭月坐在主位上,一派女主人的做派,林墨婉人都已经走进屋子,她却还像是没看见一样,垂着眸,继续观察手里的茶杯。 林墨婉也并不恼怒,只是一如往常扬起很客观的笑容:“夫人早,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瞧我都没准备什么。” 公叔庭月闻言,这才将目光从杯子上移开,落在林墨婉身上,她缓缓地勾起唇,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看着眼前这个想要伤害自己孩子人,公叔庭月厌恶的恨不得当场扑上去将其撕碎了,但她也深知,这样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让自己被推上风口浪尖。 思索间,她冷静了不少,连面上的表情都温和了些许,她淡然开口:“倒也不必准备什么,我就是来看看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林墨婉当然知道她没安好心,却依旧微笑附和:“夫人真是有心了,还劳驾您亲自走一趟。”说着,她回头唤了一声:“玉枝,快再上一壶新茶。” 玉枝领命转头离开了,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明明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和谐,可背地里似乎已是满藏杀机。 当大厅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林墨婉和公叔庭月时,公叔庭月原本还扬着的笑脸瞬间收起,突然冷不丁的来了句:“阿雪是不会跟我撒谎的。” 听着他的话,林墨婉脸上的笑意也一点点收敛起来,她当然知道公叔庭月指的是什么事,但这时候的林墨婉,怎么可能承认。 她轻笑一声,眼帘一抬,对上公叔庭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丝毫不见畏惧,只是戏谑的挑眉,佯装不懂的样子,半是讽刺半是调笑的道:“那妹妹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不会对母亲撒谎,可不就是好孩子嘛。 说罢,看着公叔庭月逐渐难看的脸色,林墨婉却并不以为意,只是镇定的等着她亲口说出来。 果不其然,从未受过这种哑巴亏的公叔庭月当然不懂得什么叫循序渐进,在她看来,她能屈尊降贵亲自来找林墨婉,就已经是林墨婉的荣幸了。 这次,她彻底收起最后一丝好脸色,就直奔主题:“阿雪说的,你在戏园时要杀她的事是真的,对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第072章能达到目的就行了,手段不重要 想来,公叔庭月也该发现不对劲了,纵使她确实不算特别聪明,但还是有些手段的,否则,这么多年了,江文清也不是专一的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佟玉华这一个妾? 面对公叔庭月直接了当的拆穿,林墨婉却并没有露出公叔庭月预想中的慌乱,反而有些疑惑,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怎么看都不像对这件事情知情的样子。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眼震惊和不可思议:“夫人,您为何要给我按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啊?我怎么可能伤害大小姐呢?您真的误会我了。” 公叔庭月闻言,心头面上的怀疑不减反增,以前,她倒是并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这厮伪装的委实有些好了,看起来确实是人畜无害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哪个男人见了都很难把持得住。 可她越是这样,公叔庭月就心里就越发觉得此人可怖,她咬了咬牙,显然不吃她这一套,直接开口问:“林姑娘,这里只有你和我,你就算不这样,也没人会识破,更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所以,不要再装了。” 她很笃定,林墨婉这张人畜无害的皮囊下,绝对藏着另一副面孔,她今天来就是要将她这张皮撕下来。 可饶是她已经将话讲的这般明了,林墨婉依旧顶着一张无辜的大眼睛,公叔庭月甚至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手足无措,如果不是公叔庭月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恐怕也会被她迷惑。 见公叔庭月有些恼怒,林墨婉垂下眼帘,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啊夫人,我不知道我哪里让您不高兴了,如果是老夫人准我回去相府的事情的话,那我不回去就是了,您别生气。” 这番话没什么杀伤力,但足够把揣测到她真面目的公叔庭月恶心的够呛,果然,林墨婉话音一落,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拍桌而起。 林墨婉像只受惊的小鹿,也跟着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瑟瑟发抖的缩在原地,如同惊弓之鸟,满脸受惊害怕的样子。 这演技,着实让公叔庭月看呆了眼,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发泄口,这和她预想中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对方完全没有谎言被拆穿的慌乱和惊恐,也没有等她用郡主的身份施压,让她跪在脚边求饶。 她看起来那么害怕,但好像又透着一股子无辜和倔强,那双仿佛忧郁自成的眼和那张自带鲜花凋零般的破碎感的脸,叫提不起半分怒意。 公叔庭月很快平静下来,眼神快速的扫过四周,四下无人,哪怕她现在动手,将她抓起来,就算是用刑逼问,也要让她亲口吐出来这件事。 想着,公叔庭月脸上的怒意一点点退去,最终勾起了唇角,一声令下:“来人,给本郡主将她扣起来!” 说罢,等了半晌,没有半个人从外头进来,林墨婉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公叔庭月似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脸上才扬起的笑容又顷刻间消失。 她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心下慌乱,又提高嗓音,气势十足的喊了一句:“来人!你们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给本郡主出来!” 可回应她的仍旧是一阵沉默,公叔庭月眸光一寒,杀意满满的眸子落在林墨婉身上,而此时的林墨婉只是神色淡然的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她甚至悠闲的双腿交叠,轻轻倚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看着上座咆哮的公叔庭月,全然没了刚才的害怕和无措。 公叔庭月危险的眯了眯眼:“是你!!” 林墨婉浅笑不语,甚至猖狂的表示:“那又怎么样?这里是紫藤苑,又不是相府,也不是你的郡主府,我就是让你死在这里,别人也不会知道。” 面对她九转十八弯的态度,公叔庭月再度眯了眯眼,冷笑:“这就是你真实样子吧,林墨婉,你可真够虚伪的。” 闻言,林墨婉却笑出了声,但并不否认,等她止住笑,才幽幽开口:“能达到目的就行了,手段不重要,夫人,您不也是这样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和你都是一类人。” 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不择手段,只要是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哪怕牺牲所有,也在所不惜,得不到的,那就毁掉。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接,各怀鬼胎的眼神交错,谁都不肯轻易败下阵来,可不管多久,林墨婉都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样公叔庭月的内心也难免开始动摇。 她杀过的人不在少数,都不算光明正大,多数都是这些年江文清在外面养的外室,尤其是他们刚成亲那会儿,十天半个月她的人就会找到一个禀报给她,她生气,可又不想放手,于是就只能满地给他灭这些狐狸精。 这几年倒是安分了不少,她的人都没怎么发现他再去外面找那些狐狸精了,本来以为,到头来,江文清总算是明白了她的苦心,不再与她作对。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林墨婉,公叔庭月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人,想着先前老太太要将林墨婉许配给江有席时江文清极力反对的样子,公叔庭月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眼见着公叔庭月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且憎恨起来,林墨婉就知道,她一定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于是无奈的笑了,表示:“夫人放心,我对老大爷没什么兴趣,再说了,您看我像是却缺钱的样子吗?” 公叔庭月闻言,迟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上好的蚕丝轻纱做成的广袖长衣,一头青丝半数挽起,简单的几支银簪相配,加上这紫藤苑的装潢,低调但不失高雅。 其实仔细想想,林墨婉一个举目无亲又无依无靠的孤女,若不是祖上留下来有足够的家产傍身,亦或者自己有足够的地位和人脉,否则在这个普通女子举步维艰的年间,她都不会像现在一样过的这样滋润。 除非,她是有金主的人。 可从林墨婉轻蔑的话语间,公叔庭月能够肯定一件事,林墨婉的金主,并不是江文清。 想到这里,公叔庭月换混的松了口气,毕竟林墨婉看起来,同那些她只需要派人去动手就能够轻松解决掉的女人有些不同的,如果她真的是,那相信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注定要和这个人纠缠了。 可排除这个嫌疑之后,公叔庭月心里又愈发疑惑:“既然你说你和我家老爷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来江家?为什么要害我儿子和我女儿?!” 林墨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公叔庭月也并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等着她给一个答案。 为什么呢?大概是想让你也尝尝痛失挚爱的感觉吧,毕竟那时候的她那么痛,她的母亲也很痛,公叔庭月作为罪魁祸首,凭什么就能够过的如此舒心? 既然王法无能,那她就自己讨个公道。 ------------ 第073章我真的知道错了 等了许久,公叔庭月都没等到林墨婉开口,她有些疑惑,不明白林墨婉为什么不说话。 许久,林墨婉才突然嗤笑一声,道:“当然是为了夫人您啊,我以为不用我说,您也会知道呢。” 她说这话时,满眼的失望,就好像她们之间原本是有什么约定的,而公叔庭月是忘掉约定的那个。 可对于公叔庭月而言,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在林墨婉进江府之前,她根本就不认识林墨婉,怎么可能有什么狗屁约定。 看她有些病态疯魔的样子,公叔庭月只觉心头有些发毛,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是人在面对未知东西的害怕。 林墨婉却只是道:“我想不用我说,您也会想起来的,对不对?”她的神色那么诚恳,甚至让公叔庭月有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出错了。 只可惜,她弄死过的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是和哪一个有关,而且也还不一定就是和江文清那写个数不清的外室有关的人。 公叔庭月看着她,心里莫名的就有些慌张,可眼下,她并不能表露出来,而是咬着牙,狠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林墨婉,公叔庭月疑惑的皱紧了眉头:“江文清说的对,你真的就是个疯子。” 她说完这句话,也自知闻不到别的什么有用的信息,便重重的甩袖离开。 在她踏出厅门的那一刻,林墨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只是眼神愈发冰冷的直视前方,像是在透过面前空气,看着什么不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听说后来,公叔庭月从紫藤苑回去之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在房间里摔摔打打好一阵子,吓得隔壁的老太太都心惊肉跳的。 江文清处理完事,刚从宫里回来,公叔庭月冲上去就是两耳光打的江文清好一个措手不及,他怔怔愣了两秒,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忍下来,而是条件反射一般抬手还回去一巴掌。 公叔庭月被扇的脚下踉跄,扶住一旁的桌子才勉强站稳,面对江文清突然的还手,公叔庭月显然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她捂着脸,看着同样因为自己暴怒之下做出下意识反应的江文清,脸上也有些诧异的无措,公叔庭月的忍耐就已经到达了极限:“你打我?你敢打我?!江文清!你有几条命你敢这么对我!!” 本来还有些愧疚的江文清在她的咆哮式的质问下,闭了闭眼,不得已收起满腔疲惫,皱了皱眉,已经及其的不耐烦了,却依旧强压火气:“你别无理取闹。” 可没曾想,就因为这一个巴掌和这一句话,公叔庭月差点把整个相府拆了,乱砸一通后,她带着江瑞雪和江有安就进了宫,留下江府满地的狼藉。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墨婉忍不住嗤笑一声,公叔庭月当然不会想到她的身份,别收拾她了,哪怕就是她现在告诉公叔庭月她娘的名字,公叔庭月也未必能想起来这回事儿。 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想来公叔庭月也会开始对林墨婉设防,并且着手调查林墨婉的一切,林墨婉倒是不怕,相反,她还挺想知道,公叔庭月能查到点什么。 或许,会是连她自己都还没想起来的事。 后来,再听到周释然的消息,是在三天之后,林墨婉的马车路过薛府外的时候,周释然满身狼狈的跪在外面,门前围了不少人。 这是孙晓悦家,孙晓悦的丈夫是盛安薛康其薛太尉,孙家也是书香门第,两家都算是不错的世家,孙晓悦和珞巧娘也是闺中密友。 如今珞巧娘和珞家因为周释然而断绝了关系,可现在和周释然的关系也闹成这样,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唯一能来的就是孙晓悦这里了。 眼见着他声泪俱下:“巧娘,我知错了,我们不要合离,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你,巧娘,巧娘我们和好吧,巧娘。” 他跪在门前,神情憔悴,明明只是三五天的时间,他就像是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了三五年。 不得不说,他是很懂得怎么拿捏珞巧娘的,知道珞巧娘心软,加上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一定就成功将她说服了呢。 果然,没等拍多久的人,薛府的门就缓缓打开了,可出来的人却并不是珞巧娘,而是孙晓悦。 “晓悦!”周释然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孙晓悦的衣服:“你帮我劝劝巧娘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没有她……” 他说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孙晓悦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衣服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凌冽的眼神扫了一眼外头围观的人,呵斥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说着,从府里出来的几许下人上前,将外头的人驱赶,很快原本热闹的门口此时也一下的就冷清了下来。 孙晓悦看着眼前的人,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表示:“你求我有什么用?你早知今天何必当初呢?你别再来了,巧娘现在不想看你。” 她说罢,就要命人关门,可周释然哪里肯依,连忙伸手将门抵住,甚至不惜将自己的脚卡在门缝里面,关门的下人没注意,直接叫他夹伤了脚,只听周释然一声惨叫,吓得几人连忙住了手。 看着他卡在门缝里的脚,孙晓悦越发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周释然苍白着脸,泪眼婆娑,脚上的疼痛迫使他额头渗出了细汗,但他只说:“摆脱你,帮我转达,我可以不进去,但是我是真的爱她,我爱巧娘,也爱我们女儿。” 看着他如今的深情样子,孙晓悦只觉得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可想到先前听珞巧娘说的话,顿时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话还是存有一定的怀疑。 最终,孙晓悦还是没有让他进门,将大门合上后,周释然靠在门上,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方才脸上表现出来的深情和痛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 其实到现在,他心里也不能很确定自己是真的爱珞巧娘,还是说怕她知道他的秘密公开出去,让他名声扫地,这样一来,不单单会被曲相如逐出师门,还有可能人头不保。 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地位和权势啊,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毁在两个女人手里? 他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让那些污秽不堪的过往彻底埋藏起来,谁也不能够再揭开…… 而此时,在周释然看不见的地方,林墨婉正默默地注视着这边,将刚才发生的事,以及周释然眼底的麻木和凶狠尽收眼底。 在看见这边的热闹之后,林墨婉便叫人先进马车停在一旁的巷子里,自己下了马车,躲在一旁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欣赏这出好戏。 她真的很好奇,周释然会怎么做,是先杀掉珞巧娘再杀她,还是杀了她再追回珞巧娘? 不过,仔细想想,按照他贪心的嘴脸,哪怕是出了这样的事,他估计依旧还是想要两个都要。 ------------ 第074章我这次来,可不是白帮你的 林墨婉站在角落,看了许久,直到周释然起身离开,她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用墙壁凸出的一角当做掩体,藏在墙后。 周释然从她身边走过,不知道是因为没进到门还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而有些失魂落魄,林墨婉躲在暗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深夜。 周释然独自在酒楼买醉,从太阳刚落山喝到酒楼打烊,店小二无奈过来催促许久,他都无动于衷,抱着一堆空酒瓶,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无奈,最后一次,只能老板亲自上前来劝说,可周释然却全然不听,甚至嫌老板烦,一股脑将桌上的酒瓶扫落在地。 老板叹息着摇头,看着满地狼藉,想着周释然的身份,还是有所顾忌的,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被丢出去了。 看着喝的酩酊大醉的周释然,老板也只能无奈的让店小二去一趟薛府,想着如果珞巧娘来应该能将他带走。 他这店小,可容不下这么尊大佛在这里撒泼打滚的,他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可没曾想,人还没走出店,便有道身影将店小二拦住了,看着对方的行头,想来也是个富贵人家,他赶忙表示:“姑娘,咱们店已经打烊了,您要是住店的话,倒是还有一间房间,吃饭的话,可就没了,厨子都睡下了。” 刚走进门的林墨婉扫了一眼屋内,视线在周释然身上停了一秒,又迅速收回,看向被自己拦住的店小二,随即道:“都不是,我是来接人的。” 她话音一落,店小二有些奇怪,不太确定的回头看了一眼老板,老板也同样疑惑。 珞巧娘他们是见过的,可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啊,他正疑惑,林墨婉便自发解释道:“我是周大哥的妹妹,嫂子没空,知道他来这里喝酒了,便让我来接他回去。” 店小二退至一旁,听了这话,也暂时没离开,老板虽然疑惑,但还是没阻止,为安全起见,还是上前去,拍了拍周释然,凑近他耳边喊了一句:“周大人,你妹妹来接你了。” 周释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瞧着有些迷茫,视线扫了一圈,才定定的落在不远处的林墨婉身上,林墨婉缓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周大哥。” 她开口唤了一声,周释然没应答,只是眼神呆滞的看着她,老板见此,招呼了店小二离开。 虽然没见过林墨婉,但是多少也听说了周释然和珞巧娘最近的事,无非就是周释然被抓了个现行,看目前的情况而言,眼前这个,很可能就是周释然私会的那个。 想着,便也无心插手被人的家务事,聪明躲开了。 林墨婉微微弯腰,薄唇轻启:“周大哥,你要跟我走吗?” 周释然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神,他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又连连苦笑,紧接着笑着笑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他单手捂着脸,伤心欲绝的哭着,林墨婉也不着急,就直起腰,站在一旁等着他哭完,哪儿知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久久都平复不下来。 好半晌,他深深叹了口气,满身酒味,哭红的眼睛空洞的注视着前方,平淡的来了一句:“你现在满意了?” 林墨婉没搭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周释然似也不在意她回不回答自己,只自顾自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林墨婉,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你的事明明都已经成定局了,为什么还要拖累我?” 他自言自语的喃呢着,最终泼有些颓败的摇着头,那落魄又饱受风霜的样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完全的好人没有得到好报的受害者。 林墨婉知道,他想问的,何止是这些,他可能更想质问她:“你为什么死在三年前,如果你死了,那个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可惜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墨婉并不生气,只是淡定的坐下来,看着一脸颓败的周释然,她突然开口:“你想不想和巧娘和好?” 这话,像是一剂镇定剂,让醉酒的周释然有些片刻清明,他看着她,先是欣喜,随后是疑惑和戒备,经过上次酒楼的事,他可算是看清了,林墨婉这个女人,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她的心思比想象中还要歹毒。 他自然不会相信林墨婉的话,只是冷笑着别过脸,像是下通牒一般,终于是硬气了一回,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在算计我。” 林墨婉不置可否,只是垂下眼帘,稍作思索后,才又接着道:“不,我这次来,可不是白帮你的,我当然也有我想要的。” 一听这话,周释然心里的戒备似是有所动摇,他将信将疑的转头看向林墨婉,皱了皱眉,疑惑又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似乎想从她的目光中读到一丝她有不轨企图的算计。 可惜,终究是一无所获的。 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周释然试探性的开口:“什么?你想要什么?” 林墨婉勾了勾唇,眼底却是一片死寂,她说:“三万两。” “……”周释然闻言,眉头越发皱的深了些。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语气微微顿,也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这个反应,便接着道:“我只要三万两,只要你给,那我会亲口承认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这样一来,珞巧娘就还是你的妻子,如何?” 她言语真诚,看不出任何假装的痕迹。 周释然有些犹豫,虽然他现在官位不错,但三万两对他来讲,委实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他也明白这个数字对林墨婉的意义,自是没有理由怀疑她要这么多的动机。 沉默了数秒,周释然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在数次纠结之下,他有些愤懑的开口:“我一次拿不出这么多。” 他这话当然也是在林墨婉的预料之中的,她淡然一笑:“没关系,我也不着急,你有半个月的时间去筹钱,不过我还是得劝你一句,得快点哦,我可以等,但是珞巧娘不一定能等。” ------------ 第075章若是搜查到这里怎么办 听着林墨婉的话,他脸色沉了沉,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如果珞巧娘先一步将这件事情的原委都抖露出去的话,那他给再多的钱都是无济于事的。 不得不说,林墨婉的提醒是对的,周释然无奈,只能咬牙点了点头,随即他又问:“拿了钱,你确定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当然。”林墨婉一口答应下来,并且很是诚恳的点了点头,这回也由不得周释然不相信了,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 交易达成,林墨婉也并不多待,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来,临走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男人,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周释然闻言,神色有片刻恍惚,犹豫片刻,只是戒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摆了摆手,这个女人的马车,他可不敢再轻易上了。 林墨婉也不在意,只是笑笑,转头就离开了,不多时,外头便响起了隆隆的马车声,周释然闭了闭眼,深深地无力感瞬间灌满四肢百骸,他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拿了那三万两,都是那三万两害自己变成如今的样子。 想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上的酒罐子狠狠地砸在地上,转头就跨步出了客栈大门…… 林墨婉也没有任何顾虑的回了紫藤苑,刚坐下准备看会儿书,让玉枝去准备睡沐浴。 可没等玉枝离开多久,手中的书页还未翻动几张,外头便传来一阵不懂寻常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人翻越围墙。 林墨婉顿时警觉起来,虽知道这里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闯的进来的,但不知怎么的,还是下意识的担心起来。 毕竟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先前公叔庭月突然找上门来,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已经离开这么久,如果要进行下一步的话,想来也是该来了。 思索间,她放下手上的书,起身走出了门。 院子里有些暗,角落里种的那颗硕大的海棠正开的正盛,几乎都看不见枝条,片片花瓣落下,在薄纱般的月光下飞舞。 林墨婉站在树下,风卷起衣摆,又吹落花瓣,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也并没发现什么,正当她疑惑之际,转身想要回去,突然,一道黑影落下,林墨婉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落下的东西抱住,一起摔在地上,几个翻滚才勉强停下来。 她皱了皱眉,迅速从那人身上支起身,接着薄弱的月光,她才看清那人的脸,竟然是沈微远,他脸色惨白,已然昏厥过去,脸上还带着血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二爷?”林墨婉迅速回过神,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林墨婉皱了皱眉,警惕的坐起身,环顾院内,确定没有什么人追上来,才尝试着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这时,刚从外面备好水回来,听见动静的玉枝也从屋内出来,看见眼前这副场景,一眼便认出来躺在地上男人,也顾不得问什么,就连忙上前去帮忙。 两人合力,总算是将沈微远从院子里拖进了屋内,轻轻放在床上,有灯光的照明,林墨婉才看清,他穿着夜行衣,似乎在掉进院子之前,还是蒙了面的。 脸上、脖子上甚至是露出来的手上都是血迹,连身上的夜行衣,都有一大片比四周更加深的黑色,应该是被鲜血侵染之后导致的。 将人安顿好,林墨婉本是想先去倒杯水看能不能喂给他,可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衣服上也全是他的血。 他究竟伤的有多重啊? 看着床上的人,林墨婉有些出声,似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当玉枝提出:“我去请大夫。”的时候,林墨婉连忙拦住她:“慢着!” 玉枝有些不解,他都这样了,如果不去请大夫,怎么能行?她狐疑又着急的看着林墨婉,林墨婉却坚决不让她去,只是说:“去把药箱拿来,然后叫人去烧水。” 玉枝不解,在相信林墨婉和去请大夫之间,犹豫了片刻,看着床上的人,最终还是快速去找了药箱。 不等她问什么,林墨婉一边帮沈微远换掉身上的血衣,一边道:“你去外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玉枝点点头,忙不得的出了门。 院内的丫头也迅速烧好了热水,陆陆续续的端进来,林墨婉脱去他身上的衣服,露出他前面狰狞的刀伤,从胸口一直延伸到侧腰,看上去狰狞可怖,甚至依稀可见白森森的肋骨。 光是看着,都叫人忍不住胆寒,这种伤口如果不赶快处理,放任不管的话,光是流血,他都活不过今晚。 林墨婉无奈,本想等玉枝回来再做打算,可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先帮他处理伤口,尤其是胸前最严重的那条刀伤。 不多时,玉枝匆忙的从外头回来,着急的连气都没喘允,进了门,忙走到床前,看着正在替他缝合伤口的林墨婉,脸色有些严肃:“姑娘不好了,外头有大批士兵在封城搜人,还控制了城内上下所有药店,幸好方才我们没有贸然出去请大夫。” 林墨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挨家挨户的搜?搜什么?” 玉枝闻言,一时间却好像喉咙被卡住了一般,眼神有些闪躲,但也是稍纵即逝,继而连忙道:“距离太远了,我没听清楚,要不,我们现在带爷走吧,在他们赶来之前。” 林墨婉没说话,就玉枝的反应来讲,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而是一定和沈微远有关,搞不好还是要掉脑袋的事。 沉默了许久,玉枝焦急的等待着林墨婉的回答,林墨婉最终却摇了摇头,并未追问,只垂眸继续缝合伤口。 玉枝焦急:“为什么呢姑娘,我们先走还来得及啊,一会儿他们若是搜查到这里怎么办?” 林墨婉没立即回答,终于缝合好,血也止住了,她缓缓松了口气,才抬眼对上玉枝焦急的眸子,道:“他伤的很重,现在不能轻易移动,很危险的,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大出血,到时候他就是死路一条。” 一听这话,玉枝也有些犯了难,可眼见着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很快就会到他们,玉枝自然是不免有些担心的,要是被查到,他们就得一起死。 ------------ 第076章你知道的,你没得选 面对玉枝的恐慌,林墨婉自然也是能感觉到的,她虽能隐约感觉到那些官兵是冲着沈微远来的,可毕竟不知道是什么事。 而玉枝明显是知情的那一个,可有沈微远的交代,她当然是不会开口告诉林墨婉半个字。 见此林墨婉也并不强求,突然外面望风的丫头着急忙慌的进了门:“不好了姑娘,搜查的官兵已经到隔壁了。” 闻言,玉枝脸色微变,有些惶恐的看向一旁的林墨婉,林墨婉稍加思索,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微远,一咬牙,还是决定向将人藏起来。 现已破釜沉舟,唯有背水一战,方有一线生机,如果逃不过,那也没办法了。 但是,她总觉得,沈微远回选择来这里,或许除了自己撑不住以外,以他的谋略来讲,可能是另有安排,如今她也不得不相信一回了。 两人合力将重伤的沈微远藏入房间的暗格,迅速收拾掉带血的衣服,林墨婉清洗掉自己身上的血迹,坐在梳妆台前,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 还不等她梳好头,外头就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墨婉心头一惊,手上的梳子掉落,说不紧张肯定都是假的,如果真的被抓到,那后果并不是她能够承担的。 玉枝也有些害怕,主仆两相视一眼,玉枝迅速收拾好心情,打开房门出去,搜查的官兵已经进了门,院儿里的丫头们都纷纷躲闪开。 为首的人一身银色盔甲,腰间挎着大刀,一看就来者不善,玉枝强制镇定,又适时的表现出一丝正常的慌乱才,质问:“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带头的将士扫他一眼,只是道:“例行公事,还请姑娘配合一下。” 说罢,他也不管玉枝还想说什么,一招手,便手下的人齐齐散开,在院落里面搜索,玉枝大惊:“你们、你们别乱来!” “玉枝?发生什么事了?”林墨婉佯装才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就匆忙出了门,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是害怕,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为首的将士一见此,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收起来:“姑娘是这里的主人?” 林墨婉看着他,如小鹿般纯真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娇弱的恐惧,配上她仿佛生来就会勾人的美貌,叫人无端的就觉着怜惜。 她瑟缩着点了点头,站在房间门口,问:“官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人笑笑,倒是没说什么事,只是缓步朝着林墨婉靠过来,似是觉察到危险,玉枝挡在林墨婉跟前,不让他靠近。 见此,他倒是没再继续靠近,只是视线落在林墨婉身后的房间,一声令下:“这间房也得搜。” “不行!” 看着围过来的一众士兵,林墨婉挡在门前,可怜兮兮的摇头,柔弱的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那人一见此想,脸上的笑容顿时越发浓烈起来,眼神间那不怀好意的感觉更甚,他没让他们继续,而是挥了挥手,让人先退去一边。 随即意有所指的看着林墨婉,低声道:“不让本将军搜,是里面藏了什么吗?” 林墨婉连忙摇头:“当然不是,阿娘说了,女子的闺房,怎么能轻易让男子进去?” 她这话说的,俨然是一副没卖出过闺门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摸样,这让首领越发兴奋了。 他笑着,将手中的刀轻轻杵在地上,随即道:“这倒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让他们不进去,只是我总不能白做吧,凡是都是有得有失的,姑娘如此貌美,定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墨婉看着他,眼神无助又惶恐,瑟瑟发抖间,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但还是听懂了那人的话。 这种情况下,被要求的人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哪怕是被要求或者暗示的人不同意,也会被强制同意。 不等林墨婉做出反应,那人又道:“你知道的,你没得选。” 闻言,林墨婉瑟缩着,满眼委屈,眼泪说来就来,可她一哭,就好似越发动人了,她默默地转头进屋,为首的人也瞬间会意,一声令下:“本将军一个人进去搜便是,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众人不敢反抗,只得乖乖应答着往后靠了靠,或者去搜别的地方了。 房门缓缓合上,林墨婉走在前面,那人跟在身后,以及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林墨婉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广袖中的短剑就已经准备好了。 可还不等双方有所行动,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两人同时怔住,不等他们反应,房门猛地被几个官兵飞身撞开,狠狠地摔在地上。 两人回头,林墨婉才诧异的发现,进来的人竟然是白云,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满地打滚的两个官兵,冷哼一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你们都敢拦?瞎了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将军是谁!” 跟着林墨婉进门的人当即变了脸色,忙不迭的将衣服穿好,一边陪着笑,一边上前道:“白、白将军,您怎么来了?” 白云看着他,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冷笑一声,才又道:“李副将,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对本将军的人下手了?” 说起来,白家和萧家一样,同是将门世家,白云的身手也不差,也是曾经领兵打仗过的,李遂当然也是认识她的。 在短暂的迷茫之后,他迅速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她的人,指的是林墨婉,一想到这里,李遂心头一沉,连忙抬起手,就朝自己脸上招呼了两下。 耳光打的震天响,还连忙赔笑:“对不住啊白将军,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这才险些误伤了您的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莫要怪罪。” 可白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冷哼一声:“李遂,你好歹是个副将,军中规矩可是忘得一干二净了,鱼肉乡民这种龌龊事,你倒是一点没忘啊。” 李遂一听,脸色顿时煞白,连忙“噗通”一声跪下来:“将军,将军我知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白将军,属下愿意自请降级请罪。” ------------ 第077章近战,并非她的强项 白云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再刁难,只是冷哼一声,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再带人来这里欺负她,别说你的官职,就是你这条命,我也能代天收了!” “是!是!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了!”李遂说着,脸色已然煞白,他只是想借着职位之便,做一些男人都忍不住的事情,没想到这次竟被逮了正着,他自是有些胆怯的。 白云看着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抬脚踹在李遂身上,一声怒呵:“还不滚!” 李遂便连连应答着,连滚带爬的带着人离开了紫藤苑,等紫藤苑的大门被合上,看着眼前没有要离开意思的白云,她不动声色的将藏在袖子里的短剑收起来。 “谢谢。”林墨婉轻声道,心里也大概猜到了,这或许就是沈微远留下的牌,但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在没有真的确认之前,她是断然不会轻易坦白的。 白云走进屋内,略有些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这个院子不算特别大,但也是足够她一个人生活,甚至可以多几个人,再看房间内的摆设,别说桌椅用的上好的红木了,就连纱帐都是价值不菲的质地。 看得出来,沈微远对她确实很上心。 白云看着,什么都没说,直径走到一旁坐下,林墨婉还站在原地,她却很是自来熟,端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要知道,她可是一接到沈微远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这可算是赶上了,否则等沈微远醒来,不得怪她办事不利啊。 她看着林墨婉,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即淡定的表示:“你把他藏哪儿了,弄出来吧,可别闷坏了。” 林墨婉闻言,似乎才确定什么一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玉枝,两人四目相接,玉枝连忙将门合上,林墨婉去到暗格,玉枝再进来,还是两人合力,将人重新放回了床上。 见此,白玉也终于起身,走到床前,倚靠在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看样子,这次应该是必以往都严重,可是这种情况下,他竟然选择来这个地方。 旁的不说,她和萧胜还有沈微远以及沈君池可以说是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但是林墨婉这个人,被说她和萧胜了,就算是沈君池多半也未必知道。 思索间,她的目光从沈微远身上缓缓地移至正在帮他擦拭脸颊的林墨婉身上,不由自主的好奇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稍作犹豫,白云淡淡的开口:“你这里的东西,都是花的沈微远的钱吧。”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林墨婉手上拧帕子的动作微顿,心里明白她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借机羞辱她罢了。 在这个世道,外室是最让人鄙夷的身份,尤其,像白云这种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出身将门世家的名门贵女,自是最瞧不起这种身份的。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替沈微远擦拭,白云微微勾了勾唇,笑盈盈的表示:“我还挺佩服你的,竟然真的敢让他进门。” 闻言,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再次顿住,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她,她却不再说什么,奇怪的是,白云虽然说话有些欠抽,但表露出来的神色却似乎并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 这让林墨婉顿时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面对她的发问,林墨婉也明白了什么,她话里的那个他,大抵指的是离开的李遂。 她当然知道李遂想做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但像这种滥用职权的事,并不少见,林墨婉也没法和足够的权利当面阻止他。 说来,她虽会一点武功,但正面直接接触,若是三教九流,她断然没有任何问题,可像李遂这种,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过的,能爬到副将的位置,身手自是不差,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没有曾经的大部分记忆,但潜意识里,还是让她很敏锐的觉察到,直接近战,并非她的强项,她一定是很难占据优势的。 如果换做别的,比如伪装暗杀,诱敌上钩再瓮中捉鳖……她几乎能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对于任何近战没有把握的人,她通常都会选择后着,先接近,再想办法杀掉。 也正是这样,虽然想不起来,但林墨婉也隐约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并不是一个寻常人。 “喂?”似是见她发愣,白云几经呼唤,都没能将她唤醒,最后一次不得已提高音量,林墨婉才猛然回神,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白云却比她更加不解:“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林墨婉连忙摇了摇头,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继续替他擦手臂。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沈微远突然有了反应,他轻咳几声,惨败的脸色叫人忍不住担忧,隐约有要苏醒的迹象。 可等了片刻,他也只是重重的喘着气,似乎还在喃呢着什么,一时间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果然,只听已经陷入昏迷人断断续续的喊着:“戎儿……戎儿……” 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脸上的失落和不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涌了上来,哪怕是她收拾的再快,也被一旁的白云尽收眼底。 她叹了口气,还是生平第一次觉得沈微远这个人不行,其实在白云的印象里面,沈微远一直是个很有担当和责任的人,处理事情也从不拖泥带水,果断又决绝,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 可在处理花戎和林墨婉的这件事情上来讲,白云也有些费解,他到底是爱林墨婉还是爱林墨婉这张和花戎相似的脸,又或者,他从始至终都只爱花戎,可如果是这样,那林墨婉呢? 以白云对他的了解来讲,其实打从心眼儿里,她是不太相信像沈微远这样的人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 可事实却是,他确实是睡着这个的女人,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反正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人在搞什么了。 单从这件事来上,沈微远确实不妥了点,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小长得的情谊,她心里自然还是向着那份情谊的。 林墨婉也没说话,只是假装听不见,依旧低着头细心的帮他擦拭身子,白云有些同情的眼神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转头走到了一边。 ------------ 第078章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会后悔 房间里顿时安静极了,只剩下沈微远微弱的喘息和他不断喃呢着“戎儿”的声音,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插在林墨婉的心上。 白云走到窗边,尽可能无视身后的声音,看着灯火灰黄的窗外,明亮的灯笼下,几只小小的飞蛾不断扑过去,她沉了沉眸,又突然回头看向默不作声的林墨婉。 稍作犹豫,她竟鬼使神差般道:“你要是觉得他烦的话,要不咱们把他扔出去吧。” 林墨婉怔了怔,抬眸看向白云的神色也有些诧异,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两人对视片刻,连屋内的空气都显得格外尴尬,林墨婉没说话,但那双惊奇的眸子就像是在问“你认真的?” 许久,白云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的表示:“我不太会开玩笑,你别当真啊,还有,等他醒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但也明白,许是白云见她心情不好,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没曾想反倒是弄巧成拙。 说起来也是,这种情况下,换做是谁都开心不起来,明明照顾他的人是她林墨婉,他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别的人的名字。 白云叹了口气,心想,这要是换了她,早撂挑子不干了,什么倒霉玩意儿啊?让老娘亲自伺候,还要膈应人。 说实话,她挺佩服林墨婉的,这样也能喜怒不形于色。 其实,对于林墨婉来说,不高兴肯定是会的,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处境不同,自然不能够一概而论。 她并非不在意,而是不能在意,正如沈微远第一次对她说过的话“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将沈微远打理好,林墨婉小心翼翼的替他盖上被子,白云才再次转头走到床前,看着眼前的人,沉默数秒,犹豫着,还是对林墨婉道:“其实吧,我觉得这天大地大,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虽然或许会艰难很多,但总比任人鱼肉好强。” “再则,就算真是想找个男人,也未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林姑娘,你说呢?” 林墨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或许是出于对沈微远这个朋友的敬重,又或者是出于对她这个孤女的可怜,白云话里话外似都透着不理解和劝她离开沈微远,不要再做人外室。 可见此,林墨婉只是看着她,似是确定她并无嘲讽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的规劝,林墨婉却笑了,有些苦涩,又有些难过。 她回头看着床上的人,眸光复杂,只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会后悔,反正我从来都只是二选一的时候被抛弃的那个,也无所谓身边的人是谁。”只要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就行。 当然最后半句话,她是没说出口的。 白云闻言,倒也不再劝说,人各有命,言尽于止此,观之即可,并不太理解她这般自轻自贱的行为,默默地叹了口气,转头去旁边喝茶了。 白云一直待到天色微亮,确定李遂那群人不悔去而复返才走,并且在院外留下了几个白家的人,防止等她走后对方再杀个回马枪…… 等人再醒来时,已经第三天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大半个街道,夕阳落进窗户,洒在床上,沈微远缓缓地睁开眼。 当眼前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床顶,转头间,四周的物件也很熟悉,这里是紫藤苑,他心下一安,缓缓回头,一眼就瞧见了趴在床头熟睡的林墨婉,床边是蜷缩着同样睡得很香的小三花。 四周很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刻,好像格外美好,连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 他伸了伸有些僵硬的手指,正好可以碰到她的脸颊,却不曾想林墨婉还是很警觉的,似是感觉到什么,就猛然间惊醒过来。 她缓缓抬起头,就正好同床上的人四目相对,见他醒来,林墨婉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着他的手,这一刻,或许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什么而突然松开了那条紧绷的心弦。 后来他没休息多久,第三天夜里便起身给沈君池写了书信报了平安,也正是因为这封书信,才安抚住众人躁动的心。 要知道,沈微远现在可是沈家的主心骨,若是沈微远没了,那沈家被瓦解也只是迟早的事。 对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引来这么多官兵得以光明正大的搜查这件事,林墨婉始终没有开口询问半个字,只察觉到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搞不好真的是要诛九族的。 当然,沈微远也并没有要主动说明的意思,他的伤势不算轻,但也没在紫藤苑休息休息多久,醒来的第二日一早,就回了北定候府。 临行前,林墨婉送他出门,站在马车下,沈微远似才想起什么,回头看向林墨婉,眼神中也是有些歉意的。 他明白,这次如果不是林墨婉,自己可能凶多吉少,可是面对眼前的人,他始终是没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甚至没有一句承诺的话。 短暂的拥抱之后,林墨婉还有些愣神,沈微远却已经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前,逐渐消失在林墨婉的视线中,好半晌,她才收回视线,转头进了紫藤苑。 这件事情之后,林墨婉又是许久没见过沈微远,但吃穿用度和每个月的银两都会叫人准时送来的,只有早到从不曾晚来。 她便觉得,或许并没有她什么事,心中竟还莫名有些失落,但也很快被她收拾起来。 转眼便是盛夏。 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地面,特别的是到了晌午,地面仿佛都裹挟着一层层骇人的热浪,烤的人根本无法在外头多待。 没过多久,周释然便叫人传话,约他去酒楼。 林墨婉当然知道是什么事,自是没有拒绝,欣然赴了约。 酒楼的房间内,林墨婉到的时候,周释然瞧着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他站在一旁,背对着门口,就算看不见脸,也能隐约感觉出来他浑身透着的那股子疲惫。 林墨婉不以为意,脸上甚至有些预料之中的笑意,进了屋,将门合上,倒也不屑再伪装什么,直接道:“周大哥,我要的东西呢?” 周释然闻言,缓缓地转过头看想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道:“我已经筹到了三万两,你怎么敢保证你拿到三万两之后,就能洗脱我身上的骂名呢?” ------------ 第079章你还是有机会的 他倒是并不傻,还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道理,果然不愧是当过几年官儿的。 林墨婉不以为意,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似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可想了半晌,又好像并未找到什么靠谱的解决方案。 良久,她苦着脸,俨然一副小孩子受挫时才有的无措和娇憨,甚至有些得意的嘟囔着:“是啊,这怎么办呢?” 她这种将人当做猴耍的样子,委实有些欠揍。 周释然当即冷了脸,在这么多天的流言蜚语之下,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处事冷静的人,这些日子,为了筹钱,他可没少吃苦头。 加上珞巧娘说什么都不肯见他,自打那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珞巧娘和小周莹了,他的心绪也越发浮躁起来,似乎已经不止是害怕自己曾经的事情被曝光了,更害怕珞巧娘真的离开他。 他看着她,良久不曾言语,眼神也逐渐从愤怒到绝望,最后是无奈,甚至妥协,末了,他却突然冷笑一声:“算了,你想怎么样都行,去告发我吧。” 闻言,林墨婉脸上的笑意微滞,随即缓缓收起,换做认真的样子,道:“别这样,我跟你开个玩笑嘛。” 周释然没说话,只是淡然又疲惫的别开了眼。 林墨婉沉默了片刻,随即又道:“这样吧,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会在城外的东湖畔等你,你把三万两给我,我还有些东西要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便可两清,我们之间事,我也会找珞巧娘说清楚。” 周释然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神色间却并不见喜悦之情,反而还有些怅然若失,林墨婉有所觉察,便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这样?” 闻言,周释然有些颓败,他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懊恼的双手抱着头,神色间是难以控制的痛苦:“是巧娘,昨日,巧娘与我合离了。” 此言一出,林墨婉心头一喜,这对她来讲,无异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合离了,这就说明,往后不管周释然再出任何事,哪怕是要株连九族事,也牵扯不到珞巧娘头上。 原本林墨婉还有些担心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一切都解决了,林墨婉不由的勾起了唇角,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 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林墨婉稍稍收拾好情绪,拂袖坐在他身边,竟出口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周大哥,只是合离了而已,到时候等我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你还是有机会再将她追回来的,不是吗?” 听着林墨婉的话,周释然心里似乎好受了不少,他缓和了脸色,有些木楞的转头看向林墨婉,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哭泣:“我真的,我真的不能失去巧娘,我才发现,我……我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林墨婉沉默着,许久不说话,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他,听听,这多么感人肺腑的话,周释然顾不上那么多,说罢,便又痛哭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墨婉目光淡然,表情若有所思间,竟有些怅然…… 她其实挺疑惑的,周释然这个人,明确来说,是裴景笺,在她的记忆中,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他家就在她和母亲的小院子隔壁,听说他的父亲以前参军去了,去的第一年,就杳无音讯。 后来才知道,在第一场战争中,他父亲就死了,尸体在万人堆里,就被丢在战场上,都被来来往往的铁骑踏成了肉泥,混合着泥巴,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虽然伤心,但那时候的周释然还有很疼爱他的母亲,后来她母亲找了一个对他很好的继父,也是个没识过字的,但对母子俩很好,沾了裴景笺的光,有时候甚至对林墨婉也很好。 裴景笺也很上进,发誓定要出人头地,他喜欢读书,可家里没有多余的闲钱,他就只能偷摸去附近的学堂偷听,也会来小院子里,和林墨婉一起听林以柔教。 算起来,林以柔还算是他们共同的启蒙老师。 那时候,周围的孩子都不和林墨婉玩,说林墨婉是没爹的野孩子,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挺身而出,替她出头,狠狠地教训那些个乱说话的小孩儿。 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打赢,打不赢的时候,就牢牢地把林墨婉护在身下,但一成不变的是,他每次都会跟她说:“阿婉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不要听他们胡说,你有我还有林姨娘,我们都会一直在的。” 思索间,林墨婉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些恍惚,又想起来那天晚上在酒楼的房间里他说他从来都只爱过她的话,她突然分不清他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她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曾经的裴景笺,或许,十年的时间真的太长了,长到就算她自己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能从如今的周释然身上看见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刻,他们好像认识,又好像并不认识。 林墨婉离开时,天色还不算太晚,她没立刻回去紫藤苑,而是带着玉枝打算去集市上逛逛,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在她意料之中的,也有在她意料之外的。 虽然几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真正处理起来,还是让她有些身心俱疲。 说起来,她其实并不常逛街,平时采买都是院里的丫头负责,她只是偶尔实在闷得慌才会出来走走,集市上的人已经并不算最多了,但两侧叫卖的商贩却是不减半分。 正走着,便迎面撞见两道熟悉的人影,是珞巧娘和孙晓悦带着小周莹,看着他们身后小厮提着的大包小包就知道,大抵是孙晓悦为了安慰珞巧娘所以带她出来买东西散心的。 果不其然,看见林墨婉的一瞬间,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原本的笑意也当即僵在了脸上,唯有小周莹在两人愣神的空档中挣脱了珞巧娘的手,一边喊着“林姐姐”一边朝着林墨婉扑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林墨婉,笑容灿烂,仰着小脸儿,满眼不理解的望着林墨婉,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林姐姐,你好久都没来看莹莹了,莹莹想吃姐姐做的桃花酥。” 她的声音软软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是个可爱的小福宝,林墨婉有些愣神,还没等她反应,孙晓悦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拽过小周莹的胳膊,没好气的将小家伙拽走,嘴里骂骂咧咧:“吃吃吃,就知道,怎么这么馋啊你!” 小周莹被拎走,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却不敢发言,只是被珞巧娘抱着,也轻轻抱住珞巧娘的胳膊。 两人显然没打算和她有过多的纠缠,孙晓悦拉着珞巧娘便往前走,嘴里说着:“走,巧娘,今天高兴,别让脏东西扫了兴。” ------------ 第080章这次帮我求个情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她们同她擦身而过,珞巧娘也没替林墨婉辩解什么,只是默默地抱着小周莹离开。 小周莹趴在母亲肩膀上,林墨婉回头看过去,便瞧见小周莹正冲她开心的挥手,林墨婉心中有些难过,但还是挤出一抹笑意。 等她们走远,玉枝有些怒意的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方才本想回怼两句,但想着林墨婉会不高兴,便也没好出来说话。 可如今看着她如此失落的样子,玉枝心里又顿感后悔,却也只能安慰林墨婉:“没事的姑娘,是她们狗眼看人低,咱们不合她们斤斤计较。” 林墨婉没说活,只是垂下眼帘笑了笑,淡淡的道了句:“走吧。”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时间,连玉枝都有些恍惚,好像逐渐分不清楚林墨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在等待的一天里,本来以为会相安无事的过去,可没曾想,第二日,还未过晌午,城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听说,是曲太师出山了,他门下弟子不多,萧胜、白云、沈微远以及当今皇帝公叔言玉、广宁王拱墅北城和前不久才收下的周释然。 而这次,听说是专程为了周释然的事,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周释然被逐出师门了,还是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听人说,似乎没有人知道原因,连周释然本人都是一脸的懵圈,下了早朝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想问个究竟,但曲相如似乎还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搭理他。 他一路追到了别苑,被拒之门外后,就一直跪着,这个消息传的很快,林墨婉知道的时候,都还不算晚,差不多正好是晌午。 吃着手里的南瓜粥,林墨婉倒也是真的挺意外的,不管是曲相如的事,更叫她费解的,是周释然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 玉枝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件事,林墨婉表现得倒不是很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明天的会面,如果他因此不来了,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又要推迟几日? 想着,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不过好在,隔天晌午,吃过午饭,林墨婉到达约定的地方时,周释然比她想象中来的早,所幸他并未爽约。 下了马车,她缓缓走入凉亭,他站在亭子内,看在远处的风景,直到林墨婉靠近,他似乎才有所觉察,回头间,有些焦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林墨婉看着他,没错过他眼底任何的情绪,在对上他的眸子时,她就知道,今日一行,绝对不是像当初预想好的一样了。 但稍作犹豫,林墨婉还是冲他笑得温柔:“周大哥,你怎么了?”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眼神懵懂又关切。 周释然没立刻搭话,只是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林墨婉甚至觉得,这种眼神,可以用深情来解释,可她并不相信,周释然会无缘无故的这么看她。 果然,下一瞬,周释然突然上前,轻轻将她抱进怀里,林墨婉有些诧异,但却并不反抗,只是任由他抱着,等着他接下来的无礼要求。 他没立即说话,而是抱着她抽泣,低声说着:“阿婉,我好累啊。” 林墨婉稍作沉默,缓缓抬手,轻轻将他环住,似在安抚一般,柔声说着:“没关系,我在的,周大哥,我一直都在。” 她嘴上这样说着,眼底却是那般冷漠,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直到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出来,似是觉得气氛晕染到位了,他握着她的肩膀,眼泪婆娑的问她:“阿婉,你爱我吗?” 林墨婉看着他,眼底有些受伤和委屈,随即抬手,留恋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应答:“当然了,周大哥,你肯定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的。” 周释然感动的点了点头,抚上她摸着他脸颊的手,认真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墨婉,继而恳求的语气说着:“阿婉,你再帮我一次吧,就一次,这一次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林墨婉看着他,心里隐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依旧装傻:“什么啊?” 周释然默了默,或许也是觉得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嘴长了好几次才开口道:“我知道,你和沈微远有关系的对不对?” 他说着,语气顿住,像是在等她回答,林墨婉却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并不应答是还是不是。 可显然周释然已经等不及了,他握着林墨婉的手,满眼恳求:“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我,你再去陪他一次,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次以后,我一定娶你,我发誓,我一定娶你。” 林墨婉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她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像是要将他盯出个洞来,许是一点都不明白,他是怎么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 想着,她并未生气,只是扯了扯嘴角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她的语气有些悲凉,好像是在问周释然,又好像是在问这不公的命运,为什么每次被抛弃的都是她呢? 周释然有些害怕,害怕她不答应,于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真的不能被师父逐出师门,我丢不起这个人啊,我还没在盛安站稳脚,我不能,我真的不能,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 他说着,情绪有些崩溃,林墨婉却依旧镇定的看着他,目光淡然,甚至带着看热闹的笑意,像是这份笑意成功的让如今本就敏感失意的周释然发怒,他又一次一把握住林墨婉的肩膀,大声斥责:“你再去一次怎么了!你已经被他睡过了,这次帮我求个情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他咆哮着,抓住她肩膀的手陡然收紧,仿佛要将林墨婉整个人都捏碎,此时的林墨婉面上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皱了皱眉,好像完全不介意他刚才说的话,只是表情委屈的提醒他:“周大哥,你弄疼我了。” ------------ 第081章我们不会再见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淡定,周释然也当即愣住了,只是傻傻的看着她。 她却冲他挤出一记苦笑,无奈又失落的道:“我也没说不帮你啊。” 顿时,周释然的脑子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抓住她双肩的手一松,连眼神都有些不可置信,反应了半晌,他才颤颤巍巍的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林墨婉点头,依旧冲他笑得温柔:“当然了,我那么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周释然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墨婉却又道:“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挑拨你和巧娘之间的关系,完全是因为我在乎你啊,我不想你是变成别人的人啊,我只想你属于我一个人啊。” 听着她感人肺腑的表白,周释然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激动之余,他握着林墨婉的手,哭的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倾诉着:“你知道吗?你是唯一还爱我的人了。” 他昨日就去求了珞巧娘,可珞巧娘依旧不肯见她,甚至说都已经合离了,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他真的好累,如今再听到林墨婉这番话,他心里才稍稍有了一丝安慰,沉默片刻,他再次轻轻将她拥入怀里,低声认错:“对不起阿婉,我刚才不该对你那么凶。” 林墨婉靠在他怀里,眼神空洞,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是:“没关系,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良久,他才缓缓将她松开,末了还是牵着她的手,深情款款:“我知道,那样做会委屈了你,但是等我在盛安立住脚,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林墨婉笑着点头:“好。” 见她这么爽快的就应下了,周释然似才想到什么,连忙从怀里拿出来准备好的银票塞到林墨婉手里:“阿婉,这是我全部的身价了,三万两,你拿好,我都给你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墨婉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捏紧了那三万两,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于是又低声对林墨婉道:“阿婉,我得先走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今天见过。” 林墨婉笑着点头,又问他:“你是一个人来的吧?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 “当然。”他点了点头,紧张的直咽口水:“我走了。” 他转头就要离开,林墨婉却快步跟上去,追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轻轻唤了一声:“周大哥。” 周释然闻言,本能的停住脚,回头看过去,几乎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林墨婉猛地扑上去,在他还没看清楚林墨婉手里拿的什么时,脖颈已经被狠狠地扎进了一把匕首。 疼痛感瞬间袭便全身,他惊恐的将人推开,刺入他脖颈的刀也顺势被拔出来,那一刀正好在大动脉上,只是眨眼功夫,鲜血就如喷泉一般喷出来。 林墨婉被推的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隔着不远,只是眼神冷冷的看着捂着捂着脖子不停挣扎,口鼻都被涌上来的鲜血灌满的周释然。 他本来是想跑的,可奈何流血的速度太快了,没等他跑出几步,就重重的摔在地上,死死地捂住伤口抽搐、挣扎着。 他瞪着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林墨婉,眼神间满是哀求和求救,可林墨婉就像是看不见一般,握着手上带血的匕首,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躺在地上的人才逐渐失去挣扎的余地,瞳孔逐渐涣散,直至再没了生机,此时,林墨婉才缓步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尸体。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很淡定的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随后,将手里匕首暂时放下,再将尸体一路拖到河边,给尸体绑上石头。 在最后看了他一眼,林墨婉轻轻叹了口气,道:“裴景笺,我们不会再见了。”说罢,她将人推入湖中,再将石头也一并推下去,最后回头用身旁泥土处理掉地上的大片血迹,随后才去河边将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其实她很清楚,这样做并不能阻止别人发现尸体,但至少不会那么早被发现,多争取一点时间,当年的事情才能多一分水落石出和昭告天下的机会。 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地往前行驶,在回去的路上,她脑子里总是想起曾经的事。 有林以柔,也有裴景笺,还有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夜晚,以及江文清抱着年幼的江瑞雪说不认识她时,那种冷漠的表情。 还有,她刚被从河里捞起来时,是几个好心的渔民,将她带到家里给她养伤。 她初醒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莫名有些陌生,在旁人的追问下,她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我的爹爹是当今丞相江文清。” 一开始,他们本以为林墨婉是撞坏了脑子,毕竟当时她的脑袋上,真的有一条很长的伤口,脑袋上也裹着厚厚的纱布,一看就是遭受过重创的。 可是后来,她每天都说,便也有人相信,让她写了自己的名字,便去帮忙找,最后还真的就将人找来了。 她永远忘不了当时江文清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好像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高兴,那种眼神,就好像在问她,为什么还活着,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还要让人找他,为什么要这么银魂不删? 但最后,许是怕林墨婉闹到人尽皆知,他还是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将她领走,然后让她住进了原来的那个院子。 本来是承诺的会每周都去看她的,但好像这对于林墨婉来讲是承诺,对于江文清来说,却只是随口说说来安抚她的话而已。 第一周,他没有来,第二周也没有,第三周的时候,她就再遇到了裴景笺,他还是叫她阿婉妹妹,她从他眼底看到了重逢的喜悦。 他拉着她,喜极而泣,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她别提有多开心了,那时候的她正是迷茫的时候,记忆的缺失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着他不要抛下他,最后他却只是将她当做了踏板和筹码。 林墨婉正想着,原本正常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 第082章成败,向来都是由王者决定的 恍惚间,林墨婉的思绪被迫回笼,抬眼间,有些迷茫的看着紧闭的马车门,按照从这里回去紫藤苑的路程来算,肯定是还没到的。 “玉枝,怎么了?”林墨婉问。 外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玉枝的声音:“姑娘,有人找。” 林墨婉有些奇怪,这根本就不像是玉枝平日里会用的语气,若是平日里遇到有人拦路,她早就和对方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了。 但这次,对方好像大有来头。 林墨婉想着,并未多问什么,便起身走出了马车,站在马车外的甲板上,还没等下去,抬眸间便瞧见大路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前的人竟然是萧胜。 他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面前的花生米,见林墨婉出来,只是悠哉的抬眸一笑,林墨婉看着他,并没什么反应,只是淡定的下了马车。 “萧大人有事?”林墨婉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便开门见山的发问,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回去。 萧胜喝完最后一口酒,爽快的呼出一口气,道:“有,但不是我,是一位贵人,想和姑娘单独一叙。” “贵人?”能有多贵? 林墨婉有些疑惑,但思索再三,想必按照萧胜和沈微远的关系来讲,这件事沈微远可能也是知道的。 只是短暂的思索片刻,林墨婉便再度确认:“是找我的?” 萧胜点了点头,林墨婉倒也没有推辞,乖乖的跟着萧胜过去。 穿过面前的树林,便是一片更加枝繁叶茂的林子,不多时,一处硕大的院子出现在眼前,爬山虎几乎挂满了整个墙,在这炎热的盛夏里显得格外清爽。 林墨婉站在被篱笆围住的院子外,正看的有些出神,前方不远处的推门声将她惊醒,她转头,看过去,是萧胜已经推开了篱笆门。 林墨婉没有犹豫,跟在他后面进了小院,刚踏入院子,还没走几步,一抬眼,就瞧见了坐在里硕大的菩提树下的老人。 他头发已经花白,衣着淡雅,虽不比那些王亲贵族穿的华丽,但也不难看出其身份不低,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更是叫人莫名有些肃然起敬。 “师父。”萧胜走上前,微微颔首,态度格外恭敬的样子,老者却并没抬眼,只是抚着胡子,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棋局。 良久,他才招了招手示意萧胜离开,萧胜也没多问,得了指令,就立刻转头走了。 同林墨婉擦身而过时,林墨婉不免有些好奇,眼神也随他一道出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收了回来。 玉枝并没有跟她一起来,所以,现在这里表面上看起来,是只有她和这位老者的。 方才听萧胜喊他师父,那就是说坐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曲相如去太师。 她这般想着缓步靠过去,但面前的人却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研究着面前的棋局。 林墨婉倒也不着急,见他这般认真,她索性也垂眸看了一眼,仔细研究了一番,主动开口:“老先生,这局白子似乎已经赢了。” 曲相如没说话,只是犹豫了片刻,将手中的黑子落下,面前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林墨婉有些就惊讶。 她虽不精通,但也是会点的,可明显眼前的老者确实是要更胜一筹。 直到手中的黑子落下,曲相如只是重重的呼出口气,道:“年轻人,不要太浮躁。” 许是刚才局势反转的是事让林墨婉觉察到面前老者的威严,她没敢再说什么,只是看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曲相如却像是一点不在意,只是招呼林墨婉:“愣着做什么?快坐,坐下说。” 他热情的邀请,没有丝毫帝师的架子,林墨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犹犹豫豫的坐到他面前,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开始收捡棋子,将它们一一分开。 林墨婉只是坐着,并不打算帮忙,曲相如却丝毫不介意,只是问她:“会下棋?” 林墨婉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刚才既然就发言了,现在又说不会,实在是太假了一点,便轻声开口:“略懂一二,并不是很精通。” 可这话落在曲相如的耳朵里,就像只能听见“懂”这一个字,他立刻兴致勃勃的道:“好好好,会就行,陪老夫来一局。” 说罢,不等林墨婉拒绝或者同意,一整盒白子就已经被推到了她面前,她张嘴要拒绝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眼见着对方的黑子已经落下,林墨婉还在犹豫,一抬眼,就对上曲相如期盼的眼神,那么清澈甚至有点……愚蠢? 林墨婉有些迟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稍稍犹豫间,还是乖乖的拿起了子,落在棋盘上,见此,曲相如才满意的嘿嘿一笑,这么看着,实在不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倒像是个七岁的小孩儿,竟然饶有兴致的开始和林墨婉对弈。 林墨婉诧异的同时,还有些无语,但奈何对方盛情难却,来都来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完这一局。 不得不说,曲相如不愧是帝师,确有其过人之处,好几次林墨婉都已经无路可走,但他总能给她让出一条生路的同时还能不让她看出任何破绽。 一局棋下完,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傍晚时分,褪去白日的燥热,林间的风吹进院子,树叶摩挲着沙沙作响。 看着眼前的平局,其实林墨婉心里很明白,她早就输了,不过是苟且偷生,对方一再给她生路,这个平局,也是对方想的,否则她必输。 末了,林墨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他要她下这局的意义在哪里,只能淡淡的说了句:“太师棋艺了得,晚辈自愧不如。” 曲相如抚着胡子哼笑了一声,没有立刻言语,林墨婉有些不解,她实在不太相信,这人叫萧胜带她过来就是为了和她下一局棋?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如果她是什么棋界高手,那还说的过去,可她并不是,只是比寻常人懂,也并不怎么仔细琢磨过。 正想着,曲相如才突然开口:“棋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从中悟出了什么道理没有。” 他说着,眼神希翼的看着她,似是在期待她能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可林墨婉只是垂了垂眸,心中思绪翻涌,目光扫过眼前的棋局,想着自己方才吃力应对的样子,淡淡的道:“只要权利够大,便能轻松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成败,向来都是由王者决定的。” 她说罢,曲相如的脸色僵了僵,事先准备好夸赞她聪明的话语瞬间哽在了喉咙里面。 ------------ 第083章如果没有,希望孙姑娘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这小丫头片子,人不大,思想倒是挺深沉。 半晌,曲相如看着她都有些欲言又止,终了,还是只默默地叹了口气。 林墨婉却并不以为然,她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他默了默,神色突然变得忧愁起来,随即,语重心长的看着林墨婉,声音低沉:“这世间,正如这棋局,处处都是难事,但总有解决之法,能摆脱困境的,或许并非只一条路,孩子,事无绝对,莫让往事困住你将来的路。” 他说的诚恳又认真,林墨婉却只是看着他,眼神间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她心中顿时有了一丝猜测,这话恐怕并非空穴来风的,他大概是知道了裴景笺曾经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一怒之下将人逐出师门。 想明白这一点,林墨婉似乎又大概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莫名有些哽咽,良久,才稍稍稳住心绪,道:“是啊,都说往事成空,可针扎不到自己身上,又怎么会真的觉得痛呢?” 她知道,也许曲相如是想劝她放下过去,又也许曲相如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茬,想劝她放过裴景笺,可都太晚了。 有的事情,她已经开始做了,如果现在停下来,她就会被反噬,公叔庭月已经开始调查她了,裴景笺她也已经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别无他选了。 曲相如不再说什么,只是叹着气,深沉的眸子望向远方,好似无奈,又好像有些踌躇…… 林墨婉离开小院子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完全能想到曲相如找她的动机。 作为帝师,或者说曾经荣国文武双全的骠骑将军,他不愿意,也不想看见有才能的人因为一点事情而万劫不复。 当然,有才能的人并不是指林墨婉,而是裴景笺,虽然现在这个官职是靠他一点点砸钱上来的,但不能否认,如果当初不是被人顶替了,他也一定会成为高官权贵。 可这和林墨婉有什么关系呢,他的苦难不是林墨婉造成的,但他辜负了林墨婉的信任,却是真的,她不会放过他,永远都不会。 如林墨婉所料,裴景笺失踪的第三天,朝廷似乎就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是满天飘。 终于,她还是等到了孙晓悦带着珞巧娘上门闹着讨要说法的时候。 双方就站在紫藤苑的门口对峙着,孙晓悦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你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搜?不敢的话,就是你把周释然藏起来了!” 林墨婉神色淡然的看着她,珞巧娘似乎也觉得这样做并不妥当,三番几次想要拉走孙晓悦,可哪里是泼辣的孙晓悦的对手。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孙晓悦像是料定了周释然就在她院子里一般,双手叉腰,大声嚷道:“怎么?你敢做不敢认啊?现在还把他藏起来,你知不知道因为那个臭男人,已经有好多人来找过我们家巧娘了,你赶紧的,马上把人交出来!”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不明真相的众人议论纷纷,林墨婉却依旧显得尤为淡定,只是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也不会让你们进去搜,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就是私闯民宅。” 一听这话,孙晓悦不屑的冷笑着,她可不吃这套,珞巧娘和她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比亲姐妹都亲。 现在眼见着前夫失踪,来问珞巧娘找人的一天到晚的都没断过,本来性心情刚好点的,现在又开始郁郁寡欢了,不是担心周释然出事,就是怕有什么过激的人伤害小周莹。 在孙晓悦看来,有先前的事情在先,她几乎可以凭借着猜想断定,周释然一定在她这里,就算这里没有,那一定也和她有关系,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不见吧。 孙晓悦语气不善,很是笃定的道:“你把人交出来,我们姑且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林墨婉,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吧,你一介孤女,无依无靠,难道还想因此落人口舌断了邻里之间的来往不成?” 听着她质问的话,林墨婉只觉得好笑:“孙姑娘的意思是,你们这样在我门前闹,就不是把事情弄难看了?” 孙晓悦怔了怔,被林墨婉的话噎的有些说不出话,林墨婉只是语气稍顿,便又接着道:“换句话来讲,如果今天我不让你进去搜,你也会带人强闯吧,毕竟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过一介孤女,不似你们出身贵族,我确实是无依无靠的。” 听着她的话,孙晓悦也莫名心声一丝愧疚,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确实欺人太甚,可没办法,就算她心平气和的同林墨婉讲,林墨婉也未必买账,那倒不如一开始就狠一点好。 孙晓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不想这样,可这妹妹干的事确实叫人难以琢磨,于是,她咬了咬牙,接着道:“你少废话,就说让不让我们进去搜吧!” 林墨婉看着她,眼神死寂,好一会儿,她竟真的主动退到一边,道:“搜吧,如果没有,希望孙姑娘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眼见着她这般主动,孙晓悦心里却有些没底的,这种情况,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她真的没问题,第二,她早就把人藏好了。 在孙晓悦看来,她自己心里其实更加倾向去第二种可能,但也还是带着人进去找了一圈,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并没有找到人。 而这整个过程,林墨婉都只是安静的跟在她们身边很配合,让她开门她就开,问她什么,她也如实回答。 最终的结果是很明显的,并没有找到人,她们当然找不到了,这个时候的周释然,早就长眠于湖底了。 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她们带来的人在院子里徘徊着,就差将整个紫藤苑都掀翻过来了,林墨婉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过,只是很从容的站在一旁,死寂一般的表情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她站在不远处,眼神空洞的看向远方,满是忧愁和阴郁,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轻薄的衣角也跟着风儿轻轻飞舞着,仿佛随时都可能破碎在这风里。 隔着一定的距离,珞巧娘看着她,始终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她转头,不知道是第几次去拉孙晓悦,可孙晓悦却执意还要进去搜第三遍。 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拉几下便任由她挣脱,而是死死地将孙晓悦拽住,孙晓悦不解,珞巧娘却道:“算了晓悦,这里没有,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孙晓悦自然是不肯的,可她刚要说什么,外头却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道通传声:“沈家二爷到!” 感谢宝子们的票票和捉虫~~~爱你们嗷~ ------------ 第084章见最后一面 话音落,众人都有些诧异,齐齐回头看去,就见沈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门。 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进来,强大的气场极具压迫感,让院子里搜查的众人都不禁停下了脚,一时间无人再敢乱动,四周东西碰撞翻动的声响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一旁搜查的小丫头吓得一个激灵弄掉了手上的拿着的椅子,椅子落地的沉闷声让不少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小丫头当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更是大气不敢出,沈微远轻轻转头扫了一眼被翻的乱糟糟的紫藤苑,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珞巧娘和孙晓悦也是狐疑的相视一眼,默默地跪了下来。 林墨婉见此,自也不能叫自己搞特殊,乖乖的跪下行礼。 沈微远站在原地,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双手负在身后,有些不悦道:“本侯竟不知,这院子,是什么阿毛阿狗都能进来搜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尤其是孙晓悦,她当然想不到沈微远会突然出现,先前虽然听过沈微远引荐林墨婉进林家的事,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沈微远救助的孤儿中的一个而已啊。 孙晓悦闻言,一咬牙,努力克制颤抖的声音道:“二爷,我们……” “你是谁?本侯让你说话了吗?” 他抢先一步打断孙晓悦未说完的话,孙晓悦心下一紧,规矩的跪着并不敢再吱声,一旁的魏林却轻呵一声:“二爷问你话呢,哑巴了?” 闻言,孙晓悦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沈微远,说不害怕是假的,却也只能干咽口水,硬着头皮,提了提音量:“臣妇薛孙氏,见过沈二爷。” 沈微远眸光微寒,好似并不诧异,又接着问:“薛家?哪个薛家?” “薛太尉。” “薛康其啊……”沈微远喃呢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冷眼又道:“怪不得这般嚣张,原是个做官的,那薛夫人在这里找到要找的东西了?” 孙晓悦闻言,脸色越发惨白,但如今之势,却也只能摇摇头,硬着头皮回答:“暂时还没有。” 此言一出,沈微远越发不屑的哼笑,又问:“薛夫人这般大张旗鼓,一定是有衙门的搜查文书吧,拿出来本侯瞧瞧。” 她哪儿有什么文书不文书的啊,完全就是想为姐妹打抱不平来的,一腔热血她是有,但是文书是找不着半点的。 正当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时,珞巧娘上前,将她挡在身后:“侯爷,晓悦是为我来的,全是我没劝住她,此事因我而起,还请侯爷莫要迁怒与她。”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盯着珞巧娘看了许久,转头看向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林墨婉,随即竟破天荒的朝她生出手。 林墨婉怔了怔,有些诧异,不管是如今的他的举动,还有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按理来说,他一般都是晚上来的,白天还真没来过,像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头一次。 她有些惶恐,但还是没多做犹豫,小心翼翼的伸手,却没像往常一般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而是轻轻搭在他绣着金丝的护腕上。 沈微远沉了沉眸,却没明面上表现出不高兴,只是借势让她从地上站起来,随即他只问林墨婉:“可有受伤?” 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总觉得沈微远对林墨婉说话时,语气都仿佛不自觉的温柔了不少。 林墨婉摇了摇头,沈微远紧促的眉头才略有舒展,随即他再转头看向一旁的珞巧娘,道:“周释然的尸体已经从湖里打捞上来了,现在就在衙门内。” 这话如同一记闷棍狠狠地敲在珞巧娘的脑袋上,她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当场石化在原地,只觉得手脚都瞬间冰凉了。 虽然他们是合离了,但曾经的感情是真的,那是她的的确确真心爱过的人,还和他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珞巧娘愣愣的仰头看着眼前脸色冰冷无动于衷的男人,连宣布别人的死讯都能面不改色的样子,险些让珞巧娘以为刚才的话只是幻听。 她喃呢着:“什么?什么??怎么可能?他只是失踪啊,只是躲起来了而已,怎么会……” 见她脸色煞白的样子,沈微远却并不以为意,只是语气稍顿,接着又是一记重磅:“虽然人是死了,不过他现在的处境依旧不好,你得做好周家被抄家的准备。” 她有些迷惘的看了看四周,林墨婉只是淡淡的垂下眼帘,尸体被打捞上来了,但从沈微远的话里,能明显感觉出来,不单单是周释然被害的事,既然会面临被抄家,那就说明曾经他买卖官职的事已经败露了。 当然,这都是在林墨婉的意料之中,她当然不会允许他死的这么轻松了,在约他出去之前,她就写好了检举信交给柳映红。 玉香楼可是整个盛安乃至荣国最大规模的情报网,只要柳映红稍稍用点手段,检举信自然就能轻松流传出去,速度之快,并非一两个人可以压制的。 最关键的是,确保沈微远也会在看到检举信的人之一,这样一来,周释然的真实身份很快就会被揭穿。 珞巧娘此时已经六神无主的瘫坐在了地上,险些倒下,还是孙晓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想开口安慰,却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直到沈微远再度开口:“去看看吧,还能见最后一面。” 孙晓悦微微颔首见礼,带着仿佛丢了魂一般的珞巧娘离开,随行的人被沈微远的人拦下,将紫藤苑恢复了原样才放他们离开。 一切办妥,沈微远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直接迈步进了屋子,林墨婉本想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是被人看见传出去岂不是要闹出些闲言碎语。 但看着他挺拔又果决的背影,还是没问出口,只是一如往常的跟在他身后,在他熟练的坐下之后,自己也熟练的坐下替他斟茶。 他一言不发,林墨婉也不敢说话,许久,她看着一旁即将燃尽的熏香,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二爷今日没别的事吗?” 感谢宝贝们的票票~ ------------ 第085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不用去处理周释然的事吗?毕竟周释然怎么说也算是曾经的师弟,哪怕他不想管,曲相如碍于曾经的关系,想来也是会叫人盯着审案进度,以免被牵连,晚节不保。 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轻易问出口,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真问了,那岂不很可疑? 面对她意有所指的发问,沈微远也佯装听不懂,只是悠闲的翻着手里的书页,随意应答了一句:“今日无事。”甚至连眼皮子都未曾从书上抬起来过。 见他如此,林墨婉也不好再多问,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边伺候他端茶递水的。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日落黄昏,玉枝进门本意是想询问今晚的菜式,看着还没走的沈微远,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也很快调整过来,上前见礼:“二爷,姑娘,今晚要不就莲子羹吧?” 林墨婉没接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沈微远,他不说话,也没人敢再有什么动作。 良久,他才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道:“也行,就这样吧。” 看起来,他今晚是并不打算走了。 玉枝领了命,就转头出去了,林墨婉隐约有些奇怪,可一时半会儿,似乎也答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晚饭,两人正吃着,守在外头的魏林突然进门,走到沈微远跟前,低声耳语了一番,沈微远便放下筷子,神色有些凝重。 他虽没说,但根据林墨婉的猜测,这几日要紧的事情,估摸着也只有周释然的事了,毕竟关系重大,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果不其然,他放下筷子,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林墨婉笑着点了点头,亲自起身送他出了门…… 回到屋内,她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沈微远的做法,是正好路过撞见才进来看看,恰好碰到所以帮她解围,还是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显然,以沈微远的城府来讲,林墨婉觉得不大可能是后者,本来已经准备好被责问了,可如今,他却突然走了,反而让林墨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回去之后,她也没想太多,匆匆对付了两口,也实在是没胃口,便叫人将东西都撤走了。 盛夏的夜晚,虽有微风,但白日里的燥热还未散去,叫人有些浮躁,左右是睡不着,林墨婉索性就去院子里坐坐,想着吹吹风驱散燥意。 她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合上眼,轻轻摇动着手上的扇子,阵阵微风吹来,头顶的海棠树沙沙作响,片片花瓣落在她身上,也懒得去管。 “二爷。”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玉枝的声音,林墨婉刚酝酿起来的一丝睡意瞬间当然无存,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沈微远站在她身后,倒是不惊讶她的反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神晦暗,林墨婉当即反应过来,匆忙福身见礼:“二爷。” 沈微远不搭理她,而是直径坐到她刚才坐的位置,她有些不明所以,沈微远只是抬手轻轻将她拉过来,随即大掌一捞,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四目相接,林墨婉承认此刻她还是有些忐忑的,他只是抬手,轻轻将她脸上的碎发拨弄下来,低声问:“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虽然她是提前有些准备的,可还是忍不住心跳漏了半拍,她思索着,故作胆怯的往他身上靠了靠,问:“怎么了爷?” 见她如此,沈微远眼神愈发凌冽,只是稍作沉默,又问:“我送你的弯月短剑呢?” 言语至此,她怎么还能不明白沈微远值得是什么,那把短剑是沈微远送她的没错,她也正是用那把短剑杀了裴景笺。 他现在这个时候问起来,一定是看过周释然的伤口了,所以才会来兴师问罪。 林墨婉稍作犹豫,固执的道:“我扔了。” 这显然是林墨婉再同他叫板,沈微远看着她,眉头不禁深皱了起来,握着她腰肢的手猛地收紧,掐的她腰间的软肉隐隐作痛。 林墨婉不适的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根本无法多开,无奈,只能乖乖的坐在他怀里任由他拿捏。 她索性也不再挣扎,主动伸手,一只手勾住他脖子,一只手在他胸前摩挲着,撒娇的口吻,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声道:“所以,爷这次不保我了,是么?” 说罢,她小心翼翼的扬起委屈的小脸,欲语还休的眼睛,险些要将人的魂儿都勾走。 沈微远的眼神又暗了几分,心头一股燥热涌动起来,他缓缓的呼出一口长气,勾了勾唇角,眼底忽而染上笑意,缓缓凑到她跟前,低声道:“你想爷怎么保你?总不能白给你吧?” 他说着,眼底的笑意越发浓重的,林墨婉怔了怔,感觉到身下的烫意和坚硬,纵使并非第一次,也只觉得脸颊滚烫。 但她也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了,当然明白沈微远话里的意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眼睛深幽的像是黑夜里一眼看不见天海交界的深渊。 她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移动,摩挲着他的脖颈,越发小心翼翼的触碰,却越发叫他呼吸深重起来。 她却始终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的眼睛,感受着他越发急促起伏的胸膛,本就烦热的夏天,这似有似无的触碰,似乎更能叫人欲罢不能。 当她的指腹轻轻碰到他极具性张力的喉结时,她似能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滞,林墨婉却笑了,主动亲吻他的唇,从一开始的蜻蜓点水,到一次比一次久的深吻。 他没有拒绝,甚至享受这种感觉,她索性换了个姿势,直接跨坐在他腰间,他也逐渐忘情,不禁扣住她的后脑勺,越发炽热的吮吸。 将她身上的薄纱褪尽,柔软的云朵在他手上变换成各种模样,熟悉的酥麻袭便全身,可最后一点理智却还是让林墨婉轻轻将他推开一点,脸上的红晕未退,刚才极尽缠绵的吻让她有些缺氧。 眼看着箭已经上弦,她却突然叫停,沈微远有些苦恼,手紧紧的圈住她的腰肢,手上的薄茧膈的她有些痒。 她咬了咬唇,道:“进屋。” 沈微远闻言,阴沉的脸色才稍稍舒缓,只是扶着她的腰,不顾她哀求的眼神,道了句:“现在才想起来,太晚了,不进。” 他说着,直起身子,低头咬在她精致的锁骨处,片片海棠花瓣与风缠绵着落在她白皙的肩上…… ------------ 第086章我能知道那个姑娘的事吗 密密麻麻的吻自脖颈处蔓延而下,熟悉的感觉叫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浑身的热血逐渐向着一处汇聚。 林墨婉有些丧失理智,她极力克制着,但终是受不住男人猛烈的攻势,很快缴械投降,她咬着唇,本是不想出声,可奈何男人太猛,她根本控制不住。 末了,她终是受不住的轻喘一声叫了停,撑在他坚硬的腹肌上的手缓缓往上,直至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才得以休息。 她趴在他的颈窝处,有些艰难的喘息着,灵活的大手轻触她的尾骨,一阵酥麻顿时袭遍全身,她有些不适的扭动身子,却惹来身下男人不满的闷哼,惩罚似得大手拍在她的臀上。 “别乱动。” 她敏感的低吟一声,老老实实的趴在男人身上,累的几乎快要睁不开眼,朦胧间,只能看见随风摇曳的海棠花枝。 寂静的夜晚,海棠花瓣落已然了满院,他却任然意犹未尽,将她抱起来,放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调转局势…… 长时间的负数距离让林墨婉有些招架不住,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屋内的床上。 外头天色已经蒙蒙亮,她脑子有些发懵,好一会热才感觉到将自己环在怀里的结实臂弯,本来是不想惊动身后的男人。 可没等她有所动作,沈微远却先紧了紧搂住她的臂弯,林墨婉懒洋洋的回头,就正好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 他凑上来,亲亲她的脸颊,随即一路而下,直到啃上她的脖颈,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推他,娇嗔着:“二爷~您再这样,人家待会儿起不来了,好累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的拒意,沈微远有些挫败,但最终还是没有强求,只是意犹未尽的搂着她合上眼,似是留恋般假寐。 直到天光大亮,在林墨婉的娇嗔催促下,沈微远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林墨婉拉过一旁的薄纱,罩在抹胸长裙外,熟练的伺候沈微远穿衣,替他系好腰带整理衣领时,玉枝敲了敲房门,得了应允进门,微微颔首:“二爷,县衙的成捕头来请您去衙门一趟。” 林墨婉手上的动作没停,面上并无异常,心中却隐约猜测是为了周释然的案子,直到沈微远应答了一声:“知道了。” 玉枝领了命,见礼便退了下去,替他整理好衣服,沈微远握住她刚要放下的手,亲吻一下,又有些不舍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好好吃饭。” 林墨婉看着他,心头升起一股暖意,温柔的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转头拿过他沉甸甸的佩剑递到他手上,将他一路送出了房门…… 后来听玉枝说,周释然的案子关系重大,涉及牵连了不少朝中重臣,因为一封传的沸沸扬扬的检举信,此事已经闹到了荣国皇帝公叔言玉的耳朵里。 公叔言玉大怒,下令彻查周释然买官一案,凡是牵连到的所有官员一律按照律法处置,绝不可又半点姑息。 介于周释然曾是曲相如的门生,虽不过昙花一现,但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牵连到了曲相如,于是,彻查之事就顺其自然的落到了沈微远手上。 不出小半个月,三年前的真相水落石出,顶替周释然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八府巡抚,但也不影响革职查办,以及曾经涉险偷天换日的上下十几名官员统统被查。 在还了周释然一个公道的同时,也证实了他私买官职的事实,最终哪怕是死了,也落了个抄家充公的下场。 周释然他杀案,是以被山匪谋财害命而结案的,至于他那天为什么要私自去那片湖边,就没有人知道了。 当珞巧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脏像是快要呼吸不过来一般难受,不仅是因为周释然的死,还有他的欺骗。 她为了他,和疼爱她的家人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她本来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却在一个连雨都遮不住的茅草屋里嫁给了他,陪他吃苦、受累。 如今,她却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连周释然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他对她独一味二的也是假的。 一时间,她忍不住失声痛哭,孙晓悦在一旁安慰着,紧紧地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珞巧娘保住。 小周莹懵懵懂懂的靠在母亲身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晓悦就忙示意一旁的下人先将小孩子抱走。 看着眼前这一幕,郭寅礼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可事到如今,安慰的话似乎也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他心绪复杂的低下了头,等着珞巧娘情绪稳定,薛府的大厅内,安静的只剩下珞巧娘的抽泣声,和逐渐走远的小周莹稚嫩的声音喊着“阿娘。” 真是事事无绝对,万般皆无奈。 等珞巧娘少少平复下心情,郭寅礼便自觉起身辞行,总之该带到的话都已经带到了,他也没有多留的必要。 可他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踏出薛府的大门,身后便传来珞巧娘的声音:“郭大人留步!” 郭寅礼不明所以,回头间,就见珞巧娘顶着哭红的眼,几许哽咽,才开口问他:“我能知道那个姑娘的事吗?她现在可还活着?过的如何?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她眼底的悲伤还没完全褪去,但还是极力询问着,那个被裴景笺卖掉的姑娘是否安好,郭寅礼心头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早就移交给了定北侯,也是由他的人全权查办,我也不知道关于那个姑娘的线索。” 听着郭寅礼的话,珞巧娘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最终还是努力挤出一记笑:“抱歉,如果大人见到她,替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郭寅礼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只能沉重的叹了口气,对于那个未曾向世人公布的,被裴景笺卖掉的姑娘,其实两人心里都有一个猜想,但是谁也没有将这个猜想说出口…… 入夜,紫藤苑内,林墨婉坐在窗前,时不时有风吹进来,桌上被镇纸压住一脚的银票被灌进来的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是从裴景笺手里的拿到的三万两。 其实,她并不缺钱,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哪怕是杀了他,她也要先将这三万两拿回来,这是她的三万两。 纵使,她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钱。 此时,她坐在窗前,正有些出神的看着外头空洞洞的夜色,那看不见边际的黑夜,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出来一只猛兽。 ------------ 第087章回去看看呗 玉枝端着沏好的茶水进屋,看了一眼屋外的风,将手中的茶水放在桌前,上前去将大开的窗子稍稍关上些,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反应的林墨婉,转头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轻声叮嘱:“瞧着这天,估摸着是要下雨了,姑娘当心受寒。” 林墨婉没出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一阵困意袭来,她站起身来朝着床榻的方向过去,玉枝无意间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本想出声叫她,可想了想,似乎又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左右放在屋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清晨,林墨婉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她有些不耐的翻身起床,玉枝正巧推开门进屋,脸上有些难看。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吵?”林墨婉顺口一问。 玉枝犹豫着,正要说什么,外头的吵闹声就逼近了,林墨婉坐在床上,抬了抬手,示意玉枝不必多言。 果然不多时,岑嬷嬷就带着一干丫头婆子直冲冲的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的林墨婉,岑嬷嬷竟还满眼笑意,微微颔首:“林姑娘,老奴奉命来接姑娘回府。” 林墨婉见此,本来想掀被子下床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索性就靠在软枕上,一副不打算起身的样子。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玉枝,四目相接,玉枝立刻会意,转头去倒了一杯水递到床前。 林墨婉不紧不慢的接过,慢悠悠的品尝起来,见对方是有意将自己晾着,岑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但想着自家主子的嘱咐,进入不管说什么,也必须将人请回来,她又不得不强颜欢笑起来,再则这里是人家的低旁,也不好来硬的,否则自己能不能走出去还是个问题。 良久,林墨婉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将手上的杯子轻轻搁在一旁,道:“是夫人叫你来请的?” “是。”岑嬷嬷笑着点头应答,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可面对她的恭敬,林墨婉丝毫没给情面,而是不满道:“你确定是请,不是绑?第一次的时候也是如此,怎么?你们主子家的请法就是这样的?” 一听这话,岑嬷嬷诧异的表情还略显一丝慌乱,似是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柔弱的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林墨婉竟还会反抗她。 不过怎么说也是经验老到的,岑嬷嬷很快就调整好心绪,连忙赔着笑:“诶呦林姑娘,瞧您说的,老奴这也是心急啊,一想到姑娘能够回去了,老奴也是替您高兴,这一高兴不就失了分寸了嘛,实在是对不住您嘞。” 她笑容诚恳,丝毫不见半分失礼之处,林墨婉却只是靠在榻上沉默了片刻,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你先带你的人出去等,我需要收拾一下。” “欸,老奴遵命。” 见林墨婉应下,岑嬷嬷忙不迭的应答了一句,深怕她反悔似得,赶忙转头出去了。 眼见着房门打开又合上,风风火火进来的人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玉枝不解:“姑娘,咱们在这儿好好儿的,当真要跟那些老婆子回去啊?” 林墨婉靠在床上,也陷入了沉思,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并非自己想回去那个家,而是她必须回去,否则怎么对付公叔庭月? 况且,竟然是岑嬷嬷亲自来了,那就说明让她回去,的确是公叔庭月的主意,可公叔庭月一向是最反感她的,她能有这个决定,说明她是真的查到什么了,也可能是意识到林墨婉不简单。 总之,还是得回去。 她可以借沈微远的手,但坐在沈微远那个位置,也不是轻松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啊,她是想借他的势报仇,但并不想真的连累他。 所以,有的事,还是的她自己去做。 思及此,她微微一笑,只是道:“回去看看呗,反正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见林墨婉都这么说了,玉枝也并不再搭腔,只是乖乖的转头去收拾东西,林墨婉才慢悠悠的起身换衣服梳洗。 等林墨婉沐浴、选衣、更衣、梳妆……一系列的事情忙完后,差不多已经过了晌午。 岑嬷嬷带着她的人站在烈日下暴晒,热的就差把舌头伸出来喘气了,时不时的就得擦一下汗。 可总算是等到林墨婉出来,看着院子里的人,林墨婉一改方才在屋子里时的冷漠,展颜笑着,脸上还有些歉意,连忙道:“哎呀,怎么就让嬷嬷在这儿晒着呢,瞧我这记性,一时高兴,竟给忘了,嬷嬷您可千万莫怪啊。” 嬷嬷有些无语,但碍于身份,又不敢直接发作,只能讪笑着表示:“不打紧,姑娘忙,也不是诚心的,咱们走吧。” 林墨婉闻言,立刻一扫脸上的担忧,笑容温柔:“我就知道,嬷嬷是个通情达理的。” 岑嬷嬷勉强扯了扯嘴角,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也自知自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了。 玉枝同紫藤苑的人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前往丞相府,可刚走出门,还没上马车,远远地就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是珞巧娘和孙晓悦。 当然,在林墨婉看过去的同时,玉枝也注意到了,她下意识将林墨婉护在身后,似乎是有了前一次她们闯进去搜人的不良印象,这次,她就格外警惕。 见她们靠近,玉枝当仁不让,甚至挽了挽衣袖,以一人之力挡在两人跟前,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讽刺道:“两位姑奶奶,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处啊?我家姑娘确实柔弱了些,但也不是你们一直找她麻烦的理由吧,以前也就算了,不知者无罪,现在还来?怎么?上瘾啊?” 被玉枝这么一吼,珞巧娘有些羞愧的低了低头,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刚才想好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可孙晓悦可就不是吃素的,虽然心里同样愧疚,但嘴上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性格泼辣的她直接叉腰喊回去:“你、你凶什么啊!我们来道歉顺便看她过的好不好不可以啊!” 玉枝冷笑,质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反问:“你们会这么好心?如果真的想道歉,就不要出现在我们家姑娘面前了,我们家姑娘是人,不是你们想要就贴上来,不想要就随手扔掉的物件。” “你……” 孙晓悦闻言,眼见着冲上去就要开骂,珞巧娘却一把将她摁住,孙晓悦转头,同珞巧娘四目相对的一瞬,似乎才恢复了一丝理智,想起来今天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便也只得悻悻作罢,别过脸去。 珞巧娘上前,将手上的钱袋子递过来,道:“钱不多,但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对不起啊,误会你了。” 最后一句,她是转头看着林墨婉说的。 玉枝看了一眼珞巧娘递过来的钱袋子,又回头看向林墨婉,眼神询问她接不接。 ------------ 第088章你不欠我什么 林墨婉站在不远处,看着前来求和的珞巧娘,眼神平淡,还没搭腔,似是感觉到林墨婉的拒绝之意,珞巧娘连忙道:“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些银两,就当做、当做弥补……一点点,曾经的……” 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但林墨婉也大概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从先前林墨婉告诉她三万两的事,到现在她知道周释然这个名字的由来以及他所有的过去,想来,就算沈微远对外隐瞒了当年那个姑娘的所有信息,综合先前的事,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了。 “不用了。”林墨婉没讲丝毫情面,只是语气淡然:“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了,曾经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但也有人为她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你不欠我什么。” 说罢,在珞巧娘惊愕的眼神中,林墨婉只是平静的转眸看向玉枝:“我们走吧。” 玉枝闻言,也不再同他们多做纠缠,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再没多余的话,林墨婉上了马车,两人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驶远……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丞相府外,同第一次一样,这次公叔庭月竟也是亲自出来迎接的。 她面上的笑容不改,只是多了几分遗憾和愧疚,见林墨婉下来,忙不迭的就迎了上来,热络的拉着林墨婉的手,颇有些久别重逢的喜悦。 相比之下,林墨婉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她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随后,公叔庭月满脸笑意,歉意满满:“婉婉啊,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知道有安和有席的事都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真的太痛苦了,你能明白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她最后一句话落入林墨婉的耳中,瞬间让她想起了母亲惨死的那个夜晚,母亲苦苦哀求着,一遍遍说着自己怀孕了,求他们放过自己,要什么都可以给。 可是那些畜生非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发疯狂…… 想到这里,浓浓的恨意再度涌上心头,看着眼前的人,林墨婉真的想像杀掉裴景笺一样给她脖子上来一刀,但这有点太便宜她了,况且她死了的话,怎么体会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的痛苦呢? 林墨婉神色淡淡的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温婉一笑,道:“夫人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我当然能体谅您的,您不生我的气就好,只要您不生我的气,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她声音软软的,透着叫人欲罢不能的娇弱,实在符合众人对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一步三喘的印象。 两人表面上好似就这样和好了,公叔庭月甚至兴致勃勃的连忙将人领进了门,安顿在了林墨婉原来住的院子,又坐下来同她拉了好一会儿家常,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一出门,脸上原本慈爱的笑容瞬间敛去,换上往常的冷漠和不耐烦,身后的岑嬷嬷也连忙跟上,她回头,确定身后再无旁人,才低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岑嬷嬷闻言,脸色变了变,但也只是稍作犹豫,就连忙道:“宫里的人来话,说没有查到,自她入住紫藤苑,往来的人都不多,也无人知晓她是打哪儿来的,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和沈二爷救助过的孤儿一样,都是受二爷恩惠的,别的,就没了。” 听着岑嬷嬷的话,公叔庭月显然有些烦躁了,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的加快,低声道了句:“真是废物,让你们办这点事都办不好,白养你们了!” 岑嬷嬷的低着头不敢吱声,只唯唯诺诺的跟在公叔庭月的身后,深怕再惹的主子不快。 而对公叔庭月而言,自打上次从紫藤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怀疑,光凭林墨婉一个人是断然不能操纵全局的,林墨婉的身后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金主。 可这个金主会是谁呢? 此前,她从不曾怀疑过沈微远,因为他可是盛安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外冷心热,救助孤儿、赈灾捐粮这种事并不少做。 原本,在公叔庭月看来,林墨婉好像和大多数被他救助过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如今,她不得不怀疑林墨婉背后的金主,很有可能就是沈微远!加上关于沈微远在外养了个外室女的传闻,这个想法就越发强烈。 可是她还有些不明白,一来,沈微远清名在外,外室的事,沈君池对外回应说是谣言不可信,二来,按照沈家如今的地位,如果他想,根本不用偷偷摸摸的养,哪怕是直接招摇过市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再则,就算外室的事是真的,依照沈微远的眼光,也绝不会看上一个出生平平的孤女,沈微远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哪怕她生的再好看,也断不会得他如此待遇。 这让公叔庭月心里顿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林墨婉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棵已经几近凋零的海棠树,一点也比不上紫藤苑的好,她离开这么久,想来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来打理一下的,毕竟别看这一家子面对她时总是和颜悦色的,可不能否认,背地里却是极瞧不起她的。 将杂乱的院子收拾好,见林墨婉还站在树前发愣,玉枝上前看着眼前的树出声询问:“这树实在可怜,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姑娘若是介意,就重新换一棵来吧,瞧着这样子,大概也是活不成了。” 林墨婉看着树,良久才摇了摇头,稍作犹豫,道:“不用,得空了去请个花匠来瞧瞧吧,说不一定还能救活过来。” 见林墨婉坚持,玉枝也没再说什么,就点头应答了一声,转头抱起一旁正晒太阳的小三花进去屋内给它洗澡。 这边刚安顿好,转眼的功夫,老太太那边得知了林墨婉回来的消息,就忙不迭的叫人来请了。 听人说,老太太的身体最近还算好,虽然吃的不多,但比起江有席刚出事那会儿,已经好很多了,偶尔心情好还会让府里的下人扶着去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什么的。 这会儿听林墨婉回来,欢喜的不得了,才连忙叫人来请她过去,林墨婉倒是没推辞,进屋换了身衣裳就过去了。 林墨婉到的时候,秋河伺候老太太喝完药,见到林墨婉来,原本因为汤药苦涩而蹙起的眉头霎时间舒展开来,忙招呼着:“婉姐儿来啦,快来坐。” 说着,林墨婉已经走上前,恭敬的见了礼,走到她身边坐下,软声开口:“老夫人最近可好?都怨我,未曾来瞧您一眼。” ------------ 第089章重回 她说着,不等老太太说话,转头示意身后的玉枝将带来的东西送进屋,什么千年灵芝、什么夜明珠、什么夜光杯、什么金丝绸缎跟不要钱似得往物理送。 林墨婉温婉的笑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老夫人可万莫要嫌弃才是。” 老太太喜笑颜开,两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在那些东西上,拉着她的手,忙拍拍她的手背,道:“不怨你不怨你,好孩子,你愿意回来,那才是最重要的,咱们一家人好好儿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墨婉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的好东西取悦了这老太太,她高兴的拉着林墨婉硬是将她留下来吃了个晌午饭。 回去紫藤苑的时候,还走近,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张望的薛忠,一见林墨婉回来,薛忠四下张望的目光瞬间止住,小跑着迎上去。 “薛掌事。”林墨婉率先开口。 薛忠点点头,连忙道:“姑娘回来了就快些进去吧,老爷等您很久了。” 林墨婉闻言,只是稍作迟疑,便笑着点头:“有劳。” 她说罢,直径入了门,在进房间时却停住了脚,只是示意一旁的玉枝在外面等,玉枝也会意,没跟进去。 房门是大开着的,她走进屋内,就见江文清坐在大厅的主位,目光警惕又愁苦的看着某一个角落,林墨婉并未出声,只是淡然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小三花蜷缩在桌子腿后面,浑身炸了毛,警惕的盯着上座的江文清,一副被激怒了的样子发出赫赫的警告声。 许久,林墨婉转头过去,将躲在桌子腿后面的小三花拎起来抱在怀里,纳闷儿的嘀咕着:“真是奇怪,你平时明明很乖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她说着,人已经抱着小三花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来,轻轻帮他顺着毛,小三花也乖乖的趴在她的腿上,逐渐平静下来。 见此一幕,江文清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不就是进门的时候不小心踩着它尾巴了嘛,他都赔礼道歉了,还是一副要冲上来挠他的架势,这小东西,脾气还怪大的。 思索间,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没由来的心虚,继而道:“你没事养这么个小畜生做什么?找个时间扔了吧,也没什么用。” 林墨婉闻言,摸着小三花的手顿了顿,原本温柔似水的眼神间闪过一丝凉意,末了,她稍加思索,便道:“我养它,并没有挨着您什么吧,也没让您出钱出力吧?怎么就碍着您的眼了?难不成您看不惯的东西,都不许出现在这世上了?那万一哪天您见皇上……” “你!你闭嘴!”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江文清连忙出声制止,深怕她把剩下那句话说出口。 见他惶恐的样子,林墨婉才满意的笑了,一边摸着小猫,一边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了,说说您来做什么吧?总不能就是为了来跟我拌嘴吧?” 一提到这个,江文清的神色也似乎跟着冷了下来,他轻轻舒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你和那个周释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墨婉看着他,表情微滞,似乎不太相信他竟然会主动问她这件事,稍作沉默,她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他,而只是道:“没什么关系,以前是朋友,后来有了点误会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有什么问题吗?” 江文清看着她,表情显然是不相信的,他咬了咬牙,稍作犹豫,还是道:“那些流言蜚语我私下都听人说了,你先前怎么没说你认识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墨婉笑笑,满眼讽刺和挖苦,淡淡道:“挺久了,在你把我丢在那个破院子承诺我每周都回来之后的第三周,有什么问题吗?” 他没说话,而是警惕又心虚的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有人听见,他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继而有些不悦的转头看她,然后问:“你和他很熟吗?” 见他颇有些打探的意思,林墨婉倒是有些好奇了,按照常理来讲,这个时候裴景笺倒台被查,像江有席这样的人,应该是对其避而远之的,怎么还会主动找上去? 这不经让她有些猜测,说不定当年的事情,和他还是有点关系的,思索间,林墨婉只是玩笑的口吻轻飘飘的道了句:“是没有珞巧娘来的熟。” 听出林墨婉这话里的讽刺意思,江文清冷了冷脸,有些不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能让江文清这样的事情,想必关系一定很大,否则他也不会舔着脸来找林墨婉了,况且先前她和裴景笺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虽然众人都是议论纷纷,但几乎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定数。 毕竟当时也没什么证据,只知道珞巧娘因为这件事和裴景笺闹了矛盾,甚至还到了合离的地步。 那段日子,总有自诩正义化身的人,在紫藤苑门口泼一地的狗血,或者一开门就能看见几只死耗子,那都是常事。 林墨婉倒是不怕,也懒得管,玉枝也很是无奈,只能破口骂几句,时常先叫人清理掉,不想林墨婉看见心里难受。 但这种日子倒也没有持续很久,裴景笺失踪到被找到尸体的这三天尤为严重,等裴景笺的尸体一出来,加上对裴景笺的调查,当年的真相逐渐展露,那些辱骂和报复的行为才终于停止。 大家似乎都又统一将矛头对准了拿了买卖人口的钱私自买卖官职的裴景笺,突然就忘了她这个人,她才得以清静下来。 说起来,这种事情本是不光彩的,按照江文清的性子,常理来讲,他应该是不屑问的,哪怕是哪天真的问了,也一定是教训她,或者毫不留情面贬低和嘲讽她。 可像他现在这样的反应,明显是不正常的,这只能说明,他对她有事相求,说不一定还是关于裴景笺的。 见他迟迟不肯再说什么,林墨婉便主动开口问起来:“怎么?您有什么事吗?” 一听这话,江文清咽了咽口水,瞧上去有些坐立难安,几番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见他如此难以启齿,林墨婉似也猜到了一二,便半是玩笑的语气到:“我听说当年他能有个官儿做,也是靠买卖姑娘家换来的,这其中,您不会也有份儿吧?” 此言一出,江文清的脸色霎时间白了白,他猛地站起身来,却显然没了先前找她兴师问罪时的气势,那就算是生气也难掩的心虚让林墨婉几乎快要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想,眼神也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好半晌,江文清才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底气不足的道了句:“你、你可别胡说八道!” ------------ 第090章是我造成的吗 看着他这般有趣的反应,林墨婉的心却顿时又冷了几许,虽然本来也没对他保佑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但眼前的人还是让她心里有些难过。 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却拿了买卖她的钱,帮别人坐稳官位,虽然他不知内情,但林墨婉光是想着,都觉得莫名心痛和苦涩,还有一丝可笑…… 多荒诞啊。 思索间,她竟突然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江文清有些狐疑,她却立刻止住笑,稍稍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满不在乎的解释道:“不要紧张嘛,我开个玩笑。” 江文清怔了怔,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似乎也不太确定她有没有猜到这件事,但说真的,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墨婉实在是很难猜不到。 再则,这个节骨眼儿上,多少人忙着撇清关系呢,自然是能不提都不提了,偏他还眼巴巴的来问。 可林墨婉这话,显然是先想要给他一个台阶下的,江文清自也没理由不下,他此番前来,旁敲侧击的不过也是想知道裴景笺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会不会牵连到他。 据说,此案牵涉十分广泛,为了不制造不必要的恐慌,公叔言玉已经勒令将此事秘密调查,所以外界是很难知道这件事情的消息的,朝中官员也是,只有被传唤问话了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收到牵连。 然而江文清这个反应,似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说白了,其实他和裴景笺是一类人,踩着别人费力的爬到这个位置,怎么能够心甘情愿的让人拉下去呢。 他叹了口气,竟有些要服软的意思,仿佛自说自话一般,他开始嘀咕起来:“婉婉啊,真的不是爹爹不愿意认你,你进府这久,也该知道爹爹是什么处境,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说着,眼神间的无力感仿佛要将她穿透,而林墨婉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末了,便垂下眼帘,轻声道:“您说的对,您是有太多的不容易了,但那些是我造成的吗?” 她反问他,而后又抬眼直视他的目光,江文清心头一沉,心绪顿时有些复杂,好半晌,他几番欲言又止,才又重复的喃呢着:“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他说着,满脸踌躇、悲伤和纠结的别开了眼,林墨婉甚至依稀看见了一丝悔恨,他是不是也有一瞬间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 可这个问题对于林墨婉来讲,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见他不语,她也并不着急,只是悠闲的逗着怀里的小三花玩耍。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江文清倒是格外好说话,也不曾对她发脾气了,反而在院里坐了许久,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时不时有的没的聊一茬又一茬,林墨婉当然也是很有耐心的。 她相信,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难受的人,一定会是江瑞雪,以前从江文清可从来不会对林墨婉这么好的。 思索间,林墨婉勾了勾唇,只不动声色的任由他自说自话,像是忏悔又像是害怕因裴景笺的事情收到牵连的自我麻醉。 许久,等他讲完了要讲的话,起身准备离开,可刚走到门口,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又停下脚,回头看向身后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送行的林墨婉。 他就只是这么看着,良久都不说话,林墨婉狐疑:“江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江文清闻言,似有些郁闷的摇了摇头,眼珠子快速的左右转了转,稳了稳心神,道:“三天后有一场宫宴,一起去吧。” 他说罢,脸色有些凝重,但却并不解释什么,转头就离开了院子。 林墨婉站在大门前,看着那道略显沧桑的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带她去参加宫宴,着实是个稀奇的事。 那么重要的场合,江家的女儿肯定是都要去的,江瑞雪身为公叔庭月的女儿,现在又是唯一一个正常切还活着的孩子,势必是备受瞩目的存在。 而她和江嫣然注定就是江瑞雪的陪衬,可让林墨婉有点想不通的是,江文清在知道林墨婉来这个家是有目的的情况下,还选择带她去那么重要的场合,是算准了她不会还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吗? 她心里虽奇怪,但对于宫宴的事情,江文清并没有多做交代,只是说到时候衣服会送来,林墨婉便也不问他什么。 最终,也还是从玉枝口中得知,这逐夏宴是照例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的,宴会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猎场围猎,猎物者多的夺魁,第一名可得皇帝一诺,外加免死金牌一枚,以及各种外邦进贡来的珍品随意挑选十样。 逐夏宴,也是为数不多的不限家眷数量的宴会,许多贵族千金也都会借此机会一展风采,引各族贵族公子青睐,从而觅得如意郎君。 听玉枝的阐述,目前为止,林墨婉倒是暂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也能想到,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也是轮不到她的…… 很快到了临近进宫的前一天晚上,林墨婉都已经快要睡下了,岑嬷嬷才带着人来将江文清口中所说的逐夏宴上要穿的衣服送来。 摸着那并不算好的料子,林墨婉眼底没什么波澜,许是见惯了沈微远每次送来的上好布料,相比之下,岑嬷嬷送来的东西虽然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讲已经是极好的了,可她却有些看不上,连她自己都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好像都被沈微远养的越发娇气了。 看着林墨婉摸着衣服犹豫的样子,岑嬷嬷忙喜笑颜开的道:“姑娘,这料子可是咱们夫人亲自选的,衣服的样式也是按照最时兴的样式来的,保准您啊,穿上了就是宴会万众瞩目的人儿,到时候,去的可都是些王公贵族。” 她说着,眼睛里都冒着不可言喻的光亮,林墨婉怎么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大概想说,按照林墨婉的身份,随便勾搭上一个,哪怕是贱妾,也能够保她一世衣食无忧了。 可林墨婉却只是笑笑,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满脸无害的点了点头:“真是有劳嬷嬷亲自跑一趟了,衣服我很满意。” 岑嬷嬷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玉枝拿了些碎银子赏她,她才满面笑容的转头离开了。 回到屋内,林墨婉还站在那件衣服前,是一条灰蓝色的裙子,很需要气质的一种颜色,样式也并非时兴,反而透着一股子老气,这并不像是林墨婉这个年纪会穿的,哪怕是穿了,恐也撑不起来那骨子岁月,消磨出来的端庄和矜贵。 ------------ 第091章衣服 大家都是机灵的人,也瞧得出来公叔庭月的用心,玉枝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神色间有些踌躇:“姑娘,这款式也太……” “老气”两个字她没说出来,但眼神间却满是嫌弃,默了默,才又道:“得亏二爷先前送来了一套,否则,真的要被他们折腾死了。” 她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回屋子里找先前沈微远秘密差人送来的衣服,林墨婉却只是站在那衣服前,看的格外的仔细。 她绕着衣服走了一圈,越发觉得奇怪,此时的玉枝也注意到了林墨婉的异常,将明日要穿的衣服整理出来,便走到林墨婉跟前,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衣服。 “姑娘,您看什么呢?”她不解。 林墨婉皱了皱眉,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玉枝愣了愣,林墨婉不提醒她还好,这一提醒她,她仔细的吸了吸鼻子,还真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奇怪味道。 顺着味道过去,竟然就在岑嬷嬷刚才送来的那衣服上,玉枝疑惑的同时,也警铃大作,她将衣服从架子上拿下来,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遍,最终在后背的地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熏的她捂住口鼻,恨不得立马退避三舍。 “这是什么?”林墨婉问。 玉枝很快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衣服上残留的东西,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种涂在身上会让人感觉到奇痒无比的药,本来是用来对付林间野兽的,他们竟然放在衣服里,太过分了!” 玉枝将手上的衣服一扔,愤恨的恨不得上去踩上两脚,如果不是他们发现的早,万一她们没有沈微远送来的衣服呢,等明天林墨婉穿了这个衣服去赴宴,那岂不是会当众出丑? 这些人还真是歹毒! 玉枝回头看向林墨婉,林墨婉的表情却并不见有愤怒,只是目光阴森的看着地上的衣服,这么幼稚的把戏,她总觉得不像是公叔庭月会用的。 思索间,她拿起来一旁的剪刀走到衣服前,在后背的地方剪了一个口子,再将剪刀放下,语气淡淡的道:“明天一早就说衣服坏了穿不了了。” “是。” 玉枝应答着,已经忙不迭的将地上的衣服拖出去了…… 翌日清晨。 等林墨婉收整好出府门的时候,几乎还没有人到,只有佟玉华带着江嫣然站在马车旁等着,见她出来,江嫣然热络等我迎上来:“婉姐姐,你今天好美。” 林墨婉笑笑,只是道:“妹妹谬赞了。” 说罢,她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并未过劳的佟玉华,四目相接,佟玉华也只是疏离但又恭敬的朝着林墨婉点了点头。 林墨婉也并不介意,她知道,佟玉华大概还对那天她突然坦白江有席之死,甚至以此来威胁她的事耿耿于怀。 说起来也是,谁都不能对一个威胁自己的人轻易放下戒备的,不过,看着江嫣然对她依旧热络的态度,想来佟玉华也是没有告诉江嫣然这件事。 或许在她看来,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好,不知道的话,还能心安理得的和林墨婉做朋友做姐妹,可如果知道了,说心里不害怕不膈应那肯定都是不可能的。 两人正聊着,不多时,江瑞雪便挽着公叔庭月的胳膊,兴致颇好的走出大门,在看到林墨婉没有穿那件她们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时,似乎同时僵住了脸色。 公叔庭月尚且有一丝理智,可架不住江瑞雪年轻气盛,不满又疑惑的指着林墨婉问:“你怎么不穿昨日母亲叫人送去给你的衣服!” 林墨婉闻言,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好几秒,似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声道:“我、我那件衣服破了,一时半会儿的补不好,所以我就随便找了套衣服穿,应该不要紧吧?” 她说着,故作惊慌的皱起眉头,询问的眼神落在江瑞雪身上,看的江瑞雪顿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末了,还是公叔庭月迅速调整好心情,上前将江瑞雪护在身后,十分淡然的道:“无妨,破了就破了吧,回头再叫人补,我还怕是你觉得我眼光不好,不喜欢我给你选的样式呢。” 她说着脸上有些歉意,林墨婉连忙摇头表示:“当然不会了,我很喜欢夫人帮我挑的衣服,只可惜我笨手笨脚的,实在辜负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她说着就有些自责的垂下眼帘,难过的眼泪花都在眼眶内打转了,可见面上已然是万分自责了 看的在场的众人都霎时间有些接不住戏,这要说装可怜扮柔弱,她林墨婉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的。 正说着,姗姗来迟的江文清带着侍卫出了门,见几人还杵在原地,不悦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还不上车?” 闻言,几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公叔庭月带着江瑞雪上了同一辆马车,佟玉华也将江嫣然送上了马车,站在马车外面轻声叮嘱着,林墨婉也转头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同家里道了别,马车缓缓的朝着狩猎场的方向过去,路程并不算太远,大约两个时辰就能到,那是一座王家猎场,设有山庄,仅供王庆贵族使用的地方。 马车隆隆,穿过热闹繁华的街道,逐渐出了城,马车内,玉枝放下窗帘,回头看向林墨婉,似是想到什么,连忙低声道:“这次宴会二爷也在,姑娘不用担心受欺负。” 本来还在防放空大脑的林墨婉听她这么一句话,回过神来,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她却一点不在意,自信满满的傻笑着。 本来玉枝这姑娘,刚开始来伺候她的时候,人严肃、话少,甚至不愿意在她身边多待,只要没事的时候就会自己躲到外面去。 后来,等两人熟络了之后,她就像是换了个人,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有事没事就找林墨婉说上两句话。 林墨婉倒也不反感,索性也就怎么搭理她,除非真的是必须的事情,她才不得不理她一下,她也好像一点不生气,反而乐此不疲。 但对于沈微远也在这个事,林墨婉其实没抱多大的期望的,毕竟那又不是紫藤苑,两人可以过没有外人的时间。 在外面的日子,她必须和他保持距离,毕竟他并不像让旁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别说罩着她了,哪怕是只剩下他们俩在的同一个封闭空间内,按理来讲,都是需要避嫌的。 至于她去的目的和作用,想必不久之后,就会体现出来了而她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 ------------ 第092章逐夏宴 江家的马车缓缓停在猎场外围,拦住他们的是皇宫的禁卫军,按照规矩,除了皇家的马车以外,一律不允许入内的,被一同拦下来的还有萧家和珞家的马车。 林墨婉刚下马车,无意间抬眼扫过去,就正好看见同样刚下马车的白云,意料之外的四目相接,对方率先反应过来,冲她笑着挥了挥手,林墨婉稍作犹豫,也只是冲她点头示意。 眸光微转,视线落到一旁,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珞巧娘。 同样是眼神相接,林墨婉却没了方才的温柔笑容,只是淡漠的别开眼。 珞家虽不在官场,但也参与大多数皇家买卖,此番受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让林墨婉有些意外的是,珞家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珞巧娘带着小周莹回去。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带她来参加逐夏宴,她正想着,后面的马车稳稳停住,一道欢快的声音同一道靓丽的身影一起钻出马车:“巧娘!” 林墨婉不禁朝那边看了一眼,是刚好到的孙晓悦,珞巧娘也同时寻声望去,满面笑容的迎上去,两人热络的寒暄着,似乎并不在意林墨婉。 玉枝站在一侧,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脚下的步子一挪,正好挡住林墨婉的视线,她笑笑:“姑娘,我们进去吧,江大人他们都走远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林墨婉才回过头去看向不远处已经朝着猎场内过去的一行人,江文清和公叔庭月带着江有安还有江瑞雪以及江嫣然走在前面,似完全没在意还没跟上去的林墨婉。 “走吧姑娘。”玉枝轻声催促。 林墨婉点点头,本来也并不怎么在意的,可落在玉枝眼里,自家姑娘那叫一个可怜的紧,处处受排挤不说,还老有人想着栽赃陷害什么的。 可别说她家二爷了,单说她自己,都瞬间起了保护的心思,谁要是敢欺负她家姑娘,她定当与之拼命的。 林墨婉跟着江家后头进了狩猎场,正式的狩猎下午才会进行,晌午还是在庄园的空地上举行宴会。 他们到的时候,大部分名门贵族都已经到场了,江文清很快就投入到了同贵族的子弟的交涉中,江瑞雪也热络的同自己相熟的姐妹唠着家常,公叔庭月抱着江有安在一旁的凉亭中休息,唯有江嫣然独自站在角落,无人问津。 林墨婉当然不想去触霉头,就寻思着到处走走,不知不觉间,便寻到了一处稍隐蔽的地方,高高的紫藤萝瀑布爬满了整片墙,墙后还有一条小道,两旁都是参天的大树,树荫相汇,为那小巷撒下一片阴凉。 林墨婉不自觉的缓步走进去,虽只是几步之隔,但里面许是被树荫笼罩,这里格外凉爽,可还没走几步,外头依稀传来脚步声。 林墨婉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巷子外,不等她反应外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姑奶奶,你别跟着我了,我真的没办法。” 这是白云。 林墨婉闻声,一时间竟忘记了要出去,紧接着外头就再次传来并不属于白云的声音:“我不管嘛,白云姐姐你说过的,二哥哥喜欢一个叫戎儿的,只要我这样跟那个女人说我叫容儿二哥哥就会喜欢嘛,你怎么骗人!” 这声音听起来格外娇俏,林墨婉想了想,在脑海中仔细的搜索了一番这个声音的来源,隐约记得自己是听过的。 白云无奈:“小姑奶奶,你都知道我是骗你的了你干嘛还缠着我嘛,我让你这么说,是想看林墨婉的反应,我是在利用你啊,你就别再缠着我了,拜托拜托。” 她说着,转身就走,人刚走进小巷子,一抬眼,就正好和林墨婉四目相对,身后娇俏的小姑娘也跟了上来,是宋安容。 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竟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漫长的沉默之后,还是林墨婉率先反应过来。 她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没来得及出去,你们就已经说完了。” 闻声,两人似在反应过来,宋安容忙表示:“哎呀!我好像听见我爹爹叫我了,我先走了啊。” 说罢,白云甚至都来不及拦她,她就已经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只剩下白云和林墨婉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儿。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白云才有些苍白的解释道:“我刚才那话吧,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太会开玩笑,当时她老缠着我,我本来也……就随口……” 那时候她确实是被宋安容缠着闹烦了,一想到先前她怀疑林墨婉的事情,就脱口而出让她去林墨婉面前假装自己是戎儿的事。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就信了,屁颠屁颠的就去,虽然结果她好像也并没有看出来什么,但如今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满足了八卦之心。 想着先前的事确实有些荒谬了,但想来也没酿成什么大祸,所幸她自己求证之后倒也没问过沈微远,这事似乎也就算是翻篇了的。 如今虽再提起,但林墨婉也并不好再多责怪或者不满什么,这不利于她对外的软柿子人设。 于是,她只是微微一笑,表示:“无妨,玩笑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白云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尴尬,想着刚才的事情,简直都要脚指头抓地了。 思及此,她扯了扯嘴角,冲林墨婉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林墨婉也并未多留,也紧跟着回去了场地上,此番宴会本就同旁的宴会不同,宽阔的场地上除了宴会用的桌椅,宫人们陆陆续续的上着菜肴。 不远处便是射场和马场,不少人已经相伴过去活动活动,林墨婉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原本是并未要过去的意思。 “姑娘不去玩吗?”一道爽朗的声音自身后而来,林墨婉回头,只见少年一身米白色束腰长衣,他一边整理着护腕,一旁的小厮背着弓,清点着箭筒里的箭。 “少爷,数量够了。”小厮上前,拍了拍手上的箭筒:“咱们过去吧。” 少年没搭腔,见林墨婉没搭腔,依旧冲着林墨婉道:“走啊,咱们一起去玩呗。” 少年笑容爽朗,露出那颗小小的虎牙,冲着林墨婉招呼的时候,头顶还有一撮不听话的呆毛跟着晃动。 林墨婉光是看着,似都能感觉到温暖的阳光照进来,面对少年的善意,她也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我不会射箭。” ------------ 第093章她应该认识,但是想不起来 少年闻言,显然是怔了怔,但是看了看四周,似又觉得不忍心叫林墨婉一个人留在这里,这未免太可怜了。 于是,他慷慨表示:“没关系,我教你,走吧,咱们一起去。” 林墨婉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架不住对方热情,再三邀请,加上玉枝也在她耳边吹耳旁风,说“玩玩而已,不要紧的”,半推半就间,她还是去了。 射场内,林墨婉跟着少年进去,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走到一处靶子前,约莫百米的距离,拿弓,调玄,搭箭,瞄准,可谓是一气呵成,正中靶心,四周响起一片喝彩。 他转头将手里的弓递给林墨婉:“来试试。” 林墨婉摇头,本能的拒绝,但他却说:“没关系,试试而已。” 说着,已经将沉甸甸的弓递到了林墨婉的手上,林墨婉来不及推辞就被他推到了靶子对面。 “你第一次玩,用不着那么远。”她说着,将林墨婉拽到五十米远的距离:“试试这个。” 林墨婉看了看他,还是转头拿起一旁的箭,搭上玄,在她放手的一瞬,箭猛的飞了出去。 只听“啪嗒”一声,虽未重把心,但也在靶子上,少年看了看,满眼震惊:“姑娘好厉害,第一次射箭就能射中靶子,想来日后若是勤加练习也定是为神箭手呢。” 林墨婉吹了吹眸,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走运罢了,巧。” “是姑娘谦虚了。”少年依旧笑的明媚,他说着,话锋一转:“对了,忘记问姑娘名讳了。” 他说着主动自报家门:“在下姓珞,名浩松,家中排行第四,一位姐姐,三位兄长。” 姓珞? 林墨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姓珞,这里姓珞的,除了珞巧娘一家似乎就没有旁人了,这么说,眼前这个人是珞巧娘的弟弟? 她有些不太确定,一时间看出了神,知道珞浩松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你怎么了?” 林墨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握着弓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忙为自己的失神找补:“没……这弓有点重。” 珞浩松闻言,忙不迭的接过她手里的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抱歉啊姑娘,我一时着急,给忘了。” 林墨婉摇了摇头,冲他一笑:“没事,我叫林墨婉。” 珞浩松点点头,似是在细细的琢磨着这个名字。 此时,玉枝小跑着进了射场,朝着珞浩松匆忙见礼之后,扶在林墨婉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林墨婉脸色微变,回头看去,就见正如玉枝所言,沈微远已经到了。 他站在射场外,隔着一定的距离,眸光深沉的看着这边,身边跟着一个她似乎并未见过的男人。 珞浩松站在身旁,不多时身旁又响起了拉弓射箭的声音,林墨婉别开眼,只是眸光淡淡的看着。 玉枝也只是过来知会一声,似乎并没有要叫她过去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林墨婉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一般来讲他,她极少这样的,除非真的遇到什么严重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总结的心口没有来的慌乱,连珞浩松同她讲话,她都有些恍惚。 直到玉枝提醒她沈微远和那个没有见过的男人正朝这边来,珞浩松才同林墨婉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 两人逐渐靠近,珞浩松忙放下手上的弓箭,朝着两人拱手见礼:“见过广宁王殿下,见过侯爷。” 广宁王…… 林墨婉也照理福身见礼,垂眸时,眸光无意间的一撇,却正好看见男人腰间的香囊,是绣着荷花的那种样式,和她记忆中无数次闪回的画面几乎完全重合。 她心头微颤,一时间目光被它牢牢吸住,还是一旁的玉枝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缓过神来。 她有些慌乱的抬眼,就正好落入公叔北丞深邃的目光中,她心口微沉,沈微远却在此时开口:“这位是广宁王殿下。” 听见沈微远略微透着不满的语气,林墨婉慌忙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和小心翼翼的看向沈微远。 四目相见的一瞬间,冰冷的气息仿佛要将林墨婉整个人冻住。 反应了半晌,她才稳住心神,微微点头:“是,见过殿下。” 公叔北丞笑而不语,不知为何,林墨婉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样,可如今这个情况,她也不能深究。 在庄园内吃过饭,便由公叔言玉亲自带领大家前往狩猎场,一路上,大家都在尽力的奉承着,只有林墨婉跟在队伍的后面,时不时的看向队伍前面的公叔北丞。 她总觉得这个人她好像很熟悉,可是为什么呢?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香囊,和一个模糊的人影。 可是时隔十年,那个人影真的会是他吗…… 想着,林墨婉心口莫名有些抽痛,当年那晚的事再次浮现在眼前,母亲凄惨和叫喊继而那几个禽兽张狂的笑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四周的声音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以及被人蛮横的摁在地上,胡乱的撕扯衣服的恐惧,还有那声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出现的呵止:“住手!” “姑娘?” 两个不同时空的声音交叠,林墨婉猛的回过神来,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狩猎场上的宴会现场了。 见她脸色不怎么好,玉枝有些担忧:“姑娘,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林墨婉闻言,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四周,人已经走了大半,似是看她满脸疑惑的样子,玉枝忙解释道:“他们都去手里了,只剩下咱们在这儿。” 林墨婉点点头,并没说什么,玉枝见此,还是接着道:“姑娘,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咱们就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吧,左右他们还得要很长时间才会回来。” 听她这么说,这次林墨婉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玉枝便扶着她往偏房的方向过去了。 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林墨婉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脑子里的东西就像是浆糊一般黏在一起,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打开偏房的门,玉枝扶着林墨婉进屋靠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拉过一旁的软被替她盖上:“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 林墨婉强撑着意识点了点头,玉枝才转头出去,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快步离开时,却并没注意到身后偷偷跟上来的江瑞雪…… 屋内,林墨婉靠在榻上,强烈的头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咬着牙,双手抱头,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可一阵阵的头疼,让她根本无法自控。 此时,房门被缓缓的推开…… ------------ 第094章老毛病老毛病了 寂静的偏房内,林墨婉靠在软塌上,头痛欲裂,让她看起来脸色惨白,可却似乎突然觉察到什么,她强撑着,缓缓睁开眼,回头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厅内,似是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竟然是宋安容。 见她这样,宋安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警惕又带着一丝担忧的目光在她和门外来回游换了换,才出声问她:“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林墨婉看着她,强忍着似乎要炸开的脑袋,顺着她有些警惕的目光看了一眼屋外,可是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被墙和柱子隔档,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她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也能依稀从宋安容犹豫又警惕的眼神中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她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把,把门关上。” 宋安容闻言,仍有些犹豫,但左右为难了片刻,还是乖乖照做,林墨婉倒是有些意外了,本以为她会走的,可看见她折返回来,还忙不迭的抄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到她跟前。 林墨婉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林墨婉终究是有些犹豫的将她的手推开,她也并不恼,只是撇了撇嘴,讪讪的将杯子放在一旁。 随即又像是观察一般凑近林墨婉,将林墨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似乎是确定林墨婉暂时没有反抗能力之后,她才得意的笑笑,猛地起身和林墨婉拉开距离。 林墨婉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惨白的脸色定定的看着她,宋安容站在榻前,双手环抱,微微扬了扬头,恨不得用鼻孔看她。 林墨婉实属不明白,这大小姐想搞什么幺蛾子,正想着,就听宋安容道:“你、你不能喜欢沈二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你离他远点,听见没有?” 听着她稍显稚气又俏皮的声音,努力皱着眉头板着脸,想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的样子,林墨婉有些无奈,头疼让她并不想说话,只是眼神麻木的看着宋安容,却突然感觉到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强烈的不适感让林墨婉开始咳嗽起来,宋安容见她咳嗽的越发不可收拾的样子,竟然瞬间慌了神,她猛地往后退了退,满眼惊恐,是真的被吓到了。 直到林墨婉在剧烈的咳嗽下猛地卡出一大口血,宋安容当即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震惊的捂住嘴,后腰抵住桌子才勉强停下来。 她声音颤抖:“你、你怎么了啊?”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林墨婉闭了闭眼,耳朵轰鸣,四周的声音逐渐消失,她也听不见宋安容的声音,只能无力的喘着气。 此时,玉枝匆忙端了热水进门,房门猛的被推开,本就害怕的宋安容更是吓了一跳,尖叫着捂住耳朵退到一旁,已经吓哭了。 玉枝端着热水,来不及顾忌宋安容,她连忙将水放在一旁,冲上前去将林墨婉扶起来,让她靠在床上。 “姑娘,姑娘?”她轻声呼唤着,虽然这已经是她的常态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是不是就会发作一次,不严重的时候只会头疼,一到严重就会吐血。 好半晌,林墨婉才有了一点反应,她缓缓睁开眼,刺耳的耳鸣逐渐消失,口中的腥甜有些令人作呕。 她摇了摇头,想表达自己没事,玉枝倒了杯水喂他给她漱漱口,才缓缓的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抬眸看向一旁角落里面已经被吓哭的宋安容:“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许是见她皱着眉头,不知情的宋安容害怕她讲林墨婉的事怪在自己头上,她连忙摆着手表示:“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是看见那个江瑞雪跟着你们过来,我才跟过来的,我一进来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子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见她如此,两人有些震惊的相视一眼,江瑞雪跟着她们过来了?这么说的话,如果不是宋安容进来,那刚才进来的人可能就是姜瑞雪了。 见两人不说话,宋安容心里也没底,所幸心下一横,转头拔腿就跑,玉枝本能的就要上前去追,却被林墨婉拦下:“算了,让她走吧。” 闻言,玉枝才讪讪地坐回了床榻边上,看着脸色依旧惨白的林墨婉,她有些担心:“姑娘,我还是去请个大夫吧。” 林墨婉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淡定的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掉,继而摇了摇头:“不必了,都是老毛病,我自己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玉枝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跟着林墨婉这么多年,也深知林墨婉的脾性,她决定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反悔的。 思索间,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一旁打来的热水旁,用帕子沾湿了热水过来给他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其实也并非林墨婉脾气倔,而是她这样的情况,三年前就已经请过大夫了,大夫说他之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是因为她的脑部受过重创,脑内和体内都聚集了大量的淤血所致。 而这些淤血是无法一次性全部清除的,尤其是脑子里的,是直接压迫到了她的脑袋,才导致她忘记了一些事情。 这种事情是不能急于求成的,只能慢慢的试,说不一定,她看到某些人或者经历某些事情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来点什么,就像今天一样。 所以每当出现有可能和她曾经相关的人或者物或者事的时候,他她理所当然的会受到一些外界刺激,从而产生身体上的反应。 对于这些她都没有告诉玉枝,只是在她问起的时候说一句:“都是老毛病了,不需要看大夫。” 可对于今天看见公叔北丞的事,林墨婉心里其实也是有诸多不解的,她并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公叔北丞扯上关系呢? 但紧接着,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从她的脑子里蹦了出来,他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个香囊和她记忆中的那个香囊,好像真的是一样的。 难道他会是小时候救她的人吗? 当然这都只是林墨玩自己的猜想,她也断然不会,因为一件物品就百分之一百的认为是这个人,毕竟时隔多年,况且这种东西又实在是可以模仿的,一时间她自己也很难下定论。 她想着,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头,有开始越发痛了起来,她止不住的扶着头,低声痛苦的呻吟。 那种整个脑袋几乎都要炸掉的感觉,她并不是第一次体验,但是每体验一次她都会生不如死。 玉枝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坐在一边干着急,最多就是上前帮她揉一揉,尽量缓解疼痛。 许久,不知道是被痛晕过去了,还是太累了睡着了,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起来玉枝手上按摩的动作却根本不敢停下。 ------------ 第095章她真的太想知道了 幸好偏房这边格外的安静,加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林墨婉的消失,她才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有些麻木的眼神呆呆的望着床顶,见她醒来,玉枝手上的动作才缓缓的停下来,轻声询问:“姑娘可好些了?” 林墨婉眨了眨眼,挣扎着坐起身来,玉枝赶忙给她身后垫上软枕,她的脸色看起来依旧不是很好,但面对玉枝的询问她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主仆二人同时回头看过去,继而又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意外。 末了,还是林墨婉清了清嗓子,对外头的人道:“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外头进来的人竟然是白云,就她一人身后并没有随从,进门之后便将门合上了。 “白姑娘。”林墨婉微微颔首。 白云走上前,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脸,在看见他她惨白的脸色的一瞬间就僵硬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刚才见面的时候,林墨婉的脸色还很好啊,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没事吧?”她试探般的问道。 林墨婉却只是习以为常的摇了摇头,是一如往常的回答:“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白云有些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走到床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四下瞅了瞅,确定无人,她才压低声音道:“是沈微远让我来看你的,他自己不太方便过来。” 林墨婉闻言,表情微滞,对于这句话她其实是有点意外的,本来以为应该是宋安荣告诉白云她在这儿的,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沈微远。 林墨婉只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虽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自己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微微一笑,低声喃呢着:“多谢。” 白云撇了撇嘴,开口打趣儿道:“你是谢我来看你呢,还是谢沈微远挂念你,第一时间发现你不在呢?” 面对白云的话,林墨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怔了怔,表情中闪过一丝无措,旋即又很快的冷静了下来,只是苦笑一声:“都有。” 白云笑笑,不再接话,只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林墨婉却又突然想到什么,稍作犹豫,还是问道:“那个公叔北丞,是什么人?” 听着她的问题,白云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低生质疑道:“干什么问他呀,怎么,你对他有想法?” 林墨婉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他看起来和二爷的关系挺好。” 毕竟沈微远这个人,表面上来讲还是个很直接的人,如果是他不喜欢的或者和他关系不好的,他们也不可能一起走。 面对林墨婉的话,白云似乎也没有起疑,只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广宁王,人称小皇叔,他们年纪虽然相差不大,但是算起来还是陛下的亲叔叔呢。” 听着白云的话。林墨婉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单凭这点信息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他。 思索间,林墨婉的心绪有些烦躁,但似乎是习惯使然,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并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什么。 她正思索着,白云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观察她的脸色,这不看还好,越看白云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许久,她才不确定的问了句:“不是我说你脸色这么差,真的不需要请个大夫吗?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小问题啊。” 她是真的有些担心的,毕竟现在的林墨婉看起来就不像是装的,竟然是沈微远让她来探望的,她当然还是要尽可能的做到自己能做的。 可林墨婉依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对此白云也没有轻易离开,而是一直在偏房里陪着林墨婉,直到她的脸色差不多恢复如常,才一起回去宴会现场。 此时,最精彩的狩猎部分似乎已经结束了,众人的奖品罗列在一旁展示,供人欣赏。 进入场内,林墨晚探索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在一众已经从森林里面回来的人中,并没有看见自己想找的身影。 沈微远不在,公叔北丞也不在,就连公叔言玉似乎都还没有回来,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失落。 她默默的回到了位置上,看着面前没有动过的菜肴,她却并没有胃口,一门心思想着公叔北丞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时隔三年,她真的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认识了。 脑子正有些混沌,耳边却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林墨婉下意识抬眸看去,竟然是痴傻的江有安。 他手里拿着一个波浪鼓,一边走一边摇,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引得他“咯咯咯”的笑着。 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林墨婉微乱的脑子才终于重新镇定下来,看见他时仿佛只是一瞬间,脑子中的嗡鸣声就猛然消失了,刚才还浑浑噩噩的脑子瞬息间就一片清明。 林墨婉看了看四周,他身边竟然没有半个人照看,按照公叔庭月对他的爱护程度,如今的江有安身边是绝对离不开人的。 她有些疑惑的同时,也突然清醒了不少,她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找到自己曾经失落的记忆,而是要想办法弄清楚江文清当时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转变那么快。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关于她可能认识公叔北丞的这件事情,的确是个意外之喜,但这件事情终归还是不能直接确定的。 如今的当务之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自己的事暂且可以放置一边。 她深幽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江有安,直到亲眼看着他离开宴会现场,朝着林子里走去,一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都好似完全没有人发觉。 要知道这里虽然是人工猎场,但里头养着的豺狼虎豹还是不少的,大人进去都得随身携带武器才行,他一个痴傻小孩儿就这么进去了,无异于是在找死。 林墨婉的是有些奇怪,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各谈各的,都不曾注意到已经走进林子的江有安,江家的人更是直接没了影。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还是决定起身跟上去,玉枝本是有些担忧,想要跟着一起去,但林墨婉还是拒绝了,叫她在原地等着,如果她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回来就立刻去叫人。 玉枝不太想答应,但架不住林墨婉一再要求,而且,她说着,人就已经提着裙子往林子里去了。 于是,不管玉枝答不答应,也只能被迫应下来,并且一点一点的掐着时间,想着时间一到她就去找人。 ------------ 第096章引诱 跟着江有安进了林子里,在看见他的身影之后,林墨婉也没主动上前,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确保自己不会跟丢,但又不至于让他发现自己。 可很快她就发现,痴傻的江有安似乎进来之后就失去了目的,几经辗转之后,跟着飞过面前的小蝴蝶追去了林子深处。 林墨婉站在一旁,看着地上掉落的拨浪鼓,她面无表情的将它捡起来,想着如果任由他就这么放在这里,说不一定等公叔庭月发现江有安不在了的时候派人来找看见这拨浪鼓还能有线索。 只可惜,是她先发现了。 她勾了勾唇,默默地将拨浪鼓收起来,也没在跟去,而是转头回去了。 此时,一直守在林墨婉进去的地方的玉枝也是心急如焚,不停地朝着里头张望,当看到林墨婉的身影时,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 “姑娘?”她轻声唤了一句,眼神却八卦的在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 林墨婉没吱声,只是将袖子里的拨浪鼓塞到她的袖子里,玉枝怔了怔,但还是赶忙将拨浪鼓握住,等手摸清楚之后,她有些疑惑,林墨婉却道:“我要一只一模一样的。” 玉枝闻言,也不多问,握紧袖子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忙转头去办了。 目送玉枝离开,林墨婉才若无其事的回到位置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等她回来。 不多时,珞浩松抱着小周莹从一旁的偏房出来,小孩子总是贪睡的,她刚睡醒,懒懒的趴在珞浩松的肩膀上。 林墨婉看着他们走过,只是坐在位置上安静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直到看见几道略显焦急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玉枝的动作也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将东西买回来了,她穿过人群,走到林墨婉跟前,借着桌子的掩护将东西递给林墨婉。 看着一模一样的东西,林墨婉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继而低声问她:“另一个呢?” “按照姑娘的意思,都放好了。”玉枝轻声应答。 林墨婉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人群中穿梭的公叔庭月和一众宫人,她拿着手上的拨浪鼓走向一侧抱着小周莹的珞浩松。 看见过来的人是林墨婉,一大一小脸上都很高兴,原本还趴在珞浩松肩头的小丫头支起脑袋冲她笑着。 “你们认识?”珞浩松有些惊奇:“还不见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对除了我姐和孙姐姐以外的人那么亲近呢。” 林墨婉笑笑,晃着手上的拨浪鼓,只是解释:“我和巧娘认识也许久了。” “这样啊。”珞浩松笑着点头。 两人逗着孩子,原本刚睡醒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周莹也开怀起来,林墨婉手上的拨浪鼓“咚咚”作响。 如她所料,没多久,就吸引了正在疯狂找人的公叔庭月的注意力。 看见拨浪鼓的一瞬间,她焦急的神色一滞,随后不顾一切的拨开人群,朝着林墨婉的方向冲过来。 而此时的林墨婉余光已然瞥见了那抹飞快奔过来的身影,她嘴角微微勾起,知道对方上钩了,便佯装没发觉,继续用手里的拨浪鼓逗趣儿着小周莹。 突然,公叔庭月冲到了跟前,一把拽过林墨婉,夺过她手里的拨浪鼓,厉声质问:“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咆哮着质问林墨婉,林墨婉却只是一脸无措的看着她,此时,她的咆哮身,已经引得不少人侧目看过来了。 林墨婉只是看着她,还是不说话,脸上惊恐的表情像是已经被吓傻了,一旁的小周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下,原本还在远处的人也被这哭声吸引了,纷纷都看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公叔庭月的质问,好半晌林墨婉只是摇着头,颤巍巍的说着:“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夫人您怎么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瑟瑟发抖,好不可怜,可却无人看到那一抹只对公叔庭月展露出来的挑衅,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紧紧盯着她的公叔庭月尽收眼底。 因为林墨婉眼底一闪而过的东西,公叔庭月就笃定了是林墨婉想借机害江有安,毕竟江有席的事,她从没有停止过对林墨婉的怀疑。 于是,在怒气达到顶峰时,她已然忘了现在的场合,不由分说的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林墨婉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林墨婉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在地上,她嘴里骂着:“娼妇!贱人!害我儿子!” 她看着地上的林墨婉,还想落下第二掌,高高扬起的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公叔庭月怔了怔,回头就见正是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珞浩松。 “江夫人,请您注意场合!”他厉声道,一旁的宫人已经率先一步上前,将被扇在地上的林墨婉扶起来。 林墨婉捂住脸,抽泣着往一旁闪躲,眼眶里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欲语还休,梨花带雨,一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挣脱珞浩松的手,从地上捡起那拨浪鼓,再次质问林墨婉:“这分明就是有安的,你怎么会有这个?如果不是你害了他,这个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林墨婉,探究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戒备和警惕。 林墨婉惊恐的目光略过众人,哭着摇头,可怜兮兮的捂着脸,声泪俱下:“我没有,这是我让玉枝去买的,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着,哭的更加厉害了。 此时,去拿点心的玉枝折返回来,恰好看见这一幕,她连忙上前,将手里的点心塞给一旁的宫人,快步上前将林墨婉拦在身后,佯装疑惑的样子扫了一眼周围:“发生什么事了?” 公叔庭月现在可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疯狂质问林墨婉:“我儿子在哪儿?!我儿子在哪儿!!林墨婉,有什么你冲我来!你放过儿啊!他还那么小!” 她说着,开始痛心疾首的哭起来,就差直接给林墨婉跪下了,可林墨婉只是捂着脸,站在一旁抽泣着,那无措有惊慌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定然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闺中小姐。 就在这边吵得不可开交时,人群中一声高呼打断了众人的猜忌:“陛下和沈二爷还有广宁王殿下回来了!” ------------ 第097章当初是他们求着微臣让她进府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林子那边望过去,就见以公叔言玉为首,公叔北丞和沈微远一左一右,三人风尘仆仆的骑着马回来。 候在一旁的宫人见三人归来,连忙上前牵马,小心翼翼的扶着公叔言玉下马,他似乎心情不错,脚刚沾地,便大笑起来:“真是畅快,朕许久没像今日这般大汗淋漓了。” 公叔北丞率先上前恭贺:“陛下骑术不减当年,箭术也是相当出色,微臣当真是自愧不如。” 公叔言玉爽快的哈哈大笑几声,一侧的人行了礼,已经有不少拍马屁的人围了上来,公叔言玉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微远,有些不满道:“沈爱卿今日可是没用全力啊,朕可是知道你的本事的,怎么?难不成是怕伤着朕?” 沈微远闻言,倒是没什么太多情绪,只是笑了笑,表示:“陛下言重了,我这班门弄斧的伎俩,是陛下照顾我了才是。” 听着这奉承意味相当明显的话,公叔言玉却并未生气,而是抬手揽过他的肩膀,重重拍了拍,凑近他耳朵,低声道:“好小子,朕还不知道你,惯会说这些场面话。”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都没在计较,本来是大步往前走着的,突然,公叔言玉似乎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剑拔弩张的气氛。 只是一眼,公叔言玉就停住了脚,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起来,他有些狐疑,可不远处的公叔庭月却率先反应了过来。 见公叔言玉回来,她猛地撞开人群,直直的朝着公叔言玉这边过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她抬手一指,所有人都主动的让出一条夹道来,识趣的避开她的手指指过来的方向,深怕殃及池鱼。 最终想当然的就落在了林墨婉的身上,公叔庭月语气微顿,再次声泪俱下:“她害死了有席,现在又要害有安,有安不知道被她藏在哪里了,如果不及时找到,恐怕……恐怕……” 她越说,身体越发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得了公叔言玉的示意,一旁的宫人连忙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回头间,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全然没注意到一旁不自觉皱了皱眉头的沈微远和一脸意味深长的公叔北丞。 林墨婉瑟瑟发抖,被玉枝搀扶着上前,规矩的跪在地上:“民女林墨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虽然已经止住了哭,但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和早就哭红的眼眶,以及她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怠慢又本分规矩的动作让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公叔庭月口中的那种人。 公叔言玉皱了皱眉:“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闻言,林墨婉乖乖照做,却也只是瑟瑟发抖的稍稍抬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始终垂着眼帘,一副胆怯的样子。 看清她的样貌,公叔言玉的神色稍显缓和,只是舒了口气,道:“你且起身回话吧。” “谢陛下。”林墨婉叩谢,玉枝率先起身,扶着林墨婉站起来,公叔言玉则已经同拱墅同公叔北丞和沈微远一道穿过人群到了上座。 他抖衣而坐,皱着眉询问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公叔庭月率先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控诉林墨婉:“是她将有安藏起来,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那是您的亲侄子啊。” 林墨婉则是极力摇头否认:“不是的,我没有,她撒谎,我真的没有。” 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将一个无助少女被诬陷时的恐慌和无措演绎的淋漓尽致,她本就是生的好看,是那种自然的仿佛天生就带着媚惑终生却不自知的美,纯中带欲。 加上她如今那般楚楚可怜,真的很难让人不心疼,看的公叔言玉都不由生了怜香惜玉之心。 这几年,对于公叔庭月做的事,公叔言玉心里也不是没个了解,好几次差点吃不了兜着走,都是他出手帮忙解决的。 如今,看着解释不清的林墨婉,公叔言玉转头,看向公叔庭月:“你说是她干的,证据呢?” 显然,公叔庭月准备的很充分,她拿出刚才从林墨婉手里抢过来的拨浪鼓,道:“这个,这个是今天一早,我在集市上给他买的,如果她不是凶手,为什么她手里会有这个!” 公叔言玉闻言,眸光一转,视线再次落回林墨婉身上,他问:“你怎么解释?” 林墨婉止住哭,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不是的,这是我刚才让玉枝去买的,不是江夫人的……” 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胡说!”公叔庭月咆哮着,吓得林墨婉当即住了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颤巍巍的往后退了退,俨然一副被恐吓住不敢再发言。 见此一幕,大家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公叔庭月的咄咄逼人,完全不知道如今的公叔庭月就如同惊弓之鸟,哪怕表面上伪装的再好,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想起来江有席被抬回来的那天。 正在此时,一宫人手里的拿着一只一模一样的拨浪鼓匆匆忙忙从人群外围挤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参拜了皇帝,转头将手上的东西的给公叔庭月:“夫人,这是奴婢在旁边池塘找到的,您快瞧瞧,是不是公子的。” 看着眼前相同样式的拨浪鼓,公叔庭月当即傻了眼,看看手上的又看看宫人手里的,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话。 见她这幅表情,围观的人和公叔言玉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正如林墨婉所说的一样,公叔庭月手上的那个是林墨婉买来给珞巧娘的女儿周莹玩儿的,而宫人刚刚拿回来的,才是江有安的。 公叔言玉想着,都不禁深皱起了眉头,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克制的怒意和不可置信,他无奈道:“你就因为一个这个东西如此生疑?若是朕没记错的话,她是你们江家主动认回去的养女吧?” 公叔庭月瞬间蔫儿了气,一听公叔言玉的话,身侧的沈微远适时出来,补充道:“是,当初是他们求着微臣让她进府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不绝于耳,这无异于是将整个江家都架在了舆论之上,公叔庭月看着四周议论纷纷的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心江有安竟然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吓得宫人们连忙手忙脚乱的过来搀扶着。 ------------ 第098章她竟因祸得福 林墨婉站在一旁,看着晕过去的公叔庭月,眼底净是冷漠,面上却依旧可怜的不动声色。 公叔言玉也深感无奈,对于这个曾经颇受父王疼爱的堂妹,许是曾经太过纵容,实在叫她无法无天,可终究是血浓于水,只要她不太过分,公叔言玉也都愿意帮她兜底。 但今天这事,确实会让江文清失了脸面,这就相当于,将公叔庭月泼妇的一面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要知道今天这场逐夏宴来的都是盛安有头有脸的人,原本前一阵子对于林墨婉这个养女被遣送回紫藤苑的事就颇受争议,如今再让公叔庭月这么一闹,她泼妇、善妒的罪名恐怕是永远都洗不掉了。 然而这正是林墨婉要的,光是让众人猜忌可是远远不够的,她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公叔庭月是怎么猜忌、谩骂、诋毁和虐待她的。 这样一来,当真的有一天有什么龌龊事情被拿到明面上来讲的时候,大众的舆论就会偏向她,哪怕是公叔言玉,也不想失了民心。 平日里,他作为皇帝,想保自己的妹妹当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像她母亲的死一样,可当这件事情关乎到了他的位置,那他还会为了公叔庭月和全天下人为敌吗? 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很快,公叔庭月就被人抬着道了偏房,请了随行的御医过去诊治,不多时,中途离席出去处理政事的江文清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气的脸色当场白了又白。 公叔庭月被抬去了偏房,请了随行的御医诊治,林墨婉自然也是得去的,公叔言玉和公叔北丞以及沈微远还有一众看热闹的人都去了,但也是只是在大厅内等着。 林墨婉坐在一旁,玉枝拿了煮熟的鸡蛋来替她敷脸,江文清坐在一旁也是脸色难看得很,宫里的人和江家的人几乎都被派去找江有安了,甚至还有不少看孩子可怜,自发叫随从一道去的。 此时,厅内的气氛着实有些凝重,大伙儿都规矩的坐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的。 很快,御医便从屋内出来,他跪在地上,叩拜了公叔言玉,公叔言玉匆忙免了他的礼,急忙问道:“她如何了?” 陈御医连忙道:“启禀陛下,江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另外,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面面相觑,面色各异,还是萧胜率先反应过来:“恭喜江大人。”哪怕是表面功夫,那也得先做足了才行。 他这一言,似是彻底化解了众人的尴尬,连忙一一道喜,这个消息当然也让公叔言玉短暂的松了口气。 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唯有坐在角落里的林墨婉眼神冰冷的盯着房间的方向,像是一条随时可能将人缠绕绞死的毒蛇。 听到公叔庭月怀孕这个消息,林墨婉心头原本得逞的快意逐渐被什么东西堵住,瞬息间便知觉得有些气闷。 不过想来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也还不一定呢。 “姑娘还好吗?” 此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林墨婉回眸,就见一条绣着荷花样式的手帕已经递到了她面前。 顺着手帕看上去,正是公叔北丞,四目相接,他的眸光温柔的像是能划开寒冬的冰雪,林墨婉只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她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失神,公叔北丞却并不介意,只是依旧冲她温柔的笑笑:“我看你脸上的伤挺严重的,还是找御医给你瞧瞧吧,还疼吗》” 听着他话,林墨婉的思绪第二次被拽回来,她忙垂下眼帘,眼底有些慌乱,想起先前自己零碎的记忆,她突然有些无措,但还是强压下心绪,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多谢殿下,我已经没事了。” 听她这么说,公叔北丞才像是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喃呢着:“没事就好了。” 他转头离开,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给她送一条手帕,可看着手上的帕子,又转头看看陆陆续续进去关心公叔庭月的妇人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喝酒的男人们。 她回头,看着公叔北丞走出大厅的背影,想了想,一咬牙,还是起身跟了上去,在走出大厅时将他叫住:“殿下请留步。” 公叔北丞脚步一顿,似乎是思考了片刻,才选择回头看向林墨婉,林墨婉上前,稍稍调整好心态,问他:“殿下,请恕民女冒昧,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此言一出,公叔北丞怔了怔,他的表情不像是不理解林墨婉的问题,而更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墨婉,这让林墨婉心里越发觉得,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许久,他才自嘲般轻笑一声,仿佛有些无奈,他看着她,眼神诚恳又认真:“林姑娘觉得呢?” “……” 林墨婉沉默着,没有回话,准确来讲,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难道要将她失忆的事情告诉他吗? 不,当然不能这么草率。 林墨婉深知,这里的人,比她更懂如何利用人心,她的确急切的想知道对方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在没有完全确定的情况下,她当然不可能就什么都告诉他。 最终,她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只是觉得,殿下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她说着,公叔北丞却并没有任何话,只是眼眸复杂又深沉的看着她许久,随后自嘲的一笑,仿佛在感叹造化弄人,摇着头,离开了。 林墨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强压下心头要追上去的冲动,默默地攥紧了手上的帕子。 可一回头,她便猝不及防的撞进一道阴狠的视线中,不是别人,正是沈微远,林墨婉心头一梗,心里忧愁的思绪戛然而止,只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末了,沈微远还是没有走过来,只是幽幽的目光像是警告一般落在她身上,似是在不满于她和公叔北丞走那么近。 ------------ 第099章无关是非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警告的眼神瞄了她一眼,就转头离开折返回了回去,林墨婉看着,眼底的惧意才逐渐消失。 不多时,魏林抱着鲜活的江有安走进了大厅,此时的公叔庭月已经醒过来,得知了自己有孕的消息,方才的阴霾似乎也瞬间烟消云散,被众人簇拥着,开心的摸着肚子。 见江有安回来,连忙冲开人群迎上去,抱着她那智障的宝贝儿子看了又看,不断出声询问着:“好儿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江有安却像是听不懂似得,只是眨着眼盯着她看,口水鼻涕直往下淌,看着一众人纷纷忍不住退步三舍,公叔庭月却耐心的拿手里的帕子替他擦拭着。 见江有安没反应,她又紧接着追问:“是谁?告诉娘亲,是谁把你藏起来的?是不是林墨婉那个小娼妇?” 她抓着江有安的肩膀,想从江有安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而来坐实林墨婉的罪名,让林墨婉身背恶毒骂名,甚至是企图诱杀幼儿的罪名,永无翻身之地。 只可惜,现在江有安的脑子,根本就不可能明白她的意思,只知道娘亲突然对他很凶,他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喊着:“蝴蝶,飞飞,蝴蝶,飞飞……” 公叔庭月气急,却也没辙,此时将孩子抱回来的魏林连忙上前解释:“陛下,夫人,小公子并非林姑娘抱走的,属下发现他时,他独自一人在猎场的树下,估摸着是无人看管,追着飞入林间的蝴蝶进去的。” 一听这话,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一番,虽然嘴上都不说,但满是同情的眼神都纷纷落在了一旁的林墨婉身上,最终却也没有人站出来为林墨婉说话。 毕竟,就算林墨婉是沈微远救济的孤儿,那也只是其中之一,沈微远确实会因此罩着她,那是看在沈微远的面子上,大家才会同情一二。 可公叔庭月不一样,就算做了再多的错事,只要她一天姓公叔,那她就一天能硬着脖颈说话,无关是非,应该站哪一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包括公叔言玉也只是说:“罢了,既然是个误会,这件事以后就莫要再提了,沈爱卿觉得呢?”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微远,众人也齐刷刷的将目光投过去,沈微远沉默了片刻,也别无他选,只是复杂的眼眸看着林墨婉:“那就依陛下所言。” 这个结果,似乎也在林墨婉的意料之中,正如沈微远自己所说,在任何公开的场合,都不能走的太近,以免有人识破他们的关系。 想当然的,林墨婉也只能是点头答应了。 这场闹剧便以这样荒谬的结果收了场,经过这件事之后,接下来的事情都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先是比箭,而后赛马,林墨婉都只是坐在观众席看着,面上更是瞧不出悲喜。 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公叔庭月的嘴脸,但是一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的发现她怀了孕。 光是想着,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当初她母亲无数次摸着肚子,和她一起憧憬未来的画面。 只可惜,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突然,她明明也可以很幸福,哪怕永远不能和江文清相认,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现在,凭什么他们能忘记一切所犯下的罪孽,相安无事的活着,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而她的母亲,就要带着她那还未出世的弟弟长眠冰冷的地底。 她要忍受每每午夜梦回时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时,那种剜心蚀骨的疼痛,仿佛那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那么清晰,那么刻骨,一点点的从记忆中的悲痛转换为头疼,折磨的她每次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鬼使神差般,趁着众人都在看着一众王公贵族们打马球时,林墨婉跟着中途离席的公叔庭月去了一处转角。 看她扶着墙壁呕吐,林墨婉只是站在角落里,也不上前,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等公叔庭月呕吐完,一回头,就正好看见她,吓得公叔庭月一声惊叫,连连后退,后背抵上墙才停下来。 她喘气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人,警惕中还有一丝心虚,大抵是为刚才的事情心虚。 四目相对,许是林墨婉的眼神太过阴森,公叔庭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可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她心里又稍稍安定了不少,许是不相信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林墨婉敢对她做出什么来。 想着公叔庭月稳了稳心神,道:“你、你做什么?刚才的事,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别给脸不要!” 听着她出口就是刻薄又恶毒的言语,林墨婉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可藏在袖中的短剑却已经准备好了,脑子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只要杀了她,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声音越来越狂躁,越来越焦急,像是要冲破肉体的恶魔,即将撕开那温柔的表象,冲破禁锢,扑上去,将面前的公叔庭月撕个粉碎。 林墨婉藏在袖子里握着匕首的手一点点收紧,直至微微颤抖,恰逢此时,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婉。” 林墨婉紧握着短剑的手瞬间顿住,这个声音,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珞巧娘。 她只是站在不远处低声唤了林墨婉一声,却并没有上前,林墨婉也像是瞬间被拉回了主神,眼底的冰冷一点点化开。 继而,她缓步朝着公叔庭月走过去。 公叔庭月靠着墙,有些后怕的盯着靠近的林墨婉,林墨婉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在她惊恐的眼神中,逐渐露出一抹笑意。 正当她疑惑之时,林墨婉却温柔的笑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都来不及反应,林墨婉的手便已经放在了公叔庭月的肚子上,动作却很轻,很温柔,就像是真的将肚子还未出世的孩子当做了亲人一般。 ------------ 第100章你从来都只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 公叔庭月都还来不及反应,她便道:“真好啊,原本我也可以拥有一个可爱的弟弟,可惜他夭折了。” “你闭嘴!”公叔庭月猛地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放在肚子上的手打开,护着自己的肚子,急言令色:“林墨婉!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存心咒我是不是!你、你才不得好死!” 她一边骂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贴着墙离开,警惕的看着林墨婉,直到走出一定的距离才回过头,快步离开。 林墨婉站在原地,只是眼神深幽的目送她走远,便头也不回的转头离开,一旁的珞巧娘连忙跟上去,将她拦住,果断的挡在她面前。 “你没事吧?”她轻声询问着。 林墨婉却只是看她一眼,没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完全没了方才面对公叔庭月时的冷漠和攻击性。 珞巧娘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却并未让开,不多时,林墨婉终于也忍不住了,她问:“你有什么事吗?” 听着她生疏的语气,珞巧娘心里也不是很好受,想着她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以及曾经因为裴景笺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突然有些同情和哽咽:“对不起啊,阿婉,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林墨婉看着她,眼底也略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稍纵即逝,想了想,随后也是冷笑一声,表示:“不,可能你并没有,还有,如果你知道裴景笺是怎么死的,你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 林墨婉说着,态度依旧冷淡,甚至很疏离,珞巧娘也有些意外与她的话,沉默许久才道:“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林墨婉道:“珞巧娘,你从来都只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你和小周莹都是,所以,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我知道我的行径恶毒,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也很清醒,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她的话似乎并未让珞巧娘觉得惊讶,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释然,从前珞巧娘就一直觉得她很奇怪,但也从来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后来,当林墨婉第一次冷着脸和她说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以前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 无论是待人还是处事,都仿佛很好相处的样子,可当真正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从某些小细节来讲。 她就算表面上再和谐,暗中淡淡的疏离感却一点也不曾减淡,就好像永远都是带刺的,从不与人袒露真是的心声。 哪怕是小心翼翼的温柔,也只是浮于表面的。 她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正常了。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林墨婉也并不与之过多纠缠,只是表情淡漠的继续离开。 回到宴会场上,公叔庭月早就从刚才的惊吓中调整过来,穿梭在一众王公贵女中,享受着无数奉承和恭维的话…… 直到太阳落山,被宴请的贵族们也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这场狩猎是要进行三天的,三天之后,才会揭晓获胜者,所以这几天大家都几乎要住在这庄园内。 夜晚,虽然太阳已经落了山,但庄园内似乎依旧有些闷热,花园里面,也有不少夫人小姐相约却乘凉玩儿水。 林墨婉倚在池塘边凉亭中的椅子上,若有所思的轻轻摇晃着手里的扇子,四周是不绝于耳的虫鸣和姑娘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相比于其他地方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姐妹,她看起来形单影只,是有些孤单。 直到夜深人静,天气才稍微不那么闷热,周围的姑娘们已经陆陆续续的离开花园回去屋子里休息了,林墨婉还坐在亭子里,想着白天发生的事。 突然,一件衣服轻轻盖在她身上,她怔了怔,下意识起身回头,身上的衣服滑落至地上,竟然是公叔北丞。 看着眼前的人,林墨婉的心绪有一瞬间混乱,但也很快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滑落至地上的衣服,她连忙弯腰捡起来:“抱歉啊殿下,我不知道是您。” 说着,她将衣服递过去,公叔北丞温柔的笑着接过,略有些歉意的表示:“不,该是我道歉才是,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想打扰你,又怕你着凉,所以……” 他不好意的看了看手上的衣服,紧接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啊……我没有偷看,我只是恰好路过,真的。” 他很真诚的解释,似乎深怕被林墨婉误会,好在林墨婉只是笑着摇摇头,像是心底的柔软都被触碰,先前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看了一眼一旁的桌子,主动邀请:“殿下有空的话,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吗?” “当然。”面对林墨婉的邀请,公叔北丞答应的很爽快,旋即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林墨婉主动上前给他斟茶,视线又不自觉的落在他腰间那个绣着荷花的香囊身上,她总觉得自己的直觉肯定是没有错的。 可是她不明白,如果公叔北丞真的认识自己,那为什么他和不和自己相认,难道是知道她和沈微远之间的关系? 想着,她心底刚刚驱散的阴霾再次笼罩上来,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是莫名觉得心慌、害怕,有种秘密被揭穿的惶恐。 她坐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成拳头,努力平复自己心头这点没由来的恐惧。 “怎么了?” 似是觉察到她的反常,公叔北丞主动询问,林墨婉抬眼,便撞进他满是温柔和关切的眉眼之中,她愣了愣,连忙扯出一记笑容,摇摇头:“没事。” 许是怕他不信,她又解释道:“我自幼身体就不好,今天的事,实在有些突然,所以今日一整日都并不是很舒服,刚才偷闲来此处吹吹风,才好受些。” 听她这么说,公叔北丞也不自觉般皱紧了眉头,严肃又担忧的样子,道:“那可不是小问题啊,可千万别逞能才是,实在难受一定要请大夫来瞧。” 林墨婉点头:“好。” 末了,两人都不再说什么,林墨婉有些疑惑,他白天的表现和回答林墨婉的问题时所给出的答案都在暗示着今天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可刚才,当她表示自己身体弱时,他又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显然从这一点看来,他们应该不是很熟。 可如果真的是他救了她的话,那他不可能不知道才对,她越发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又到底为什么要故意诱导她? ------------ 第101章萍水相逢而已 思索间,她只觉心绪受扰,心口那没由来的心慌就越发严重了,可看着眼前的人,她可太明白了,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有机会弄清楚事情始末的时候,她并不想就这样放弃。 看着面前温润如玉,面色如常的公叔北丞,林墨婉稳了稳心绪,低笑一声,道:“殿下,恕我唐突,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殿下。” 闻言,公叔庭月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面色逐渐变得忧虑起来,送到嘴边的茶杯也当即顿住,有些犹豫的轻轻放了下来,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 见此,林墨婉似乎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想,她迫切的想从对方口中知道答案:“所以,殿下……” “好了。”林墨婉的话还没说完,公叔北丞就主动出口打断了她的,迎着她疑惑的目光,公叔北丞语气微顿,才接着道:“我看姑娘脸色不太好,我送姑娘回房休息吧。” 他好像在故意回避这个话题,这是林墨婉能明显感觉到的,她正疑惑,想再问点什么,可对方已经站起身来了。 林墨婉也知道,这就是没有再谈的意思,也只能讪讪作罢,起身同他往房间的方向去。 走到房门口时,林墨婉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似还有些犹豫或者说是不舍,还是公叔北丞率先开口:“姑娘好好儿休息,我就不进去了,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林墨婉点点头,也并不强求,只还是不甘心的道:“我总觉得同殿下很投缘,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公叔北丞满眼温柔,笑着承诺:“当然了,旁人我不敢保证,但如果是姑娘想见我,自然随时都可以。” 短暂的寒暄之后,林墨婉目送公叔北丞走出一定的距离,她才回过头来,心头的期许逐渐隐去,转头进屋。 刚踏进屋内,林墨婉一抬眸,视线像是被立即吸引过去一般,她下意识心头一沉,连脚步也跟着顿住,屋内坐着的让你,正是沈微远。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屋内淡定喝茶的男人,想当然的心虚感涌上心头,稍作沉默,她稳住心神,反应过来的林墨婉当即转头将门合上,脑子里第一想法就是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 想着,她是有些心虚的,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屋内,一如往常般见礼:“二爷。” 这次,沈微远的目光倒是很快就从树上移开,落在站在下手的林墨婉身上,出口的语气依旧淡然:“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语气不重,甚至听不出怒意,林墨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作祟,就总感觉,他应该是听到了刚才她和公叔北丞话,所以是有些生气的。 想了想,她还是如实道:“我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偶然间遇到的广宁王殿下,他怕我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才送我回来的。” 她解释的很合理,沈微远也没说什么,只是眸光深幽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朝她伸手示意她过去。 林墨婉见此,心口悬着的石头轻轻落了地,赶忙主动将手放入他的手心,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乖巧的坐下来。 “你们认识?”沈微远的语气还算平和。 林墨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没有,萍水相逢而已。” 沈微远闻言,又不说话了,良久,他才轻轻舒了口气,本来是不想追究的,可一想到刚才林墨婉那满是期许的语气说下次还要和他见面,沈微远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他没说话,林墨婉也不敢有所动作,只是若有所思的垂下脑袋,可突然,沈微远却松开握着她的手,猝不及防的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 林墨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也不敢挣扎,任由他捏着她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让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往前倾斜。 她惶恐又疑惑的看着他,没等她问什么,他便皱着眉,深幽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有些怒气,但语气还是尽可能的平和。 “小爷我不喜欢你和他走太近,”他说着,抬了抬下巴,眼神中多了一丝狠色,像是在宣誓主权:“听清楚了吗?” 他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林墨婉连忙表示:“我、我知道了。” 闻言,他才满意的松了手,神色间的怒意却仍旧没有消退,林墨婉跪坐在他身边,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直到见他似乎有所缓和,她才敢往前挪了挪,亲自倒了一杯茶水谢罪。 看着她递上来的杯子,沈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然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脾气,才又道:“他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要轻易靠近他,一旦被他缠上,很难脱身,明白吗?” 他这样子,似乎是在同她解释的同时又在安慰她,林墨婉心中有些不理解他的做法,但面上却是不敢有半分怀疑,连忙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了。” 见此,沈微远虽然喝了茶,但却仍是一副余气未消、忧心忡忡的样子,林墨婉稍作犹豫,主动上前,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胸前的柔软贴在他身上。 眼见着他看她的眸光当即暗了几分,却只是深幽的看着她,如同一只随时可能扑上去的恶狼,目光中透着一丝狠色与克制。 林墨婉主动道:“我知道错了,二爷别生我的气,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她说着,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隔着单衣物在他身前缓缓游走,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一点点粗重的呼吸和越发吃力起伏的胸腔。 见他并未拒绝,她才敢略微大胆起来,贴在他身上缓缓支起身凑过去,放在他胸前的手缓缓下移。 在手即将碰到某处时,他猛地将她的手抓住,林墨婉表情一滞,本来是已经要碰到他的唇了,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往回缩了缩,眼神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丝惧意,抬眼间,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委屈中又带着不解,却是不敢再有所动作。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没说话,突然他手一伸,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她从位置上提起来,让她被迫一个转身坐进了自己怀里。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迫使她柔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已经轻轻握住她的脚踝。 ------------ 第102章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林墨婉怔了怔,见他如此,便也明白他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就越发大胆起来,主动抬手轻轻勾住他的脖子。 沈微远沉了沉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声道:“看来是爷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规矩,你现在,真是越发大胆了。” 他虽这么说,但语气间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林墨婉笑笑,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吹气,男人面上不动声色,可握着她腰肢的手却恩耐不住的摩挲起来,身下某处也越发滚烫起来。 她凑近他,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笑盈盈的,几近蛊惑的声音低低的道:“那二爷喜不喜欢奴家这样的大胆?” 她说着,迎上他几乎快要完全沉沦的眸光,巧笑嫣然,那双眼睛,像是在释放着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欲.望,迷离、妩媚却又掺杂了一丝懵懂的纯情,简直像一把无形的钩子,牢牢的将沈微远勾住。 她抚在他胸膛的手已经缓缓伸入他的衣领,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松开钳住她脚踝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疯狂的吻上她的唇,炽热又粗暴,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拆食入腹,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翌日清晨,是玉枝进来将还在熟睡中的林墨婉叫醒的,她顶着凌乱的头发,扶着酸痛的腰坐起身,询问了玉枝现在的时辰。 好在并未错过什么,玉枝见她起身,便转头去打洗漱用的水,她坐在床上,看了一眼身边已经冷许久的被窝,看起来是昨天完事之后就走了。 北定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忙呢…… 往后的两天里,也算是相安无事的。 经过了江有安四处乱跑的事之后,他身边便再不敢轻易离人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身边守着。 临了,在上回去的马车前,众人一一道别,似是都挺舍不得对方,唯有林墨婉站在马车旁,只是眼神木楞的看着这一切。 “阿婉。” 她正有些失神,一旁传来一道熟悉声音,林墨婉回头,正是珞巧娘。 见此她也并未太意外,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有事吗?” 珞巧娘牵着小周莹站在跟前,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后天我们有个小局,你方便来吗?没有别人的,就我们几个姐妹,一起聊聊天儿,喝喝茶什么的。” 面对珞巧娘的邀请,林墨婉面上显然是有些抗拒的,但心里还是有些暖意,毕竟谁都不是生来就那般孤寂的。 可想了想,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周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林墨婉就会想起裴景笺,于是她还是开口拒绝了:“不用了,你们玩儿吧。” 珞巧娘闻言,刚想挽留几句,可林墨婉却已经转头上课马车,根本没给她任何再说话的机会。 对于,珞巧娘也深感无奈,只能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一脸期待的孙晓悦,冲她失望的摇了摇头,孙晓悦见此,也明白珞巧娘的意思,虽心头有些失落,但也只是无奈的摊了摊手。 自从公叔庭月查出怀孕之后,江文清是越发宝贝她了,走哪儿都恨不得配备上七八个侍卫,深怕公叔庭月有什么闪失,更是亲自找到林墨婉谈条件。 他来时,林墨婉正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逗猫,玉枝和几个紫藤苑来的小丫头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好生热闹。 他都已经走进门了,却还是没人注意到他,江文清有些不悦,于是清了清嗓子,众人才注意到这边,纷纷收敛了笑意看向一旁的林墨婉。 林墨婉也讲将逗猫棒收起来,回头间,视线落在江文清身上,江文清站在那里,双手附在身后,昂首挺胸,满面红光,看起来是比以前更有精气神儿了。 说起来也是,一个儿子死了,另一个痴傻,但架不住他还没老,还再生啊,心里自然就美了。 林墨婉见此,也只是淡然一笑,眼神示意众人退下,丫头们也并不废话,起身纷纷离开了院子。 她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今儿吹的什么风啊,怎么的将您吹来了?”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故作深沉的走进葡萄架下面,坐到林墨婉跟前,道:“我夫人怀孕了。” 林墨婉挑眉:“我知道啊。” 见她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江文清心里却越发没底了,他虽不敢说绝对了解她,可总归来讲这小半年的相处下,他还是基本清楚她的秉性和目的。 在得知公叔庭月有孕,却还能表现出这般稳定的情绪和笑容,对于旁人来讲可能是正常的,但放在她身上那就是极其反常的,江文清几乎可以肯定,她绝对是在酝酿一场阴谋。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江文清道:“婉婉,算我求你了,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会尽全力弥补对你的亏欠,真的。” 林墨婉看着他,沉默许久,她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继而答非所问的问他:“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江文清怔了怔,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拿不准她的意思,便也没说话。 林墨婉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苦想,随即道:“假如你想要儿子,可生出来是个女儿。又或者说你想要女儿生出来却是个儿子。那你怎么办?” 她问的真诚,丝毫看不出半点不妥,对上她好奇又带着询问的眼神,江文清却皱了皱眉头,他当然是想要儿子了,江家不可无后,江有安已经废了,自然不能期望他以后能够继承衣钵。 可如今面对林墨婉的提问,他稳了稳心神,抛开心头的杂念,应答:“只要是我江文清的种,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我都喜欢。” 此言一出,林墨婉却突然低笑出了声,像是偶尔听了个笑话一般,简直笑到有些停不下来,可她却并不说话。 见此,江文清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看着她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再看她的笑意中也多了些许讽刺。 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稍作犹豫,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说:“婉婉啊,爹爹并非不爱你啊,你也是爹爹的亲骨肉,爹爹是有苦衷的。” 101被审核啦,大家稍等一下下嗷 ------------ 第103章江大人可要保重身体啊 出乎意料的,林墨婉只是收住笑,轻轻点头,极为淡漠的答了句:“嗯。”不痛不痒,仿佛江文清在说的事情和她并没有关系。 这反应倒是让江文清有些噎住了,看着她几番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言重了怕惹急了她,言轻了她又总是装蒜。 江文清看着她,没由来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许久他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想要再说点什么,可还没出口,林墨婉就率先道:“放心吧,我会离她远远儿的,毕竟我不想再无缘无故的挨一巴掌了。” 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江文清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在猎场上发生的事情,想到这里,破天荒的,他眼底竟流露出一丝歉意。 可面对于此,林墨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刻了,她又补充道:“我也挺好奇的,如果是个女儿怎么办?” 闻言,江文清又是一愣,看她的表情越发疑惑起来,林墨婉却又接着道:“如果是个女儿,就去找人换吧,换个儿子,否则,江大人您这万贯家产可就得落在外人手里的。” 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好心规劝的意思,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可她偏是林墨婉,言语间的讽刺不言而喻。 江文清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抬手就想要给她一耳光,可手刚扬起来,却停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四目相接,见他犹豫,林墨婉似乎还抬了抬头,仰起脸方便他更好的下手,眼底的不屑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样的神情,他见过,是当初江有席被抬回来的那天,在江有席的房间里,他打了她一巴掌,她放下狠话,说要么将她打死,否则就弄死江有席。 她那疯魔的样子在江文清脑海中仿佛重现了一般,搞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害怕,他竟然腿脚一软,猛地后退几步,撞在葡萄架上,才算停下脚。 见此一幕,林墨婉也只是笑笑,垂眸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柔摸样,端起一旁的茶壶,斯条慢理的倒了杯水,却不是给江文清的,而是自己端起来喝。 末了,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又轻轻笑开了:“江大人这是做什么?可要保重身体啊,要是您病了,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是好?” “你……”江文清瞪着她,满脸的怒意,心口距离的起伏着,气急攻心,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晕厥得了,好在他现在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扶住葡萄架子,喘着粗气,勉强缓过声来。 良久,他才缓缓回头,却并不再敢靠近,或者和她谈什么话,实在怕将她惹急了又说出类似弄死谁的话。 虽然不一定能办到,但光是听着,想着先前江有席的种种意外,江文清心里都不自觉的感到一阵恶寒。 他稳了稳心神,重重的甩袖转头离开,最终也是没谈妥任何一件事的。 其实林墨婉也挺疑惑的,这个人实属太奇怪了,明知道和她是谈不拢的,但每次又会舔着脸来,他是当真觉得她千方百计的回来就单是为了那本就不存在的父爱吗? 这种男人,真是有够看得起自己的。 想着,她不由自主的冷笑出声,满眼不屑的瞄了一眼江文清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 与此同时,公叔庭月的院内。 自从被诊断出有孕之后,公叔庭月可谓是被千娇百宠,仿佛有回到了他们刚成亲那会儿,那时候她对颇有气质的男人一见钟情,执意要皇帝赐婚,她也如愿嫁给了心仪的男人。 婚后,他更是对他百依百顺,深怕她有半点的不适,在公叔庭月看来,两人也曾经是恩爱过一段时间,成就过一段佳话的。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频繁的不回来,就算回来也只会睡在书房,她们之间开始生疑,开始相互猜忌。 后来竟真让她发现了猫腻,曾经允诺过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竟然在外面养人,还偷摸着不告诉她。 她当然生气,让人将她外室处理掉,甚至找他闹,他也开始从暗暗对她不满到明面上对她不满了,从那以后,他在外头养的人越来越多,两人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也不是她想要的,趁着这次有孕,公叔庭月也是想好好修复一下和江文清的关系的。 当江文清跌跌撞撞的闯进院子时,江瑞雪也在,看着脸色惨白的江文清,她下了一跳,公叔庭月则连忙上前搀扶。 “没事吧?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公叔庭月一边问,一边将人附扶进房,让江瑞雪倒了杯茶水递给他,他却只是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拒绝了。 母女俩见此,也是相视一眼,都没见过他这般狼狈和慌张的样子,公叔庭月也并不着急,上前去细心的替他拍着背顺气。 好一会儿,江文清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有些迷惘的抬眸看向公叔庭月,随即轻轻保住她的腰,像是找到了安全感一般,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轻轻的舒了口气。 似是感觉到身前男人的依赖,公叔庭月也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像是安抚一般,轻声道:“怎么了老爷,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见此,一旁的江瑞雪自然也是识趣的出去了,只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将她抱着,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松开,拉着公叔庭月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继而又像是不放心一般,亲自起身去关门。 他神神秘秘的将门关好,甚至拴上了门,才又去了各个窗户边,同样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窗户也关上。 对于他这突然又幼稚的行为,公叔庭月却不由自主的轻笑出了声,随即就见关好门窗的江文清折返回来坐在她身前。 他握着她的手,严肃且神秘的道:“夫人,你听说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认真听,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见他如此紧张又神秘的样子,公叔庭月的心仿佛也跟着揪了起来,不解的问:“什么啊?” 江文清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又道:“林墨婉她有可能会害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咱们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说罢,他脸色狠戾,冲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 第104章宴请 公叔庭月秒懂的同时,却也并未觉得有多惊讶,心里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毕竟她早就怀疑林墨婉了,如果不是碍于江文清和沈微远的话,害怕如果真的将她弄死了,将来追查起来,会查到她,否则她早这么干了。 如今有了江文清的支持和提议,公叔庭月当然就可以放手一搏,只要林墨婉死了,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想着,她反握住江文清的手,低声安慰:“老爷,您能想明白就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做好的。” 闻言,江文清愣了愣,对上公叔庭月阴毒的目光,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沉了下来,刚才被愤怒和恐惧左右的思绪,猛然见回过神来。 四目相接,一想到公叔庭月即将用对付那些女人的手段去对付林墨婉,他心里突然有些动摇,冲动之下,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不!” 公叔庭月见他如此反应,眼神确实越发疑惑了:“老爷,你什么意思?” 似是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他连忙找补,移开目光,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宜打打杀杀,还是忌讳些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只要她不出现在盛安,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面对江文清的说辞,公叔庭月虽然不太赞同,觉得江文清这样太过仁慈了,但当下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如果让江文清出手,那也很可能会让林墨婉背后的人知道,只要知道她背后的金主是谁,再想办法离间她和那养着她的金主,就算林墨婉不死,没了那人的保护,她照样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了。 思及此,公叔庭月自然也愿意依他的。 于是,只是犹豫了片刻,公叔庭月也并未怀疑他的说辞,便点头道:“好,那就依老爷的。” 见她松口,江文清心里悬着的石头轻轻的落下,随即长舒了口气,坐下来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公叔庭月也依偎在他身上,心里格外的满足…… 与此同时,林墨婉坐在院子里,本来是悠闲的喝着茶撸着猫,江文清还没离开多久,便有人从外头松了封信进来。 是林墨婉瞧着眼生的人,猜测大概不是什么熟人,暗人进了院子,找了林墨婉,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中的信件交给她,便要转头离开。 眼见这逐渐离开的人,林墨婉还是忍不住将她叫住:“姑娘留步。”那人止住脚,林墨婉才接着道:“方便透露一下是谁叫你来送信的吗?” 那人闻言,倒是没再着急离开,而是转头看向林墨婉,公恭敬的见了礼,道:“奴婢不能多说,姑娘还是自己看了知道了。” 她说罢,微微颔首,再度转头离开。 这次,林墨婉也并未再阻拦,只是看着她走远,视线才落回道到那封信上,仔细看了看,信封也是很常见的普通信封,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玉枝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些疑惑,到底是谁会给她家主子那这种东西? 稍作犹豫,林墨婉还是将怀里的小猫递给玉枝,自己将手中的信件拆开,竟然是一张请帖,而落款人是:公叔北丞。 看着这个名字,想着先前在猎场发生的事情,林墨婉心头有些没底,但但看这张请帖来讲,似乎有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请她去酒楼吃个饭而已。 她当即有些犹豫,想着那天在猎场的厢房里沈微远给她的警告,她一时间还有些分不清,沈微远那天晚上到底是真的知道公叔北丞的秘密还是手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被人碰的感觉。 这时候,手上拿着请帖,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去不去,她是想去的,毕竟公叔北丞真的很有可能和自己丢失那十年的记忆有关系,但是确实又害怕事后沈微远知道了会生气。 不过好在,赴约的时间是在三天后,她还有时间考虑清楚…… 这期间,她也有想过将这件事情先告诉沈微远,再决定,可她心里其实也很明白,如果真的让沈微远知道了,那就没有她决定的份儿了。 思来想去,左右这几日沈微远也并没有来找她,也许是公务繁忙,又也许是她在江家潜入进来容易被发现,总之是没有来的。 于是,想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她还是决定要去,至少她要去看看,确定公叔北丞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拿到了出府的许可,坐上马车前去酒楼赴约,为了保险期间,她并不想让沈微远知道,连玉枝她都并没有告诉,只是说想出去逛逛。 玉枝倒也是没有起疑,就陪着林墨婉出了府,一直到了晌午,林墨婉故意绕到酒楼下,想了想,还是回头看向身后的玉枝:“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府里的菜我都吃腻了。” 既然是林墨婉想的,玉枝自然也是听话的点头,进了门,要了个单独的包厢,点了几个林墨婉喜欢的菜。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墨婉都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有些失神的穿过阳台,落在下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似是看出了林墨婉心事重重,玉枝有些担忧:“姑娘,您怎么了?今天一整日都见您魂不守舍的,到底什么事啊?” 林墨婉闻言,只是有些犹豫的回过头,看着她许久,几番欲言又止,末了也只道:“没,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不免感伤罢了。” 一听这话,玉枝有些惊喜:“姑娘你都想起来了?” 林墨婉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些零散的东西,拼凑不到一起。” “这样啊……”玉枝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帘,她也是真心微林墨婉感到遗憾的,毕竟这么久的相处,林墨婉对她算是很好了,她自然也希望林墨婉好。 每次看见她半夜梦魇惊醒就头疼一整宿,她心里都很是不好受,只可惜,连大夫对此都是束手无策的,她自然也没办法,只能在林墨婉发作的时候陪着林墨婉。 听说,等她全部想起来,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可是眼见着已经三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时不时就会头疼,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两人回头看去,是酒楼的店小二,他走进屋,轻声道:“请问是林墨婉林小姐吗?外面有人找。” ------------ 第105章约见 林墨婉怔了怔,玉枝站起身来,回答:“是。”她说罢,狐疑的回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林墨婉:“什么人啊?” 林墨婉心里清楚,一定是公叔北丞。 店小二看了看两人,只道:“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只是来传话的,他说是林小姐的朋友。” 林墨婉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店小二微微颔首,转头离开了,玉枝依旧狐疑道:“姑娘,您认识?” 面对玉枝的疑问,林墨婉有些犹豫的垂下眼帘,仔细思索片刻,才道:“应该是玉香楼的姐妹,前些日子说要约我吃饭来着,这会儿正好。” 说着她已经站起身,玉枝却有些不放心:“姑娘,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林墨婉冲她递过去以及宽慰的笑:“不用了,待会儿若是菜上齐了,你就先吃吧,我一会儿再回来同你汇合。” 见她如此兴致勃勃的样子,玉枝也不想扫她的兴,虽然心里仍旧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应答:“好吧,那姑娘你小心点啊。” “嗯。”林墨婉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站在屋外,她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玉枝,有些歉意又像是在确定她没有跟上来。 从屋内出来,按照方才店小二提供的房间号找到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门口竟没有一个守卫。 一时间,她有些疑惑,但是想着来都来了,自然也是得进去瞧瞧的。 思索间,她敲响了房门,几乎是下一秒钟屋内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进来。” 果然,是公叔北丞的声音。 林墨婉没再犹豫,推门进去,又重新将门合上,走进内屋,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和正在小心翼翼斟酒的公叔北丞,林墨婉的脚步突然顿住,只是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此时到好久的公叔北丞抬眼,就正好看见傻站在原地的林墨婉,连忙直起身来,还是一如往常温柔的笑:“来了,快,快来做,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菜,就随便点了几样,来尝尝,若是不合口味我这就让他们换掉。” 林墨婉闻言,才缓缓的迈步上前,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似乎是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的,就各种的菜色都来了一两道。 等林墨婉坐下,他将倒好的酒递到她跟前,瞧着满面笑意,心情甚是美好,仿佛能和林墨婉一起吃饭,是一件多值得开心的事。 随即,他拿起一旁的公筷,也顾不上自己,而是先给她夹了菜,轻声介绍道:“尝尝,这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菜,听说很多人都喜欢。” 林墨婉笑笑,倒也没推辞,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菜送入口中,公叔北丞也开心极了:“如何?” 林墨婉点点头:“好吃。” 见此,公叔北丞似乎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又接着笑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呢。” 林墨婉笑着摇了摇头,不再接话,心里总是觉得有事情放不下,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门见山的道:“殿下说真的我肯来赴约,也不单单是为了陪殿下吃饭,我也是有目的来的。” 一听这话,公叔北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却并未有什么不悦,只是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瞧着竟也有些心事重重。 林墨婉自然也不再拐弯抹角,她直言:“殿下以前一定认识我,对不对?” “……” 如林墨婉所料,公叔北丞沉默了,这反而更加让林墨婉确信了自己的话,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既然他们认识,他却不肯跟她相认? 看他复杂的神色,似是有些为难,林墨婉沉了沉眸,又问:“殿下不肯与我相认,是因为我以前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吗?那我和殿下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其实按理来讲,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认识公叔北丞,毕竟像他们这样身份悬殊的两个人,能够长期维持平衡的关系就只能是主仆。 可看着公叔北丞看她的眼神,以及那时他们初见时,他的行为举止似乎都在告诉林墨婉他们的关系应该远不止于此。 她真的太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公叔北丞三缄其口,她也不可能去问别人,她根本无从得知。 于是,她意识到眼前的人,或许是她目前为止唯一的突破口。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忘记了什么人?或者说忘记了她和谁的什么关系。 有时候,她总是敏感的觉得,好像周围的人都知道真相,唯有她不知道。 如今面对林墨婉的问题,公叔北丞显然还是不想回答,而是为难的重重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杯子,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颇有些有口难言、借酒消愁的意思。 良久,他才缓缓的开口:“婉……唉……林姑娘,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对吧?” 林墨婉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不管是神色,还是言语,公叔北丞似乎都在引导自己更加确信自己心里的猜想。 这是怎么回事? 林墨婉怔了怔,一方面,她惊讶于自己怀疑公叔北丞的目的,另一方面,她又不能排除对方真的知道些什么。 于是,她眼帘轻垂,方才被冲动抽走的理智逐渐回笼,她怎么忘了呢,这种诱导加暗示的手法,也是她自己常用的。 像当初的江有席,或者郭寅礼,再或者裴景笺,她不都用过同样的手段吗,先引诱他们进入自己的语言陷阱,再给予充分暗示,这比直接说出来的效果更能让人沦陷。 思及此,她稳住心神,只有些惋惜的开口:“那殿下的意思是,殿下同我之间的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吗?能不能想起来或者存不存在,都并不重要,是这样吗?” 她说这话时,神色间是藏不住的委屈与落寞,甚至连眼眶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泪水打着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可怜、无助,像立在风雪中随时可能被吹下来的白色小花。 光是看着,公叔北丞的心都不由自主的沉了沉,一丝不忍油然而生,不自觉间,他的眼神都温柔了些许。 “我不是那个意思。”公叔北丞道。 林墨婉摇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越发我见犹怜,她说:“没关系,我都知道,殿下不用解释。” ------------ 第106章你忘记的这些年,都是我视若珍宝的 公叔北丞闻言,心中莫名不是滋味,皱了皱眉,眼底也隐约可见有些落寞,许久他擦填了口气,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说着,他从广袖拿出一枚令牌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在林墨婉不解的目光中,他解释道:“这枚令牌可以保你随意出入广宁王府。” 林墨婉没有伸手拿,只是眼神忧伤的看着,轻声道:“殿下既不与我相认,我要它又有何用呢。” 此言一出,公叔北丞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这却让林墨婉心里倍感疑惑,他明明表现的好像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但却又不肯透露半点,她是在有些想不明白。 正在此时,酒楼外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响,林墨婉有些疑惑的回头,就见楼下,舞狮开路,一只游神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下头经过。 这是盛安独有的游神节,为祈求神明保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而公叔北丞就像是找到了可以再谈的话题,他道:“游神会上也很好玩儿,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吧。” 一想到要一起出去,林墨婉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毕竟她是偷偷来的,如果就这么跟他出去了,回头碰上谁,她就有口难辩了。 思索间,她只得落寞的摇了摇头,表示:“还是算了吧。” 公叔北丞倒也不强求,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给她夹菜…… 就如此,一顿饭下来,林墨婉似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只是在公叔北丞的再三坚持下还是收下了令牌。 从公叔北丞的厢房回到玉枝的厢房时,她已经吃完许久,正靠在阳台上打盹儿,听见有人进门的的声音,就猛然惊醒,发现是林墨婉回来了,她便兴高采烈的迎上来:“怎么样了姑娘。” 林墨婉笑笑,隐去满眼的疲惫,只是道:“挺好的,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回去吧。” 玉枝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犹豫,林墨婉本没有在意,可出了酒楼,林墨婉正要上马车,却被她一把拦住,林墨婉奇怪:“怎么了?” 犹豫了片刻,玉枝才道:“姑娘,咱们去逛游神会吧,听说可好玩儿了,咱们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好不容易出来玩,干嘛不多去几个地方嘞。” 林墨婉有些没辙,她是不想去的,但是架不住玉枝软磨硬泡,还是只能无奈应答,左右闲着也没什么事,又不是和公叔北丞一起去,哪怕真的遇见谁也没关系。 见她点头,玉枝也很高兴,忙不迭的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调转防线,朝着城外的游神会去了,而这一幕,也正好被楼上站在阳台观察情况的公叔北丞看见。 眼见着马车逐渐走远,公叔北丞身后突然出现一记人影,她神色冷漠,目光锐利,一副干练杀手摸样,顺着公叔北丞的目光看过去,她问:“公子,可要我跟过去看看?” 闻言,公叔北丞只是摇了摇头,女人没再说什么,只是瞧瞧的隐去了身影…… 马车缓缓的驶入闹市,停止闹市的路边,四周是鞭炮声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林墨婉下了马车,玉枝走在前面,冲她招手:“姑娘快来。” 林墨婉无奈的笑笑,也只得跟着她挤进人群,耳边的鞭炮和锣鼓震天,人群拥挤之间,只是一个晃眼,林墨婉就看不到已经钻入人群的玉枝。 她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却猝不及防的被拥挤的人群推攘了一下,险些栽倒时,一只大手猛的将她拽住:“小心。” 等林墨婉站稳,回头看去,就正好撞进男人温柔的眉眼之中,竟然是公叔北丞,她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只是巧合。 她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公叔北丞就主动前牵起她的手,温柔道:“我先带你出去。” 他说罢,小心翼翼的保护着linkowan,一点点朝着人群外围出去,好一会儿,两人才从人群中出来。 在一旁空出来的地方,林墨婉回头看了一眼人群,正发愁什么时候能找到玉枝,公叔北丞像是能看穿她的心声一般,就立刻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一会儿他找不着你了,知道回来找的,我们在这儿等她就是了。” 林墨婉笑着点了点头,也并未否决他的提议,只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还牵在一起的手,她没有犹豫,立即挣脱开来,表情也突然有些尴尬。 公叔北丞也有些歉意的笑笑:“啊,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墨婉摇头:“殿下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说着,为了不让两人继续尴尬,林墨婉转移话题:“对了,殿下怎么在这儿?” 公叔北丞回答:“我是来参加游神仪式的,恰好看见你们也过来了,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林墨婉点点头,并不再多问什么,不多时,走散的玉枝也找了回来,看见林墨婉安然无恙的时,她才松了口气。 “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就逛逛吧?”似是觉察到林墨婉要此行离开的心思,公叔北丞率先开口提议。 林墨婉有些犹豫,玉枝也沉默着,似也知道不太妥当,但默了默,林墨婉还是点头应答了。 挑了个远些的地方,不至于那么多人,两人并肩走着,中间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一路上,却又都什么可以说的。 “其实你的感觉是对的。”正走着,公叔北丞突然这样说。 林墨婉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他,她下意识停住脚,公叔北丞也回过头,眸光认真:“那时候第一眼见你,你真是蛮狼狈的。” 听着他的话,林墨婉心中不可自制的泛起惊涛骇浪,她急切的追问:“什么意思?” 公叔北丞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感伤,但更多的却还是闪烁着不舍,他说:“其实我不应该再提起这件事的,毕竟你现在过得很好,大概也不太在意曾经发生过什么了,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我真的放不下。婉婉。” 他说着,微微上前,主动拉进两人的距离,这一次,林墨婉只是恍惚的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躲闪,见她不动,他试探几番,还是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道:“你知道吗?你忘记了那些年,都是我视若珍宝的。” ------------ 第107章是偶然还是故意的 “对不起,是我弄丢了你。” 他说着眼底的愧疚仿佛要溢出来,他握着她的手,她却有些迷惘,因为他说的这些,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半晌,林墨婉才反应过来,动了动自己的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怎么又牵上了,而且两人的距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的这么近。 远远的看过来,就像是两人在拥抱一般,叫人觉得暧昧又遐想连篇,她连忙挣脱自己的手,迅速后退几步,可一抬眼就装进了他忧愁又受伤的眼神中。 见她退了半步的动作,他叹了口气,落寞的道:“果然,我真的不该提前这些事。”说着他自嘲的笑笑,便疏离的往后退了退。 林墨婉见此,赶忙解释:“不是的,我、殿下,我只是不记得了,请你给我一时间,等我想起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公叔北丞没说话,只是复杂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深怕挪开一秒钟,她就会从眼前消失。 后来两人又逛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林墨婉才返回江家,公叔北丞亲自送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走远,他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林墨婉心绪都止不住的翻涌,有疑惑,有高兴,甚至是有一丝怀疑的。 当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下了马车,走进府内,穿过长廊,还没走到一半儿,就遇上刚从公叔庭月院子回去的江文清。 看着对方,两人都有片刻愣神,还是林墨婉率先反应过来,迅速收拾好复杂的心绪,微微一笑:“父亲可真忙呢。” 只要私下里见了江文清,林墨婉永远开口都是讽刺的话,江文清只觉得头疼,想教训她两句,可想着自己即将进行的计划,还是决定先忍上一忍。 思及此,江文清只是冷笑一声,重重的甩袖离去,没留下一个字。 林墨婉倒也不在意,左右她也是为了恶心江文清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回到房间,沐浴更衣之后,林墨婉也很快上了榻休息,可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她却是怎么样都睡不着的。 对于公叔北丞的话,其实她并非完全不相信,但也并未都信,她能感觉到,他们应该真的认识,至于是不是他说的那种关系她是有些怀疑的。 毕竟时隔三年,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她,为什么这三年都没有找过她?凭他广宁王的手段和人脉,那是仅次于沈微远的存在,他不相信他真的一点眉目都没有。 如果不是在猎场上遇见,如果不是林墨婉表现出来的那几许诧异,他是不是也不会找她? 如果真的是如她想的那样,林墨婉还是不太明白,他图什么呢? 公叔北丞和裴景笺不一样,当初裴景笺接近她取的她的信任是为了求财、求权,但公叔北丞什么都不缺,难道只是个游戏? 她想不明白,也不太理解…… 许是她想的太入神了,身后有人靠近,她都不曾觉察到,直到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才猛然回过神,迅速起身,抬手就要落下,手腕却被另一只大手紧紧的钳住。 借着窗外透进老的明亮的月光,林墨婉才看清站在床前的男人,是沈微远。 她瞬间卸了手上的力道,脸上的很辣与果决也立即消失不见,跪在床上,声音弱弱的唤了一声:“二爷。”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松开钳住她手腕的手,转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往自己身边捞了捞,低声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墨婉闻言,并不敢说话,只是趴下他心口摇了摇头:“没。” 沈微远眸光微沉,不知怎么的,连出口的语气都冷漠了几分:“哦?确定没什么事?” “……” 听他这么问,林墨婉就知道,他今天的事他一定都知道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他却伸手,捏着她的脸,虎口抵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她垂着眼帘,他却微微俯下身盯着她,冷声命令:“看着我。” 林墨婉心口微颤,害怕、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缓缓的抬起眼帘,撞如他冰冷如望不见底的深渊一般的眼眸中。 “记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他问她。 很显然,沈微远口中的事情,一定是关于公叔北丞的,林墨婉皱了皱,本来不敢说话,但架不住他握住她腰肢的手逐渐收紧,掐的她腰间的软肉生疼,她无奈只能道:“记……记得。” 他掐她的手停住,却并未松开她,而是静静地等着他复述下文,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才道:“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否则会脱不开身。” 她说罢,沈微远的脸色并不见好转,但却破天荒的松开了死死钳住她腰肢的手,就在林墨婉以为他会放过自己时,他突然又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凑近她,问:“那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公叔北丞给的令牌,林墨婉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她咬了咬牙,连连摇头:“不,不是的,二爷您听我解释。” 她说着,声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这倒不是装的,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沈微远脸色冷漠,嘴上说着:“好啊,爷听你解释。”但身体上,已经朝着林墨婉靠过来,林墨婉被逼的往后挪,他就很干脆的上了床,直到她退无可退,被他禁锢在双臂之间。 他抬手,轻轻拨弄她身前的秀发,低声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你明明记得小爷说过的话,却依旧私自去见他了,那就证明,你是故意忤逆小爷的意思,你要是拿不出一个能让爷信服的理由来,那么林墨婉小爷我不需要不听话的人,你可知道?”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会杀了她,这本没什么,三年前那个晚上之后他就该这么做的。 但是现在不行,她还没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她还不能死。 想着,不知出于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她竟不自觉的落泪,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沈微远见她如此,眼底竟然闪过一丝悸动。 他沉了沉眸,脸色越发难看了,林墨婉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缓过神来,抽回自己的理智,解释道:“东西是、是他给我的,但是,我绝对没有要主动去找他的意思。” ------------ 第108章有福之人 她的解释,似乎略显苍白,沈微远不相信,只是眸光深幽的盯着她,然后才道:“是吗?你既然没有要的意思,那为什么要接?” “……”林墨婉沉默了,沈微远却猛的掐住她的脖子,猩红的眸子中满是狰狞的狠戾:“说话啊!说你和他没有关系!说!!” 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的脖子生生拧断,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开始挣扎,手不停的拍打着他绷紧的手。 直到林墨婉只觉双眼发黑,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才猛然松开手,看着她剧烈的咳嗽以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的狼狈摸样,沈微远眼底手闪过一丝懊悔。 许久,林墨婉才刚缓过神,她便连忙开口:“二爷,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给我一点时间,二爷……” 她说着,语气间逐渐带上了一丝哭腔,眼泪不受控制落下,直到她控制不住的哭到颤抖,沈微远看着她,轻轻舒了口气,问她:“时间?你想要多久?要小爷帮你们主婚吗?” 他说这话,当然是满腔的怒意,险些将后槽牙都咬碎了,林墨婉委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什么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二爷,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随时杀了我。” 她看着他,泪眼朦胧,却眼神坚定,好生可怜,沈微远心头微动,语气终究是缓和了下来:“你要多长时间?” 这次的发问,不再是怒气满满,而是正常的询问,尽管是有些不情愿的,但他竟还是破天荒的答应了,这让林墨婉都有些奇怪。 但想着,她还是迅速给出了一个答案:“半年,或者,两个月。”她说着,眼见着沈微远刚稍有缓和的脸色又越发难看起来,林墨婉连忙又道:“总之、总之不是太久的,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做任何逾越规矩的事,我只是、我真的只是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 他看着她,许久没说话,四目相对之间,沈微远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像是终于平缓了心绪,但眼神依旧有些冷漠,他只是说:“别哭了。” 这好像已经是他最能想回到的安慰的话了,可不知是他的态度,还是他眼底的冰冷,林墨婉看着他,心底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眼泪也根本止不住。 沈微远见此,倍感无奈,但也只能轻轻的将她拦腰抱起,坐在床上,等着她停下来…… 自那以后,沈微远虽然不满林墨婉和其他男人有过太亲近的相处,但还是始终没再如那晚那般疯狂,当然,那枚令牌,也被他收走了并且勒令她不许再私自去见公叔北丞。 以至后来的每一次,她和公叔北丞见面,玉枝都一定在,就算不想让她听谈话内容,她也不会走太远,一定会在能够看得到林墨婉的地方。 日子倒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她和公叔北丞的关系好像也逐渐拉近了一些,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熟悉,总觉得应该是认识的。 可公叔北丞模糊不清的态度,又让她忍不住的怀疑,自己的感觉到底是不是真的。 正当林墨婉有些忧愁时,她坐在庭院的假山石上发愣,看着石头下面水里的鱼儿游过水面,钻入莲蓬下。 明明已经是初秋,但无论是白天黑夜都能听见聒噪的蝉鸣,她坐的位置,正好在树荫下,倒还算是凉爽。 她正发怔,身后却传来有人靠近的动响,林墨婉回过神,转头间,抬眼看去,只见女人一身粉色萝裙,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靠近。 这人她认识,唤作含烟,是贴身伺候江文清的,原本是公叔庭月的买回来的,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背着公叔庭月爬上了江文清的床。 前一阵子,因为林墨婉被赶出江家时候来找过麻烦,被林墨婉和玉枝扇耳光扇掉了两颗牙,自那以后,倒是老实本分了不少,至少是没再敢来招惹她了,倒也算是涨了些眼力见儿。 林墨婉没吱声,只是眸光悠悠的看着她靠近,又看着她看到林墨婉时眼底闪过了一丝惧意,最后才规规矩矩的见礼:“见过林姑娘。” 林墨婉没立刻搭理她,而是又回头,瞥了一眼池塘下游的正欢的红鲤鱼,才幽幽开口:“这不是含烟姐姐吗?什么风将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含烟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连忙道明来意:“是这样的,老爷在和老太太商量去避暑山庄的事,临行前,是要去清秋庙拜一拜的,这会儿差奴婢过来请姑娘过去商讨。” 清秋庙。 没记错的话,还挺远的,一大家子马车空是要两日才能到。 林墨婉沉默着,没立刻应答,含烟有些着急,以为林墨婉是在意曾经他们之间的过节,正要再开口说什么,林墨婉又率先开口打断她的话:“知道了。” 含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顿住了,随即就见林墨婉站起身,同玉枝一道离开,朝着红宝院过去了。 含烟跟在两人身侧,小心翼翼的领着路,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走进屋内,果然几人都在,连一向不爱出门的佟玉华母女也在,一进门,佟玉华便神色有些紧张的死死盯着林墨婉。 四目相接之间,林墨婉似也接受到什么消息,看起来这次的行程,恐怕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吧。 心里虽这般想着,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同诸位见了礼,老太太也是如同往常一般热络的唤着林墨婉,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林墨婉还没问什么,老太太便主动开口:“姑娘是个有福之人,你回我江家,我江家就有喜事了,你瞧瞧,真是好生赶巧啊。” 林墨婉笑笑:“老夫人真是折煞晚辈的,这哪儿是我的福气啊,这是江家本就该受的福气,我怎敢居功。” 听她这么说,老太太又笑开了怀,看了一圈四周,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林墨婉身上,他有些担忧:“好孩子,有件事,祖母得求你。” ------------ 第109章清修 林墨婉心头闪过一丝讥讽,看来这就是佟玉华想向她传递的信息,她只是短暂的犹豫了数秒,便道:“当然了,老夫人和江家都待我不薄,若是能有幸帮到忙,我自是会全力以赴。” 老太太闻言,握着林墨婉的手,欣慰的点了点头,才一脸诚恳的道:“你母亲有孕在身,大师说,需得咱们家里命中从木的孩子去庙里修行直到孩子降世,才能保江家平安。” 好一个命中从木,这不就是点名了要她吗? 林墨婉沉默着,佯装犹豫的样子,坐在一旁的江文清却问耐不住的接过话茬,道:“我差人去问过了,寺里的条件也并不差,你且在那儿住一段日子,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再派人去接你便是。” 林墨婉转头看他,眼神冷漠的可怕,似乎并未因为他们安排或者还有而内心泛起一丝丝的波澜。 但江文清这话听着,倒是有点耳熟,有点像当初她被人从水里捞起来,又被江文清带走安置在那个破院子里时说的话。 林墨婉想着,突然浅浅的勾起了唇角:“当然没问题啊,若是能叫夫人平安的将三公子生下来,那我算是有功德的。” 她说着,笑盈盈的侧目看向一旁坐着的公叔庭月,她的肚子已经五个月大了,已经显怀。 林墨婉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公叔庭月太敏感,她总觉的,那笑盈盈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盘踞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不由自主的护住了肚子。 看着她眼底的警惕,林墨婉也只是淡淡的一笑,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转头问老太太:“老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去啊?” 老太太闻言,连忙转头看向江文清,毕竟这件事,还是江文清说的算的。 稍作思索,江文清才道:“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吧,和我们一起走,先去清秋庙,上完香,我带着他们去山庄小住,你就待在清秋庙好好清修。” “是。”林墨婉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而是淡淡的应答着,表现是一如往常的乖巧温顺,这让江文清心里好受了不少,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等到了翌日出发的时辰,林墨婉去还在屋内梳妆,玉枝从门外推门进来,轻声道:“姑娘,那些人又来催了,咱们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我听说那清秋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几里远的地方就是一处土匪窝,老是下山来作恶。” 所以,江文清才会挑这么个地方让林墨婉去,如果不是这样,他还不乐意让林墨婉去呢。 思索间,林墨婉只觉得有些好笑,真是她的好父亲,真会为她着想呢。 她不禁笑出了声,玉枝却有些疑惑,但也并未问出口,只是等着林墨婉的答复,林墨婉不紧不慢的拿起一旁的螺子黛开始描眉,随口道:“让他们再等等。” 反正去山庄避暑游玩是其次的,最主要的应该还是要将她送走,所以,她才不担心这些人会先走,哪怕是派人来架,也已经会把她给架出去。 又是小半个时辰的磨叽,林墨婉才算收拾好,让玉枝带上东西,出了门。 如她所料,站在门口等的人此时已经被烈日晒得蔫儿巴了,林墨婉却神经气爽的撑着伞出来,一脸假装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啊,昨天夜里一想到自己能为江家去寺庙里祈福就高兴的睡不着,因而才起晚了,实在是抱歉啊。” 旁人是有怒不敢言,江瑞雪就不一样,管他什么人,上前就冲着林墨婉道:“你个小贱人,让我们这么多等你一个人,你怎么好意思!” 林墨婉闻言,眼底露出一丝歉意,嘴上说着:“是挺惭愧的。”但手上的伞却是握的牢牢地,甚至不愿意向她偏过去半分。 “你!”江瑞雪气急,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江文清就打断她的话:“够了,快走吧,时辰不早了。” 江瑞雪无奈,憋着一口气,愤懑的转头上了马车,林墨婉却只是勾了勾唇角,并不言语,也转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的行驶着,原本只需要两天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四天,因为有老太太和公叔庭月在,为了照顾她们,一个孕妇,一个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只得一边走一边休息,走走停停的,到达清秋庙时,已经是第五天晌午了。 这个点,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可现在偏偏这个寺庙看起来很冷清,落叶铺了满地,甚至都没人清扫,只有一个年长的老尼姑在扫地。 这瞧着也不是香火很旺盛的寺庙,这愈发增加林墨婉心底的猜想,这看起来好像就并不怎么样。 但江文清似是和这里住持很熟,见他来,就连忙领着庙内为数不多的几位姑子出来相迎:“江施主。” 双方相互见了礼,住持也注意到了一旁被人搀扶着进来的老太太,双方见面时,瞧着似乎有些热泪盈眶。 看了彼此许久,住持率先开口:“姐姐,好久不见了。” “是有二十几年了。”老太太老泪纵横,感动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众人站在一旁,都不敢打搅,林墨婉正有些疑惑与他们的关系,佟玉华主动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听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得这位住持相救过,两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们这么熟。 林墨婉沉默着,并未接话,紧接着,便听见住持道:“姐姐远道而来,可定要住上几晚才是,你我定要促膝长谈。” 老太太也感动的连连点头:“住!当然住!” 两人是说高兴了,可一旁的公叔庭月的脸色却顿时沉了下来,她还怀着孕,本来就是去山庄游玩放松心情的,可不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太久。 想着,她有些埋怨的抬起胳膊轻轻捅了身侧的江文清一下,眼神示意他赶紧去将老太太拽回来好继续赶路。 江文清有些犹豫,一方面不想扫老娘的兴,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公叔庭月生气。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世上哪儿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林墨婉微微勾唇,心头闪过笑意,在江文清准备上前去的同时,不轻不重的声音恰好落入几人的耳朵里:“原来住持是祖母的旧识啊,我还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不惯呢,现在瞧着,似乎也挺好的。” ------------ 第110章清秋庙 闻言,众人愣了愣,似乎都有些诧异与林墨婉突然开口,纷纷侧目看过来。 老太太忙将林墨婉拉到身前,热络的冲住持介绍:“婉姐儿,咱们江家的孩子。” 她刻意没说认养的事情,那是因为她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是最能够彰显她江家气度的时候。 她朝着林墨婉招了招手,林墨婉乖巧顺从的走上前去,老太太拉着林墨婉的手,道:“这孩子心善,我都当亲生孙女养着,可是半点委屈都不叫她受的。” 听着这话,聪明人自是都没有什么反应,唯有一旁的江瑞雪瞧不透着心眼子,冷不丁的轻哼了一声,表示不削。 也正是这一声轻哼,叫住持注意到了站在一旁高傲的姑娘,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别卡了眼,继续同老太太寒暄。 老太太这话当然也是说给住持听的,住持回头,又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林墨婉,也笑着点了点头:“瞧着也是个好孩子。” 说着,小尼姑从后院出来:“师父,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几位施主随时可以入住。” 经过林墨婉这个小插曲,江文清算是没说上什么话,一旁的公叔庭月有些埋怨的斜睨他一眼,但碍于场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面对小尼姑的邀请,她也只能笑着应下,让岑嬷嬷扶着去了厢房。 几人纷纷入了厢房,吃了斋饭,江嫣然带着些衣裳被褥过来,知道她要在这里长住,都是佟玉华事先准备好的。 她命人将东西放进屋内,才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着清秋庙苦寒,姐姐日后可需得保重。” 许是念在当初她肯出面救佟玉华的份儿上,江嫣然对她也是极尽照顾的,虽然她自己都过得不怎么如意,但还是在林墨婉看起来需要帮助的时候施以援手。 说不感动,那肯定都是假的。 看着那些被送进来,佟玉华一针一线的缝补的被褥和衣裳,林墨婉点点头:“多谢。” 江嫣然笑笑:“姐姐,你我之间用不着说谢的。” 说着,两人便在屋内喝茶聊天,不曾出门,就听见了隔壁传来江瑞雪抱怨的声音: “什么破东西,拿走,本小姐才不要用这种破烂货!” “还有这个饭菜,都是些什么猪食?我要吃翡翠丸子,我不要吃这个。” 屋内的两人相视一眼,江嫣然显然更显无奈:“她老是这样,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咱们不去招惹她就行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怕她听见她们的声音,林墨婉却只是笑笑,并不曾说什么…… 入夜,江嫣然已经离开多时,林墨婉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群山相依,在朦胧的夜色中仿佛勾勒出一副绝世名画。 玉枝端着寺里供给的斋饭进屋,轻轻放在桌上,有些犹豫的看着面前的林墨婉,良久才开口:“姑娘,咱们真的要留在这里啊?” 面对玉枝的担忧,林墨婉却显得很是淡定,只是悠哉的喝着茶,茶她们自己带的,水是这里的山泉水,喝起来倒是比以往的茶水都要清甜一些。 良久,她放下杯子,才轻声出口:“为什么不?” 玉枝一下子没了言语,且不说这里离皇城远,至少环境的好些才像样吧,可却偏偏又是山匪横行,若是真的让她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了言语,只是讪讪的望着她。 又过了一阵,林墨婉才又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安慰开玩笑的。”至少没解决掉他们一家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玉枝闻言,紧皱的眉头才微微松了松。 林墨婉抬手,握着手边杯子,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口,道:“你去告诉他们,我病了,很严重,需要请大夫来看才能好的了的那种。” 玉枝站在远处,有些不明白林墨婉的用意,好端端的,干嘛咒自己?但主子有吩咐,她也只得照做,微微颔首:“是,我这就去。” 她转头离开,眼见着房门被打开又合上,林墨婉依旧只是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清茶。 算好时间,她才悠哉起身,躺回了床上,捏着帕子咳嗽起来,下一瞬间,房门就被人推开,玉枝领着公叔庭月身边的丫头含烟过来了。 见林墨婉躺在床上,咳嗽的厉害,她皱了皱眉,有些抗拒靠近,许是害怕被传染,索性捂着口鼻,往后退了退。 玉枝却是明白的,连忙上前去,轻声道:“姑娘,您感觉怎么样啊?您别担心,夫人立刻就去给您请大夫,会没事的。” 说着,她还不忘挤出两滴眼泪来,瞧着真是很像那么回事了。 含烟有些不确定的站在原地,难掩嫌弃的开口:“你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啊?怎么会这么凑巧?不会是装的,临时反悔了所以不想留在这里了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枝倒是入戏很快,立刻跳起来,红着眼眶厉声制止含烟,道:“我们家姑娘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说这等风凉话,你是何居心?!” 显然,含烟也被这阵仗吓住了,她往后退了退,至今还心有余悸上次被打掉牙的事,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她学聪明了,无论说什么,都不和玉枝离得太近。 她退了退,到了安全的距离,才道:“你、你急什么?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和我急有什么用?事夫人让我来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装的,是不是不想留在这里而找的借口。” 她说罢,玉枝就要上前,含烟立即像惊弓之鸟一般往后退了退,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此时,林墨婉却开口道:“无妨,玉枝,让她过来吧。” 她声音虚弱,听着还真的不像是装的,玉枝闻言,自也没有再阻拦,只是默默地退到一边,含烟则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尽量绕开玉枝,走到床边。 她俯低身子,冲着林墨婉观察,突然,林墨婉猛地起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含烟下意识想喊,可就是一瞬间的事,就无法出声了。 林墨婉则是从床上缓缓地站起身,全然不见了方才病弱的样子,只是掐着含烟的脖子,一路将她逼到墙角。 ------------ 第111章你想想自己的身份 含烟只觉得自己在窒息和复活中反复横跳着,好半晌,当她感觉到后背靠上墙时,才勉强停下来。 她看着眼前面色如常,明明瞧着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的人手劲儿却好像大到离谱,她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林墨婉只是幽幽开口:“别紧张,我只是想请姐姐帮个忙,咱们合作怎么样?” 含烟被她掐着脖子,呼吸都有点不顺畅,更别说谈判了,但听着林墨婉的声音,她的理智又被强行拉回来了一丝。 林墨婉看着她即将窒息以及满是哀求的眼神,明白她这是同意和自己谈谈了,林墨婉见此,满意的勾了勾唇。 果然,有的人,只需要利诱,而有的人,只能用威逼,再加点小小的好处。 林墨婉的手一松开,她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林墨婉倒也不着急,只是悠哉的转头,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等着她缓过神来。 许久,含烟坐在地上,警惕的双眸轻抬,只见林墨婉坐在一旁,翻看着手上的书籍,她心头闪过一丝逃跑的念头,只是转头间,视线又瞥见了站在门口的玉枝身上,她又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 见她缓过神来,林墨婉放下手里的书,认真的看着她,开口便是直击灵魂的一问:“你应该不想永远被她压着一头吧,毕竟没有谁只甘愿做小的,更何况,你现在连贱妾都算不上吧。” 含烟心头一震,便也明白她言语间说的话是何意思了,此时,玉枝已经将房门缓缓的合上,含烟坐在地上,犹豫了几秒,还是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什么意思?” 显然,她这么问了,自然就是有这个意思的。 林墨婉自也高兴,连忙绽开笑意,转头拿起身侧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示意她:“坐下说。” 含烟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走到林墨婉对面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和老爷的事的?” 林墨婉浅笑,并不言语,只是幽幽的笑着,继而回答:“这重要吗?显然,是没有让他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重要吧?” 她说着,眼底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显然,这话确实触动了含烟,含烟开始犹豫了。 “当然了,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林墨婉握着手中的茶杯,往后靠了靠,只道:“刚才此举,只是迫于无奈,如果我直接找你谈,你肯定会摔门离开,所以,我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含烟自然也明白,毕竟他们也算是有过节的,可面对林墨婉提出的条件,她又实在是拒绝不了,虽然她确实是公叔庭月买进江家的,可是她一直都觉得,公叔庭月这个人,控制欲太强了,他们家老爷是真的很可怜,连纳妾这种事都不允许。 这个世道,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子女成群的,唯有他们家老爷,房里的人少的可怜,子嗣也单薄。 老爷对她很好,也很疼爱她,将她保护的也很好,所以,她当然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做老爷的人,哪怕只是妾,她也心甘情愿的。 可同时她也明白,只要公叔庭月在一天,这件事情就一天不可能有希望,所以,当林墨婉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想当然的无法拒绝。 但对此,她也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执著的问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墨婉笑笑,回答:“凭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你要的就是我要的。” 她们的目的都是公叔庭月,所以,也确实算是一样的,可含烟却仍旧有些犹豫,在内心痛苦的挣扎之后,她还没能抵抗住诱惑,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不能做伤害老爷的事。” 见她应答下来,林墨婉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了,这一次,她的目标只有公叔庭月肚子里面的孩子,暂时还没有轮到江文清。 见此,含烟也是松了口气,道:“那说说你的计划吧。” 林墨婉闻言,稍作思索,给出一个简单明了,又直接的方法:“堕胎。” 此言一出,含烟吓得“腾”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你说什么!不行!绝对不行!那是老爷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害老爷的孩子!!我不同意!” 哪怕林墨婉的计划是等公叔庭月生下孩子在将公叔庭月弄死,去母留子,她都能接受,直接打掉孩子,那对她家老爷实在是太残忍了,他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出生啊。 她想着,嘴里喃呢着:“不行,我不同意,你绝对不能打孩子的主意,换一个。” 见她如此反应,林墨婉却并未表现出太惊讶,只是淡淡的勾出一抹笑意,斯条慢理的晃着手里的茶杯,杯中的清茶顿时香气四溢。 她说:“你别激动,听我说完啊。” 闻言,含烟有些将信将疑,方才她说要打掉孩子的计划让她原本对她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突然就瓦解了一大半。 无论如何,她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 “你觉得,这个孩子生下来,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林墨婉问她。 含烟沉默着,仔细思考,江文清子嗣单薄,仅有的几个孩子死的死,残的残,生下来的,也净是不合他心意的。 所以,这胎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势必都会得到愈发多的宠爱,如果是女孩,可能还好些,不会独宠,但如果是个男孩,那将来江家,势必就是这个孩子天下。 那这一切,恐怕最得力的就是公叔庭月了。 含烟想着,自也毫不犹豫的回答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又强调了自己计划:“可是那有怎么样,我说过了,我们可以去母留子啊。” “我知道啊。”林墨婉接着道:“可是,就算是公叔庭月死了,那个孩子也未必会落在你的名下,你想想自己的身份,再想想佟玉华的身份,你觉得孩子跟着谁,跟方便以后继承江家呢?” “……”此言一出,含烟确实沉默了,这层关系她还确实没想到,她好像被江文清的宠爱昏了头,只是想着不能害他的孩子,可未曾想过,这个孩子未必就能轮得到她名下。 见她愣住,林墨婉勾了勾唇角,眼底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对方失神,便也未曾觉察。 ------------ 第112章要紧的是,她有没有和我一样的目的 趁着她思索,林墨婉接着道:“还有,如果让公叔庭月就这么死了,你觉得你的老爷,会不会想记宝贝似得,记她一辈子?人嘛,对得不到的,或者失去的,都会格外依恋,你觉得到那个时候,你还是他口中最爱的那个吗?” 虽然现在也不一定是,但并不妨碍含烟对江文清的话深信不疑的,她当然还是很怕林墨婉所说的那种情况发生了。 可同样的,她也真心不愿意看到江文清伤心,毕竟江文清算是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人,如果孩子没了,真的很难想象江文清会奔溃成什么样。 “可是……”含烟皱着眉头,表情纠结又痛苦。 林墨婉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是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姐姐,他没了一个孩子当然会伤心了,但如果你能给她给他一个呢?” 一听这话,原本有些愁眉苦脸的含烟眼底突然闪烁了一丝亮光:“什么意思?” 林墨婉垂下眼帘,并未立刻应答,而是故意买了个关子,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含烟却等不及了。 她当然是听懂了林墨婉的言下之意,这正是符合她心意的,可她要听林墨婉亲口讲出来,所以她拉着林墨婉的手:“姑娘且将话讲的明白些。” 林墨婉意味深长瞄她一眼,淡定的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随即道:“这还不简单,他想要孩子,你给他生一个呗,左右都是生,谁生不是一样的?若是从你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未来还可能叫你一声娘亲,可若是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听着林墨婉的话,含烟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怀孕之后,被千娇万宠,可以不用再看江文清的脸色过日子了。 可想着,她当即又意识到了什么,感刚刚闪过光芒的眼神又逐渐暗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怀上,姑娘倒是说的轻巧,难不成要将公叔庭月肚子里的孩子转到我肚子吗?” 她说着,有些不满的瞪了林墨婉一眼,林墨婉却不急不缓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寻名医要的求子秘方,保准一副见效。” 林墨婉说着,还没递过去,含烟就迫不及待伸手来抢,林墨婉眼疾手快,一把将方子抽回,含烟愣了愣,瞬间从喜悦中回过神。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含烟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有些不满的。 林墨婉却只是幽幽开口:“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姐姐,既然拿了方子,可就代表着姐姐同意我的提议,并且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可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出现失误或者纰漏,含烟沉了沉眸:“你放心,我既然说好了要和你合作,断没有毁约的道理。” 她说罢,林墨婉才缓缓的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她,她如获珍宝一般接过去,林墨婉却一脸无所谓的淡定喝着茶。 含香拿了方子,仔仔细细的看起来,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能看个大概,似是确定方子没有问题,她才收起来。 再转头看向林墨婉时,眼神中的喜悦和刚才的摇摆不定已经被一股坚定所取代,她说:“你要我做什么?” 林墨婉勾起唇角,朝她招了招手,她将耳朵侧过去,林墨婉便俯在她耳边耳语几番,含烟的脸色却越发疑惑和忧心。 她说罢许久,含烟才有些质疑的问她:“你确定要这样做?” 林墨婉笑着,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你放心去做就是了,越像越好,其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听着林墨婉的话,含烟心里有些发毛,她看着眼前的林墨婉,心中隐约觉察到,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角色。 末了,她不再说什么,只是表示会听从安排,林墨婉倒也没有为难她,就放她离开了。 玉枝有些不解,将房门关上之后,她走进屋内,有些担忧:“姑娘,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我总觉得那个含烟不是很靠谱。” 林墨婉只道:“她靠不靠谱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有没有和我一样的目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也不怕她反扑。” 毕竟她手里,有含烟和江文清偷偷苟合的证据,如果含烟反咬她一口,她就立刻倒戈公叔庭月,公叔庭月现在可正是敏感的时候,如果知道她们的关系,恐怕都不用林墨婉出手,公叔庭月就能给人撕成渣了。 翌日清晨。 林墨婉起了个大早,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同样正要出门的江瑞雪,两人的房间就在隔壁,林墨婉一如往常热络的同她打招呼,哪怕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也并不在意。 这一幕,就正好被前来送斋饭的小师傅看见了,江瑞雪直接撞开送餐的小师傅的肩膀快步走过去,小尼姑差点将手上的斋饭洒出来,林墨婉赶忙上前将人扶住。 “你没事吧?”林墨婉柔声轻问。 小师傅回过神,抬眸间对上林墨婉温柔又关切的眼神,心中不免一暖,方才被撞的糟糕心情才有所缓解,她笑着摇摇头,同林墨婉一道进了房间。 “施主先用着,若是不够,就差人去厨房取便是了。”小师傅说着,林墨婉连忙道谢:“好,多谢小师傅。” 小师傅作揖之后,便转头出了门,同外头刚好路过另一位庙里的小师傅结伴而行,她有些埋怨:“这江大小姐脾气可真臭,一点不像林姑娘温柔又善解人意。” 对方叹了口气道:“你小点儿声,当心让师父听见了,怕是要挨罚,我跟你讲……” 人声逐渐走远,林墨婉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玉枝已经将东西摆好,招呼林墨婉过去吃,林墨婉却只是稍作犹豫,随即摇了摇头:“算了,我没有胃口,你自己吃吧。” 见此,玉枝也没强求,知道自己主子着急出门,便也只是随便拿了几块点心,就匆忙出去:“没事姑娘,那咱们走吧。” ------------ 第113章定会母子平安 于此同时,含烟正在房里替公叔庭月梳头,公叔庭月摸着自己的肚子,满眼都是幸福,只期待宝宝快点降临,却未曾注意到身后含烟眼底一闪而过的凉意。 “老太太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公叔庭月突然问她,不知道是不是在意肚子里的小宝宝,连说话的语气似乎都温柔了不少。 含烟怔了怔,思索片刻,连忙应答:“老太太说还想在这里住几天,同住持叙叙旧久,所以……” “什么?!”公叔庭月大怒,长时间的打骂之下,含烟在面对眼前的人时,心底还是会有一点害怕。 但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她还是强制自己稳了稳心神,道:“夫人您别动气,这样对孩子不好。” 闻言,公叔庭月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拍着心口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继而道:“真是个老不死的,这里要什么没什么,就那老东西当个宝一样。” 她嘴上嘀咕着,含烟站在身后,垂着眼帘,暂时不敢出声。 替她梳好头,端来了斋饭,一看眼前清汤寡水的东西,公叔庭月直接炸开,将手中的汤匙往桌上一甩:“这是人吃的吗?!给我拿走!” 含烟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诚惶诚恐的去捡地上刚才弹下来的汤匙,道:“夫人您忍忍吧,这里只有这些,等过些日子咱们走了,再去给您弄点好吃的。” 公叔庭月气呼呼的瞪着她,但终究是没了下文,她自己不吃可以,但肚子里的宝宝不能饿着啊。 无奈之下,她还是只能象征性的喝了点粥,却没曾想直接喝吐了,她迅速走到一旁,趴在柱子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大喊道:“撤走!都给老娘撤走!什么猪食也敢拿来给本郡主吃!” 她大发雷霆,含烟也只能站在身边,弱弱的低下头,不敢去劝,等她平静下来,她才上前:“夫人,您别生气了,要不这样吧,奴婢陪您出去走走,这里环山绕水的,空气好,对孩子也好。” 前面说了什么倒是不重要,重要的她后面说的话,“对孩子好”,她可太在意这个孩子了,日日夜夜都祈祷是个男孩儿才好。 于是,听含烟的提议,她也就没有否决,含烟搀她就去庙内各处走走,后院格外安静,几乎只能听见偶尔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还尚有些聒噪的蝉鸣。 公叔庭月站在空旷处,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似乎才有所缓解,见此,含烟似也欣慰的笑了,看了看四周,她突然说;“夫人,您刚才就没吃什么东西,方才我听尼姑庵里的小师傅说,山下就有卖点心的,我去给您买点吧。” 含烟这么说着,公叔庭月摸着肚子,这不说还好,一说好像还真是有点饿了,想着,她也就点了点头。 见此,含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便叮嘱:“那夫人在这里等我一会而儿,我马上就回来。” 公叔庭月当然没拒绝,点了点头,目送含烟从楼梯下去…… 当林墨婉再听到公叔庭月的消息时,正好是她失足从楼梯上滚下去大出血,大夫正在极力抢救的消息。 此时,林墨婉正和老太太以及住持在山林间漫步,传信的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将这个消息传到几人耳朵里。 住持担忧的变了脸色,老太太更是脸色煞白,两眼一黑,就要晕死过去,林墨婉赶忙上前将她扶住,又是顺心口,又是掐人中的,才好不容易叫她缓过神。 林墨婉见此,忙道:“老夫人您先别担心,现在结果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也许并不严重,只是擦破点皮,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母子平安。” 她说着,老夫人的脸色才有所缓和过来,她哎呀哎呀的喘着气,生怕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等她彻底缓过劲儿来,林墨婉和秋河才扶着她往回走,她很着急,走的也快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那大孙子的安危支撑着她,让她几乎都不用人搀扶,竟然隐隐有些健步如飞的趋势。 待一行人走到门口时,里面的动静已经安静下来了,看来是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成功,这个孩子还在不在。 林墨婉扶着老太太走进屋内,屋内死气沉沉的,江瑞雪坐在床边抹着眼泪,一脸担忧的看着床上还没从昏迷中苏醒的公叔庭月。 含烟跪在一旁,低着头小声啜泣着,但看到林墨婉进来,便又不动声色抬起眼帘同她对视,眼神交换的瞬息,林墨婉便明白了事成了! 她不动声色的别开眼,扫了一圈屋内,江文清坐在一旁,脸色也是煞白,原本还容光焕发的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好似又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江嫣然和佟玉华一如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来给这一大家子当陪衬的。 “我的孙儿,我的大孙儿啊……”老夫人一边喊着,一边朝着床边靠近,林墨婉和秋河一路扶着,本来还健步如飞的老太太在看见公叔庭月瘪下去的肚子,脸色越发惨白。 这次不管林墨婉和秋河如何呼唤,她都不受控制的两眼一黑,直挺挺的往下倒了去,所幸还是林墨婉眼疾手快,一把护住老太太的后脑勺。 在一众混乱之中,江文清才总算有了些反应,他怔了怔,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还没走出丧子之痛,他又不得不哑着嗓子,疲惫的喊:“大夫……叫大夫过来!” 丫头小厮们手忙脚乱,一边将老太太抬起,轻轻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另一边又着急忙慌的去将刚送走的大夫请回来。 随着一切尘埃落定,林墨婉站在原地,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脸色同样苍白,还昏迷不醒的公叔庭月,心头的狂喜几乎要溢出嘴角。 不过,想着自己现在高兴还太早,她又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暗中拧了一把大腿,眼泪瞬间在眼眶中打转。 她回过头,看向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江文清:“父亲,您要节哀。”她说的情真意切,江文清都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种怀疑的眼神,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 第114章是她推了我 可等了半晌,林墨婉也没有等到他开口质问的话,江文清虽然伤心,但确实还没到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 如今,只能等到公叔庭月醒来之后,才能问个明白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绝对不相信是公叔庭月自己失足摔下去的。 毕竟他们都很看这种这个孩子,这几个月,不管是做什么,公叔庭月都从来是小心翼翼的,不曾出过半点纰漏,怎么就这么巧,非是在在这个地方出事。 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起林墨婉,可眼下的情况,他没有证据,也不想打草惊蛇,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他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一股子仿佛天塌地陷的悲凉,他说:“你知道吗?那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啊!” 他说着,后半句痛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林墨婉只是垂了垂眼帘,面上的神色却始终都是淡淡的,语气却有些悲哀:“那还真是可惜,不过爹爹,不要紧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和夫人都还年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她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不为别的,只是刚才听大夫说公叔庭月这次滑胎严重,本来月份就不小了,加上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伤及根本,以后恐怕都无法再有孕了。 可这种时候,林墨婉当然要当做不知道了,她这么一问,无异于又是一把尖刀扎进了他的心里,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煞白,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想说话,可心口堵着的气根本无法顺畅。 好半晌,他才重重的喘息着,极其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林墨婉的身上,此时此刻,林墨婉也不屑与伪装自己了,同样冷漠的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江文清。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里屋传来公叔庭月痛苦的呻吟,想来是转醒了,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声喃呢着:“孩子……我的孩子……” 听到动静,江文清才猛然回神,赶忙起身过去,走到床边,握住公叔庭月的手:“夫人,你怎么样了?” 公叔庭月脸色煞白,双眼无神的转头看过来,凄凄惨惨的眼神落在江文清脸上,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助和脆弱过。 看着江文清双眼含泪的样子,她眼神慌了,不断询问:“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快、快抱来给我瞧瞧。”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寂,她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无尽的懊悔和悲伤袭来,她顾不上虚弱的身体,无力的放声大哭:“我的孩子啊!” 林墨婉就站在一旁,只是淡定的看着,并不作声,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暗自垂泪,江文清握着她手,轻声安慰:“没事的,夫人,我们……”他想说还会有孩子的,可想着大夫的话,他顿时心如刀绞,想必也不必公叔庭月好受到哪里去。 公叔庭月越发哭的撕心裂肺,江文清将她抱住,任谁看了这画面,都忍不住哽咽,当然除了林墨婉以外。 许久,缓过劲儿来的公叔庭月无神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林墨婉身上,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猛地抬手指向林墨婉:“是她!我看见了,是她推的我!老爷!老爷!!!您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着,嗓音撕裂,大喊着自己的孩儿死的冤枉,要不是现在身体不好,还能下床行动,她恐怕早就扑上来将林墨婉整个人撕碎了。 看着她的反应,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朝着林墨婉投了过来,林墨婉则是一脸惊讶的捂着嘴往后退了退,道:“我?怎么会?!” 她四下看看,眼神中的手足无措简直不像是装的,见没人说话,林墨婉连忙摇头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今天一大早就陪老夫人和住持师傅去后山散步了,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啊!” 她越解释,江文清看她的眼神就越深幽,直到一旁的住持看不下去,站出来道:“施主,姑娘今日确实是一大早就来同贫尼和姐姐作伴了,实在是分身乏术,怎么可能返回来害夫人呢?” 纵使有住持的解释,江文清看林墨婉的眼神依旧透着一股子凉意和杀气,似乎已经认定了就只是林墨婉干的。 林墨婉委屈、无助、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急的就像是恨不得马上以死自证清白,她看着面色煞白的公叔庭月据理力争:“夫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处处针对我,如果我真的那么让您讨厌,我可以和江家断绝关系的。” 她哭的委屈急了,任谁看了都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一旁的住持再次站出来讲话:“几位若是不信,可等姐姐醒来之后一问就清楚了,何苦要这般猜忌林姑娘。” 在她眼里,林墨婉给她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温婉知性,知书达理,颇有大家闺秀的摸样,可如今的见她如此被冤枉,她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文清一听,面色才稍稍缓和下来,但心里的疑惑却仍旧是没有打消的,并未说什么。 可一旁的公叔庭月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她疯了一样嘶吼:“是她!就是她!我看见是她了!她推完我就跑了,难道还能有假!!死尼姑!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联合起来害我!!啊——我要你们给我的孩儿偿命!!!” 她哭声凄厉,尤其是那一声撕裂般的惨叫,犹如来人间寻仇的厉鬼,吓得除了林墨婉以外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坐在角落的江嫣然默默地握紧了佟玉华的手,别开脸不去看,连守在病床前的江瑞雪都吓得往后退了退,脸上的惊恐根本就藏不住。 江文清则是坐在原地,表情阴森森的不知道再想什么,也不再安慰公叔庭月,只是呆愣愣又气冲冲的看着前方的空气。 脸色最难看的还是住持,她虽然理解公叔庭月的丧子之痛,但害她的人又不是她,只是帮人说了几句话,就惹来这番污蔑和咒骂,这任由是谁心里定然都不太好受。 ------------ 第115章爹爹,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于是,住持并未多待,借口去看老太太,就转头出去了,只留下屋内的一众人大眼瞪小眼儿。 许久,公叔庭月一直哭,直到将自己哭的精疲力尽,再一次晕死过去,江瑞雪扑上来喊着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江文清却只是麻木的坐在床边,等周围安静下来,他才心如死灰的道了句:“是你做的吧。” 这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折磨了,他知道,林墨婉从始至终就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还想着不要她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可面对江文清话,林墨婉却表示:“爹爹,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这句否认话像是点燃他怒意的火苗,他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吓得周围的人又是一抖,随即二话不说,疯魔了一般,猛地冲向门外。 众人不明所以,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然多了一把剑,几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林墨婉,一个人定定的站在原地,眼眶还红红的,却已经不见刚才委屈和慌乱的神情了。 江文清提着刀冲到她面前,将手中的刀强行塞到林墨婉手上,又将刀刃架到了自己脖子上,看的众人好一阵心惊胆战。 他双眼布满血丝,冲她疯狂嘶吼:“来啊!你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吗?!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不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了吗?!不要再害其他人了,他们都是无辜的!!无辜的!!!你冲我来啊!!!” 他疯狂的咆哮着,握着林墨婉的手,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林墨婉却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他,委屈的声音再度开口:“爹爹,我知道您伤心,但您也不能这样污蔑我,您要是这样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说着,眼神逐渐变得委屈起来,豆大的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江文清看着眼前的人,瞬间又泄了气,手上的力道一松。 林墨婉本来也没太用力握着刀柄,被他强行拉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就这么“咣当”落了地,他踉跄着往后退去,看向林墨婉的眼神中也满是憎恨和恐惧。 许久,他才抬手指着林墨婉的鼻子,手指几乎要戳到林墨婉的脸上,他恶狠狠地道:“毒妇!贱人!!该死的人是你!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他说着,又转头愤怒的将一旁的茶杯、茶壶、花瓶,甚至是任何可以摔砸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屋内,除了林墨婉和昏睡的公叔庭月以外,其他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 等他砸完东西,终于累的瘫坐在一旁的位置上,表情痛苦的无助心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看了一圈四周纹丝不敢动的众人,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滚。”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动,直到江文清大喊一声:“给老子滚出去!!” 几人才麻溜的、大气不敢出的灰溜溜跑了,连地上的含烟都忙不迭的起身离开。 一时间,屋内就又只剩下江文清和林墨婉,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公叔庭月了。 屋内很安静,只能听见江文清急促的喘息声,看样子,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 想想也是,若是那个男婴生下来,不知道会成为多么万众瞩目的存在,毕竟那可是江家唯一正常的人,江家未来的接班人呢。 可惜了,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了。 想着,林墨婉等了半晌,也没见江文清有什么话要跟她说的,于是就也迈步准备离开,却在刚走了没两步时,一旁传来江文清低哑的声音:“你站住。” 林墨婉倒是很听话,就真的乖乖的停住了脚,缓缓回头,依旧是平淡如水的目光:“父亲还有事吗?” 江文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对林墨婉的怨恨,他咬着牙,眼底早就蓄满了泪水。 骂也骂过了,发泄也发泄过了,现在也是时候该好好的弄清楚真相了。 他看着她,平静了好一会儿心绪,才道:“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林墨婉,这里没有别人,我求你了,我求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林墨婉心里别说有多畅快了,但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回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公叔庭月,继而走到他跟前,微微弯腰,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心痛吗?你当年抛弃妻女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难道不是吗?” 她声音的压得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江文清再次气白了脸,这次不单单是愤怒,还有无法言说的恐惧。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他的问题,他本以为林以柔已经死了,就没事了,可谁曾想,事情会道今天这个地步。 缓和了许久,他终究是有些哽咽的,他又问他:“连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你都要害,林墨婉,你这般恶毒,每到夜深人静,难道都不会怕的吗?” 听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质问,林墨婉恍惚了一瞬,随即却轻笑一声,缓缓地直起腰,眼底的嘲讽毫不掩饰的暴露在他气急的眼神中。 她冷笑:“怕?我为什么要怕?” 她说着,语气微顿,江文清却很是不解,林墨婉回头,缓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随意的拿起桌上刚才江文清摔摔打打的时飞溅起来的一块碎瓷片,拿在手上细细的把玩。 在江文清疑惑的目光中,她才再度缓缓的开口:“这个世界上恶毒的人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也不见他们遭了什么报应,我凭什么怕?” “大家不过是一丘之貉,谁都比谁干净不到哪儿去,比的不就是谁能棋胜一招吗?” “退一万步讲,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索命怨魂,您觉得我和床上那位,到底该谁先死?” 她说罢,手中的瓷片轻轻一扔,只听一声脆响之后,那瓷片再次被摔得四分五裂。 许是林墨婉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江文清,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放肆!!” ------------ 第116章咱不能冤枉了林姑娘 他想以江家家主的威严震慑她,可惜他忘了,如果林墨婉真的怕这个,那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江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多出来这么事了。 面对他的暴怒,林墨婉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缓缓起身,再次走到他跟前,轻轻笑着,道:“父亲,您知道的,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可是有认证的。” 而且这两个认证,还是他不得不听的。 江文清气的隐隐发抖,林墨婉却巧笑嫣然,转头离开,还未踏出房门,就听见里面的动静,江文清捂住心脏,难受的呻吟了几声。 林墨婉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江文清背对着她,但脚步虚浮,踉跄着,林墨婉没立刻走,而是站在门口观望。 直到江文清艰难的转过头来,看向注视他的林墨婉,他捂着心头,看起来很难受,整张脸似乎都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了。 他朝着林墨婉伸手:“救……救我……” 他艰难的朝着林墨婉挪步,林墨婉却只是站在原地,狐疑又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石头。 怕死,还很是人磕在骨子里不可磨灭的恐惧呢。 直到江文清重重的倒在他自己刚才亲手砸出来的狼藉之中,林墨婉的脸色沉了沉,显然是闪过了一丝不耐烦。 如果不是场合限制,她甚至很想将心里那句:“真是麻烦。”讲出口。 看着地上倒下的人,她稳了稳心神,迅速调整好心态,努力规整自己的情绪,瞬间红了眼眶,面上一副担忧的样子冲过去,大声喊着:“父亲!!父亲您怎么了!!您快醒醒!可不要吓唬我啊!!!” 当然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并不是真的关心,而是要将门外还不知情的下人吸引进来。 果然,在听到她的哭声时,外头守着的小厮忙不迭的冲进来,就看见哭的撕心裂肺林墨婉抱着倒在地上的江文清。 小厮连忙叫来大夫,随后连同其他几人将江文清送回了厢房内。 林墨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的叫人格外怜惜,闻言赶来的住持很是不忍:“姑娘也别太伤心,还是身体要紧。” 林墨婉点着头,但是泪水却是怎么样都止不住,抽噎的厉害,任由谁看都会以为她是真的被吓坏了。 她哭的有些喘不上气,但还是倔强的解释着:“我、我真的没有、没有推她,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我明明……” 她话未说完,哭的越凶了。 住持心疼的揽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好孩子,定不会叫人无故的冤枉了你,你放心,姐姐已经醒了,待会儿等江大人醒来,姐姐会为你做主的,贫尼也会为你做主。” 林墨婉抬眸,眼睛哭的红肿,泪水还没干,她由衷的感激:“多谢师傅,要是、要是没有您的话,我今日恐怕是说不清了。” 她说着,哭的根本停不下来,住持叹息着,什么安慰的话都已经说不出口了,实在怪眼前的孩子太可怜了。 江文清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他无声的瞳孔呆呆的望着床顶,嘴里喃呢着:“儿子、儿子、我的儿子啊……” 此时,一直守在一旁老太太赶忙被人搀扶着上前,坐到床边,满脸的疼惜:“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见他没反应,老太太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道:“儿啊,你听见了没?你可别吓唬为娘啊。” 江文清还是没反应。 这下老太太彻底着急了,大喊着:“大夫!大夫呢?!快请大夫进来!!” 守在一旁的丫头慌慌张张的将大夫请进来,大夫一瞧,却只是道:“老夫人宽心,江大人已经并无大碍了,只是……只是受了些刺激,需要自己缓一缓。” 闻言,老太太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命人将大夫暂时请去偏房休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文清才缓缓地转头,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一如往常的,大家伙儿都在,林墨婉也在。 她坐在老太太身边,眼眶还红红的,看着就是哭了很久的样子,江文清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眼底竟没有丝毫情绪。 老太太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儿啊,这件事,娘知道你难过,但咱不能冤枉了林姑娘。” 听老太太都这么说,江文清的精气神儿似乎恢复立刻一点,虽然是被气的,但总归是出了木楞以外,有了些别的情绪。 他费力的支起身,一旁的丫头上前搀扶,却被他狠狠甩开,将那丫头推了踉跄,丫头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江文清坐起身,抬手指着林墨婉:“不是她?母亲!您被她给迷惑了啊!!” 老太太闻言,满眼的疑惑,刚想开口解释说,事发的时候,她和住持都和林墨婉在一起,可话还没说出口,江文清就抢先道:“她就是个毒妇!是她将郡主推下楼梯的!是郡主亲口指认的,难道海难呢过有错?!” 见他激动的心口不断起伏,老太太又悲又急,只能忙不迭的宽慰他:“好好好,你先别激动,大夫说了,你那是气急攻心了,可万万不可再动气啊!” 她说着,眼底蓄了许久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滑落了下来,江文清见此,自也冷静了不少,他喘着气,满眼的红血丝,愤懑的别开脸。 老太太将他稳定下来,心头也是无尽的悲凉袭来,忍不住别过脸擦拭脸颊上的泪水,她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虽然不愿,但老太太还是转过头去,重重的叹了口气,对床上的人说:“儿啊,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林姑娘真的一直同我和住持在一块儿,还有不少庙里的师傅们,整个早晨,她都没离开,怎么可能去害郡主呢。” 她说着,最后语气已经又开始哽咽起来了。 许久,屋内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场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突然,江文清竟率先开口,道:“阿婉,是爹爹错怪你了。” 他的声音听着很平和,就像是无足轻重的事一般,林墨婉垂下眼帘,跟明镜儿一样,清楚这不过是江文清的缓兵之计。 ------------ 第117章回丞相府 于是,她嘴上说着:“没关系,我理解爹爹也是在气头上。”脸上是一副善解人意沉冤得雪般松了口气,但心里其实并无什么波澜。 江文清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闭了闭眼,无奈道:“都出去,我要休息一会儿。” 见他没事,众人自也松了口气,纷纷起身辞行离开了,最后走的当然还是老夫人和林墨婉。 经过公叔庭月的滑胎的事之后,整个江家的气氛都有些凝重,尤其是知道了公叔庭月再不能生育之后,老太太又险些晕死过去。 林墨婉就一直陪着,说着知心话,安慰着,同住持一起,时常都是一待就是一整日的。 显然这件事之后,江家也取消了出去庄园游玩的计划,公叔庭月因为流产,又吃不惯寺庙里的东西,早早地就叫人将她移至外头镇子上的客栈去了。 一行人在清秋庙又住了小半个月的样子,公叔庭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大夫叮嘱还是需要静养,可她却不愿意再待了,执意要走,江文清也没再坚持。 只是说原本要将林墨婉留在这里的计划不更变,林墨婉倒是不意外,他现在虽然嘴上和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恨林墨婉的。 林墨婉倒也不哭闹,只是点头应允,侍卫来传话的时候,她正在老太太的房间里,和住持一块儿陪着老太太喝茶。 眼见着那人走远,住持回过头来,才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老太太:“姐姐,您可别怪我多嘴,虽然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但是哪怕是我一个外人看起来,这次的事,林姑娘也没有错的。” 老太太也同样叹了口气,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可事到如今,她心里始终是偏袒自家人的,林墨婉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用来拉近他们和沈家关系的而已。 末了,老太太主动握住林墨婉的手:“好孩子,是祖母护你不住,你且在这里住上几日,等你父亲气消了,我会亲自游说,让他接你回来。” 什么叫气消了? 明面上摆着的事,人不是她推下去,怎么她还没生气这些人平白无故的泼脏水,江文清倒是先生气了,真是有够小气的。 心里这么想着,林墨婉面上依旧做出难过的样子,表示:“没关系的,我都明白。” 她其实也并不委屈,毕竟人虽然不是她推下去的,但却是她出谋划策的,包括栽赃给自己这件事,也是她让含烟特意换上她的衣服,伪装成她的样子,让公叔庭月看到,但不能看全,要让公叔庭月觉得是她做的。 但是就算公叔庭月这么说,又有谁会相信呢,毕竟林墨婉可是有两个至关重要的人证,哪怕老太太不愿意,住持也一定不会撒谎。 所以,不管怎么说,公叔庭月都一定是错的。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可不是直接杀了她,而是将她从高处拉下来,众叛亲离,人人唾弃,最后死在自己曾经最不耻的黑暗泥潭中。 这样,才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和母亲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见她如此懂事,老太太也甚是欣慰,抬手轻轻摸摸她的头,俨然一副慈祥老者的模样,林墨婉从始至终,都只是低着头,温婉乖顺…… 江家收拾东西离开的那天,天空中竟破天荒的下起了小雨,已经连续好几日了,本来几日前,公叔庭月就说要走的,可天公不作美,偏就下起了雨,无奈众人只得又多待两日。 后来听说镇子上被山上的土匪洗劫了一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好几个良家姑娘被抢上山去了。 公叔庭月吓得本来是连夜就要收拾东西离开的,谁都劝不住,哪怕是将江有安领到她跟前,就算不顾及大人,也要顾忌小孩儿啊。 那时正是雨下的大的时候,这个时候出去,江有安落水被人捞起来之后,身体就格外弱,除了脑子坏了,还三天两头的生病。 这么大的雨,如果就这么贸然走的话,等不到进皇城,江有安就会发起高烧的。 可公叔庭月怎么可能听,就是一定要走,末了,还是江文清亲自出面,好说歹说,才让她同意再住一个晚上,也只住一个晚上。 第二日一早,雨是小了不少,只是路上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坑,这当然也阻止不了公叔庭月要离开的心。 住持带着林墨婉前去送信,几人站在雨中,撑着伞,老太太拉着住持的手,好一阵依依不舍,临上车之前,她才回过头看向林墨婉:“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儿照顾好自己。” 林墨婉点点头:“老夫人宽心,我会好好儿的。” 得了林墨婉的话,老太太才点点头,被人扶着上了马车,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上车,并没有什么话。 唯有走在最后的江嫣然趁着几人都上车的空挡,转头迅速塞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林墨婉疑惑,低头一看,竟然是个钱袋子。 她站在林墨婉跟前,用身子挡住大家的视线,低声道:“姐姐,你可千万要保重啊,我知道,姐姐很厉害的,这些都在姐姐的计划中,对不对?” 林墨婉握着手上沉甸甸的钱袋,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路上小心。” 江嫣然看着她,眼底显然是有些失落的。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身后就传来江瑞雪的催促声音:“江嫣然你要死了啊,干什么还不快点上车?” 江嫣然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回头应答了一句:“就来,我马上就走。” 她说罢,只能匆匆回头看了林墨婉一眼,低声到了句:“保重。”就转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看着马车逐渐走远,林墨婉站在原地,只觉得手中的钱袋很沉、很沉。 其实她心里明白,江嫣然关心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承诺过帮她们母女的事,如果她出了事,那这件事定然就不能作数了,她们就还要继续被人压着,一辈子都喘不上气来。 林墨婉看着,有些失神,直到住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姑娘,雨大了,咱们回吧。” 她才猛然回过神,再定眼一看,江家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消失在了雨帘中。 ------------ 第118章反正也就住几天而已 林墨婉闻声回过头,对上住持眼底为难又同情的眼神,她只是露出一记温柔的笑:“我没事。” 住持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牵着她往庙里走,轻声叮嘱:“日后姑娘就先安心住下,缺什么就同大伙儿说,咱们这清秋庙,虽不大,但日子也并不紧巴。” 许是同情林墨婉的遭遇,住持对她好似格外疼惜了几分,一路将她送回房间,又吩咐了准备棉被小师傅多抱了几床来。 林墨婉心头感动,由衷道谢之后,才送走了住持,同玉枝回到了房内。 合上房门,玉枝还是有些不解:“姑娘,咱们真的要待在这儿等他们接咱们回去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江家的人将她留在这里,就是没动过还要接她回去的打算。 如果是公叔庭月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之前,那倒是还有可能,但是现在嘛,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在江文清的眼里,只要江家发生任何不顺心的都应该是林墨婉的错。 所以,他们压根儿就没再想过要林墨婉回去,哪怕是沈微远问起来,他们也能说,是林墨婉主动要求留下来祈福的。 反正是不会承担任何遗弃责任。 可林墨婉就是冲着他们去的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甩掉呢? 面对玉枝的不满和失落,林墨婉只是道:“不着急,反正也就住几天而已。” 只要她想,就没有回不去的。 玉枝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不在搭话。 入夜。 这几天阴雨连绵,雨已经下了好几日,一点也不见转晴,夜里,外头的雨下的小了,就格外安静。 朦胧间,林墨婉被外头传来的动响惊醒,她睡眠向来很浅,只有某些特殊时候累的才会睡的很沉。 她小心的坐起身,翻身下床,随手拿起一旁的衣服披上,没有点灯,只接着夜里微弱的光在屋内走了几圈。 今晚下着雨,没有月亮,屋内的光线也尤为昏暗,找了好一会儿,她才在角落里找到正玩毛线团的小三花。 这小家伙本是担心独自将它留在江家没人照看,才叫玉枝也一并将它带上的,说来也是怪可怜的,总是跟着她四处奔波。 见没什么事,林墨婉才缓缓松了口气,弯下腰,将它从地上抱起来,小东西扑腾了几下,就安静的躺在林墨婉的怀里,仰着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光线微弱的房间内扑闪扑闪的格外明亮。 它冲着她喵喵叫着,声音娇软,带着撒娇的意思,林墨婉伸手摸摸它的下巴,轻声道:“你这小东西,大半夜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她抱着怀里的小猫正要回到床上,可还没等她走到床边,外头的动响就再次将她吸引住,只见寂静无声的夜里,外头闪过几个匆忙的人影。 瞧着身形,并不像是寺庙里面的人,林墨婉默了默,稍加思索,轻轻的勾了勾唇,随后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像个没事人一样上了床,将小猫放下,再撤了下一直没有放下来过的蚊帐。 不多时,一道人影从窗户翻了进来,紧接着是第二道,他们蒙着面,逐渐靠近床边,一个人站在床头准备在另一个人撩开帘子的同时就扑上去。 两人动作很轻,眼神交换之后,负责掀帘子的人猛地将帘子拉开,站在一旁的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猛地窜进帘子里,嘴里怪笑着:“小美人儿,来吧,让哥哥好好儿疼疼你!” 站在帘子外的人也瞬间没了方才的警惕,以为扑上床的人已经掌控了一切,他便悠闲的脱起衣服来。 可当床上的人胡乱扒拉了两下之后,从隆起的被子里揪出来一个枕头,先前的兴奋一扫而空,两人瞬间傻了眼,四目相对。 床上的人似是还不信邪,又连忙换了个姿势在床上一顿猛翻,竟发现没有半个人。 而此时,房门猛地被打开,两人吓得瞬间弹起,惊恐的盯着外头,只见几许火把的亮光紧接着进了屋,后头跟着的,就是几个举着火把的侍卫。 当两人反应过来,迅速想要逃跑时,已然来不及,被冲上来的几个暗卫摁住,林墨婉和住持才从外头缓缓的进屋。 屋内被火光照的通亮,两个男人被死死的摁在地上,住持捏着手中的佛珠串,脸色气的通红,她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两个男人:“放肆!!尔等竟敢在这清净之地,行此腌臜之事,企图坏人清白,定不会放过你们!马上送官严查!” 两人吓得抖成了筛子,脸色煞白,似乎并没有想到会被抓到,当脸上的面纱被扯下来,林墨婉站在一旁,只觉得这两人看着面熟,却叫不上来名字。 不过心里也是有数的,这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吧,看起来还是有预谋而为之的,绝对不是巧合。 此时,一旁的玉枝上前,猛地拎起地上其中一人的衣领,直接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她力气大,做这件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冷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吓得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的那个连忙道:“姑娘饶命啊,是我们兄弟色迷心窍,白日里见江家人都走了,姑娘独自留在庙里,这、这才起了歹念。” 他说着,林墨婉并没有出声,只是阴沉的眸子定定的落在他身上,不知是不是心虚,他只是匆忙瞟了一眼林墨婉,似是害怕林墨婉认出他来,又连忙低下了头。 这下,林墨婉才确定了,这两个人,是公叔庭月的人。 果然,烂人用的手段都这么烂。 她抬了抬手,示意玉枝松手,玉枝有些怒气,重重的将手上的人摔在地上。 “姑娘,不用想了。”住持道:“这些个淫贼就该送官去,叫他们尝尝厉害!免得再出来害人。” 林墨婉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应答着:“好,我马上就让他们送去官府,定要叫官府的人严加审问。”却暗自递给玉枝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住持点点头,林墨婉挥了挥手,命人将两人压走,不曾错过两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和得意。 心有余悸般转头看向林墨婉:“亏的姑娘发现及时,否则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她和住持,住持安慰了几句,林墨婉也都耐心的应下,很晚才送走了住持。 她却没急着睡觉,而是做到了厅内的主位双腿交叠着,道:“带上来吧。” ------------ 第119章是郡主让我们来的 不多时,两个头上被套了黑布,五花大绑的人被拉了上来,身后的暗卫超两人膝盖窝猛踹,迫使他们的膝盖磕在地上,疼的他们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随着头上的黑布被揭开,一见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看着上座的林墨婉,原本脸上嚣张的笑容瞬间僵住。 其中一人没忍住,下意识的喃呢着;“怎么、怎么是你?不是送官吗?” 林墨婉慵懒的倚靠在桌上,单手轻轻托着下巴,巧笑嫣然:“怎么?比起私了,你们好像更想被送官?” 按理来讲,这种事情他们一定是巴不得私了的,普通人见了官,不死也得脱层皮,要么认罪,要么给钱,后者一定不会少给,基本上就搭上了一大家子后半辈子的衣食保障。 毕竟这个时间上,可没有那么多个“郭寅礼”,不是每一个官儿都是两袖清风的,尤其这种山匪横行的地方。 这里的土匪能这么猖狂,如果说没有暗中和这里的地方官员勾结,背地里分赃,林墨婉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希望自己被送官,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就是有人替他们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们就算被送进去,也不会得到任何惩罚。 林墨婉很清楚,不管这个打招呼的人是谁,那都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听着林墨婉的发问,两人的脸色白了白,纷纷低下了头,其中一个人想了想,又抬眸,换上一副窝囊讨好的样子看向林墨婉:“姑娘,我们真知道错了,今晚我们哥两个喝了点小酒,一时间昏了头,所以……才……” 他说着,羞愧的又煞有其事的低下了头,似乎是真心悔过的样子,林墨婉依旧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表演。 许久,那人再次恳求:“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们吧,我们家里还有个老母亲等着我们回去呢。” 见林墨婉无动于衷,就索性拿出这种说辞来博取同情,可如果不是林墨婉提前发现了,她也不似他们想的那般柔弱,否则求饶的人还不知道是谁。 林墨婉笑笑,眼底的冷意却仿佛要渗出眼眶,她倒是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可以放了你们,但是,你们得告诉我是谁只是你们来的。” 两人一听,脸上同时划过一丝诧异和慌张,有些震惊的相视一眼,另一个人又赶忙道:“姑娘,您真的误会了,没有人指使我们,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而已,实在是对不住啊……” 林墨婉依旧笑着,只是淡淡道:“这样啊,那也没什么问题。” 她说罢,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本以为是逃过一劫了,没曾想,下一瞬,林墨婉就再度缓缓开口:“把他们拖下去阉了。” 两人一听,再次脸色大变,身旁的暗卫拖拽着,本能的求生欲让两人瞬间慌张起来,哇哇乱叫着求饶,口口声声求放过,可惜林墨婉却并没有要理睬的意思。 直到两人已经连人带绳子一起拖出去几米远,其中一人才高声喊道:“我说!我说!是郡主让我们来的!是郡主!” 果然是公叔庭月,林墨婉的眼神不自觉的又冷了几分,虽然心里早就猜到了,但在亲口听他们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由衷觉得恶心。 随着那人将这句话喊出来,拖拽的暗卫也旋即挺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人吓得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林墨婉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等他们彻底缓过神来,她才幽幽开口:“卖主求荣的东西,拖下去,阉了,不许给他们止血。” 话音一落,眼见着刚刚回复如常的脸色当即又吓得煞白,这一次不管他们在如何叫喊,哪怕是表明自己可以帮林墨婉指正公叔庭月,林墨婉也没再叫人停下来。 两人被拖走,叫喊求饶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到,林墨婉才优雅的端起身边温度刚刚好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玉枝见此,心头倒是有些不解,倒不是觉得林墨婉的做法不对,只是疑惑为什么林墨婉会放弃让那两个人出面指正公叔庭月的机会。 她想着,自然也问出了口,林墨婉只是轻轻一笑:“她有她的皇帝堂兄护着,哪怕是十个人出面指正,也大概率能换她关几天禁闭。” 这有什么意思呢,不痛不痒的惩罚而已,反而还会让公叔言玉也开始注意她,甚至因为自己告发公叔庭月的事情而开始对她设防。 可她现在还需要一个柔弱不能自理且什么都不懂,只能等待救世英雄降临来拯救她的无知少女的人设。 还有什么比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更能叫人放松警惕的呢? 后半夜,雨便停了,暗卫办事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那两个人被交到了当地官府,但不同的是,两个人都是天还没完全亮开就被直接扔在官府门口。 他们故意将郡主府的令牌从两人身上搜出来仍在一旁,县令闻声赶来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四周也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围观。 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是湿湿的,路面有不少积水,混合着他们下体侵染出来的鲜血,将府衙门口的地板上染红了一大片。 看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县令都被吓了一跳,本来想叫人随便处理一下的,可看着两人身边静静地放着的郡主府的令牌,吓得他差点两眼一黑晕死过去,连忙叫人将昏死的两人抬进了县衙,也请了大夫。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死一伤,其中一个因为伤势太重没救过来,另一个也还吊着半口气在,县令也赶紧将这件事秘密的快马加鞭的送往公叔庭月耳中。 这些消息,都是混在人群中,假扮成围观群众,以及暗中监视县令一举一动的暗卫送回来的。 林墨婉很满意的勾了勾唇,她这么做当然不单单只是为了泄愤和警告,更重要的是,这大概率能唤醒公叔庭月对江有席的记忆。 她笑着,突然还是有些失落的,毕竟不能亲眼看到公叔庭月发疯的嘴脸了。 雨后的天气很不错,暖洋洋的太阳早早的落进了院子,沾湿了树梢叶尖还在滴着水,偶尔能听见麻雀的叫声。 林墨婉坐在院子里,举起怀里的小猫,心情颇好的亲了亲,低声道:“今天可以奖励一条小鱼干。” 最近它太胖了,又不爱动,怕在这样下去影响它的身体,林墨婉便开始控制它的食量了。 ------------ 第120章她背后的金主 不过今天,可以破例一次,谁让小家伙立大功了呢。 当公叔庭月收到消息的时候,人刚抵达盛安城,刚踏进丞相府,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小厮就着急忙慌的来报。 他凑近她耳朵,仔仔细细的说了些什么,公叔庭月瞬间脸色大变,猛的回头:“你说什么!!” 那小厮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往后退了退,恭敬道:“千正万确,主儿,人已经从后门抬进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最后两个字,小厮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伺候公叔庭月这么多年,可太了解她那臭脾气了。 一个不高兴了,摔锅砸碗都是轻的,他们这些下人才是老遭罪了。 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 公叔庭月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人失败了,还被阉了丢在衙门外,甚至还让人给抬着送回来了。 她联想到当初的江有席也是这么被送回来的,她的有席啊,原本是多俊郎的一个孩子,都是林墨婉那个娼妇,才让他走的那么不堪。 越想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甚至气到浑身发抖,手死死的扣着桌角,只要一想到现在林墨婉那副,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嘴脸,她心里就难受的像凌迟一般痛苦。 “混蛋!废物!没用的东西!” 她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那小厮脸上,仿佛要将多林墨婉的怨恨通通都发泄出来,小厮被扇的踉踉跄跄,却根本不敢闪躲,只能硬生生的挨下。 直到公叔庭月双目赤红,打累了,甚至还不甘心的猛扇了几下小厮,才跌坐在椅子上,眼眶中早就蓄满的眼泪霎时间夺眶而出。 “主儿您得多保重身体啊。”岑嬷嬷赶紧上前安抚:“这下让她待在那山匪横行的地儿,估摸着也活不了多久了,纵使咱们没得手,只要消息散布出去,就不相信那些寨子里头如狼似虎的男人能把持得住,迟早得让她死在那腌臜的床上!” 听着岑嬷嬷的话,公叔庭月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她只能不断的擦拭着,仿佛想要忘却丧子之痛。 看着地上跪着的,早就被自己删的鼻青脸肿的小厮,公叔庭月许久才稳住心虚,却仍旧控制不知颤抖的声音:“滚出去。” 那小厮连连点头,赶忙连滚带爬等我离开了,多呆一会儿,估摸着都能被公叔庭月给打死了。 随着房门被合上,屋内只剩下岑嬷嬷和公叔庭月,岑嬷嬷细心的替她拍背顺着气,她突然道:“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岑嬷嬷手中的动作一顿,仔细想了想,似是才明白公叔庭月的意思,恍然大悟:“主子是想利用这件事,找出她背后的金主?” 公叔庭月缓缓的勾起唇角,拂袖坐下,道:“当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助纣为虐!” 她知道,以那金主对林墨婉的宠爱程度来讲,一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定会赶过去,这样,他安插在暗处的人都能有机会弄清楚那人到底是谁。 毕竟,先前她派人去查过林墨婉的底细,可结果竟然一无所获,这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唯一能查到的有关的人就是沈微远这个救助过她的人。 可沈微远这个人,不光他自己警惕,连他身边的人都格外的小心,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显然是不可能的。 林墨婉的父母、亲人、朋友,通通查无此人,这未免太奇怪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虽然当时一无所获,但她至少可以肯定,林墨婉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否则,也不会成为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如果真的如她料想的一样,她背后的金主真的是沈微远的话,那这件事情,可就不止是她和林墨婉之间的私事了…… 这件事之后,倒是安生了几天,清秋庙里的日子确实不难过,大家对林墨婉都很照顾,林墨婉也偶尔帮庙里做些简单的活。 缝补衣服、做鞋袜这种简单的女红她还是能帮上忙的,因此庙里的师傅们对她也是破喜爱的。 直到相安无事的第七日,林墨婉正在院子里缝补衣裳,前院看门的小师傅就小跑着很着急的样子来了院儿里。 “小师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玉枝连忙迎上去,给人倒了杯水。 小师傅一饮而尽,着急忙慌的道:“林姑娘,你快去前院看看吧,有位丰盛俊郎的少爷找。” 少爷? 林墨婉是有些意外的,什么人会不辞辛苦的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她? 想着,她心里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沈微远,可转念一想也不太对,如果真的是沈微远,大概率是不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找的。 想着,她心中不免愈发疑惑了,稍作犹豫,小师傅便催促道:“林姑娘,别磨叽了,快些吧,可是位贵人呢。” 林墨婉闻言,也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玉枝跟着小师傅就快步去了前院。 前厅,住持正同那人说这话,他背对着这边,林墨婉并不能看见他的长相。 等她靠近,住持瞧见她,脸上急忙绽开笑容,将人拉上前,那人转身,她才看清,竟然是公叔北丞。 只是瞬间的惊讶,那份惊讶又随之变成了:原来只是公叔北丞。 “二位慢慢聊。” 住持将林墨婉拉到他跟前,欣慰的递给林墨婉一记眼神,林墨婉有些无奈,住持却已经转头离开了。 厅内,林墨婉回过头,率先开口:“殿下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些东西,都是你用的上的。”公叔北丞说着,一如往常温柔的冲她笑笑,继而又似是故意打趣一般,道:“不过听婉婉的语气,好像还有点失望呢。” 林墨婉闻言,垂了垂眸,不置可否,只是连忙继续下一个话题:“可是,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着这个问题,公叔北丞皱了皱眉,眼底又闪过一丝疼惜,他像是替林墨婉不值,沉默片刻,才道:“盛安很多人都听说了,你为了给江家祈福主动留在这里赎罪,婉婉,你不必这般作践自己。” 他看着她,说这话时,眼神格外认真,就像是只要林墨婉说一句“不想在这里,想走”这样的话,他就能立刻带她离开一样。 ------------ 第121章所以说,真的是你 林墨婉看着他,心里有些感动,但最终还是默默地低了低头,错开他有些炽热的眼神。 “多谢殿下。”她微微一笑,话落却没注意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公叔北丞默了默,掩去眼底的情绪,主动道:“这里怪烦闷的,出去走走吧,就当陪我散散心。” 林墨婉有些犹豫,但其实也不想拒绝的,不止因为眼前人的温柔,更多的可能是待在他身边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好像潜意识里就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才是对的。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公叔北丞凝重的神色顿时舒展开,似是发自内心的冲她露出笑意。 这里的街道没什么好逛的,几乎都看不见什么人,稀稀拉拉的几个,加上常年遭受山匪洗劫,有能力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就是搬不走的无奈只能继续留下来生活的。 穿过没什么人的街道,出了冷清的闹市,面前便是一大片的荷塘,这个时节,荷花还没完全凋零,站在湖前,公叔北丞问她:“喜欢荷花吗?” 林墨婉抬眸,看了一眼池子里开的还算还好的荷花,只是应答:“一般。” 公叔北丞轻笑了一声,似是有些意外,林墨婉不解的看向他,他才解释:“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荷花很衬你,我以为你应该会喜欢。” 林墨婉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失神,她从别人口中听过无数个形容她的词或者是话,但他是第一个把他说的这么清白的人。 想着,她突然笑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那是自嘲,还是因为听出了公叔北丞这话里有些谄媚的意思而感到不可思议。 “我说的不对吗?”见此,公叔北丞也疑惑了。 林墨婉却只是笑着不明意味的摇了摇头,像是否认,又像是在说我确实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 良久,在公叔北丞疑惑又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中,林墨婉看着池子里的荷花,才淡淡开口:“我觉得,荷花同您很配,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配得上。” 似是听出了她言语间的嘲讽,公叔北丞皱了皱眉,眼底逐渐多了一丝怜惜:“阿婉,你不用这样的。” 林墨婉垂下眼帘,终是主动坦白:“其实我不太记得殿下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了,准确来说,我不记得大多数人了,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不光是那个绣着荷花的香囊,还有他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甚至想不起来这张脸。 可当林墨婉说完,抬头去看公叔北丞的反应时,他却显得无比镇定,像是本就知道一切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她觉得,甚至与连他看她眼神好像都以往更加认真了。 他说:“阿婉,那些都不重要了,你不记得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完全想起我。” “我们之前……”林墨婉看着他,张了张唇,想要说的话,后半句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哪怕真的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他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公叔北丞笑笑:“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团聚了。” 团聚…… 林墨婉没再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心里琢磨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正想着,他却突然凑过来,林墨婉本能的后退,他却握住她的胳膊,低声又温柔的命令:“别动。” 林墨婉没动,眼见着他凑过来,抬头替她整理额前稍稍有些凌乱的碎发。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墨婉怔怔的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都能看清他的肌肤纹理。 而此时,某一处角落里,是同样收到林墨婉主动留在清秋庙祈福这个消息而匆忙赶来的沈微远,他可太了解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了。 可前脚刚到,人都还没进镇子,就听到她身边的暗卫来禀报说她和这个男人在湖边。 他站在暗处,像阴暗水沟里窥视别人的老鼠,一双灌满寒意,如同深渊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两人,而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这个暧昧的姿势,就像是在接吻一般,林墨婉甚至都没有一丁点的反抗。 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面上本是没什么表情的,可那双恨不得将两人拆食入腹的眼睛和额头上、手臂上凸起的青筋都出卖的男人此刻暴怒的心情。 这边,替林墨婉整理好微微乱的碎发,公叔北丞就缓缓地退出了几步,也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才后知后觉般歉疚:“啊,抱歉啊,刚才是我唐突了。” 林墨婉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便听见公叔北丞道:“阿婉,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了。” 林墨婉震惊于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一时间抬头看着他,竟忘记了反应,公叔北丞却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道:“那时候,你和你母亲……我见你无家可归,所以将你带回去,你不记得了?” 他说着,语气顿住,脸上的歉疚更加明显,几番欲言又止,但末了,还是只叹了口气,表示:“抱歉,我不该提那些会让你伤心的事。” “你说的都是真的?!”林墨婉看着他,激动的上前抓住他的衣袖:“所以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对不对?” 终于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林墨婉激动的心情完全无法掩饰,瞬间喜极而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因为眼泪而沙哑的声音就让她几乎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如此,公叔北丞有些无奈的笑着,宠溺的抬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眼泪:“瞧你,怎么哭成这样,这是好事,别哭,虽然你现在不记得了,但总有一天你会都想起来的。” 林墨婉点点头,几乎无法克制激动的心情:“我、我一直在找你,我不记得你是谁了,所以我不敢,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说着说着,像是一个卸下了所有尖刺的孩子,眼泪根本无法止住。 他看着她,温声轻哄着承诺:“别哭,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 第122章我知道那场大雨 听着这话,林墨婉却又突然从刚才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松开他的袖口,往后退了退。 觉察到她的异常,公叔北丞疑惑:“怎么了?” 林墨婉摇头,沉默片刻,只有些无力的解释:“没,我只是太高兴了。” 公叔北丞闻言,眼底的疑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感到安心的温柔笑意…… 这里虽然不及皇城热闹,但还是有不少可以闲逛的地方。 吃过午饭,公叔北丞便主动提议带她去划船,本来林墨婉是想拒绝了,可架不住他再三恳求,林墨婉还是勉强同意。 小船在平静的湖面上推开一道涟漪,四周的寂静同茂盛的荷叶成群,叫人心旷神怡。 这个时节,荷花几乎都已经快要开过了,纵使这片湖泊瞧着很大,看得出来正值荷花茂盛的时候定然也有不少人老的。 可惜他们来的似乎并不是时候,湖面上就只有他们一搜小船悠哉的穿行在湖中,前来游湖的人并不多,也都只是在岸边走走,不曾来划船。 林墨婉坐在船头,湖里的鲤鱼被船惊动,慌忙的游进湖底,她低了低头,湖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同湖面的自己四目相对时,她突然有些失神。 “阿婉。” 身后传来公叔北丞的声音,林墨婉匆忙回过神来,转头就见他从船舱中出来,将手里的茶杯递给她:“尝尝,你最喜欢的红茶。” 林墨婉怔了怔,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他知道她喜欢红茶,但她从来没有说过,林墨婉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心头浮现一丝暖意。 稍作犹豫,她还是伸手接过:“多谢。” 公叔北丞笑笑,并不再说什么,只是也坐在她旁边,道:“这里好安静,喜欢吗?” 林墨婉握着手中的杯子,隔着瓷杯茶水的温度传到手心,让她的思绪都清晰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喜欢。” 继而,她转头,看向远方,纠结半晌,她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轻轻开口:“殿下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吗?你在巷子里找到了我和我母亲,那晚的雨真的好大。” 她说罢,并未回头,只是不安的等待着对方的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公叔北丞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语气间满是心疼,他说:“我当然记得了,不过现在都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他话,林墨婉脸上的期许一点点的暗淡下来,心里再次被失落填满,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挖走了一般。 她稍稍调整好情绪,才敢慢慢回头,她看向他,眼神炽热又真诚:“你真的没有骗我?” 公叔北丞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甚至轻轻握着她的手,一如往常的轻声道:“阿婉,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我呢?非要我说出那天晚上的细节吗?我不想再伤害你一次,我知道那场大雨让你很难忘,但那都过去了,你母亲也希望你能够重新开始。” 林墨婉看着他,心里的最后一丝期许也随着他这一番话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多想告诉他,那天晚上,并没有下雨…… 等他们上了岸,天色已经不早了。 “天色不早了,”公叔北丞看了看四周,本来就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此时格外的安静,瞧着很是萧条。 他语气微顿,道:“我送你回去吧。” 林墨婉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回去路上,林墨婉突然问他:“殿下会很快离开吗?” “……”公叔北丞沉默着,转头看她,四目相对间,他笑的眉眼弯弯:“你想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林墨婉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过头,垂下了眼帘,若有所思。 回到清秋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站在门口,周遭静悄悄的,只有庙里的小师傅在清扫着地面厚厚的落叶。 “你穿这件衣服很漂亮。” 公叔北丞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瞧着似是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林墨婉站在台阶上,两人相视无言。 林墨婉怔了怔,这件衣服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她平日里常穿的款式,温柔的浅粉色纱裙,她温婉含羞一笑,出声提醒,“我到了。” 公叔北丞才像是缓过神来一般,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离开时,却又似想到什么,又停住脚,回头看向她:“我就住在山脚下的福寿客栈,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林墨婉点头:“好。” 公叔北丞目送她进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他才转头离开。 回去斋房的路上,林墨婉的心绪有些复杂,如果说先前觉得公叔北丞不真诚,想利用她失忆来诓骗自己。 可如今当她冷静下来,她又同样有些不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公叔北丞这样地位的人,根本不存在利用她这一回事。 他和裴景笺那种人不一样,他有钱有权,什么都不缺,而林墨婉,说白了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他图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她拐角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如果他知道她和沈微远的关系的话…… 这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林墨婉虽不曾参与,但也了解一二,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可如果真的说起来,沈微远手上掌握了盛安几乎三分之二的兵权。 这对于公叔家,已经是个莫大的威胁了,就算沈微远是公叔言玉拜把子的兄弟又如何,那也只是拜把子的,血缘兄弟尚且能斗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他们。 可就算是林墨婉的身份公之于众,也最多只是对沈微远的名声造成一点小小的伤害,不过就是坐实外界传言而已,只要沈家肯发力,这点事情好像也不足挂齿。 那公叔北丞这般费尽心机,到底图什么呢……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可还没走进院子,就见玉枝早早的就等在外头了,她看起来神色有些焦急,见林墨婉回来,就忙不得的迎上去:“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她像是抓住了救星,拼命朝她使眼色,林墨婉虽有些疑惑,但只是稍作思索,便也能猜到一二了。 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院儿内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魏林,见到林墨婉,他微微颔首:“姑娘。”随后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来,示意林墨婉进去。 既然魏林在,那就意味着…… 大家稍等一下下嗷,下一章被审核啦,还没放出来~ ------------ 第123章我真的会死的 思及此,她心头的喜悦当即一扫而空,瞧着这架势和气氛,就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都到了,林墨婉自然也不能不见,她垂下眼帘,提着裙子进了院儿里。 院子里倒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样子,门口也并没有守卫,看来他是偷偷来的。 想着,人已经走进了屋内,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男人熟悉的背影,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林墨婉,叫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她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微微欠身:“二爷。” 闻声,沈微远似才注意到她已经进来了一般,微微侧了侧头,冰冷又带着一丝怨气的眼神同林墨婉的目光对上,林墨婉有些畏惧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他不说话,她心里就越发没底,稍作犹豫,便决定主动开口打破僵局:“二爷何时来的?” “……”沈微远依旧不说话,沉默着斜睨着她,林墨婉看着,脸上刚扬起的笑容也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淡下来。 疑惑之际,她只能缓缓垂下眼帘,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二爷不高兴的事了?还请二爷明示。” 闻言,沈微远才终于开口,但语气不善,他道:“还用得着我说?你去干嘛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林墨婉怔了怔,听着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知道了公叔北丞来这里的事,又或者说,他知道了今天一整天她都和公叔北丞待在一起。 他会这么说,定然是都看到了,或者说,都就叫人打探清楚了,林墨婉现在否认也就无异于是在越描越黑。 她心中忐忑,连忙解释:“二爷,我们真的只是出去散步,吃了饭,我就回来了,我们……” “你们?”沈微远气急反而笑,他猛然转身,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住,林墨婉心头一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反应了一会儿,林墨婉才意识到他在意的点,连忙怯怯的改口:“不、不是,我和他,没有关系。” 闻言,沈微远没说话,但脸色明显就好看了不少,林墨婉正暗暗松了口气,沈微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前一拽。 林墨婉一时不察,脚下好几个踉跄,一头扎进他怀里,才稳住脚,他粗暴的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咬着牙冷声道:“脱掉,我不喜欢你穿这件衣服!” 不等林墨婉反应,沈微远抓住她,一把将她身上的纱衣撕开,林墨婉只觉肩膀一凉,浑身顿时僵住,连呼吸都跟着停滞了片刻。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仿佛要将她活生生吞进肚子里的男人,张了张嘴,许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时间喉咙里竟无法发出半点声。 不等她缓过神来,沈微远拽住她的手臂,几个跨步朝着屋子后面的浴池过去,他随手一扔,只听“噗通”一声,林墨婉整个人被他轻松的丢进了水里。 只是一瞬间,口中和鼻子里就被灌满了水,她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都没能站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淹死在这个小小的浴池里时候,一只大手猛地一捞,又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拽着男人的衣服,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贴着男人勉强站稳,却依旧惊魂未定的喘息着。 其实这里的水并不深,只是突然被扔进来,林墨婉难免慌了神,根本来不及思考,故而差点溺水。 等她惊恐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沈微远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他,他下半身浸泡在水里,仍有林墨婉贴在他身上。 他看着她,眉头越来越深,脑子里全是在他们在湖边时那般亲密的举动,越想,他就越发恼火,本来想说什么的,可看着她,他一时间又没什么话了。 可终究是气不过,他一把丢开她的脸,继而粗暴的撕扯她身上的衣服,林墨婉止不住害怕的挣扎求饶:“不要!二爷……我错了!我真的除了散步没有做任何别的事……” 可沈微远对她的解释却选择充耳不闻,伴随着她剧烈的挣扎,两人在池中巨大的动作拍起一阵阵水花,伴随着衣服布料被撕碎的声响。 浴池内,霎时间乱成一团,面对沈微远粗暴的拉扯,林墨婉哪怕是拼命的挣扎,也没能阻止他,或者说也没能唤醒他的理智。 她反抗、推攘、哭喊,最终却也只能认命,仍有他将她扒了个干净,水花四溅,没了往日里那事的温柔和体贴,这一次,更像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那东西,比平日里更深,更痛,直到天色亮开,林墨婉精疲力尽,她无力的趴在浴池边,眼睛和嘴唇都有些红肿,一头长发凌乱又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胳膊和后背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深浅不一的牙印瞧着有些触目惊心,她累的几乎睁不开眼,只想赶紧睡一觉,忘掉这场噩梦。 可她刚合上眼,便又感觉到后背贴上男人结实的胸膛,她刚酝酿起来的睡意又强行甩开,有些艰难的睁开眼,她有些简单的转过身伸手想将他推开,在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可不想这样,死在哪里不好,偏死在沈微远的床上,哪怕是到了九泉之下,她恐怕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母亲。 她已经沙哑到几乎说不出话的嗓子,还是努力发出声音:“不要了……我真的会死的……二爷,我求您了,您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 她话未说完,刚止住的眼泪就再次落下来,浑身颤抖的厉害,她低着头,不敢看男人的表情,只是将手挡在两人身前,企图将他推开。 可她太累了,别说把沈微远推开,就是自己站起来那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靠近的男人显然顿了顿,却并没有停下靠近的脚步,他脸色阴沉,却只是一把将人拉近自己怀里,再扯过一旁的毛毯,将人裹住打横抱起。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沈微远抱着她,走向床榻的脚步很稳,许是真的太累了,林墨婉靠在他怀里,昏昏沉沉之间,不等他将她放下,她就在柔软的毛毯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 第124章你是主动来这种地方祈福的 林墨婉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只是觉得累,眼睛也酸胀的要命。 她有些吃力的动了动身子,身边却突然靠上来一个炽热的怀抱,她身子一僵,甚至暗暗倒吸了口凉气,沈微远竟然还在。 她迅速稳了稳心神,想起昨晚他极尽粗暴的动作,完全忽略她的哭喊和求饶,以及那副恨不得将她弄死在自己身下的狠戾,林墨婉心中几乎是不可遏制的升起一股恶寒,本能的抗拒他亲昵的靠近。 似是觉察到她明显的拒意,男人眼底竟闪过一丝错愕,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目光瞬间凝聚起一股寒意和挫败。 他看着本能缩到一旁的林墨婉,刚靠过去动作也当即顿住,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僵持了足足三秒钟。 末了,还是林墨婉怯怯的抬眼看他一眼,多年的隐忍和伪装让她能够很快的将那些情绪压下,随即她什么都没说,拖着疲累的身子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像只温顺的兔子,又或者说是麻木的傀儡,讨好的钻进他的怀里,心中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只是暗暗祈求希望他不要在发脾气。 感觉到她的靠近,沈微远的脸色才有所缓和,他缓缓地收紧双臂,将她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他低头亲亲她的发顶,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她竟从他的叹息中听出来一点自责。 她心里越发奇怪,却又听他声音诚恳的道:“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还疼吗?” 不知怎么的,她心头轻轻一颤,一股酸涩感瞬间涌上心头,她自认为是个很理性的人,可这一刻,好像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但她明白,她并没有资格生气,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白拿的东西,她想借男人只手遮天的势,就要付出比之更惨烈的代价。 人们常说付出和回报应该是成正比的,但在这不公的世道里,有太多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摁住无数像她这样的无依无靠、永远不可能被人看见的蝼蚁。 如同沈微远这样的人,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就决定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生死,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是看一眼就能有人双手奉上,而她想要的东西,需要自己拼尽全力有可能拿到。 林墨婉合上眼,稳了稳心神,扫去心头的那一丝丝的委屈,摇了摇头,沙哑的声音应答:“不疼了。” 沈微远抱着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留恋又疼惜的摩挲着她的胳膊。 稍稍冷静下来的林墨婉似是想到了什么,在稳住心神之后,她又缓缓的从他的怀抱中半挣脱开,微微支起身子,趴在他怀里仰头看他:“二爷怎么来了。” 总不能是因为知道公叔北丞来了所以他才来的吧,他来找她一定是因为别的事,而来之后,才正好撞见她和公叔北丞在一起。 沈微远看着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皱着眉头,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中似是有些不解,一只手不经意一般把玩着她垂落在身侧的长发。 沉默半晌,他才道:“听人说,你是主动来这种地方祈福的?” 其实这种话他是并不相信的,他了解林墨婉,正如林墨婉了解他一样,她不会这样做,可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中,又确实说当时她并没有反对,甚至表现的很乐意。 再联想到先前在狩猎场时,她和公叔北丞相见,以及她偷偷出去见他,还有这次林墨婉待在这里的消息一传出来,公叔北丞就借口替公叔言玉体察民情离开了皇城。 这确实不得不让沈微远心里对林墨婉此举的目的产生怀疑,心里就总是憋着一口气,直到前日,他安插在这里附近的人回信说看见公叔北丞在这附近落了脚。 他心里顿时坐实了自己的猜想,那种被抛弃、被辜负的怒意几乎叫她无法控制自己直窜脑门的怒气,哪怕是当着沈君池的面,他都差点摔杯掀桌。 沈君池当即也觉察到了不对劲,问他,他也只是强压怒气,表示:“没什么,就是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到这边时,却从玉枝口中得知林墨婉一大早就跟公叔北丞出去了,那时候他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直到看见他们并肩走在街道上、在池边闲谈、甚至去划船游湖,最后他还亲自将她送回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现在面对沈微远的话,林墨婉不置可否沉默的态度让沈微远刚平复下去的心绪瞬间又翻涌起来,他松开抱着她的手,直接翻身起床,赌气一般坐在床边,背对着林墨婉。 看着他仿佛在说着“哄我”的背影,林墨婉只觉无奈,可谁让人家是金主呢,就连叹气不耐烦的声音,她都只能默默地咽进肚子里去。 稍作犹豫,她还是轻轻凑过去,洁白修长的手轻轻从后背攀上肩膀,另一只穿过他腰间,胸口贴上他的后背,将下巴轻轻放在他肩上,轻声哄道:“二爷别生气了嘛,人家真的不知道您来所以才出去的。” 沈微远不为所动,只是仍旧不悦的别开眼了眼,林墨婉见此,倒也没失去耐心,眼珠子转了转,佯装不经意的轻轻耸了耸肩,单薄的纱衣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她故意往他身上蹭了蹭,明显能感觉到男人逐渐紧绷的身体,见男人没反抗,她勾了勾唇,又胆大了几分,主动松开他,绕到前面,直接跨坐在他腿上,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他这才转过头,深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忍不住鬼使神差般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腰肢,隔着薄薄的轻纱摩挲起来。 四目相接,她还是那样诱人,身上半褪的薄纱一边还挂在肩膀上,昨晚的媚态似乎还未全退,他方才刚升腾起来的怒气顿时被浇灭的一干二净,只有些无奈的重重舒了口气。 随即钳住她腰肢的手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揽,贪婪的吻上她的脖颈…… 骚瑞啊~~《125那你想怎么做》又被审核啦~大家稍等一下下嗷~~ ------------ 第125章那你想怎么做? 许是被他触碰习惯了,本能的身体就有了一丝反应,她不耐的轻“嗯”了一声,但尚存的理智还是轻轻将他推开一点。 他有些狐疑的抬眸看向她,她却道:“二爷,人家还有事想问您呢。”她说着,将滑落肩头的衣裳轻轻的拉上。 从欲望中强行抓回一点理智,沈微远有些挫败,但这次,也只是皱了皱眉,双手轻轻托起她的腰肢,将头埋入两处柔软之地猛地吸了一口气,才道:“说吧,什么事?” 林墨婉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疑惑的问:“二爷,皇城里是不是都知道了我自愿留在这里祈福的事情啊?” 听着林墨婉的话,沈微远认真的思索着皱了皱眉,想了很久,他才点了点头:“是。”不然公叔北丞也不会来这里了。 其实沈微远并不长关心这些事,但今天这件事他知道也是因为林墨婉身边的暗卫来跟他汇报消息的时候特意提起来了。 林墨婉闻言,心中就越发疑惑了,算算日子,她待在这里好像也并不久吧,不过才几天时间,竟然就已经到了皇城人人皆知的地步了,要说这背后没有推手,她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的。 且不说他们谈论的目的是什么,林墨婉前一阵子虽然确实算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一介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孤女,遇见沈微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竟然还有幸被收入江家做养女。 这天大的福气放在任何一个落魄人身上都是上辈子烧高香,这辈子才能遇到的事情,众人议论自然也是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说来解解闷儿的。 可在众人眼里,这也不过是一时的而已,时间早就应该冲淡了一切,她这个养女在江家受不受欢迎早在那场逐夏宴上就已经明明白白的放在台面上了。 因此,对她的关注大概率是不在如同从前那般高了,而这次的事情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怎么就不出七日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她正想着,沈微远的大手就不听使唤的在她身上游走,她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将他的手摁住,沈微远却问她:“怎么?有问题吗?” 林墨婉握着他的手,若有所思,倒也没有瞒着他,稍加思索,便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沈微远表情一滞,讲真的,在林墨婉主动这样说之前,他还真的就没这么想过,在她提起之后,他依旧有些不解:“何以见得?” 林墨婉勾了勾唇,勾住他脖子手上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刚起,他光着上身,结实的肌肉触感让林墨婉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仅觉得是有人故意散播的,我还觉得,那个人就是公叔庭月。” 听她这样讲,沈微远也并不反驳,只是探究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她,然后道:“为何?” 林墨婉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缓缓的靠近他,就在沈微远以为她凑过来是想接吻的时候,她却突然在她的唇边停住了。 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唇瓣,沈微远的眸光暗了几分,林墨婉却仍旧跨坐在他腰间,整个人倚在他身上,手轻轻从他肩膀往上游移,肩膀、脖颈、喉结,最后是脸颊,直到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薄唇,她轻轻开口:“当然是为了二爷您啊。” 她说着,仿佛连语气间都带着一丝挑逗的笑意,其实在沈微远也出现的时候,加上公叔庭月临走前看着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就应该明白公叔庭月的目的了。 准确来讲,她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林墨婉背后养着她的那位金主,可不就是沈微远吗? 沈微远似也从林墨婉的话语中觉察到什么,他一把抓住她摩挲自己唇瓣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垂头轻吻了一下,低笑道:“那你想怎么做?” 言外之意便是:我都配合你。 林墨婉笑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凑近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沈微远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色当即暗了下去。 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样子,林墨婉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昨天晚上他才因为公叔北丞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她这样提议,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够同意。 她想着,心头越发忐忑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多时,沈微远才轻轻叹了口气,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再次不听使唤的摩挲起来。 他说:“你这样,爷心里很膈应,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补偿? 林墨婉的神色变了变,他也不是不知道,她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包括她吃的用的,都是他给的,她能怎么补偿?肉偿呗。 想着,在他炽热的眼神中,她低头亲亲他的唇,他眼底当即闪过一丝得意和窃喜,林墨婉却心头不满:真是个色鬼。 心里这般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是轻轻吻上他唇,学着他吻她时的样子,一点点深入。 等差不多觉得尝够了,才从他口中退出去,抚在他胸前的双手轻轻将他推倒,褪去自己身上的薄纱扔在一旁,再低头轻吻他的脸颊、唇瓣、喉结…… 其实在这种事情上,林墨婉是很少站主导位置的,不是她不肯,而是这个男人实在霸道又凶猛,大多时候,她几乎都无力承受,只能被动接受…… 本来就经历了一晚上的摧残,一大早的就又要安抚吃飞醋的沈微远,林墨婉自然是吃不消的,只记得晕过去之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重新占据了主导,低声在她耳边轻哄:“最后一次。” 后来,她只记得自己实在承受不住两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夕阳的余晖从窗子外洒进来,身边的被子已经凉了许久,她躺在床上,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懒得想。 而此时,外面却不偏不倚的响起一阵敲门声,林墨婉缓缓的转头,却并没有出声或者起来开门,等了数秒,便见房门缓缓的被推开,玉枝从外头进来,又将房门合上。 走到屋内,见林墨婉醒着,玉枝似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 第126章明知道会被抓包,还要这样做 林墨婉有些费力的从床上坐起身,玉枝赶忙上前搀扶,给她的身后垫上一个软枕,才轻声道:“姑娘,珞姑娘来看见你了。” 珞姑娘? 哪个珞姑娘? 林墨婉只觉得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只是靠在床上,接过玉枝递上来的水一饮而尽,周身的疲惫才似有所缓解。 继而她只淡淡的道了句:“不见。” 玉枝怔了怔,愣在原地,几番欲言又止,都没离开,她以前从不这样,林墨婉不解的睁开眼看她:“怎么了?” 玉枝闻言,却又连忙摇头,道:“没事,那我去让他们走。”她说罢,起身微微颔首,就要转头离开。 林墨婉原是没阻拦的,可想着玉枝的话,这时,脑子才逐渐清晰起来,喃呢着:“珞姑娘……” 刚才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忙叫住玉枝,玉枝闻声顿住还没走出内屋的脚,回过头去看向林墨婉,有些狐疑,还以为是林墨婉改变主意了。 但是只见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没改刚才的说词,只是补充道:“就说,我不太舒服,不想见人。” “是。” 玉枝点头应下,没多问什么,毕竟她也很清楚林墨婉和珞巧娘之间事,那次大张旗鼓的搜院一事,她们也确实半点脸面没给林墨婉留。 玉枝出去之后,林墨婉靠在床上,侧头看向才窗边洒进来的斜阳,昏黄的暖色调,配上庙内让人心旷神怡的寂静,让人莫名有些舒心。 稍作休息之后,她翻身下了床,随手扯下一旁的衣服给自己简单的披上,走到桌前,自己研好墨,拿来屋内干净的纸张,抬手间,一笔笔落下,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呈现…… 等玉枝请完人回来,外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进门,将灭掉手中的灯笼搁在一旁,走进屋内,就瞧见林墨婉正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里,仔细的封好。 玉枝有些疑惑:“姑娘,这么晚了,和谁写信呢?明儿再写吧,晚上光线差,怪伤眼的。” 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将一旁的蜡烛端着移到了林墨婉面前的桌上,垂眸间,就见林墨婉提笔再信封上写上“殿下亲启”。 玉枝看着,皱了皱眉,不用想也知道,这封信上写的“殿下”指的肯定不可能是沈微远,而是公叔北丞。 她看着一脸淡然的林墨婉,心中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就不明白了,她家主子哪里比不上那个广宁王了? 怎么就只是几面之缘,就叫她家姑娘这般念念不忘呢?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林墨婉怎么还越挫越勇了?明知道会被抓包,还要这样做…… 想着,玉枝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终究是没忍住,轻声提醒:“姑娘,人再好,咱也不能整日里都想着啊。” 林墨婉刚封好信封的手顿了顿,有些迷惘的抬眼看她,玉枝脸色有些同情,又有些难看,张了张嘴,可终究是没将话挑明。 林墨婉是怎么跟了沈微远的玉枝都知道,说来,玉枝也觉得,林墨婉也是个可怜人,如果可以选,或许林墨婉也不愿意这样。 只是如果不这样,沈微远最重名声,那她面对的就只有死路一条,最终对上林墨婉好似并不在意的眼神,玉枝轻轻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姑娘,我知道您心有不甘,可是这般三翻四次,哪怕二爷对您再容忍,恐怕……”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满眼担忧的看着眼前依旧不为所动的林墨婉,她以为林墨婉听了她的话,至少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感触,可她却只是眉眼弯弯的一笑:“没事,明日一早,差人帮我送下山吧。” “……” 看着她递过来的信,玉枝越发沉默了,犹豫了好久,才磨磨唧唧的伸手,将那信封接过来。 林墨婉笑笑,只是道:“不用担心我,我跟二爷说过了,他没反对。” 听着林墨婉的话,玉枝拿着信的手都不经抖了抖,脸上也是满是疑惑,玉枝很早就在定北侯府做事了,沈微远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很了解的。 他怎么可能允许林墨婉去接近一个本来就怀着不一样心思的男人呢?而且,看得出来,林墨婉似乎对公叔北丞,似乎也并不反感。 这种主动给自己戴绿帽的行为别说是沈微远这样的地位的人了,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也一千个一万个不可能接受的啊。 所以,当林墨婉说出这话的时候,玉枝总觉得,莫不是最近发生的事加上昨天晚上沈微远的恐吓,真的将她吓疯了吧。 想着,玉枝没敢再说话,只是看着林墨婉的眼神却是越发小心翼翼和怜悯,她拿着信,起身见了礼:“好,明日我就让人去送。” 林墨婉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就目送玉枝一步三回头,几番欲言又止的样子出了房门。 林墨婉回过头,看着桌上的笔墨,想着玉枝刚才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浓浓的悲哀和同情,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丫头又想哪儿去了。 不过玉枝没说,她也就不问了,好在玉枝说送,第二天一早,也就真的叫人把信送去了山脚下公叔北丞住的地方。 收到信的时候,大概是晌午,刚吃过午饭,今天的天气并不炎热,眼见着就要入秋,昨日还是晴朗的艳阳高照,今日天空就已经聚满了白花花的云。 公叔北丞拿了信,笑得温柔,应付了送信人几句,又转头回去了客栈之中。 一进门,等在房内的女人便迎上前,她叫白藏,是公叔北丞手上最得力的暗卫,但说是暗卫,平日里其实也干暖床的活儿,公叔北丞也颇喜欢她,所以在广宁王府,也算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她眼神飞快扫过他手中的信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又迅速恢复如常,只是淡定的跟在公叔北丞身后,思索再三,似又实在是忍不住,试探般开口:“主子,这东西,要奴婢帮您处理掉吗?” 闻言,公叔北丞顿了顿脚,拿起手上的信看了看,视线定在那让人熟悉的字迹上,抬手轻轻拂过上头已经干掉的字,瞧着似是有些怀念的。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看过了再处理,也不迟。”他说着,快步走到桌前坐下,拆开手中的信看起来。 白藏站在他身边,自也明白这信是谁送来的,但碍于主子喜欢,她虽得宠,但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来惹主子不快,也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 ------------ 第127章不表现的卑微一点,哪里有见金主的意思呢? 等公叔北丞一行一行的将心里的内容看完,竟不自觉的轻笑了一声,许是在这简短的笑意中听出了一丝宠溺和欣喜,白藏下意识转头看他,心中警铃大作,强忍着心头的酸涩,用还算正常的语气问:“主子,怎么了?” 公叔北丞闻言,又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轻轻舒了口气,没透露半分,只一边将手中的信小心仔细的叠好,一边放进怀里,随即才道:“没什么。” 白藏想要伸手去接信件的手强制顿住,意识到公叔北丞的反常,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又道:“主子,以前这种信件都是交给奴婢处理的。” 她似是在提醒他,他向来谨慎,从来没留下过任何把柄,这次不也应该一样吗? 其实公叔北丞当然也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了,但踌躇间,似也没有任何反悔的意思,只是语气平淡的道:“这封不用。” 白藏没再说话,但眼底闪过的失落确实真真切切的,不等她反应,公叔北丞眸光轻瞥,又补充道:“白藏,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你的话可不这么多的。” 闻言,白藏的脸色变了变,连忙移开眼,垂下眼帘,企图掩饰去自己心虚的目光,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主子不喜欢拈酸吃醋的女人。 她挤出一抹笑容:“主子息怒,是奴婢不好,本来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书信,所以才有此疑惑。” 公叔北丞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旋即道:“你出去吧,以后阿婉送来的东西,都需得我亲自看过,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出现在她面前。” 玉枝没了话语,却再次打心眼儿里有些看不起公叔北丞了,这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明明差人来回的话里是说了会来赴约的,可有偏偏迟到了半个时辰。 玉枝想着,无奈的瞥了瞥嘴,无意间抬头一扫,就见不远处有个脚步匆忙的人影朝着这边过来,定眼一看,正是公叔北丞。 本来是一整天都不见阳光的,直到下午密布的云彩才散开,有些许光亮洒下来,林墨婉站在凉亭内,视线落在某一处,思绪却不知不觉间飘远。 眼见着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玉枝站在身边,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姑娘,他应该不会来了,这距离约定的时间都过那么久了。” 真不知道林墨婉喜欢他什么,还非得冒着得罪沈微远的风险出来见面。 林墨婉闻言,只是面色如常的仰头看向露出一丝晴意的天空,随即道:“无妨,左右我也闲的慌,不如就再等等。” 最后一句话,是带着浓浓的不容拒绝的警告意思的,白藏心里只觉一阵钝痛,可也不敢有异议,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句:“是。”便转头出去了。 她真要告诉林墨婉,一抬眸,就正好看见林墨婉也瞧见了,目光一转不转的定在着急忙慌赶过来的公叔北丞身上。 玉枝只是看着,刚想提醒的话哽在喉咙里面,看她眼巴巴的样子,玉枝真的想拉着她就跑,明明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才来的人,还没有让半个人送一个字的话来,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等的? 可就在她犹豫之际,公叔北丞已经靠近了,他喘着粗气,几乎是小跑着到了林墨婉跟前,那急切的眼神恨不得黏在林墨婉身上,慌忙道歉:“抱歉啊阿婉,我有事耽搁了,幸好你还没走,没让你等太久吧?” 身后的玉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是不久,差点就成石头了,她正想着,林墨婉却摇了摇头,表示:“不久,我也刚到。” 玉枝震惊的同时,又顿感莫名其妙,这也能忍?要知道,沈微远可都没让她等过这么久,从来都是先到的那一个,哪怕真的有事来不了,也会提前差人来讲清楚缘由,带上赔礼道歉的礼物。 可是这个广宁王还真是个既要又要的主,但看着林墨婉笑的开心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这么觉得,玉枝甚至觉得林墨婉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然而此时的林墨婉当然不知道玉枝的想法,只是热络的招呼着公叔北丞走进了凉亭,坐在亭内喝茶吃点心,丝毫不介意公叔北丞迟到的事,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一样。 两人聊着,林墨婉端起手中的茶水送到嘴边的空挡,眼帘轻抬,视线落在凉亭外不远处的房屋拐角,虽然对方闪躲的很快,几乎也是不着痕迹的,但还是被林墨婉捕捉到了。 看来鱼儿是上钩了…… 她想着,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唇角,她当然不在意公叔北丞迟到了,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重要的是,不表现的卑微一点,哪里有见金主的意思呢? 不久之后,皇城,丞相府。 “你说什么!!” 听着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公叔庭月再次怒砸杯子,震惊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跪在下首的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缓和了一阵,她又道:“你再说一遍哪个人是谁?!!” 面对公叔庭月的怒吼,那人抖了抖,连忙重复了一遍:“是、是广宁王殿下,一定错不了的,我亲眼看见林姑娘在外头等了他半个时辰他才来,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格外亲密。” 公叔庭月没再说话,只是踉跄几步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岑嬷嬷吓了一跳,慌忙的伸手想要去扶她,却被公叔庭月抬手制住。 她强制稳住自己怒火中烧的心情,又问:“那沈微远呢?他没去?没找过林墨婉?” 那人想了想,如实道:“倒是有在那儿见过二爷,但二爷没和林姑娘见过面,只是差人送了点衣服银两去庙里,就走了,听说是离开皇城去办事,正好路过,顺带给林姑娘带了点东西。” 这个说法,倒也说的过去,不管怎么说,林墨婉也是沈微远救助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此举也不算奇怪。 公叔庭月有些疲累的合上眼,往身后的靠背上轻轻靠住,岑嬷嬷见此,连忙眼神示意那探子下去。 屋内只剩下主仆两人,岑嬷嬷连忙递上茶水道:“主子莫动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闻声,公叔庭月才缓缓的睁开眼,抬手接过岑嬷嬷递上来的茶杯,咬了咬牙,心里还是不甘:“这小娼妇还真是了不得,我公叔家的人都能被她迷住,还真是个狐媚子!” ------------ 第128章知道不安全 见她如此生气,岑嬷嬷站在一旁,想了想,灵机一动,出声安慰:“主子,咱得往好处想,这金主若真是广宁王殿下,那可比沈二爷要好办的多了。” “什么意思?”公叔庭月停下暴怒,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了一丝希望,她看着身边的岑嬷嬷,这个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的人,是母亲为她挑选的最得手的仆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她的亲人。 岑嬷嬷抬手,动作温柔又小心的擦掉她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憎恨而落下来的泪水,安抚好公叔庭月的情绪。 她才缓缓开口:“您想想看,若是广宁王殿下的人,那这事儿就算是咱们自己的内务事了,可若是沈二爷的人,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那护短的性子,想对付她可就麻烦了。” 是啊,如果林墨婉背后的金主真的是公叔北丞,那定多就算是他们公叔皇族的内部事,公叔言玉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公之于众,传出去,坏的可是皇室名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叔言玉知道,然后当着人的面将这件事捅破,再全权推到林墨婉的身上,就算是为了保住公叔家的名声,林墨婉也一定活不了的。 想到这里,公叔庭月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再次振作起来:“你说得对,林墨婉,嚣张不了多久了。” …… 而此时,远在清秋庙的林墨婉在收到江嫣然送来的公叔庭月暴怒的消息的同时,江家的人也传来信件说不日便来人接她回皇城。 且不说从这里回去需要多久,但凡是遇到几个半路打劫的,若是林墨婉真的如同众人看见的这般柔弱,可怕都活不到进皇城。 临到回去的那日,前来清秋庙接林墨婉的江家人并不多,一个车夫,和一辆马车,甚至都没有一个守卫。 清冷的屋内,看着手上的信件,林墨婉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意料之中的勾了勾唇,玉枝站在一旁,也止不住高兴,嘴上却依旧不满,“还算这些人有点良心,知道把我们姑娘一个人撇在这里不妥当。” 林墨婉依旧只是笑笑并不说话,他们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显然,对于周遭的情况,住持是最清楚的,山寨里的土匪消息最是灵通,如果林墨婉就这么走了,恐怕半路上就会被截住。 思索间,她只默默地将江嫣然差人秘密送来的信件放在燃烧的拉住上,火苗瞬间窜上纸张,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火苗映照在林墨婉决然又冰冷的瞳孔中,她低声喃呢着:“公叔庭月,马上,你就能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 人已经走到寺庙外,住持还是拉着她的手,满眼忧心忡忡,方才她已经劝说过很久了,可林墨婉总是一脸天真的反过来安慰她,还很高兴江家派人来接她回去。 这整得住持都忍不住湿润了眼眶,想着先前她被公叔庭月冤枉的事,又直感叹这丫头又傻又天真,若是真的回了那深宅大院,还不得被人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寺庙外,住持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苦口婆心:“傻丫头,你就这么走啊,这路途险峻,又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到的事儿。” 她各种暗示,就差将公叔庭月的想将她弄死的心思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劝林墨婉了,可林墨婉依旧笑得很开心,眼睛都好像亮晶晶的,又一次反拉住住持的手,道:“师傅您不要担心我,虽然路途遥远,但我受得住,只要江夫人日后不在赶我走就好了,他们愿意接我回去,那就代表接纳我了啊。” 林墨婉说这话时,满脸幸福,住持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她中年丧夫丧女,无路可去,才选择出家,如今她都不记得是多少个年月了。 看着眼前的林墨婉,她似乎想到了曾经被人霸占强抢的女儿,那时候,她和江老太太都还穷苦,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她的女儿,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整个炎炎夏日夜晚时分的星空。 她收回思绪,怜爱的抬手轻轻抚摸着林墨婉的脸颊,细心又不舍的将林墨婉耳边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林墨婉看着住持眼底闪烁的泪花,脸上的笑容终是有些绷不住了,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感受过这般热烈又真诚且不掺杂任何利益纠纷的情感了。 她突然觉得,这里好像也挺好的,至少是远离了那些她尔虞我诈,可是她也明白,她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她还有很多该她去做的事。 如果她不走,这里很可能就会变成人间炼狱,她不想连累住持,也不想连累这里的任何人。 最终,林墨婉稳了稳心神,拉着住持的手,依旧笑道:“菩提师傅,您放心,我会没事的,等我回去之后,就给您报平安,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住持听着她的话,强忍着眼泪,在林墨婉转身离开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又匆忙将她拉住,林墨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被塞进一个坚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匕首,林墨婉有些感动,就听住持再也克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道:“小心点啊,一定要小心。” 林墨婉看着她,突然也觉心中酸涩,还是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我会的。” 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回去皇城的路上,这一路,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就真的只有林墨婉和玉枝,外加一个车夫,便再没其他人了。 马车走了一天,都还算相安无事,离开清秋庙好长一段距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马车缓缓停下,车内的两人相视一眼,玉枝起身出去查看。 “怎么回事?” 她探出头,警惕的看着那车夫,车夫站在车下,有些无奈:“小姐,咱们可以不吃不喝,可这马得拉车,他不吃没力气啊,咱们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见没什么事,玉枝也缓缓地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林墨婉,眼神询问林墨婉的意思。 林墨婉坐在马车内,手里抱着三花,既然没什么问题,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也并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于是就点头应答了。 ------------ 第129章都杀掉吧 马车停下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了,不过好在,她们还可以再马车里将就一晚上。 又是一夜的相安无事,天色慢慢亮开,林墨婉和玉枝起身收拾好东西,车夫也正好给马喂完草料,就在三人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四周的林子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正准备上马车的玉枝和林墨婉相视一眼,都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果然,不多时,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手持大刀从四面八方钻出来。 见其来势汹汹,那车夫吓得腿脚一软,差点站不稳,为首的人凶神恶煞,眼神一扫,眼底的猥琐溢出眼眶:“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他说着,四周的人逐渐围上来,为首的人一甩手里的大刀,对那车夫道:“要么马上滚,要么就成我的刀下亡魂!” 那车夫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林墨婉,眼底除了本能的恐惧以外,还有一丝同情和愧疚,但他一个靠赶车过活的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无奈,他只能将手里的马鞭一扔,撒丫子就开跑,为首的大胡子见此越发得意,向着林墨婉道:“小美人儿,回什么皇城啊,走,跟爷上山,爷好好儿疼疼你。” 一旁的小弟随身附和:“大哥,我们可是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货色了,今天可算是踩了狗屎运了,这娘们儿一看就润!” “住口!”玉枝一声怒呵,将林墨婉牢牢护在身后,“满嘴喷粪的东西,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清楚,什么人的路都敢拦,当心你们脑袋!” 玉枝的战斗力依旧如此勇猛,林墨婉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对方几十人却哈哈大笑起来,面对玉枝的怒斥,就仿佛是看见猫儿炸毛一般觉得可笑。 似是感觉到对方浓重的杀气,胡子男瞬间吓破了胆,捂住伤口跪在地上,才反应过来,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这种日常干干糙活,练过几年的练家子能够比得过的。 伴随着一声声的鼓舞人心的追捧声后,十几人抽出手里的刀就要往这边围上来,可突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只有为首的胡子男不明所以,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往前走。 “大哥威武!” 玉枝见此,也稍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抱着小三花眼神平静的林墨婉,为首的暗卫现身,单膝跪下:“姑娘,这些人怎么处理?” “好……好汉饶命。” 此时,胡子男手一样扬,一声令下:“给我上!两个都带回去,等我尝了,就分给大伙儿都尝尝!” 稍作疑惑后,他身子偏了一寸,再定睛一看,只见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手上的刀从身后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让几人一动不敢动。 只听“刺啦”一声,他的手臂被瞬间隔开一条口子,疼痛之余,鲜血飞溅,他吓得浑身一僵,手一抖,手上的刀就掉落在了地上。 可很快,他也发现了不对劲,脸色变了变,回头看了看四周,大家不知怎么的都惨白了脸色。 胡子男的脸色瞬间白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也悄然出现了一把属于他脖子的刀,他沉了沉脸色,还想反抗,可就在他迅速转身反击时,身后的人只是轻松转动手中的剑。 在一众被吓破胆的人身上扫了一圈,眼神又不自觉的寒冷了几分,她顺了顺怀里三花的猫,平淡的转身回马车上,只是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杀了吧,他们吓到我的猫了。” 她说着,转头上了马车,全然忽略掉跪倒在马车外面哀嚎的一众劫匪。 玉枝赶着马车,林墨婉抱着三花坐在马车内,听着外头接连响起的惨叫和哀求声,以及皮肉划破鲜血飞溅的身影,她只是顺着毛,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想着刚才那胡子男看见她时候的第一句话:“原来你在这儿。”还有那句“回什么皇城啊”这显然就不是巧合。 他们就是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要去哪里,所以,就是有人专门告诉了他们她的行踪,思来想去,除了公叔庭月以外,她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她知道公叔庭月让她回去,绝对不可能是冰释前嫌的意思,但还真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迫不及待的。 当林墨婉安然无恙的进了皇城,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最不满的当属是公叔庭月了,可毕竟是她去求老太太将人接回来的,现在当然也不能表现的太排斥。 马车刚刚进城,离江家还有些距离就被拦住,看着前来拦车的人,玉枝不得将车停下来。 车内,正闭目养神的林墨婉觉察到什么,缓缓的睁开眼,出声询问:“怎么了?玉枝?” 玉枝没吭声,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回头掀开了马车车帘,道:“姑娘,是珞姑娘。” “……” 林墨婉垂下眼帘,珞巧娘啊…… 见她犹豫,玉枝道:“姑娘,要下车吗?” 稍作犹豫,林墨婉还是点了点头,想着之前她们在清秋庙吃闭门羹的事,她心里有些还是有些愧疚的。 但那时候她实在觉得疲累,也实在是不想去应付,才叫人叫他们将人打发走了。 走出马车,林墨婉才看见原不止是珞巧娘,还有珞浩松。 她怔了怔,珞巧娘见她无恙,也是松了口气,珞浩松更是眼前一亮,冲她挥手,热络的跑上前,“林姑娘你回来了?” 林墨婉点了点头,只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珞巧娘,踌躇片刻,还是迈步走过去:“姐姐找我?” 珞巧娘点了点头,神色间是肉眼可见的愧疚,犹豫再三,她才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了你的事,所以想着去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林墨婉没说话,同样点了点头,眼见着气氛逐渐尴尬起来,珞浩松连忙打着圆场:“林姑娘待会儿没事儿的话,和我姐姐吃个饭,这些日子她总念叨你呢。” 闻言,珞巧娘虽然嘴上没说,但看向林墨婉时,眼神中也都是乞求。 林墨婉看着他们只觉心绪复杂,“不了,我还得着急赶回去江府呢,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做东,谢谢二位。” 珞巧娘闻言,眼底闪过了一丝失落,但还是强颜欢笑:“没事,那你先回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林墨婉点点头,转头上了马车,珞巧娘和珞浩松便退到一旁,目送他们逐渐消失在街道中…… ------------ 第130章再次合作 林墨婉回到江家的时候,天色还不算晚,似是知道这个消息,江家人除了江文清以外,几乎都在门口等着了。 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重视林墨婉呢,可不就是嘛,连卧病在床的老太太都被人搀扶着起来搬了椅子也要坐在门口等。 林墨婉下了马车,公叔庭月忙带人迎了上来,面上笑得灿烂,却依旧挡不住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凉意。 她一如往常拉着林墨婉的手,低声道:“瞧瞧,这么几日不见,怎么还瘦了,都是我不好,你可莫要怪罪,我刚失了孩子,难免冲动。” 林墨婉看着她,回以与她脸上相同的笑容,并反握住她的手,道:“没关系夫人,我不在意的,只要大家真心接受我,我都可以不在意。” 公叔庭月满眼欣慰,一边说着:“好孩子。”一边将林墨婉领进了宅子。 刚进去,就迎面撞见红光满面的含烟,几日未见,她看起来倒是光鲜亮丽了不少,身上的粉色萝裙也更显娇俏。 看见林墨婉,她眼底闪过一丝差异,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只是规矩的见了礼,迅速绕开了林墨婉离开了。 看着她走远,林墨婉才回过头,看向公叔庭月,公叔庭月脸上倒是没什么不自然的表情,两人也只是短暂的寒暄几句之后,公叔庭月便借口忙离开了。 当所有人都进了府,也基本就没有人再待在林墨婉身边,唯有江嫣然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原来是这样…… 江嫣然沉思片刻,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她和林墨婉之后,才压低声音道:“从清秋庙回来之后,夫人就不能生育了,加上流产,得了下红,爹爹都不愿意去她院子里留宿,就时常到二姨娘院儿里去,她不依,就将自己的贴身丫头给了爹爹收做三姨娘了。” 要想秘密永远成为秘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杀人灭口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想着刚才含烟得意的样子,林墨婉心中似也有些猜测,便出声询问:“那个含烟是什么情况?” 林墨婉勾了勾唇,心头不免觉得好笑,这个公叔庭月,算计别人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还是栽在了自己扔手上,真是一报还一报。 林墨婉并不觉得含烟会完全和自己统一战线,含烟的野心可一点都不小,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坐上了江家主母的位置,那林墨婉对她而言,就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很满意的,但如今与她而言,最大的问题就是含烟了,含烟这个人,说好听叫机灵,说难听点就是心狠手辣。 如同林墨婉预料的一样,她回来的第二天,含烟就找上了门,以探望的名义带了些礼物进门,热络的同林墨婉寒暄,林墨婉自然都一一笑着回应。 等走进屋内,林墨婉屏退了屋内的丫头,含烟看了看四周,还是直入主题:“真是要多亏林姑娘的提点,我才能今日。” 林墨婉笑笑,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声道:“怎么?一个小小的姨娘位置,就满足了?” “……”含烟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墨婉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莫名有种被拆穿心思的意思。 良久,林墨婉感觉到她冰冷的目光,才慢慢悠悠的抬眼,同她四目相对,接着勾了勾唇:“当然了,我并没有说这样不好,如果你觉得这种程度就满足了的话,我也是没话说的,三姨娘。” 她说着,最后三个字咬的极清晰,也极重。 林墨婉当然知道,以含烟的野心,一个小小的姨娘是满足不了她的。 这话自然就正中下怀,可她也不傻,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她扯了扯嘴角:“林姑娘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能帮我?” “为什么不能?”林墨婉反问她,眼神坚定又带着一丝仿佛掌控全局的玩味。 含烟危险的眯了眯眼,却没说话,似乎在考量着她的话,林墨婉吹了吹眸,斯条慢理的却接着道:“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帮你。” 含烟依旧不搭腔,但表情却已经肯定了林墨婉的话,林墨婉放下手上的杯子,缓缓起身,漫步朝着窗边走去。 她幽幽开口:“或许我们不一样,我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报恩的,但是我说过了,我们有相同的目的,你要当主母,我公叔庭月死。” 说着,她已经倚靠在了窗边,回头看向屋内的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与其微顿,又接着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她死,等你当上江家的主母了,我就告诉你。” 这番话,无异于是变相的给了含烟莫大的鼓励,就好像林墨婉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掌控全局,已经亲眼看见了这件事的结局,也亲眼看见了她以江家主母的身份陪伴在江文清的身边。 可对于林墨婉来讲,不告诉她可不是看好她、激励她,一来是单纯的不想让她知道她和江家具体的恩怨,二来林墨婉不会放过公叔庭月,自然也不会放过江文清。 所以,以含烟对江文清死心塌地的蠢样子来讲,她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是她们反目的时候,在这之前,她会利用好一切来离间公叔庭月和江文清,她可不想让他们死的太轻松了。 “这次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为了主母的位置,含烟终究还是没能抗住诱惑,当然她也知道林墨婉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她,自然是要收取好处的。 见她松口,林墨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说:“好说,既然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我需要你帮我看好公叔庭月,无论她有什么计划,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们才能更加完美的合作。” 含烟闻言,只是稍作犹豫,心里应该还是有些惦记和公叔庭月的主仆之情的,可面对眼前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她还是一咬牙点了头:“好,我跟你合作。” 两人一拍即合,不过最后,含烟还是表示:“虽然我想当主母,常伴老爷左右,但江夫人毕竟与我有恩,我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 第131章那药,你可记得喝 一听这话,连一向冷静的林墨婉都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差异,看向她时眼底迅速闪过不理解。 可毕竟只是合作伙伴,她也并不想过多掺和她自己的事,公叔庭月死不死,可不是她说的算的。 为了稳住含烟,林墨婉当然还是点头:“既然你都这么想了,我会考虑的。” 见林墨婉松口,含烟才松了口气,她心里想着,只要她不杀公叔庭月,自己就不会落得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能够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江文清左右。 两人谈完,含烟便起身离开,见她走眼,林墨婉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那药,你可记得喝。” 她闻言,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林墨婉,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跨步出了门…… 林墨婉回来的第四天,一大早,就听玉枝来说,公叔庭月着急忙慌的坐着轿撵进了皇宫,听说是知道了公叔北丞回来的消息。 林墨婉闻言,手上顺着毛的手顿了顿,脸上却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笑得神秘莫测,并且嘱咐玉枝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吃过早饭,林墨婉带了一些补品就去了红宝院,见是林墨婉来,老太太靠在床上,赶忙将人唤了过去。 “老夫人,”林墨婉面上关切:“您可好些了?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听着林墨婉宽慰的话,老太太的哭声才有所缓和,却依旧叹着气,只是自顾自的喃呢着:“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肚子有什么动静,保不准是个不会下蛋的呢。” 江文清娶公叔庭月的时候,老太婆是知道林以柔的存在的,但也只是知道是玉香楼的姑娘,并不清楚具体是谁。 她说着,再也说不下去,掩面痛哭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柳映红亲口告诉她的,所以这家人没有人一个人是无辜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心安理得的用着林以柔卖艺的钱,事后完全不提,也不过问。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小,但林墨婉还是听见了,照这么说的话,其实这老太婆早就知道含烟的事了,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林墨婉心头鄙夷,这江家造的孽,这老太婆也是脱不开关系的,当初江文清和林以柔一见钟情的时候,她就反对,嫌弃林以柔的身份。 她想着,眼底的寒光几乎要藏不住,只能默默地垂下眼帘遮挡,稍后迅速调整好情绪,她才握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夫人您别担心,爹爹这不是有纳了三姨娘吗?三姨娘年轻,定能再给江家添上男丁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轻咳几声,叹息着,开始同林墨婉埋怨起来:“阿婉啊,你说咱们江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一个个的都如此……如此……” 直到知道林以柔拿钱出来帮江文清和她的时候,她才闭了嘴,却从来不提明媒正娶的事,只是一味的让江文清找林以柔拿钱。 看来,这些事情,这老太婆是没少在其中和稀泥呢。 林墨婉垂了垂眸,尽可能的掩饰掉眼底升腾起来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秋河着急忙慌的从外头进来,因为走得急,还险些栽了跟头,但她却顾不上那么多,忙不迭的到了老太太跟前。 这时,两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老太太更是不悦,轻声呵斥:“做什么这么猴急?” 秋河脸上有些慌乱,视线落在一旁的林墨婉身上,林墨婉狐疑的望着她,似是在等她说话。 秋河咽了咽口水,才道:“大事不好了老夫人,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亲自带人来请林姑娘入宫一趟。” 一听这话,老太太当即变了脸色,这无缘无故的就来请人入宫,还是皇帝盛身边的大红人亲自来请,这意思不就是怕林墨婉不去,那就要强行带走的意思吗? 老太太惊愕了两秒才有所反应,她皱了皱眉,道:“苏公公可说了什么没有啊?” 秋河摇头,“没有,就说让林姑娘跟着走一趟,奴婢也塞了银两,可苏公公说什么都不肯收,执意要带走林姑娘。” 此言一出,老太太有些焦急的看向林墨婉,看似是在询问林墨婉的意见,实则也是想开口劝她跟着去,不要连累江家。 当然了,林墨婉心头自然是有个七七八八的数目,她明白是什么事,但面上还是要装作害怕和为难的样子,“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她说罢,求助的眼神望向老太太,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要将人融化了,老太太有些心软,可面对这种不清不楚的局面,她自然也是不想引火烧身的。 于是,老太太拉着林墨婉的手,低声道:“好孩子,陛下圣明,定不会冤枉了你,你就安心的去吧,不用担心祖母。” 她说的情真意切,却顺势将林墨婉推去出,这会儿子,老太太心里估摸着在想着如果林墨婉真的犯了什么事,要怎么把江家摘的一干二净了。 林墨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终究是佯装害怕和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走出红宝院,跟着秋河来到前厅,厅内,苏靖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薛忠点头哈腰的在一旁伺候着。 这个时候江文清和公叔庭月都在皇宫里,家里还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老太太以外,就是这个老管家薛忠了。 见林墨婉来,薛忠立刻变了脸色,赶忙示意林墨婉进来。 林墨婉站在门口,故作怯懦,犹豫再三,才迈步走了进去,跪在地上:“民女林墨婉,见过苏公公。” 苏靖闻言,视线在从手中茶碗上移开,落在她身上,仔细少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随即轻啧了一声,算是对跪着的人的嫌弃。 林墨婉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并不吭声,直到苏靖起身,道:“你是林墨婉?” 他声音尖细,带着正常男子没有的阴柔,林墨婉点了点头,还是那副怯懦的样子。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拂了拂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走吧,陛下要见你,这可是你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多少人一辈子没亲眼目睹过天子尊容,你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 第132章一定是他借职务之便寻私事 林墨婉弯了弯唇角,并不反驳,乖巧的顺从:“公公说的是,还请公公多提点。” 说着,她转头递给玉枝一个眼神,玉枝会意,将一个钱袋子塞进苏靖手上,苏靖皱了皱眉,本想推开,玉枝却摁住他的手,道:“公公莫要着急,先瞧瞧合不合心意。” 苏靖同她四目相对,眼神交换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侧过身,打开手中的袋子,里头金灿灿的东西让其眼前一亮。 再回过头看向林墨婉时,态度明显好了不止一点儿,他笑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还是姑娘上道,这也没啥大事儿,就是广宁王殿下回来了,听说二位有交情,陛下和昭和郡主都想找您过去叙旧,沈二爷也在。”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钱,如果他不喜欢那一定是给的不够,苏靖收了东西,提点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确了,也和林墨婉预想中会发生的事情差不多。 林墨婉自然也懂,乖巧温顺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公公带个路了。” 苏靖笑笑,“好说好说。”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进了那扇高高的红色大门,四周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如同进了什么四城一般,莫名有些压抑。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外头传来苏靖的声音:“再往里头,马车就不能进去了,还得劳烦姑娘下来走一走。” 林墨婉也没磨叽,迅速下了车,跟着苏靖一路七弯八拐的到了御书房,林墨婉站在门外等,苏靖进去通传,没一会儿,他便退了出来,示意林墨婉进去。 林墨婉微微颔首,将玉枝留在外头,自己迈步跨过了门槛,她往里走着,缓缓的垂下眼帘。 书房内,公叔言玉坐在主位,公叔庭月、公叔北丞、江文清和沈微远都在,她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进了屋内,便恭敬的跪下见礼:“民女林墨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小心翼翼又严肃端庄的样子,公叔言玉看着她,不知怎么,张了张嘴,可却又没说什么,只是疑惑的皱了皱眉,不明缘由的目光在她身上又是狐疑的扫了一圈。 “陛下。”直到一旁的沈微远出声提醒,公叔言玉才回过神来,他收回狐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随后公叔言玉才开口:“林墨婉,有人控诉你勾引皇室,企图沾污皇家血脉,乃罪大恶极!可有此事?” 林墨婉闻言,脸色一变,连忙摇头,诚惶诚恐的抬起头看向公叔言玉,“民女没有,民女不敢,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公叔言玉闻言,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公叔庭月,公叔庭月接收到公叔言玉的眼神讯息,自以为拿捏住了林墨婉,眼底眉梢都透着藏不住的得意。 “陛下,这件事情,可是我的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公叔庭月站起身,抬头挺胸,似乎已经亲眼看见林墨婉被脱出去乱棍打死的场景了。 听着她的话,林墨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委屈和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过去,只是怔了片刻,她就颤抖着声音质问道:“夫人,我敬您为长辈,您为什么要如此污蔑与我,您说我勾引皇室,混淆皇室血脉,那请问我勾引的谁?” 面对林墨婉看似心如刀绞的质问和眼底欲落未落的眼泪,公叔庭月站在原处,居高临下且胜券在握般的眼神落在林墨婉身上。 四目相接,公叔庭月冷漠又高傲的轻笑,那是林墨婉第一次见她这样,旁的不说,郡主不愧是郡主,纵使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依旧风韵犹存,且更显端庄贵气。 她眼帘轻抬,视线落在一旁的公叔北丞身上,随即轻声开口:“小皇叔,怎么?您不是很喜欢她吗?这种时候,是不是也该出来为她说两句了?还是说,只是林墨婉单方面的勾引的你?” 公叔庭月说着,眼神中透着一股叫人不能拒绝的压迫,仿佛再说“我就提点到这儿了,该怎么说,您应该心里有数。” 可突然被点名的公叔北丞显然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本来无缘无故的被神秘兮兮的公叔庭月借口留下来他就足够奇怪了,现在这个场景,公叔北丞自然也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了。 他手中的茶碗顿了顿,随后轻轻的放在一旁的桌上,只觉荒唐的开口:“郡主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本王和林姑娘有私情?这不合理吧?证据呢?” 听到这里,公叔庭月自信满满:“当然,我的人可亲眼看见您出入过清秋庙,后来在小镇上又住了一段时间,林墨婉一回来,隔天您就回来了,您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面对公叔庭月的质问,公叔北丞突然嗤笑一声,公叔庭月见此,脸色变了变,不等她再问,公叔北丞就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他说着,从位置上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上座的公叔言玉鞠了一礼:“陛下,本来此行算是秘探,可如今,为证清白,也为了不玷污姑娘家的名声,还请陛下准许微臣将事情原委道出。” 一听这话,公叔庭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心头也用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看向上座的公叔言玉,眼底透着疑惑,公叔言玉却有些失望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看向公叔北丞:“准了。” 得了允,公叔北丞才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公叔庭月,“郡主,本王之所以会出现在清秋庙,是因为本王奉陛下只命,前往当地暗查当地土匪一事,此事除了本王以外,定北侯也是知情的,再则,你若是还不信,本王可差人回广陵王府让人将那日陛下差人送来的密函拿来给郡主过目,郡主意下如何?” 他看着她,镇定的眼神很是真诚,公叔庭月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喃呢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随后,她灵机一动,再次转头看向上座的公叔言玉:“陛下!一定是他借职务之便寻私事的,我的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广宁王去过清秋庙,也私下见过林墨婉,两个人关系好得很,这一点,清秋庙所有师傅都可以作证,说是没点私情,那绝对不可能!” ------------ 第133章那个奸夫 她说的笃定,眼神间也是丝毫不让半分。 公叔言玉紧皱的眉头越发松不开了,稍作犹豫,他转头看向地上一脸一言不发的林墨婉,道:“林墨婉,你怎么说?” 林墨婉闻声,怯生生的抬头,看向上座威严的人,红着眼眶,道:“民女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对天起誓,民女和广宁王殿下绝无半点私情,否则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公叔庭月指责她时有多厉害,林墨婉说这话时就有多决绝,公叔言玉再次陷入踌躇,片刻后,他才接着问:“你既敢做如此毒誓,朕暂且信你。” “陛下!” 一听这话,最坐不住的莫过于公叔庭月了,这可是将林墨婉扫地出门的绝佳时机啊,她当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可纵使如此,公叔言玉还是一记眼神间警告,让她瞬间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公叔言玉接着问林墨婉:“林墨婉,你可知道私自与外男私会可是大错,你如今是江家的养女,虽不姓江,但也是顶着江家的名头了,你若是得个与人私会的丑名,那可就是给整个江家蒙羞,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林墨婉看着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民女知道,民女所言绝无半点假话。” 公叔言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既如此,那你为何要同广宁王殿下私会?” “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又自小体弱多病,按理来说,你该是穷的连饭都吃不上的,可你的吃穿用度偏是顶好的,你敢说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钱?!” “还请陛下明察。” 林墨婉摇头,“民女没有同殿下私会,民女同殿下是旧友,只是相约出门游玩,况且,那时并不只有民女和殿下两人,双方随从都在的,怎能算是私会?” 她说着,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太过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怨毒的眼神落在林墨婉身上,仿佛要将林墨婉凌迟。 她极力解释,公叔北丞也适时发声:“启禀陛下,正如林姑娘所言,微臣与林姑娘是旧友,也从未独处一室过,怎的就是有私情了?” 他说着,掀了衣袍跪了下来。 这下,公叔庭月的说辞就这么被轻易推翻,公叔庭月咬了咬牙,索性已经撕破了脸,她便直接同林墨婉对峙,“林墨婉,就算和你有私情的人不是广宁王,那你敢保证就没有另外什么人吗?” 此时,就在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之时,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那按照郡主的意思是,那个奸夫该是本侯了?” “微臣前往清秋庙,确实是为了见林姑娘,这一点微臣并不否认,清秋庙的姑子都能作证,微臣同林姑娘只是在大堂说了话,便再没其他了。” 这是沈微远的声音。 众人的脸色变了变,公叔庭月猛地转头,就正好对上沈微远的透着骇人寒光的眸子,只是一瞬间,她方才对着林墨婉的气势就蔫儿了下去。 “我可没这么说。”公叔庭月稳了稳心神,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一般,她咬着牙,还有些生气的别开眼。 沈微远却不急不缓的声音道:“她是本侯救助的孤儿,本侯自然知晓她自幼身子孱弱,加上如今又是江家大小姐,本侯也算半个娘家人,怎么?不过给点东西就成了郡主口中的奸夫了?” 他看着她,凌冽的眼神仿佛真的没这么回事似得,公叔庭月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恶寒,她沉默着没说话。 沈微远起身,转头看向公叔言玉,“陛下,林墨婉入江家一事,是微臣亲手操办的,当初也是他们求着微臣物色人选的,如今这般做法,是不是难免惹人闲话?” 他言语诚恳,丝毫没了往日里的冷漠的孤傲,公叔言玉一听这话,看向公叔庭月的眼神果然就又多了几分厌恶。 眼睁睁的看着局势反转,公叔庭月突然慌了神,她来之前明明都已经找人核实好了,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陛下!”她一咬牙,索性跪了下来,“陛下,您一定要明察,无论是江家还是公叔家,都绝对不容忍不检点的人进家门!您一定要相信我,林墨婉绝对同人有私情!” “够了!” 公叔言玉猛地拍桌,房内顿时鸦雀无声,此时,公叔北丞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微微仰头,“陛下,微臣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您对上次逐夏宴拨浪鼓的事可还有印象?” 公叔北丞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公叔言玉的脸色又变了变,他没说话,此时,林墨婉却突然出声:“对不起,夫人,我真的没有推您下台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说着,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公叔言玉显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的,林墨婉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江家老太太和清秋庙的住持都可以作证,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是推公叔庭月下去的那个人。 公叔言玉再次叹了口气,失望的眼神越发浓烈的落在公叔庭月的身上,公叔庭月还想说什么,公叔言玉却已有些不耐烦,大手一挥:“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传唤证人。” 公叔庭月闻言,面上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她回头看向林墨婉,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不等林墨婉细品那其中的意思,便听门外传来苏靖高声宣唱的声音:“传,桃红觐见!” 桃红? 林墨婉垂下眼帘,心中翻起一丝疑惑,随即便是一阵由内而外的寒意,她自认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可桃红明明是老太太的人,公叔庭月是什么时候将她收买的? 似乎是捕捉到了林墨婉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公叔庭月又仿佛拿到了主动权一般,冲她挑了挑眉。 林墨婉面上并无太大的波澜,心里却默默地盘算着桃红知道她的事有多少。 虽然平日里她除了玉枝以外的任何人江家人都是有戒备的,很多事情都只有她和玉枝知道,可桃红也身为林墨婉的贴身丫头,恐怕还是知道点什么,否则,公叔庭月不会这么笃定。 思及此,林墨婉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她努力控制住想要看向沈微远的目光,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不多时,桃红在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护送下进了御书房…… ------------ 第134章若是你被人污蔑,你怕是没我这般理智 桃红走上前,“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这出荒唐的闹剧,公叔言玉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但事关皇家颜面,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是江家姑娘的贴身丫头?” 桃红恭敬的点头:“是。” 公叔言玉接着问:“你家姑娘平日里都什么样的,你且从实说来,若有半句谎话,朕,必叫你人头落地。” 天子威严之下,桃红吓得缩了缩脖子,林墨婉也忍不住提起心来全神贯注的在桃红即将说出口的话中。 “启禀陛下,”桃红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我家姑娘平日里倒也和善,只是……只是时常见玉枝姐姐半夜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哪怕是视线让奴婢准备的东西也会被拦在外头不让进去,就好像……好像里头不只有姑娘一个人。” 她越往后说,声音就越发小了下来,头也越埋越低,这番说辞倒是巧妙,没有直接指证林墨婉的罪行,但却格外引人遐想。 同时,林墨婉也大致推断出来,她大概是没有真的看见有人进出她的房间的,只是单凭这些现象而进行猜测。 思及此,林墨婉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缓缓落下来,心头窃喜,还好沈微远足够警惕,否则今天,可就不只是她林墨婉有难了,他也得身败名裂。 桃红说罢,林墨婉却突然嗤笑一声:“真是可笑,就因为这个,你便断言我同广宁王殿下有私情?桃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说这话时,看向桃红的眼神简直堪称痛心疾首,她对下人好,不光是在紫藤苑的时候,在江家也是,从未薄待过任何一个下人,给的赏钱只多不少的。 桃红心虚的看了一眼身侧和她一样跪着的人,皱着眉,厉声道:“奴婢没有这么说,奴婢只是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知陛下而已,倒是林姑娘为何这般激动?难不成真的如夫人所讲那样。” 林墨婉闻言,却是瞬间冷静了下来,连出口的话都多了几分底气,她说:“我为何激动?与人苟且这种事难道光彩吗?若是你被人污蔑,你怕是没我这般理智吧。” “桃红,我自问待你不差,玉枝有的你都有,可为什么要这般往我身上泼脏水坏我清白?我是哪次赏银少了你的?还是什么事情苛待了你?” 听着林墨婉的质问,上座的公叔言玉越发皱紧了眉头,缓缓开口:“郡主不是说,桃红是你的人吗?怎么又成了林墨婉的侍女了?” 他说着,询问又试探的目光看过去,在接触到公叔言玉的目光时,公叔庭月有瞬间慌神,但也寻思调整好心态,刚要张口辩解,谁料却被林墨婉抢答。 林墨婉微微仰头,眼泪还未干,瞧着我见犹怜,她说:“启禀陛下,桃红并非夫人拨给我的,而是我初入江家时,老太太见我身边只有玉枝一个知心丫头,才特意拨来我院中的,不知为何会成为夫人的人。” 此言一出,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且不说这件事情的真假,光是桃红叛主这件事情来讲,公叔言玉就很难轻信他们的话。 一来,背叛不会只有一次,这次她能背叛林墨婉,将来也会背叛别人,甚至于说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干过这样的事了。 再则,经过先前的争辩,加上公叔庭月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都莫名其妙的针对林墨婉,他不是不知道公叔庭月的性子,甚至于几次三番的在她高调弄死江文清的外室时派人去给她善后。 因此,公叔言玉对公叔庭月的话早就产生了怀疑,怀疑一旦生成就很难打消。 而此时,公叔庭月也很快意识到什么,她连忙道:“陛下!您可千万别被这狐媚子迷惑了。”说罢,她转头,看向林墨婉:“且不论桃红的事,我问你,就桃红方才所言,你作何解释?若是你院里没异常,为何要频繁如此?” 听她这么问,林墨婉也是丝毫没有心虚的意思,准确来讲,她就是在等公叔庭月这么问,她抬头看向公叔庭月,道:“夫人,我进府那日便说过,我自幼体弱,也有头疼毛病。” “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发作,不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若发作起来,我便要承受欲裂之痛,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不愿被人瞧见,难道这也有错?” 林墨婉说着,眼底的委屈和绝望几乎要将对方贯穿,她轻轻舒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桃红,“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怀疑我,那还真是可笑,按照你的意思,我做什么是不是都得率先请示过你啊?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林墨婉一声呵斥,桃红吓得当场瘫软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同时哆嗦着唇说不出半个字来。 见此,林墨婉又转头看向公叔言玉,“陛下,民女方才所言,绝对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大可传御医前来一瞧,便只我有没有撒谎了。” 公叔言玉皱了皱眉,心头明白,她敢这么说,自然是加不了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关公叔家,他也不愿意如此轻易罢手,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旁的公叔北丞再出声,“陛下,依臣之见,为证明我和林姑娘的清白,不如差人去查查臣这几日的行踪轨迹,有无时间潜入江家,事情不就自然水落石出了吗?” 这件事,本来也和他没关系,他当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他的行踪轨迹其实不用怎么查,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公叔言玉身边,当然是没有人比公叔言玉更加清楚的了。 言语至此,场上再度陷入的寂静,公叔庭月也当即没了言语,脑子飞快运转着,想着翻盘之策,可半晌,她只觉得后背都好像已经被汗水浸湿,却没想出半点计策。 就在这时,公叔言玉也颇是疲累的重重叹了口气,转头问一旁的公叔庭月,“你说,朕到底要不要宣御医过来?” 公叔庭月愣在原地,嘴唇一张一合,却迟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良久,公叔言玉的目光越发凌冽,他沉默着回头扫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林墨婉,道:“你且起身吧。” 闻言,林墨婉心头紧绷的弦才彻底松懈下来,她连忙叩谢隆恩,才缓缓起身,也还不忘回头,眼神扫过公叔庭月时,递过去一记唯她能看见的挑衅。 ------------ 第135章你是越发的不知分寸 原本连公叔庭月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可猝不及防的捕捉到林墨婉眼底一闪而过的的得意,这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狠狠地捅穿她的心理防线。 一时间,江有席的死,江有安的痴傻,以及她那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草草离去的孩子,统统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依旧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洞穿,她始终想不明白,她本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昭和郡主啊,动动手指都能捏死那些平头百姓的人,怎么偏是这个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的人将她害的这么惨。 公叔庭月看着她,就好像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一想到曾经过往,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她转头,看向上座的公叔言玉,终究是没忍住,哭着指想林墨婉,道:“堂兄啊!这个人害死了有席,害傻了有安,还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啊!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震惊、愤怒、不甘,曾经动动手指就能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的尊贵郡主,如今面对杀子仇人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无力和痛心。 而此刻,已经无需林墨婉在说什么,摆在大家面前的事实就是公叔庭月血口喷人,终于,公叔言玉也是耗尽了对她的最后一丝耐心。 他一把将桌上的书本扫落,“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以前朕可是什么都依着你的,如今你是越发的不知分寸,得寸进尺了!” 且不说,林墨婉是不是真的做了错事,就算错了,有沈微远这关系在,只要不是影响太恶劣的事,都无关紧要,可偏偏种种证据都表示,林墨婉没错。 公叔庭月跌坐在地上,眼泪一颗颗的滑落,哭自己,也哭自己死去的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现在可恨不得不要这块烫手的山芋,只祈求这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来,能扳倒林墨婉,让她永远离开江府,那是最好的,如果最后败了,他要做的就是独善其身,保全自己。 闻言,江文清着实有些汗流浃背了,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公叔庭月,和瑟瑟发抖的桃红,又抬眸看向上座的公叔言玉,一咬牙,弯了弯腰,道:“是微臣管教无方,事已至此,全听陛下发落,微臣绝无半点异议。” “来人,将这胡言乱语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他说罢,几个侍卫走进御书房,上前将桃红从地上架往外拖。 公叔言玉看着他,眼神凌冽,又多了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审视,许久,才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公叔庭月和桃红,“都是你府上的人,你自己说该如何处置。” “江大人。”将她没再发疯,公叔言玉转头看向一旁仿佛隐形人的江文清。 见此,公叔言玉也没再同他废话,眸光一转,凌冽的视线扫过地上跪着的人,天子之怒,压迫感十足,无人敢再说话。 一听到叫自己,江文清原本铁青着脸,但也尽量缓和了一下,猛地站起来,不敢有半点怠慢,“微臣在。” 桃红瞬间被吓破了胆,再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朝着公叔庭月爬过去,“夫人,夫人,夫人救我啊!夫人!” 可不管她如何哭喊,公叔庭月都充耳不闻,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她。 最终,桃红还是被人强拖了下去,听着外头的声音逐渐远去,林墨婉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 “公叔庭月。” 此时,上座又传来公叔言玉带着怒意的声音,“你胡乱猜忌,险些坏我公叔家清誉,你真是该死!” 看着他决绝中又透着一恨意的眼神,公叔庭月张了张嘴,可喉咙里却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抖得厉害。 她恨,她不甘心,明明已经是胜券在握的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错了,一切都是林墨婉故意作秀给她看的。 她闭了闭眼,天旋地转之间,又听公叔言玉接着道:“谅你历经丧子之痛,定是悲伤过度导致,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你,无召不得入宫,回江家去,好好面壁思过,若敢再犯,朕定不饶你!” 说来,这样的惩罚,对于旁人来讲,可能并不算重的,但对于公叔庭月来讲,这就相当于公叔言玉对外宣布,自此不会再给公叔庭月撑腰。 她哽咽的转头看向公叔北丞,显然,经过被她这么污蔑一事,公叔北丞也是失望至极,虽然皇室中的尔虞我诈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 可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拉他下水以此来达到目的的手段还是难免叫人心寒,毕竟不管怎么说,公叔庭月曾经的地位,虽不是公主,但也胜似公主了,说是千娇百宠也是不足为过的。 此时,面对公叔庭月投来的目光,公叔北丞也是毫不犹豫的避开,随后拱手请辞:“陛下,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请容微臣先行告退,臣府中还有些许要务尚未处理。” “准了。”公叔言玉答应的也丝毫没有犹豫。 事情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众人也都纷纷离去,只留下沈微远伴驾。 公叔庭月和他们不同,是被皇宫的侍卫一左一右送回江家的,还特意叮嘱了江文清:“陛下有令,郡主经不住丧子之痛神情恍惚需要静养,无召不得入宫,还请江大人好生照料郡主。” 江文清也没办法,只能黑着脸点头应答,护送的侍卫才转头离开,江文清赶忙示意一旁的薛忠去送。 末了,看着站在门口眼睛红肿的公叔庭月,江文清此刻心中也不免开始动摇了,他明白自己亏欠了林墨婉,但事到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可能回头了。 若是让公叔庭月知道当年的事,那这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终将成为泡沫。 可面对公叔庭月如今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他也真正见识到了林墨婉的手段,公叔庭月是什么心计他很清楚,所以,他突然不太想和林墨婉斗了。 左右自己是她的父亲,他若是肯服个软,这件事是不是还是有转机的,目前,他想的是,一定要暂时将林墨婉稳住。 于是,面对公叔庭月哀求的目光,江文清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只说了句:“你好好反省吧。” ------------ 第136章你应该一早就知道 江文清转头离开,林墨婉站在一侧,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淡淡的垂下眼帘,打算离开,却在同公叔庭月擦身而过的时候被公叔庭月叫住。 “林墨婉。” 林墨婉顿住脚,镇定自若的回头,真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的应答:“我在,夫人有什么事吗?” 她体贴、温柔,完全不像是刚刚撕破脸皮过,这让公叔庭月看着她那张挂着关切的脸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恶寒,这还是头一次。 迎上她镇定且看不出丝毫破绽的目光,公叔庭月颤抖着唇,猩红的眼恨不得扑上去将她撕个粉碎。 许是觉察到了危险气息,一旁的玉枝悄无声息的缓步上前来,警告的眼神落在公叔庭月脸上。 公叔庭月当即回过神来,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才让自己的理智继续占据上风,她咬着牙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着她这问题,林墨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原本平静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有玉枝在,公叔庭月并不敢做什么,只是目光如同火焰一般死死的盯着林墨婉,良久,林墨婉才淡然一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您这么厉害,我觉得哪怕不用我说,您也会想起来的,对不对?” 她说罢,在公叔庭月满眼的疑惑中嫣然一笑,带着玉枝扬长而去,公叔庭月只是疑惑又呆愣的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人。 她一如往常猛的将人推开,大吼道:“放肆!下贱东西也敢拦我!你们有几个脑袋!!” 侍卫们低了低头,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其中一人道:“夫人息怒,属下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属下。” “等等!” 可她却忘了,现在她早就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昭和郡主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直到林墨婉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公叔庭月才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下意识就要迈开步子着急忙慌的要追上去想要问个清楚。 说着,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左右开弓,将人架起来就往房间里扔,不顾她的叫喊,末了,再迅速将门关上、上锁,一气呵成。 公叔庭月只能一边拍着门一边大喊:“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敢关我!我可是先皇亲封的昭和郡主!你们找死!混账东西!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咆哮,站在门口的侍卫却像是完全听不见死的,背挺的笔直…… 后来,林墨婉再见到公叔北丞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那时,许是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老太太病重,几乎已经是半瘫在床上了。 老太太就 谁也不让伺候,就点名要林墨婉伺候,林墨婉倒也没拒绝,左右不过是陪她聊聊天,监督她喝药,偶尔同薛忠一道出去给她抓个药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再同公叔北丞相遇那日,正是林墨婉出门给老太太抓药,刚下了马车,就瞧见公叔北丞从药铺里出来。 她刚走到药铺门口的脚步顿住,说实在的,她是很意外,什么药得堂堂广宁王亲自来抓?直接拆个下人来不久好了嘛? 在林墨婉愣神的功夫,公叔北丞也看见了她,四目相接,林墨婉却下意识的别开了眼,许是出于先前为了让公叔庭月栽跟头时的利用,她本能觉得亏欠。 可见到是他,公叔北丞原本平淡的眸子中突然亮起一道炽热的光,阔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阿婉?”他本是有些欣喜的,但一想到他们相遇的地点,他眼底的光又逐渐褪去,紧接着是无尽的担忧:“你怎么来这里了?生病了?身边没有丫头伺候吗?怎么让你亲自来抓药?” 他满脸紧张,声音也不小,引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而视,不过幸好也只是匆忙看一眼,就离开。 林墨婉有些尴尬的笑笑,连忙阻止他:“没有没有,殿下不用担心,我没事,我是出来帮老太太抓药的,老太太旧疾复发,如今卧病在床,需得有人照料。” 闻言,公叔北丞紧张的神色才稍稍缓和,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仍有些不满:“这偌大的江家,就没个丫头仆人的能出来抓药,非要你来?” 听出他言语间的不满,余光所及便是一旁薛忠有些难看的脸色,林墨婉便笑着打圆场:“这倒也无妨,不过抓个药而已,左右我没什么事做,下人们大手大脚的我也不放心,就跟着薛伯伯走一趟而已,费不了什么心神。” 她这样说罢,公叔北丞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和,沉默片刻,林墨婉将手中的药方递给薛忠,让薛忠进去抓药,她则同公叔北丞到一旁说话。 “殿下,那天的事是我连累你了,抱歉。”林墨婉说着,默默地垂下眼帘,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充当初救她的人,但她能确定这个人确实和自己有关,否则他也不会知道那么多。 抛开这件事不谈,就目前而言,一码归一码,公叔北丞对她也算是很好的,这声道歉,自然也是发自肺腑的。 可面对她的歉意,公叔北丞却笑了,听着他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意,林墨婉愣了愣,狐疑又茫然的抬头看他。 不多时,他止住笑,神色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只是眉眼温柔的注视着林墨婉,随即道:“其实在郡主指认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林墨婉怔住,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却只是语气微顿,接着道:“在清秋庙的时候,我收到你给我的信时,我真的很开心你会单独约见我。” “后来,在御书房,昭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你应该一早就知道她派了人去抓你的把柄吧?” 他问着,语气中有些试探,又有些肯定,林墨婉心头越发愧疚,只是咬了咬唇,并不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可他似乎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只是冲她释然的笑笑:“好了,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别想了,只要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就行了。” 闻言林墨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他却依旧只是冲她笑的温柔,这一刻,她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 第137章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良久,林墨婉都没想好自己可以再说点什么,直到薛忠拿完药,走上前提醒林墨婉该走了。 林墨婉没动身,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见此,公叔北丞却突然开口,调侃的语气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要真说起来,此计凶险,比起我自己,我倒是更担心你,稍有不慎便是清白扫地,女儿家本就不易,下次可别这样了。” 他说这话时,满眼透着对林墨婉的担忧与关怀,林墨婉心头难免动容,最后看了他一眼,又问:“殿下不好奇吗?” 她看着他,聚精会神与之四目相对,企图从他温和的神色中看出一丁点的破绽,可他只是怔愣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背后金主的事。 公叔北丞聪明,自然也该想到了什么,她就不信他不好奇,可等了等,他却仍旧只是温柔的笑笑,无奈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当然很乐意听,但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我不会强求,但是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广宁王府找我。” 林墨婉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觉心绪复杂,末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同薛忠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内,心头总是有些不安,她知道,这是对利用公叔北丞之后的愧疚,她阖了阖眼,满脑子却都是公叔北丞那张温润如玉的样子…… 以此同时,看着林墨婉的马车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公叔北丞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淡去,随即,白藏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中现身。 “公子。”她微微颔首,在一旁候着,等着公叔北丞发话。 白藏咬了咬牙,语气尽可能的平和,“问过紫藤苑附近的人,除了江家的人以外,就只有沈二爷去的比较频繁,紫藤苑听说也是当年沈二爷刚开始资助她时买下来送给她的。” 公叔北丞闻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剩下的便只是冷漠,他问:“事情办妥了?” 白藏垂着头,并未立刻应答,但听着公叔北丞冰冷的声音,她心中有些发憷,还是张了张嘴,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她说罢,公叔北丞的脸色不由自主的暗了几分,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其实心里也早该明白了。 从他这个角度,其实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只是从他那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眼神中,她好像读到了一种他从来没对她用过的眼神,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从心头涌上来。 “公子,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说:“此事属实有些棘手,我已经在命人全力追查了,一定会有结果的。” 她垂下眼帘,尽可能的压下心头的委屈,良久,公叔北丞才又冷声问了句:“查到从哪儿了?” 公叔北丞没说话,只是眸光淡然的看着林墨婉离开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迟迟没有说好,身后的白藏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帘看他。 只是他不懂,这么浅显的事,怎么公叔北丞就看不透呢?还是说,真的被林墨婉的障眼法迷了眼? 真是枉她算计了别人一辈子,到头来,竟然要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真是因果报应。 “公子,我们还要继续查吗?”白藏问。 公叔北丞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道:“不用了,回去吧,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白藏闻言,只是默默地咬了咬牙,低声应答下来,转头消失在人群中,公叔北丞也回过头,只是轻轻叹气了一声,也转头消失在了人海中…… 林墨婉拿着药回了江家,刚才的公叔北丞的话就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只顾着拿药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被人一把拉住手臂,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四目相接,看着玉枝满眼担忧和不解的样子,林墨婉狐疑之际,玉枝已经先开口:“姑娘,您没事吧?” 林墨婉连忙摇头:“没、我没事啊,怎么了?” 玉枝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手上的药,犹豫间,抬手指向另一边,道:“药房在那边。” 闻言,林墨婉恍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拿着药又折返了回去,玉枝还是不太放心,连忙跟上前去。 看着林墨婉并不好的脸色,玉枝还是止不住有些担心:“姑娘,您真的没事吗?”林墨婉点头,她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玉枝语气微顿,接着道:“可是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林墨婉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轻叹了口气,才安抚身边的玉枝:“没事,我还好,先去给老太太煎药吧。” 一提到这个,玉枝的脸色就越发难看几分,可也不好当着林墨婉的面说什么,只能从她手里将捡好的药接过去,道:“还是我去吧,您休息一会儿。” 林墨婉没拒绝,但还是跟着去了药房。 不多时,她稍稍调整好情绪,才将煎好的药送往老太太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还没进屋,就听见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咳嗽声,以及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虽然不太清楚是谁,但她还是鬼使神差般停住了脚。 果然,下一瞬,就听里头传来江文清焦急的声音:“母亲,您这病怎的还越治越严重了?那大夫真是个庸医,回头儿子就给您换一个更好的。” 老太太止住咳嗽,呼吸却还是有些困难,她安抚江文清:“儿啊,不必麻烦了,我自知这是心病,你瞧瞧你现在,贵为丞相又如何,家中子嗣单薄,你如何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文清叹了口气,轻轻低下了头,不再言语,老太太却又接着道:“那个含烟,瞧着年轻,身子也不错,是个好生养的,你啊,赶紧让她给你生个带把儿的,否则这江家日后不得落入外人手里啊?” 面对老太太的话,江文清似乎也有些无奈,在止不住的叹息之后,他道:“母亲,您放心,儿子会尽快的,定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 听了这话,老太太的心情似乎也顿时好了起来,她又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的道:“儿啊,你公务繁忙,就不必日日来这边守着了,什么活儿都有那姓林的孩子忙活,左右她住在咱们家,占着江家小姐的名头,也是该她做的,你切不可心疼。” ------------ 第138章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江文清闻言,并不搭腔,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老太太还以为是江文清心疼林墨婉,她连忙拉了拉他的手,道:“这天底下哪有什么白吃的东西啊,她一介孤女,无父无母,咱们收留她,已然是莫大的恩情了。” “难不成还要叫她和瑞姐儿一般千娇百宠不成?你可长点心,我虽疼她,但也不能叫她骑到咱们头上来撒野了,郡主被禁足的事,确实是婉姐儿没分寸了。” 在老太太心里,就算知道林墨婉是无辜的,也知道林墨婉只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要知道,公叔庭月当年可是最受宠的昭和郡主啊。 如今若是公叔庭月因为这件事情而和皇家闹翻,那这就意味着,现在江家因为公叔庭月而受到的优待将会消失。 涉及到自身利益,如此想来,老太太自然就对林墨婉不满起来了。 面对老太太的提点,江文清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江文清哪里是心疼林墨婉啊,那是怕林墨婉再对老太太做手脚啊。 可他如今不能直说,他没有证据,而且也不能暴露林墨婉的身世,否则,他同样都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江文清叹了口气,终了,也只是语气沉重的道:“母亲,您宽心,儿子心头自有定数,您只需安心养好身子,等着抱住大胖孙子就成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又回来了,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听着江文清说给她再抱一个大胖孙子的话,笑意也是直达眼底。 将屋内的话听了个全,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一笑,将手里药碗递给一旁的玉枝,她抬手,若无其事的敲响了房门。 江文清没说话,看林墨婉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厌恶和警惕,但似乎又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别开了脸。 林墨婉走到床前,老太太便一如往常热络的拉着林墨婉手,亲昵的让她坐在床,看她的眼神中也满是欣慰。 最后,还是老太太笑着,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的招呼林墨婉:“无妨,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坐。” 林墨婉纹身,才推门进去,抬眼看见江文清的时候,她脸上的诧异恰到好处才,佯装不知情的样子,随后温柔一笑:“我不知父亲在,贸然过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林墨婉也笑得温柔腼腆,迈步走进了屋内,身侧的玉枝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见了礼,便转头出去了。 里头的动静戛然而止,沉默了数秒,没有得到应答,林墨婉又不急不缓的敲了敲,良久才传来江文清的声音:“进来。” 她说着,笑得慈祥,仿佛刚才告诫江文清不要心疼她的话是旁人说的一般。 她说:“真是辛苦你了,还亲自去给我这老太婆煎药,没累着吧?” 对上她眼中似是要溢出来关切,林墨婉安抚般笑笑,“不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煎个药而已,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只要老夫人能快些好起来就成。” 听着林墨婉的话,老太太笑得欣慰,转头看向江文清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仿佛在说“看吧,就这样让她死心塌地。” 林墨婉默默地垂下眼帘,佯装并未在意的模样,转头端起一旁的药碗,细心的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送到老太太嘴边,柔声道:“老夫人,咱们先喝药吧,一会儿该凉了。” “慢着!” 老太太正要张嘴,一旁的江文清却突然拍案而起,林墨婉手上的动作一顿,喂药的手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几乎是和老太太同时转头看向他。 她满眼狐疑,似乎不懂为什么江文清要叫停,老太太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可江文清看着林墨婉,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警惕,好不夸张的讲,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墨婉给老太太喂的是什么毒药。 沉默片刻,林墨婉自然也读懂了他神色间的意思,便轻轻将手中药碗放下,有些无奈的开口:“我明白,若是父亲觉得我在这汤药里做了手脚,那不如找人来验一验吧。” 她说着,看向江文清的眼神格外认真且坚定:“这药呢,是您那日请的大夫开的方子,方子也在我手上,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就拿着药渣,还有这碗药,以及我手上的方子一并去验一验。” 林墨婉说罢,镇定的眼神中不见丝毫心虚,江文清这才反应过来,似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他急忙掩饰去眼底不该有的情绪,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他讪讪的坐了下来,老太太也连忙打着圆场,白了一眼江文清,叹了口气,道:“你啊,就是喜欢疑神疑鬼,林姑娘照料我这些日子可算是尽心尽力了,若是没有她,老婆子我啊,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 说罢,她又回过头,拉着林墨婉的手安抚:“好孩子,你可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你父亲也是最近几日太忙了,发生的事情也多,才会疑心你,其实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她说着,江文清坐在原地,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他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但还是解释道:“对,阿婉,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做好生为人父的责任。” 他说这话时,神色间竟真有了一丝愧疚,看着真不想假的啊,他是在为先前的事道歉,还是在为抛弃她们母女的事道歉呢? 真是有意思。 林墨婉笑了,笑容却并不达眼底,她垂下眼帘,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色,面上依旧是温顺可欺小白兔的模样。 她说:“没关系,我早就不计较了,我自小没了家人,如果不是二爷,我这会儿恐怕早已暴尸荒野,不知今夕年月了,我有幸进了江家,有了家人和牵挂,自然不会为了那些小事斤斤计较。” 这大概就是老太太想要的冤家吧。 果然,听着林墨婉的话,老太他是又满意又欣慰,拉着林墨婉的手直夸奖,江文清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 林墨婉再次端起那碗药,犹豫片刻,还是道:“如若父亲实在不放心,还是找人来验一验吧,也免得日后惹来什么闲言碎语。” 说话间,林墨婉已经将手里的汤药地到了江文清跟前,江文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一般,良久没说出半个字来。 ------------ 第139章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许久,老太太才开始催促:“我都说了,用不着验,我可不信婉姐儿还能害我不成?” 她说着,狠狠地剜了一眼江文清。 江文清也像是理亏一般,很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表示:“可能确实是我多心看了,误会了你,抱歉啊。” 他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在忏悔一般,整个人看起来颓丧又失落的样,林墨婉的脸色却沉了沉,一时间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迟迟没给出反应,江文清却站起身来,沉重的叹了口气,道:“行了,我还有事,阿婉,你好好儿陪陪祖母,把药给祖母喝了,我晚点再过来。” 林墨婉垂下眼帘,并未搭腔,只是沉默的目送他走出房间。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林墨婉想着刚才江文清临走时回头看她的那个眼神,愧疚、心疼、欲言又止,她心中突然有些苦涩。 直到耳边传来老太太咳嗽的声音,林墨婉才猛然回过神来,她迅速收拾好心情,重新端起药碗…… 伺候老太太喝了药,林墨婉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陪着她说说话,无聊了就刺刺绣什么的,老太太倒也蛮享受。 林墨婉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眼见着最近的天气逐渐转凉,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吹来的风就已经有些凉意。 玉枝提前回去拿了披风,林墨婉刚从屋里出来,便细心的给她披上,她回头看想玉枝,主仆俩眼神交汇,玉枝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直到已经远离了红宝院,眼见着就快到自己院子,玉枝才轻轻开口,用仅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傍晚时分,井水街的洪大夫来过,是薛忠一个人去请的,从后门进来,直接去了药房,应该是去验老太太的药了。” 她说罢,悄悄地退开一定的距离,林墨婉只是沉了沉眸,并未说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翼瞬间破灭。 原本她就没对江文清存有什么期望的,她回来,也确实不是为了那一丁点可笑的父女情谊。 可有时候,心里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感觉烦躁和惶恐,尤其是刚才面对江文清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忏悔的样子,她的心脏还是会猛地抽痛一下。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哪怕她是想要的,哪怕最后江文清真的忏悔了,她也不会放过他,毕竟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杀他是绝对的事。 可泛滥的感性心理时刻提醒着她小时候那仅存的缥缈的温馨,她总是想得到的,但清醒理智的头脑又告诉她,今非昔比,她对江文清而言永远都只是一颗眼中钉。 果然,理智是对的,他还是找人验了药。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错,他现在的妥协,也只是无奈之举,哪怕他能算计的过林墨婉,他今天也不会有半分的不快。 这样想着,林墨婉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迈步踏进院子,推门走进房间,小三花就坐在玄关处,仰着头,冲她喵喵叫着。 林墨婉伸手将它抱起,虽然身上的肉肉还是不少,但相比之前圆滚滚的几乎叫人抱不动的样子已经好很多了,看来控制食量还是有效果的。 她抱着小三花走进屋子,玉枝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将门合上,跟着进了屋。 坐在屋内,林墨婉一边顺着毛,一边问:“江瑞雪那边怎么样了?” 玉枝一边沏茶,一边回答:“昭和郡主被关禁闭之后,江瑞雪就被送进了皇宫,听说是去陪伴太后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墨婉接过玉枝递上来的茶水,若有所思,却并未说话,她大概能够猜到公叔庭月的想法,大概是知道以江瑞雪的脑子,没法和自己斗,所以秉承着打不过就躲的原则,将人送进宫中,这样见不到,林墨婉自然也不能下手。 “含烟呢?”林墨婉又问。 玉枝如实应答:“最近倒是不见她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我们的人经常见她半夜偷偷出门去给昭和郡主送东西。” “什么东西?”林墨婉眸光微寒。 “都是些吃的。” 玉枝说着,语气中也满是不解,林墨婉同样皱了皱眉,按理来说,就算是被关禁闭了,江家看在公叔言玉的脸面上,也是绝对不敢苛待她半分的,应该不至于要人半夜送吃的才对。 思索间,林墨婉又问:“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不曾。”玉枝摇了摇头。 林墨婉心头疑惑的同时也明白,含烟这个人,并不完全可靠,准确来讲,她们都一样,都没向对方交底的。 所以,送吃的这件事就绝对不止是送吃的这么简单…… 日子一天天的过,表面上,一切似都风平浪静,没有半分波澜。 天气也一日日转凉,一转眼,求秋天也进了尾声,早冬的清晨和傍晚,偶尔吹的风都像是带刺一般刮的肉疼。 三个月后,便传出了含烟有孕的消息,江文清高兴坏了,伺候含烟的下人都拿了不少的赏银。 隔日,趁着天气还不错,林墨婉在伺候完老太太喝药之后,小坐了一会儿,便借口去探望含烟离开了。 自从江文清将她收房之后,也是给她分了个小院子,虽比不得公叔庭月和佟玉华,但也算是有些排面的。 林墨婉去的时候,含烟正同几个下人聊天儿吃点心,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林墨婉,她脸上原本明朗的笑容一僵。 不明所以的众人顺着她的目光也纷纷看了过来,一刹那,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小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短暂又尴尬的沉默之后,林墨婉有些自责的笑笑:“真是抱歉,打扰各位了,我是来看望三姨娘的。” 她说着,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没说话,只是纷纷识趣的低着头离开。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林墨婉和含烟,对于林墨婉的不请自来,含烟的脸色也显然不太好看。 林墨婉看在眼里,面上却假意没注意,只是自顾自的招呼玉枝,“把东西拿上来吧。” 玉枝领了命,让丫头小厮们将准备好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拿进了院子,什么金银首饰,人参灵芝,全都是含烟见都没见过的。 看着这一点点被罗列出来的东西,含烟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有些诧异:“这是?” 林墨婉只是笑笑:“你现在有孕在身,自然是要用些好的,毕竟……” 她说着,视线落在含烟现在尚还平坦的小腹上。 ------------ 第140章只要她不拉我们下水,她想做什么,都不用管 不知怎么的,林墨婉明明在笑,可却莫名叫人感觉到一阵恶寒。 含烟下意识护住肚子,想着先前她蛊惑自己穿着她的衣服,假扮成她将公叔庭月推下去的事,含烟还心有余悸。 先前含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后来越想,心里越觉得奇怪,后知后觉中发现,林墨婉好像就是冲着公叔庭月的孩子去的。 含烟怔了怔,连忙道:“那个,我没告诉你怀孕的事,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本来刚才是想让梦如去给你传信来着,谁曾想你就来了。” 林墨婉轻轻抬眼,视线从她的肚子上移到脸上,稍作犹豫,似是听懂她言语间的示弱,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思。 林墨婉看着她,嫣然一笑,“瞧你说的,你不会以为我会害你的孩子吧?” 含烟表情一滞,不置可否,微微垂下了眼帘,林墨婉却只是顿了顿语气,道:“你放心,我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公叔庭月,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含烟并不会威胁到她的基础上,现在还尚且有这个可能,但她们之间迟早都会有人先翻脸,这就得看谁更沉得住气了。 如今听着林墨婉的承诺,含烟稍稍松了口气,她要将这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一定不能出半点差错,这个孩子就是她将来的本钱。 见含烟松了口气,似也是暂时放下了戒心,林墨婉坐在一旁,自顾自的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佯装不经意般问道:“对了,最近她没找你麻烦吧?” 含烟愣了愣,下意识抬眼看向林墨婉,只是片刻,眼神中的询问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林墨婉口中的“她”指的是公叔庭月。 她默了默,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平复下来,脸上扬起笑容,道:“就那样呗,被关了禁闭,倒是老实多了,我都许久没见过她了,也多亏如此,我才有了时间可以安心养胎。” 林墨婉听着,若有所思的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杯子,眼底闪过一丝叫人不易觉察的寒意,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一口没喝的茶水,也并不拆穿,只是同样回以笑容:“如此就好,我还担心你有孕,她会对你不利呢。”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很担心含烟的,含烟见此,面上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懈下来,随即反过来安慰林墨婉:“姑娘放心,我现在有孕在身,她把我供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利。” 林墨婉听着,只是捏着手里的茶杯笑而不语…… 她也并未待多久,只是象征性的同含烟说了几句,就准备离开,可没曾想人刚走到院儿门口,脚都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儿,一抬眼,就撞见了刚回来着急忙慌的朝着这边赶来的江文清。 下一瞬,江文清也顿住了脚,看着眼前的林墨婉,他脸上闪过一丝差异和兴许,但也只是短暂的犹豫片刻,就立刻缓过神来。 他垂下眼帘,避开林墨婉的目光,轻咳一声,掩饰心头的慌乱,佯装不经意的模样,道:“这么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墨婉死死地盯着他,从未错过他眼底划过的任何一点情绪,她很清楚,按照刚才他那副着急忙慌好像赶着来救人的神情来讲,他绝对是从哪里知道了她过来,害怕她像害公叔庭月那样,也让含烟肚子里的孩子流掉。 不过,看着江文清极力掩饰的样子,林墨婉也并不打算拆穿,只是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含烟,道:“有一阵儿了,就是过来给三姨娘送点东西,不是什么大事,爹爹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啊。” 江文清点了点头,眼神透过林墨婉侧身空出来的缝隙往里头看去,确定含烟安然无恙,江文清眼底的紧张才一扫而空。 他后怕的咽了咽口水,整个人瞧着都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硬着头皮应答:“我刚从宫里回来,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要不再进去坐坐?” 林墨婉闻言,却果断的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同三姨娘已经说完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笑容依旧那般温柔甜美,福身见了礼,便带着玉枝离开了含烟的院子。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江文清站在原地,缓缓地松了口气,站在门外,稳了稳心神,才迈步走进了院子…… 此时,林墨婉同玉枝逐渐走远,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院子,玉枝有些不解:“姑娘,以后,三姨娘的事……” 她清楚,刚才林墨婉问的话都是试探,而在林墨婉知道真实答案的前提下,对方选择了撒谎,也就是说,含烟根本就只是将林墨婉当做一块踏板而已。 等到有一天她坐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将所有障碍以及曾经的垫脚石清理干净。 林墨婉当然也明白,但现在还并不是彻底翻脸的时候,她笑了笑,只是没所谓的道:“继续盯着她,只要她不拉我们下水,她想做什么,都不用管。” “是。” …… 深夜。 今晚的风格外大,吹的紧闭的门窗都止不住的“咯吱”作响,听着门外的“呜呜”声,小三花坐在林墨婉身边,挺直了腰杆,警惕的盯着外面。 林墨婉坐在桌前,单薄的白色里衣,外头随意罩了一件外衣,迎着还算明亮的烛光看书,玉枝收拾好屋子,将换洗下来的衣服拿走。 房门轻轻合上,外头的风吹个不停,突然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头猛地推开,狂风猛地灌进屋内,吹得放一旁的书页作响。 林墨婉抬头,沈微远已经翻身进了屋子,反手将窗子关上,他一身黑衣,靠在窗子上,手捂住侧腰,鲜血溢出指缝,一滴滴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他怎么又受伤了? 想着上次在紫藤苑的时候,他从墙上掉下来,看起来简直都已经不能活了,旁的不说,这人命还怪硬。 林墨婉有些奇怪,但也迅速反应过来,放下手上的书迎过去,“二爷,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说着,连忙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床边坐下,他没说话,只是咬着牙,极力忍耐着,林墨婉也不好再问,起身出去唤来玉枝,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玉枝便连忙去准备热水。 林墨婉折返回去,小心翼翼的将门关好,翻找出备用的药箱,瞥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沈微远,他已经自觉的将上衣褪去,露出健壮挺拔胸背。 大宝贝们都放假了吧~票票投起来呀!!我要把不给我投票的每一个读者抓起来,关进小黑屋,用手臂粗的麻绳捆起来,全部扒光,摁在墙上,狠狠地……搜刮票票【老实巴交JPG】 ------------ 第141章你不问我怎么受伤的 不多时,玉枝将热水送进屋,林墨婉蹲下来,熟练的帮他处理侧腰的伤口。 他看着她,眼神莫名有些复杂,他侧腰上的伤口并不浅,纵使他极力忍耐着,也疼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都愣是没吭一声。 处理好伤口,玉枝将一盆染红了的血水端走,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人坐在床边,林墨婉动作缓慢的整理着东西,低着头,显然没有要先开口的样子。 沈微远坐在床上,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身上,准确来讲,自从她进来之后,目光就没从林墨婉身上移开过。 见她不说话,他只是默默注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怒意和委屈:“你不问我怎么受伤的?” 林墨婉手上的动作一顿,内心情绪翻涌,但面上还是强制自己镇定,她低着头,张了张嘴,可问的话还是没出口。 其实身为沈微远不能拿到台面上讲的人,林墨婉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过问自己不能知道的事。 她要的很简单,她可以做好沈微远的金丝雀,沈微远也只需要给她想要的东西,在这笔沈微远亏本的买卖里,林墨婉从来不会做什么逾越规矩的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微远好像并不这么想,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奇怪的话,像是引导她做一些逾矩的事。 就比如说今天。 这已经很显然了,他应该是去做什么有可能会连累九族的事情,还受了伤,聪明人都不会刨根问底,可他却好像一点不在意,就像让林墨婉问。 林墨婉抿了抿唇,她承认是有些担心他的,可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于是稍作犹豫,她道:“今晚很晚了,二爷就先再这里住下吧,休息一晚,对伤势好,明天一早再走。” 沈微远没回答,林墨婉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默默地收拾好手上的东西,将药箱放回原处。 返回内屋时,她并未走进,只是站在客厅和内屋的交界处,仿佛隔着一条大路的距离,她垂着眸,竟显得有些不安,她说:“我去外头睡,爷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她说着就要走,可刚转身,身后就响起沈微远的声音:“一起睡。” 只是三个字,却带着叫人不容拒绝的威严,林墨婉脚步一顿,有些狐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是受了伤,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莫名消瘦了些许,但这却似乎并不能影响他周身那股子不容拒绝的命令一般的气势。 林墨婉犹豫了片刻,不等她走过去,小三花已经率先跳上了床,亲昵的在他手边蹭了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后将自己团成一团。 她有些无奈,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在对方凌冽的眼神中,她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只能选择妥协。 她小心翼翼的伺候沈微远梳洗好,他躺上床,视线还是一转不转的定在她身上,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他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清高、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样子,其实私下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以前刚开始她还会扭捏、不习惯,但渐渐地,好像也不那么在意了。 反正都已经被吃干抹净了,再给他多看两眼也不会怎么样,可今天,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不光是他的态度,还有他看她的这个眼神。 林墨婉总觉得,他是想和她说点什么的,但好像又不想说出口,想让林墨婉自己猜,或者说,想让林墨婉自己悟。 这可让林墨婉不胜苦恼,她又不会平白看透人心中的想法,怎么可能知道嘛。 无奈,她也只能磨磨唧唧的上了床,睡在他身侧,两人都没说话,林墨婉背过身去,沈微远也没什么动作。 两人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可又好像并不认识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屋内的气氛有那么瞬息好像比外头的风还冷。 屋内很快灭了灯,不多时,一旁传来小三花舒服的呼噜声,林墨婉抬手,轻轻抚摸它柔顺光滑的毛发。 本来以为,今晚就这样安宁的过去了,可等了一会,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下一瞬,一个宽大的怀抱就附了上来。 她本能的像将他推开,他却委屈巴巴的闷哼了一声,然后用及其压抑,像是在努力忍耐痛苦的嘶哑声道:“不要动,伤口疼。” 林墨婉刚要推他的手瞬间顿住,只能任由他将她圈在怀里,他将头埋进她颈后茂密蓬松的发从,几个猛吸。 她有点痒,但又不敢推他,不能不适的轻轻扭动着身体表示抗议,她觉得,今天的沈微远好像同以往的沈微远都不同…… 一觉醒来,外头的风已经停了,身边也没有了沈微远的身影,如果不是床边残留的带血的纱布,林墨婉一定会以为昨晚只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梦。 想起昨晚的沈微远,她莫名觉得不对劲,以前,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可昨晚,她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一丝颓败。 纵使她真的恪守本分,但这种时候,也是真的很难的不在意他到底怎么了…… 天光大亮,北定候府。 沈微远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了,听说沈微远回来,沈君池便叫下人推着轮椅相迎。 看他脸色不佳,沈君池眼中也不免有些担忧,但仍旧忍了一路没有问,直到进了书房,将左右屏退,他才道:“你的伤势可有大碍?” 沈微远缓缓的坐在桌前,尽可能的不牵动侧腰的伤口,他闭了闭眼,摇头:“没事,不严重,已经处理过了。” 沈君池松了口气,但面色依旧凝重,他犹豫了半晌才道:“事情都办妥了?” 沈微远点头,沈君池才接着道:“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帘,似乎逃避什么,沈君池没问,自顾自的道:“那线人手里有我们很多的重要情报,既然已经确定叛变,我们自然就没有继续留着他的理由了。” 他说罢,再度看向沈微远,沈微远并没有否认他的话,可他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探究,语气稍作停顿,随即画风一转,又道:“杜奕的身手确实不差,但也远不及你。” “就算那种地方戒备森严,你进出多次,应该也是有门路,不至于会受伤,你瞒着我,还去了别处,对吗?” ------------ 第142章我会做好一切 此言一出,沈微远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短视闪过一丝心虚,但又很快掩饰好。 良久,沈君池都没有要作罢的意思,沈微远只好故作疲惫,抬手揉着眉心,闭上眼,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大哥,你太敏感了,我真的只是去处理杜奕的事了。” “他是我们所有人中身手最好的,皇宫戒备森严,我真是废了很大的劲。” 见此,沈君池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复杂的注视着他,又问:“那你昨晚去哪儿了?” “……” 沈微远放下捻揉眉心的手,别开眼,转头看向窗外,“没去哪儿,真的只是失误而已。” 沈君池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没再追问,只是将放在腿上的信封轻轻递到他面前的桌上,又开口:“这些都是杜奕手底下的人,要如何处置,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他说罢,自己推着轮椅离开,沈微远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曾想,沈君池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稍作犹豫,他还是回头,神色认真:“阿远,其实你不太擅长对我撒谎。” 沈微远怔了怔,心头莫名翻涌起一阵恐慌和无措,等他反应过来再抬头看向门口时,门口已经没了沈君池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将昨晚在皇家档案库存室里拓印出来的案子卷宗放在桌上,忧愁的视线落在被小心翼翼的折叠好的纸张上,心绪翻涌…… 此时,从书房出来,贴身照顾的小厮上前推着他的轮椅往房间方向过去,走到一般,沈君池想着刚才书房里的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他也是看着沈微远长大的,两人相差不大,从来都是相互扶持,他自问是非常了解沈微远的,很多时候他有没有撒谎,他真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虽然沈微远并没有承认,但沈君池的心思何其敏锐,心中也大概有了些许猜想,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外室? 在侯府,沈微远从来不主动提起那外室的事,哪怕是沈君池主动提,他也是挺不耐烦的样子,就好像对方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就养来玩玩的东西而已。 可试问,什么玩物能够让人三年时间兴致不改?再则,以他对沈微远的了解,他从不是滥情的人。 如今细想,在他每次问起来沈微远的搪塞,何尝不是对那外室的一种保护呢? 沈微远并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看起来,他是真的喜欢,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沈微远似乎并没有和哪个姑娘明面上有太多接触。 思索间,他突然对身后的小厮道:“你派人去请萧夫人过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是。” 小厮领了命,转头就要离开,沈君池又开口:“另外,”他语气微顿,小厮也当即停住脚,抬眸注视着面前犹豫的沈君池。 片刻后,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去查查,二爷养在外面的那个姑娘住在哪里,叫什么,是何家室。” “是。” 等他吩咐完,小厮恭敬的应答一声,才转头离开…… 按照沈君池的推测,昨晚他没按照计划来,大概是和那姑娘有关,而白云大抵是知道那外室的事,说不一定,还知道那外室的身份。 以前他不在意,是因为这个人对沈微远影响不深,至少是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也没让沈微远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沈微远也老大不小了,他愿意养着,也就随他去,堂堂北定候,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姑娘。 他本不愿插手,但如今看来,这人在沈微远的心里还是有不轻的分量,竟然让沈微远不惜冒险去为她做别的事,打乱他们原本的计划。 思绪逐渐飘远,这让他突然想到了几年前被自己送走的小姑娘,具体多久他已然记不太清了,约莫得有七八九年的光景了,那是沈微远从外面带回来的。 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冷冷的,好似特别不近人情,但其实心地良善,救助的孤儿不在少数,每年花在救灾扶民上的银两和精力也更是只多不少的。 一开始,沈微远将人从外头领回来,他还还并未当回事,只是想着同旁的孤儿一样,可后来他渐渐发现,他们好像越走越近。 他若是因为进宫谈事晚归,小丫头就会在门口等着他回来,用甜美的声音唤沈微远“小哥哥”,也会在闲暇时候做些点心茶水什么的送去他房里。 本来这都没什么,毕竟沈微远这样的,确实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可坏就坏在,沈微远对她好像也是不一样的。 他将她带回来那日,就给她换了名字,府里人包括沈君池都只知道她进府之后叫花戎。 沈微远从不许旁人进她的卧房,但花戎可以,也从不许旁人碰他的私人东西,花戎也可以,甚至记得她害怕打雷,连她想念母亲的时候,向来惜字如金又最讨厌将时间浪费在不值当的事情上的沈微远竟然会放下手头上的东西去安慰她,逗她开心…… 这逐渐让沈君池意识到,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沈微远身边,至少那个时候是不能的,那时,他们可以说是只能勉强保住北定候府不被权贵瓜分,那还是在几位世交之家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出手相助才有的结果。 那时,沈微远年轻气盛,虽已是领兵打了几回原本难守的胜仗,但少年气性,也是难免冲动做事,沈微远可以,但他不可以,他要为整个沈家着想,而沈微远,是整个沈家的根基,最年轻的家主。 于是,他趁着沈微远不在,将那小姑娘送走了,如今想起,当时也算是威逼利诱,说是找她商量,但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后来沈微远从皇宫回来,几乎翻遍了整个侯府找她,当得知她被他送走之后,他亲眼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微远慌了神。 他甚至跪在他面前祈求他:“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做好一切。” “我可以不见她,你把送哪儿去了?” “她离开侯府会有危险的,大哥,你把他找回来,我不见她了,永远都不见了,你把她找回来啊!!我求你了……” 自父亲离世之后,沈君池很久没见他哭的这么伤心过了,有那么一瞬间,沈君池确实有些后悔的,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该在那种沈家都自顾不暇的时候出现。 ------------ 第143章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微远想护她,可整个定北侯府都还摇摇欲坠,尚且没有完全稳住根基,这个时候她的出现无异于是给了沈微远一条软肋。 如今想想,沈君池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当时的做法确实偏激了一点,可也是无奈之举。 联想到如今他养的这个外室,一开始他不愿意带回来侯府,沈君池还以为,是沈微远在和他置气当年送走花戎,如今又频繁在他耳边絮叨让他挑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成婚的事。 可如今想想,沈微远的态度,可不像是为了和他赌气,对那外室,更不像是玩玩而已,反而认真的保护了她三年。 这不得不让沈君池心头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哪怕他曾答应过沈微远,只要他稳住沈家在盛安的地位,沈君池就不会过度插手沈微远自己的事的。 但是现在,他必须弄清楚这个神秘外室到底是什么来头…… 江家。 自从含烟有孕,不管是饮食还是其他各方面的东西都格外的讲究,江文清也重视的紧,江家似乎很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眼见着马上就入冬了,天气逐渐转凉,林墨婉也鲜少再出门,没事的时候就在屋子里看看书,刺绣什么的。 江嫣然也会时常来串门,两人就坐在一块儿煮茶,林墨婉看书,她便坐在一旁做衣服,偶尔也给远在清秋庙的住持写写信,日子过的也还算舒坦。 没过多久,今年冬日第一场雪来的格外早,立冬的前一晚,就开始下起了雨夹雪,一早起来,外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铺上了一层白色。 雪还没挺,江嫣然早早地就来了翡青阁,给林墨婉试刚做好的袄子。 看着镜子里穿上江嫣然亲手做的袄子,林墨婉心头有些暖意:“这怎么好,叫你亲手给我做衣裳。” 她说着,心底也是有些不安的,许是怎么接受过这样纯粹的善意,她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的。 江嫣然却笑笑,同样看着镜子里的林墨婉,道:“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是闲来无事,做一个人的是做,做两个人的也是做,没差别的。” 林墨婉垂下眼帘,并未说话,江嫣然仔细看了看衣服上身穿着的效果,打心眼儿里满意:“姐姐生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林墨婉闻言,也是被她逗笑了,佯装责怪的瞪她一眼,道:“就你嘴巴甜,跟抹了蜜糖似得。”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江嫣然又道:“袖子还是有些不合,快脱下来,我再改改。” 试过衣裳,两人就坐在火炉边聊天,江嫣然修改衣服,林墨婉则坐在一旁看书,小三花趴在火炉旁边,睡得正香甜。 外头的雪越发大了起来,里头却是暖洋洋的,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敲响,进来的人正是玉枝。 她哈着气,站在玄关处抖落自己身上沾上的雪,快步走进了屋子,附在林墨婉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许,林墨婉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停滞。 只是稍作犹豫,她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玉枝离开,玉枝自然也没多留,出了门,又将门带上,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见林墨婉脸色的变化,江嫣然有些担心:“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林墨婉稍作沉默,才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公叔庭月病了,好像还挺严重,身边的人已经快一步将这个消息传进皇宫了。” 此言一出,江嫣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陛下和爹爹不会就这么放她出来吧?” 林墨婉沉默着,并不搭话,虽然说公叔言玉不一定会这么快就解了她的禁足,但公叔庭月这次的幺蛾子,一定是为了能够出去。 林墨婉正想着,江嫣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婉姐姐,我听说了一件事。” 她语气微顿,林墨婉抬眸看她,就见她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也是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太后娘娘有意将阿姐指婚给沈二爷。” 她说罢,不知怎么的,林墨婉心中莫名沉了沉,随即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杀意,连面上温和的神情都逐渐淡去。 似乎也是感觉到了林墨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凉意,江嫣然只觉背脊有些发凉,她忙再次强调,“我也只是听说的,婉姐姐,你不用太在意,这事儿还不一定的,就算太后娘娘赐婚,也得沈二爷点头才是。” 这倒也是,按照如今北定候府的实力,哪怕是公叔言玉,赐婚这种事,也是要慎重考虑的,撇开对方家室不谈,也是要沈微远点头不反感才能成的。 林墨婉想着,眸光微敛,心中的凉意清扫了大半,可想着江嫣然的话,林墨婉又突然警铃大作,细品之下,她总觉得,江嫣然是知道什么了。 她缓缓抬眸,视线落在江嫣然正认真修改衣裳的脸上,试探般道:“你为什么觉得江瑞雪嫁给沈微远我会在意?” 闻言,江瑞雪手上的动作一顿,像是有些奇怪的眨巴眨巴大眼睛,抬起头,有些懵懂的目光同林墨婉的目光相撞。 她放下手中的活儿沉思片刻,道:“其实我觉得吧,婉姐姐和沈二爷关系看着就挺好的,但是和阿姐的关系不好,如果她嫁给了二爷,以后你我的日子可能会更不好受了。” 她说着,似乎都已经预感到了未来又一次被公叔庭月处处打压欺负的样子,毕竟若是这门婚事真的成了,将来沈微远可就成了公叔庭月的女婿,这不得让她的尾巴翘到天上去,还会将他们看在眼里吗? 听着江嫣然的解释,林墨婉也了然的垂下了眼帘,心中刚悬起来的大石头也算是轻轻地额落了地。 她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手中的书,轻轻翻动书页,此时却已经没了再的心思,刚才江嫣然的话也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公叔庭月被放出来那日,正好是冬至,听暗中监视含烟的暗卫说,冬至前一天,含烟偷偷去过江文清的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许人靠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等江文清亲自扶着她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这几天已经一连着许久下雪了,好不容易遇上天晴的,江文清便亲自陪着含烟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那晚之后,第二天一早,公叔庭月就被放了出来,其实想也知道,这事和含烟脱不了关系。 ------------ 第144章向太后娘娘求了指婚的懿旨 冬至的晚上,难得的大家一起吃个晚饭,公叔庭月被放出来,江瑞雪也带着江有安从皇宫回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老太太已经病的下不了床了,因而只能在床上躺着,除了老太太,其他人也都没缺席。 含烟坐在江文清右侧,体贴的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老爷多吃点,您这些日子忙于公务都瘦了,奴家会心疼的。” 江文清没说话,却是欣慰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含烟,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喜欢,全然没注意到左侧公叔庭月阴沉的脸色。 如果是换做以往,她早就发火训斥含烟不懂规矩了,可如今,她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她能出来,这其中还是有含烟的功劳的。 更重要的是,公叔庭月不能怀孕了,而含烟如今坏了江文清的孩子,想也知道,公叔庭月这样的人,是会选择去母留子的。 所以,在含烟没有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她要做的就是忍耐,忍到这个孩子出世,她就能将孩子占为己有。 只是不知道含烟心里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想着,林墨婉抬眸,视线幽幽的落在不远处满脸幸福的正给江文清斟酒的含烟身上,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吃碗里的菜。 这时,江瑞雪突然缓缓站起来,江文清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间有些不解,江瑞雪却道:“爹爹,我有件事,要同您说。” 江文清没搭腔,只是皱了皱眉,心里也明白,这不单单是江瑞雪的意思,恐怕也是公叔庭月的意思。 沉默良久,他都没表示什么,江瑞雪咬了咬唇,自顾自的道:“女儿向太后娘娘求了指婚的懿旨,太后娘娘也允了。” 闻言,江文清更加不悦的皱了皱眉,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为什么不事先和家里人商。 可事已至此,江文清也明白,多说无益,只能讪讪的放下手里的酒杯,犹豫了半晌,才道:“求得什么人?” “沈二哥哥。” 江瑞雪说罢,江文清表情一滞,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变成惊喜,“当真?!” 若是这件事能成,那对江家来讲,可算是攀上了一个高枝了,将来不管是遇到什么事,看来两家亲家的份儿上,沈家也不得不拉他们一把的。 此言一出,现场诡异有安静的气氛被瞬间打破,场上的人更是表情各异,公叔庭月一扫原本的怨妇样,头都不自觉的高抬了几分,眼底的得意更是藏不住的。 其他人却并不这么高兴,佟玉华和江嫣然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眼,似有些无奈,含烟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江文清沉思片刻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连声道着“好”,面上更是由阴转晴,随即更是大手一挥,“来人,将前些日子陛下赏赐的上好飞云锦缎拿来给大小姐作身好衣裳。” 一旁伺候的薛忠领了命,转头去办。 江瑞雪脸上更是难掩的得意,却还是故作担忧的道:“爹爹,女儿擅自做主自己的婚事,您不生气吗?” 江文清大笑两声,心情颇好:“好孩子,爹爹怎会生你的气?沈二爷的婚事可不好求的,这门亲若是成了,咱们江家日后便是更上一层楼,若是不成,爹爹也不怪你,你有这勇气,便是顶好的了。” 闻言,江瑞雪脸上的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事同样掩饰不住的得意,挑衅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林墨婉,她轻轻勾了勾唇,仿佛在说:“你是沈微远救助的人又怎么样?难道还能比得上他的枕边人?” 林墨婉看着她,同她四目相对,也只是微微一笑,本来想佯装看不懂,可对方挑衅的眼神,却像是没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于是,稍作犹豫,林墨婉还是主动端起酒杯,“恭喜妹妹,那就祝愿妹妹早日心想事成。” 江瑞雪冷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高傲的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抬手抚了抚发髻,道:“我当然能心想事成了,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模假样。” 她向来如此,说好听点是坦率,说难听了就是没脑子,本来就口无遮拦,现在可好,要鲤鱼跃龙门了,就更加不愿意憋着了。 林墨婉只是笑笑,垂下眼帘,并不同她置气,一旁的江文清却破天荒的站出来替她说话,他轻咳一声,语气间全然没了刚才对江瑞雪的宠爱,只说:“瑞儿,不可对你婉姐姐无礼。” 似是没料到江文清会因为林墨婉而在这种场合训斥她,江瑞雪有些意外,同时也觉得愤怒,刚要发作,却不曾想,下一瞬就撞进江文清凌冽的眼眸中。 她虽然蛮横了些,可江文清的话还是不敢不听的,意识到江文清并没有在开玩笑,江瑞雪眼底有些不乐意,但还是轻哼一声,不予理会。 无奈,江文清只得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墨婉:“年纪小,你别放在心上。” 林墨婉看着他,差点忍不住发笑,她和江嫣然就差一个月,能小到哪儿去? 默了默,她还是附和江文清:“无妨,有这等好事,妹妹一时昏了头,高兴了点,不打紧。” 江文清闻言,没再说什么。 这顿饭,大家吃的似乎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含烟,江瑞雪如果能够顺利嫁入北定候府,那这就意味着,江文清的注意力会再次放到公叔庭月身上,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一顿饭吃完,外头几乎下了一整天的雪也已经停了,走出大厅,玉枝将事先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主仆俩便朝着翡青阁回去。 一路上,四周都很安静,身边的丫鬟小厮陆陆续续的走过,想着先前江嫣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和今天江嫣然说出口的话,林墨婉心里总是有些提不起劲。 忍了又忍,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试探般问:“二爷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玉枝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摇头:“没有。” 闻言,林墨婉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心里已经早就猜到了,但听到玉枝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落寞。 如果不是江嫣然和江瑞雪提起这件事,他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她? ------------ 第145章林墨婉就像一把双刃剑 不过想想似乎也挺对,她只是个外室,这种事似乎也没有跟她说的必要,等哪天他们确定好婚期,沈微远自会通知她。 没错,不是找她商量,而是通知她…… 自江瑞雪请旨的事传开之后,江家上下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有生气了,听说老太太本来是重病在床,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心的一顿都喝了两碗粥。 林墨婉静静地听着玉枝说,面无表情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玉枝也只是坐在一旁,说完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便也只垂着头收整东西。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像是连空气都被凝结了一般,只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啪啦声。 不多时,外头想起一阵敲门声,主仆俩手上的动作微顿,默契的相视一眼,玉枝起身去开门,同外头的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又折返回来。 “姑娘,是三姨娘。” 玉枝说着,似乎在等她的回答,要不要让含烟进来。 而此时的林墨婉,只是短暂的猜测之后,心中对含烟的到来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让她进来。” 随着林墨婉的话音落下,玉枝转头去将人请进来。 含烟被丫头扶着进了屋,走到林墨婉身边坐下,林墨婉忙道:“瞧你,这么冷的天儿,有什么让丫头带个话不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她表面上还是很关心含烟和孩子的,嘴上说着,手上已经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热水,“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含烟脸上挂着笑,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可手上却没有要碰那杯茶的意思,林墨婉自然也看出来她戒备的意思,却并不戳破,只是道:“三姨娘这么着急咒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林墨婉主动问起,含烟面色一松,像是抓住了转移话题的机会,连忙屏退了伺候她的丫头,房门的合上,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她才说:“你我都是老熟人了,我不买关子了。” 她说着,语气微顿,林墨婉垂了垂眸,洗耳恭听,她又压低了语气,才道:“江瑞雪的婚事,你真的没觉得不好吗?” 果然,林墨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讥笑,还真是和她猜的一样,看来不想江瑞雪的好事成真的,可不止林墨婉一个人。 但如今面对含烟的发问,林墨婉只是笑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婚事若是成了,对江家或者说,对江文清来讲,那可是如虎添翼的事。” 林墨婉看着她,眼神探究,一点也不愿意错过含烟脸上任何一点情绪,含烟皱了皱眉:“你别忘了,等那母女两坐稳了,最先对付的可就是我和你。” 她说着,连眼神都凌冽了不少,林墨婉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弊的,却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等着含烟主动说。 含烟见她不为所动,当即有些着急:“难道你忘了,当初在清秋庙,可是你找上我让我干那档子事儿的,到时候若是东窗事发可怎么办?” 林墨婉笑笑,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只道:“所以呢,你是要去告发我吗?” 含烟闻言,脸色变了变,当即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她们绝对不能活,就算是活,也只能够被咱们踩在脚底下,否则,你我将永无宁日!” 她说的这些,林墨婉自然都知道,但如今林墨婉却并不能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她优哉游哉的垂下眼帘,只道:“反正我是无所谓的,那日有那么多人为我作证,可不是我推的她。” 一听林墨婉的话,含烟的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人要在这个时候毁约? 林墨婉却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三姨娘,我帮你坐到这个位置,自然也能让你从这个位置上下来,我知道的远比你想的多。” 她说罢,眼帘轻抬,面带笑意,目光中却满是警告的凉意,含烟看着她,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林墨婉却并没打算和她废话,只是道:“三姨娘放心,我们现在还是合作的关系,所以,江瑞雪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用不着担心。” 有了林墨婉的承诺,含烟的心稍稍稳定了些许,沉默片刻,她似乎又想到什么,稍作犹豫,还是问:“所以,你和沈二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淡然的笑笑,道:“这并不重要,也不是你能过问的,我能给你你想要的,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对上林墨婉灿烂的笑容,含烟却只觉得背脊一阵凉意,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林墨婉却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问她:“三姨娘没有别的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闻言,含烟疑惑,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在林墨婉询问的眼神中摇了摇头,心中却莫名开始惴惴不安。 “那没事了。”林墨婉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玩笑道:“你突然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要共同商议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她说罢,转身抱起在一旁已经噌了她许久的小三花,将它放在腿上轻挠它的下巴,它就舒服的发出咕噜声。 含烟看着,也并不再说什么,刚才被盯着仿佛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以为是自己暴露了什么。 眼见着林墨婉没再追问的意思,含烟缓缓的松了口气,又提醒道:“林姑娘,江瑞雪的事可不是小事,希望真的如你所说,能解决掉才是。” “当然。”林墨婉笑笑,不再多说。 两人谈妥事情,含烟也并不想多留,借口还有别的事就先一步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含烟总觉得,每次和林墨婉待在一起的时候,就老是觉得心里怕的慌。 她们本就各自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原本是不需要怕的,毕竟谁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的,她也总感觉,林墨婉看着温顺柔和,实则骨子里还是带了些狠劲儿的。 否则,很多需要下狠心的事,都是普通人做不成的,因此,她也明白,对她来讲,林墨婉就像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 送走了含烟,林墨婉本来以为可以消停一会儿,可偏是天公不作美,今日来访的人特别多。 含烟刚走没一会儿,玉枝便来通报,江嫣然和白云来了…… ------------ 第146章真是拧巴 江嫣然她能理解,毕竟时常走动,可是白云是什么情况?无缘无故的,她来做什么? 林墨婉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但人都到了,也总不能叫人家无端吃个闭门羹,稍作犹豫,还是吩咐玉枝将人请进来。 江嫣然进屋,林墨婉迎上去,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只是当林墨婉看向身后的白云时,江嫣然的脸上却有些无奈。 反观白云,她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似得,自顾自的走进房间,全然不像是做客,倒像是回家的,她绕过林墨婉,直径入了内屋。 仔仔细细的将房间打量了一番,她眼底露出一丝嫌弃,撇了撇嘴,道:“这儿没你的紫藤苑好,搞不懂干什么非要回来。” 林墨婉垂了垂眸,并没有说说话,说来似也并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毕竟就算说了她也未必能够理解。 白云坐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林墨婉倒是没说什么,眼神示意玉枝先出去,将门带上,带着江嫣然坐到一旁。 “夫人,”默了默,林墨婉终是忍不住,还是开口她:“您突然来,不会只是想来喝茶吧?” 白云这个人,向来就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直来直去才是她一贯的作风,果不其然,听林墨婉这么说,她手上的杯子一顿,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复杂。 沉默半晌,她才缓缓的将目光放在一旁的江嫣然身上,江嫣然自然也明白她眼底略有些请求的意思,便转头看向林墨婉拿主意。 林墨婉稍稍犹豫,最终还是冲她点了点头,江嫣然才缓缓起身出门离开。 “现在没别人了,您可以说了吧。”林墨婉道。 她始终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更何况,她和白云的关系其实真的不算好的,最多算认识,若真要较真的话,还不如她和珞巧娘的关系。 虽然她和珞巧娘有隔阂,但除去裴景笺这个因素来讲,她们是有可能成为知心人的。 白云点点头,但却只是若有所思的放下杯子,思索片刻,才问她:“你对沈微远,是什么看法?” “……” 林墨婉一愣,显然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知怎么的,原本还镇定自若,想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可当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她的心却像是被突然撞乱的一盘棋。 她缓缓地垂下眼帘,有意无意的避开对方真诚又炽热的眼神,而后,强制自己稳了稳心神,慎重思索,才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白云闻言,满意的勾了勾唇,又道:“那你喜欢他吗?” 这次林墨婉没有回答,只是又抬眼看她,目光中多了一丝鄙夷和不耐烦,“如果夫人只是来我这儿聊这些的,我没什么兴趣。” 面对林墨婉的冷淡,白云并不气馁,反而一脸“我懂”的表情斜睨她一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修长的指节轻叩桌面。 她笑的神秘莫测,似是看出了林墨婉的刻意回避,她只意有所指的道:“有的人呐,真是怪拧巴的,喜欢又不说,非得让人家去猜,怎么,还真以为谁能光看你那瞧不出情绪的脸就读懂你的心意啊?” 其实白云是真的不明白,对她来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当初,她和萧胜可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大小她就喜欢追着萧胜屁股后面跑,萧胜只比她大两岁,两人同是将门之家出身,白家也只有白云这一个女儿,可谓是千娇百宠的长大,她想干什么都由着她。 萧胜、白云、沈微远三家算世交,所以三人记事起就认识,萧胜和白云更是整天和家中长辈一起去军营里。 久而久之,两人就越发亲密,成天小打小闹,嘴上是谁也看不起谁,可心里其实都明白的的很,只是谁也不愿意先开口,也是死犟,直到白家打算送白云进宫选妃。 白家人第一次提出来这个想法的那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拎着自己的长枪就杀到了萧家,两家常来往,府里的下人都认得她,见她来势汹汹,就只觉得是这两小祖宗又干架了,便也没人敢拦着。 直到她冲进萧胜的房间,将呼呼大睡的萧胜一巴掌扇醒,再从床上拎起来,她破天荒的红了眼,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你娶不娶我,你要是不娶我,我可要进宫选妃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要你了。” 一听这话,萧胜顿时瞌睡都吓醒了,挣脱白云的手,直接一蹦三尺高,抓着她的肩膀,如临大敌:“什么!!你要进宫?!谁允许你进宫的?!你不能进宫!你进宫了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孤独终老吗?我不要!” 于是,两家的婚事也就这么成了。 白云性子跳脱,又格外率真,而萧胜这个人,也勉强算是风趣幽默,更多的时候还是有些沉闷,但相对沈微远这个闷葫芦来讲,可就好很多。 至于沈微远,白云自小就不太喜欢沈微远的性格,孤僻又拧巴,还时常有些死倔,人家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 对于沈微远来讲,那就是撞了南墙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将墙给撞倒了开出一条路来,见了棺材就要打开来看看,就算没气了也得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从小到大,沈微远是最能受的,哪怕是摔断了腿,也能一声不吭,她时常都有种沈微远可能真的失去痛觉了的感觉。 不过今天这话,很显然是说给林墨婉听的,也不知怎么的,向来很冷静的林墨婉这次就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眉头一皱,当即反驳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碍着你什么事了?” 白云不怒反笑,甚至还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在印象里,这家伙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激怒的,看来还真是说到她心坎儿去了。 思索间,白云嗤笑一声,又佯装无辜的样子,一脸假模假样的委屈,道:“你干嘛啊?这么凶?我又没说你,我说西南街角的王寡妇看上了东北街头的刘秀才啊,你怎么还急眼儿了?” “……” 此言一出,还真给林墨婉噎住了,明白过来自己无缘无故的被她摆了一道,林墨婉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卡了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怪难受。 她又垂了垂眸,眼底是止不住的心虚,却不再为自己辩解半个字,白云见此,又换上一副贱兮兮的样子,问:“所以,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是沈微远吧?” ------------ 第148章乖乖的按照我说的去做 这次,林墨婉稳住心神,抬眸间,早就没了方才的不安,而是同样回以她玩味的笑,道:“这是我私人的事,和夫人没有关系吧。” 对于这个回答,白云倒是一点不意外,反而看着她宠溺的笑笑,心知肚明,但又心照不宣。 她轻轻舒了口气,又说:“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事。” 林墨婉看着她,依旧没搭腔,但戏谑的眼神却也似收敛了些许,便听白云道:“这几天呢,沈微远比较忙,所以可能不会来找你,你千万别多想。” 林墨婉沉默着,心里却突然想到了江瑞雪的事,不等她想明白,白云又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干的事儿呢,绝对和女人搭不上关系。” 她语气微顿,似乎实在等着林墨婉的反应,可惜的事,林墨婉只是别开脸,一脸她并不想谈这种事的表情。 无奈,一无所获的白云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继而道:“再则,你记住了,除非是他亲自来找你,否则任何以他的名义书面或者口头约你出去的人都不是他,你都不能去,不管是再熟悉的人,哪怕是魏林,都不行,明白吗?” 她说这话时,神色格外认真,看起来就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林墨婉看她的眼神中也不经多了几分一缕和担忧。 看着她还在等着自己答复的紧张神色,林墨婉意识到,可能真的是沈微远遇到什么麻烦了,她点了点头应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云闻言,皱了皱眉,仔细思索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短暂的沉思之后,她才道:“也没什么大事,放心吧,只要你乖乖的按照我说的去做,对他是绝对没什么影响的。” “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他有空了,会亲自解释给你听的,这不比我说的好啊。” 见她正经不了两秒钟的样子,林墨婉无奈的别开眼,只觉得有些心累,心里却越发担心起来。 不过让她更在意的是,如果这段时间都见不到沈微远,那江瑞雪的事怎么办? 不管是从私心来讲,还是从大家的利益出发,林墨婉都不希望这门亲事成,没有谁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喜欢的人。 林墨婉没再说什么,只是神色越发阴沉,心中的杀意四起,她甚至想,反正江瑞雪已经回来了,大不了找个时间把她弄死了,这样好像也能解决问题,虽然这和她计划中的顺序有点出入,但这好像也无伤大雅。 “欸?” 她正想着,白云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连忙回过神,不解的眼神望过去,白云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在担心沈微远被赐婚的事情?”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不置可否,显然白云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道:“其实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沈家可能还真看不上她。” 闻言,林墨婉有些不解,不是说江文清曾救过沈老侯爷吗?况且现在,江家的地位也算是不差的,江瑞雪也是嫡女,她的身份,嫁给沈微远,也勉强不算高攀。 面对林墨婉的疑惑,白云却只是沉默着,笑得神秘又笃定的样子…… 而正如白云所言,沈家确实是没看上江瑞雪。 北定候府。 书房内,兄弟俩正喝着茶,沈君池无意提起听到的赐婚风声,想了想,还是试探般问:“阿远,你觉得江家大小姐如何?” 沈微远闻言,手上沏茶的动作微顿,轻轻的放下手上的东西,稍加思索,才道:“江瑞雪甚好,但,并非良配。” 一听这话,沈君池暗暗松了口气,面上紧张的神色也霎时间缓解了不少,虽然知道,按照沈微远的眼光,大概率是看不上如江瑞雪这般小家子气的女子,只是他深怕沈微远为了和他赌气而点头答应。 要知道,这可不光是沈微远的妻,日后也是北定候府的主母,是统管北定候府的,若是将来将北定候府交到像江瑞雪这样的姑娘手里,那才是叫人头疼的时候。 所幸,沈君池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他之所以心中忧虑,全是因为先前他秘密调查那外室的事情被沈微远意外撞破,两人还因此大吵了一架。 沈微远斥责他破坏约定,明明说好了只要他能让沈家稳住脚,就不会过问他的私事,可如今却还是开始暗中调查。 而沈君池则是不愿意看着他深陷其中,他允许沈微远身边有女人,也允许他投入一定的感情,但绝对不能将那个人看的比任何东西任何事都重要。 而那天,他为了那个女人,擅自改变原计划的沈微远显然已经触及到了沈君池心中允许的红线,他一口一个“为你好”更是让沈微远生气,破天荒的发了好大的脾气。 虽然时候,两人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了,但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不足以致命,但却叫人难受。 最要命的是,沈君池才刚开始动手查,刚有了点眉目,就被沈微远发现了,这下他有了警惕,恐怕就更加叫人难以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沈微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沈君池心中莫名有些难受,也是这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沈微远好像比他想象中更加沉稳,沉稳到哪怕是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二十几年的亲哥哥,有时候也是无法立刻读懂他的想法的。 想着那外室的事,沈君池心里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于是,沉默良久,他还是道:“这次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她是向来疼爱你的,你该知道,若是这次你回绝了,来日指不定也会给安排其他世家贵女。” “依我之见,你如不将那外室接近府中来,若是身份合适,品行端正,你又真心喜欢,明媒正娶回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沈君池做的最后也是最大程度的上的妥协,与其让她在外面不受控制,倒不如让她在眼皮子低下来,这样才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害了沈微远,也害了整个沈家。 可面对沈君池的提议,沈微远却有些无动于衷,沈君池再劝,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无奈,“阿远,你要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控制你。” 沈微远闻言,终是叹了口气,道:“大哥,你不用说了,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谢谢宝子门的票票~爱你们嗷~(抱着猛亲) ------------ 第148章这些日子可操劳的紧呢 闻言,沈君池怔了怔,似乎是在掂量他这话到底可不可信,说来可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怀疑沈微远的话。 许久,见沈微远始终面色如常,沈君池半信半疑:“为什么?先前不是挺喜欢吗?” “她和公叔北丞走太近了。”沈微远道:“我不喜欢。” 这确实也像是他做事的风格,自己的东西,不喜欢任何人染指,沈君池没再试探,是只沉默间脸色依旧有些惆怅。 沈微远随手拿过一旁的书册翻看起来,像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语气顿了顿,又道:“况且大哥不也说过,沈家主母,需要得门当户对,玩玩而已,没什么可较真的。” 沈君池看着他,眼底有些诧异,心里是不相信他这话是真心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君池对他的了解,就像他对沈君池的了解一样。 沈君池垂下眼帘,并不拆穿,心里也大约有了自己的猜测…… 此时。 丞相府,翡青院。 将白云送走,江嫣然才带着丫头折返回来,林墨婉将她领进屋,还没坐下,她就连忙道:“姐姐,是萧夫人自己找上我的,我同她也不熟。” 两人落了坐,林墨婉也只是冲她笑笑,并不责怪,只问她:“她找你的时候大约是什么样儿的情形?” 听着林墨婉的话,她大概回忆了一下,如实说了当时的情况。 听说,白云来的时候很高调,是萧家的马车送来的,下了马车,面对江家来接待的人,就直接找了江嫣然。 在看见白云的一瞬间,不止是江嫣然,连佟玉华都是有些懵的,他们虽身在江家,但一般来说,她们是深交不到像白云这样的人的,自然也没有理由让她亲自来找。 果然,将人小心仔细的迎进了院子,对方却连茶都没喝一口,就让江嫣然领着她去找林墨婉。 想来,她也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借着和江嫣然交好的借口来找林墨婉的。 可是林墨婉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来呢? 她正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江嫣然却开始惶恐,“姐姐。”她轻唤一声,将林墨婉的思绪拉回来,道“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妹妹愚钝,实在没明白,我这样,不会害了姐姐吧?” 林墨婉看着她急切又慌乱的眼神,心中的疑虑却始终没消散,但仔细想想,白云来给她传话,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稍作思索,林墨婉也只能微微一笑,安抚她:“没事,可能是有什么难处也不一定,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江嫣然皱了皱眉,她点点头,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面上的惶恐和不安却是久久不能消散,只能紧张的捏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林墨婉也并不多说什么,虽知道白云此举绝非空穴来风,但心里想着先前她提醒的话,也大概有个猜测,估摸着还是和沈微远有关系的…… 再往后的几天,转眼便是深冬,天气也越发的寒冷,公叔庭月自从解了禁足之后,人倒是安分了许多,甚至还谦和了不少。 以往看林墨婉都是用鼻孔看的,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和老太太一样,慈祥的笑里藏刀,不过这些她都并不在意,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子过的也还算清静。 直到一日午后,天气难得的晴朗,太阳暖化了路边的积雪,林墨婉便叫人搬了椅子和桌子到院里,将原先薛忠送来她这里的账本将身下还没核对的部分进行核对补充。 说来,她能拿到这些,倒还是得感谢江瑞雪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公叔庭月将她宠的这般无知,她倒是还没机会这么快就拿到江家铺子的账本。 自从公叔庭月被关禁闭之后,老太太重病,别说看账本了,那双几乎接近半瞎的眼睛能不能看清字都是个问题。 而江嫣然什么都不懂,又带着痴傻的江有安进了宫,江嫣然对这些也是不懂的,至于佟玉华,她懂不懂没人知道,但当薛忠找上她的时候,她只是推托说自己看不来。 江文清忙朝堂上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过问这些,薛忠只能一个人负责,江家的家业不算小的,光是裁缝铺东南西北街总共就有十几二十家,还有一些酒庄、钱庄、药铺什么的。 以前薛忠也只是辅佐公叔庭月,铺子里的事也都是公叔庭月在搭理,江家这样之后,这么些重担实在无人承担,江文清也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墨婉站了出来,说是愿意一试,谁料,薛忠本没抱太大的希望,结果却发现,林墨婉干的还特别好,于是也全然将这些交到她手上,自己只是负责打个下手,还是和以前一样。 本来一切都这样发展的挺好,不好就在公叔庭月被放出来半个月之后,她突然找到林墨婉,要求林墨婉将掌家的权利还给她。 当然,态度自然也是谦逊有理的,全程都带着商量的语气,但其实与其说是商量,倒也没给林墨婉拒绝的机会。 一进院子,她就笑盈盈的迎上坐在院内的林墨婉,目光直直的落在林墨婉身上,好似根本不在意她手上的账本。 她兴致勃勃:“诶呦,林姑娘在忙呢,我来的还真是不巧呢。”她说着,已经如无其事的走到林墨婉跟前,林墨婉也大致猜到了她的目的,却并不说破,而是缓缓起身相迎。 公叔庭月见此,连忙热络的招呼她:“用不着客气,坐下说。”她自顾自的坐在林墨婉身边,笑容慈祥,好像她们真的已经冰释前嫌了一样。 她关切的目光在林墨婉山上游走了片刻,皱了皱眉,竟是满眼心疼,怜惜的拉着林墨婉的手,回头同身后的岑嬷嬷旁若无人般道:“瞧瞧,都瘦了,这些日子可操劳的紧呢。” 林墨婉笑而不语,默默地垂下了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讽,岑嬷嬷却不曾觉察,只是配合公叔庭月演戏:“是啊,这些日子,多亏了林姑娘操持江家,才不至于叫江家那么难过啊。” 岑嬷嬷说罢,公叔庭月又是满眼心疼的样子回头看向林墨婉。 四目相接,林墨婉才微微一笑:“无妨,都是分内之事,算不得辛苦,夫人来我这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 第149章凭三言两语就要了回去 她明知故问,加上语气诚恳,果然,似乎这正中了公叔庭月的心意,公叔庭月犹豫片刻,一脸欣慰,她说:“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只是想过来瞧瞧你,不过……” 她说着,故意拉长了尾音,似有另一番深意,林墨婉也并不着急,只是满眼懵懂的望着她,似是在很认真的等着下文。 公叔庭月当然也没有让她失望,只是稍有停顿,便有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接着道:“方才我见你这般辛苦,应该也很吃力吧,不如这样,这些活儿我做起来还是比你更得心应手的,这样你也不用太累,不是吗?” 她看着林墨婉,眼神期许,甚至是带着一丝央求,可林墨婉也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她,良久,才在她紧张的目光中轻蔑的笑了。 见此,公叔庭月脸上的笑容一僵,从未有过的耻辱感涌上心头,她从来都不是能忍得住委屈的主,可是这次,她必须要拿回江家的铺子的掌控权,那是属于江家命脉的一半。 更何况,那些账本里,还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她说什么都必须得将它拿回来才行。 显然,林墨婉也是预想到了这一点,在公叔庭月几乎快要挂不住脸上笑意的最后一秒,她才缓缓开口:“其实我并不觉得累的,夫人。” 林墨婉这话,仿佛就是在直勾勾的告诉公叔庭月,她不交,这可给公叔庭月气的够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林墨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她回过头,佯装不经意的挣脱了公叔庭月的手,垂下眼帘,低声道:“夫人可千万不要怪罪,我这个人天生嘴就笨,若是让夫人不开心了,就全当我是无心的吧。” 公叔庭月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语塞,她哪里不知道,林墨婉可不是什么最笨,而是全在她愿不愿意嘴甜,毕竟先前哄着老太太的说辞可是一串一串的。 公叔庭月正有些气闷,这样拐弯抹角,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奈何如今自己偏需要养精蓄锐,不宜大动干戈,她也是硬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 正当她想着还有什么说辞能让林墨婉主动归还所有权时,林墨婉却突然主动开口:“若是夫人想将这些账本和印章拿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他们本来也不属于我。” 一听这话,公叔庭月原本狠戾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却也只是稍纵即逝,便被狐疑取代,她可不相信林墨婉会有这么好心。 可林墨婉在她探究的目光中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合上账本,将手上的本子放在另一侧,起身分拣桌上的其他账本。 公叔庭月不解,但林墨婉却道:“我会将这几天看过的,和没有看的都分拣好,回头就让玉枝找几个人送去夫人院里,这些可都是最重要的账本了,夫人可要好生看管。” 公叔庭月狐疑的看着她,想立刻应答下来,却始终担心其中有什么问题,就在她短暂的纠结之下,林墨婉说罢,似是许久没听到对方的应答,便有些狐疑的抬眸看她。 在四目相接的瞬间,公叔庭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有迅速恢复了正常,继而也下意识跟着站起了身,她抚了抚衣袖,别开眼掩饰自己的尴尬。 林墨婉却只是垂眸低笑:“夫人放心,我若是真的对江家的财产感兴趣的话,还会有您被放出来的这一日吗?” 她说这话时,明明是笑着的,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和口吻,但却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公叔庭月忍不住拉下了脸,恢复以往那副冷漠的样子。 这一刻,伪装了大半个月的慈祥瞬间崩塌,她没说话,林墨婉却接着开门见山的道:“你用不着疑心我,我愿意帮你这一次,当然也不是让你白拿我的好处的。” 一听这话,虽然公叔庭月打从心底里觉得鄙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安,大概率是因为像林墨婉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好心的。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求回报的,如果没有,她宁可不做,尤其是在来那个人曾经还不对付的份儿上,她这样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温顺贤良,是男人都会喜欢的,甚至很多女人都喜欢和这样的人成为知己。 可也只有接触过的人才知道,林墨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菟丝花的外表,却是一副蛇蝎心肠,被扎伤的人通常都会有个中毒道毒发再到死亡的过程。 她就披着这副皮囊,不知道诱杀过多少人。 一想到这里,公叔庭月就打从心里升起一股子恶寒,她牵制自己稳了稳心神,问她:“你想要什么?” 林墨婉见她有妥协之势,微微勾了勾唇角,但也是稍作犹豫,道:“现在你要的,就是我要的。” 闻言,公叔庭月更加疑惑了,不太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公叔庭月要的,就是她林墨婉要的? 她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林墨婉显然不愿意在多说什么,只是一如往常的笑得甜美温柔,道:“夫人请回吧,账本和印章,我回头会让玉枝送回去,你用不着亲自来拿。” 一想到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一咬牙,她没多留,转头带着岑嬷嬷就离开了。 林墨婉的目光则是跟随着他们一起出了院子,看着她们逐渐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转角,玉枝上前去望了一眼,将门合上才折返回来。 她看着桌上的账本,皱了皱眉,也知道这些账本意味着设呢么,如果林墨婉能够掌控它们,也就能真正意义上不靠任何人在这里站稳脚跟。 所以,当玉枝听到林墨婉要将账本全部归还时,心中是有一万个不理解的,当然,这个疑问,她也在薛忠找人将账本搬走之后问了出来。 一来确实不明白,二来也是想为林墨婉打抱不平,这些本来也是江文清点了头的,她家主子又没做错什么,如今公叔庭月就凭三言两语就要了回去,岂不太不合理了? 可林墨婉却有些不屑,只是靠在椅子上,在暖洋洋的壁炉前合上眼,闭幕眼神,继而轻笑道:“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反正要不了多久,等他们都死了,不照样也都是她的了吗? ------------ 第150章我不是还有你吗 再则,这些东西现在在她手上,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不利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而她先前之所以要接过这烫手的山芋,全是因为想要拿到公叔庭月做假账糊弄江文清的证据。 如今东西已经拿到了,她也就没必要将剩下的留在自己身边了,让她拿回去,不仅不会让旁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更加能够让外人觉得公叔庭月是专横霸道,绝对不容许被人侵犯一丁点的权利。 那些证据虽然不足以真的扳倒公叔庭月,但是彻底离间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玉枝却并不明白林墨婉心中的算计,只是无奈又担忧的道:“您是不稀罕,可如今二爷被旁的事情绊住,一时间也没办法时常关注您这边的动向,若是您没点东西傍身,再让那些人欺负了怎么办?” 林墨婉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才又抬眼看她,四目相对,只见玉枝的神色格外认真,眼底的交集,就好像是自己会被欺负一般。 林墨婉冲她笑笑,坐在一旁伸手拉过玉枝的手,微微仰头,道:“没关系,好玉枝,我不是还有你吗?难道,你也不愿意保护我?” “当然不是!”玉枝焦急的解释,声音都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度,她蹲身子,反握住林墨婉的手,以为她真的不懂,就耐心解释:“姑娘啊,我现在当然可以保护你啊,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或者,我和二爷一样,有什么事耽搁了,需要你一个人面对危险的时候,我喜欢姑娘能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听着她发自肺腑的担忧,林墨婉脸上原本玩笑的笑容逐渐消失,只觉鼻尖有些酸涩的同时心头划过一丝暖流。 默了默,她迅速收好心绪,只是冲她笑着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细想来,这么些年,虽然玉枝确实是沈微远的人,但扪心自问,她对林墨婉也算是真的当成了另一个主子照顾。 对于林墨婉而言,她自诩早已穷途末路,破罐子破摔,若是临死前能拉着江家的人一同陪葬,那也未尝不是赚到了。 翌日,吃过午饭,天色又忽的阴沉起来,雪花翩翩落下,算不上大,但走在路上,阵阵寒意还是有些刺骨。 林墨婉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翩然落下的雪花,玉枝在旁边绣着帕子,小三花睡在活路旁,架在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滚滚烟雾。 不多时,一个小丫头从外头进来,站在玄关处,粗略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哈着气进了屋子,快步走到林墨婉身边,上前去弯腰凑到林墨婉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林墨婉收回放空的思绪,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小丫头,沉默片刻,她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火炉:“我知道了,去喝杯茶暖和一下。” “谢姑娘。” 随即,林墨婉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玉枝,玉枝也已经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对上林墨婉的目光,问:“我们现在去吗?” 林墨婉点了点头:“她不在,当然是最好的时机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玉枝说罢,起身走进了内屋,林墨婉也只是笑着转头去换衣裳。 从暖洋洋的屋子出来的时候,本是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的,可还是猝不及防的被迎面而来的寒意冻的缩了缩脖子。 玉枝拿着东西,跟在林墨婉身后,两人先去了趟厨房,随后直奔江文清的书房。 他们到的时候,书房外只有两个站岗的侍卫,一见来者是林墨婉,也都没有阻拦,这倒是让林墨婉进去的异常顺利,只是询问了两个看守的侍卫,确定江文清在里面。 她敲了敲门,里头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是林墨婉,随口便让她们进去了。 直到两人走近,江文清的目光才从手中的书本上抬起,看见是林墨婉之后,不仅仅的是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就连手上握杯子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林墨婉只是扫了一眼,虽然是捕捉到了,但终究还是佯装没看见,只是一如往常笑得温柔:“怎么了爹爹?” 闻言,江文清才反应过来似得,手上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松,只听“啪嗒”一声,杯子落在桌面上,水花四溅,他立刻手忙脚乱的将茶杯扶正,正寻找东西擦拭桌上的水渍。 可找了半晌,却并没找到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就在这时,林墨婉主动递上去一条手帕,江文清怔了怔,只是犹豫了几秒,虽然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戒备,向来是不想让林墨婉觉察到的。 但只是片刻,他还是犹犹豫豫的接过了林墨婉递上来的手帕,竟还客客气气的道了声:“谢谢。” 林墨婉笑的明媚又温柔,忙道:“爹爹真是的,跟我还这么客气。” 江文清努力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还有些难看,林墨婉见此,心头暗暗涌上一股舒心,看他过的不痛快,她心里就痛快。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想来心情最烦闷的还当是江文清了,他潦草的收拾好桌面,将弄脏的手帕放在一旁,才道:“你来有什么事?” 虽然他已经努力在克制了,但还是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催促的一丝,就差明面上让她有话就说,没话就走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江文清,只是自从林墨婉来江家会后,似乎是鲜少来书房的,更加别说是专程过来看他,他心里自然是有些别扭和不适。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林墨婉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江文清心里越想,就越发没底。 林墨婉并不着急回答,只是转头,将玉枝手里的参汤端过来,轻轻放在他跟前,道:“天气寒凉,爹爹喝点参汤暖暖身子。”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那碗汤上,眼神复杂,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下毒了。 他当然是拒绝的,可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只是戒备的看着眼前的汤,仿佛那真的是什么致命毒药。 林墨婉也只是笑盈盈的看不破不说破,顺便催促一下:“爹爹,您怎么不喝?” ------------ 第151章您夫人的笔记,应该不会不认得吧 江文清被这样一问,一瞬间就有些汗流浃背,他笑得越发勉强,但却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不想让林墨婉看出端倪。 林墨婉笑着,当然也很配合,在他询问的眼神中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下,江文清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不自在的表情,像是想要催促林墨婉离开,但又不好开口。 沉默半晌,林墨婉倒是一点不拘谨,而是自顾自的坐到一旁,倒了杯茶细品,仿佛就是看穿了江文清的意思,而故意磋磨他来了。 江文清合上眼,稍稍稳了稳心神,再睁眼时,方才眼底的慌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事一如往常给的精明和算计。 他看着林墨婉,合上桌面摊开的回溯,道:“还有什么事吗?” 这次的语气听起来就沉稳冷静了许多,林墨婉则是满意的笑了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递给一旁的玉枝一个眼神,玉枝立刻会意,将手上的两个账本交上去,恭敬的放在江文清的面前。 看着面前不知什么东西的书本,江文清皱了皱眉,并未随意翻开,而是带着疑惑的眼神再度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林墨婉微微垂眸,自始至终都是那副贤良恭顺的样子,她回答:“是这样的,这两本账簿,是薛伯伯当初同江家的铺子其他账本一同给我的,不过……” 她说着,语气顿住,眼神间也闪过一丝无奈又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江文清,语气稍作停顿,才又接着道:“这两本,我觉得似乎有些出入,怎么也对不上,而且出入都波动都十分异常,我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好先拿来给爹爹瞧瞧了。” 听着林墨婉的话,江文清却是有些半信半疑,不单单是因为知道林墨婉的性子,更重要的是,自他和公叔庭月成亲之后,向来都是公叔庭月主内他主外。 两人虽然因为各种事情三天两头的吵架,但总归来讲,在这种大事面前,她还是没有出过什么岔子的,可偏偏这些账本只放在林墨婉手上小半个月,就被查出问题来了,属实的有些奇怪。 想着,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要替公叔庭月说话,可林墨婉却像是能预知他即将要出口的都是些什么恶心话,她率先开口:“爹爹可莫要太早下定论,这账本是真是假,您看看就知道了,您夫人的笔记,应该不会不认得吧?” 她说着,缓缓勾起嘴角,冲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江文清神色微僵,还未出口的话就这么生生的被哽在了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 四目相接,在林墨婉笃定的眼神中,江文清最终还是动摇了,他垂下眼帘,缓缓的翻开手上的账簿。 林墨婉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这会儿,却是连喝水的兴致都没了,就喜欢看他逐渐破防的样子。 果不其然,在林墨婉的注视下,江文清翻看着手里的账簿,一开始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喜怒不形于色,可没翻过几页,他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连手上翻动账本的动作都因为生气而忍不住颤抖,直到再也看不下去。 他气的脸色涨红,瞪大了眼睛,一点都不相信这是公叔庭月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可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一根普通的银制的发钗价值高达三千两黄金。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公叔庭月做出来的账本,但这字迹,又实实在在的事公叔庭月的字迹。 江文清气的脸色一阵青一怔红的,就连胸口都忍不住剧烈的起伏,他不明白,公叔庭月自小锦衣玉食,应该是不愁银钱的主,怎么就能做出这种糊涂账呢? 那她抽走了的那些银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他越想越生气,林墨婉的眼底却再次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轻轻勾起了唇角。 随后,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林墨婉也并不想多做逗留,只是缓缓的站起身来,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不多打扰爹爹了。” 她说着,心情颇好的规规矩矩的见了礼,带着玉枝转头出去了,还没走出多远,就见薛忠着急忙慌的从她身边穿过,甚至都不带停留一下的。 见他神色慌张,走到又匆忙,还是从书房的方向过来的,林墨婉大概也能猜到他去干什么了,心情就越发好了。 果不其然,林墨婉才回到翡青院,盯着书房的人就传回来了消息,说是林墨婉前脚刚走,公叔庭月后脚就被薛忠请去了书房。 门是关着的,但依然能听见从里头透出来的争吵声,公叔庭月指责江文清不信任她,宁可相信林墨婉,也不亲自问问她,而江文清则是一口咬定她做假账,私吞铺子里的钱。 两人可谓是吵得不可开交,摔碗砸壶、推桌椅甚至是打骂的声音就像是千军万马过境,光是听着都觉得热闹得很。 而公叔庭月这么一闹,让两人本来已经缓和一点的关系再度僵硬起来,等两人发泄一通之后,江文清颓败的坐在书房中内屋和外屋的台阶上,脸上和脖子上,都留着几根鲜红的抓伤印记。 两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坐在地上,相隔了很远,公叔庭月头发散乱,同江文清一样,凌乱的衣服仿佛在说着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她委屈的直掉眼泪。 可江文清只是看着,甚至有些麻木,想着她做的那些事,无数次用残忍的手段一个个清理他身边的女人,哪怕是怀孕的都不放过,对他的控制住几乎要让他窒息。 但这些,江文清其实都能忍耐的,毕竟他现在的荣光除了自己的努力意外,一定是少不了公叔庭月的功劳,毕竟她可是颇受先帝宠爱的昭和郡主,是带着祥瑞出身的。 郡主要嫁的人,一定不能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不管是先帝也好,是公叔言玉也要,格外重用他的原因除了他这个曾经的状元身份以外,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公叔庭月的。 所以,不管公叔庭月对他做什么他都能忍,可唯独做假账这件事情,他忍不了,在他眼里,江家就是他江文清的根,是他用了大半辈子才建立起来的地位和权利,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于是,思来想去,江文清盯着沙哑的声音道了句:“合离吧。” ------------ 第152章你到底是谁 这三个字如同一记响雷劈在公叔庭月心上,她怔怔的,显然是还没从江文清的话里缓过神来。 漫长的沉默之后,公叔庭月颤抖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江文清只是愣愣的坐着,像被抽掉灵魂的木偶,公叔庭月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走到江文清跟前,发疯一般揪住他的衣领。 “你要与我合离?”她满眼不可置信,不知道蓄了多久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声音颤抖:“你不能这样,江文清,你不要忘了,你今天的荣华富贵,有我一半的功劳!!”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江文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伤,内心深处那些曾经被封存起来的窝囊和怒意冲破束缚。 她这话,深深的刺痛了江文清,像是在提醒他,哪怕他有着超越那些权贵的本事,也无法在这皇权一手遮天的世道中单凭自己的能力做到这个位置,他得靠一个女人。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样不堪的事实他自己心里能够清楚,能够拿来自嘲,可唯独不能容许从旁人的口中说出来,在他眼里,那就成了赤裸裸的鄙视。 看着眼前放肆发疯的女人,恍惚间,他只觉一阵陌生,鬼使神差一般,他伸手,猛地将她推开,公叔庭月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江文清会有这个反应。 她一个不察,重重的摔在地上,紧接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文清,江文清也愣住了,自打两人认识到现在,不管她犯了什么样的错,他都绝对不敢这样对她的。 “你敢这样对我?!”公叔庭月咬着牙,看这样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江文清也有一瞬间的踌躇和仿徨,毕竟这么多年,他是从来不敢这样的,可想着今天已经说出口的话和自己已经做了的事,他心一横,所幸就破罐子破摔。 “是!”他站起来,一声咆哮,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早就受够你了!你堂堂一国郡主,整天跟泼妇似的!善妒!强势!哪儿有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子?!我娶了你简直是家门不幸!!” 看着眼前咆哮的爱人,公叔庭月愣了数秒,她瞪着眼睛,屋内有片刻的死寂,紧接着,自屋内到屋外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又开始了下一轮争吵…… 翡青院。 听着暗卫逐一汇报听来的动静,林墨婉微微勾了勾唇,心情颇好。 几天后,如林墨婉所料,公叔庭月最终还是知道了是林墨婉将账本交给江文清的,她气冲冲的踹开院门,快步进来。 闲来无事,阳光充足,林墨婉正在院子踱步看书晒太阳,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她回头,公叔庭月阔步上前,抬手就要在他脸上甩上一巴掌。 手刚刚扬起,还没落下,只觉手腕一紧,转头就对上玉枝凛冽的眼神,她怔了怔,怒气顿时没地方撒。 林墨婉看着她,面色不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她高高扬起的手和怒意滔天但无处安放的脸,微微一笑,满眼疑惑与关切的眼神中竟然还巧妙的多了一丝挑衅。 她故作惊讶:“夫人,您脸色看起来好查,怎么了?您不要紧吧?” 被她这么一问,公叔庭月心头的怒气不见反增,她猛的甩开玉枝的手,退后几步,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林墨婉:“你……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把账本拿给江文清看的!你……你真是个祸害啊!” 她看着林墨婉,痛心疾首的质问,林墨婉却始终眼含笑意,就喜欢她这副看不惯有干不掉的样子。 林墨婉只是稍作沉默,佯装思考的模样,半晌,她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哦~你说那件事啊。”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微顿,才又接着道:“是我给的,有问题吗?” 听她承认,公叔庭月的情绪便越发不可控制,她咬着牙,脖子上凸起的青筋和涨红的脸颊让林墨婉忍不住发笑,同时又连忙止住笑意,故作惊讶的往后撤了撤,捂着嘴往后退了退。 她皱眉,娇声责怪:“夫人只是做什么啊?那几本账簿是落在我这儿的,我那日本想哪去还你,可去了你的院子却没找着人,这般重要的东西,我总不能随手放吧,正好爹爹在书房,我就拿去让爹爹转交给你了啊,这也不行吗?” 她眼神真诚,一时间竟叫人无法反驳,公叔庭月气红了眼,指着她的手不可控的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你”了半天,愣是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林墨婉握着手里的书,一脸无辜的接着笑着道:“夫人,到底怎么了?那账本有什么不对吗?” “你!”公叔庭月气急,又抬手想要扇她,可看见她身边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玉枝,公叔庭月扬起的手就迟迟不敢落下来。 稍作沉默,公叔庭月合上眼,稳了稳心神,紧捏着拳头,几乎将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她只觉得霎时间有些天旋地转,忍不住踉跄几步,扶住一旁的石桌,才面向稳住脚,她缓缓地睁眼,虽然某种的红血丝还没完全散去,但此刻已然是比刚才清明了不少。 公叔庭月仰头,咬了咬牙,有问出了先前被关禁闭时,问过的话:“你到底是谁?” 林墨婉不会说话,依旧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温柔笑意,似是不需要她回答,公叔庭月又接着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你这般不择手段的毁我!” 她说着,眼眶又不自觉的红了,屈辱的眼泪落下,又被她倔强的抬手擦掉,奔溃、无奈、焦灼、无助,就像是几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不至于会死,但会呼吸困难,生不如死。 林墨婉面不改色,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给出一个让人抓狂的答案:“夫人啊,瞧您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啊,我现在不是江家的小姐吗?我怎么会害你呢?” ------------ 第153章风还没吹到该吹到的人的耳朵里 话虽然是安慰她的,但语气却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这让公叔庭月心中再次升起那股叫人熟悉的恶寒。 她摇了摇头,心中惊骇,也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听那老太婆的,为了跟沈家攀关系,要沈微远帮忙找什么养女。 现在好了,养女是找回来了,这整个江家,都快被她搅合的鸡犬不宁了。 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林墨婉收起脸上的笑意,挑衅一般佯装害怕:“夫人这个样子,不会是又要赶我走吧?” “……”公叔庭月看着她,早就气的讲不出话来了,只是一双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良久,林墨婉轻笑一声,许是玩儿够了,她长舒了口气,拿着手上的书,转头准备进屋时,幽幽的说了句:“真是万般皆无奈,半点不留人啊。” 临进房间,她还不忘顿住脚步,意味深长的回头递给她一个“自己品”的眼神,才转头进了屋,独留公叔庭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气到发抖。 …… 几天之后,林墨婉这几日都以身体欠佳为由,暂时躲避了去照顾老太太的事,可经过上次公叔庭月做假账的事情被江文清知道,两人闹掰,虽然还没合离,也没休妻,但江文清现在是彻底不想见到公叔庭月了。 对于江文清来讲,自己的地位、权利、金钱远远是比身边这些不值钱的人来的重要的,他的最后底线就是不能动他的财产。 可除了两人关系隔阂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这是远远没有达到林墨婉计划中的样子。 思来想去,她还是以关心老太太为由,召来了老太太的贴身婢女,聊了两句才知道,才从小丫头的只言片语中悟到一个信息点: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假账的事。 难怪这府中这几日还是这么宁静,原来风还没吹到该吹到的人的耳朵里。 想着,她微微勾了勾唇,平淡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人,佯装虚弱的抬手掩面轻咳一声,才道:“你下去吧,好好儿照顾老太太。” “是。”小丫头毕恭毕敬的见了礼,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隔天一早,林墨婉起身就换好了衣服,亲自煎好药,送到红宝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传来老太太轻咳的声音。 她走进屋内,秋河正陪着老太太,仔细的替她拍背顺着气儿,一见林墨婉来,她连忙伸手招呼:“好孩子,你不是还病着呢吗?怎么就过来了?” 林墨婉牵着老太太的手,垂眸温顺恬静的笑笑:“老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说着,她转头朝着一旁的玉枝招了招手,让玉枝将药碗端上来,才接着道:“我刚好,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您,就过来瞧瞧,您可好些了?” 老太太看着眼前满眼关切的人,欣慰的笑开了,柔声安慰道:“好,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叫你这般照顾,心里啊,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林墨婉闻言,立刻佯装生气的瞪她,“瞧您说的,您只管养着,等您好了,我也还伺候您。” 见她这般懂事,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大抵是得意与自己有将林墨婉掌控在手里。 可没多久,她似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愁苦起来,林墨婉看在眼里,自也很乐意陪她演,总之都来了,演一场是演,演两场也是演,就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林墨婉顺着她的意思,关切的问:“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又不高兴了?”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欲言又止几番,抬头看着林墨婉,表情纠结,似乎是什么很难以启齿,但又非要林墨婉才能帮忙的忙一般。 林墨婉自然等着她的话,将手上的药碗放在一旁,握住老太太的手,道“老夫人,您说吧,有什么事,我能为您做的?” “好孩子。”老太太感动,有些小心翼翼的道:“祖母还真有一件事要跟你讲,就是……就是你妹妹的婚事。” 此言一出,林墨婉心中了然,这里的妹妹断不可能指江嫣然,那就只能是江瑞雪了。 林墨婉不说话,只是狐疑的看着她,她才接着道:“好孩子,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同沈二爷是不是关系不错?” 林墨婉垂下眼帘,心中大概猜到了一二,但还是故作懵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还行吧,也就一般。” 得了这样的回答,老太太脸上的表情一松,反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好孩子,你也不希望你妹妹过的不好吧,她和二爷的事,你多替她说说,没准儿,二爷心软就应下了呢。” 林墨婉犹豫着,脸上的笑容不减,但却许久没说话。 这件事,她也听说过,好像是沈微远亲自进宫退掉了太后的懿旨,并且说明了只是对江瑞雪没有男女之情。 后来这件事传出来的时候,作为补偿,沈微远还送了不少东西来江家,那天江瑞雪气的在房间里一通乱砸。 旁的不说,这脾气,还真是挺随她亲娘的。 回过神,林墨婉看着眼前的人,稍稍调整好思绪,脸上的笑容渐深,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老夫人,并非我不想帮啊,只是这几日,二爷都忙的很,哪儿有时间见我啊。” 她满脸委屈和无辜,都仿佛写着爱莫能助,老太太希翼的眼神瞬间有些失落,林墨婉也垂了垂眸,佯装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假意不经意的提起:“这几日,府里发生这么多事,老爷和夫人的事还没解决呢,旁的事情哪怕再紧要,也不能不顾家里啊。” 此言一出,老太太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狐疑的看着林墨婉,一旁提老太太顺气的秋河手上的动作也瞬间顿住,有些诧异的眼神看向林墨婉。 沉默片刻,林墨婉始终低着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中无法自拔,完全注意不到两人看她的奇怪眼神。 许久,似乎才从悲伤世界中缓过神来,林墨婉缓缓抬头,不知所措的目光演绎的恰到好处,在两人脸上游走了一会儿,似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缓缓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后知后觉一般。 老太太果然上钩,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狐疑的问林墨婉:“什么事?难不成他们又发生什么事了?” ------------ 第154章气急攻心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故作为难的看看老太太,又看看一旁一脸严肃和警告的秋河,有些害怕的低了低头,笨拙的掩饰:“没有啦,没什么事情,是我说错了话了。” 她表情尴尬,却并不再解释什么,而是故作惊慌的端起手边的药碗,轻轻吹了吹,主动转移话题,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道:“老夫人,咱们还是先喝药吧,待会儿凉了。” 林墨婉说着,小心翼翼的将盛药的勺子递到她嘴边,老太太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伸手将她的手推开,认真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诚实的与我说,我断不会怪你。” 闻言,林墨婉没敢吱声,故作为难的样子,讪讪的放下手中的勺子,垂了垂眸,盯着手上的药碗有些发愣,却不敢再说什么,而是有意无意的抬眸看向她身后的秋河。 秋河会意,连忙笑着解释:“老夫人,您别担心,没什么事的,老爷会处理好的,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 老太太皱着眉,隐隐也觉得有些奇怪,换做是以往,哪怕是出了天大的事情,江文清都会来跟她说,可是这次,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她现在还病着,从前他定是一有空就来,哪怕是没空,也会在勉强忙得过来的情况下抽出时间过来看她。 这种种异常,让她觉得,这件事情仿佛并不简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没理会秋河,只是看了一眼低着头,一脸做错事的林墨婉。 屋内的气氛有片刻僵滞,许久,老太太才推了一把秋河:“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林姑娘。” “……” “……” 霎时间,屋内两人都沉默了,竟然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林墨婉看向秋河的眼神中满是请求和无措。 秋河自然也知道,江文清故意瞒着就是不想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说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爱财如命,好不容易才靠着这些东西扬眉吐气,成为人上人,舒服日子过惯了,怎么会有人愿意再回去过那些穷苦日子呢。 所以,她大抵和江文清是一个脾性的。 可看着现在虚弱的老太太,秋河没敢答应,还想再开口劝说,老太太却直接拿出主子的架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她声音坚定又刻薄,转头看向秋河时,眼底全是冷漠的审视。 见她要动怒,秋河也很是无奈,只是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墨婉,似是在警告林墨婉不要乱讲话。 四目相接,林墨婉的目光有些无措,还有些央求和慌乱,像是完全应付不来的样子。 可在秋河见了礼转头离开,背过身去的瞬间,她眼底的不安却如同退去的潮水一般,缓缓流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重新凝聚起来的寒冰,以及嘴角让人不易觉察的笑容。 她看着房门打开又合上,还没回过头,老太太就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林墨婉立刻调整情绪,回头望向老太太。 “老夫人……”她垂着眸,躲避着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唤了一句。 四下无人,老太太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好言道:“好孩子,你且与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墨婉还是有些犹豫,但老太太却没给她否定或者搪塞的机会,紧接着道:“你若是不说,我才真的要急死了。” 看着她满眼焦急的样子,林墨婉故作为难,几番欲言又止,随即一副不忍她担心的模样,才道:“那我要是告诉您,您可千万不能动气。” 老太太闻言,也不过问其他,就连连点头,随即催促:“你说啊。” “……”林墨婉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故作为难的样子垂下眼帘,又是惋惜,她说:“前些日子,老爷发现夫人做假账的事,那些账本上的流水根本对不上,也不知道她拿着那些钱去做什么了。” 听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又瞬间白了几个度,原本看起来就没血色的脸颊,此刻更是渗人,若不是她还在急促的喘息着,都会以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墨婉却假装看不见,语气微顿,接着道:“两人大吵了一架,如今正闹着休妻合离呢,夫人总是不肯的,两人打了一架,老爷脸上被挠了好几个血印子呢。” 说道这里,老太太的呼吸已经越发急促起来,这个女人竟然敢打江家财产的主意,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老太太气的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林墨婉只是看着,佯装关切的询问:“老夫人,您还好吧?” 老太太没接话,像是魔障了一般,竟然第一次在林墨婉面前说了句从前她这副慈祥和善的外表上永远不会说的话:“贱人,那个贱蹄子竟然望向转移我江家的财产,杀千刀的烂货!” 听着她口中喃呢的话,林墨婉都有些愣神,她知道这老东西虚伪,但没曾想,这仁慈的外衣下,竟还是这般毒的嘴。 思及此,林墨婉只在心中冷笑,面上佯装没听见,轻声道:“老夫人,您别担心,老爷会处理好的,虽然她是郡主,是整个盛安皇室最受宠的,但如今也是江家的主母了,相信她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档子事。” 林墨婉说完,果然,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比先前更加痛苦的急喘着,林墨婉勾了勾唇,佯装没看出端倪,将手中干的药碗地上前去:“老夫人,喝药吧。” 如同林墨婉所料一样,在盛怒之下,她哪里还伪装的下去,纵使已经病的下不了床了,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抬手一挥,将林墨婉递过去的药碗掀翻。 霎时间,手中的药碗成功飞出去,汤药洒了一地,瓷碗也摔得稀碎,林墨婉佯装惊吓猛地站起身来,外头的秋河听到动静第一时间冲进了门。 恰巧这时,床上的老太太气急攻心,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来,重重的倒在床上,林墨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和冷漠,直到进门的秋河飞扑上去大喊着:“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样了?” 更多的人涌入屋内,林墨婉才迅速调整好情绪,秋河赶忙叫人请来了大夫,又去通知了江文清。 ------------ 第155章爹爹,您就打死我吧 江文清到的时候,大抵是已经听说了刚才的事,走进门的第一件事,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林墨婉的脸上。 这次,玉枝没在,她也没躲开,就老老实实的挨下这一巴掌,顿时间只觉得一边脸颊瞬间失去知觉,有点痛,但心里却并无不快,反而还有些舒坦。 她愣了几秒,随后缓缓的抬眸,对上江文清猩红的双眸,林墨婉只是眨了眨眼睛,动作缓慢的抬起手,擦掉嘴角流下的鲜血,而后平静的问他:“父亲这是做什么?” 江文清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一眼里屋进进出出的人,每个人都神色慌张,但所有工序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心里又稍稍安稳了一点,继而才回头,看向林墨婉,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一片冰冷。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江文清突然暴走,一把掐住林墨婉的脖子,一旁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撤了撤,似乎是都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没人上前来帮忙。 他疯魔的掐着她的脖子,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我母亲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叫你生不如死!” 他声音很低,双目赤红,仿佛要吃人一般,林墨婉并不说话,又或者说是被掐住了喉咙说不了话,她就这么被掐着,死寂一般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在林墨婉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秒,一只有力的猛地将他推开,是原本守在外头的玉枝觉察到异样,匆忙进来。 江文清的手松开她脖子的一瞬间,空气如同涌入鱼儿腹部的水,玉枝将她护在怀里,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听玉枝冲江文清道:“江丞相,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姑娘没日没夜的照顾你娘,是她非要听的,不管我家姑娘说不说,都是错,你们正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看着怒气冲冲的江文清,玉枝有些生气,周身的怒意也是丝毫不逊色与他,她当然可以这样,她有足够的底气,哪怕是看在沈微远的份儿上,江文清也不会动她。 当初,林墨婉进府的时候,沈微远就说过,玉枝是他留下来监督林墨婉的人,说是她出身卑微,怕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惯,防止林墨婉打扰江家的人。 但实际上,也就是来保护林墨婉的人。 对于林墨婉,江文清可能顾忌稍少,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林墨婉还只是沈微远救助的众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看着玉枝,并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再次投向林墨婉,林墨婉缓过神,方才被憋得通红的脸色逐渐缓过来,她缓缓仰头,依旧平淡的视线同他的视线对上。 沉默之间,她勾了勾唇,眼神之间的挑衅一览无余,江文清只觉得刚压下去的怒意再次升起,他作势就要冲上前。 好在一旁的佟玉华率先反应过来,赶紧眼神示意门外的侍卫上前将人拦住,若是真的把林墨婉掐死了,可怎么好? 可此时的江文清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挣扎着冲着林墨婉咆哮:“你个混账东西!当初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 此言一出,屋内的人顿时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复杂,震惊、疑惑,原本有些哄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时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说什么?” 这下,不光是在场的众人了,连江文清都愣住了,满腔的怒意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他停下想要扑过去掐死林墨婉的动作,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不出所料,竟然是公叔庭月。 想着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江文清顿时有些哑火,公叔庭月却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她从门外进来,冷着脸,却明显底气不足,没有平日里的骄纵。 她走到江文清面前,问他:“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显然是觉察到什么了,寻常人说话,又不是至亲,怎么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江文清看着她,嘴唇有些颤抖,虽然两人已经算是翻了脸,但毕竟还有合离,几十年的感情,也并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看着她的眼睛,江文清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又或者是不忍,末了,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疲惫的抚着额头,道:“没什么。”随后喘了口气,回头看向林墨婉,眼神复杂,很快调整好情绪,道:“我真是气糊涂了。” 公叔庭月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继续追问,但看着江文清的脸色,还是不得不就此作罢了。 这时,里头的人逐渐退出去,大夫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走出来,恭敬的在江文清面前停住,鞠了一礼:“江大人,老夫人已无大碍,您可宽心,只是……” 他说着,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江文清也跟着皱了皱眉,“你但说无妨。” 大夫闻言,才像是卸下了包袱一般,又是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的命虽是保住了,但往后还得好好养着,切不可再动气伤身,否则……” 他顿住语气,没再说下去,只是递给江文清一个纠结又惋惜的眼神,江文清自然也是懂的,稍作犹豫,还是只能认命一般点了点头。 随即,她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林墨婉,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恨意,但也没当即发作,而是大手一挥,让那大夫下去领赏钱去了。 此时,屋内也就剩下了几人,江文清一拍桌子,抬手指向林墨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怒道:“你干的好事!!” 面对江文清的怒意,林墨婉一时间竟突然摆出一副委屈又伤心欲绝的摸样。 “对不起爹爹。” 她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起来,眼泪更是说来就来,她甚至跪了下来,主动承认错误:“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如此,爹爹,您就打死我吧,也好替祖母出出气。” 她说着,两行泪已经落下,看的江文清简直目瞪口呆,差点以为刚才那人对他的挑衅都只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一般,着实叫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 第156章这么巧啊 江文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奈何对方演技精湛,他竟也有些哑口无言,默了默,才自嘲般冷笑道:“你又想玩儿什么把戏?” 林墨婉跪在地上,微微仰着头,脸上的眼泪都还没干,眼睛里就已经没了方才的委屈和难过了,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警告又像是欣赏他无能狂怒的表情。 良久,里头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轻咳声,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林墨婉的身上转到了内屋,想来是老太太醒了。 众人循声看过去,里头传来微弱的呼喊:“儿啊……儿啊……” 这声音虚弱,但是正好能被江文清听见,他顾不上林墨婉,起身就快步走向内屋,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走了进去。 大厅里,顿时就剩下了林墨婉和玉枝,还有站在原地不愿意进去的公叔庭月,玉枝将林墨婉扶起来。 林墨婉看了一眼身边的公叔庭月,她脸上的表情也不见得是有多担忧,跟过来想必也并不是因为老太太病情加重的事。 林墨婉轻笑,全然没了刚才在江文清面前的卑微样,看了一眼内屋一阵嘘寒问暖的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回头道:“夫人不进去看看吗?” 公叔庭月没说话,沉默片刻,就在林墨婉以为她会走的时候,她竟然一咬牙,迈步进了屋里。 看着她进屋的背影,林墨婉眼底有些疑惑,但同样也是等着看她的打算的,自然也是跟着进去了内屋。 此时,老太太的情况看起来似是稳定了不少,苍白的脸色,略有些无神的眼神轻轻转了转,视线落在公叔庭月身上。 这一瞬间,方才林墨婉的话就像是魔音贯耳一般,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满脑子都是公叔庭月做假账,疑似在偷偷转移江家的财产的事。 “滚出去!”她一声咆哮,许是病着,老太太脸嘶吼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可公叔庭月是什么人,她既然来了,断然不会就这么被吓退的,她站在床前,冷冷的扫了一圈四周的人,继而开口:“你们不要忘了,江家能有今天,也是有我一半的功劳的!” 她这话,无异于是在直接告诉老太太,“我就转移了你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不同意合离,你就没办法合离。” 老太太看着她,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江文清见此,快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怒目而视眼前的人。 “你想干什么!”他咬着牙,眼睛仿佛能滴出血来,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都险些要将这人吞进肚子里去。 面对眼前人充满恨意的目光,公叔庭月眼底蓄满了悲伤,她咬了咬牙,才没让眼底积攒的泪水落下来。 “我是做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咬牙:“我为我的安哥儿做打算难道也有错吗!这个家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江文清,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将江家掏空,我只是在为我的安哥儿打算啊!你扪心自问,以后江家,你会交给安哥儿吗?” 江有安的心智已经永远停留在了儿时,都不能自理的情况下,江文清早就已经把他放弃了,决定要培养下一个继承人了。 她就算是想反对也没有用啊,她流产之后,就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下红之症,更是让江文清就不愿意碰她一下。 无奈,她只能找到含烟,让含烟替自己给江文清生个儿子,再过过继道自己名下,可是那样做,终究不是亲生的,将来也未必会善待江有安,她怎么能不为他做打算? 听着公叔庭月的话,江文清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以及她真是无理取闹,哪怕将来有了新的继承人,江有安也一样是他江文清的儿子,他又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想到这里,江文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咬着牙,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以及紧紧拽成拳头的是手都昭示着他心口汹涌的怒意。 “你,滚出去。”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即将崩发出来的东西,咬着牙,阴狠的盯着眼前的人,似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说真的,这还是公叔庭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心中有些寒凉,更多的还是对这个男人的失望。 最终她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在经过林墨婉跟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稍稍调整好情绪,抬手间,高傲的抹去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的眼泪。 她转头,看向林墨婉,努力克制着哽咽的声音:“你的挑拨离间得逞了,很开心吧?” 林墨婉低了低头,乖顺又害怕的样子,低声道了句:“夫人,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心里却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当然高兴啦,但这还不够。 末了,公叔庭月重重的甩袖而去。 自那天之后,公叔庭月再次被禁足了,按照惯例,谁都不允许去探望,可根据暗卫的回禀,含烟还是隔三差五的偷偷去,哪怕是已经显怀了,都没能阻止她这份“衷心”…… 而此时,房间内,公叔庭月离开之后,老太太的脸色随即缓和了下来,再将所有人都屏退了下去,只单单留下了江文清一个人。 深夜,万籁俱静。 当含烟再一次一个人拿着食盒挺着大肚子往公叔庭月禁足的方向过去时,本来以为会像往常几次一样顺利,可一转头的功夫,就猝不及防的猛然撞见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刻意在这里等她的林墨婉。 一见是林墨婉,她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但好歹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扯出一个笑容。 “林姑娘。”她笑着,故作惊喜和疑惑的样子,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林墨婉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以及她已经隆起的肚子,算算时间,应该是有五六个月了。 林墨婉勾了勾唇:“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么巧啊,你是要去哪儿啊?” 她明知故问,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含烟故作镇定,精明的眸子一转,笑着应答:“我半夜肚子饿了,就寻思去厨房拿点吃的,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见姑娘。” 林墨婉笑笑,视线再次落在她手上的食盒上:“是吗?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似乎也有些饿了,你拿了什么?若是有多的话,分我一些可好?” ------------ 第157章不是亲生的就能如此作践? 林墨婉笑着,含烟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点头道:“也成,所幸我多拿了一点,姑娘拿回去吃便是。” 说着,她当着林墨婉的面打开食盒,将里头的栗子糕分出来一半递给林墨婉。 林墨婉看了一眼,并不拒绝,凑近闻了闻,像是由衷一般道:“好香啊,谢谢三姨娘。” 含烟低头扯了扯嘴角,瞧着有些着急样子,道:“不用这么客气,若是姑娘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次,林墨婉并没有阻拦,只是看着手上的栗子糕,原本平淡冷漠的脸上逐渐露出一抹坏笑…… 第二天一早,江有安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各院时,大家都不免觉得奇怪,江有安虽然痴傻了,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丫头小厮守着,怎么说死了就死了呢? 听说大夫赶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凉了,经过诊断,他身上满是红疹,瞧着是因为误食了什么东西。 后来,大夫在一旁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碟子,碟子里还有两个小半块没被吃完的栗子糕。 经过询问才得知,江有安不能吃栗子,打小便是如此,哪怕是沾染了一点都会浑身起红疹,高烧不退,所以他的饮食都有严格把控的,那这栗子糕又是谁给他的? 看着眼前冰冷的尸体,江文清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这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麻木了,还是说自从江有安痴傻之后,他就没再对这个儿子抱有什么期待了,如今死了似乎也是一种解脱。 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大的悲伤,姿势苍白的脸扫了一圈四周的哭泣的人,稍稍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想当然得救觉得这个事是林墨婉做的。 他抬眸,迷茫的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视线定定的落在一旁的佩剑上,只是稍作犹豫,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拿剑杀了她,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鬼使神差的走向那把剑,缓缓握住剑柄的瞬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剑拔出来,快步离开房间,直奔翡青院而去。 他直冲进房间,一脚踹开房门,见对方来势汹汹,玉枝立刻拦在跟前,“江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她皱着眉,一步也不退让的样子,江文清直接抬剑,指着她:“要么滚开,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文清说罢,玉枝还是没动,哪怕是剑已经架在脖子上,她都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 直到林墨婉起身,轻轻将她推到一边,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虽然有些不甘,但又林墨婉的意思在,玉枝也就没敢违抗,只能眼神警告他,随即转头离开。 屋内,两人依旧对峙着,面对他举起来的剑,林墨婉丝毫不慌,而是缓步走到刀尖,轻轻抬手,竟直接握住剑刃,将原本是举在她面前的剑缓慢的移动到心口。 找准心脏的位置,主动贴上去,让他手里的剑抵在自己的心口,她灿烂的一笑,道:“爹爹知道怎么杀人吗?剑可要拿稳了,待会儿要是溅了你一身的血可是会很麻烦的。” “来,往这里刺,才能死的最快。” 她说罢,低低的声音笑了起来,在这房间内,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的回响着,莫名叫人毛骨悚然,明明是白天,却徒增了一份惊悚。 看她如此疯魔的样子,江文清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手心微微湿润起来,方才的怒意大半也都被莫名的心慌所取代。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玉枝一脸惊恐的大喊:“姑娘!” 江文清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头,趁着他不注意,林墨婉猛地上前一步,他手中的剑刺入她的心口几分,瞬间就见了红。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江文清在回过头时,只看见伤口浸染出来的鲜血滴在地上,他瞬间懵了,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用力,剑也不可能自己刺进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林墨婉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跟着玉枝进屋的,还有另一个人,公叔北丞。 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真相的公叔北丞瞬间冷了脸,快步上前,一把将江文清推开,刺入林墨婉心口的剑也随之被拔出去。 林墨婉闷哼一声就往下栽,公叔北丞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接住,回头怒目而视站在原地傻眼儿的江文清,抱着林墨婉满腔冷意:“江大人,您这是何意?!” 他的怒气甚至都不加掩饰,公叔北丞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生气过,至少以前是不曾的。 而此时的江文清才后知后觉自己中计了,他咬了咬牙,心中疑惑,林墨婉是怎么知道公叔北丞会来的? 这显然是有些不合常理。 他顿时被怒意冲昏了头脑,想着林墨婉一次又一次的做出挑战他威严的事,他就不能容忍半分,这次来,也确实是想要给她一点教训。 毕竟明目张胆的杀了她,这种蠢事,江文清还是不会做的,况且他如果真的是一时间冲昏了头脑,真的做了,被看见他也认了,可这明明是林墨婉自己撞上来的啊。 看着手中剑尖上残留的一点血迹,江文清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所有的解释似乎都有些苍白无力。 而此时的林墨婉躺在公叔北丞的怀里,冲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江文清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意,这抹笑意更加刺痛了江文清。 “你这个……”贱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江文清就对上了公叔北丞阴冷的眼神,最后两个字也跟着卡在了喉咙里。 公叔北丞冷声质问:“这就是你们江家对待养女的态度?不是亲生的就能如此作践?” 他的声音里充满怒意,江文清此时是有口难言,憋红了双眼,眼神在公叔北丞和林墨婉之间来回扫视,呼吸越发急促,张着嘴想解释,可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公叔北丞此时也懒得同他说什么,直接将林墨婉打横抱起,就在林墨婉以为他是要将自己送回床上时,他却阔步朝着门外去了。 林墨婉心头一沉,同时也有些疑惑,可不等她发问,公叔北丞像是看出她的顾虑,率先开口:“别担心,我只是送你回紫藤苑,这里,你暂时还是不要待的好。” ------------ 第178章宋安容就很合适 听他这样说,林墨婉便并没有挣扎,虽然和原计划有些出入,但目前来讲,大致也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公叔北丞抱着她走出房门,离开翡青院,身后都不曾有人追出来,林墨婉看了一眼,轻声道:“殿下,放我下来吧,我伤的不重,可以自己走。” 这一点她倒是没说谎,也不是逞强,虽然当时确实是见了血,但也只是皮肉伤,不是很严重。 公叔北丞脚步微顿,一时间没有决定放下来还是不放,林墨婉抬眸看他,他紧绷的完美下颚线,以及温和的眉眼都让林墨婉顿敢暖意。 稍稍沉默片刻,公叔北丞还是选择尊重林墨婉的意愿,将人轻轻放下来,林墨婉稍稍往后退了退,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公叔北丞看着她,眼底有些落寞,但也很快调整好情绪,挤出一个一如往常温柔的笑意:“无妨,反正我是来看昭和郡主的,本来现在也该走了,听玉枝姑娘说你有难处,就顺道过来看看而已,不用谢。” 他对她好像从来都很温柔,林墨婉心中久违的蹚过一阵暖意,还没想好说什么,公叔北丞就接着道:“那你现在还要回紫藤苑吗?” 林墨婉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翡青院,想着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暂时也不太需要她出手了。 她回头,冲着公叔北丞笑笑:“回吧,反正现在江大人应该是不想见到我的。” 公叔北丞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朝着外头离开,走出江家时,临上马车,公叔北丞却突然停下了脚,一副为难的样子。 林墨婉疑惑:“殿下?”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 公叔北丞才回过神,轻轻舒了口气,再次调整好心绪,笑着摇摇头,道:“我……我一件事或许应该告诉你。” 林墨婉看着他,心中的疑惑更甚,只是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公叔北丞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仿佛战术性般沉默,脸上的表情复杂,犹豫半晌,才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沈二爷了。” 听见是关于沈微远的事,林墨婉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慌乱,但面上也还算镇定,公叔北丞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接着补充:“和西郡王的女儿宋安容宋小姐在一起。”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只是脑子里飞快的搜寻着有关宋安容的信息,记忆里,她好像就是那个自称“容儿”的人。 她垂了垂眸,面上并无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艰难的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淡一些,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眼帘轻轻垂,道:“我知道了。”随后头也没回的上了马车,公叔北丞也没再说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两人对立而坐,林墨婉侧头看着窗外飞快过去场景,一路都没说话,直到马车缓缓停下,林墨婉以为是紫藤苑到了,可等她低着头下了马车,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青衣巷。 她站在马车下,回头看向同样已经下了马车的公叔北丞,眼神中有些不解,公叔北丞却表示:“马车里有药箱,让玉枝姑娘先帮你处理伤口吧,一会儿带你去看场戏。” 林墨婉看着他,并未接话,心里也和很清楚,他口中的“戏”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同样这很可能是和沈微远有关。 鬼使神差一般,她没有拒绝,玉枝同她一起上了马车,替她清理了一下确实只是擦破皮的伤口,转头两人有下了马车。 “我好了。” 林墨婉看着眼前的人,像是在提醒他刚才说过的话,公叔北丞冲她笑笑,什么也没说,走在前面带路。 他带着她穿过一处无人问津的小巷,外面就是一大片空地,以及一条清澈的河,不远处便有一座拱桥供行人穿梭来往。 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拱桥下的场景,林墨婉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桥下一旁的草坪上,身姿挺拔的男人,是沈微远。 他突然想起来十几二天之前,白云找到她时传来的话,她下意识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一抹艳丽的身影。 因此,她还是忍不住将视线顿住,落在自己一人蹲在河边放花灯的少女身上,就算隔着一定的距离,还是不难看出来,少女笑得很开心。 那不是旁人,正是宋安容。 她一身橘红色襦裙,绣着牡丹的袄子和她很相配,广袖用襻膊束起,露出白皙的胳膊,似乎更方便她玩水,将手里做好的花灯一个个的放入水中,看着它们一个个飘向远方。 这并不算暖和的天气,哪怕是冻得的她小脸儿通红,手也通红,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兴致。 她笑容明媚,明眸皓齿,眼睛里像是装着夏日里的星空,闪亮的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会挪不开眼睛。 而沈微远就站在不远处等她,她时不时的会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冲他喊:“二哥哥,你也来和容儿一起放嘛。” 沈微远没动,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催促道:“你快些,一会儿得着凉的。” 他语气温柔,那是只有他们单独在一起时,他偶尔才会对她用的语气。 林墨婉心绪复杂,看着眼前和她完全不同的小姑娘,这是林墨婉从不会有的,她突然有点羡慕,也有点伤感,这股悲凉没由来的,她自己也分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和沈微远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们之间,爱人好像差一点,朋友似乎又逾越了红线,姑且算是情人吧,到头来可能也不过是各取所需,黄粱一梦。 论身份论地位,沈微远确实应该找一个能够帮衬他的人成亲,其实想来宋安容就很合适。 她没再看下去,而是不顾一旁的公叔北丞,自己默默地转头离开。 一路上,刚才那一幕都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但她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真的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直到上了马车,她的心口才隐隐传来一丝钝痛,想起刚才那一幕,再联系先前白云传的话,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又一次被抛弃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起码这次,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 第179章我不是为了这个 虽然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觉得无奈又好笑,但好在也不是第一次了,从母亲惨死,父亲抛弃她开始,她这一生,大概就注定了不太好过。 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没被谁坚定的选择过。 公叔北丞没上马车,大抵是想给林墨婉自己独自一人冷静的空间,他骑着马,走在马车一旁守护。 林墨婉坐在车内,马车摇摇晃晃,愣神之际,才发觉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她微微仰起头,抬手将滑落的东西抹掉…… 最终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紫藤苑外,林墨婉下了马车,公叔北丞有些歉意的看着她,对上她看起来似乎波澜不惊的目光,他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道:“对不起啊,我没想让你伤心的。” 林墨婉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有,不管殿下的事。” 公叔北丞看着她,稍作沉默,还是安慰道:“其实你也别多想,或许只是遵从长辈的安排,沈家是大世家,不可能不圆滑处理各个世家之间的关系。” 听着她安慰的话,林墨婉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抬眼看他,眼中有些诧异,他这样的说辞,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一般人安慰也不会解释的这般暧昧。 她很确定,公叔北丞大抵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她还是问:“殿下怎么……知道的?” 闻言,公叔北丞只是笑而不答,却继而又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会保护你。” “……” 林墨婉沉默了,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在她的印象里,公叔北丞总是温文儒雅不争不抢的,可如今他却知道这么多。 这也就说明,他暗中调查过她。 她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明显,他的手段比公叔庭月的手段高明。 想着,她心中不免警惕起来,可还是在他关切的眼神中低声道:“没有,没关系,谢谢殿下送我回来。” 公叔北丞点了点头,笑了笑,转头离开了。 站在院外,林墨婉目送他走远,才卸下脸上伪装的笑,满身疲惫的转头进了院子。 玉枝跟在身后,刚才她是一直跟着林墨婉的,自然也是什么都看见了、听见了,看着林墨婉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想为沈微远说几句话,可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进了屋,林墨婉坐在榻上,有些无力的轻轻靠着,玉枝上前,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她跟前,林墨婉闭着眼,似是在闭目养神。 许久才缓缓的睁开眼,垂眸间,视线落在她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也很快清明起来,她知道玉枝是为了什么事,可似乎也是抱着她真的能够解释出什么来,而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玉枝闻言,蠢蠢欲动起来,她挺直了脊背,想说什么,但是想着刚才看见的,和最近沈微远的作为,她一时间挺直的腰杆都软了下去。 随后,沉默良久,再林墨婉期许的目光中,她垂下了头,但又很快稳住飘忽的心神,仰头看向她,坚定道:“姑娘,切不可听人一面之词,所见也未必全是事实,您要相信二爷。” 林墨婉看着她,眼底的期许逐渐暗淡下来,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别开了眼,重新躺回了榻上,随后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玉枝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屋内一片死寂。 这里虽然长久没人居住,但一直是有人打扫的,今天林墨婉回来,也是玉枝差人快速通知了院儿里收整的。 所以,这里看起来,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入夜。 林墨婉从没想过沈微远会来,梳洗过后,早早的就睡下了。 没有人谁在身边,她总是格外警醒的,隐约听见外头传来动响,她立刻睁眼,本来想起身,却不曾想率先被人捂住了嘴。 她怔了怔,接着屋内昏暗的光线,她依稀能够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沈微远。 她怔愣了片刻,好不容易忘掉的白天的那一幕再次如同避之不及的潮水一般涌上来,心口突然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竟头一次主动推开了他的手。 他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后退了退,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他这时看起来,竟有点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儿。 林墨婉坐在床上,两人都没有言语,寂静夜里,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室内没有点灯,光线并不充足,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见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又是半晌的沉默,林墨婉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死寂:“我受伤上了,可不可以明晚再来。” 对方没回话,但显然周身的气场更加阴冷了几分,他是专程来跟他解释的,她却以为他找她,只是为了那种事情。 许久没等到他的回应,林墨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开始主动脱衣服,反正这种事情也已经做了很多次了,被动的、主动的,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可就在她将里衣的系带解开,褪到肩膀时,他却突然开口:“我不是为了这个。”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心下诧异,但还是缓缓的将衣服穿上,四周的空气似又陷入了死寂一般,叫人莫名有些呼吸不过来。 良久,沈微远重重的叹了口气,轻声唤她:“墨婉。” 林墨婉心头酸涩,轻轻低了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入夜色,隐匿其中,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睛。 记忆中,他似乎很少叫她的名字,几乎是不叫的,连每次同房时,情到深处,他喊得也是他的花戎。 这一次,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时候都温柔,也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含情脉脉的喊出她的名字。 如果不是自己足够清醒,她简直都差点以为,他是爱她的。 ------------ 第160章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酝酿了好半晌,她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道:“如果二爷想结束这段关系,我也是接受的,你放心,我会像死了一样,绝对不会纠缠你。” 他没应答,只是破天荒的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语气郑重:“再给我一点时间。” 林墨婉不解,是不大理解他这奇怪又没由来的一句话,终究是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夜色朦胧,他坐在床边,侧着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感觉一向冷傲的沈微远此刻的眼神竟也有些悲伤。 她别开眼,不敢再看他,沈微远似也不在意她怎么说,只是自顾自的又道:“我和宋安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语气顿住,似乎是在观察她的表情,沉默片刻,他才又接着道:“我和她出来,也只是推脱不了世家之间情谊,我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和心思,我可以起誓。” 听着他解释的话,不知怎么的,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忍不住翻涌上心头的委屈,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她这一生,好像多是在寻爱。 他坐在一旁,轻轻俯过身,抬手间温柔的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他的手有些凉,像刚从寒天雪地里拿出来,他低声道:“你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像你证明。” 林墨婉有些疑惑,他要证明什么? 可等她回头,沈微远已经将给他擦拭眼泪的手收回去,人也消失在了夜色中,她心头便更加奇怪了,难道他真的只是来给她解释这件事的。 她并不意外沈微远会知道,一定是玉枝或者某个暗卫告诉他的,可就算他知道了,又为什么要这般上心? 明明让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人是他,总是做出超过红线让她误会的事,说让她误会的话的人也是他。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信他哪一句。 林墨婉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什么痕迹都没有,就像是沈微远从未来过一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突然有些恍惚。 外头寒风凛冽,门窗被吹得咯吱作响,屋内烧着炭火,还算是暖和的,她几次三番的看向四周,视线落在床上。 她突然想起来,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她好像也见过母亲这样,无数个夜晚,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某处出神。 她有时候会从梦里醒来,揉着眼睛问母亲:“娘亲怎么还不睡?” 母亲从来不向她抱怨什么,只是红着眼眶,满眼复杂的走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哄她入睡,并说:“阿婉睡,娘亲还不困。” 那时,她并不明白,那中复杂叫什么,后来她在江文清的脸上短暂的见到过,才猛然想起来,那叫愧疚。 也许,那时候林以柔在想,如果没有生下她就好了,如果当初自己听柳映红的劝就好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虽然睡的晚,但也很早就醒来了,她只是躺在床上,不起身也不说话,似是还在想着昨天夜里的事,直到玉枝进门来送粥给她,顺便拿上来今天一大早巧记送来的东西。 林墨婉坐在桌前,随便拿了件外衣披上,只是瞥了一眼旁边放着的东西,语气平静:“不是说了,以后巧记的东西一律退回去吗?” 玉枝站在一旁,神色有些为难的看饿了一眼那些胭脂水粉,都是这个时节最新的,大多也都是还没拿出来正式买卖的。 她想了想,才解释道:“今儿是珞姑娘亲自来的,说无论如何也得叫我们收下了,否则她就一直站在外头不走,我这也是没辙的。” 林墨婉喝着粥的手稍稍停顿数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吃过早饭,想了想,还是吩咐道:“玉枝,你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回礼的,挑些好的,她用得上的送去。” “是。”玉枝点头退下,带着人去仓库里挑了些给珞巧娘的锦缎丝绸,又挑了些给孩子的小玩意儿,才带着人出门。 最近的天气都还算好,暖阳高挂,也不见下雪,去往巧记的路也并不难走,只将东西送到,又同珞巧娘短暂的寒暄几句,便准备回去。 可刚出了巧记的门,还没走出多远,一道身影突然从身侧出现,拦住了玉枝的去路,玉枝下意识警惕起来,可一抬眼,却对上一双叫她熟悉的眼睛。 “蒋科?”他是北定候府的侍卫,专门负责沈君池的安全,所以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玉枝还是颇惊讶的。 “你怎么在这儿?” 她问他,说来,虽然他们都是同在北定候府做事,但也从来没什么交集,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存在,加上两人的工作性质不同。 玉枝原本是暗卫,是在三年前沈微远在外面有了林墨婉之后,她才以贴身丫头的身份明里在紫藤苑伺候额。 而蒋科则是一开始就是北定候府的侍卫,他和魏林一样,属于两位爷手底下最得力的人。 蒋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别人,才道:“大爷要见你。” 玉枝显然是有些意外的,虽然沈君池也能对她发号施令,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她首当其冲还是得听沈微远的。 稍作犹豫,玉枝终究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身后的紫藤苑的丫头小厮:“你们先回去吧。” 几人低着头,也没敢多瞧,就一道回去了紫藤苑,而玉枝则是同蒋科去见沈君池…… 眼见着天色渐晚,林墨婉站在长廊上,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瞧着是有要下雪的样子,可这时的玉枝却还没有回来,她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先前也问过了一同回来的人,得知是被沈君池叫去问话了,她也没多做他想,毕竟那是沈家的人,沈君池也是沈微远的哥哥,两兄弟关系也好,倒是不至于连叫去问个话都不许的。 正想着,紧闭的院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林墨婉心头疑惑,不解这么晚了会是谁,这着急的程度听着也并不像是玉枝的样子。 她回头,递给一旁的小厮一个眼神,小厮点点头,连忙会意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一抹身影就猛地挤了进来,将整个院门大开,紧接着,从外头被人扶着进来的人竟然是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含烟。 ------------ 第161章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她走进院内,身后的两个丫头又连忙上前将院门合上,一旁的小厮一时间有些恼怒:“你们是什么人?!真是好生无礼,真当这里是自家院子吗?” 含烟挺着肚子站在院儿里,没搭理那小厮,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林墨婉,缓缓道:“我们谈谈吧。” 林墨婉沉默着,绣眉微挑,不用她开口,林墨婉也知道她想谈什么,无非就是栗子糕的事情。 这东西只有那天晚上含烟接触过,还送去了半碟子到公叔庭月的房间去,估摸着是公叔庭月反应过来了,那半碟子的栗子糕,还有半碟子的栗子糕是进了自己儿子的肚子。 按照现在公叔庭月的精神状态,一定是一口咬定是含烟要将江有安害死,然后想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之后独占江家,毕竟在公叔庭月眼里,所有证据都一一指向了含烟,而如果江有安死了,明面上,唯一的受益者就是她了。 林墨婉嫣然一笑,抬手屏退了四周的丫头小厮,转身进屋:“进来吧。” 见林墨婉松口,含烟也算是松了口气,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帮她的人,就只有林墨婉了,就连江文清,此时对她都有些隔阂了。 虽然这件事还在调查当中,但经过公叔庭月这么一闹一说,所有人也都暗戳戳的觉得那栗子糕是含烟给江有安的。 如果不是看着她还怀着孕的份儿上,江文清暂时没对她做什么,她才得意暂时安全,她真的无路可走了,只能趁着天色将暗,偷偷出里找林墨婉帮她。 林墨婉走进屋,悠哉的坐了下来,双腿自然的交叠,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坐下说吧,毕竟是身怀六甲的人了,凡是还是得小心着点。” “……”含烟沉默着,心口憋了一肚子气和疑问,屁股刚挨着坐,便忍不住开口:“是你做的吧。” 林墨婉手上握着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口,不屑的轻笑:“什么东西?” “你少装算!”含烟也急了,她没想到林墨婉会算计自己,她说:“是你故意问我要走了半碟子栗子糕,然后再偷偷拿给江有安,栽赃污蔑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是盟友吗?” “……”听着她愤怒的控诉,林墨婉只是平静的抬眼看她,在她急切质问的语气和眼神中,淡漠的往下移动,视线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林墨婉稍作沉默,才说:“盟友?你背着我私自去见公叔庭月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过?再说了,谁看见我问你要栗子糕了?你别血口喷人。” 她说着,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眼前的人,含烟也是大收震撼,大抵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连撒谎都能做到没有丝毫心虚,仿佛事情就真的如她所述一般。 含烟咬着牙看着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是被眼前这人算计了,她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不说,不拆穿,等着这一天。 “你……”她嘴唇颤抖着,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拿林墨婉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到险些晕厥过去。 林墨婉勾了勾唇,又不紧不慢的开口:“虽然和我没关系,但我有办法解决,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 “什么办法?” 一听林墨婉还是愿意帮她的,哪怕让她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她也是愿意的,只要能够继续活着待在江文清身边。 林墨婉没立刻答话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笑,不知怎么的,这抹笑意仿佛有种魔力,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冷。 良久,林墨婉的视线才再次缓缓的移到她的肚子上,开口:“古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地刺入含烟心口,又若无其事的搅上几下,痛到叫人喘不上气。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股恶寒油然而生,最终她坚定的摇头:“不,不可能,只是我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我不能就这么打掉他!” 对于她的说辞,林墨婉也并不意外,甚至不着急,只是说:“那我就没辙了,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江有安死了,对于你,公叔庭月大概率是会去母留子,你就算生下来这个孩子,也不可能成为这个孩子的娘,或许在她出生的那一刻,你就会死。” 听到这里,含烟本来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脚步又瞬间顿住了,想了想最近公叔庭月看她的眼神,虽然她确实是当场揭露了栗子糕的事,但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她又多激动多厌恶。 去母留子这种事,也确实是公叔庭月能做得出来的,毕竟她跟着公叔庭月的这些年,光是她知道的被公叔庭月秘密处理掉的外室都不下十个。 这般心狠手辣之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光是这么想着,含烟都只觉得心口涌上一阵沉重的无力感,她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小心翼翼的还是顾着肚子的坐了下来。 她突然开口问林墨婉:“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杀了江有安也就杀了,你为什么栽赃给我?难道是为了除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 林墨婉沉默着,只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盯着她,不置可否。 四目相接许久,林墨婉才缓缓开口:“办法只有一个,你是要这个孩子,赌上自己的性命,还是留着自己的性命,先解决掉公叔庭月,以后再来要孩子,你自己选。” 含烟自然也不傻,怎么算也都是后者要划算点,谁也不想自己有命生孩子,却白白给别人做了假嫁衣。 可对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也知道,如今而言是江文清唯一的希望,如果没了,她不敢想象他会怎么样。 林墨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像是能透过她的皮囊听到她的心声一般,直言道:“当然,如果你心疼江文清,你也可以把这个孩子留着,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势必会成为他们夫妻修复破裂感情的最好工具。” 她说着,语气微顿,看着对方越发难看的脸色,她还不忘笑盈盈的补上一刀:“不过,这样看的话,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宝子们,我可能是码字码迷糊了,章节序号老是写错,后台也改不了,大家放心,章节审核会在作者的话里说明的嗷,其他时候如果发现章节序号不对,就以实际章节内容为准哈~ ------------ 第162章你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话里慢慢的嘲讽味,气的含烟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心绪,只觉得连胎动都因为这次动怒而变得异常不稳。 她咬了咬牙,再次看向林墨婉,林墨婉也看着她,依旧只是笑盈盈的,见她始终下不了决心,林墨婉也并不再逼迫她,只是语气平淡的道:“总之,三姨娘自己想想清楚吧。” 说罢,她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不等含烟说什么,林墨婉再开口:“天色不早了,三姨娘是该回去了吧?若是被人发现……”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眸光轻转,将视线再次落回含烟的身上。 含烟看着她,眼神复杂,说不上是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抚着肚子,有些哽咽,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待了五六个月了,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思及此,含烟缓缓地的合上眼,稳了稳心神后,站起身来,道:“我会考虑的,给我一点时间。” 林墨婉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含烟也不再问什么,只能硬生生的吃下这个哑巴亏,转头离开。 她刚走出房门没多久,阴沉的天就飘起了雪花,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她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越发密集的雪花,却依旧不见玉枝回来。 她心中有些担忧,虽然知道是沈家的人将她带走了,但也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独自等到后半夜,还是不见人回来,她始终是放心不下,便差人去沈家暗自打探,听说玉枝确实是回了沈家,但也并不是听从沈微远的安排,从头到尾都是沈君池。 虽然先前也有人告诉过她,但一开始她还真没当回事,可如今想来才有些后知后觉,如果只是单纯的问话,怎么可能这么长的时间? 可纵观这三四年,玉枝都是贴身照顾她的,沈微远都没交代过她别的什么事,更别说是沈君池了,所以,难道沈君池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林墨婉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短暂的记忆中并没有和这个人相关的仍和东西,她又打从心眼儿里觉得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天色就已经蒙蒙亮了,外头的雪也逐渐停了下来,她一夜未眠,丫头进屋给她准备梳洗用的水室,见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床上的被子还是整齐铺好的样子。 丫头有些担忧:“姑娘,您还是休息一下吧,等那边有消息了,奴婢会叫醒您的。” 林墨婉回头,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摇了摇头,起身道:“没关系,我不太累,他们还没回来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林墨婉也没再为难,只是招呼她下去,她换了身衣服,梳洗好,就准备出门。 房门一打开,玉枝就正好站在院里。 主仆俩四目相对,玉枝愣住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林墨婉率先开口:“玉枝?你没事吧?” 她正想着自己出去找找,却不曾想她竟然回来了,玉枝看着她,摇了摇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 沉默半晌,她转头看了看四周,而后拉起林墨婉的手就往外面走,林墨婉不明所以,玉枝却只是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姑娘,您先跟我来,我们现在得先离开这里。” 她的手很凉,就像是在院子里放了一夜冻成冰块的水,林墨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拒绝她,任由她拉着离开了紫藤苑。 两人前脚刚出远门,还没走远,不远处就响起隆隆的马车过道的声音,玉枝仿佛惊弓之鸟一般,握住林墨婉手腕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林墨婉狐疑,但依旧没问,只是被玉枝胡乱的推进一旁巷子的拐角,轻声提醒林墨婉:“姑娘,千万不能出声。” 林墨婉点点头,听话照做。 玉枝探出头,就见马车稳稳地停在紫藤苑门口,北定候府的侍卫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方便待会儿问话。 他示意一旁的侍卫去敲门,半晌,院儿门才缓缓的被打开,林墨婉被玉枝挡在身后,这个角度,也没办法伸出头去看情况,只能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动响。 幸好,天寒地冻,四周寂静无声,再加上林墨婉的耳力并不算差的,那边的动静也算是听的足够清楚。 北定候府的人敲了许久的门,开门的时院儿的小厮,他眼神狐疑的打量了眼前的人,问:“你们找谁?” 蒋科微微颔首:“叨扰了,请问住在这里的是不是一位姓花的姑娘?” 小厮闻言,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摇头道:“不是,我家姑娘姓林。” 蒋科回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沈君池,沈君池眸光微微沉,稍作思索,才又问:“林什么?” 那小厮没再答话,而是戒备的眼神来回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似乎意识到什么,问:“你们是什么人啊?干嘛打听我家主子?” 蒋科皱了皱眉,明显不满这小厮的态度,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沈君池,似是在请求指示。 沈君池却只是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而心平气和的冲那小厮笑笑,回答:“我是沈家大爷,是替顺路过来问问。” 一听这话,小厮强硬的态度才有所缓和,沈君池他还是认识的,就算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过的,毕竟是在为沈微远做事。 他连忙将院儿门打开,退到一旁,道:“大爷您要进来坐吗?” 沈君池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只是问:“对了,你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他笑容和善,看起来就真的只是一副顺路过来看看,一时兴起才问起的模样,小厮也没再隐瞒,只回答:“姓林,叫林墨婉。” 沈君池沉默着,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倒是和从沈微远嘴里听来的名字是吻合的,只是他心中还是有颇多的疑惑。 想着,他面不改色,又道:“她现在可在屋里?我能见见她吗?” 小厮闻言,脸色有些为难,“真是不巧了,姑娘方才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 第163章是冲着她来的 闻言,沈君池点了点头,蒋科转头回到马车旁,低声问:“爷,需要派人埋伏起来吗?” 沈君池却摇了摇头,只是淡定出声:“那真是太遗憾了。”说着,将一封事先准备好的信递给蒋科,示意蒋科转交给那小厮。 在确定那小厮拿到信之后,沈君池才道:“请务必将这个交给你家姑娘,多谢。” 那小厮拿着信,忙不迭的应下:“是是是。” 沈君池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随行的人掉头离开,看着逐渐远离紫藤苑,玉枝似才长舒了口气。 等林墨婉从转弯的地方探出头去看时,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只能依稀看见模糊的背影。 看着玉枝好像比自己都紧张的样子,林墨婉却是没什么感觉的,准确来讲,她对沈君池这个人,都没什么记忆,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交集,还是说她暂时忘了。 在此之前,她觉得是后者,但现在,想着刚才听见的,沈君池让小厮转交给她的东西,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忘记了。 她想着这个可能,转头看向一旁的玉枝,等她稍稍缓过神来,她才问:“刚才是怎么了?” 玉枝闻声,这才回头看去,随即欲言又止,末了只是摇了摇头,道:“二爷说,您暂时不要和大爷见面。” “为什么?”林墨婉不解。 本来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可看玉枝和沈微远的反应,她又不得不在意了。 可明显,玉枝也并不知道太多,只是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二爷让我这么做的。” 林墨婉垂下眼帘,并未再问什么…… 沈君池离开之后,林墨婉才和玉枝一起回了院内,看着小厮递上来信件,信封上并没有任何标记或者署名,如果不是沈君今天亲自来过了,她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是谁的。 可她并没有打开信封,只是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薄薄的,看起来确实只是装了信纸,只是她不明白,他们又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有她也不记得了,写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 思索半晌,她还是没有将手中的信件打开,而是暂时先找了个地方放起来,虽然好奇,但想了想,还是不觉得看,至少现在她不会看…… 几天之后,仿佛一切都那般风平浪静,江家这几日也都忙着江有安的后事,没工夫搭理她,而含烟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也没再来过。 她心里明白,或许含烟自己已经有了选择,她是要赌一把,赌江文清和公叔庭月之间的隔阂够深,赌她自己能在这段时间彻底抓住江文清的心。 如果她成功了,等她生下孩子,也可母凭子贵,可如果失败了,就是等着被当做生下孩子工具人。 既然她这么选择了,林墨婉自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入夜,雪渐渐停了下来,夜色很凉,四周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声响,寂静的如同一座死城。 丞相府,江家,红宝院。 原本静谧的院子时不时传来老人咳嗽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夜晚显得格外渗人,周遭的人睡下了,没睡的也被迷烟放倒了。 当林墨婉出现在老太太的房间时,屋里的灯并未有吹灭,大抵是想着老太太身体不便,半夜好进屋来伺候。 她跨过地上被迷烟放倒的秋河,直径走到床边,不知道在床边站了多久,老太太半梦半醒之间,咳嗽的厉害,虚弱的喊了两嗓子“秋河”,却无人应答。 她艰难的睁开眼,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床头的林墨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下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似是想闪躲,但却无法挪动身子,只能惊恐的看着她,一时间,似乎都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里。 许久,林墨婉冷漠的脸上才逐渐扬起一如往常叫人熟悉的温柔笑意,她抚了抚衣袖叙叙坐在床边。 老太太看着她,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面抠出来了一句话:“阿婉啊,你是什时候回来的?” 林墨婉依旧冲她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瞧上去莫名有些渗人,可老太太却好似并没有觉察道,只是疑惑的看着她。 良久,林墨婉才无所谓的语气道:“刚刚,这不想着过来看看您嘛,您好些了吗?” 老太太闻言,又是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满面愁容,“好什么啊,大夫都说我没几天可活了。” 她说罢,语气顿住,似是在等,等林墨婉说宽慰她的话让她开心,可这一次,林墨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没有作声。 老太太正疑惑着,林墨婉突然笑道:“是啊,您这个样子,确实没几天活头了,凡是都要人紧着、照顾着,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着,这不是折腾人嘛?早死也不用家里人这么辛苦。” 她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在嘱咐她吃饭睡觉这种简单的小事,老太太听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不是她印象中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良久,老太太都说不出半个字,只是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想张嘴问,却发现气急的她根本没办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脸震惊的盯着林墨婉,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林墨婉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脸上温柔的笑容依旧不改,连说话的语调都依旧:“不过,您也不用害怕,毕竟这黄泉路上,您也不算太孤单,这不还有您最疼爱的江有席和江有安吗?他们可都在路上等您了,您可不能不去。” 听着林墨婉的话,老太太的呼吸愈发急促,她涨红了双眼,死死地瞪着林墨婉,那犹如恶鬼一般似要将林墨婉生吞活剥。 林墨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朗了,看着被气的已经说不出话的老太太,她心中痛快,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在欣赏什么稀罕物品。 老太太死死地瞪着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去抓她,可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哪儿还有这个力气,哪怕是已经抓到了林墨婉的手,也使不上半分力。 林墨婉没懂,就任由她抓着,看着她吊着一口,迟迟不肯咽下去的样子,林墨婉神色依旧,她又说:“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吧。” 她说罢,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显然只肯定了林墨婉的话,至少是想要死而瞑目的。 可林墨婉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你下地狱去问我母亲吧。” ------------ 第164章吃了这药,您就好了 “你……你!你!!” 老太太瞪着眼睛,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说话,想咒骂,想问个清楚,可哪怕是她使上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动弹,满眼绝望和恐惧。 对此,林墨婉只觉满意极了,抬手间,缓慢的拨开老太太干枯的手,拿出一颗药丸,道:“祖母,这是我特意为您求的药,您现在一定很痛苦吧,吃了这药,您就好了,真的。” 她说着,满脸笑意的就要将手中的药往老太太嘴里的塞,虽然是病入膏肓,确实没什么日子可活了,但也是个机灵的,看清了林墨婉的嘴脸,自然也是不肯吃。 她气的歪了嘴,瞪着眼睛呜咽着抗议,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拼了老命才颤抖着手猛地将林墨婉的手推开。 林墨婉喂药的手一偏,老太太喘着气,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林墨婉依旧像是看不见一般,只是淡然的笑着,一只手捏着她的脸,强行将她的下巴掰开,一手强制将药丸塞进她嘴里,捂住她的嘴,感觉到她艰难的吞咽,才缓缓的松开,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惊恐的瞪着林墨婉,看起来比刚才更加难受更加无法发出声音,林墨婉笑着,轻声安抚她:“别怕,睡一觉而已,又不会很疼。” 她拼命的瞪着一双死鱼眼,努力的调整呼吸,她可太想活下来了,还没看到江家的继承人诞生,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林墨婉的衣袖,颤抖着,渴求着,拼命的想要呼吸,但药效逐渐发作,林墨婉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笑着看着她。 最后,她逐渐涣散的瞳孔中是再也无法说出口的恐惧和林墨婉那渗人的笑容。 她死了,瞪着眼,长大了。 等确认她真的没了生气,林墨婉才缓缓的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中抽出来,看着如今还尚未凉透的人,她只是淡淡的移开眼,像是在看什么不要紧的物件,随即起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不出所料,林墨婉还在梳妆,就隐隐听见外头传来阵阵喧闹,是院儿的丫头小厮在讨论着什么快步经过。 林墨婉垂了垂眸,心中若有所思,已有七八分的猜测,稍作思索,便轻轻抬眸,透过镜子看向身后正在收拾桌子的玉枝,随即回头,看向她:“玉枝,外面在吵什么呢?” 玉枝闻言,也有些糊涂的回头看向门口,想了想,摇了摇头,她从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就在屋内忙活了,自然是不知道外头的事情。 她放下手上的书,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林墨婉并未阻止,目送她走出房门。 房门打开又合上,林墨婉回过身继续梳头,不多时,紧闭的房门被玉枝推开,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子,脸上的惊讶几乎是掩饰不住的。 “怎么了?” 看她神秘兮兮的走到自己跟前,林墨婉有些不解,玉枝一脸八卦的样子,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受了什么,林墨婉听着,顿时眼眸灰暗。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她缓缓的勾起唇角,但回头间,又故作疑惑和惊讶的样子问:“真的假的?你可找人去证实了?这种事可莫乱讲。” 面对林墨婉的质问,玉枝却是一脸的诚恳,保证道:“姑娘放心吧,绝对是真的,听说灵堂都设好了,消息满天飞,满城权贵都被邀请去了。” 林墨婉点了点头,并不接话,玉枝又接着道:“据说今日一早,丫头去送药的时候,就见红宝院儿里横七八竖的躺了一地的人,这才知道出了事,进去一瞧,人都僵了,那叫一个渗人。” 听着耳边的絮叨,林墨婉一如往常,并不排斥,只是任由她说着,目光定定的看着镜子里气色还算不错的面色。 她缓缓地舒了口气,道:“那成,收拾一下,咱们也去祭拜一下吧。” 玉枝闻言,脸上唏嘘的表情微滞,其实她挺想劝林墨婉不去的,毕竟就江家那德行,也就是明面上对她好,实际上林墨婉被认回去的这些日子,若不是有沈微远的救济,林墨婉还不知道有多穷困潦倒呢。 但想想,如果真的不去的话,恐怕也是经不住那些闲言碎语的,正如玉枝所想,哪怕是没付出一点实际行动,但至少表面功夫是做的很好的。 林墨婉若是不去,那就是白眼狼,将来还不知道如何被人编排呢。 思及此,玉枝也只得无奈的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离开,林墨婉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将她叫停,玉枝狐疑的回头看向桌在梳妆台前的人。 稍作犹豫,林墨婉才道:“二爷什么时候去?” 玉枝想了想,应答:“听说是等老太太正式出殡那日吧,最近二爷都挺忙的,但江家和沈家也算是有交情,也不会不去。” 林墨婉点点头,并不再问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将人屏退。 如此甚好,至少现在应该还不会遇见沈微远,如果沈微远在,她倒是不太好发挥,毕竟沈微远这人,光是往哪里一站,那压迫感,她和江文清都放不开手脚。 只有他不在,她才能好好验收自己的成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海棠的配色衣裳显得格外俏丽了一点,似乎不太适合那样的场合,思考片刻,还是叫人拿了一套素白的衣裳来,又改了妆容和发饰。 左右瞧了瞧,确定不会被人挑出毛病来,才满意的带着玉枝出了门。 其实,她并不常穿这般素白的颜色,沈微远不喜欢,毕竟是自己的金主,有什么要求,当然是得要尽可能的满足了。 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一般来讲,都是铺子里的婆子来量好尺寸,沈微远挑,虽然都会来问过她的意见,但也是沈微远觉得好的,她也不会拒绝。 沈微远不喜欢,她自然也就穿的少。 当林墨婉带着玉枝赶往江家,站在丞相府外,看着两边的白灯笼,以及肃穆的白绸,林墨婉看了一眼身边的玉枝。 主仆俩四目相对,短暂的眼神交换之后,林墨婉迅速调整情绪,努力眨了眨眼,让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她被玉枝扶着,故作艰难的迈步上了阶梯,老太太过世,前来吊唁的人也不少,毕竟也是曾经先帝给过诰命的,门前的小厮也并未阻拦。 ------------ 第165章你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小姐 还未走进灵堂,就能依稀听见里头传来的抽泣声,林墨婉徐步靠近。 江瑞雪和江嫣然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中,小声的抽泣着,公叔庭月和佟玉华以都在,唯独不见含烟和江文清。 林墨婉大致扫了一眼,缓步上前,踏入灵堂的那一瞬间,江家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她,各个面色各异,连哭声都小了不少。 林墨婉却视若无睹,直径走进了灵堂,视线落在一旁负责点香的小厮身上,深邃的眸光平静又带着一丝拷问,那小厮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点了香递给林墨婉,林墨婉淡然的接过。 上完香,她侧头,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依旧没看见江文清,她缓缓的舒了口气,竟还有些失落。 她还没走,便已经又有人前来吊唁了,和林墨婉的待遇不同,这次,公叔庭月主动迎了上去,来那个人说着话,小厮抵上点好的香。 趁着四周都无人注意,林墨婉眸光微转,视线落在一旁的佟玉华身上,四目相接,无需多言,林墨婉率先转身离开了灵堂,不多时,佟玉华也借口头疼要下去休息离开了。 江家院子的小花园里,这会儿所有人都在灵堂附近忙活,这里几乎是没有什么人的,寒冬腊月,也只有梅花孤独又骄傲的开着,阵阵梅香清冽。 林墨婉站在一束红梅前,仰头看着那绽放的花蕊,衬的身边的花骨朵格外娇俏。 此时的园中,只有林墨婉一个人,佟玉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园子,但却并没有靠的太近,而是站在不远的地方,身边带着亲信丫头,看似是来这里赏梅的。 四周很安静,只能依稀前院的哭声,佟玉华缓缓开口:“含烟被接进宫去了,江文清这会儿应该刚从皇宫往家里赶,听说是昨天黄昏时候才被叫进宫里彻夜商讨国事的,估摸着这会儿应该也该到了。” 林墨婉若有所思,看来,含烟还是个聪明的,知道继续留在丞相府,就算林墨婉放过她,公叔庭月那魔障的样子,也不一定能够放过她的。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她人在皇宫,短时间内想要对她做什么,似乎也不太可能,想着,她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公叔庭月。 稍作沉默,林墨婉问:“公叔庭月呢?最近怎么样?” 提起这个,佟玉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许是同为母亲的关系,她简直不敢想象,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但她也知道,如果她心不狠,那死的就只可能是她和江嫣然了,就算是为了她的嫣然,她只能选择跟林墨婉合作,如今也是覆水难收、骑虎难下,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佟玉华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道:“自从二少爷走了之后,她似就有些疯癫了,夜里常常听见她哭,在房里哭着找二少爷又去大少爷院儿里找大少爷,岑嬷嬷跟着跑几个晚上了,都不见好转,大夫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致。” 林墨婉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但也没再问什么,只将面前的梅花压低,凑近闻了闻那清冽的香味。 “我知道了。”她说着,似是就没有要再搭理佟玉华的意思了。 佟玉华侧头,复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几番欲言又止,或是担心自己和江嫣然的将来,又或者是见识到林墨婉的冷血,心中胆寒,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将注全下在这一个人身上。 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了她的嫣然考虑。 此时,花园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两人下意识回头,就见自园中小道进来的人正是江文清。 他怒气冲冲,显然是听说了林墨婉回来的事,就直奔这边而来,见此情形,佟玉华心头一沉,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恐惧自是溢于言表。 林墨婉只是余光瞥了一眼,便主动上前,一如往常温柔行礼:“爹爹,您回来了。” 不出所料,回答她的事江文清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林墨婉的头偏了偏,许是嘴里破了皮,口腔中瞬间蔓延开来一股锈铁味。 她并不意外,只是仰起脸,笑着看着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恨得牙痒痒,连每次暴起青筋的位置都一样,林墨婉看着他暴怒样子,却是忍不住好笑。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转头扫了一眼一旁站的远远地佟玉华,佟玉华当即吓得缩了缩脖子,读懂他眼底的意思,连忙低着头,带着随行的丫头离开了。 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人,林墨婉眉头轻挑,就像是完全不在意刚才那一巴掌,而是问他:“这次爹爹想怎么样呢?” 她问这话时,语气间竟是有些期待的,江文清看着她,明明是该头皮发麻的,可此时他心在竟是没掀起半分波澜,只觉得累和荒唐。 四目相接,这次,他竟出奇的平静,林墨婉也不说话,两人对视良久,他才平静又无奈的道:“你究竟想怎样?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林墨婉眼神无辜,竟反问他:“那你呢?你愧疚过吗?”这话也是很认真的问的。 江文清怔了怔,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林墨婉话里的意思,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抓了一下,“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对不对,他们都是无辜的,只要你收手,我可以公开你的身份,你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小姐。” 他看着她,眼神间竟有了一丝恳求,林墨婉看在眼里,眼底的玩世不恭也逐渐褪去,紧接着换上认真又委屈的深情:“那我娘亲呢,你会给她名正言顺的名分吗?” 这次,江文清没立刻说话,而是一张一合的唇颤抖着好半晌,才咬牙道:“会。” 谁知,在江文清期盼的眼神中,林墨婉竟突然嗤笑出声,像是听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江文清的脸色也逐渐拉下来。 等她收住笑,眸光轻抬,瞥见正朝着这边快步走来的公叔庭月,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用天真惊诧的眼神看着他,故作受宠若惊一般往后退了退,捂着嘴,余光瞥见她靠近,在确定她能够听见的时候扬声道:“什么?!江大人,您要收我做妾?!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 第166章我想我们能好好儿谈谈 如同林墨婉所料,这话被匆匆赶来的公叔庭月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她面露笑意,微微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江文清还没反应过来,公叔庭月就扑了上来,她咬着牙,怒气冲冲,本来是冲着林墨婉来的,可看见她身后微微上前一步,随时准备拿下她的玉枝,她脚步一顿,果断转头冲着江文清,抬手就是一耳光落在他脸颊上。 江文清瞬间被扇懵了,猛的往后退了退,好在身后的薛忠及时将人扶住,才没摔了,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神态几近疯魔的人,只是稍作思考,就猛的将人推开,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谁让她过来的!” 被江文清推开,公叔庭月一屁股摔在地上,身边的丫头小厮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控制住。 眼见着公叔庭月还要扑上去,岑嬷嬷立刻挡在两人之间,一把抓住她的双手,拼命的想控制住她。 虽然行动上是被制止了,但嘴上却开始越发叫嚣起来:“江文清!你个混蛋!老娘什么都给你了,你却这样对我!!” “……”江文清气红了眼,视线落在一旁的林墨婉身上,只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的气就一茬窜过一茬。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下去!”江文清一声怒呵,身后的随从三三两两的将失控尖叫控诉的公叔庭月拖走了。 她的两个儿子都没了,还不能再怀孕的情况下,却有人怀孕了,虽然她已经计划好去母留子了,但这件事在公叔庭月,心里始终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再加上先前被人戳破做假账的事,两人的关系本就势同水火,闹到了合离的地步,但是很显然,公叔庭月并不愿意放手。 她表面上尚能勉强维持正常,可要是一旦听到点什么她势必会如同惊弓之鸟,瞬间破防,江文清知道,林墨婉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公叔庭月的声音逐渐走远,江文清还有些惊魂未定,心中止不住暗骂了一声“疯子”,不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就听见林墨婉低声的笑。 他回头,她却像是个刚看了什么天大笑话的孩子,笑的几乎停不下来,江文清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缓过神,一把将身后扶他的薛忠推开,阔步上前,红着眼控诉:“你真是不择手段的恶毒啊!林墨婉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他不知道第多少次破防,林墨婉依旧觉得心中畅快,不知道看多少次,她都不会觉得腻。 见此,江文清咬了咬牙,灵机一动,猛的凑近她,竟企图激怒她:“你不过是仗着沈微远的名头,借了沈微远的势而已!你又什么好嘚瑟的?没有沈微远,你什么都不是!” 林墨婉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神色间依旧没什么变化,良久,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重,随后才道:“成事者,不必拘泥于手段,这是你们教我的,怎么?你们用叫机智,我用,就成恶毒了?诶呀~爹爹啊,您的心胸可真是狭隘。” 本想激怒她,可却莫名被她损了一顿,心里更堵了,他咬着牙,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事,一时间他只觉气血上涌,差点两眼一番晕死过去。 林墨婉见他一副想说话却又什么都说不出的样子,心中顿感好笑,真是太滑稽了,思索间,她也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而是满面笑容的转头离开。 江文清气的牙痒痒,却偏偏无法做什么,只是看着她走远,他想让人拦住她,他知道,老太太的死和他两个儿子的死都和她脱不开关系。 可是他没有证据,加上她的背后是沈微远,又或者说还有公叔北丞,其实江文清也知道,她说的也没错,成事者,不必拘泥于手段,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有什么不可以呢? 在这个肮脏的权利漩涡的中心,任何人都可以取代任何人,纸醉金迷、肉欲之欢、谁利用谁、谁依靠谁、谁又夺了谁的势,都是成年人之间常玩的游戏。 不过就看谁更胜一筹罢了。 看着林墨婉逐渐走远,江文清只觉得腿脚有些发软,踉跄几步,险些又没站稳,还是薛忠眼疾手快将他接住,小心翼翼的询问:“老爷,你没事吧?” 江文清抬手,捏了捏眉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甩了甩脑袋,勉强忽略脑袋的眩晕,随后道:“去,去把成戒给我找来。” 他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几个字,薛忠却是心头微沉,脸色都跟着变了变,成戒是江文清暗自养的杀手。 在荣国,别说是当官儿的,就算是皇子皇孙暗养杀手,那都是杀头的大罪,轻则流放苦寒之地,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为了小命要紧,虽然江文清是养了,但几乎是没用过的。 甚至于这件事情,除了江文清本人知道以外,就只有薛忠知道,连公叔庭月或者老太太都不知道成戒这个人的存在。 薛忠没敢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是老爷,奴才这就去。” 他应答着,转头离开,只剩下江文清站在原地,看着早已消失的林墨婉,眼神逐渐变得阴狠起来,他咬着牙,喃呢着:等着吧,我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能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说罢,满是恨意的眼神中仿佛刚才离开的人,是他此生最大的宿敌…… 同时,林墨婉已经离开了花园,走在去往大门的路上,她刻意放慢的了脚步,原本几分钟的路程,她硬是走了十多分钟。 不过最后倒是没叫她失望,当看见怒发冲冠的公叔庭月甩开那些控制她的人大步朝着她这边走来的时候,她脸上的沉重和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浅浅的微笑。 公叔庭月猛地冲上前,不出所料,被玉枝拦住,她不甘心的冲上去,想要将玉枝推开,却不曾想刚动手,手就被一把拽住,玉枝拽着她,几个晃荡,她脚下的步子也跟着踉跄好几步。 林墨婉站在玉枝身后,微微一笑:“我想我们能好好儿谈谈。” 公叔庭月闻言,哪怕是被玉枝拽着手,也没能叫她冷静下来,她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你这个假仁假义的狐狸精!你真是个祸害!你就该早死!” “你!”玉枝抬起另一只手就要落在她脸上,所幸林墨婉抬手制止住,这巴掌才没落在她脸上,可公叔庭月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声声控诉:“林墨婉!你不得好死!你还是我儿子!害我流产!让我无法生育,你真该死啊!怎么死的不是你?!” 宝们~很抱歉哈,今天只能更新一章啦,因为今天忙着帮家里收菜籽,先欠着大家的哈(虽然已经欠了很多了,但是会找时间补上,真的,比珍珠还真)爱你们嗷~ ------------ 第167章多一个敌人还是盟友 听着她怒气冲冲的咒骂,林墨婉始终没有搭话,也没有阻止,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似是在等着她骂完。 直到她累的几乎快要喘不上,脸颊别的通红,才重重的喘着粗气停下咒骂,只用仿佛要将林墨婉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林墨婉。 林墨婉并不在意,笑容依旧,甚至更胜:“夫人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不至于这么点打击就让您疯癫成这样吧?您要是真如了某人的意,将来孩子生下来,也未必会过到您的膝下。” 听林墨婉说完,公叔庭月怔了怔,原本混沌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清明,人似乎也镇定了不少。 她想了想一把将玉枝推开,玉枝也没过多纠缠,只是退到一旁,将林墨婉护住,林墨婉淡然一笑,似是早已料到了她这般反应。 “二公子怎么死的,当是不用我说吧?”林墨婉看着她,继续诱导:“其中谁受益最大,谁最有动机,也不用我告诉夫人吧?” 如果江有安死了,最后含烟生下来个男孩,就算最终含烟依旧逃不过去母留子的结果,但身为江家唯一的儿子,也是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还少了个拖油瓶的累赘。 不管含烟死不死,最终都是她受益最大,况且那天晚上,含烟给她送来的东西就是少了一半的栗子糕。 她曾问过她另一半去哪儿了,当时她含糊其辞,只说自己留了一半,本来公叔庭月是没怎么怀疑的,直到听说江有安出事,死于栗子糕。 那一瞬间,她几乎认定了就是含烟害死了江有安,正如同现在林墨婉说的一样,在此之前,她对这个说法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尤其是当她向含烟讨要一个说法,却遭到江文清对她的百般维护,甚至将她送进了皇宫养胎。 她恨啊,竟然亲手将害死自己儿子的人一手推上了高位,可她不傻,林墨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说出来肯定也不是单纯的想要帮她。 可现在,她可以说是已经走投无路了,公叔言玉不再信任她,早就收了她能够随意进出皇宫的令牌,连江文清都觉得她已经疯了。 似是看出她心中的疑虑,林墨婉面色不改,语气中竟有些天真:“我说过了,现在夫人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又是这句话…… 公叔庭月皱了皱眉,如果说先前没懂她什么意思,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她看了看四周,莫名有种醍醐灌顶的开明,她看着眼前的林墨婉,两人四目相对,一切仿佛尽在不言中。 不等公叔庭月再说什么,林墨婉就继续道:“你不用担心,咱们只是暂时合作,毕竟你和我,都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公叔庭月冷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做,你?呵,你能帮我什么,你哪儿来的底气说合作这两个字的?” 这会儿,她倒是清醒的很了。 林墨婉笑笑,不急不缓,似是有恃无恐:“当然了,您是郡主,我只是一介草民,我对您来讲当然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是您得想想,多一个敌人还是多一个盟友,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语气淡淡,似警告又似提心,公叔庭月恍然大悟,才明白林墨婉话里的意思,也突然惊觉,如果她现在不同意,那对她来讲,就会多一个难缠的对手,她的胜算会大大降低。 最终,稍作犹豫,公叔庭月一咬牙,还是只得妥协同意了,公叔庭月明白,答应她,至少在自己对付含烟的时候,她不会从中作梗,自己会有更大的胜率。 达成最终的协议,两人三击掌为盟,在对付含烟这件事情上,她们保持绝对的一致。 走出江家,在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又开始窸窸窣窣的飘起了小雪。 许是心情好,林墨婉没坐马车,和玉枝一道撑着伞步行回去,雪花翩翩落下,街道上的人有急行准备回去的也有如她们这般缓步慢行的。 看着翩翩落下的雪花,最终,玉枝还是忍不住发问:“姑娘当真要和她合作吗?为什了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林墨婉沉默着并不说话,只是缓步往前走着,仿佛没听见或者刚才的抒情并未发生一般。 许久,都在玉枝快要忘了自己刚才问了话的时候,林墨婉才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刀杀人,我谁都不会放过。” 玉枝怔了怔,终是没再问什么了。 回到紫藤苑的时候,还未走近,远远的,就看见了停在院儿外的一众人,公叔北丞站在雪地里,白色纹竹毛领大氅上已经落了许多雪,瞧着是站在院儿外等了许久了。 林墨婉顿了顿脚步,心中有些五味杂陈,说不上是想他来还是不想,只是轻轻舒了口气,觉得应付人是件很麻烦的事。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扫去心中那丁点奇怪的想法,扬起笑容快步迎上去,“殿下。”她轻轻俯身,公叔北丞见她回来,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连忙抬手虚扶了一把。 “快起身。”他满面笑意,似是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今日不回来了呢,老太太的事你别太伤心。” 林墨婉笑着:“多谢殿下,我没什么事。”这倒不是她逞强,还真是她不在意,毕竟人就是她杀的,可这种时候,她越是这样,反而也有让人觉得她可怜。 林墨婉也不解释,有的误会若是能这么延续下去,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她看着他,主动转移话题:“对了,殿下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公叔北丞干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头,他一向沉稳,这一点不像是他会干的事情,林墨婉不经觉得有些好笑,低声笑了起来。 见她露出笑容,公叔北丞才似乎又松了口气,表示:“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说了江家老太太的事,所以特意来看看你,见你无恙,我便也能安心了。” 他说罢,眼神中突然流露出一丝热意,林墨婉垂下眼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避开了,她并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 “怎么了?”见她突然变了脸色,公叔北丞也忽的严肃起来。 ------------ 第168章这就收起来 林墨婉摇摇头,笑容甜美,但是有些疏离:“没什么,多谢殿下,以后这种事,您不必亲自来的。” 公叔北丞没说话,只是垂了垂眸,神色间略有些失落,林墨婉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大开的远门,道:“下雪了,殿下怎么不进去等?” 一听这话,公叔北丞一扫脸上的失落,连忙笑着道:“没事,我在这里等也是一样的,我若是贸然进去被人看见,对你的名声不好。” “……”林墨婉沉默了,她承认,这一瞬她还是有些感动的,但随即,她还是笑着摇摇头:“没事,若是殿下还有别的事,咱们进去聊吧。” “不用。”公叔北丞看着她,眼神似乎移不开半分,他转头冲着一旁的侍卫示意,侍卫连忙将视线准备好的东西送上来。 “这是我命人特意为你用冬绒所制的披风,这天寒地冻,往后几日还要去给老太太送行,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他说着,身旁的侍卫已经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玉枝。 玉枝有些为难,毕竟不是沈微远送来的,林墨婉也没有要让她接手的意思,她也只能站在原地不敢伸手去接。 “不用了。”林墨婉看了一眼身旁的东西,冬绒在荣…国乃?至是整个大陆,都是极其罕见的材料,一般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穿的,她摇摇头:“我这里并不缺衣食,殿下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没什么不能收的。”公叔北丞皱了皱眉:“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收下它,不然你这就是不想再与我来往了。” 他皱着眉头,话说着的重,林墨婉一时间也没辙,见她犹豫,公叔北丞转头看向玉枝:“把东西收好。” 玉枝依旧没动,而是为难的看向一旁的林墨婉,林墨婉无奈只能微微点头,得了应,她才讪讪地接过侍卫手里的东西。 “那就多谢殿下了。”林墨婉连忙道谢,玉枝拿了东西,也跟着福了福身。 公叔北丞点头,随后道:“我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回见。” “回见。” 目送他上了马车,林墨婉也并未多做挽留,只是看着玉枝手上的披风心中五味杂陈,她的直觉告诉她,公叔北丞接近她绝对不单单是为了情爱。 可内心深处却总有一道信任的声音响起,她逐渐分太清,自己到底是该相信她还是该不信了。 回到屋内,玉枝将手里的披风放在一旁,林墨婉脱下身上的外衣,抖了抖身上的残雪,挂在一旁,随手将跑到她跟前喵喵叫的小三花抱在怀里,走向一旁的美人榻。 有了先前对它的减肥计划,这小家伙倒是真的瘦了不少,但还是圆乎乎的,抱在手里没先前累手了,却依旧不轻松。 倚靠在美人榻上,她拿过一旁毛茸茸的,小球正逗弄着这小家伙,玉枝在一旁整理东西,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的往公叔北丞送的衣服上看。 这倒不是她觊觎,她只是在着急,沈微远这几天被侯府的事缠住了,都没时间来这边,她可不想等她家二爷反应过来之后,墙角都已经别人挖走了。 越想越气,玉枝看了一眼靠卧在一旁的林墨婉,小心翼翼的起身,端起那衣服,就蹑手蹑脚的出门,打算把它藏远一点,最好是林墨婉永远也想不起来。 可她正往门口去,林墨婉却突然回头,“玉枝,先前给它买的小鱼干呢?” 玉枝闻言,吓了一跳,连脑子都差点停止思考,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她连忙应答:“在、在那边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 索性,林墨婉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抱着猫去拿小鱼干了,玉枝正松了口气,林墨婉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她:“你拿这东西去哪儿?” 玉枝闻言,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下意识狡辩:“没……” 林墨婉却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她只得妥协:“我、我拿去放着……” 她眼神闪躲,林墨婉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似是明白她的心思,但也没有阻止,而是道:“别弄坏了就行。” 毕竟是公叔北丞送的,这料子不差,回头就算不穿,等他问起来,总不能告诉人家不见了吧,这多少是有些不礼貌的。 玉枝见此,原本还有些心虚的她此时就有了十足的底气,连声点头应答:“好,我这就收起来。” 看着她欢快的出去的背影,林墨婉只觉一阵无奈和好笑,却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抱着肖三花哪了吃的又坐回到了榻上。 这礼物可不是那么好收的,他们本来也只是朋友,礼尚往来才是交友之道,她还得好好想想送什么回礼才不会太失礼。 反正她是拿不出像冬绒这样名贵的东西,但没关系,反正她的东西都是沈微远送的,挑挑拣拣,总是能有拿得出手的。 想着,她心中也顿时觉踏实了不少…… 以此同时。 路上,挂着广宁王府牌子的马车缓缓往前行驶着,马车内,看着身边现身的暗人,公叔北丞已然收敛了方才的温柔,死寂一般的眸子往那边一扫,声音也格外冷淡:“都看见了。” 那暗人点头:“殿下放心,他都看见了。” 公叔北丞勾了勾唇角,满意的笑笑,随后又道:“沈君池见过林墨婉了?” 这次,暗人低下头,摇了摇头:“没有,那次那个叫玉枝的率先赶回来,将人带走了,所以,并没有见到。” “……”公叔北丞沉默着点了点头,良久,他微微蹙眉,随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折叠好的画像:“暗中招人拿给他,记得看他的反应。” “是。” 暗人双手接过那折叠好的信纸,恭敬又果断的塞进了怀里,掀开车帘,消失在了车内…… 外头的雪花越飞越大,公叔北丞轻轻哈出一口雾气,神色间却突然有些感伤:林墨婉,我很快就能真正确定你的身份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 第169章你为什么不听话 江家老太太的葬礼办了七天,下葬那日,下着小雪,林墨婉作为江家的养女自然也是去了的。 许是江文清事先交代过的,林墨婉虽然在,但就像是空气一样,谁都没搭理她,但也没拒绝她跟着。 连江嫣然也是,只能站在原处有些歉意的冲她使了个眼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一脸阴郁的江文清。 林墨婉只是瞥了一眼,其实也并不介意,不搭理她正好,她自己也乐的清闲,只是跟着走两趟,看着他们忙前忙后。 下葬这日,许多旁系子弟都来了,沈家和江家关系特殊,沈微远自然是也在的,公叔北丞作为皇家代表也未缺席。 站在靠后的人群中,这个位置并不能看见最前面下葬的场景,林墨婉只是安静的等着葬礼结束。 前面依稀传来阵阵哭声,白纸满天飞,这时,面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林墨婉愣了愣,转头看过去,是公叔北丞递过来的汤婆子。 他冲她笑的依旧温柔:“拿着吧,这天怪冷的,估摸着还有些时间才回结束。” 林墨婉没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公叔北丞果断的拉过她的手,将小小的汤婆子赛道她手上,道:“跟我客气什么?反正我也不太需要。” 他说着冲她绽开一个宽慰的笑,林墨婉也看着他笑笑:“谢谢。”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并肩站着,公叔北丞接过一旁下人的伞,轻轻往她那边倾斜。 其实这雪并不大,落在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感觉,可就算如此,面对公叔北丞的示好,她也并未拒绝。 她回头,看向沈微远的方向,他们之间隔着一定距离,但通过间隙,还是能依稀看见,沈微远并没看这边,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是有些失落的意思。 她回过头,还没说话,一直都在注意她的情况的公叔北丞却突然轻笑一声,低声道:“有的事情不必太过认真,权利之争中,没有谁会有真情流露,露水情缘而已。” “……” 林墨婉沉默了,许久,她才鬼使神差般搭腔:“那殿下呢?” 她转头,看向公叔北丞,眼神格外认真,四目相接,公叔北丞却并未闪躲,只是犹豫片刻,回答:“我和他不一样,我有足够的底气谈爱。” 他微微勾起嘴角,别开眼,眼底透着希翼的光,林墨婉也移开目光,轻声道:“那还真是替未来的广宁王妃高兴呢。” 此言一出,公叔北丞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他再次转头看向林墨婉,眼神从无奈到复杂,最后满是爱意。 雪花翩翩落下,一把伞仿佛隔绝了外头的声响,气氛逐渐奇怪起来,双方短暂的沉默之后,公叔北丞酝酿半晌,才道:“阿婉,我……” “雪好像下大了,殿下。” 似是事先预知了公叔北丞想说的话,在他说出口之前,林墨婉突然出身打断了他的话。 公叔北丞怔了怔,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当他对上林墨婉疏离的眼神,他的心似乎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虽然是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但最终他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的用笑容掩饰失落。 “……”咬了咬牙,他还是问:“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这次,林墨婉又沉默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还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她总觉得,自己对他的依赖感绝对不是爱情,虽然这么说,好像确实不太妥当,但那块残缺的记忆,总让做出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判断,比如:靠近公叔北丞,甚至接受他的示好。 可每当觉察到公叔北丞的靠近,她又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般,主动拉开一定的距离…… 葬礼结束之后,林墨婉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按照惯例去了江家,坐了会儿,名义就是陪陪江文清,其实说来江文清也不需要她配的。 从江家出来,天色还算早,雪也已经停了,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只有林墨婉走在最后。 玉枝扶着她上马车,掀开车帘,林墨婉一抬头,马车内,男人坐在正中央,一副帝王登基的派头,脸色阴郁。 林墨婉怔了怔,下意识就停住了脚,连同脸色就跟着僵硬了一瞬,见她顿住脚,马车下传来薛忠的声音:“林姑娘?您怎么了?” 闻声,林墨婉才回过神,转头冲他笑着摇了摇头,回答:“没什么,我先走了。” 她说罢,果断的进了马车。 坐在马车一侧,等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林墨婉提起来的心才逐渐放下来,低低的声音唤了声:“二爷。”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沈微远便是一声轻笑,道:“葬礼上你倒是挺开心的啊。” “……”听着他那明显醋意翻腾的语气,她当然知道,他言语中并非责怪,而是指公叔北丞和她站在一起的事。 林墨婉心中跟明镜似的,但却是战术性沉默,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也不那么堵得慌了。 等了片刻,沈微远就没耐心了,所幸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过来,轻松的就像是拎小鸡一样,让她坐入怀里。 贴上她结实的胸膛和臂膀,林墨婉并未反抗,只有些迷离的目光轻抬,对上他阴沉的又深邃的眸子。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紧绷的胸口,声音透着一股软骨般的酥意:“二爷生气了?可是爷最近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爷已经准备浪子回头不要我了呢。” 听着她的话,沈微远的脸色似乎越发难看了,但却沉默着没说话,握住她腰肢的手摩挲收紧,直到林墨婉感觉到不适,再也镇定不了,疑惑的抬眼看他。 他极力冷淡着声音,却克制不住动情之后的嘶哑,某处滚烫叫嚣着,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铺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烫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身体各处的记忆被唤醒,惹得她像是舒服又像是抗拒的轻吟一声,下意识躲避。 他说:“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离那个太近,你为什么不听话?” ------------ 第170章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 这一句话,将林墨婉混沌的思绪拉回来,她似是才想起来什么,有些心虚的抬眸看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微远见此,眼神越发晦暗,惩罚似的轻咬她的耳垂,她痒得下意识躲避,眼神埋怨又委屈。 沈微远皱了皱眉,心道:真是惯会耍无赖的。 每次到这种时候,她就露出这种叫沈微远无法抗拒的表情,他又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她坐的位置,正正好抵上她的臀。 感觉到那仿佛要将她的皮肤烫伤的热度,林墨婉浑身一僵,脸色都不可控制的变了变,只一瞬间她就觉得脸颊烫的厉害。 “二爷……”这次,她不再又别的意思,只是小心又带着乞求,可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微远再次将她调整一下姿势,让她跨坐在自己腰间,手扣住后腰,讲她牢牢固在怀里。 林墨婉终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连忙推却,压低声音:“不要啦,这种地方……” 沈微远不搭理她,仿佛听不见,只是眼神痴迷的看着她,四目相接,林墨婉的心仿佛都跟着提了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汇聚。 他哑声命令:“吻我。” 林墨婉看着他,极力克制着已经有些乱的呼吸,想拒绝,却不及他手快,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瓣相贴,仿佛瞬间融化了冰雪,缠绵至极。 他用厚重的毛绒披风将她牢牢裹住,强硬的将她摁在自己身上,看她动着腰,那隐忍又迷离的样子,真是叫他欲罢不能,直到她趴在他肩头喘着粗气,实在没力气再动。 马车很大,很结实,隔音也好,里头本来也是有一张小床供人休息的,他转身将她放在身下…… 等林墨婉再醒来,已经回到了紫藤苑的房间内,她缓缓睁眼,看着熟悉的床顶,一旁的玉枝坐在榻上翻看着手中的话本子。 见她醒来,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的就像是自己升官发财了一般,她凑过去,满面笑容:“姑娘,您醒了啊,要不要喝水?”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中暗骂沈微远是个王八蛋,竟然让她在那种地方做那种事。 真是小气。 正想着,玉枝已经倒了水,林墨婉起身,看了一眼四周,接过她递过来的水,轻轻抿了一口,问:“二爷回去了吗?” 玉枝冲她笑:“二爷没下马车,是我把姑娘抱回来的,姑娘放心好了。” 林墨婉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玉枝没说话,只是蹲在床边,笑的神秘但是又有些骄傲,林墨婉就知道,她早知道沈微远在马车里,却并未告诉她。 “哎呀姑娘,有什么关系嘛。”玉枝笑的神秘又意味深长:“爷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对你绝非只是玩玩而已啊。” “……” 林墨婉剜她一眼,脸色变了变,并不再吱声,而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玉枝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姑娘,我也可以算是自幼就在侯府做事的,在所有权贵里,所有!二爷绝对算是重情重义之辈,我可以对天发誓的,您信我。” 她特意加重了“所有”两个字,似乎是在告诉林墨婉什么,林墨婉并不接话,只是神色失落又无奈。 她当然想相信玉枝的话,这么长的时间,在物质上,沈微远从没有亏待过她,如果真的只是当初说好的金钱和肉体的关系,那她大可以一直这样,可是…… 她想着心里止不住的难受起来,曾经她信誓旦旦的觉得,像她这样薄情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别人。 可现在,她突然有点想结束这段关系了,或许真的有公叔北丞的关系,但更多的好像是有别的什么不能有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 趁她现在还能克制,趁她还没有沉沦太深,她还可以抽身,只要沈微远肯放手。 后来的几天,沈微远都没再来过,走在路上,时常都能听见沈微远的名字,当然这次不单单是沈微远,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现的,还有宋安容的名字。 他们都说,两人好事将近了,当初沈微远拒绝江家姑娘的赐婚,就是为了宋安容,如今可算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每次听到这些,玉枝就连忙将林墨婉拉走,或者将说这些话的人撵走,可这好像已经不是秘密了,都说沈微远这千年铁树也算是开花了。 其实一开始,林墨婉心里还会难受,会觉得堵得慌,可听多了,似乎也就麻木了。 她早该知道,这是作为外室来讲必须要面对的事,就像当年她母亲一样,相爱之人都无法相守,更何况他们这种露水情缘? 她的结局无非就是两个,等沈微远和宋安容的婚期定下,然后派人将她灭口,要么,沈微远给她足够下半生过活的银钱,她永远从这个地方,从沈委员眼前消失。 她这样想着,就只觉得一阵没由来的悲凉,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但她也没什么后悔的,因为再次之前,她可能不会等到沈微远动手…… 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林墨婉便同玉枝一道出门走走,走到一处凉亭歇息,玉枝拿出视线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温暖的阳光洒进来,倒也算是难得的惬意。 突然,凉亭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声,林墨婉收回远眺的视线,回头就见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被紫藤苑的侍卫拦在凉亭外。 那小孩儿瞧着不高,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手上拿着一封和他一身脏兮兮装扮并不相符合的干净信件。 他被拦着,但是那双大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林墨婉,忽略守卫的阻拦,冲着凉亭内的林墨婉道:“姐姐,你的信。” 林墨婉怔了怔,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孩子,隔着一定的距离,初步判断,她确实是不认识他的。 她正犹豫,那小孩又喊了句:“姐姐,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闻声,林墨婉表情一滞,这熟悉的话,她几乎瞬间确定是公叔庭月。 ------------ 第171章一箭双雕 “让他进来。” 林墨婉说罢,拦住小孩儿的侍卫便只能收了挡住他的剑柄,没了阻拦,小孩儿快步跑进了凉亭。 玉枝见他浑身脏兮兮的,连忙侧身将人挡住,从怀里拿出一点碎银子递给他,道:“好了,东西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小孩儿紧紧的拽着手里的东西,只是看了玉枝一眼,并不说话,也不将东西交出来。 林墨婉似是看出了他的用意,稍作犹豫,她招了招手,示意玉枝退下,玉枝便也没多做阻拦。 那小孩上前,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一旁桌上的点心上,咽了咽口水,林墨婉笑了笑,随手拿了块点心递给他,便见他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一块点心三两口就被他咽下肚子,又眼巴巴的看着,林墨婉笑笑:“你把信给我,这些点心就都是你的了。” 那小孩儿一听,连连点头,果断的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她,一手交信一手交点心,小孩儿开心的抱着点心吃起来。 林墨婉拆开信,扫了一眼,大致的意思就是让林墨婉帮忙买一种药,说是用来对付宫里那位的。 看完信,林墨婉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虽然不愿意承认,林以柔是被这种蠢货害死的,但奈何事实就是这样。 她将手上的信件合上,重新装回信封里,看着站在一旁吃着点心的小孩儿,林墨婉没制止,而是拿起带来的茶杯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又问:“这信是谁让你送来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小孩儿接过茶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看起来就很暖和,他索性坐在地上,手里捧着茶杯,轻轻吹气,摇了摇头:“不是,是一个奇怪老头,他们说那是江家的家主。” 江文清? 林墨婉闻言,脸色不着痕迹的变了变,果然啊,公叔庭月是想一箭双雕,只可惜遇上的人是她林墨婉。 如果林墨婉将这药买了给她,到时候会面的地方大概率不是猪油公叔庭月的,应该还会有江文清,到时候,她大可以说是林墨婉的计划,一切都是林墨婉主谋,而她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先将自己摘个干净,再动手对付含烟,哪怕含烟的孩子没了,人也死了,有了公叔庭月自导自演的这茬,也能大大的降低江文清对她的怀疑。 若是换做旁人,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可是偏偏被林墨婉多问了一嘴。 小孩儿喝了茶,吃了点心,将剩下的两块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又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礼貌的道了谢就要离开。 “等一下。”林墨婉却叫住他,他回头,眼神间有些不解。 这寒冷的大冬日,他就只穿了一件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单衣,还有破洞,脚上也只是一双破草鞋,稚嫩的脚丫已经冻得发紫了。 “姐姐还有事吗?”他问。 林墨婉思索片刻,才又道:“你帮我做件事,做的好的话,以后你可以跟着我,旁的不说,至少不会让你挨饿受冻。” 小孩儿看着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似是在思考,良久,摸了摸怀里还有余温的点心,他果断的点了点头。 对此,林墨婉也很满意,命人拿来笔墨,写了一封信递给那小孩,随口问:“你叫什么?” “长生。”他回答。 林墨婉点头:“长生,好名字。帮我把这封信找机会交给江家二小姐江嫣然。” “好。”长生点了点头,拿了信,小跑着离开了…… 往后的几天,都还算安宁,林墨婉也一直称病在紫藤苑不出门,眼见着含烟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据太医说,胎像也很稳,久久等不到林墨婉的消息,公叔庭月终于是着急了。 她主动找了过来,站在紫藤苑外,院门禁闭着,外头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从马车上下来,她有些嫌弃的扫了一眼四周。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若是换做以前,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踏足这种地方的。 站在马车旁,她眼神示意一盘的人去敲门,那人自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咚咚咚”的敲起来。 许久,院儿里的小厮才姗姗来迟,将门打开一条缝,警惕的扫了一眼众人,问:“你们找谁?” “……” 公叔庭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敲门的丫头主动道:“找你们家姑娘,她可在?” 小厮摇头:“我家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改日再来吧。” 说罢,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公叔庭月怔了怔,随后是打从心眼儿里直窜脑门儿的怒意,她堂堂昭和郡主,自小过着比公主还尊贵的日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狠狠地一脚踹在门上,骂了句:“王八蛋。”转身上了马车回去了。 等她回到江家,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全然没注意到一路上府中丫头小厮等奇怪又欲言又止的眼神。 直到公叔庭月回到院子,薛忠满面愁容的来让公叔庭月去一趟书房。 看着薛忠意味不明又刻意躲避的眼神,公叔庭月心中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做多做犹豫,还是去了。 到了书房外,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走进了书房,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一封信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公叔庭月吓得惊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见翩翩落下的信纸,和已经掉在地上的信封,正是她写给林墨婉的。 见此,她瞬间懵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江文清怒不可遏,公叔庭月拿着手上自己亲手写的信,一时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江文清就接着道:“你不是说是林墨婉主谋吗?为什么变成你指使了?!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一句话,江文清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公叔庭月也瞬间被吓得回过了神,她连忙道:“不、不是,老爷,不是这样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故意这样写的,不这样的话,他们怎么会露出马脚呢?老爷,老爷你信我啊!” ------------ 第172章什么关系? 她着急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哭出来。 可江文清依旧怒不可遏,他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她把这信给我,是为了坐实自己是主谋?” 公叔庭月先前确实主动找到江文清,说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江家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林墨婉做的,只需要给她送过去一封信。 江文清对她何其了解啊,冲她曾经处理掉那么多他的外室这件事来讲,江文清心里其实就没有完全相信她。 但是同时也知道,林墨婉是肯定有问题的,所以他也没拒绝这个提议,只是要求,这信得他找人送。 他不相信公叔庭月不会陷害林墨婉,就像他不信林墨婉是清白的这件事情一样,可虽然信是他随手找的路边的一个小乞丐送的,但也确实没看里面是什么内容。 “……”公叔庭月沉默了,她实在没想到,原本是说好了的合作的林墨婉到底为什么突然反水? 明明就差一点,明明只要林墨婉将药拿来,她就能扳回一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林墨婉会反水? 公叔庭月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极力为自己狡辩:“不是!难道这件事情就不能是她栽赃陷害我吗?你就宁愿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我?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信她!她是……”江文清涨红了脸,脑热之下,差点将那本应该是这辈子都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讲出来。 而公叔庭月倒是不完全傻,见他停顿的莫名其妙,也知道他该是有所隐瞒,她皱眉,一脸疑惑又不可置信,穷追不舍的问道:“她是什么?” 江文清愣愣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是没敢再说话,可公叔庭月却像是瞬间抓住发泄口,开始不依不饶。 “你说话!”她咬着牙,迫切的想要江文清给一个答案,江文清却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别开了脸。 公叔庭月见他如此,就像是瞬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她震惊,愤怒,不可置信,最后竟然笑出了声。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的落了下来,一时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她只是颤抖着声音道:“江文清,她和你女儿差不多大啊!这你都能下得了手?你不怕遭天谴啊?!” 听着她愤怒至极的控诉,江文清也瞬间恼怒,一把将她推开,“天谴?要遭天谴也是你先!你可比我恶毒多了!你真是越来越口不择言了!我和林墨婉清清白白,和谁我都绝对不会和她!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公叔庭月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没再反驳,脑子里却琢磨着江文清的话,什么叫和谁都绝对不可能和林墨婉? 她不懂,虽然她确实不喜欢林墨婉,但平心而论,林墨婉要长相有长相,要才情有才情,除了家室差了点,没有哪个地方是入不了江文清的眼的。 她可太了解江文清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样了,除非有什么东西,阻止了他们建立这种关系,而这种东西,一定是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跨越的。 而在公叔庭月的认知里,能够阻挡住这些的东西就只有一个——血缘。 想起先前他极力反对江有席和林墨婉的事,以及他每次看林墨婉时,那种莫名有些愧疚的眼神。 一开始,公叔庭月还没怎么在意,只当江文清脑子不清醒,偶尔泛滥的可笑的同情心,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是如此了。 她看着江文清,眼神是这些日子以来从未有过的锐利和认真,她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她上前,“林墨婉是谁?她到底是谁!!” 她再也不想受这种让人抓狂的蒙蔽了,被人拽在手心里玩弄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不管是林墨婉也好,含烟也好,一个都不要想逃过她的手掌心! 可面对公叔庭月的质问,江文清只是别开眼,头痛的闭上眼,仰头长叹一口气:“你想太多了。” 说罢,不等公叔庭月说话,书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两个婆子从门外进来,公叔庭月看看她们,又看看江文清,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想关我?”她怒极反笑,双眼含泪,“你我二十几年的夫妻啊你宁可相信那贱人的挑拨离间时送来的一封信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你真是个混蛋!” 江文清看着她,皱着眉回以同样的语气和神态,加上一句:“你真是个泼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早知你是如此的,我当初也不该娶你!” 公叔庭月没再说话,只是满眼不可置信又委屈的看着他,她不明白,明明只差一点,她就能够一举得胜,为什么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人不愿意相信自己? 江文清抬手,示意婆子们将她拖下去,婆子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就在她们即将碰到公叔庭月的时候,公叔庭月一声怒斥:“滚开!我自己会走。” 两个婆子被吓了一跳,纷纷躲到一旁不敢出声,公叔庭月回头,红着眼瞪着江文清,伤心欲绝:“你不愿意娶我?江文清你还真以为你能有今天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只你自己拼来的吗?你就是个废物!”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江文清敏感的内心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公叔庭月被扇的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栽下去。 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她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江文清,眼神决绝,却是什么也没说,果断的转头离开。 公叔庭月走后,江文清像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刚才扇过公叔庭月的手,他颤抖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紫藤苑。 林墨婉抱着三花,悠闲的哼着歌,唯一可惜的是,看不见他们吵架的样子了。 玉枝推门进来,将手中的点心和茶水放在桌上,心情颇好的精致摆盘。 此时,外头有人敲响了门,她抬头,玉枝欢快的起身开门,同门外的人交涉了片刻,打开门,几个小丫头就将东西一一放进了屋内,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 第173章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这些是什么?”林墨婉狐疑。 玉枝却是笑的满面春风:“都是二爷让人送来的,他说这些日子让姑娘听了不少闲言碎语,确实是委屈姑娘了,算是一丁点的小小补偿。” 她说这话时,颇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觉,仿佛被补偿的人是她自己。 林墨婉扫了一眼屋内琳琅满目的东西,粗看之下,都觉得价值不菲,她也只是淡淡一笑,若有所思的挠着小三花的下巴,并不言语。 他每次都是这样,永远在觉得亏欠的时候就猛往这里塞东西,好像只要他给的够多,就总有她喜欢的。 以前,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图钱总比图心来的容易,可是现在,许是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就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得了千钱想万钱,以前觉得好的,现在得的多了,胆子也大了,也便开始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见她有些闷闷不乐,玉枝凑上前,趴在她跟前,小心翼翼的问:“姑娘,您怎么了?没有喜欢的吗?”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回头看着她,她很快便接着道:“没关系姑娘,你别不开心,回头我同二爷说,让他再送便是了。” 听着她的话,林墨婉只觉得好笑,破天荒的,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 玉枝闻言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狐疑的很,她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傻,她觉得自己可聪明了,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这还是极少数时候林墨婉收到沈微远送来的东西不开心的,对上她担忧的眼神,林墨婉只是冲她宽慰的笑笑:“放心吧,我没事,你去忙吧。” 玉枝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往后的几日里,都白天都没怎么下雪,晚上偶尔会飘一阵子,天色凉快就放晴了。 清晨。 林墨婉还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玉枝从外头开门进来,“姑娘,外头有个自称是珞姑娘的弟弟的人找。” 珞浩松? 林墨婉手上梳头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倍感疑惑,差点没想起来珞巧娘的弟弟是哪位。 说来,他们也并不算熟悉,出了上次逐夏宴以外,就是前不久她从清秋庙回来时见过,旁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地方有交集了。 她稍作犹豫,还是道:“请他去厅里等吧,我换了衣裳就去。” “是。”玉枝点头应答,转头离开了。 不多时,林墨婉梳妆好,去到厅里的时候,许是等的不太耐烦了,他在厅内来回踱步,百无聊赖的揪着厅内的绿植。 见林墨婉进来厅内,他连忙收起了揪着绿叶等我的手,尴尬的冲着林墨婉笑笑,主动迎上前:“林姑娘,我听阿姐说你住这里,所以不请自来,林姑娘可莫怪我唐突。” 他眼底闪着亮光,那是独属于少年才有的英气,林墨婉冲他笑笑:“无妨,珞公子请,咱们坐下说。” 珞浩松憨笑着挠了挠头,跟着她走进了厅内,落了坐,他只是盯着林墨婉傻笑,末了还是林墨婉主动开口:“公子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跟姐姐有关?” 闻言,珞浩松才像是瞬间回过神来一般,耳根通红的垂下眼帘,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拿出请柬,道:“下个月十七,是小莹儿的生辰宴,姐姐说,希望你能来。” 他说着,将手里的请柬递给了一旁的小厮,由小厮转交给林墨婉。 林墨婉有些犹豫的翻看着手上的请柬,视线略过一行行字,似也安心了不少,以前不管什么事珞巧娘总是亲自来的,再不济也是孙晓悦来,这次却破天荒的让珞浩松来,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可见珞浩松这样,似也只是忙不过来所以才让人送来的,林墨婉轻轻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请柬合上,还没说话,珞浩松就有些焦急的开口道:“姑娘会去的,对吧?” “……”林墨婉沉默着,并没立刻搭腔,而是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别开眼。 其实在解决掉裴景笺之后,她就并不打算再和珞家的人来往了,虽然裴景笺的事不仅她是受害者,珞巧娘也算是。 可是,周莹逼近是她和裴景笺的亲生女儿,就算珞巧娘以后知道了裴景笺死亡的真相可以不去怨恨她,那周莹呢? 与其两家继续来往,让这件事情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倒不如就这样各自安好互不干涉来的好。 见她犹豫,珞浩松不明真相,只觉得是她是不喜欢那种人多的场合,便立刻解释道:“没事的林姑娘,就只是去吃个饭而已,我姐姐也说挺想你的,林姑娘,你就去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乞求,听的叫人无端心软,林墨婉有些无奈的笑笑:“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劳烦公子亲自走一趟了。” 一听林墨婉还是愿意去的,珞浩松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开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那我等姑娘来,啊……不是,我是说,我姐姐说等姑娘来。” 他说着,人已经起身朝着门外去了,蹦蹦跳跳的样子像是小孩儿捡到了什么绝世珍宝。 林墨婉不禁有些无奈,玉枝却是警铃大作,不满的撇了撇嘴,怪她家姑娘太有吸引力,怎么又来个狗皮膏药? 算算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是除夕夜了,也就在小周莹……嗯……现在应该叫小珞莹了,在小珞莹的生辰宴小半月之后。 她不经想,那时候,沈微远会来陪她吗?那么重要的日子,想来是不会吧,他大概会在侯府陪自己的家人…… 想着,她心头顿感一阵失落,虽然也是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有时候,理智往往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 她吸了吸鼻子,长呼出一口气,起身带着玉枝回了房间…… 大雪翩然下了好几日,一直快要到赴宴那几日才停歇,各地积雪成灾,外头街道各处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清扫的人从天还没亮一直扫到太阳出来,才堪堪收拾出来一条足够普通马车通行的路。 ------------ 第174章少年的喜欢总是赤诚又热烈的 沈微远被派遣在城外搭起难民营,收留各处因雪灾而无家可归的人,许多被沈微远救助过的人也纷纷去帮忙,林墨婉也带着玉枝前去帮忙施粥,照顾流民。 难民营,是几家权贵联合操办起来,为首的是沈家,其次就是白家和萧家,以及公叔家,出钱的则是珞家。 等施完粥,已经是午后许久了,林墨婉刚休息了一阵,看着眼前四散奔走的流民,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任由谁看了,心里也不会好受的。 她正有些感慨,突然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她的脸颊,她回过神,下意识闪躲看过去,就见身侧站着的人正是白云。 她冲林墨婉笑笑,将手中的热茶赛到林墨婉手上,随即往施粥的摊子上一靠,道:“喝吧,热乎的,某人怕你冻坏了,特地让我送来的,别人可没这个待遇,他现在忙到脚不沾地,暂时没时间过问你。” 她说着,俏皮的冲林墨婉眨了眨眼,林墨婉低头,看着手上的热气腾腾的茶,又看看白云一脸傲娇的样子,瞬间分不清她说的“这个待遇”指的是被沈微远牵挂,还是指她亲自送来,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吧。 “谢谢。” 林墨婉低声道了句,一口热茶下肚,胃里顿时暖和起来,由内而外的,好像连四周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这时,白云又忍不住嘀咕:“你说说你,非得来这种地方帮忙,好好儿在屋里待着不好吗?就你这身板儿,风吹几下都得病几天的,好出来添乱。” 听着她有些不满又有些关心的吐槽,林墨婉也并不恼,只是冲她笑笑,道:“没关系,我会注意的,不用担心我。” 白云皱了皱眉,真是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本来也不管她的事,好好的待在院儿里,也没人说她半句不是的,可她偏要来。 想着,白云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兴高采烈的往这边过来的少年。 他一身红衣,耳边的小辫子因为跑起来的动作而随意晃荡着,平添几分活脱,是珞浩松。 “林姑娘!”他几乎是跳起来跟她打招呼的,站在远远的地方,一眼他就看见了林墨婉。 他提着东西,快步走到她更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就特意来看看,给你带了点心,你快尝尝。” 林墨婉还没说话,白云就率先凑了上来,阴阳怪气的语调:“哟~献殷勤的来了。”她说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珞浩松,调侃道:“小公子什么心思啊?” 珞浩松抬眼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当即有些愣神,耳根不自觉的就红了,他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而是眼神闪躲的看着林墨婉。 看着白云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珞浩松连忙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少问!” 他说着,白云咀嚼的动作也顿住,咽下去不是不咽也不是,只是有些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轻笑一声,将手上身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道:“我还不稀罕过问呢。” 珞浩松闻言,也不再理会她,只是将手上的食盒往林墨婉面前推了推,道:“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林墨婉沉默着,没动,只是握着手上的那杯茶,有些如鲠在喉。 其实她也能感觉出来珞浩松的热情,少年人的喜欢,总是赤诚又热烈的,实在很难叫人察觉不到。 她心里有些愧疚,可对方没有明说,她也不好直接挑明了说,只能从拒绝他的好意开始。 思索间,林墨婉摇了摇头,将食盒推回去,道:“我吃过了,现在不饿,分给大家吃吧。” “……”觉察到林墨婉刻意的拒绝和疏远,珞浩松沉默着,眼底的光亮也一点点黯淡下来,但他还是扯着嘴角,尽可能的露出笑意:“没关系,我可以先收着,等你饿了,我再热热。” 他将食盒盖起来,牢牢的护在怀里,低着头,有些委屈,一副小狗受了伤的表情,这真的很难叫人不心软。 珞浩松是那种很阳光的长相,明眸皓齿,眼睛亮的仿佛装了星辰大海,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和左边脸颊上深浅合适的酒窝,静时有书卷气息,动时是阳光开朗少年。 林墨婉叹了口气,又道:“外头天寒地冻的,珞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的人手也是够的,不用公子帮忙。” 他没接话,只是抱着食盒有些埋怨的眼神看了一眼林墨婉,林墨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恰逢此时,白云还出来添乱,她可算是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有用胳膊肘捅了捅林墨婉,才道:“真是羡慕你呢,一露脸,就那么多人抢着搭讪。” 她说着,一副唏嘘的模样,轻“啧”着,抬手拍了拍林墨婉的肩膀,意味深长,却不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珞浩松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离开的白云,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林墨婉,林墨婉垂下眼帘,心中也是有些不自在。 以前在面对公叔北丞的时候,她都从未如此不安过,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公叔北丞不会这般直白,可现在不行,珞浩松显然属于心动派的。 她看着他,酝酿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做朋友挺好的。” 说罢,她眼神有些紧张,生怕珞浩松天真的听不懂,但好在,珞浩松还没她想象中那么不上道。 听着林墨婉的话,珞浩松的眼神再次暗淡了不少,随后,他稍作犹豫,问:“林姑娘的意思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的,一时间似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珞浩松却又问:“那他也喜欢姑吗?” 喜欢吗?可能并不吧…… 他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呢?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吧。 林墨婉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藏好,只是冲他无奈又自嘲的笑笑,摇头:“不知道。” 这下,倒是轮到珞浩松不知该如何言语了,良久,他一咬牙,“没关系,只要你们一天不确定关系,我就一天有机会。” 他说罢,提着东西就要离开,一转头,就正好撞见忙完过来的沈微远,他脚步一顿:“沈二哥。” ------------ 第175章吵架了? 沈微远站在他跟前,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并不言语,显然应该是听见了刚才两人的谈话。 珞浩松却并不曾觉察出异常,只是热络的同沈微远攀谈:“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沈微远依旧只是点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中也是难掩的焦灼,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才道:“没事,这里有大家在,暂时还用不上你,你先回去吧。” “哦。” 珞浩松应答着,似乎并未觉察出什么异常,只是拿着食盒,灰溜溜的离开,还不忘回头冲林墨婉笑着挥手道别,依旧是那么大方。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微远有些心累的闭了闭眼,再睁眼,珞浩松已经走远了,回头却看见林墨婉的视线追随着走远的珞浩松还没收回来。 他长舒了口气,长腿一迈,几个阔步上前,站在了林墨婉跟前。 直到视线被挡住,林墨婉才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他阴沉着脸,看了一眼面前的空盆,本来是想问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去营帐内休息休息,可一张嘴,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聊得挺开心啊。” 林墨婉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心止不住沉了沉,她垂下眼帘,面上有些紧张和无奈,她说:“我们只是朋友。” 沈微远沉默着,并没说话,只是幽怨的眼神盯着她看,林墨婉只觉得心里发毛,可又无可奈何,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如果说是她主动勾引别人,那他生气她无话可说,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立场啊,怎么能怪她? 想着,她只觉有些委屈,面对他仿佛责问的眼神,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有些置气。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微远的理智突然被拉回来些许,他被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开始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很凶。 此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是萧胜,他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手搭在沈微远肩膀上,一手叉腰,长舒了口气,自顾自的吐槽道:“可算是忙的差不多了,累死我了。” 说罢,他抬眼就看见站在施粥摊子后的林墨婉,四目相接,他表情一僵,似是才感觉到这周遭的气氛不太对劲,讪讪的收回了搭在沈微远肩膀上的手, 他看看林墨婉又看看沈微远,主动往一旁撤了撤,随后皱着眉头,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许久,才试探般开口:“吵架了?” “……” “……” 当事的两人都选择了再次沉默,气氛一度变得有些让人紧张,不知不觉就好像不敢大喘气儿了。 萧胜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哄白云他会,哄别的人他也不会啊,无奈,他四下看了看,随便找了个借口:“那什么,我去那边看看,你们先聊。” 他说着,不等沈微远搭话,就快步走开了。 沈微远皱着眉,有些苦恼的扫了一眼林墨婉,也是烦躁的抬手抓了抓头发,总觉得自己刚才不该那样,可又拉不下来脸道歉,只能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林墨婉也没表示不满,只是看了看四周已经被暂时安抚下来的难民,却并没有看见玉枝的身影,想来当是还在安置难民的营帐里忙碌。 她咬了咬牙,还是主动开口:“既然这里已经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福身见了礼,转头拿了伞就往城内走,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身影,沈微远深吸一口气想叫住她,可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直到眼睁睁看着她远去也没能叫出口…… 林墨婉刚走没多远,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忽而飘来几片硕大的乌云,雪花夹杂着雨砸在地面上,她不得已撑起了伞,仰头,透过伞檐看想远处的天边,瞧着这天色,这雨夹雪是要下一阵的。 不多时,地面又开始积起了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身后传来一阵动响,林墨婉忍不住回头看向看过去,之间一大群难民穿过。 林墨婉站在其中,看着他们着急忙慌的跑远寻找避雨雪的地方,一个小孩儿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她几乎没做思考,忙不迭的蹲下身子将他扶起来。 小孩儿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林墨婉松开他的手,他转身就跑远了,林墨婉回头,看向那小孩儿跑远的方向,回过头时,只见街道的另一头,三四个身着布衣的男子踏着雨雪缓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难民,林墨婉瞬间警铃大作,现在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这些人的视线中,跑肯定是来不及了。 她撑着伞,看着这些人缓缓靠近,目光凶狠趟水而来,她握紧了手中的雨伞,直到四人站在她面前,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手摸到后腰,做出时刻要拔刀的准备。 “谁让你们来的?”林墨婉发问。 想当然的,几人自是不可能回答,突然四人同时拔刀,朝着林墨婉挥刀而去。 刀光剑影之间,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雨夜打斗的画面,林墨婉怔了一瞬,几乎是身体的本能,猛的将手中的伞抛开,身子一侧,将重心全寄在脚上,几个旋身躲出包围,稳稳的立与地面,一抬手接住翻飞的雨伞,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几人见状,显然是有些惊诧,没想过林墨婉还有这般敏捷的身手,可这并没有让几人退却,而是握紧手中的刀剑,踩着飞溅的积水冲向林墨婉。 隔着一定的距离,林墨婉沉了沉眸,看着身手敏捷的几人迎面冲过来,无数回忆翻涌,白天的、夜晚的……脑子里突然多出来许多如同这样的场景。 等她回过神,刀剑闪着光芒格外晃眼,她再次闪身躲开,手中的伞滑过,只听“咣”的一声,稳稳挡住一击,她来不及犹豫,抬脚将人踹开,又躲开身后挥下来的刀。 一个转身同身后的人擦身而过,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时间仿佛在她眼前放慢,脑海深处有个声音叫嚣着:夺他的刀! 没做犹豫,她手中的伞一收,一脚踹在他脚腕,他一个不差查整个人往前栽下去,林墨婉瞅准时机,一把夺过男人手上的刀。 ------------ 第176章是梦还是回忆? 在转身的瞬间,有一个人冲上来,她一手拿着收起来的伞,一手握剑,直接迎上落下来的刀刃。 刀剑相撞,只听“咣当”一声,格外刺耳,却像是瞬间激起了林墨婉被尘封的记忆,同刀刃上倒影出来的自己对视,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觉醒。 对方的刀猛的压过来,林墨婉一时不察,猛推数步稳住脚,抬脚将身前的人踹开,转身间一剑刺进身后扑上来的人的胸口,他瞪着眼,面色一滞,林墨婉却丝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从自己的剑上踹开,狠狠摔在地上挣扎几下没了生气。 紧接着应付剩下的三个,看着他们同时飞身而上,林墨婉站在原地,仍旧没有松开手里收起来的伞,另一只手握紧了剑柄。 灵巧的闪身躲过旁边两个,猛的朝着中间那个飞身而去,两人擦身而过,对方应声倒地,鲜血从脖颈处顺着地上的积水晕染开。 看着死去的两人,身下的两人才终于意识到,他们要杀的人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瞧着这身手,以前至少也是个不差的暗卫。 他们握着刀,微不可查的往后退了退,林墨婉却只是淡定的撑起手里的伞,雨雪下的更大了,但她并没有松懈的理由,看着眼前的两人,她沉声道:“供出幕后主谋,我姑且给你们留个全尸。”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林墨婉这么说并非大言不惭,但杀手有杀手的规矩,若是今日他们乱了这规矩,就算是活着离开了这里,往后也不可能接的到活儿了。 思及此,两人并未多做犹豫,咬了咬牙,同时举刀冲过去,林墨婉眸光微沉,将手中的伞扔出去,成功挡住其中一人的视线,再挥剑对付另一个。 刀剑再次相撞,她迅速闪身,手中的剑脱离手的掌控,围绕那人的手旋转飞升,林墨婉一脚踹在他心口,他狠狠地飞出去,林墨婉一把握住凭空旋转的剑,挥剑之间,一剑封喉,干脆利落。 再回头,剩下的一人正好将飞出去的雨伞收起挡回来,她一把握住伞柄,摁住开关,伞被再次撑开的瞬间,一枚银针自伞顶端飞射而出,直击那人眉心,他瞪着眼浑身一僵,直直的倒在了水里。 林墨婉从容的抬起伞,听着砸在伞面杂乱的雨声,看着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她扔掉手上的刀,又有些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这是她干的。 她会点防身的东西,这一点她自己是知道的,可这并不意味着她那点只够对付地痞流氓的三脚猫功夫,能这么轻易的反杀四个职业杀手。 她满心的疑惑,看了看四周,雨帘逐渐密集起来,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她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因为今天忙所以她就让沈微远给她安排的暗卫都去帮忙了,也没想过会遇到杀手。 她咽了咽口水,勉强稳住心神,努力想要忽略掉一阵阵席卷而来的耳鸣,她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强忍着不适迈步离开,可还没等她走出几步,脑袋突然传来一阵晕眩。 她踉跄几步,手中的伞突然变得很沉,尽管她拼命想要将伞握住,但还是抵不过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晕眩,手中的伞重重的落在地上,她也亮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看见的,是阴沉的,下着雨夹雪的天空,以及无数打在脸上的凉意,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竟然还听见沈微远焦急的声音。 梦里,他好像抱着她,拼命的喊她的名字,焦急的让她不要睡,恍惚间,她看见他猩红着眼,抱着她拼命的奔跑在雨里,她突然有些伤感,还有些鄙夷自己,想什么不好,偏要想男人的真心,真是命中犯贱…… 可就算这样,她也想这个梦可以长一点,至少在梦里,他是真的担心她,而不是把她当做他的戎儿。 当她彻底失去意识,似又陷入另一个梦境,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更像一段记忆。 梦里,她是广宁王府的丫鬟,却并不受大家的待见,明明都是一起当差的,她们却总因为她做的比她们好就处处刁难她,让她洗她们换下来的衣服,洗不完就不给她饭吃。 或者,让她在下雨天出去很远的地方买东西,还只能跑着去,明明雨下的很大,却还要求点心要热的,拿回来不是就得重新去买。 更过分的是往她的被子里放蛇虫鼠疫,或者在大冬天用说把她的被褥浇湿,让她不能睡觉,她如果闹,就会被她们联合赶出去去。 那天深夜,下着小雪,她不知道第几次被赶出来,只能一个人游荡在花园里,纵使冻得浑身都没了知觉,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暖和的地方。 这时,温润如玉的少年发现了她,询问了她的名字和身份,给她披上他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披风,将她带进屋子里暖和。 后来每一次被欺负,他会立刻出现,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制止那些欺负她的人,拯救她与水火之中…… 梦醒,林墨婉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失神的望着床底,她很确定,那不是梦,是她曾经缺失的某一部分的记忆,记忆中温柔的男人,是公叔北丞。 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悲凉,不知从何而来,眼角的泪水就不受控制的滑落。 突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盖在她的额头上,她才逐渐回过神,轻轻转头,就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她回头,就对上玉枝满是愧疚和关切的目光:“姑娘你觉得怎么样?头还痛不痛?” 林墨婉没搭腔,但脑袋传来的疼痛却那么清晰,她皱了皱眉,连咳嗽似乎都牵动着头疼,玉枝立马会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姑娘你好好休息。” 她说着,转头取了温热的帕子敷在她额头上,解释道:“姑娘你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所以发起了烧,是二爷带您回来的,请了大夫,给您瞧了病,大夫说,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什么问题的。” 林墨婉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嗓子却疼的厉害,像是火在烧一般,难受的几乎连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 玉枝连忙表示:“您现在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得好好养着,否则二爷回头再来看见您还没好,是要责罚我的。” ------------ 第177章无法拼凑完全的记忆 玉枝说着,面上便是故作委屈,林墨婉果然乖乖的不动了,她知道,林墨婉向来吃这套,她连忙起身,倒了水,试好了温度,端来小心翼翼的扶起林墨婉喂给她。 她躺在床上,头晕脑胀之际,心中思绪翻涌,她好像想起来了一点,她和公叔北丞还真不是没有关系的。 至少,她确实曾是他手上的人,他的暗卫,替他杀一切他要他杀的人,而最后一次,是在落海,那次的任务是刺杀一个到落海游船的权贵。 她和往常一样,乔装打扮成能够入场的人物,最好是那种不起眼,但又不能少的,那种权贵游玩的场合,最不能缺的自然就是伺候歌舞的舞女了。 有公叔北丞的帮忙,她很轻易的就混入其中,站在舞台中央,随着乐声翩翩起舞,直到听见身边起身敬酒的人唤高位上的人“陛下”,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权贵,那是公叔言玉,是大荣国的皇帝。 可为时已晚,藏在炸开的花球中的剑已经飞了出来,她不得不握着剑冲上去,结果可想而知,她差一点,手里的剑就能刺穿公叔言玉的心口,她还是被禁卫军拦住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温润如玉的男人,他只是面色如常的坐着,她本来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救她,可他的眼底只有冰冷的淡然,仿佛他们并不相识。 那一刻,她恍然大悟,他要她死,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为什么?她那时不明白,现在也未曾想通,是她做了什么错事吗? 她不知道,她不记得了…… 前后的记忆又开始变得模糊,根本无法拼凑完整,只依稀记得她在偌大的船上奔跑,推攘,很吵,所有人都在抓她,她拼命的挪动一切可以挪动的东西来抵挡身后的追兵,她还是被逼上了绝路,无数弓箭手对准了她。 深幽的海面翻涌起浪花,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濒临昏死之际,她似看见一道重物落下,迅速往她这边过来,好像是一个人,但隔着幽暗的海水,她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只知道他们越来越远,直到那人影又被无数人影拽走,她独自沉入水里…… 她再次猛然惊醒,被海水淹没的窒息仿佛就在刚开,她咽了咽口水,浑身止不颤抖着,好一会儿才从濒死的彷徨中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见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内也很暗,应该是玉枝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所以没有点灯。 她缓缓抬眼,就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恍惚间,林墨婉好像看见了那个跳下来,拼了命朝她游过来,却又被拽回去的人影。 不知怎么的,她本不是感性的人,这一刻,也突然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涩,下一刻,眼眶就被雾气笼罩。 “怎么了?”黑暗中的人影缓缓开口,是沈微远的声音,林墨婉刚酝酿起来的悲伤瞬间一扫而空。 她承认,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直到沈微远的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时,接着屋内微弱的亮光,她才看清楚他的脸。 虽然是稳住了心神,但两颗眼泪还是从眼角默默地滑落下来,她摇了摇头,有些哽咽,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握着她的手,似有些紧张,林墨婉沉默着,挣扎着起身,他就连忙伸手拉过一旁的软枕给她靠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询问:“头还疼吗?”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哪怕今晚没有月光,他也像是沐浴在林墨婉自己给他镀上的一层柔和的光晕中,他细致的帮她掖好背角。 林墨婉看着他,许久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抬起头,目光与她相碰,她才回过神,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了句:“不疼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又握着她刚刚退烧还有些烫的手,低下头,语气哽咽,“对不起啊。” 林墨婉怔了怔,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解,他却语气稍顿,接着道:“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对不起。” 他说着,声音都止不住的哽咽,一想到她倒在一群死人堆里的样子,他就止不住后怕,那一刻,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平安。 林墨婉看着他,第一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心里竟有些不适,她也不会什么安慰人的话,琢磨许久,才道:“其实没有那么严重的。” 其实在她心里,从未觉得两人是平等的,他也从来不需要道歉,这个时代,讲求门当户对,能让沈微远这么低声哄的人,只能是未来家室和他旗鼓相当的沈二夫人。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本意是想告诉他没关系,反正她又不图他的真心。 可真的不图吗?这话到底是想说给他听,还是在警告自己呢?她也分不清了。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头的疑虑,沈微远眼底闪过一丝刺痛,握着她的手又不经紧了紧,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林墨婉却率先道:“我是说,没关系。” 在克制这方面,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沈微远看着她,欲言又止却也不再说什么,林墨婉垂下眼帘,默默地将被握住的手抽出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陷入一阵僵持,屋外的风吹的很大,裹挟着雪花拍打在门窗上。 良久,林墨婉才主动道:“听说,二爷要成亲了?先前都没来得及问。” 她尽可能的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可说完,眼眶还是忍不住酸涩起来。 沈微远怔了怔,颤抖着唇想要反驳,可此事早已人尽皆知,他和宋安容仿佛已成命定,他顿时感一阵深沉的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见他不说话,林墨婉稳了稳心神,接着道:“所以,我们结束这段关系吧,您也不想未来的沈二夫人确定我的存在之后心里不快吧。” 她说着尽量别开眼不去看他,可心里没由来的痛色还是刺激的她眼泪滑落,沈微远看着她,咬紧了牙关,双眼中也是噙满了泪。 他沉默了片刻,问:“是你自己就是这么想的,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这样说的?” “没有别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怕她被人威胁,所以才这样问的,可是没有,真的没有人,是她不想再继续了。 ------------ 第178章就算死你的魂也是我的 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像是试探,又像是提醒,她接着道:“就算没有我,二爷也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像她的人,反正是谁又不重要,只要像她不就行了吗?” 她话未说完,声音已然开始颤抖起来,她只能极力克制着,默默地攥紧了被褥。 沈微远此时只觉一阵头疼,他想解释,但听着林墨婉的话,情绪终究是压倒了理智,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对你而言有没有我都不重要是吗?” 林墨婉沉默着没说话,沈微远却默认了他自己的说法,这一刻他再也不想解释什么只说:“所以,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一丁点的真感情吗?” 林墨婉看着他,眼神狐疑又奇怪,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她不禁觉得好笑:“二爷这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让我摆清自己的位置吗?我摆的还不清楚吗?” 她说着,刚咽下去的委屈像是潮水一般怎么都压不住,她皱着眉头,极力克制,眼泪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像是要代替那无法言说、克制不及的爱意一并倾诉出来。 一见她哭,他原本汹涌而上的怒意瞬间哑了火,这确实怨不得林墨婉,他们的第一晚之后他就说过这样的话,可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也害怕,害怕被沈君池发现,害怕再失去她,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确定自己说出来她会不会信,他只能这样,企图让她乖乖听话,等他把一切处理好。 他知道这会很久很久,三年,四年,五年……或者更久,他只能忍耐,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快了,就快了。 他红着眼眶,却突然有口难言,林墨婉见此心中的委屈逐渐扩散,声音也愈发嘶哑:“我可以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回来,当然了,如果二爷觉得不放心,也可以……” 她话未说完,沈微远却不想再听,猛地站起身来,扭头走就,林墨婉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快要走出内屋。 他止住脚,回头看向床上一脸茫然的林墨婉,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沈微远眼神复杂,眼眸中的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贯穿。 良久,他才道:“我不会娶她,也不会放你走,哪怕是死,你的魂也只能是我的。” 他说罢,重重的甩袖离开,林墨婉怔愣在原地,看着他夺门而出,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林墨婉坐在床上很久,都没能从刚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她不知道是该相信他的话还是不相信的好。 直到天色逐渐亮开,禁闭的房门被推开,是玉枝端着给她擦洗的水进了屋,一进内屋,就瞧见了靠坐在床头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墨婉。 她惊了一下:“姑娘,您怎么了?” 说话间,玉枝连忙将手上的盆放在一旁,迅速走到床前查看林墨婉的情况,林墨婉只是摇摇头,开口:“没事。” 许是一夜未眠,加上大病初愈,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沙哑了,玉枝倍感担忧,连连道:“好了好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她赶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水流过体内,林墨婉才顿感好了许多,玉枝有些担忧,但林墨婉却只是冲她笑笑:“真的不要紧。” 她只是有些累了,不仅仅是身上还有心里…… 稍稍休息几天后,她的身体基本就恢复如初了,后来的几日,不知道是和林墨婉赌气还是真的很忙,沈微远大半个月都没再来找过林墨婉,连送东西来的人一个个都是冷着脸来冷着脸走的,可该带来的东西却是一样没少的。 看着他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林墨婉有些无奈,似乎都能想象到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地里被那晚的事情气的暗下决心不再理她,隔天想让人松东西来,却又觉得不想先低头,于是,就吩咐送东西来的人都冷着脸来。 这一来二去,玉枝也看出来了什么,旁敲侧击,都在说沈微远这几日怎么睡不好怎么吃不下饭又怎么气的头疼的,一边说一边观察林墨婉的脸色。 林墨婉却始终都只是倚靠在榻上神色淡然的看着书,玉枝看着她,脸上时不时的闪过失落。 见她仍旧充耳不闻,她开始止不住的叹息,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一开始,林墨婉还能勉强忽略,可是随着她只在不远处叹气,换做坐在她面前叹气,林墨婉就没办法忽略了。 她轻轻放下手上的书,转头看向林墨婉:“你做什么啊?”她的声音颇有些无奈。 玉枝见她注意到自己,连忙收敛了面上的无奈,凑上前去,轻声道:“姑娘啊,要不然咱们还是主动一点吧,虽然说千错万错都是二爷的错,但是看在二爷也是很爱惜姑娘的份儿上,咱们还是偶尔服个软,也没什么的吧。” “……” 听着玉枝的话,林墨婉陷入了沉默,她何尝不明白呢,但是有的事情,并不是道理能说的通的。 她不想步母亲的后尘,也不想成为第二个林以柔,更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第二个林墨婉。 一开始她别无选择,后来她觉得可以利用沈微远的权势报仇,于是她开始费尽心思讨好他,用尽浑身解数,让他陷入她精心编制的温柔乡里。 可是后来,她逐渐发现,沦陷的好像不止有沈微远,她后知后觉,想趁着自己还没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抽身。 见她不说话,玉枝更着急了,她极力劝说:“正所谓,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哪儿隔夜的仇啊,我可以作证,二爷绝对不会骗您的。”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只是面色间也有些动摇,在玉枝的期许眼神中,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去把我先前做好的香囊拿来。” 玉枝眼前一亮,连忙点头,去将东西翻找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一脸期许的趴下榻上。 林墨婉摩挲着手上的香囊,这香囊已经做好许久了,只是犹豫着一直没有送出去。 她总觉得,对于沈微远这样的人而言,或许她只是他养的一只金丝雀,他什么都缺,应当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 于是这东西都在她这里放了很久,久到如果不是刚才玉枝建议她主动去找沈微远,她都想不起来自己还做过这种东西。 ------------ 第179章明华台宴会 “二爷肯定喜欢。” 似是看出林墨婉心中的疑虑,玉枝主动开口道,林墨婉的思绪被拉回,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她却笑着接着道:“就像二爷喜欢姑娘一样啊。”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一股没由来的感染力,惹得林墨婉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只是笑容间有些无奈和苦涩。 于是,趁着天气晴朗,玉枝从魏林那里打听到了沈微远的行踪,说是冬月十一那日傍晚,沈微远回去明华台赴宴。 沈家的马车大概率是直接停在街边,然后同沈家的随从一道穿过闹市前去宴会的,那天也正好是皇城一年一度的灯花会,人一定会很多,她们偷偷去,送完就回来,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林墨婉一开始其实并不太愿意的,但在玉枝的怂恿下,她最终还是点了头,玉枝高兴的几乎要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的去收拾东西了。 看着她一蹦一跳出门的背影,林墨婉忍不住有些好笑,低眉间,视线又落在手上攥着的香囊上,不知怎么的,刚才汇聚起来的阴霾再次聚拢…… 灯花会那日,天气也还不错,街道两旁早早的就挂起了红绸红灯笼,以及各种样式的花灯。 林墨婉没做马车,本是想着天色还早,就同玉枝一道步行去东街,此时天色都还不算晚,同往日的冷清不同,街道上已经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穿着新衣的小孩儿高举着糖葫芦、风车或者花灯,洋溢着笑容,你追我赶的从身边匆匆跑过,形形色色的商贩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掺杂着路过人的说话声。 等天色再晚一些,远处的城外山坡上,就有事先准备好的烟火会,美艳的烟火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绚丽的花,伴随着一声声巨响,有不少人家的小孩儿拉着父母出门高兴的仰头观望。 林墨婉也忍不住驻足观看,直到余光瞥见一抹站在角落里面的小小身影,是那天给她送信的小乞丐:长生。 他似乎就是来找林墨婉的,但也没有贸然上前,只是在角落里面站着,注视着林墨婉,林墨婉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她才冲他招了招手。 长生见此,也是很乐意的小跑着过来,他仰着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比正常小孩儿要矮不少,让冲着林墨婉勾了勾手指,林墨婉微微弯腰,他压低声音道:“姐姐,我刚才看见那个老头往这边来了。” 老头? 林墨婉稍加思索,就想起来他口中说的老头应该是江文清了。 她下意识直起身,四下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就在这时,长生突然拉起她的衣袖往一旁拽,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过去。 走到一处不那么热闹的小巷子里,刚躲起来,就见一顶轿撵自不远处的拐角出来,经过林墨婉刚才的地方。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大概率也是去参加明华台的宴会的,可细想来,林墨婉似乎只是听玉枝说了宴会的事,却并不知晓具体是做什么的。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长生,稍加思索,还是问道:“你知道明华台的宴会是谁设的吗?具体是做什么的?” 本来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随口一问,他若是摇头,也并不足为奇,可闻言,长生却神秘的一笑,道:“姐姐问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大街小巷的事儿可没我不知道的。” 见他如此自信,林墨婉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似也好了许多,她嗤笑一声,道:“哦?那你说说看明华台的宴会怎么回事?” 长生挑眉:“还能怎么回事儿,当今皇帝老儿给他的结拜兄弟选媳妇儿呗。” 公叔言玉给他的结拜兄弟选媳妇儿? “沈微远?”她不太确定,但一提起公叔言玉的结拜兄弟,想来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沈微远。 长生也没否认,点了点头,他自顾自的说着:“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所以说城中只要有女儿的大商户大世家或者各个地方的权贵都会来,谁不想攀上沈二爷这棵大树啊,就是不知道咱们沈二爷会看上哪家姑娘……”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但林墨婉此刻已经没心情再听他说了什么,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涌上了心头。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香囊,直接这个东西越发烫手了,只是短暂的犹豫之后,她转头离开。 长生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等他回过神来,林墨婉已经走出去了,他狐疑的抓了抓自己的鸡窝头,越发奇怪,明明是她自己要问的,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走了?生气了?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他想着一边狐疑有奇怪的挠着头也转头离开了,嘴里嘀咕着:“奇了怪了……” 可是刚走出一定距离的林墨婉被去买点心匆忙赶回来的玉枝拽住,看着林墨婉并不怎么好的脸色,她狐疑:“姑娘,你怎么了?” 她问着,满眼关切,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什么人这么大胆?!” 她已经暴怒,作势就要去找那些不存在的欺负林墨婉的人,林墨婉赶紧将她拉住,摇头:“没事,没有谁欺负我。” 看着她这副模样,玉枝更加不解了,林墨婉却犹豫着,皱了皱,说:“算了,我不想送了,我们回去吧。” 听着她有些失落的话,玉枝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大概是知道了明华台的宴会是怎么回事了。 林墨婉要走,玉枝连忙将她拉住,“姑娘,你别走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宴会是陛下组织的,所以二爷他必须要去,至于民间传闻的什么选亲,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只是大家的说法而已,姑娘,你知道的,这个世上听风就是雨的事儿还不少吗?” 听着玉枝的话,林墨婉的内心似乎又有些动摇了,其实说来,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就单在和沈微远亲近这方面来讲,也不是没有主动过。 可以到这种时候,她就会不可控制的变得敏感又脆弱,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瞬间将她击垮。 并非她想这样,而是她控制不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某一个人的完整的爱,久而久之,这让她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配不上。 ------------ 第180章有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如今听着玉枝的话,又仿佛瞬间将她点醒,在这种事情上,她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 她曾想,她这样肮脏不堪的人,怎么配的上世间的美好?她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一切幸福的东西,凡事靠近她的,她都会反复推开、试探、猜忌。 归根究底,她始终认为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 正犹豫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烟花在空中炸开,让原本就有灯光照明的黑夜如同白日。 来往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沈二爷!” 林墨婉下意识回头,就见他被世家子弟簇拥着,自街道的尽头徐步而来,其中不乏几位年迈的长着,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 林墨婉随着人群一起退到路边,一路目送他走远,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看见她了。 可她站在人群里,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而且他身边的人不停的跟他说话,想来他也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周遭的人的。 等沈微远走远,偌大的街道上,好似有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不同的是这次多了许多谈论沈微远的姑娘。 玉枝只觉得有些可惜,“姑娘,你干嘛要拦着我呀?我刚才是想冲上去的,咱们就这么给他多有排面呐!让那些肖想咱们二爷都是死了那条心才好呢。” 林墨婉没搭话,只是轻笑一声,这次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无所谓还是自嘲,玉枝还在一旁没完没了的嘀咕着。 良久,林墨婉仰头,视线扫过四周挂满的花灯,才答非所问的道:“我们去逛等会吧。” “……”玉枝一愣,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似乎是对于林墨婉的话有些意外,“什么?” 林墨婉冲她笑笑:“逛灯会啊。” 玉枝看着她,突然有些陌生,她却从容的走进了人群,良久,玉枝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冲上去:“姑娘你等我一下啊。”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林墨婉都没再提起香囊的事,买了一盏六面画着青竹的灯,站在还算清净的树下,看着面前灯笼里明明灭灭的光亮,一安静下来,心里似乎又像是空缺了一点。 “你在这儿啊。” 突然,一道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林墨婉回过神,下意识回头,就对上公叔北丞满是温润笑意的眸子。 林墨婉心头一沉,实在很难将记忆里,在船上时,那双冰冷的像是无数条毒蛇爬过一般的阴狠联系到一起。 “怎么了?” 见她发愣,公叔北丞皱了皱眉,止不住面露担忧,林墨婉闻声,连忙回过神来,尽可能的不露出什么端倪。 她笑着摇头:“没,殿下怎么在这儿?” 公叔北丞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道:“本来是去参加宴会的,不过太无聊了,就出来走走,听人说咋街角看见你了,还以为你这么早就回去了呢。” 林墨婉点点头,并不在言语,公叔北丞笑笑,依旧温柔体贴,他主动提议:“方便的话,咱们一起走走?” 犹豫片刻,林墨婉最终是没有拒绝的,她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没了往常的轻松,对于林墨婉而言,更多的是不解和戒备,她不确定公叔北丞是不是还有和那日在船上时一样的想法。 她想开口试探,却也没想好怎么问才不算有纰漏,她现有的记忆里总是有很强的割裂感,她记得公叔北丞维护她的样子,也记得当时在船上他那冰冷的眼神。 所以,这之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公叔北丞是怎么想的? 没有恢复记忆的激动,只有害怕和仿徨。 这时,提着篮子的阿婆凑上前,拦住两人的去路,将篮子里的花亮出来,递到公叔北丞跟前:“小相公,给娘子买朵花儿吧。” 听着阿婆的话,两人同时怔了怔,林墨婉是排斥,公叔北丞却看不出具体情绪,只见他嘴角轻轻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林墨婉皱了皱眉,有点反感这样的误会,她开口解释:“我们不是……” “好。”几乎没有犹豫的,公叔北丞打断她的话,就立刻掏钱:“那就来一束吧。” 阿婆接过银两,笑容满面的挑了一朵花篮里最好看的递给林墨婉,林墨婉并没有伸手接,阿婆似也意识到不妥,脸上的笑容当即也有些凝固,她有些求助的眼神看向公叔北丞。 公叔北丞的脸上也有些无奈,伸手接过阿婆手上的花,阿婆颔首,转头离开继续卖她的花。 他将手里的玫瑰递到林墨婉身前:“一朵花而已,老人家也不容易,如果你真的那么介意,下次我会解释清楚的。” 他将手里的花又往她身前递了递,林墨婉犹豫片刻,还是没接他手上的花,只是转头看向公叔北丞,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多想从他满是防备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真实想法,想看透这个人,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别开眼,道:“殿下,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是有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公叔北丞看着她,脸上温柔的笑意逐渐消失,委屈、忧愁、自责,他看起来甚至有些无措,就好像当初在那条船上冷眼看着她被逼跳海的人不是同一个一般。 良久,他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抱歉啊,让你困扰了。” “……” 林墨婉只是垂下眼帘,没有回应他,他语气微顿,正要转头离开,可刚转身,却又好似不甘一般,停住脚,犹豫了片刻,才再次转头看向林墨婉。 林墨婉有些不解,与之四目相接,疑惑他想说什么,等了等,他眼底逐渐流露出让人觉得痛心的留恋。 最终,他没说什么长篇话,只是简短的几个字:“没关系,我可以等,无论多久,我都能等。” 林墨婉有些无奈,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却安抚一般冲她笑笑:“你玩儿的开心点。”他说罢,收回留恋的视线,转头离开。 林墨婉看着他落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涌动的人群中,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感觉但绝对不是后悔。 她若有所思的回头,刚要迈步离开,就猝不及防的被高大人影挡住视线,她脚步一顿,震惊又狐疑的抬眸,心跳都顿时慢了半拍。 是沈微远。 ------------ 第181章你们约好的? 许是刚才想公叔北丞的事情想的入神,竟未曾觉察到他什么时候靠近的。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他垂着好看的眉眼,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好像藏了柔光,看上去莫名有些悲伤。 他看着她,似是有些迟疑,随后问:“你们约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林墨婉的错觉,她总觉得他问这话时,好像都要哭了。 林墨婉自也知道他口中的“你们”指的是她和公叔北丞,在并不算漫长的沉默中,她一时间忘记了回答,他失望之际,转头要走,林墨婉才反应过来,挽留的话想也没想就连忙脱口而出:“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话音落下,沈微远停住了脚,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顿时闪过一丝欣喜和雀跃,但又很快隐藏起来。 他回头看向林墨婉时,眼神又恢复了方才冷淡,林墨婉垂下眼帘,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其实就后悔了,眼神间都有些无措。 他却控制不住一般微微扬起嘴角,喃呢着,反复品味那句话:“找我的?” 林墨婉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香囊,拿出来还是不拿出来? 她犹豫着、纠结着,末了,还是主动转移话题:“二爷不是在参加宴会吗?怎么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疲惫或者说是愧疚,他回答:“他们老是将那些姑娘往我跟前凑,我不喜欢,就索性出来了。” 他倒是并未隐瞒,或许也是知道,林墨婉既然知道宴会的事,必然也是知道这宴会的目的,所以,隐瞒都是徒劳的。 说罢,两人间的气氛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四周很热闹,他们站在来往的人群中,好像突然有些格格不入。 林墨婉垂着头,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缓缓的从袖口将那枚香囊拿出来,“我……” “沈二哥哥!” 东西刚拿出来,沈微远身后传来一道明媚的呼唤,两人同时看过去,是宋安容。 她站在不远处,隔着人群,高高的跳起来冲沈微远挥手,脸上洋溢着热情又活脱的笑,就如同这寒冬里升起的一抹暖阳。 沈微远却并未理会,只是匆忙一眼,他又回过头看向林墨婉,目光中有些急切:“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似乎又卡在了喉咙里,这次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默默地捏着那已经快被自己捏皱的香囊,往回塞了塞,稍作犹豫,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有些失落,眼底的那抹柔光也不在了,此时,宋安容已经快速穿过人群靠近这边,她依旧热情的喊着:“二哥哥。” 可眼神一转,在她看见林墨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她看了看沈微远,又看了看林墨婉,许是出于礼貌,她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招呼:“林姑娘也在啊。” 林墨婉冲她点头笑笑,回头又看向沈微远:“那我就不多叨扰二爷了。” 她说罢,微微福身,却在背过身去的那一瞬,心头没由来的涌上一丝委屈,她紧紧地拽着那没送出去的香囊,垂着手,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最终她还是没能将东西送出去,她有些失落,但那又怎么样,或许就算是她有那个勇气送出去,他也未必会收下,说不一定还会背地里和旁人说她土气。 想着,她突然有些庆幸,至少这东西没送出去之前,在他心里,她还是只图他的钱和权的,至少,她也还能这样警醒自己。 她正想着,颇有些失魂落魄,却突觉手腕一紧,她怔了怔,被身后的人拽的一个踉跄,一抬眼,就撞进男人焦急的眼神中。 毫无防备的拉拽让她踉跄几步,猛地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还尚有些不稳呼吸轻轻的喷洒在她的脸上,有点痒。 竟然是沈微远。 只是短暂的眼神碰撞,林墨婉就迅速回过神,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手上那枚香囊上,林墨婉刚稳住的心神瞬间有乱了。 她慌忙的挣脱他的手,退出一定距离,环顾街道,确定路过的行人只是好奇的打量他们几眼,并没有要驻足的意思,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她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香囊的收起来,下一瞬,只觉手里一空,手上的香囊就已经到了沈微远手上。 她来不及思考,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占据了理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像是被发现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就这么直接伸手去抢:“你还给我!” 沈微远当然不依,自然的将手背到身后,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她本想扑上去抢,却又在上前一步后止住了步子,只因再近就真的要扑进他怀里。 她抬眸,慌乱的目光和他对视上,他问她:“到爷手上的东西都敢抢回去,怎么自己的人被抢了就要跑呢?” 林墨婉突然有些无措,一时间乱的没办法思考他说了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像是在说:“怕什么?和她抢啊,你又不是抢不赢。”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又放柔了神情,将背在身后的香囊拿出来,却好像时刻提防着她抢回去似得,问她:“是送给我的吗?” “……”她沉默着,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逃避他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的刀:“闲暇时候随便做着玩儿的。” 听出她的嘴硬,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小小的香囊紧紧地攥在手心,他笑了,像是由衷的,说了句:“我很喜欢。” 他就这么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深情注视,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说香囊还是在说人。 许久,他看了看四周,似是有些警惕,回过头时,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舍:“我该走了,你好好玩。” 没等林墨婉回答他,他转头离开,连背影好似都没有往常那般阴冷了,隐隐透出几分少年气。 想来,他是要赶回宴会现场的,毕竟这场宴会是公叔言玉亲自主持,他可以接着醒酒的由头出来透透气,但绝对不能一晚上不回去。 直到看着他高大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林墨婉才讪讪的收回了视线,回想刚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让人心跳加速,她竟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可这次,再转身时,心中的那块委屈好像已经不在了,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没那么压抑了。 她勾了勾嘴角,似乎连背脊都挺直了不少,却未曾注意到,街道的角落里,缓缓出现的轮椅一角。 ------------ 第182章反季海棠 看着逐渐走远的姑娘的背影,沈君池坐在街角,目光不曾离开那抹影子,却开口问:“确定是她?” 身后的人几乎是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是,刚才我们的人亲眼看见玉枝和她在一起。” 沈君池点点头,并未再言语,只是看着林墨婉离开的方向出神…… 林墨婉同玉枝回到紫藤苑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如果按照以往,林墨婉定然早就困了,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却格外精神。 等她推开院门,入眼的是跪了满院子的丫头小厮和沈君池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的场景。 她和玉枝脸上的表情同时滞住,玉枝率先反应过来,想也没想,转头就要走,不用问也知道,她是想去找沈微远。 “站住。” 沈君池没回头,却好像精准的预感到了里玉枝的举动,冷声开口的同时,已经有护卫将她拦住。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她姑且可以闯一闯,可偏对面是沈君池,玉枝心里也顿时无奈起来,有些抱歉的回头,看了一眼林墨婉。 林墨婉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回头,看向背对着她的轮椅,她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却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并不是刻薄的人。 “难怪阿远喜欢海棠,确实漂亮。” 他仰头看着面前四季常春的海棠树,似乎是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其实垂丝海棠在冬天是不会开花的,它的花期只在三四月,有时候可能会更长一点。 但最近没有下雪,前几日的雨夹雪又正好湿润了土地,这小半月天气还算暖和,它竟然反季的开出了花。 林墨婉没搭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应该搭什么话,在看见他的时候,林墨婉虽然没和他正面打过照面,但也多少是听说过这位沈大爷的。 短暂的沉默中,林墨婉看着那被人推着缓缓转过身来的轮椅,轮椅上的男人长相俊美,和沈微远有六分像,却又没有沈微远的冷意。 相比之下,他似乎更沉稳,也更温和,不光是那双相差无几的眼睛,还有那张本来硬朗的脸颊。 “久仰。” 他薄唇轻启,眉眼带着笑意,似乎并不是要来为难她的意思。 一时间林墨婉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恭敬的福身见礼:“见过大公子。” 沈君池笑着,并不搭话,而是审视的眼神一寸一寸的从她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他有些迟疑的开口:“你叫……林墨婉。” 林墨婉点点头:“是。” 听着林墨婉的应答,沈君池却突然轻笑出声,连眼底都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玩味,林墨婉有些疑惑,她的名字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好笑吧? 她有些狐疑,却并不再说话,沈君池却又开口:“他有没有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林墨婉眸色微暗,她当然知道沈君池说的是谁,那个叫花戎的姑娘,她没说话,但显然已经没了刚才回来时的好心情。 见此,沈君池似乎很满意,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阿远养在外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些话,就像是装作不经意又很刻意的提醒她:他再喜欢你,也只是把你养在外面,不给你名分,再喜欢你,你也不过只是个替身。 是啊,他对她从来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心情好的时候就哄哄,不好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发泄。 她不过是替身,是他排解寂寞的工具,那根本就不是爱。 她突然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用意,脑子也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在玉枝的怂恿下做了什么,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懊悔涌上心头,险些让她抓不住理智。 末了,她终于抬眼看他,皱着眉,问了那个她曾问过玉枝的问题:“花戎,是谁?” “……”沈君池沉默了片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这种笑,让人道不清是什么意思,总之叫人很不喜欢,莫名有种被他掌控的不适感。 沉默许久,他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一个挺可爱的姑娘。”他抬眸,含笑的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语气稍稍顿,“不过,命不太好,实在挺惹人心疼的,倒也难怪阿远真心实意的喜欢她。”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深幽的视线盯着林墨婉,林墨婉垂下眼帘,不再多问,她也明白,再多问也是自取其辱。 本来以为,沈君池来是想说一些让林墨婉离开沈微远的话,可能威逼可能利诱,但好像都没有。 他只是说:“林姑娘,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世界,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如果你只是图点钱财,我不会干涉,但如果你想图别的,你就得知道,阿远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但是你,如果错一次,就没有机会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依旧温和,却格外认真,带着一股叫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林墨婉垂下眼帘,弱弱的应答了一句:“是。”想着刚刚送出去的香囊,本来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林墨婉像是突然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心脏抽疼。 如同沈君池所言,他没做什么,只是让身边的人折了一枝垂丝海棠带走。 他一离开,院子里像是突然空了不少,她回头看向因为反季开花而开的并不怎么好的垂丝海棠,心头五味杂陈…… 旭日东升,北定侯府。 沈微远踏进书房时,一抬眼就见正在书房忙碌的沈君池,他脚步微顿,但也没多做停留,跨步进屋,“大哥,怎么不去休息?” 沈君池笑着,将手上的书放在桌上,关心道:“我睡不太着,就到处走走,倒是你,和陛下聊的如何?” 沈微远微微点头,“还行。”说话间,无意识的抬眸,视线扫过案桌,被那一抹粉白色吸引,那是一株被养在花瓶里的海棠。 他表情微滞,心头荡起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他就觉察到不对劲,狐疑道:“这个季节,还真是难见海棠呢。” 沈君池也点头,跟着附和:“是啊,不过这株海棠还是开的不错,就是不知道花期有多长。” 他这话,像是在说海棠,可稍有些奇怪的语气却不像是在说海棠。 沈微远沉默着,看着精致的翠绿色花瓶里的海棠,只觉得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慌。 沉默良久,他还是试探的问:“这海棠,大哥是从哪里得的?” ------------ 第183章总要有人来当这个恶人 “青衣巷的一处别苑。” 沈君池漫不经心的话,却像是一记警钟狠狠地敲在沈微远的心上,他几乎忘记了克制,刚坐下又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下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什么?”声音中是难掩的质问和惊诧。 沈君池却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目光淡然的抬眸看向他,反问:“有问题吗?”语气平静的,仿佛一切都他都不知情。 沈微远似才反应过来什么,自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他又缓缓的坐下,欲言又止,似乎还没想好要从哪里开始打听。 沈君池微微勾了勾唇,继续道:“海棠养的不错。”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帘极力掩饰着眼底的心虚,犹豫间,有些恍惚的拿起一旁的书,随意翻开一页,视线落在书上。 但其实书上写了什么,拿的什么书,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坐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沈君池都没有要离开书房的意思,沈微远却已经坐不住了,他抬眼,瞄了一眼沈君池的方向。 他正背对着这边,整理书架下面的书本,沈微远沉思片刻,放下手里的书,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和一些。 他假装若无其事的起身出去,却在即将要踏出书房的门槛时听见沈君池的话:“如果你敢现在去,我保证会是你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沈微远瞬间顿住了脚,脑子里思考了片刻,才缓慢的转头看向身后从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 沈君池也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当然了,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吧。 四目相接,沈微远的脸上再也无法保持淡漠和平静,积压的情绪一点点涌上来,他咬紧了牙,额头上依稀可见突起的青筋。 此时,他还尚能稍微克制:“为什么?” 沈君池垂下眼帘,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思索了一阵,才道:“因为你这几天做的事,让我很不放心,你到底在查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而沉稳,但相比以往同沈微远说话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质问。 沈微远突然有些哽咽,艰难的思索良久,道:“我可以保证,不会威胁到沈家,如果会,我也一定拼尽全力保全沈家,大哥,不要问了。” “……” 沈君池不语,但温和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只是越发深幽的看着他,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可眼神间都是不容拒绝的否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行。 这一瞬间,沈微远再也无法平息心口的怒意,他转头折返回去,一副誓要弄个清楚的架势直冲到沈君池跟前。 “我答应过你,会让沈家好起来,也会让沈家在盛安乃至是整个荣国站稳脚,我做到了啊大哥。”他满眼不解又焦急,但还是忍不住顿了顿语气,嘴唇微微颤抖,带着点无奈的祈求:“可是大哥,你也答应过我,只要我做到了,你就不干涉我的私事,大哥,你不能这样,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知道。”沈君池脸色依旧平静,就好像这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沈微远看着他,眼神间是藏不住的诧异与陌生,又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无奈又脱力。 他语气微顿,在沈微远挫败的眼神中又补充道:“本来我不打算管的,但是你对她的感情已经有些超过了,我得及时阻止你。” “……”沈微远没说话,他知道,说再多沈君池都不会听进去,沈君池看着他,也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老朋友了,只要你拿捏好分寸,不要再做出什么在宴会上抛下陛下去找她的这种蠢事,我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暂时?老朋友?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沈微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根本无从辩解,他守了三年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的被他讲了出来。 沈君池见他有冷静下来的趋势,默默地背过身去,轻轻舒出一口气,又放软了态度:“阿远,我希望你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总要有人来当这个恶人。” 沈微远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并不表态,稍作犹豫,他果断的转头离开,沈君池回头,明明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却依旧没有阻拦,只神色担忧的看着…… 紫藤苑。 在玉枝的坚持下,沈君池走后,林墨婉还是进屋小憩了一会儿,其实也没太睡着,天光大亮时她便起了身。 许是沈君池来过,今天的玉枝突然变得格外沉默,以往总是喜欢跟在她身边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像只小麻雀。 坐在镜子前,林墨婉抬眸,透过镜子看想身后仔细小心帮她梳头的玉枝,她脸色不太好,估计是怕沈微远说她失职没保护好她。 但说来,这种事情也确实不能怪玉枝,在此之前,她应该是没见过沈君池的,沈君池大概也只是知道他的存在,大概率如果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的话,沈君池也应该不会来见她的。 梳妆好,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玉枝突然道了句:“对不起啊姑娘,如果我警惕一点话,昨晚……” 她说着,林墨婉回头看她,她却主动止住了声音,低下了头。 林墨婉看着她,却只是轻轻一笑,安慰她:“没事,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是你,我也阻止不了什么。” 说着,她轻轻握住玉枝的手,以示安慰。 说真的,她最感激的人可能就是玉枝了,虽然她知道她是沈微远的人,无论是照顾她,还是保护她都是沈微远的吩咐,但对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的林墨婉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两人出了门,去了视线事先约好的酒楼,不用林墨婉准备房间,一见她们来,酒楼忙碌的老板连忙迎了上来,将两人迎上了三楼。 随着盘旋的楼梯向上,逐渐隔绝楼下了喧闹,三楼上只有几个店小二来回游走着,每个用屏风隔开的坐出都别具风雅,人却不多。 老板亲自将人领到一旁角落的位置,看着眼前一声白衣,头戴轻纱斗笠的人,林墨婉点头,示意玉枝给了点赏银,老板便离开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墨婉刚落座,对面的人便冷言来了句。 ------------ 第184章就快成了 林墨婉笑笑,自然的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喝,才道:“为什么不来呢,咱们可是约好了合作的,江夫人。” 公叔庭月轻哼一声,显然对林墨婉是很不满的,林墨婉倒是不介意,只是淡定的喝着茶。 她直入主题:“我要的东西带来了?” “当然。” 轻抿一口手中的茶水,林墨婉放下手上杯子,轻声开口,随后从腰间拿出一小包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推给她:“少量打胎,多量致命,怎么选,全在夫人。” 公叔庭月没接,只是轻轻掀开薄纱一角,眸光幽暗的盯着她,道:“我凭什么信你?你可是背叛过我的人。” 听着她质疑的话,林墨婉轻笑一声,她说:“夫人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谁先背叛谁,不用我说吧?总不能因为夫人没讨着好处,就否认主动挑事了,这不公平。” 她说着,皱着眉,颇有些撒娇的意思。 公叔庭月一时语塞,只是默默地咬着牙,狠狠剜她一眼,看着桌上的小药包,似又想到了什么,她眼帘再抬起是,已满是算计。 她看着林墨婉,又道:“以前的事,我们可以一笔勾销,这绝对没问题,但是林墨婉,你不觉得你应该告诉我点什么,让我手上有点筹码吗,否则,咱们这场合作,我实在没什么理由继续。” 林墨婉手上握着杯子,指腹摩挲着杯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轻开口:“倒是不用拐弯抹角,夫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了,至于我,会拿出十分的诚意来夫人满意。” 她当然知道公叔庭月打的什么算盘,经过上次信件的事情,公叔庭月大抵是恨透了林墨婉了,至于还愿意来,那一定是有所求的。 毕竟,咱们养尊处优的昭和郡主离彻底众叛亲离就差一点点了,公叔言玉再纵容她,再愿意给她擦屁股,也终究不是先皇,不会绝无条件的偏宠她。 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了,当然如果她不作死的话,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她这种在权利保护下长大的人啊,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全世界都该是在她的掌控中的,所以她自认为可以掌控林墨婉,甚至反杀林墨婉。 可屡屡战败,这让她太不服气了,以退为进,她就想在林墨婉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出林墨婉所料,公叔庭月稍作沉默,还是主动问:“你和江文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公叔庭月开始怀疑了,可是因为沈微远,她什么都查不到,对于公叔庭月而言,林墨婉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林墨婉笑着,“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事到如今,她早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而这个消息,将会成为彻底砍断公叔庭月和江文清最后一丝情意的刀。 果不其然,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当她真的亲耳听见的一瞬间,还是如同一记重磅狠狠地砸在她心上。 她猛的站起身来:“不可能!你,你明明比雪儿还大几个月,怎么可能是……不可能……” 她喃呢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林墨婉听。 对于她的反应,林墨婉倒是不意外,只是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也知道的,这并不稀奇,不是吗?” 她笑盈盈的,依靠在桌边,直勾勾的看着公叔庭月,公叔庭月沉了沉眸,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公叔庭月稳了稳心神:“你母亲是谁?怎么死的?” 提起这个,林墨婉神色不变,当然不能变,她可是暗暗提醒过自己好多次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强压下心里不知道翻涌过多少次的恨意,道:“一个孤女,病死的。” 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平淡起来,公叔庭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是确定了林墨婉母亲的死和自己没关系,她才暗暗松了口气,挥了挥衣袖重新坐下来。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公叔庭月问她:“你费劲心思进江家,害死我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次,林墨婉没有回答,依旧带着幽幽的笑容,良久,在公叔庭月急切的眼神中,她轻声道:“夫人的问题有些太多了,我想不过来,这已经是另外的价钱了。” 她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公叔庭月嫣然一笑,公叔庭月咬了咬牙,却顿时语塞:“你……” 林墨婉也不再搭理她,只是悠哉的喝着茶,公叔庭月也自知再问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拿了桌上的药包,放下撩起的薄纱,转头就走了。 她一离开,林墨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随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快了,就快成了。 在弄死江家的这件事上,她向来很有耐心,不管多久,她都耗得起,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眼见着公叔庭月离开许久,林墨婉都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她一杯有一杯的喝着茶,思考这公叔庭月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果她足够聪明,一定会主动远离江文清,甚至卷钱跑路,可惜了,这是林墨婉的想法,而公叔庭月不是林墨婉,她不一定会这么做。 正想着,身后的屏风后面,传来瓷器相撞的声响,林墨婉的思绪被拉回,微微侧头,只能依稀看见屏风上倒影出来的人影。 目测,大概是个男人,他背对着这边,背影挺拔而陌生,潺潺的水声传过来,林墨婉眯了眯眼,一时间竟然回忆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难道是自己刚才太专注了?竟没注意到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可对于这种事情她向来都是保持绝对警惕的,不存在察觉不到有人过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事先就在这里,而且大概率是为了她或者公叔庭月其中一个人来的。 难道是那群杀手? 林墨婉想着,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想法,可不管是什么,对方似乎都没有要做什么的迹象,只是淡定的喝着茶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墨婉稍加思索,还是起身离开,并不打算节外生枝,她起身走出隔间却并未注意到隔壁男人在她经过时打量的目光。 她朝着楼下走去,还没靠近楼梯,一小跑着从楼下上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在看见林墨婉时,却瞬间愣住了。 两人同时停住脚,倒不是林墨婉不想走,而是在并不宽阔的走廊里,他已站在对面,将路挡了大半。 ------------ 第185章玉香楼闹事 “公子?借过。” 林墨婉轻声提醒,对方似乎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道着歉,退到一旁:“不好意思啊姑娘。” 他忙垂下眼帘,尴尬的挠了挠头,眼见着林墨婉走远,才忙不迭的小跑着到了刚才坐在林墨婉身后屏风另一边的男人跟前,压低声音,道:“见鬼了啊爹,我刚才看见一个和你挂在书房里的画像上的人长得好像的姑娘。” 对方没说话,只是淡定的喝着茶,用看白痴的眼神瞄他一眼,他有些焦急的强调:“真的啊爹,我没骗你,不信你去看,她现在肯定还没走远。” 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拽男人起身,男人却只是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推开,道:“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催催饭菜,吃完饭还有正事要办呢。” 少年有些无奈,回头张望楼下,却再没看见刚才那身影,他狐疑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心里也开始不确定起来,讪讪的回到了位置上。 此时,林墨婉已经同玉枝离开了酒楼,显然,玉枝注意到了方才的两人,她有些担忧,今天的事情会被刚才的人说出去,于是,回去的路上,她试探般问林墨婉:“姑娘,要我去查查那两个人吗?” 虽然林墨婉向来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的事情,还是得弄清楚心里才能有点安全感,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对她也并不有利。 短暂的思索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玉枝会意,瞧瞧隐去身影去吩咐暗处的暗卫。 从酒楼回去之后,林墨婉并没有回紫藤苑,而是去了玉香楼,此时天色还早,玉香楼也还没开门营业,姑娘们该练舞的练舞该休息的休息,楼上落下也都安静极了。 林墨婉坐在楼上的窗户边,透过窗户看着外头四方的天,柳映红推门进来,毛绒的红色披肩款在腰背处更衬的她身姿婀娜。 她走到林墨婉跟前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林墨婉却还没喝的茶,往椅背上轻轻一靠,笑着道:“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收回视线,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帕子,轻轻叹了口气。 见此,柳映红也逐渐收起了脸上玩味的笑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以她对林墨婉的了解,是鲜少见她这样的。 良久,林墨婉又叹了口气,才道:“倒也没什么大事……”许是自己矫情了。 柳映红见此,倒也没再追问,只是道:“没事就好,实在不愿回去,就在这儿将就一晚,什么时候想走了再走。” 她说着,缓缓起身道:“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正好今晚咱们喝一杯。” 她扭着腰出去了,林墨婉看了一眼打开又合上的门,默默地又收回了目光,靠在太师椅上,轻轻合上眼,本想小憩一会儿,可却似是并无睡意,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断在脑海中闪过。 不知不觉,她也似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睡没睡着,只是醒来之后,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街道两侧的灯笼亮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青砖瓦砾,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不失热闹,玉香楼也差不多开门营业了。 同柳映红吃过饭,楼下逐渐喧闹起来,一般来讲,姑娘们正常接客,也是不需要柳映红的,她就在屋内陪林墨婉喝茶。 突然,房门被人敲响,听着声音有些急促,外头的姑娘得了应才推门进来,推门的一瞬间,和她一起涌进来的还有楼下和往日有所不同的喧闹。 她着急忙慌的进门,“姨,您快去瞧一眼吧,外头出事了。” 柳映红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杯,嘴上问着:“怎么回事?”人已经起身往门外去了。 林墨婉狐疑,虽柳映红再三强调过让她不要掺和进玉香楼的事情,但也总是有好奇心的,她也跟着起身出去,站在栏杆处往下看。 只见一楼宽阔的舞台上,一群姑娘护着一个姑娘,另一边是另一群姑娘拉拽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柳映红已经到了二楼的转角。 她娇笑一声,声音妩媚的开嗓:“哟!我当是谁的呢,原来是八百年都来不了一次的金员外啊。” 众人闻声抬眸看去,柳映红巧笑嫣然,似乎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缓步走过去,外围看热闹的人群和玉香楼的姑娘都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她走到舞台中央,不动声色的让人将被护着的姑娘带离,唤作金员外的男人轻哼一声,一把推开控制他的护院和姑娘。 他看起来怒气冲冲,头一抬,手一背,几乎用下巴看人,柳映红陪着笑,瞥了一眼身旁离得近的姑娘,问:“怎么回事?” 那姑娘也是一脸为难,但忙上前解释:“玉秀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金员外非要让玉秀陪,玉秀不肯,金员外就要用强的。” 姑娘说着,已经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金员外又是轻哼一声,厉声道:“装什么装!到这儿来的哪个是干净的,不就是嫌老子给的少吗?!老子有的是钱!叫她出来,今晚老子还就要她陪了!” 那姑娘有些害怕的往柳映红身后躲了躲,警惕又害怕的样子,她回头,求助的眼神看向柳映红。 柳映红依旧巧笑嫣然,眼底的寒光却根本藏不住,她微微上前,扫了一眼众人,“行了行了,都别看了,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周遭的人看着,也都揽着自己的姑娘离开了,片刻功夫,周遭又恢复了原本的纸醉金迷,唯有原本该是歌舞升平的舞台上寂静的有些让人喘不上气。 柳映红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姑娘离开,姑娘们也恨不得将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一时间台上就只剩下了金裘和柳映红。 金裘明显不想善罢甘休,柳映红笑着,妩媚却又不卑不亢,她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金爷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那姑娘新来的,不懂规矩,咱们进屋聊?” 她说着,半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媚眼如丝,软玉娇香,干柴烈火,金裘眼底的怒意瞬间被浇灭,色眯眯的转头扫了一眼柳映红,咸猪手一抬就想搂腰。 柳映红却身形一扭,巧妙的躲开他的手,趁着他愣神的空挡换到另一边,俏皮的轻拍他的肩膀,金裘回头,正好看见柳映红往台下走的曼妙身姿。 ------------ 第186章当面说清楚好 他愣了愣,柳映红回头递给他一个迷离又朦胧的眼神,如同一把钩子巧妙的将金裘的魂儿都勾走了一般,他心中瞬间没了脾气,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林墨婉站在三楼的围栏边,目光跟着两人一路上了二楼,视线收回的一瞬,似是莫名有种感觉,她眸光一转,视线意外和人群中一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神撞见。 她愣了愣,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白天在酒楼里挡着她道的少年,她默默地佯装无事的别开眼,心中疑惑,但面上却并不在意。 不多时,只听一声巨响,二楼的某个房间内冲破房门,飞出来一个人影,狠狠地从二楼摔到一楼,将桌椅砸了个稀巴烂,正在喝酒的一桌客人姑娘们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起身逃离。 刚恢复秩序的楼内再次混乱起来,惊慌过后,众人才看清,躺在被砸坏的桌子椅子上哀嚎的人正是刚才跟着柳映红进屋的金裘。 索性有桌椅做缓冲,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浑身酸软,疼的暂时起不了身才是真的。 场面又开始诡异的安静起来,二楼传来柳映红轻飘飘的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敢来玉香楼闹事儿,金裘,你是皮痒痒了?” 丝毫没了刚才的客气和善,听得出来,柳映红现在应该是生气了,伴随着她的声音一道出来的还有她这个人和几个带刀侍卫。 金裘针扎着被自家小厮扶起来,痛苦的扶着老腰对着柳映红破口大骂:“玛德!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敢对老子动手,老子明日就让人来把你这破楼拆了!你们这楼里的姑娘老子挨个儿尝!弄死你们!” 听着他口出狂言的模样,许多人都不敢作声,柳映红眸光又暗了暗,四周的侍卫飞身而下,被金裘的人拦住。 可这些不过是干过些体力活的人怎么比得过精心训练过的护卫,没两下就全被打趴下了,牢牢的将金裘摁在地上。 只听“咔嚓”几声,他的胳膊被卸了关节,疼的肥头大耳的男人大叫着,响彻整栋楼,不多时,额头上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汗。 对于这种事,楼里的姑娘们是早就见惯不怪了,柳映红也只是笑着,看着他的气焰消失,她冷冷的笑着,道:“我有的是人和时间陪你玩,得罪我不要紧,要是得罪了我上头那几位,金家那点财力和势力,恐怕不够买你一家人的项上人头吧。” 柳映红说着,金裘被压在地上,不知道是被卸了胳膊的痛还是柳映红的话真的让金裘缓过神来了,金裘“诶呀诶呀”的呻吟着,却明显没了刚才的气焰。 “我……我知道错了,是我糊涂……”他说着,声音都颤抖着,几乎要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见此,柳映红一抬手,压住他的侍卫总算是将他松开,胳膊也重新装了回去。 一重获自由,他叫嚣着让小厮去扶他,将他肥重的身体从地上搀起来,呻吟着一步步往外走。 一直看着他们走远,离开玉香楼,柳映红的脸色才稍稍缓和,扫了一眼在场神色各异的众人。 “诸位瞧见了。”她扬声道:“玉香楼的规矩,每个姑娘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贵客们是来享乐的,也要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可别自降升价来闹这么一出,何苦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柳映红一扫脸上的阴冷,笑容灿烂:“让诸位见笑了,今儿的酒水算我的,当是给大家伙儿配个不是。” 言语至此,此事才算是有个着落,众人也并不介意这种戏码看多了,来这里消遣的人非富即贵,也愿意给柳映红脸面,自然就不计较什么。 这种闹剧,也就在玉香楼能摆平的这么顺利,隔三差五的上演倒也不稀奇,林墨婉看了一场,就准备转头回屋,却不料刚一回头,就见长廊尽头,一个小厮小跑着朝着这边过来。 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看着确实眼熟,林墨婉停住脚,等他走到跟前,他稍稍凑近,在林墨婉耳边低语几句,又缓缓的退到一边。 林墨婉轻轻舒了口气,眸光复杂,犹豫着进屋的脚步,玉枝看出端倪,主动屏退了那小厮,上前道:“若是姑娘愿意,咱们还是回去紫藤苑吧。” 她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但也只是稍作踌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玉枝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来。 同她一道下楼,在二楼拐角,就迎上正要上楼的柳映红,看着准备回去的林墨婉,柳映红笑笑,并不意外,只是说:“有什么话呢,最好还是当面说清楚好,可别等什么都来不及了才后悔莫及。” 身为过来人,她怎么会不知道林墨婉在忧心什么,只是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他们。 林墨婉没接话,只是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稍稍调整心绪,“那我走了。” 柳映红笑着点点头,同她一到下楼。 还未走到楼下,一旁角落里默默喝酒的男人悄然起身,站在楼梯口,直直的看着下楼的两人。 此时,楼里上下的客人和姑娘并不多,他的眼神就直直的落在林墨婉身上,许是太过认真,林墨婉一抬眼,就和他对视上。 他眼底似没有丝毫情欲,或者别的龌龊样子,只是看着她,就好像在透过她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林墨婉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迎上对方的目光,有些不解,但又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柳映红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眸光微转,落在那人身上,几人也不说话,直到少年凑上来看着林墨婉的方向冲着男人点了点头。 林墨婉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在酒楼挡路的憨货,看起来,两人当是一起的,林墨婉林墨婉也才想起来,这两人不就是在酒楼遇见的吗。 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眉目坚毅,颇有些饱受风霜被打磨的老练又有威严,光是这身气势,就能叫人联想到对方身份并不简单。 他的目光从林墨婉身上移开,落在柳映红身上:“听说,这里的姑娘可不好赎身。” 虽然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但毕竟也还没发作,柳映红自然也只能笑脸相迎,打量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不动声色的扫了几圈,确定是生面孔,她巧笑嫣然:“瞧公子说的,咱们这儿的姑娘多是清倌儿,得看您开什么价了。” 他也没打算墨迹,直接看向林墨婉:“她什么价?” ------------ 第187章再假传情报老子打死你 此言一出,柳映红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可不等她说话,对方又说:“我看了一圈,你这儿的姑娘,倒是都不差,但和她相比,又都差点,我就想赎她。” 柳映红明白,这是碰上硬茬了,这个可比那金裘聪明,没硬来,短暂的思索之后,她巧妙的移步,挡在林墨婉跟前,娇笑道:“二位爷眼光真好,不过有些可惜,这位姑娘及不卖艺,也不卖身,是我们玉香楼的贵客。” 此言一出,父子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一眼,少年自知理亏,忙不迭的低了低头。 男人没再说什么,只是退到一旁,尴尬的搓着手表示:“不好意啊,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揪着少年的衣领,一路出了玉香楼,剩下两人站在台阶上面面相觑,良久,柳映红才喃呢出声:“真是奇怪。” 随后,她似是不太放心,转头看向林墨婉,又道:“我还是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她说着,转头冲着楼下唤了一声:“小春!” 在等待的间隙,她回头看向林墨婉:“叫人跟着你,看着你回,不然我不放心。” 林墨婉沉默着,并不拒绝,虽然她一个人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点头应下,心里也明白是柳映红担心自己。 从玉香楼出来,林墨婉并未多做停留,上了专程来接她的马车就离开了。 暗处。 林钦海揪着林天孝的耳朵,咬着牙质问:“小兔崽子,你不是说那是玉香楼的姑娘吗?你搞什么鬼?打听清楚了吗就瞎说,你再假传情报老子打死你哦!” 林天孝被揪着耳朵,疼痛刺激到泪泉,眼泪哗哗的流,连忙认错:“哎呦老爹你轻点,我哪里知道嘛,我看她在三楼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她是被强迫的嘛。” 他哎呦哎呦的叫着,许是累了,又或者是觉得教训给够了,林钦海才松开他林天孝的耳朵,气冲冲的叉着腰,像是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回过味儿来。 林天孝则是揉着耳朵,委屈又心虚的往他身上瞥,林钦海稍稍冷静下来后,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没由来的喃呢了一句:“真是怪了,还真他娘的像啊。” 一听这话,也顾不得耳朵的痛,林天孝连声附和:“是吧是吧,我说了没骗你就是没骗你嘛。” 林钦海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是奇怪又狐疑的转头看着林墨婉马车离开的方向…… 林墨婉回到紫藤苑时,已经是深夜了,青衣巷并不热闹,只是远处的几座院子大门外挂着灯笼,橙黄的灯光映照在凹凸不平的砖瓦上。 紫藤苑前的灯笼也是亮着的,院儿门开着,并不算大的门外站了两个侍卫,应该是沈微远带来的。 林墨婉却有些狐疑,一般来讲,沈微远来这里都是会很低调的,鲜少有这种带这么多人来,还大张旗鼓的让人守门口的时候。 稍作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态,进了院子,穿过前厅,并不大的院儿里,拐个弯就是她的房间。 房间的灯火亮着,昏黄的灯光打在窗户纸上,明明灭灭间,林墨婉脑海中不断闪过沈君池的话,脚下的步子也不知不觉中放慢了不少。 直到房门被推开,他和往常一样坐在她的案桌前看书,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线条流畅的脸颊上,他眸底闪着柔光瞧着竟莫名有些忧愁。 她不动声色的走进房间,玉枝识趣的没跟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合上。 “二爷。”她走到桌前,微微欠身。 闻声,他似乎才佯装漫不经心的抬起眼帘,视线落在她身上,他放下书,抬手示意她过去,她如同往常一般没拒绝。 轻轻牵着她的手走到他跟前,乖巧的跪坐下来,他握着她手,破天荒的沉默,林墨婉抬眸看他,疑惑道:“二爷?怎么了?” 他问:“今天我大哥是不是找过你?” 林墨婉没立刻回答,而是犹豫了片刻,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听他这么问,林墨婉心里大概有了点数,明白他此行的目的。 在他开口之前,林墨婉主动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折了树海棠,旁的也就没了。” 她鬼使神差的没说别的,许是听说过两兄弟的关系好,她并不像成为让他们割裂的刀,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意。 毕竟,她从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沈微远不说话,只是眸光深幽的看着她,默默地握紧了她的手,“对不起,明天我给你换个地方住。” 他说着,这并非商量的语气,林墨婉沉默着,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大抵是不想让沈君池打扰她。 她抬眸看向窗外,今晚月色不错,月光洒在海棠花上,窗户将外头的景色割成四方的样子。 她摇头:“我挺喜欢这里的,可以不搬走吗?” 她是真的不想搬走。 沈微远犹豫了,握着她的手禁了又松,良久才似是妥协一般,还是点头应允:“既然你喜欢,那就不搬吧。” 得了他的话,林墨婉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了,露出温柔乖顺的笑容,被沈微远顺手揽入怀里。 “林钦海回来了。” 林墨婉轻轻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没接话,但心里却格外的乱。 林钦海,林以柔的哥哥,当初林家被抄家时,林钦海并不在盛安,本是奉皇命护送皇妃到偏远清净之地养病的。 后来林家出事,他被皇家的人追杀,在边境自建山寨,自封为王,听说着实难缠,皇帝对他不止一次派去过兵力围剿,可最终都于事无补。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舅舅,林墨婉心里其实没多少期待的,毕竟自己来的并不光彩,或许林钦海回来,只是为了林以柔,如今她不在了,他大概也不会认她。 思索间,林墨婉只觉得心绪有些复杂,可唯一能清晰感觉到的,是无奈和恐惧,绝对没有期待。 她闭了闭眼,没接话…… 破天荒的,今晚他只是搂着她睡,宽阔的臂膀结实又温暖,这让林墨婉竟有些留恋和不舍…… ------------ 第188章你不想我死吗? 第二日一大早,沈微远还没走,林墨婉起身帮他更衣,正专注的整理他的衣领,他目光灼灼,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林墨婉只是抬眸看他一眼,温顺的笑着又垂下眼帘,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他抬手,扣住她的腰,趁机摸了一把。 林墨婉瞪他,大清早的不正经。 他只是笑着,满眼幸福的看着她,外头却并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同时回头看向门口。 沉默一瞬,林墨婉挣扎着,将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推开,他还有点不情愿,但也只能讪讪罢手。 林墨婉稍稍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将敲门的人唤进来,正是玉枝,她福身见礼,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微远,“姑娘,江家的人有请。” 江文清? 林墨婉眸光微沉,心中疑惑,沈微远率先反应过来,微微弯腰,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声道:“看来你有事情要忙了,爷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理了理袖子,拿了放在一旁的佩剑转头离开院子,将沈微远送走,玉枝又折返回来:“姑娘,咱们去不去?” 人家都派人来请了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林墨婉勾了勾唇:“当然要去了。” 如今的江家可谓是支离破碎,她不去,怎么亲眼看着他们决裂、相互指责,甚至恨不得和对方同归于尽呢? 最终她还是踏上了江家准备的马车,回答江家时,下了马车,气派的府门外冷冷清清的,瞧着竟莫名有些萧条。 她抬步走进去,破天荒的竟没人阻拦,也没人带路,按照她自己猜测,一路去了书房。 书房没人,她走近,书房外站着两个侍卫,看起来江文清是刚离开,侍卫没拦她,就让她直接进了书房内。 林墨婉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四周都很干净,像是刚刚被打扫过一样。 她走到一旁的书架旁,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翻看起来,这是,外头传来动响,她回头,对上男人沧桑的面庞。 林墨婉怔了怔,险些没将江文清认出来,他看起来苍老了好多,白头发也多了很多,微微佝偻着背,整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有精神。 四目相接,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眼神深幽的看着对方,这场博弈他好像从来没占过上风,他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为官数十载竟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父亲。”林墨婉率先开口,同时附上的还有一记温柔的笑。 江文清却别开眼,他比曾经看起来要镇定许多,只是冷笑,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沉重的舒了口气。 “父亲?”他冷笑,带着些自嘲,又是疲惫的长舒了口气:“你如果还真当我是你父亲,你就不该这么对我。” 他好像变聪明了,又或者说是被烦的怀疑人生了,林墨婉却只是轻笑一声,走到一旁的次位坐下,“瞧父亲说的,我怎么对您了?” “……”江文清没说话,只是无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色,他也不拐弯抹角,语气依旧缓和:“你到底为了什么?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吗?” 此言一出,林墨婉没控制好嗤笑出声,笑他事到如今竟然还如此天真,她也不想想,如果她要的真的这么简单,何必要杀了那些人? 江文清显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随即眉头又皱的更深了,他不理解,又痛心疾首:“既然你看不起这个位置,那你又问什么要将你我之间的关系告诉公叔庭月?你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你还……你是真的想让我死吗?” 他红了眼,语气失望又决绝,林墨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敛起,连眼底的笑意都换上了忧愁。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看着眼前已经有些苍老的人,恍惚之间,她似想到什么,答非所问的问了句:“爹爹还记得小时候给我唱的童谣吗?你那时候,只要一去那小院子,就会唱来哄我睡觉,您还记得吗?” 她看着他,眼神间有些期许,眼底却又压抑着偏执的疯狂,偏表面上还是那个深色挫败又眷恋的娇娇美人。 可面对林墨婉的回忆和眷恋,江文清表露出来的只有厌恶和不耐烦,林以柔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十几年前,在面对狼狈的林墨婉的求救选择视而不见时,仿佛就已经决定了今天这个局面。 江文清皱着眉,别开眼,怒气满满的道了句:“不记得了,谁会记得那种东西。” “……”林墨婉严重的期许被浇灭,藏在眼底深处的疯狂和偏执瞬息占满整个情绪,她冷笑几声,仿佛刚才的发问不过是个玩笑,听的江文清都不由自主的背脊发凉。 她抬眸,笑容意味不明的看着他,语气平淡:“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那我们就说点您记得的事吧。” 听着她冷漠的声音,江文清的脸色竟稍稍有所缓和,却并不说话,只是等着她的下文。 她眸光闪烁着失望的光,只问了句:“父亲很想我死吗?就像当年我娘死一样,是吗?” 这话很平静,却像是一颗巨石砸入水面,在江文清心里溅起泼天浪花,他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只是冷漠的应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着,看像林墨婉的眼神逐渐坚定:“不要逃避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神色平静等我看着他,目光坦然,却像是要将他盯出个洞来,良久,林墨婉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轻声道:“就算我不说,她也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你觉得你能隐瞒多久?” 江文清也知道,他没反驳,只是说:“就算这样,你也没有告诉她资格,你来说,只能说明你不安好心,你想作妖,想我死,是吗?” “你不想我死吗?” 听着他的质问,林墨婉也毫不犹豫的反问他,四目相接,许是林墨婉的目光太过阴冷,江文清几番张嘴,预备再说点什么反驳,可又好像根本就无从狡辩。 ------------ 第189章我和父亲聊的很开心 林墨婉从清秋庙回来的土匪是他安排的,那天雪地里的刺杀也是他找人做的,他本来也没想过她会活到现在啊。 林墨婉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的样子,止不住的冷笑一声,深吸一口气,道:“父亲啊,我真不想和你为敌,但是一想到我骨子里,流着你的血我就觉得我不太干净,所以我没办法。” 她又不想自己死,所以,就能委屈一下他们了。 见她如此嚣张,满脸都仿佛写着“我就是要弄死你们”几个大字,江文清咬紧了牙关,显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他能怎么办呢,明的暗的都用过了,她还是想厉鬼一样银魂不删的缠着他,缠着江家,让整个江家支离破碎。 虽心中压着一口怒气,但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爆发,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不甘和些许不知道是对林墨婉还是对自己曾经选择的路的悔恨。 终于,好半晌,他才平复了自己心情,轻声问林墨婉:“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才肯放过江家?算我求你,我给你认错,给你母亲求个诰命,你看如何?” 这是他从未对她用过的卑微的,讨好的,满满的都是商量的语气的样子同她说话,林墨婉看着他,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却不接话。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淡定从容,“这就不用了,父亲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说着,心情颇好的福身见了礼就要往门外走,原先江家的人差人来请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公叔庭月动手了。 她本还挺纳闷儿的,怎么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半点风声,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么回事,看起来应该是公叔庭月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来找他闹了而已。 讲真的,林墨婉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暗暗有些责怪公叔庭月太磨叽,她笑盈盈,刚转身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脚,回头看向上座两鬓隐隐有些斑白的江文清。 四目相接,江文清以为她还有什么条件要说,阻拦她离开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她,她沉默着,数秒后,才心情颇好的喜笑颜开,“今天和父亲聊的很开心,若是那天父亲又闷了,我还来陪父亲聊天。” 她这话说的,真就像是寻常父女之间深厚且不可割舍的亲情一般,只有江文清听在耳朵里,身上却打从骨子里渗出一层层寒意。 林墨婉不再管他,转头继续往门口走着,与她而言,这这么不算聊的最好的一次呢,这次,江文清没要求她什么,也没冲她发脾气。 她心中偏执的安慰自己,这样也算是入他的眼了吧,再也不会发生他忽略自己,任由旁人将自己抱起来狠狠摔在雪地上的事情了吧,既然不能爱,那就感受恐惧吧,这也算是记住的一种方式。 见她要走,江文清又“噌”的一下站起来,神色间闪过一丝焦急,微微张嘴,可话还没说出口,书房的门却猛地被人推开了。 两人同时怔住,抬眼望去,就见进来的人是薛忠,他看起来神色慌张,脸色都有些煞白,整个人好似都有些慌不择路,却在推门进来看见林墨婉的一瞬间冷静了不少。 林墨婉觉察到异样,但没问,只是冲他笑着垂下眼帘,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却也放缓了离开的步子。 果然,薛忠绕过林墨婉,快步走向江文清,低声道:“不好了老爷,宫里来人传话,三姨娘出事了。” “什么!”江文清一声怒吼,激动地嗓音都变了一个调,他抓住薛忠的衣领,似乎是很怕听到这个消息,质问道:“你再说一遍,出什么事了?怎么出事了?她在宫里能出什么事!!” 眼见他怒不可遏,薛忠连忙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江文清脸色一白,几个踉跄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吓得薛忠忙不迭的伸手去扶。 而此时的林墨婉已经走到了门口,迈步出了书房的门,宫里出事了,且能让江文清这个表情的,想必也只有含烟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了。 听说江家老太太在的时候,和太后关系还不错,老太太会处事,事事顺着太后来,太后心里美,也就和她多有走动,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逐渐没了往来,只逢年过节相互走动一下。 这次,含烟就是被送到太后宫里养着的,这也全是看在昔日和老太太的情面上。 只是江文清是万万没想到的,太后和老太太亲,和公叔庭月自然也亲,小时候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前一阵子,确实是因为公叔庭月的做派太小家子气,心中不满,连公叔言玉收了她得以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这件事,也没有阻止。 可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太后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舍的,惩罚一阵子,只要公叔庭月放出点什么风声,向太后示个弱,认个错,再扮个可怜,她就马上能够随意出入皇宫了。 打个胎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从江家出来,林墨婉并未马上离开,上了回去紫藤苑的马车,让马车停在街角一处并不起眼的拐角处,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看见江家的马车着急忙慌的朝着这边过来,车夫恨不得将马的屁股抽烂了,就想让马车再快些。 看着他们朝着皇宫的方向过去,不用想林墨婉也知道,他是着急去宫里看他那尚未临盆的儿子有没有什么大事。 一直到江家的马车走远,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她才让马车回紫藤苑。 抱着小三花坐在海棠树下的雕刻花纹精美的圆背椅上,哼着小曲儿喝茶时,玉枝上前来问:“姑娘今晚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林墨婉思考着,片刻后抬起头,道:“不用了,先端些芙蓉糕来吧,晚饭就先不用做了。” 这到不是她不想吃,而是估摸着时间倒是也没有时间吃了,再等等,就该是宫里的人传召她进宫问罪。 毕竟,她可不相信公叔庭月不会把她供出来,公叔庭月要的,从来都只是一箭双雕,只可惜啊,明明吃了那么多次亏,却还总是学不乖,她但凡聪明点,都能想明白,林墨婉可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的。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自知有个强大的敌人,而是明明敌人足够强大,却一点都不自知。 ------------ 第190章很配合 林墨婉有吩咐,玉枝也并不多问,只转头去了厨房,端了些点心,换了壶热茶。 如同林墨婉猜测一样,一群普通侍卫打扮的人闯进院子时,她正吃着最后一块点心。 为首的男人人高马大,虽然穿着寻常侍卫的衣服,但腰间挎着的弯刀,刀鞘上的烫金图腾也能早已经出卖了他禁卫军的身份。 只是眨眼的功夫,院门被踹开,无数身着便衣的禁卫军涌入院子,将本来还算宽敞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玉枝和几个小厮以及藏在暗处的暗卫就要现身上前,林墨婉放在一旁桌上的手却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藏在暗处的人瞬间会意,方才还蠢蠢欲动的暗卫也不敢轻易现身了。 “你是林墨婉?”为首的男人目光疑惑又警惕的打量着坐在椅子上,淡定喝茶的林墨婉,语气间不经有些狐疑。 这人怎么看都只是个寻常姑娘,可见那么多人一齐涌入进来,她却没有丝毫慌张的样子,好像又并不简单。 林墨婉轻轻点头,微微仰头看他,手上安抚着微微有些受惊的小三花,冲着男人温柔浅笑:“我是,公子有事吗?” 看着眼前姑娘明媚又懵懂的笑容,男人的表情僵滞了片刻,甚至是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带人破门时的气势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他眼神稍缓,再开口,语气都放平和了不少:“林姑娘,多有得罪,但是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您若是不愿意……” 他语气顿住,气势顿时变得凌冽起来,林墨婉却并没给他发作的机会,依旧笑着点头,应答:“好啊。” 那人刚准备好被拒绝,然后用强的让人将其绑走,可却没想到林墨婉竟会答应的如此干脆,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林墨婉才不管这些,她缓缓起身,转头冲着一旁唤了一声:“玉枝。” 玉枝闻声出来,目光中有些担忧,林墨婉却冲她宽慰一笑,将手里的三花递给她,轻声嘱咐:“这小家伙中午吃太多了,晚上得少喂点。” 玉枝接过猫,小心翼翼的抱着,又退到一旁。 林墨婉走到那禁卫军头领跟前,依旧笑得温婉又甜美,“走吧,大人。” 为首的禁卫军还没反应过来,林墨婉就已经迈步走出了院门,他连忙转头跟上,却好似若有所思。 追出来时,林墨婉正要上马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道:“我叫邓玉。” 林墨婉怔了怔,脚步停在踏脚凳上,下意识转头看他,他却没再说话,只是别开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同情。 或许他告诉她名字,只是想让她知道,他不是坏人,不会对她怎么样,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将她安全护送进皇宫,不想让她害怕。 思索间,林墨婉笑笑,“是,邓大人。”话落,她便上了马车,依旧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夕阳西下,马车平缓的行驶在人潮渐退的大街上,林墨婉坐在马车内,耳边全是马车“隆隆”的声音。 她合着眼,闭目养神,为待会儿的一仗蓄养好精神。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穿过长长的甬道,四周又寂静了一寸,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了。 林墨婉缓缓的睁开眼,车还没停下,接着翩飞起来的车帘,能看见外头红色的宫墙,莫名是有些压抑的。 直到马车停下,马车外传来邓玉的声音:“林姑娘,我们到了。” 林墨婉这才起身下车,站在甬道尽头,邓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等待的嬷嬷,还是道:“姑娘,里头马车就不能再进了,您得跟着嬷嬷去太后娘娘宫里。” 林墨婉微笑点头:“多谢邓大人。” 她回头看向一旁的嬷嬷,这一瞧竟还是熟人,公叔庭月身边的岑嬷嬷。 邓玉牵着马车往回走,岑嬷嬷看着她,眼里再没了先前的客气和低声下气,她轻轻抬了抬下巴,似乎就比林墨婉高了一等。 “林姑娘。”岑嬷嬷开口,即是不可忤逆的语气:“您请跟我来吧,可莫要走错了道。” 她说着,不屑的轻哼一声,转头走在前面,这嚣张的程度,仿佛已经看见了林墨婉不得好死的下场了。 谁不得好死还不一定呢,这种事情越是嚣张往往死的越惨。 一路跟着岑嬷嬷到了太后的寝宫,同宫里的宫人擦身而过,他们低着头,默不作声,从宽敞大道到石子小路,最后走上台阶。 大殿的门开着,林墨婉跟着岑嬷嬷进去内屋,殿内只有太后一个人靠在榻上,单手枕着太阳穴,合着眼,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 岑嬷嬷将林墨婉领进来,恭敬的见了礼出去了,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林墨婉和依靠在凤榻上的太后。 林墨婉抬眸看她一眼,又镇定自若的垂下眼帘,掀衣跪下:“民女林墨婉,参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 话落,四周一派死寂,话像是一记石头掷入平静的湖面中,并为掀起多大的浪花,又归于平静。 本来林墨婉还不确定她是不是睡着了,所以见礼的声音并不小,可她依旧没反应,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故意要给林墨婉个下马威。 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小,那就是后着了,林墨婉倒是不着急,太后不说话,她也就安静的跪着。 许久,许是不见动静,上座的妇人缓缓的掀起眼帘,轻蔑的眼神落在林墨婉身上,本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可在看见林墨婉的一瞬间,她神情一滞,像是见了鬼一般眼神陡然变得惊恐,险些连神色都控制不住。 林墨婉垂着眸,自是没什么觉察,只等着她发落,太后坐起身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视线定定的落在她脸上。 “你抬起头来。”她说。 林墨婉照做,当太后看清楚林墨婉的长相,竟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脸色似都有些煞白。 林墨婉疑惑:“娘娘?” 听着林墨婉的声音,太后才猛然回过神,连忙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方才的威严,她皱着眉,这次眼底却多了一丝警惕和疑惑。 “你叫林墨婉?”太后问。 林墨婉点头,这老太太看上去也不像是耳背的样子啊,她越发狐疑了。 太后却皱了皱眉,并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犹豫片刻,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问道:“你和前水师提督林家是什么关系?” 月底啦!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再收到各位宝贝们的票票呢(疯狂暗示ing) ------------ 第191章什么是真 什么关系? 如果林家不下狱,以林以柔盛安第一才女的名头,加上显赫的家世,她大概能嫁的很不错。 如果是那样的话,较真儿算起来,林墨婉是正儿八经的林家的外孙女,大抵也是能和林以柔的前半生一样,受尽荣宠的。 可如今,听着太后的话,林墨婉只是神色淡然的摇头:“民女不过一介孤女,并不认识什么水师提督,也不敢乱攀关系。” 闻言,太后的脸色似有些缓和,可也依旧没有打消疑虑,或许是因为她和少女时期的林以柔太像了,如果真的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怎么可能长得如此相像? 太后轻轻舒了口气,似是在调整自己的心绪,她端坐起身,狐疑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见她镇定自若,太后也不好再问,只得言归正传,“你可知哀家为何唤你来?” “不知。”林墨婉回答。 太后冷哼,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自顾自的道:“你可真是让人惊喜啊,好手段,哀家都自愧不如呢。” 林墨婉心中冷笑,人啊,还真是不分阶级的护短,以前公叔庭月做的那些事她不信这老东西不知道。 那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她这里,就开始讽刺她的手段。 林墨婉抬了抬头,垂着眼帘,一如既往的声音平淡:“太后娘娘有话不防直说,民女真的不知晓是什么事。” 要么她就说明她的罪行,要么就憋着,总之他是绝对不会自己说的。 太后闻言,当即冷了脸,也不再和林墨婉废话,“来人!”殿外侯着的宫人推门进来,站在林墨婉两侧,“哀家倒是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 她说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和小人得志时的公叔庭月还真是像呢,她语气微微顿,手一挥:“你既不肯承认,就要有足够硬朗的身子骨!拖出去,先赏她二十大板!” 一旁的宫人领了命,三三两两的就要上前将她架起来就要往外面拖,眼见实际差不多,林墨婉皱了皱眉,大喊道:“娘娘饶命啊!民女真不知所为何事。” 正在此时,外头的大太监匆忙的进来:“太后娘娘,沈二爷前来探望。” 话落,太后还没说话,外头玄关处,就响起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太后娘娘安好。” 他自玄关进来,却突然停住脚,站的位置,真好挡住了要将林墨婉拖去挨板子的宫人的路,能在这里当差的,一个个谁不是人精。 见此情况,也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林墨婉的胳膊,林墨婉顺势又跪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糊了一脸。 沈微远轻轻舒了口气,看起来是紧赶慢赶才赶来的,对他而言,进出皇宫都不是什么难事,林墨婉一封书信,他就连忙赶了过来。 “娘娘。”沈微远绕过林墨婉,几步走到太后跟前,微微颔首。 太后没说话,但阴沉的脸色却有所缓和,眼神有些责怪的剜了他一眼,道“真是怪了,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瞧哀家一眼,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显然,她明白沈微远的来意,宫外的流言蜚语大抵也是听过的,只是可信度多少,就看太后自己怎么想了。 沈微远冲她笑笑,不卑不亢,抬手从袖口拿出一个锦盒:“昨日得了一只玉镯,是太后娘娘喜欢的款式,本想着忙完就给送来的,岂料竟忙到了现在,娘娘勿怪。” 且不说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单凭他亲自送镯子来的这份心意,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说也是皇帝的结拜兄弟,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太后也不好再计较什么。 她轻轻舒了口气,示意他拿上来,沈微远点头,上前将镯子递给身边的宫女,小宫女接过镯子,拿了帕子小心的盖在太后手上,取出镯子小心翼翼的帮太后戴上。 太后端详着手上的镯子:“嗯,不错。”她很满意,点了点头,赐了坐。 太后看了一眼地上跪着抽泣的林墨婉,又抬眸看向沈微远,“认识?” 这话显然是问沈微远,沈微远点头,没有隐瞒,但也并没表现的过于亲密,只是说:“江家认的养女,是我推荐的,她无父无母,当初看她可怜,便叫她同那些孤儿一起过活。”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视线微转,再次落在林墨婉身上,她心里跟着明镜儿似的,若真是普通关系,倒也不必这么晚了还大张旗鼓亲自进宫。 心里想着,却也不好拆穿,稍作斟酌,太后开口:“既然是二爷的人,那哀家就不拐弯抹角了。” 沈微远垂眸,静等太后发落。 太后拧了拧眉,神色严肃:“这小毒妇竟私自将郡主给含烟姑娘准备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企图嫁祸郡主,挑拨丞相和郡主之间的关系,心思之歹毒,天理难容!” 说到动气之处,她狠拍桌子,桌上的茶杯晃荡,发出“咣当”的声响。 沈微远微微颔首,“娘娘息怒。” “息怒?”太后冷笑:“既是二爷的人,那二爷出出主意,该当如何处置?” 林墨婉不说话,就委屈巴巴的跪着,眼泪还没干,完全没了刚才镇定自若的样子,叫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沈微远又叹了口气,对于这种事似是有些头疼,换句话来讲,说句不好听的,那孩子不是他的,可林墨婉是他的,他当然要护的。 稍作思索,他说:“娘娘,此事应该还没定夺,也无法确定郡主所言到底是不是真,是否受人诓骗,光凭郡主一面之词,又怎么确定,就是她调换了安胎药?” 这话,显然是想着林墨婉的,太后有些火大:“二爷的意思是,哀家徇私舞弊?” “微臣不敢。”沈微远镇定自若的颔首。 太后冷笑:“二爷不肯出主意,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莫不是如传言那般?” 她侧眸,眼眸微眯,企图从沈微远神色间看到一丝不一样的神色,可出人意料的,沈微远只是沉默数秒,镇定自若的应答:“传言有真有假,娘娘不可全信。” “那什么是真?” ------------ 第192章马上就又要除夕了 太后问他,眼波流转间,满是探究,他沉思片刻,却只缓缓道出两个字:“情意。” 此言一出,不光是太后,连跪在下面的林墨婉都有些诧异。 说真的,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们之间就是简单的各取所需,鱼肉之欢,他给她她想要的,她满足他精神方面曾经的爱而不得。 细说来,这样的关系,真的有情意可谈吗? 可抛开这些因素来讲,沈微远对她确实好的没话说,当然,除了某些时候爱乱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以外。 不得不说,每次这个时候,她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沈微远话音刚落,殿内安静的诡异,似乎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沈微远继续道:“她确实是我的人没错,但如果娘娘真觉得她有问题,那大可将暂时囚在宫内,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处罚不迟。” 他说罢,语气顿住,观察太后的神情,果然,他尾音落下,太后变了脸色,似为沈微远没有说立刻处置林墨婉而生气。 她正要发作,沈微远接着道:“若是现在就杖责逼问,恐会让人觉得娘娘屈打成招,急于找人替罪,怕是会落人口舌。” 一听这话,太后刚燃起来的火气瞬间熄灭了下来,活了大半辈子,她也算是好名头一身的,可不想晚年被这么祸害这一遭,背上这么个骂名,晚节不保。 可想着这些时候公叔庭月受到的事,她心里始终有些不满的,也是冷着脸,不满的看着下手的人。 “你可真是傍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靠山。”太后讽刺着,林墨婉都一言不发的垂着眸,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最终,太后让人将她关进了偏殿,十二个时辰让人把手。 进入殿门前,林墨婉回头,看向站在殿外的沈微远,两人隔着门槛向往。 “爷,时候不早了……”为首的太监上前,低声劝解,提醒沈微远该离开了。 沈微远没理会,只是瞥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对方怔了怔,面露难色,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末了,老太监无奈,却也只能妥协:“还请爷别为难咱们当奴才的,您行行好。” 他说罢,见了礼,转头离开,四周的侍卫也暂时散去。 四目相对,神色各异,但两人都没说话,良久,林墨婉才冲他笑笑:“别担心,还有,谢谢。” “……”沈微远沉默着,许久,才问:“值得吗?” 值得这么冒险吗?值得非要搭上自己吗? 他愿意保她,但他同样也不能理解,却也并不阻止,只是心疼。 林墨婉没立刻接话,而是沉默片刻,才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必须要做的事。” 沈微远不再问,只是点点头,似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他说:“好。” 他不再问,只是眼眸深沉又眷恋的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离开。 林墨婉走进殿内,随着殿门被合上,与之一起被隔绝的,还有夜晚的光亮。 自那以后,林墨婉就没再踏出过这偏殿,她看起来倒是一点不慌,太后的人日夜不撤的坚守,问她要点什么,她也只要了些吃的和解闷儿的棋。 借着关心的名头,打听了一下含烟的情况,听宫人说,含烟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孩子没了,公叔庭月倒也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按照惯例去陪太后下棋、吃饭。 林墨婉被关的第三日,公叔庭月就摁耐不住了,趁着夜色,她偷偷进了偏殿。 林墨婉坐在桌前喝茶,屋内很静,静到公叔庭月都能听见茶水落入杯子里的“哗啦”声。 “真是稀奇呢。”林墨婉嬉笑着,并没有回头,但好像已经看见了身后的人,也知道了是公叔庭月。 她说:“夫人睡不着吗?” 说话间,她轻抿了一口茶水,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又捏起一颗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公叔庭月眼眸微眯,没说话,理了理衣服,缓步绕到她跟前,在林墨婉面前立定,借着屋内的光线,目光一寸寸打量着林墨婉。 她勾了勾唇:“后悔吗?” 林墨婉怔了怔,手中的黑子落下的一瞬间,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也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大概知道公叔庭月说的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体现一下她一箭双雕的结果,可林墨婉却笑而不语,淡定回答:“并不。” 说罢,她眼帘轻抬,同她的目光对上,笑容依旧灿烂,这搞得公叔庭月差点蚌埠住,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什么意思?”公叔庭月问,似乎着了太多次道,让她有了心理阴影,一瞬间脸色就不大好看,林墨婉却淡笑不语。 面对公叔庭月的狐疑,林墨婉却只是淡定从容的拿起一旁的茶壶和茶杯,道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她握着其中一杯,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这是这么多天唯一一处能让她看到殿外情景的地方。 无视公叔庭月的怒意,林墨婉幽幽的道:“算算日子,是不是马上就是除夕了呢?” 她说罢,又缓缓的转头看向公叔庭月。 公叔庭月眼眸微眯,并不搭腔,警防一切言语陷阱,等着她主动说出目的。 林墨婉也不着急,淡定的喝着茶,等一杯滚烫的茶水放到合适的温度,又被林墨婉喝下,她才终于又海口:“我们打个赌吧,看看谁能活过除夕。” 这话一出,公公叔庭月恍然大悟的同时,心头也升起一股恶寒,她往后退了退,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总能将害人的话说的那么轻松,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再正常简单不过的事了。 公叔庭月看着她,稳了稳心神,拂袖坐下,她倒是学聪明了,总算是学会了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你未免太自大了。”公叔庭月冷笑,眼眸犀利:“现在你才是出于下风的人,竟然还这么自信,你不会真的以为沈微远能保你一辈子吧?” 她说这话时,语气不屑于又带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狐疑,林墨婉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套话。 ------------ 第193章都姓林就有关系? 看来,背后确实有高人指点,公叔庭月这么问,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嘲讽林墨婉的。 林墨婉却并不以为意,面对她的激将法和挑衅,她只是微微挑眉:“说这么多,是不敢赌吗?怕死?” “……”公叔庭月皱眉,心里的不服再度涌上来,她紧握拳头脑海中不断提醒自己来之前太后同她说过的话千万要沉得住气。 她轻笑出声:“我倒是敢,就是不知道你想赌什么,毕竟……”她说着,语气顿住,故意拉长了尾音,打量的眼神带着不屑扫过她的脸,才继续道:“毕竟这个赌约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我喜欢实际一点的。” “我要江家的财产。”林墨婉说着,公叔庭月刚调整好的表情又瞬间蚌埠住了。 林墨婉笑笑:“相比江家的财产,我想,你更在意太后和皇帝吧,毕竟他们才是你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根本,至于江文清……” 林墨婉说着语气顿住,学着她不屑的模样冷声道:“那么花心又自私的男人,你还舍不得呢?” “……” 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公叔庭月一时间也有些哑口无言,她努力扯了扯嘴角,一咬牙:“我和你赌,你若是赢了,你就什么都得到了,也用不着我让了,你若是输了,我不仅要你的命,我还要你胜败名列!” “好。” 林墨婉冲她一笑,答应的很爽快。 这次谈话并不算有用,公叔庭月也并未得到多少有用的讯息。 从偏殿出来的时候,似是发挥失常,让公叔庭月有些耿耿于怀,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 林墨婉被禁足的第十三天,禁闭了十三天的大门终于缓缓的打开了,正好是白日里,一束阳光从逐渐扩大的殿门外挤进来。 虽然是日头正盛的正午,但寒冬腊月的日子,终究是还是抵不住的有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寒意。 林墨婉站在门口,同阳光一起进来的,还有刺骨的寒意,她穿的单薄,一声白衣,未施粉黛也面若桃花,冷风灌入领口卷起衣角,冻得她头脑异常清醒。 “姑娘,太后娘娘有请。”前来领他的太监还算谦和,他微微颔首,退到一旁,等着林墨婉出来。 林墨婉点头:“有劳。” 一路穿过长廊和花园的小路,他们一路跟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一处宫殿瞧着也是富丽堂皇。 他们只送到门口,便叫林墨婉自己去了。 当殿门关上的一瞬,外头的风神被门彻底隔绝,她缓步往殿内走去,还未走进,远远的就瞧见了上座的人除了太后还有公叔言玉。 身侧,是同样一脸肃穆的沈微远和公叔庭月,以及……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男人身上,是在玉香楼说要赎她的男人,出于疑惑,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但也没耽误她跪下行礼。 “林墨婉。”公叔言玉看着恭敬的跪在地上的林墨婉,轻声开口:“你可认得他?” 林墨婉狐疑,顺着公叔言玉手指的方向看过,是刚才那个男人,她思索几番,点了点头。 公叔言玉还没说话,一旁的公叔庭月却脸色一喜,林墨婉不动神色的将这一幕经受眼底,没明白什么意思,但隐隐觉察到这是一个陷阱。 她抬眸,看向上座的人,公叔言玉也皱了皱,语气微顿,“何时?何地?” “……”林墨婉沉默了,似乎有些疑虑的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钦海,又低了低头:“在……” 她表现的实在为难,公叔言玉很难看不出来,他皱了皱眉,同样狐疑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林钦海一眼。 “你但说无妨。”公叔言玉道。 林墨婉低着头,小声道:“大概半个月前,在玉香楼,这位公子说,要替我赎身来着……” 她知道,他能出现在这里必然身份显赫,就算不是什么王侯,定然也是重臣,她不敢说,自然也没什么不对。 而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各异,连公叔庭月都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林墨婉竟说出这等话。 “大胆!”她率先反应过来,猛的拍桌震慑:“你可知道这位是什么人!岂容你这般信口雌黄!” 林墨婉眼帘轻抬,视线与之目光交汇:“夫人若是不信,差人去玉香楼一问便知,我何苦说话害自己?” 她眼神真诚,语气淡然,怼的公叔庭月哑口无言。 此时,林钦海轻咳一声,企图掩饰脸上的尴尬,许久,他才道:“都别吵了,确实有这件事。” 这下,在场的人,除了沈微远和林墨婉以外,都难掩震惊,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林钦海接着道:“不过,陛下,您别误会,罪臣是去寻人的,只是见她被人欺辱,心生怜悯,才出手相助,但最后也知晓,这姑娘并非玉香楼的,实属一场乌龙。” 听完他的解释,公叔言玉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 虽说,玉香楼和旁的青楼不同,公叔言玉也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且并不干涉,但总归是挂着青楼的名头,许多贵族王侯就算去,也绝对不会走前门的。 他点了点头,眸光一转,视线又落在林墨婉身上:“你当真不认得他?” 林墨婉看向林钦海,这次和刚才不同,刚才是粗略的一眼,没敢细瞧,但这次是仔仔细细的看的,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公叔言玉皱了皱眉,缓缓的舒出一口气,不明适合意味,一旁的太后便开口:“你许是没见过他,可哀家说他名讳你便知晓了,他叫林钦海,前水师提督之子,哀家这么说,你可认得了?” 这个身份,算起来不就是她的舅舅吗? 林墨婉心中翻涌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秦愫,但面上波澜不惊,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在众人怀疑的眼神中,她自嘲般嗤笑一声,好似这是无比荒谬的事,她抬眸看向公叔言玉:“敢问陛下,难道我姓林,林大人也姓林,我们就一定有关系吗?” 她皱着眉,眼神严肃,不得不说,这话倒是没错,林并非什么贵族姓,都姓林还真不一定就有关系,公叔言玉竟也有些哑口无言。 见他眼神中闪过犹豫,林墨婉趁热打铁:“陛下,民女是姓林,但也确实不敢和林大人攀关系,民女出身苦寒,父母早逝,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请陛下明查。” 宝贝们,最近家里有点事,所以最近可能都只有一章啦,但是我会尽快回复两更并加更的哈~ ------------ 第194章罪臣之后 公叔言玉沉了沉眸,一时间似也拿不定主意,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林钦海:“左贤王如何说?” 一时间,不光是林墨婉,其余的人也纷纷转头看过去,林钦海的眉头逐渐皱成川字,犹豫片刻,他轻啧了一道:“确实不认识。” 林墨婉心中缓缓松了口气,公叔庭月不满道:“不可能!她明明就是你亲妹妹的女儿,你怎么能不认得?” 她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震惊又急切的眼神看着林钦海,莫名有种林钦海原本就是她那边的人,突然就反水了的诧异。 还是太后反应及时,重咳一声,公叔庭月一愣,连忙控制好表情,眼神似有似无的扫过林墨婉脸上,瞧着当是在观察林墨婉的脸色。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林墨婉还是从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中捕捉到一丝讯息,看来,她应该是什么都查出来,所以今天,她是势在必得的。 搜索间,林墨婉抬眸,佯装不经意的看向一旁的沈微远,沈微远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一般,四目相接,有短暂的对视之后,沈微远的微不可查的朝她递过去一道安慰的眼神。 林墨婉垂下眼帘,林钦海开口:“江夫人,您这话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怀疑我徇私舞弊?再则,我妹妹已经死了快十几年了,夫人还往她身上泼脏水,呵,你这是何居心?” 公叔庭月愣了愣,似乎意外与事情的发展方向没按照自己的预期来发展,她猛然间变了脸色。 她冷笑:“林以柔确实是死了,但是你怎么就一定知道她没有女儿呢?” “哦?”林墨婉冷笑着,抢先开口:“夫人了解的可真清楚啊,你口口声声说,我和这位左贤王有关系,那请问你该如何证明?该不会就凭你口说无凭的几句话吧?” 既然以及说到这里了,那今天这个事就必须了解,同上座的公叔庭月四目相对,林墨婉眼神犀利,甚至带着一丝好像只有公叔庭月能看懂的挑衅。 林墨婉可太清楚了,这个时候,她是最着急要搬倒林墨婉的,对她来讲林墨婉就是她一身的耻辱,是漏网之鱼,如果当初再严谨一点,林墨婉就不会活下来了。 她大抵是特别后悔的,但林墨婉绝对不相信她会舍得公开林墨婉是江文清的亲生女儿这件事,但如果要真正证明林以柔是林墨婉的母亲,那就会涉及到林墨婉的身世和当年的真相。 果然,听着林墨婉的话,公叔庭月变了脸色,稍作犹豫,才道:“我当然有证据,从玉香楼出来的姑娘可是有见过你和林以柔一道出入玉香楼的,那时候应当还小,时间都能对的上。” 这点倒是没有错的,小时候,身份使然,林以柔时常带着年幼的林墨婉回去玉香楼,不少稍微年长的姑娘都知道。 她们多数都被赎身离开了玉香楼,也有不少留在玉香楼的,用特殊的药物保持青春,以此继续留在玉香楼里。 林墨婉不知道她口中的证人是什么人,只是冷笑着看着她,一点不怕:“那就传证人吧,陛下。” 一旁的大太监转头看公叔言玉的脸色,公叔言玉有些犹豫,但如今似乎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传玉香楼姑娘进谏!” 伴随着大太监高声宣唱,殿门被轻轻推开,身姿婀娜的女人扭着腰从外头进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给诸位见了礼。 “朱晴,你且看看,身边这位你可认识?”公叔言玉道。 唤作朱晴的女人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墨婉,仔细将他打量了一圈,最终肯定的点了点头:“认识。” “哦?” 除了林钦海、沈微远和林墨婉,其他人脸色都瞬间由阴转晴,公叔庭月连忙问:“在什么地方?她和谁在一起?你且细细说来,若是有用,必定重重有赏!” 一听这话,朱晴的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一些,她连连点头:“是,民女确实在玉香楼见过林姑娘,林姑娘和我们红姨的关系很好,时常来找红姨。” “我记得,曾经玉香楼有位贵人来过,是家道中落,背了罪名的官员亲眷,红姨很喜欢她,也很关照她。” “后来,她为了一位书生自掏腰包给自己赎了身,离开了玉香楼,后来就常带着她和那个人的女儿回来看望红姨。” 她说着,语气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林墨婉:“陛下,太后娘娘,江夫人,民女不敢说谎,这位林姑娘和当年那为落难的贵人有八九分想像,而且算算年纪,若是那孩子还活着,应该是该她这么大了。” 朱晴说罢,公叔庭月脸色一喜,一拍桌子,抬手指着林墨婉问罪:“林墨婉!你还有什么话说!你隐藏罪臣之后的身份,处心积虑的混入我江家,居心叵测害死我的孩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林墨婉心里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得不强制自己镇定下来,手掌紧紧的捏成拳指甲陷入肉里,她扯了扯嘴角。 她没回答公叔庭月的话,而是视线微转,落在一旁的朱晴身上,眼神冰冷如刀:“朱晴姑娘,你可想好了,上一个诬陷我的人已经被杖毙了。” 朱晴低了低头,没回答她的话,似乎也是有些心虚的,林墨婉接着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请问姑娘,你说我是你知道的那位贵人和一个书生的孩子,那书生在哪儿?谁是我爹?” “……”朱晴没说话,低着头,她本来也是没说谎的,只是将自己看见的如实说出来,但细想之下,她真不记得那穷书生是谁了。 就知道她肯定说不出来,否则公叔庭月也不可能找她来作证,这种证词,既能证明林墨婉是林以柔的女儿,又不会暴露江文清。 她镇定自若的抬头,看向公叔庭月:“夫人这么笃定,那您一定知道那穷书生是什么人吧?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你们编造出来的故事,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林墨婉说着,神色镇定,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笃定她不会把江文清供出来,甚至不加掩饰眼底的挑衅。 公叔庭月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死死的捏住椅子的把手,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了,却一直徘徊在说和不说之间。 ------------ 第195章不能说 四目相接,似是一种无声的宣战,良久,公叔庭月猛的站起身来,到嘴边的话又三番几次哽在喉咙。 公叔言玉皱了皱眉,显然是看出了端倪:“有什么可以直说,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只要她能拿出一点点能够治林墨婉罪的有用证据来,哪怕是并不充分,这场博弈,公叔言玉都能保证她赢。 可对与公叔庭月来讲,她心里始终是狠不下这个心,如果真的说出来林墨婉的身世,那就相当于把江文清架在火上烤。 骗婚这种事,放在寻常人家都算是败坏门风的事,更何况是在皇家她如果真的说了,那她和江文清最后一点的情意也就此没了。 等待江文清的,只有一种可能:公叔庭月与其合离,置身事外,江家满门抄斩。 公叔庭月可以不要脸面,也可以不计较江文清骗婚的事,毕竟林以柔已经死了,但,皇家威严不可侵犯,公叔庭月不在意,不代表公叔言玉就能接受。 对于皇家而言,公叔庭月首先是大荣的郡主,其次才是她自己,所以,如果这件事情败露,要么一起完蛋,要么和江文清划清界限,表明自己也是受害者。 很显然,对此,公叔庭月是摇摆不定的。 许久,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缓缓的坐了下来,她勉强扯出一记笑容,转头看向公叔言玉:“对不起陛下,我没有证据。” 看来,她还是选择了替江文清隐瞒,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对此,公叔言玉没说话,但神色间也是难掩的失望,他沉迷着,眼神一扫,落在朱晴身上:“你可以走了。” 朱晴有些发懵,但天子面前,似也不敢多问,只能颔首见礼,“是,民女告退。” 看着朱晴退出去,场内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公叔言玉轻轻舒了口气,心中似乎也已经有定夺,他说:“既然都是误会一场,此是也就不必再提。” 误会?林墨婉抬眸看他,眼底有些狐疑,却唯独不见惊诧。 对上林墨婉的目光,公叔言玉沉了沉眸:“有什么问题吗?” 林墨婉回过神,心中的凉意更加甚,她露出一抹笑:“没有,陛下圣明。” 闻言,公叔言玉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且起身吧,剩下的话坐着说便是。” 他说罢,一旁的宫人将她扶起来,坐在一旁,公叔庭月垂着眸,并不搭腔,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含烟的事,可与你有关?”公叔言玉问。 想当然的,林墨婉自是摇了摇头,“陛下,我和三姨娘确实认识,但我自认为关系不错,我何必害她?” 这样的说辞,显然是不能够说服公叔言玉的,公叔言玉眯了眯眼,又道:“你应该明白,你身为养女,若是江家的后人都死了,对你而言可是有墨大的好处,朕很难不怀疑你。” 林墨婉看着他,神色坦然:“陛下,您这般说辞倒也没错,不过,这都是表象,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江家的人都死绝了,您说江家的一切真的有机会落在我的手里的吗?” 这话似乎倒也没错,就算最后,江家人死绝了,江家的财产也不能够是落在了林墨婉手上,毕竟比林墨婉有手段,有权势的人可多了去了,江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哪儿可能困得到林墨婉? 公叔言玉不再说什么,他看着林墨婉,眯了眯眼,似是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简单。 可突然,不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人,公叔言玉竟突然莫名觉得眼熟,但他政务繁忙,所见之人所理之事又数不胜数,哪里会都记得呢?可能之事错觉? 公叔言玉皱着眉,别开眼,修长的指节轻轻敲着桌面,似在思考这整件事的始末。 不多时,他幽幽转头,看向一旁的公叔庭月:“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公叔庭月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猛的站起身来,眼底有些震惊,目光在他和林墨婉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 她“噗通”一声跪下来,“陛下,这里所有人都能不信我,但是您和太后娘娘不能,陛下……” 她说着,言语间竟然带上了一丝哀求:“陛下,求您了,有的事,我不能说,至少是不能在这里说的。” 她央求着仰头看着上座的公叔言玉,公叔言玉眸光沉了沉,本就没有舒展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看着公叔庭月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但最终,许是对公叔庭月的宠爱亦或者是念及旧情,公叔言玉还是选择了妥协,他转眸看向林墨婉:“今天就到这里。” 没给林墨婉反应的机会,他语气稍顿,接着道:“来人,将林氏姑娘带回偏殿,林墨婉,就暂且委屈你一下了。” 林墨婉没作声,门外的侍卫却已经走进了殿内,她站起身,也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就见了礼,便转身同一种侍卫离开。 同那日一样的情景,她刚踏入殿门,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墨婉。” 她脚步微顿,回头看过去,不出所料,是沈微远,四目相接,没了刚才在殿上的剑拔弩张,人潮散去,她冲他一笑:“谢谢。” 她知道,林钦海的事,一定有沈微远的功劳,否则今天,如果林钦海当场将她认下,她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沈微远皱了皱眉几步上前,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心疼,他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曾分开的样子:“再等等,再等我一下。” 她收敛了眸中的笑意,见他如此认真又决绝的样子,再联想到曾经种种异常,林墨婉突然有些担忧。 “不要做傻事。”她轻声提醒:“我会没事的,我保证。” “……”沈微远沉默着,在她深沉的眼神中,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离别时,林墨婉目送他走远,回头,却无意间瞥见了一角的人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林钦海。 他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林墨婉回屋的脚步顿了一瞬,却又也没多停留,收回视线回到了偏殿内。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那几日,平静的掀不起半分波澜,合上的殿门依旧没再开过。 眼见着就是腊月,天气越发寒冷,偏殿内的炭火倒是不曾少过,也未缺衣少食,就是不见含烟流产的事有什么进展。 很显然,这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 直到大雪过后的一个夜晚…… ------------ 第196章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 林墨婉一如往常一般坐在殿内,要了很多纸,拿着笔一笔一划的写了很多字,几乎快要挂满整个大殿。 这天深夜她如往常一般失眠,手中的笔迟迟停不下来,窗外却难得的传来异响,她下意识以为是沈微远的,可一抬头就见一张并不怎么熟悉,但却有些印象的脸缓缓的从窗外探入。 听见外头的动响,林墨婉停下手中的笔,缓缓抬眸看去,少年一身黑衣,却并未蒙面,一看就是个生手。 此人林墨婉还有点影响,就是那日跟在林钦海身边的少年,林天孝,按照辈分来讲,他们也算是一表关系。 林墨婉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暗暗揣摩林天孝来这里的用意时,林天孝已经翻身进了殿内,动作还是很利索的。 他站在殿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上嘟囔着:“这皇宫还真是不太好潜入。” 林墨婉没什么反应,佯装没听见,不过说实在的,能潜入皇宫这种地方,还能准确的找到她这个这么偏的位置实在是很有本事了。 他说罢,目光轻抬,视线落在林墨婉身上,哒哒哒的就小跑着走到林墨婉跟前:“你是林墨婉?” 林墨婉抬眸看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轻笑一声,道:“你胆子可真大,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被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 杀头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会连累九族跟着一起遭殃。 对于林墨婉并不算友好的警告,林天孝并不在意,只是很自然的将一旁椅子上写满字的纸条轻轻拨到一边,腾出一个可以容自己坐下的位置。 他坐下来,笑的眉眼弯弯:“我爹让我来看看你,你多大了?” “……”林墨婉沉默不语,只是垂下眼帘,继续写手上的字,对于这种来意不明的人来讲,他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只是反问他:“你爹没告诉你吗?” 林天孝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笑道:“说了啊,但是我想再确定一下嘛。” 林墨婉看他一眼,着实觉得这人是听不懂好赖话的,损他的话他还当真了,一时间她竟真有些无言以对。 这人还真是……挺天真。 也不知林天孝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像是完全看不见林墨婉不耐烦的神色,继续自顾自的嘀咕着:“那按照我爹的说法,今年你该是二十一,我二十三,我比你大,你得叫我一声表哥。” 他说罢,依旧笑的天真,就像是真的很高兴有一个妹妹一般,林墨婉却很是不解,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直视他的眼睛,问:“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闻言,林天孝愣了愣,随机反应过来,他自己思索着,挠了挠头,回答:“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这话,倒不像是说谎或者套话,林墨婉却异常警惕,她可不相信的什么血浓于水的说辞,坚信任何靠近都是有目的的。 林墨婉冷笑:“有啊。” 她笑容轻蔑又带着一丝玩味,随手指了指到处都是的字条,道:“我需要你帮我把这些洒在盛安皇城最热闹的街道上,看见的人越多越好。” 其实,这本来是想让沈微远来帮她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用了。 林天孝闻言,似乎这才仔细留意屋内被铺开到处都是的纸张,目光缓缓的扫过殿内的每一寸,伴随着他逐渐瞪大等我眼睛,他不由自主的“哇——”的一声。 林墨婉眯了眯眼,林天孝却一脸惊讶又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写的?这也太牛了。” 说着,他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仔细研究了起来,眉头深皱着,眼神却依旧清澈,林墨婉看着他,一时间竟也有些分不清真假。 看了半晌,他终于得出了结论,但不是关于纸上的内容,而是:“好!好字!我的字要是能写这么好,我爹娘怕是做梦得笑醒,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就是那个……嗯……含笑九泉?” 林墨婉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随后,根据他前半句话的意思,她才道:“是喜极而泣吧。” 这含笑九泉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果然,林墨婉说罢,林天孝一拍大腿:“对!”他话音一落,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分贝太高连忙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起身仔细观察门口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发现,他才缓缓坐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此时,林墨婉几乎已经能够确定,这小子就是个实打实的憨货。 林天孝冲她“嘿嘿”一笑,忙不迭开始收拾桌上的纸条,将他们一张张收起来,林墨婉皱眉:“你真的要去?” “昂。”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收,一边认真的回答:“当然啊,我是你表哥,当然得照顾你,还有,你放心,不管你怎么样,我和爹都绝对站在你这边。” 林墨婉沉默着,并没接话,心里其实也不怎么相信的,这种承诺她也不是没听过,可是结果往往都并不如人意,所以再听似乎就没什么感觉了。 她只是看着他,将身边的纸张收拾好,整齐的叠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直到再也拿不下,他才转头看向林墨婉:“表妹莫着急,我多来几趟,再多就拿不了了。” 他笑着,对上林墨婉的冷脸,却依旧笑容不改:“你放心,以后哥罩着你。” 他说着,就要翻窗离开,林墨婉却突然开口:“站住。” 林天孝果然就顿住了脚步,有些狐疑的回头看向她:“还有啥?” “……”稍作沉默,林墨婉道:“你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吗?如果这种东西传播出去,无论真假,都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这对刚回京的你们可不是一件好事。” 听着林墨婉的话,林天孝只是眨了眨眼,随后又笑开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就安心等着我的好消息。” 他说着,翻身跳出了窗子,却又似乎想起什么,他又折返回来,将头伸进来,笑着道:“我叫林天孝,你叫我天孝哥就行。”他说罢,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空荡荡的窗外,林墨婉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其实刚才那些话,也只是对他的试探而已,让他去散播这些东西并非她的本意。 不知怎么的,她向来不是个心善的人,可这次,她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是有些担心他的…… ------------ 第197章认祖归宗 可看着外头夜色茫茫,林墨婉也只是有些烦躁的长叹一口气,喃呢着:“真是个憨货。” 她低了低头,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可脑子里却平凡出现林天孝那张天真无害的脸,刚压下去的没由来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 手上握着笔,墨水在纸张上晕染开一道痕迹,林墨婉却迟迟下不了笔。 稍作犹豫,她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笔放在一旁,起身进了内屋…… 第三天晌午,还没吃午饭,林墨婉照常坐在床边发愣,身后的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外头的冷风灌入,冻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她有些狐疑,这个时间除了给她送吃的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人来的,她缓缓的侧头,看向站在门口背着光的宫人。 “林姑娘,您可以走了。” 外头站着的人,正是当初带她进宫的邓玉,她有些狐疑,但还是缓缓的站起身来。 殿外,已经有宫人陆陆续续的进来收拾东西,这次,玉枝竟也来了,她快步走殿内,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眼前的林墨婉,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担忧。 “姑娘。”她泪眼朦胧:“您没事吧?” 林墨婉冲她笑着摇头,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没事。” 玉枝点点头,满眼激动,见林墨婉身着单薄,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道:“我们回去了。” 林墨婉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问什么,主动踏出了偏殿的门,望着还算不错的天色,她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邓玉站在一旁,微微颔首:“林姑娘,江家三姨娘滑胎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她自己误食了过量的极寒食物,才导致流产的,确实同您和郡主都没有关系。” 短短三天时间,林墨婉有种感觉,好像事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却似乎还在状态之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正所谓多言多错,她索性就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邓玉也不再说什么,一路将人送出皇宫。 刚走出殿门,走在漫长又压抑的甬道内,身后幽幽传来女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林墨婉只觉这声音似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停下脚,回头看过去。 只见宫人架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快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女人嘴里喃呢着:“小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真可爱,你们看啊,他好可爱,他冲我笑呢……” 林墨婉一眼就认出来,此人并非旁人,正是失去孩子的含烟,听说她自己孩子没了之后,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 后来,公叔庭月去过一次,她就彻底疯了,谁都不认识了,整天抱着个枕头喊着“小宝小宝”,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好几次冲撞太后。 太后很是不悦,让江家派人来接,她现在没了孩子,江家的人也不肯来,就这么拖着,一直到现在,宫里也不可能一直养着她,于是,太后下令,趁着这次放林墨婉出宫将她一并放出去。 林墨婉看着被拖拽出去,却依旧抱着枕头不松手的含烟,心中的悲凉大过报复成功的快感,她没说话,只是垂下眼帘,缓步走出宫门。 马车经过被扔在路边的含烟更前时,一些碎银子从侧窗丢出去,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含烟赶忙上前去捡,拿着钱,对着怀里的枕头笑开了花:“,小宝,你看,阿娘有了,阿娘给你买糖吃,你要快快长大啊。” …… 不多时,等送林墨婉的马车停下,林墨婉下了马车,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宫里的人竟将她直接送到了江府。 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林墨婉没动身,只是看着,此时玉枝上前,低声解释:“姑娘,陛下说,查到了您的身世,江家老爷是您的生父,您自然也是要认祖归宗的。” 听着玉枝的解释,她知道,许是自己让林天孝洒的字条起到了作用,可奇怪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公叔庭月不该着急吗?为什么还会任由公叔言玉将她放出宫? 对此,说不惊讶是假的。 那说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公叔庭月最后还是选择了合离,让自己置身事外。 但既然如此,她不应该立刻除掉自己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而且还弄了个什么认祖归宗的由头。 难道她是想利用这种杀头的大罪,株连九族,直接让她给江文清赔罪? 似是看出了林墨婉的疑惑,玉枝又接着道:“您是江家老爷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郡主和丞相合离了。” 前半句话应该是林墨婉的纸条起作用了,但她写这些,也只是想逼公叔庭月狗急跳墙,主动对她出手,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公叔庭月竟真的会选择合离。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公叔庭月对江文清的感情。 林墨婉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迈步走进了江家。 原本繁荣和气的江家此时看上去有些萧条,门前没有一个人,林墨婉直径到了书房,江文清正一脸颓败的走扶着门框从里头走出来。 许久不见,他看起来似乎又苍老了不少,白发几乎要覆盖整个头顶,林墨婉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心疼,江文清抬头,也看见了听留在书房门外不远处的林墨婉。 江文清有片刻愣神,林墨婉率先反应过来,面带微笑,缓步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心疼的眼神中又故意露出一丝挑衅:“父亲真是操劳,一个人处理那么多事。” 闻言,对她假模假样的关心,江文清想当然的并不领情,只是咬着牙,怒目而视,抬起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林墨婉:“你,你真是好本事啊,我斗不过你,行了吧!” 他说罢,重重的甩袖离开,也并不再多说什么,林墨婉站在原地,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缓缓的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往后的几天里,她又回到了江家的小院子。 接近大年三十,街坊领居都开始挂起了红绸,夜晚也有不少烟花炮竹燃放,越发喜气洋洋,唯有江家,如同一片好似再也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 第198章糖葫芦我自己买了 林墨婉依旧只是坐在那小屋内煮茶赏雪,许是天气太冷,加上疏于照顾,这里的海棠没有紫藤苑的海棠养得好,早早就凋零了。 一连好几日,她都坐在窗边看着,直到第三天早晨,三天前还一脸决然要和林墨婉老死不相往来的江文清竟又主动来找了她。 她却并不意外,只是一如往常的坐在椅子上,慵懒的靠着,冲他温柔的笑,江文清站在远处,两人隔着一张茶桌,但又好像并不只是隔了一张茶桌。 算算时间,从林墨婉刚回到江家开始,大抵也快要两三年了,这里的变化很大,尤其是江家的人,但林墨婉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只是站着,并不靠近,也不说话,林墨婉笑着转头,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外头那棵半死不活的只剩下几根可怜枯枝的海棠树,轻声开口:“这树可真不中用啊,竟然就这么死了,找个时间挖了吧。” 她自顾自的说着,江文清却皱了皱眉,一时间竟也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和自己讲话,还是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语。 江文清张了张嘴,看上去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显然他没想好要说什么,根本就插不上话,只得讪讪的作罢,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林墨婉对面坐下。 他深吸了口气,道:“如今的情况,你还满意吗?”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墨婉,似要将她盯出个窟漏来,林墨婉只是冲她笑,并不说话。 江文清心里窝着火,咬了咬牙,接着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江文清的亲生女儿,公叔庭月跟我合离了,皇家要告我骗婚,你想想,我要是被株连九族,你也在其中。” 他说这话时,脸上竟有些同归于尽破罐子破摔的疯感,林墨婉收敛的脸上的笑意,眼神迷惘的看着他,他以为林墨婉是害怕了,于是冷笑一声:“我该怎么说你好呢?现在你可是要把自己搭上了。” 他说着,竟诡异的勾了勾嘴角,林墨婉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突然变得慌乱,她惊恐的咬着手指,思考片刻,身体猛然前倾,颤抖着声音道:“是啊父亲,怎么办?我不想死,我好害怕。” 她说着,江文清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自以为这样就拿捏住了林墨婉,可下一瞬,林墨婉脸上的恐慌一滞,又低声笑了起来,看他的眼神逐渐从惊慌失措到玩味十足。 她逐渐大笑起来,直到将自己笑出眼泪,笑到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才喘着气,勉强停下来。 “你可真是天真啊。”她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出口的语气格外的欢快,江文清的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 林墨婉语气顿住,好半晌,几许深呼吸,笑得喘不上气来的身体才有所缓和,她接着道:“爹爹啊,我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您竟然还觉得我会怕死,您真是……” 如果她真的害怕,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江家,也不会做后来的一切事情。 她说着,故意停顿了语气,玩味十足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就是这种不屑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江文清。 他皱起眉头,额头上的青筋猛然凸起,眼神也突然暴戾起来,他猛然起身,一挥手将桌上的茶具尽数扫落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响之后,房门被人猛的推开,是玉枝带人冲了进来,林墨婉却很是淡定的抬手制止几人上前。 无奈,玉枝也只能带着众人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屋内的两人,江文清此时像是已经将脑子里的弦绷断,他咬着牙质问:“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那那些纸条呢?也是你的找人洒的?” 林墨婉没立刻搭话,而是不置可否的往后靠了靠,一脸看戏的表情,甚至有些唏嘘,良久,在江文清恐慌又震惊的目光中,她回答:“我是真该说你蠢啊,你这么问,我该怎么回答你呢?你明明都知道答案,就非要我亲口说吗?” 她偏不要,不给江文清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机会,她就是要看他抓狂,只要她不亲口承认,只要她表现得无辜,他心里就算有答案,也会不甘心。 江文清脸色煞白,林墨婉却笑着,连眼眸深处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她皱着眉,面上故作为难的说:“爹爹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身在皇宫,身边连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能干得了这种事?” 她双手一摊,否认了,但江文清此刻已经有了另一个答案,他现在只想让她亲口承认,可是她偏不。 他咬着牙,浑身都因为愤怒而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再问她:“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 林墨婉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后缓缓消失,她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很认真的思考他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最后没有答案,她恨他吗? 当然恨了,恨他花心没担当,恨他当年不作为任由公叔庭月找人害她母亲惨死,恨他让自己在外流浪那么久哪怕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她也只想快点甩掉她这个烫手的山芋,更恨他为了保全那母子几人对她动杀心。 但每每想起小时候,她总是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等他回来,他好久才回来一次,每次都会给她带不同的小玩意儿,她坐在院子里远远的就会看见他风尘仆仆的身影,她会高兴的跳起来,跑出远门喊着“爹爹”一把扑进他怀里。 他会将她抱起来,拿出给她带来的小礼物,让她亲亲他的脸颊,再用他冒出来的胡茬扎她的脸蛋和脖颈,逗得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的母亲站在门口,笑的满脸幸福的将父女俩迎进门…… 这些事好像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就在昨天,她对父亲的印象其实都是模糊的,甚至连母亲都不太清晰。 她缓缓的闭上眼,皱着眉头,集中尽力,很用力的回想着,想让曾经那些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在脑海中清晰一点。 但很可惜,它们就像是褪色斑驳的画,好像让人看的很不真切,她甚至都怀疑那只是在梦里发生的事。 恍惚间,林墨婉突然有些感伤,再睁眼,眼底闪烁着凄凉的泪光,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又被她迅速抬手抹掉。 面对江文清的发问,林墨婉轻轻舒了口气,抬起眼帘时,眼底早已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她只说了一句话:“后来,糖葫芦我自己买了,其实也不怎么好吃,我不喜欢。” ------------ 第199章气血攻心 说罢,她的眼神逐渐坚定,打从心底透出来的凉意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江文清的心脏,割断他还为数不多的紧绷的理智和神经。 江文清长叹一口气,内心的焦躁不安几乎让他抓狂,他说:“那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疯子!” 听着他的指控,林墨婉愣了愣,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迷惘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镜子。 镜子里,正好能倒影出来两人并不完全的身影,相比之下,林墨婉可是要镇定很多,谁更像疯子简直一目了然。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回过头来,满眼轻松又轻佻的笑容:“所以呢?如果要求我的话,至少应该端正一下态度吧,这个语气,我不是很想帮你。” 她知道,他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护短从来都是公叔家的通病,无关是非,所以,假如公叔庭月真的要追究起来,江文清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对于江文清来讲,他好不容易做到现在的地位,拥有现在的权势,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当然比孑然一身的林墨婉更想活着,他确实是在求林墨婉的,原本他就有猜想,林墨婉回来的那么坦然,一定是有后招的,直到刚才看见她这么平静的样子,才证实了心里的猜想。 可是要他开口求她,他真的做不到,他打从心眼儿里就觉得他是林墨婉的父亲,真正应该被央求的事他自己才对。 而此刻,林墨婉就这么赤裸裸的将他的心思说出来,江文清顿时脸色有些煞白,他如同一条脱离水濒死的鱼,艰难的喘着气,愤怒、无助和对未知结局的恐惧让他险些站不住,踉跄几步猛地撞上一旁的桌子,大半个身体靠在桌子上,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闭了闭眼,努力调整呼吸:“我们,真的不能再谈谈了吗?” 林墨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却只是温柔又不失礼貌的笑着,江文清自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踉跄着转身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几步,他便突然两眼一黑,一口老血吐出来,双腿一软,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瞬间瘫倒在地上。 林墨婉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上短暂的闪过一丝惊慌和担忧,但又很快被镇定所取代,站在门口的人看着这一幕,也纷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玉枝上前几步,询问的眼神看向依旧稳如泰山坐在窗边的林墨婉,她眼底有些让人看不懂的忧伤,但却并未发话。 沉默片刻,她平静的声音响起:“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啊,难不成我会看病吗?” 一听这话,站在门口的薛忠似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府里的佣人跑着去请大夫过府。 江文清被一众下人手忙脚乱的抬回了房间,大夫很快进了丞相府,林墨婉坐在一旁,大夫进门,上前诊断之后,环视一圈屋内,几番欲言又止。 林墨婉知道他在找什么,只是淡然一笑,道:“不用找了,这里只有我,你可以把诊断结果告诉我。” 她知道,她的事如今在大街小巷满天飞,都在猜测她回来江家的目的。 而这位大夫,名唤陈卓,看这年纪,应该比林墨婉年长不了多少,但和江文清有些交情,自然也明白江文清对她的态度,所以,有什么事,首先也绝对不是让林墨婉握在手里的。 陈卓看着林墨婉,眼底闪过一丝戒备,沉默着并不搭话,林墨婉却只是会心一笑,怎么会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她起身,道:“那这样吧,我让人请二姨娘过来,劳烦陈大夫跟二姨娘说,这样总行吧。” 一听这话,陈卓一改脸上的犹豫不决,连忙笑着点头应答:“那就有劳林姑娘了。” 林墨婉依旧笑得温柔,冲他点头,让玉枝去请了佟玉华,再回头,就见陈卓也像是短暂的松了口气。 林墨婉笑着,招呼他坐下来等,陈卓礼貌有疏离的微笑回应,连坐下时都是尴尬又防备的,林墨婉却只假装没注意到。 直到佟玉华和江嫣然出现,不等林墨婉开口,陈卓率先站起身来,却在对上林墨婉的眼神时不忘冲她礼貌点头示意,才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拦截在玄关处。 林墨婉只是坐在屋内看着他将佟玉华拉走到一旁的偏房,刻意压低了声音,似是在讨论着病情,林墨婉坐在屋内,并不能听见。 趁着陈卓和佟玉华讨论的功夫,江嫣然走进内屋,看向床上的至今还昏迷不醒的江文清,江嫣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可在转头看向林墨婉时,又止不住将那丝情绪收起来。 “姐姐。”她轻唤了一声,林墨婉冲她点头示意,她微微一笑,坐到林墨婉身边,眼睛却一直停在床上的江文清身上。 林墨婉似是看出了她的忧心,便淡定询问:“你很担心他?” 江嫣然愣了愣,立刻收回了视线,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尴尬的笑低了低头,林墨婉也并不为难她,只是悠闲的倒了杯茶喝。 不多时,外头的两人似已经交涉完毕,陈卓没有多留,只是进来站在远处和林墨婉招呼了一声,就提着药箱走了。 佟玉华目送他离开房间,转手就将手中的药方递给了林墨婉,并且将陈卓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他说是气急攻心,加上最近情绪不稳才吐血晕厥。” 言外之意就是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加上曾经的种种刺激,让他承受不住才晕厥的。 看着手里的药方,林墨婉沉默着,佟玉华也并不着急,只是坐在一旁倒茶,许久,林墨婉才将手上的药方递给一旁的玉枝:“去让人抓药。” 玉枝接过药方,揣进怀里,应答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房内,清醒的人除了林墨婉就剩下佟玉华和江嫣然两人了。 犹豫了一会儿,佟玉华似有些坐立难安,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她看向一旁的江嫣然:“二小姐,烦请你去帮我找一方帕子,绣着梅花的,本来是要送给林姑娘的,走得急,给忘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纵使江嫣然反应再迟钝,这时候也该是明白过来一点,佟玉华是要支开自己和林墨婉单独聊什么。 ------------ 第200章只有我给你送终 江嫣然有些担忧,可心里其实还是很相信林墨婉的,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林墨婉帮她,她也不可能救得了佟玉华。 几番欲言又止,她终究是没敢说什么,点头应答下来,就转头离开了。 江嫣然都能看出来的道理,林墨婉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并不主动开口,只是垂着眸,佯装无事发生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不多时,佟玉华手里纠结的绞着帕子,还是一咬牙,道:“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佩服姑娘的胆识和算计,但我不行,我不想卷进来这些是非,我只想让嫣然平安长大,未来找个靠得住的夫家,安安稳稳的过这一生,林姑娘,你答应过会成全我的。” 见识过她的手段,佟玉华实在害怕,害怕她将这些手段用在她们母女身上,也害怕她过河拆桥,本来就没打算留她们活口。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她不能不为江嫣然做打算,那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了,事到如今,为求自保,她也只能赶紧找机会跟林墨婉说明白。 可面对佟玉华的话,林墨婉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说,她一开始就猜到了,便只是若有所思的垂着眸,把玩着手上的杯子。 在漫长的等待中,佟玉华有些坐立难安,看着林墨婉的眼神都紧张起来,良久,林墨婉轻轻呼出一口气,佟玉华看不懂她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默默地握紧了椅子把手。 良久,直到床上的人剧烈咳嗽起来,许是注意力太集中,佟玉华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床上的江文清猛烈的咳嗽着,隐隐有苏醒的迹象。 稍稍沉默之后,佟玉华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拾好心情站起身来,忙不迭走到床前,眼神关切:“老爷,您觉得怎么样?” 许是刚醒来,江文清还不能动,只能微微转动脑袋和眼皮子,视线落在佟玉华身上,本是没什么反应的,可似是余光瞥见什么,他眼神一转,看见了一旁坐着的林墨婉,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重重的喘着气,整个人紧绷起来,怒目圆睁,一副想要将林墨婉拆骨扒皮抽筋喝血的恨。 看着他充血的眼白,以及挣扎着想起来的癫狂模样,佟玉华有些害怕的往后撤了撤,离床远了一些。 许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又刺痛了江文清敏感的神经,他愤怒的歪了嘴,却依旧不能动,只能冲着佟玉华呵气。 佟玉华一时间有些无措的回头看向林墨婉,林墨婉却好似冷静得很,她只是放下手上杯子,道:“父亲需要静养,二姨娘还是先回去吧。” 看着床上疯魔癫狂,人不人,鬼不鬼的江文清,佟玉华当然也是不想多留的,有了林墨婉的话,佟玉华也不再问先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连忙点头转身之际快步出去了。 房门被缓缓合上,林墨婉才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的椅子上桌下,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江文清,她露出一抹平静但莫名疯狂的笑,语气平静:“大夫说,您气血攻心需要静养,暂时不宜下床,以后,我会伺候您的。” 江文清看着眼前,笑容温柔的林墨婉,心里的恶寒和恐惧却一阵大过一阵,他拼命的“呜呜”叫着想表示抗议,但歪斜的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墨婉并不以为意,依旧笑的眉眼弯弯,她轻轻舒了口气,语气感慨:“父亲啊,你看,你有那么多个子女,最后还是我给你送终,你说你,这一辈子都折腾了些什么呢?” 她说着,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惋惜和不舍,江文清说不了话,只能干着急的瞪着她,她却好像看不见,依旧温柔的自顾自说话:“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的可辛苦了,就怕来不及,不过还好,娘亲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等到了。” 说罢,她笑开了花,笑声低沉又透着胜利者才有的得意忘形,江文清气红了眼,“呜呜咿咿”的抗议着,林墨婉却并不管,直径起身离开。 往后的几天,江文清的药都是林墨婉派人去抓去熬,然后亲自送过去,喂他喝下,有时候,江文清状态好转,就会愤怒的将林墨婉手里的药碗扫落,药碗落地摔下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江文清的嘶吼,让站在外头的丫头小厮都忍不住害怕。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再吩咐人重新端一碗来,温柔又细心的喂给他。 久而久之,府里府外的人都知道江文清中分了,林墨婉这个刚恢复身份的女儿忙前忙后,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让原本并不有利与她的风评瞬间逆转,纷纷开始回想起她作为养女在江家时的温柔知性,她好像从来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转眼的时间,便到了除夕夜,雪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飘落,一直到除夕的早上,府里的下人来去匆忙,薛忠张罗着府里的布置。 自从江家分崩离析,佟玉华不问外事,府里上下的事都交给了林墨婉打理,还别说,倒也算是井井有条。 除夕深夜,没有团圆饭,林墨婉只在屋里吃过,依旧坐在圆窗前,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直到身后传来迅速开门又关门的声音,这种感觉告诉她,并不是玉枝,她回头,果然,站在玄关处的人是沈微远。 她缓缓站起身:“二爷。” 沈微远没说话,只是迈步三两下走到她跟前,认真严肃的眼神从上到下将她审视了一遍,似乎是确定她安然无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林墨婉还没搞清楚沈微远的来意,沈微远便道:“放心,陛下那边,江家的事,我已经办妥了,不会连累到你。” 四目相接,他看起来竟比她还庆幸,眼里隐隐闪烁着不知道是喜悦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林墨婉心头有些感动,可她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或者和他交换的。 思索间,她主动靠近他,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她才敢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将唇凑上去,可还没等她吻上,他的大手就摁住了她等我肩膀。 她愣了愣,旋即眼神狐疑的看着他,她大概不明白,以前不都是这样吗?他带来她想要的消息,她以身体作为回报。 ------------ 第201章您不吃药怎么行? 可是这次,他为什么拒绝? 林墨婉不太明白,只是疑惑的仰着头盯着他看,沈微远眼神复杂,方才的喜悦已然减半,取而代之的是无边际的无奈。 他没说话,看她许久,才终于将狠狠抱入怀中,感觉到他汹涌的情绪,林墨婉瞬间有些僵硬,突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呆愣的任由他抱着,她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似乎想传达什么,她不太懂,但是比起从前的亲吻,她更喜欢这个拥抱。 怔愣了好一会儿,林墨婉才轻轻的将悬在空中不知所措的双手将他环住,以作回应,可还没等她好好享受这个拥抱,沈微远却再次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 他看着她,眸光严肃:“陛下说,择日就会定江家的罪,江文清必死无疑,江家剩余家眷只做发配处置,到时候,我会来找你,接你回沈家。” 林墨婉看着他,眼神中有些看不透的疑惑,什么叫“回沈家”?为什么是“回沈家”? 思索片刻,她真要问,但沈微远显然已经将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他没给她再说什么机会,转头几步跳出窗户,快到林墨婉根本来不及反应,屋内就再次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她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她知道沈微远亲自来告诉她,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是等不了多久的了…… 这个除夕过的挺冷清,除了江府上下的小丫头们的嬉笑玩闹的声音以外,就是透过厚厚的院墙传进来的别家的炮竹烟火声,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明。 后半夜,府里就逐渐安静了下来,可林墨婉却总是睡不着,便起身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江文清的房门外。 他现在因为中风,时刻都需要人照料着,房里的灯火都是一整夜的点着,身边更是不能离开人。 想了想,林墨婉稍稍整理了自己略有些繁琐的思绪,面无表情的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个时间点,江文清应该竟睡下了,她轻着手脚走到床边,守夜的丫头见她来,刚给江文清掖好被角,便起身相迎,她微微福身,正要开口,林墨婉却只是抬手示意她保持安静退下。 小丫头便也只能乖乖照做,微微见了礼,便退出了房间,林墨婉也没惊动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夜色将明,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岂料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林墨婉,他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本能的想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可奈何此刻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只能剧烈的喘着气瞪着她。 林墨婉却像是根本不曾觉察一般,淡定的坐在一旁,用手里的小刀削着苹果,锋利的小刀配合着她手上的动作,苹果皮被她完整的削成一条长长的果皮。 在果皮落下的一瞬间,她才缓缓地抬起眼帘,同他对视上,她冲他笑笑,淡定的解释:“我睡不着,就来看看父亲,您觉得怎么样了?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温声细语,一手拿着削好的苹果,一手拿着小刀,明明笑颜如花,却叫人无端生寒,江文清看着她,眼神也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变成无端的恐惧。 他现在只是不能动,但思想和其他感官都和正常人一样,如今这种让人随意摆弄的状态,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林墨婉却很淡定的将手上的苹果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直到切成很小很小的块,然后放入一旁的空碗里。 正在此时,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天亮了,丫头端着熬好的汤药进门,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神色有些为难和害怕。 林墨婉当然知道其中缘由,自从江文清病了之后,就仿佛性情大变,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日常就只能躺在床上,要么就是靠人给他搬到轮椅上推着往外走。 府中的人都不知道什么缘由,江文清从前虽然不算好说话,但也绝对不会动不动就无缘无故的发脾气,现在的他就像个半身不遂的怪老头,除了林墨婉没有人愿意靠近或者伺候他。 看出丫头的为难,林墨婉起身,温柔的接过丫头手里的药碗,道:“还是我来吧。” 丫头将手中的碗递出去,瞬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应该是想起来江文清的德行,又突然有些愧疚和同情的看了一眼林墨婉。 林墨婉却并不以为然,只是淡定的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让人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边,林墨婉坐在一旁喂药。 不出所料,勺子刚刚碰到他的唇,他就恶作剧一般不断地往外吐着口水,将勺子里的汤药呲的到处都是。 林墨婉收回手里的勺子,低头看了一眼被弄上汤药的衣服,也只是神色淡然的抬眸,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定的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接过身边丫头递来的手绢擦拭。 等差不多擦干净,她又不厌其烦的端起药碗,轻声哄他:“爹爹,您得把药喝了才能好啊,等您好了,做什么都行。” 可江文清却依旧不买账,一副誓要和林墨婉斗到底的架势,林墨婉一次次给他喂药,他一次次吐掉,林墨婉却并不生气,反而很有耐心,直到一旁的丫头都看不下去了。 丫头上前劝诫:“老爷,您别这样,林姑娘也是为了您好,您不吃药怎么行了。” 本来还好,但一听这话,江文清更气了,他一口药水喷向那丫头,吓得那丫头惊慌闪躲,江文清就更气了,说不出话,只能愤怒的瞪眼咆哮,丫头吓得连忙捂住了耳朵。 林墨婉见此,刚忙道:“你出去吧。” 小丫头落荒而逃,江文清也安静了下来,重重的喘着气,瞪着林墨婉的眼神中依旧是难掩的怒气,许是累了,他也不发脾气了,就坐着看着林墨婉。 本来以为四下无人,林墨婉一定会虐待自己,可让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她只是神色平静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一边朝着水盆的方向过去,一边道:“算了,不想喝就不喝吧。”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盆子前,开始用盆里的水清晰被弄脏的衣服。 江文清躺在床上,眼底的愤怒直接被一半的疑惑和警惕所取代。 ------------ 第202章有目的而来 林墨婉仍旧不在意,就像是完全察觉不到江文清起伏的情绪,如同一对正常的父女一般,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嘱咐的话: “爹爹啊,大夫说了,您的脾性得改改,不然不有利于您恢复的。” “您别误会,我是真的担心您,您不肯吃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待会儿我让玉枝再去厨房热一碗来吧,不管怎么样,您得快点好起来。” …… 她自顾自的一边清理着身上的污渍,一边说着这些话,语气间满是柔情,温柔似水,又平静的像是能将人溺死在其中,表面上看着平静美好的深渊。 江文清咬着牙,过着时刻都提醒吊胆的日子,林墨婉说话间,已经将身上的污渍清理的差不多,她再次回头看向床上的人,江文清瞪着眼,差点吓昏厥过去。 此时,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林墨婉这才收了那不达眼底且可怕的笑容,看向门口:“什么事?” “林姑娘,郭大人前来探望。”外头响起丫头搭话的声音。 林墨婉若有所思,却没注意到身侧床上突然冷静下来的江文清,他转动着眼珠子,似乎在仔细谋划着什么。 直到林墨婉命人进来,将他搬上轮椅,一路推着往外走,他竟破天荒的没再捣乱。 林墨婉推着他一路穿过长廊,进了客厅,远远的就瞧见了已经在厅内等的郭寅礼,他主动起身迎上来,目光落在轮椅上的江文清时,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 “林姑娘。”他微微颔首示意,林墨婉自也礼貌点头回礼,视线再次落回轮椅上的人身上,他几番欲言又止,末了也只能是关切的询问:“江大人最近的情况可有所好转了?” 林墨婉垂眸,看了一眼轮椅上的人,眼神中透着难掩的忧伤,但似又故作坚强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应答:“还是老样子,自打病了,就不肯喝药。” 郭寅礼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轮椅上的人,目光流转之际,似乎在很认真的思索着些什么,他打量的目光将轮椅上穿戴整齐干净的人身上来回游走了片刻,视线刚同江文清有些哀求和绝望的眼神对上,郭寅礼怔了怔。 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秒,林墨婉却适时出声打断:“郭大人?”郭寅礼瞬间回神,抬眸看向林墨婉,林墨婉语气温柔:“您远道而来,特意来看望父亲,真是有心了,快坐下说。” 她说着,没给郭寅礼拒绝的机会,便回头朝着门外的丫头道:“去将今年新进的碧螺春泡一壶来。” 回头,她看向郭寅礼:“不算什么好茶,但还请郭大人赏个脸,给民女一个答谢的机会。” 她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郭寅礼心中也是有诸多的疑问,便也没拒绝,应了林墨婉的话,留了下来。 厅内,茶水很快端上来,还算和谐的氛围中,郭寅礼却始终有些愁眉不展,林墨婉也看出来了,他这次来,大概也不单单只是看望江文清那么简单。 毕竟,自从公叔庭月与之合离,江文清涉嫌骗婚之过后,他不仅被革职监视,甚至还被人知道林墨婉就是当年江文清原配的孩子,竟还比江瑞雪大个把月。 一来二去,曾经那些上赶着来巴结这个风生水起的丞相大人的那群人瞬间没了动响,自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谁都不愿意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原本来讲,如果这件事情没被广而告之,只是公叔言玉一个人知道了,那大概率在公叔庭月的坚持下,林墨婉会被处死,这件事情会彻底被埋藏在曾经那场大雪下永不见天日。 可万幸,她提前预防了这个结果,让那些带着真相的字条洒满了几乎大半个皇城,哪怕有人质疑,哪怕并非所有人都全信,以讹传讹之下,江家和林墨婉的关系也会顺势成为众人风口浪尖上讨论的话题。 若是这个时候公叔言玉出手,将林墨婉处死,那无异于就是做贼心虚,恰好坐实了林墨婉的身份,这样一来,势必会因为皇家人的护短,而激起民愤,更不缺那些趁机以此为由头为民起义的民间义士。 表面的公正平衡一旦被打破,民众曾经的信仰推崇就会随之瓦解,林墨婉的死一定会成为潜藏在暗处对公叔家不满的势力起义的导火索。 这对公叔家来讲,可能不足以致命,但一定会大伤元气,至少现在还不是将那些势力揪出来的时候。 如今还能心甘情愿的踏进江家大门的人,除了郭寅礼,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思及此,林墨婉不动声色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也不戳破,只是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果不其然,不多时,郭寅礼瞥了一眼身边轮椅上的江文清,这时心中疑问颇多,也顾及不到江文清那求救的眼神,只说:“林姑娘,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林墨婉摇晃杯子的手一顿,面上有些震惊或者诧异,随即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狐疑和担忧的看了一眼身边不能动弹的江文清,但心里其实早就料到,并且就等他这么说。 郭寅礼沉了沉眸,眼神晦暗不明的眸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短暂的沉默之后,顺着她的意思,道:“就一会儿,不会太久的。” 闻言,林墨婉也不再纠结,点头同意,将候在外头的丫头唤入屋内,将并不愿意离开的江文清推走了。 随着外头的人散去,郭寅礼才收回视线,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道:“你不打算离开江家吗?” 林墨婉怔愣了一瞬,随即笑开,反问:“大人,我好不容易才得到我想要的,我为什么要离开?” “……”郭寅礼沉默,眉头却皱的更深了,纵使林墨婉表现的很自然,但却根本骗不了郭寅礼,他自问不算特别了解林墨婉,可他清楚当年林以柔的案子有多惨烈,按照林墨婉的性格,怎么可能只要求这么多? 稍作犹豫,他转头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语气诚恳,他问:“什么是你想要的?江家大小姐的位置?还是和皇家作对被满门抄斩时连累你?林墨婉,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想想你死去的母亲,她也不希望你这样。” ------------ 第203章替我监视他 不知是那句话触及到了林墨婉的内心深处,她几乎不可控的变了脸色,猛地站了起来,仿佛只有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才能不被人看穿一切。 郭寅礼皱着眉头,只是警惕的往后靠了靠,却并未避开同她四目相对的目光,视线交融的一瞬,林墨婉的理智被瞬间拉回些许,这也让她的脸色稍稍有所缓和。 她轻笑一声,似是在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旋即只道:“你又不是我母亲,你有什么资格替她说话?” 她说着,眼底方才礼貌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深不见底的寒凉,她自然知道郭寅礼来劝她收手是想为她好,可并不是所有事情几句好言相劝的话就能磨平一切的。 林墨婉的话也顿时让郭寅礼哑口无言,虽是早已料到的结局,但是当真的这么听她说出口时,他心里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末了,他没再说什么,准确来讲,不是不想说,而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不让整个江家的人给林以柔陪葬,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许是当年案件给他留下的深刻映像,以及当初无能为力又实在牵肠挂肚的折磨,让郭寅礼总是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抱有一丝恻隐之心。 郭寅礼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终究是决定不再说什么,只是还是忍不住最后感慨:“或许我并不能和你感同身受,但是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走出当年那件事的阴霾,还有……对不起。” 他说罢,不再等林墨婉给出反应,转头走出了大门,等林墨婉从极度的神经紧绷中松懈下来缓缓转头看过去时,已经不再能看见郭寅礼的身影了。 她身形踉跄,像是整个人都瘫软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正好被赶紧来的玉枝瞧见,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姑娘,您没事吧?” 林墨婉闭了闭眼,隐忍着心头险些爆发出来的怒气,手紧握成拳,稍稍平复心情,再睁眼,已然将所有情绪全部压下。 她缓缓抬头同满眼担忧的玉枝四目相对,突然问:“我让你们做什么都可以,是不是?” 既然沈微远安排他们来伺候她,给了她使唤他们的权利,那就意味着,只要不是伤害沈家的是,他们都回去做。 可玉枝知道,如果不是很特殊的事,林墨婉不会刻意这么问,而是会直接吩咐让他们的人去做。 可稍作犹豫,玉枝还是点了点头:“对,只要是姑娘吩咐的,我们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墨婉看着她,却摇了摇头,“不需要你们死而后已,帮我盯着郭寅礼,只要他有任何异常,立刻杀了他。” 她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玉枝,天知道她现在有多害怕,不是怕单纯的事情暴露,而是怕事情暴露了,她的计划还没完成。 她才不怕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有整个江家陪葬,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可郭寅礼是什么人,他官职虽不大,但因其公正廉明刚正不阿的处事风格,有多少人忌惮他,就有多少人欣赏他,愿意为他撑腰,这其中不乏多数权贵,甚至可能包括沈微远。 显然,玉枝犹豫了,她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她于是在林墨婉握着她的手再次催促时,玉枝连忙回过神来,忙伸手将她抱住,安慰道:“好了,姑娘,没事了,我答应你,我们会盯着他,不会让他坏了姑娘的事。” 有了玉枝的保证,林墨婉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她本来以为,郭寅礼就算知道,也只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没曾想,他会亲自找上门。 他都亲自找上门来了,劝说不成,万一他真的去公叔言玉那里告发,岂不一切都前工尽弃了?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现在能做到最理智的事,就是先让人盯着他,这要他不轻举妄动,林墨婉就不会让人杀他,反之亦然。 玉枝抱着她,轻轻安抚,这样的情况,玉枝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只要林墨婉一发作起来就会这样,严重的时候还会吐血,浑身抖个不停,如今这种情况还算是好的了。 将林墨婉带回院子安抚着睡下,玉枝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将这件事情的始末通知给沈微远…… 与此同时,皇宫。 公叔庭月倚坐在太后身边,瞧着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太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这已经是这么多天以来公叔庭月不知道第几回来她宫里求她了,太后都有些厌烦了,但面对这个从小宠爱到大的孩子,还是没忍心下重话。 “太后娘娘,求求您了,再帮我像皇帝哥哥求个情吧,文清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公叔庭月说着,微微仰起头,露出自己这几天已经哭的有些红肿的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可对于这件事情,太后显然也是有些束手无策的,毕竟当初,是公叔庭月主动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公叔言玉的。 虽是私下里讲的,可公叔言玉这个人,极其注重皇家脸面,怎么可能容忍公叔家的人这么被对待? 本来一开始,是答应了公叔庭月暗中处理,并不外传这件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这件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竟然变作无数字条,飞满了几乎大半个皇城。 如此一来,这事就不能暗了了,起码公叔庭月和他是一定要合离的,下一步,就是该惩治江文清了,可偏这个时候江文清中风瘫痪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虽然时常吵吵闹闹,但公叔庭月对他还是始终放不下的,可公叔言玉已经勒令她不许踏出宫门,也不许再和江文清有半点瓜葛。 于是,她便只能三番五次的来求太后。 这件事,太后显然也做不了主,要说真的心疼公叔庭月,也只能试着给公叔言玉吹吹耳旁风,至于他会不会有所改变,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对于公叔庭月而言,如今最想的就是如何将这件事全然嫁祸给林墨婉,最好能让林墨婉全权背下过错。 面对太后摇摆不定的说辞,公叔庭月哭的更凶了,她抽泣着:“娘娘,我知道您和陛下都是为了我好,可江家走到今天这一步,都要拜那个林墨婉所赐啊,娘娘,您要替我做主,她害我害得好苦啊!” ------------ 第204章抱我一下 瞧着眼前声泪俱下的人儿,太后心疼的摸了摸公叔庭月的脸颊,替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赶忙低声宽慰:“好孩子,莫哭了,江家的事,陛下自有定多,事关皇家颜面,此事,绝儿戏不得啊。” 眼见太后也不帮自己,公叔庭月哭的更凶了,就趴在太后怀里,也不再说什么,像是认命了一般,哭到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可谓是伤心欲绝了…… 几日后,不出所有人所料,关于江文清骗婚的判决传下来,江文清一人受责,收监问斩,其余家眷发卖。 收监圣旨还没下来,便已经传到了江家,佟玉华的院子里,她几乎是两眼一黑跌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她帮林墨婉传递消息,竟然间接害了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这一刻,她突然开始后悔起来。 不管怎么样,林墨婉想她死,她也认了,可江嫣然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妹妹,林墨婉怎么能这般心狠? 佟玉华几乎是两眼一黑,整个人就朝后面倒去,江嫣然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接住,惊慌失措的喊着“二姨娘”。 林墨婉进门时候就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她迈步走进玄关,只是淡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随后眼神示意一旁的丫头上前去,几人一同将佟玉华扶上了床。 江嫣然担忧的坐在床边,神色紧张,林墨婉屏退了众人,才缓步上前,坐在另一边,抬手请了一下她的脉搏,确实只是晕过去了。 “她没什么大事。”林墨婉道。 江嫣然并不接话,若是没看见人醒过来,她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林墨婉看着江嫣然小心翼翼的用热毛巾帮佟玉华擦脸的江嫣然,不经有些出神,眼波流转之间,徒生一丝羡慕和憧憬。 不多时,昏迷的佟玉华悠悠转醒,第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江嫣然,她心疼的握着江嫣然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可余光所及,就瞥见了林墨婉。 佟玉华的脸色变了变,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见她醒来,林墨婉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初的淡漠。 “你听说江家判决的事了吗?”佟玉华问,语气重还带着一丝期盼。 闻言,林墨婉却只是垂下眼帘,很自然的开口:“听说了,除了江文清,其他人被发卖。” 见她还能如此坦然,佟玉华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撕裂开来,她紧紧的握着江嫣然的手,双手都忍不住颤抖,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给江嫣然谋一条生路。 她可以,但她的女儿得好好的活着,得长命百岁无忧无虑的活着。 她说:“林姑娘,你答应过我的,我没什么本事,做不了自己主,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能让嫣然也受苦啊。” 林墨婉并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恍惚间,又好像并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良久,林墨婉才道:“可以。” 佟玉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什么可以? 她却接着道:“抱我一下。” “……”听着林墨婉的话,佟玉华瞬间怔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觉得是自己幻听了,可对上林墨婉那么认真的眼神,她又好像并没有听错。 对于林墨婉的要求,佟玉华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似乎不敢相信,帮她们逃离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得了应答,林墨婉没多做犹豫,她缓缓的站起身,坐到床上,轻轻的将坐在床上的人抱住。 但与其说是抱住床上的人,倒不如说是钻到她怀里,就像一个玩儿累了的孩子,钻进母亲的怀里,寻到一丝安全感。 她抱着佟玉华,轻轻靠在她的颈窝处,突然鼻尖一酸,眼眶就似乎微微湿润了起来。 林墨婉不禁想:如果她的娘亲还活着,也会这样再次站出来保护她吧,有母亲的感觉真好…… 她闭了闭眼,控制不住的有些哽咽,努力的在脑海中回想着母亲的模样,幻想着眼前的人是林以柔。 佟玉华则是有些不知所措,江嫣然也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 许久,林墨婉才缓缓的直起身来,再睁眼时,眼底的不甘和受伤已然被以往的冷漠镇定所取代。 剩下两人还没回过神来,林墨婉略冷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帮你们,但条件是,你们要舍弃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富足的衣食。” 母女俩闻言,瞬间从方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听着林墨婉的话,两人相视一眼。 其实说真的,比起现在拥有的,她们更想粗茶淡饭过简单的日子。 于是,母女俩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点了头…… 圣旨是邓玉带人来传的,江家的人被集中在一起,连半身不遂中风的江文清都被用轮椅推着来了。 可邓玉扫了一眼跪倒一地的丫头下人,有些狐疑的蹙了蹙眉,问:“林姑娘,若是卑职没记错,贵府还有位二姨娘和二小姐吧。” 自从江文清骗婚的事情被宣扬出来,公叔庭月在公叔言玉的干涉下合离之后,江瑞雪自然也是被公叔庭月带走了的。 所以,现在的江家,除了瘫痪的江文清,就剩下林墨婉,和佟玉华母女,属实是有些冷清的,也能叫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哪些人不在。 林墨婉闻言,神色间似有一瞬恍惚,她缓缓抬头,眼神中尽是悲凉,“是的,不过她们已经死了。” 一听这话,不光是邓玉,连一旁轮椅上的江文清都瞬间怔住,眼神间满是不可置信,艰难的挣扎着扭头看林墨婉。 林墨婉却表现得十分淡然,甚至有些淡淡的忧伤,可邓玉毕竟是在皇宫里当差的,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对于林墨婉的话,他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口说无凭。 林墨婉当然也清楚他心中的顾虑,抬手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道:“大人若是不相信民女,可随民女一道去院内瞧瞧,二姨娘和二妹妹的尸体,还在院子里,没来得及送出门。” 邓玉有些犹豫,但想着如果不确认人已经没了,到时候就这么回去,生了什么变数,最终定然会怪罪到他头上,乌纱不保是小事,人头落地伙计家人才是大事。 思索间,他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林墨婉带路,将邓玉一路领去了佟玉华的院子。 还未走近院子,远远的就听见了院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邓玉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林墨婉看上去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并没有听见。 ------------ 第205章送你的礼物 跨入院门,院子里就整齐的用白布盖着摆放着两具尸体,两个丫头跪在尸体旁,哭的抽泣不止。 邓玉皱了皱眉,脚步微顿,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去,将白布一一掀开查看,确实是佟玉华和江嫣然母女。 两人皆是嘴唇发紫,脸色煞白发青,甚至已经冰冷僵硬,简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已经凉透了。 秉承着实事求是,邓玉还是试探般的摸了把脉搏,更进一步确定真的已经死了,他才缓缓站起身,将其恢复原样。 “抱歉。”他转头看向林墨婉:“林姑娘,您节哀。” 林墨婉故作难过的别开眼,一副不愿意再多说的样子,邓玉看着她,稍作犹豫,还是追问道:“林姑娘,请恕邓某冒犯,不知道她们是何缘由?” 闻言,林墨婉的视线才缓缓落在地上被重新盖上白布的母女俩身上,身影依旧平淡:“不堪受辱,自戕而亡。” 是啊,前半生都是在富贵人家长大的,吃穿不用愁,身份虽算不得尊贵,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突然要被发卖,烙印上奴隶的标签,气节高的人自然是受不了,宁愿一死了之也绝不苟且。 这个解释似乎说得通,邓玉没再多问,江家的事以及最近江文清瘫痪之后的无理取闹,让邓玉这个局外人都有些心疼林墨婉的遭遇。 “我们该走了林姑娘。”同情归同情,他可不想因此丢了自己乌纱帽,人,还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她宽慰道:“姑娘宽心,二姨娘和二小姐的后事,会有人处理的。” 林墨婉略有些疲倦的扯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同邓玉回到前院。 此时的前院已经是一片哭声,不少丫头被这阵仗吓得小声啜泣了起来,江家被查封了,江文清就算瘫痪,也逃不过关押问斩的结果。 林墨婉跟着抄家的队伍走出门,在一众丫头小厮中,格外醒目,因为她好像格外淡定,目视前方,心无杂念的样子。 刚踏出江家的大门,空旷的街道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着这边迅速靠近。 众人停下脚,林墨婉也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从街角快速移动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林钦海。 林墨婉有些意外,她甚至想过可能是魏林都没想过会是林家的人,她原本平淡无波的心突然泛起涟漪。 骏马在队伍面前稳稳的停住,邓玉皱了皱眉,自然是认识对方的,他回京还是邓玉带人亲自将他迎进皇宫的。 “左贤王。”邓玉上前,恭敬见礼,询问了林钦海的目的,林钦海没立刻说话,只是眸光扫过一众奴仆,视线定在林墨婉身上。 可就在四目相接的一瞬,林墨婉却下意识的垂下了眼帘,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早已是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明白,林钦海怎么会来?为什么来的不是沈微远? 按理来说,可如今这个局面,快速脱身才是上策,所以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带她离开就是好的。 但说真的,她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血缘上的舅舅的。 听说当年林家入狱时,林钦海并未在皇城,林钦海的夫人常年病弱,他便不得已带着妻儿四处换地方养病。 事发时候,他们并不在盛安,得到消息之后,他们也是被召回不成就被追杀,后来林钦海带着自己的妻儿艰难生存,林家出事的之后十几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林以柔也曾找过他们,但其实很多人都说林钦海一家早就死在了追杀中,毕竟失踪了那么久。 可直到几年前,一个名叫霍安山庄的地方被大家所熟知,那里算是个小型城池,但兵力不弱,加上地势优渥,易守难攻,那里的庄主就成了大家议论的对象。 一开始,公叔言玉是没放在心上的,可随着他们的实力愈发扩大,根本就像是经受过专门训练的精英,这让公叔言玉有了危机感,这才下令招降。 后来经过两年的磨合,一百三十多次的条件商论,哪片区域还是归属林钦海管辖,给了他一个封号,左贤王,霍安山庄也改名为霍安城,归属于大荣。 而公叔言玉则会保他们不被外地入侵,一国两策,共享荣华。 林墨婉正回忆着,林钦海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邓玉,他甚至都没下马,只是道:“这是陛下的密旨,邓大人您请过目。” 邓玉狐疑的拆开,实现快速扫过那几行字,末了,神色微变,但有公叔言玉的亲笔密函,他还是没多问,直接就招呼手下放人。 林墨婉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被打开,她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等她的人,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迎着旁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林墨婉缓缓的走上前来,她微微仰头看向男人,男人面无表情的审视着她,那双被岁月历练的成熟稳重又不失锐气的眸子如同黑夜中精神抖擞的雄鹰。 直到邓玉带着一众人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消失在街角的人群,微微弯腰,一改刚才的严肃,问她:“会不会骑马?” 稍作犹豫,林墨婉点了点头,其实不光是骑马,射箭和用刀她都会,以前说不会是不想破坏自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设,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林钦海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一记响哨,只听“踢踢踏踏”的一阵有力的马蹄声响起,一匹白马从街道的另一头冲出来,稳稳的停在了林墨婉跟前。 这马儿毛色鲜亮,容光焕发,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上乘的好马,林墨婉有些诧异,马儿竟然就主动又小心的往前靠了靠,林钦海道:“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 林墨婉诧异不止,惊喜的看向林钦海又看着眼前的白马,他那坚韧的眼神,让林墨婉忍不住伸手抚摸他,他也并不反抗,就像是一开始就被人驯化好了的,马儿和她竟异常亲近。 她有些不可置信:“真的送给我了?” 林钦海见她这副模样,宠溺的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说是送你的就一定是你的。” 林墨婉看着他,又看看白马,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又走了一会儿,好半晌,才有些别扭的说了句:“谢谢。” 她想叫一声舅舅,可她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林钦海自然也理解,毕竟她从小到大,他们都没见过,怎能一见面就放下所有戒备呢。 他笑笑道:“马是送你的礼物,但不是我送的,所以其实你该谢的人可不是我。” ------------ 第206章从今天开始,你是自由的 不是他送的? 林墨婉怔了怔,眼底的喜悦和感动被疑惑所取代,不解的仰头看着他,他却只是神秘的一笑,并不再多说什么。 他冲林墨婉招手:“来,上马,带你去个地方。” 林墨婉有些狐疑,但也只是稍作犹豫,还是翻身上了马,虽然已经很久不骑马了,可似乎也还没忘记。 林钦海一拉缰绳,调转方向,一声轻呵,飞快朝着城外的方向去,林墨婉也赶忙跟上…… 一直出了城,沿着小路往前,周遭的景物逐渐从青砖瓦砾倒退成一片片树林,直到穿过茂密的林间构成的阴影,两人先后停在一处山崖。 远处,夕阳西下,将山崖下面远处的城池笼罩在暖色之中,整个盛安城似乎都可一览无余。 “这里的夜景很美。”林钦海自顾自般道:“尤其是在过节的时候,你真的应该来看看。”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随后又垂下了眼帘,她虽然不明白他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清楚,林钦海这种人物,做事、说话,定然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其实没太听懂他潜意识里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良久,叔侄俩都陷入了无言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城池,末了,还是林钦海主动开口,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小婉,从今天开始,你是自由的。” 自由……是什么? 林墨婉依旧没说话,这次倒不是听不懂,而是不太明白,她从没想过这两个字能属于自己,甚至在这件事开始的时候,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活到现在。 见她不语,林钦海的神色有些失落,他一扫先前的兴致勃勃,突然问她:“你怪我来晚了吗?” 沉思中的林墨婉听着这话,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他,然后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林钦海见此,先是愣了愣,随后竟然笑了,林墨婉有些狐疑,他却道:“来之前,我听人说了你的丰功伟绩,本来以为,你和你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林墨婉看着他,依旧没有言语。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大抵是听沈微远说的,毕竟外面的人对她的传闻可没什么“丰功伟绩”好歌颂的。 人们如今对她一致的评价是:温柔、娇软、偶尔坚韧且心机深重,是朵想攀高枝儿却不料意外导致江家被满门端走的菟丝花。 所以,只可能是沈微远告诉他,要么就是柳映红,除了他们俩,没人再知道那么清楚了。 林钦海轻轻叹了口气,又问:“现在解决了江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去哪儿?” 林墨婉回头,看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城池内已经亮起了灯火,耳边是林间鸟虫的鸣叫声,短暂的思索之后,林墨婉道:“不,江家的事,还不算完。” 林钦海不解,“江文清被收押,只待问斩,公叔庭月昨日也被公叔言玉暗送去了城外的别苑终身监禁,想来也再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有什么?” 林墨婉沉默着,回头看向林钦海,她说:“只要公叔庭月还活着,江文清就死不了,我要的,是永无翻身之地,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她说这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足见心底对江家和公叔家的恨意是只增不减。 而林墨婉的话,也像是给林钦海提了个醒,他眉头微皱,像是认真思考了好久,才道:“好,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句,林墨婉听懂了,她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林钦海,林钦海懂她的意思,只是笑着解释:“你的仇也是我的仇,我可不是回来当闲散王爷的。” 如果不是确定了林墨婉的身份,他才不会接受公叔言玉的招降。 叔侄俩相视一笑,林墨婉将手上的缰绳挽了一圈,道:“劫狱。” …… 后来,林钦海甚至没多问,就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一同返回城中,牵着马走到一处气派的府邸,仰头就能看见牌匾上写着的“左贤王府”四个大字。 “先凑合住吧。”林钦海道。 林墨婉没搭腔,但明显不太愿意,她转头看向茫茫夜色中的街道,街道上安静极了,没有半个人。 她握着缰绳,几番犹豫,还是鬼使神差般道:“我还是回紫藤苑吧。” 林钦海真准备进府的脚步顿住,有些狐疑的回头看向她,满眼不解和询问。 其实说来,林墨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又觉得,她是要这么做。 虽然有些不舍,但林钦海也是开明的,他没强求,只是点了点头:“好。”随后转头唤来下人:“送林姑娘回去,确保她安全到。” 林墨婉感激的点头,没拒绝他的好意。 等她回到紫藤苑,还没进门,就见院内的灯火亮着,同送自己回来的人道了别,她快步走进院子,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人却是玉枝。 林墨婉愣了愣,试探的目光扫了一圈屋内,除了玉枝,没有任何人,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克制的失落。 “姑娘?”见她如此,玉枝不安的唤了她好几声,林墨婉才回过神,略有些失落的目光落在玉枝身上。 玉枝越发担忧又狐疑:“姑娘,您怎么了?” 林墨婉彻底回过神,随后摇头:“没。” 她还在期待,会见到沈微远,毕竟他曾承诺过,要带她回去沈家。 不过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笑,她竟然就真的相信了。 算了,就当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痴心妄想的梦。 思及此,林墨婉迈步,跨步进房门,只是说:“我困了,想睡觉。” …… 劫狱计划在三日之后,林天孝和林墨婉负责在外接应,林钦海借职务之便进入牢房偷天换日。 并不起眼的客栈内,林墨婉靠在距离阳台最近的柱子上,确保自己能看见下面,而下面的人看不见自己。 正担心这林钦海那边的情况,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感叹:“嚯哟!这猪肘子,实在美味,小婉,你也快来尝尝。” 林墨婉的思绪被打断,回头看过去,就见林天孝一手一个猪肘子啃的正起劲儿,还不忘在吞咽的间隙招呼林墨婉:“来嘛,尝尝,可好吃了。” “……” 林墨婉一阵沉默,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实在是没忍住,随即别开脸去,并不理会他。 ------------ 第207章我的妹妹 见自己被忽视,林天孝有些不乐意了,他拿着猪肘子起身走到林墨婉更前,主动将另一个没吃过的递给林墨婉。 差点怼到林墨婉的脸上,幸好林墨婉闪的快,往后撤了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我不吃。” 林天孝微怔,随后轻啧一声,悠闲的啃着猪肘子往一旁的的柱子上一靠,道:“别那么紧张嘛,你放心,我爹办事靠谱的很。” 林墨婉不想搭理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旧落在楼外的街道上,直到斜对面的楼里,一只红色手绢从一处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伸出来,朝着这边使劲儿摇。 只一眼,林墨婉就注意到了那边,她心头一喜:“行了,出来了,我们快走。” 一旁的林天孝还啃着手里的猪肘子,忙活了半天才有空抬头看向外面,再回头,林墨婉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天孝一愣,狂啃几口手里的肘子,才放下,快步追上林墨婉。 两人快速下了楼,走出客栈,斜对面的红色手绢已经收了起来,林墨婉上了马车,林天孝一边擦着手和嘴,一边跨步上马。 马车缓缓的朝着城门的方向驶去,却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调转方向藏入一旁的巷子里…… 不多时,一辆装满稻草的牛车缓缓地从远处驶来,这种运输车具出入都是要经过搜查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借此运输什么不能运输出城的东西。 果不其然,牛车刚走到城门前,就被守门的官兵拦住,一人带着其他人警戒,其中一人上前询问:“拉的什么?” 赶着牛车的人是一个瞧着老实巴交,身着补丁衣裳的朴素中年男子,被拦下来之后,男子很识趣的下了马车,赔着笑,应答着:“官爷,都是些喂老牛的草料,没什么值钱的。” 上前查看的官兵没说话,而是警惕的眼神围着牛车身后的草缓步踱步起来,似乎对这个堆了很高的稻草心生疑惑,担心里头藏了什么。 牛车的主人,也看出了那人的疑虑,连忙上前,笑呵呵的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奉承的塞进那人手里:“官爷,一点心意,您拿去吃个酒,我这草料,还赶着拉回去嘞,家里头还有几头等着这填饱肚子,您看……” 他目光恳求,但那上前查看的官兵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垫了垫手上连他一顿饭钱都付不起的碎银子,不满道:“我等按规矩办事,岂是你说放行就放行的?” 他说罢,递给身后的几人一个搜查的眼神,身后的几个官兵上前,拔出腰间的佩剑,就准备将车上的草翻下来。 这一整车我草料要是都被弄地上,得被糟蹋成什么样子,车主立马急了,着急忙慌的上前阻拦,可一个人怎么抵得过这么多人…… 此时,躲在暗处观察的林天孝看见这一幕,叼着手上的苹果,三两步回到马车旁,一边解开拴马的绳,将嘴里的苹果吐掉,一边冲马车内道:“到我们了到我们了。” 他说着,已经翻身上马,听着外面的动静,想着他那不靠谱的样子,林墨婉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去提醒他:“憨货,你小心点。” 林天孝没回头,也没在意她对他的称呼,只是摆了摆手,抬头挺胸,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马车缓缓从巷子内驶出来,缓缓的继续朝着城门的方向过去,稳稳的停在那牛车后面。 “干什么呢?!”林天孝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头深皱,俨然一副窝火的样子,一众士兵抬眸看向马上的林天孝,立刻就认了出来。 为首的士兵立刻上前,没了刚才的横眉冷对,满脸的殷勤笑容:“郡王爷,您这是……” 林天孝瞥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道:“我妹妹病了,要出城去找一位神医,若是耽搁了病情你们担待的起?” 他说着,也并不理会他殷勤的讨好,一声轻呵斥,吓得那人整个人脸色一变,林天孝却接着道:“还不让开!我妹妹要是有什么闪身唯你们试问!” 几人吓得白了脸色,恰逢此时,马车传来一阵急促又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一听就很严重。 装病,这种事情,可是林墨婉的拿手活儿。 一见这架势,几人都有些为难,也完全顾不上搜查牛车了,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驱赶挡在前面的牛车。 为首的士兵有些为难:“郡爷,您这……还是得例行检查才成。” 他说着,声音逐渐小下来,似乎深怕林天孝生气。 林天孝也不负所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抬脚踹在那人肩膀上,没多大的力,却将他踹的一个踉跄。 心里有气,但想着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敢多言,林天孝道:“还不快去!你想让我妹妹不治身亡是不是!” 他说着,又要抬脚,那人吓得浑身一缩,连忙招呼人去看,一旁的士兵忙不得的小跑着到了马车前。 咳嗽声还在继续,士兵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往里头瞧了一眼,似也没敢多看,看见脸色惨白的林墨婉就连忙放下了车帘小跑回来复命:“没,没问题。” 闻言,为首的士兵唯恐再挨一脚,连忙放了行,林天孝轻哼一声,骑着马在前面开路…… 马车缓缓离开了城内,一直往东边的方向过去,直到一个时辰后,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这里没别的什么,就是石头多,全是皇荒废的古塔,方才在他们前面离开的牛车就停在角落里。 牛车上表面的草料已经被人全部卸下来,底部残留着些许,隐隐可以看出来是有人躺过的样子。 马车缓缓停下,林天孝翻身下马,林墨婉也下了马车,方才干牛车的车夫从古塔后出来,迎上前:“郡爷,林姑娘,人已经安置好了。” 林天孝转头,看向林墨婉:“现在怎么办?” “……”林墨婉沉默着,稍作沉默,才意味深长的道了句:“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会告诉你。” 林天孝闻言,也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左右自己是林钦海派来协助她的,既然林钦海对她的能力和做法绝对信任,他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只叫她千万不要和自己客气。 车夫将两人带到废弃石塔中的小屋,随后退到一旁,“人就在里面。” ------------ 第208章这个药非吃不可? 林天孝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只是在门外守着,林墨婉进门,自玄关处走进屋内,房门禁闭,屋内,江文清躺在床上,双眼无声的盯着床顶。 似是觉察到有人靠近,他竟突然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他的语气竟然有些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般的不出所料。 他竟然能说话了。 林墨婉站在床前,面无表情,她就知道,将他收押,只是公叔言玉做给世人看的,为了公叔庭月,他们可能是想来个瞒天过海。 事后,只需要找个人替江文清死,等风头过去,再让江文清换个身份,被公叔庭月捞出去。 计策是好计策,只可惜对手是林墨婉。 林墨婉笑着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依旧温柔:“是啊父亲,除了我,谁愿意救您呢?” 她故意歪曲江文清话里的意思,却不料,这次的江文清,没有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歇斯揭底,只是悲凉的冷笑,喃呢着:“那真是拖了你的福了。” 林墨婉不再说话,只是垂下眼帘,转头望向窗外即将落山的残阳,再次幽幽开口:“爹爹,郡主对您可真好啊,您马上都要问斩了,她还派人去给您治病。” 对方依旧沉默,林墨婉语气微顿,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回不回答,只是接着道:“她一定很爱您,不过,您也不用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呢,会帮您,一定让您回到郡主身边。” 她说着,温柔的笑意浮现,眼神间似乎满是对这段父女情谊的眷恋和不舍,这下给江文清整的都有点不自信了。 他转头,愣愣的看着林墨婉,林墨婉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似乎心情颇好,她笑着,就像是献宝一般,从位置上站起来,脸上满是少女的娇俏,她说:“对了爹爹,我先前去求了一味神药给您治病。” 她说着,江文清的脸色变了变,其实这几日,有公叔庭月暗中派来的大夫为他调理,他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准确来讲,是脱离了林墨婉,又有正确的药物治疗,不过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能够坐起来了,可见其实他的病也不是很严重,若是没有林墨婉从中作梗,他恐怕是早就好了。 如今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江文清不由自主的对她口中说的那药产生恐惧,他摇着头,可林墨婉却像是看不见一般,兴奋的直道:“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找出来,您吃了,马上就能好。” 她说着,就转头去找她口中的药,从床头的柜子到一旁的书架,再到客厅的柜子,她都翻了个遍,越是往后,她的眉头就越发皱的紧,狐疑有着急的喃呢:“奇怪,我放哪儿去了?” 而此时,看着林墨婉几近疯狂的样子,江文清更是吓得满头大汗,急促的呼吸着,仿佛下一瞬病情就要再复发。 不多时,林墨婉找了一圈,终于在内屋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的小夹层中找个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就静静地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 她大喜过望:“我找到了!”江文清闻言,却是心头一沉,脸色顿时煞白,明白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林墨婉也不墨迹,小跑着到了床前,殷勤的目光看着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看向她的江文清,将丹药放在他面前,开心道:“爹爹,我找到了,您马上就可以痊愈了,我好开心。” “……”江文清沉默着,闭了闭眼,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回应林墨婉的只有从眼角滑落又汇聚到一起的两行清泪。 这一刻他到底是在后悔当初的选择,还是惧怕即将面临的死亡,林墨婉看着他,并不得而知,只是缓缓的将盒子里的丹药拿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她轻声道:“爹爹乖,吃完药,就不痛了,就好了啊。”一如小时候,她生病了不肯吃药时,江文清都会这样抱着她,哄她吃药,再唱童谣哄她睡觉。 许是这种事情太罕见了,大多数时候,他其实都不在的,只有母亲一个人陪着她,所以,才让林墨婉太想念。 以至于每每不舒服时,她闭上眼,都能靠着那薄弱的幸福在梦里给自己建立一个幸福美满的温床。 她拿着手里的药丸,逐渐靠近江文清,江文清的脸色越发煞白,却只能缓缓的往后移,以此来躲避,他喃呢着:“婉婉,你别这样,是爹爹错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弥补你的,婉婉……” 他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可林墨婉也只是麻木的看着他,许久,她才收回手上的药丸,将那药丸攥在手里把玩,低声道:“爹爹,说谎话,可不是个好孩子。” 这也是小时候他对她说过的话。 此刻的江文清终于是绷不住了,他像是被卸去了浑身的力道,猛然瘫软在床上,终于是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门外,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哭声,林天孝的心脏紧了紧,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却被一旁刚赶到的林钦海拦住,林天孝有些着急,林钦海却只是示意他稍安勿躁…… 屋内,江文清没一会儿就哭累了,躺在床上,两眼无声的望着床顶,脸上满是泪痕,林墨婉也只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许久,江文清问:“这个药,我是非吃不可吗?” “……”林墨婉犹豫,但没否决,只是说:“爹爹觉得呢?” 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了最终的审判。 江文清再一次闭了闭眼,“也罢,浮世万千,到头来,也不过是大梦一场,都是一坯黄土罢了。” 林墨婉不语,脸上却露出难过之色,她看着他,其实没什么表情,也叫人猜不透她才想什么,只等江文清将话说完,又殷勤的将手里的药递过去:“吃吧,吃完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说话间,她手里的药已经靠近江文清的唇,嘴上还在柔声细语的安抚:“这药一点都不苦的,老太太也吃过,效果很好的,别害怕。” 说完,她已经完全将手里的药塞进了江文清的嘴里,看着江文清咽下去,脸上的笑容不改,依旧是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真的就是一副父女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感人画面。 直到太阳完全落入山坡,四周漆黑一片,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屋外透进来的一点火把光亮,映照在翻飞的纱帐上。 此时,江文清体内的药力开始发作,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越咳越严重。 ------------ 第209章他死了 江文清重重的喘着气,林墨婉依旧像个木头一样,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江文清颤抖着手,费力的抓住她的衣袖,轻声唤她:“婉婉……婉婉……” 似乎是江文清的声音,让林墨婉不知飘飞到哪儿去的思绪拉回来一点,她定了定神,轻轻见他拽住她衣角的手推开。 江文清艰难的喘着气,迎上林墨婉突然冷了几个度的眼神,心已然凉透了,林墨婉有些艰难的勾了勾唇,声音冷漠,却又透着几分真切的不舍,她说:“你别那么多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多凉薄的话啊,落在江文清的耳朵里,就像是倒刺一样,痛,但又处理不掉。 他咳嗽着,大张着嘴呼吸,仿佛身体里的水分都被蒸发干了,由内而外的像是被灼烧一般,密密麻麻的汗水浸透了白色的里衣,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 他颤巍着,用最后一丝力气,眼神恳求的看着林墨婉,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视线和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快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哑着声音问:“可以,可以给我一杯,一杯,一杯水吗?” 林墨婉没说话,江文清喘息间,视线模糊到已经几乎看不清眼前人长什么样子了,恍惚间,却似乎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有眼泪流下来。 他惶恐的内心突然平静了,眼睛彻底看不见东西了,他也分不清那眼泪是他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发生的事。 毕竟她那么恨他,他死了,她应该高兴,应该大笑着骂他不得好死、罪有应得才对,怎么会哭呢? 这太匪夷所思了…… 渐渐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流逝…… 眼睁睁看着他不再挣扎,林墨婉微微前倾身体,靠近他,便似听他断断续续的喃呢着:“河边的草儿青青,风儿吹着轻轻的摇,院儿里的小娃娃听歌谣,小小的婉儿……小小的婉儿……” “小婉儿……”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林墨婉也跟着屏住了呼吸,怔愣的看着他,他歇了口气,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似已经神志不清,继续喃呢:“郡主,你可还记得,那年桃林一遇,我说我不会负你……”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便咽了气,瞪着眼,瞧着似是很不甘,其实也没有说完的必要了,他连谁是谁都已经分不清了。 眼见着他的身体一沉,林墨婉知道,他不会醒来了,但心里没有却没有想象中单纯的快意,那大仇得报的快意中,夹杂着让人有些喘不上气的心痛。 她伸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颊,他没任何反应,就是任人摆布的破布偶,这一刻,林墨婉似乎才真的意识到,江文清死了。 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她不知道是在哭她枉死的母亲,还是哭自己,可哭着哭着,她却又笑了。 这种心情很难用言语诉说,她只是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心神,顶着微红的眼眶优雅的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注视着床上的尸体,缓缓的站起身…… 公叔家发现牢内的江文清失踪时,是第二天一早,公叔庭月安排的人去给江文清检查病情,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一进到牢房,就发现穿着囚服的人一动不动,几人上前查看之后才发现,是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公叔庭月收到这个消息,将屋里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累的气喘吁吁,将所有人都咒骂了一遍,身旁的岑嬷嬷安慰她:“没事的郡主,尸体不是姑爷,那就证明或许姑爷还活着啊。” 不知是砸东西砸累了,还是被岑嬷嬷的话提醒到了,公叔庭月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转头定定的看着岑嬷嬷,那几近疯魔的样子,连岑嬷嬷都莫名觉得心惊。 良久,公叔庭月恍然:“我知道了!一定是林墨婉!一定是她!来人!” 她猛的站起身,暴跳如雷:“来人!都死哪儿去了!快来人!” 她话音未落,外头的丫鬟小厮就连滚带爬的跪在了她面前,公叔庭月咬牙:“去找,去左贤王府找!他一定在!他一定被林墨婉藏起来了!去!去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拒绝,只能又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将这件事快马加鞭的送去了皇宫…… 禁卫军拿着搜查令到左贤王府,直奔林墨婉的院子时,林墨婉正悠闲的修剪着面前盆栽里已经隐隐有开花迹象的月季。 见带头进来的邓玉,她面色平静,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跟在邓玉身边进来的林钦海,随后便放下手上的剪刀,起身见礼。 “邓大人,”她笑的眉眼弯弯:“又见面了。” 邓玉拱手,嫣然没了先前对林墨婉的同情:“我等奉命前来搜查,重点得查林姑娘的院子,还请姑娘配合。” 林墨婉故作疑惑:“查我的院子?为什么?” 见她如此,邓玉皱了皱眉,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她是不是装的,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是耐心解释:“江文清不见了,郡主怀疑,此事和您有关。” 这倒是挺坦诚。 林墨婉表情微滞,随后竟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有些嘲讽的意思,随后大手一挥:“没关系,搜吧。” “多谢姑娘。” 于是,禁卫军在院子内外进出着,翻找每一个角落,林墨婉神色淡然,镇定的继续打理自己桌上的月季。 邓玉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月季上,视线一寸寸移动,才发现桌上似乎还有土,这月季应该是刚种下的样子。 邓玉忍不住好奇:“姑娘可真有闲情雅致,您就一点不担心他?”这人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江文清了。 林墨婉手上的动作微顿,随后脸上竟有些落寞,她长叹了口气,才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种父女,是没多少情意可讲的。” 她说着,转头看向邓玉,冲他一笑,“大人难得来一趟,喝杯茶再走吧。”她说着,便招呼玉枝去沏茶。 邓玉自也没拒绝。 意料之外的,哪怕是将左贤王府的每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都没发现江文清,甚至没有半点和江文清有关的东西。 等禁卫军搜查完,茶也喝完了,邓玉起身离开之际也还欲言又止,林墨婉似乎看出什么,她只说:“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邓玉一咬牙:“林姑娘,虽然我们没找到人,可,郡主说,在城外的庄园,想和您单独见一面,说一说知心话。” ------------ 第210章喜欢月季吗? 这显然是公叔庭月的后招,她早就吃准了一定是和林墨婉有关,否则,她不敢这么大张旗鼓。 但是她又不得不防,防止没找到人之后丧失主动权,所以,她要先发制人,将林墨婉带到自己的领域。 本来以为她会拒绝,可林墨婉却再次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和郡主也很久没见了,也确实有不少的话要说呢。” 邓玉看着她,欲言又止,实在琢磨不透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在他眼里,林墨婉或许柔弱,但绝对不傻,不可能看不出来公叔庭月的目的。 对于他的审视,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笑得天真烂漫,甚至歪头问他:“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邓玉犹豫着,沉默片刻,才点头:“现在。” 林墨婉没异议,只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故作为难:“我的月季可以一起带去吗?” 邓玉疑惑:“为什么?” 林墨婉依旧笑的温柔烂漫:“这本是我养着想送给郡主的,毕竟以前在江家的时候,她很照顾我,我也想给她送点礼物,她会喜欢的。” 看她满眼欢喜和期待的样子,邓玉皱了皱眉,想告诉她,公叔庭月不会喜欢她送去的任何东西,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这种事情和他也没关系,他只是听令行事,也不想掺和进去,于是,他也只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大人。” 林墨婉说着,亲自抱起那盆栽跟着邓玉出了府,连上马车,她也要亲自抱着,绝不交给旁人。 马车缓缓行驶在离开皇城的路上,林钦海和林天孝站在府外,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没离开。 林天孝率先憋不住了,看了一眼稳如老狗的林钦海,他烦躁的挠了挠后脑勺,道:“不是爹,咱们就真的让她一个人去啊?万一有个好歹……” 他没讲话说完,只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林钦海,林钦海没说话,皱着眉头收回目光,视线扫过不远处铺子的二楼,一个黑影觉察到林钦海的视线,悄然躲开…… 林钦海垂眸,显然还是有些担忧,但出口的话却是:“放心吧,同样担心的人,可不止我们。” 他没解释这句话什么意思,就自顾自的转身回了府,留下一脸狐疑不解的林天孝,林天孝站在原地,琢磨着林钦海的话…… 不多时,马车缓缓的停在隐秘的庄园外。 林墨婉下了马车,望着眼前几乎和山水融为一体的庄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震惊。 不愧是皇家的人啊,连被幽禁起来的地方都那么不同凡响,这哪儿是反省思过,这分明就是来这儿过与世无争的生活的啊。 林墨婉抱着月季,跟着引路的丫头走过用木头在山水之间搭建起来的路,一直到了一处清净的院子。 她看见了一位熟悉的人,岑嬷嬷,一如往常,她热络的迎上,若无其事的笑着招呼:“嬷嬷,好久不见。” 林墨婉看起来心情好像不错,岑嬷嬷没搭腔,只是眼神不解的上下扫了一眼眼前的人,冷漠的转头进去。 林墨婉也不恼,乖乖的跟在其身后,走进屋子,一股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 房间很宽敞,大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条水流适中的小瀑布,是天然而成的,周遭都是野生的树木草垛,水流汇聚,在窗外的空地上形成一汪小坑。 公叔庭月站窗前,正往小坑里撒着鱼料,水坑里的小鱼欢快的抢食,时不时跃出水面。 岑嬷嬷也没通报,只是将林墨婉领进来,就退了出去,公叔庭月也只是神色淡然的继续喂着鱼。 林墨婉并不在意对方的冷落,自顾自的将手里的月季放到桌上,开始整理途中不小心剐蹭到的叶子和花瓣。 直到公叔庭月终是忍不了了,率先转过头来,阴森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墨婉,林墨婉像是有所觉察,也回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这一刻,两人都不再掩饰内心里真实的样子,公叔庭月先发制人:“江文清在哪儿?” 林墨婉轻笑,答非所问的反问她:“郡主还真是痴心一片,非他不可啊,他又什么好的?” 她是真的不理解,但公叔庭月却只当她是在为她的母亲鸣不平,公叔庭月冷笑,自也不会陷入自证陷阱,而是道:“林墨婉,你既然知道我的所有事,那也该知道我的手段,你若是不把人交出来,我一定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说这话时,没了先前的咆哮,取而代之的是破天荒的冷静。 可那又如何,林墨婉比她更加冷静,她不搭理公叔庭月的质问和恐吓,又自顾自的问她:“郡主喜欢月季吗?” “……” 公叔庭月没说话,准确来讲是被林墨婉疯疯癫癫,有一搭没一搭,且毫无逻辑的话给整无语了,她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 见公叔庭月不语,林墨婉的神色有些黯然,但又很快扬起笑容,她抱起桌上的月季,走到公叔庭月面前,将花盆递给她:“多好看啊,郡主,你抱着他。” 许是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公叔庭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强压下心头那突然来的心慌,一咬牙,怒斥:“疯子!” 随即她一抬手,猛的将林墨婉递过来的花盆打翻,只听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月季被打翻,种月季的土壤也落在地上,摔了一地。 可很快,公叔庭月就发现了不对劲,那少许土壤之中竟多数都是白色的灰烬,甚至还有少许被打碎的骨头。 她吓了一跳,尖叫一声,猛的往后退去,后背撞上墙才勉强停下,她心头顿时燃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哆嗦着唇看向林墨婉,指着地上的骨灰问:“这是什么?” 林墨婉看着她,并不言语,或许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没听林墨婉亲口说出来,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和幻想。 “我问你这是什么!”见林墨婉迟迟不说话,公叔庭月更是焦急的大吼。 林墨婉却缓缓的绽开一个笑容,回答:“郡主不是最喜欢他了吗?我以为拿他来种月季,郡主也会喜欢呢。” 她说着,满眼无辜和惋惜,公叔庭月踉跄几步,却还像是没从林墨婉的话里回过神来。 ------------ 第211章你应该感谢我 她靠在墙上,重重的喘着气,往事一幕幕浮现,她只觉心如刀绞,再回过神,已满脸泪痕。 “你杀了他?”公叔庭月满脸不可置信,她以为,林墨婉就算再恨江文清,也断然不会做出真正危及他性命的事。 “你真的杀了他!”她逐渐奔溃,只能无助的看着林墨婉,咆哮着:“他是亲生父亲…你怎么下得了手!林墨婉,你真是冷血!” 冷血? 林墨婉挑眉,控制不住的嗤笑出声,她长袖微拂,坐在一旁,看公叔庭月的眼神轻蔑。 林墨婉道:“我又没说我不冷血,不过,你那么喜欢他,现在你可以和他永远不分开了,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养人,说起来,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说辞,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得意的眸子,公叔庭月还没从江文清的死的悲伤中缓过神,只是跪在江文清的骨灰前,泪流满面的瞪着她。 看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林墨婉心情大好,连精神都正常了不少,来之前,她还担心这招对这个女人不奏效。 毕竟她们同是心狠手辣的人,江文清这个人渣,实在是叫人无法同情,不过好在,他此生也不算亏了,还有个鼎鼎有名的昭和郡主为他疯狂。 如今,看着公叔庭月心如刀绞,额头上青筋暴起的样子,林墨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露出直达心里的笑意。 “你……”公叔庭月咬着牙,显然接受不了自己费尽心机要救的人,就这么变成一摊骨灰,她气的浑身颤抖,但还是站起生来,大喊着:“你这个弑父的混蛋!我杀了你!”人已经朝着林墨婉扑过去。 林墨婉哪儿是这么好被扑倒的,她一把抓住公叔庭月的手,狠狠一推,本就还没从伤心中缓过神的公叔庭月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 看着公叔庭月狼狈的样子,林墨婉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起来,她唏嘘轻啧,慵懒的半倚在桌上,单手轻拖着下巴,眼神轻佻带着笑意。 她又道:“不过临死之前,还有样东西托我交给你,你要吗?” 一听这话,公叔庭月眼底的恨意有一瞬间被怔愣取代,而后又清醒了不少,她冷笑:“你会这么好心?” 林墨婉笑而不语,那表情就像在说“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好心?” 她抬手,随手将一个盒子扔在地上,公叔庭月想也没想,就连忙转头捡起来,颤抖着手打开盒子。 本来以为会是书信或者玉佩什么的,可以是打开盒子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她正有些怔神。 林墨婉却已经接着她捡东西的空挡缓缓站起身,不动声色的靠近,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狠狠朝着地上的碎瓷片撞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手上的人晕死过去,甚至来不及挣扎和喊叫,林墨婉才常熟一口气松了手,飞溅的鲜血溅到脸上,有点温热,她抬手,随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 冷漠的眼神落在地上那几乎面目前非的女人的脸上,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上扬的嘴角就没平过,竟莫名有些享受。 末了,她哼着小曲儿,掏出随身的匕首,面色平静的刺入公叔庭月的心口,在她心口费力的划出一条口子,再将口子撕开,掏出血淋淋的心脏放进一旁干净的茶碗里。 做完这些,她随手扯过一旁的帘子擦了擦手,却顾不上脸上和衣服上沾上的血渍,一边擦一边止不住嗤笑,满眼惋惜的看着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公叔庭月,道:“你说说你,这么好的家室,这么狠辣的手段,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喜欢一个人渣。” 她说罢,站起身来,又随手将擦拭手上血迹的帘子扔在公叔庭月手上。 林墨婉并没有带走心脏,而是顶着满身的血迹,旁若无人的打开房门往外走。 如她所料,她没走出庄子,就被庄子内外布置的禁卫军冲进来拦住,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她包围住。 林墨婉并不差异,也没动,只是冷静的站着,她今天来这里,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该死的人都死了,她没什么遗憾了。 况且,按照这几日她对林钦海的观察,林钦海和她母亲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而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林钦海回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如果她死了,那林钦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搬倒公叔言玉,改朝换代,只差一个联盟,最好的,选择就是沈微远。 他们练手,当年林家的案子的冤情,一定能水落石出,沉冤得雪,而她,作为最有争议的林家人,死了,也不会成为林家另一个污点。 想着,她释怀的笑了,主动扔掉手上的短剑,微微张开手,道:“来啊,杀了我。”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但也没有退后,面面相觑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去公叔庭月房间查看的人站在人群的某个位置大喊了一声:“郡主,薨了!” 众人大惊失色,再看向林墨婉时,眼底确实多出几分杀意。 此时,人群后退,邓玉皱着没站在原地,抬起手里握着的剑,架在林墨婉的脖子上,却没动手:“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随卑职回去认罪。” 他说着,收了剑,上前扣押林墨婉,林墨婉看着靠近,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她突然暴起,争夺他要手上的佩剑。 邓玉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她甩开,她没反抗,往后退了退,下一瞬,利剑刺入她的腹部,撕裂的疼痛感袭来,越来越多的鲜血晕染开。 她却微微仰头,在邓玉震惊无措的表情中,满嘴的鲜血,却缓缓的绽开一个笑意。 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随着小腹的剑被拔出,她失去支撑,仰面躺在地上时,目光所及只有广阔的天空,鲜血从她身下缓慢晕染开来。 她怔愣的盯着天空,平静安详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直到人群骚动,好像有什么人在控制人群,穿越阻碍,猛的跪倒在她面前。 可她现在只觉得眼皮子很重,根本抬不起来,也看不见是谁,但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应该不止一次感受到过。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她从来没看清楚过到底是谁,不过,这都没关系了,反正她也活不成了,知道了也还不起这恩情了…… ------------ 第212章醒过来就好 等林墨婉再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光照明亮的房间内,微风轻抚纱帐,她突然分不太清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母亲还在,抱着她,坐在小小的院子里,一边给她唱着童谣哄她开心,一边给花浇水。 温暖的阳光落进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母亲放她下来,让她在院子里种的花丛间玩耍,父亲回来,父亲一如往常的抱着她,他们往屋内走。 父亲说,他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会永远陪着她们,她很开心,和父亲母亲一起玩了一场不会突然消失不见的捉迷藏。 他们好像又一起在那个小院子生活了很久,直到她依偎在母亲和父亲怀里撒娇,说要永远和他们在一起时,他们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笑…… 这时,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打断了林墨婉的思绪: “这都两个月了,怎么还不醒啊?这不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吧。” “谁知道呢,伤这么重,能还有口气吊着就不错了,估计下半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唉,真是可怜。” …… 两个月? 她睡了这么久? 听得出来,是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林墨婉试着动了动手,但好像因为长时间的不活动变得有些不灵活。 听着屋内的两人出去,林墨婉试着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呆呆的盯着床顶出神,身体似乎还没完全从沉睡中缓过来,还不能动,浑浑噩噩之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睡了过去…… 后来,她是被一阵谈话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入眼的就是坐在床边嗑瓜子的少年,这个人她认识,是林天孝。 他正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和对面的人聊天:“娘,你说她什么时候醒啊?” 对方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夫,你都问我好几遍了。”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林墨婉有些僵硬的微微转头,透过半遮的蚊帐,她只能看见妇人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和手腕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镯子。 她正狐疑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林天孝的母亲会在这里,等她再回头,就和一脸诧异,瞪着眼睛看着她的林天孝四目相对。 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确定林墨婉是真的睁眼了,并且看着他呢,他“哇”的一声跳起来,吓得结巴:“诈诈诈……诈尸了!” 一听这话,那妇人也是一惊,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看着睁开眼的林墨婉也是又惊又喜,回头兴奋的一拧林天孝的胳膊:“混小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妹妹醒了!还不去找你爹!” 林天孝捂着被拧疼的胳膊,似乎才缓过神来,连忙转身跑出去。 此时,林墨婉才看清眼前的妇人,她应该就是林钦海的夫人,高氏,她装扮华丽,一身鸦青色广袖长裙,本是极难驾驭的颜色,可穿在她身上,却只叫人觉得端庄优雅,又透着精致。 林墨婉看着她,她却是欣喜坐到床边,自顾自的说起话:“嗨呀,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好久好久,可是吓坏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 林墨婉摇头,其实她现在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能还需要一点恢复的时间。 见她有回应,高氏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胜,而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忙接着道:“我是你舅母,天孝的母亲。” 林墨婉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没从这汹涌热烈的善意中缓过劲儿来。 不多时,林钦海和林天孝匆忙赶过来看着真的醒过来的林墨婉,林钦海一时间竟有些热泪盈眶,同时也松了口气,喃呢着:“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往后的几天,林钦海也没疏于对林墨婉的照顾,派了专门的嬷嬷丫头贴身照料,帮她一点点恢复。 而这几天,通过林天孝,她也陆陆续续知道这两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 和她预想的一样,林墨婉重伤,公叔庭月殒命,林家因为她和公叔言玉彻底撕破脸皮,提出当年彻查林家入狱一案。 可公叔言玉却明言拒绝,直接表示林家当年是罪有应得,哪怕林钦海当场拿出从沈微远那里拿到的当年能够证明林家清白的证据,公叔言玉也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 这其中显然有猫腻,林钦海没当场翻脸,但离开皇宫之后,就直接回了霍安山庄,更准确一点来讲,这里现在叫霍安城,因为林家反了,是沈家起的头。 这一点,林墨婉倒是有些奇怪,沈家其实完全没有造反的必要,不管怎么说,沈微远是公叔言玉的结拜兄弟,沈家这几年也逐渐好起来了,他们已经完全在盛安,乃至整个荣国都站稳了脚,何必要如此冒险? 当林墨婉提出这个疑问时,林天孝先是沉默,目光认真的盯着林墨婉看了很久,而后是嗤笑,最后才无奈道:“小姑奶奶,你是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啊?” 林墨婉怔了怔,这才恍然,对啊,她最后的记忆是在公叔庭月的庄园,她一心寻死,邓玉的剑刺入了她的腹部,再后来,她好像就不记得了。 想着,她皱了皱眉,狐疑的看向林天孝:“对啊,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林天孝无奈扶额,表示:“怎么回来的?沈微远那傻子,用自己养的暗军杀进去,干掉了那里所有禁卫军才把你带出来的。” 是他…… 林墨婉有些诧异,但同时,有意外的觉得合理,除了他那样的人,应该也没人敢做这种事。 经过林天孝的提醒,她脑海中又若隐若现当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几年前她坠海是也有过的,那个不顾一切跳下来想救她的人。 她真想着,林天孝又接着道:“你想啊,私养暗军,闪击禁卫军,勇救朝廷重犯,就是你,哪一条是公叔言玉能赦免他的?他不反,难道要带上他老哥主动上刑场啊?” 是啊,沈微远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想搬倒他的人数不胜数,这次如果不走,不光是公叔言玉,盯着他的那些重臣合起伙来给他治罪,他就难逃一死。 这么看来,若是谋反,说不一定还能寻得一线生机,就算是为了他哥哥,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可想着,他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和公叔言玉撕破脸的,林墨婉心中难免愧疚,她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 第213章秘密信件 听她这么一问,林天孝一脸狐疑,瞥她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又立刻警惕起来,他反问:“你干嘛?” 林墨婉垂眸:“没,我就是问问。” 林天孝轻笑:“我知道,他是救了你,爹已经帮你表示过感谢了,也会助力他的宏图霸业,我们现在算是盟友。” 一听这话,林墨婉心头微安,林天孝却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嘛,爹也说了,以后你们不要私下见面了,对你名声不好,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他越说,语气重越带着一股怒气和不满。 林墨婉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神复杂的别开脸…… 她醒来后的几天里,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不久后的某一天,她突然收到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封信,信里除了一个地址,一个日期以外,什么都没有。 瞧着,应该不像是无缘无故来的,但信上的地址,却很陌生,她并不记得自己去过或者知道这个地方。 林墨婉有些狐疑,但也没节外生枝,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去看看,她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并不影响出行。 可去之前,她始终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林钦海,毕竟敌暗我明,也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她一个人去也着实有些危险。 可如今她能想到的人,就只有林家的人了。 想着,虽心里还没拿定主意,但人却已经鬼使神差般走到了林钦海的书房外。 房门禁闭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她站在门口,没有敲门,也没有直接进去。 对于感情这种事,她总是有些迟钝,也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曾经得到的少了,成年后再怎么弥补心里都时不时觉得少了一块。 她知道,这不能怪林家,但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相处,如果这些人对她不是真心的,哪怕能表现出来一丁点的虚伪,她都不会如此小心。 她从未向林家提过什么要求,面对他们的示好和表现出来的善意,她总有些坐立难安,每每恍惚间她都觉得不真实,都会问自己:“我真的配得上这些爱意和这么好的东西吗?” …… 她在林钦海的门外站了许久,都没敲响书房的门,正犹豫着,里头却传来逐渐靠近的说话声。 看来里面有人。 林墨婉回过神,还没来得及躲到一旁,房门就猝不及防的打开了,她下意识抬头,却意外对上一双熟悉、沉稳又深邃的眸子。 不是林钦海,是沈微远。 四目相接,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同时有些愣神。 “好久不见。” 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沈微远,在怔愣片刻之后,他冰冷阴郁的目光如同被暖阳融化的冰山,逐渐升起一丝难掩的笑意。 这几天,他来过无数次,想见她,可都被林钦海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自从他们离开盛安,起先还好,林钦海并不会阻止他每日都来看她,但是越往后,他们好像就越不满,明里暗里的提点他。 他也就减少了来的次数,但也最多是三天就会来一次,渐渐的林钦海对他的不满越发严重,却并非其他,就单是他来看林墨婉的这件事。 再后来,他就会以各种理由拒绝他的探望,仔细算算,他们好像有一两个月没见了,上次见她,她还在昏迷。 闻声,林墨婉轻轻垂下眼帘,应答了句:“好久不见,二爷。” 沈微远没再说话,却是控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能和她说说话就已经是这几个月来最幸福的事情了。 一旁,林钦海的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汁儿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强行穿插在面对面的两人中间,道:“差不多行了啊,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什么?” 他说着,略有些不满的回头,瞪了一眼沈微远,却不敢太明显,而是转头看向林墨婉,烦躁道:“看什么看,找我来的?” 林墨婉点点头,见此林钦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回头看了一眼沈微远:“那,二爷就慢走了,林某就不送了,咱们改日再聊。” “好。”沈微远没犹豫,点头应答,视线还是止不住的落在林墨婉身上,林墨婉也看着他。 其实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没来得及谢谢他舍命相救,他只是眸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就阔步离开了。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他们再见会是这样,如今两人的身份,倒是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见了,还不如不见。 “喂喂喂喂。”林墨婉还没收回视线,目光就被林钦海侧身挡住,他无奈的双手叉腰,“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人都走没影了。” 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林墨婉心里却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温暖,她轻轻笑了出来,林钦海的表情更加受伤了。 她忙狡辩:“我没有,我只是好奇,他怎么会来这儿。” 林钦海叹了口气,没好气的看了她几眼,将人领进书房,才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原来,自从他们结盟离开盛安之后,公叔言玉对他们的打击就从未停止过,最近更是越发激烈。 沈微远来,当然就是商讨接下来的战事。 林墨婉点点头,想起先前自己的打算,心里突然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沈微远应该不会这么快和公叔言玉撕破脸。 他应该筹谋了很久,暗军也养了很久,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这种事情,讲求天时地利人和,如此,才有绝佳的胜算。 可是现在……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钦海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当即开口:“你啊,也无需想太多,许多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对错。” 林墨婉有些感激的看他一眼,最终却只是笑着并未说什么,随后拿出先前的字条:“舅舅,你知道,红石峰在哪儿吗?” 林钦海微怔,第一次听这个称呼,还真是蛮奇怪的,他稍加思索,道:“这地方就是个荒山。”随后他注意到时间,就在明天,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谁给你送的?”林钦海不满:“这地方,十里之内没有人烟,偏僻的很。” 这就奇怪了,她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熟人,怎么可能有人约她见面? 林墨婉摇头:“不知道,送信的人是个小乞丐,一问三不知,我便放他走了。” ------------ 第214章你知道是谁 听林墨婉的话,林钦海似乎意识到十万个不对劲,什么人会这么莫名其妙?肯定没安好心。 想着,林钦海的脸色有些纠结,短暂的思索片刻之后,他才试探般问:“你要去?” 林墨婉稍作沉默,旋即垂眸看着手中接过的字条,眸光深邃的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 林钦海欲言又止,想劝说,却又不想她觉得他管束太多,犹豫了半晌,他才道:“你既已决定了,我也不阻止你,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能一个人去。” 听着她的话,林墨婉只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还是不宜太多人,如果天孝哥得空,让他陪我去吧。” 林钦海点头:“也成。” 这件事聊妥当,林墨婉也并无别的什么事,本是打算离开的,却在辞行后即将走出门时再次被一脸愁苦的林钦海叫住。 林墨婉脚步微顿,狐疑回头,林钦海犹豫着,几番欲言又止,林墨婉看着他,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林钦海的顾虑。 她说:“没关系舅舅,有什么可以直接说。” 得了这话,林钦海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两分,他想了想,一咬牙,道:“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你和沈二爷的事,我都知道。” 他说着语气微顿,颇有些小心的观察林墨婉的脸色,见林墨婉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并没有旁的反应,他缓缓松了口气,才又接着道:“他呢,能力没话说,家室也不差,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目前来讲,处境不怎么好。” 他的语气再次顿住,眼神逐渐复杂,林墨婉抬眸,与之对视,他说:“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神色无奈,看她的眼神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林墨婉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想她和沈微远再有什么瓜葛。 林墨婉沉默着,本不想回应,但林钦海却似乎并没有要绕过这个话题的意思,她也只好表态:“我……现在还没有那方面的考虑。”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着实让林钦海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是看不上沈微远,相反,要说则胥,沈微远这样的,算是上成,可坏就坏在,他现在腹背受敌,跟他亲近的人很容易被盯上。 往自私了说,他确实不想林墨婉跟他过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管沈微远最后的结果如何,他能保全一家人就好,沈微远如何,他不在意。 可从林墨婉不否认也不赞成的态度来讲,林钦海知道,她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末了,他说:“小婉,你……” “舅舅。”不等他说完,林墨婉主动开口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是,我有分寸,而且,我现在真的没想那么多。” 她说罢,不再给林钦海叫住她的机会,辞行后转头离开…… 第二日一早,林墨婉就和林天孝一道离开了府邸,前往字条上的地点。 如同林钦海说的一样,这里看起来,确实像是废弃很久的矿洞外,四周几乎看不见什么绿色植被。 “我就知道你回来。” 两人刚到,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墨婉和林天孝同时回头,来者竟是公叔北丞。 林天孝有些诧异,皱了皱,不动神色的将林墨婉护在身后,很快调整好心绪,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皇叔啊。” 公叔北丞笑笑,没搭腔,但依旧是林墨婉映像中那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别来无恙。”这话,显然是对林墨婉说的。 林墨婉看着他,只是轻轻抬手,将林天孝推开,微微上前,却依旧保持着安全距离。 她还没开口,公叔北丞便又道:“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林墨婉看着他,表情淡然:“我认得你的字迹。”在看见信的时候,一开始她确实有些迷惘,但三番四次的确认之后她脑海中闪过的,只有公叔北丞。 林墨婉的话让公叔北丞有些失神,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眼底的笑容更甚:“这么说,你都想起来了?” 林墨婉不置可否,只是神色尽可能平静的看着他,期望他能在不清楚她想起来多少的情况下自爆一些她还没想起来的事。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公叔北丞也是很谨慎的人,他只是欣慰的笑,并没再说过往的事的意思。 “既然这样,你是想明白要同我回去了?”他说着,眼底闪烁着期望的光亮。 林墨婉看着他,心里竟有一丝失落,不等她说话,一旁的林天孝率先不干了,他上前一步,大声道:“不成!她不能跟你走,她是我妹妹!” 他一脸警惕,林墨婉连忙将他拉住,她看向公叔北丞,摇头,索性直接坦白:“不,我没有都想起来,但是我知道,你不是。” 听着她没头没尾的话,公叔北丞怔愣片刻,但也很快明白那句“你不是”指的是什么。 毕竟,在她的记忆这方面,他可以对天发誓,唯有一件事他骗了她,那就是当年救她的人确实不是他。 见她拆穿,公叔北丞也不恼,甚至只是无奈又有些歉意的冲她笑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冒名顶替的。”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见她承认的如此爽快,林墨婉也不和他绕弯子,迫切的想要知道是谁。 可这次,公叔北丞却不再搭腔,只是笑着看着她,眸光闪烁间,叫人读不清那是什么意思。 而林墨婉却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她皱眉,心里突然开始烦躁起来,心绪翻涌间,她仿佛又想起来那个可怕的夜晚。 “是谁?”她问,公叔北丞不语,依旧只是笑着看着她,好像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一般。 脑海中,那好像永远无法清晰的脸让她感到无比恐慌,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想要看清。 她咬牙,在林天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的冲出去,她站在他对面,微微仰头看他,眼神认真又迫切。 “你知道对不对?”她问:“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吧,他是谁?是不是……” 她没说下去心里的那个答案,只是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或者口中得到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可这终究都只是徒劳的。 听着她语气中染上的卑微恳求,公叔北丞沉默片刻,面上的笑容不改,但出口的语气却不带任何情感。 他说:“我是知道,但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救你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 第215章他是谁 林墨婉的脸色僵硬了几分,心里突然就明白了他的算计,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利用她对付沈微远,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只是她而已。 他依旧笑着,温柔的仿佛刚才的话并非出自他口,林墨婉却是不解的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 见她后退的动作,公叔北丞眸色微敛,突然格外认真道:“这个答案,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林墨婉不置可否,只警惕的看着他。 他语气微顿,又道:“不管他是谁,当年他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被卖入我广宁王府,你不该在意他,你该在意的人是我。” 林墨婉闻言,神色逐渐冷了下来,脑子里回忆起曾经在广宁王府的日。 她似乎并不受大家欢迎,永远都是被孤立欺负的那个,而公叔北丞永远都是那个拯救她的人,每一次都是。 后来,他让她去刺杀皇帝,却谎称只是一个京中权贵,以及在船上时,她被禁卫军拦下,可他却神色冷漠的喝着酒,甚至淡定又平静的看着她被追逐,然后落水。 她看着眼前的人,脑海中闪过他曾经的好,她承认有很多时候,她是惋惜的,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 林墨婉皱了皱眉,神色有些恍然,又有些顿悟,她喃呢着开口:“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及时?你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哪怕是在王府外,你为什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儿?每一次。” 她咬着牙,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能在每一次她被关起来的时候找到她,无论多么偏僻的地方,那是因为,那是他指使的,是他让她们这么做的。 他要她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事,可是后来,她也如他所愿了,可她为什么要撒谎让她去刺杀皇帝然后看着她丧命。 “为什么?”林墨婉问他,她有些无奈又疲倦,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可面对她如此,公叔北丞依旧如故,只是温柔的笑着,也是无奈表示:“有的事情,其实你不必记得,你只需要记得,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的人就是了,旁的都不重要,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只要你说愿意,我保公叔言玉不敢动你。” 四目相接,他温柔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乞求,看上去那么真诚又卑微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悯,恨不得就立刻扑进他怀里承诺永远不离开他。 可只有林墨婉知道,这都只是表现,哪怕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也只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 这种感觉她可太熟悉了,毋庸置疑的,他们是同一种人,嘴上说的,心里想的,手上做的,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事。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喜欢他,于是她摇头,果断的转身就要走,公叔北丞却突然开口:“你觉得我是在同你商量吗?” 林墨婉脚步微顿,心中逐渐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回头间,就对上他一如往常的眼神。 不等两人反应,此时,自不远处,一群手持弩箭的人便冲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林墨婉扫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林天孝心下一惊,忍无可忍,挽了挽袖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放我们走是吧?” 公叔北丞瞥他一眼,只淡淡回答:“你可以走,她不行。” “你……”林天孝气的牙痒痒,当然也不会走,毅然决然的拦在林墨婉跟前,“你少吓唬我,有种你就让他们放箭把我射成筛子,否则,你别想从我手上把她带走!” 公叔北丞见他豪气万丈的样子,也是一声冷笑,毫不在意,林墨婉抬手,再次将他推开,抬眸间,丝毫没有慌乱之意。 “你真的觉得我会单独来见你?”她并不否认,在广宁王府的那段时间,她绝对是极其信任他的,所以,醒来之后看见那字条上的字迹,她认出来的时候,便决定要来。 公叔北丞眸光微敛,暂不搭腔,林墨婉也不再说什么,正当局面僵硬,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疾驰而来,由远及近的声音。 公叔北丞心底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他抬眸看去,一队人马正快速靠近,尘土飞扬之际,他还是看清了马背上的人,是一身雪白铠甲的白云。 他眸光微沉,白云已经带着人停在了手持弩箭的一众人跟前,两队人也是立刻剑拔弩张,将刀口对准彼此。 “广宁王殿下,别来无恙。”白云骑在马上,大方拱手相认,她腰间配剑,一身雪白铠甲,英姿勃发,一如少女般意气风发。 自沈微远和林钦海反水,萧家是一定会向着沈微远的,而白云不管是看在自小的情面上还是看在萧家的份儿上,他她也一定是站在沈微远这边的。 这一点,公叔家的人都不会意外,让公叔北丞意外的是白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步,他确实没算到。 思索间,他自嘲一笑,像是坦然接受自己的失算,他来本来也只是想带她走,可她不愿意。 而林墨婉却已经笃定他一定知道当年的事,可他不愿意告诉她,她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像是最后一次努力,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急切:“是谁?那晚的人是谁?” 公叔北丞不语,只是淡然的看着她,就像当初她淡然的看着发疯质问她的江文清和公叔庭月一样。 见他无动于衷,她一咬牙,几步上前,猛的拽住他的衣领质问:“是谁?是谁!?是不是他?”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有些颤抖的说出口的,没有指明,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是谁。 公叔北丞看着她,忧郁的面色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眸光深情的注视着林墨婉,“我说了,是我啊。” 林墨婉摇头,缓缓的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不解、愤怒、无奈,最后都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她往后退了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喃呢着:“不,不是你,不是……” 她不记得了,但直觉和那时的感觉告诉她,一定不是公叔北丞。 有一个答案在她心里如同一颗发了芽的种子,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的,可是她没有勇气去确认。 如果不是呢,他就会知道当初的事,也会知道她和公叔北丞有瓜葛,可如果是呢,如果真的是呢…… 她知道,她不可能再问出来什么,今天,他们也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日后想来也不会如往常那般友好来往了。 有白云在,公叔北丞的人也并不敢轻举妄动,林墨婉顺利上了马车。 ------------ 第216章只有沈微远知道 返程的路上,林墨婉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是白云骑着马,主动与马车并行,她抬手,用手中的剑鞘敲了敲车窗,“喂,你不高兴啊?” 还在愣神的林墨婉被她这么一敲,也瞬间回过神来,她瞥了一眼窗户翻飞的帘子,沉默片刻,只是语气平淡的道:“没有。” 白云不信,歪着头看着翻飞的车帘,她短暂的沉默半晌,突然,大喊一声:“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不止林墨婉,林天孝也很是疑惑:“干嘛突然停下来?” 白云看他一眼,浅笑道:“休息一下呗,着什么急啊?” 说着,她抬手用剑鞘敲了敲车窗,道:“前面有家客栈,下来咱们休息一下。” 林墨婉没回话,其实他们也才刚走没多远,根本用不着休息,而白云此举,想来也并不单单是为了休息。 稍作犹豫,外头没了什么动静,林墨婉才起身下了马车。 这是一个并不热闹的小镇,小小的街道上不见几个人影,客栈内也没什么人。 白云此时已经进了客栈与老板交涉妥当了,林天孝靠在马车上,瞥了一眼客栈内,问林墨婉:“去不?” “……” 林墨婉没说话,只是思索间轻轻叹了口气,迈步走过去。 见她进来,白云主动给她倒上茶,嘀咕道:“这就对了嘛,放松点,不要那么着急。” 她一边说着,一边喝着茶,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林墨婉,林墨婉也没拒绝,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 半晌,林墨婉盯着手上的茶杯出神,又默了默,她才道:“白云,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白云不假思索的点头,“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白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有的事情真不能一个人闷着,说出来的话不管能不能解决,至少心里舒坦点。 林墨婉想了想,才道:“花戎的事,你知道多少?” 闻言,白云握着杯子的手微顿,思索片刻,也是皱了皱眉,道:“实不相瞒,我知道的可能也不比外面多多少。” “那人呢,不知道哪儿来的,听魏林说,是沈微远捡回来的,她的身世过往,只有沈微远才知道。” “映像里,沈微远好像确实挺喜欢她的,不过我们倒是没见过,可惜没多久,就听说染病死了,后来就再也没听人听人提起过了。” 听到这儿,林墨婉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染病死了?什么病?葬在哪儿了?” 见她如此上心,白云有些疑惑的眼神看她一眼,不过还是先解释:“沈微远没说,不过这样的丫头一般来讲就不会有太好的结局,最坏就是虽然抬到哪个乱葬岗去扔了就是了。” “不过,沈微远好像还挺上心的,估计会给她砌个坟什么的,也说不一定。” 她说着,语气微顿,看向林墨婉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后才接着道:“但说真的,她都死了那么久,也活不过来的,也不用在意那么多。” “……”林墨婉沉默着,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能说出个身什么所以然来,她总不能告诉白云她怀疑自己可能是那个对外宣称死掉的花戎吧。 这种事,任由谁听了都会觉得是林墨婉疯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想笑。 她真的想着,白云有出声提醒道:“不过我觉得吧,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当面去问沈微远,他那个人,脑子轴,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件事吵架就得不偿失了。” 听着白云的劝诫,林墨婉依旧沉默不语,她当然不会去问沈微远了,她又不是百分百肯定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她问了或许没什么,但如果错了呢,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呢? 那往后,他们大概率也是不用再见了。 许久,在白云的眼神注视下,林墨婉点头,象征性的应答了一声:“我知道。” 见此,白云才松了口气,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点了点头。 往后,两人都没了言语,队伍稍作休整,便继续朝着城内的方向回去。 一路都没再有什么不妥,只是林墨婉突然想起来,她没有直接去问沈微远的勇气,那沈君池呢? 想到这个严厉又儒雅的人,林墨婉脑海中闪过的,是那次在紫藤苑时他对她的警告。 如今再看那些话,或许除了不满她的家室以外,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就算知道的并不全面,但他一定是知情的。 可是要去问他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是有些抗拒的,沈君池不喜欢她,正如她对沈君池也是一样,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一见到她就莫名不太舒服。 马车进城之后,白云将她送回了府邸,自己才离开。 回来之后,林墨婉就有些魂不守舍,甚至都没听见身后林夫人在唤她,还是林夫人小跑着追上来轻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一抬眼,林夫人已经到了跟前,神色担忧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 说着,她甚至还抬手摸了摸林墨婉的额头,林墨婉并未抗拒,只是呆愣的看着她,许久才反应过来,唤了一声:“舅娘。” “欸。”林夫人应答的很爽快,脸上的笑意又再度堆积起来,但看着林墨婉,似乎又想到什么,她敛了敛笑容,关切的问:“到底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墨婉赶忙回过神来,而后摇了摇头,表示:“我没事。”左右这种事情告诉他们也只是徒增烦恼,倒不如不说了。 可显然林夫人并不放心,她坚持要请大夫来给她看看,她百般推脱拒绝,细想之下,还是问她:“舅妈,您知不知道除了现在的军营,哪里还能见到沈大爷?” 林夫人冷了冷,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就算她要见不也应该是见沈微远吗?见沈君池做什么? 她狐疑,但还是努力想了想,回答:“有倒是有,这几日,沈家兄弟俩都忙着招兵买马,尽可能的找到同盟,据我所知,后天他们会在郊外的猎场宴请同盟,你舅舅也会去,你要是感兴趣,我让他将你带上。” 林墨婉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就能见到沈君池,先前的郁闷也顿时烟消云散。 林夫人却再度疑惑:“不对啊,听你舅舅说,你今儿出去见朋友了,见到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 第217章我不希望她被卷入 林墨婉皱了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点了点头苦笑道:“见到了,他已经回去了。” 林夫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缓缓的松了口气,笑着拉着林墨婉往她的院子去,一边走一边道:“昨儿我让铺子里送来了几匹新料子,随我去瞧瞧喜欢哪个样式,我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闻言,林墨婉想拒绝,但却架不住林夫人盛情难却,说什么都要拉着林墨婉去看看,林墨婉也只好跟着去了。 林墨婉跟着林夫人进了院子,走进房间,她口中说的布匹已然陈列在两人眼前,林夫人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在厅内转:“快瞧瞧,喜欢哪个。” 林墨婉笑笑,视线落在送来的样式布匹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方才白云同她透露的猎场的事,她的像个办法,让林钦海带她一起去。 林夫人看着她捏着灰蓝色的样式发愣,便立刻从她手上将那样式接过,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随后皱着眉道:“这个颜色太老成了,不适合你,不过……” 她拉长尾音,语气顿住,有些为难分喃呢:“你要是确实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说着,她又放下手上的料子,转头拿起一旁白底红纹的料子,在林墨婉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挺合适的,你穿一定好看。” 林墨婉抬眸,就正好对上她询问的眼神,她问:“怎么样?”她看起来满眼期待,林墨婉有些不忍心扫兴,点点头回答:“舅娘眼光好,就这个吧。” “好。”她高兴的点点头,将手上的样式递给下人,仔细的交代了几句。 等下人拿着衣裳样式离开,林墨婉才上前询问:“舅娘,我听说沈二爷过几日要举办狩猎宴,舅舅是不是也要去啊?” 林夫人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似乎想起什么,道:“怎么?你感兴趣啊?那地方无聊的很,整日里打打杀杀的,多残忍。” 林墨婉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思索片刻,也只是向她打听道:“舅舅一个人去吗?” 林夫人摇头:“你天孝哥也去。” 说罢,她回头,眸光认真的看着林墨婉,林墨婉被她盯着有些发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怎么舅娘?” 林夫人摇头,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犹豫再三,才道:“我知道,你这么问,也是想去的意思吧。” 林墨婉看着她,稍作沉默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林夫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却也只是无奈的叹息摇头。 末了,她还是给她出主意:“你要是实在想去呢,就去同你舅舅说,他虽然确实不喜欢你和那小子混在一起,但也不见得就会拒绝,就当是去玩的。” 她说罢,林墨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少,她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又一次升起一丝暖意。 “那我先回去了。”林墨婉道,说罢,她转头就要走,却被林夫人一把拽住,林墨婉疑惑,林夫人却连忙道:“找什么急啊,来陪我聊聊天,咱们下下棋,不要那么急躁。” 她说罢,也不管林墨婉同不同意,就强行拉着她走进了房间坐下,下人送上来茶水和点心,林墨婉也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 书房。 林钦海满面愁容,时不时叹息摇头,沈微远坐在他对面,却异常的镇定。 “林将军……” “哎呦!头痛头痛。” 沈微远一开口,林钦海就扶着脑袋皱着眉,哎呦哎呦的没完,沈微远无奈,知道他是装的,但也不能直接发火。 过了好一阵,似乎是看出来了沈微远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林钦海头疼也装不下去了,他现在是真觉得有点疼的。 对上他真诚的目光,林钦海无奈,但态度坚决:“沈二爷,真不是我林某看不起您。”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您要是让我出征拿城池,我二话不说,一定竭尽全力,一点不含糊。可是,可是……” 他欲言又止,仿佛确实是沈微远强人所难了,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出口:“我是个不称职的舅舅,欠了她们母女二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我不希望她被卷入这场权利之争中。” “沈二爷,我林某是尊重您的,心甘情愿跟着您,除了我林家当年蒙冤入狱,不得平反以外,我是看中您的能力的。” “旁的不敢说,我林某看人的眼光是没差的,只是……只是小婉她……以前是逼不得已,那就不提了,现在……” 他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微远,不再说话,沈微远垂下眼帘,也明白林钦海的顾虑。 如今局势不稳,他的不愿意,也不敢轻易将林墨婉交给他,正如曾经的三五年,他也没能做到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末了,在良久的沉默中,林钦海长叹了口气,最后道了句:“还请您务必体谅。” “……”沈微远沉默着,说不失落是假的,他此番来,其实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来求娶林墨婉的。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一个狠狠地巴掌,林钦海不愿意,是很明显但又没有明说的拒绝。 他知道,一来,林钦海不满他让林墨婉做了三五年没名没分的外室。 二来,他现在地位不稳,一旦林墨婉真的嫁给他了,势必也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被迫卷入这场权利之争。 离开林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走出书房,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看起来是要下雨了,这和他的心情一样让人无奈…… 此时,林夫人的院子,手上的棋局已经下了一局又一局,看的出来,林夫人其实不怎么会,但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林墨婉也不好打击她,只能陪着她下。 许是这毫无悬念的棋局,下的实在让人提不起劲儿来,林墨婉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这时,外头的丫头着急忙慌的进来,手里端着茶水,换掉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再暗中给林夫人使了个眼色。 似是接收到了什么讯息,林夫人面上一喜,将手上的棋子一扔,伸了个懒腰,揉着肩摆手:“算了,不下了,没意思。” 林墨婉狐疑,林夫人或许不知道,林墨婉已将刚才那丫鬟和她互换眼神的事尽收眼底。 说起来,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俩一看就是没经验的,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差贴着林墨婉的脸告诉林墨婉有事发生了。 ------------ 第218章沈微远来过 可此时的林夫人并不知情,只是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故作惊讶:“诶呦,都这么晚了,小婉就吃过晚饭再回吧。” 林墨婉不语,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抬眼都还没下山,实在是算不上晚,想着先前主仆俩交头接耳的样子,她预感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可眼下,很明显的一点就她们并不愿意让她知道,不过也罢,她大胆猜测,大约是和沈微远有关的,除此之外,林钦海从没有这般限制过她。 她识趣的没问,也没拒绝林夫人邀请她留下来吃饭的请求。 饭桌上,林夫人依旧热情,这个也要她吃,那个也想她尝尝,看着她热切的目光,林墨婉也实在是不好拒绝。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府里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 林墨婉回到院子,小丫头已经在门口等了多时了,见林墨婉回来,她连忙迎上前,恭敬的见礼:“小姐。” 这丫头看起来十六七岁,扎着双丫髻,薄刘海,脸颊肉肉的,活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瞧着可爱极了。 “你是谁?”林墨婉不经停下步子询问。 小丫头微微颔首,应答:“奴婢春意,是老爷和夫人挑来照顾小姐起居的,日后小姐需要什么,缺什么,都可以告诉奴婢。” 春意…… 林墨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由让人想起一个颇有生机的词儿——春意盎然。 她轻声道:“嗯,好名字。” 自从她在这个地方醒过来,玉枝就不见了,应该是回到了沈微远身边,她的事都是林府上下的人帮忙打点的。 再则,看林钦海对与她和沈微远的关系这件事,是及其不满的,如今断然也不会再让沈微远的人跟着她了。 这在他眼里,大约是和监视没什么两样的,事实上,还真是这样,毕竟在紫藤苑的时候就是如此。 听见林墨婉的夸奖,春意也是满眼高兴,跟着林墨婉一道进了房间。 屋内已经放好了供她梳洗的水,刚走进屋内,抬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桌上放着一个用黑布盖着的笼子。 林墨婉有些奇怪,问了春意,春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林钦海让人送来的,其余便一概不知了。 闻言,林墨婉也没再问,只是缓步走过去,轻轻掀开罩着笼子的黑色帘子,里头的三花猫乖乖的蜷在里头。 林墨婉一眼就认出来,是她在紫藤苑时养的那只,先前,她去赴约公叔庭月的邀请时,本就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心,所以将这小家伙送去了珞家,算是她最后求珞巧娘的事。 可没想到,她会逃过一劫,转而这小东西也被人送了过来。 林墨婉狐疑:“这笼子是谁送来的?” 面对林墨婉的发问,春意有些犹豫,但还是架不住林墨婉灼热又认真的眼神,她一脸为难,刚要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沈微远。” 闻言,林墨婉和春意同时回头看去,就见走进门的人正是林钦海。 见到来人,春意缓缓地松了口气,林钦海也招了招手,示意春意退下。 屋内两人坐在桌前,林墨婉将笼子里的三花抱出来,它看起来还是胖胖的,抱在手里却并不似从前那般重,倒也不见有多瘦。 林墨婉抱着它坐在椅子上时,许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小猫乖巧的窝在她怀里,舒服的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林钦海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猫,皱了皱眉,狐疑道:“这真是你养的?” 林墨婉点头:“以前闲来无事,养着玩儿的。” 林钦海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躺在她怀里撒娇的小猫,心中难免狐疑,随便养养能养这么肥? 他没说什么,而是移开眼,正式进入主题:“那个……”犹豫了一下,他才道:“今天沈微远来找过我了,这小猫是他让人送来的。” 林墨婉摸着怀里的猫,回头看向林钦海,道:“舅舅不是不喜欢我和他接触吗?” 林钦海看着她,并没否认,心想,这不是也没接触嘛,只要沈微远不来硬的,那就好办。 默了默,他说:“他说这猫是你的,我就让人给你送来了呗,不过,他虽然没明说,但想提亲的意思很明显。”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语气,没有到底是拒绝了,还是同意了,只是观察着林墨婉的表情,企图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对此事的看法和反应。 可奈何,林钦海盯着她看了半晌,林墨婉都没什么反应,末了,只是淡定的问林钦海:“那舅舅怎么想?” “……”林钦海沉默,突然有些如坐针毡,许是有些担心林墨婉为此不高兴,默了默,他抿唇道:“我拒绝了。” 林钦海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林墨婉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而只是笑笑,并不作声,仿佛是早已料到了。 “你不生气?”林钦海问,语气中有些质疑和惊讶。 其实他看得出来,林墨婉对沈微远也绝对不只是感激他当年庇护的情分,她对他绝对有情。 而对于林钦海来讲,不管是林墨婉也好,林天孝也好,还是他们已经出嫁的大女儿林静姝也好,他们夫妻俩几乎过多过问孩子们的私事,多数时候都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林天孝和林静姝都很懂事,有时迷惘也会主动坦白,他们也从来都只是分析利弊,让孩子自己判断。 对于林墨婉,她毕竟是自小长在外头的,管是一定要管的,但也不能约束太多,否则适得其反,恐怕不好。 而如今,面对林钦海的疑问,林墨婉摇了摇头,她并不否认自己对沈微远的感情,但每每想到一些事情,她心里也会觉得沉闷难受,她不想这样的心情陪伴她一辈子。 她沉默着,嗫嚅了半天,最后却只是说:“从前是逼不得已,抛开感情不说,我不愿意为人替身。” 一开始,她并不介意沈微远心里那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不管那个人有没有死,对她来讲,只要对方不出现,她就无所谓。 可是后来就不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开始的不在意,不过问,慢慢变得越来越频繁的想起那个人。 她没见过他口中的戎儿,却也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这个人在沈微远心里的地位不可撼动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再后来,渐渐的,他每一次对她好,她都觉得煎熬,会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是戎儿,他是不是会更好? ------------ 第219章少干些昧着良心的事 当林墨婉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不过就是很想她的替代品而已,她一点点开始不能接受。 直到她的记忆一点点的恢复,那个曾经无数次想抓住她的身影却越发模糊,她也开始越来越在意戎儿的存在。 她一边想,如果当初救她的人是沈微远就好了,可又一边觉得,就算真的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救过很多人,她也只会是他救的人其中之一罢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不爱他的时候,她可以不在意他心里有谁,别说一个人花戎了,就是十个八个的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那时候真的只图钱和权。 但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产生感情之后,好像就容不得一丁点的瑕疵,比起后半生都要活在花戎的影子下,她宁愿听舅舅的,做自己,做林墨婉。 林钦海看着她,眼神复杂,愧疚和心疼居多,他轻轻叹了口气,林墨婉却只是苍凉一笑,自嘲般抬眼看向林钦海,道:“或许,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他。” 四目相接,林钦海怔了怔,唇瓣微张,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往后的几日,沈微远都没再来过,直到狩猎宴那日,林钦海最终还是带了林天孝和林墨婉一起去。 趁着沈微远好不容易没关注这边,林钦海连忙朝着林天孝使了个眼色,父子俩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林天孝转头,笑着靠近林墨婉。 林墨婉瞥他一眼,似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警惕道:“干什么?” 林天孝笑笑,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这边的沈微远,他靠近林墨婉,抬手指向一旁正拉弓瞄准靶子的黑衣少年,低声道:“天下镖局的少主,今年二十八,守身如玉,人品好的不得了,怎么样?” 林墨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少年身姿挺拔,一米八的大高个,光看着背影都能想象出对方俊美的脸。 只是看了一眼,林墨婉就回过头,瞪向林天孝,狠狠地剜他一眼,装傻充愣:“什么怎么样?” 林天孝轻“啧”一声,“别装傻啊,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叫他过来,你们聊聊?” “……”林墨婉沉默了,神色间显然是有些拒绝的,林天孝显然也看出来了,想了想,他说:“你啊,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该看看别的人了。” 他说着,林墨婉并不搭腔,只是看了一眼原处专心射箭,丝毫没注意到这边的天下镖局少主。 林墨婉表态:“你啊,就别瞎操心我了,少干些昧着良心的事。” “……”这次换做林天孝沉默了,他不明白了,为她筹谋,怎么就成昧着良心的事了? 吃了瘪,他闷闷的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林墨婉站在原地,可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她环视四周,寻找沈君池的下落。 许是宴会刚开始,沈君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忙活,这会儿还并不见人。 林天孝也并不在执着于给林墨婉撮合,便拉着她去一旁的位置射箭。 当林天孝一箭射出,技术不错,正中靶心,他得意的将手里的弓扔给林墨婉,往一旁的栏杆上一靠,抬了抬下巴,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高高抬起下巴,眼里都是得意:“怎么样,你哥我厉害吧,要不要我教你?” 他说着,似乎就等着林墨婉主动扑过去求他教了,神气的很。 林墨婉却只是笑而不语,转而握住手上的弓,转身从筒里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瞄准,放箭。 一气呵成的动作之后,凛冽的箭锋划破空气,直直的飞向同一个靶子,眨眼的功夫,箭竟直接将定在靶子上的箭劈开。 林天孝看着这一幕,当场收起笑盈盈的脸色,目瞪口呆的走到林墨婉跟前,眼神在她和那靶子前来回游走了好一会儿。 “你……它……这箭……不是……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再说?”林天孝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射出去的,他一定会怀疑作弊。 林墨婉却只是冲他笑笑,将手上的弓郑重其事的塞到他手上,道:“你也没问啊。” “……”好像没什么毛病。 林天孝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看着他狐疑又不可置信的挠了挠后脑勺的样子,林墨婉却笑开了,她别开眼,却意外看见了她此行要找的人——沈君池。 他正同几位年纪相仿的人从林子里出来,依稀能听见几人相互奉承的谈话,不多时,他身边的人被请走,只剩下身后推着他往前的下人。 许是林墨婉的眼神太直白,沈君池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抬眸看过来时,正好四目相对。 只是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像是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林墨婉也觉得奇怪,可就是见他将身后推着轮椅的人屏退了。 林墨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他就坐在那里等着,好似就是在等她。 林墨婉开口:“沈大公子,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沈君池沉默着,没有立刻搭腔,死寂一般的眸子审视了一圈林墨婉,又看向沈微远的方向,此时,沈微远依旧在忙着陪人射箭闲聊。 他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林姑娘谈谈。” 两人都达成了共识,于是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是一处竹林深处供人休息的石桌。 片片竹叶落下,林墨婉不喜欢绕弯子,直言:“沈大公子应该知道我是为何找到您吧。” 沈君池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在她疑惑又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眼神中,突然放松了警惕,轻笑道:“林姑娘何以见得这么肯定?” 林墨婉没说话,直觉告诉她,她一定认识沈君池,紫藤苑那次,绝对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心中的疑惑加重,明明就觉得他们一定认识,可如今沈君池的态度又让她止不住的怀疑自己的直觉。 沉默半晌,沈君池也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林墨婉稳了稳心神,道:“花戎真的死了吗?还是说,她一直都活着,只是沈微远不知道?” 听着她问出口的问题,沈君池似乎并不意外,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换上方才温和的笑容。 ------------ 第220章没有问出口的秘密 他若无其事的打趣道:“看来,林姑娘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不过,您现在的身份可不同往日了,没考虑过另择良人?”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寻常时候,和很熟悉的人闲聊家常一般轻松。 林墨婉看着他,脑中飞快的思索着,佯装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回答:“我问这个,并不是您以为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沈君池知道,她说的这话,或许确实有这其中的原因,但更多的,肯定还是关于“花戎”的问题。 与其说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倒不如将她想知道她和花戎是不是同一个人。 林墨婉没有明说,但看沈君池的表情,显然也是明白的,可他却摇摇头,装傻充愣:“我不明白姑娘是什么意思。” 林墨婉眸光沉眸,隐约可见一丝杀意,如果说来之间只是怀疑的话,那现在她刻意很肯定,她现在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一定是和沈家有关的。 所以,骗她的人不止有公叔北丞,说不一定沈家也是。 沉默半晌,沈君池轻笑,控制着剩下的轮椅转身离开,只是留下一句:“过去的事,你不会想知道的,林姑娘就当好林姑娘便是。” 他走了,一如往常那般从容不迫,甚至对身后的人隐隐有意思嘲笑。 林墨婉皱着眉,心中那个荒唐的猜想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或许她就是花戎! 可是,她不明白,大家都说她已经死了,从一开始,沈微远也从未向她坦白过,她也不敢问,万一是自己不想听的结果呢。 如果说死亡是谎言,那她大概能猜到沈家人制造这场谎言的目的,他们并不希望“花戎”和沈微远在一起,哪怕是妾室,他们也不允许。 唯一能促使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曾经的所有,沈微远这样的人,只要和他有关的,都不能有污点,而林家冤狱导致林墨婉成为罪臣之后。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了。 从竹林回到宴会现场,林墨婉都有些魂不守舍,她垂着眸,突然眼前多出一抹黑影,她下意识停下脚,微微抬头,站在面前的人是沈微远。 四目相接,他皱着眉,神色担忧:“你没事吧?”显然,他这么问了,就是看见她和沈君池一起离开的。 林墨婉没回答,只是眼神希翼又颤抖的看着他,稳了稳心神,她一咬牙,还是决定问出口:“沈微远,我是不是……” “阿远。” 话未说完,便猝不及防的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不出意料的,是沈君池。 沈微远和林墨婉几乎是同时转头看过去的,而沈君池淡定的像是根本不知其中内容,但林墨婉很清楚,他一定知道,而且是故意的。 他没看林墨婉,甚至没给林墨婉一个眼神,只是眸光带笑的看着沈微远,不等沈微远问,沈君池便率先开口:“贺公子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沈微远思索一瞬,便点了点头,他回头看向林墨婉,眼神中有些歉意:“抱歉,我们一会儿再聊。” 他说罢,转头离开,留下林墨婉站在原地,并未挽留,她知道,相比于此,当然还是正事比较重要。 目送沈微远走远,林墨婉感觉到一束炽热,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对上那含笑的眼神,她不由沉了沉眸,是沈君池。 他看着林墨婉,笑容温柔,却不达眼底,只是定定的看了许久,像是警告,又像是二次嘲讽,但终究是没说什么,转头就离开了。 林墨婉站在原地,心绪复杂,但也只能强忍着冲上去拦住他们的冲动…… 一直到宴会结束,林墨婉也没再找到沈微远有空余的时间好好谈一谈。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想着那件事,心绪不佳,倒不是生气沈微远突然离开,而是烦沈君池的态度。 他的态度明明都说明了一切他们以前一定认识,她如今还未恢复的那段记忆,一定是关于沈家的。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见到过沈微远和沈君池,他们似乎都忙着巩固自己的领域。 圈地为王不是什么易事,更何况还要提防着公叔家的人,这就更加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一直到入了冬,天气逐渐寒冷,屋里也开始烧起炭,虽然没有下雪,但时不时的一阵阵寒风还是叫人觉得有些刺骨。 听林钦海说,如今以霍安城为中心,沈家军所到之处,已经几乎占领了大半个荣国按照这种速度,顺利的话,再不出一年,就能将公叔家彻底拉下那个位置。 林墨婉自然也是替他高兴的,可同时也很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变大,不知不觉中,就好像隔了许多个洪流…… 转眼时间,便到了除夕,林墨婉收到邀请,同林家一同赴宴。 与林夫人在贵妇圈内热络畅谈不一样,林墨婉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愣其实她对这场宴会并没有什么期待。 许是这几个月都太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沈微远见过面了,对于这一点,林钦海还是很满意的。 而林夫人则是游走在各个贵妇圈子里,四处张罗打听着各个人家的公子,有她觉得合适的,就命人画了像给送回来,让林墨婉挑。 说真的,每每看着这些个翩翩公子,她只觉得头疼,其实根本就看不进去,每次都只是让人拿刀眼前晃一眼就退下去了。 林夫人也不斥责她挑剔,只是由衷的说:“没关系,没看上咱就先不挑,就当看着玩儿的,不碍事。” 每到这个时候,林墨婉心里多少都是有些愧疚的,她明白,林家对她的事情都很上心,但是她真的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自从江家的人死绝了,她好像就再难对什么事情太执着了,那从小困扰她的噩梦被彻底拔除之后,她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好好生活了。 “林姑娘,”林墨婉正走神,面前突然蹲下来一个身影,林墨婉瞬间思绪回笼,她仰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是个面容俊郎的少年,他举了举手上的酒杯:“赏个脸喝一杯如何?” 林墨婉有些狐疑,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少年,她下意识转头寻找着什么,但很快就在一群贵妇中对上一双金亮的眸光。 ------------ 第221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不出所料,那是林夫人。 林墨婉无奈,但又不得已面色如常的收回视线,犹豫的看着对面递过来的酒杯,沉默片刻,礼貌笑笑:“不好意,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行吗?” 对方明显愣了愣,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笑容无辜的姑娘,眼底隐隐有些不满与她不会喝酒。 林墨婉却只是满怀歉意的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少年见她确实无意交谈,便扭头就走了。 从宴会上回去,林钦海就一直皱着眉头,虽然是觉查到了什么,但大家也都没有说破。 直到回到府上,破天荒的,林钦海竟然单独留了林墨婉喝茶,这换做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幽静的院落内,夜深人静,雪花翩然而下,两人坐在碳火旁,炉子上的茶水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漫长的等待中,林钦海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长舒了口气,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 林墨婉喝着热茶,驱散方才冷风灌进肺腑的寒冷,只笑笑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偶尔看看书,旁的也便没什么了。” “……”林钦海点点头,没再言语,稍作犹豫,他才又道:“年后,沈家的人就要准备对皇都动手了。” 他语气顿住,林墨婉也没说话,似是有些意外他今天突然找她说这件事,毕竟从前林钦海从来不和他们谈正事的。 林墨婉回头,看向林钦海,似乎也猜到了他应该是有事要问,想了想,才主动开口:“舅舅,您若是有什么话要问的话,可以直接问。” 林钦海皱了皱眉,面色忧愁,他回头看向远处,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深沉的叹了口气,道:“对付公叔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公叔北丞。” 他说着,转头对上林墨婉有些恍然大悟的眼神,默了默,他才继续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私事,但大局当前,你了解公叔北丞,不知你可有什么建议?” 了解越多,就越容易的手,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墨婉沉默着,转头看向天空中翩然而下的雪花,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公叔北丞那张好像无论何时都温柔儒雅的脸。 就在林钦海以为她也不会有所表示时,林墨婉缓缓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兴许能试试。” …… 今年的大学一直下到了开春,白雪一点点的融化,嫩芽钻出土壤,像是有一个春意盎然的新年。 林墨婉骑在马上,疾驰的马蹄声伴随着时不时的轻呵,马蹄落下之处泥土飞溅到四处。 她紧赶慢赶,最终在盛安城门口停下,所有人都很紧张,林墨婉骑在马上,冲着守门的人大喊:“我是林墨婉,我要见公叔北丞。”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动,都不知道该不该去禀报还是直接动手。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城墙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他站在城门的上方,深邃好看的眉眼俯视城门下的人。 他没说话,只是皱着眉静静地看着她。 林墨婉也不与他墨迹,直言道:“我是来找你的,你见不见我?” “……”公叔北丞沉默着,眼神复杂。 林墨婉也没多做哀求,只是同他四目相对,眼神中还有些退不去的倔强,场面僵持了半分钟。 见他没有要打开城门的意思,林墨婉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拉动缰绳,掉头就要走。 “慢着。”此时,身后终于传来了男人制止的声音,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林墨婉定在原地,仰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人,沉默片刻,翻身下马,便有人小跑着上前来牵马。 她被士兵带路到公叔北丞的营帐中,此时帐内就他一人,他站在沙盘图旁,似乎再想着对策。 林墨婉被带进来,那人便退了出去。 林墨婉张了张嘴,想好的开场白还没出口,公叔北丞就率先开口:“我承认,沈微远确实厉害,比那皇帝小子有种。” “……”林墨婉没搭腔,只是看了一眼已经沦陷大半的荣国,又抬眸看向公叔北丞:“我来,不是找你聊他的。” 闻言,公叔北丞这才将目光抬起,落在面前的人儿身上,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随后冷笑:“是吗?那你来做什么的?” 林墨婉沉默,犹豫片刻,她像是鼓足勇气一般,才道:“我有些事,一定要问清楚。” 公叔北丞不语,只是看着她,静待下文。 林墨婉酝酿一番,问:“在广宁王府的时候,我叫什么?我是怎么去到广宁王府的?你是从哪儿把我卖回去的?还是捡的?” 公叔北丞眯了眯眼,别过头像是在认真思索,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我初见时,确实是我把你买回来的,你说你没有名字,我便赐了你一名,叫白药。”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非要致我以死地?”林墨婉接着问。 她当然明白,如果不是非要她死不可的话,就不会让她让她去刺杀公叔言玉了,杀皇帝这种罪,不管怎么样都是逃不掉的。 还有当时在船上时,他看她的眼神,也说明了一切,这些日子,林墨婉自己也想了许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查到了什么,而她也并非只有“白药”或者“林墨婉”这两个名字和身份。 直觉告诉她,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面对林墨婉的这个问题,公叔北丞这次却选择了沉默,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像是看穿了一切,他冷笑:“你是来我这里找答案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告诉你?” 林墨婉沉默,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失望,她叹了口气:“不,我知道,你也许不会告诉我但是我既然来找你,那我就不会回去了。” 听着这话,公叔北丞怔了怔,眉心微跳,突然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但稍加思索他也恍然大悟:“可笑,你是想威胁我?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当那个告诉你全部的好人?” 他语气微顿,眼神间逐渐染上一丝不屑:“小婉,你以前,可从来不是这么天真的人。”这就很难叫他不怀疑这其中有诈…… 以此同时,霍安城。 林钦海一袭铠甲,挺拔的身影一步步踏入宫门…… ------------ 第222章去找她吧 殿内,林钦海笔直的单膝跪下行礼,沈微远忙不迭将人扶起来。 “林将军。”沈微远不解,狐疑道:“有什么话不防直说,不用行如此大礼。” 林钦海顺势站起身来,却眉头紧锁,仿佛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见他如此,沈微远似是隐隐意识到什么,心头隐约不安起来,不等他开口,沈微远便率先问:“是不是林墨婉出什么事了?” 林钦海怔了怔,没有否认,沈微远见此,心下一沉,向来稳重的语气也不免焦急了几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在哪儿?” 林钦海眉头紧锁,接着道:“她去盛安皇城了,去找公叔北丞。” 一听这话,沈微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甚至觉得腿脚都软了下来,他踉跄以及,后背撞上桌子才停下来。 林钦海心中微紧,见他没事,才缓缓松了口气,接着道:“这是我和她共同的决策,唯有如此里应外合,咱们才能够一举拿下盛安。” “……”沈微远沉默着,默默地捏紧了拳头,一想到她一个人在盛安,和公叔北丞在一起,他的心绪就无法平静。 他咬了咬牙,看向林钦海:“里应外合?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她去!她去干什么!!” 他一声怒吼,整个人显的有些狰狞,林钦海怔住,还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沈微远,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稍作沉默,沈微远似是才稳住心神,放在桌上的拳头松了又紧,末了还是回头看向林钦海:“她想怎么做?” 林钦海垂眸,避开他痛苦的眼神,回答:“假意投降,嫁给公叔北丞,再和我们里应外合……” “胡闹!”不等林钦海说完,沈微远一拳落在桌上,巨大的声响伴随着暴怒声响起,林钦海没再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是,门外响起从容的敲门声,门是开着的,两人回头,就见是坐在轮椅上的沈君池,显然刚才两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刚才也是故意敲响房门提醒他们的。 眼见着沈君池进门,沈微远的情绪似也逐渐稳定下来,林钦海微微侧身,道:“我来只是想告知一声,人马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说罢,他看了看两人,也明白他们该是有话要单独说,便请辞离开了。 屋内,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沈君池先道:“我倒是觉得……” 他话未说完,沈微远重重叹了口气,别过脸,仿佛已经想到了他要说什么。 沈君池语气微顿,却并未在意沈微远的态度,继续道:“我觉得,这个计划挺好的,说不一定真的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就算失败了,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他说罢,沈微远便再也摁耐不住心口的怒意,他转头看向沈君池:“什么叫没损失?那林墨婉呢?他算什么?” “……”沈君池沉默,并不再吱声。 沈微远接着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也都懂,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吗?如今这个地位,已经是曾经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了,我不想要什么一人下万人之上!!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沈微远看着他,吐完这些苦水,他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台阶上,无助的抬手捂住眼睛,仿佛是要挡住那早已倾泻而出的慌乱。 他自小便被迫成长,被迫变成一个大人,被迫撑起沈家,被迫和那些阳奉阴违的人来往,又被迫阳奉阴违比自己强的人,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真的太累了。 “……”沈君池没说话,只是眼神深幽的看了他良久,末了,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妥协一般,道:“阿远,去找她吧。” 闻言,沈微远一怔,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沈君池的口中说出来的。 沈君池一向不喜欢林墨婉,或许不单单是因为林墨婉的身份,还有林墨婉曾经的经历,以及她没办法在政是上对他给予帮助。 他缓缓抬起头,沈君池已经推着轮椅往门外走了,只是有一个背影留给他,紧接着,沈君池又叹了口气,道:“我想这个时候应该还来得及。” 他说着,人已经走出了门…… 此时,盛安皇城。 “我可以留下来吗?”林墨婉问。 公叔北丞坐在主位上,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听见她的话,手上的动作瞬间顿住,继而不解的眼神抬眸看向她。 四目相接,林墨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公叔北丞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稍稍沉默之后,他嗤笑:“你说什么?” 他眼底满是笑意,显然觉得林墨婉是在耍什么花招,只是想从他这里套出关于它曾经的事而已。 林墨婉却并不在意,只是执着道:“我说,我想留下来。” 公叔北丞又笑了,他只觉得荒谬,但心里却又隐隐有些期待,可也明白林墨婉从不是这么单纯的人,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她。 他冷笑,反问:“你不会觉得你这样,我就会告诉你那天的人是谁吧?林墨婉,为别人做嫁衣这种事,我做不来的。” 他语气平静,神色从容,但冰冷又冷冽的眼神像是在警高她,不要想着从他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可对此,林墨婉只是摇了摇头,接着道:“没关系,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先成亲。” 此言一出,公叔北丞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旁的白藏却冷了脸,厉声呵斥:“大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想嫁给我们爷就能嫁吗!!” 林墨婉没搭理她,甚至没给她一个眼神,只是静静地盯着公叔北丞,等待着他的答复。 显然,白藏也看出来了,公叔北丞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保不准就真的会答应了,她想着,心中莫明慌张,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提醒:“主人……” 她刚开口,公叔北丞却抬手制止,示意她不要说话,白藏劝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紧,只能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林墨婉。 思索半晌,公叔北丞紧皱的眉头忽而缓缓松开,他勾了勾唇,像是心中已开始盘算了新计划,他点头:“好啊,你可别后悔。” ------------ 第223章有时候我还挺佩服你的 他竟答应的如此痛快这让林墨婉心头升起一丝不太好的乙预感。 她断然知道,这不会是因为他对她有多爱,身在权利漩涡中心的人,绝对不可能将情爱摆在第一位。 所以,他不问缘由的同意,就说明,他要么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见她没什么表情,公叔北丞冷笑:“怎么?我答应你了,你不高兴?” 林墨婉垂眸,佯装淡定的样子,缓缓的摇头,应答:“高兴,当然高兴。” “好。”得了应答,公叔北丞大手一挥,唤来贴身伺候的太监,吩咐道:“立即去准备,三日后大婚,请柬务必递到各个府上。” “是。”那人领了命,便转头出了门。 公叔北丞为她安排了住所,就在他院子的旁边,好像她来表明来意之后,他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她们的喜事。 起先,林墨婉是不太理解的,这太不像她印象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阴险,狡诈的公叔北丞会做的事了。 或许他对她是真的有情的,但也绝对不至于能到这种地步,这一切,好像都显得过于浮夸了。 直到婚礼前夕,林墨婉将所有能传递出去的消息通通传递出去之后,坐在已经布置好的婚房内,她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虽说当初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过只是个替身,但毕竟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她自然也曾幻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给她一个婚礼。 可惜,现实和幻想是不一样的,她没等到沈微远的婚礼,却为了获取情报,亲手将自己送给了曾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她难免是有些感慨的…… 夜深人静,伺候她梳洗的小姑娘已经退出了房门,并细心的将房门合上。 她独自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喝茶,没有半点睡意,突然,窗户的方向传来动响林墨婉心中一喜,转头看向身侧。 只见,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一身黑衣挺拔而修长,是沈微远,林墨婉看着他,不由有些出神,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猛的将她狠狠抱住,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不等林墨婉开口,他便率先道:“你真是长本事了,敢私自做这么大的决定。” 他的话语是责备的,但语气间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牢牢将她抱住,林墨婉只觉鼻尖有些酸涩,也是忍不住缓缓抬手,环住他精壮的背。 许是见怀里的人没什么反应,他咬了咬牙,又道:“你要是敢嫁给他,爷就血洗广宁王府。” 他这话倒是狠厉又决绝,不像是玩笑。 林墨婉却并不以为意,想着他借他人之手霸凌她,又佯装救世主般从天而降拯救她,让她下意识的依赖她,后来又要治她于死地,得知她没死成,他竟然还妄想用她来对付沈微远。 这桩桩件件,林墨婉都不可能忘记,她将脸颊贴在他心口,听着他不知是因赶路着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比平时快的且有力的心跳声,她只觉安心了不少。 她说:“好啊,杀了他,我就不嫁给他。” “……”沈微远沉默着,并不说话,但抱着她的手臂却不动声色的换换收紧…… 翌日清晨。 林墨婉起的早,天色还未完全亮开,丫头婆子们就一窝蜂的涌入房间,梳妆的梳妆,更衣的更衣,交代礼节的交代礼节忙的不亦乐乎。 林墨婉全程也十分的配合,就看着她们折腾自己,穿山嫁衣,带上凤冠,看着眼前的自己,林墨婉隐隐有些失神。 嗯,她对自己这张皮囊还是很满意的。 林墨婉上了花轿,公叔北丞上马,队伍敲锣打鼓的往前走着,前往金雀台拜天地。 一路上,公叔北丞的马都紧挨着花轿,走到一半,他突然开口:“我还以为你会逃婚,竟然这么做的住?” 林墨婉沉默片刻,终究是对他的笃定生出一丝不满,稍作犹豫,她才问道:“殿下何以见得这般笃定?” 公叔北丞轻笑:“毕竟你本无心与我,该得到的东西你都得到了,为什么还不走?” 该得到的东西? 林墨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几个字上,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传递消息的事情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截胡?还是说,那些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思及此,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但事到如今,她只能掐了掐手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这个时候自乱正脚,那就得不偿失。 思索间她轻轻一笑,语气间满是不在意般的轻松:“殿下在说什么?我说过了,我之所以来,全是因为我想通了,不管现在如何,至少曾经殿下是真的对我好过,这就足够了,至少,不会是某个人的影子。” 她说着,语气间听不出丝毫破绽,公叔北丞皱了皱眉,眼神复杂,仿佛是已经要相信了。 不过,那似乎都只是表象,见林墨婉这副抵死不认的样子,公叔北丞只是沉默,而后开口:“你最好到我们拜完堂成完亲之后,也会这么想,林墨婉,有时候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 当然,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林墨婉不说话了,确切的说,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花轿稳稳的停在金雀台,公叔北丞翻身下了马,四周的人起哄着,欢呼声、礼炮声不断,公叔北丞走到轿子前,轻轻掀开马车车帘,亲自牵着林墨婉的手,将她迎接出了花轿。 两人执手相伴,转头缓步走上高高的台阶,突然,公叔北丞又用紧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看见了吗?” “……”林墨婉怔了怔,狐疑的微微转头,探究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问:“什么?” 公叔北丞笑笑:“我看见了。” “……” 林墨婉皱了皱眉,不满意他这般故弄玄虚,却也不想理会,只当他是在一步步试探自己的内心,企图以此来让她自乱正脚。 可直到他说:“我看见沈微远的人了,你没看见吗?他还真是对你喜欢的不得了呢,这种时候,都不忘来送送你。” 酱酱~宝子们,文文接近尾声啦~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新书《钓系盲美人出逃,阴鸷郡王失控了》以发布~感兴趣的宝子们欢迎入坑哦~(老规矩,前期不要养文文哦,一样我就嘎啦~)么么~爱你们 ------------ 第224章你太天真了 林墨婉的脸色微不可查的沉了沉,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公叔北丞握着她的手猛然收紧,林墨婉吃痛,还没看见什么就连忙回过头开看想公叔北丞。 四目相接,这次林墨婉虽然依旧努力保持镇定,但神色间还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慌乱,她想告诉沈微远,或者林钦海,情报有误,但事到如今,她似乎也没有退路了。 而反观公叔北丞,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温柔的笑着,那缱绻的爱意,仿佛要从眼底溢出来,此时此刻,林墨婉并不觉得幸福,只觉得背脊发凉。 她别开眼,皱了皱眉,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却还是被公叔北丞拆穿:“你现在应该挺后悔的吧,看起来,比起我,沈微远在你心里还是更加重要一点。” 林墨婉沉默了,听着他语气中不假思索就带上的一丝苦笑,她突然有点怀疑,公叔北丞是真的看见了沈微远的人还是说只是诈她的。 她抬头,看向即将走到头的阶梯,上面就是金雀台了,她一咬牙,心中一横,不管真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她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她也不算亏。 思索间,她垂下眼帘,掩去心中复杂的思绪,低声道:“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可以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吗?” 她佯装生气的指责,却只换来公叔北丞不明意味的轻笑,林墨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眼见着就跨步上了最后一个台阶,公叔北丞牵着她的手走到神台之下,转头示意一旁的掌事公公开始致辞。 “青天为证,日月同鉴……” “慢着!” 掌事公公宣读的声音刚进行,台下的人群中就传来叫人无法忽视的抗议声,林墨婉心头一沉,下意识猛然回头。 幽长的台阶下,男人挺拔的身影缓步朝着高台走来,赫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城来的沈微远。 仪式戛然而止,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边,沈微远几步走上台,看着牵手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公叔北丞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甚至轻轻勾起唇角,道:“怎么了这是?二爷来参加我的婚礼,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说着,眼底含笑,似乎在等着沈微远爆发,可没等来沈微远的爆发,却等到四周阁楼上早已经埋伏好的弓箭手。 看着齐刷刷亮出剪头对准台上的弓箭手,一时间台下的人顿时乱作一团,尖叫,推攘,慌忙离场,没多久,原本还热闹的场合就变得空无一人。 公叔北丞眼底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看着沈微远,凝了凝眸,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把拽过手上的林墨婉,大力的拉扯之下她头上的凤冠掉落,长发披散开来。 他将她控制住,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挡在自己身前,冷声道:“你有种就让他们放箭,能和她死在一起,我也没什么怨言了。” 他说着,眼底慢慢的都是挑衅,掐着林墨婉脖子的手也缓缓的收紧,控制着林墨婉根本无法动弹。 而此时,阁楼上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沈微远看着被劫持的人,大喊一声:“都不准动!” 一时间,阁楼上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公叔北丞见此得意的笑着,“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拿到掌权资格了吗?不,沈微远,你太天真了。” “当然。”沈微远咬着牙,拆穿这匹恶狼的真面目:“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些年,公叔言玉怕是早被你架空了吧。” 他说的笃定,甚至不带一丝犹豫,“当年林家的事,就是你一手操盘,拿太子当挡箭牌,嫁祸林家,害的林家家破人亡,因为林家发现了你谋反的秘密,我可有说错?” 听着沈微远的控诉,林墨婉顿时只觉五雷轰顶,她想过公叔北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想到,曾经林家的惨状竟是他一手造成。 也是这时,她突然明白,沈君池一直都怀疑沈微远在秘密调查的事,难道就是林家的事? 难怪从前他总是半夜偷偷去潜入紫藤苑,搞得浑身是伤,还总是满眼委屈的问她一些她听不懂的问题。 原来,这都是他在做为了她但是不能说的事。 如今,见自己曾经做的事情被捅出来,公叔北丞也丝毫不慌,但索性也不再装了,掐着林墨婉的脖子,手上逐渐用力,他狞笑着:“是啊,都是我做的,我也知道你是林家的后人,可那又如何?那个位置不该是我的吗?” “论能力,能出身,我哪一点比不上皇兄那个优柔寡断的人?明明我才是帝位继承的第一人!凭什么最后是他不是我!凭什么!” 他怒吼着,仿佛要将那些年收到了不公待遇全权发泄出来,伪装了那么久,始终是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而他掐住林墨婉脖子的手也在一点点的收紧,直到林墨婉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沈微远大喊一声企图安抚:“好!够了!你把人放了,你们公叔家的事,你们自己算,现在我只要你放人,你放人,我就撤兵。” 听着沈微远的话,公叔北丞的理智似乎恢复了一丝,他咧开一抹笑:“沈微远,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放了她,不久等于给了你杀我的机会吗?你妄想。” 他说着,果断抬手,一记重拳落在她后颈,林墨婉只觉脑袋一沉,便瞬间没了意识…… 浑浑噩噩之间,她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却听不真切,不过能肯定的是,她正在被公叔北丞带去一个什么地方。 不等她撑到抵达,便昏昏沉沉的彻底晕死了过去…… 等她再有意识时,猛然睁开眼,她被绑了起来,靠在床榻下,四周的装潢富丽堂皇,环顾屋内,这可并不像是普通的地方。 她想起身观察情况,可手脚都被绳子绑住她根本没办法动弹,身上的喜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人换了下来,身上的衣服如今也只是普通的常服。 恍惚间,她莫名有种不久前在金雀台发生的事情,都像是一场梦一般让人莫名觉得缥缈。 突然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 第225章很菜,但是爱玩 林墨婉一怔,瞬间警惕起来,回过头看向门口,却不曾想,从殿外进来的人竟然是江瑞雪。 四目相对,江瑞雪一身华服,眼神得意,脸上的妆容更是美艳无比,大半年不见,她看着好像成熟了不少,奇怪的是,脸上涂了很厚的胭脂,却依旧没能遮住她脸上的倦色,似乎连原本灵动的双眼都变得有些无声。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看着眼前被绑起来的林墨婉,江瑞雪眼底尽是疯狂,对林墨婉的恨意更是不加掩饰的倾泻而出。 “林墨婉。”她咬着牙,声音低沉,几乎是从前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像是许久没笑过了,她艰难又诡异的扯了扯嘴角,咬牙切齿又带着畅快的继续道:“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林墨婉没接话,只是眼神幽幽的盯着她,她一步步靠近,厌恶的眼神中满是悲凉,她在她面前站定,道:“你真是该天打雷劈!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害啊!你简直不是人!” 听着她情绪激动的控诉,林墨婉只是不以为然的轻笑,甚至是不再挣扎被绑住的双手,只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她说罢,就见缓缓靠近的江瑞雪从身后拿出一柄短剑,林墨婉视线轻移,落在她手上,语气淡定:“公叔北丞要你来杀我的?” 江瑞雪沉默不语,很明显,并不是。 林墨婉也猜到了,她冷笑,视线在她手里的短剑和江瑞雪咬牙切齿的表情上来回游走,纵然被绑住双手双脚,她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惧意,反而笑着道:“想杀我啊?你杀过人吗?” 江瑞雪不语,只是咬着牙,死死地握着手里的短剑,愤怒让她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连双眼都很快充血。 可林墨婉只是看着她,神色间流露出来的,是许久未见过的疯魔,那是只有在江家的时候才有的。 似乎是刺激到江瑞雪了,又或者是江瑞雪蓄力完毕,她握着手上的匕首猛的朝着林墨婉冲过去。 林墨婉死死的盯着她,在她冲过来的瞬间闪身躲开,匕首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她牵扯住帮她的绳子,圈住她的手腕,再一脚踹向她的侧腰,她疼的一声哀嚎后,摔在一旁,手里的刀飞出去。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飞扑上去抢夺,终是林墨婉快一步拿到,在江瑞雪要扑上来的前一顺割开手上的绳子,猛的发力,将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江瑞雪扑倒在地,冰凉的刀子抵住她的脖颈。 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四目相接,林墨婉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嗔怪道:“哎呀~你真是太大意了,江大小姐。” 江瑞雪双目充血,死死咬着牙,道:“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害我家破人亡,你现在要杀我了是吗?” 她说着,眼底满是绝望。 林墨婉死的将她摁在地上,眼底的蔑视毫不掩饰,她咬牙冷笑:“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我本来都打算放过你了,可你偏要来挑衅我,江瑞雪,这是你自找的!” 她说罢,手中的匕首发力朝她刺过去,许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江瑞雪爆发出潜能,一把抓住林墨婉的手腕,死死抵抗。 僵持之中,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墨婉有片刻分神,就猛然被身下的人推开,看着她快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林墨婉当然没打算放过她。 以前没追着她杀,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冤有头债有主,江瑞雪虽然蠢了点,坏了点,但还没和那些人一样真的激怒她。 可现在不同了,江瑞雪竟然愚蠢到以为可以来杀了她,那她怎么还能忍? 看着江瑞雪狼狈逃窜的样子,她大概没想到,明明林墨婉都已经被绑起来了,怎么还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她现在大抵是崩溃的。 可林墨婉却并没有打算放她离开,立刻起身追上去,在她即将跑出房门的前一秒一刀捅进她的后腰。 江瑞雪身体一僵,眼底的恐惧逐渐蔓延起来,她长着嘴,想说话,却痛的无法出声。 林墨婉只是淡定的拔出匕首,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门框上,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却仍旧还有一口气。 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又或许是故意示弱,江瑞雪颤抖着声音:“对、对不起,别杀我。” 她想,只要活着,她就一定能够再有机会。 可林墨婉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呢,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淡然道:“你没机会了。” 说罢,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之间,江瑞雪的喉咙被生生割断。 看着她端起,林墨婉才握着匕首起身,正要离开,却忽感一阵头晕目眩,她踉跄着扶住门框,甩了甩脑袋,才勉强保持清醒。 这种感觉,她还挺熟悉,看来是被人下药了。 想着,她踉跄着往前走,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不知为什么,这儿明明是皇宫,却格外的安静,沿途甚至没看见一个侍卫。 眼前的视线越发模糊,终于在一处拐角,她已经迷糊到握不紧手里的刀,刀落在地上的声响惊的她回过神,靠在墙边喘气。 突然,拐角一只手伸过来,她猛然警觉起来,一把握住那只手腕,一回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白云。 “是你?”林墨婉看着眼前一身劲装的人,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可体内不知名的药效开始发作,又或者是白云的到来,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紧绷的那根弦一断,她整个人意识模糊的向下栽倒。 白云一声惊呼,连忙伸手将她捞住,林墨婉稳了稳心神,眼前才开始清明起来,白云扶着她靠在墙上,问:“你怎么样?” 林墨婉喘息着,微微侧头看她,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白云见她没事,也长舒了口气,道:“人都杀进皇宫了,还我怎么在这儿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背过身,道:“上来,我背你,你这样大概也走不了。” 林墨婉看着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没多矫情,轻轻趴下她背上,本来以为她背起自己可能会有些吃力,却没曾想着小娘们儿力气还不小。 背着她一路朝着宫门的方向出去,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被公叔北丞带走之后的事。 很抱歉啦大家~因为个人原因断更了一阵子,今天开始正恢复更新啦~感谢宝贝们的等待~白月光预计这个月以内完结嗷 ------------ 第226章他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虽然当时的人情报有误,但沈微远已经提前一刻察觉到了,及时做了计划调整,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如今城门被攻破,沈微远和林钦海以及萧胜几个核心将军正在清剿其余党,白云专程带人满皇宫的找她,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听着一切顺利,林墨婉轻轻松了口气,想了想,她还是问:“沈微远呢?他有没有……受伤?” 白云瞥她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句:“有啊,伤的可重了。” 林墨婉心头一沉,甚至都来不及想她这话的真实性,下一瞬就听白云轻笑一声,道:“放心,他壮的更牛似的,没那么容易死。” “……” 林墨婉没搭腔,只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靠在白云背上,白云突然笑着玩笑道:“你说你,怎么老是被人惦记?每次都是我救你,要不你别跟沈微远过了,跟我过吧。” 林墨婉沉默,只是片刻,她轻笑一声,拖着有些疲累的嗓音打趣的问:“那萧胜怎么办?”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勉为其难的挤出一句话:“那……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仨一起过?” 这是人说的话? 林墨婉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只是淡淡的回答:“我介意。” “那好叭。”听她的语气,怎么还有点失望? 白云一路背着她出了皇宫,林墨婉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只觉得浑身瘫软无力,但想着背着自己的白云瞧着和自己的身板差不多,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担忧和愧疚。 “你要是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不必逞强。”林墨婉强撑着席卷而来的睡意,说这话时,都明显有些艰难,“我可以,自己走,你扶着我就好。” 谁知,白云只是嗤笑一声,还顺势掂了掂背后的人,声音格外轻松:“别开玩笑了,好歹拿过十几年红缨枪的,背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林墨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药效再次发作,她只能趴在白云并不算强壮的背上,几乎是用尽气力,也只喃呢了一句:“谢谢……”便彻底没了意识。 …… 等她再睁眼,视线第一时间下意识打量四周的环境,瞧着应该是在一处宽敞的马车内,她汤咋马车内的小床上,身上是一条薄被。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已不觉乏力,看来要么是药效过了,要么是白云给她找了大夫。 正想着,马车外依稀传来说话声,只是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并不能听真切,但依稀能辨认出来其中一个声音应该是白云的。 她起身掀开薄被走出马车,外头的人闻声看过来,除了白云以外,沈君池竟然也在,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侍卫。 见她出来,沈君池眸光微沉,虽不似曾经那般不悦但也确实没给笑脸,他垂下眼帘,没给林墨婉打招呼的机会,示意身后的侍卫推着轮椅走到一边,一副并不愿意和林墨婉交流的意思。 林墨婉抿了抿唇,只是有些无所适从的别开眼,还是白云主动到马车前搭话:“这么快就醒了,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四目相接,她趴在马背上冲她笑,林墨婉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身后是一片树林,林间有一条通往这边的大路,四周还算空旷,前面是一出断崖,几乎可以看见整个皇都。 “我们……为什么在这儿?”林墨婉看着原处一览无余的繁华,此刻似乎格外寂静,她心中越发不解。 白云回答:“等沈微远和萧胜来找我们汇合。” 林墨婉不语,白云语气微顿,才接着道:“你放心吧,皇都的事都处理好了,不会有问题的,林提督的冤屈昭告天下也是迟早的事,你只需要等着。” 林墨婉点头,心头的大石头轻轻落了地,视线却不自觉的落在远处背对着他们看着远方的沈君池。 似乎是看出来了林墨婉的心思,白云轻声安慰:“你别和他计较,他就是这样,嘴巴上不饶人,其实人不坏。” 林墨婉收回目光,并不接话,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般问白云:“他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其实,从听说沈君池开始,她就多少知道一点和沈君池有关的事,自然也知道他的腿不是先天的,但似乎关于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起。 白云没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沈君池的方向,有些同情又有些复杂的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沈大哥的生母本来只是沈家的丫鬟,听说,他们的事算是意外吧。” 说是意外,其实就是沈君池的生母接着沈老侯爷醉酒爬了床,沈老侯爷才将她收了房,不过这丫鬟有爬床的命,却没有享受多久,生下沈君池之后,沈家主母洪氏过门的第二年就病逝了。 沈微远的母亲,也就是沈家主母洪氏进门,洪氏母家是个正一品将军府,立过战功。 洪家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洪老爷子不希望自己死后女儿被人惦记,于是看中了为人正直的沈老侯爷。 两人相差不过三岁,还是很登对的,洪氏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后来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她就突然变得格外暴躁,仿佛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不复从前温柔知性,整日和沈老侯爷吵架。 后来,他们才知道,洪氏一开始就不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她委曲求全只是为了保全自己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谁知道会意外怀孕,母家也不愿意让她打掉这个孩子,日日夜夜的有人看守。 后来沈微远出生了,她更是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她过门之后,沈君池自然也过继到她名下,那时候沈君池才两岁。 再后来,两兄弟一起长大,洪氏却并不喜爱两个孩子,尤其是沈微远,她认为,如果不是沈微远,她还有可能离开,可是如今有了这个孩子,洪家的人乃至是沈家都不会让她走了。 于是,她对两个孩子也是时常非打即骂。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沈微远十岁那年,沈老侯爷奉命离京办事,半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洪氏被关在沈家几乎是不能离开的,那天下着大雪,沈微远因为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被罚跪在雪地里一个时辰后晕倒发起了高烧。 洪氏没请大夫,避开人的视线,将沈微远偷偷带出府扔在雪地里,企图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生命,任由年幼的沈微远如何一声声的喊着母亲,她也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后来,是偷偷跟在洪氏身后的沈君池找到了他,他想要带沈微远回去,可他太小了,只能扶着他一点点走。 身后的早已腐朽的木桩承受不住积雪的重压朝他们倒下来的时候,本来是要砸到沈微远的,是沈君池及时将他推开了。 ------------ 第227章你很喜欢他 可沈君池也因此被压在了下面,彻底被积雪掩埋,沈微远就用手刨,将雪一层层刨开…… 后来,是一辆路过的马车将两人救了下来,沈君池被砸到了腰椎,自此也就落下了双腿瘫痪的毛病。 再后来,老侯爷突然暴毙,对外都说是操劳过度郁结于心,总之走的很蹊跷,那时候的沈微远十五岁,才华横溢天赋异禀,颇受老皇帝喜爱。 老侯爷死后,沈微远更是以榜眼世袭侯位,沈家的地位不降反升。 后来太子发动宫变夺位,沈家摇摇欲坠,几乎成为砧板鱼肉,幸亏有萧家和白家相扶,加上恩师曲相如从中提点。 沈君池一心一意操持打点沈家内院的事、解决内患,沈微远才能专心对付外敌,沈家才终于暂时化险为夷。 至于洪氏,自老侯爷突然暴毙之后,她便在没了踪影,一开始还有人好奇,但沈家对此也是闭口不谈,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好像就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听白云讲到这里,林墨婉心底一不由的生出一丝动容,原本,她真的挺讨厌沈君池的,虽然他和沈微远长的像,但性格方面似乎和沈微远完全相反。 他们在紫藤苑正式见面那次,双方都还没开口说话,林墨婉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她散发出来的敌意。 那时候,她只觉得莫名奇妙,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她更不明白那种仿佛积攒好几十年的恨意就要将她狠狠刺穿一般。 但是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候她和沈微远的关系确实不太光彩,在沈君池心里,这段关系如果被人知道,她会被人唾弃是小,坏了沈微远的名声才是大。 毕竟在这节骨眼儿上,沈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在这吃人的权利漩涡中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因为这段关系将沈家再推上风口浪尖,那沈家的口碑势必还会一落千丈。 加上现在沈微远也还并未娶妻,如此,对于未来沈家的主母来说,她的存在,无异于是膈应的。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点理解了沈君池对她的厌恶,她想,如果换做是她站在沈君池的位置,也一定不会喜欢这种不光彩的关系,包括现在的她也是。 可曾经,她真的没得选,如果她不依附沈微远,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林墨婉垂下眼帘,心头涌起万千感慨,白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和沈微远的事呢,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好好跟他说,他就是什么事儿都爱瞎操心,有时候确实挺不讲理的,但也只是怕沈家落败而已。” “……” 林墨婉沉默着没接话,准确来说是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她心里明白,她和沈微远之间,并不全是因为沈君池的不支持。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逐渐逼近的马蹄声,靠在一旁休息的士兵瞬间警惕起来,可看清来人之后,他们又缓缓松懈。 “萧胜!”白云第一眼就看见同沈微远并肩而行的萧胜,跳起来冲他挥手。 顺着白云的视线看过去,林墨婉也瞧见了风尘仆仆的两人,他们下了马,白云率先冲上去给了萧胜一个熊抱。 沈微远站在原地,从下马之后,惶恐不安的视线快速扫过人群,最终慌乱的同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对上,他眼底慌乱消散,甚至是长舒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般扯起一抹笑。 隔着来往穿梭的人,两人遥遥相望,看着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擦拭的不知何时喷溅到的血迹,有些凌乱,却并不显狼狈,一瞧就是打了胜仗的样子,林墨婉也冲他笑了。 “阿远。” 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两人恍若无人的相视,同时看过去,就见是被身后侍卫推着过来的沈君池。 沈君池只是瞥了一眼林墨婉的方向,林墨婉垂下眼帘,又看向沈微远,这一次,沈微远眼底有了明确的歉意。 想起刚才白云的话,林墨婉只是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沈微远点点头,眼神间满是不舍。 沈君池靠近,沈微远垂眸,皱眉与之交谈几句,林墨婉只是站在马车边上看着,也是确定他没事,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沈微远和萧胜带人回来了,她心里突然有些担心。 看了一眼正和沈君池谈事的沈微远,犹豫再三,还是转头穿过人群,走向已经温存过了的萧胜和白云。 “萧将军。”林墨婉主动招呼,萧胜倒是有些意外,两人平日并无交集,倒是没熟到会相互打招呼的地步,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舅舅他们……”她说着,皱了皱眉深怕听到什么不好的字眼。 萧胜随即恍然大悟,忙回答:“姑娘宽心,林将军经验老道,正和其他人清理余党,我和二爷先回来的。” 得了他们平安无恙的消息,林墨婉才仿佛松了口气般点了点头…… 队伍整顿好,众人便找了个视野开阔,不容易被伏击的地方扎营。 入夜。 林墨婉躺在营帐中,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今天白天时白云说的关于沈家的事。 她知道,权贵家族就是这样绝对不会有平息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左右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她干脆出门走走,午夜的风有点凉意,外头很安静,只时不时有巡逻的兵路过。 她走着,本想一个人散散心,抬眼却瞧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背对这边,似乎是在眺望远处。 林墨婉下意识停住脚,并没有走过去,也并不像搭话自讨没趣,犹豫了片刻,本想着换条路走,可刚转身对方却先开了口:“不聊聊吗?” 她脚步一顿,会有看向那有些落寞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花戎的事。” 他说着,这句话似乎彻底打消了林墨婉要离开的动作,鬼使神差般走过去。 沈君池却并没有太意外,只是淡淡的勾起唇角,道:“你很喜欢阿远啊。”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林墨婉没回答,只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灯火通明的皇城,她问:“你在看什么?” ------------ 第228章沈微远你看,海棠花开了(大结局) “沈家的未来。”沈君池回答。 林墨婉沉默了,她在想,这话是不是在提点她什么。 可不等她想明白,沈君池叹了口气,接着道:“阿远说,他不想做皇帝。” “……”林墨婉沉默,依旧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她问:“花戎死了吗?” 沈君池回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竟隐隐有些剑拔弩张,似乎是很不满她的表现,他说:“如果你真心爱他,就不该在意那么多。” 闻言,林墨婉轻笑一声,主动别过眼,眸中戏谑,她说:“沈公子说笑了,我没那么善良,我是人,不是神仙,爱恨嗔痴,我一样都不能避免。” “我承认,我对他和别人确实不一样,我也尊重他的任何选择和决定,但我与我而言,我只希望和我在一起的人心里只有我。” 她话音一落,这次轮到沈君池轻笑了,林墨婉并不在意,她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世道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纳妾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沈微远的话,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没死。” 沈君池淡淡开口,林墨婉虽心里早有准备,可当真的亲耳听见时,心脏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你还记得公叔北丞派你去刺杀公叔言玉那次吗?”沈君池问她。 林墨婉皱了皱眉,她是想起来了些许,勉强可以拼凑完整,但她总是觉得,还是有些地方是模糊不清的,比如她坠江之后跟着她跳下来的人是谁。 沈君池看着她,从她纠结的眼神中明白一切,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他当时是想救你的,是我让魏林带人将他拉上来。” 林墨婉怔了怔,脑子突然嗡嗡作响,来不及反应,沈君池接着道:“你忘了,当初你离开侯府的时候答应过我三个条件。” “第一个便是永远不能再联系阿远,要让他以为你死了。” “第二,和我保持联系,传递广宁王府的消息回来。” “第三,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花,戎。”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一记重击,狠狠落在林墨婉心口,看着眼前人,突然觉得脑子一阵钝痛。 恍惚间,脑海中闪过陌生又熟悉的场景——昏黄的灯光,沈君池冷漠的脸颊,以及他冰冷的话:“他救了你,难道你想毁了他吗?” “还是想不起来?”沈君池索性转动轮椅,转过身来,眸光微敛,像是复刻那晚的神情。 他说:“如果你就此从他的世界消失,那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你也不想他因为你葬送整个沈家吧,他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你可会觉得良心难安?” 良心难安…… 最后四个字,如同魔咒一般灌入耳中,林墨婉看着眼前的人,只觉他似乎逐渐和模糊记忆中的那张冷漠又高高在上的嘴脸重合。 看着他的最一张一合,她的脑子里却被巨大的嗡鸣声占据,已然听不清“良心难安”之后说了什么。 “停!停下!别说了!”脑中一阵刺痛,她捂住耳朵,企图隔绝脑中的嗡鸣和沈君池若有若无的声音,以此来减轻那阵痛楚。 她重重的喘着气,只觉得汗流浃背,有什么东西疯狂突破那层蒙在脑子里的迷雾,汹涌而来。 时间仿佛迅速回流,她只觉得好一阵天旋地转,似乎又回到了那冰天雪地里,她几番求助无果只能哭着跪在母亲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直到她被折返回来的歹徒发现,被拉拽,被在雪地里拖行,最后要扒她的衣服,巷子外传来一声呵斥: “住手!” “婉婉。” 记忆与现实交替,两道声音竟奇迹一般重合,她猛的转头,就见不知什么时候,沈微远已经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随着脑中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原本混乱、模糊的记忆像是瞬间被规整,少年逆着月光的脸逐渐和眼前的脸重合。 一切好像都瞬间清晰起来,不是她意外忘记了,而是她不想想起来,她怕当年沈君池说的那些话成真。 沈君池说的对,他救了她,把她带回来,改名换姓,她不能恩将仇报,她不是高门贵女,可沈侯爷的妻子身世不能差,哪怕只是个通房或者妾,也不能有污点。 跟何况,她还是罪臣之后。 “怎么了?” 见她眼眶湿润,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沈微远当即急了,几个阔步走上前,很是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看向沈君池:“大哥,让白云率先救她是我的主意,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话听起来像是解释,但他坚定的眼神却更像是在揽责,像是再告诉他:“你如果非要怪,那就怪我,不管她的事。” 沈君池沉默着,只是习以为常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良久,却终究是没说话,默默地推着轮椅走了。 沈微远松了口气,回头看向牵着手的人,却正好和她四目相对,他还没开口,林墨婉就率先道:“是你对不对?” 沈微远怔住,她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那晚巷子里就我的人,帮我埋葬我母亲的人,还有在船上拼命想救我的人都是你,是不是?” 她说着,早已泪流满面,言语间虽然都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她都想起来了,一切好像突然就明朗起来了。 沈微远还没从她恢复记忆的惊喜中回过神,林墨婉稳了稳激动的心情,却怎么也摁耐不住发颤的心脏。 她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我真的听信了公叔北丞的话对你不利怎么办?” 她有些责怪,现在光是想起来,她都只觉得后怕,一想到曾经他老是借着身份之便各种欺负她,她心里就莫名窝火。 “你真是个混蛋。”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满眼责怪和不服。 沈微远却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突然笑了,继而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用力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镶入身体。 他声音激动到颤抖:“对,对对对,戎儿是你,婉婉也是你,都是你,从来没有第二个人。” 可此时,被勒的喘不过气来的林墨婉也顾不上那么多,她只好无奈推他:“别那么紧!” 他却不管,依旧沉浸在林墨婉想起他的喜悦中。 也幸好他今晚睡不着出来走走,否则他真的可能就错过了…… 元征六十八年,萧氏称帝,天下太平,公叔家满门被灭,论功行赏,沈家封王、林家——前水师提督陈冤昭雪,世代忠良,满身清白,封镇远侯…… 紫藤苑。 成亲之后,她们很久没来了这里住了,偶尔过来看看海棠花,好不容易从繁琐的各种宴会上抽身,过来躲个清净。 月色皎皎,蝉鸣四起,微风卷着花香扫过,林墨婉一袭浅粉色长裙躺在摇椅上,正闭目养神,花瓣落了满身。 她缓缓睁眼,只见黄昏时分还只是花苞的海棠花此刻竟开的热闹,花瓣漫天,她抬手想握住风,风却带着花瓣穿过她的指缝。 沈微远端着茶点从屋内出来,林墨婉喃呢着:“沈微远你看,海棠花开了。” ——正文完—— 2024.07.26 ------------ 第229章番外1 荷花香囊 “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温馨小屋内,晨光钻入窗户,小小的身影坐在镜子前的板凳上开心的晃着双腿。 林以柔站在她身后,细心的为她梳头,听着小小婉期许的发问,她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挤出一抹笑容:“很快的,爹爹很忙,咱们不可以打扰他,知道吗?” “好~”小小婉应答的很干脆。 她是开心的,昨晚爹爹不仅抱了她,还陪她一起吃饭,给他讲睡前故事,可是他总是走的很匆忙。 不过没关系,小小婉可以等他回来。 今日,母亲答应她带她去赶集,给她买一条新的发带,她自然是高兴的。 集市上很热闹,几乎是人挨着人走,母亲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最后在一处小摊位前停下,等着母亲挑选好需要的东西。 突然,同身旁的人擦生而过的瞬间,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小小婉回头,隔着拥挤的人群,只见一个精致的,绣着荷花样式的香囊落在地上。 人群涌动,她抬眼,视线锁定在刚才擦身而过的人身上,是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哥,那香囊应该是他吧。 他似乎并未察觉,犹豫了片刻,小小婉看了一眼还在挑选东西的母亲,果断跑上前,穿过人群,将那香囊捡起来,小跑着追上黑衣服的小哥哥,轻轻拽住他的袖子。 “小哥哥。”她唤了一声,对方明显怔了怔,止住脚,回头间,少年还略有些青涩但已经挡不住清隽的脸颊映入小小婉眼中。 小小婉看呆了一瞬,直到对方疏离的语气中尽可能的放缓温柔道:“什么事?” 小小婉回过神,忙将手上的香囊递上:“小哥哥,你的东西掉了。” 他看着那双小手递过来的东西有片刻犹豫,回头看向不远处正在观赏字画的白衣少年,将东西收下:“多谢。” 小小婉笑的开心:“不客气。” “婉婉?” 此时,身后传来林以柔的呼唤,她连忙折返回去,却又想到什么,停下脚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少年:“小哥哥,我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林墨婉。” 少年目送小小婉走远,才转头离开,走向正看字画的白衣少年,将手中的香囊递过去:“殿下,东西落下了。” 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白衣少年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才连忙接过:“多谢多谢,沈二,没你可真是不行。” …… 几天后,天色渐晚,乌云密布,天空阴沉沉的,刚吃过晚饭,屋顶就想起噼里啪啦的响声,又是一场不小的雨。 此时,江文清撑着伞,踏着雨水而来,林墨婉开心的扑进他怀里,甜甜的喊着爹爹。 他也如往常一样,亲昵的将她抱起来,笑的慈祥,问她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听娘亲的话,她自然都是骄傲又开心的点头。 直到察觉到站在一旁的母亲迟迟没出声,江文清看过去,林以柔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只是倔强又有些怒气的盯着他。 他似有所觉察,将怀里的人儿放下来,面色也瞬间冷静下来,就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十岁。 “这次你又有什么新的说法?”林以柔问,江文清看着她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说话。 许久,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小小婉,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林以柔牵过小小婉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内屋,江文清连忙跟上去,想拉她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 “以柔,你别这样。”他试图服软,却被林以柔一把甩开,转头冲他道:“我怎么了?我不过就是想给我自己给婉婉一个名分而已,我错了吗?这是答应我的!当初你说你高中就娶我,我才生下婉婉的!” 江文清闭了闭眼,重重叹了口气,明显底气不足:“我知道,以柔,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等郡主接受你和孩子……” “这句话你说了九年。”林以柔打断他:“今年婉婉九岁了,她早就记事了,我花钱供你念书,你再苦再难的时候我都没有离开你,我现在也不是要你娶我了,求你,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名分,不然以后你叫婉婉怎么出去见人啊?!” 江文清沉默着,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以柔,我也很难,你能不能……” “哐当”! 他话音未落,林以柔猛的将桌上的瓷器扫落在地,好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站在一旁的小小婉吓了一跳,却又像是习惯了一般,迅速跑开,轻车熟路钻进床底,用手捂住耳朵。 她知道,爹爹和娘亲又要开始吵架了,他们每次都是这样,爹爹很少回来,但十次有八次都会吵架。 娘亲会哭着摔东西,一边哭一边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爹爹则会咆哮着斥责娘亲,像极了母亲给她念得话本子里说的发怒的恶魔。 而她,只能躲在床底下看着他们争吵。 “你难?那我呢?你每次都让我等,我能等,婉婉能等吗?” “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那是钱的问题吗?你没有办法?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不答应,那可是陛下等我旨意!!你真是越来越让我觉得心累了!” …… 等他们吵完,爹爹摔门离开,娘亲一个人坐在床上哭。 地上一片狼藉,她慢慢从床底下钻出来,小心翼翼的靠在哭的泣不成声的娘亲身边,像娘亲哄自己睡觉时那样,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如此周而复始,她只知道,爹爹是爹爹,但不是娘亲的夫君,娘亲不告诉她为什么,只说爹爹很忙很忙。 只要爹爹来过,第二日,娘亲就会带着她去见红姨,红姨生的美丽,也很喜欢她,时常给她带很多她没见过的好吃的。 本以为,娘亲见了红姨就会开心一点,可惜,她还是会哭,但是和爹爹吵架时哭的不一样。 她们总不让她打扰她们讲话,会让漂亮的姐姐带她出去玩…… ------------ 第0230章番外2 玉兰花香永远存 自萧胜登基,沈家加封摄政王,沈微远和林墨婉成亲后,两人便鲜少回府里,几乎都住在紫藤苑,摄政王府的事都是沈君池料理,两人只偶尔回去探望。 后来有了沈宜士和沈宜佳小朋友,是对性格截然不同的龙凤胎,哥哥沉稳内敛,妹妹活泼跳脱,沈君池嘴上不说,但其实喜欢的不得了。 可又实在是拉不下脸面来,每次能变着法子的让沈微远回去摄政王府吃饭议事,刻意伪装成漫不经心的暗示他可以带林墨婉回来。 沈微远也是看破不说破,他懂,沈君池是觉得,两个小家伙喜欢黏林墨婉,只要林墨婉来了,两个小家伙定然也会来的。 眼见着就是两个小家伙五岁的生辰,沈君池借着沈微远单独回府的日子旁敲侧击,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沈微远了解沈君池,就像是沈君池了解沈微远一样,三言两语,沈微远实在不耐心了,便道:“大哥,你要是实在想让宜士和宜佳留在王府陪陪您,我可以去找婉婉商量,她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沈君池语塞,端着手中杯子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也有些尴尬,稍作犹豫,他解释:“我又没说她是。” 沈微远失笑,继而补充道:“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君池沉默,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自知理亏,只得垂下眼帘佯装无事发生…… 今年的除夕似乎比往年热闹,红绸灯花飞舞,大街小巷灯火通明,点点雪花飞舞。 夜幕降临,早早送走王府的前来贺岁的宾客,王府内外不免喜气洋洋,林墨婉提着灯笼,沿着房廊轻声唤着两小只的名字,却并不见有回应。 正狐疑时,身侧的墙角突然传来异样,林墨婉怔了怔,转头看去,就见墙角竟有个小脑袋卡在了动里,墙外似乎还有个小家伙在努力的推:“哥哥,你快点啊,一会儿被娘亲发现了!” 沈宜士憋红了脸颊,无意间发现已经到了眼前的林墨婉,外面的沈宜佳小朋友不明所以,还在一个劲儿的推着他哥屁股。 “哥!你快点嘛!” 直到林墨婉忍无可忍:“沈宜佳!沈宜士!你们俩干什么呢!又偷偷跑出去玩!” 两个小家伙脸色一变,一个被卡在洞里出不来,另一个在墙外撒腿就跑,林墨婉当然没给他们跑掉的机会,几个借力飞上墙头,落地的一瞬间拦住沈宜佳的路。 小家伙脖子一缩,不等求饶,就被林墨婉拎起来,几个飞身又回到了墙内。 此时,听见动静的沈微远匆匆自书房赶来,就看见了浑身脏兮兮的沈宜佳和屁股还卡在洞里的沈宜士。 林墨婉怒气冲冲就要教训两个小家伙,沈微远赶忙上前来,挡在她和孩子面前:“算了算了,小孩子嘛,顽皮了一点,下回让人好好看着就行了。” “都是你惯的!”林墨婉气急,却也没真的想动手,扔下一句:“你自己管吧,我不管了!” 她转身就走,沈微远下意识就要追过去,却被身后的沈宜佳扯住衣袖,沈微远无奈回头,就对上小家伙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爹爹……”她回头指向身后被卡住的沈宜士,无奈,看着女儿央求的眼神,他只好折返回去,先将卡住的小东西弄出来。 房内。 不多时,沈微远就带着两个被洗干净收拾好的小家伙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 林墨婉还没水,靠在榻上看书,一见三人进来,稍稍缓和的脸色又沉了沉,她瞪了三人一眼,别过脸去,明显不愿意过多交流。 沈微远连忙示意两个小家伙,小家伙也乐颠颠的跑过去,扑在林墨婉身上,拉着她的衣服,甜甜的叫着娘亲,然后认错。 在这软萌声势的攻击下,林墨婉的气也很快消散,只是捏着两小只的脸颊问:“说了多少次,不许偷偷跑出去玩,这样很危险,要是想出去就和娘亲说,娘亲又不是不让你们去。” 听着林墨婉的教训,两小只默不作声的趴在林墨婉怀里,像是知道做错了事一般,不再顽皮。 良久,沈微远才凑上来,“阿婉……” 林墨婉一个瞪眼,他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 这时,沈宜佳却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已经被揉的有些皱巴的信封,递给林墨婉,林墨婉疑惑的接过,却在看见信封上的字迹时认了出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当时她和母女俩的约定:永远不要再出现。 原本,这封信也是不应该来的。 可既然来了,她也只能拆看了看,信封里只有一张空白的字条,和两个同款平安结。 林墨婉抬眸看向沈微远,两人四目相对,便也明白其中祝福之意,沈宜佳说:“这是一个姨姨给我的,让我转交给娘亲。” 沈宜士接话:“她说,见此结如姐妹相伴。” 林墨婉没搭腔,但想了想,还是将两个平安结给了孩子,她自认为当初的选择确实是她动了恻隐之心,自然也很清楚,她们也是受害者,假死,永不相见,或许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但愿玉兰花香永存。 ------------ 第231章写给读者宝宝们的信 阿婉和沈侯爷的故事到这里就圆满结束啦,接下来,就是按照惯例的罗里吧嗦的作者絮叨~ 很感谢喜欢并且坚持看完的每一位小宝,妖妖在这里送上诚恳又美好的祝福~ 可能大家会觉得,既然最后侯爷和阿婉都已经赢了,为什么要将皇帝的宝座拱手想让呢,这是不是太便宜旁人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吧,对于经历过很多不幸事情的阿婉来讲,或许她更喜欢安稳一点的生活,比起母仪天下,她更想平淡的过完此生(当然也并没有说追求权利和大女主不好哈,也是好的,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啦,都是很值得尊敬和佩服的。) 所以,我决定,让她和侯爷过简单但并不平凡的日子,远离朝堂纷争,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依旧有我夫妻二人的传闻。 O(∩_∩)O哈哈~ 再说说这本的灵感吧,其实我已经不太能记得很全面了,(鱼的记忆,我朋友说,我以后可能会得老年痴呆)最开始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经历,只是偶然刷视频的时候看见了一段状元郎抛弃青楼花魁,另娶公主的视频。 后来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没错啦,这个故事,其实刚开始有苗头的时候,是从女主母亲开始的。 但起因就是往往我刷到视频里,都没有后续,就算有,也不算让我太满意的,就觉得薄情郎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一开始本来没想死那么多人的,但是又觉得光让薄情郎死,好像还是觉得不太解气,干脆就多弄死几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说说封面的事吧,其实一开始选封面的时候,虽然都是网图,但确实也都很好看,就是没我想要的,直到我看见了现在在用的这张,我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这简直就是阿婉本婉啊!温柔但有力量! 于是我当即就决定用它了。 总的来说,写完这本,对于节奏把控方面,我也收获了不少,但有时候呢,又确实总放不下我那点文青病哈哈哈哈。 好啦,就絮絮叨叨这么多吧。 希望我能越写越好,下次再见,争取让大家的阅读体验再上升一层啦。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我会继续努力,认真打磨剧情,期待与大家的再次相见。 么么~ 祝愿所有宝贝们身体康健,万事顺心,遇机缘,得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