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初至 ------------ 第1章 杀人与救人 1936年初。 上海。 冷雨夜。 刘松风撑着一柄竹竿黑布雨伞独自走在老北街大门附近的弄堂里。 要说这上海的弄堂,其实就是特有的一种居住形式,由两侧相对的住宅楼合围而成,形成一条狭长的巷道。 在上海,像这样的弄堂,没有一万也八千,但这条弄堂很特殊,至少在刘松风看来是这样。 又长又直,法租界公董局还每隔一段距离安装了路灯,这是一种呈“丫”形的路灯,虽微亮,但也算是能勉强看清路。 极具规则对称美感的路灯对刘松风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每次路过这里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数一数。从巷头到巷尾,每数一根心里就会泛起一种舒爽感,当数到巷尾时这种感觉就会放到最大,从天灵盖直达脊椎,又流进心里。 “16、17、18......” 刘松风数到这里皱了皱眉,这“19”是再也数不下去。 路灯下倚靠着两个穿着灰色呢绒大衣,头上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正在吞云吐雾。 他们的加入破坏了画面的美感,似乎给这根路灯加了两个“把”,配上他们吐出的烟雾,像极了正在煎药的壶。 刘松风强忍着心里不适走了过去,不打算再数了。 其中一人是个瘦高个,他开口抱怨道:“三哥,你说这大冷的天,又中了一枪,这家伙能躲到哪里去?” 被唤作三哥的家伙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一旋儿,“管他呢,看运气吧,200大洋啊,要是抓到够哥几个去大世界挑花眼啦。” “就是,就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刚走没多远的刘松风被这两人叫住了。 “小赤佬,跑什么跑,回来!” 刘松风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靠了过来,“两位大哥,有事?” 两人一脸凶狠地打量着他,三哥还撩起大衣的一角,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东西,威胁道:“有没有看过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青色洋装,行动有些不便,老实回答,不然子弹可不长眼的。”他突然停顿了下,用手扇了扇刘松风的帽沿,“他妈的,大冷天的你也穿了这一身,真够骚包的,侬洋装瘪三。” 瘦高个儿拍马屁似的一把扯下刘松风的帽子,露出他本来清秀且带有一些书卷气的脸。 “三哥,不是,是一个小白脸。” 刘松风没有生气,在对方撩起衣服的惊鸿一瞬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物件,一把手枪,南部十四手枪。 刘松风陪笑道:“两位大哥,我刚从那边过来,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三哥眼珠子也不转了,似乎在判断刘松风话里的真假,几秒钟后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另一个人将帽子丢在地上骂了一声:“滚吧。” 刘松风有些畏缩地捡起帽子,用手套擦了擦,也没有戴上就转身离去。 “三哥,就是一个怂包,指不定是他娘跟哪个野男人生出来的,应该没有问题。” “也是,看他那样够呛。” 正在两人极尽嘲讽时,本来离开的刘松风又回来了,他嘴角带着笑容,平静地问道:“你们知道这条弄堂有多少根路灯吗?” 三哥没有听清,露出狐疑之色,另一人也面露惊讶。 刘松风又微笑着重复了一遍问题。 “小赤佬,消遣你爷爷来了,嫌命长了。”两人均是将手探到了腰间。 刘松风没有理会男人的威胁之语,左右张望了一下,自顾自地说着:“一共是36根,这里刚好是第19根。是不是像极了你们的人生,刚走过一半就没了。” 话音刚落,对面两个男人还在一脸错愕时,刘松风原本身上畏缩、慵懒消失不见,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锐利、冰冷,令人窒息的杀气迸发出来。 一道银光闪过,对面两人捂住脖子瘫软在地。 生命在一点一点消失,鲜血也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混杂着地上的雨水,形成一条红色的溪流,最终流进排水沟里。 他们的眼里至死还保留着惊讶、不解,亦或是后悔。 “下辈子不要再当狗。” 刘松风熟练地将匕首在他们的身上反复擦拭,反手收回了肋下,搜走他们身上的东西后就转向离开。 路过转角时刘松风又将原先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丢进了垃圾堆里,尽管手套并没有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但他依旧这么做了。 翻过铁路就进入了华界的范围,等到了火生街时雨已经下大了。 刘松风下班回家常走这个路线,已经驾轻就熟了。 钻进这边的弄堂,在整洁方面就差多了。不说这坑洼的青石路面,墙角两边也多是一些杂物。 正当刘松风在努力避开这些水坑时路边的纸箱堆里冒出一只脏污的手,试图抓住他的裤脚。 “救......命,救救我......”有气无力的声音。 刘松风眉头一皱,灵敏地躲开了,继续朝前走。 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并不想身上沾染上其他东西。 东方的巴黎,畸形的繁华。 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帮派份子,还有赌徒与瘾君子,到处都在上演着仇杀、饥饿、欲望,每时每刻都人们在挣扎着死去,又能救谁呢? 刘松风不想麻烦,他现在只想回家洗一洗手上这顶该死的帽子。 “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救救我吧!”声音的主人仿佛调动了全身的每一丝力气,放大声音,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刘松风的脚步停住了。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他,也可能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他转头瞥了一眼。 “居然是他。”刘松风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踌躇在原地。 最终他还是俯身下去,踮起脚尖,小心避开那些血水与油污,一把将男人拉了起来,搀在身侧离开。 雨下得更大了。 没有人知道这条昏暗的街巷发生过什么,除了这些红瓦旧砖。 与这里平行的几条街区外,从外滩开始,自东向西,从南京路直到静安寺,就是口口声声的十里洋场,一个不义而富且贵的大都会,营营扰扰颠倒昼夜。 那里灯火辉煌,充满了欢声笑语,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角落里发生的故事,也不会在意。 ------------ 第2章 特务处 一星期后。 金陵。 四条巷。 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浓眉大鼻子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大红木椅的沙发上。 男人头顶有些微秃,脸上尽显疲态,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不怒而自威。 他叫戴春风,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的处长,在这里,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他的话就是“圣旨”。 戴春风放下手中的一叠文件,倚靠在沙发靠背上,闭上眼睛假寐着。 难啊,千头万绪理不清啊,到处都在要钱。自从去年吞并南昌行营调查科后,第二处看似壮大了,但也留下了隐患。 徐局长处处提防着他,视他为洪水猛兽,在经费方面多有掣肘,戴春风也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开源节流,东挪西凑,总归是有办法的。 但另有一件事却令他心痛不已。 他的心腹爱将,“肱股之臣”陷在了上海,至今生死未知。本来只是去执行一件小任务,没有想到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娘西皮!他王千帆就应该回家去喂猪,自己手底下的人也管不好。” 耳濡目染下戴春风把这句经典的国骂也学以致用了。 听到了骂声,站在旁边的秘书兼司机贾南把身体再次缩了缩,生怕被气头上的戴春风注意到招到无妄之灾。 “你说浙江警察学校的总教官一职还有谁可以胜任?”戴春风随口问道。 贾南脸一下就变成猪肝色,他听见了,但他不准备开口,这么要命的问题哪是他小小的秘书可以建言的。 处里的规矩很严,贾南搞不清楚这是不是处长对他的一个小考验,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处长随口一说,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准备回答了。 戴春风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答,微睁开眼睛斜瞥了贾南一眼,也没有生气,随即又闭上了双眼。 “咚、咚、咚。”门口的敲门声传来。 贾南赶紧快步上前开门,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贾南觉得这敲门的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中的活菩萨。 “处座。”来人脚还没有迈进来,头就先探了进来喊了一声。这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进来后对贾南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出门去了,并轻轻关上了门。 “嗯,是善余啊,过来坐。”戴春风从来人声音判断出来是他的秘书室的主任,并没有睁开眼就说道。 “是。”毛善余一脸喜悦地走到沙发前的矮茶几上,拿起茶壶,先是给戴春风倒了一杯,然后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惬意地喝上了一口。 也只有他敢在戴春风面前如此轻松,整个处里再优秀的人进了这间办公室无一不是谨小慎微,挺胸拔背,大气也不敢出,哪敢坐下啊。 无他,因为他毛善余是戴春风的同乡、同学,现在又是同事,这层特殊的关系足使他成了戴春风心腹里的心腹。 处里还有小道消息流传,说当年戴春风还在外边浪荡时正是听了毛善余的话,报考了黄埔军校,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如果这是真的话,毛善余还要多一个“恩人”的身份,不过他却从来不敢提这个话茬儿。 毛善余端着茶杯,眼里透着光,“处座,有个好消息。” “噢!”戴春风睁开眼,坐直了,他等着这个好消息。 “王千帆来消息了,余幸民找到了。” 戴春风终于有了一些动容,脸上的疲态也少了一些,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开口道:“说说。” 毛善余这才像是作汇报一样说了起来。 “幸民那天中了一枪,但他运气不错,逃脱了日本人的围捕,又被当地的一个年轻人救了,伤口还没有好彻底,但总算是联系上王千帆了。” 戴春风终于一扫疲态,哈哈笑了起来:“好啊,活着就好,我还在为总教官的人选发愁呢。” 毛善余也陪笑道:“哪能呢,天下英雄尽入处座的彀里,我们处里这么多人才。没有他余幸民,还有马幸民,刘幸民,处座多虑了,还是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公忠体国,这个‘体’也就是身体。” 毛善余的“歪论”说得戴春风心花怒放,心里的忧愁也少了许多。 毛善余又说道:“王千帆带来了余幸民的汇报,养伤的时段他发现救他的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想向处座你讨个名额,特招他进学校一起培训。” 戴春风没有立即回答,又喝了一杯茶后似笑非笑说着:“还有吧。” 毛善余拍了一个马屁:“处座英明。” 戴春风有个习惯,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做两手准备,好的东西永远留在最后,这是他的生存之道,也是他的处世哲学。 传闻有一次他到四大家族的宋家陪主人一起招待客人。菜一上桌,他就问还有没有备用的,主人回答最好的都在这里了。 他便劝主人将最好的菜留在厨房里,不要端上来。 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底牌一次性亮出来。 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后手下人也有样学样,不管是开会还是汇报材料都做了几手准备以供他挑选。余幸民是跟随他的老人,知道他这个风格,肯定还留了一手。 “余幸民建议将这个年轻人吸收进来,不教太多的情报人员课程,让他像野草一样在外生长。” “作为外围情报人员,不与本地站产生联系,由他单线联系,这样更安全。” “一则呢,余幸民认为这些受过训练的人员虽然具有了专业素养,但在潜伏过程中难免会暴露一些情报人员的特征,在专业的特工眼里,这些特征是致命的。” “二呢,余幸民觉得也可以把这作为一个试验,对比我们现在的人才培养方式,是骡子是马还是要牵出去溜溜才知道。” 戴春风的手在茶几上弹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良久,他吐出一个字:“可。” 紧接着他又严厉着朝着毛善余说:“给王千帆发报,让他除掉叛徒,然后......” 他顿了顿,用更严厉的语气命令着:“滚到华北去,告诉他,要是再干不好就枪毙了他。” ------------ 第3章 安全屋 刘松风拎着一个木提篮穿过了垃圾桥。 这是一座世界罕有的鱼腹式钢桁结构的桥梁,并不是因为长得丑才叫这个名字,而是因为毗邻租界的工部局卫生处,当地人俗称“垃圾桥”,叫习惯后再也改不过来了。 其实刘松风在垃圾桥南边是坐的黄包车,离他要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但他早早就下了车。 下车后还特地七绕八绕,无他,只是为了安全。 前世的习惯,今生也没有改过来。 他的家也不在这里,这里是他的一处“安全屋”,木提篮里的饭菜就是为余幸民准备的。 说来也巧,刘松风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本来也没准备救回余幸民,但他却救了,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前两个星期,刘松风懵懵懂懂醒来就在大街,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这个时代。迎面走来一群示威游行的学生,裹挟着他一路就来到了上海市政府的门口。 刘松风跌跌撞撞间,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参与了一场游行,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热血、激情,而是不知所措、彷徨不安,与周围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等他理清楚记忆后这才感到一阵后怕,这个地方肯定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示威人群,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感知敏锐的他还真的发现有人长时间注视着他,不着痕迹间刘松风瞥了一眼就记住了观察他的人的样貌。 哪知那个雨夜又碰到了,那个人正是受伤求救的余幸民。 刘松风认出他的第一时间并不是在想如何救他,而是在思考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盯着我?他的记忆里也并不认识这个人,强烈的不安全感促使他救了人,他原计划是等这家伙醒后拷问一番的。 奈何造化弄人,余幸民一醒来就叫破了他的名字,还知道刘松风的父亲、母亲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余幸民是自己死去父亲的战友,每年都在资助刘家孤儿寡母一些生活费,一直到刘松风成年,那个母亲嘴里的大恩人“余伯父”。 可以说如果没有余幸民长年的资助,刘松风母子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的日子一定举步维艰。 眨眼间身份转变,余幸民摆起了长辈的架子,支愣起他来了。主从位置瞬间颠倒,俨然他余幸民才是那间屋子的主人,而刘松风只是来做客的,亦或是他家里的帮工,客随主变,更何况帮工,不听话主家是不会结工钱的。 这不,刘松风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一趟,送吃的兼换药。 余幸民的身份刘松风也知晓了,力行社特务处的,而且他还力劝刘松风加入,成为他的外围情报人员。 即便以刘松风有限的历史知识,他也知道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军统。 刘松风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他有自己的计较。 来到一处房门近前,门上镶嵌了一种“蝙蝠”型锁,这种锁在民国很常见,刘松风掏钥匙开门。 他注意到余幸民让他在大门墙角画的一个记号已经不见了,不禁心里也有些感叹这些情报人员都是长了一个狗鼻子,这样也能找到人。 刘松风每次出门都反锁了门,不是怕余幸民跑了,而是这样安全,造成屋里无人的假象,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刘松风将木篮子放在地上,关好门,又镶上门拴,他并没有转身进屋,而是将眼睛放在门缝里观察起来。 这是一间新式里弄的房子,一旦开门进去,院子是浅的,客堂也是浅的,三步两步就能穿过去。 余幸民在里屋老早就看到刘松风进来了。 他徘徊到窗前看了看,又慢慢踱回床边躺了下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这一生教过无数的学生,从来没有刘松风这一款。 就连他自诩为“特务处第一情报专家”也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余幸民自诩的专家还真不是吹的。 早年间,先总理派常凯申去苏俄学习,他此行有了一个大收获,也就是他对“格别乌”情报特工机构的发达及作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其镇压反对派的效能大加赞赏,决意效仿。 而后又专门派了一批人至德国学习,余幸民便是其中一员,如今的他更是被戴春风任命为“浙江警官学校总教官”。 这不是培养警察的学校,而是在特务处控制下的一个培养情报人员、特工的秘密机构。 去年北平的游行影响还未结束,上海的又闹起来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余幸民才被戴春风派到上海。 其一是为了招收学生,暗中观察游行学生里的好苗子,收为己用。 其二,则是为了与红党抢人,最不济也要防止这些人进入苏区。 本来简单的任务就因为虹工行动组出现叛徒,余幸民刚好那天去与王千帆碰头就被特高课一锅端了。 王千帆是谁啊?特务处第一杀手,艺高人胆大,带着余幸民杀了一个对穿,硬是逃出了包围圈。 但余幸民运气不好,逃亡过程中了一枪,还与王千帆失散了。幸运的是得到了刘松风的救治,而且救他的人还刚好是他的子侄。 那天他也在游行队伍的边缘,一眼就看到了刘松风,觉得异常熟悉,眉宇间跟自己北伐时的战友刘振铎太像了,他一猜就是自己老友的儿子。 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并没有准备上前与之相认,只是把这份思念默默压了下去,谁知道竟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见。 昨天余幸民趁着换药的间隙教了刘松风一些跟踪与反跟踪的技巧,再外围的情况人员也需要掌握一些窍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余幸民见到刘松风进屋并没有急于进屋而是在门缝观察,还在心里赞赏,这是反跟踪里的技巧,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尾随。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尾随者,还能随机应变,争取逃脱的时间,刘松风这小子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不错。 但刘松风已经在门缝观察半个钟头了,一点儿也没有进屋的意思。 这几个意思,门外面有唱戏的? 余幸民猜想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他老早就饿了,碍于长辈的身份与面子,并没有开口唤他,硬顶着躺在床上。 ------------ 第4章 我有病 “老师,您慢点吃,别噎着了。”刘松风细心地替余幸民续了一杯茶,胳膊肘不经意间刮蹭到了余幸民的脸。 余幸民不准他喊“伯父”,只准叫“老师”,说道值此乱世,先有国再有家,警醒自己,刘松风有些佩服,也就顺其自然了。 看着余幸民再次干净的脸,刘松风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憨厚地笑了起来。 他老早就看到了余幸民脸上有一个饭粒,不雅观不说,还很不对称。 对他来说只有一个,不对称。 刘松风很想再往他左边脸沾上一粒,又怕长辈发飙,只能退一步借着掺水的时机帮他擦掉。 余幸民正坐在床上吃饭。 他披着一件外衣,一只胳膊露了出来也不管。腰上缠着一圈白布,还能看到有些鲜血浸出来,已经一个星期了,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 “怎么着,捡着蜜蜂屎了,这么高兴。”不知怎么的,余幸民一见他这么高兴就有些生气,可能是恼他半天不进门吧,搞得饭菜都凉了。 “没什么,就高兴。”刘松风笑道。 余幸民白了他一眼,又低头干饭。 吃完后,余幸民喝了几杯茶,这才又开口道:“你的事情我跟处里说了,你考虑好没有?我跟你说,大好男儿,不能整天守在小家里,还要顾大家......” “行。”刘松风没等他说完就点头同意了。 “什么?”余幸民自顾自说话,没有听清楚,等反应过来后也不禁喜上眉梢,“那就好。” 对于刘松风,他这个子侄,他是打心眼里的爱护,虽然从事这一行有很大的危险,但余幸民有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对刘松风坦言。 余幸民接着说道:“按我上次说的,你还是在你的洋行上班,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扩大一些交际,收集一些有用的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我暂时不会联系你,你先‘冬眠’。” “什么冬眠?”刘松风追问道。 “反正就是不联系你,你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该干嘛干嘛,生活规律保持跟原来一样。”余幸民耐心解释了一下。 “好的,老师。” “对了,你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这些都是要进档案的,不准瞒报。”余幸民突然严肃起来。 “我有病。”刘松风抬头斜望着天花板,语带骄傲。 “噗哧!” 余幸民正在喝茶,差点没有呛死,他一脸惊讶地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有病。”还是那么骄傲。 余幸民一头黑线,差点没有气死,气急败坏骂道:“你有病?有什么病?这么骄傲,什么病值得你这么骄傲。” “哪里骄傲了,我只是正常地跟您说。”刘松风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你当是正常的?”余幸民气极反笑,“那你是真的有病,说说看,什么毛病?” “神经性焦虑障碍。”刘松风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叫它强迫症。” “什么神经......碍?”余幸民没有听说过,觉得挺拗口的词汇。 “就是一种精神类的病,有些时候心里会产生一股冲动强迫自己做某一件事,不做的话整个人就会很不舒服,所以我起了个名字叫强迫症。” 余幸民茫然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很贴切的名字。” 随后他又瞬间清醒,两眼带着审视的意味,就差亲口说“你继续编啊”。 刘松风一看余幸民的表情就知道没有相信,辩驳道:“真的,我去租界的洋医生那里看过,花了好多大洋,医生跟我说的这个名字,还开了一些镇定类的药。” 说罢刘松风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盒药,余幸民看了看,又放下了。 上面全是洋文,他虽然留学过德国,但只学了德语,英语也是完全不懂。 余幸民思索了良久才叹一口气道:“也不知道招你进来是对是错。” “老师,您老多英明,肯定是对的啊,这毛病对我平时也没什么影响。”刘松风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 “没影响你在门口蹲半天?”余幸民似笑非笑望着。 一提到这儿,刘松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他一屁股坐在余幸民的床上,双手比划起来,脸上神采飞扬。 “老师,您教我的反跟踪太好用了,我就这么一蹲一看,您猜怎么着?整个人都通透了,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舒爽感......” 刘松风唾沫横飞,颇有指点江山的风采,完全没有看见余幸民越来越黑的脸。 终于余幸民不忍了。 “滚蛋,臭小子压到我腿了。”余幸民用仅剩的腿踹了一脚。 刘松风这才悻悻地起身,不好意思起来。 余幸民也没有真的生气,他想起一件事,询问起来:“你的这个房子,还有那些药品,都是因为你的病?” 余幸民也不肯定,试探着问。 “嗯,准备这个房子算是一个避难所,那些药品也是有备无患,如果不做这些的话我心里会很不舒服的。”刘松风解释道。 余幸民点了点头,第一次赞赏道:“有安全屋这种想法很好,情报人员就是需要这样。古人说狡兔三窟,这还不够,不过对你这种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这样看来你的毛病也不完全一无是处,至少让你有种危机感,没有危机感的特工是最危险的。” 刘松风听得很认真,心里却腹诽起来,我能告诉你我还有两处安全屋吗,不可能的。 刘松风又舔着脸问道:“老师,我算是正式加入力士社了吗?” 余幸民又有了一股放弃他的冲动,咬牙切齿说道:“是力行社。” “你小子现在只能算加入了一半,还差点东西。”余幸民说话留了一半,也不说完,又开始喝起茶来。 刘松风最不喜欢这种,心里有些痒痒的,又不敢催他。 突然他灵机一动,脱口而出:“老师,您是让我纳‘投名状’吗,我看那些话本,好汉上山都要交个投名状才能算正式入伙。” 余幸民不紧不慢放下茶杯,“投名状?是,也不是。” “那是什么?”刘松风着急了,最讨厌这种说话大喘气了。 “你需要先完成一件任务,证明你有这个能力,等你完成后才算正式加入力行社。” 刘松风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任务?” ------------ 第5章 余幸民的考验 余幸民没说话,从外套兜里翻出一张照片,随意丢在桌上,“记住这个人的脸。” 刘松风瞥了一眼,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半身照,圆脸,小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他最大的特征是右脖子有颗红枣般大的痦子。 很好辨认,刘松风记下后将照片还给了余幸民。 “这个人叫陈世襄,原来是我们虹口行动组的一员,但他投靠了日本人,害得虹口行动组几乎全军覆没,我在这边公干,刚好一头撞了上去,要不是遇到你......”余幸民一脸的愤恨。 平生他最厌恶这样的人,你可以没有能力,但你不能没有骨气,很多时候一锅上好的汤就被几颗老鼠屎坏了。 就这样虹口行动组完了,需要重建。 现今特务处的重心并没有放在上海,在这里也只有几个行动小组,连站也没有成立。 陈世襄的叛变可以说将特务处在上海的力量毁去了小部分,本来耳目就不太灵光了,现在特务处本部对这边的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像个瞎子一样,叛徒的危害可见一斑。 虽然余幸民可以自信地说,他教的学生里面不会出现这样的人,但奈何现实不是想象,特务处也不是他开的。不是口头上喊几句口号,人心隔肚皮,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特务处鱼龙混杂,派系林立,他虽有满腔热血,但也只能明哲保身。 刘松风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叛徒!大汉奸!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是要我杀了他吗?” 刘松风一边说道,一边比划着手势。 余幸民脸色又是一黑,你当是杀鸡呢,这么容易,他很怀疑刘松风连鸡也没杀过。 “胡闹!你个生瓜蛋子,口无遮拦,你有这个能力吗。”余幸民激动地呵斥着,又解释起来,“你只是一个外围的情报人员,是你干的活吗?” 刘松风不知道余幸民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愣住了。 余幸民又道:“收集这个叛徒的每一条信息,要知道他住在哪里,几点睡觉,他的作息规律,行动轨迹,总结下来,交给我,如果有可能的话,汇总情报,分析情报,制定方案作为行动参考,这才是你该干的事。” “最后的活自有行动人员处理,其他的不关你的事。” 刘松风有些不服气地应了一声。 “别不服气,我们是靠脑子吃饭的,情报人员最重要的是什么?”余幸民一脸严肃地盯着他,“情报收集与分析,战斗与自卫能力不是不需要,要另当别论,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你才跟着我学了几天,妄想当第一杀手了吗?想当年民国第一杀手何其威风,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刘松风眼珠一转,来了兴趣,靠了过来,一脸崇拜问道:“老师,是您亲自动的手吗?” “并没有,我当时坐在车上。”余幸民自然道,又补充了一句,“但整个行动计划都是我设计的。” 刘松风配合地震惊了一下。 最后余幸民语气加重说道:“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查,这个混蛋现在应该在特高课待着。记住我教你的跟踪技巧,机灵点。” 刘松风点了点头,帮余幸民换完药后就离开了。 ...... 华界火车南站附近,有一处占地6亩的村子,而且是一处较新式的劳工新村,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廉租房。 1924年的时候,上海青年会游说了政府,在这里拿到了地皮,开始新建这批房子。 两年后,房子落成了。 新村整体规划设计不错,内有礼堂、小学、运动场、诊所、图书馆,还配有两座公共厕所,其余全是砖瓦房,一共有24套。每套房都是三间房,两间做卧室,其中一间隔开一半,分成厨房与客厅。 房子前面还有块空地,住户还可以种一些花花草草。 刘松风就住在这里,进村后的第2栋房子就是他们家租住的,最开始的时候租金是每月两块大洋,现在已经涨成3块了。 刘母为了刘松风的教育问题,一咬牙一跺脚,加上有了余幸民的无私帮助才定下了在这里租住的决心。 说来好笑,刚开始这里的房子无人敢来租,觉得根本不是他们这种阶层的人能住的,都以为是给富人修的房子。到后来了解情况后却挤破头也抢不到,刘松风两母子这一住就是十多年,可是羡煞了旁人。 “松风回来啦!又挣加班费去了吧。”邻居家的李婶正在门前的地里操持着,隔老远就热情喊道。 门前的空地说是用来种花草,可居住在这里的人家谁也没有那个闲功夫,都是种了一些时令的蔬菜用来补贴日常所需,穷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花花草草,都是柴米油盐。 “婶婶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大牛哥知道了会心疼的。”刘松风微笑着客套。 “那蛮牛只知道拉车不知道疼惜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哪像松风你啊,读过书是不一样,能在洋人那里挣钱,真好。”李婶又说道。 刘松风感觉每次都跟她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别扭起来,只能随口应付了一句就闪身回家。 “阿宝回来啦!”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 “姆妈。”刘松风关上门喊了一声。 刘母正坐在餐桌前绣花。 她的一手拿着一个绣绷,一手拿着苏针,听到开门声,知道是刘松风回来了,喊了一声后又赶紧打了个结,用牙咬断针上的花线。 她是一个身材矮小,但精神却矍铄的农村妇女。她四十出头,脸上却布满了岁月的沟壑,透出一种坚定与慈爱。 “先去洗手,饭菜在厨房,我再热一下。”刘母放下活计很快进了厨房。 刘松风吃饭的时候,刘母就在边上看着,一边绣着花,一边跟他说会儿话。 这是刘母从裁缝铺找回来的活计,补贴一些家用,虽然刘松风反对过,但反对无效。 上海的太太们都喜欢旗袍,这手工刺绣也就有了用武之地,生意好的时候铺子上会“漏”出一些杂活,刘母没事儿缝一些三瓜两枣,估摸着也能抵一些房租的费用,再不济也能让她的阿宝多吃几顿肉。 “对了,姆妈,我包里有些桃酥,你拿出来白天饿的时候吃。” 这是他从法租界的一家糕点铺子买的,他觉得这家卖的桃酥颇有后世一家宫廷糕点铺子的味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祖宗,味道像极了。 刘母埋怨道:“不要乱花钱,你加班也挣不了多少。” 为了“伺候”余幸民,刘松风对母亲撒了一个小谎。 加班费?这是不可能有的,洋人恨不得榨干中国人的每一滴血。 ------------ 第6章 情报系统 床有些轻微的震动,火车鸣笛声拉响。 刘松风睁开眼睛,被子仍然蒙在他的头上,窗外的噪音仿佛上一个世界的枪声、炸弹声,而被子下的这个世界仍然暖和,充满了安全感。 床依然有些震动,刘松风钻出被子,也不开灯,站到了窗户边上。 窗外是黑暗的世界,只有零星的灯光,人们之所以发明电灯,就是因为惧怕黑暗,希冀用这种光明带来心灵上的温暖,而刘松风却在黑暗里怡然自得,他更像一头独狼,喜欢在黑夜里觅食。 直到此时,刘松风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来到了这里。 这是一个充满了变革与希望,也包含着挣扎与痛苦的时代。 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代,它见证了一个国家的觉醒与成长,见证了一个民族的坚韧与顽强。黑暗中的刘松风身体有些抖动,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兴奋自己有了与这些革命先烈并肩作战的机会。 站在窗边的刘松风哪有白天的憨厚老实样,“强迫症”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充满了邪魅的笑容。 历史大势如滚滚潮水,十多年后一个崭新的中国将会出现,几十年后一个强大的中国将会屹立东方,伟大的中华民族必将实现她的复兴。 而这是必然会出现的,谁也无法阻止。 刘松风觉得自己只是这浪潮里的一滴水,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他的参与也是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挡她的前进,但他想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只因那三个字。 中国人! 而余幸民的出现正是一个契机,而余幸民让他加入特务处更是让刘松风脑子里的“金手指”有了用武之地,为了不引起人余幸民的怀疑,他还推了好几回。 都穿越了,有一个“金手指”也相当合理吧。 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晚上,脑袋里突然绑定了一个情报系统。 一个浮空的半透明面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背景是蓝色的,“情报系统”四个大字居正中靠上,伸手一摸又什么都触碰不到,科技范十足。 然后一排排的白字像是背后有人正在电脑前打字一样,陆陆续续出现了,一共出现十条信息,林林总总,涉及方方面面,每天晚上十二点必定刷新。 经过一段时间总结后,刘松风发现这些情报出现的内容是毫无规律的,但却跟他每天的活动轨迹有相关性。如果他一整天不出门,情报系统只会显示他家附近,劳工新村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亦或是报纸上、社会上明天会出现的一些头版头条和重大信息。 你当刘松风为什么有些腻歪邻居李婶,就因为前些天他刷到了一条关于李婶的信息。 【你出门时碰到过李婶,获得相关情报——李婶在背地里经常说你与你母亲的坏话,她认为你们是沾了洋人的光才能住进劳工新村,两个人可以住那么大的房子,不公平。】 以前的刘松风天真地以为李婶是一个热心肠的好邻居,没想到居然是一个满腹牢骚的嫉妇。 【叮咚!】 十二点了,今天的情报又刷新了! 【1、你今天去见过余幸民,获得相关情报——余幸民今天向你安排了任务,他觉得你并没有能力完成,等着看你的笑话,再顺便好好敲打你。】 【2、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的《新闻报》将会刊登常凯申关于新生活运动意义的详细阐述。】 【3、你回家时碰到了邻居李婶,获得相关情报——李大牛凑足了买黄包车的钱,但被李二牛拿走一半进了赌坊赔个精光。】 【4、你今天去见余幸民时注意到了墙角记号被擦掉,获得相关情报——虹口行动组的王千帆已经联系上了余幸民,两人已经接触了两回。】 【5、你今天见过你母亲,获得相关情报——你母亲联系了劳工新村11栋的王媒婆,托她为你寻一个合适的女子。】 【6、你今天路过一家中药铺,获得相关情报——上海伤寒疫情有加重的迹象,中药普遍上涨了百分之五。】 【7、你今天路过垃圾桥,获得相关情报——明天黄道会与青帮因收粪问题将会在垃圾桥展开一场混战,其中有一人将会伤重不治。】 【8、你今天去过你上班的洋行,获得相关情报——印度人萨尔汗觉得你给他带的包子很好吃,他希望天天都能吃到。】 【9、你今天去过你上班的洋行,获得相关情报——你的老板威廉很思念远在英国的妻女。】 【10、你今天路过北门大街,获得相关情报——日本特高课在这里的监视点已经撤除了。】 好家伙,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刘松风在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刷手机的方式一样,用意念一条条来回翻看。 没想到余幸民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不相信自己,刘松风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温暖。 怪不得那家伙向自己布置了对一个新手来说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来他只是等着自己垂头丧气回来后再“教育”自己一番。其中的良苦用心刘松风体会得到,这就是一种“挫折”教育吧。 还有那个王千帆,难道就是余幸民口中所说的同伴,拉着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冲出来的狠人? 第5条信息让刘松风有些苦恼,老母亲这是在催婚了,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母亲打消这个念头。 看到最后一条时刘松风知道日本人已经放弃了寻找余幸民,北门大街弄堂就是刘松风杀了那两个日本走狗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骂人的话太难听,刘松风也不会动杀心。 那天的雨很大,冲洗掉了所有痕迹。余幸民安全了,刘松风也安全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另一个房间,早已经睡去的刘母被一阵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哭声吵醒,半困半醒间刘母翻了一个身,咕哝道:“这李家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觉又在打孩子,好像孩子都大了吧,真不省心。” 刘松风也听到了,笑骂了一声:“该打!” 心里提醒着自己明天再去安全屋拿一些药品回来放在家里,然后沉沉睡去。 ------------ 第7章 侦查 刘松风起了一大早,与刘母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出门就撞见一人,李婶家的小儿子,李二牛。 他从公共厕所的方向朝家走,见到刘松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遮遮掩掩地打了一声招呼。 刘松风见他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随便答应了一声便走了。 今天是星期日,是休息日。 刘松风上班的洋行也遵循了这一制度,每逢这一天便让从业人员休息。这是先施公司,也就是上海第一家由国人经营全球百货的大型商店的首创,此后,租界里的各类型公司效仿起来。 趁着没有上班,刘松风先去了自己的另一个安全屋做了一些伪装,毕竟要进入日本人的聚居地,细节很重要,安全第一。 刘松风还用了亚洲第一邪术—化妆术,出来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有点婴儿肥的中年人,嘴唇上还特意粘了一个卫生胡。 上海其实是没有日租界的,虹口这里也只是日本人的聚居区,是公共租界的一部分,由日本人自己管理。 当地人是这样称呼的,但官方并未认可这一说法。 东江湾路有一座黄褐色的城堡,那里就是刘松风今天的目的地,侵华日军宪兵司令部所在地。 根据余幸民的消息,特高课也在这里。 宪兵归陆军管辖,属于军的性质;特高课归日本内务省管辖,属于警的性质,也就是特别警察。这两种侵略者的机构一直狼狈为奸,特高课负责情报的搜集、侦查、审讯等,宪兵就像是他们的狗爪与狗嘴,闻到腥味后就扑上去撕咬爱国人士,逮捕回这个魔窟。 陈世襄投靠了他们,有极大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刘松风只需要在这儿守株待兔,迟早会发现他的踪迹。就算发现不了,靠近这里等情报刷新消息,说不定就会刷到关于陈世襄的信息。 情报的搜集不是上街买菜,需要足够的耐心,有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刘松风瞥了一眼这个四层钢筋混凝土建筑,门口是一队武器精良的士兵,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所有活物。特别是两个沙袋构筑的简易机枪阵地,给人以极大的震慑。 长久的观察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不用想,附近肯定不止一处日本人的观察哨,他们小心翼翼地躲在阴影里,虎视眈眈地盯着可疑的人们。 刘松风没有多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一家居酒屋。 这是日本人开的店,并不是简单的提供酒水与吃食的地方,还是社交与文化的场所。 现在只是上午,并没有客人,老板一看见刘松风上门,便热情地到门口迎接。 刘松风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培罗门”西装,这是一种海派的西装,外观上平、直、登、挺,搭配上一双白色的皮鞋,很有派头。 白色,在那个年代是有钱人的象征,没钱的,或者只有一点家底的都不会考虑这种颜色的西服。 无他,白色易脏,你得有人天天帮你打理,这可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 再加上刘松风一口流利的京都腔,让老板更加热情了,鞠躬弯得头都要夹到裤裆里了。 上辈子的经历,再加上刘松风有些语言天赋,他会好几门外语,其中就有日语。 刘松风要了一间2楼靠马路边的房间,随意点了一些茶点便打发了老板。 老板以为刘松风是日本人,准备了一份《亚东时报》给他打发时间,这种报纸是给侨民看的,全是日文。 刘松风虽看得懂,但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上面,眼睛时不时瞥向大门口。 这一屁股坐下就是两个多小时。 刘松风运气很好,到饭点了,目标可能肚子饿了,晃晃悠悠出来了。 陈世襄独自一人穿着一件厚大的棉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从司令部门口走了出来,路过门口时还学着日本人的做派点头哈腰跟守卫打招呼。 刘松风隔老远就认出了他,小眼睛,挺鸡贼的家伙。 刘松风赶紧下楼结账,跟了上去,中午人多,具备跟踪的条件。 跟踪是一门学问。 现在这个年代不比后世的信息时代,没有那么多的花样,总结下来就两种徒步跟踪与车辆跟踪。 车辆跟踪刘松风没有这个条件,只能靠腿。 不能跟的太近,也不能太远,这个“度”是经验,刘松风很有经验。 在对方做出反跟踪动作时,比如突然改变方向,折返,你也不能跟着换方向,这样是最容易暴露的,只能走另外的道或者另寻他法。 有时被跟踪者也会停下来四处闲逛,翻看东西,这是在检查是否有人跟踪。这个时候尤其要小心,注意力千万不能放在被跟踪者身上。 四川北路很宽,刘松风选择了临街另一侧边缘,斜着45度盯着目标,这是最好的方式。 刘松风没跟一会儿渐渐就觉得不太对劲儿,这家伙哪像是一个叛徒,闲庭信步地逛街,他不怕黑枪吗?也不像一个经过培训的特工,活脱脱一个街溜子,以前难道是混进特务处的关系户? 如果排除这两种可能…… 有诈! 这是刘松风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陈世襄终于在一家名叫“大通旅店”的门口进去了。 刘松风目光灼灼,观察了旅店附近一会儿,心里有了定计,直接朝那边走了过去。 路过门口时刘松风也没有扭头看便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刘松风没去上班,一大早又换了一身装束,变成了一个商人模样跑进了离大通旅店几十米外的临街茶铺,喝了一整天的大碗茶。 第三天,刘松风下班后跑进了百乐门,上海最有名的温柔乡之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姆妈,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一个八卦。” “你一个大男人少学妇道人家,少打听。”刘母说归说,但她脸上的好奇已经出卖了她。 “我听人说我们劳工村的那个媒婆有些彪,只知道要喜钱,老给别人撮合一些舞小姐,太彪了。” “不……会吧。”刘母有些慌乱。 “怎么不会,那人说的有鼻子有眼,那家伙,就差带我去别人家认门了。” 刘母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对了,姆妈,我拿回来的药放好,要是有生病的感觉就赶紧吃一颗,最近的伤寒死了好多人。” “知道啦。” ------------ 第8章 莽夫 就在刘松风前往百乐门的那天,大通旅馆对面的一处民居内,表面上平静无常,门窗紧闭,窗帘也合着,但屋内却人头攒动,没人发出声响,各做各的事,气氛异常严肃。 这里是特高课的一处监控点,副官小林龙介作为临时负责人,一直在此蹲点。跟日本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者一样,小林龙介也是野心勃勃之辈,妄图通过战争建功立业。他年富力强,身材高大匀称,身着黑色西装,佩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下面隐藏着锐利与狡诈的双眼。 陈世襄的投靠让特高课取得了近段时间较大的战果,一举摧毁了特务处在虹口的行动小组,解决了他们的一个心头之患。 虹口行动组隐藏在公共租界,佩戴着轻便的武器和电台,还有汽车这种交通工具。他们像鬼魂一般穿梭在虹口的大街小巷之间,刺探情报,暗杀目标,并为金陵后续的行动提供支持,让特高课头痛不已。 这回好了,虽然跑了领头的王千帆,还有一个从金陵来的高级别官员,未竟全功令小林龙介有些失望和气愤,再加上追击时行动队伤亡较大,他还特意敲打、训斥了行动队的负责人,但总的来说成绩已经有了,可以向课长交差了,更何况他还有后手。 据陈世襄的描述,他的组长王千帆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性格鲁莽,又喜欢逞英雄,有时候头脑一发热几匹马也拉不回来。 这就是一个莽夫,小林龙介在心里下了定义,所以才有了此次的诱捕计划,以陈世襄为饵,吸引特务处在上海其它的几个小组前来复仇,最好是王千帆亲自来,那样最好不过了。 小林龙介撩开帘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拿起望远镜看了对面一眼,放下帘子后,他表情略有一些失望道:“王桑,对面的照相点情况如何?” 小林龙介是日本内务省培养的高级特工,俨然已经是一个“中国通”了。 跟在小林龙介身后是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中年人,他叫王大力,原先是地痞流氓,后面加入了青帮,在大佬的安排下又带着一批人转到了日本人手底下做事。 日本特高课并没有多少人员,为了运转他们的机构、制定、实施针对中国人民的一系列阴谋还特意组建了一个行动队,王大力就是他们的队长。 并不是所有的行动都有宪兵队的参与,很多时候王大力他们就派上了用场。 “小林少佐,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每一个过路看向大通旅馆的人都拍了照,留下了正脸。”王大力一脸谄媚回答。 “不错,立即安排人员冲洗胶卷,拿给屋子里的陈世襄辨认,说不定鱼儿已经咬钩了。” 小林又问道:“陈世襄屋里的人有几个?” “有三个,安排了轮换,一直都有人。” 正在两人商量着完善布置方案时窗外突然一声枪声,紧接着连续的枪声响起。 小林有些欣喜若狂地一把扯开帘子,正是大通旅馆传来的枪声,街面上人群慌乱四散,街面上的暗探已经撤去伪装冲了进去。 “快,快下去,要活的。”小林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王大力有些忐忑地招呼手下冲了下去,他还特意跑慢了几个身位,枪打出头鸟,有功劳也要有命花,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等小林带人来到陈世襄房间时,陈世襄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哭喊道:“是王千帆,杀千刀的,又来了,小林太君,你说过好好保护我的。” 陈世襄没事,守在屋子里的人死了两个,王千帆见事不妙已经翻后院外墙逃了,不过还是中了一枪。 小林龙介气急败坏踹了陈世襄一脚,转头对王大力命令道:“蠢货,快带人去追,封锁附近的交通要道,一定要找到这个家伙,我要活的。” 不怪他生气,这么多人还留不下一个人,要是宪兵队在这里,王千帆早已经束手就擒了,行动队这些人也只能打听一些小道消息,维持一下治安,不堪大用。 “废物,废物......”小林龙介还在骂着。 ...... 刘松风算了算留在余幸民那里的干粮,差不多快吃完了,就想着再去一次。 晚上下班后,刘松风又去了法租界那家糕点铺,顺便带点糕点给余幸民,又置办了一些吃的,拎在木提篮里就上门了。 老套路,照样在垃圾桥下车。 已经几天了,还能看到残留的血迹,两帮人的大混战肯定是大场面,估计巡捕房也出动了。 进了门,刘松风正准备在门口窝一会儿,就听到房里的喊声:“臭小子,别看了,快进来!” 余幸民的声音有些急切。 刘松风有些恋恋不舍地回望了门缝,拜拜了,门兄,只有下次来看你了。 “老师,您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好吃的糕......”刘松风还没卧室就喊道,进门来后声音嘎然而止,愣了一下。 床上多了一个病号,一个魁梧健壮的男人,右手臂包着纱布,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脸上有些苍白,看到刘松风进来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谁啊?”刘松风有些戒备。 余幸民有些尴尬,还觉得有些丢人。 自己是靠刘松风捡回来了一条命,王千帆制裁失败,也是走投无路又跑到他养伤的这儿来了,特务处的脸都快被丢尽了,好在刘松风现在算是自己人。 戴春风就像是常凯申的手里的枪,指哪打哪,现在常凯申的重心在华北地区和苏区,所以特务处在上海的力量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虹口行动小组的据点被摧毁后王千帆情急之下竟然找不到一个落脚处,只能找到这里来,不得不说是上层的失误导致。 “松风,这是虹口行动组的组长,王千帆,被日本人盯上了,咬了一口,过来躲一下。”余幸民介绍道,不过他不敢说王千帆受伤的原因,一是因为纪律,二是因为他本来就安排了刘松风探听消息,刘松风消息都没有带回来,你们居然行动了,是不信任我吗? 怕刘松风误解,余幸民也就没有过多解释了。 ------------ 第9章 救治 “松风,他的子弹还在手臂里,我也不会取,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只能先给他绑上止血,还得你来。”余幸民指了指王千帆的手臂,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着。 刘松风没有说话,从医药箱里拿出手术刀与镊子,瞥了王千帆一眼,突然靠近余幸民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个人看见我的脸了,我还怎么潜伏,要不还是杀了吧?” 余幸民闻言一头黑线,暴跳如雷,从床上挣了起来,“杀谁?看见别人就杀,你要不要连我一起杀了。” 刘松风也是极力辩解,他将手术刀与镊子摔在了盘子里,发出“哐当”的声响。 “你说的与我单线联系,要隐藏好身份,对暴露自己的风险都要扼杀在萌芽状态,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样子,是不是你说的?”刘松风也有些生气。 余幸民愕然,他没有想到刘松风这么较真,是犯病了吗? “松风,他是王千帆,自己人,不会影响你的。” “你确定他不会叛变?” “确定,特务处谁叛变了他都不会,我保证。”余幸民无奈保证起来,他要等刘松风的这股劲儿过去了。 “好吧,您保证的。”刘松风犹犹豫豫又拿起了工具,面色还是有些不甘,“那以后怎么办?万一又遇到其他人呢?万一他们跟陈世襄一样呢?” 余幸民咬牙切齿发誓道:“你的档案我亲自保管,上面不留真名,只有代号,照片也不需要,这样你放心了吧。” “这还差不多。”刘松风高兴了。 王千帆失血过多,大脑有些缺氧,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是谁?谁要杀我?我当叛徒了? 这怎么可能! 激动之下王千帆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声吼道:“我王千帆大好男儿怎么可能当叛徒!” 说完他的伤口又迸出了血,纱布眨眼间又浸红了,人也昏迷过去。 余幸民埋怨起来,“你看你,把别人都吓昏了。” 刘松风嘿嘿一笑开始操作起来,“那是我吓的吗?分明是你没有止好血。” 这些当然是刘松风故意为之。 军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死在自己人手里是最憋屈的。刘松风不得不提前给余幸民打个预防针,立个人设,让他引起重视,对自己的档案保护好,不要随便让人知道。 王千帆是被酒香勾醒的。 他的体质的确不错,失血这么多醒来后马上就抢了余幸民的酒杯一饮而尽,抓起筷子猛吃起来。 “最好别喝酒。”刘松风提醒道。 “没事,我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没有谢谢你,小兄弟。”王千帆似乎忘了刚才的事,爽朗笑道。 “别管他,他就是个莽撞人。” 余幸民见自己的酒杯被夺,只好重新拿了一个。他的伤已经愈合了,也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王千帆举起杯子敬了下余幸民,歉意道:“老余,这回是兄弟丢脸了,对不起你,手底下出了个小人,害了大家。” 余幸民唏嘘道:“干我们这行哪有不湿脚的,只是可惜了其他弟兄。” 王千帆知道余幸民说的是虹口行动组的其他成员,脸有愧色,低头猛吃一口,一脸坚定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放心?放的什么心。 余幸民本想说他几句,考虑到刘松风在这儿,怕露馅就转移了话题。 “松风,我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查到他在哪儿没有?” 余幸民等着看他的笑话,估计他连陈世襄的面都没见过。 “查到了。”刘松风平静道。 “没查到也没……”余幸民顺口一说,反应过来被酒呛了一口,“查到啦!在哪?” 余幸民太意外了。 一个新手能找到人,估计连宪兵队的门朝哪边开都搞不清楚。 难道他只是信口雌黄?余幸民想到这儿听到刘松风又开口了。 “他住在大通旅馆。” 听到这几个字正吃饭的王千帆突然一顿,耳朵竖了起来。 余幸民有些意动,没想到刘松风居然真的调查到了,他有些高兴地说道:“哈哈,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突然余幸民脸色一变,王千帆也是如此,他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没......没进去吧?”余幸民有些紧张。 “你当我傻啊,进去干嘛。”刘松风满不在乎道。 “没进去就好,就好。”余幸民吓死了,这回让刘松风调查陈世襄也是运气不好,搁平时没什么 ,但这次是日本人挖好的陷阱,如果刘松风进去乱打听,很有可能现在门口已经被包围了。 王千帆也是一阵后怕。他知道有埋伏,但他仗着艺高人胆大还是冲了进去,只是没有料到埋伏居然那么多,侥幸打死两人后当机立断才跑掉。 余幸民似乎还没缓过劲来,心里五味杂陈,开始检讨起自己的安排是否真的有问题,差点害死自己的侄子。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简单的任务日本人也会钓鱼,陈世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余幸民也只能感慨情报工作无小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松风不屑说道:“日本人当我傻啊,在门口设了那么多探子,我要是进去指不定就见不到您了。” 余幸民来了兴趣,“说说看。” 王千帆也是如此,他很想听听自己老友口中的学生“成色”如何。 “旅馆左边有一个卖豆花的摊子,摊主也不吆喝,都没人围着吃也不见着急,一看就有问题。” “右边是一个卖菜的摊贩,对待顾客态度恶劣,也不准别人挑选,也有问题。” “还有那个卖膏药的,像哑巴一样,没鬼才怪。” “卖韭菜饼的家伙连饼都摊不好。” “擦皮鞋的那个瘦猴比我长得都白。” 余幸民越听越震惊,没想到刘松风的观察力如此惊人。很多从刘松风口中说出的问题他都要在脑中分析才知道有问题,跟踪的时候扫了一眼就能发现如此多的问题可见刘松风对细节的把握堪称奇才。 王千帆起初听到有些问题点还不住点头,他是老江湖了,这些他也看出来了。可是随着刘松风的继续述说,很多他以为没问题的地方也被揭露出来。 王千帆失血过多的脸反常出现血色,丢人啊,连新人都不如了,如果当时发现了更多的暗探,自己一定不会冒失进去了。 ------------ 第10章 代号上线 “还有,周围民房大白天的紧闭门窗,连窗帘也拉起了,要说里面没有猫腻打死我也不相信。” 余幸民叹道:“是啊,谁能想到日本人这么阴险呢,这下麻烦了,只有等以后再找机会了。” 王千帆在一旁“嗯”了一声,他也不甘心,但没有办法,不怕死不等于作死。 “为什么要等以后呢,现在就有机会杀了他。”刘松风一言出震惊两人。 “有机会?”余幸民不敢置信。 “真的?告诉我,我去砍死他。”王千帆又来了精神,激动之下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嘴角都有些歪了还是一脸兴奋。 不怪他兴奋,他是接到了毛善余的命令,必须完成除奸任务,不然以处座的性格肯定会枪毙了他,即便侥幸不死估计也要被关到监狱里反省。刘松风给了他功过相抵的机会,他肯定是要抓住的。 “那天不是没有机会了吗,我也没事,就去了趟百乐门。”刘松风说的时候两人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听到后均是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刘松风纠正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只是去那里见洋行的一个经销商。” 两人均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刘松风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说:“那里有个舞小姐叫花艳红,虽然不是头牌,但也长得那个啊......” 刘松风比划了一个曲线。 “重要的是——她是陈世襄的心头好,就这两天陈世襄就会去找她。” 王千帆眼神一凛杀气外露,“他的死期到了,我一定要用斧头砍死他。” 这个情报太重要 ,在百乐门那个地方王千帆有一百种办法玩死陈世襄,但他还是准备用斧头砍死他,不能让他死得太容易了。 余幸民震惊之余又追问道:“这个消息哪里来的?感觉有些不敢相信。” 刘松风解释道:“大通旅馆附近有个茶铺,我在那儿喝过一会儿茶,有个茶客咬牙切齿地骂从那儿经过的陈世襄,好像是跟陈世襄抢女人抢输了。” 余幸民表情有些呆滞,愣愣道:“你这运气......” 刘松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编瞎话比实地侦察还要累啊。 《情报系统》挺给力的,调查陈世襄的第二天就刷出来了相关情报。 【你今天去过茶铺,获得相关情报——陈三看见了街上走过的陈世襄,认出他是与自己争夺百乐门花艳红的家伙,他表面上无所谓,实际上心里引以为耻。】 这才有了刘松风到百乐门去的原因,第三天去百乐门旁敲侧击认识花艳红后系统又刷新了新情报。 【你今天见过花艳红,获得相关情报——陈世襄将于本周五去找花艳红共渡良宵。】 不知不觉间王千帆披上外套,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他冲两人拱了拱手,“我要走了。” 余幸民还想挽留他两天,毕竟他的伤还没好。 “老余,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如果以后我还活着的话加倍奉还。我不能继续待在这儿,已经违规了,再待下去就要被小兄弟小瞧了。” “保重。”余幸民本想拍一拍他,但想到他还有伤在身,手到了半空又放下了。 “再见。”刘松风也告别了一声,他也有些佩服这个家伙了,像个铁人一样,捶不烂打不破,风风火火,永远都在除奸的路上。 王千帆走后余幸民情绪有些低沉,“松风,明天我也要走了,走之前这里我会收拾一下,但你也最好不用了,换个安全屋。” “老师,你的伤都还没有好彻底呢,再养两天吧。”刘松风劝道。 “不了,伤是永远都好不了的,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了,懒得等了。”余幸民摆了摆手。 “好吧。”刘松风也不劝了,知道劝不动。 余幸民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些刘松风的基本信息,他拿起来涂涂改改,后面又觉得似乎不对,眉头一皱,将纸撕碎,点燃放进火盆。 刘松风不解其意。 余幸民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张白纸,将笔递给了刘松风,“签字吧,就当你加入了。你的上线就是我,你的基本信息都在我的脑子里,没有人能从我脑子里找到你。” 刘松风有些迟疑地握住笔,正待签字时余幸民的声音又响起。 “不要签你的名字,写代号就行。”余幸民提醒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没给你起代号,这样吧,本来代号都是上级给下级起,我允许你自己起一个代号。” “记住规则,代号就是你,但又不能让人联想到是你。” 刘松风沉默了半晌。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刘松风念了半句诗。 “好,好,好。”余幸民激动得眼眶都有些红了,“就是要有谭先生的这种大气魄,松风,希望你不要怪我将你带上这条路,国难当头,每一个人都不能幸免。” “好,好,好,昆仑,这代号不错。”余幸民还在回味。 “当然不会怪老师。”刘松风憨厚一笑,提笔在纸上迅速签下“肝胆”二字。 余幸民瞬间凌乱了,“不是昆仑吗,怎么......" "老师,你说的要出其不意。”刘松风露出一口大白牙冲着他笑。 “你小子......”余幸民指着他想骂又骂不出来,也只能由他了。 余幸民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怀表,塞给了刘松风。 “这是我去德国留学时一个教员送我的瑞士摩立斯怀表,后面我刻了一个我喜欢的图案,送给你了。” ”老师,这是您的贴身物品,学生怎敢夺人所好呢。“刘松风连连推辞。 余幸民眼睛一鼓,有些生气道:“你当送你东西?想得美,这是我预留的保险措施,万一我不幸......这个怀表会证明你的身份,不至于让你当个孤魂野鬼。” “这张纸我会送回特务处保管,上面会留下关于怀表的信息。” “行了,拿着,你死了我都不一定会死。” ------------ 第11章 洋行 又是一个周一,刘松风迎着黄浦江一大早就飘过来的汗臭味又开始了新一天。 在上海,每一个人都知道最赚钱的生意就是房地产与鸦片。 很多外来的冒险家都是靠着此两项“生意”发了家,逐步开始参与其他的进出口的贸易,这也是一项暴利的生意。 刘松风的老板威廉也是如此。 威廉小的时候跟随他的医生父亲来到上海,他并没有子承父业当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而是开了一家洋行。 德顺洋行,入乡随俗,中国人的同化能力也影响了这些外来者起了一个好兆头的名字。 表面上德顺洋行经营着药品与其他洋货的进口,实际在私底下也在进行着鸦片的贩卖,他们用坚韧的防雨布遮着,里面混杂着柔软的干草,不远千里,跨越大洋来到中国,又换回中国的植物油、鸡蛋、樟脑、薄荷、茶叶等运往世界各地,赚取大量的差价。 洋行里面的雇员肤色不一,什么国家种族都有,英国人、美国人、哥萨克人、犹太人,最多的居然是印度人。 刘松风是里面唯一的中国人,因为他懂英语,而且是较为纯正的英语,远不是那些投机商人一口的“洋泾浜”英语,自带地理位置。 高中毕业后刘松风就靠着较好的英语谋得了这份职业,钱多钱少先不说,工作确实还算体面,每天也只是与各大洋行的买办进行下单、对账,报关的单据这些千篇一律的工作,接触的也是较为小宗的买卖,药品这一块是完全接触不到的。 威廉只信任从本土来的人,药品生意一直都是英国人在负责。 从外滩转到福州路就能见到德顺洋行的大楼,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一座仿英国文艺复兴时代期的建筑。全幢外墙采用花岗石垒砌,一二层花岗粗凿。大门进口有石阶,包铜的大门,门两侧有一对壁灯。 其中一个壁灯下站着一个头缠红布,脚蹬皮靴,面如黑炭的家伙,与工部局请的印度巡捕没什么两样。 萨尔汗持着一把303步枪,精神抖擞站立着。他是威廉请的守卫,配枪也是在法租界与英租界备了案的。 “给你。”刘松风递了一包牛皮纸装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萨尔汗伸出空闲的手取出一个咬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刘,美味!” 他的英语有股咖喱味,跟他衣服第二个纽扣边上残留的黄色斑点一样。 “当然,下回要吃我再给你带。”刘松风打了招呼就进楼了。 刘松风觉得有投资的必要,这家伙的老乡大多数都在工部局,骑着高头大马整天在街上巡逻,凶神恶煞欺负小商小贩,听说还有一些已经爬到了管理层,这是一只潜力股。 刘松风的办公桌在2楼,上楼梯一个大房间就是。桌上除了早上暹罗人助理送来的一些单据,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这几年刘松风的“癖好”也被这些外国人摸透了,知道他有一些小毛病,助理更是不敢随意将东西扔在他的桌上。 先泡杯茶,咖啡是怎么也不会喝的。 刘松风瞥了一眼这些单据就没再理会,先是拿起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密勒氏报,租界商人办的报纸,他们什么消息都敢刊登,也没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头版头条正是周五发生在百乐门的惨案,王千帆把事儿办成了。 地上全是黑色的液体,头上四道深入头骨的缝隙,嘴角上还残留着呕吐或者脑袋里飞出来的东西。 有些记者就是喜欢近距离拍些噱头十足的东西,估计还没等巡捕与特高课的人到那儿,他们已经兴冲冲拿起相机回暗房冲洗去了。 花艳红在一旁柔弱样子像极了一朵蓝色的雏菊花,照片上可以看到她的长裙是后背镂空的,任何男人看到估计都会发疯的,要不了多久估计她也会冲击“头牌”的地位。 “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刘松风有些鄙视王千帆的手法,将报纸原样放回,开始了工作。 下班后刘松风本想去坐有轨电车,但在过街时看到了坐在街角等待揽客的李大牛,垂头丧气,怔怔地呆坐着。 李大牛拉车是一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 李家一共是四口人。李大牛父亲前几年在码头当脚夫,伤了腰,如今半瘫在床。李婶跟刘松风母亲一样,接一些零散的针线活,帮大户人家洗洗刷刷补贴家用。而,李二牛,则像是一个“拆白党”。(上海俚语,泛指流氓、小混混、帮派份子) 黄包车,是旧上海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当时有大小照会之分,大照会在华界及英法两租界都可通行,小照会只能通行于华界。这些拉车的人,家道贫困,置不起车子,于是一些流氓头子就趁机出租车子,进行剥削,小照会每天车租6角银元,大照会每天1个银元。如果生意不好,每天拉不到足够的钱付租,积欠3天,即被取消租车资格,甚至挨打。 李大牛做梦都想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子。这样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也不会发愁今天的租车钱不能赚到。没有了车租,也能赚到更多的钱。 李大牛每天起早贪黑拉车,好不容易凑够了买车与上牌照的钱,但被李二牛挥霍了一半。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李大牛强作笑颜起身问道:“要坐车吗,保证又快又稳。” 看到是刘松风,李大牛憨厚的笑容里又浮起一丝自卑感,“原来是松风啊,要坐车吗,你平常不是都坐电车吗。” “你那弟弟应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李大牛头一沉,有些丧气地说道:“你都知道了?” “还差多少?”刘松风问道。 李大牛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里露出惊讶。 “到底还差多少?” “100个大洋。”李大牛说了出来,仿佛身上卸下重重的秤砣。 “明天这时候你在这里等我,我借给你。不过不要给别人说,包括你自己家里人和我母亲,就说你跑马场赢的。”刘松风叮嘱道。 虽然不明白刘松风的意思,但不妨碍李大牛激动的心情,他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好的,谢谢,太谢谢了,我一定还你。” “松风,上车,今天我收车了,顺道拉你回家。” 晚上,刘母又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这李家咋回事,大晚上又在打孩子。” ------------ 第12章 圣约翰大学 刘松风有钱吗? 有钱。 也没钱。 他在洋行工作月薪是30个大洋,算是上海中国人里收入较高的了,但跟英籍的雇员比起来就差得远了,他们也是30,但后面的单位是英镑,连印度人的也比他高。 那时候英镑是最值钱的,1英镑约等于4美元,而1美元又约等于3个袁大头,法币则不用说了,刚开始跟银元还是1:1,后面就一言难尽了。 这样比起来刘松风是没钱的。 但刘松风刚穿越过来没几天就搞到了一大笔钱,他洗劫了一个烟土贩子,大量的银元、金条,还有一些其他物资。 那段时间青帮大量的人员充斥在租界的每个角落,盘查路人,甚至还想入户搜查,工部局的介入这才慢慢淡去。 刘松风猜测他肯定动了一个大佬的奶酪。 他身上的匕首就是烟土贩子的,锋利的同时还华丽无比,柄端嵌着数十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刘松风嫌弃它容易暴露,全部撬掉了。 为了安全,也为了不时之需,刘松风租了几个“安全屋”,采购物资,连带一起将这些物资分散存放。 “大富翁”刘松风身上最好的衣服也只是一套深色斜纹的西装,不是名牌,也就是寻常铺子里随便买的,袖子与领子都有磨损了也没准备置换新的。 每天回家还要将衣服挂晾起来,裤子则是要用重物压缝,这是他上班的行头,在洋行出行必备的。 见不得光的钱永远也无法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刘松风已经习惯了,上辈子是这样,这回也是这样。 当他无法解释这些钱财的来源,也就意味着不敢在这个时代露富,有时候没有守护这些财富的能力而拥有财富是非常危险的事。 他也只能时不时买点吃食改善下两人的生活,东西多了刘母那里也不好解释。 刘松风,一个有钱的穷人。 余幸民走了,走的很彻底,隔天刘松风就去看了。 屋里所有物资席卷而空,居住痕迹也擦拭干净,没有漏过每一个角落。 真够专业的! 刘松风由衷赞叹,要他亲自收拾也就如此了。但是有一点有些过分了,拿东西也不说一声,那一整套手术工具还是他从洋行仓库里顺的。 刘松风锁好了门,丢掉了钥匙。 如余幸民所说,这个安全点被放弃了。 刘松风开始像一只茧里的幼虫,蛰伏起来,待到夏天来临时化作鸣蝉,再次发出他的声音,比上次更洪亮,更振聋发聩。 这几个月刘松风已经习惯了工作、学习、回家睡觉。 为了掩饰自己会日语的问题,刘松风特意在自己熟悉的圣约翰大学报了一个班。 就跟后世的培训班一样,有需求就有市场。 租界繁荣的背后需要一大批会英语的从业人员,即便是“洋泾浜英语”也要会一点儿不是吗。 圣约翰招收社会上的已经参加工作了的,或是想要从事洋行工作的人,参考洋行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制定了培训计划,有英语、法语、日语等,主要讲的也是商务活动常用的东西。 刘松风像一个渴望一朝成为人上人,渴望凭借一门外语就成为上等人的幻想人群,眼里闪动不是对知识的渴望,全部都是银元、美元、吕宋雪茄、香奈儿。 “这位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台的老师拿着教鞭点了刘松风的名。 刘松风拖拖拉拉站了起来,一道简单的翻译题,对他这种过了八级的人简直不要太容易,但他还是故意翻译错了几处。 “不错,请坐。这位同学的进度就挺好,里面有很多词汇我上节课其实讲过,你们可能搞忘了,要注意,这个单词在这儿......”孙意映一脸和蔼,很有耐心。 他是一位中年日语老师,中等身材,戴一副半框眼镜,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冒着油光。 刘松风觉得是斯丹康,没办法,怨念太深,他的同桌则有不同的见解,他用的是很廉价的发蜡,说是闻到了酸橘子的味道。 这家伙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老师,对其有些看法。 其他同学则不这么认为,孙意映老师是大学里的“明星”老师之一。 他总是穿着中式的大褂,有深色,也有浅色的,每次看到都是这样,似乎他的衣柜里只有种样式的衣服,但却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对他产生信任感。 他总是用流利的日语讲解着讲义上的内容,配合着生动的表情和动作,让学生们更好地理解和掌握知识,最日常的事情在他嘴里讲出来也无不带着传奇色彩。 他的发音跟刘松风一样,非常标准的京都口音,没有在日本待过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发音的,他应该有留学的经历。 在课堂外,他也是一位非常亲切的老师,关心学生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耐心地解答他们的问题,给予他们帮助和鼓励。 特别喜欢下课了跟同学们拉家常,但仅限于真正的大学生,似乎他们这些过来培训的人是不堪造就的,没有潜力的。 刘松风也不喜欢他,觉得他有些阴。 另外一个“明星”老师邹朝闻则是与之截然不同,同学们都亲切地叫他“老邹”。 老邹一点也不老,比孙意映还要年轻几岁。 说他老,是因为他是讲国学的,总是那一套之乎者也,平时上课引经据典,博学是一定的,但他的课却一点儿也不生动,也不讲些他的经历、小事故来活跃课堂,板着脸一下课就夹着书本走了,不与人交流。 他像一个老古板,却又穿着海派的西装,打理得整整齐齐,头发却是像大头兵一样的寸头,上面什么也没有,直挺挺地立着,像一排排的刺刀,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感觉。 很矛盾的一个人。 没有学生喜欢他,但却喜欢谈论他,他的眼睛里全是故事,是一个另类的“明星”。 真是太有趣了,刘松风竟然还在学校里看到了穿着神职人员服装的老师,这学校居然还在教神学。 上帝没能拯救西方国家迷途的羔羊,居然远涉重洋来到中国,又能拯救谁呢? ------------ 第13章 假做真来真亦假 “阿宝,你这一天天订这么多报纸看得完吗?” 刘母已经习惯了一大早从门口取回刘松风订的报刊,再顺便数落他几句,刘母这是心疼钱了。 好家伙,厚厚一摞,起码也有四五种,里面刘松风真正需要的只有《申报》,其他也只是掩护。 余幸民唤醒他的方式只有这个,当看到报纸上的特定消息时就意味着“冬眠”结束,如果刘松风有紧急情况想联系他也只能用死信箱。 “姆妈,要关心时政,报纸上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刘松风也只能随便找个借口。 “时政,时政。”刘母眼睛一撇,眉毛竖了起来,掩饰起来的忧愁再也挡不住了,“你父亲就是关心时政,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刘松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的父亲已经死了是事实,但刘母却坚信他只是有事耽搁了,肯定会回来的。 刘母说的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她是靠着这股气在活着。 如果这股子气泄了,刘松风不敢想象。 他也曾劝过刘母搬家到西南去,上海马上就不太平了,她一口回绝了。 这里离老家最近,搬远了振铎就找不到了。 从此以后刘松风再也没劝过,也没有动过搬家的念头了。 出门碰到李婶在浇水,用的水还是昨夜不知道干了什么的隔夜水,她面色暗淡,穿了一个新的花纹鲜艳的中国大褂,鬓角直插进高耸起的立式衣领里。她眉宇间的皱纹淡了些,看到刘松风高兴地打招呼。 “松风,上班啦!” “是啊!”刘松风回道。 据说大牛给她买了这件衣服,这是她从未穿过的衣服,估计以后也不会再穿其他衣服了。 上班的时候刘松风正在用恩得伍德牌打字机打印出货清单,一个像矢车菊般蓬松卷发的女人走了过来,淡黄色格子的旗袍,旁边有条细缝一直到腰,所有到了上海的女人都会爱上旗袍,她也不例外。 搭配上她那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像个黑洞,所有男性职员的眼珠子都被吸走了。 当然,也只能看看,她是老板的秘书艾玛。 “刘,老板的吩咐。”艾玛停在了刘松风的面前,甩出一页纸。 刘松风没去看纸张,反而有些诧异问道:“为什么不是香奈儿5号?” 艾玛白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鼻子太灵光了。 “莲花河岸不适合你,那些是小姑娘用的,你还是适合玫瑰。”刘松风不依不饶。 “随便你说,老板要的急,翻译好下班前交给我。”艾玛带着一股香风走了。 刘松风这才看了看,是用汉字写的一篇商品的介绍,说白了就是一张产品说明书,需要翻译成英文。 刘松风觉得奇怪,以往这些都是三楼的英国员工的事,今天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临到下班时刘松风才翻译完,还用打字机重新打印出来一份。 ...... 又是新一 的天,情报系统刷新了。 刘松风犯起嘀咕,除了其它不重要的信息,有两条真的惊讶到他了。 【你今天去过美味坊,获得相关情报——侯小四在心里骂你假洋鬼子,有这么多闲钱买糕点,肯定帮着洋人欺负中国人赚的,在苏区,很多同志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你今天去过公司,获得相关情报——你的老板威廉对你产生了其他想法。】 美味坊,就是刘松风经常去的法租界那家糕点铺子,没想到刷出来这条情报。 刘松风在脑海里回想起今天帮他称糕点的伙计,一个矮个子,二十岁出头,弱不禁风的样子。 毫不起眼的人,毫不起眼的铺子,在法租界一抓一大把。 难道他是红党?他的老板也是?那里是红党的地下联络站? 刘松风觉得需要确认一下,这情报系统也不太给力,不是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完全是随机、任性、毫无规律的。 至于有威廉? 刘松风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寒,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个电影,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很深情的表白。 威廉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想干嘛? 刘松风忽然产生了一股换工作的冲动。 另一边,美味坊打烊了,侯小四正努力举起排门板塞进木架子的缝隙里,这种老式的封门板很沉重,需要对整齐才能合拢上。上完最后一张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额头也在冒汗了。 “小侯,过来一下。” “马上就来。”侯小四听出是掌柜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 掌柜坐在一张酸枝木制成的矮桌前,拍了拍面前的还没来得及上漆的板凳,“小侯,坐。” 侯小四心里有些忐忑地坐下了。 “今天我们不开会,只说点心里话。”掌柜一开口就让侯小四放松下来了。 “你觉得来我们铺子上的都是什么人?” “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但大多数都是中国人。”侯小四毫不迟疑地回答。 “是啊,都是中国人,即便这里是租界,但也是中国人最多,如果所有中国人都能够团结起来......”掌柜语气有些自嘲的感觉,“终有一天,我们可以自由地在这片土地上呼吸,我们在这儿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掌柜的,我们很久没有行动了,是不是忘了我们了。”侯小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会的。”掌柜很肯定说道,“但首要的前提是我们能够很好的隐藏起来,你最近的态度就很不对。” “态度?”侯小四不明白。 “抛开其他的不说,打开门做生意,进来都是客,你不应该板起一张脸,你心里在骂他们吧。” “掌柜的,你怎么知......”侯小四的小秘密被发现了,有些手足无措。 “我怎么知道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店黄了我们两个就可以灰溜溜回去了。”掌柜加重语气调侃起来。 “我有些看不惯。”侯小四解释起来。 “看不惯也要看,保持笑脸,即便是你的杀父仇人站在你面前也要扯开了嘴笑,记住一句话,假做真来真亦假, 真作假来假亦真。” ------------ 第14章 华懋饭店 威廉是一位富有冒险精神的英国商人。 他的办公室布置得格外精致。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其中一幅描绘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街头,让人仿佛能闻到那个时代的气息,角落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质书柜,里面摆满了各种中英文书籍。 他的办公桌位于房间的正中央,上面摆放着一台新式的电话机和一摞文件。还有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是他的家人的照片,上面的一家三口笑得很开心。 “刘,你看看。”威廉扶了扶金色的长柄眼镜,将纸递给了刘松风。 刘松风站在他的办公桌前还在想着昨晚的情报,有些心不在焉。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威廉那高耸的大礼帽,完全将他的脸遮住了。 只有等他抬头的时候才能看见他那白净的皮肤,脸上打理得很清爽,不像其他英国人留有一个翘胡子。 这是昨天刘松风翻译的说明书,上面用红笔勾勒着,有涂改的痕迹。 “这样是不是更准确一些。”威廉饶有兴趣盯着刘松风。 他是一个中国通,不看肤色样貌的话完全可以当他是一个中国人,上海话也是随便说的。 刘松风看见了全是他故意留的“漏洞”,每一处都被威廉找了出来,修正过来,他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 “完美。”刘松风赞扬道。 “听说你最近在学日语?”冷不丁威廉来了一句。 刘松风发誓,他学日语的事情只有刘母知道,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威廉是如何知道的? 真是什么人都不能小视,这些狡猾的商人的嗅觉也非常灵敏。 “是的,先生。” “学到哪种程度了,能进行交流吗?” “简单的可以。”刘松风谦虚道。 威廉将思索了片刻,将眼镜摘下来放在盒子里才说道:“有一场很有趣的晚会,除了艾玛,我希望有一个会日语的人陪我去,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这场邀请。” 刘松风露出的笑声:“嘿嘿,可以去,但是......得加钱。” 威廉也被他的举动搞来愣住了,反应过来开怀一笑,“刘,我喜欢你,你是个幽默的中国人,不像其他人。” “你也是一个幽默的英国人,不像其他人。” 威廉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摆在桌上,“刘,晚会需要一件合适的衣服,你应该拥有一件。” 刘松风非常自然地揣进了兜里,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从今天起,你的月薪涨到100。”威廉又说道。 “英镑?” “我说的是银元。”威廉被他的狮子大开口吓坏了。 ...... 晚会的地方在华懋饭店,它就在十里南京东路的起点,一幢有着直插云霄的绿色金字塔状屋顶的建筑,享有远东第一楼的称号,是外滩地标性建筑。 晚会是由日本人发起的,准确的说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发起的。当刘松风与威廉、艾玛一起过来时门口全是日本宪兵在进行检查。 在威廉的带领下很顺利就进入了饭店。 饭店一至三层皆是大堂,四至九层才是饭店的主体,九国风格的客房,到处都镶嵌着“拉克利玻璃”,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橘红光芒。 赴宴的有上海各国、各个阶层的人们,各大洋行的代表,这些人的年龄与性格,亦或是肤色不同,乃至语言不通,但是他们的生活圈子里相同的,利益也是相同的,一点儿也不妨碍他们的谈笑风生。 整个宴会上充满了各国语言,英语、日语、法语、俄语,而作为会场里最多、最忙碌的中国人,中国话却很少听到,刘松风不禁有些动容,高贵与世俗交织在一起的一场对话,他摸了摸新买的燕尾服一角,心里泛起一丝酸楚。 刘松风站在威廉的旁边,他们在西北角落里围坐在一起,赤裸裸地谈论起来。这些人皆是各大洋行的幕后老板,亦或是他们的经理人,其中有些不乏刘松风打过交道的小角色也在,只不过跟刘松风一样也是没有资格坐在那里的。 其间有人调侃起了日本人,说他们是日本猴子,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教训一下金陵政府,他们等着重开合约,重新划定租界,几乎想把整个上海吞掉。 刘松风听得懂,一个法国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不把你撑死呢! 这些家伙看中了房地产的暴利,越界筑路再修房子是他们最想干的事,只不过现在静悄悄的,耽搁了他们发财。 没过一会儿,“正菜”来了,几个日本商人带着穿着军服的日本人加入了讨论。 刘松风这时才体现了他的作用。 他能无缝地将日本人说的话转换成英语告诉威廉,而其他人带的翻译还要经过中间的环节,他们并没有能够同时精通两种语言的人才。 威廉这才意识到刘松风的语言天赋,远不是他谦虚说的只会一点儿,他翘起了二郎腿,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把其他洋行的人比下去了。 经过这一会儿的翻译刘松风也知道了日本人开这个晚宴的目的了。 日本人独占了东北市场,大量倾销日货,也不准其他各国的商品进入,旨在谋取最大的利益化,早就引得其他各国的不满,讨论会开得有些剑拔弩张,也有些冷嘲热讽。 日本侵略者控制了东北的经济命脉,又在谋划建立一个商业垄断机构,计划将东北的日货又销售到上海来,他们这回来是试探各国的反应。 狗咬狗,一嘴毛,刘松风心里腹诽道。 华懋饭店一个管事的经理,是个俄国的犹太人,他跑到威廉面前一阵嘀咕,威廉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刘,威尔逊先生需要帮助,你应该跟他去一趟。”威廉说道。 艾玛闪动着大眼睛,似乎在鼓励着他。 原来是现场的翻译不够了,而威尔逊刚才在一边又看到了刘松风的表现,遂向威廉借人。 刘松风有些搞不懂威廉了,他自己现在一个翻译也没有了,却有些兴高采烈地送走了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 第15章 抽烟斗的敌人 威尔逊带着刘松风进了四楼的一个客房,这是一间日本装修风格的套房。 里面零零散散有数十个人,穿军装的,穿西装的,还有大褂。 有些翻译紧张地在一直抹汗。 刘松风很快进入了角色,取代了一个已经面红耳赤的翻译。 这里又是另外一场利益的分配的肮脏对话,不同的是这里只有中国人与日本人。这些穿着名贵中式大褂的家伙都是上海本地帮派的头面人物,但在日本人面前也是小心谨慎着,只有偶尔能从他们的笑声中听到那潜藏起来的阴毒与狠辣。 日本人需要他们的力量,他们也希望借助日本人的货物攫取更多的利润,两者一拍即合,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说着的却是不远的未来的事。 房间里吕宋雪茄的烟雾、发油的酸味、红酒、旗袍,靡靡的歌声与笑声全都一股脑钻进刘松风的鼻子里,泌入他的心里,想要将他也拉进这个氛围里。 刘松风觉得自己的强迫症又要发作了,这个地方可太肮脏了,比上海最下层人民住的棚屋还要令人作呕,世间再也找不到这么个污秽之地,虽然他们有光鲜的外表,耀目的灯具,无瑕的大理石地板。 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坚持不住了,强忍着不适感吞了几片药,干咽进去。 但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刘松风认识了一个人。 日本特高课的课长,松本太郎。 他混在人群中间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旁边人的介绍刘松风也不会知道他是个日本人,更不会料到他居然是特务组织的头脑人物。 如果不是他手上那根金丝楠木玛瑙烟斗,刘松风还真以为有卖菜的老人混了进来。 他像一个老农民一样,穿着简单的灰色的中式长袍,脚上也是一双简单的,单调的黑色布鞋。旁边的青帮大佬殷勤地帮助他点燃烟卷,时不时奉承几句。 松本“吧嗒”着开始抽起来,时不时还用脚底磕一下烟灰。 他将神髓完全学到手了,而且毫不在意同僚的异样目光。 这是一个危险的家伙,刘松风心里警惕起来。 他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眯着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看到刘松风时还冲他友好地笑了笑。其他人基本上是不会理会他们这些翻译,更何况中国翻译。 松本太郎不一样,他似乎对每一个都特别友好,不管你是哪国人,笑嘻嘻地说着一些很平常的话,问着一些很不起眼的小问题。 刘松风知道,这种”笑面虎“才是最难缠的。 小型聚会散去时松本对他笑呵呵问了一句:“刘君,你的日语学多久了?” “三个月。”刘松风保持着微笑。 “有天赋。”松本的眼神捉摸不定,临走时还友好地跟刘松风握了一下手。 他们走后,刘松风的脸色如同吃了大便一样,急忙就冲进了洗手间。 饭店在洗手间还准备了香皂,刘松风拿起打湿后拼命揉搓,生怕那家伙身上带有致命的细菌。 正在刘松风寻思是否以后身上备些消毒水时听到里面隔间有人在说话。 “铃木这家伙的运气太好了,为什么不是我呢?” “就是,如果我去做这件事的话家族里会为我骄傲的。” “只有等下次了。” 日语,两个日本人在聊天,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第一个说话的人刘松风听声音很熟悉,叫井上。他就在刚才的小型聚会上,代表日本领事馆来的,是个年轻的武官。 刘松风听了一个没头没尾,也没当回事,径直下楼了,威廉还在等着他。 “刘,你来了就好了,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也不听别人的意见,太糟糕了!”威廉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摊了摊手,无奈道。 他像好奇宝宝一样问道:“刘,你都去见什么大人物了,会不会被他们挖走了,我觉得已经离不开你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搞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没有发现你这个好员工。” 威廉舌头像是被裹脚布缠住了,絮絮叨叨的,拉着刘松风就是好一阵述说,就连艾玛的嗔怒也没有理会。 “刘,说说,到底见了哪些人?”威廉绕了半天又说回了这里。 刘松风脸色不变,心里却已经笃定他有问题了,似乎自己见的人对他很重要。 刘松风随口报了一串人名,刚开始威廉还不住点头,有时也插话说这些都是大人物,自己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等到刘松风说到松本时,威廉的瞳孔有些微缩,又很快掩饰过去了。 “不错,不错,刘,你的日语已经过关了,或许可以当个专职的翻译,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在我这里上班,偶尔客串一下也挺好的。” 刘松风当他开玩笑,客气地回了一句。 “刘,这个晚会将持续三天,我希望你明天也能陪我来。”威廉又邀请道。 “好的。”刘松风同意了。 这正是余幸民说的扩大交际圈的机会,华懋饭店这次的聚会不是什么人想进来就能进来的,靠着威廉这棵还算茂盛的大树,刘松风可以适当地接触一下这里的人,也许惊喜就在不经意间出现了。 但威廉的用意刘松风还是猜不透,索性就不管了,他总会摊牌的。 朱徐三路与四川路平行,隔着一个弄堂街,靠里面一些,街道要稍窄一些,这里有一家糕点铺子,美味坊,很普通常见的名字,好像在古代有很多铺子都叫这个名字。 刘松风特意过来了,补充一些糕点,顺便看下情报系统里说的。 “先生,您好,随便看,都挺好吃的,还可以先试吃一下。”侯小四老远就招呼起来,一脸灿烂。 这么高兴,吃蜜蜂屎了,刘松风觉得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度的翻转,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这回刘松风换了个品种,海棠糕。 上海的糕点以其甜香软糯、花色繁多而著称,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这是上海人除了主食之外经常吃的,也是过节、婚庆、寿席上必备的。 “掌柜的,结账。”侯小四称量好后递给了他的老板。 刘松风笑嘻嘻探头过来,“掌柜贵姓?” ------------ 第16章 死信箱 “免贵,姓马,策马奔腾的马,叫我老马就行。”马掌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笑出了褶子,一脸客气。 刘松风来过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跟掌柜说话,以往都是伙计接待他的。 马掌柜,一个中年男子,温文尔雅,身材微丰,给人一种亲切而安定的感觉。 他身着一件传统的中式绸缎马褂,颜色淡雅,上面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很有品味的一套衣服。 刘松风看见他的手有些粗糙,或许他还要在后厨加工吧。 “马掌柜好,你们的糕点做得挺好,用心了。”刘松风表扬道。 “先生喜欢就好,客气了,叫我老马就行,他们都叫我老马。”马掌柜谦逊地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 回到家里的刘松风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刘母的“爱心醒酒汤”。 其实他根本没喝酒。 作为一个翻译,全程站着,还要全神贯注听别人说什么,脑子里也要想着怎么翻译,也根本没有时间,而且刘松风也不喜欢。晚宴上不是张裕解百纳干红,就是格瓦斯兑点儿伏特加,哪像是老爷们喝的。 威廉在他耳边唠叨着,他说这酒有些问题,可能是假酒,日本猴子太吝啬了。 刘松风也心里鄙视,根本没准备尝试。 “阿宝,幸好吃了你给的药,这回的伤寒太厉害了,南站的职工家属里几乎家家挂丧。”刘母一脸的心有余悸,“我把你的药分了一些给劳工村的人,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行,姆妈,你做主就好。”刘松风完全同意。 就在华懋饭店,就在今天,刘松风在当翻译的间隙透过玻璃看到了黄浦江,江上漂浮着一团团的黑白、灰白的某种东西,像是遭了水灾后冲进江里的各类物件。 那不是物件,那是人,刘松风知道。 从外滩回家时候,浮棺厝厝,臭腐蒸发,都是因伤寒疫情得不到及时救治而丢掉性命的百姓。 天灾、人祸,祸不单行。 整个上海都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而饭店里,十里洋场,歌舞升平。 叮咚! 刷新了。 【1、你今天去了德顺洋行,获得相关情报——丽莎对威廉带艾玛去晚会而不带她感到伤心,丽莎觉得自己的身材更好一些。】 【2、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的租界报纸将会对此次上海的伤寒疫情进行总结性的论述。】 【3、你今天去过美味坊,获得相关情报——侯小四开始用心对待每一位客人,他非常不希望糕点铺子倒闭。】 【4、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松本太郎的玛瑙烟杆其实是一对,他非常喜欢别人送他的这对宝贝。】 【5、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威尔逊有退出的想法,他觉得上海不是久留之地。】 【6、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亨利一直在怂恿法租界公董局中的部分公董,希望能与日本联合起来对金陵政府施压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7、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聚会上使用的酒其实不是张裕解百纳,而是大卫洋行从越南运回的劣质葡萄酒贴牌出来的。】 【8、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威廉对日本人在天津进行的“波士顿飞机大屠杀”非常不满,他的一个朋友在天津依旧没有消息。】 【9、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英国人与法国人非常担心德国人介入西班牙的内战。】 【10、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井上彦雄为了争取去内蒙古的任务花费了大量金钱与精力,对于上司没有选择自己感到非常遗憾。】 刘松风今天见了太多的陌生人,很多他也叫不出来名字,消息很集中,而且基本跟华懋饭店有关。 威廉的朋友难道被日本人误杀了?刘松风看过报纸,知道前不久发生在天津的一件毫无顾忌的大屠杀,死了很多中国平民与外国人,各国都对日本进行了抨击与谴责,但日本现在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并没有理会,反而在上海组织了一场聚会,堂而皇之想将经济的触手伸到其它人的碗里。 最后一条引起了刘松风的注意,结合今天在洗手间听到的消息,他认为日本人去内蒙古必定有大阴谋,只是系统并没有详细说明,这并不是一条完整的情报,还需要更多。 铃木?情报就在他的身上,是他要去那里,刘松风想起来了。 正好还有两天,刘松风决定试一下,万一刷出来了呢。 第二天晚上,刘松风又跟威廉去了一趟。今天晚上的人要少了很多,可能也是已经谈妥了,不需要过多的锱铢必较。 松本没有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过刘松风看见了他最想见到人,铃木。 他一人坐在吧台喝酒,一脸桀骜。 刘松风没敢上前跟他说话。 第三天,刘松风偷偷上了第八层,没有人注意到。 ...... 唐舟晃晃悠悠从跑马场出来 ,脸色有些晦暗,输了,呸,这些洋人没准儿出了老千。 他上了一路电车,刚上去又想起一件事,懊恼后又在下一站下车,原路返回。 他想起老师的吩咐,必须去一趟死信箱的地点,看一下是否有情报,如果有就取回来用电报发给他。 唐舟是浙江警官学校培养的情报人员,他的老师,应该说在那里所有人的老师都是余幸民。 余幸民知道他是选派到上海站情报站的成员,于是安排了一项特别的任务,出门的时候必须到博物馆路那条大街111号弄堂的大门左手边,从上往下数第5排,第三块砖查看是否有情报。 上面如果出现了黑色的圆圈图案,必定是有情报,必须马上取回来。 唐舟是系统培养的情报人员,知道这是常用的死信箱联系方式,也知道一定是有情报人员在给老师传递情报,但他不想知道是谁,也不敢问,因为规矩。 ------------ 第17章 绝密情报 程雨时,黄埔五期毕业,江浙人,新成立的上海站站长。 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方脸,高大,反而更像是北方人。 也许是坐在了这个位置,有些如履薄冰的感觉,害怕管不住下面的人,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 自从王千帆的虹口行动小组陷落后,戴春风已经在反思这件事情。上海不仅是军事重地,也是情报重地,它是远东的国际情报大都会,以往投入的精力太少了,是战略上的失误。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戴春风抽调了总部的程雨时,抽调总队部分人手,汇同刚培训出来的新人,再将原来上海其它区域的小组混在一起成立了上海站,目标是成为一个甲种大站,为以后的战争提供必要的情报支持,以及战时的敌后破坏、暗杀等特工任务。 程雨时带着先头部队来到了上海,后续的人手还在陆陆续续集结中,新站建立,事务繁杂,所有事情都需要他来最终拍板,搞得他有些烦燥。 从外滩码头遥望,江对面就是浦东区域,要到上海市区都要经过轮渡,从以前的人力小舢板与小木船已经逐步过渡到了机动船。 上海站通过上海青帮杜大佬的关系暂时就驻扎在烂泥渡口外的鸿升栈路的一家商行里,对外的身份就是一家华人开的商行,他们要到上海租界区域行动都需要经过渡轮,虽然麻烦,但胜在安全。 “叫你们出去压马路不是喝酒玩女人,而是要熟悉上海的地形,对每一条街,每一座桥,电车线路,火车站台了解清楚,烂熟于胸,这样行动的时候才能无后顾之忧,你也是老人了,这些还要我说吗......” 当唐舟过来时程时雨正在发飙,他心里一咯噔,自己也没有去熟记那些路线,跑去赌马了,还他娘的赌输了,不会撞枪口上吧? 唐舟自作聪明地缩起身子转身往回走,不过被眼尖的程雨时看到了。 “跑什么跑,滚回来。”程时雨板起脸,像“黑面包公”。 唐舟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心里直叫倒霉。 “什么事,说。”程雨时还在气头上,瞥了一眼刚才骂的人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唐舟的身上。 事到如今,唐舟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站长,我申请用一下电台,有封......” 话还没说完,程雨时勃然大怒,“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使用电台,电台是能随便用的吗。” 唐舟连忙向程雨时挤了个眼睛,后者虽然生气,但还是知道他的意思了。 “出去吧,再不用心办事我关你禁闭。”程雨时又训斥了最先挨骂的人一顿,将他支走了。 唐舟跑过去将门锁紧,这才有些委屈地解释起来:“余教官交代我办一件事,到死信箱取点东西。” 唐舟手里捏着纸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程雨时不怒反笑了,“他娘的余幸民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在学校他是老大,这里我才是,还支愣起你来了。” 唐舟更郁闷了,事情好像搞砸了。 说实话,余幸民这件事办得有些犯忌讳,任何主政一方的大员都不希望自己的手底下的人有二心,你余幸民今天安插一个唐舟,后天,大后天是不是还会安排其他人的进来。 如果余幸民能事先跟他说一声这件事,程雨时其实也不会生气。 程雨时也是处里的老人了,他并不怵余幸民,已经打定主意去告他一状,让他把脚缩一缩,也好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拿过来。”程雨时开口。 “不好吧。”唐舟将纸条捏得有些紧,身子还往后缩一缩。 “还要我说第二遍。”程雨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吓人。 唐舟没有办法,只能交出来了,挤在两个大佬的中间太难受了。虽然余幸民交代过他不能给其他人看纸条的内容,但现在他身不由己。 程雨时摊开一看,纸条上写着。 “日本竹机关组建了一个策反小组,6月20日将赴内蒙拉拢、贿赂德王等王公贵族,意图自治。” “肝胆。” 程雨时脸色剧变,马上将纸条合拢。别人不知道“德王”是谁,他可再清楚不过了,这是有前科的人,以前还是密查组时就监控过他。 这是一条绝密的情报,而且战略意义重大,必须马上发送给本部,要是按唐舟的说法发给余幸民那就晚了。 他娘的,今天都22号,情报的时效性将影响它的重要程度,晚了,就是废纸一张。 “你看过没有?”程雨时凌厉道。 “没有。”唐舟连连摆手。 程雨时脸色阴晴不定,唐舟则是忐忑不安。 最终,程雨时拿出编码表翻动起来,然后朝门口吼道:“来人。” 进来两个守卫。 “将唐舟关起来,不准见任何人,也不准任何人见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程雨时厉声道。 唐舟哭喊道:“站长,我也没做什么,不至于吧,站长,站长......” 唐舟被拖走了,程雨时还在埋头编码,他没有时间解释。关押唐舟也是出于慎重,以免他看过情报内容导致泄密,这是规定,也是针对出于对绝密情报经手人的相关保密措施。 就连程雨时也不敢将情报交由译电员编码,而由他亲自动手,再交给发报员。 程雨时写完最后一个字立即奔向电讯室,几乎是踹开大门吼叫着说:“马上发报,绝密!” 另一边,金陵本部电讯科收到标注为绝密的情报后立即交给主管科长。解码后电讯科科长一路奔跑至戴春风的办公室,到门口时还跌倒了。 特务处有严格的规定,像这种电报每经过一个环节都备注了时间,收、发、解码、送达都有时间规定,任何人浪费了时间等待他一定是严厉的处罚,甚至是死亡。 “处座,绝密情报!” 戴春风看后也是脸色剧变,立即发布命令:“叫毛善余过来,另外通知余幸民回来。” 又对秘书贾南说:“立刻备车!” ------------ 第18章 唤醒 这一周上海的报纸可热闹了,就连普通的市井小民也说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好像他们就在现场似的。 报纸上有两个非常劲爆的消息,可以说是闹得沸沸扬扬,也可以说是丢尽了帝国主义的脸面。 公董局的一个叫亨利的家伙死在了他那张像船一样的床上,法医的结论是急性心肌梗塞。 租界的报纸集体缄默,华界的报纸却大肆宣扬,很久没有这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了,只当是给上海人民增加饭后的笑料。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报纸上的大标题是这样写的。 市民们则不这样想,有的说是“马上风”,有的像是侦探小说里的神探一样信誓旦旦说是死于情妇之手,还举例说明他的情妇是白俄人,有作案动机,国仇家恨啊。 别人持反对意见,他也有理由反驳,四个啊,四个如同母兽般的女人,万一里面就有一个呢,她们像哥萨克骑兵一样举着马刀,飞舞在亨利的身上,手起刀落。 刘松风满足地合上报纸,心里泛起一股舒爽感,但杀他的时候却平淡如水。 洋地黄,玄参科植物,具有强心,利尿之功效。常用于心力衰竭,心脏性水肿。中药铺子喜欢加上甘草与金银花研成粉末,再加上蜂蜜制成蜜丸,用以治疗慢性支气管炎。 是药三分毒。 刘松风却知道如果心脏病人服用过多的洋地黄则会导致脉搏异常波动,间接导致心肌梗塞,与心脏病死亡的病征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的法医可是检验不出来的,只需要往他那名贵的香槟里洒上一点就完事儿了。 还有一件事更令人捧腹大笑。 大卫洋行在向日本领事馆索要红酒钱时被拒绝了,日本人还向他们索要赔偿。原因是日本人说他们给晚会提供的假酒,已经害得他们领事馆的同事进医院了。 大卫洋行当然不甘心了,据理力争,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在领事馆好一阵闹腾。 日本人也不是吃素的,动用了宪兵将洋行的人轰走了。 大卫洋行咽不下这口气通过法租界的领事馆向其交涉,结果也是无疾而终,日本人不卵他们。 日法两国开始交恶,每天在各自的报纸互相抨击,破坏对方的国际形象。 对于这件事刘松风是乐见其成的,他并没有在里面参与过。不过刘松风估计肯定是威廉说出去的,他一个品酒大师的话在上层贵族圈子里是很有份量的。 这件事也绝了法国一些商人贪婪的心。 不过当刘松风翻到《申报》的夹缝时却眼睛一紧,余幸民“唤醒”他了。 “订婚启事。” “将于民国二十五年七月初一订婚,定于烂泥渡25号敬请光临,诸亲友。” 后面附着两位新人的名字,刘松风一看到这两个名字就知道了,这是提前就说好的名字,代表他与余幸民。 其中还有约定,地点门牌号要减10,时间要减1,这是一种防止被无聊的人窃取到信息的额外保险手段。 ...... 一大早,刘松风就到了洋行收发货的一个码头,金利源码头。 这是多家洋行与上海本地帮派共同持有的码头,洋人再厉害也需要人,也需要关系网络,完全避不开中国人,这些帮派势力就顺势进入其中。 江对面就是烂泥渡,撑个小船过去很快捷。 刘松风坐在那个快要锈烂的铸铁栏杆上,下面就是江水,里面泛着灰白色的泡沫,漂浮着腐烂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身边全是来来往往的脖子上挂着铜牌的工人,其实就是在帮派控制下的脚夫。这个铜牌就是他们的身份证明,只有挂着铜牌的人才能在这里干活,外人是进不来的。 上海开辟租界后,沿黄浦江建立了许多外轮上卸货物的码头,雇用了许多劳力做搬运工作。 外国人与帮派联合起来,为了便利管理起见,指派一些人做工头。这些工头都是帮派出身,每件货物从船上运到码头或由码头运到仓库,最轻的在200斤左右,最重的超过600斤,每件搬运费都被提成,不劳而获的霸头每件净取60%,而脚夫仅得40%。 这人都是临时雇佣性质,由于劳动强度高,体力消耗大,极易生病,一旦患病停工,即无收入,不但生活困难,连生命也无保障,李婶的男人就是这么回事。 “刘老弟,今天不是发货日怎么过来了呢?”朝刘松风喊话就是码头其中一个工头,叫独眼,他也的确只有一只眼睛,早些年加入红帮,打架打瞎的。 “这不今天没啥事吗,我想着到浦东那边去吃那道有名的菜,叫什么来这?”刘松风想了一下,“雪菜烧黄鱼。” “行家,你是真正的行家。”独眼竖起大拇指夸道,一脸的笑容。 平时他可不是这样,在脚夫面前是个面目可憎的独眼胖子,脑满肠肥,只知道欺压良善。刘松风大小也是洋行管事的,有一身“皮”,他的背后是洋人,独眼不敢得罪。 “是不是新街仁记?李大嘴我认识,您要吃鱼说一声就是了,哪能让您跑路呢。”独眼殷勤起来。 “免了,可不敢麻烦大哥,我怕你去把人家铺子砸了。”刘松风调笑道。 “怎么会呢,买了马上麻溜就送过来。” “谢了,鱼还是要趁热吃才好。”刘松风拒绝了,“帮我找个小船送我过去,懒得去挤渡轮了。” “行,刘老弟说了算,我这就安排。”独眼答应得很痛快。 独眼动作很快,麻利安排了一个船夫。 刘松风刚好也算认识,也住在新村里,叫李保义,比刘松风大几岁,一家三口。 见到是刘松风,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起来,“是松风啊,难得碰见你一回,还没来得及登门感谢,要不是你母亲给的药,狗剩儿就没了。” “谢什么,大家都是邻居,客气了。” “还是应该上门一趟的。” 李保义的独苗狗剩儿才五岁,差点没扛过那波伤寒,刘母送的药就是那及时雨,算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了。 “坐稳了。”李保义撑动桨,将船划出码头。 ------------ 第19章 又见余幸民 刘松风找了半天烂泥渡15号,影子都没找到。门牌号编到18号就找也不到前面的号,似乎被生生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 最后问了一个老乡才知道原因,前几年发大水把临江的一些房屋都冲毁了,政府也没管,这些房子也就渐渐消失在历史中。 余幸民不会犯这种错误,难道在江上?刘松风望过去。 黄浦江上,渡轮与小木船交织而行,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烂泥渡码头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船只。 渡轮是黄浦江上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之一,它们宽敞明亮,设施齐全,能够容纳大量的乘客和货物,而这些小木船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都有着独特的韵味。 刘松风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小型的渡轮,江水拍打着船体,水线上方,漆成橙红色的船身上溅满了水珠,船身周围有很多漂浮的垃圾,海鸥盘旋着寻找那些腐烂的东西。船弦上画了一个显眼的符号,在外人看来是毫无意义的涂鸦,但刘松风认识,这正是第一次余幸民让他在安全屋外画的一个符号,也是余幸民送他的手表后面的符号。 这是独属于余幸民的符号,刘松风嘴角一笑,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余幸民坐在船舱里的桌前,上面摆着紫砂的茶壶与茶杯,与船内部的颜色很匹配。 几月不见,他风采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缕忧愁。 刘松风一屁股坐了下来,仿佛回到了家里似的拿起茶杯就灌了一口水。 “天气真热!”刘松风顺势擦了下额头的汗。 余幸民似乎在听到这句话时才回过神来,眼睛狠狠瞥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啊?心酸、犯愁、内疚、埋怨...... 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眼神在一瞬间能表达出这么多情感,刘松风读懂了。 余幸民如果出生在后世,一定是一位杰出的表演艺术家,光用眼神就能将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 “你小子......”余幸民本来很平静的心情在看到刘松风后又突然剧变,手指着对方气得有些抖动,似乎刘松风进船后的某个动作又惹怒了他。 “老师,怎么了,我刚来连话都没说。”刘松风多冤枉。 余幸民长叹一口气后又平静下来,他用手摩挲着茶杯壁,眼神有些茫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加入特务处吗?” “不是你说大好男儿不应该只顾小家,还要顾大家吗?”刘松风很诧异,怎么又在提这些事。 “狗屁!”余幸民摇了摇头,有些激动,而后又有些自嘲的样子说,“我这辈子自诩公正无私,可我也只是个凡人,怎会没有私心。” “老师......”刘松风想劝他,又被他阻止。 “别看日本人蹦得欢实,他们长久不了,我们迟早会赶走他们,我让你加入特务处本意也只想你挂着名在那儿,等到胜利后有个官方的身份,你们母子也有个保障。” 刘松风惊讶无比。 “我从来没有打算唤醒你,但形势变化了......”余幸民说到这儿有些幽怨地盯了他一眼。 刘松风忽然笑了,知道自己那条情报的威力。 他很庆幸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第二个真心关心他的人,虽然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但他是真心为了自己的安危在着想,并没有其他的原因,纯粹无比。 同时刘松风也挺佩服他的大局观,抗战必胜的信念原来早就根植在他的心里,根植在这一代为国为民的军人心里。 如果不是因为刘松风的那条情报,余幸民现在还在学校里当个园丁,培养人才,戴春风一封急电就把他召了回去,追问他“肝胆”是谁,为什么能获取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情报传递这么迟缓? 余幸民没得办法,只能一五一十地吐露了。 “还笑,现在你进入处座的视线里了,处座会让你发挥出应有的价值,你的安全......”余幸民见不惯他的态度,形势开始剧变,以后不会再有舒服的日子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他很担心对方。 “还有,我有直觉,上海就要乱起来了,战争离我们很近了。” “老师,你还记得我的代号怎么来的吗?”刘松风问道。 “怎么不记得,挺出其不意的。”余幸民白了他一眼,灌下一大口茶水。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胆肝两昆仑,你还赞扬过谭先生的大气魄,怎么,在您眼里,你的侄儿就是软弱无能的人,在洋人面前就要低头哈腰,看见他们欺负中国人也默不作声?” “您说过,当战争来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没能阻止战争,就必须承担战争的责任与后果,我辈男儿更应该奋勇当先,我很幸运,可以与您并肩作战。”刘松风说得掷地有声。 余幸民忽然觉得江上的风有些大,沙子进了眼睛里,搞得鼻子还有些酸酸的,他也只能转移视线,又笑骂了一句,“臭小子,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是你说的吗,加入了特务处是没有后悔的机会的,想退出,只有死人才可以。”刘松风大咧咧说着,丝毫没放在心上。 “对了,你是怎么得到这条情报了,这么绝密的情报不是一般的地方能获取的。”余幸民问道。 刘松风又扯了个谎,三分真,二分假,五分归结于运气。 其实在第二次去华懋饭店的时候刘松风只刷到了一点点相关情报。 【今天你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铃木很担心此次任务,心里咒骂着海军那帮马鹿,调集资金的速度也太慢了,耽搁了明天的行程会被大本营责骂的。】 当刷到这条信息时刘松风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赌第三天刷新情报,必须亲自行动了。 由于他翻译的身份,第三天也从容进入了饭店,趁着铃木中午吃饭的间隙,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偷看了文件包里的绝密信息。 里面还有很多家银行的支票,那是日本人的贿金,刘松风没有动,恢复原状后返回大厅,铃木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过。 ------------ 第20章 王牌 “还不错,还算有胆量,运气也不错。”余幸民听完刘松风编的故事后脸上挂起笑容。 “老师,处里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刘松风很好奇。 “这是你该问的事吗?规矩也搞忘了吗?”余幸民又严肃起来。 “这不好奇吗。”刘松风讪讪笑起来。 余幸民表情缓和下来,考虑了一下开口道:“其实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报纸上应该会看到一些内容。” 他有些受不了刘松风望眼欲穿的样子,索性说道:“好吧,要是别人我早就轰出去了。” 日本人也是使用利诱、金钱的方式拉拢分化那些贵族老爷们,戴春风与毛善余制订的方案也是如出一辙,跟日本人没什么两样。 毛善余在特务处有“活字典”的称号,他的大脑思维敏捷、博学多识,记忆力超群,很多见过的人,听过的事都储存在了他的脑子里。 毛善余推荐了一个对内蒙情况异常熟悉的人开始进入那里利用游说、利诱、威胁等手段,抢在日本人前头分化德王的利益群体,同时戴春风也报告了常凯申,第13军开始移动到那个位置,没事搞些演习,做出随时要进攻的态势。 戴春风相信这一套连招下来就能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能够暂时压制住德王骚动的心,秋后再算总账。 “就这?”刘松风有些失望,“那些搞事的日本人呢?不抓起来杀掉。” “暂时还不行。”余幸民也有些消沉,后又极力挽回,“但是,最终我们会收拾他们的。” 刘松风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心里却腹诽起来,要收拾的话31年就收拾了,哪还有现在的事啊。 “你这情报一送,还不知道处里要怎么处分我?”余幸民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师,我觉得处座不会处分你,还会更加倚重你。”刘松风将头探近他的身边,神秘兮兮说着。 余幸民一脸狐疑,难道你小子是处座肚子里的蛔虫,处座想什么都知道? “老师,您想,你在处里是什么地位?可以说除了处座跟几个更老资历的,你已经元老了,再加上你在情报方面的学识,没人比你更适合总教官一职。” “从您现在的职位来看,处座真可谓是知人善用,独具慧眼。您就像一位辛勤的园丁,培养了学生无数,为国家、为处里打造了坚实的底子。您的学生就像您播撒的种子,一派出去,就成为了地方上的中流砥柱,这些成绩是您的优点,也是您的缺点。” 余幸民脸上疑惑更深,他等着刘松风下面的话。 “您想啊,您培养了这么多的学生,这些学生可能从来都没有见过处座,但却跟老师知根知底,敬重您,相反,处座呢?” 余幸民倒吸了一口凉气,大热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似乎知道刘松风话里所指了。 “您一生清正廉洁,不赌钱、不养女人,不抽烟、不嗜酒,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您想做什么?”刘松风反问道。 “这是做人基本的道德......”余幸民还想说什么被刘松风打断。 “老师,您是这样想的,处座可不这么想,他可能在想,他余幸民整天一副圣人的模样,怎么回事,他是为了不满足现状了吗,想坐我的位子?”刘松风装作另一个人说话的语气,说得绘声绘色。 余幸民这下真的懂了,功高震主,这是犯忌讳了。 “这回老师您显了一回私心,反而是好事,让处座知道你也是个凡人,也有渴望的东西,他觉得还是可以驾驭你的,不会处罚你的。”刘松风又说道。 余幸民脑子还晕乎乎了,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戴春风召见他的场景,原本还很严肃的处座在听他说完这件事反而哈哈大笑。 他眼睛一亮,“好像还真是,你真是个小猴子,鬼精鬼精的,这些话不要对外人说。” “这不废话吗,借我两胆儿也不敢对外面说。”刘松风一屁股跳了起来。 他继续给余幸民支招,“还有,以后每有开学或结业,你多问问处座,要他亲自过来见见培训学员,他即便不来也会很高兴的。” “行了,你小子哪学的这一套,没想到你表面老老实实的,骨子里蔫坏儿。”余幸民摆了摆手,笑骂起来。 “哪里,哪里,认识我的人都夸我是诚实可靠的好孩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了呢,你不是我亲伯父吗,我这不是帮你吗。” “行了,少扯这些了,说正事。”余幸民板起脸,郑重起来。 “上回给你死信箱的传递情报方式效率太低了,差点耽搁了情报,处里这回决定为你配备一个谍报小组,一个报务员,一个交通员,还有一个编码、译电的潜伏人员直接与你交接情报,你任组长,直接跟本部联系,与上海站保持平行状态,互不相见。” 刘松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发出那封情报开始,刘松风心里就有了准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虽然人数多了,暴露的风险增加了,但是传递情报的效率大大提升了。 “那个与我要见面的人?”刘松风有些着急的样子问道。 余幸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知道你的意思,他叫张达夫,跟了我很多年的人了,可以信任。其他人不会与你见面,很安全的,处座要你的详细资料我也没给。” 余幸民想起当时的场面也觉得好笑,一张纸上只有两个字“肝胆”,余幸民还没有把备用的识别信息填上去就交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当即就骂了一句“娘西皮”,在知道代号的由来后更是目瞪口呆,神TM肝胆,太出其不意了。 “有老师在就好。”刘松风舔着脸笑道。 “以后上级有什么重要的安排也是我跟你见面,不会有其他人插手,你会很安全,老师会保护好你的。”余幸民一脸认真。 “承蒙老师的照顾,学生感激不尽。”刘松风站起身鞠了一躬。 刘松风是真心感激,余幸民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当他腰还没有完全弯下时,余幸民起身阻止道:“松风,是老师应该感谢你,你现在可是我们的‘王牌’。” ------------ 第21章 转角书局 余幸民走了。 走之前叮嘱道:“小心松本太郎,那就是一条毒蛇,远比那些狂热的战争份子厉害多了。” 余幸民的提醒刘松风深以为然,咬人的狗不叫,老话还是有道理的。 最后刘松风还是吃到了那道名菜,只不过是打包带回家的。 ...... 八月的上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万千弄堂里隔夜的油烟味,酸酸的,还有一股子掀开马桶盖子的臭味,这些气味让这些盘根错节的弄堂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肠道。 在这根肠道的偏安一角,法租界库伦路转角新开了一家书局,很巧的是它就叫“转角书局”。 刘松风踏在青石板路面上,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在对街处打量着书局,他还绕着店铺走了一大圈。 从报纸上看到接头信息后刘松风没敢耽搁,第二天就过来了,这是张达夫留的接头日期。 一般来说像这种方式接头会有两次机会,错过了第一次就等三天以后。之所以这样约定就是为了预防其中一方因为有重要的事或没看到报纸因故无法接头,如果第二次也无法接上头那就麻烦了,对方会怀疑其中一方是否已经处于危险状态,轻易不会再出现了。 这个店铺的东面有一扇窗户,外面过了马路是一家菜市场,如果敌人从南面门口进入,潜伏人员就可以从容从这里翻窗逃走,混进市场人堆里再也找不到。 这是石库门房子,穿过天井一直往后翻过围墙就可以到达后面的乌镇路,朝北面跑就一直到铁路线了。再不济从后楼的晒台翻上屋顶,顺着屋顶一路奔跑,还可以跳进苏州河里远遁。 真不愧是跟着余幸民混的家伙,这也是个老狐狸了,掩护身份的住所选址十分讲究,刘松风不由得对自己未来的搭档多了几分信心。 一个穿着简洁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在书局里忙碌着,两边开衩的长袍在夏天穿着还较凉快,但也有限,张达夫是一个传统且保守的人,没见隔壁店铺的伙计已经赤裸着上半身,汗液在阳光下反光。 他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去招呼。卖书不是卖大白菜,客人自有主见。他们习惯翻看几页后感兴趣才会动心,也有的一来就奔着目标书籍来的,吆喝是没用的,推荐也大可不必,毕竟张达夫就没有想着赚钱,他觉得自己是来“陪太子读书”的,一想到今后要过的苦日子心里就一阵酸楚。 但他又不能不来,余幸民直接跟他说了其中的干系,也点明了刘松风跟他的关系,张达夫嘴上叫苦还是按时来了。 余幸民对他有恩,就当报恩了,张达夫心里安慰自己。 当他整理到第三排书架时余光才发现刚才进来的好像是个日本人,穿着洁白洋装的日本人。 他心里顿时有些厌恶感,摆放书籍的动作也大了一些,嘴里嘟哝起来:“装什么装,看得懂中国字吗!” “老板,请问有《苏轼文集》吗?”清亮的声音响起。 张达夫心里一颤,这是接头暗号的第一句,难道这个日本人就是? 他于是微笑着回答:“先生要哪个版本的?” “中华书局的。”刘松风回道。 “哎呀,中华书局的有些稀少,我只有第三册,先生您看可以吗?”张达夫脸上做出为难之色,心里却越来越激动。 “那不行,我喜欢第五册,那里面有首词太优美了,明月几时有,下一句怎么说呢?” 张达夫有些尴尬接了下去:“抬头往天瞅。” 都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设计的接头暗号,苏老先生要是听到了都会诈尸出来找他拼命。 “先生,请跟我到后院找找,东西太多了,有些杂乱。” “行吧。” 张达夫望了一眼外面,带着刘松风进了后院一个隐蔽的隔间,的确是杂乱的房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是刘松风。”刘松风一把扯掉胡子。 “张达夫。” 张达夫热情伸出右手想用新式的握手礼仪,但刘松风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犹犹豫豫把手藏了起来。 张达夫又尴尬了…… 刘松风却一本正经地说着:“不好意思,我有些小洁癖。” 张达夫像是从梦中惊醒的样子,陪笑着:“没事儿,有些小毛病也不妨事儿。” 张达夫觉得他像一个未经世事的桀骜少爷,太不靠谱了,不禁为以后的日子感到痛苦起来,余幸民啊余幸民,你太坑了。 刘松风似乎读懂了张达夫幽怨的眼神,解释道:“大多数时候,我是相当靠谱的,希望你们也能这样。” 张达夫顺势点了点头,心里却一万个不相信。 他收拾好心情,进入正题。 “组长,我们组员已经到齐了,交通员孙继翰,掩护身份是黄包车夫。”张达夫开始介绍起来。 “发报员吴忻雨,掩护身份是纺织女工。” “本部动用关系在法租界银行开了个户头,每月将会给我们汇钱,另外我还带了一笔钱过来,是处里给组长你的奖励。” “他们都是毕业的优秀学员,需要见一面吗?”张达夫问道。 刘松风摇了摇头,也对“优秀”两字有了重新定义,这两个组员要不了一个月肯定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不过他并没有提出来,有些时候要经历了才能有深刻的记忆。 最后刘松风将处里发给他的奖励1000法币全部给了张达夫,用于安装电话,剩下的用作小组的经费,并叮嘱他不要每个月去取钱,将时间拉长一些。 在刘松风的心里,紧急时刻,一个电话是能救命的,而且,每个月去取钱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他不希望因为钱的问题而进入有心人的视线。 张达夫虽然有些不解刘松风的“慷慨”,但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些费用。他不知道处里为何会奖励刘松风如此大一笔钱,余幸民并没有对他讲过,但在张达夫的心里已经深深埋下了这是个“二世祖“的概念,或许他们小组在这个有钱人的带领下能活下来。 双方约定好了一些联系方式后,刘松风离开了。 ------------ 第22章 特高课之行 余幸民说过,优秀的情报员要依靠想象力,而刘松风来自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他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但昨天刷到的两条信息还是有些为难住了他,他知道自己一踏出劳工新村那黑黢黢的大门,命运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今天去过德顺洋行,获得相关情报——威廉最近有些苦恼,他上交情报的频率大幅下降,又不知道如何向上级解释,因为他被其他事情牵绊住了。】 【你今天路过劳工新村大门,获得相关情报——明天早晨,王大力将会在劳工新村门口“迎接”你,松本想你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来威廉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是英国的情报人员,怪不得他老朝外白渡桥跑。刘松风回忆起自己有时下班也会撞见威廉那辆福特T型轿车从桥上呼啸而过,以前以为他是去十里洋场醉生梦死,现在想来是自己肤浅了,别人原来是去交接情报了。 那威廉对我有想法,到底是什么呢?刘松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看来只能等他自己摊牌了。 至于松本要见面?那老鬼子找我干嘛,只不过是一面之缘?难道是因为威廉的原因?刘松风还是想不出所以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暴露,应该不会是内蒙的事情。 刘松风决定坦然面对,见招拆招。 “姆妈,今天要加班,可能回来得晚,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知道了,路上小心点。” ...... 东江湾路,日本特高课课长的官邸,就在那座钢筋水泥混成的城堡内部,一座淡黄色的二层矮楼令人眼前一亮,跟旁边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这是新到任的松本太郎的要求,说原来的颜色看起来太冷,应该换成暖色调的外墙,收敛一些军人的杀气。 特高课的新气象还不止于此。到了春天的时候,原本围墙外的桑树树枝还会延伸进来,总会引来一帮小孩子,如果就近摘不到,他们甚至敢爬上宪兵队的外墙。 要在以前,巡逻的会抓进去几个,一顿耳光,外加擦鞋洗车等打扫,但松本来了之后等宪兵准备再次行动的时候却被他制止。 松本允许他们就近采摘,甚至还给他们糖果,日本的小人书之类的玩物,他的属下只会以为他偶尔的“仁慈”,副官小林龙介却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松本对他说过一句话:“要征服一个民族,首先要征服他们的教育,小孩子是最容易被潜移默化的。” 从此以后大门口常常摆着一个桌子,上面堆砌着许多具有鲜明日本特色的物品,任路人取用,但少有人敢上前。 小黄楼课长办公室内,朝阳的光辉从半开的窗帘中溜进,斑驳地洒在一张胡桃木桌上。 桌上,一副精致的围棋棋盘静静地躺着,黑白棋子宛如星辰散落,点缀在361个交错的点上。棋盘两侧,两位对弈者相对而坐,松本太郎与小林龙介一边聊天,一边在棋盘上动作着。 房间的气氛静谧但不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和烟卷味,与木质家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古朴而雅致的氛围。窗外的微风轻轻吹动窗帘,带来一丝丝凉意,小林龙介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棋盘上,略有些焦躁。 今天松本穿着轻柔的丝绸制成日本的和服,手上还是拿着他的宝贝玛瑙烟斗,不时火星亮起,烟雾盘旋上升。 另一边有个矮几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档案,上面用日本字写着“刘松风生平调查汇总”。 “课长,会不会是我们这边出了纰漏导致情报泄漏,不然金陵那边的动作不会那么快?”小林龙介举棋不定,心有不甘。 已经一个月了,种种迹象表明,金陵政府已经事先侦知他们在内蒙的行动计划,并做出了相应的应对措施,虽然现在并未有失败的消息传来,但“事以密成”,失败是已经注定的了,铃木一行人已经在计划撤退,要不了多久金陵就会彻底剿灭叛乱了。 松本没有回答他,眼神却示意他赶快落子,小林龙介心不在棋盘上,随意落了一子。 松本微微蹙眉,还是很快落下一子,并提子。 “围棋中,每一枚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枚棋子何时出场,在什么位置出场,价值绝不相同。”松本开口了。 “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再高明的计策也是如棋盘上的棋子。”松本说完又提了对方几子,小林龙介大势已去,已经输了。 他将手里的剩余棋子放回了钵里,神情不定。 “陆军太狂热了,一会儿是华北,一会儿又是内蒙,妄想一口气就吃下中国,这是不明智的。” “竹机关从制定方案到实施中间经过了很多环节,从陆军到海军,从外国银行到日本银行,从哈尔滨到上海,再到内蒙,中间有太多的环节会导致消息走漏。” “从一开始我就是不赞成这个行动的,白白浪费帝国的大量金钱,这也是我没有让你插手的原因。” 小林龙介瞬间肃然起敬:“原来如此,课长英明,属下学到了。” “与其纠结于哪个环节出的错,还不如着眼于当下,一时的失败不代表永远的失败,记住这次教训就好了。”松本提点着自己的下属。 这时,门外敲门声响起,松本像老树皮的脸上泛起笑容,“我们的客人到了。” 情报系统非常准确,刘松风今早一出门就看到了停在门外的黑色别克轿车,正当他准备越过去时,腰间被管状物体抵住。 “刘松风,课长有请。” 就这样,刘松风被两个彪悍男人夹着一路坐车来了这里。 “刘君,又见面了。”松本热情的态度反而让刘松风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一条毒蛇,名不虚传。 “原来是松本课长,我还以为是谁呢,一大早就把我架到这儿来了。”刘松风表现得略有一些不满。 松本却一点儿也没生气,笑呵呵拉着刘松风来到矮桌前坐着,并倒了一杯茶,像极了好客的主人,并致歉道:“下属不懂事,怠慢了刘君,我会教育好的。” 小林龙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 第23章 桥梁 刘松风从坐下后右手就背在腰后不停与衣服剐蹭,刚才被“老树皮”拉过来的,他的洁癖又发作了,眉毛不时抖动,有些不安。 天知道这个日本人的手摸过什么东西,太恶心了,刘松风无法控制自己这样想。 对面的松本规矩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而刘松风却像极一间寺庙里的弥勒佛,斜躺着,像是在东北的大炕上喝酒,从容、淡定。 身后的小林龙介全都看在眼里,他眼睛一鼓,刚想发作,却被松本用眼神制止了。 松本太郎饶有兴趣问道:“刘君不怕我们?” “为什么要怕你们?”刘松风坐直起来,盯着松本的眼睛说着,“我一不欠你们钱,二跟你们并无交集,你抓你的人,我上我的班,老死不相往来,不是吗?” “刘君说得对,很多中国人对我们误解了,真希望多一些刘君这样的朋友。”松本有些高兴,赞扬道。 “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只是一个小职员,还要问老板威廉,不过我可以帮你们介绍。”刘松风有些豪气地说,他转头看了看小林龙介,又瞥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如果你们是想要烟土的话,我们老板应该可以搞定。” “哦,威廉先生也有这项生意?”松本有些动容。 “我也偶然看到的,上等货,印度来的,一转手就是大笔的利润。”刘松风的眼睛闪动着渴望,而后又有些沮丧起来,“不过这些都是英籍职员在负责,我也并没有参与过。” “这些都没什么,刘君,我喜欢你的坦诚。”松本并没有鄙夷,反而安慰道。 松本话锋一转说道:“或许,你的老板以后会让你负责更加重要的事务,不是吗,今天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刘松风露出不解的样子。 “你们中国人喜欢攀关系,入乡随俗,刘君,其实我们算半个校友。”松本又说道。 “怎么论的?” “你的日语老师是在京都大学留的学,我也是那里毕业的,这样算来,我们可不就是算半个校友了吗。”松林大笑起来。 刘松风也陪笑着,心里却警惕起来,这个“老树皮”肯定已经把他八辈祖宗都调查了一遍,现在正在他的面前显露他们的实力起来。 “刘君,不知道你愿不愿当一回我们与你老板威廉之间的桥梁,美好的开始通常始于那个热心的红娘。”松本诚恳问道。 刘松风听懂了,又是桥,又是红娘的,不就是当个掮客嘛,日本人想跟英国人交易某种东西,又不想直接出面,这是相中他了。说得那么委婉,这个老鬼子国学学得通透啊。 “这个啊......可以是可以,”刘松风做出为难的样子,然后像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但是......得加钱。” 松本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刘君,很好,我很喜欢你,今天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是我们友谊长久开始的第一天。” 两只茶杯碰在了一起。 刘松风拿着一脸忿忿不平的小林龙介取出来的信和一沓日元就走了。 小林龙介有些气愤地说:“课长,这就是一个贪婪、不知敬畏的商人,他已经完全跟那些英国猪学坏了,对这样一个小人这么客气必要吗?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帮我......” 松本示意小林龙介坐下,他又帮后者倒了一杯茶。 “小林君,你是我们内务省培养的精英,不要被陆军那帮狂热的少壮军人影响了。” “土肥圆在东北一朝得利,他的心已经膨胀了,中国人现在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毫无反抗能力。” “中国是如此广阔,想要吞下这个巨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征服的手段是多样化的,并不是都要诉诸武力,有时候软刀子才是最致命的。” “中国人多,我们人少,所以更加需要像刘松风这样的人的力量。” “贪婪的人才会有弱点,有弱点才能为我们所用。” 小林龙介若有所思,但还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课长,想投靠我们的人多了,何必用那样的小人。” “中国有句老话,就算是一只厕筹,也有它的用处。” “刘松风很普通,生活轨迹一目了然,他跟那些反抗组织并无联系,但还是需要预防,所有的利用都要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欧洲的变化也会影响帝国的方向,与威廉的接触也要谨慎,这是一步闲棋,或许会带来巨大的收获。” 松本的眼睛狭窄而冷酷,宛如寒冬中的冰凌,透出一种阴冷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洞悉一切秘密。 …… 刘松风没有耽搁,出来后就直接去了洋行。 当那封信摆在威廉那气派的办公桌上时,他先是疑惑,后又露出狂喜。 “刘,你今天可以下班了,明天过来找我,干的不错。” 威廉的反应与日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或许他早就想跟日本人联系,只是缺少那个契机,而刘松风就是那个契机。 那他们是想交换情报吧?不怪刘松风这样想,日本人一直很关注美国、俄国的情报,而英国又很需要德国的情报,两者很大可能一拍即合。 “阿宝,不是加班吗,怎么回来这么早?”饭桌上刘母问道。 “老板发善心了吧。”刘松风胡诌起来。 “少来,那些洋老爷会有这么好心?阿宝,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把柄。”刘母担心道。 是啊,连刘母这样的农村妇女也知道的道理刘松风怎么会不知道呢。 前方虽有荆棘,看我披荆斩棘;前方纵有陷阱,我也会火中取栗,刘松风一点儿也没害怕,几口扒完晚饭就回房了。 十二点,情报刷新。 【你今天见过松本太郎,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特高课将会对你发起甄别。】 【你今天见过威廉,获得相关情报——明天威廉将会对你发起甄别。】 这两个狗东西,狼狈为奸,连想法都撞在一起了。 刘松风已经想好了,明天就是有天仙诱惑他,他也会跟柳下惠一样。 ------------ 第24章 甄别手段 “号外,号外,金陵政府粉碎日本阴谋,汤恩伯第13军挥师北上,加以遏制。” 一大早起来,全市都是报童的声音,每一个人都不会吝啬那一份报纸钱,今天各大报刊的销量一定非常不错。 这些记者的确是神通广大,不知道哪里来的渠道,很多情报机构都在迷糊中时他们已经拿到一手消息,有图有真相。 日本人当然不会承认,为了维护他们的国际影响,即便已经烂大街的信誉,他们的舆论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反驳了。 倒霉的唐舟也被程雨时放了出来,关了一个半月了,如今也算是重见天日了。 人没瘦,还胖了一圈,就是神情有些紧张。也就是帮着余幸民取了一回情报,唐舟觉得自己太冤枉了,而他把这一切的原因都归结于自己只是小角色,如果有哪一天能成为站长?谁还敢关押他。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唐舟迟早会出人头地的,他发誓道。 “我唐舟又回来了!再也不会被人呼来喝去了,我发誓!”唐舟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热血在喉咙里翻涌,必须释放出来,于是大喊道。 “喊什么喊,要做梦回去,快点走。”旁边有人吼道。 “是,是,马上走。”唐舟又谦逊地跑了。 再次站在阳光底下,唐舟都要哭了。 “唐舟,站长叫你去清点一下物资。”有人喊道。 “知道了。”他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 刘松风到洋行的时候,威廉还在忙碌,叫他在办公室等一会儿,贴身秘书艾玛还送来了一杯茶。 刘松风的习惯艾玛也知道了,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威廉会对他另眼相看,能在威廉办公室喝到茶或者咖啡的人屈指可数。 艾玛今天又换了一身旗袍,似乎她到了上海后衣柜里只有这种样式的衣服,一周七天,天天不重样的旗袍。 闲着也是闲着,刘松风走到秘书室门口笑道:“我认识一个裁缝,他的手拿着剪刀就如同莎士比亚创作的笔,总能裁剪出完美的东西,特别是旗袍。” “真的吗?带我去看看。”艾玛两眼放光。 刘松风比了一个手势,从艾玛的脚脖子一直到她的肩膀,“他做的缝能一直到你的咯吱窝下面。” 艾玛听出来了,白了他一眼又摇曳着走了。 丽莎在一旁露出不屑的目光,她也是威廉的秘书,不过是真正的秘书。 刘松风劝道:“你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你要学会接受现实。” 丽莎完全不理他,还做了一个不好的手势。 刘松风又回到了座位上,无聊时衡量着威廉那张软得吓死人的贵族沙发的价值,也许值500大洋,还是更多? “刘,来晚了,今天太忙了。”威廉急匆匆进来,然后把门反锁上。 他永远保持着贵族的绅士风度,衣服一尘不染,大礼帽盖得严丝合缝。 “刘,相信你也猜出我是干什么的了?”威廉坐在自己的大班椅后有些无奈道。 “这并不是我所关心的范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板,什么时候能涨薪水?”刘松风坦然说着。 “刘......不是刚涨了吗?”威廉凌乱了。 “对比现在即将面对的风险,我觉得应该涨一点,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听说日本人的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这件事可以做,但得加钱。”刘松风叫苦道。 威廉更凌乱了,“刘,我记得你没有结婚,而且你的母亲只有四十来岁。” “是吗,也许是我记错了,昨天去了一趟那里吓到我了,你不知道,那亮闪闪的刺刀,流着口水的大狼狗,还有小林副官板着脸,都想生吞活剥了我。”刘松风拍了拍心口,作出害怕的表情。 “刘,你赢了,你的薪水再涨50,而且以后你不用天天来上班,原来负责的货物交易转给别人,我给你大宗货物的交易权限,只需要到码头盯着他们就好。”威廉无奈还是退了一步,并给了刘松风更大的权限。 “你的意志我的使命!”刘松风说了一句俏皮话。 “给。”威廉递给刘松风一个信封,并小声说道,“这里装的是公共租界这些年调查到的各方情报势力的掩护地址,拿给松本课长,小心一点,不要搞丢了。” “放心吧,不会的。”刘松风很随意地接了过来揣进兜里就出门了。 即便没有情报系统的提醒,刘松风也知道这是威廉的试探,也许里面是白纸一张,也许里面是一张货品的说明书,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秘密情报。 威廉搞的这个手段有些低级了,刘松风大失所望,我裤子都脱了,就这? 丽莎这时鼓起勇气跑进威廉的办公室,有些委屈说:“老板,艾玛能做的我也能做,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呢?” 威廉正在喝水,差点没一口水噎死。 “你说什么呢?艾玛也只是我的秘书,再乱说我赶你回英国。”威廉气急败坏,要是被远在英国的母老虎知道了,美好的日子就会一去不复返。 丽莎哭着走了。 威廉觉得自己对丽莎背景的调查有些流于表面了,肯定不止是爱尔兰人那么简单,她一定还有白俄血统,那块头太吓人了,手臂比自己腰都粗,像极了自己的祖母拿着斧头砍木头。 威廉又想起了小时候在英国被祖母支配的日子,那恐惧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次来到这座城堡面前,不对,应该算第三次,加上调查陈世襄那次,刘松风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门口的守卫也许是得到了命令,连眼皮都没抬就让他进去了。 “老树皮”依然热情,只是这回刘松风再也不给他握手的机会,一直揣在兜里,躲躲闪闪的,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鱼。 刘松风将信件递给松本,后者直接传给了黑脸的小林龙介。 尽管听了松本讲的道理,小林依旧不信任刘松风,或者说不信任所有的中国人,他拿到后一言不发就出门了。 ------------ 第25章 通过甄别 这次松本接见刘松风的地方并不是上次的房间,而是换了一间类似于会议室的房间。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房间内,刘松风却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在滋生,脖子后面凉嗖嗖的,似乎有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他,闪动着嗜血的幽芒。 在松本说着其他闲话时,刘松风打量了一下四周。 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投射在光滑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影子,这些影子随着窗外的风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秘密。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正中央摆着宽大的会议桌,搭配着十多张椅子,松本正坐在主位上一脸微笑。 墙上零零落落挂着一些山水画,估计也是他们从哪个大户人家或者收藏家手里夺来的,堂而皇之亮了出来提高自身的品味。 还有一些日语写的口号之类的,刘松风猜测估计就是松本写的,很普通嘛,他心里鄙夷着。 最特殊的是东面宽度方向有半面墙都是镜子,旁边还有一幅巨大的上海地图。 刘松风心里已经了然,静静等待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他嘬了一口茶水,啐了一口吐在地上,“茶叶有些炒过火了。” 松本的眉头微微一紧,又松了下来。 这时一个日本人走了进来,递上一本黄色牛皮纸装裱好的厚厚一摞卷宗。 “课长,这是情报科收集整理好的近期上海反抗分子活动情况调查表,需要您签字存档。” “好的,放在这儿,我看一下再说。”松本回道,又转头向刘松风说道,“刘君,事务繁忙,还请稍待,小林君他们还在回信,还请你带给威廉先生。” “不妨事,我等一会儿就是了。”刘松风满不在乎道。 松本笑道:“喝会儿茶,我们一会儿再谈。” 说完后正当他翻看卷宗时,又有日本人急匆匆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低语。 松本面色凝重,起身歉意道:“刘君,非常抱歉,有项紧急的公务需要去处理一下,怠慢了,请再等一会儿。” 刘松风觉得好笑,但还是忍住说道:“课长请自便,我没问题。” 松本意味深长盯了刘松风一眼就急匆匆跟手下走了。 整个房间只剩下刘松风一个人了。 静悄悄的,只有刘松风不时喝茶发出的声响。 刘松风的隔壁,小林龙介与特高课的人正在忙碌着。 其中一人拿着威廉给的信封放在聚光灯下仔细查看,来回翻看,确保无误后他又将信件放在鼻子底下嗅起来。 “氯化钴。” 小林龙介看都没看,厉声说道:“仔细点。” 日本特工戴上手套,小心翼翼裁剪开封口处,用镊子夹出里面的信纸,递给其他人。 他又将信封夹起,放到一个点燃的酒精灯下烘烤,不一会儿,出现了字迹,小林龙介一把抓过来查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他的期待下,手底下的人搬出一盏紫光灯,将信纸放在下面照射。 小林龙介很失望,上面的荧光剂全部覆盖完整,并没有指印。 这正是威廉采用的甄别手段,借日本人的手来试探刘松风是否是反抗分子。信封的背面用氯化钴溶液,用蘸水钢笔在吸水性较好的白纸上写好信息,这种溶液是浅粉红色的,待纸干后,几乎看不出任何颜色,要查看只需要放在火上稍稍烘烤就能显现字迹。 威廉在上面写下针对双方之间安全纽带的鉴别方式,对刘松风的甄别方式。内附的信纸上写着假信息,而且还涂满了荧光剂,肉眼是看不见的,只能在紫光灯或者是黄光灯下才能发现。 威廉希望双方建立起稳定的沟通渠道,但要避开英国大使馆。这也正中松本的想法,他们需要更多的情报,但也怕大本营其他人的反对,也需要秘密进行。 一个良好的中间人是他们交换情报的基础。当威廉故意“放”出了刘松风,松本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对他的甄别是双方都必要的。 如果刘松风真有问题,那么内里的信纸上一定是布满了指纹印,那他就插翅难逃了。 威廉只需要明天在办公室等待,如果刘松风回来了,皆大欢喜;如果他没能回来,对不起,没有通过考验,他只能再物色一个人了。 刘松风其实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险恶用心,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手段,他像个不动明王一样端坐着,并不会对松本留在桌上的卷宗产生好奇心。 松本也来到了小林龙介身边,看着镜子里的刘松风,阴恻恻笑道:“如何?小林君,这个中国人看似胆大,其实胆子很小,他知道什么东西不能碰。” 这是一面双面镜,刘松风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的眼里,哪怕他只是稍微对桌上的东西产生一点儿好奇心,估计也不能完整走出去了。 小林龙介有些不服气,脸上浮现出戾色,“暂时没问题,不代表以后没问题。” “很好,特工就是要保持这种怀疑精神,这样才不会犯错。”松本对自己的助手很满意,优秀的特工需要这种特质。 突然,刘松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 要行动了?房间里的特工全部精神一震,紧紧盯着他。 松本也有些诧异,难道看走眼了? 小林龙介有些兴奋起来,“我就说嘛,中国人都不值得信任。” 刘松风走到了镜子面前,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双手开始挤压额头上的青春痘,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两天肉吃多了,上火了,晚上让姆妈煮点菜叶子去去火。” 他的脸不断变幻着造型,一会儿扁,一会儿方,吡牙咧嘴,像极了一个正在逗弄小孩子的怪叔叔。 当一个白色的小点从他的脸上蹦出来时,围观的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很难想象一大群人在对面观看一个男人挤青春痘的场面,尴尬无比。 松本也有些不自然说着:“好了,撤了吧,让我们再会会这个好运气的先生。” “哈哈哈,刘君久等了,抱歉。”人未至,松本的声音传来。 松本没什么变化,老树皮脸,皮笑肉不笑,身后的小林龙介看起来则像是吃了大便一样难受。 “小林副官,生病了吗,还是要去看下医生,我认识一个人就是没当回事,没过两天人就没了,留下……”刘松风一脸的关心。 松本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说起正事。 ------------ 第26章 重大情报 一番讨价还价后,刘松风成为特高课的外围情报人员,俗称“包打听”,每月100日元,对外的工作是兼职翻译,还可以不用每天来。 双方都比较满意。 松本是满意有了一个联系英国情报部门的渠道,刘松风则是高兴自己的情报系统可以在日本人这里扎根了,长年累月下来,一定会刷出非常可观的情报。 就这样,刘松风成了三面间谍,虽然目前只是小角色,但刘松风已经满足了,这样才足够安全,不会引人注目。 “松风,你出来啦。”李大牛的憨厚的声音传来。 刘松风一出宪兵队的大门就碰到从远处拉着黄包车飞奔过来的李大牛,他一身短褂,脖子上搭了一条汗巾,满头大汗。 “你知道我在里面?”刘松风疑惑。 “中午拉客人从这儿路过看到你了。”李大牛说道。 “噢,这样啊,都快到晚饭点了,一起去吃点儿?”刘松风热情邀请道。 “这......这不好吧。”李大牛推辞起来。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刘松风的热情,两人随便找了一家路边摊子吃面,胜在便宜,大牛说什么也不进入宽敞的饭堂。 上海街头多车夫饭铺,也就是穷苦人力车夫经常去的饭铺,这里价格相对低廉,但做出来的饭菜,用报纸上假惺惺的话说“既多陈腐,而烹调又欠卫生”。 刘松风丝毫不在意。 大牛如今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黄包车。 打气轮胎,弹簧坐垫,增加了靠背,大牛还贴心地铺上了一层花布,免得玷污了那些贵人的屁股。 “现在生意怎么样?”刘松风一边吃一边问道。 “还行,只要肯跑,多点少点总是挣。”大牛露出欣喜,旋即又带着一些自卑说道,“松风,借你的钱可能还要过一两年才还得上,如果你急用钱的话......” “钱的事不着急,怎么,还有难处?”刘松风好奇。 “虽然买了自己的车是省了不少租车费用,但还是要给他们一些规费。”李大牛一脸的不甘与迷茫,他搞不懂为什么总会有人要欺压他。 刘松风听懂了,说是规费,其实就是保护费。李大牛天真的以为有了属于自己的车子,再加上辛苦一些肯定日子会越来越好,殊不知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欺行霸市的恶人,也就是那些帮派份子成立的团伙“车霸”,“码头霸”,“粪霸”之类的人。 “这种日子不会过太久的,相信我。”刘松风现在也毫无办法,这个时代的乱象并不是他这个知道点历史的人就能轻易扭转过来的,只有开天辟地才能祛除这些渣滓,重塑天地。 “嗯,松风,你读过书,肯定知道的比我们多,我信你。”大牛又露出那口白牙。 “对了,松风,他们都说日本人不是好人,你去他们那里小心一点。”大牛小声提醒道。 “我在那儿兼个翻译,没什么大事。”刘松风回道。 “那就好。”大牛这才放心了。 两人吃完饭就分手了,大牛还要拉到深夜。 刘松风今天遇到李大牛,心里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把李大牛变成自己的“包打听”,黄包车夫满城逛,具备良好的职业掩饰身份,在跟踪与当交通员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但现在机时还不成熟,李大牛也需要观察观察,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如果出了意外不一定能扛过那个坎。 刘松风还需要再斟酌下,这件事急不得。 “姆妈,我回来了。”刘松风回到家喊道。 “阿宝回来啦!饭菜在锅里,我再热一下。” “不了,我跟大牛在外面吃了一点。” “行,吃了就好。听说李大牛家的日子开始好转了,多亏了大牛那孩子,从早跑到晚,要是像他弟弟那样,迟早家破人亡......”刘母的话茬一打开就像机关枪一样不停。 又到十二点。 刘松风有预感,今天肯定会有重大消息。 果然。 【你今天去过特高课,看见了会议室墙上挂的地图,获得相关情报——特高课已经发现了上海站存放武器弹药的仓库,大通路117弄12号。】 【你今天去过德顺洋行,获得相关情报——威廉今天从法国人手里交易到了一条重要情报,德国和意大利将会干预西班牙的内战。】 第一条消息,刘松风没有感到意外,今天他端坐在会议室并不是毫无收获。 趁着挤痘痘的时候,刘松风瞥了一眼那张上海地图,大通路那个位置有擦拭过的痕迹,虽然很浅,但他的眼睛还是捕捉到了。 本来还在想是不是找个时间去那里确认一下是不是日本人的一个监控点,原来居然是特务处又暴露了目标。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泄密了,只是不知道是被动的,还是又有人叛变了。 刘松风只管上报情报给总部,至于判断、甄别的事情就交给上海站了。 至于第二条情报,其实相当重要。 一般的情报员只会当它是别人国家的事,无需操心,即使幸运得到这条消息也不会重视。 但刘松风却知道这个西班牙内战被誉为“小二战”,可以说是法西斯主义的一个实验场,对国际关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现在常凯申与德国打得火热,但德国却有些若即若离,明里暗里在拉拢日本人,如果戴春风得到这条消息,相信他一定会做出一些狡猾的设计。 凌晨两点。 张达夫睡得正香,一阵敲门声响起,将他惊醒。 “谁?” 半天却无人应。 他起身拿起席子下的勃朗宁,戒备着打开房门,门外空无一人,街道上空荡荡的,鬼都没一个。 张达夫骂骂咧咧关上了房门,却发现家里多了一张白色的信封,上面落款写着“肝胆”二字,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狗日的,接个头也不露面,太小心了!”张达夫心里骂道,从事这一行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一款,但还是很快展开信封查看。 这一看他大吃一惊,这两条情报一条比一条重要,他是懂行的,跟着余幸民也知道一些国际大事。 张达夫此刻睡意全无,立刻到了杂物间,从乱纸箱里翻出编译母本,开始编译起来。 ------------ 第27章 军火被缴 戴春风拿起电报一看,顿时神色一凛。 “特高课已知晓大通路117弄12号,另,德国意大利即将参与西班牙内战,肝胆。” 他陷入沉思,随手将情报丢给毛善余。 毛善余看后请示道:“处座,是不是通知上海站,让他们查一下。” “那是什么地方?”戴春风扬眉问道。 毛善余面露难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是上海站存放武器弹药的一个储藏点,他们报备过。” “叫程雨时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泄密的,这才去了多久,内部审查要严谨、细致。”戴春风站了起来,伸着手指对着毛善余,表情严厉,后又不解气骂了句,“娘西皮,那么多装备肯定肉包子打狗了。” 大通路是公共租界的地盘,日本人与工部局穿一条裤子,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一个已经暴露的军火库再运走难于登天。 “是,我马上就安排人发报。”毛善余回答道,后又小心翼翼低声问道:“处座,第二条消息真实性、可靠性还需要更多证据支持,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不用。像这种情报本来就很难获取,肝胆能得到这条情报其实也是印证了侍从室的分析。”戴春风否决道,他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这条消息让他有些惊喜。 毛善余不理解。 “德国现在的态度很暧昧,老头子也有些摸不准他们的脾气,这条情报应该能让他高兴,我们也可以在对德贷款上做些文章。”戴春风高兴道。 戴春风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从1928起,当时的金陵政府与德国进行了长达近10年的军事合作,不但得到了德方军事技术装备的支持,而且完全依靠德国军事顾问协助中国实现军事现代化,只不过也需要付出其他代价。 毛善余眼睛一亮,“处座,你是说《借款协定》?” “不错,既然要借,就多借点,已经要撕破脸了,债多债少也无所谓了。”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都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戴春风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饶有兴趣说着:“最让人意外的还是余幸民的侄子,他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两条情报的?太让人不可思议了,能同时从日本人与英国人手里得到这种机密信息,不简单啊,我都想认识一下这个人了。” “那让余幸民把他的档案交上来。”毛善余陪笑道。 戴春风瞪了他一眼,有些遗憾道:“算了,余幸民很重视他这个侄子,你要捅了马蜂窝自己去解决。” 毛善余也只能怏怏一笑。 ...... 程雨时接到处里的电报头皮开始发麻,暴露了?是出了叛徒?还是其他原因导致? 总部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程雨时很聪明,瞬间就猜到了是余幸民留在上海的情报人员肝胆上报的,他有些心动了,要是这个情报人员能让自己负责,这回就没有这么被动了。 他叫来自己的副手问道:“大通路有多少人知情?” 副手结结巴巴说道:“只有情报组在经手,按道理只有情报组股长以上级别才知晓,但……但其他人......” 程雨时知道他的意思了,站里有些家伙管不住嘴,说不准一高兴,一喝酒就囫囵出去了,搞得人尽皆知,这还怎么查? “最近有谁去过?”程雨时又问。 “唐舟去清点过数量。” “把唐舟抓起来调查清楚, 你派点人去那儿看一看,小心点,说不定已经有日本人埋伏在那儿了。”程雨时安排着。 “那批武器装备怎么办?”副手询问。 “还能怎么办,喂狗了,在那里怎么拿回来。”程雨时气愤不已。 之所以在公共租界找了这么个地方存放武器,原本是为了行动人员的来去方便,避免从华界带武器过关卡遇到盘查过不去,哪知道现在暴露了,损失惨重,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才运进去的,还借用了帮派的力量,现在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这个锅要算到自己头上了,程雨时很烦闷。 “暂停到租界的活动,都待在站里,等查清楚情况了再说。” 可怜的唐舟刚从外面回来又回到了那间牢房,欲哭无泪。 三天后。 刘松风想着既然拿了人家日本人的工资,还是需要时不时露上一面,就又去了特高课一趟。 松本原来安排刘松风就在小黄楼办公,但刘松风不肯。这栋楼里全是机密信息,要是随便听到一两句还面临着被审查的风险,所以刘松风主动要求就在外面大门口宪兵休息室里安个位置就行了。 松本觉得他很识时务,就答应了,平时就在那里等着,有需要再进来。 刘松风一坐就是一天,也根本没有什么事,翻译其实特高课是不缺的,松本、小林这些家伙本身就是中国通,根本不需要翻译。本质上是刘松风根本没有取得他们的信任,只有与威廉交换情报充当中间人的作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刘松风烟酒的攻势下这些宪兵也跟他混熟起来,能聊上一些闲话,并不像他刚进来时那样趾高气昂了。 快下班时大门被大打开,呼啸着开进来三辆大卡车,从楼里又涌出很多特高课的便装特务开始搬运车上的物资。 好家伙,有毛瑟步枪、轻机枪、MP18,还有很多箱全是枪牌撸子,雷管子弹之类的,清一色的德国货,刘松风远远望去都有些心动。 没过一会儿又开进来一辆黑色通用轿车,从上面押下来两个人,被控制着带进了小黄楼。 刘松风问道:“哪里来的武器,全是德国货?” 旁边一个宪兵知道一些内幕:“我们与工部局联合搞了一个行动,破获了一些危险分子的军火仓库,那些东西全是缴获的,还抓了两个人。” 刘松风郁闷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的武器。 他觉得上海站很不靠谱,暴露了拿不走就应该把武器就地销毁,只需要丢一根火柴的功夫,即便是不要了怎么还折了两个人? 刘松风计划下班后就去书店一趟,听听张达夫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看看总部有没有什么指示。 ------------ 第二卷:潜伏 ------------ 第28章 头铁的新人 “组长,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张达夫好奇道。 相比刘松风获得的那两条情报,他的一些小毛病、小洁癖在张达夫眼里都不是事儿了,他现在只有佩服,也开始感谢余幸民给的机会,就这样的情报再来一次都够他的军衔再升上一级,而且总部的奖励也会有小组的,他们是一个集体。 对待有本事的人从来都会有优待。 刘松风考虑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他,即便现在不说,过段时间张达夫自己也会发现。 “我其中一个身份是日本特高课的外围情报人员,兼职翻译,另外一个是德顺洋行的职员,兼职老板威廉的情报掮客,负责与日本人情报交换。” “西班牙的情报就是从威廉那里得到的,他那天去见了一个法国人,估计是从那里买的,真是狗大户。”刘松风吐槽道。 张达夫的嘴巴久久没合拢,组长的形象在这一刻很高大,居然是三面间谍,尽管今天刘松风化妆成了一个麻子脸,却依然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特务处有一些自诩为高手的特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获取情报的手段还是很单一的,不外乎就是女人、道听途说、威逼利诱之类的,有时候就连接近目标家里厨子下人这类任务都会搞砸,谈何渠道获取情报? 刘松风已经进入了对方的阵营,像钉子一样扎了进去,虽然更加危险,但机会也更多了。 张达夫所不知道的是戴春风已经在改变了,上海站的建立只是其中一环,还有其他后手。原来所有的力量基本上都用在了红党身上,对日本人的注意力确实太少了,使得日寇的气焰愈发嚣张,仅金陵一处今年就破获了很多谍报小组,更别说其他地方了。日本人在加剧渗透,戴春风也发觉了战争的临近,也在查漏补缺,弥补过失。 同时戴春风已经在加紧建立海外情报网,加大了对海外情报的搜集。对内建立了国际科,重点就是东南亚地区,涉及到新加坡、曼谷、越南、马南西亚等,旨在获得更多的国际情报,综合分析为以后的战争服务。 张达夫想了很多,刘松风又开口了,他的眼神有些冰冷,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张达夫在这一瞬似乎看到了余幸民发怒时的样子。 “老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幸被捕了,”刘松风顿了顿,眼神越发凌厉起来,“答应我,不要当叛徒,忍住刑讯,忍不住也要忍,扛过两三天,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 “嗯。”张达夫回答的鼻音很重,一脸郑重,“你是我的命,我也是你的命,我们是一个整体,现在我信你有这个能力。” 刘松风信余幸民,余幸民信张达夫,而此时此刻,张达夫信刘松风,没来由的信任。 总部并没有其他指示,只是发了封勉励电报过来,这在张达夫看来简直是破天荒的,什么时候看见过在电报里的表扬,还有1000法币奖励。 刘松风本来准备拿走一半,想了想又退了200元出来。 “给另外两人多一点,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刘松风神秘兮兮。 “呃……”张达夫愕然了,完全想不到刘松风为什么有这样的判断。 刘松风猜的很准,交通员孙继翰与报务员吴忻雨真的陷入了困境,倒不是暴露了,而是他们的掩护身份惹的麻烦。 都是刚从学校出来的热血青年,哪知道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头铁选了最难的选项…… 前些日子李大牛在领事馆门口等待客人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皮肤有些白嫩的小伙子正坐在被晒得发烫的地面上揉搓着脚,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刚入行的新人,准备提醒他几句。 “兄弟,刚入行吧!” 孙继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搓着脚,一言不发。 李大牛瞧了一眼他的车,不禁笑了出来:“我说兄弟,你这腿功夫都没有练出来居然敢拉大照会,你挣得够租车钱吗?” 说实话,孙继翰确实连租车钱都挣不回来,更别说温饱了,要不是还有张达夫发的另外一份工资,说不定几天前他就饿死了。 孙继翰从特工培训学校出来,雄心壮志,想到黄包车夫这个利用隐藏身份,又可以到处跑动的职业,不是正适合当交通员吗? 他满怀信心签下了租赁合同,还是大照会,因为只有大照会才可以进入法租界、公共租界拉车。 谁知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就他这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跑不了几趟就累得直不起腰,太阳又大,这一个月下来晒的脸都掉了几层皮。 遇到三个人一起坐车,他连拉都拉不动,顾客骂骂咧咧走了,他还要陪笑脸。 最惨的是有时候挣不够租车钱,还被车行的管事辱骂,他气不过反驳,还被揍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学乖了,挣不够只能用自己的钱补上去,不然还会被揍。 他已经后悔加入这个行当了,正想着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跟张达夫说,免得他看轻自己。 “你这脚底板上起泡了吧?”李大牛还是很热情地问道。 也许是被李大牛这个陌生人的纯朴感动了,孙继翰终于开口:“老哥,是啊,刚入行,没想到这么辛苦,脚上全打起泡了,一动就疼。” 李大牛帮他把鞋子取了下来,两只脚上鼓起了四五个大水泡,没有了鞋底的阻挡,一个个都圆滚滚的。 “你这样不行,必须要挑破了,今天也不能再拉车了,要不然脚就废了。” 李大牛从旁边店铺借了一根绣花针,又借了其他车夫的火柴点燃炙烤消毒,还不嫌弃地帮他挑破。 “谢谢。”孙继翰都要哭出来了,他娘的,说什么也不干这个了,张达夫要笑话就笑吧。 另一边,吴忻雨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有限。 她在杨树浦的裕丰纱厂工作,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工厂,本就是冲着这个原因去的,脑袋一发热就去了。 她并不甘心于只当她的报务员,还想着在这些日本人的地盘能获得其他的情报。 纱厂开工太早了,天还没有亮,呜呜的汽笛声就催人上工。吴忻雨不能住在纱厂,她要发报,三更天就要起床,披星戴月,七点上工,八点收工,没日没夜,她都很久没有看见过太阳了。 工作条件也很恶劣。 车间纺车声震荡,煮茧盆中,热水沸腾,室内空气,较室外空气像是加热到了四十多度,苦不堪言。 这些其实都还能忍受,最受不了的是工厂监工的骚扰,刚开始还只限于言语,现在都开始动手动脚了,反抗过激监工又仗着权利扣工钱,吴忻雨真想将枪带过来崩了他。 老娘要换工作了,再也不干了,吴忻雨发誓道。 ------------ 第29章 马鹿面 小林龙介一边擦手一边步入松本的办公室,衬衣上还溅了不少血点。 “课长,都招了,没什么价值,唯一知道的据点估计现在人也跑光了。” 松本正跪坐在榻榻米上喝茶,闻言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意料之中,不过得到了这些武器也算是有收获,没有尖牙利爪的老虎还是老虎吗?他们应该会安稳一些日子了。”松本平静说着。 小林不甘道:“他们事先得到了消息,全部缩回了华界的烂泥渡,真想带人过去。” 小林的怒气喷薄而出:“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走漏了消息,要是被我知道......” “小林君,中国人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松本不紧不慢又拿出自己的烟斗,小林龙介不敢怠慢,恭敬帮着点燃,“你可以试着查一下,这回是与工部局一起行动的,英国人的手底下鱼龙混杂,消息走漏也实属正常。” “是,课长。” “快了,再耐心等待,很快上海就是我们的了,不过眼下可以腾出手来对付红党了,他们更狡猾、更隐蔽。”松本又说。 “从哪里着手?”小林没有头绪。 “等远方的客人到了就是小林君动手的时候,到时你会忙得没时间喝家乡的米酒。”松本调侃道。 “我的荣幸。”小林幽幽说着,目露凶光。 ...... 程雨时这边在得到总部转来的电报的同时也知道站里失踪了两个人,原来是被日本人抓了。 “这个代号叫肝胆的情报也来得太快了,难道他就在特高课里。”程雨时心里嘀咕着。 他派去查看军火库安全的人是老手,虽经波折,但也总算是找出了日本人的监控点,知道了情报的真实性,安全撤退回来。 程雨时立即下达了全员退回上海站总部的命令,同时放弃在公共租界的一些安全屋。 后来一经调查,被抓的两个人早就落入了工部局“包打听”的视线里,用100大洋就将情报卖给了工部局政治处。 这两个家伙喝酒的时候吹嘘自己见过很多德式武器,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租界里到处都是巡捕房探员的“包打听”,分布在所有的犄角旮旯,形成了一张无形的情报网,还有那些靠向日本的帮派成员,他们无时无刻都存在着,只要你稍微露出一丝破绽,必定会进入真正的情报机关的视线,一张张,一页页,有关你的情况汇总能摆满一整张书桌。 通过两人的行动轨迹,特高课找到了大通路藏武器的地点,布置好了行动计划。 本来日本人是准备张网以待,放长线钓大鱼,可这两个家伙接到撤退命令时露了怯,被日本人看出来了,知道走漏了消息,这才进行了抓捕。 “从今天起,任务期间谁也不准喝酒,违者军法从事。”程雨时气得牙痒痒,下了命令。 唐舟是清白的,他又被放出来了,只是神情有些呆滞,被吓到了。 刘松风就这样开始每天有了固定的活动范围。有时去码头逛逛,也会顺便去洋行一趟,到了下午的时候也常常会跑到宪兵队的休息室里坐着,跟那些家伙吹牛聊天,没有了语言障碍让他看起来也跟一个日本人一样,要是不剖开胸膛看心脏,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其间威廉又给了一些情报,松本一脸高深莫测,小林龙介却不满意,扬言再弄这种过期的情报就终止合作。 当然,他们回的情报也是一些过期或根本不重要的情报,威廉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就烧了。 威廉说:“信任是一个过程。” 松本:“慢慢来,不急。” 遇到这两个老阴人刘松风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待下去。 其实双方都在升级情报的级别,只不过都有点像做贼一样,交换一回要心虚很多天,刘松风也只能厮混着。 前些日子刘松风刚认识的行动队的王大力已经很久不见了,一打听才知道被人“打黑枪”弄死了,刘松风还有些遗憾,没能套到情报。 那家伙一屁股坐下来没说上几句话自己放在桌上的烟已经少了一半,关键情报没一个,净是他一些风流韵事,很多还是吹牛的。 【情报系统】也没有刷出关于他的情报,可能它也觉得王大力是个小角色吧,给阎王带话送他走了。 就这样死了也是便宜他了,刘松风这样想着。 至于小林龙介再提谁当队长也不关刘松风的事情了,因为他目前的重心放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日本人。 小野俊,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大门口守门队伍的一员。 刘松风初见他的时候正在被上级扇耳光教训,木讷老实,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石头,与世无争。他是一种在人群中容易被人忽视的人,挨打后都会露出灿烂的笑容,但却反而遭到更加无情的嘲讽,他们开始叫他“马鹿面(愚蠢的人)",渐渐传开了,这也变成了他的名字。 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别人的土地上,但他还是跟小林那些人一样来到了这里,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刘松风跟他说过几句话,话不多,简洁,但他的言语里却直指很多问题的核心,不由得让刘松风重视起这个人来。 一般来说,门口的守卫两个小时换一次岗,小野俊经常会连续站四个小时,总有人要偷懒蹭一个班次,他也没有计较,直到有次刘松风看到他用小本子记着什么。 这是一个懂得隐忍的家伙,那个小本本上记载的可能是以后的一笔笔血债。 他是刘松风吃包子队伍里的第二人,萨尔汗口味已经开始刁钻起来了,变成了油条。 【情报系统】的提醒让刘松风不得不重视这个家伙,他也是一个潜力股。小野俊的亲叔叔是陆军参谋部的高层,迟早会提拔他的这个亲侄子,目前看来只是在锻炼他。 这个秘密估计连松本那个“老树皮”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不可能任由底下的人肆意欺侮这个“关系户”。 在刘松风的有心结交下,他与小野俊的关系变得熟络起来,在“包子攻势”下逐渐将刘松风引为知己,没事儿还会在他面前大倒苦水。 ------------ 第30章 远方的叛徒 这天刘松风在休息室里埋头翻译几篇文件,小林龙介叫人丢过来的。 小林每次看到刘松风就觉得不舒服,见他每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就更厌恶了,于是叫人从其他翻译的手里分了一些书面工作过来。 翻译团队其实工作还挺多的,经常要陪同外出,刘松风一次都没被喊去过,小林龙介不信任他。 刘松风倒无所谓,乐得清闲,坐在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工作不香吗? 这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只是一些商业上的交流函件,从日文翻译成英文,刘松风正在体现他的价值,尽量翻译得准确一些,让这些家伙见识一下刘爷的专业性。 快到傍晚时刘松风完成了,站起来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司机班的人陆陆续续从外走过,进了隔壁的房间,司机休息室。 这些司机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多数还是死去的王大力带过来的帮派份子,突击练车培养出来的。 房间隔音很差,刘松风能清晰听到他们闲聊。 除了抱怨与女人,刘松风无意间还听到他们说司机小陆这几天一到饭点就会带个木提篮开车出去,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干什么。 等刘松风从小黄楼交了文件出来刚好遇到停车的小陆,一个长得很机灵的年轻人,固定开那辆车牌2893的别克。 刘松风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小陆,还不下班啊。” “呃,是刘翻译啊,这不刚回来嘛,马上就收拾了走。”小陆回道。 “我这还有包哈德门,懒得揣回家了,给你了。”刘松风瞥了一眼车子内部。 “这怎么好意思……我这……”小陆有些不好意思,但刘松风已经扔了过去。 “谢了。”小陆马上撕开递给了刘松风一根。 “不会,自便。”刘松风推辞了。 小陆也许是烟瘾上来了,迫不及待就点了一根,当他摸出火柴时刘松风眼睛一亮。 “走了,改天一起喝酒。”刘松风扭头走了。 “好的!” 他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就交给系统了,刷不出来再想办法。 小陆一到饭点就开车出去,还提了个篮子,刘松风估计是给人送饭。 那是给谁送呢? 不会超过三个人,篮子不大,装不了多少。 也不会是出门执行监视任务的特高课便衣,他们一般都是自己解决,如果都要司机送,再多的司机都不够用。 更不会是给小林龙介那样级别的军官送饭,他们嘴都吃油了,大可到饭馆吃,不会那么麻烦。 一定有个重要人物,不想露面,住的地方没有提供吃的,只能专门送。 刚才小陆点烟用的火柴是赠送的,跟洋火厂的出厂包装不一样,一般是商家特别定制的,用来送人顺便宣传自己的生意。 刘松风的眼睛很尖,他看到了,上面写着“顺发旅店”。 那这个重要人物是在那里吗?信息还是太少了,并不一定准确,刘松风没准备再想了,如果系统没刷出来就化妆后去现场看看,他有预感,日本人又在计划一个大行动,自己一定插上一脚。 运气不错,十二点,真的刷出来了,而且让刘松风震惊不已。 【你今天去过特高课,看过到了车牌号为沪2893的别克轿车,获得相关情报——松本从哈尔滨满铁警察手里借了红党的叛徒李魁山,准备找到并摧毁隐藏在上海租界的红党组织,李魁山住在顺发旅店402房间。】 居然是跟红党有关的情报,这让刘松风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担心,美味坊的那个笑起来宛如春风拂面的马掌柜和那个瘦猴子岂不危险了? 还是应该通知他们一声,可到底怎么通知他们呢,万一他们不相信呢,刘松风陷入了思索中。 搞情报工作的人犹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他们的戒备心极强,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怀疑,哪怕是至亲至爱也不例外。对于刘松风来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仅仅是买过几回东西,面熟而已。在这些特工的眼中,世界充满了敌意和危险,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绝境。因此,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除非你是他们的上线或下线,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才会放下戒心,与你交流情报。 良久,刘松风想到一个办法,悄悄出门了。 …… 马伯初已经记不清自己失眠了多少个日夜,只知道接受这个任务开始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保持清醒是他的常态,保持警惕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在凌晨敲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马伯初像触电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悄无声息地摸出被褥下的勃朗宁,像幽灵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铺子前厅。 侯小四还睡得香甜,完全没有听到敲门声,就像一头死猪一样。马伯初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他的大手就像一座五指山一样,完全覆盖了侯小四的鼻子与嘴巴位置,使之呼吸不顺畅,从梦中惊醒。 “嘘!”马伯初做了个手势,侯小四心领神会,也迅速起床。 两人在隔板门等了几分钟,那声音没有再响起。 马伯初指了指封门板,侯小四立即上前小心翼翼拆下一张,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马伯初将头探了出去,左右张望,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店铺门口却多了一个宽大的行李箱。 刘松风隐藏在暗处,直到他们将行李箱搬进了店铺才离开。 最终,行李箱被摆在了那张酸枝木矮桌上,美味坊的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良久,马伯初还是决定打开,“小心点。” 这是纯拉链式的行李箱,侯小四很快就拉开,扯起一角翻开,立即让两人震惊了。 金灿灿的,全是小黄鱼,粗看过去也有二十来根,还有两把黝黑的南部十四手枪,以及一个箱形的涂抹着军绿色的金属物体。 侯小四不认识,问道:“掌柜的,这是......” 马伯初认出来了,两眼露出精光,像是看到了珍宝一样立即就抚摸上去:“这是电台。” ------------ 第31章 擀面杖 天刚微亮,马伯初红着双眼,拖着那只沉重行李箱来到了圣约翰大学的教职工宿舍区。 箱子很重,他的心更沉重。 “咚、咚咚、咚咚咚......”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门被打开,一个男人衣衫不整,顶着个鸡窝头出现在马伯初面前,他也没有顾得上这些,没等房间的主人招呼,闪身就进来了。 “出什么大事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邹朝闻急切问道。 不怪他有些紧张,这是他住的地方,与底下的同志碰面是不会选在这个地方的,风险太大了。只有非常熟悉的同志才会知道他的隐藏身份与住址,马伯初就是其中一个。 马伯初的敲门声就是一个暗号,如果是其他人,邹朝闻不会暴露身份。 邹朝闻,红党上海地委的负责人,组织、领导着全上海地下组织的日常工作,负责与上级省委的联系。 马伯初没有说话,将行李箱轻轻放在了桌上,红着双眼盯了他一眼,又重重喘了口气,抓起桌上的水壶就往嘴里灌。 几大口下去,他激烈跳动的心缓慢了下来,不像来时那样神色紧张了,也没顾着擦去嘴角还留着的水渍。 “累死我了,拖着它跑了一晚上,我可是把一身的本事都用完了,放心,没有尾巴,我确认了很久,小侯在学校外面策应,有情况会预警的。” “我是担心这个吗?老马同志,你这是犯错误的行为,不应该到这儿来找我。”邹朝闻一边穿衣服,一边埋怨道。 他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有些恼怒马伯初不打招呼就上门的行为,已经违反纪律了。 “老邹,事态紧急,顾不上这么多了,要处分我等会儿再说。”马伯初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邹朝闻本想再说两句,等箱子打开的时候他完全被吸引过去了。 “这么......多,怎么这么多,还有枪,这个是......”邹朝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喜万分,“还有电台。” 邹朝闻一下就笑了出来,平时上课时古板的脸瞬间消失不见。 “太好了,老马,有你的,哪里搞的?” “可不是我搞的,别人放我门口的,这儿,还有。”马伯初从身上摸出一只钢笔,扭去后盖,扯出里面的一张纸条。 原先放在箱子里网袋里的纸条被他换了地方隐藏起来。 邹朝闻迫不及待展开来看。 “贵党叛徒李魁山已至顺发旅店402房间,将配合特高课抓捕上海地下组织,另,赠些许物资。” 落款处。 “擀面杖。” 邹朝闻沉吟起来:“擀面杖,我们上海的同志里没这一号人,看信的口吻,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严肃起来:“老马,你就没想过这是敌人的陷阱?” “想过啊,但这些黄金、武器、电台是真的啊,我过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已经做好被敌人抓捕的准备,绕了大半夜,没有发现尾巴。”马伯初激动起来,觉得敌人这钓鱼的铒也太舍得下本钱了,不像是日本人的风格。 黄金、武器还好说,但电台可是最稀缺的战略物资,不光是日本人对红党严防死守,就连金陵政府这边也是设置重重障碍,海关、铁路都会仔细盘查与电台相关的东西,就是为了防止红党拥有这些。 电台是战争中的“千里眼”、“顺风耳”,如果打仗时候还需要靠人通过重重关卡传送情报,那是不敢想象的,不仅时间久,而且还会有很多突发意外。 战况是随时都在变化的,情报也具有时效性,没有电台传送讯息将会严重影响战局的发展。地下组织获取情报、传送情报至大后方也是同样的道理。 “你说得对,应该是不可能的,这部电台是金陵政府最新研制的,将真空管的电压提高了一倍,将体积也缩小了一半,便于携带,利于秘密工作。”邹朝闻说道。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个电台这么小。”马伯初恍然大悟,“那这条情报?” “很有可能是真的。”邹朝闻将手放到桌上重重拍了一掌,正色起来,“李魁山我知道一些,原来就在上海工作过,认识很多上海潜伏起来的同志,也知道很多我们的秘密线路,如果真的是,那就严重了。” “这样,”邹朝闻安排起来,“做两手准备。” “你们小组的位置还是不要换,这位‘擀面杖’一定是个爱国人士,可能无意间得到了这条消息,又很巧合地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如果他能获取到这种机密情报,以后一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情报,会给我们极大的帮助。” “但你们回去后也要仔细观察好周围,以防万一这就是敌人的陷阱,一有风吹草动按原计划撤退。” “好。我们小组现在只有两个人,进退自如。”马伯初爽快说道。 “我会立即通知其他小组静默起来,再向上级求证这条信息的真伪,如果是真的......”邹朝闻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除奸。” “那安排给我吧,我们小组很久没有行动了。”马伯初自告奋勇。 “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老马还是带领你的小组,更重要的工作在等着你们。”邹朝闻笑道。 “报务员都牺牲这么久了,上级什么时候派人过来?”马伯初一想到这个有些心酸。 原先的报务员在发报时被敌人的电侦车锁定了位置,暴露了,为了保护与保守机密,他选择了拉响手榴弹。 马伯初的小组已经静默了一年,一直在等待新的报务员过来,等待着接受新的任务与考验,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亲自上门了,完全可以用电台联系好了再说。 “快了,再等等,有了这部电台,再加上你们原来的那部,还有这些钱与武器,我们一下就富裕了,太感谢那位爱国义士了。”邹朝闻非常高兴,浑然没有注意自身的形象,睡眼惺忪,眼角还有眼屎。 “为什么要叫擀面杖呢,他是卖面的同志?”马伯初想着。 为什么要叫擀面杖?刘松风纯粹是根据自己这几天做的一个噩梦现编的。 梦里刘母化身成一个巨人,手持巨型擀面杖追杀他,一边追一边喊:“还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 刘松风在梦里跑得叫那个累啊,“姆妈,又不是我选的,我一样是你的儿子,一样孝顺你,不要再追了......” ------------ 第32章 惶惶不安的叛徒 李魁山,这个名字在昔日的上海地下战场上也曾是响当当的,但如今,却如同被墨水玷污的白纸,被冠以“叛徒”的耻辱称号,他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他不仅出卖了哈尔滨的地下组织,还有抗联。 他此刻坐在旅店房间的角落里,如同一颗失去光泽的石头,被遗弃在尘埃之中。这不是孤独,而是恐惧,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是啊,谁不怕死呢,他就是因为怕死才背叛了昔日的同志,也因为怕死才答应了上海特高课长的邀请,哈尔滨的地下组织像疯了一样在到处寻找他的踪迹,一有机会就会进行除奸行动。 他怕了,所以他来了这里,至少这里的地下组织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只要抢在他们前面将他们全部除去,那他就安全了,李魁山是这样思考的。 旅店的灯光昏黄而暗淡,投射在他脸上,映出了一片阴影。他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任何动静都会惊吓到他,连吃饭也只吃特高课专门送的,生怕有人下毒。 他的心跳如同鼓点般在胸膛里急促地敲击着,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紧张和焦虑,萧索的身形如同一具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体。 小林龙介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已经下了判断,这个人已经废了,即便红党没能杀了他,后面的日子他也会生不如死,但在死之前,要利用完这个人所有的价值,敲骨吸髓。 “李桑,你已经来了三天了,考虑得怎么样?”小林耐心问道,但他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耐烦,耐心即将耗尽。 “10万美金,这是我的底线,还有送我去日本,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李魁山突然又加了一个条件。 小林龙介内心鄙夷着他的狮子大开口,脸上去毫无波动,“李桑,去日本没问题,但10万美金是很大一笔钱,我们需要时间调集,可以先预付你三万,等事成之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魁山打断了。 李魁山情绪失控道:“有多大?有我的命大吗?我是舍了命在帮你们,哈尔滨警察局的也说给我,现在都还没有兑现,我不相信你们,先给钱,我再找出他们,这是最后一次了,即使你杀了我也就这样了,现在只有钱才是一切。” 他彻底摊牌了,不准备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 李魁山扭头返回床上,拉上被子蒙住脸。 小林龙介恨不得立即将他拉到特高课尝试一下那些刑具,可松本的叮嘱却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不敢不听。 “李桑,你再想想,我再跟课长汇报一下。”小林龙介带上门走了。 当小林龙介气冲冲走进松本太郎办公室告诉他这件事后,松本却淡然说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小林君,去调钱吧,摆在皮箱里,满满的,堆在他的眼前,他会为我们所用的。” “是。” 第二天,当满满一箱绿油油的钞票摆在桌上,散发着油墨香,李魁山终于像是有了安全感,几天来第一次笑出声,如果有外人在场,肯定能听出他那笑声中掩藏起来的悲戚。 小林也笑了,他知道这些东西只是暂时放在这个中国人身边保管,迟早也会回到他们帝国的怀抱。 “准备租界、华界的各种报纸,明天拿给我,上海的地下组织喜欢在报纸上进行一些隐秘的接头活动,这些套路我很熟悉,肯定能找到他们,到时候你们就顺藤摸瓜。”李魁山终于开口了。 “索得斯内!”小林龙介很满意。 第三天,房间堆满了各大报刊的这两天的报纸,特高课来了几个便衣协助李魁山寻找有用消息。 “这张没有。” “这张也没有。” “没有。” “没有......” “怎么都没有,他们难道都不在了?”李魁山像疯魔了一样,不断地更换着报纸,专挑那些角落里寻人启事、婚丧嫁娶、出租类信息,但很惜,一无所获。 “他们消失了?为什么会消失?难道知道有危险?知道我来了......”李魁山不断反问自己。 突然他脸色剧变,跳起来质问道:“小林少佐,你们是不是走漏了我的消息,他们都躲起来了,肯定是准备来杀我了,你们的保密工作太差了,我就要死了,就要死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小林龙介终于没有了好脸色,他冷冷道:“李桑,注意你的态度,你是在质问一个大日本的军人吗?” “我们可以保证你来的消息没有走漏,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在场的几人和课长,没有人知道你来到这里,坐下来,耐心、仔细找一找,希望你能有所收获。”小林说完就铁青着脸扬长而去。 李魁山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或许根本没有把小林威胁的话听进耳朵里,依然不断重复着沮丧的话。 小林又跑到了松本那里。 “工部局与法租界都有一些可疑份子的档案,我们也有一些,拿给他辨认,这才是最快捷的办法。” “课长英明。”小林一脸崇拜。 夜幕降临,顺发旅店的灯光在昏暗中摇曳,电力局的供电电压不稳,灯光忽明忽暗。 原本宁静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喧嚣打破。 两个日本浪人闯入了旅店,他们身着黑色的和服,腰间佩戴着锋利的武士刀,脸上带着狂妄不羁的笑容。 他们一进来就骚扰着别的客人,嘴里骂骂咧咧的,旅店的前台不敢阻拦他们,只能不断陪笑,希望他们能收敛一些。 他们大声喧哗,不断重复着一些日本话,如果刘松风在这儿的话一定听得出来,他们的日本话太不正宗了,像是乡下来的,舌头总短一截,很多单词的发音都没说完整。 就这样一路闹腾着踏上了三楼楼梯拐角,正要上四楼时却被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壮汉拦了下来。 “不准上去。” 这两个日本浪人像是听不懂似的,完全不理会他们,歪斜着身子就冲了上去。 顿时场面更乱了,四人扭打在一起,似乎要将整座旅店拆了。 ------------ 第33章 大快人心 刘松风坐在桌前边看报纸边吃早餐,刘母做的小馄饨简直是一绝,加点葱花,撒点芝麻油,舌头都能吞下去。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刘母总是先他一步就在厨房吃了,但也总在旁边看着他吃完。 刘松风交回来的工资更多了,家里的条件也更宽裕了一点,能隔三岔五打打牙祭。肉眼看得到的变化,这也是刘松风有意为之,明面上赚的钱也要明面上花,日本人和英国人的眼睛看得很远,又贼,这些细节也是要注意的。 “姆妈,你要是哪天发现我不是你的儿子怎么办?”刘松风问道。 刘母宠溺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拭去刘松风嘴角的油渍,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没发烧吧,净说些胡话,你永远都是姆妈的儿子。” 刘松风这下高兴了,“那就好,我现在看到你在厨房滚面皮就害怕。” 刘母不再理他,撇了他一眼就做事去了。 今天的报纸热闹多了。 几乎每一张报纸的头版头条都醒目地刊登了一则令人震惊的血案报道,标题以粗体大字呈现,震撼人心地描述着这起残酷的事件。 “顺发旅店残忍劫杀案,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顺发旅店血腥杀人案,疑是内部清除叛徒?” “日本浪人肆无忌惮,制造残酷血案。” 标题各异,但内容也有些许差异。有的怀疑是其他省逃过来的通缉犯做下的劫案,也有的相信是日本浪人做的,因为他们的风评太差。只有《申报》的大胆猜测,直抵真相,说是红党的除奸任务,这是一个投靠了日本人的叛徒,死不足息。 还有消息传出现场遗失了大笔的现金,装了满满一皮箱,有的猜是一万大洋,有的猜是五万,甚至有大胆的说是美元,还是十万。 尽管内容不一,但这些报纸都转载了出自同一人手的照片。不知道是哪个小报的记者,把现场照片拍得跟百乐门惨案一样惨烈,被杀者的尸体仰身躺在床上,占满了整张照片。 由于是黑白照片,本来被子上应该是鲜艳的红色也变成了黑白,东一块,西一块,几道深深的痕迹在他的脑袋上,几乎将整个脑子都要劈成两半了,唯一能勉强看清的就是他那双惊恐的眼睛,照相的人很专业,眼睛拍成了重点,看见这张照片的人三伏天都开始觉得凉意袭来。 虽然这消息可以当成下饭的佐料,但这照片也太倒味口了,小馄饨也不香了,而且他觉得这杀人手法跟王千帆一样,太不专业了,弄得现场痕迹太多了。 刘松风跟刘母道了一声,上班去了。 ...... 侯小四在糕点房忙碌的时候看到报纸上的消息,他也浑然顾不上双手沾满了面粉,一把抓起来惊喜问道:“掌柜的,这是我们的人干的?” 马伯初警惕地望了望门口,回转头时已经是满面笑容,他点了点头。 “那张纸条上说的都是真的?” “是的,上级省委已经确认了,他被捕后出卖了哈尔滨的同志,致使几个小组被捕,全部壮烈牺牲,还有抗联的驻地也被他透露出去了,好不容易才摆脱敌人的围攻。”马伯初恨恨道。 “死得好。”侯小四咬牙切齿道。 邹朝闻今天早上没有课,但他也来到了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尽管他昨天晚上就得到了任务成功的消息,但今天再次在报纸上看还是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叛徒的危害确实是无法估量的,他们的背叛行为不仅严重损害了组织的安全和利益,更可能导致无数无辜者的牺牲,许多重要的组织和运动都曾因为叛徒的出卖而遭受重创,甚至走向覆灭,这些都是血的教训。上海的地下组织还没有从1931年那场叛徒造成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李魁山的死是必须的! 更令人惊喜的是行动人员带回来的皮箱里全是满满当当的美金,邹朝闻高兴极了,古有人千里送鹅毛,那是礼轻情意重,但李魁山的千里送人头还配上巨额的现金,也是诚意满满。 有时候就是这样,塞翁失马,邹朝闻已经连夜将钱送走了,苏区更需要它。 邹朝闻站在这欧式风格的雕花窗前眺望着远处,稀疏的梧桐树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藏不下一丝阴霭,但他的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也是他来到这所学校潜伏的原因。 他谁也没有说,连马伯初也不知道。 “你到底在哪里?”邹朝闻望着树上的一个鸟窝,眼睛都要痴了。 ...... 另一边,松本的办公室。 棋盘上的棋子散落一地,黑白分明,却已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和规则。棋子间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激烈对弈的痕迹,但此刻却成了愤怒之下无情砸碎的牺牲品。 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那是烟斗留下的痕迹。名贵的玛瑙烟斗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已经从细处断裂成两截,烟嘴处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烟丝,仿佛在诉说着主人刚才的愤怒与激动。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未能幸免于难,字画的一角已经撕裂,纸张在从窗口吹进的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松本真的生气了,再也没有往日常挂在嘴边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小林龙介两边脸都肿涨起来,他全身绷得紧紧的,挺胸拔背,略微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李魁山死就死了,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在远方的同僚面前丢脸了,松本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通知自己的老同学。 这个叛徒是他通过私交关系从远方借过来的,如今才几天,没了,重要的是在他的地盘上没的,怎么交代? 还有那笔钱,是宪兵司令部的军费,他暂时挪用了过来,也丢了,怎么交代? 松本涨红了脸,脑袋里天人交战,他在思索怎么办。 良久,他似乎缓过劲来了,又变成了平日里的“老树皮”。 “你说,会是谁泄露了机密?” 小林脱口而出:“刘松风!” 松本抄起地下的罐子就砸了过去,瞬间又暴怒起来:“滚出去。” 就凭那个懦弱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他才来几天,连小黄楼有几间办公室都没有搞清楚。 小林龙介不喜欢中国人,更不喜欢那个叫刘松风的中国人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他怒也就怒在这里,这个马鹿也太看不清楚形势了,现在是让你胡说八道的时候吗。 松本完全没有将小林的话放在心上,他也在思考着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全盘皆输。 小林龙介出门后就后悔了,他已经习惯性推锅到中国人身上,只是今天显然不行,今天松本生气了。 ------------ 第34章 捡了个姑娘 刘松风今天只去了洋行,并没有去日本人那边,这会儿松本正在气头上,小林龙介更是,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秘书丽莎不见了,其他人说是被老板派回英国了,刘松风却知道肯定是威廉受不了她的骚扰把她弄走了。 临下班时,艾玛通知他明天一定要过来一趟,老板有事情。 这家伙,难道明天有重要情报要给日本人?刘松风心里想着,这段时间他都不想去那边,免得遭罪,但如果威廉有了事情,还是必须去一趟。 等到了家时,刚一开门,刘母神神秘秘站在门口,一脸笑意:“阿宝,你猜我们家谁来了?” “难道是我爹回来了?”刘松风调侃道。 刘母拍了他头一下,骂道:“死孩子,别拿你爹开玩笑,他迟早会回来的,是我捡了个姑娘回来。” “捡......”刘松风一下子就愣住了,眼睛扫向客厅。 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人静静地坐在桌边,她的身影显得如此单薄而脆弱。她的脸庞瘦削而憔悴,皮肤被晒得有些脱皮,泛着红润。她的乌黑秀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几缕发丝沾着尘土和汗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她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紧紧贴在她那玲珑的身体上,应该是刘母的旧衣裙吧。 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疲惫,只有她的眼睛,依然明亮无比,看到刘松风的目光不敢对视,略微有些躲闪,似乎有种不安与彷徨。 “姆妈,这是......”刘松风问道。 刘母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介绍道:“阿宝,你忘了吗?这是原来我们村张老四家的姑娘,你小时候光着屁股还跟人家睡过一张床呢。” 刘松风瞬间凌乱了,这哪跟哪儿啊,幼儿时期的事情,谁记得住啊,“姆妈,五岁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那个女人听到刘母的介绍也有些害羞,脸上更红了。 刘母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啊,那时候你们还小,互相都记不住,瞧我,都说话去了,马上开饭。” 饭桌上,刘母像个女侠客,义愤填膺道:“这些杀千刀的‘摘桑叶’,就差一点静雅就被他们哄骗走了,还好被我劫了下来。” 刘松风只能配合说声:“姆妈威武!” 也不怪刘母生气,贩卖人口的流氓在上海有很久的历史。 此类流氓共有两种,一种专贩男孩,暗语叫“搬石头”,一种专贩女孩,暗语叫“摘桑叶”。 刘松风来了这么久也知道一些内幕。公共租界有个探长曾经参加过青红帮,手底下有很多徒子徒孙,专门干这种阴损的勾当。拐到的女孩不是卖给了本地的舞厅之类的场所,就是贩到海外,这些女孩以后的命运都很惨,不是高等沦落风尘,就是路边沦落风尘,还有的在外国酒吧里扭跳小脚舞。 刘松风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把那家伙收拾了,张静雅一直在使劲扒饭,嘴里含着饭菜倔强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们是流氓,不会跟他们走的。” “好好好,我们静雅多聪明,不会跟他们走的。”刘母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不断往她的碗里夹菜。 刘松风举着碗,等了半天刘母也没有帮他夹,刘母的眼里全是眼前这个对他来说还陌生的女人。 刘松风怏怏一笑,要以前他的碗里都堆不下了,所以爱会消失,对吗,姆妈? 两人倾听了张静雅的故事。 她们一家十多年前举家搬到了北平,如今她的双亲身故,她就回来了,想着上海机会多,就到这边来工作,只是运气不好,行李、钱包在下火车时都被人偷走了。 工作没找到,钱也没有,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还差点被人骗走,真是一个惨字说不完的故事。 她也是幸运的,碰到了刘母这样善良的人,恰好刘母还认识她。 其实刘松风很想问,你到底是怎么认出她来的,这么多年了,小屁孩时候跟现在能一样吗,居然还一眼就认出来了? 基于刘母的“威慑力”,刘松风话到嘴边也没有开口。 刘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止不住的高兴,在厨房烧水时还回头说着:“静雅,以后就在这儿住下了。” 张静雅闻言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放下筷子,声音弱弱的,“婶娘,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找到后就搬走,太打扰了。” “打扰什么?”刘母眼睛瞪了起来,不过不是冲她,而是刘松风。 刘松风求生意志太强了,他瞬间读懂了刘母的意思,马上补救道:“静雅妹子,工作的事情不急,慢慢来,你就安心住下吧,家里平常也没什么人,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姆妈在家里一个人太无聊了,你在也有人可以说说话。” 刘母满意了,刘松风也松了一口气。 张静雅没说话,也没反对,刘母却满脸笑意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静雅,一会儿洗个澡,去去晦气,那些杀千刀的。” “好的。” 两个女人隔着一堵墙聊了起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八卦的心,刘松风灰溜溜回自己房间了。 房子的隔音并不好,不时还能听见两人的声音。 “静雅,你的东西都被偷走了,怎么衣服里还有一个胰子?”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婶娘,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它叫香皂,我很珍惜的。” “香皂?怪好闻的,你母亲留的念想就收好吧。” “婶娘,家里有上海地图吗?” “你松风哥房间有,你自己去问他要。” 刘松风正在看书,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门没锁。”刘松风说道。 当他转过头看向她时,不禁内心一阵荡漾。 她刚洗完澡,头上还湿漉漉的,脸上脏污已经不见了,看起来白皙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是一个美人,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松风哥,可以借我看下地图吗?”张静雅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迅速问道。 “呃,妹子,你要去哪儿,我上海基本熟。”刘松风热心道。 “不麻烦了,我自己看就可以,如果不方便的话……那算了。”张静雅歉意道,准备离开。 “行,你自己翻吧。” 刘松风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从墙上取下地图递给她。 刘松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 第35章 失联的记者 “刘,我的朋友,你终于来了。”第二天早上,当刘松风出现在威廉的办公室时,他表现得非常热情,比以往都热情,这不由得让刘松风怀疑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这回不是,威廉是诚恳的 ,他的确有事情需要帮助。 威廉开口了,将双手放在了眼睛下面,手臂支撑在桌上,他的眼神有些哀伤。 “刘,你知道前几个月的‘波士顿飞机大屠杀’吗,我有个朋友刚好也在那边。” 刘松风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他想起刷过的一条情报,就是关于威廉对日本人不满的事,当时他还在想威廉的朋友肯定是被战火波及送了命。 “这几个月我花费了大量精力在寻找他的踪迹......”威廉掩饰着心里的悲伤讲述起来。 他的朋友用中国话说叫发小,也是个英国人,叫史密斯,是BBC的记者,一个致力于报道真相的战地记者。 他的一生就像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充满了激情、危险与荣耀。来到中国后,他先后奔赴多个战乱地区,深入战火纷飞的战场,用镜头和文字记录下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他的报道真实而生动,充满了人文关怀和深刻思考,能在国际上引起巨大的轰动,让世界人民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光辉。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失踪了。”威廉眼睛都红了。 过了一会儿,刘松风完整地听完了这个故事,也明白了威廉为何派遣他前去与日本人接触,原来威廉一直在进行双重部署。 一方面,史密斯在飞机的轰炸与射击中丧生,理论上应该能够找到他的遗体。为此,刘松风已经嘱托天津的同事加大搜寻力度,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史密斯的尸体。 另一方面,威廉对史密斯的失踪一直抱有疑虑,他怀疑这可能与日本人有关。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这一猜测,但威廉还是早早地开始布局,与日本人建立联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万一发现史密斯被日本人抓获的情况下,能够有一个“疏通关系”的渠道,以便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苍天不负有心人,威廉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得知了史密斯的下落。 原来,史密斯被日本海军陆战队在渤海湾俘获,随后被押送至上海,此刻正被囚禁在宪兵司令部的大桥监狱之中。 刘松风脑海中闪过小黄楼后那座新近落成的建筑,那座七层高楼,去年才竣工,原来,那便是大桥监狱的所在。 威廉紧咬牙关,焦急地问道:“刘,你说,我若想救出史密斯,需要在日本人那里付出何等代价?”他此刻的神情,全然不见平日的绅士风度,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急切。 刘松风沉思片刻,回答道:“松本此人,对情报极为渴求。若我们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我相信,他必定会乐于助你一臂之力。” 威廉面露难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哪里能弄到那么多高级别的情报呢?以前那些情报,也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我并非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我的精力大都放在了洋行的事务上。” 刘松风心中暗自思忖,你当然不称职了,心思全花在了走私上,日进斗金,哪里还看得上情报机构那点微薄的薪水。 威廉不过是借用了英国情报机构的威名,狐假虎威,逐渐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他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绝非合格的情报人员,早已失职。若是戴春风有他这样的手下,早就按家法处置了。 威廉满脸愁容,对刘松风说:“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怕再拖下去,史密斯撑不住了。” 监狱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威廉并非无的放矢。日本人的“魔窟”里,每天都有无辜的生命消逝。 刘松风忽然忆起一事,他开口道:“我听说松本最近手头紧得很。” 威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精神一振:“如果能用钱解决问题,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你明天再来找我。” 说完,威廉戴上帽子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紧紧握住刘松风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刘,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真正的朋友。” 刘松风却只想把手从他那紧紧的握持中挣脱出来…… ...... 另一边,张静雅一大清早就踏上了寻找目的地的征程,费尽心思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在美味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隔间里,马伯初满面喜色地迎了上来,紧握着张静雅的手,激动地说:“张同志,你可算是来了,真是急死我了。今天是接头的最后一天,你要是再不来,我和小侯同志都要考虑搬家了。” 张静雅此刻也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与昨天在刘松风家时那清冷的神情截然不同。她解释着:“马同志,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意外,好在没有耽误正事。” “究竟出什么事了?”马伯初眉头微蹙,关切地询问。 待张静雅详细讲述了她一路上的经历后,马伯初紧锁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来。他哈哈一笑,说道:“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是平安无事。到了这里,你就安全了。以后我们三人就是一个团队,要互相扶持,共同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张静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敬礼道:“请马同志安排任务。” 马伯初轻轻放下她的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我们是做地下工作的,不需要那么正式。就像平常老百姓过日子一样交流,这样更利于隐蔽。你平时就在后厨帮忙,需要发报的时候再到这里来。” “对了,我们的发报机已经坏了一段时间了,以前的报务员说是一个零件坏了。我已经向上级申请了维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马伯初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些许愁容。 张静雅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说道:“零件在这里,我已经带过来了。” 马伯初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块香皂。他不禁疑惑:“这是洋人的玩意儿,叫香皂,这能是零件?” 张静雅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向马伯初借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开始从香皂的边缘切割。她的动作非常谨慎,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珍贵的宝物,生怕稍有闪失。 不一会儿,在马伯初惊讶的目光中,张静雅从香皂里掏出一坨用锡纸包裹的东西。她轻轻展开锡纸,露出一件小巧的零件。 张静雅笑着解释道:“这是三极管,其他同志从香港买回来的。” ------------ 第36章 大桥监狱 侯小四尽职尽责地守在店铺门口,张静雅与马伯初经过一阵忙碌,终于成功更换了损坏的零件。经过张静雅的测试,电台已能正常收发信号。 这间房子是马伯初改造的,电台的天线隐藏在厨房的烟道里,沿着烟道伸出室外,不爬进去看是发现不了的。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们的活动就可以顺利展开了。”马伯初满脸是汗,却顾不上擦拭,他抚摸着电台的外壳,仿佛触碰到了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两人坐下,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明确了后续的工作流程和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马伯初的小组曾遭受重创,他深知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因此格外小心谨慎。 “对了,小张,我看你还是继续住在你婶娘家里吧。”马伯初提议道。随着交流的深入,两人之间的称呼也变得更加亲近。 “啊……我本来还打算搬出来住呢。”张静雅有些不解。 马伯初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花钱帮你找住处,主要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注意?”张静雅仍是一头雾水。 马伯初正色道:“虽然你是上海本地人,但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可能有些情况你还不太了解。在租界这里,租房需要有保人,而且你一个单身女同志独自居住,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通常情况下,我们需要找一个男同志与你配合工作,两人以假夫妻的身份生活,这样才能更好地掩藏身份,顺利地进行潜伏工作。” 马伯初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上海这个地方,暗探遍布,稍有疏忽就可能暴露。” “这么复杂啊……”张静雅愣住了,她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确实如此,目前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与你配合。所以,住在你婶娘家里其实是最安全的。白天你可以来这里上班,晚上就回家休息。” 张静雅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是,我不太喜欢住在那里。” 马伯初关心地问道:“是怎么回事?住得不舒服吗?” “婶娘的儿子在洋行工作,给外国人做事,他是走狗,我不太喜欢他。”张静雅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马伯初听后哑然失笑,随后又严肃地说:“小张同志,你这想法可就不对了。在洋行工作就是走狗吗?我和小侯在这里卖糕点给洋人,难道我们也是走狗吗?” 张静雅连忙摆手,“老马,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伯初的语气变得平和起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想过没有,在租界里,有很多拉黄包车的、卖菜的、开餐馆的,甚至在洋人工厂里上班的,他们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在为洋人服务,就简单地把他们定义为走狗,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有些人甚至是在生死线上挣扎,我们没有资格评价他们。” “我知道我错了。”张静雅低头认错。 马伯初眼神坚定,充满希望地说:“你知道《八一宣言》吗?它呼吁我们联合一切反对帝国主义的民众,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最终赶走侵略者,让中国人民真正站起来当家做主。” 张静雅点了点头,她可能懂了,也可能没懂。 …… 史密斯觉得过去的数月宛如置身无尽的地狱深渊。 他像是一只被遗弃的蛆虫,瑟缩在那阴暗牢房的角落里。衣衫褴褛,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那气味既像是从他疲惫不堪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又似是从牢房内那凸出的污秽便池中飘出。 那牢房,狭小得令人窒息,宽仅五米,深不过三米,却挤满了人。史密斯所处的位置算是较为宽绰的,至少有一面墙作为屏障,无需与他人紧紧相贴。或许,这是其他囚犯对他这双腿已废之人的怜悯,是他们在这个残酷之地,所能展现的最后一丝善良。 史密斯清晰记得,首次遭受审讯的那一刻,他身处一艘船上。 那些穿着硬牛皮鞋的日本宪兵,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将一个铁皮桶扣在他的头上。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被狠狠地推倒在地,随后身体各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史密斯知道,那是被他们用脚踹的,因为那些疼痛中还夹杂着刺痛,他们的牛皮鞋底上竟钉着钉子,不时扎进他的肉里。 而身体上的疼痛,尚不足以形容他所经受的折磨。那铁皮桶内巨大的声响,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在铁皮桶内来回反射,深深地刺入他的脑海,再从另一侧穿出,反复折磨着他。 他清楚自己已是七窍流血,若有面镜子,他定能目睹那惨状。 他辛苦拍摄的照片,全部被他们无情地夺走。更为心痛的是,他心爱的依康福莱克斯1型单反相机,也永远地离他而去。但听说市面上已有第二代型号,若能重获自由,他必再购一台,如果有机会的话。 随后,他被转移到了这座阴森潮湿的大桥监狱。 这里囚禁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白天黑夜都不敢发出声音。这里宛如黑夜中的坟墓,无人敢言,因为任何言语都可能引来皮带的狠抽。 日本人始终不相信他已交出所有照片,不时对他进行审讯。他的双腿,便是在一次审讯中,因跪在一块密布钉子的刑具上而残废的,那种钻心的疼痛,令人不寒而栗。 “蹬蹬蹬......”硬牛皮鞋的声音渐渐逼近,牢房内的每个人都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生怕厄运再次降临。 哐当! 守卫打开了牢门,用皮棍开出一条通道,直通史密斯面前。 史密斯勉强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嘴角却勾起一丝讥笑,嘲讽道:“你们也只有这些手段了。” 他心中已然放弃,觉得这次恐怕难以逃脱。 再见了,这美丽却残酷的世界。 再见了,我心爱的相机! 两名守卫各搀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拖出牢房,径直向外走去。然而,他们所走的路线并非往常的审讯室,这让史密斯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大门口敞开,阳光洒满一地。一个身影沐浴在阳光中,史密斯觉得他宛如一位天使,或许,真的是上帝派来拯救他这个信徒的天使吧。 ------------ 第37章 测试李大牛 史密斯展现出了坚韧的毅力,经过医生的精心救治后,他很快便苏醒过来。或许正是那份英国人特有的冷静与幽默支撑着他,他仿佛一只重获新生的蝴蝶,轻轻述说着在监狱中度过的残酷点滴。 刘松风则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直到威廉的到来,刘松风才离开了医院。他返回家中时,已是深夜时分。 张静雅早已进入梦乡,而刘母却仍在守候。 “姆妈,以后若是我回来晚了,你就别等了。” “那怎么行呢,我的阿宝没有回家,我怎么能睡。” 十二点,情报准时刷新。 【1、你今天看过报纸,获得相关情报——下月中旬,大康纱厂的罢工运动将会展开。】 【2、你今天与松本说过话,获得相关情报——小林龙介被松本派出去绑架、勒索商人,就连平时与其交好的商人也没有放过。】 【3、你今天与松本说过话,获得相关情报——上海宪兵司令部的军费缺口即将被补齐。】 【4、你今天回到家,获得相关情报——张静雅对你的态度稍微有一些转变,她不再厌恶你了。】 【5、你今天回到家,获得相关情报——刘母希望能撮合你与张静雅成为一对。】 【6、你今天看过报纸,获得相关情报——明天国际货币汇率,1英镑=5美元。】 【7、你今天看见过威廉,获得相关情报——威廉觉得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中国人,你救了他的朋友,他愿意与你平等相处。】 【8、你今天看见过史密斯,获得相关情报——史密斯觉得你是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他希望能做你的朋友。】 【9、你今天听过史密斯的故事,获得相关情报——白俄人柳什科夫准备与日本人合作实施《猎熊计划》。】 【10、你今天到过大桥监狱,获得相关情报——两天后有个人将会毫发无伤从监狱里走出来。】 咦!今天刷出的情报质量较高,满满的干货。 刘松风今天差点就没有办成事。 【情报系统】说松本弄丢了10万美金,还是挪用的公款,他就觉得奇怪,松本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搞了半天原来是派小林那条狗出门打劫了,那些汉奸商人肥的流油,根本不差钱。 松本考虑了半天才答应,威廉的几十根大黄鱼差点就打动不了他,真悬啊! 还有张静雅是怎么回事?刘松风仔细回忆自己与她接触的过程,拢共没有说几句话,哪里得罪她了,厌恶我?女人心,海底针。 为何姆妈会有这样的想法,居然想要撮合我和那个总是冷若冰霜的女人成为一对?刘松风感觉如临大敌,心中急切地想要找到办法来打消刘母的念头。如今这乱世之中,结婚岂不是自找麻烦?更何况我现在还身兼三面间谍的身份,稍有差池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对于结婚,刘松风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念想。 至于威廉与史密斯,还好,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刘松风觉得这笔投资很划算,以后肯定有需要用到他们的地方,保持交好是很有必要的。 “猎熊计划?”刘松风想起了史密斯醒后讲的一个笑话。 “刘,你知道吗,有次我被打得半死拖回牢房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猛男,他的胳膊比我的腰还粗,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居然在监牢里吃烤牛排,还配得有红酒,天哪!肯定是波尔多,那香味我熟悉,但我肯定是被打迷糊了,那座监狱里每天只提供一个生硬的窝头,一定是饿得产生幻觉了,居然能还闻到味儿了。” 两天后出来的人会是那个白俄人吗? 白俄人会与日本人有合作,太离谱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可能,中国人里有汉奸,俄国人里也不缺俄奸吧。 直觉告诉他日本人有大阴谋,刘松风想了想,决定跟进这条线索。 ...... 孙继翰内心一直怀揣着对做大事的渴望,然而近段时间以来,他的主要任务似乎只是在吴忻雨与张达夫之间来回穿梭,传递几次情报而已,并没有经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这让他感到有些乏味。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张达夫给他的经费相当充裕,据说是组长特意要求的。这让孙继翰对那位从未谋面的组长心生感激。这份充足的经费也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去换一份工作,最终,他在法租界的一家西餐厅找到了一份侍者的工作。虽然这份工作依然辛苦,但相比之前拉黄包车的日子,已经好了太多。 孙继翰有时会想象,那位组长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总部会嘉奖他们的小组?他是胖是瘦?会不会留着一脸的大胡子?这些疑问,他都无从得知,因为张达夫对此总是守口如瓶,他尝试过多次旁敲侧击,但始终无法从张达夫口中探听到任何消息。 或许是孙继翰的期盼感动了上天,今天,组长为他们安排了额外的任务。 张达夫带着神秘的表情向他透露了行动的细节,让孙继翰终于有了期待已久的大事可做。 可这神秘行动感觉像是有点闹着玩的。 在华界的南站附近凌家宅有个桥洞,晚上的时候有个叫李大牛的黄包车夫会从那里经过,需要他绑了这个车夫,再用刑讯的手段恐吓他询问一个问题。 还有一张车夫的照片,露着大白牙,一脸灿烂。这不是以前帮过我的那个黄包车夫吗? 孙继翰有些犹豫起来,张达夫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说道:“没让你把他怎么着,组长说只是吓一吓他,不要伤了他。” “那行。”听到只是吓唬一下孙继翰爽快接受了。 深夜,李大牛收车回家,路上已是一片寂静。突然,一个蒙面人冲了出来,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大牛还以为遇到了抢劫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道:“大哥,钱都在兜里,你拿走就是,我只是个拉车的,也没多少钱。” 蒙面人将他逼到角落,开始询问:“你买车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李大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心中纳闷这劫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疑惑地问道:“你问这干嘛?” “快说!”刀刃锋利,李大牛汗毛都竖起了。 “跑马场赢的啊。”他回答道。 “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在你身上扎几个洞。”蒙面人威胁道。 “真的,真的是赢的。”李大牛急忙辩解。 ------------ 第38章 跟踪 刘松风斜靠在劳工新村的大门口墙边,静静等待着。 门在秋风的吹拂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在低语着过往的岁月。门上暗红色的铁锈与周围枯黄的树叶相互映衬,增添了几分萧瑟与苍凉。 刘松风身穿一件深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衣角随风轻摆,显得既稳重又带着几分飘逸。 “大牛,早啊!”刘松风打了个招呼。 李大牛拉着车子从门里面出来,看到刘松风有些激动和紧张,他小跑着过来,放下车,拉着刘松风的衣角到了角落里。 “松风,昨晚有人问买车钱的事,我什么都没有说。”李大牛的脸上满是倔强与忧虑。 那倔强,是他坚守的底线,那忧虑,则是他纯朴本性的体现。 刘松风看到他的脸上的淤青有些不好意思,他早就知道结果了,毕竟是他叫人测试李大牛的。 “大牛,脸上受伤了,被打了吗?一定是我那些竞争对手干的事,我这就找他们去。”刘松风气愤愤不平地准备离开。 李大牛拉住了他,“松风,我没什么大事,没有影响你就好,不要去找他们了,我看像是帮派份子,肯定是你在码头的工作得罪了他们。” “就这样,我走了。”李大牛绝口没提受伤的事情。 “大牛,我有事找你帮忙。”刘松风认真说道。 李大牛没问什么事,爽快答应道:“好啊。” “明天一大早你就在日本人宪兵司令部门口等客人,如果看到有个白俄人出来,跟上他,看他去哪儿了,不要跟任何人说。”刘松风严肃叮嘱道。 “好的,小事情。”李大牛笑了笑,拉着车转身离开,他又回头说了句,“松风,我知道你是好人,做的一定也是大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哎,这事情办的,自己枉做小人了,刘松风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不过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做,这是必要的谨慎。 …… “刘君,真是太感激了,你送的包子真是美味极了。”小野俊吃得满嘴流油,含糊地表达着谢意。 刘松风一大早就来到了这边,还特地买了一些包子,分给了守门的队伍。他的慷慨行为已经逐渐收买了这些宪兵的心,现在来这里已经变得畅通无阻。那些宪兵们对他也笑脸相迎,休息的时候还能互相开开玩笑,至少表面上气氛还算融洽。 “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别客气了。”刘松风轻松地说着,顺便开了个玩笑,“只要以后小野君你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就行。” “飞黄腾达?”小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或许吧,我才当兵两年,要达到小林长官的位置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刘君的。” 刘松风瞥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这家伙嘴巴还挺严实的,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小野的叔叔能早点想起这个在艰苦中挣扎的侄子。 院子里不时开出几辆军绿色的卡车,车顶上还装有天线。刘松风数了数,一共有五辆。他装作不知情地问道:“这是什么车啊?车顶上还长角?” “刘君,那不是角,是最新式的电侦车的天线。”小野解释道,“这些车刚从北边调过来,那些汽车兵还在熟悉路线。接下来一个月,他们会天天出动搜寻那些活动电台。” 刘松风露出不信的表情,“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仅凭这样就能找到电台?” 小野以为刘松风在质疑他的说法,于是极力证明自己没有夸大其词。 “当然可以了,我一个同乡就是其中一辆车的司机。他告诉我,那些技术兵使用的是德国技术,还用什么三角......对,用三角定位,据说比院子里以前那些破旧的卡车厉害多了。” “行行,我相信你了。”刘松风笑了笑,然后调侃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你们舒服一些,天天开车出去,胃都要颠坏了。” 小野俊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如此,不由得笑了起来。是啊,相比他们这些守门的人来说,开车出去巡逻的确实要舒服多了。 就在刘松风和小野聊天的时候,他看到小林龙介送一个人出来了。那个人穿着单薄的西装,看上去瘦弱而白净,行动有些不自然,像是身上有伤,他对着小林一阵鞠躬后离开了。 “那人好像不是行动队的吧?难道是新人?”刘松风指着那个人问道。 小野俊看了一眼后就不感兴趣了,“我也不认识他,他拿着出入证,我们就放行了,他昨天就来过了。” 刘松风心里暗暗琢磨,难道小林已经凑够钱了?这是要准备搞事的节奏吗? 本来今天是准备找机会见见那个白俄人长什么样的,现在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还好他还有大牛这个后手。 “哎呀,我突然想起家里的火炉子忘关了,必须回去一趟。”刘松风没告别就匆匆离开了。 小野俊看着刘松风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火炉子……” 刘松风没有费多大功夫就跟上了那个人。 他观察到那个人身上确实有伤,走得很慢,而且有些不自然。 他一直朝西走,最后进了跑马场。 难道是个赌徒?或者是小林的密探?刘松风心里暗自猜测。 由于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刘松风决定不再继续跟踪这个人,冒然接触这个人风险太大,他需要更加谨慎行事。 在回家之前,刘松风先去了一趟张达夫那里,又带回了几本书。等到他回到家时,已经傍晚了。 快进家门时,刘松风又碰到了李婶,她看到刘松风回来,便揶揄道:“你家那个捡来的媳妇怎么样啦?” 刘松风的脸罕有地红了,“李婶不要乱说,没有的事。” 然而,李婶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依旧是一副八卦的模样对着他笑。 刘松风感到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认知似乎有些问题。造孽啊,这都什么事啊,全村人都知道姆妈的意思了,就他一个傻蛋还靠外挂才知道。 当他进家门时,饭菜已经端上桌了。刘母和张静雅正聊着天,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阿宝回来啦!”刘母看到刘松风进门,高兴地招呼道。 “松风哥,快来,吃饭了。”张静雅也主动打起了招呼,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来了。”刘松风应了一声,走到餐桌前坐下。 刘母有些得意地夸了夸张静雅,“阿宝,你看静雅多能干,她找到工作了,还带了些糕点回来给我们尝尝。”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刘松风看到那个装糕点的袋子时眼睛一亮,惊讶道:“咦,居然是我爱买的糕点铺子的。” ------------ 第39章 唐舟叛变 余幸民曾言,特工的世界鲜少充斥着巧合。 回顾张静雅初来乍到时的些许异样行为,刘松风深信不疑,她必定是红党中人,且与老马掌柜是一伙的,只是她的具体角色仍是个谜。 刘松风暗自猜测,她可能是个报务员。 在报务员的岗位上,女性的细心特质尤为显著。 无论是信息的接收还是发送,她们总能保持高度的警觉,确保每一条信息都准确无误。而她们的耐心,使她们在面对海量的琐碎信息时,也能保持冷静与专注,绝不遗漏任何关键的细节。 刘松风凝视着张静雅的手许久,却未察觉她耳根逐渐泛红,咀嚼的速度也愈发缓慢。 刘母见状,轻踢了他一脚以作提醒。 “哎,刚在想些事情,有些走神。”刘松风微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张静雅的右手食指,靠近指甲的那处关节有着明显的老茧。这是经验丰富的发报员才掌握的技巧,新手们通常都是用食指。 如此一来,刘松风倒是可以省些精力,不必再夜深人静时忙碌了。 “姆妈,最近您出门还是小心些好,听说日本人弄了五辆电侦车,下个月就要四处巡逻了。那些车速度快,又霸道,万一您在路上来不及避让,可就麻烦了。”刘松风故意说道。 “我哪有那闲工夫逛街啊,就在新村附近走走罢了。日本人再霸道,也不敢来这边,这可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刘母不以为意地说道。 张静雅虽未言语,但她的注意力显然已被吸引。 “还是小心为上。”刘松风再次提醒后,便专心地继续用餐。 而此刻的张静雅心中却无法平静,这些信息与她、与她的组织息息相关。若能掌握更多情报,发报时的安全便能得到保障。她的内心痒痒的,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刘松风,但他却未再提及此事。 张静雅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松风哥,那个电侦车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刘松风心中暗自好笑,此刻他已完全确认了张静雅的身份。日后若有任何小道消息,他也不必亲自出马,只需在闲聊中无意透露便可。 于是他放下筷子,用手比划着解释道:“那电侦车,车顶上有个像锅盖那么大的电线,不停地转动。听说用的是德国技术,通过三角定位,效率比以前高多了。只要有电台活动,它就能立刻锁定发报的区域。” “行了,吃饭吧,别再谈这些了。”刘母打断了他,有些不满地说道,“对了,阿宝,你那翻译的兼职最好还是别干了。家里日子紧巴巴也能过,帮日本人做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刘松风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我有分寸。” “对了,松风,你这两天带静雅去买些衣服,快冷了,也要有两身可置换的衣服,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刘母不断给刘松风使眼色。 刘松风知道刘母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应下来。 “不用了,婶娘,等我发薪水了可以自己买的。”张静雅有些手足无措地拒绝。 “就这么定了,松风经常在那边跑,上班的时候过去找你就行了。”刘母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深夜的时候李大牛回来了,带来了消息,只有四个字:“华懋饭店。” 十二点,情报刷新。 【你今天见过唐舟,获得相关情报——唐舟将上海站发给他的薪水全部输在了跑马场。】 【你今天去过宪兵司令部,获得相关情报——特高课即将展开新一轮的内部甄别调查,你也在范围内。】 这两条消息,令刘松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上海站”、“跑马场”、“唐舟”……这些字眼在刘松风的脑海中不断回旋,它们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说,自己今天在特高课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唐舟?而且,他还是上海站的成员?难道他已经叛变了? 想到唐舟那身体上的不自然,刘松风不由得猜测,他可能是刚刚遭受过刑讯,身上带着伤痕。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很可能已经被捕,并在无法忍受的刑讯下选择了叛变。 原本,刘松风打算今晚不再外出,但这第一条消息却让他改变了主意。看来,自己又得出去一趟了。 同时,特高课又要对自己进行甄别,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解。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翻译,怎么也成了他们调查的对象?不过,刘松风也明白,日本人的不安全感极其强烈,自己必须做好被调查的心理准备。 还有那个白俄人在华懋饭店的消息,刘松风也决定要去一趟。不知道威尔逊是否还记得自己,但刘松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几天的行动计划。他迅速换上一身衣服,然后翻窗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程雨时在清晨六点的宁静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猛然唤醒。 副手递来一张纸条,那简短的几个字——“唐舟出现在特高课,疑似叛变”,如同冰冷的风,瞬间驱散了他剩余的睡意,阴冷的早晨,他的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快,带人去抓唐舟!”程雨时焦急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明白,此刻的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手下的动作迅速而有序,但很快回来报告:“他不在宿舍里。”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波澜。 戴春风对特工的管理向来严格,平时未出任务时,严禁在外留宿。除了那些深潜的小组,其余人完成任务回来后都要住在宿舍里,平时出入也是两人一组。但显然,上海站在这方面出现了疏漏。唐舟晚上没有回来,也没有向他报告,这不禁让程雨时心生愤怒。 他暂时压下愤怒,转而冷静地询问:“唐舟应该是情报二组的吧,你们最近安排他在做什么?” “他负责在公共租界寻找‘安全屋’。”手下回答道。 程雨时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明白,如果唐舟真的叛变,那么那些潜伏在公共租界的小组将面临极大的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快,立即通知那些潜伏小组撤退,派人接应他们。”程雨时焦急地命令道,他的眼睛已经急得通红。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他必须赢。 ------------ 第40章 没呼吸了 刘松风一早便从小野俊那里得知了昨晚特高课的重大行动。 特高课、宪兵联合出动,十几辆卡车轰鸣着驶出,又在今早满载而归,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肃杀之气。 刘松风的心沉了下来,他意识到,上海站很可能遭受了重大损失,不知有多少同仁已遭不幸。想到这一切,他的心中对唐舟充满了愤怒与憎恨,又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临近中午,刘松风又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小林龙介竟然任命了唐舟为行动队的新队长。这个消息犹虽然有些令人震惊,但并不难理解。 唐舟在日本人那里刚立了大功,而且他又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情报人员,担任小小的行动队长一职是完全能胜任的,再差也不会比上一任帮派出身的王大力差,小林龙介有这种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只见唐舟在王大力原先手下的簇拥下,意气风发地从小黄楼走出。他身穿黑色皮茄克,梳着流行的中分头,脸上还戴着一副黑色的小镜片老板镜,虽然不能完全遮住眼睛,但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嚣张。 一群人欢声笑语,准备去外面的餐馆用餐,为新队长接风洗尘,同时也是庆祝他们破获了金陵政府在公共租界的数十个潜伏小组。他们的声音在刘松风听来是如此刺耳,他紧握双拳,心中的憋着一股怒气发泄不出来。 小野俊站在大门口站岗,看着唐舟等人高调离去,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刘松风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这上海站怎么回事,老出叛徒? 而且,刘松风心中还萦绕着另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情——特高课即将进行的甄别。他坐在休息室里,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但思绪却早已飘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深知特高课的甄别手段严厉而残酷,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特高课甄别的线索。 刘松风努力回想自己过去的言行举止,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破绽,仔细梳理了一遍后,他逐渐有了底气,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到了总会想到办法的,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有个宪兵跑步到休息室,急促地喊道:“刘君,课长找你!” 刘松风心中一紧,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起身前往小黄楼。还未抵达门口,他便看到小林龙介已经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似乎并非为了迎接他,更像是故意制造一种紧张的气氛。 “刘桑,希望你能过关。”小林龙介的声音带着一丝阴恻恻的笑意,眼神在刘松风身上打量,仿佛将他当作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刘松风尽量保持镇定,装作没听懂地问道:“什么......” 小林龙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特高课的审讯室位于负一层,刘松风顺着楼梯的转角处走下去。一到底楼,他便看到一道厚重的铁门,门上赫然用汉字写着“人进鬼出”四个大字,阴森而诡异。 刘松风心中暗自腹诽,吓唬谁呢,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哐——当—— 铁门缓缓打开,一阵阴风伴随着潮湿、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刘松风的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血腥味,他立刻用手稍微掩起了鼻子。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小心了,他知道,对他的甄别已经开始了。 如果说大桥监狱是地狱,那么这里的审讯室就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明与希望。一进入这里,刘松风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恐怖世界,那些被审讯的人们应该希望自己没有活着,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穿过阴暗的走廊深处,小林龙介又敲开一个铁门。刘松风还未完全踏入审讯室,便看到了松本太郎正坐在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面。桌上摆放着各种刑具,有的已经沾满了血迹,有的则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松本太郎的脸上平静得如同湖泊,仿佛周围的凄厉惨叫声都与他无关。 他客气地说道:“啊,刘君,你来了,请进。这么久了还没有带你过来参观过这里,这是我的失礼。”然而,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客气的感觉。 其他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站立着,他们的眼神冷漠而锐利,如同两把锋利的匕首,直勾勾地盯着刘松风,脸上浮现出冷酷的微笑,似乎已经将刘松风视为了砧板上的鱼。 小林龙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闪身在一边。刘松风深吸一口气,表面上很镇定地跨入了审讯室,朝松本太郎笑了笑。 然而,他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盯向了审讯室深处。 松本也转头看向了被审讯的人。 那里,两个人正被粗大的铁链锁着,与木架子连成一体。他们的手脚已经血肉模糊,头耷拉着,进气多,出气少,显然已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生死一线间了。 松本原来已经计划离开,昨晚的行动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已经算是近段时间来最好的消息了。小林龙介说了一个提议,让刘松风过来试着审讯这两个人,以观察他的成色如何,这也算是对他的再次甄别。 松本太郎想了想便同意了这一提议,他似乎很愿意再看一看刘松风的表现。 然而,就在松本太郎等待刘松风的回答时,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响起——“嗝儿!”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审讯室压抑的气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松风的身上。 只见刘松风喉咙突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瞬间便没有了声响。 松本太郎见状,立刻朝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宪兵使了个眼色。这位宪兵心领神会,迅速蹲到刘松风的面前开始仔细查看。 这个白大褂宪兵是特高课预备的军医,专门负责在审讯过程中处理可能出现的紧急医疗情况,以防用力过度而导致犯人猝死。 小林龙介看着地上的刘松风,满脸鄙视地说道:“还装昏,这种手段在这里根本没用。” 松本太郎则显得相对冷静,他淡淡地说道:“是真是假,军医一查便知。” 然而,军医在仔细检查后,却给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没呼吸了。” “什么?”小林龙介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讶万分,他暴跳如雷地喊道,“他肯定是装的,绝对是装的!” 松本太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原本也以为刘松风是在装晕,准备等军医拆穿他的谎言。可没想到军医竟然说刘松风已经没有了呼吸。 军医解释道:“有些人会因为极度恐惧或晕血而出现急性昏迷的症状,看他的样子,很可能是这种情况导致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热性惊厥、分离性障碍或是急性心肌梗死等其他原因。” 松本太郎听后,立刻问了一个关键问题:“还能救活吗?” 他并不想刘松风就这样死去,这个人对他还有用处。 军医点了点头道:“只能试一试了。” 唐舟也在一旁参观审讯,他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脸上充满了鄙视,“这什么人啊,就这样一吓就没了?” ------------ 第41章 再次通过甄别 刘松风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上一世,自己正穿梭于大街小巷,不断变换着交通工具与出行方式。 又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了,刘松风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身体有很严重的焦虑症与洁癖,见血也会晕,这些刘松风都知道,但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他能压制住这些负面的情绪,灵活指挥自己的大脑,让平时的生活不受影响。当然也可以不压制,顺其自然,也就有了在审讯室吓晕的一幕。 虽然日本人视人命如草芥,但刘松风了解松本的性格,知道他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只要当时能立即施救就能缓过来。 很显然,刘松风赌对了,他躲过了这一轮的试探行为。 刚下负一层刘松风就知道日本人打的什么鬼主意,无外乎就是让自己审讯昨天被抓的特工,严重点就是拿一把枪给自己,杀了这些特工当投名状。 他不想审讯他们,也不想手上沾染他们的热血。 刘松风用了一种看似很懦弱的方式通过了甄别,也在松本他们的心里种下了这是一个表面上胆大,骨子里异常胆小、晕血的中国人,虽然有点语言天赋,但根本不是做一个特工的料子,也不可能是金陵政府或是红党派过来的潜伏人员。 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一点赌博,尤其在这种群狼环伺的境地里。 “他这是有什么疾病吗?”刘松风隐约听到了松本的声音。 小林龙介仔细回想了一下刘松风的档案,回答道:“有的,他好像有一种叫‘焦虑综合症’的毛病。” 白大褂也开口了:“这是一种神经性疾病,会放大他的感官。” 刘松风装作刚醒来的惊恐状,嘴里大喊道:“血!好多血……” 他的脸因害怕而扭曲,腿不停在地上蹬着,想要逃离这里。 松本见状发话了:“弄出去吧!” 两个便衣过来搀着刘松风就出去了,留在审讯室里的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小林龙介像是接受了现实,彻底在针对刘松风的事情上认输了,不自觉说了句:“这种人当个厨子都不行。” 唐舟在边上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硬汉,虽然自己上次动刑没两分钟就尿了裤子,但好歹也没被吓死吧,刚才那哥们儿也太丢人了。 然而,松本却笑了起来:“这样也好,那件事也能放心交给他做了。” 特高课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松本的意思,连跟他最亲近的小林也不知道,心里疑惑着,也不敢发问。 “刘翻译,队长叫我告诉你,课长叫你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找他。”司机小陆过来传话,刘松风正在坐在休息室里。 他的表情很正常,也没有讥笑刘松风的意思。说实在话,他们都经过这一轮的测试,也都不喜欢那个地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坚强,内心其实慌得要屎尿屁齐流了,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没有必要互相嘲讽了。 “谢了兄弟。”刘松风丢出一包烟。 “这多不好意思。”小陆接了下来,又多说了一句,“好好休息,没事,在日本人这儿就这样,他们不信任我们,连我一个司机都被捆起来问过两回了,那鞭子,抽得真疼。” 小陆走后,刘松风嘴角勾起笑容,这关算是过了,休息?休息个屁,老子一天到晚忙得很。 …… “老板,我的书到货没有?” “到了,先生请到里屋拿。” 小隔间里,张达夫面色凝重,沉声道:“总部又有新的消息传来,昨晚上海站遭受重创,十五个行动与情报小组被彻底摧毁,许多同志当场英勇牺牲。此外……”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悲痛,声音略显哽咽,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戴老板对此事极为震怒,对上海站进行了严厉斥责。但同时,他也下达了新的指令,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上海站清除奸细。” 刘松风也神情严肃地回应道:“这是我们的责任,义不容辞。都怪我,情报来得晚了一步,日本人行动太快,若是能多争取一天的时间……” 他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尘土飞扬,咬牙切齿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配合行动?” 张达夫迅速回应道:“我们需要尽快搜集并传递关于唐舟的情报给上海站。本部已经提供了上海站的呼号和波长,我们可以建立联系了。” 刘松风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无奈一笑:“今天我又经历了一次甄别,真是折腾。” 张达夫紧张地关心道:“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那些混蛋没对你怎么样吧?”说着,他忍不住想要掀起刘松风的衣服检查伤势。 刘松风敏捷地避开他的手,调侃道:“老张,别太过分了,我们可是大老爷们。” 张达夫被他逗得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松风轻松地笑了笑,缓解了之前的紧张气氛:“放心吧,我没事。我已经顺利通过了甄别,演了场戏而已。” 张达夫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这日本人真是没完没了,老是搞这些试探。” 刘松风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背后潇洒地摆了个再见的手势:“好了,我走了。” ...... 一大清早,张静雅就将关于电侦车的消息告诉了马伯初,并因此得到了他的赞赏。 “你这次做得相当出色,”马伯初赞道,“情报往往就是在这些看似平常的时刻被意外捕获的。我们要时刻保持警觉,收集并分析这些线索。你这次的情报至关重要,得尽快传给地委,其他同志可能还不知道敌人已经采用了新技术。” 他进一步安排道:“中午时分人少,隐蔽性较高,就那时候发报吧。” 张静雅回应道:“明白了。我也是无意间听我婶娘的儿子提起的,没想到他居然在日本人那边当翻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对刘松风的态度带着一丝不屑。 然而,马伯初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乐观地说:“当翻译并不一定就是汉奸,只要他没有助纣为虐,祸害同胞。相反,他在那种环境下,肯定能够接触到很多信息。你多跟他接触一下,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情报。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静雅听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马伯初说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临近下班时分,侯小四走进厨房间,对张静雅说:“张静雅,外面有个叫刘松风的人找你。”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张静雅已经知道刘松风为什么来了,婶娘叫他带自己买衣服,即便心里再不情愿跟刘松风独处,但一想起婶娘对他的好,还有马伯初的语重心长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知道自己必须去。 ------------ 第42章 吃大菜 外滩的店铺密密麻麻,宛若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无论是历经沧桑的老字号,还是那些充满异国情调的舶来品店,都在这片繁华之地找到了它们的归属。它们像棋盘上的棋子般井然有序,共同构建出外滩别具一格的商业气息。 刘松风带着稍显紧张的张静雅踏入了一家犹太人经营的服装店。这家店独具特色,宛如一位优雅知性的女子,静静地屹立于外滩的喧嚣之中。橱窗内陈列的当季新款女装,每一款都散发着时尚与品味的魅力,让人流连忘返。 张静雅从未见过如此多样的服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在刘松风的一再劝说下,还是走进了店内。 店内温馨的灯光洒在精致的衣物上,仿佛为她营造了一个梦幻般的时尚世界,陈列架上,各类女装按款式、颜色、材质分类摆放,方便顾客挑选。 张静雅看得眼花缭乱,尽管对那些大胆时尚的设计颇感兴趣,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些相对保守的款式轻轻触摸。 毕竟,每个女人都渴望美丽,张静雅也不例外。 店员和善地邀请张静雅试穿,但她害羞地婉拒了。在刘松风的坚持下,她最终挑选了一套浅灰色的马甲搭配棕色外套,内衬白色衬衣,再配上黑筒裤和一条小巧精致的领结。这套打扮简洁干练,充满了中性魅力。 在张静雅试衣的间隙,刘松风的目光被一件旗袍所吸引。 那个时代的旗袍,宛如一阙清艳的花间词,优雅而婉约。他认为张静雅身上兼具独立自信和灵秀温婉的气质,穿上旗袍定会美得像一首诗。 于是,一件翠绿撒花、镶嵌亮珠的旗袍被店员送入试衣间。 不一会儿,张静雅身着旗袍走了出来。 惊艳! 她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优雅地漫步着,每一个动作都如诗如画,让人为之倾倒。 刘松风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的美,这件旗袍与她仿佛是天作之合,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张静雅羞红了脸,低头掩住旗袍的开衩,低声说道:“这……这也太高了,我还是换了吧。” 刘松风却阻止了她,微笑道:“我们一会儿要去个地方,那里对着装有些小要求。” “什么小要求?”张静雅好奇地问。 “美丽!” ...... 当两人穿过华懋饭店那富丽堂皇的旋转门后,张静雅已逐渐适应了身上这件旗袍的贴身感,整个人也愈发显得从容大方。 这并不是她突然想通了什么,而是饭店内的其他女性同样穿着这样的服饰,每一位都昂首挺胸,尽显自信与优雅,仿佛在展示着各自最美好的一面。 像这样的高级饭店,经理们通常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记忆力也相当出色,威尔逊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噢,刘先生,好久不见!您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光临了,是不是我们这里的菜肴不合您的口味,还是红酒不够醇厚?”威尔逊热情地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急忙补充道:“噢,都怪那些可恶的法国人,他们真是吝啬至极,竟然连酒也敢造假。真是抱歉,我们饭店已经加强了这方面的检验,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了。” 刘松风还没来得及开口,威尔逊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让他几乎插不上话。 威尔逊其实并不歧视中国人,准确来说,他并不歧视那些愿意来这里消费的中国客人。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深知和气生财的道理,这也是他和他的主人在上海滩能够创下如此庞大基业的关键所在。 实际上,威尔逊对那些有知识的人充满了敬意,而刘松风正是他眼中的知识分子之一。那天晚会上刘松风的精彩表现,他至今仍历历在目。 “威尔逊,我今天带了一位美丽的女士过来享用晚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推荐?”刘松风微笑着说道。 “噢,原来刘先生今天不是独自一人,还带了这么一位迷人的女士,真是我的疏忽,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太失礼了。”威尔逊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张静雅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也不明白威尔逊的意思,正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时,刘松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张静雅瞬间安定了下来。她不禁开始想,他今天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那该有多好啊?如果这身旗袍是同志为她买的,可能那才是苏区的教员说过的真正的浪漫吧? 短短的一瞬间,张静雅的思绪纷乱如麻。 刘松风之所以带张静雅来这里吃饭,其实是为了寻找那个白俄人。虽然因为日本人的甄别而耽误了一些时间,有可能那个白俄人已经退房离开了,但刘松风还是愿意来这里碰碰运气。 此时正值饭点,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餐厅用餐。刘松风猜测那个白俄人很可能会从客房下来到餐厅吃饭。即使没有遇见,也没关系,就当是完成刘母的嘱托,好好陪伴一下这个对自己有些不满的美丽姑娘。 “我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美食,不知道刘先生和这位美丽的女士更偏好哪一种口味?”威尔逊热情地询问道。 “能不能带我四处逛逛,我想看看客人们的选择,毕竟他们的选择才是最可靠的参考。”刘松风微笑着提议道。 威尔逊竖起大拇指,“刘,你不当翻译的话也一定是个成功的商人。” “借你吉言了。”刘松风哈哈笑道,跟着威尔逊穿过一个又一个华丽的大厅。 张静雅紧紧跟在他的身边,那些玻璃的反光都快把她的眼睛晃花了。 “好了,就这儿吧,威尔逊,帮我来一份罗尔腓力,还有真正的红酒。”刘松停下来说道,又转头问向张静雅,“妹子,你想吃哪样,随便点。?” 张静雅什么时候吃过大菜,全凭刘松风做主了。民国肇始,上海滩气象一新,华洋杂处的上海滩接纳了渡海而来的西餐,“吃大菜”流行了起来。 “这样,女士就来西冷牛排、金必多浓汤、奶油芝士烙龙虾。”刘松风说完后就带着张静雅找了位置坐了下去。 “好的,请稍等。”威尔逊为两人倒了水后就离开了。 循着威尔逊离开的方向,斜方45度有个大胡子,胳膊比一般人的腰还粗的白俄人,他的面前摆着好几个餐盘,正狼吞虎咽地撕咬着一大块牛肉,吃相颇为豪放。 ------------ 第43章 伊琳娜的诱惑 午夜十二点,刘松风满怀期待能刷出关于白俄人的情报。 白天在餐厅的那一幕,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时,心中的某种直觉便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那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的锐利,脊背挺直如松,指关节粗大,都显示着他曾经经历过非同一般的磨砺。而吃饭时的迅速动作和对周围环境的敏锐观察,更是加深了刘松风对他的猜测。 刘松风猜想他就连坐下了大腿也绷着一股劲,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即寻找有利地形。 这是一个老兵,刘松风直觉他与日本人的合作一定会是个大事件。 【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受限于通讯与交通,柳什科夫的同伴将会在一个月内陆陆续续到齐。】 “给力!”刘松风顿感轻松。 这次刘松风更肯定是大事件了,这大胡子还在等人,这样挺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相信肯定能分析出他们到底想干嘛。 只是该如何接触柳什科夫呢?刘松风有些为难起来,自己又不能天天守着他,【情报系统】也不一定会刷出关于他的情报,这都是玄学。唯一能提高机率的办法就是守在他的身边,总会刷出来的。 刘松风的思绪纷飞,竟然想起了白天在女装店里张静雅开衩处的那一抹雪白,也许她能接近柳什科夫? 很快刘松风又将这个念头从脑中甩了出来,张静雅如果知道自己想让她去做这件事,一定会拿枪崩了自己,况且她根本不可能听自己的话。 如果找一个跟张静雅差不多的美人呢?白俄女人?一个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孤独男人?刘松风越想越觉得可行,决定这几天就去物色一个这样的人。 夜已深,但刘松风的心却如同白昼般明亮起来。 第二天,刘松风满脸疑惑地从松本的办公室中走出,对于松本的意图,他感到有些捉摸不透。松本再三嘱咐他守口如瓶,甚至对小林龙介也要保密。 虽然松本在说话时面带微笑,语气轻松,但刘松风深知,一旦自己不慎泄露了秘密,面临的将是死亡的威胁。同时,他也明白,这项任务至关重要,若不能圆满完成,自己将变得毫无价值,轻则被扫地出门,重则性命难保。 “刘君,我有一幅字画寄放在正和洋行的约翰爵士那里很久了,希望你能替我去查看一下,确认它是否安然无恙。” 听到“约翰爵士”这个名字,刘松风心中一动,似乎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具体在哪里听过,便暂时搁置了这个疑问。 对于松本的真正意图,刘松风已经大致猜出。他猜想松本一定是又盯上了别人的宝贝,就像他之前得到的玛瑙烟斗那样,总是想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占为己有。 而松本之所以如此谨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很可能是因为这个约翰爵士也是个难缠的角色,用常规手段根本对付不了。但他又不甘心放弃,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刘松风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松风又在宪兵的休息室待了一会儿,收集够了信息就走了,他还要去老张那儿一趟。 “叫上海站不要随便行动,唐舟那个家伙怕死,住在宪兵的宿舍里,出行都有十几个人一起行动。另外,被抓的同僚有几个也下水了,其他的估计......” 刘松风没有再说了,张达夫也猜到了,“知道了,我这就通知他们。” “一定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刘松风走之前又叮嘱道。 下午的时候刘松风去安全屋化妆后就去了十里洋场,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他需要的人,这里什么国家的人都有,但刘松风是奔着白俄去人的,他笃定能找到。 在这片土地上,四大歌舞厅——“百乐门”、“仙乐斯”、“大都会”和“新仙林”赫赫有名,吸引了无数政商名流前来一睹风采。 直到夜幕降临,刘松风才在“大都会”找到一个适合的人,虽然不是想象中那么完美,但也只能将就了。 伊琳娜,刘松风是在舞台上发现她的。 在大都会的灯光下,伊琳娜就像是一只璀璨的蝴蝶,翩翩起舞。她的舞蹈充满了激情与力量,每一次旋转、每一次跳跃,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故事,一种狂野之美。 她身姿略有些粗壮,每当她翩翩起舞,仿佛整个舞台都在随着她的节奏而颤动。刘松风觉得她可能有其他种族的血统,并非传统的欧罗巴人血统,体毛发达,鼻窄,唇薄,直颌,面部轮廓清晰。 柳什科夫那头熊应该会喜欢这一款吧,刘松风暗自揣测着。 幸运的是,伊琳娜通晓英语,而刘松风则伪装成一个精通英语的日本人,两人迅速达成了合作意向。 当伊琳娜得知这位日本人愿意每天支付高达50美元的酬劳,只为让她去诱惑一个男人时,她心中窃喜不已,疑惑着这位出手阔绰的雇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松风的要求简单明了,只需伊琳娜时常在华懋饭店出现,并与目标男子搭话、熟络起来,每天向他报备两人相处的过程。至于其他细节,他并不多加干涉,任由伊琳娜自由发挥。 刘松并不准备让她询问什么,任何的失误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得不偿失。 面对如此轻松的任务和丰厚的报酬,伊琳娜心中虽有些疑虑,但当她的领口被塞满绿油油的美元时,所有的顾虑都烟消云散。她爽快地接受了任务。 为了确保任务的顺利进行,刘松风还特意为伊琳娜购置了一套新装,改变了她以往狂野的装扮,展现出一种大方而含蓄的美。 最后在接受任务前,伊琳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你们两个不会是在玩什么变态游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再多的钱我也不干。” 刘松风笑着安抚道:“当然不是,以你的智慧,怎么骗得了你呢?” 不久之后,在华懋饭厅的一角,伊琳娜款款走向了大胡子男子。她优雅地在他身边坐下,两人很快便谈笑风生起来。 刘松风心中大定,即使柳什科夫身边有暗探在注视着,但一个身份清白的舞女的搭讪,谁都会了然一笑。 ------------ 第44章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约翰爵士的府邸坐落于外滩30号,那里汇聚了一片气派的别墅建筑群。而他的居所,那幢名为“约翰花园”的建筑,尤为引人注目。其建造者沙逊,一位英籍犹太人,是早期在上海崭露头角的外国冒险家。在20世纪30年代,他被誉为上海地产界的巨头,其产业曾遍布整个上海滩。这里原是他的私人别墅,后被约翰爵士购得才改了名。这座别墅风格独特,尽显英国古典乡村的韵味,建筑面积近900平方米,充满历史底蕴。 而刘松风的到来,若无松本的那份地位,只怕难以踏入大门半步。 他刚一进入会客厅,还未开口,便听到一声怒喝。只见一小老头身着睡衣,满面怒容地冲入,这便是约翰爵士,一个大鼻子的英国人,他的愤怒显而易见。 “告诉松本那个吸血鬼,想都不要想,我不会转让它的,它是属于我的。” 刘松风见状,心中已有所猜测。松本那厮,看来是打算以不光彩的手段夺取他人的心爱之物。他微微一笑,试图缓和气氛:“约翰爵士,请您稍安勿躁,无人能够夺走您的珍宝。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一睹这心爱之物的风采?” 或许是刘松风的真诚打动了约翰,又或许是他那与伦敦人无异的口音勾起了约翰的某种情感,更有可能他只是单纯地想炫耀下自己的东西。 约翰爵士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他脸上的怒意稍减,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那确实是一件艺术上的瑰宝,我向来喜欢与人分享,但松本那家伙除外。” 在约翰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书房。随着几声保险箱的开启声,一个被丝绸包裹的方形物件展现在刘松风面前。当他揭开那层遮挡,眼前所现,让刘松风震惊不已。 刘松风惊叹不已:“潇湘卧游图!” 前世他曾在日本的博物馆中见过此画,没想到在这时代,它竟会出现在这位英国大鼻子的手中。 约翰对他的识货表示满意,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没错,这是真迹,几经周折才被我获得。” 这南宋李氏的《潇湘卧游图》,是李姓画家为云谷禅师所绘。云谷禅师虽未踏足潇湘,却心向往之,故请画家绘出美景,以供卧游。此画为乾隆皇帝所钟爱,其淡墨皴染,一气呵成,不施勾勒,不露笔痕。画面中的留白与朦胧山水,让人仿佛置身其中,神游天外。 刘松风虽不懂画道,但从约翰那痴迷的眼神中,他便能感受到这画作的非凡价值。这是属于中国人的国宝,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至于约翰是如何得到这画作的,刘松风无从得知,但他明白,这背后定是一段充满血泪的故事。 参观完后,约翰便送客了。 最后,他对刘松风说:“告诉松本,他永远也得不到它。” ...... “他真是这么说的?”松本也没有生气,在刘松风回来讲述后又询问了一遍。 松本陷入沉思,眼睛盯着棋盘发愣,刘松风觉得他应该是在权权衡利弊,因为约翰那家伙确实不好惹。 光正和洋行就是上海的排名前十的洋行,更别说他在工部局占据了一个董事的席位,可以插手公共租界方方面面的各项事务,而且出门时刘松风还看到了英国领事馆的车子开进他的别墅,跟随威廉这么久了,英国领事他也是认识的,可见约翰跟英国实权机构也有密切的关系。 松本如果敢玩阴的,估计会死得很惨。 “这样,”松本回过神安排起来,“刘君,你先盯着他,不要被他知道,掌握好他的行踪,如果他有回英国的打算就立即告诉我。” “好。”刘松风应了下来,知道自己暂时不会在日本人这儿丢了工作,而且还增加了一项长期的任务。 如果时间充足,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这两个家伙狗咬狗,刘松风想到这里就有了动力,心里不禁有了期待。 快出门时,刘松风又在院子里遇到了那个总是充满八卦心的小陆。 两人闲聊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被刘松风引到了新来的队长唐舟身上。 小陆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开始八卦起唐舟的过往。 “你知道吗?唐舟那个家伙,他以前可是个有趣的人物。”小陆眨了眨眼睛,一副准备讲述大故事的样子。 刘松风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在想,这唐舟的过往能有什么有趣的,难道还有比我的重生更神奇? 但小陆接下来的话,却让刘松风大跌眼镜。 “你知道他怎么被抓的吗?上回他在租界的酒吧里喝酒,结果喝得酩酊大醉,还开始大喊大叫,说什么‘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唐舟一定可以当站长!’”小陆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这话一出口,就招祸了。‘包打听’一个电话就打到了特高课那里,等他酒醒后,已经被带到审讯室去了。” 刘松风听得也是一阵无语,这唐舟还真是个活宝。他想了想,说道:“看来这家伙是太想当官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了。” 小陆点了点头,一脸认同地说道:“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那天吃饭的时候,唐舟队长还跟我们说,他知道很多秘密,等适当的时机会再立新功,到时候我们都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说到这里,小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憧憬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那一天。 刘松风看着小陆那副模样,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这唐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上海站那边一定会死咬着他的,有什么秘密都跟阎王爷说吧。 傍晚的时候刘松风伪装后来到了外滩公园,坐在一张长椅上等待着。 “他很孤独,也很敏感,每次会面,我们都尽量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像是家乡的风土人情,我想这些你可能也不太感兴趣。”伊琳娜如实汇报了她与柳什科夫的交流内容。 刘松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他有没有透露过接下来可能的目的地?” 伊琳娜摇了摇头,回忆道:“这个他倒没有明说,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在等人。我注意到他特意吩咐了大堂的经理,如果有人找他,就直接领到他住的套房去。” 刘松风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沉思片刻后,对伊琳娜说:“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现在的态度,既不要过于亲近,也不要显得疏远。你的工作只是陪他聊天、吃饭,不要做其他令他反感的事情。” 伊琳娜点头应允,她明白了自己的角色和任务。 又是一沓绿油油的钞票塞进了她的衣服里。 ------------ 第45章 索契的情报 情报又刷新了。 【1、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觉得她像自己的爱娃,愿意跟她相处。】 【2、你今天见过松本,获得相关情报——松本太郎对约翰爵士的古画志在必得,他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只有这两条情报还算可以,其他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能刷到关于柳什科夫对伊琳娜的态度其实挺不错 的,这下刘松风可以抽出时间来对付唐舟了,他怕再拖下去上海站就按捺不住了。 刘松风第二天刚到特高课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唐舟遇袭了,但毫发无损。 他没事,手底下人死了三个,前来进行暗杀的上海站的特工一共5个,全军覆没。 唐舟有些惊魂未定,松本与小林龙介却是高兴极了,对他进行了表扬,有唐舟这个鱼饵在,无疑能极大程度地消耗上海站的有生力量,量变会引发质变,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情。 小陆在一旁边唾沫横飞地描述着现场,他是司机,居然屁事没有,刘松风不由得感叹他的命大。一般来说像这种有目的的伏击都是先击杀司机以达到控制车辆的目的,小陆命大在第一时间伏低了身体,后排的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我刚开到那个路口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一辆车居然侧着车尾堵在了巷子口,我正准备停车骂他们的时候从后视镜又看到一辆朝我们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当机立断,猛踩油门......”小陆得意洋洋向行动队的人吹嘘着。 “妈蛋,早晚收拾了你。”刘松风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唐舟后就走了。 “不是说不要轻举妄动吗?”刘松风内心的怒火难以抑制,步入书店后,他的语气显得格外严厉。 张达夫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尝试着解释:“他们毕竟是上海站,有自己的考量。或许,他们掌握了其他我们不知情的情报途径。” “情报途径?哼,我看他们得到的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把一场伏击搅成了攻坚战,日本人正乐见其成,巴不得再来几次呢。”刘松风仍然难以释怀,他继续说道:“算了,你再给上海站传个话,叫他们别再轻率行事。唐舟这家伙胆小怕事,运气又好得出奇,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的,那些表面看似是机会,实则都是陷阱。唉,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刘松风嘟囔着,带着一肚子不满离开了书店,留下张达夫在原地,面对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唐舟那边并没有什么起色,刘松风没有找到漏洞,一个怕死的人对自己的出行方案是慎之又慎,再加上松本的支持,唐舟在行动队站稳了脚跟,出门行动都有大队人马相随,又只在租界区域活动,不踏足华界的地盘,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又找不到机会收拾他。 刘松风对这个家伙也是无语了,简直是滴水不漏,但也只能望着他越来越嚣张跋扈,另寻时机了。 随着伊琳娜与刘松风见面次数的增加,关于柳什科夫的情报也越来越多。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房间内有一个绿色的房子模型。】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与日本驻上海海军的一名军官进行会面。】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觉得这个季节进入土耳其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向伊琳娜科普了一个小常识,泡温泉能够有效地减缓风湿病的发作,索契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温泉。】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团队的最后一人将于3天后到达。】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觉得这个季节进入土耳其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伊琳娜在柳什科夫房间做客时看见了那座模型,有条红色的线路从下水道直通温泉浴室。】 【你今天见过伊琳娜,获得相关情报——柳什科夫向伊琳娜告别,直言下辈子再见。】 “嘶!”刘松风忽然觉得牙疼。 单个看这些情报杂乱无章,并没有什么意义,但综合起来看再加上伊琳娜每次与刘松风会面说的话,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柳什科夫一行人将会乘坐日本海军的舰船抵达欧洲,再转道土耳其,从那里进入白俄的边境,最终目的地,索契,那座绿色的别墅,叫“绿色丛林”。 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计划从下水道抵达别墅的温泉浴室,干什么呢?肯定不是请客吃饭,当然是刺杀了。 妈蛋,他们这是要去刺杀白俄的重要人物,就是不知道是谁,刘松风反应过来了。 日本人的目标肯定不是小人物,肯定是对他们的整个东南亚战略有影响或阻挠的人,如果刺杀了他肯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凡是能令敌人不爽的事就是对自己人有利的事,为了避免白俄的重要人物被刺杀,影响整个战局,刘松风决定上报情报。 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12月12日。 举国沸腾,就连松本与小林龙介也是天天去宪兵司令部开会,这是一件大事,一个团结的中国势必会影响他们的许多战略,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刘松风来到书店的时候张达夫有些焦头烂额,他面露苦色说道:“戴老板陷在西安了,现在特务处群龙无首,一片混乱,你说戴老板会不会......” 张达夫的意思不言而喻,刘松风其实也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 这东西说来也怪,连他们这些搞情报的专业人员都没有得到的消息,报纸上居然能刊登戴春风被关押时的绝笔。 “自昨日下午到此即被监视,默察情形离死不远......” 戴春风内心是沮丧的,刘松风心里却是焦急的。他知道戴春风最后没事,还混了个救驾有功,简在帝心,但现在问题是关于索契的情报如何发出去呢。 张达夫也说了,特务处一片混乱,以往每隔三日都会有确认安全与通讯正常的电台情报校验,如今已经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传来,似乎离了戴春风,整个特务处就没有运转了。 刘松风没得办法了,即便把消息传给了本部估计也是没人管,白白浪费了他花费这么多精力才搞来的情报,情报是有时效性的。 看来只能丢给老马了,让他们自行处理吧,刘松下定了决心。 ------------ 第46章 松本又生气了 马伯初最近心情大好,联合抗战的趋势正在形成,自己小组的工作也做得有声有色,还参与上个月的纱厂大罢工运动。 日本帝国主义在青岛的经济侵略还蔓延到了上海,对棉纺织业的投资又进一步的加大,连同青岛的纱厂,上海又增开了好几家,且规模在不断扩大,但对广大工人的剥削和压迫还在进一步的加剧。 狡诈的日本资本家一面不断地开除所谓“不良工人”,一面不断招进大量新工人,主要是女工和童工。同时不断地更新设备,提高劳动强度,看车台数逐年增加,工资却未相应增加。又借口受世界经济不景气的影响,将工人斗争获得的福利如赏金、廉价面粉、房租补贴、例假工资等统统取消。 马伯初有些担心在纱厂罢工的几个主要领头人,他们现在已经成了日本人商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而且以小见大,他也感觉到了战争的临近,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胡思乱想起来。 咚——咚——咚—— “擀面杖!”马伯初听出了敲门声的节奏,不由得欣喜起来。 上次正是有了他的帮助才避免了上海地委的又一次沉重打击,而且他赠送的物资帮助地下组织扩大了规模,这让马伯初对他心生敬意,很想再见一见他,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今晚又来了,马伯初顾不上穿鞋子就跑到了店门前。 侯小四也醒了,两人都没有打开门,因为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信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它反射着微光,有些晶莹的感觉。 马伯初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按照组织纪律,对邹朝闻发出了会面请求。 ...... 冬天的黄埔江边码头,仿佛一幅静谧的水墨画。江面上雾气缭绕,与冷冽的寒风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感。江水在寒冷的天气里变得深邃而沉稳,偶尔有几艘货船缓缓驶过,打破了江面的宁静。 码头边的树木已经褪去了秋日的斑斓,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摇曳生姿。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冬天的故事。 马伯初的双手深深藏匿于袖口之中,他在刺骨的寒风中屹立,耐心等待着邹朝闻的到来。 终于,邹朝闻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二人迅速完成了信息的传递。 邹朝闻匆匆一瞥纸条内容,随即将它捏成一团,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这消息可靠吗?”马伯初的声音带着几分疑虑。自他看到这条情报起,内心便充满了怀疑。情报的含糊,尤其是关于白俄人刺杀对象的缺失,都使这份情报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邹朝闻的脸上虽无波澜,但内心却如波涛翻涌,他直视着马伯初,似乎在权衡是否应全盘托出。 经过一番沉默的思索,他终于开口:“应当属实。早年间我在莫斯科求学时,曾听闻过一则传闻。” “白俄的最高领袖身患严重的风湿病,每至寒冬便病痛加剧。而索契的温泉,世界闻名,对其病情有着显著的缓解作用。以白俄内务部门的行事风格,为他在此地修建休养之所,也并非难事。” 马伯初听后,震惊得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想到刺杀的对象竟会是他。 邹朝闻继续分析道:“若白俄内部有反对势力,且对建筑地形了如指掌,再被日本人利用,那么他们极有可能会抓住这个机会进行刺杀。一旦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失去这样一个能牵制日本人的国家,我们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到时候我们面对的敌人数量恐将激增数几十倍。” “猎熊计划,它猎的不是熊,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政权的未来。” 邹朝闻面色愈发凝重,而马伯初更是被这个消息吓得心惊胆战。 几十倍的敌人......想到那将是中国人民面临的噩梦,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邹朝闻匆忙离去,临行前再三叮嘱马伯初保守秘密。这条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足以动摇一个国家的政权。他必须立即向上级汇报,同时也在心中对那位代号“擀面杖”的爱国义士表示由衷的敬佩。此人竟能获取到如此高级别的情报,真是神通广大。恐怕即便是上海宪兵司令部长官,甚至是本土的高层非关键人员,估计也对此一无所知吧。 ...... 此刻的特高课会议室内,人声鼎沸,一场内部扩大讨论会议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刘松风再次被临时征用,充当书记员的重要角色,他需要地将各部门发言翻译转换成日文,一字一句地记录在会议纪要中,以备日后存档查阅。 会议桌是一条长条形,足以容纳数十人,此刻已是座无虚席。房间四周的椅子上也坐满了人,那些地位稍低些的只得在此就坐。唐舟则凭借着自己近段时间被刺杀的经历,深得日本人的心,成功混到了前排,他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假模假样在桌前摆放了纸笔,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会议上的每一句话。 今日的松本与小林,不同于往日的便装打扮,罕见地穿上了日本军服。这身笔挺的军装,不仅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地位,更凸显了这场会议的重要性。 整个会议室内,气氛有些紧张,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因为每个人都深知,松本又不高兴了,他没有往日的和煦,板起了脸。 “诸位,为期一个月的‘猎犬行动’现已进入尾声,然而我们却一无所获。”松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中透露出强烈的不满,“能否告诉我,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但众人却都保持了沉默,没人愿意成为松本枪口下的出头鸟。 刘松风坐在角落拿着笔记录着,心中却明镜似的,他知道所谓的“猎犬行动”其实是特高课利用新式电侦车进行的一个月的巡逻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搜寻并抓捕那些在租界内活动的电台和反抗分子。 对于这次行动的结果,刘松风却并不感到意外。他心中暗想:“当然抓不到了,那些反抗分子早已经被哥们儿全部挨个儿通知了,这个月电台肯定都保持静默,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 第47章 代号暴露了 "诸君,请将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松本见四周陷入沉寂,再度发话,他的眼神犹如利箭,直刺向其中一人,仿佛在点名。 被他的目光锁定的那位,是负责情报工作的少佐,他吞吞吐吐地开口:“或许是设备在调试上出了问题,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用。” 电侦科的一位成员立刻反驳道:“这绝无可能,我们经过严格的测试,设备能够在500米的范围内精确定位。这是引进自德国的尖端技术,绝对不容置疑。” 随着这两人的发言,仿佛打破了沉默的湖面,松本手下的科长、室长、少佐等人纷纷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 “是否因为西安的事件,他们暂时收敛了行动?” “不可能,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只会更加频繁地使用电报进行沟通。” “电侦车或许过于显眼,还没开出这栋大楼就被他们的眼线察觉了。” “这简直荒谬,以前的老式设备都能发现活动电台,换成新的反倒成了摆设......” 唐舟听了一阵,觉得并无太多值得记录的内容,于是将笔往桌上一扔,嘟囔了一句:“会不会是内部泄密了?以前不是有过这样的先例吗?” 唐舟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尤其是松本,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唐桑,你所说的先例是什么?” 小林龙介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嘲弄的表情,等着看他的笑话。 唐舟原本只是随口抱怨,没想到却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猜测,特高课不是曾经发生过泄密事件吗?我在想,会不会又是特务处卧底的人导致的泄密?” 松本的兴趣似乎被激发了:“唐桑,你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我们。看来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没有真正融入我们。” 松本话中的威胁唐舟听懂了。 唐舟急忙摆手解释:“不是的,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我以为长官你们早就抓到那个卧底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他急忙站起来说道:“特务处有个叫‘肝胆’的卧底,潜伏在这里很久了,内蒙和军火库的事情......” “唐桑!”松本突然打断了他,声色俱厉地喊道,“其他人都出去,小林君留下。” 松本的神色显得异常紧张,他阻止了唐舟接下来可能的话,将屋里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刘松风随着人群离开了会议室,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反复琢磨着唐舟的话,心中疑惑重重:“妈蛋,那家伙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他不是小角色吗?” 他努力回想自己在特高课的所有行动和言论,试图找出可能泄露身份的蛛丝马迹。然而,他越想越觉得疑惑,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失误和破绽。 那么,唐舟是如何知道他的代号的呢?难道是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余幸民说的? 刘松风觉得余幸民不会,应该是其他原因。 刘松风不敢再往下想,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问一下余幸民,到底还有谁知道自己的代号,这个势头要被止住,不然这回只是暴露代号,下回就是暴露本人了。 ...... 待众人纷纷散去,小林龙介猛地拽住唐舟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快全都说出来!” 唐舟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勒得脖子发胀,脸色顿时变得通红,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小林君。”松本见状,眉头微皱,带着一丝不悦制止了小林的冲动之举。 小林龙介虽心有不甘,但在松本的目光下,还是松开了手。 松本转向唐舟,语气缓和地说:“唐桑,请你原谅小林的冲动,但此事事关重大,希望你能理解,拜托了。” 唐舟哪敢有丝毫的不满,他的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只得陪着笑脸回应:“岂敢,岂敢。” 松本缓缓坐下,点燃了烟斗,随着烟雾袅袅升起,他沉声道:“把你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不要再有任何隐瞒。” 唐舟只觉得松本此刻的模样有些阴森可怖,松本越是表现得客气,他心里就越是发慌。与上次在审讯室被绑缚时的恐惧不同,这种无形的压力更让他感到恐惧。他不敢有丝毫拖延,连忙从头开始叙述起来。 “当初我来到上海时,曾取过一次死信箱里的情报……” 原来,唐舟在面对程雨的讯问时撒了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在学校时,余幸民曾反复告诫他:“你只是充当交通员的角色,死信箱里的东西,一个字都不许看。” 但年轻的唐舟好奇心太重,取到情报后第一时间就偷看了。虽然当时他并未看懂,但后来经过羁押,从报纸和同事的交谈中,他才逐渐明白那封情报的重要性。那竟然是由他亲手传递上去的情报,当时的唐舟还曾为此感到一丝得意,觉得自己也为组织立下了功劳。 自从武器仓库出事后,唐舟又被牵连其中,被释放后他经过一番分析,猜测那又是“肝胆”传递的情报。直至他自己被捕叛变,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事到如今,唐舟已无所顾忌,将所知的一切全都吐露了出来。他最初是害怕日本人会因他传递情报而迁怒于他,但现在他更怕松本看出他还有所隐瞒。 松本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日语说了一句:“索得斯内!” 他对唐舟的坦白感到满意,也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 小林龙介的猜测是正确的,的确有潜伏的情报人员就在他们身边,而且还是金陵政府这边的。 至于这个人究竟藏身何处,松本猜测很可能在领事馆。因为关于内蒙的计划,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细节,如果是从特高课或宪兵司令部泄密,那似乎有些牵强。 “小林君,暗中调查内蒙事件前加入特高课的成员,所有人都不要放过,包括我们自己人,还有,暗中监控领事馆长期出入这里的人员,不要被他们察觉了。”松本命令道。 为了稳妥,松本不惜花费大量精力再查一下自己的部门,因为武器库情报的泄露跟已经夭折的“猎犬行动”又是特高课主导的。 “是。”小林龙介兴奋地接受了命令,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在刘松风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又躲过了一次甄别,松本划定的界限完美的避开了他。 ------------ 第48章 中尉军衔 刘松风猜张达夫肯定有余幸民的联系方式,果然,几天后《申报》上又看到了接头信息。 约定的碰面地点,选在了南京东路繁华的长春茶楼。 上海的茶楼,别有一番风味,它既非京城茶馆那般汇聚八旗子弟与政客官僚,也不同于闽粤之地家人亲朋欢聚之所。它更像是随着上海工商业蓬勃发展而兴起的一片社交热土,商贾们在此汇聚,洽谈生意,寻求合作。 余幸民选的这个地点,实乃巧妙。茶楼内人声鼎沸,天南海北的商人汇聚一堂,各种口音与肤色样貌交织,使得他们在此会面,不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刘松风轻轻推开包间的门,一声亲切的“老师”脱口而出。余幸民已是一身商贾打扮,坐在桌旁,桌上茶香袅袅,他朝刘松风微笑示意,并做了个手势让他关好门。 “老师,学生深感惭愧,还要劳烦您千里迢迢赶来。”刘松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余幸民接到电报后,便匆匆赶来,这份关爱之情,绝非官场上的虚假客套,而是深厚的叔侄情谊。 “松风,你做得很好,是老师没有尽到责任。”余幸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愧疚,“唐舟,他其实也是我的学生。” 刘松风默然无语,他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唐舟初入特高课时,那稚嫩的脸庞,显然是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模样,只是现在在特高课的“熏陶”下,已逐渐染上了阴鸷之气。 余幸民桃李满天下,这并非虚言,特务处的新生力量,大多出自他的培训班。 “当初,我得知唐舟要来上海,便交给他一个小任务,那便是去取死信箱的情报……”余幸民缓缓道出。 刘松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代号就是这样暴露的。幸好,唐舟只知道代号,其他的并不了解。 事情并非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程雨时和我都疏忽了,当时应该将他调往他处,真是大意了。”余幸民叹道。 “不提他了。”余幸民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我这次过来,一是看看你,二是给你带来了一件东西。” 他从衣内摸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眼神示意刘松风自行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刘松风嘟哝着打开盒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肩章!” 那是一条杠,两颗三角星的肩章,代表着中尉的军衔。 刘松风随即合上盒子,将其推回给余幸民,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戴老板也太抠门了吧,跟山西土财主似的,这才中尉,我本以为至少能升个少校呢。” “你这臭小子……”余幸民假胡子都气得抖了起来,“中尉还嫌弃,刚入伍的还是大头兵呢。” 余幸民似乎还不解气,继续数落着:“你还想少校?我干了一辈子才少校,要不要我把我的给你?” 余幸民继续教育着,刘松风突然觉得他像姆妈一样,絮絮叨叨的,仿佛有只蚊子一直在耳边飞来飞去,想抓又抓不到。 “行了,行了,我不要了,像我姆妈一样唠叨。”刘松风举手投降。 余幸民见状,又换上了宽慰的语气:“别不高兴,戴处长也只是中校,我们都还在等着呢。现在徐局长压制着,大家都很多年没有升了。不过,我估计情况很快就会有变化了。” “什么变化?”刘松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特务处可能会独立出来再次扩大,这次戴处长算是因祸得福了。”余幸民透露道。 刘松风心知肚明,这不就是即将诞生的军统吗?这个后世赫赫有名的机构,即将出现了。 “唐舟那边你找到合适的机会就给上海站发信,叛徒必须死。”余幸民厉声道。 “行了,不用上海站出手了,我亲自出手。”刘松风沉声说道。 刘松风有自己的计较,唐舟这个家伙正在朝着汉奸的道路走到底了,兼之他又有些小聪明与小幸运,留他多活一天指不定哪天又出些幺蛾子,这个意外必须被扼杀在萌牙状态。 “不行,你的任务是潜伏,谁让你行动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忘了吗?”余幸民又激动起来。 “老师,我不会亲自动手,甚至不会在现场出现,唐舟会死于一场意外。”刘松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意外?”余幸民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松风却没有再解释,余幸民也没有再劝阻。 他心中暗自思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或许这个侄子在成长的过程中还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选择了信任,也选择了等待,等待这场意外的到来,等待叛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 刘松风躺在床上,身体被厚厚的被子紧紧包裹。 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野兽的嘶吼,不时撞击着窗框,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今夜的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刘松风匍匐在高楼的顶端,身旁是一把狙击枪,他屏息凝神,瞄准了远处的目标。他轻轻扣动扳机,然而,意外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并未击中目标,而是误伤了旁边突然出现的女人。他心中一紧,迅速收拾好枪械,捡起地上的子弹壳,清除一切痕迹,然后从另一栋大楼的底部悄然离开。 大楼下,一辆摩托车早已准备就绪。他跨上摩托车,启动引擎,呼啸着驶离现场,路过垃圾站时,他将所有包裹丢弃其中。 随后,刘松风进入一间单人的卫生间,脱去衣物,彻底清洗身体,涂抹上强烈的护肤品以掩盖原本的体味。他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经过一番巧妙的化妆,他出现在了熙熙攘攘的火车站。 他买票、上车、下车,换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最终在另一个城市买了一张机票,继续他的逃亡之旅。 经过一系列的换乘和辗转,刘松风终于抵达了自己的家。 然而,当他推开门,迎接他的却是一颗冰冷的子弹。 刘松风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的惊恐仍未散去。这个梦,竟然是他上辈子死亡前的场景,那种死亡的恐惧和不适仍然让他感到难以承受。 他,刘松风,一个杀手,一个顶尖的杀手,一个擅长制造意外的杀手,一个被地下暗网世界众多杀手冠名为“机械师”的杀手,上线了。 ------------ 第49章 唐舟下线 在司机小陆的眼中,行动队的新任队长唐舟,犹如一个充满矛盾的谜团。 他年纪尚轻,但言谈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仿佛饱经风霜的老学究的沉稳。原谅小陆词汇量的匮乏,后来他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那种神态被形象地称为“官架子”。 不论天气如何,唐舟总是戴着一副小巧的墨镜,那眼镜似乎永远也遮不住他阴鸷的眼神。与手下人交谈时,他总是带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从眼镜的缝隙中斜睨着对方。 然而,一旦遇到日本长官,他便会迅速摘下眼镜,换上一张笑脸,甚至弯曲着腰身以示恭敬。 对于这弯腰的习惯,小陆深有体会。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大家总是如此卑躬屈膝,仿佛身上压着重重的秤砣,直不起腰来。但不久之后,小陆也学会了这一套。 在小陆看来,唐舟似乎受到了诸天神佛的庇佑。他亲眼所见,唐舟已经历过数次刺杀,但每次都奇迹般地毫发无伤,除了有一次伤了手臂,这让小陆觉得十分神奇。 行动队的成员们之所以跟随日本人,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人愿意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一个运气如此好的队长,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至少,与那个一次刺杀就扑街的王大力相比,唐舟的幸运已经足够收服他们的心了。 小陆亲眼见证了唐舟的变化。 从最初刑讯反抗分子时的反胃、呕吐,到如今在刑讯室里能够大吃大喝,他的眼神也从最初的青涩、灵动变得与小林龙介一样,变成了红色,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在对待犯人方面,唐舟甚至比日本人还要残忍。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癔症状态,有时甚至在刑讯室里载歌载舞。 这些都没什么,也不关小陆的事,只有一点让小陆受不了。 “队长,这个月的薪水什么时候能给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小陆一脸巴结地问道。 “狗屁,你不是光棍儿吗,哪来的家?”唐舟反应过来骂道,“走,点火,去跑马场,你们的薪水将会翻上很多倍,感谢我吧。” 小陆无语至极,要是你的赌运有你躲子弹的运气好也不至于欠着我们的薪水了。 车子还是发动了,谁也拗不过唐舟,三辆黑色别克轿车呼啸着开出了大院。 赛马是上海影响最大的赌博活动之一。 一座高达4层的红砖建筑矗立在南京西路上,这里便是跑马总会大楼。 大楼内部装饰的富丽堂皇,底层是售票处和领奖处,夹层有会员滚球场,二层是会员俱乐部,设有咖啡室、纸牌室、阅报室和弹子房等,前面走廊直接对望跑马场地。 跑马厅发售一种名为“香槟票”的赌马彩票,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冠军”这个英语发音在上海话中发音类似于“香槟”,因此被用来形容这种彩票。 自唐舟踏入上海这片繁华之地起,他便被其深深吸引,乐在其中,无法自拔。无论是他的薪水,还是日本人给予的奖金,甚至是他人送的孝敬,他全都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赛马这项“事业”中。 “别急,等我再观察观察,我有预感,今天咱们肯定能赢。”唐舟信心满满地说道,随后便带着手下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入了后场的马厩。 以前,这里是他无法踏足的禁地,然而现在,只要他亮出特高课的招牌,管理方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扰乱赛马,不搞破坏,他们就当做没看见。 暹罗的骑师颂帕善正在与自己的赛马培养感情,看到唐舟一行人吵吵嚷嚷地闯进来,他不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此时,赛马已经被牵到准备区,每匹马旁边都站着一位骑师。 这群人已经来过几次了,原本以为他们是行家,过来观察赛马的状态,以便提高买中的几率。谁知他们全是门外汉,尤其是那个戴着小墨镜的家伙,一来就去摸马屁股,仿佛那上面藏有买中香槟票的秘籍一般。 通常情况下,赛马是不允许别人触摸的,因为人手上可能带有细菌,会导致赛马生病,影响其状态。管理方对此有严格规定,禁止除骑师以外的人接触赛马。 然而,唐舟却是个例外。他嚣张跋扈,曾在此闹过一次事,管理方最后只好妥协,允许他戴着马术手套抚摸赛马,但后果需自行承担。 赛马有时脾气暴躁,也会攻击人类。赛马总会自然不想因为这种事而承担责任,如果有人被踢伤、踢残,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但唐舟对此毫不在意,他凭着自己那半吊子的经验向手下吹嘘道:“马的有些地方是不能摸的,比如四肢、腹部,还有耳朵后面。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绝对不能摸的地方是它的尾巴,记住了。” “至于屁股嘛……”唐舟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双马术手套戴上。手套外面有些湿漉漉的,但他毫不在意,“屁股打都没问题,只要别太用力。” 啪! 唐舟轻轻拍了一下5号马的屁股,赛马似乎并不在意,依然低头吃着草料。 手下人配合着发出笑声,他们像逛百乐门一样,对着这些赛马评头论足,不断发出哄笑声。 颂帕善对他们更加讨厌了,周围的骑师们也一样,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匹马不行,屁股没弹性,差评!” 唐舟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走到下一匹赛马前。 这是他屡战屡败后总结出来的“相马经”。 不同于专业人士关注的毛色、步伐以及近期的训练记录等,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这匹,差评。” “差!都是软的,一看就是喂多了,怎么跑得快?” “这匹?怎么硬邦邦的,死肉一块,没潜力。” 当他走到9号马前时,颂帕善试图阻止他摸自己的爱马,但被唐舟的手下拦了下来。 唐舟讥讽道:“每次都是你,死脑筋,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啪! 又是一巴掌下去,唐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匹不错,看来最近状态很好啊,小子你练得不错。”唐舟朝颂帕善表扬道,“先记下来,如果其他的马……” 话还没说完,意外发生了。 9号马突然夹起耳朵,撅起左蹄朝后面就是一脚。 嘭! 唐舟的身体如同被重击一般倒飞出去,直至撞到门板才停下来。 “队长!” “怎么了!”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行动队的人赶紧上前扶住唐舟。 但此时的唐舟已经不复先前的潇洒,他翻着白眼,嘴角不断流出鲜血。 颂帕善愣住了,“这家伙,这么衰!” 不远处的刘松风戴着口罩,穿着雨靴,一副清洁工的打扮,他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切。 他对余幸民说的不出现在现场,他失言了。 他想亲眼看着这一切。 作为“机械师”上线的第一站怎么能不在现场,杀法国人亨利那次不算,没有技术含量。 唐舟胸部中了一脚,不是死于呼吸衰竭就是肝脾破裂,这个时代是抢救不了的,他死定了。 “或许你的墓志铭会这样写:一个毕生致力于赛马事业,一个把生命奉献给赛马事业的勇者,唐舟——唐大傻蛋。”刘松风笑了。 ------------ 第50章 致命混合 “纳尼?”松本一声惊呼,嘴角被刚喝的茶水烫得生疼,他急忙放下茶杯,眉头紧锁,“你再重复一遍?” 司机小陆心中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消息重复了一遍:“唐队长,他被马踢死了。” 一旁的小林龙介也听得真切,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失声问道:“这怎么可能?” 他情绪激动地冲向小陆,狠狠踹了他一脚,厉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松本虽然对唐舟的死并不十分在意,毕竟在他眼中,中国人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可这种离奇的死法却让他感到困惑和好奇。他瞪大了眼睛,等着小陆的解释。 小陆颤声叙述道:“......我们把队长送到宏恩医院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医生抢救了一会儿,但...…但已经救不回来了。说是脾破裂,肋骨断裂还扎进了肺里。”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大家都在传...…说是队长遭了报应。” 小陆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松本与小林面面相觑,两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小林龙介试探性地说道:“这应该只是个意外吧。” 松本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意外?难道你相信是鬼神作祟吗?这种荒谬的事情怎么能信。立刻约束好行动队的人,注意他们的思想动向,不允许有任何谣言动摇军心。” 他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一个原本应该冲锋陷阵的傀儡,就这样被一匹马踢死了?这简直是太离谱了,松本顿时觉得手中原本香醇的大红袍也变得索然无味。 ...... “真死了?”程雨时听闻此消息,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究竟是何人所为?是我们的人干的吗?” “并不是,据说是被马踢死的。” “被马踢死?哈哈,这可真是天助我也,这是哪位天上神仙降下神通,如此解我心头之恨,真是大快人心......” 程雨时欣喜若狂,再也不用因那唐舟之事而受上峰的责难,手下之人也不必再冒险行事。那唐舟,有些邪性,而且狡猾多端,屡次逃脱死劫,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想必是他的好运已尽,阎王爷来索命了吧。 ...... 刘松风美滋滋地夹起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后油脂在舌尖上融化开来,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阿宝,你今天高兴什么,吃饭都在笑。”刘母不解询问道。 “有吗?有这么明显吗?”刘松风还想掩饰。 “就差写在脸上了,好久没见你这么高兴了。”刘母微笑着说,还不断往他的碗里夹菜,又转头对张静雅说,“你也多吃点,静雅,你说是不是?” “嗯。”张静雅点了点头,她也觉得今天的刘松风跟往常不一样,透着一股轻松劲儿。 “我想起一个笑话,你们要不要听。”刘松风问道。 当刘松风开口后,刘母与张静雅很后悔先前点了头。 “从前有个人喜欢拍马屁,突然有一天他就被马踢死了,你们说好笑不......” 空气瞬间凝结了。 “这是冷笑话,所以......”刘松风尴尬解释起来,看到刘母的眼神后又觉得不妥,只能使出“遁”字诀,“我吃好了,先回屋了。” “婶娘,松风哥以前也这样吗?” “没有吧,可能被洋老板骂了吧。” 回到房间后,刘松风开始细致地回顾这几天的行动细节,力求做到查漏补缺,这是他前世培养出的严谨习惯。 9号赛马的异常表现,绝非偶然,也并非恰好在唐舟出现时才发狂尥蹶子。 这一切,都源于刘松风从一开始的精心策划。 在前世,每当刘松风在暗网上接下任务,他都会投入大量时间对目标进行深入的调查。无论是目标的爱好、血型、家庭背景,还是工作的方方面面,他都会事无巨细地记录在纸上,从中找出漏洞和薄弱点,然后巧妙地为目标设计一条看似自然的死亡之路。 虽然暗杀一个目标往往只需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但刘松风在前期可能需要花费数月的时间来完善计划。他的目标是让目标的死亡看起来如此自然,仿佛是一场意外,让人无法察觉真相。然而,在暗网,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的风格,因为没有痕迹就是最大的痕迹。 来到这个时代,虽然缺少了现代高科技手段的支持,但刘松风并不担心,因为他拥有一个独特的【情报系统】。 这个系统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监控器,能够定位目标的行踪;又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专家,总能窥探到目标的真实想法;更神奇的是,它还具有预言功能,能够提前预知目标的一些日常活动。 在特高课的日子里,刘松风收集了大量关于唐舟的情报。虽然大部分看似无关紧要,但当他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情报汇聚在脑海中,总能梳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为他的计划提供有力的支持。 【你今天去了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唐舟挪用了行动队成员的薪水用于赌马。】 【你今天去了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唐舟很不喜欢每次触碰赛马都要戴上管理方提供的马术手套,这会影响他的手感。】 【你今天去了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唐舟有些腻味赛马场的暹罗骑师,总会调侃他 几句。】 【你今天去了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唐舟后天将会去跑马场进行博彩,他会精心挑选自己心仪的赛马。】 至于唐舟“拍马屁”的嗜好则是同小野俊聊天时得来的。 “刘君,你们中国人是不是都有奇怪的癖好?”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唐队长每次赌马前都要去拍一拍马屁股,难道这会增加胜率?” 时间、地点都有了,差的只是哪一种意外了。 唐舟说得对,马一般是不会攻击人,除非你摸一些特殊部位。 但也有例外,在马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比如感觉到疼痛。 经过巧妙的化妆,刘松风成功顶了一个临时马厩的清粪工的工作,整夜都忙于清扫工作,为他提供了充裕的时间进行暗中布置。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用的一些家用化学物品,一旦不当混合,都可能产生有毒物质,对人体构成危害,其中一些甚至可能致命。 跑马总会里充斥着众多舶来品,刘松风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所需材料,精心调配出两种溶液。这两种溶液一旦混合,便会产生强烈的灼烧感。 他将其中一种溶液涂抹在9号马的臀部,而另一种则巧妙地涂抹在马术手套上,这些手套存放在骑手装备的柜子里。 为确保溶液不会因挥发而失效,刘松风精心计算了时间,赶在清晨人们还未到来之前完成了这一切。 整个事件看似复杂,但细究起来其实相当简单。只是,如果特高课的人能够再细心一些,或许还能从手套上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 第51章 吉祥物队长 自从唐舟死后,行动队一直没有新的队长。不是小林龙介没有提拔和任命,然而那些被“提拔”的人无不面露苦色,以各种理由推脱,唯独不愿涉足队长一职。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小林龙介的怒吼与鞭笞皆无济于事,他深知其中缘由,松本亦不例外。 最早这批投奔而来的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死亡,更害怕报应的降临。最根本的是,他们对这个职位心生畏惧,不到一年时间,已有两任队长相继翘辫子,这个职位似乎被诅咒所笼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在松本眼中,行动队队长的职位虽微不足道,但它的存在却与特高课一贯的行事策略紧密相连。利用中国人对付中国人,扶持傀儡,自己在幕后操纵,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策略。 日本人在东北的统治、对华北的蚕食以及对内蒙的行动,无不遵循这一原则,只因日本人数太少。 中国人则太多太多了,当初法租界与公共租界设立之初,管理机构中竟无一华人,然而时至今日,华人探长的数量已远超其他肤色的人。 英国人与法国人傻吗?他们不傻。 他们知道虽然占据了租界的大部分地区,但总有些偏僻角落、篱笆墙后,是他们视线所不及的,这些地方隐藏着只有本地人才知晓的“潜规则”。既然如此,便让中国人去管理那些只有中国人才了解的事物吧。 行动队队长一职,犹如一根标杆,若不能竖立,将严重影响那些摇摆不定、意图投靠者的信心。长期的空缺更会让内部人员误以为他们已力不从心。更何况,关于鬼神的传言也愈演愈烈,难以遏制。 小林龙介出了一个馊主意,松本也表示赞同。 “自今日起,刘松风担任行动队长一职,恭喜刘君。”小林龙介的语气不容置疑,嘴角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刘松风含泪接下了这个重担,脸上露出惊恐之色,犹如一只被拔去羽毛的鹌鹑。 刘松风心中暗自思忖,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为何小林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大,似乎天生跟自己八字不合,一副等着看自己被打黑枪的样子。 不过,对于这一任命,刘松风实则乐见其成。 表面上他诚惶诚恐,实则内心稳如老狗。 他知道,这个队长之位虽然名义上是他,但实际上许多事情仍由小林亲自安排。他的“人设”在特高课已深入人心,因此并未被赋予抓捕、审讯等重任,更像是被当作了一个“吉祥物”,只需存在即可。 刘松风也未辜负这一“重任”,他在征得松本同意后,上任之初便派人盘下了“约翰花园”对面的房子作为监控点,安排专人盯守,从而将自己从繁琐的监视工作中解脱出来。 约翰爵士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是“民国版宅男”,虽如大家闺秀般足不出户,却是个极为风流的人物。他的别墅不时举办聚会、舞会,每到夜晚便热闹非凡,犹如澡堂子一般人来人往。而那些负责盯守的人,眼睛红得如同兔子,不知是因为用眼过度还是其他缘由。 …… 汽笛声短促两响。 阳光透过淡淡的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为码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大包小包的人群陆陆续续开始登船。 刘松风远远就看到了永远都是绅士风度的史密斯与威廉,他们立在“A.P.L”红字下方,那是美国总统轮船公司的缩写,两人即将远行,临走前约刘松风再见一面。 这条船会从上海出发,经神户、横滨,折向东南前往夏威夷群岛首府檀香山,然后折向东北太平洋,最终抵达旧金山,这是前往美国的首选路线。 史密斯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紧握着铁索,在刘松风还未走近时,便已满脸欢喜地呼喊:“刘,这边来。” “刘,我的朋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史密斯松开铁索,欲与刘松风握手。 威廉在旁轻声提醒:“小心些。”随即上前搀扶。 史密斯的双腿在大桥监狱曾受重创,虽经医院救治,但仅有一腿功能勉强恢复,行走坐卧已大不如前。 威廉计划带他前往医疗条件更佳的美国治疗,史密斯对刘松风的帮助心存感激,还想在离别前与刘松风告别。 刘松风微笑回应:“我挺好的,你们呢?” 史密斯乐观地说:“除了阴雨天膝盖会疼,其他都还好。威廉说应该去个气候干燥的地方,但我觉得那里空气太干燥,嗓子都得冒烟。” 威廉则有些不满:“冒烟也总比疼得时候老打止痛针好吧。” 刘松风安慰道:“美国的医院应该能治好你,别灰心。” 史密斯却不太抱希望:“但愿如此吧。” 威廉愤愤不平:“都怪那个贪婪的肥猪约翰,永远不知满足,竟然向日本人告密出卖了你。” “别提了,都过去了。” 史密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虽心有不甘,但实力悬殊,报仇无望。 刘松风这才想起,史密斯在医院时曾提及“约翰”这个名字,自己当时未细究,几近遗忘。 “你们说的‘约翰’,是不是住在‘约翰花园’的那位?”刘松风好奇地问。 威廉惊讶:“是啊,刘,你也认识他?” 在威廉看来,刘松风与约翰爵士地位悬殊,两人本不应有交集。 刘松风微笑道:“认识,我们算是老相识了。” 威廉与史密斯均感疑惑。 刘松风平静地说:“那约翰其实是个强盗,抢了我一件宝贝。”他指的是那幅《潇洒卧游图》。 中国人的传家宝,理应留在中国人手中。 威廉苦笑:“刘,请原谅我的直言,但你的宝贝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暗示刘松风别再纠结此事,实力悬殊,与约翰爵士冲突只会有损无益。 但刘松风自信满满:“那可不一定,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我们可以合作。” ------------ 第52章 相互算计 刘松风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刘,你不了解约翰的背景,他不仅是工部局的董事,还与英国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家族更是根深叶茂的老牌贵族,即便是我们,也不能轻易与之抗衡。”威廉苦笑着向刘松风解释,他误以为刘松风想借助他的力量去对抗约翰。 然而,刘松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我的老板,你理解错了。有些时候,蚂蚁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我们并不是无足轻重的蚂蚁。” 威廉和史密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好奇与期待。他们想知道,刘松风接下来的话,将会如何改变他们目前的处境。 刘松风开始讲述他的计划,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宝石。 “舆论是一把双面刃……” 他的计划其实是在刚才那一刹那在脑海中迅速组合而成的,仿佛它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 日本人、约翰爵士、史密斯与威廉、《潇湘卧游图》,还有工部局刑事股的那个探长——刘母口中“杀千刀的”,这些人和物在刘松风的计划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被刘松风巧妙地布局,等待着在演绎着他们应有的结局。 一石二鸟之计?不,更准确地说,是一石四鸟之计。 “我拿回我的宝贝,你们完成复仇,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安排吗?”刘松风的声音像魔鬼发出的低吟引诱着两人,但他也只透露了计划的一部分。 “刘,你真是个天才!” 史密斯听懂了刘松风的计划,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觉得这个计划非常有可能实现,而且他也想为自己的复仇出一份力。 威廉则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我们需要做什么?”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却透露愿意一试的勇气。 刘松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钱和人。我需要一笔资金来支持计划的实施,同时还需要一个擅长欺骗的白种人作为我们的帮手。” 威廉动作麻利地从皮箱里翻出支票本,开了一张支票递给刘松风。 他说道:“刘,不够就去洋行支取,我会跟他们说的。” 史密斯也高兴地说道:“哦上帝啊,这不巧了吗,我有一个朋友,他就是一个大骗子,上船我就发电报给他。” 威廉眉头一皱,却有些担忧地说道:“刘,我们太乐观了,其实还有一个问题。约翰的背景深厚,如果他背后的势力出手保他,我们即使做得再多也是无用功。” 刘松风却自信地笑了笑,“听说你们英国今年在改选首相,你们家族准备投向哪一边?” 史密斯兴奋地说道:“刘,你怎么知道,一个中国人居然关注我们国家选举,太不可思议了。” 威廉则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嘛......其实还在考虑。” 这是一个家族在政治投机方面最大的秘密,威廉不敢轻易说出来。 刘松风却笃定地说道:“相信我,站到保守党张伯伦的一方,你们会获得难以想象的成功。” “财政大臣吗......” 威廉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看到刘松风自信的眼神时,他竟然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刘松风话里的深层意思,如果新的首相产生了,旧的秩序必定会被打破,及早投靠过去能够得到最大的好处,到时候约翰的后台可能早已经垮塌了,即便没垮,也没关系,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收拾他了。 威廉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当刘松风是自己洋行的一个小职员了,他一定有很多秘密。不过他却不准备深究,毕竟这个时代谁没点小秘密呢。 事后威廉想起来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听了一个中国人的话,自己一定是中了东方的魔法,竟然回到家后就开始游说起周围人来。 三人约定好了联系方式后就分开了。 ...... 松本从宪兵司令的办公室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已经很久了,谁也不敢进去,小林也不例外。 松本今天在宪兵司令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消息:竹机关的土肥圆策划了一个“猎熊行动”,计划组织一批人秘密潜伏进索契的疗养院刺杀现在白俄的领袖,只不过计划失败了,刚到索契就被警卫部门发现剿灭了。 大本营按正规流程发来协查通报,因为那群人在上海待过,这里可能发生过泄密行为。 松本对此嗤之以鼻,连宪兵司令都是刚知道,那上海谁还知道,肯定不是这里泄露的情报,应该是大本营自己没有做好保密而导致的。 松本跪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不是可惜计划的失败,也不是担忧泄密的卧底,更不是害怕两国会因为此事发生战争。 这种事情外交部门已经轻车熟路了,抵死不承认就好了,最后通常都是不了了之。 他是心里萦绕上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松本太郎一向瞧不起土肥圆,觉得他只是运气好,又擅长蛊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他自诩为智者,但格局跟土肥圆比起来差太远了,直到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才知道别人思维的开阔,战略格局的深远。土肥圆是失败了,但他赢得了那些狂热军人的心。 当松本还在为一个城市的情报战场得失斤斤计较时,土肥圆却已经放眼于整个国家的战略布局,从这样的对比中,不难看出,松本在这场较量中已然落败。 松本像一具雕塑一动不动,长时间地沉浸于自我反思之中,直到傍晚时分,他的眼中才重新闪现出嗜血的光芒。 “赛跑中的领先者未必是最终的胜者,谁将成为最终的赢家,还需拭目以待。”松本低声自语,似乎在为自己打气。 他心中已有了对策,一个精妙绝伦的计划——一石二鸟之计。这既能试探金陵政府对当前战争的态度,又能揪出潜藏在他们中间的“肝胆”。 与此同时,小林龙介也未曾停歇,他与自己的“暗探”会面,这个暗探是个常年在租界各大歌舞厅出没的小白脸。 小白脸所带来的消息让小林兴奋不已,特高课已经许久未有大的收获了,他急需一次大的行动来向课长展示自己的能力。 小林决定暂时保密,待计划成功后再向松本汇报。他渴望通过这次行动,为自己赢得更多的赞誉和地位。 ------------ 第53章 骗子巴斯 吕宋雪茄的香气缭绕,轻飘飘的烟雾弥漫于餐桌之上,刘松风透过这朦胧的烟雾,仔细端详着对面的巴斯——这位横渡太平洋而来的美国逃犯。 巴斯的头发呈淡金色,略显柔软且带有几分凌乱,仿佛刚刚从微风的吹拂中走来。他的嘴角常挂着微笑,给人一种健谈的印象,但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却仿佛能洞察人心,令人心生敬畏。 巴斯轻轻脱下手套,端起那半杯混合了格瓦斯与伏特加的烈酒,一饮而尽。刘松风注意到,巴斯的手指纤细,却如同蜕皮的蛇一般,指端发黑,显然是某种皮肤病的迹象。 “我泡过醋酸。”巴斯似乎察觉到了刘松风的注视,主动开口解释。 他再次深吸一口雪茄,眼中流露出淡定与从容。随后,他缓缓说道:“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名字,可以蓄起胡须,甚至可以在脸上做些手脚,但你的手指却是无法改变的。如今有一种新技术,只需将你的手指按压在油墨上,再印到白纸上,就能编成档案。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做过什么,那些探员总能找到你。” 巴斯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奈之举,没有手指真的不行,只好用醋酸处理了。虽然不疼,但至少要泡半个月。” 刘松风听后,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用醋处理瘊子的经历,那种滋味确实难以言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狠人。 巴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朋友,虽然你打扮得像日本人,口音也像,但我知道你不是。你可以信任我,尽管我是个通缉犯,但我的信誉还是值得一提的。不该知道的事情,我绝不会多问。” 刘松风恢复了原本的音色,沉声道:“如此说来,我相信巴斯先生定能胜任这次的任务。” 巴斯左手搭在右臂的肘部,右手食指轻轻在脸上弹跳:“说吧,你想让我骗谁?看在史密斯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他补充道,“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出手的,选择的标准由我定。” “约翰爵士,上海工部局的九大董事之一。”刘松风直言不讳。 巴斯眼睛一亮,显得颇为兴奋:“哦?是那个喜欢跳舞和古董的小老头儿?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我早就想找他麻烦了。” “巴斯先生与他有旧怨?为何一直没有动手?”刘松风好奇地问道。 巴斯解释道:“有怨归有怨,但我的行事有我的标准。即便他抢了我的梦中情人,只要没有人雇我对付他,我也不会出手,赚钱才是我的目的。”他微微一笑,“顺便说一句,这个标准也是我定的。” 刘松风忽然觉得巴斯的行为准则与自己前世的某些做法颇为相似。虽身为杀手,但接单也有自己的标准,不是高价就接,具体的标准皆由自己决定。 “巴斯先生,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刘松风坦言。 巴斯得意地笑道:“你会更喜欢我的。这一单我只收1英镑,说说你的计划吧。我喜欢像《基督山伯爵》一样的传奇的史诗,但更喜欢那些充满艺术性的欺骗。” 刘松风开始详细讲述计划,巴斯时而皱眉思索,时而舒展眉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随着故事的深入,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手中的雪茄已燃至指尖,却似乎浑然不觉。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刘松风为他设计的角色之中,开始代入其中。当刘松风讲述完毕时,巴斯的气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是一个落魄的美国冒险者,而俨然成为了一位优雅的贵族。 贵族的气质是一种独特的魅力,它不仅仅是外在的华丽与尊贵,更多的是内在修养与品格的体现。尽管巴斯今天并未穿着得体的服饰,只是随意套了一件茄克前来赴约,但这并未影响他展现出的贵族气质。他就像是一个流落在乡间的王子,依然保持着那份优雅、得体与从容。 刘松风暗自感叹,自己的伪装或许正是差在这份气质上被巴斯看出了端倪。他只得其形而无神,而巴斯却能从内到外散发出贵族的气息。 巴斯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我觉得以贵族的身份更容易完成此次的委托。” 刘松风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 从此刻起,巴斯便化身为一位从英国迁移到美国的贵族——克雷尔·琼斯。 “合作愉快。”巴斯伸出手来。 刘松风想了想,也伸出了手与巴斯紧紧相握:“合作愉快。” 巴斯离开后刘松风并没有走,他注意到一件事,觉得有些不妥当。 这家酒吧坐落于繁华的跑马厅之旁,平日里人流如织,是接头传递信息的理想之地。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服务员队伍中有一位名叫吴忻雨的女孩。 刘松风身为组长,但却不合格。 他意识到自己对组员的了解远远不够,他们甚至连自己的面都未曾见过,日常的安排工作也全都依赖老张。 他特意选定了这家酒吧作为此次的接头点,同时也希望能近距离看一看老张口中那位江南女孩——报务员吴忻雨。 吴忻雨,这位典型的江南女子,犹如一幅细腻温婉的水墨画。 此时,她正站在一张桌子旁,为客人提供服务。不过,她嘴角始终挂着轻快的笑意,显然是被某位客人逗得开怀大笑。 而那位客人,身穿一袭白色西服,但刘松风对他并无好感,觉得他有些油滑,像是个典型的小白脸。 刘松风注意到,吴忻雨此刻的状态似乎有些异样。她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同朝霞初升时的天边,透着一丝羞涩与甜蜜。那双明亮的眼睛,更是仿佛藏着一汪春水,看向那位小白脸时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刘松风一眼便看出,吴忻雨似乎已经坠入了情网。 特务处的严格规定,余幸民跟他说过一些。戴春风也曾下过手令,对特工在执行情报任务时的个人行为有着明确要求。 吴忻雨作为服务员,在工作期间与客人调笑,显然是不妥的,这种行为是不利于潜伏的。 更何况,她作为“肝胆”小组的报务员,与陌生男人产生感情,更是违反了规定。 “该不会是个渣男吧?”刘松风不禁开始思考。 他决定告诉老张,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小白脸的底细。为了吴忻雨的前途和小组的安全着想,说不定,这次他要做一回棒打鸳鸯的恶人。 ------------ 第54章 吴忻雨暴露了 凌晨2点。 张达夫睡意朦胧间觉得自己床边有一个黑影,他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正忍不住要去摸枕头底下的枪时,电灯忽然亮了。 “组长?”张达夫松了一口气,没好气说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下回你来敲下门好吗?” 刘松风单手斜撑着桌角,面色凝重道:“吴忻雨暴露了。” 【你今天看见了吴忻雨,获得相关情报——她的心上人李志明上个星期向小林龙介汇报了他发现的异常。】 刘松风傍晚去了马丽斯酒吧与巴斯会面,回来就刷到这条情报。 李志明?那个小白脸,刘松风稍微一想就知道吴忻雨在某方面被小白脸注意到暴露了。 刘松风本来还想找机会跟张达夫说一说那女人的事情,没想到事态已经很严重了,他直接摸黑就过来了。 听完刘松风的话,张达夫顿时睡意全无,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松风只得编造了一个谎言,称自己是无意间发现的,并顺便提及了吴忻雨陷入情网的事情。 “唉!”张达夫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失望,“这些年轻人啊,老余教的东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出来就放飞自我。那些小白脸哪里靠得住,现在好了,惹出大麻烦了!” “她上次传递情报是什么时候?我需要确认你们是否也被暴露了。”刘松风紧张地问道,这也是他深夜造访的原因。 张达夫沉思片刻后回答:“大概有大半个月了,自从唐舟死后,我们也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还好。”刘松风松了一口气,至少老张目前还没有暴露。 张达夫开始为吴忻雨求情:“组长,你可得想办法救救她啊,她还那么年轻,就算要惩罚也得等脱险之后再说。” 老张深知,吴忻雨现在肯定已经被无数眼睛盯上了,敌人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但敌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随时都可能采取行动。 刘松风也明白这一点,他决定调整原先的计划。 原本针对约翰爵士的计划已经启动,但张达夫他们并不在原本的计划环节之中。 吴忻雨的暴露让刘松风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也催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从不喜欢被动挨打。 “老张,我打算这么做……”刘松风向张达夫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新计划。 虽然计划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让张达夫一头雾水,但他对刘松风有着坚定的信任,只要知道组长没有放弃他们小组成员就足够了。 刘松风的计划中,并没有让吴忻雨立即撤离,反而要求她继续保持原状,迷惑那个小白脸。 “组长,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刘松风走后,张达夫思绪万千,决定一早便去找孙继翰商量具体的行动方案。 …… “真是搞不明白,女人怎么会在衣服上花那么多时间?”孙继翰随意地嘟囔了一句。 张达夫听后,露出了一副深谙此道的表情,随后又庆幸地笑了笑:“你啊,不懂女人。不过,也多亏你了解她这个特点,否则我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接近她。” 这两天,张达夫和孙继翰一直在这家裁缝铺门口暗中守候,这是他们想出的既能接近吴忻雨又能避开跟踪者的唯一办法。 幸运的是,孙继翰严格遵守了纪律,没有在不需要传递情报的时候找过吴忻雨,否则他可能早就暴露了。 他们决定在吴忻雨进入裁缝铺之前便先进去,然后躲在试衣间里与她接头。 “快看,她来了!”孙继翰眼尖,远远就看见了吴忻雨的身影。 “糟糕,那个小白脸也跟着来了。”张达夫眉头一皱,迅速做出决定,“我们得改变策略,执行第二套方案。” “明白。”孙继翰点头回应。 不远处的吴忻雨与李志明,两人并肩而行,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不停说着什么。 张达夫快步走进店铺,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先生,您是来选衣服还是量身定做?” “给我拿那件丹青色的大褂试试。”张达夫随手一指。 “我这人试衣服比较慢,您多担待。”张达夫笑着对老板说。 “您随意试,这话说得就客气了。”老板笑着回应。 张达夫进入试衣间后,吴忻雨和李志明也相继走进了裁缝铺。 “忻雨,你喜欢什么就挑,我买单。”李志明大方地说道。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不一定买。”吴忻雨嘴上说着,眼睛却已经被一件天蓝色带花的旗袍吸引。 李志明见状,立刻示意老板将旗袍取下来。 “你试试这件,穿上一定很美。”李志明殷勤地将旗袍递到吴忻雨面前。 吴忻雨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半推半就地进了另一个空无一人的试衣间。 通常情况下,女人试衣服都会花费不少时间,但这次吴忻雨似乎在里面待得有些过久。李志明等得有些不耐烦,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朝着试衣间喊道:“忻雨,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没事,头发不小心缠在纽扣上了,刚解开。”吴忻雨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慌乱。 李志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慢慢靠近试衣间,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个短发男子突然从李志明面前快速掠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脚,伴随着一声“哎呦”的惊呼,男子摔倒在地。 他迅速起身,指着李志明的鼻子就开始骂:“你会不会走路啊?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李志明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碰瓷搞得火冒三丈,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但眼前的男子却纠缠不休,让他心头一阵烦躁。 “找死,滚!” 短发男子被骂了当然不肯罢休,堵在李志明的面前吵闹起来。 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吴忻雨探出头来:“志明,你在吵什么啊?” 李志明对短发男子做了一个恶狠狠的威胁眼神,换了一副笑脸靠近吴忻雨。 短发男子悻悻走了。 “没事,一个小赤佬,不管他。衣服合身吗,喜欢就买下来?”李志明温柔问道。 “不用了,我试了下又不喜欢了。” “忻雨,你的眼睛怎么有点红?”李志明注意到了变化。 “有吗?刚才一个小虫子朝我眼里飞,可能是揉的吧。” “好吧,我们走吧。” “忻雨,怎么走那边呢,你家不是这边吗?” “哦,我不喜欢那里了,新租了一间,我们去看看吧,然后你帮我搬家。” 两人越走越远。 直到这时张达夫才从试衣间走出来。 “老板,这衣服不错,帮我包起来吧。”张达夫笑道。 ------------ 第55章 老闸捕房 李志明在参观完吴忻雨的新居后,便匆匆离去。 吴忻雨静坐于梳妆台前,陷入沉思。 尽管张达夫在试衣间里与她交谈时,她的眼眶曾湿润过,但此刻的她,已经放下了心中的重负,变得更为坚强。她并非外表那般柔弱,还是有着情报人员的坚韧。 她曾经对李志明的爱意,如今已化为满腔的恨意。她恨自己曾经盲目,竟然爱上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汉奸。 不,李志明甚至连汉奸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以欺骗女性为生的花花公子,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毫无底线、信仰和主义,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渣男,就如组长所言。 吴忻雨对此感到庆幸,同时也在心中感激那位未曾谋面的组长。若非他揭露了李志明的真实身份,她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每每想到此处,她都感到一阵后怕。 如今,她只想全力以赴完成组长交代的任务。张达夫也告诉她,只要任务完成,李志明必将死于非命。想到这些,她的内心充满了满足。 就用李志明的死,来祭奠我这段懵懂无知的爱情吧,吴忻雨在心中默默发誓。 这个住所是张达夫租下的,所有的布置也都是他精心安排的。虽然吴忻雨对组长的用意感到困惑,但她还是接受了张达夫交给她的钥匙,并被告知要带着那个花花公子来这里认门。她需要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张达夫还告诉她,可以将电台正大光明地装箱带来,敌人不会阻拦。这一点,也让吴忻雨感到不解。 不过,吴忻雨已经决定,下午就按照张达夫的指示行动。 ...... 吴忻雨原先租住的地方,正位于她每日工作的酒吧附近,就在爱尔近路112弄里面。 在她的房子对面,一栋二层的小楼内,小林龙介正手持望远镜,密切注视着那栋房子的进出口。只见吴忻雨提着一个硕大的箱子,步履艰难地向外走去。她挥手叫来了一辆黄包车,准备离开。 行动队的队员观察到这一幕,不禁向小林龙介提问:“小林长官,要不要我们拦下她?那么大的箱子,很可能藏着电台。” 小林龙介放下望远镜,胸有成竹地回应道:“不必拦,现在抓她对我们毫无益处。” 他接着解释道:“看来他们是要换安全点,怪不得这么久都没发现与她交接情报的人。好在我们的耐心足够,否则这条重要的线索就断了。” 队员们配合着,笑着称赞道:“长官英明。” 小林龙介也是信心满满,因为有了李志明作为内应,他根本不担心这条“大鱼”会逃走。 他接着下令:“这个监控点就撤了吧,你们整组人立刻转移到新的监控点去。” “是,长官。”队员们齐声回应。 小林龙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们队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行动队的队员回答道:“长官,你之前不是吩咐过,不要告诉队长吗?所以我们都没跟他说。” 小林龙介又问:“那他今天来报到了吗?” “来了,早上我看到了。不过他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有人回答道。 小林龙介有些不满:“这个刘松风,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真是白白浪费帝国的薪水。他到底去干什么了?” “他说家里的火炉子忘记关了,就急匆匆地走了。”队员回答道。 小林龙介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后有些恼怒地说:“算了,不管他了。” ...... 公共租界巡捕房成立之初,捕房的职务颇为复杂,除负责租界内警务外,还兼管税收、公共环境卫生及公共道路施工,举凡道路整齐清洁和燃灯问题,有碍公众或公害事物等,均予取缔。 有些时候也要听从领事的命令,搜查枪械走私、解除华人武装、征税、建筑道路等,都在其管辖范围。早期巡捕人员都是欧洲人为主,后来由于租界大量华人涌入,成为“华洋杂居”的样态,在管理上难免更趋于纷杂与困难,又陆续成立了很多捕房,形成一个庞大的巡捕房体系链。 南京路花园弄附近有一座三层砖木石混合结构,内廊式殖民地风格建筑,这就是老闸捕房,一个臭名昭著的地方。 原先它的大门开在南京路上,后来因为五卅运动的原因,市民到老闸捕房烧香、烧锡箔,祭奠死难烈士,弄的老闸捕房不像戒备森严的巡捕房,倒像烟雾飘渺的土地庙,大门又改到了贵州路上。 在办公室内,刑事股总探长尤阿生以一副亲切的面貌接待了两位泪眼婆娑的老人。他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边磕头边鞠躬,恳求他帮忙找回失踪的女儿,因为他们的女儿在公共租界失去了踪影。 尤阿生耐心地安抚着两位老人,并郑重承诺会竭尽全力找回他们的女儿。 然而,当送走了两位老人后,尤阿生坐在椅子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恶狠狠地对手下的警员说:“居然敢来报案,给我派人去烧了这两个老家伙的房子。” 尤阿生,早年曾涉足帮派,后投身巡捕房,一路靠着手下冲锋陷阵,终于爬到刑事股总探长的宝座。他正是那“摘桑叶”的幕后黑手,也是刘母口中“杀千刀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闯入一个便装男子,他附在尤阿生的耳边低声说:“老大,赌场里来了个‘大肥羊’。” 尤阿生奇怪地看了手下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连规矩都忘了,还要跑过来?” 尤阿生在褚家桥经营着一家赌场,日进斗金。每当有外地客满怀信心地前来寻找发财的机会,他们都成了他们口中的“肥羊”。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司空见惯,无需再商议。 然而,小喽啰却有些为难地说:“老大,这次不一样,是个洋人。弟兄们有些摸不准,想请你过去看看。” 尤阿生更加生气了,“洋人又怎样,到了我的地盘,就算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但他确实有些特别,弟兄们都不敢......不敢下手。” “噢?”尤阿生闻言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有意思,那就去会会他。” ------------ 第56章 我是来谈生意的 褚家桥有栋外表破破烂烂的花园洋房,这里就是尤阿生的地盘,实则内有乾坤。 赌场里面装修得很文雅,而且尤阿生做生意有一套,放低条件,来者不拒。 进来的人只要购买了200元的筹码,就可以享受到了“四白”服务,白吃,白喝,白吸,白坐。 他这招就是温水煮青蛙式的,麻痹你的神经,让你染上赌瘾,输得精光还会欠下一屁债才会罢休,除了这些,他还会让你拜倒在那些美人的旗袍下。 此刻“梭蟹牌”的台子周围,围满了聚集的赌客,他们都没有下注,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金发洋人与庄家对赌。 这种玩法是上海开埠以后外国人带进来的,原名SaW yOUr hand(看你手里的牌),上海人的洋泾浜英语就翻译成“梭蟹”。 “梭蟹”的好玩,在于玩家必须知道自己的底牌,就像人要有自知之明,有自己的底线才有赌一把的本钱。 金发洋人的面前已经堆满了筹码,显然他的底线很深,惹得围观的人群眼热无比。 可能他们是出于好奇的心理,想看一看这个洋人最后的到底能赢多少,也可能是心怀恶意的想看到这个洋人输得光溜溜的样子离去。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通常来说,在尤阿生的地盘赢这么多是带不走的。 尤阿生悄无声息地从暗门潜入,直达二楼,得以俯瞰整个赌场的所有一切。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一下子就定格在那个洋人身上。看着那人,尤阿生的内心不禁泛起波澜,手下人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 那位洋人身穿一套米黄色西装,枪驳领宽驳头,气宇轩昂,洁白的手套上绣着不明所以的标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宛如工部局中的大人物,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尽显优雅。 尤阿生回想起自己曾经有幸接触过的那位大人物,那种高贵的气质与此人如出一辙,让他不禁心生敬畏。 “难道他是哪位董事的亲属?”尤阿生心中暗自猜测,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毕竟,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然而,当他看到那堆诱人的筹码时,心中又不禁涌起一股贪婪的冲动。 “下去吧。”尤阿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就这样退缩,毕竟他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不下去打个照面,岂不是失了自己的面子? 尤阿生大步走下楼梯,还未见人,他那爽朗的笑声便已经传遍了整个赌场。 他走到那位洋人面前,热情地邀请道:“这位先生,不介意跟我玩两把吧?”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议论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尤阿生。 而那位洋人,正是按照刘松风的计划而来的巴斯。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让约翰爵士陷入绝境。而尤阿生,就是刘松风一石四鸟中的其中一个,也是精心挑选的葬送约翰的引子。 作为一个骗术大师,巴斯很专业,中国话也很流利。 巴斯用他那纯正的英伦口音说着中国话,微笑着回应道:“无所谓,不过这张桌子的上限太低了,有些无趣。”他显然是个精通赌术的高手,对于赌场的规则了如指掌。 尤阿生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先生想要赌多大?” 巴斯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翘起一根。 尤阿生心中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一千?” 巴斯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说的是美元。” 尤阿生笑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瞥了一眼巴斯面前的筹码,揶揄道:“这点筹码可玩不了几局。” 巴斯似乎并不在意,他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随意地丢在了台子上,仿佛那是一张废纸。 尤阿生接过手下递来的支票,不屑地弹了弹,发出“噗噗”的声音。 他怀疑这张支票的真实性,毕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赌场里,谁也不敢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支票即便是真的,到银行可能也取不出来 钱,因为户头里根本没钱或没有那么多。 “支票?连我们的庄票的信誉都不如。”他讽刺道。 巴斯没有生气,却淡定自如地说道:“上海到处都是银行,为什么不派人去取来呢?” 尤阿生心中一动,作了一个手势。 “先生,这里太吵了,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好吧。”巴斯毫不犹豫就跟着尤阿生上了二楼的雅间。 在等待取钱的间隙,尤阿生试图打听巴斯的底细,巴斯直接戳穿了他的用意,坦然道:“克雷尔·琼斯,你不用打听我的来历,我刚来上海。” 尤阿生心中一凛,暂时收起了小心思。 当满满一箱美金,5万美元摆在桌子上时尤阿生有些失神,更别说他手底下的人了,贪婪的样子怎么也藏不住了。 尤阿生要好一些,即便他的身家不止这些,但一次性看到这么多摆在面前还是令他有些不淡定了。 “赌哪样?”尤阿生沉声说道。 然而巴斯的举动却令他震惊了。 “算我输的,送给你们了!”巴斯露出神秘的笑容一把将箱子推到了尤阿生的面前。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尤阿生迷糊了,居然还有上赶子来送钱的,什么操作? “我是来谈生意的,听说你有全上海最好的货,这些算是我们的诚意了。”巴斯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 尤阿生还是保持着警惕,他不咸不淡说道:“克雷尔先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我可不做什么生意,也没有货,先生可能走错地方了。” “不管别人是什么价,三倍,我出三倍。”巴斯斩钉截铁道。 尤阿生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马克思说过: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 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套用在尤阿生身上也是如此,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谨慎了,面前的洋人现在就是他的一切。 “克雷尔先生,我们来详细谈一谈......” ------------ 第57章 准备就绪 尤阿生恭敬地将巴斯送出大门,目送他离去。 数日后,巴斯再度携手尤阿生前往约翰爵士的府邸,共商以约翰家族的货轮承运货物之事。此行,尤阿生既是进一步探听巴斯的底细,又怀好奇,意在探知工部局董事的底蕴,并借机攀附权贵。 离开约翰那富丽堂皇的别墅,尤阿生满脸疑惑地向巴斯询问:“克雷尔先生,我适才听翻译言及,您们所议皆是关于马匹的运输,但我们不是要将那些女子送往美国?” 巴斯瞥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深意:“尤,贵族社会的运作之道,你尚未明了。生意场上,我们从不直白地谈论此等俗事。”他接着娓娓道来,“马匹,乃世间之珍宝。上佳之马,具备五种美质:脊背如驴般坚实,尾如狐之灵动,目似兔之清澈,骨如男子般刚健,胸脯与毛发则如女子般柔美,将她们比作马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吗?” 尤阿生听罢,虽点头称是,心中却对这些贵族们的虚伪嗤之以鼻。相比之下,他们口中的“摘桑叶”更为贴切。他心中涌起一股优越感,期待与巴斯多合作几次,有朝一日,自己亦能跻身贵族之列。 原来巴斯与尤阿生所议之生意,实为贩卖人口。尤阿生对此行当早已驾轻就熟,只不过以往多销往法国,而巴斯则欲将其运往美国,并以三倍之价从尤阿生原先的合作伙伴手中夺得“货源”。 在三倍的利润面前,尤阿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原来的伙伴,并想借机靠上约翰爵士那边。 巴斯凭借对古董的鉴赏,结识了约翰爵士,并提出以其货轮运送马匹至美国。约翰对此小事不以为然,欣然应允。 巴斯又漫不经心地向尤阿生透露:“尤,我的朋友,我收到消息,你的法国朋友心有不甘,想抢夺我们的货物。” 尤阿生对此却不以为意,那些法国人贪婪如狼,若非依赖其渠道,他早已与之决裂。若有纷争,他早已做好准备,以应对一切挑战。 那些法国一定想不到自己已经换了航线,以为还是原来的货轮,这样自己可以做一些布置,等着他们的到来,尤阿生瞬间在心里定下计策。 约翰爵士其实也是在冷眼旁观,暗忖那琼斯家族之人定是愚昧至极,竟然在中国运输马匹到美国?中国有好马吗?耐粗饲亦能算作优点? 至此,刘松风所导演之大戏已揭幕展开,即将步入惊心动魄之高潮。 刘松风闲着吗?没有,他也很忙,他做了四件事。 其一,刘松风手持几斤猪头肉与美酒,专程拜访了“五脉”中享有盛名的金老爷子,这位已是耄耋之年的行家。昔日,刘松风曾机缘巧合地助其一臂之力,使得金老爷子欠下了这份人情债。 尽管金老爷子平日里身体微颤,似乎不胜其力,但一旦酒酣耳热,他执起毛笔的手却稳若磐石,毫无晃动。 众所周知,《潇湘卧游图》的仿品层出不穷,但多数粗制滥造,难以入眼。因此,刘松风恳请金老爷子重新仿制了两幅,力求精益求精。 古画的造假手法通常分为临、摹、仿、造四种,而金老爷子所擅长的便是“临”这一技艺。 刘松风特地拜托巴斯拍摄了原画,待冲洗出照片后,金老爷子便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挥毫泼墨,将原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一照搬,毫无遗漏。 这种仿制方法极为精妙,若非行家里手,根本难以察觉其中的奥妙。更何况,这是由造假大师亲手完成的,其逼真程度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其二,刘松风有去见了萨尔汗,那个在威廉洋行守门的爱吃包子的印度人。 刘松风与他攀谈起来,好奇地问道:“老萨,我听说你在小东门巡捕房有不少同乡,对吧?” 萨尔汗听后,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回答道:“没错,不止几个呢。其中还有一个已经晋升为督察了,他可是我们村子里最出类拔萃的。” 刘松风微微一笑,接着说:“威廉老板在离开时特意嘱咐我,希望你能出面招待一下小东门巡捕房的各位长官,以表达对他们在码头事务上给予帮助的感激之情。” 萨尔汗听后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我?我去真的合适吗?” 刘松风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你的同乡,你邀请他们,岂不是更加亲切?我相信你不会办不到的。” 萨尔汗听了这话,信心大增,坚定地说:“那倒是没问题。” 刘松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好,就这么定了。我已经在南京西路上的那家犹太人开的西餐厅预定了位置,5号晚上,就请你的同乡们一起来聚聚吧。” 小东门巡捕房,负责着码头沿线的一切事务,为了不让他们搅和了5号即将拉开的“好戏”,刘松风只能调走他们。 其三,刘松风也去见了松本,告知他有个美国人在接触约翰爵士,可能想买走那幅画。 松本当时就急了,命令刘松风盯好那个老头,如果他要出门一定过来汇报。 其四,刘松风通知了张达夫,5号的白天就开始行动。 ...... 4月5日,今天是特殊的一天。 李志明一早就到了吴忻雨的新居处,他是来接她上班的。 看着她那曼妙的身体在房间里忙碌地收拾着,李志明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可惜了,落到日本人手里一定很惨,要不便宜我了吧,李志明心里想着。 “忻雨,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想不想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李志明轻声诱惑着,同时他的身体靠近了她,双手准备顺势搂着她的腰。 “可以啊!”吴忻雨笑了,同时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物体。 李志明高兴地正待说话嘴里就多了一个黑色的管状物,他认出来了,还闻到了油味,入口略带甜味,他活了这么久今天竟然品尝了一回枪油。 “忻雨,这......这不好玩?”李志明一脸惊恐状结巴道。 “还有更好玩的。”吴忻雨眼露狠色,抽出手枪后用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 第58章 记者登船 李志明在恍惚中苏醒,发现自己四肢被麻绳紧紧捆绑,口中塞着一张散发着酸臭的破布,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他拼尽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然而,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洗脸盆的铁架子边缘,那锋利的边缘让他心生希望。 他心中咒骂着那个愚蠢的女人,居然没有杀他,但日本人就在外面,一旦他脱身,定要让那女人好看。 他不断挪动身体,努力靠近那锋利的铁架子。 经过约摸十分钟的努力,李志明终于割断了手上的绳子,迅速取下嘴里的破布,然后迅速解开脚上的束缚,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却没有勇气进去查看,只能急匆匆地跑到监控点去通风报信。 三分钟后,小林龙介带着一脸铁青的手下走进了屋里。吴忻雨的卧室里弥漫着焚烧东西的味道,地上有一个火盆,里面满是灰烬。电台摆在桌上,显然吴忻雨走得十分匆忙。 手下开始在屋里搜查起来。有人报告说:“长官,后院的围墙有个洞,人可以钻出去。”小林龙介没有说话,他伸手试了试灰烬的温度,发现还有余温。 “派人去追,她还没有走远。”小林龙介下令道。 李志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让重要的嫌犯逃脱了,心里忐忑不安。小林龙介瞪了他一眼,一脚踢了过去,“混蛋,肯定是你被她发现了。” 李志明不敢躲闪,硬抗了下来,辩解道:“没有啊,我一直都保持得很好,谁知道那个女人突然发疯......” 小林龙介知道这下糟糕了,人肯定是抓不到了,线索也没有。他头痛不已,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雀跃的表情,拿起书桌上的空白信纸,对着光明处查看。信纸上依稀能看到书写过的痕迹,他心中顿时大定。 “保管好,回去马上破译。”小林龙介大喜过望,又指了指屋里的书架,“将这些书都拿回去,有可能译码本也在里面。”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林龙介有了收获。他们轻松恢复了信纸上的痕迹,得到了一连串的数字。通过笨办法一本书一本书地对照破译,终于在民国二十年的《月报》上找到了规律,成功破译了信息。 “四月五号晚至江申号取货。”小林龙介一惊,这不就是今晚吗?时间紧迫,他开始思考起来。 难道是武器?去年他们查获了特务处在大通路的武器仓库,重创了很多谍报小组,特务处应该还没有恢复过来,肯定需要补充大量的武器。 小林龙介很笃定自己的猜想,他问道:“江申号是货轮吗?”有人回答说是,停靠在大达码头,是褚家桥尤阿生的船。这些帮派分子对上海的一切都相当熟悉,回答得毫不迟疑。 “嗦嘎!”小林龙介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们中国人的帮派总是摇摆不定,私底下居然又在帮助金陵政府运送武器。看来他们还没有接受到足够的教训。” 手下的人不好答话,他们跟尤阿生不是一个帮派的,也不清楚尤阿生的底细。小林龙介胸有成竹地说:“看来晚上我们要去拜访一下江申号了。都换上便装,带上武器,我预感到今晚我们会有大收获。” ...... 刘松风对张达夫说过,小林龙介有耐心吗?有,但不多。 小林龙介聪明吗?有,但也不多。 这个局就是针对小林的弱点设的,让吴忻雨看似留下的破绽将他们引到尤阿生的轮船上去,一场大战与混乱再所难免。 吴忻雨的住所也是刘松风提供的,这是他的其中一个“安全屋”,当初就是看中了后院围墙有个狗洞,平时被杂草覆盖着,关键时候能救命的,所以吴忻雨目前也安全了。 与此同时,尤阿生也得知了手下人的汇报,称码头上出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他们行动鬼祟,似乎在暗中窥探轮船。 尤阿生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猜测那些法国佬可能雇佣了一些人来捣乱。然而,他相信他们注定要失望。尤阿生决定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以静制动,等待他们的到来。 “弟兄们,都准备妥当了吗?”尤阿生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船上也已提前布置了人手。只要他们敢有所动作,必定让他们自讨苦吃。”手下回答道。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尤阿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克雷尔先生的货物已经装船了吗?那艘船的名字挺特别的,叫什么来着?”尤阿生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白天就已经装好了,那艘船叫‘茱莉亚·伍德夫人’号,要后天才能开船。”手下回答道。 “居然是以女人的名字命名的,还挺有意思的,真是相得益彰啊。”尤阿生微微一笑,对这个名字表示了赞赏。 ...... 下午五点时,刘松风向松本透露,约翰爵士和那位金发洋人即将前往码头,意图不明。 松本听后稍显慌张,立即召集手下,包括刘松风,一同乘车赶往码头。此次出行,司机小陆驾车平稳而迅速,一路疾驰至码头。 途中,刘松风以轻松的口吻安慰松本道:“课长,不必过分担忧,或许他们只是去码头查看生意情况。” 然而,松本却心神不宁,眼中满是焦虑,显然已被那幅画深深牵动,往日的从容淡定荡然无存。 当他们抵达码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颇感意外。只见码头上人头攒动,众多报纸记者围绕在约翰爵士周围,闪光灯频频闪烁。巴斯与约翰在记者面前谈笑风生,显得颇为轻松。 见此情景,松本心中的紧张感稍减,暗想这应该与画无关,否则不会如此热闹。约翰爵士应该是在谈论其他生意。然而,既已到来,他也不好就此离去。约翰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到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约翰爵士,今晚真是热闹非凡啊!”松本笑着打招呼,刘松风在一旁为他翻译。 “你这家伙来干什么?我今天有重要事情,不谈其他。”约翰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悦。 “凑个热闹而已,应该不会不欢迎吧。”松本不明所以,只能含糊其辞。 此时,巴斯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大声宣布:“各位先生、女士,今天是我们琼斯家族开展新业务的第一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欢迎大家上船参观。” 约翰爵士也满脸笑容,认为能借此机会宣传货轮是件好事,于是热情邀请众人登船参观:“请跟我来。” 众人簇拥着他们开始登船,松本和刘松风也紧随其后。 然而,约翰并未注意到,他的管事正一脸焦急地试图挤进来与他交谈。 由于人群拥挤,约翰又忙于陪伴记者,管事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心中暗想:“你自己船上装的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居然还带这么多记者来,这是要出大事了啊!”管事一脸苦相,心中已生退意,准备伺机逃跑。 ------------ 第59章 罪恶曝光 女孩们被紧紧地挤在一起,她们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脸上写满了疲惫、恐惧和绝望,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们的手脚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防止她们反抗或逃跑,直到到了海上才会解开。 船舱内弥漫着各种气味:汗水的酸臭、人体的异味,以及食物腐烂的恶臭。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偶尔,黄埔江的风从舱口吹进,带来一丝凉爽,但更多的是江水的腥味和远方未知的恐惧。 在船舱的阴暗角落里,几名孩子紧紧相拥,恐惧和无助的眼神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交织。 其中,一个名叫小阿俏的小女孩正在安慰着其他人。她的皮肤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凌乱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散。然而,即使身处如此困境,小阿俏依然努力维持着坚强和勇敢。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父母的思念。原本,她只是想在租界找到一份工作,不料却误入歧途,如今更是被囚禁在这艘船上。从身边姐妹的口中,小阿俏得知了她们悲惨的命运——将被贩卖到遥远的异国他乡,永生无法返回故乡。然而,小阿俏却在心底发誓,一旦找到机会,她定要奋力逃脱,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在这漆黑如墨的船舱里,逃生的机会又在哪里呢?小阿俏虽心怀希望但也难免心中一阵沮丧。 就在这时,底舱门突然被打开,一束灯光照射进来,伴随着一个陌生的声音后,底舱舱亮了。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请允许我展示我精心挑选的‘货物’。”原来是巴斯打开了底舱的灯。 记者群中立刻骚动起来,闪光灯此起彼伏。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些“货物”竟然是一群女人。 “天啊,竟然是人!” “全是女人,这些家伙在贩卖人口!” “真是丧尽天良,原来之前失踪的人都是被他们卖了……” 约翰也惊愕不已,他本以为巴斯展示的是马匹,没想到竟然是人。他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克雷尔的身影,但始终未能发现。 巴斯趁着混乱悄悄离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走得十分干脆利落。 反应过来的记者们开始将镜头对准约翰,他尴尬而狼狈的模样注定成为明天头版头条的焦点。 善良的人们纷纷跳进船舱,解开那些女孩的束缚。同时,他们更多的是为了获取第一手资料,甚至有人已经离开码头去报警了。 在闪光灯的照射下,约翰完全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松本看到船舱里全是女人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被约翰这个老糊涂请来了记者曝光,他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当记者的照相机对准他时,松本老脸一红。危急时刻,刘松风果断脱下西装上衣盖在松本的头上,并护着他下了船。 松本对刘松风的举动感激不已。他觉得刘松风虽然平时看似不靠谱,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想到自己,还是有一定用处的。他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小陆,快走!”刘松风一把将松本推进车里,自己也迅速跳上车并关好车门。 这场风波在约翰狼狈逃窜后暂时平息,但大家都知道,明天才是事情真正发酵的时刻。 此刻,金利源码头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收到消息赶来的人群,闪光灯、哭声、咒骂声交汇在一起,这应该是这个码头启用以来最热闹的一个晚上。 在另一端的大达码头,天色初显昏暗,码头之上空荡无人,静得出奇,这份宁静似乎隐藏着什么。小林龙介藏身于货栈的暗影中,密切注视着码头的每一个细微动静,他的内心愈发笃定,这里的情况极不正常,必有蹊跷。 他耐心地等待,直到时针指向八点,却仍不见任何异象。小林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如同燃烧的火焰。 刘松风曾言他缺乏耐心,此刻看来,所言非虚。 “走,上去一探究竟,留几人在此守候。”小林果断下令。 特高课的行动队平素习惯便装出行,但今日小林特地调动了一队宪兵。他吸取了过往的教训,决定以宪兵为主力展开行动,行动队则作为辅助,负责封锁各个出入口。 这些宪兵在小林的指令下也换上了便装,因他们深知,这里是法租界的势力范围,贸然携带武器进入,必将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领头的宪兵是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甲板。 为了行动的隐蔽性,他们今日均未携带三八式步枪,仅怀揣南部十四手枪。 然而,就在小胡子宪兵刚踏上船体的瞬间,空气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小林定睛望去,只见那名宪兵的头顶多了一把染血的斧头,鲜血从伤口处不断涌出,中招之人颤抖不已,气息奄奄。 小林龙介心头一震,几乎被吓破了胆。这些特工的手段竟如此狠辣,竟使用如此原始的武器。 他迅速示意手下继续前行,但更多的斧头接踵而至。 惨叫声此起彼伏,小林龙介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下令转为强攻。 枪声骤起,尤阿生这边也感到莫名其妙。这些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居然动枪了,如此大的动静,一旦惊动了巡捕房的人,大家都将陷入困境。 然而,对方的火力愈发猛烈,尤阿生这边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都把家伙拿出来,老子不跟他们客气了,上,给我狠狠地打!”尤阿生怒吼道。 这巨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已有人前往巡捕房报警。 接警的是小东街巡捕房,这是离码头最近的捕房。然而,巡捕房的人却表示无能为力。原来,整个捕房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似乎都跑去喝酒了,留下的都是一些不受待见的辅助人员,他们根本不敢外出应对。 而在南京西路的某家餐厅里,今晚格外热闹。餐厅不接待其他客人,已被戴着红头巾的印度籍巡捕占据,他们欢快地唱着歌,跳着舞,觥筹交错。 萨尔汗今晚俨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已喝得醉眼朦胧,完全找不到北了。 ------------ 第60章 小林入局 尤阿生在与对手的打斗中逐渐感到异样,对面的人似乎不是普通的对手,他们说的是他听不懂的日语。他当即停下了攻击,试探性地问道:“对面是哪位好汉?为何对我们发起攻击?” 小林龙介听后勃然大怒,他愤怒地回应道:“难道不是你们先挑起的事端吗?尤阿生,你竟敢庇护金陵政府的人,与大日本帝国为敌,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尤阿生惊愕不已,他原本以为对手是法国人雇佣的帮派分子,怎么突然变成了日本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哨子声传来,只见戴着斗笠的安南巡捕们赶到了现场,他们是从中央捕房直接过来的,黑洞洞的步枪将冲突的双方团团围住。 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了码头上,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威严的大佬,正是总督察麦当龙。他冷冷地注视着众人,沉声道:“先生们,你们的行为让我们很为难,相信我,我受到责罚后,你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他转向尤阿生,语气中带着威胁:“尤探长,以后我会重点关照你的产业。” 接着又看向小林龙介:“小林先生,以后你们在法租界抓捕犯人将不会得到任何许可和协助。” 麦当龙的警告让双方都明白了他的态度,他们纷纷约束手下,原本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此时,小林龙介也开始意识到,他们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与他们激战半天的对手并非训练有素的特工,而是一群乌合之众。 尤阿生也恍然大悟,法国人怎么可能请来日本人帮忙?他们之间的仇恨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他们都被人耍了。 就在这时,尤阿生的手下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老大,金利源码头的货被记者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 晴天霹雳啊,尤阿生脑袋一阵发昏,那件事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被公众知道后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条。 “跑?”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就在他的脑袋里盘旋起来,挥之不去。 “尤阿生,跟我回巡捕房,解释清楚金利源码头货轮上贩卖人口的事情。”麦当龙的声音又传来。 几个巡捕已经围了上来,尤阿生知道大势已去,没必要折腾了,索性束手就擒了。 小林龙介收拾好后就带队返回了。此趟出门损失惨重,宪兵死了5个,行动队也有10个,个个带伤,就连他自己也是被斧头擦伤,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凉感,还不知道回去如何向松本交差。 松本又赏了他几个大耳刮子,两边的脸像烤好的面包迅速隆了起来,刘松风也在,他捂着嘴不敢笑,只是肩膀不停抽动着。 小林龙介看到了,恨得牙痒痒,他沉下声问道:“刘君,身为队长,你的队员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滚!”松本朝小林扔了一个茶杯,“刘君跟我出去办事了,是不是我也要跟你汇报。” 小林亚麻呆住了,谁知道啊,又没人跟我说...... ...... 在烂泥渡码头,张达夫的心情异常沉重。他伫立在码头边缘,目光紧锁着即将离去的吴忻雨,眼中流露出不舍与深深的忧虑。 吴忻雨,这个犯下严重错误的报务员,此刻穿着简朴的衣裳,往日的利落干练已不复存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闪烁着悔恨的泪光。她静静地站在船边,准备踏上返回总部的旅途。 孙继翰,作为交通员,肩负着护送吴忻雨的重要任务。 他站在吴忻雨身旁,神情庄重而坚定,他能体会到吴忻雨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张达夫缓缓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吴忻雨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忻雨,这次的教训你要铭记在心。回到总部后,不必过于担忧,我已经报备过我们的任务了,你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吴忻雨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感激地看着张达夫,低声说道:“老张,谢谢你。我会牢记你的话,都怪我,是我害了大家。” 孙继翰也走上前,郑重地说道:“老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忻雨的。到了金陵后,我会尽快返回。” 这时,张达夫却开口说道:“继翰,你暂时不用回来了,听从总部的安排吧。” 孙继翰闻言一愣,心中满是疑惑:“怎么了?送个人就把我的工作送丢了?” 轮船缓缓启动,逐渐消失在江面的尽头。江风轻轻吹过,带走了码头的喧嚣与嘈杂。张达夫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有些事他并未直接告诉孙继翰。刘松风已经与他商量过,决定取消报务员与交通员这一环节,电台的收发工作将全部交由他负责。这样做可以减少情报传递的风险,但也增加了他暴露的可能性。 然而,张达夫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这样做。他认为,知道“肝胆”行动的人越少,行动就越安全。至于自己,他已经无所畏惧。即便被抓到,大不了就是个死,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刘松风并没有去送组员的离开,本来就不认识,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吃晚饭的时候,刘母又惊讶地问道:“你咋回事,吃蜜蜂屎了,这么高兴?” 刘松风的确有些高兴,吃晚饭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收拢过。 约翰大概率OVER了,尤阿生是一定会玩完的,小林这边也是损失惨重,相信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大动作了。 刘松风很高兴,因为这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只有在刘母面前他才会这么放得开。 “想起一个笑话,你们要不要......” “不要。”刘母与张静雅异口同声拒绝了。 叮!情报准时刷新。 【1、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租界报纸将会刊登张伯伦当选首相的消息。】 【2、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明天华界的报纸将会对工部局约翰董事的贩卖人口的行为进行批判,租界的报纸将会集体保持缄默。】 ...... ------------ 第61章 尘埃落定 一大清早,华界的各大报纸纷纷抢先报道了发生在茱丽亚·伍德夫人号上那起令人发指的贩卖人口事件。 然而,租界内那些向来以宣扬“人性、自由”为骄傲的报刊,此时却仿佛集体失明,对于如此轰动的新闻事件,本应是头版头条的绝佳素材,特别是配上约翰爵士那惊慌失措的窘态,无疑是提升销量的利器。但令人失望的是,它们竟然对此置若罔闻,反而将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放在了显眼位置,这不禁让人质疑这些编辑的职业素养。 李大牛也一大早就赶到了租界,与其他愤怒的示威者一同聚集在“约翰花园”的门外。 工部局虽然派人守在了门口,但他们的态度十分消极,只要示威人群不强行冲击大门,他们便选择视而不见。这起事件已经引起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其残忍程度完全突破了人性的底线,让人无法容忍。 约翰爵士的威望在这次事件中彻底崩溃,就连工部局的下层工作人员也只是奉命行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治安,心中却对那位小老头充满了不满与愤怒。 李大牛此行还有另一项重要任务。昨天,刘松风交给他一个任务,希望他能够动员那些家中曾有女子被拐经历的家庭共同参与一项行动。这一行动一旦实施,约翰爵士的威望将彻底跌入谷底,再无翻身之日。 一辆辆满载粪便的粪车被推到了约翰花园的门前,那些守在里面的探员们只能捂住口鼻,完全无法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群愤怒的男子站在粪车上,手持舀子伸进粪车中,当他们将舀子提起时,里面满是黄色的、白色的、黑白的混合物。他们用力一挥,那些污物便纷纷泼向约翰花园的建筑外墙,为其披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金黄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眼,同时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场景,那些守门的探员们完全不知所措。他们翻遍了所有的操作手册,也找不到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这既不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不是纵火或下毒,完全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畴。他们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约翰花园被玷污,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困惑。 临近中午时分,工部局的一位董事携同助手造访了约翰花园。 董事轻叹一声,“天哪,这简直是场浩劫。”他掏出一条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手绢,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避开那令人作呕的污物,步入了房间。 直至与约翰爵士会面,那条手绢始终未曾离手。 约翰穿着睡衣,在房间内焦躁地踱步,怒气冲冲地控诉道:“这完全是场阴谋!我从未涉足此事,定是克雷尔·琼斯那个骗子陷害了我!”他的情绪至今仍未平复。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豪华的波斯地毯上,但整个房间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董事和助手交换了眼色,他们对约翰爵士的激烈反应一点儿也不惊讶。 董事试图安抚道:“约翰,事已至此,这些女人确实是在你的船上被发现的,你难逃其责。尤阿生已身陷囹圄,恐怕难以脱身,但你尚有转机。” 他继续劝解:“我们其他董事经过商议,认为你应主动辞去董事职务,并暂时离开此地。人们总会遗忘,时间能冲淡一切。约翰,你觉得如何?” 然而,约翰听后勃然大怒:“你们这是卸磨杀驴!我为工部局付出了血汗,这些产业都是我们家族多年的心血,岂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剥夺的?你们这些吸血鬼!” 此时,董事的助手匆匆走来,递上一张纸条,上面用英文写着:“大选结果揭晓,张伯伦当选。”这显然是电报传来的消息,助手一收到便立刻呈上。 得知这一消息后,董事心中大石落地,态度也随之转变,不再像之前那般客气。 他随手将捂住鼻子的手绢扔在地上,又换了一张新的。对于一个英国绅士而言,这种行为显然失礼,更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家中。 他直言不讳道:“约翰,你的后台已经垮了,斯坦利·鲍德温已经下台。认清现实吧,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我不抓你,你走吧。” “这不可能!”约翰显然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你自己看吧,刚从国内来的电报。”董事将纸条递给了他。 刘松风所说的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来了。 傍晚的时候,约翰花园的人群终于散了。 约翰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工部局派人将约翰花园封闭了,并且贴了封条。 晚上的时候一道黑影翻进了约翰花园里......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 尤阿生不幸在工部局的牢狱中离世,刘松风推测,或许是因为他知晓的秘密过于深重,有些人觉得他已经活得太久。随着尤阿生的离世,刘松风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一个小目标,成功拔除了一颗暗藏的“隐患”。 约翰爵士最终被引渡回国,面对巨大的压力,金陵政府不得不派出上海市政府的官员,出面就公共租界的事情进行询问。约翰爵士失去了他的后台支持,如同被抛弃的棋子,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逃脱了审判,被决定送回英国本土接受法律的制裁。 刘松风心想,史密斯他们应该已经在某个地方等候他了吧。 李志明也走向了生命的终点,死于小林龙介的愤怒之下。他未能完成任务,却还妄想向小林索取报酬,结果激怒了小林,一枪结束了他的生命。 至于松本太郎,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竟然从已被查封的约翰花园中取回了那幅画。然而,他所得的画作,却是刘松风早已暗中调换的赝品。 “刘君,你看这画,真是美不胜收,几乎就要被约翰那个老家伙糟蹋了。这画中的山川河流,仿佛都拥有了生命一般,只是......”松本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他发觉手上有些黏糊糊的,一摸画卷的边缘,感觉湿漉漉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松风只能含糊其辞地解释道:“或许是上海的梅雨季节提前了,导致画作有些返潮。” 自己当时要得急,金老爷子可能也没有办法,导致假画还有些瑕疵吧。 ------------ 第62章 失踪的混蛋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声犹如惊雷,瞬间震动了整个中华大地,宣告了全国抗日战争的爆发。 刘松风敏锐地捕捉到院子里日本人心态的微妙变化。那些年轻的日本人,脸上洋溢着狂热,似乎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所驱使。而那些更为沉稳的,如松本,虽然表面上保持着“老树皮”般的平静,但刘松风仍能从其偶尔投来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阴谋的气息在悄然酝酿。 小林龙介,这个曾经的失败者,如今已从阴影中走出,变得近乎癫狂。他仿佛将整个上海视作自己的领地,目中无人,狂妄至极。 然而,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中,上海人民并非孤军奋战。全国人民都在以各种方式支持着抗战,上海人民也不例外。 在上海卡尔登戏院,上海剧作者协会召开了一次意义重大的会议。在夏衍的提议下,他们决定集体创作一部名为《保卫卢沟桥》的三幕话剧,以此歌颂那些英勇抗战的军民,唤起更多人的爱国热情。剧中台词“保卫祖国,一切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起来!”振聋发聩,令人热血沸腾。 与此同时,上海的大量工厂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内迁工作,以保留民族工业的火种,为未来的抗战提供物质基础。 然而,金陵政府却迟迟未对日宣战,只是发表了一份《自卫抗战声明书》。这样的态度,无疑令人感到悲哀和失望。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上海再次成为敌人挑衅的目标。驻沪日本海军自七月以来频频挑衅,意图制造事端,为在上海发动侵略战争寻找借口。 7月24日,驻沪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宫崎神秘失踪,日方随即以此为借口,向上海当局和军警施加压力,大战一触即发。 戴春风回到办公室时,余怒未消。他对着毛善余抱怨道:“这些日本人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连借口都懒得找了。上次藏本英明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呢,现在又来这一套。”戴春风心中的秘密太多,也只能在办公室里发泄一下。 金陵政府的目的明确,他们已经选定了上海作为与日本人决战的地方。然而,由于部队、情报和外国人的支持等尚未到位,他们只能暂时采取拖延战术。金陵政府之所以选上海作为主战场,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展示中国人民的抗战决心,并争取到更多租界外国人的支持。 毛善余劝慰道:“处座,我们表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至少得做做样子找一找。说不定运气好,真能找到那个混蛋呢。” 戴春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给程雨时发报,让他多派些人手进租界寻找。现在还不是开打的时候,老头子还没准备好,上海的工厂也没搬完。我们只能靠他们拖延时间了。” ...... 程雨时接到任务的时候内心也涌起一股想要摔东西的冲动,再大声骂一句“娘西皮”,可是他不敢。 他深知,一旦在办公室内发泄情绪,下午就可能收到处座的严厉批评,毕竟处座身边到处都是他的“忠诚卫士”。 然而,这个任务确实令人棘手。一个成年人,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中竟然失踪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程雨时开始思考,如果这个人有意躲藏,比如选择某个隐蔽的窑子藏匿起来,那么外面的人即使翻遍整个上海也难以找到他。虽然租界管理方有规定要求住客住宿时必须登记,但这一规定很少得到严格执行。如果这一规定能够真正落实,程雨时只需查阅一下账本,或许就能轻松找到那个藏身之处的家伙。 程雨时果断排除了华界作为可能的藏身之处,他判断这个人更有可能在公共租界或法租界藏匿。然而,这两个地方都如此庞大,想要在其中找到一个有意隐藏的人,难度可想而知。 此时,程雨时想起了戴春风的训话:“什么叫特种工作?特种工作就是人之所不能为者我能为,人之所不屑为者我屑为,人之所不愿为者我愿为。”他立刻下令情报队第一大队全体出动,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寻找那个失踪的人。 然而,两百多人的情报大队进入租界后,却像雨点落入湖中,只激起微弱的涟漪,无法掀起大的波澜。更何况,特高课的人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情报大队为了掩藏身份,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很多时候甚至无法有所作为。一旦被特高课的人盯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沦为阶下囚。 情报大队的人一回到烂泥渡总部就叫苦不迭,再也不愿意进去寻找了,这就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程雨时向特务处总本客观地反映了情况,他的意见是求助于“肝胆”,但他没有明说,因为这是机密,但以他这么多年的情报工作分析,代号叫“肝胆”的情报人员大概率就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一定能接触到一些很机密的信息,比如宫崎躲在哪里? ...... 两天后的深夜,刘松风和张达夫再次碰面。自从张达夫独自负责电台工作以来,出于安全考虑,刘松风便减少了与他的见面次数,且每次都是在夜幕的掩护下碰头。 两人之间的联络方式也变得极为隐秘。每当张达夫在书店门口挂出“收旧书”的牌子,刘松风便知道这是今晚见面的暗号;而若是没有这个牌子,则意味着张达夫可能不在书店。更为严峻的是,如果挂出的是“铺面转让”的牌子,那无疑是警示他危险临近,必须立即中断接头。 张达夫将译好的电报递给刘松风,淡淡地说:“老余的意思是你自己决定,帮不帮忙都行。” 刘松风接过电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问道:“噢,老师已经回到总部了吗?他是不是不再担任总教官的职务了?” 张达夫点了点头,回答道:“听说他现在在总部担任技术室主任,但似乎还在继续干着教官的活儿。听说总部计划在临澧那边建个培训班,大力招收有为青年。战争就要来了,上海也岌岌可危。” 余幸民此刻已回到总部,亲自负责“肝胆”小组的电报工作。他明白程雨时的意图,于是将这个棘手的问题再次抛给了刘松风。余幸民的态度很明确:有条件就去找找那个日本人,没条件就算了,反正战争迟早要来,早打晚打都是打,管那个日本人干嘛,爱死不死。 ------------ 第63章 就是狗屁 七八月间的气候似乎总带着几分难以捉摸,清晨的一场雨为这炎炎夏日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凉意,然而随着日头的升高,炽热的阳光又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特高课的所有成员,除了后勤的厨子们,都整齐地站在小黄楼前,静静聆听松本的训诫。 那个在领事馆失踪的日本人,给整个局势投下了浓重的阴影。特高课也因此被紧急调动,不仅要在街头巷尾展开搜索,还要负责哨卡的检查工作。 刘松风心中不禁感慨,有时候这些人甚至不如警犬班的狗儿们自在。至少那些狗儿还可以趴在地上,悠闲地吐着舌头。而他们行动队的人,却被分配到了院子里最为曝晒的地方,其他地方好歹还有一两棵树,能稍微遮挡一下烈日,带来一丝微风的凉意。 “妈蛋,松本肯定有参与,还在这里自导自演着。”刘松风心里啐了一口。 刘松风凭借着自己的特殊地位,得以游离于队伍之外,避免了那令人难以忍受的汗臭。 松本训诫完毕后,小林龙介紧接着走上了高台。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表讲话。虽然他的声音并不洪亮,但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强烈的威胁与压迫感。他极力强调他们帝国的强大与无敌,同时嘲笑那些反对他们的人的软弱与无能。 随着讲话的深入,小林的情绪愈发激动,他挥舞着手臂,仿佛正在描绘一幅宏伟的未来画卷。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显然已经被某种极端主义思想所洗脑。 然而,台下的人们却并未被他的言辞所打动。他们像晒得蔫了的茄子,脸上满是皱纹,不时用袖口擦去汗水,心中只盼望台上的讲话能够尽快结束。 终于,在小林满脸通红地结束讲话后,这场冗长的集合才算告一段落。 这两天小林的行踪有些诡异,说完话后就开了一辆车跑了,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 刘松风心里猜测是不是去找那个失踪的宫崎去了,以松本的尿性,他一般是不会亲自出面的,肯定还是小林这个大冤种冲在前头。 “要不要打听一下?”刘松风正在心里衡量的时候就被人叫了一声,打断了思绪。 “队长,课长叫你去一趟。”司机小陆殷勤跑过来说道。 松本?那老树皮又找我干嘛?刘松风猜不透,但他很快就去了。 ...... “刘君,你对于‘大东亚共荣’有何见解?不妨我们分享一二?””松本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邀请刘松风坐下后就放出一个“炸弹”。 “试探真是无处不在啊,自己都低调成这样了还不放心,妈蛋,这些家伙都是属狗的,随时都在翘着尾巴到处闻,一有不对劲儿就变脸了。”刘松风心里吐槽着。 但他脸上却笑嘻嘻直接脱口而出:“大东亚共荣就是狗屁!” 松本刚端到嘴边的茶水又溢了出来,烫得他脸色一变。 松本从无数人嘴里听到过关于大本营制定的战略构想“大东亚共荣”的各种解释,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有坚定相信的,也有持怀疑态度的,也有拍马屁的,说得天花乱坠的,但刘松风的回答简直是众多马屁里的一股清流,令他惊疑不已。 他的脸板了起来,等着听刘松风的解释。 没等松本继续胡乱猜测,刘松风一脸鄙视地说道:“课长,那都是你们的政客用来骗人的玩意,你相信吗?骗骗小林长官那种年轻人还行,但对这种我年轻人则不行,还不够。” 松本来了兴趣,“什么不够?是目标或手段还不够详细吗?刘君,你是一个真正心向我们的中国人,我非常愿意听取你的意见。” “钱不够。”刘松风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快速摩擦起来,他的表情有些欠揍。 松本原本是想听到一场真诚的交流,谁知道话风急转直下,变得铜臭起来。 他有些恼怒,想臭骂刘松风一顿,但转念一想,这个中国人说的是大实话,像行动队那些来的帮派分子,根本没有是非观念,也没有国家的概念,只要谁给钱,就给谁干活,在这个乱世之中,许多人确实是为了钱而卖命。 至于刘松风,算是里面活得通透的小人,没有国家的概念,没有主义,没有信仰,似乎他小时候穷苦的经历变成了他长大后拼命想弥补回来的东西,他对钱,对任何一种货币都有一种天然的迷恋与索取。 “课长,只要你把行动队的薪水再涨一倍,我保证几天就能找到那个丢了的 人,这帮家伙一听到涨钱肯定全身都是劲,一晚上可以在租界跑几圈。”刘松风说得眉飞色舞。 松本听到这些不由得笑了起来,“行了,刘君,涨一倍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军费的开支都是有计划的,行了,你下去忙吧。” 刘松风的身影消失后,松本仍旧眉头紧锁,手中捧着茶杯,细细品味着茶水的苦涩与甘甜,同时也在心中反复权衡。他暗忖,或许像刘松风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全心全意地效忠大日本帝国的。他们不被信仰或主义所束缚,只看重现实的利益,这样的人,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想到这里,松本不禁心中一动,或许在即将实施的那件重要事情上,也可以考虑让刘松风参与进来。 于是,松本心中渐渐有了决断,翻开一个文件写下了“刘松风”三个字。 ...... “队长,你是要回家吗?要不我开车送你一程?”小陆看着刘松风在门口徘徊不定,试探着问道。 这个队长常常在上班时间突然提出要回家,理由总是家里的火炉子忘了关。有时候,小陆还得亲自送他回去。但今天小陆手头有事,若不能送队长,怕他会多想,因此他心中有些忐忑。小陆总是习惯性地考虑周全,不想给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刘松风此刻正在权衡,是出门寻找小林龙介的踪迹,还是留在小黄楼等待【情报系统】的更新,说不定晚点就能刷出那个失踪日本人的信息。 然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陆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怎么,你等会要去百乐门潇洒?”刘松风笑着调侃道。 “哪里的话,队长你误会了。”小陆连忙解释,“小林太君一大早就吩咐我了,让我到虹口区去接他。” 刘松风听后并未深究,随口说道:“那你去吧,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对了,小林长官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事啊?我好像没听到。”刘松风突然多嘴问了一句。 “哦,是今天一大早训话前,当着很多人的面说的。”小陆回答道。 刘松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并未再与小陆多言,转身径直走向休息室。相较于小黄楼的办公室,他更喜欢这里的宁静与自在。 小陆的话虽然平常,但刘松风却从中察觉到了不寻常的信息量,他心中已有了计较。 ------------ 第64章 李二牛的奋发图强 小林龙介那是谁? 他,乃是一个桀骜不驯之人,对自己的种族怀有盲目的自信。在他的眼中,中国人皆不可信,无论哪一个。 往昔,他每每经过众人身旁,总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用那满是不屑的眼神匆匆扫过,随后便径自上车离去。他的行踪,他的目的,他从不会向人透露,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泄露半分。 若非小林龙介突然脑袋被驴踢了,那便是他们又在进行那所谓的“钓鱼”游戏。 至于这钓鱼的目标,还用得着明说吗? 刘松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妈蛋,这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他暗忖道。 这事情,真是险之又险! 日本人这是在利用失踪事件找“肝胆”了,顺便查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卧底,真够阴险的。 只要自己稍有打听小林行踪的举止或言语,定会引起松本的怀疑,以往苦心经营的“形象”将瞬间崩塌。 刘松风可以肯定,小林龙介的身边定有多股力量暗中盯梢,共同策划这场“钓鱼行动”。 但是,刘松风这个“开挂的男人”,却并无任何行动之意。 他们,注定一无所获。 ...... 经过午饭后短暂的休憩,刘松风率领数名手下,朝着换岗地点稳步前行。沿途,原本日本海军陆战队所设的机枪、汽车阵地已然撤去,取而代之的是特高课联合宪兵设下的重重关卡,严密搜查着过往的行人。 此刻的上海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盛景,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恐惧交织的氛围。居民们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街头巷尾,生怕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刘松风一行来到狄思威路弄堂口,随意选了一处地方设卡。他深知这不过是表面功夫,用来糊弄日本人而已,查不查其实并无实质意义。于是,他从附近的店铺中借来桌椅板凳,摆出一副悠闲午休的模样,斜躺在椅子上,看似自在,实则心思缜密。 他的手下们也纷纷效仿,有的佯装打盹,有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的则向过往行人索取些微好处。行人见状,虽心中不满,但考虑到所求不多,也只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时钟指向快三点时,一位身材高大的法国人出现在关卡前。他身着名牌西装,手持精致的法式烟斗,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狂傲。 他站在关卡前,眉头紧锁,似乎对前方的阻碍感到极度不满。他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在说:“谁也没资格检查我。” 他大步流星,无视行动队执勤人员的示意,径直冲向关卡。然而,关卡自有其规则和秩序,即便这位法国人表现得如此狂傲不羁,也终被拦下。 行动队的人本想放行,但宪兵们并不因他的肤色而有所偏袒,依旧公事公办地执行检查。 法国人与日本人此时的关系并不融洽,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满和愤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拒绝接受检查,口中不断吐出愤怒的话语。 “队长,你看怎么办?”手下人请示道。 刘松风早已听到动静,他斜瞟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这都要问我?你们平时不是挺能的吗?直接给那混蛋点颜色看看,不打不老实。” “可……可是,他是个洋人啊。”手下有些犹豫。 “怂什么,洋人又怎样?照打不误!上,出了问题也是日本人担着,跟我们没关系。”刘松风不以为意地说道。 “队长说得对。”手下人得到指示,立刻行动起来。 打架对于这些曾在街头混迹的人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们知道如何让人痛不欲生但又不会造成致命伤害。 几名行动队的人迅速上前,对法国人进行了一顿教训。有的狠狠扇了他几个耳光,有的从远处跳起一脚踹在他的腰眼上,还有的趁他倒地时加大了攻击力度。 刘松风想起早上的事情,心中仍有些不爽快,当看到法国人的滑落在一边的烟斗时怒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妈蛋,你以为你是松本,装什么装。” 刘松风的大脚也落在那个可怜虫的身上。 狄思威路的一家青帮赌坊,生意兴隆,赌客们络绎不绝,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滚开,没钱还想来赌!”突然,一道呵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风声,一个人影被赌坊的打手像扔垃圾一般从里面扔了出来。 “真是的,小气鬼,借点钱给我玩玩也行啊。”被扔出的人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不情愿地缓步离开。这人癞痢头、鹰勾鼻,脸上挂着一双狡黠的小眼睛,正是李大牛的弟弟,李二牛。 李二牛依旧没有找份正经工作,整天在街面上无所事事地闲逛。每当手里有点闲钱,他就会忍不住来到赌坊碰碰运气。但由于他之前的“不良记录”,家里人是不会轻易给他钱的。 “卧槽,松风哥真牛B,连洋人也敢打。” 没走几步,李二牛恰好目睹了刘松风等人殴打法国人的场景。这一幕对他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洋人在上海滩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享受着特权,无人敢在洋人面前造次。然而,刘松风却敢公然挑战这一规则,连洋人也不放在眼里。李二牛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刘松风的胆识和气魄,同时也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感到了一丝羞愧和不安。 他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橱窗的玻璃依稀能反射出他的全身样子,李二牛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自己的样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颊,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厮混下去了,或许应该做一些改变了。 这时,一阵风卷起一张传单扑到了他的脸上。 李二牛好奇地拿起一看。 “在这里没有阴险狡诈的小人,只有一身正气的豪杰。” “在这里,没有临阵逃脱的废物,只有冲锋陷阵的战友!” “在这里,没有唯利是图的垃圾,只有生死之亲的兄弟!” “在这里,我们互相信任,一起同行,让我们成为生死同盟!” “黄道会招新,期待你的加入,地址:新亚酒楼。” ------------ 第65章 泡温泉的爱好 刘松风守到傍晚就跑了,吃过晚饭后早早就洗漱完毕,等着情报的刷新。 叮! 【1、你今天见过松本太郎,获得相关情报——松本太郎对自己的计划很得意,他笃定别人肯定猜不到他把人藏在哪里。】 【2、你今天见过小林龙介,获得相关情报——小林已经对松本的计划不报希望了,他猜测“肝胆”那个家伙应该不在特高课,也不在宪兵司令部,而最大的可能在领事馆。】 【3、你今天见过司机小陆,获得相关情报——小陆这几天常常从松本的嘴里听到三个字“灯下黑”,小陆觉得松本是不是年纪大了,或者是烟抽多了把脑子抽懵了,常识都不知道了?点灯后亮堂堂一片,还黑?】 【4、你今天去狄思威路,获得相关情报——赌坊同乐坊的经营理念受青帮大佬的影响,并未对所有赌客提供高利贷。】 【5、你今天路过极乐汤,获得相关情报——分店经理丰川抱怨满铁的人吃相难看,都占领了东北了还搞得上海的煤炭价格居高不下,致使他的利润相当薄弱。】 【6、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上海良友图书公司明天将会发行《卢沟桥事件画册》。】 【7、你今天路过极乐汤,获得相关情报——分店经理丰川觉得妙喜庵包房的客人上辈子一定是河马变的,天天都泡在水里,浪费了他太多的炭。】 【8、你今天见过小野俊,获得相关情报——小野俊收到了他叔叔的来信,这几天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9、你今天见过小野俊,获得相关情报——小野俊前天与在上海海军陆战队服役的同乡喝酒,得知他将与另一个士兵计划驾车冲击金陵的上海虹桥机场,意图成为“明星”,小野俊觉得这两人一定是被彻底“洗脑”了,心里暗暗鄙视他们是马鹿。】 【10、你今天见过松本太郎,获得相关情报——日本华北特务机关已经派遣了一个少将进入上海执行秘密任务,松本计划让你陪同进行活动。】 今晚的信息量异常庞大,刘松风不禁揉了揉发胀的头部,决定耐心梳理每一条线索,将其逐一理清。 然而,他心中也不禁对这个所谓的【情报系统】产生了埋怨。它总是如同在玩一场哑谜,提供的情报总是模糊不清,让人摸不着头脑。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生病的人躺在床上,焦急地等待着别人的投喂,然而食物明明就在嘴边,却迟迟无法送到口中,真是令人焦躁不安。 刘松风甚至觉得,这个系统应该更名为【找线索系统】更为贴切。 看到第一条情报刘松风就气得吐血,脑海里蹦出一个得意至极的松本,嚣张的脑袋晃来晃去,嘴里不断重复着:“你猜不到哦,你猜不到哦......” 刘松风恨不得抢过刘母的擀面杖就扇松本的大嘴巴子,“你说不说,说不说,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一直扇到死...... 秘密都快显出来了,就差那临门一脚,刘松风郁闷至极。 但接下来的两条信息却让刘松风心里一凛,他结合前两天听到的消息,心里开始有点头绪了。 原谅小陆没什么文化,不懂得什么叫“灯下黑”的道理。 刘松风猜想松本应该是将人就藏在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可能就在所有人都经常去的地方,难道就是宫崎上班的领事馆? 也有可能松本将人藏在了小黄楼?刘松风开始回忆起这几天进出小黄楼的陌生人,想了半天结果一无所获。 “妈蛋,这几天一个陌生人都没有。”刘松风认真回忆后才发现,一直以来小黄楼根本就没有陌生人进出,因为进来是人,出去的是鬼。 一定不会是宪兵司令部与领事馆,刘松风觉得松本的“灯下黑”应该就是在这两个机构的眼皮子底下,就是这两栋建筑的周边,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灯下黑”。 还有极乐汤的消息很有意思。 刘松风与小野俊平时闲聊得知一个日本人的风俗习惯,他们喜欢一年四季泡温泉,现在是大热天,对中国人来说还是挺难接受的。 结合极乐汤经理的吐槽得出一个结论:妙喜庵包房最近来了一个客人,天天都在泡温泉。 最神奇的事情就是极乐汤的分店就在宪兵司令部的门口,不到两百米,其他的店也基本上都开在虹口的日本人聚集区里。 刘松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似乎已经找到了宫崎的藏身之处了,或许可以去瞧一瞧那个家伙,泡胀了没有? 还有小野俊的情报,刘松风准备告诉老张,让他转给上海站,让他们提起注意就好了。 至于最后一条消息才最让他摸不着头脑,华北过来的?少将?肯定不是请客吃饭,刘松风猜不透。 好在他被松本纳入了“信任清单”,只要能跟在这个少将的身边,迟早能把他从小到大的秘密都套出来。 ...... 与此同时,金陵特务处本部,戴春风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就一直在办公室没有回家,直到凌晨。 夜幕低垂,雷声滚滚,暴雨倾泻如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杨振国身披厚重的雨衣,步履匆匆,穿过特务处总部湿滑的院子,经过了几道检查关卡,径直进入办公大楼。 他内心忧虑重重,脸上布满焦虑和不安。雨水沿着帽檐滑落,不断打湿他的脸庞,却无法冲刷掉他内心的沉重和压抑。 他深知,此次即将面对的,是戴春风——一个对他而言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准备坦白一件一直萦绕在心头、让他夜不能寐的事情。 昨天,他的一个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来找他...... 当秘书贾南轻轻拉开门,杨振国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跨进了房间。这一步,似乎既通往天堂,又可能坠入地狱。 他的鞋底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雨渍,那是他匆匆赶来的痕迹,也是内心挣扎与不安的写照。 “处座,卑职要坦白一件事......” ------------ 第66章 大凶之兆 刘松风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张静雅,刘母说是一大早就去上班了,说是店里这几天生意好,掌柜的让她早点去开工。 刘松风咬了一大口油条,腮帮子鼓鼓的,没有说话,心里知道这报务员最近肯定是有点忙。 联合抗战开始后,红党在上海有了一个明面上的办事处,应该也在大力收集着关于战争的所有消息,事无巨细都要汇报上去。刘松风猜测,张静雅的小组现阶段应该也在为这个办事处提供消息,毕竟现在那里可以正大光明地发电报。 上海,“间谍之都”,远东情报中心。 苏、美、英、德等国的间谍情报人员云集上海,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他们以租界为阵地,从各自利益出发,从事着各种谍报活动,更别说红党、以后的军统、中统这些情报机构了,各自都在大显身手,利用一切手段获取信息,同时伺机进入敌营,潜伏下来,创造更大的价值。 刘松风将豆浆喝完后正待出门就被刘母拉住。 “阿宝,我说你怎么回事,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你要是有你爹的一半主动,我现在都抱孙子了。”刘母埋怨起来。 “姆妈,大早上的你说什么胡话,我爹给你托梦了?”刘松风笑着回答。 “死孩子,少拿你爹开玩笑。”刘母轻斥了几句,便走开了。 刘松风心知刘母之意,却不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否则今天这扇门恐怕是出不去了。刘母是怪他跟张静雅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个恪守周礼的君子,与她话不多说,更别提相约出门了,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模样。 “姆妈啊,你哪知道我们的处境,我们两母子现在正踩在钢丝上呢。”刘松风瞥了一眼刘母,千言万语也不敢向她明说。 刘松风其实早想打发张静雅离开自己家了,但想到怕刘母生气,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过很多办法,甚至包括一些损招儿,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实施。他知道有些招式对付敌人可以,但对付自己人,他做不到那么下作。 总不能让刘松风化身成“擀面杖”告诉马伯初,把你们的报务员弄走,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马伯初一定会很高兴地撤离张静雅,同时告诉上级自己找到“擀面杖”了。 或许,只能期待张静雅住在这儿久了会腻味,然后自己离开?刘松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小野俊咀嚼着刘松风带来的热腾腾的南翔小笼包,美味在口中弥漫着。 他走在前面引领着刘松风登上那座瞭望楼。 这座瞭望楼是日本人入驻后新建的,纯钢架结构,高耸入云,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上几米。楼顶的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两三人站立,还配备了电线和探照灯,为其增添了几分威严与神秘。 这座瞭望楼上长期安置着一挺机枪,这个月轮到小野俊在此值守,而且还来了“客人”。 他心中却有些不解,刘松风在他印象中并不是一个专注于职责的“队长”。 今日他竟出乎意料地提出要到楼上来,声称要观察周围建筑的风水,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让小野俊颇感奇怪。 小野俊有时也会羡慕刘松风的生活方式。 他总是喜欢在快近中午时分才悠闲地抵达此处,走进休息室,从柜子里取出收缴来的茶叶,撒入蓝麒麟建盏茶杯中,再注入滚烫的开水。待热气稍散,他才会细细品味,开始他的一天工作。 他时而与人闲聊,时而倒水品茗,真正投入工作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午餐尚未结束,他就不见了踪影。 尽管小野俊对“风水”一无所知,但他依然热情地接待了刘松风,毕竟此刻这座瞭望楼是他的领地。 他好奇地跟在刘松风身后,似乎觉得从这个位置能看到与众不同的景象,尽管这个月他已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厌倦。 “刘君,你发现什么了?”小野俊好奇地问道。 刘松风将望远镜交还给小野俊后,手指仍在空中不停地比划,姿态颇似一位算命的老先生,只是缺少了那身行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唉......刘某观此血月当空,必有妖孽出世。此乃大凶之兆。不出数日,此地必将生灵涂炭。” 小野俊听得一头雾水,对于他这个中文三级水平的人来说,这些话语实在晦涩难懂。 他急切地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刘松风淡淡地指了指下方,道:“意思就是这里将会有人丧生。” 小野俊瞬间感到一阵混乱,“刘君,你是在开玩笑吗?这里哪天不死几个人?” 这里早已成为了一个“不祥之地”,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侨民,都对这里谈之色变。 刘松风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一个穿着兜裆布的白胖子恰好出现在了望远镜里,验证了他的猜想。 今晚“机械师”又将上线,而接下来,必将有人丧命。 他已不准备告诉本部这条情报,因为上报上去大概率也拿那人毫无办法,估计又是口水仗的事情。别人拍拍屁股就走了,换个地方又可以潇洒恣意地继续生活下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刘松风绝不容许此类事情继续发生,他精心为宫崎策划了一场别出心裁的登场方式,意在为此场错综复杂的阴谋闹剧划上一个终结的休止符,为这一切纷扰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夜幕降临,时针指向了晚上十点。 此刻,白胖子宫崎已经踏入包间,准备进入梦乡。 连日来,他沉浸于温泉浴的舒适之中,仿佛连骨头都被温暖的水流泡得酥软。尽管他对温泉浴的喜爱无法言喻,但长时间的浸泡还是让他感到些许疲惫。 宫崎决定今天早些收拾,好让自己能够在舒适的环境中安稳入睡。他整理好衣物,躺在床上,准备迎接一个宁静的夜晚,同时也在心里暗骂松本那家伙的多事,竟然指挥到领事馆来了。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香味,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马上就要睁不开了,朦胧中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出现在房间里。 ------------ 第67章 丧钟为谁而鸣 要说上海滩哪里工人最多,就不得不提到沪西。 提到沪西,就不能不说一下小沙渡。 这里棉纺厂众多,大量的产业工人聚集在此地。原本的一个小小渡口自日本资本进入后,从此就成为了日本纺织业的代名词。 十几年来商业持续发展,使之成为沪西商业兴旺地区之一,里弄住宅密集,商肆林立,而这里还有一个地标性的建筑——大自鸣钟。 原是日本内外棉建造的一个纪念塔,高达14米,塔上设置报时钟,人称“大自鸣钟”。大自鸣钟每隔十五分钟必鸣,声震数里,远近可闻。 人们已经习惯了它的整刻鸣响,但今天早晨,它又有了新的变化。 “妈妈,钟楼上有个暴露狂。”一个小女孩扯着自己母亲的衣袖脆生生说道。 现在正是早上七点,上班的高峰时刻,越来越多的人们看见了大自鸣钟上的奇怪变化,驻足停留,议论纷纷。 “钟上有个人!” “穿着个尿布,肯定是日本人!” “好白......” “这么高,掉下来吓死个人。” “谁搞的恶作剧啊,会出人命的。” 眼尖的人已经惊呼出来:“那不是报纸上登的那个失踪的日本人吗,怎么被挂在这儿了。” 钟盘略下部位置,一坨白肉被绑成了耶稣受难的样子,手脚处被麻绳深深勒进肉里形成一道道缝,然后又被满溢的肉填充过去,像是整个人被胶水粘在后面的十字木桩上。 宫崎的头无力低垂着,还陷入沉睡中,只有那木桩随着细风的吹过在无规则地晃悠着,伴随着很轻微的摩擦声。 如果有人能凑近看得话就能发现木桩上部被一根细绳捆扎着,另一端则是通过钟盘的指针中心间隙钻进了鼓钟的齿轮室。 有懂行的人已经挤出人群,狂奔向报社,新鲜出炉的一手消息,怎么也值几个大洋吧。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大自鸣钟上挂了一个白胖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个小时已经传遍整个上海滩,给这个闷热的早晨带来了别样的凉爽。 收到消息的各大记者露出狂喜。 原本宫崎失踪事件的热度已几近消失,后面大概也是不了了之,现在报刊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平津的战场上去了。 大自鸣钟挂了个人?垃圾消息,没有价值,估计是恶作剧,不想去。 是个白胖子?这还有点意思,有多白?比哥萨克美人还白?那快走! 什么!挂上面的人是宫崎? 传消息的人只看见记者骑的自行车消失在一片沸腾的烟尘中。 当松本乘坐的车辆缓缓驶来,钟塔下早已是人头攒动,众人仿佛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疾病,纷纷仰头凝视着。记者们早已占据了有利位置,快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欢声笑语、闪光灯的闪烁、民众们洋溢的热闹气氛以及那醒目的白色身影,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面,深深印刻在松本的脑海中。他刚一下车,便感到一阵恍惚,血压似乎也在瞬间攀升,愤怒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明天的报纸上将会如何对他进行冷嘲热讽。 就在这时,一群人围拢过来,他们都是附近日资工厂的老板或管理层。看到松本的到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八嘎!你们就在这儿干看着吗?”松本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们,手指颤抖着,“你们简直把帝国的颜面都丢尽了!快把他放下来!” 这些老板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呼喊着人前往钟楼大门。 “打不开,门被反锁了。” “滚开!”小林龙介脾气暴躁,一把推开几人,掏出手枪对着门栓连开数枪。 然而,门依旧纹丝不动。 小林尴尬地收起枪,恰好行动队的人不知从哪里找来榔头,开始猛烈地敲打起来。 铛—— 7点45分,钟声再次响起。 或许是这震耳欲聋的钟声唤醒了宫崎,又或者是刘松风调制的“迷烟”药效已过,宫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感到头痛欲裂,脚下仿佛踩在棉花上,浑身上下都传来阵阵疼痛……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当宫崎恢复意识后,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 “救命!” “亚麻跌!” 底下的民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农将烟斗放在鞋底敲了敲,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这洋人,怎么叫得跟水牛穿鼻子的声音一样呢。” 旁边有人也在跟同伴调侃起来:“这声音、还那么白,我还以为是百乐门的花艳红呢。” “狗屁,明明是赛西施......” 大叫过后的宫崎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变成了微弱的呻吟。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同时涌出不同的液体,脸上写满了无尽的恐惧、担忧、羞涩,以及对生命的热切渴望。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门终于被推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并非死去,而是正沉浸在深深的睡眠之中,桌子上的杯盘凌乱不堪,整个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酒气。 小林龙介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没有立刻去收拾这个醉酒的钟塔管理员,而是带着手下迅速冲向盘旋的楼梯,他们的目标是位于最顶层的齿轮机房。 到达顶层后,他们抬头便看见一个大钟悬挂在头顶,各种机械装置通过大钟的齿轮部件紧密相连,每到一定时间时,摆锤便会撞击大钟发出洪亮的声音。 小林龙介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一根从外部伸入的细绳,它连接到了最大的齿轮转轴上。他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明了的表情。 “原来如此,绑架宫崎的家伙想通过齿轮的转动拉断绳子置他于死地。可惜他算漏一着,没想到我们会来得这么快。”小林龙介解释道。 他立即命令手下拉住绳子,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头从齿轮上取下,重新缠绕在别处。 “不如我们直接把他拉上来吧,通过侧门我们可以进入钟楼的外立面,这样就可以接住他了。”有人提出了建议。 “不行,这绳子太细了,受力处已经起毛,再拉就断了。这个杀手就是想让我们亲手杀了宫崎。”小林龙介阻止了手下的冲动行为,展现出一副侦探的风采。 “这样,你们重新绑一条绳子放人下去,把他一起拉上来。”小林龙介迅速做出了决策。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个便衣挽起袖子,在同伴的协助下缓缓靠近宫崎。宫崎看到有人来了,心中涌起一股狂喜,先前的恐惧和可怜模样一扫而空,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 阳光斜照在大自鸣钟上,与钟本身的金色交织在一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时针的根部位置粘着一片锋利的刀刃,它正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铛—— 八点整,时针缓缓走动,正对八点位置。刀刃悄无声息地划过细绳。 宫崎突然感觉到身体一轻,紧接着便是急速的下坠。 “啊——” 扑通—— 红的、白的液体混杂在一起,溅得满地都是。围观的人们不忍直视,纷纷用手捂住眼睛,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张开指缝偷偷窥视。 松本完整地目睹了宫崎掉落的整个过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 大自鸣钟的声音还在响着,似乎在为宫崎敲响丧钟,亦或是在为这群侵略者敲响丧钟。 不远处的刘松风双手插兜,转身踢飞一块石子,精准地打在“长寿路”的牌子上。 “这么多人为你送葬,便宜你了。” ------------ 第68章 松本的分析 松本太郎端坐在榻榻米之上,膝头轻垂,手中烟斗吞吐着云雾。 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在空中盘旋,仿佛带着他的思绪飘向远方。他的双眼失焦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放空,对小林的汇报似乎并未全然入耳。 小林小心翼翼地陈述着调查结果,他知道此刻的松本太郎正处于极度敏感与警惕的状态。 “极乐汤的分店经理已接受审讯,并未发现异常。”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避免引起松本的怒火。 “按照您的指示,极乐汤最近唯一的客人是宫琦先生。在他失踪的那个晚上,并未有陌生人进入,包房内亦无打斗痕迹。”小林继续汇报,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 “纪念塔的管理员是我们的侨民,他对自己醉酒的原因一无所知。那地方平时只有他一人管理,近期亦无外人来访。但我们在他的酒中发现了巴比妥酸。”小林的声音微颤,他知道这个发现可能意味着更深的阴谋。 “钟塔之上洁净无痕,既无指纹也无脚印,显然有人刻意清理过。”小林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们的外围情报人员并未收到有任何对宫崎先生动手的消息,因此,金陵政府或红党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门窗均被反锁,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凶手究竟是如何逃脱的,至今仍是个谜。”小林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松本太郎并未动怒,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你说,这世上是否真有鬼神之说?”他冷不丁地问道。 小林心中一紧,硬着头皮回答道:“应该……应该没有吧。” 他心中暗自腹诽,明明是你先提出不要相信鬼神之说的,现在却又问起这个问题。 松本太郎冷笑一声,恨恨道:“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整整耍了我们一年多。” 他猛地将烟斗拍在桌上,表情狰狞。 小林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道:“课长,您认为这次也是‘肝胆’所为?” 松本太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不止这次,唐舟的死也与他有关。”他的话语石破天惊,令小林惊愕不已。 “唐舟......不会吧,不是意外吗......” 小林的声音逐渐变小,他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唐舟的死,真的是意外吗?在特工的世界里,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松本太郎的语气突然变得肯定起来,“直觉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肝胆’一手操纵的。” “他愚弄了我们!” 然而,他的话语又转向疑惑,“宫崎的事情是我一手安排的,连你也不知道详情。领事馆知道此事的也不超过三个人。那么,‘肝胆’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莫非他真有鬼神之力?” 小林只能尽量给出合理的解释,“可能是运气好吧,恰好被他撞见了宫琦的行踪。”他心中并不相信鬼神之说。 松本太郎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转而问道:“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小林回答道:“最近的‘钓鱼行动’并未有收获。我每天都会去虹口区,但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或打听我的行踪。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金陵的内线传来消息,‘肝胆’是一个小组,人数不明,资料不详。负责此事的是余幸民,但我们的内线无法接触到更多信息。”小林继续汇报。 松本太郎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是他吗?那个我们的老对手。”他轻轻摇头,遗憾地说,“上次差点就抓住他了,真是可惜。” 最后,松本太郎做了总结。 “看来,金陵有一个代号为‘肝胆’的潜伏小组一直在我们周围。他们可能深藏在公共租界或法租界,人数至少两人以上。他们中既有搜集情报的高手,也有行动果断的刺客。他们的情报搜集能力出众,行动计划大胆果断。” “他们应该不在宪兵司令部,也不在我们特高课。他们可能隐藏在领事馆、海军陆战队中,也可能是个日本侨民,甚至可能是某个大商人。”松本太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们再等等看吧,上海即将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他们跑不了的。”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 程雨时放下手中的报纸,心中的震撼如波涛般翻滚,久久不能平息。 那个我们全站上下苦苦寻觅却未能找到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死掉,连日本人也无法找到确凿的证据,最终只能以谋杀定案,两国间的外交纷争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究竟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程雨时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推测。 他慢慢踱步至窗边,目光落在下面院子里正在锻炼的上海站人员身上。看着他们嬉皮笑脸地打闹,程雨时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心塞。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如此之大?程雨时不断地在内心深处拷问自己,试图寻找答案。 张达夫当然也看到了报纸,毕竟这消息是如此的铺天盖地,也是普通民众喜闻乐见的,也算是小小的祭奠了平津战场上牺牲的亡魂。 张达夫很高兴,但也有些担忧。 他知道是刘松风干的,因为巴比妥酸还是他去黑市上买的,这是一种镇定催眠类的药物,国内很少有人知道。 张达夫担忧是因为刘松风未经命令擅自行动,总部的人也不是傻子,有了上次唐舟的事件,他们应该能猜到就是“肝胆”干的,有可能会收到斥责的电报。 稍晚的时候张达夫果然收到了电报,上面写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松风实在是运气不错,得益于余幸民在总部为他挡下了不少风波,使得那些看似凶猛的风暴,实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戴春风虽然一度怒火中烧,但事情最终也算是告一段落,他在常凯申那里也算是有了个交代。他固然对“肝胆”的胆大妄为感到愤怒,但同时也对其出色的行动力颇为欣赏。 若换作王千帆来处理此事,恐怕他会毫无顾忌地冲进目标住所,几斧头便了结一切,留下一地狼藉,让人连甩锅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特务处的其他人,他们也难以摆脱王千帆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要么是几辆车围堵对方,乱枪扫射,要么是雇人下毒,同样是粗糙得令人咋舌。 相比之下,“肝胆”的手法已经达到了艺术的境界。敌人知道是他干的,但在明面上却找不到一丝证据,他们虽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 第69章 又见钓鱼 1937年8月9日,日本海军中尉大山勇夫等两人驾车闯入上海虹桥机场挑衅,被驻军保安队击毙。 事件发生第二天,中日双方就此事开始交涉和谈判。 8月13日,淞沪抗战由此展开,中国军队对上海市区之敌发动全面进攻,同时出动空军,轰炸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及海面舰艇。其攻击重点最初为虹口,后转向公大纱厂。 到8月23日的时候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每一天,爆炸声此起彼伏,飞机与大炮的轰鸣响彻天际,街头巷尾充斥着流离失所的难民身影,而租界外则不断涌入潮水般的人群,只为躲避这场战乱。 “姆妈,窗玻璃已经碎了,就别再操心了。”刘松风紧紧握住刘母的手,引领她离开那已因爆炸而满目疮痍的劳工新村。剧烈的震动使得屋内玻璃尽碎,碎片散落一地。 然而,刘母却固执地拒绝离开:“我不走,我就待在这儿。” 刘松风费尽口舌,终于说服了刘母,暂时将她安顿在法租界内租住的房屋中。他安慰母亲,待战争平息后再一同回家。 前不久,张静雅以铺子忙碌为由,离开了刘家,吃住都在铺子里。刘母对此深感痛惜。然而,刘松风心知这不过是借口,他已从【情报系统】中得知张静雅已经离开了上海。 【你今天见过张静雅,获得相关情报——两天后张静雅将前往临澧接受培训。】 想到余幸民日后得知自己招了一名红党进入赫赫有名的“临训班”时可能的后悔模样,刘松风不禁暗自发笑。 他深信,张静雅的档案必定是完美无缺的,即便是她在北平的经历,也必定能找到证明人。特科工作的细致入微,是多年地下工作锻炼出来的。特务处招新的考察人员,他们一定是看中了张静雅在上海长大的经历,以及她清白的身世和女子高中的学历,才将她推荐给上级。 刘松风知道张静雅的上级一定是非常乐意促成此事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马伯初向上级汇报了张静雅的情况后,江苏省委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支持。他们认为,张静雅若能顺利毕业,就能在特务处打入一颗钉子,这对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马伯初的心情复杂而矛盾。一方面,他因为张静雅的离开而感到失落,他的小组被分配到了浦东地区进行灾民的安置救援工作,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的;另一方面,他又为张静雅未来的重要使命感到高兴,他衷心希望她能够坚持下去,完成更加艰巨的任务。 另一边,上海站的程雨时很忙,上海站也很忙。 戴春风命令上海站配合忠义救国军一个大队在沪进行暴动,分成五路袭击日军的军需仓储与虹口的军用机场,并散发抗日宣传单。 令人痛心的事,淞沪抗战打响后,战场上经常出现了汉奸暴露我方炮兵阵地及高级司令部地址供敌机轰炸的事件。 为了防谍,戴春风命令以谍制谍,调派上海站的人前往战区,专门侦捕汉奸,保护通讯线路与桥梁,并负责防空监视以及引领部队。 更重要的是由于前期准备的不充分,缺少对日作战的相关情报,战争一打响就处于被动的一方。为了扭转不利的局面,戴春风更是命令程雨时进行“亡羊补牢”之举,派出特务,携带电台,向虹口、闸北进发,刺探敌军虚实动向,为大部队提供消息。 至于刘松风,他也很忙,更是很无奈。 忙什么呢?忙于抓捕这些有嫌疑的抗日分子。 战争一打响,成片的灾民通过外白渡桥向租界汇聚,而特务处的特工却反其道而行之,逆流而上,一副跟周围的难民格格不入的样子。 他们的异样很快进入了小林龙介的视线,并进行跟踪和抓捕,幸运的成功逃走,不幸的当场牺牲或被捕。 刘松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夜就让张达夫向上海站示警,让他们终止这种作死行为。 不知道程雨时是不是接到了死命令,还是在不断作死,可能是因为戴春风对特工人员有过一条严厉的行动原则——只讲战果,不管牺牲。 对此,刘松风只能吐槽一句:“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没过两天,刘松风又接到命令,陪同松本和小林龙介前往日本领事馆。刘松风心里清楚,【情报系统】上次说的华北特务机关的少将应该是来了,马上就要有大动作了。 黄埔路106号,这是刘松风两辈子第一次踏足这里,而这里以后将会成为日本人在上海的最高行政机构。 这是一座砖混结构四层,坐北朝南,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 刘松风也见到了此行最终目标,南本隆,华北特务机关长派过来的特使,一个少壮派的军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搭在军刀的刀柄上,仿佛随时准备拔出那锋利的刀刃。 从松本他们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刘松风已经抓住了重点,他们已经策反了苏浙行动委员会的参谋长杨振国,意图刺探中国方面的情报。 其一,中国统帅部对抗战的决心如何? 其二,依靠九国公约制裁日本是何人的提议?是不是宋氏家族的家主? 其三,中国对德国大使调令当下战争的态度是什么? 其四,希望特高课能配合他们得到宋氏家族的家主的行踪,进行刺杀。 南本隆说杨振国收了他们的钱,已经向他们推荐了一个知道这些秘密的人,军事委员会的高级参谋范正阳,这个人不日就会来到上海与他们进行秘密会面。 松本保证做好安保工作,同时派刘松风作为其中一个翻译全程参与会面,并向南本隆保证他值得信任。 南本隆盯了刘松风几眼,不置可否。 “妈蛋,怎么又出叛徒了?”刘松风怒了。 刘松风将情况上报了,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张达夫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复述电报内容,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余幸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准插手。” 刘松风郁闷了,原来是他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戴春风也在“钓鱼”了。 “我说老张,说个电报内容,至于像老师的样子吗?” “没办法,这是老余要求的,必须这个样子跟你说,这是命令。” ------------ 第70章 夜莺行动 金陵特务处本部。 “幸民啊,你侄子可真是个奇才,连华北特务机关长松室孝良安排的那等绝密任务都能窥探到。要知道,这种级别的保密任务,通常只有特高课课长以上的高层才有资格涉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何等伪装身份,也很期待能亲自会一会这位少年英才。”戴春风坐在红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脸上洋溢着爽朗的笑容。 余幸民端坐在对面,双手稳稳地捧着茶杯,杯中的水面微微荡漾,仿佛映照出他内心的波澜。他听出了戴春风话语背后的潜台词。 “处座,如果您想见,我这就派人把他召回。”余幸民微笑着回应。 戴春风的双目突然一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息散发而出。但随即,他的脸色又缓和下来,带着几分调侃说道:“罢了,暂且不见也罢,胜利之日总会相遇的。他若回来,谁又能为我带来重要的情报?指望那个程雨时吗?去了上海这么久,还是毫无建树,连一个新人都比不上。依我看,倒不如让你侄子来当这个站长。” 余幸民轻轻放下茶杯,生怕接下来听到什么后稍有不慎便会将其摔碎。 戴春风的话云里雾里的,三分真七分假,有时候假话里才是他的真心话,也有时候他会跟你说些大实话,实在难以捉摸。不过余幸民跟随他多年,已经能摸准一些脾性了。 在这一刻,余幸民的求生欲满满。 “处座,您过誉了。那毛头小子怎可与程站长相提并论?他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几年几十年就能弥补的。程站长初到上海,诸多事务尚待处理,如今的成绩已属不易。”余幸民说得很谦虚,急忙为刘松风自黑,生怕因此言论招来同僚的忌恨。 戴春风微微摇头,感慨道:“你不必为他辩解,程雨时的能力我心中有数,忠心有余而能力不足。唉,世间之事,哪能尽如人意啊!” 说完,他又转而安排道:“闻强去上海的事,暂且不要通知上海站,我担心他们会坏事。如今有了‘肝胆’在一旁协助,这次的‘夜莺行动’定能大获全胜。” 闻强,并非特务处的行动高手,亦非情报天才,但他却是宣传方面的一把好手。戴春风用人如神,善于发掘每个人的潜能,将其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闻强曾在通迅社担任社长,后经人引荐加入特务处,一直负责宣传工作。此次任务,正是需要他这种擅长沟通交流的人才,方能成功引诱敌人入瓮。 戴春风为闻强精心编造了一个假身份——军事情报处高级参谋范正阳,乃是某位辛亥元老的侄儿。身份已然对等,接下来便要看闻强如何发挥了。 余幸民附和道:“处座已经对闻强千叮咛万嘱咐了,相信他定能不负所望。南本隆那个家伙,一定会上钩的。手枪和达姆子弹都给他了,只希望他能找到机会一击毙命。” 原来戴春风的计划就是在上海干掉南本隆,砍掉松室孝良的一只强力臂膀。 戴春风点了点头,沉声道:“希望如此吧。老头子要在上海战场上要狠狠打击敌人,打破他们三个月占领中国的狂妄计划。我们在情报战场上也不能落后,所有人都要全力以赴,共克时艰。” “是!”余幸民肃然起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 静安寺路99弄99号。 一战爆发前的十余年间,在上海经商致富的洋行大班们,纷纷选择静安寺路兴建大型独立式花园别墅,不久,这条马路沿线,就形成上海最早的一片高级花园住宅区。 99号正是一座花园别墅,主人正是范正阳。不过真正的范正阳不知道被戴春风弄到哪里去了,现在整座别墅里全是悉心安排的人手。 刘松风跟随着南本隆一行人悄然进入这片领地。 他们身着便装,三辆小车静静停靠在院子,车内的轻便武器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训练有素的特工们一进门便接管了这里,他们反客为主,四处巡查,确保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管家面露难色,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默默配合。 小林龙介守在门口,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而此刻,管家已将南本隆请至客厅,那位“主人”范正阳早已等候多时。 刘松风也终于见到了戴春风安排的“鱼饵”真容。 他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利落的短发显得精神抖擞。清秀的脸庞上,一双耳朵挺大,仿佛预示着他的福气。他身穿长袍马褂,对襟窄袖,下摆刚好到达腰腹部,前襟的五粒钮扣整齐排列。虽然一般的马褂面料多为黑色丝麻棉毛织品,但刘松风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位所穿的马褂绝非寻常之物。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穿着如此厚重的衣物却未见丝毫汗迹,显然是透气性极好的丝绸面料。 范正阳微笑着邀请南本隆落座,并吩咐管家上茶。 “原谅我部下的冒犯之举,想杀我的人太多了,请见谅。”南本隆深深鞠躬,语带歉意。 刘松风立即翻译出来,范正阳深深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南本隆,摆了摆手。 “令叔身体还好吧,民国三年的时候我在沈阳见过他,甚是想念。”南本隆笑眯眯开口。 “感谢南本先生的挂念,我代叔父先行致谢,不过南本先生是否记错了,我叔父戎马一生,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他并不喜欢北方严寒的天气,从来没有去过那边。”范正阳笑着回应。 刘松风也迅速进行了翻译了,不过那个日本翻译又凑在南本隆的耳边说了一遍。 “妈蛋,这些日本人居然不信任我,也太小心了。”刘松风腹诽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方面欺骗日本人,稍有不慎就会暴露,但日本人还是本着小心谨慎的性格,安排了另外一个翻译。 在这种重要场合下,翻译的准确性、完整性和及时性至关重要。翻译人员不仅要理解双方的文化背景与传统,还要确保沟通的顺畅与高效。 中国地域辽阔,方言众多,翻译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为了避免翻译出错,松本这才安排了刘松风充当翻译一角,当他是一个备用的保险。 其实南本隆身边的翻译官也挺专业的,刘松风听到他完整地用日语复述了范正阳的回话,没有一丝错漏。 “看来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另一个地方。”南本隆依旧是满脸笑容,丝毫没有被拆穿谎言的尴尬。 ------------ 第71章 空头支票 两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客套话语交织,试探之意暗藏,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未触及核心议题,似乎此次会面仅仅是为了走亲访友。 刘松风站在一旁,嘴都翻译歪了,心中却已无数次构想接下来的场景——范正阳突然从裤裆中掏出一把枪,对着南本隆就是一通射击,自己届时该助他一臂之力,还是置身事外呢? 他只能期盼范正阳不要太莽,以此来安抚自己焦虑的心。 直至会谈尾声,两人仍旧没有进入正题。尽管他们年龄相差甚远,语言沟通也存在障碍,却如同多年老友般相谈甚欢。然而,其中暗藏的交锋与较量,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深切体会。 最终,南本隆主动结束了这次会谈。他微笑着向手下一招手,一个特务随即将一只大皮箱摆在了范正阳面前。 “范桑,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范正阳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刘松风觉得里面是钱,因为以前他抢那个大烟贩子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皮箱装的金条、现钞。 第一次会面结束。 ...... 另一边,戴春风在两人会面结束后也第一时间收到了电报。电报内容让他大吃一惊,他忍不住惊呼:“竟然有这么多钱!” 余幸民站在一旁,详细汇报了电报中的细节。 闻强在南本隆离开之后,对皮箱进行了仔细检查,生怕其中藏有陷阱或炸弹。然而,当他打开皮箱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捆中央银行戳记的钞票。经过仔细清点,这些钞票竟高达10万元之巨,而箱内还有一张50万日元的正金银行支票。 日本人如此“诚意”满满,显然所图非小。 戴春风不禁冷笑一声,骂道:“娘西皮!”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片刻后,他向余幸民吩咐道:“这样,你电告闻强,让他放长线钓大鱼,多从日本人那里骗些钱来。假消息不要一次性放出来,要分批放出,这样才能钓到更大的鱼。” 余幸民听后却面露难色,他委婉地提醒道:“处座,这样做恐怕会生变数。我们应该抓住机会除掉南本隆,而不是将重心放在骗钱上。这样做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戴春风闻言,呵呵一笑,招呼余幸民坐下,推心置腹地说道:“幸民啊,你知道现在我们特务处的情况吗?我们有多少人?在海外建了多少个情报站?国内的情况又如何?抚恤金、训练、武器,这些都是需要钱的。你或许知道这些数字,但你不知道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着多大的开销。”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头子已经同意了,明年我们就会独立出来。随着战争的继续,我们还需要不断扩张,这又是一大笔开销。刚组建的‘淞沪行动总队’的军费还差一大截呢。” 戴春风拿起桌上的文件,在空中扬了扬,无奈地说道:“幸民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现在处处都需要钱,每天都有无数的经费申请等着我批。我就是会点石成金,也变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啊。” 余幸民听后,没有再说话。他明白上司的难处,也理解戴春风的决定。虽然他觉得骗钱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在现实面前,他也只能接受这个决定。他告诉自己,就算行动失败,至少还能骗到一些钱来弥补经费的不足。 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会按照戴春风的吩咐去执行。 第二次。 南本隆这次只开了两辆车来,开始说了一点正题,就刘松风所知的一些要求他根本提都没提,只是浅浅地问了一下当下金陵政府对战争的态度。 范正阳东拉西扯,说出他的见解或者说是预先设计好的回答。 临走时南本隆又留下了一个大皮箱。 第三次。 第四次。 这回结束后刘松风再也忍不住了,他也察觉到了,特务处这边根本没有准备杀南本隆的意思了,他娘的,他们居然在骗钱。 日本人是傻子吗?不傻。 日本人在干嘛? 一方面的确是需要这些情报,了解中国政府的抗战决心,了解英、美等国对战事的态度,会不会突然插手进来,他们怕的就是其他国家也参战进来。 另一方面,可能是日本人在迷惑我们,拖延时间。淞沪战役现在呈胶着状态,双方投入了巨量的兵力,已经打成一锅粥了。日本人也许想在情报战场上行暗渡陈仓之举,也许正在其他地方悄悄打枪。 刘松风将自己的猜测汇总后上报了。 隔天,张达夫一脸无奈地跟他回复了反馈:“不关你的事。” 很余幸民的口吻,刘松风决定不再管了,死要钱的家伙,被别人骗了都不知道。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这次南本隆只带了几个人过来,连刘松风都有掏枪的冲动了,可对面的范正阳还是一脸笑意地收下了皮箱。 第八次,没有第八次了。 南本隆走了,日本人在杭州湾登陆了,意图切断沪杭铁路,围歼淞沪战场数十万中国军队。 淞沪战场局势急转直下,胜利在太平偏向了日本人。 怪不得南本隆不来了,原来上海的局势已经明朗,已经不需要以前提的那些条件了。 本来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南本隆全身而退,刘松风无语至极。 范正阳,哦,不,是闻强,他也是无语至极。 第八次,已经备好了宴席,就等南本隆落座后摔杯为号,砍死他。可人家不来了,走了,太气人了。 戴春风这边也是郁闷了。 法币倒是真的,一捆一捆的,足有五十万元,可正金银行的支票? 支票不是你想取上面的钱就能取出来的,得账上有那么多钱才行,于是那些支票也成了废纸一张。 然而,刘松风此次参与翻译一行并非毫无所得。 他频繁出入日本领事馆,竟刷新到了大量的情报。经过一番精心分析和汇总,他发现有几条情报竟然指向了一个惊人的大阴谋,这一发现令他脊背发凉,冷汗直流。 ------------ 第72章 轰炸专车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副领事角谷大树对“玫瑰小组”的成绩很满意。】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领事馆高层已经在提前庆祝日本军舰、商船成功通过江阴要塞。】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副领事角谷大树很怀念“玫瑰”柔软的肌肤,希望她能从金陵平安归来。】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副领事角谷大树命令手下的领事官寻找所有从金陵至上海的路线,并进行分析。】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副领事角谷大树已经联系好了海军的舰载机。】 【你今天去过日本领事馆,获得相关情报——副领事角谷大树已经将英国大使专车的行车路线详细电报至海军,并要求轰炸机明天起飞。】 江阴要塞的事情刘松风知道,前段时间报纸上传得沸沸扬扬。淞沪抗战开始前,金陵政府为了消灭日本在上海的部队,首先就要歼灭日军部署在上海的海军陆战队。 为了歼灭这些军舰就必须封锁长江下游江阴要塞的江面,以便截获当时在长江上游城市的日本军舰和各大商船。但在命令刚下达部队时,还未开始封锁江面时,日本的军舰已经逃离了。 不用想,肯定是泄密了。 刘松风知道金陵高层在保密方面像个筛子一样,没有想到居然如此麻痹大意,如此重大的国防情报也泄露了。 这下子实锤了,金陵有个“玫瑰小组”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获取了这条情报,致使淞沪战役一开始就没有完成战略目标。 最后一条消息引起了刘松风的注意,而且是刚刚刷出来的,已经是第二天了。 “玫瑰小组”获取了英国大使的行车路线?还派了飞机轰炸?他们为什么要攻击英国人的车?刘松风想不通。 难道是有国防大员顺便坐了英国大使的车到上海,这一情况被日本人获取了,决定用飞机进行刺杀?刘松风想到这点觉得最靠谱。只有对日本人威胁很大的人才会进入他们的必杀名单,这样的人死了是中国国防力量的极大损失,必须马上将消息传回去。 凌晨时分,刘松风从这间在法租界租的房子里翻墙出来,消失在夜色中。 ...... 近期战事日益紧张,余幸民无暇返回宿舍休息,疲惫时仅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稍作休憩。 他刚刚陷入短暂的睡眠,便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主任,有一份绝密情报。”手下递上一张纸条。 余幸民匆匆扫了一眼,睡意立刻消散无踪。电报末尾的数字他早已烂熟于心,那正是“肝胆”的代号。 他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刘松风又有什么事?难道还是与南本隆的事情有关?最近因为南本隆的事,余幸民已多次训斥刘松风,尽管知道他是出于好意提醒,但戴春风的决心让余幸民无可奈何。他担心刘松风会坏事,因此语气严厉地回应了他。 然而,余幸民深知刘松风并非轻率之人,更何况还有张达夫在一旁监督。南本隆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理应不至于用“绝密”级别的电报来通知。 他挥手让手下离开,随后伏案开始译码。 “11月7日,日军轰炸机将针对英国大使至上海的专车发动攻击。” “嘶!这条消息......”余幸民有些看不懂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决定给戴春风打个电话。 “处座,‘肝胆’发来绝密情报,我有些看不准。” “在办公室等我。”戴春风是个行动迅速的人,即便是在凌晨时分,他也毫不懈怠。任何标有“绝密”的情报都足以让他亲自赶来查看。 戴春风的到来异常迅速,仅过了半小时,他便匆匆踏入办公室。 “处座。”余幸民迎了上去,将手中的电文递了过去。 戴春风接过电文,浏览过后脸色骤变,难得地显露出慌乱的神态。多年来,余幸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沉声命令道:“立刻联系特别警卫组!电话接通后立刻告诉我。” 特别警卫组是特务处成立之初便设立的一支精锐力量,专为保障常凯申的安全而设。他们隐身于官邸附近,组长是特务处中的行动佼佼者,每当常凯申出行,周围总有他们的身影,暗中守护着。 余幸民见戴春风如此紧张,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他问道:“处座,究竟出了什么事?” 戴春风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依然凝重:“这原本属于机密,但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上周我也列席参加了国防部的会议,老头子计划前往上海视察防线。会后,白总参谋长提议老头子乘坐英国大使的专车前往,而时间就定在今日……” 余幸民恍然大悟,惊道:“这……日本人竟然敢这么做!这是要实施‘斩首行动’啊!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他们侥幸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余幸民也感到心惊胆战,而戴春风同样未能缓过神来。两人面面相觑,焦急地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戴春风拿起电话,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黎铁含,我是戴春风。现在你听好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 四辆庄重而威严的黑色轿车,插着鲜艳的英国国旗,稳稳地行驶在宁沪公路上。其中一辆车内,英国大使与他的副官端坐其中,原定的计划是常凯申将与他们一同乘坐此车前往上海。然而,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常凯申因故改变了行程,这令英国大使颇为遗憾,他半开玩笑地表示,这下旅途恐怕会显得有些乏味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嗡嗡”声,两架敌机迅速逼近,它们俯冲而下,对着车队展开了猛烈的射击。 “加速前进,尽快找到隐蔽地点!”车内的人紧张地命令道。 然而,这两架敌机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它们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再次俯冲下来,继续对车队进行射击和投弹。瞬间,整个车队陷入了火海之中,爆炸声和火光映红了天空。 这一震惊中外的中立国大使遭袭事件,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议论。英国大使身受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 第73章 上海失陷 次日,戴春风从高层会议结束后回到了办公室。 上面责令戴春风限期侦破此次泄密案。 尽管戴春风遭到了责骂,但他的内心却洋溢着喜悦。 此次戴春风和特务处救驾有功,特务处独立出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戴春风在办公室紧急召见了余幸民,此事极为机密,越少人知晓越好,以免间谍闻风而逃。 余幸民又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据‘肝胆’透露,金陵内部存在一个名为‘玫瑰小组’的组织,江阴要塞的泄密案与这个小组有密切联系。或许此次的轰炸案也与之有关。” 戴春风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释然之色,显然心情轻松了许多。“有了方向就好,参与那场会议的都是国防部的高层,我这小胳膊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戴春风也很无奈,他也想把那些人抓回来一顿刑讯,然后什么就都知道了,但这也只能想想。 “我们要抓紧时间,从这些人周围入手,一个月内找到这个间谍小组。”戴春风严厉命令道。 “是。”余幸民恭敬地回答道。 …… 11月12日,上海沦陷,沦为日本的掌控之下。 除了原先上海的华界被日本人占据,他们还进一步控制了苏州河以北的部分公共租界区域。 鉴于复杂的国际关系,日本并未轻率地与英、美、法等国撕破脸面,因此未敢贸然侵入公共租界的其他区域与法租界,这使得这两处成为了难民们避难的乐土。 大量的难民涌入,租界关闭进入租界的大门,还有更多的人只能黯然离开。但是不管是租界内,还是租界外,都是一副饿殍满地的场景,与周围光鲜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实是在一种讽刺。 在日本宪兵司令部里,张灯结彩,弥漫着一种癫狂的欢庆氛围,刘松风对此感到无比厌恶,连大门都未曾踏入。 特高课忙于与其他机构划分权限,会议不断,一时之间竟没有什么行动,刘松风也乐得如此。 炮火停息后,上海成为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刘松风又有了一丝前世那种形单影只的感觉,一个人生活在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没有邻居,电话也不会响,没有人关心他死了还是活着。 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刘松风却有了牵绊,刘母、余幸民,姑且再算一个老张吧。 半个月后,刘松风携刘母重返劳工新村。 沿途所见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破败景象。然而,幸运的是,他们的家还算完整,得以保全。这里并非战斗的中心地带,因此受到的破坏相对较轻。 回到家中,刘松风发现家家户户的窗玻璃都已被震得粉碎,只能用报纸或破布勉强遮挡,以挡风遮尘。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新玻璃早已成为奢侈品,无人敢轻易更换,生怕下一场战火又会将其摧毁,而且破碎的玻璃还可能伤人。 劳工新村内,许多住户也陆续归来,尽管家园已不复往日的繁华,但生活仍需继续。说实话,若是有更好的去处,谁又愿意回到这片破败之地呢?但现实所迫,他们只能在这里艰难地维持生计。 偶尔有过路的日本兵企图闯入抢劫破坏,但都被刘松风以纯正的日语和特高课的证件严词驱逐。 他的存在,无疑为这片区域带来了一丝安宁,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片区域竟然没有日本人进来。 在刘松风的庇护下,劳工新村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气,居民们的生活也开始有了些许起色。 这天,李大牛一家人也回来了,他面带难色地找到了刘松风。 “松风,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个忙?”李大牛带着央求的口吻说道。 刘松风见到他还活着,心中也感到一阵高兴,他爽快地回应道:“大牛,有事就说吧,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客套。” 李大牛眉头紧锁,神情愁苦地说道:“二牛不见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姆妈都快急死了。” 刘松风在心里默默吐槽,就你弟弟那德性,早点死了也好,免得以后把李婶和你气死。但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沉声问道:“会不会被流弹打死了?” 他这样猜测也是有道理的,战争给平民带来的伤害永远都是最大的,稍有不慎,一颗子弹、一个弹片或是倒塌的房梁就能要了人的命。 李大牛思索片刻后回答:“应该不会,一有战事我们就躲到法租界去了,二牛也只是一个月前才找不到的。” 刘松风点了点头,说道:“行,我会拜托码头的兄弟帮忙找一下,你也可以在你们黄包车的圈子里打听一下。” 李大牛心事重重地应了声,然后带着满满的忧虑离开了。 ...... 李二牛并未遭遇不测,也未失踪。在法租界躲避的日子里,他受尽了煎熬,食物粗糙难以下咽,饮水冰冷刺骨,甚至为了争夺一块可以安身的地盘而与人争斗。 某一日,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曾见过的传单,那个地址仍旧历历在目。终于,他下定决心,迈出了这重要的一步。 新亚酒楼,黄道会的总部所在地。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砺与考验,李二牛褪去了曾经的稚嫩与懒散,脸上多了一丝狠厉之气。在帮派的诱导下,他首次挥刀砍人,首次杀人,每一个“首次”都让他逐渐蜕变。 他甚至连名字都换了,现在他叫李二豹。他觉得“牛”字太过温顺,而“豹”才是凶猛的象征,牛只会被人驱使,而豹则是自由的猎手。 今天,是他正式加入黄道会的大日子。 与他一同入帮的还有数人,他们整齐地跪在香堂前。 堂中,香炉里烟雾袅袅,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关公像威严耸立,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庄重与神圣。 他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三支正在燃烧的香,准备向关公敬拜。 四周,是一张张肃然的面孔,身着黑衣的帮派成员们腰间都藏着两把锋利的斧头,那是他们在争夺地盘时的得力武器。 黄道会会长常清端坐在正前方的太师椅上,目光锐利如炬,虽不怒自威,但他脸上留着那日本人的小胡子,与这庄重的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沉声说道:“烧了香,拜了关公,从此你们便是黄道会的一员,大家同吃一锅饭,共饮一江水。背叛帮会,便是背叛兄弟,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但你们得问问手中的家伙答不答应......” ------------ 第74章 绑票 老张发出了请求碰面的明确信号。 深夜时分,刘松风来到了张达夫的居所。 “老余传来消息,希望我们能协助查找涉及英国大使轰炸案泄密事件的嫌疑人。”张达夫开门见山地说道。 刘松风听后,眉头紧锁,不解地反问:“这未免有些离谱吧?我们在上海,他们在金陵,竟然要我们上海的人去帮他们找金陵的间谍?这怎么可能?”他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个看似荒谬的请求。 张达夫苦笑一声,手指向上指了指,解释说:“上面下了死命令,限期一个月,眼看没几天了,老余急了。这应该是处座的指示,我们只能执行。” 刘松风听后,不满地嘟囔道:“妈蛋,我看他们是不敢查吧,想查的话怎么会查不到?” 张达夫劝慰道:“组长,你也知道特务处的规矩,命令就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只管执行任务,不管其他。就算真的搞不定,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应付过去。” 刘松风沉思片刻,认为任由那个间谍小组在金陵继续作乱也不是长久之计。或许,主动出击,一举摧毁他们,才是更好的选择,免得下回又要帮他们擦屁股。 “这样吧,我提供一个名字,这个人很可能是‘玫瑰小组’的负责人。只要我们能够撬开他的嘴,就能找到那个泄密的家伙。”刘松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我们就把这个消息传给老师,让他派上海站的人出手。这样总行了吧?”刘松风补充道,不想自己和张达夫亲自冒险,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具备绑票的条件,也没有车辆,不利于行动。 相反,特务处才是绑票的行家。 老张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赞叹道:“组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没想到怎么办,你就已经找到关键人物了。只要上海站能够拿下这个人,就能撬开他的嘴,如果程雨时连这个都搞不定的话就只能回老家抱孩子了。” “这个关键人物就是日本领事馆的副领事——角谷大树。”刘松风冷冷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 程雨时收到消息后,迅速指令手下拿出以前搜集的角谷大树的详细资料。 上海站这两年绝非碌碌无为,其暗探遍布各行各业,从美国人、日本人到英国人的机构,再到码头、商铺、工厂,无一不渗透着他们的眼线。 有的暗探已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有的则潜伏在敌人的日常生活中,每日都有大量的情报如雪片般飞回,再由情报组进行整理、分析、归纳,并装订成册,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稍微重要一些的人物,都建立了详细的档案,而角谷大树也不例外。 程雨时仔细翻阅着资料,当他看到“角谷大树,出生地不详,年龄约40至45岁,身高1米5”这一条目时,不禁皱起了眉头,疑惑地反问副手:“身高只有1米5?这会不会有误?” 副手自信地回答道:“站长,资料无误。您也知道,日本人外号是‘矮骡子’,普遍身材较矮,像特高课副官小林龙介那样身材高大的确实比较罕见。” 程雨时听后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工作做得细致,这样很好,我是怕因为身体特征这样的重要信息出错,导致我们绑错了人,那就闹笑话了。” 他继续翻阅资料,目光停留在“领事馆副领事,日常出行无护卫,仅有一名司机陪同,驾驶黑色雪佛兰汽车,居住于虹口日本花园街12号”这一段落上。 程雨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吩咐道:“很好,你们立即对角谷大树的行车路线进行深入分析,尽快制定出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总部那边催得紧,这家伙掌握着不少秘密,我们必须尽快拿下他,撬开他的嘴。” “是!”副手应声答道,立即着手安排。 ...... 角谷大树近段时间沉浸在春风得意的氛围中,跟其他的日本人一样,只是他更为得意。 随着帝国在上海的占领,虽然不是全面控制,但也达到了他们的预期目标。这为他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流入,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作为一个出身渔家的穷小子,他历经艰辛才爬到今天的高位,因此对于金钱的渴求格外强烈。或许是因为过去曾经缺乏,现在更加珍惜每一分每一毫。他利用职务之便,贪婪地积累了大量财富,并巧妙地将其藏匿在美国人的银行中。 领事馆里,领事只有一位,但副领事却多达五人,每人分管不同的领域。 角谷大树平日里总是以一副和善的面孔示人,然而除了他负责的工作外,他还秘密操控着一个在金陵运作的谍报小组——“玫瑰小组”。这个小组是由领事大人亲自交给他管理的,其他副领事对此一无所知,足以见其机密程度。 在角谷大树看来,“玫瑰小组”简直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团队。 他们总能迅速获取金陵政府高层会议的决策信息,甚至在会议当天才安排好的部署,第二天这些信息就已经传到了他这里。 但他也并非没有遗憾,那次轰炸机的行动未能达成预期目标,成为他心中的一个痛点。 正当角谷大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幻想着如果那次真的炸死了金陵政府的首脑,他将载入史册、飞黄腾达时,车子的紧急刹车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差点撞到头部。 他愤怒地斥责司机:“八嘎!你是怎么开车的!” 司机委屈地解释道:“前面有车挡了一下,差点撞上了。” 话音刚落,两个黑影迅速拉开了车门,一前一后地窜上了车。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和司机,让角谷大树的喉咙不禁耸动了一下。 “开车,不听话就打死你。”其中一个黑衣人用不太正宗的日语冷冷地对司机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 第75章 玫瑰小组的覆灭 隔天,余幸民就收到了确切消息:“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 这消息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戴春风心中激起千层浪。他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毫不犹豫地命令道:“立刻部署布控,务求一网打尽。” 在黄浚的别墅隔壁,余幸民刻意放慢了呼吸,尽量以和蔼的面庞面对面前的小姑娘小红。然而,他那张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笑脸,在小红眼中却像是要将她整个吞噬的巨兽,她害怕得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捏着衣角,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勇气。 “小红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土匪强盗。”余幸民的声音柔和得如同哄小孩儿,“我们是政府保密部门的,有些事情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余幸民内心其实纠结不已。 他从事特种工作多年,见过的狠角色数不胜数,无论多么凶残的家伙落在他的手里,要不了一会儿都会乖巧得像头小绵羊。 但面对眼前这位无辜的厨娘小红,她不是敌人,她只是恰好在嫌疑人的家里做工,却让余幸民感到有些无从下手。他深知自己需要的是对方的配合,而不是充满怨气、怒气的勉强。 所以他才能耐着性子做通她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红的紧张情绪也逐渐缓解。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真的是政府的人吗?” 余幸民见状,心中一喜,连忙从上衣兜里掏出证件递给她看:“当然,谁敢冒充政府人员呢?” 小红接过证件,虽然不认识字,但依然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她的戒备心仍未完全消除,继续追问:“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幸民开始按照预定的策略,慢慢引导小红,让她逐渐对自己产生信任。经过大半天的耐心交流,小红终于开口了。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的话,倒真有那么一两件。”小红说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有时候黄夫人不在家的时候,有个姓廖的女人就会来找老爷,他们在房间里……那个……”小红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 余幸民心中一动,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正要开口询问,小红却又继续说道:“有时候那个姓廖的女人也会进少爷的房间。” 余幸民听到这里,嘴巴不禁张得老大,心中涌起一股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这个姓廖的女人竟然如此大胆,连黄家的少爷都不放过。 然而,小红接下来爆出的猛料更是让余幸民瞠目结舌。 “我还看见她跟司机在一起……”小红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余幸民此刻已经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这个姓廖的间谍手段竟然如此凶残,不仅勾引了黄家的老爷和少爷,甚至连司机都不放过。整个黄家一家子都被她拖下了水。 余幸民心中暗自感叹,这个案子已经清晰了,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接情报的就可以针对性的布置了。 “黄浚啊黄浚,你与姓汪的交情再深,这回也注定难逃厄运。”余幸民眼神狠厉,平生最痛恨的便是这类人。 他们为了一己私利,竟不惜出卖国家民族的利益,贪得无厌,好色成性。对于这样的人,余幸民觉得他们的死都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火。 “王猛常常会去新语咖啡馆与一名疑似日本人的小胡子男士碰面。”小红又透露了一个重要线索,她曾买菜时偶然经过看到,之后还多次目睹了他们的会面。 余幸民眼神一凛,果断下令:“立刻增派人手密切监控王猛,同时安排人手去咖啡馆,查清那个日本人的身份。”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那个姓廖的女人,也不能放过。” 不久,调查结果便浮出水面。 原来,与王猛接头的人竟是金陵日本使馆的工作人员河野。 而那个廖姓女人,名叫廖雅泉,表面上是金陵的社交名媛,实则背景复杂,据传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 至于黄浚的其他同党,目前仍是个未知数。但通过对咖啡馆侍者的询问,余幸民推测出了两人接头时采用的安全手法,并心生一计。 他迅速向戴春风汇报了情况,并提出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划。戴春风听后,立即向高层请示,最终得到了批准。他们决定召开一次假的国防会议,故意泄露一些虚假的军事部署。 隔天,河野骑着飞鸽牌自行车途经新街口时,突然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自行车撞倒。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帽子也飞了出去。 两人均爬起来后发生剧烈的争吵。 正在巡逻的交警见状,立即上前劝解。 这时,侦破小组的成员趁机拾起了河野的帽子,在夹层中找到了一张纸条。他们迅速将纸条替换,然后由一个“好心”的路人将帽子归还给河野。 河野毫不知情,戴上帽子后便去了咖啡馆。 不久后,王猛也戴着同样款式的帽子出现,两人通过交换帽子完成了情报的交接。 这些都是余幸民设计的请君入瓮之计。 王猛带回去的纸条上却写着:“请君明日晚11点约齐所有有功人员齐聚黄家,届时将会有重奖进行分发。”这是余幸民精心设计的陷阱。 与此同时,上海日本领事馆的领事也发现了角谷大树的失踪。角谷大树虽然平时也会偶尔不见,但他会事先告假,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日本领事也不是一般的外交人员,他意识到有问题了,而且他还怀疑这是针对“玫瑰小组”的,于是立即发出紧急预警信息。 正在参加一场舞会的廖雅泉在无意中瞥到了一张报纸,发现了上面的预警信息。 她不动声色间拒绝了众多绅士的跳舞邀请,快步进入卫生间。 没过一会儿,一个清洁工打扮的女人蒙着脸从酒店后门走出 。 “廖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的行踪早已被余幸民掌握,他亲自布控,为的就是防止她收到风声逃跑。 同一时间,正在黄家的举行的庆功聚会也被特务们冲入,所有参与的汉奸均被一网打尽。 ------------ 第76章 黄道会 随着日本在上海占领区的控制力度日益增强,一批批无耻的汉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兴风作浪。上海站紧密遵循戴春风的指示,再次启动了凌厉的锄奸行动。 他们针对汉奸的刺杀行动频繁且果决,旨在坚决打击日伪和汉奸势力,捍卫国家与民族的尊严。上海街头不时传来的枪声,经过起初的慌乱,市民们已逐渐习以为常,并拍手称快。 若见一位衣冠楚楚之人突遭数人冲出乱枪射杀,不必怀疑,此人极有可能是汉奸无疑。有时,报纸上也会揭露某些府上厨师忍辱负重,大义灭亲,毒杀汉奸主人的事迹。甚至风尘女子也深明国仇家恨,不惜牺牲自身,在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一切背后,都是特务处的精心策划与行动。 虽然松本太郎自领事馆归来时面带忧色,但近期频繁的刺杀行动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他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态度。 他像个禅定的老僧一样端坐着,一动不动。若不是他嘴巴还时不时冒出烟雾,小林龙介都会以为他圆寂了。 小林龙介对松本如此镇定感到困惑不解。 松本却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死的都是中国人,小林君,你又何必担忧?” 小林解释称,他担心这会影响那些投靠日本人的信心,让他们误以为日本保护不了他们。他提出需要对付这些特工,但行动队能力不足,需要课长松本调动宪兵支持。 松本却笑着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认为,无需保护那些无能之辈,只有真正有本事活下来的人才值得他们关注。他更直言,复兴社的刺杀活动不过是些皮毛之患,真正的威胁是那支在上海周边活跃的行动总队。 小林追问道:“是那支淞沪战场上复兴社新成立的部队,现在被称作忠义救国军吗?” 松本点头确认,并透露这支部队吸收了溃败的国军,实力大增。据派遣军参谋部统计,淞沪战场战损比中,四个国军士兵才能抵挡一个日本勇士,但救国军却达到了1:1的惊人比例。 小林惊讶不已,询问原因。 松本解释称,复兴社的戴春风为他们配备了全套美式装备,军中教官均为黄埔军校毕业,且特务处骨干也在其中任职,因此战斗力才如此强大。他们化整为零,来去如风,大肆破坏重要交通线路,阻碍大部队行进,已对下一步战略实施造成严重影响。 松本神情变得严肃,对小林说:“小林君,我需要你行动起来,带领行动队开始对抗复兴社,借此迷惑他们。我要集中精力对付救国军。” “课长难道已经有万全之策了?”小林好奇地问及松本的计划。 松本一脸的高深莫测。 “黄道会的常清已经开始行动,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只要抓住关键时机,就能保证全歼他们。” …… 刘松风今日亲自前往码头,视察大宗商品的装卸情况。随着威廉商行的业务日益繁荣,尤其在日本人控制上海后实施的大部分禁运措施下,其生意更显红火。 威廉与史密斯还在美国,用电报通信掌控着商行的运行。刘松风收了他们的钱,也要时不时过来看下发货的情况。 总有人想绕过禁令输送各类货物,在如今战争的情况下,棉花、糖、药品生意可谓是暴利,能够运出去就能获得倍数的利润。 金利源码头在法租界的控制下,并不受日本人的钳制,所以这段时间码头异常的繁华,供货渠道增长了十多倍。 远远地,“独眼”便热情地向他挥手致意,他的眼睛很尖。 “刘爷,您来啦!”他高声呼喊。 刘松风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自从他担任特高课行动队的队长,特别是日本人占领上海后,“独眼”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几乎将他奉若神明。 尽管刘松风从未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自己在特高课的身份,也未借此耀武扬威,但这些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之辈却都心知肚明他的另一重身份,“独眼”自然也不例外。 “刘爷,您让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有了些眉目。”他脸上堆着笑,讨好地说道。 “哦?快说来听听。”刘松风饶有兴趣地追问。 “我三姑家邻居的大姨妈的侄子在新亚酒楼上班,他见过您说的那个癞痢头、鹰勾鼻、小眼睛的家伙,只不过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新亚酒楼?这是什么地方?”刘松风皱眉不解。 他本以为委托多人寻找线索会石沉大海,没想到竟在此处听到消息,只是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独眼”狡黠地一笑,解释道:“刘爷,您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地方比较隐蔽,不是道上的人还真不清楚。那是黄道会的香堂所在地,常清的地盘。” “黄道会?”刘松风陷入沉思,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他突然想起,【情报系统】中确实提到过这个组织。 “是不是那个跟青帮在垃圾桥干过仗的黄道会?”刘松风试探性地问道。 “独眼”点头确认,并带着几分敬佩说道:“刘爷您真是见多识广。前两年他们为了争夺公共租界的拉粪区域大打出手,至今两边还是水火不容。大先生对他们也没太在意,不然早就把他们收拾了。” “独眼”口中的“大先生”在他心中地位极高,刘松风自然知道这位“大先生”是何方神圣。他不仅是戴春风的结拜兄弟,还曾在特务处上海的行动中给予过他们不少帮助。 交谈过后,刘松风在码头稍作停留,便离开了。 午夜十二点,情报刷新。 【1、你今天去过金利源码头,获得相关情报——有大批棉纱明天将会运往国统区。】 【2、你今天去过金利源码头,获得相关情报——黄道会已经投靠了松本。】 【3、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大后天加拿大著名外科医生白求恩率领加拿大和美国医疗队来华,支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 【4、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新华日报》将于下周在武汉创刊。】 【5、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法币与银元兑换率为1.3:1。】 【6、你今天路过报摊,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申报》上将会出现与你接头的信息。】 【7、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过两天你会很忙。】 【8、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过两天松本会很忙。】 【9、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后天松本会因劳累导致哮喘病发作。】 【10、你今天在家里,获得相关情报——刘母又在忧心你的婚事。】 ------------ 第77章 军衔升级 法国自来水厂旁,坐落着一条花园路,路边有一家茶水铺子,这里时常是行商们歇脚的好地方。他们往往会在此处稍作休息,品上一口香浓的茶水,再继续他们的旅程。 刘松风刚坐下,便朝老板喊道:“老板,来两壶好茶。” “好的,先生,请稍等。”老板回应道。 不久,茶水端了上来,而刘松风对面的空座上也多了一个人。 此人衣衫褴褛,仿佛经历了无数风雨的洗礼。上衣褪色严重,补丁重重叠叠,领口和袖口处磨损得露出了棉絮。下身是一条同样破旧的裤子,裤脚磨损得露出了脚踝,冷风无情地穿透着这些单薄的布料,直刺他的肌肤。 他头上的黑色风帽已经变形,软成一团,里面的棉花从破口处漏出,显得十分凄凉。 他的脸庞瘦削,眼神中透露出憔悴与疲惫。双手粗糙开裂,却紧紧抓着一只土黄色的陶碗。 他一言不发,先是用空闲的手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似乎毫不在意茶水的温度,随后长舒一口气。 刘松风见状,不由得乐了,心想这余幸民还真会演戏,装得像个刚遭了兵灾的难民一样。 “笑什么笑,还不是为了来见你,你以为我愿意穿成这样?这里是敌占区,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余幸民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是,是,是,学生知错了。感谢老师不辞辛苦,大老远跑来。有什么事发个消息多好。”刘松风连忙赔笑着认错。 周围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聊天,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并不担心被他人听到。 “有两件事很重要,必须亲自过来一趟,电报里说不清楚。现在老张一个人兼着三个人的活,长时间接发报容易暴露,我跑一趟也没什么。”余幸民说道。 “上次关于日本轰炸机的情报非常及时,你可以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仅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了战争的态势。”余幸民目光灼灼地看着刘松风,有时候他也感到不可思议,为何刘松风总能获得如此高级别的情报。上次的情况真的非常危急,如果不是黎铁含跑得快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有没有什么奖励啊?”刘松风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问道。 “臭小子,哪有主动要奖励的。”余幸民白了他一眼,随后主动开口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处座是不会忘了你的。” “那就好。”刘松风松了口气。 “你的军衔升了一级,现在是上尉了。还有,你破格获得了一枚宝鼎勋章,以及一万法币的奖励。这些我都没有带过来,等胜利后再给你。”余幸民欣慰地说道。 对于军衔升一级,刘松风早已预料到,但获得宝鼎勋章却让他有些意外。这枚勋章通常只颁发给在“镇摄内乱,安定国家”时立有特殊战功者。他不禁有些疑惑,自己似乎并没有达到这样的条件。 余幸民看出他的疑惑,探头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 “不是英国大使吗?难道还有更大的官?”刘松风猜测道。 “确实有更大的官,而且是最大的。”余幸民指了指天。 “原来是意外救了他,怪不得。”刘松风反应过来后有些不满地说道,“那怎么才一万法币,太抠门了吧。他不是宁波人吗?怎么也像山西土财主一样抠门!” 余幸民刚喝了一口茶,差点被他的话呛到。他瞪了刘松风一眼,无奈地说道:“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勋章就不错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混到一个呢。”说到这里,余幸民脸上露出了一丝忿忿不平的神色,眼中也闪过一丝羡慕。 刘松风原本想拍一下马屁,却不小心踏入了雷区:“老师,您迟早会获得青天白日勋章的。” 谁知,这话一出,余幸民便瞪大了眼睛:“你是在诅咒我吗?小子,别废话了,我还有一事要交代。” 刘松风见余幸民一脸严肃,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道:“老师,您请说。” 余幸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接下来,上海站将会陷入一片混乱,你切记不要插手其中。”他的语气充满了警告,似乎在逼刘松风表态。 刘松风心中虽有疑惑,但也隐隐猜到了几分。总部似乎又在策划一场大计,而这背后,必将伴随着无数的牺牲。 他忍不住问道:“老师,这次会牺牲很多人吗?” 余幸民沉默片刻,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牺牲会很大。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胜利。只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坚定,“你绝对不能插手其中。” 刘松风默默点头,没有再多问。他明白总部的用意,怕他在其中搅乱了布局。 余幸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部要撤到重庆去了,我也会跟着过去,后面再过来就不太容易了,你要保重自己,万事小心。” 刘松风点头应是,心中却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他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老师,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金陵那边......” 余幸民微微皱眉:“金陵怎么了?” 刘松风深吸了一口气,将金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恳切地请求政府能将城中的百姓迁走。 然而,余幸民却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担忧:“虽然我们已经开始撤离,但并不意味着金陵就会失守。你的担忧可能有些多余了。而且,就算真的守不住,你说的那种屠城的惨状,也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 刘松风闻言,面色更加凝重:“老师,请您相信我,这次真的不同以往。我恳请您向上面反映,能多撤走一人,就多撤一个。” 余幸民看着刘松风那严肃至极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他愣了几秒,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一道身影缓缓地走远,背影逐渐变得模糊而孤寂,余幸民走了。 刘松风端着茶水半天没有喝一口,他的思绪似乎也随着余幸民飘向了金陵。 ------------ 第78章 索要古董 金陵城破前夕。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虽然已紧急撤离至重庆,但仍留有几名精英潜伏于城内,搜集情报,确保后方并非闭目塞听。 其中一位,身着一袭米黄色西服,约莫三十岁,颇有些卓尔不群的气度。窗外炮火连天,不绝于耳,他却在屋内踱步,神情凝重,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恐惧在他心中悄然滋生,他怕了,那曾经也不并不太坚定的信念似乎在这炮火中开始倒塌。 一个大胆的想法却在他脑海中闪现,如同野草般顽强生长,无法抹去。 有了第一次的背叛,就有第二次的不忠。 正如那句古训所言:“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在这危急关头,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他整理好皮箱,毅然决然地踏出城门,一个“魔窟”即将从他手里诞生。 ...... 正如【情报系统】说的,刘松风很忙。 小林龙介精明地部署行动队,将他们细致划分成多个小组,以守护那些投身日本阵营的商贾和政客。这些人中,有的为日军提供军需物资,有的则在日本人设立的临时机构中,管理着上海这座大都市的方方面面。 刘松风身负重任,他不仅得时常巡视这些重要地点,检查防务状况,还得额外完成松本交付的特别任务。 松本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再次被波澜所搅动。原来,他又有一批古董遗留在了他人家中。 “刘君,我有一事相求。”松本的神情显得异常诚恳,“我有一批古董......” 正当他准备细说此事时,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松本接起电话,听筒中传来的消息让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用手轻掩听筒,示意刘松风暂时回避,到外面等待。 刘松风心中暗自猜测:“这家伙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过了几分钟,松本才招呼刘松风重新进入房间。 “刘君,我有一批古董落在了那些人家里。你是有学问的人,你的鉴赏能力我向来认可。麻烦你跑一趟,帮我把那些古董取回来。”松本一本正经地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列着一长串人名,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课长。”刘松风虽然心中无奈,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随后,刘松风叫上了司机小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走访了好几家。这些人都相当识趣,刘松风从中挑选了几件精品,小心翼翼地装上了车。 名单中赫然出现了“常清”这个名字,刘松风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即决定提前前往常清所在之地进行探查,李大牛拜托的事情能完成就完成,不能完成也不会勉强,毕竟潜伏才是第一。 经过一番询问,行动队的成员中竟有几人认识常清,并且清楚他常出没于新亚酒楼。 刘松风略作思索,便恍然大悟——行动队与黄道会早已暗中勾结,只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毫无疑问,这是小林龙介的授意,那些秘密的任务,他从未被通知过。 在新亚酒楼三楼的书房内,常清热情地接待了刘松风。这位会长留着一撇精致的小胡子,此刻正满脸和气地邀请刘松风入座。 “哈哈,真是惭愧,居然直到现在才与刘队长相识,实在是我失礼了。”常清拱手笑道。 “现在认识也不晚,常会长太客气了。”刘松风回以拱手礼,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客套。 “话虽如此,但这样确实太过失礼,我得好好补偿一番。”常清说罢,便唤来手下,端上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 刘松风揭开红布,只见盘中摆放着数十根黄澄澄的小黄鱼,出手之大方令人咋舌。对一个初次见面且无权无势的自己尚且如此慷慨,可见他在特高课的“投资”之巨。 “常会长太客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刘松风毫不客气地端起盘子,放在自己身边。 “这样才对嘛,这样咱们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常清哈哈大笑,似乎对刘松风的举动颇为满意。 “松本课长让我过来取他的一件古董,不知常会长是否已经玩腻了?若还未尽兴,我可向课长请求宽限几日。”刘松风言归正传,切入主题。 “古董?”常清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他心中暗自疑惑,自己何时拿了日本人的古董?但随即他脸色一变,迅速反应过来,赔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前段时间确实借了课长的宝贝,因为事务繁忙竟然给忘了,真是该死。不知是哪件宝贝?” 刘松风觉得有些好笑,便按照上午的套路说道:“看了才知道。” “对,对,你看我这记性,太差了,居然连是什么也记不清了。”常清连忙起身带路,前往库房。 在常清的库房里,刘松风一眼便看中了一只黑釉建盏。这只茶碗他在后世也曾见过,但那时它正静静躺在日本人的博物馆中。 曜变天目茶碗,宋代黑釉建盏的巅峰之作,产自福建建窑,曾是上层人士斗茶时的珍品。其特点在于黑色釉面上分布着不规则的圆形斑点,这些斑点周围闪耀着蓝色的光彩,宛如深邃夜空中的星辰,令人叹为观止。曜变天目茶碗的烧制技艺极为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败,且每件作品都因温度细微差异而呈现出独特的图案,因此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 日本人同样痴迷于茶道,松本这老小子必定会喜欢这件宝贝。要不是时间不够,刘松风真想再去做一个仿品拿给松本,自己留下真品。他心中虽有些不舍,但也只好按下念头。 当刘松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只建盏时,常清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滴血。他深知这是松本要的东西,自己无力抗拒。 常清努力保持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刘队长真是好眼光,这只建盏的确是件孤品,我好不容易才从松本课长那里借来把玩的。” “好,常会长果然忠心可嘉,我会在课长面前为你美言的。”刘松风顺水推舟地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常清虽然口中道谢,但心中的痛楚却难以言表。 ------------ 第79章 假道伐虢 晚上刘松风静静等待着情报的刷新,他有预感,自己会获得重大情报。 果然。 【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小林龙介完全贯彻了松本的安排,将行动队全部放在明面上吸引特务处的暗杀。】 【你今天看见过松本,获得相关情报——松本很得意自己的安排,所有人都被他蒙在鼓里,包括小林龙介与常清。】 【你今天看见过松本,获得相关情报——松本明日将在外滩公园与忠义救国军里的“暗探”会面。】 【你今天看见过常清,获得相关情报——常清早年间好勇斗地狠,伤了下体,他的胡子是假的。】 【你今天去过新亚酒楼,获得相关情报——黄道会有部分帮众已经秘密混入了忠义救国军。】 今日,刘松风在新亚酒楼并未与李二牛碰面,这不禁让他心中起疑——莫非李二牛并不在总部,而是去了别处?又或是他已然潜入忠义救国军中,潜伏暗处? 深思情报所揭示的蛛丝马迹,刘松风意识到松本似乎布下了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特高课全员,甚至黄道会,都仿佛成为了他的棋子,被他巧妙地操控在手中。这种高明的手段,确实符合松本一贯的风格。 难道,松本所安插的那个“暗探”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隐藏在暗处,准备给予救国军致命一击? 忠义救国军危险了! 除了黄道会的人,还有松本的密探潜藏其中。刘松风心中忧虑,不知道这个内奸究竟身居何职,若是身居高位,那所造成的破坏将是无法估量的。 因此,刘松风决定明日开始暗中跟踪松本,务必查明这个内奸的真实身份,然后再向上级汇报。 ...... 刘松风一大清早便巡视了数个布防点,随后以处理其他事务为由,巧妙地摆脱了行动队的同行。他精心化好妆,静静地守候在宪兵司令部的对面,目光如炬,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当松本的座驾缓缓驶出时,刘松风迅速叫来一辆黄包车,选择了一条捷径小路,快速前往外滩公园。 此时的外滩公园,一月份的冬景格外迷人。海河冰面上还残留着未化的雪,宛如一幅宁静而浪漫的画卷。尽管寒风凛冽,但公园内依然吸引着外国人漫步其中,享受这独特的冬日风情。然而,由于华人不得入内的规定,却鲜见中国人的身影。 刘松风再次化身为一个日本人,身着厚重的棉风衣,帽檐压得极低,围巾巧妙地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使人难以辨认。 他远远望见松本孤身一人进入公园,坐在一张长条椅上。松本也经过一番巧妙的伪装,即使是熟悉之人也要仔细才能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他越是这样谨慎,刘松风越觉得今天真是来值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深色风衣的男子也坐在了松本的身旁。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同样压得很低,显得异常神秘。 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松本还递给了对方一些东西。 刘松风深知此刻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用望远镜窥视,他必须牢记这个男子的相貌特征,以便日后让总部派人去辨认,从而找出这个潜藏的奸细。 “妈蛋,这狗东西遮得也太严实了。”刘松风怒了。 难道此次行动要无功而返吗?刘松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甘之情。 松本与风衣男子的会面很快便结束了,风衣男子起身离去。 就在此时,刘松风注意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这个男子的左脚似乎受过伤,走路时带有轻微的不协调感。 这一发现让刘松风稍感宽慰,至少他掌握了这个男子的一个显著特征。有了这个线索,相信总部定能顺藤摸瓜,将这个奸细揪出来。 ...... 当余幸民接到那份情报时,他的内心瞬间被慌乱占据。他深知处座对忠义救国军所寄予的厚望,这支武装力量是特务处精心培育、首次成规模建制的队伍。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余幸民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忧虑与不安,他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 余幸民没有犹豫,立刻将情报的内容告知了戴春风。戴春风听后,脸色骤变,显得异常焦急。 “这个周威龙,居然向我报喜,说早已识破了黄道会安插的探子,并对其进行监控,打算透露假消息迷惑对方。真是愚蠢至极!松本那家伙岂是这般好对付的角色?”戴春风愤怒地骂道,声音中透露出对周威龙的不满与失望。 余幸民同样感到一阵心悸,他深知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他叹息道:“他们这分明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好在‘肝胆’识破了松本的计谋,我们还有机会挽回局面。” 戴春风沉声问道:“他们选定的攻击目标是什么?” 余幸民回答道:“既定的目标就是苏南的火车站,但为了给黄道会的探子制造假象,他们故意透露了要攻击苏南火车站的仓库信息。” 就在这时,忠义救国军周威龙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当他在接到总部的绝密情报后,心中满是疑惑。但他打开情报一看,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攻击目标竟然已经泄露了!潜伏的探子不止黄道会的人,还有其他人!而他的队伍尚未集结完毕。 周威龙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分析情报中的细节。他注意到嫌疑目标有一个明显的特征:身高1米7,左脚微跛。这个特征让他立刻联想到了参谋部的马志飞。马志飞的身高与描述相符,而且他的腿在前几个月的战斗中受过伤,至今走路仍有些跛。 周威龙心知现在不是抓捕马志飞的时候,他立刻向总部汇报了这一情况,并请求指示。 戴春风在得知嫌疑目标已被锁定后,心中稍感宽慰。他迅速思考对策,然后果断地说道:“既然他们想要我们的既定攻击目标,那就给他们。我们来个‘假道伐虢’,迷惑他们一下。” 余幸民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赞同道:“这个计策不错,处座英明。既然他们认为我们不会去苏南的军火仓库,那我们就去那里,将他们的军火全部搬空!” ------------ 第80章 解决暗探 李二豹,这位曾经的李二牛,自三个月前投身救国军的怀抱以来,经过严格训练,已然焕然一新。他那张脸,虽然鼻子眼睛依旧,但往昔的懦弱早已如蜕皮般被甩在身后。 加入队伍前他已经见过血了,胆子已经放开了。除了枪法尚待精进,其他军事技能已在这一批新兵中崭露头角。 苏南火车站的战斗即将打响,那里敌军如林,新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周威龙总指挥急需他们迅速形成战斗力,以期望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拖慢日军的进攻步伐,保卫武汉。 教官雷波在一旁严密观察着他们的训练,不时予以指正。当他看到李二豹时,却发现自己已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表现得相当出色,俨然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然而,雷波心中却有一丝遗憾。他惋惜地想,如果李二豹不是日本人的眼线,那该多好。他本应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为国捐躯。死则死矣,怎么屈身事敌了呢? 雷波并非对李二豹抱有同情,而是深感惋惜。 周威龙总指挥已向他透露,黄道会派来了一批探子,他所负责的这一营就有三个,其中李二豹是他颇为看好的一个。他的任务是密切监视这些探子的一举一动,不可轻举妄动。 李二豹咬紧牙关,反复练习刺杀技术,教官的话他铭记在心:只有技艺精湛,才能在跟日本人的肉搏战中占得先机,避免一照面就被敌人刺穿成一串儿。 他心中并无杂念,只想多学些本领,艺多不压身,以便回去后能得到会长的青睐。 至于教官们在训练间隙谈及的国家、民族等宏大话题,李二豹则充耳不闻,他心中并无这些概念。他一心只想成为像常清那样的大人物,而在出发前,常清已承诺,谁能传递重要情报回来,谁就能晋升为堂主,地位仅次于会长。 苏南军火仓库的行动计划正是李二豹传递回去的。他运气不错,在一次上厕所时偶然偷听到两个参谋的谈话,凭借他的小聪明,将这些零散的闲谈拼凑起来,救国军的下一次攻击目标便浮出水面。 那两个参谋当然是周威龙安排的,这么重要的情报,那两个参谋又怎么会那么大意在厕所谈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敌人。 只是周威龙只想到了第二层,没有想到第三层,差点就中了松本的计。幸好总部的电报来得及时,不然就铸成大错了。 明日即将出发,李二豹已经将消息传回去了,他也在暗中计划明天中途逃离战场。 他知道日本枪炮的威力,不愿死于流弹之下,权势滔天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他怎么能死在那里呢。 夜幕降临,床上的人辗转反侧,梦中已提前过上了堂主的惬意生活,他啃着战友的臭脚大拇指嘴里喃喃道:“酱猪蹄......好吃......我要啃一个丢一个......” 同样的,参谋马志飞也是睡意全无。 他于淞沪战场上有过短暂的脱队,不是受伤昏迷了,而是被敌人俘虏了。 还没怎么用刑,他就答应当做内应。有时候他也在想,怎么不咬咬牙挺过去,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写了自白书,回不了头了。 马志飞也是将攻击时间传了回去,就等着明天救国军的全军覆没。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整个救国军驻地就已经弥漫着一股紧张而严肃的气息。 李二豹觉得心里似乎被压了一块石头,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 上过战场的老兵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杀气。” 救国军战士们穿着整洁的军装,佩戴着武器,站在营门口准备出发。他们的脸上表情坚定,目光锐利,并不害怕自己的生死。谁都知道,当兵那一刻,你的生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属于国家、民族、人民。 周威龙穿着笔挺的军服,大踏步走上高台。 “将士们!”他的一声呼喊,声音在集合场地上空回荡,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即将踏上战场,面对的是凶残的敌人,是生死存亡的考验。但我告诉你们,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背后有亿万中国同胞的支持,有你们的亲人、朋友、爱人的支持!” 周威龙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每一位战士的脸庞,继续说道:“我们的使命是保卫家园,守护亲人。每一滴汗水,每一份努力,都是为了那个我们深爱的家乡,为了你的亲人不被日本人杀害,为了你的姑娘不被日本人污辱,为了你的孩子不被他们奴役,值此国难,舍我其谁!” 周威龙紧握拳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今天,我们将用鲜血和汗水书写荣耀与辉煌。或许明天你们很多人都回不来了,但我保证,活着的人将永远记住你们的名字,我周威龙与你们在一起,死战到底!” 战士们热血沸腾,士气高昂,大声重复着周威龙的话。 “死战到底!” ...... 战前动员结束后,各部长官纷纷带队出征,唯独新兵营被暂时留了下来。此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参谋快步登上高台,手持一页纸,声音洪亮地宣读:“上级有令,着我部选拔新兵营中的杰出代表,举行表彰仪式,以鼓舞士气。以下念到名字者,立即出列。” “张晓龙、李大宝、王思远、李二豹……” 随着名字一个个被念出,四十多名新兵陆续站了出来。然而,李二豹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注意到,黄道会混进来的十二个人竟然全部在列,这绝非巧合。 “全体注意,跑步前进,目标大礼堂!”教官一声令下,队伍迅速行动起来。 李二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队伍前进,他注意到黄道会的其他成员都满脸喜色,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奖励。而其他的战士则是一脸严肃,与他们格格不入。 趁着弯腰系鞋带的机会,李二豹迅速将地上的一块破铁片塞进了衣服里,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 他们刚踏入大礼堂,原本平静的队伍突然暴动,李二豹等人被迅速控制起来,双手反捆,被迫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哥们儿,怎么突然捆我们?” “是啊,大家都是兄弟,别开玩笑了。” 面对他们的困惑和求饶,一名战士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厌恶地说:“呸,谁跟你们是兄弟,一群汉奸走狗!” 李二豹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暴露了...... 与此同时,马志飞也跟随大部队开始了急行军。然而,走到一半时,他发现了不对劲。作为参谋,他识文字断字,精通地图作业,对附近的地理方位了如指掌。很明显,他们此刻前进的方向并不是苏南火车站。 难道计划出现了纰漏?马志飞正陷入沉思时,突然感觉四只强有力的手臂控制住了自己。 “押回去,择日再审。”一声冷冽的命令传来,马志飞被无情地带离了队伍。 ------------ 第81章 抢夺军火库 苏南军火库的战火正炽热燃烧。 由于松本的情报与特殊安排,原本驻守于此的三个大队守备部队,已有两个被悄然调离,秘密转移至苏南火车站的周边。如今,仅余的一个大队,在救国军强大兵力的猛攻下,已是节节败退。 胜利的曙光似乎已渐渐偏向忠义救国军,周威龙英勇无畏,身先士卒,亲临前线指挥战斗。 “混蛋,都给我小心点,别把我的军火库给炸了!”周威龙擦去脸上的汗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骂道。 与此同时,苏南火车站却是一片沉寂,日军埋伏的士兵蹲守得双腿麻木,却迟迟不见敌人踪影,纷纷咒骂特高课情报的失误。 由于电话线路被切断,这支守备部队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成为了孤军。 当城破时的冲锋号响起,守备部队的大佐在绝望中选择了切腹自尽,选择以武士的荣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次日,日军司令部在多次尝试联系仓库无果后,才派人前往查看,这才得知军火库已遭攻击,所有守卫部队全部阵亡,原定为后续战略储备的武器弹药悉数被夺,损失之惨重,难以估量。 ...... 松本太郎昨晚早早便陷入了梦乡,今朝,晨光初现时他已苏醒,心中满怀自信地期待着自己的计划取得胜利。他早已守在电话旁,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捷报的传来。 小林龙介察觉到上司今日心情格外愉悦,他试探性地问道:“课长,是否已经将救国军一网打尽?” 小林并非愚钝之人,从松本太郎的一系列布置中,他已窥见些许端倪,明白上司正在布下一盘大局,一盘足以将救国军一网打尽的大棋局。如今,这盘棋似乎已到了收官的关键时刻。 “他们应该已经灰飞烟灭,即便有少数残兵败将逃窜,也成不了气候。帝国必胜无疑!”松本信心满满地断言。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课长的精心策划,后续部队的进军必将畅通无阻。课长,这都是你的功劳。”小林恭维道。 叮铃—— 电话铃声仅仅响了两秒,松本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了话筒,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那个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松本,你真是愚蠢至极,如同一只无知的马鹿、蠢猪、卑贱的商人......” 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怒骂。松本惊愕之余,更觉不可思议。这些词汇,全是日语里骂人的话,如今全都巧妙地汇集在这通电话里,被对面的人一股脑全骂了出来。 小林龙介呆立在一旁,由于电话声音过于洪亮,电话线那头的愤怒情绪也传递到了他的耳中。他缩了缩脖子,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似乎想要逃离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小林龙介已经意识到昨晚的战斗估计出了问题了。 松本笔直地站立着,尽管满脸羞愤与疑惑,但他仍然不敢有丝毫的狡辩。他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逐渐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正是上海派遣军的总司令松井。他不停地回应着“哈依”,点头如捣蒜,即便隔着电话线,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这通斥骂的电话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松本也承受了半个小时如狂风骤雨般的训斥。 终于,电话那头的咆哮声渐渐平息,对方挂断了电话。松本缓缓将话筒放回原位,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呆立在原地。 小林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课长......” “滚!”松本突然暴怒,抓起砚台就向小林砸去。 小林龙介反应迅速,敏捷地躲开了砚台的攻击。他像逃命一般离开了房间,此刻的松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可不想成为这场暴怒的牺牲品。 离开时,他还顺手带上了松本的房门。紧接着,屋里便传来了一阵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房间里此刻已经一片狼藉,松本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我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无人能看透......” 松本太郎回想起自己初到上海时,便以特高课课长的身份傲视群雄。在他的强力手腕和精心计划下,复兴社、红党、CC系等势力纷纷败北,成为他赫赫战功的注脚。在上海的情报战场上,他一度是无可争议的王者,将对手逼得撤离此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不知何时起,这位昔日的猛虎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仿佛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竹机关的内蒙独立计划是在上海泄露的。 哈尔滨借来的红党叛徒一无所获便命丧上海。 特务处上海站成立后虽然互有胜负,但总感觉情报如流水般不断外泄,没有以往玩弄对手的丝滑感。 唐舟的死亡、索契刺杀任务的失败、小林在码头的失利、宫崎被人谋杀、角谷大树的失踪,以及这次精心策划的针对救国军的“请君入瓮”计划的失败。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操纵。 这只手如同上帝一般,无所不在,却又无迹可寻。松本无法找到情报是从何处泄露,又是在何种情况下被对方获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松本并未就此自暴自弃。 他将这一系列的泄密或疑似泄密事件开始逐一记录在纸上,用线将它们相互连接,试图找出它们的相似之处、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涉及的人员。他如同痴魔一般,一整天待在房间里,不停地画着、思考着。 然而,傍晚时分,松本还是放弃了。 他从未相信过鬼神之说,但此刻他却不禁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是鬼神所为,才会如此毫无痕迹。 更让松本感到头疼的是,最近上海站的刺杀行动频频得手,导致那些原本投靠过来的势力人心惶惶,纷纷向宪兵司令告状。松本因此再次受到严厉的斥责,他的课长之位已经岌岌可危。 刺杀?想到这里,松本将小林交给他的刺杀报告拿出来翻看。 半晌,他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钻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重点。 ------------ 第82章 极度危险 在白天,刘松风身处小黄楼内,耳畔清晰地传来了松本怒摔物品的声音,那响亮的破碎声在安静的楼道中回荡。紧接着,小林龙介狼狈地走出,双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瞪了刘松风一眼。 刘松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笑意,他明白,救国军的危机应该已经化解,甚至可能还给了松本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暴怒。他心中暗自为余幸民他们点赞,真是干得漂亮! 达成目的后,刘松风轻松地离开了特高课的大门,踏上了回家的路。他知道,此刻再去那些防守点查看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误会,甚至遭到误杀,那可就太冤枉了。 小林龙介安排保护的多个目标又接连遭到刺杀,无一幸免。上海站的行动队近期成果显著,每一次行动都精准无误,这也让行动队的成员们人人自危,担心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当刘松风经过外白渡桥时,一个欣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刘松风!” 他疑惑地转身,只见一个矮胖的身影兴冲冲地朝他跑来。 刘松风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同桌陈宇航。两人曾在圣约翰大学夜校一起学习日语,那些课堂上讨论老师发胶的欢乐时光,此刻在刘松风的脑海中一一浮现,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轻松愉悦起来。 “陈宇航,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没被炮弹炸死啊!”刘松风打趣道。 “哈哈,你都没被炸死,我自然也要好好活着。你看,我还胖了些呢。”陈宇航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那肚子似乎要从呢绒大衣里挤出来,拍动之下颤巍巍的。 “走,好久不见,我们去喝两杯,叙叙旧。”陈宇航热情地拉着刘松风往前走。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中餐馆,点了几样小菜,又叫了一壶老酒,开始畅饮起来。 几杯酒下肚后,陈宇航神秘兮兮地问道:“松风,你现在应该有些门路吧?” 刘松风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宇航嘿嘿一笑,低声说:“我家是做生意的,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他们都说你现在在日本人那里混得风生水起,还跟英国人打交道。” 刘松风淡淡一笑,谦虚道:“只是当个小小的翻译,哪里有什么风生水起。” “你这就谦虚了。小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做点小生意,倒腾点物资。以后可能有麻烦到刘哥的地方,希望到时候刘哥还记得我这个夜校同窗。”陈宇航说得十分诚恳。 刘松风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不禁有些无奈。看来自己的身份在有心人的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劳工新村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姆妈要是知道自己还在为日本人做其它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 “好说,好说。”刘松风只能暂时应承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提这个话茬,开始闲聊起一些八卦来。陈宇航说了一件奇怪的事,让刘松风也感到有些困惑。 “刘哥,你说现在上海都没打仗了,圣约翰大学又在法国人的地盘,怎么会接二连三出现失踪事件?”陈宇航吐槽道。 “是女学生吗?”刘松风问道。 他这么问也不无道理,兵荒马乱的年代,总有一些不法之徒趁机作乱,专门做些拐卖人口的勾当。 然而陈宇航却摇了摇头,带着几分醉意说道:“不是,失踪的有男有女,都是老师,不是学生。” 刘松风皱了皱眉,心中也感到有些奇怪。 男老师?女老师?难道他们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被人灭口了?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毕竟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于是,他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酒局结束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 与此同时,在忠义救国军驻扎地附近的那片幽深树林中,一片被挖掘过的地面上,泥土突然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从地下伸出,仿佛从死神手中挣脱。 紧接着,一个头颅从土中缓缓冒出,那张满是泥土与血迹的脸逐渐显露出来,正是那个被识破了身份的李二豹。 原本,他或许应和同伴们一同在这片土地上沉睡,永远陷入黑暗的深渊。然而,他的谨慎与机敏,加上那块无意间捡到的破铁片,共同铸就了他的奇迹。 那颗原本应穿透他身体的致命子弹,没有击穿铁片,仅仅以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击昏。而他身上的其他伤口,虽然疼痛,却也在泥土的紧密包裹下,意外地止住了汩汩流出的鲜血。 李二豹如同从死亡之门中爬出的亡灵,躺在了这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他仰望着那片天空,那片曾在他无数次训练中凝望过的天空,此刻显得如此宽广无垠,深邃神秘。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狰狞而扭曲,却透露出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狂喜。 那个闲散的二流子李二牛死了,从地狱归来的是恶魔李二豹。 他的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渴望。他知道,自己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而是一个被命运推向了极端、被仇恨驱使的复仇者。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被人欺负了。”李二豹眼睛里闪动着坚定,心里已经计划着如何“报答”某些人了。 ...... 今夜情报刷出来后,刘松风吓了一大跳。 【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松本开始怀疑你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宁杀错不放过。】 危险! 极度危险! 刘松风心里警铃大作。如果不是今天意外刷到了这条至关重要的情报,恐怕明天一踏进特高课的大门,自己就会被无情地拖进刑讯室。 “妈的,松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开始怀疑我了?”刘松风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一直以来都自信地认为自己的隐藏工作做得相当出色,毕竟他是一个拥有“开挂”般能力的男人,获取情报的方式与渠道如同神鬼般莫测。 然而,现在却遭到了松本的怀疑,这不禁让他开始怀疑,难道松本也开挂了? 刘松风开始仔细审视自己的过往经历,回忆起自己的每一句言行和每一个举动,试图找出是否在哪个地方露出了马脚,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关键点来。 目前来看,松本只是对他产生了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松本那种宁杀错勿放过的态度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搞情报的人都有这个特点,一旦你上了他们的怀疑名单,就仿佛被贴上了终身的标签。从此以后,你将永远活在他们的凝视之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无限分析,直到他们找出你的漏洞,将你置于死地。 一旦被怀疑,信任便荡然无存。 决不能束手待毙,必须想出办法来,找到自己被怀疑的原因来。 ------------ 第83章 苦肉计 凌晨时分,房间内静谧无声,唯有微弱的呼吸声轻轻回荡。刘松风双手交叠,倚靠在床头,闭目沉思,细致地梳理着自己的过往经历。 突然,他猛地坐起,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近期,上海的风声鹤唳,特务处刺杀行动频繁,无论是商会会长还是汉奸翻译,只要涉嫌投靠日本,都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刘松风身为特高课行动队的队长,虽然未曾为非作歹,但他的身份地位却高于那些维持会会长。已经有好几位刚上任不久的维持会会长在家中遭遇不测,刘松风这个大汉奸又怎么可能逃脱复兴社特务的追杀? 前两任行动队队长都未能撑过一年便遭遇不幸,而刘松风却奇迹般地安然无恙,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松本与小林安排他担任这个“吉祥物”角色时,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如今他毫发无损,无疑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糟了,刘松风苦笑一声,意识到余幸民可能是好心办了坏事。 事实证明,刘松风的猜测是对的。余幸民虽然出于好意,却无意中犯了错误。 特务处的规矩森严,行动必须遵循严格的程序。 任何行动都需要上报方案并获得批准后才能执行,刺杀汉奸也不例外,需要提交名单进行审核,不在名单上的人不得私自处决。 上海站作为甲种大站,站长程雨时作为一方诸侯,虽然位高权重,但他的权力也并非可以随意滥用。在接到本部清除汉奸、震慑动摇分子的命令后,程雨时立即上报了名单,绝不敢擅自决定。 余幸民负责此项工作,当他看到名单上有刘松风的名字时,毫不犹豫地将其划去。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多划去了十几人,以此作为对刘松风的保护。然而,这样的做法却意外地让刘松风成为了松本的怀疑对象。 松本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情报专家,任何微小的怀疑在他眼中都可能演变为致命的威胁。对于他而言,中国人的生命如同草芥,无足轻重。 刘松风心中已经明了,一旦天亮,自己踏入特高课的那一刻,就可能面临被捕甚至被处决的命运,或许还没踏出家门,就已经被松本派出的爪牙暗中绑架。 他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一个计划瞬间成型。他迅速换上一身衣服,果断翻窗出门。 ...... 转角书局今夜再次迎来不速之客,张达夫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从床上猛地坐起,面带愠色地看向刘松风。 “都说了敲门,这样吓人,真要出人命的。”张达夫不满地嘀咕着。 然而,刘松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张达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老张,我可能已经暴露了。” “什么?”张达夫顿时清醒,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刘松风将自己的猜测详细告知了张达夫。张达夫沉思片刻,认同了他的判断,果断说道:“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启用紧急撤退方案。事到如今,已无法挽回,我来殿后。” 说完,张达夫便推着刘松风往外走,但刘松风却像钉子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达夫焦急地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别再犹豫了,快走!” 然而,刘松风却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安抚道:“老张,别急。事情还有转机,现在走就前功尽弃了。老师让我潜伏在这里,虽然存在暴露的风险,但目前尚未暴露,哪有主动放弃的道理?” 张达夫还想再劝,却被刘松风制止了。他严肃地说道:“松本必须死。你给老师发报,汇报目前的情况,征求他的同意。同时,在松本死之前,我们必须上演一出苦肉计,为我争取一些时间。” 一般来说,特务处不会主动对敌人的高层和主要机关领导人进行刺杀活动,一是轻易不会成功,二是代价太大,即便刺杀成功,敌人也会换一个主官,没有什么本质的改变,还会引来敌人的大肆报复,受伤害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除非那个被刺杀的目标有极为重要的战略价值,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来除掉他。 现在松本就是那个必须要刺杀的对象,他的存在与多疑会让“肝胆”陷入危险中,相信余幸民也会同意刘松风的想法。 随后,刘松风附耳向张达夫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随着他的讲述,张达夫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焦急也减轻了几分。 ...... 松本已经下定决心,一旦刘松风踏入特高课的大门,便要将负一楼为他准备的“大餐”悉数奉上,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刘松风是否无辜。 上午十点钟时,小林龙介却带着沉重的表情向松本汇报:“松本君,出大事了,刘松风遭到刺杀,中了一枪,目前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松本惊愕不已,他原本打算亲自收拾刘松风,却不料对方竟先一步遭人暗杀。这是巧合吗?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但自己的怀疑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刘松风又如何能提前知晓并做出反应? 松本急切地问道:“他死了吗?” 小林龙介摇了摇头,回答道:“目前还不清楚,他伤势极重。据报,刺客瞄准了他的心脏开了一枪,他侥幸躲进旁边的店铺,幸得巡逻人员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行动队的人已经守在医院,一旦有消息会立刻回报。” 松本陷入了沉思,他昨天的那一丝直觉似乎又出错了。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他自言自语道。 临近中午时,司机小陆回来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刘队长居然被救活了!真是个奇迹!医生说他的心脏长在右边,子弹只是穿胸而过,虽然失血过多,但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松本对刘松风的怀疑暂时放下了。他的心思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整个人再次变得神不守舍。他随意地吩咐了一句,毕竟刘松风的生死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派两个人去医院守着他,以防对手再次下手。” 小林龙介则耸了耸肩,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这家伙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 ------------ 第84章 张达夫很忙 张达夫回到书局后,手中的枪仍带着余温,他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这并不是因为他缺乏杀人的经验,也不是因为他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而是因为他刚才那一枪,竟是朝着自己的搭档——刘松风的心脏位置开去的。 他内心充满了恐惧,生怕那一枪真的夺走了刘松风的生命。当刘松风要求他瞄准心脏开枪时,张达夫感到难以置信,这样的要求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尽管刘松风向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心脏长在右边,张达夫的手还是抖个不停,他瞄准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扣动了扳机。 “老余啊,你这个侄儿也太彪了,再来几回我都要被吓死了。”张达夫忍不住抱怨道,心中仍有余悸。 他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余幸民的回信,只有得到余幸民的同意,他才能按照刘松风的计划进行下一步行动。 终于,到了固定的联络时间,张达夫迅速戴上耳机,开机准备接收电报。电报内容经过编译后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可,事不可为紧急撤退。” 看到这几个字,张达夫松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欣慰。到底还是亲叔侄,余幸民还是为他们留了一条退路。 他迅速收拾好电台,稍作乔装打扮后便匆匆出了门,准备按照计划行事。 ...... 张达夫经过一番精心化妆,俨然成了一位商人模样的绅士。他乘坐着一辆黄包车,缓缓停在了繁忙的金利源码头的货栈前。 “第25号货仓……”张达夫目光锐利,顺着编号一一寻找。 “我来提点货。”他递上提货单,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从容与自信。 仓库管理员接过提货单,仔细核对无误后,便引领着张达夫走向货物摆放的货架。 在那里,两大箱从日本进口的香烟静静地摆放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管理员随即招呼脚夫将货物搬出。 在支付运费时,张达夫看似随意地问道:“兄弟,旁边那箱货是什么?味道挺冲的啊。” 管理员瞥了一眼他所指的方向,解释道:“哦,你说那个箱子啊,里面是英国运来的辣椒粉,因为太辣了,都被退货了,现在根本没人要。” 张达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那我能不能买下来?” “买?当然可以,反正也没人要了,便宜点给你也无妨。不过我可提醒你,这辣椒粉辣得厉害,就连能吃辣的人也受不了,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管理员善意地提醒道。 “哈哈,没问题,我可是湖南人,无辣不欢啊。这箱辣椒粉我正好留着自己吃,再给同乡送点去,说不定还不够呢。”张达夫高兴地说道。 管理员也笑了,“这位老板,你喜欢就好,我们也能腾出地方来放新货了。” 最终,两人愉快地达成了交易。这箱无人问津的货物,对张达夫来说却是意外的收获。至于管理员是否会上交货款,那已经不在张达夫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在一个昏黄的灯光下,张达夫开始了他将辣椒粉转化为液体的细致工作。他首先将辣椒粉倒入一个干净的陶瓷碗中,那红色的粉末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倒入适量的清水,一边倒一边用搅拌棒轻轻搅动,生怕将粉末扬起。 随着水的加入,辣椒粉开始逐渐溶解,释放出浓郁的辛辣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内。张达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继续用搅拌棒不断地搅拌,确保辣椒粉能够充分溶解在水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红色的粉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碗鲜艳欲滴的红色液体。这液体散发着强烈的辛辣气息,仿佛能够点燃人的味蕾。张达夫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 最后,他将这碗红色的辣椒液倒入一个干净的玻璃瓶中,用塞子紧紧封住瓶口。现在,这瓶辣椒液已经准备好了,等待着它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发挥作用。张达夫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心中就涌出一股冲动。 管理员说这东西辣得很,刘松风也是这样说的,身为湖南人的张达夫不信邪,我们什么辣没吃过。 他伸出手指在刚制作好的瓶子里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约摸等了几分钟,味蕾毫无反应。 “难道过期了,闻着辣,吃着不辣......”张达夫正想着,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小时候吃辣的记忆。 他的眼睛立刻瞪大,眉头紧锁,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同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辣意从舌尖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痛他的味蕾。 他的口腔仿佛被火焰包围,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张达夫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试图用空气来减轻辣感。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变得通红。他不停地用手扇着风,想要驱散那股辣意,但无济于事。 他拿起旁边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希望能缓解一下辣痛。然而,那辣椒的辣度实在太高,水只能暂时减轻一下疼痛,辣意依旧在他的口腔中肆虐。 直到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才稍微缓过劲来,但依然感到嘴唇和舌头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烤过一般。 “这是什么辣椒,这么猛。” 张达夫吐着舌头喘着气,已经决定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太丢人了。 “张老板,您在吗?”铺子的前门处传来了询问声。 “哎,来了!”张达夫应声而出,步履匆匆。 今日清晨,他特意向邻近的一位菜农预订了几样新鲜蔬菜,此刻,那菜农已如约送菜上门。 张达夫仔细检视了蔬菜的品质,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挺新鲜的。” 菜农闻言,谦逊地笑道:“张老板您放心,知道您要求高,不好的菜我哪敢给您送过来呢。” 张达夫微微一笑,道:“好,都留下吧。包括你这身衣裳,还有那扁担和箩筐,一并留下吧。” 菜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张达夫,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要求。 张达夫大方付了足额的钱,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越发有些搞不懂刘松风叫他这么做的意义了。 ------------ 第85章 松本之死 清晨,薄雾如轻纱般尚未完全散去,晨曦中透着一丝朦胧与静谧,而乍浦路的菜市场早已热闹非凡。 在这熙攘的人群中,厨子李二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迈着八字步,悠哉游哉地穿行。 身为特高课的厨子,特别是专门为松本做饭的厨子,他每日的任务便是确保松本的饮食精细无比。 他厨艺出众,已经将松本的口味养刁了,深得松本的青睐,因此在众人眼中,他俨然是松本面前的红人,一般人都不敢轻易招惹。 李二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仿佛整个菜市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这市集离宪兵司令部极近,自然成了他每日采购的必去之地。 他随手拿起一把青菜,挑剔地翻看着,不时用鼻子嗅嗅,嘴里嘟囔着:“这菜叶子怎的如此泛黄?莫非是昨日的剩菜?”旁边的小贩虽心生不满,却只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回答:“李爷,这确是今早新鲜采摘的,绝无虚假。” 李二奎不以为意,将青菜随手一扔,又拿起另一个摊位上的萝卜。他用手捏了捏,似乎觉得不满意,便猛地将萝卜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周围的小贩们见状,纷纷侧目而视,心中暗自嘀咕:“当了狗是不一样,真是嚣张至极。” 李二奎毫不在意,继续逛着市集,不时指指点点,对每个摊位上的菜品都评头论足一番。他的声音洪亮而傲慢,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 经过一番挑选,李二奎终于挑了几样看似满意的菜品,吩咐小贩们包好。他随手丢下三瓜两枣,小贩们自然也不敢多言。 逛了数个摊位后,李二奎仍未能找到剁椒鱼头那道菜所需的关键配料。这配料对于他来说至关重要,没有它,那道菜便失去了灵魂。 终于,在街尾的一个摊位前,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朝天椒。卖菜的人穿的破破烂烂,但脸上却白白净净,与常见的菜农形象大相径庭。 李二奎并未多想,只是随意问道:“卖菜的,这辣椒怎么卖?” 卖菜人张达夫客气地回答:“这位爷,您随便挑,价格都公道。” 李二奎瞥了张达夫一眼,开始专心挑拣起辣椒来。他的目标明确,对其他菜品毫无兴趣。 而张达夫虽然表面上淡定自若,心中却暗自忐忑,生怕李二奎发现自己动了手脚。 “这些辣椒真不错,个个饱满。”李二奎满意地说道。 当然饱满啦,张达夫心中暗自冷笑,这些辣椒可是他精心“加工”过的,每一根都用针管注射了他加工出来的辣椒水。 李二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摊位,而张达夫却仍沉浸在疑惑之中。 就这样松本就能死?张达夫始终不明白刘松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只能按照计划行事。 他身后的袋子里全是朝天椒,都是今早他花大价钱从其他摊位上买回来的。 ...... 当刘松风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医院之中,他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这回的举动充满了风险,但其中的价值却是无法估量的。它能够暂时迷惑松本,为他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只有等到松本死亡,刘松风才能彻底摆脱此次的危机。 至于为何会如此精心策划松本的死法,那完全是刘松风基于【情报系统】对松本性格的深刻洞察。 松本,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 他内心渴望跻身于上层社会,然而平日里却常以老农的形象示人;他对中国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喜欢收集古物,但那只是一种表面的附庸风雅,他从未真正深入研究过中国的文化,那些古物也仅仅是被他锁在柜子里,渐渐发霉;他患有严重的哮喘,一旦劳累过度便会发病,然而他却抽烟成瘾,对此毫不在意;身为地道的日本人,他却偏爱四川、重庆、湖南等地的辣味食物,或许是烟斗抽得太多,香烟已经麻痹了他的味蕾,让他开始迷恋那些重口味的食物。 正如松本自己所言,他越是害怕某种东西,就越是要去接近它、接受它,直至最终战胜它。 这也是为何松本总喜欢与土肥圆较量。 其实,他内心深处对土肥原贤二充满了恐惧,他一直渴望超越这位强大的对手。因此,他拼命想要做出成绩,在情报战场上超越土肥圆。 当然,或许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土肥圆也许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对手。 刘松风安排张达夫去仓库取的辣椒粉其实是有来历的。 1912年,美国一个科学家韦伯.史高维尔第一次制定了评定辣椒辣度的方法。 具体方法是将辣椒磨碎后,用糖水稀释,直到察觉不到辣味,这时的稀释倍数就代表了辣椒的辣度。 人们将这个辣度标准命名为史高维尔指数,它也就成了辣度的单位。 在很多人看来,湖南人、贵州人、四川和重庆人特别能吃辣,但是,千万不要以为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吃小米辣、朝天椒、七星椒、子弹头就是吃辣一族了。因为,在世界庞大的辣椒版图中,中国的辣椒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其他恐怖的存在。 而那箱子辣椒粉,来自英国坎布里亚郡的一个小温室,叫娜迦毒蛇。培育的人也没有想到会生长出辣度如此高的辣椒,它的辣度是普通辣椒的二百多倍,初入口并没有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辣,能让人泪如泉涌,喉咙犹如火烧,鼻涕流个不停,咳嗽加剧,严重的可以致死。 张达夫按照要求,小心翼翼将卖给李二奎的朝天椒均注入了这种辣椒水,剁椒鱼头的灵魂——剁椒,多了这道舶来品就成了古往今来最极品的一道菜,美味至死。 松本有哮喘,如果吃了这个辣椒就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一个侵略者,死在一道美食之下,刘松风觉得还便宜了他。 “课长,吃饭了,今天是你最爱吃的剁椒鱼头,我早上去挑选的鲜鱼和刚摘下来的配菜,可能有些辣,不过美味极了!”李二奎端着盘子子步入松本的办公室。 “呦西,你的手艺不错,我已经闻到味道了,辣不怕,我喜欢辣。”松本高兴道。 李二奎揭开盖子用另一双筷子当着松本的面试吃了一下,这是松本的规矩,怕有人给他下毒,李二奎已经习惯这个程序了。 “好了,课长,您慢用。” 李二奎退出了松本的办公室,走了差不多一百多步的时候他突然面红耳赤起来,“妈的,怎么这么辣......” ------------ 第86章 被开除了 松本太郎死了。 他的死亡让上海宪兵司令三浦三郎那平日里阴鸷的笑容消失无踪。 他锐利的双眼紧盯着部下递交的详细报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似乎在字里行间寻找着某种线索。 随着报告的翻阅,三浦三郎逐渐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随手将几篇报告丢到一旁,语气冷硬地说道:“直接说重点。” 部下立刻恭敬地回应:“报告司令,死者面部紫绀明显,口唇与指、趾甲均因缺氧而呈现深紫色。经检查,尸体表面未见明显外伤。” “此外,肺部水肿严重,气道被大量黏液堵塞,黏膜充血水肿,伴有炎症细胞浸润。支气管平滑肌呈现出强烈的痉挛状态。” “至于循环系统与其他器官,并未发现与哮喘直接相关的显著病变。” “毒理学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因此,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松本课长死于哮喘发作,并非他杀。” 然而,一旁的小林龙介却持有不同意见,他激动地反驳道:“这不可能!这绝对是谋杀!那盘鱼太辣了,肯定是它导致了课长的死亡。厨子也交代了,他从未吃过那么辣的辣椒。” 三浦三郎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他阴沉着脸问道:“那么,你们查到了什么?” 小林龙介支吾着回答道:“我们追查到有个卖菜的......但线索就此中断,找不到那个人的下落了。”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肯定是‘肝胆’干的,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潜伏着。” 三浦三郎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行了,特高课找个人暂时接管松本的位置,等待新的课长上任。至于你,小林君......”他转向小林龙介,眼神冷漠而锐利,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 小林龙介在这目光下感到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躲避着三浦三郎的视线。 “你的前辈因为你的无能而死亡,而你仍然活着。你的荣耀呢?”三浦三郎的声音冰冷而低沉。 小林龙介苦涩地笑了笑,他明白三浦三郎话中的含义。 小林龙介也死了,他选择了切腹自杀,以此来维护自己那已经破碎不堪的荣耀。 厨子李二奎也死了,被当成了刺杀松本的唯一嫌犯。 ...... 一周后刘松风出院了,虽然还没有好彻底,但他已经不想再待在医院了。 回到特高课他听到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你被开除了!” 代课长是原先特高课情报室的,瞧不上刘松风这种懦弱的人,直接将他开除了。 “纳尼?”刘松风凌乱了,我堂堂日语N1+专业人才,居然会被开除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实在是太不识货了。 刘松风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松本与小林龙介的死亡,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副作用。好不容易混进这里,却没想到瞬间就被扫地出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到无比无奈。 “刘君,你看起来很失落,是因为松本课长的意外死亡吗?”小野俊关切地问道。 “确实有些难过,但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失去了这份好工作。你知道吗,这份工作真的很适合我,朝九晚五,没事的时候报个道就能回家了。”刘松风苦着脸说道。 小野俊听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能把旷工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小野君,以后可能没办法再为你带早餐了,我得去找份新工作养家糊口。”刘松风显得有些失落。 “刘君,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这时候还想着我。”小野俊赞赏道。 他压低了声音,靠了过来,神秘地说:“别担心,过段时间,我会帮你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听到小野俊的承诺,刘松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难道这家伙即将飞黄腾达?是他的叔叔要提拔他吗? “真的吗?”刘松风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以后还要麻烦你继续为我带早餐。”小野俊真诚地说道。 “没问题,我先走了。”刘松风转身离开,背对着小野俊挥了挥手。 看着刘松风的背影,小野俊不由得笑了。 他觉得刘松风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与其他中国人相比,他更加真诚和坦率。无论是面对松本课长还是清洁工人、司机和守卫,他都能以平等的态度相处,既不巴结也不轻视。 或许,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吧,小野俊心想。 而回到家的刘松风,则遭遇了另一场“口水轰炸”。 “你这孩子,兵荒马乱的还往外跑,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也不提前说一声。回来还病恹恹的,到底去干什么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刘母化身成了严厉的家长,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来。 “姆妈,我也是有急事嘛。”刘松风笑着解释道,不敢把受伤的事情告诉母亲。 “急事?我看你就是缺个人管着,白长了副好皮囊,连静雅也留不住……”刘母继续唠叨着。 刘松风赶紧找借口开溜。 …… 在阳光没有照射到的地方,就有滋生出黑暗来,靶子山附近有一间小别墅就是这样的地方。 这座外表光鲜的建筑,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它有一间隐秘的地下空间。而它的后院花园,原本应该是精心打理的绿地,此刻却呈现出一片新开垦的痕迹。新鲜的泥土和其他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不寻常。 地下室里,惨叫声连连。 一名男子被捆绑着,遍体鳞伤。一个满脸横肉的高个儿手持皮鞭,正在狠狠地抽打着他。 而在楼梯口附近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头发朝后梳着,头上的发油涂得较厚,反射着微弱的灯光。 “我真的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个徐知秋,你肯定是搞错了……”被捆绑的男子大声喊道。 “张老师,还不老实!”高个儿又是一鞭抽下,恶狠狠地说道,“再不说实话,就把你埋了!” “我真的不认识啊!你让我说什么啊?”张老师痛苦地喊道。 高个儿收起皮鞭,走到男子面前,阴恻恻地说道:“你跟他共事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老实交代,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共事?我前年才来的圣约翰,哪认识他啊!”男子大声辩解道。 听到这个回答,高个儿转过头讪讪道:“孙组长,可能是绑错了,这时间没对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叫孙意映,圣约翰大学的“明星”老师,也是曾经教过刘松风日语的老师。 此刻,他的脸上露出冷酷的表情,仿佛眼前的惨状与他无关。 ------------ 第87章 陌生人进家门 孙意映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看来,真是搞错了。张老师,对不住了。” 张老师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心中暗想,终于不用再遭受这无尽的折磨了。 他颤抖着声音说:“快,快把我解开,送我......” 然而,话未说完,一声枪响划破寂静。 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张老师的额头,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双眼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孙意映缓缓垂下手中的手枪,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真是抱歉,张老师,看来还是不能放你走。” 高个儿站在一旁,面露忧色,“孙组长,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就这样回去,徐局长那边怎么交代?” 孙意映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1931年,由于顾姓叛徒的出卖,红党的许多地下组织遭受重创,其中就包括上海的地下组织。据顾姓叛徒交代,这里曾藏有被命名为“一号机密”的红党秘密文件,由专人严密保管。 孙意映当时自告奋勇接下了搜寻这份机密的任务,原本以为会手到擒来,立下大功劳,却没想到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天坑”。 起初,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号机密”的保管员——圣约翰大学的国文老师,名叫徐知秋,也是一名红党。 然而,尽管他们抓捕他后搜遍了与他有关的所有地方,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份机密文件。 每当孙意映闭上眼睛,徐知秋临死前的场景便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徐知秋被捕后,一言不发,直接咬破了衣领中藏着的毒药。黑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出,他的眼中闪烁着决绝而勇敢的光芒,“它很安全,你们永远也得不到。” 他们猜测徐知秋应该是把这些秘密文件交给了一个他信任的人。 于是,孙意映和高个儿不得不在圣约翰大学潜伏下来,这一待就是漫长的六年。期间,他们查找了所有与徐知秋有关系的人,就差把大学翻过来了也没有任何发现。 狗急跳墙之下,他们开始绑票刑讯起来,圣约翰大学老师的失踪案就是他们做的,但接连杀了十多个人还是一无所获,最后这个张老师还搞了个乌龙。 任务未完成,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因此,高个儿才会提出那样的问题。 “孙组长,要不我们投靠日本人吧?”高个儿试探性地提议道。 孙意映语气平和地反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高个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听说有很多弟兄都投靠了日本人,有些还受到了重用,钱也不少。我觉得,这或许是个出路。” 孙意映淡淡一笑,“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不过,不是我们,是我。” 话音未落,孙意映果断扣动了扳机。高个儿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意映,身体缓缓倒下。 “要去的话还需要带点见面礼才行......”孙意映喃喃道。 ...... 春风轻轻吹拂,带来丝丝温暖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冬日的严寒。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照亮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刘松风从繁忙的码头归来。 这段时间,他因失去了特高课的工作,便将重心转移到了洋行的码头上。 就在此时,小胖子陈宇航又找到了他,带着厚重的礼物“小黄鱼”,手中拿着一份清单,希望刘松风能帮忙采购运输一些货物。 刘松风接过清单,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清单上的货物,竟全是禁运品——粮食、棉纱、无缝钢管,每一样都显得异常敏感。 尽管刘松风对陈宇航的身份有些疑虑,但他并未过多纠结。如今这个年月,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抗日。而此刻的他,手中握着这份权利,不用岂不是可惜? 至于可能引发的麻烦,刘松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日本人若是找麻烦,那也是找英国人的麻烦,与他刘松风何干?他只是在为威廉老板赚取利益而已。 刘松风一口答应下来,陈宇航喜出望外,直言下回更有厚礼相送。 刘松风刚迈进劳功新村的大门,便远远望见李婶正在自家门前的地里辛勤劳作,几个小孩子在她身旁欢快地嬉戏着。 岁月留在李婶的脸上的痕迹更深了,那些皱纹似乎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刘松风知道,李二牛仍然没有音讯,李大牛与李婶的焦虑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李婶抬起头,看到了归来的刘松风。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松风回来啦!这么早下班,是不是急着回家看媳妇啊?”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引得周围的小孩子们好奇地围拢过来。 “什么媳妇?”刘松风一头雾水,心中暗自琢磨,难道是张静雅回来了?这么快就结业了吗?还是被开除了? 小孩子们听到大人们的对话,也开始起哄:“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 刘松风哭笑不得,连忙挥手驱散这群调皮的小家伙:“去去去,再胡说下次就不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刚踏进家门,刘母便像预知他归来似的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忐忑和歉意:“阿宝,今天娘又在外面捡了一个姑娘回来……” 刘松风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姆妈,你……”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刘母的话里他猜测这次回来的并不是张静雅,看来母亲又做了一次好事。 “今天我去买菜的时候看到有个流氓正在欺负她,我就叫了些同村的人把他打跑了,顺便就把她带回来了。”刘母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刘松风生气。 刘松风深知自己从事的行业风险极大,曾经多次叮嘱过母亲不要再带陌生人回家,但母亲的善良和同情心总是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刘松风无奈道:“行吧,姆妈,下不为例,让她待几天,到时候打发她走。” 刘母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女人穿着刘母的旧衣服款款走了过来,她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没有过多的打理,却显得自然而优雅。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她的面容。她的眼睛细长而妩媚,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和秘密。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狐媚的气质。 她张开樱桃小口:“打扰了,我叫廖雅泉。” ------------ 第88章 疑点 廖雅泉轻轻俯身,眼中闪烁着秋波,她的模样,仿佛一朵娇弱的百合,让人心生怜悯。 刘母立刻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到了这里,你就安心住下吧,慢慢找你的亲戚,不用着急。” 廖雅泉没有开口,只是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嗯”,同时,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扫向刘松风,似乎在等待着这个家中真正的主人给出认可。 刘松风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浮现出一个字——假。 她的动作、表情、言语,无一不透露出一种刻意和虚伪,给刘松风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身为一个杀手,刘松风深知,直觉往往是救命的关键,它虽然难以名状,但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这女人有问题,刘松风在心里下了定论,决定要谨慎应对。 见刘松风半天没有开口,刘母有些焦虑地瞥了他一眼。 “嗯,就这样吧。”刘松风的语气不冷不热,态度模棱两可。 刘母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招呼两人上桌吃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的饭菜,实属难得。 廖雅泉吃饭的速度很快,但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优雅,仿佛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刘母不停地往她的碗里夹菜,笑容满面地说:“多吃点,孩子。” “谢谢婶娘,这菜真好吃,就像我妈妈做的一样。”廖雅泉称赞道,眼眶微微泛红,似乎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情感。 刘母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笑着安慰:“好吃就多吃点,别伤心了。” 刘松风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廖雅泉身上,试图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寻出些许破绽。 她的肌肤白皙细腻,如同婴儿的肌肤,吹弹可破。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洁无瑕,没有一丝瑕疵,仿佛一朵未经风雨洗礼的深宅花朵。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每一根都透着淡淡的红润,没有半点劳作的痕迹。即使穿着刘母的粗麻旧衣,也难以掩盖她曼妙的身姿。 刘松风心中不禁暗想,这简直就是一个落难的千金小姐嘛。 或许是察觉到了刘松风毫不掩饰的打量,廖雅泉的脸上起初泛起了一抹红晕。然而,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她巧妙地借着梳理鬓角的动作,轻轻地将衣领往下翻了翻,露出了一段更为白皙纤细的脖颈,那优雅的曲线宛如一只高贵的天鹅。 刘松风瞬间醒悟过来,这个大胆的女人,她竟然在故意引诱自己。他心中的警惕顿时加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刘松风突然感到大腿传来一阵刺痛感。他低头一看,只见刘母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大腿上,正一个劲儿地捅着他。 刘松风有些不满地看了刘母一眼,心想:只是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至于这么紧张吗? 然而,刘母却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一般,岔开了话题说道:“小廖啊,一会儿睡觉前记得泡个脚,解解乏。” 廖雅泉轻笑了一声,乖巧地应了下来。 刘松风回屋后,廖雅泉还与刘母不时说着话,隔壁不时传来刘母的笑声,这是张静雅都没能办到的事。 刘松风脸色一沉,这个女人有一套,不能让她在这里住下去了,必须弄走她。不过首先要搞清楚她是哪方面势力派来的? 【情报系统】很给力,给了刘松风一个大致的猜想。 【你今天回到了家,获得相关情报——你母亲在廖雅泉洗脚的时候发现她的大脚趾边上的缝很宽,而且有个骨头还凸了出来。】 第二天,刘松风直至日上三竿才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原本他计划着今天要去见一见老张,但深思熟虑后,他担忧可能的隐患,便决定将见面推迟。既然暂无紧要之事,他便也无所顾虑,直至很晚才起身。 与此同时,廖雅泉一大早就匆匆出了门,刘母说她找亲戚去了,她的行踪令刘松风不禁产生了几分好奇。 刘松风吃过早饭后在劳工新村的院子里悠闲地漫步。 一群小孩子正在空地上欢快地玩着泥巴,他们都是村子里的孩子,父母为了生计整日忙碌,无暇顾及他们。 其中,一个较高的孩子突然抬起头,看到了刘松风,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他立刻起身跑到刘松风面前,脆生生地喊道:“干爹!” 这个孩子是狗剩儿,黄浦江上撑船的李保义的儿子。当初上海流感肆虐时,刘松风的药救了他的命,因此李保义让自己的儿子认刘松风为干爹。 “狗剩儿啊,今天没上学吗?”刘松风笑着问道。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早就没上了,学校都关门了,干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屁孩有些奇怪地看着刘松风。 “是啊,干爹忘了。”刘松风这才回想起来。劳工新村原本设有一所启蒙小学,刘松风最初也是在这里开始识字的,这所学校是由青年会筹集经费支持的。如今上海被日本人占领,经费自然无从谈起,老师们也纷纷离去,学校因此被迫关闭。 “对了,狗剩儿,你认识我家新来的那个姐姐吗?”刘松风突然问道。 “认识,昨天来的嘛,我昨天跟大毛、二毛他们玩的时候看到奶奶带着她回来的,脸上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狗剩儿天真地回答道。 接着,他又咬着手指甲,有些不满地说道:“那个姐姐一点儿也不好,没有原来的张姐姐好。” “为什么呢?”刘松风不禁好奇。 “早上我们在那儿堆房子,我让她陪我们玩,她不理我们,还把我们的房子踹倒了,我讨厌她。”狗剩儿毫不掩饰自己对廖雅泉的反感。 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如此简单和纯粹。他们不受物质的束缚,也不会被世俗的纷扰所困。他们只关注自己是否快乐,是否得到了关爱。正是这种简单和纯粹,使他们的直觉格外敏锐。 刘松风心中不禁想到:“廖雅泉啊,如果你真的是日本人派来试探我的,那你的伪装也太失败了,连一个孩子都欺骗不了。” 于是,刘松风正色对狗剩儿说道:“这样,狗剩儿,干爹交给你一个任务,不准对外人说。” 狗剩儿立刻精神抖擞,充满了一种被信任的期待感。 “这几天你们就在村子外面的大路上玩耍,如果看到那个新来的姐姐上了车或者见了什么人,等我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不要跟其他大人说。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带点小零嘴回来。”刘松风认真地安排道。 “好的。”狗剩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你认识洋车牌子上的数字吗?”刘松风又多问了一句。 “少瞧不起人,我上过小学的。”小屁孩有些不满地反驳道,显然觉得刘松风小看了他。 ------------ 第89章 南造云子 刘松风下午前往码头处理事务,直至夜深人静才归家。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屋内的动静,寻找合适的时机踏入门槛。 就在刘母与廖雅泉洗脚之际,他大大咧咧地进入了刘母的卧室。 “姆妈,我以前有件青色的大褂,是不是放在你这屋里了?”他径直推开门,大声问道。 一团黑影飞了过来。 “你这孩子,进屋也不知道先敲敲门。”刘母责备道,“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刘松风轻松地接住擦脚布,又恭敬地递回给母亲,瞥了一眼廖雅泉,微笑着赔罪:“真是不好意思,一时疏忽,忘了屋里还有其他人。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廖雅泉正在泡脚,她初时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但随后仿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与刘松风对视。 刘松风见状,心中暗自满意,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随便聊了两句便退出了房间。 走出房门的刘松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却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廖雅泉是日本人! 她的脚因为长期穿木屐而有些变形,脚偏大,趾缝宽,大脚趾骨头凸出,这些都是明显的特征。 然而,令刘松风不解的是,既然松本与小林都已身亡,自己也已被开除,为何还有日本人在暗中注意自己?廖雅泉究竟隶属于哪个日本情报机构?难道是松本在临终前将“肝胆”的情报交给了其他机构,他们并没有放弃追查自己? 刘松风心中满是疑惑,但手中的信息实在太少,无法窥探出真相的全貌。 回到自己房间的刘松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房间里有人来过,而且这个人绝对不是刘母。 他的笔记本位置有轻微的挪动痕迹,虽然翻看过的人已经尽量还原了它的位置,但刘松风做的记号却暴露了一切——笔记本的右下角原本正对着桌面上的一个小坑,此刻却已微微偏移。 他仔细地审视着屋内的每一件物品,查找被翻动过的地方。 更令刘松风惊讶的是,笔记本上还有被撕过的痕迹,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 刘松风并未因此慌乱。 他冷静地检查着进门后的毯子,上面洒了些炉灰,如果有人踏过必定会留下脚印。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毯子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刘松风心中暗叹,这是一个高手,但也仅限于此。 她以为自己只设置了两道预警措施,却没想到刘松风还有第三道、第四道…… 而且她还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刘母一般不会进来,刘松风打过招呼,而且进来后也不可能发现并恢复前两道预警措施,这是专业的情报人员白天进来过。 廖雅泉撕走了笔记本的几张空白页,不过她注定一无所获,刘松风笃定着。 ...... 随着鸡鸣破晓,刘松风便早早地醒了过来。然而,他并未急于踏出家门,而是静静地站在窗帘之后,目光透过微隙,默默观察着外面。 不久,隔壁房间传来了声响。廖雅泉与刘母简短地打了招呼后,便匆匆出了门。刘松风的注意力紧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直至她走出了劳工新村的大门。 出了大门后,廖雅泉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不时地回头张望四周。最终,她径直走向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然而,廖雅泉并未察觉到,一群早起的小孩子也蹲在墙脚边,好奇地捅着蚂蚁窝。其中一个小孩子,正是狗剩儿。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廖雅泉的身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手也跟着比划起来。 似乎是为了确保不会忘记,狗剩儿捡起一个石块,在墙上认真地写下了他刚才看见的数字。他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情,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真是抱歉,劳烦司令官阁下亲自前来迎接。”廖雅泉一上车,便用流利的日语向后座的男人致以敬意。 三浦三郎身着便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能迎接回我们美丽的‘帝国之花’,即便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云子小姐,您说对吗?” 廖雅泉,即南造云子,身为“玫瑰小组”的组长,曾在黄浚间谍一案中被余幸民抓获,囚禁于金陵的牢狱之中。在金陵城破前夕,她巧妙地诱惑了守卫,成功逃脱并返回了上海。 面对三浦的称赞,南造云子谦虚地回应:“哪里哪里,都是老师教导有方,我不过是按照老师指示行事罢了。” 三浦赞赏道:“土肥圆机关长确实功勋卓著,但他的学生也同样优秀,用中国人的话说,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么,云子,打算何时前往特高课上任呢?”三浦继续问道。 南造云子略一沉思,回答道:“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还需要甄别一些可疑的人。角谷大树失踪了,而他又是负责我的情报小组的,特高课的档案显示有一个名为’肝胆‘的人或小组在潜伏活动着,如果不把他找出来,帝国的损失还会扩大。” 事实上,南造云子即将成为特高课的下一任课长,但她并未立即上任,而是选择隐藏身份潜伏,致力于找出导致她暴露的中方卧底。 原本的大好形势因黄浚的暴露而化为乌有,南造云子险些丧命,心中充满了怨恨,誓要找出潜伏在上海的那个名为“肝胆”的敌人。 “你现在正在甄别那个中国翻译?他不过是个小角色,怎么可能接触到导致你暴露的情报?”三浦对此表示不解。 南造云子解释道:“老师曾经说过,没有疑点就是最大的疑点。刘松风虽然看似微不足道,但我还是需要再进一步调查,任何的谨慎都是必要的。若换作老师的手段,恐怕会将这些怀疑对象全部斩草除根。我是希望如此,不过,小野俊先生却不准我动他。” 南造云子也感到困惑,不明白为何小野俊,这位小野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会与一个中国人成为朋友,三浦三郎还专门跟她打了招呼。 三浦叹了口气,说道:“小野这几年过得并不容易,他的叔叔又不允许我插手他的事。既然他开了口,我也不好拒绝。” 南造云子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调查过刘松风了,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有可能的是,他同时是英国人的一个外围情报人员,以前充当过中间人与松本课长他们和英国人交换过情报。” “竟然有这样的事?松本这个蠢货居然从未向我汇报过!”三浦闻言,脸色一沉,显得颇为恼怒。 “放心吧,甄别工作很快就会完成。只要这几页纸上的内容也没有问题……”南造云子轻轻捏了捏内袋里从刘松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几页纸,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 第90章 暂时安全 南造云子企图通过笔记本第二页的压痕来揭示刘松风曾经书写的内容。她坚信,如果刘松风在那一页上秘密留下了什么,那么压痕必然会在第二页上显现。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她期望能够复原这些压痕中的字迹,进而窥探到刘松风的秘密。 在与手下会合后,她立即开始了今日的甄别任务,目标锁定在一个与日本人有密切往来的商人身上,他自然也在他们的排查之列。 起初,屋内传出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随后,一名手下回来报告:“人已经死了,没有招供,应该与他无关。” 南造云子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死了便死了,准备一下,明天开始下一个目标。” “是!”手下应声道。 此时,另一名手下走上前来,递上了从刘松风笔记本页面上压痕恢复的文字。 “来治猩猩的你?”南造云子看到这句话后,满脸困惑,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 手下也是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包括排列组合、拆分、破译等,但结果都显示这是一段毫无文学性和逻辑性的胡言乱语,可能只是他随手涂鸦的。” 如果刘松风此刻在场,他必定会捧腹大笑。 因为这句话并非胡言乱语,而是有着特殊意义的。那是他上辈子学生时代玩《魔兽世界》时,创建了一个牧师角色所取的谐音名字。 在廖雅泉踏入家门的那一晚,刘松风已经巧妙地掩盖了屋内的破绽。那本笔记本曾记录过多次重要的情报,既有给老张的,也有给红党老马的。 他果断地将笔记本销毁,并重新放置了一本,撕去了许多页面,营造出使用过的假象,同时还留下了那个游戏名作为迷惑。 至于他在屋内设置的保险预警措施,也不过是些小伎俩。毕竟,他曾是特高课行动队的一员,掌握一些情报人员的常用手段也是情理之中,廖雅泉不太可能因此起疑。 南造云子纵使再聪明,也猜不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她终究不是无所不知的神。 南造云子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心有不甘地说道:“就这样吧,取消对他的调查。明天你们到劳工新村门口接我,我再住一晚。” ...... 刘松风在下午归来后,第一时间便去找了狗剩儿小朋友。 “干爹,你瞧,这儿!”狗剩儿小手一指,指向村口院墙下那一串歪斜的数字划痕。 刘松风迅速瞥了一眼,随即用脚轻轻抹去痕迹,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把色彩斑斓的糖果,塞进了狗剩儿的怀里,轻声叮嘱:“这是给你的奖励,记得不要对别人提起哦。” 狗剩儿眼睛一亮,满心欢喜地接过糖果,转身便欢蹦乱跳地跑了,显然是迫不及待想与小伙伴们分享这份喜悦。 那串数字对刘松风而言并不陌生,如果排除一切巧合,它无疑指向了上海宪兵司令部的1号车——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轿车,长久以来都是宪兵司令的专属座驾。刘松风在特高课那么长的时间了,看到的次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更令刘松风在意的是,狗剩儿提到廖雅泉毫不犹豫地上了那辆车。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宪兵司令会如此重视,甚至动用专车来接她? 刘松风心中满是疑惑,决定向总部寻求答案。 次日,廖雅泉离开了,声称已经找到了亲戚。刘母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让她离开了。刘松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暂时度过了这一难关。 然而,自从廖雅泉离开后,刘母对刘松风的态度似乎变得复杂起来。她依然如往常一样嘘寒问暖,洗衣做饭,但刘松风敏锐地察觉到,刘母望向他的眼神中,那曾经的喜悦似乎黯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说的忧虑。刘松风感觉到刘母似乎有话想说,但又始终未能出口。 刘松风猜想,或许刘母是在责怪他没有留住廖雅泉,于是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 当刘松风再次与张达夫接头时,已是四月春风拂面的时节。 张达夫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他兴奋地告诉刘松风:“我们分家了,如今有了新的名字,就简称军统。” 然而,他紧接着又露出了一丝郁闷之色,补充道:“原本的老对头,特工总部,他们也独立出来了,现在叫做中统。” 刘松风听后也心生感慨,这个后世名震四方的机构终于应运而生。历史总是如此,如同洪流般不可阻挡,有着它自身的惯性。该出现的事物终究会出现,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其前进的步伐。 回想起上次与余幸民会面时,刘松风曾提醒他疏散金陵的百姓。余幸民虽然尽力而为,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金陵城破之后,余幸民发来电报解释,那个姓唐的混蛋连戴处长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他余幸民,老师无能,愧对学生。 刘松风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心痛,他没有责怪余幸民。余幸民说自己无能,刘松风自己何尝不是无能呢? “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女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刘松风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 张达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回答道:“老余已经回信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已经确认,她是‘玫瑰小组’的成员,真名叫南造云子。她以廖雅泉的化名在金陵进行情报活动,上次被老余抓住了,关押在监狱里。可惜,在金陵沦陷之前,她还是设法逃了出去。” “竟然能从监狱里逃出来?”刘松风愤怒地说道,“这个女人回来报复了,差点就让我栽了。” 张达夫沉吟片刻,提议道:“要不要跟老余说一声,让上海站的人想办法除掉她?” 刘松风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除掉她?恐怕没那么容易。我猜测她很可能是下一任的特高课课长,身边的安保力量肯定非常强大,不是轻易能刺杀得了的。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做好防范就是了。” 刘松风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心中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小心应对这个难缠的对手。 没过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着车来找刘松风。 “刘君,上车。”小野俊热情招呼道。 “是你啊,小野,去哪儿?”刘松风坐了上来问道,“你不守门了吗?” 小野俊故弄玄虚起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上一路行驶,开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刘松风看到了它上面的门牌号:“大西路67号。” ------------ 第91章 好多熟人 院子深邃,大门大打开着,三面环绕着几十米长的空旷围墙,像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散发着一股嗜血的氛围。 在这片幽深的角落,一块“云飞”出租汽车行的招牌静静悬挂,其下停着一辆半新的黑色轿车,闪烁着低调而神秘的光泽。一个男子正专心致志地擦着车身,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刘松风初入此地,便觉得门口的门牌号似曾相识。经过一番回忆,他终于想起,这竟是76号成立之初的旧址,那个曾经名震一时的魔窟,竟在此处初露端倪。 这个机构,无疑是历史的一个畸形产物,它如同一只为虎作伥的野兽,群魔乱舞,其罪恶行径令人发指。它的出现,预示着未来将有无数的抗日志士受其迫害。 刘松风深知,自己将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而日本人似乎也意识到了,对付中国人还需借助中国人之手,开始了“以华治华”的策略。于是,他们开始扶植这个机构,意图将其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剑。 下车后,小野俊领着刘松风向前走去,他语气诚恳地解释道:“刘君,我将带领一个小队在此地驻守。这里新成立了一个特务机构,尚未挂牌,也没有取名字,一切都是崭新的。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加入我,助我一臂之力。” 小野俊说完,停下了脚步,用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刘松风。 刘松风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合适吗?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开除了吧?” 小野俊郑重地保证道:“只要我在这里,谁也不会开除你。”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身上散发出一种准尉的威严。 刘松风又问道:“那我在这里具体要做些什么呢?” 小野俊摊了摊手,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任务主要是监督这些人的行动,其他的就不用多管了。你过来主要是协助我,担任我的翻译,同时帮忙留意这些人的动向。我听说他们打算搞什么‘和平运动’,但我不太信任他们。这个机构的职能似乎和特高课有些重叠,我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 “不过,带你来见见这里的负责人也是必要的,以免以后进出不方便。”小野俊说着,便带着刘松风走向最深处的那栋建筑。 门前已站着几位等候者,一见小野俊到来,领头的那位西装笔挺、头发打理得有条不紊的中年人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迎上前来:“欢迎小野队长前来指导工作。” 此人正是李世群,他的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干练与精明。 小野俊随即介绍了双方,气氛逐渐融洽。 李世群热情地握住刘松风的手,笑容满面地说:“欢迎,欢迎,今后我们便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了,期待大家的精诚合作。刘兄弟,不知你此前在何处高就?” 他话语中透露出对刘松风来历的好奇,毕竟他看出小野俊对刘松风的态度异常亲切。 刘松风淡然回应:“李主任客气了,我曾在特高课任职。”说完,他轻轻在裤子上蹭了蹭刚才与李世群相握的手背,似乎有些不习惯对方手上的油腻。 李世群听后,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有过在特高课任职的经历,那他的背景必定已经过严格的审查,应该值得信赖。 正当李世群准备介绍身后之人时,一声惊讶的呼喊打断了他的话语。 “刘松风!”只见李世群身后闪出一人,梳着大背头,身着灰色中式大褂,正是孙意映。 刘松风见到他,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喊了一声:“孙老师?”毕竟在夜校学习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记忆已有些模糊。 这一刻,刘松风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在这个被汉奸充斥的地方,会碰到曾经的日语老师。难道他这个喜欢擦斯丹康的家伙也背叛了革命?那他以前在那所大学是为了什么? 刘松风不由得这么思考,心里变得谨慎起来。 李世群和小野俊见状,均露出错愕之色。 孙意映连忙解释,感叹世界之小,同时不忘称赞刘松风是他见过的语言天赋最出色的学生。 李世群心中暗自嘀咕:“难怪能得到小野队长的青睐,原来是个翻译人才。”表面上,他依然保持着一脸和善,跟着夸赞道:“难怪啊,原来是意映兄的高徒,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门被猛然推开,一个焦急的身影冲了出来。 “李主任,兄弟们费了半天口舌,那家伙还是不开口,我看还是上刑吧!”来人先是抱怨,随后狠厉地说道。 当他抬头扫视了一圈后,突然惊呼出声:“刘——松——风!” “二牛!”刘松风也惊呼出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今天真是出乎意料,先后遇到两个熟人,最后一个居然是失踪已久的李二牛。刘松风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难道李二牛也沦为汉奸了吗? “是我,不过我改名了,叫我李二豹。”李二豹笑了一声,又转头对李世群解释道,“这是我邻居,我们都住在劳工新村那边。” 李世群脸上有些意动:“嗬,这么巧?叙旧的话等会儿再说,小野队长来了,刚好意映带了礼物来,我们可以一起去见见。” 小野也来了兴趣:“什么礼物?” 李世群一脸高深莫测:“去了就知道了。” 一行人步入那间平房,穿过一条稍显幽暗的走廊,最终抵达了一间尚留有装修痕迹的房间。门口墙皮斑驳,脱落的部分露出粗糙的砖面,与其他木门的朴素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的铁门显得尤为突兀。刘松风心中暗自猜测,这里很可能是刑讯室或是囚牢之类的场所。 门扉轻启,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刘松风透过狭窄的门缝,一眼便看见了房间内坐在椅子上的一位熟人——邹朝闻。圣约翰大学的明星老师,刘松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刘松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接连遇到熟人,让他不禁有些恍惚。他努力压下内心的波澜,跟随着众人走进房间。 孙意映似乎有意考校刘松风,他转过头,用轻松的语气问道:“松风,还认识他吧?” 刘松风故作沉思,以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好像是邹老师吧?他怎么会在这儿?”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警惕,似乎对这个意外的相遇感到有些不安。 孙意映却哈哈一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看来你记性不错,他可不仅仅是老师那么简单,他还是红党的一员。” ------------ 第92章 邹朝闻被捕 邹朝闻一早从教职工宿舍踏出,竟遭人偷袭,昏厥过去。待他苏醒时,已身处这个陌生房间。四周之人口音各异,却无人对他施加酷刑,只是一味地劝他坦白交代,以免遭受皮肉之苦。 邹朝闻心中一片茫然,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感到困惑。当下是联合抗日之际,军统、中统与他们表面上维持着和平共处,他暗自揣测:“难道他们又要违背大义,对我们下手吗?”尽管内心焦虑,他表面上仍极力辩解,声称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国文教师,愤怒地表示要控告这些人。 然而,当一群人进入房间,其中一人开口说话,邹朝闻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竟落入了日本人的手中。 小野俊用他那不太流利的中文惊讶地问道:“噢,红党吗?他们隐藏得可真深,李主任,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李世群目光如炬地盯着邹朝闻,似乎要洞穿他的内心。 他淡定地回答道:“这要归功于意映兄,他刚来就为我们送上这份大礼。如果没猜错的话,邹老师应该是上海红党地下组织的高层吧。” “你们这是非法绑架,我要去控告你们!”邹朝闻仍在努力辩解。 孙意映从人群中走出,缓步来到邹朝闻面前,冷笑道:“邹老师,不用再狡辩了,你们的身份逃不过我的鼻子。” 邹朝闻脸色骤变,他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昔日的同校教师。他迅速理清思绪,明白自己的伪装虽然看似成功,但还是没能逃过某些人的眼睛,尤其是中统的眼睛,他瞬间猜透了孙意映的来历。打那么久的交道,最了解你的其实是你的敌人。 他正色问道:“你是中统的,现在又当了汉奸?”言语中充满了对孙意映的鄙视。 此刻,他已决定不再伪装,因为已无任何意义。 孙意映对邹朝闻的态度毫不在意,反而一脸欣喜地说:“看来邹老师已经决定坦诚相待了。” 邹朝闻闭上眼睛,冷冷地说:“别白费力气了,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小野俊斜瞥了李世群一眼,嘲讽道:“听说红党都是硬骨头,接下来就要看李主任的手段了。” 李世群傲气地回应:“那当然,特高课那里是人进鬼出,我这里则是做鬼都难。李队长,交给你了,好好招待他。” 李二豹挽起袖子,一脸兴奋地说:“好的,兄弟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家伙一本正经的,等会儿就让他知道厉害。” 刘松风不知道的事,李二豹如今是这个新成立的机构的行动二队的队长,他还有一重身份,就是黄道会的会长,他带着整个帮会赤裸裸投靠了日本人。 当初他从死人坑里爬了出来,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变得天不地不怕,回到帮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原来的会长常清,威逼下面的帮众承认他的地位,顺势又得到了日本人的认可,被安排到了李世群这里,成为了他的一个马前卒,凶残、暴虐。 刘松风在一旁听得脸色惨白,他怯懦地说:“我先出去了。” 小野俊哈哈大笑:“刘君,你这胆子不行啊,还是要多锻炼一下。以后这种场面可少不了。” 刘松风连忙拒绝:“算了吧,一会儿又晕了。” 小野俊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好吧,刑讯也就那么回事,看多几次就好了。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有个人还要见你。” 李二豹向刘松风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心中原本对刘松风拳打外国人的崇拜形象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失望和轻蔑。他觉得刘松风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世群与孙意映则显得城府极深,他们的脸色始终保持着平静,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惊讶,也没有阻止刘松风的离去。 刘松风按着刚来的路线走出了房子,来到院子里。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复刚才的苍白样子。 要刘松风在那里听革命同志的惨叫声他是不愿意的,他可没有那种变态的嗜好。邹朝闻暴露了,自己应该马上通知一下马伯初,就是不知道他们换地址没有?刘松风不由得有些忧虑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自己也没有再去买过糕点,如果因为战争的原因导致了马伯初更换了安全点地址,那这就糟糕了。还有李世群纠集了一群汉奸开始对付抗日力量,这件事情也要通知他们一下,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 大约过了十分钟,小野俊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刘松风敏锐地发现,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似乎刚刚亲自动过手。这让刘松风感到一阵心寒,他难以想象,一个曾经守门的宪兵,一个曾经被同伴欺负的宪兵,如今稍微有了一些权力,就变得如此残忍无情,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小林龙介。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小野俊对刘松风的态度依然如故。他跳上车,笑眯眯地对刘松风说:“走吧,刘君,我们去见一个人,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轿车一路疾驰,最终稳稳地停在了特高课那幢显眼的小黄楼前。 刘松风心中满是疑惑,不解小野俊究竟要带他去见哪位神秘人物。 咚—— 松本办公室里面传来的熟悉女声:“进来。” 小野俊刚推开门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轻声喊道:“云子。” 南造云子从办公室里间走出,她的目光在刘松风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带着些许玩味地喊道:“原来是小野队长,还有......松风哥。” 刘松风听到这一称呼,不禁感到一阵鸡皮疙瘩。他心中暗道:“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是新任特高课课长。” 南造云子主动解释了她出现在刘松风家的原因,原来是为了寻找所谓的“肝胆”。她告诉刘松风,他已经通过了甄别,这让刘松风稍感安心。 然而,南造云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震惊。她说名单上有嫌疑的人全部被她杀了,她认为这是最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还让他好好感谢小野俊,不然他现在也凉透了。 刘松风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是小野俊保下了他,不然以这个女人的残忍一定会将全部嫌疑人杀掉。 在离开前,南造云子严肃地警告刘松风,不准再充当英国人的中间人,从今往后要一心一意地跟着小野俊为帝国服务。刘松风心里吐槽着,但表面上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明白其中威胁的意味。 出门时,他不经意间瞥见小黄楼周围的瞭望塔上挂着一个人。他仔细一看,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嘶,那不是以前经常欺负小野俊的那个家伙吗?居然被挂在那里暴晒着?” 这一幕让刘松风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不禁感叹小野俊的记仇之心竟如此深重,连对自己人都能下如此狠手。 ------------ 第93章 计划营救 刘松风今天见了很多故人,他认为今天【情报系统】应该会爆一些猛料出来,果然如此。 【1、你今天去过大西路67号,获得相关情报——此处住宅是经济汉奸谢小初送给李世群的礼物。】 【2、你今天去过大西路67号,获得相关情报——李世群防备着小野俊,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客气,他知道这是日本人派来监视他的。】 【3、你今天去过大西路67号,获得相关情报——邹朝闻已经报了死志,决不会吐露关于党的任何信息。】 【4、你今天去过大西路67号,获得相关情报——孙意映跟李世群是上海大学的同学。】 【5、你今天去过大西路67号,获得相关情报——李二豹在考虑如何衣锦还乡的事情。】 【6、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南造云子相信自己的方法已经成功除掉了“肝胆”,只是有些遗憾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7、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明天挂在瞭望塔的人将会换一个。】 【8、你今天去过特高课,获得相关情报——南造云子从华北特务机关借了一个军统被抓投降的人。】 【9、你今天去过美味坊,获得相关情报——马伯初将会组织人手营救邹朝闻。】 【10、你今天回到家,获得相关情报——你的母亲今天去过金利源码头。】 刘松风深思良久,心中五味杂陈,消息如双刃剑,好坏并存。一方面,他得以彻底洗清嫌疑,这无疑是大好事。 然而,另一方面,“肝胆”这个代号已无法再使用,他必须告诉余幸民,再换一个新的代号。 孙意映,那个大学老师,刘松风想了半天,觉得有些猜不透他,这是一个危险的家伙。通过短暂的聊天,知道是他用送礼的方式出卖了邹朝闻。 更为棘手的是,军统又出现叛徒了。 南造云子所借用的军统投降者的身份现在还是个谜团,刘松风对此深感忧虑。他决意近期多往特高课走动,希望能从中打探到更多信息,或从【情报系统】中获取相关线索。 而更令刘松风感到不解的是,母亲竟然出现在他工作的码头,她去做什么?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 马伯初坚守着自己的店铺,尽管上海沦陷后,房租飞涨,生活压力倍增。但他深知,只有守在这里,才能确保“擀面杖”传来的消息不会遗漏。这种坚持,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 终于,久违的“擀面杖”再次传来了消息。马伯初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脸上更是怒火中烧,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掌柜的?”侯小四关切地询问道。 “你在店里守好,我出去一趟。”马伯初的语气凝重而坚定。 邹朝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是上海地下组织的核心人物,掌控着多个情报小组和宣传机构,与众多进步人士和学生团体保持着紧密联系,更能直接与江苏省委沟通。他的安危,直接关系到整个上海地下工作的成败。 尽管马伯初深信邹朝闻的忠诚和信仰,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尽快向上级汇报,并请求指示。同时,他心中已有了营救邹朝闻的决心,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同志陷入险境。 尽管按常规渠道,马伯初无法直接联系到上级,但作为老党员,他自有自己的办法。他知道,这可能会犯错误,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 在一个秘密联络点,马伯初与紧急进城的上海周边县城派来的游击队的同志们碰面了。 他得到了上级的同意,决定营救邹朝闻,同时作为营救小组的负责开始计划起来。 江苏省委那边的渠道信息更多,更能理解李世群这个机构成立对抗日力量意味着什么,也在秘密计划派人员潜伏进入其中。 “大西路67号,前面有几十米空旷的场地,周围三面都是围墙,很不利于隐蔽进入。最后一面隔壁是65号美国驻沪海军陆战队的军营,我们也没有办法通过那里潜入。”一个先头侦查人员有些苦恼地指着桌子上的简易地图说道。 “李世群这个叛徒,当时就应该杀了他,现在居然还投靠了日本人。他对我们太了解了,老邹肯定是被他闻到味儿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用地捶了一下桌子,义愤填膺道。 有人建议道:“那里不是有一个租车行吗,我们可以伪装成客人进去打探一下。” 马伯初立刻否定了这个建议,他摇着头说:“没用的,这个租车行只是个幌子,就是他们这个特务机构明面上对外的噱头,不可能是做生意的,一去就会暴露,得不偿失。” “的确,经过我们的侦查,这个67号大门一直敞开着,但里面布置了很多暗哨,街头巷尾也没有什么商贩,应该是被这些特务驱赶了,任何陌生人靠近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易守难攻,的确是个硬骨头。” “我们缺乏必要的情报,这是一个全新的特务据点,到底里面有多少人?邹同志关押在哪个位置?敌人有多少轻重火力?这些都没有搞清楚就冒然强攻的话会牺牲很多人的。” 也有人反驳起来:“我们不怕牺牲......” “就是,冲进去杀了这些汉奸走狗。” “对,就是,我们也不差,都是打过正规部队的,还怕这些二鬼子。” 同志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但一直都没有有效的建议。 马伯初听了一阵,感觉没有自己的想法更好的办法了,他沉着着开口了。 “同志们,上级省委要求我们救出邹同志,并不是要我们胡干、蛮干,也不是以不切实际的计划实施强行营救,造成其他同志们的牺牲,相信邹同志知道了这点也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干的。” 马伯初话语一出众人皆沉默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到底怎么办嘛,难道想睁睁看着邹同志在那里受尽折磨。”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李世群这个叛徒在座的可能有人也熟悉,这是一个极端偏执、自私自利、缺乏道德和正义感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的特点兵不血刃救出邹朝闻。“马伯初胸有成竹说道。 ------------ 第94章 寻找一号机密 “张哥,外面突然多了一个盲人算命摊,要不要赶他走?”一个小喽啰低声向张鲁汇报,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和好奇。 张鲁,作为李世群的头号马仔,身材魁梧,气势逼人。他此时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两把枪,听到手下的汇报后,微微皱眉,将枪揣进了腰间。近日,日本人送来的武器、炸药和还有大量的金钱,足有两大包柳条包那么多,全是五元、十元的日元,足有三十多万,眼前的利益让他直呼跟着李世群的过来就是来对了。 “哦?盲人算命摊?”张鲁挑起一边的眉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站起身,走出大门口,拿起望远镜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最醒目的算命摊的招牌。 那是一块历经风霜的木板,上面用浓重的墨色书写着“盲人算命”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木板的边缘因岁月的侵蚀而略显毛糙,却稳稳地挂在摊前的一根竹竿上。 摊主是一位中年男子,戴着墨镜,满脸络腮胡子,看起来并不像传统的算命先生,反而透着一股彪悍的气质。摊子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道具:一本泛黄的卦书、一支磨损严重的毛笔、几张写满符号的纸张。那大胡子摊主并未主动招揽客人,只是双手环抱着,目光锐利地盯着大西路67号的院门。 张鲁虽然为人残暴,但同样狡诈多疑。他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站在远处观察了许久。络腮胡子的摊主似乎并不害怕他们的存在,反而显得镇定自若。 “这怕是一条过江龙啊。”张鲁心中暗自思忖,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来意。 他带着手下走上前去,故作客气地说道:“算命的,这里风大,不如到对面我们的院子里去,那里宽敞。” 络腮胡子闻言,摘下墨镜,露出明亮的双眼。他嘴角扯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说道:“我怕你们里面装不下我们那么多人。” 张鲁心中一紧,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慎重地问道:“兄弟哪方面的?”同时暗自警惕,生怕对方突然发难。 络腮胡子就是马伯初他们这个营救小组的一员,他自告奋勇接下了马伯初定下的“敲山震虎”策略,其余人在后面几栋房子里潜伏着,稍有异动就会来一场短兵相接。 络腮胡子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邹朝闻。”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张鲁心中炸响。他瞬间脸色大变,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四下张望,总觉得有无数枪口在暗中对着他。 络腮胡子继续说道:“放了他,我们相安无事。不然,你们这个据点天天都会很热闹。”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意味。 张鲁咽了咽口水,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装镇定地说道:“等着,我回去汇报。” “跟李世群说,我们都很想念他。”络腮胡子又补充了一句。 ...... “他当真这么说?”李世群听闻汇报后,勃然大怒,怒火中烧地咆哮道:“他妈的,我这才开张没几天,他们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连我抓了他们的人都知道了!” 他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如水,命令道:“我就不信这个邪,多带些人手,给我全部拿下,死活不论。” 张鲁面露难色,试探着劝道:“主任,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也不是好惹的!”李世群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 张鲁无奈地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迈出一步,李世群的声音又响起:“回来!” 张鲁回头,只见李世群满脸焦虑,正在权衡利弊。 过了许久,李世群似乎下定了决心,问道:“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张鲁心知肚明,李世群问的是邹朝闻,便答道:“还没招,李二豹下手重了些,还剩最后一口气了。” “罢了,把他还给他们吧。”李世群叹了口气,无奈道,“羊肉吃不到,还惹了一身骚。他们都是些死硬分子,以后这种赔本的买卖还是少干为妙。” 李世群心中郁闷不已,本想借开张之际露个脸,谁料竟撞上了硬茬子。如今对方都找上门来了,若是不从,只怕这里日后难以太平。为了自身安危着想,李世群迅速权衡利弊,决定妥协,同时也准备好了应对日本人派来的监视者小野俊的说辞。 ...... 当马伯初看到邹朝闻第一眼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 邹朝闻,这个曾经骄傲挺拔的男人,喜欢干净整洁的男人,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医生正在给他紧急处理伤口。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眶周围血肉模糊,两个眼珠都不见了,被敌人残忍地剜去了。 他的衣衫破烂,布满了血迹和污渍。身上布满了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出血丝。那些鞭痕和烙铁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肌肤上,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让人触目惊心。 他的双手被同志们小心翼翼地托起,手腕处已经肿胀变形,皮肤下满是淤血。手指微微弯曲,似乎还在痉挛着,那是他遭受刑讯时留下的痛苦记忆。 尽管邹朝闻已经奄奄一息,但他的意志却似乎仍然坚定,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在唱着属于他们的歌。 听到歌声,马伯初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其他营救人员也是满眼通红,背过身不忍再看这个场面。 医生给邹朝闻打了一针,对着马伯初摇了摇头,“还有一点儿时间。” 马伯初红着眼睛,瓮声瓮气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马伯初蹲在床边上,小声喊着:“老邹,我是老马。” 也许是医生打的针的效果,也许也可能是听到了马伯初的呼喊,邹朝闻开始有了反应。 “是......是老马吗?” “是我。”马伯初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什么都没有说,同志......们很安全。” “我知道。”马伯初哽咽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我来的......特科交给我一任务......”邹朝闻在这一刻交代后事般向马伯初说着自己未完成的任务。 邹朝闻受特科的委派,潜伏进上海。除了担任上海地委的负责人,组织领导上海的地下活动,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使命,寻找当年遗失的“一号机密”。 邹朝闻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马伯初是他信任的人,这个使命还需要有人替他去完成。 “记住联系......方式,不要让他在外面......飘零......” 邹朝闻牺牲了。 ------------ 第95章 衣锦还乡 小野俊怒怒冲冲进了办公室,把枪套解了下来,重重摔在桌子上。 刘松风见他这样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伪特工总部开始招兵买马了,主要的都是军统、中统的叛徒,还有帮会的分子,大西路67号最近很热闹,颇有一番新气象。小野俊带领的宪兵小队分了几间办公室,平时都待在里面,一般不会参与李世群的行动。 事先已经约定好了,特工总部采取的暗杀、拘禁行动都会事先通知到小野这边。需要前往日军驻扎的区域还要有小野的陪同才行。枪毙犯人时也需要有小野在场监督。 特工总部每日的工作情况,例如拘捕人数、所收集的相关情报都需要向他汇报,就连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弹药也是小野俊帮忙领取过来的,并作好登记。 说直白点,小野俊就相当于伪特工总部与日本人之间的纽带,除了监视,还有上下沟通的功能。刘松风已经开始在这边上下班打卡了。 但显然两边刚开始合作,已经产生矛盾了。 “李世群那个混蛋,骗我说那个红党死了,他们随便找了一个尸体就想应付我,以为我那么好骗。”小野俊还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应该不会吧,他有这么大胆子。”刘松风煽风点火说道。 “他的胆子大得很,根本没有将帝国放在眼里。”小野俊沉着脸,开始写着什么,“我会记录下来,以后跟他们算总账。” 在这个新的地方,小野俊的小本本又开张了。 刘松风心里想笑,知道马伯初他们肯定是有所行动,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迫使李世群屈服,邹朝闻应该是获救了,就是不知道情况如何。 李世群这个家伙还用了一招“李代桃僵”来糊弄日本人,胆子的确很大。 不过这都不关刘松风的事,他恨不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 李大牛拉刘松风拉扯到一边悄悄说道:“松风,婶娘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情。” 自从刘松风知道刘母去了码头后,他很好奇姆妈是去做什么,又担心她的安全,就安排了李大牛悄悄跟上她。 听到李大牛的话后刘松风心里直呼“糟了”,自己在日本人那里做事情估计已经被姆妈知道了。刘母一直不满意他在日本人那里当翻译,数次劝他辞掉,刘松风扯谎已经辞了,只保留了在洋行的工作。 如今这件事情暴露了,不知道姆妈心里怎么想,刘松风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李大牛自己也是一脸担忧地问了一个问题,“松风,他们说二牛加入了帮派,还在日本人那里做事,是真的吗?” 刘松风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这个混蛋,从小就偷鸡摸狗的,长大了居然还投靠了日本人,他没做什么恶事吧。”李大牛一脸期盼的希望从刘松风嘴里听到一个“不”字。 刘松风也很想骗他,但这些事情很难瞒下来。除了刘松风知道的,李二豹现在在伪特工总部担任的就是行动二队的队长,没事还喜欢亲自上手刑讯犯人。这才几天,死在他手里的已经不下三个人了,还有没打听到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李二豹已经是恶迹斑斑了。 见刘松风沉默不语,李大牛的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 离开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松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你也不能再待在日本人那里了,村子里的人很快都会知道的。” 刘松风哑然。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会被父老乡亲们戳脊梁骨,更严重的是如何过了自己母亲那一关。 为了长久的潜伏下去,劳工新村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刘松风已经有了换住所的打算。 回到家中的刘松风以为刘母会问他,但刘母一如既往地为他准备了饭菜,并没有多说一句,只是眼中也失去某种神彩。 ...... 李二豹当汉奸的丑事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短时间内便在整个村落传得沸沸扬扬。就在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之际,他蓄谋已久的“衣锦还乡”大戏也如期上演。 炎炎夏日,炽热的阳光将劳工新村每一寸土地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然而,在这个本该宁静祥和的午后,村子入口却上演了一出颇为刺眼的戏码。 数辆黑色小轿车汽车缓缓驶入村子,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也惊扰了村民们平静而贫穷的生活。 李二豹带着一群手下从车上走下,他们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礼盒,有的用精美的网兜包裹着,显然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他们统一穿着中山装,精神抖擞,满脸喜气地向村里走去。 李二豹走在最前面,脚步轻快,仿佛完全不顾及村民们复杂的目光。村民们纷纷从家中走出,聚集在路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近日来在村子里声名大噪的“名人”。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的窃窃私语,回忆着李二豹的过去;有的则是一脸羡慕,对那豪华的阵仗和昂贵的礼物眼馋不已;还有的则是满脸嫌弃,厌恶地吐着口水。但无论心中如何感想,他们都忍不住好奇地围观起来。 李二豹的手下开始将带来的糖果分发给在场的小孩儿,孩子们则躲在大人的身后,舔着嘴唇,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有的孩子一脸高兴地接过糖果,有的则是犹豫地不知所措。 而此刻,李二豹的母亲李婶已经站在门口,双手不停地颤抖,脸上满是焦虑和迷茫。这几天她也听到了村子里的传言,知道儿子当了汉奸,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她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担忧和无奈。 李大牛立在门口,脸上满是愁容。 昨天有人通知他说:你的弟弟明天会回家。 李大牛今天没有出车,他知道是李二牛派人知道他的,索性在家里等着,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哪知道他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毫无回旋的余地。 李大牛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踏进家门一步,李家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他也没有这个弟弟了。 ------------ 第96章 好戏即将上演 “你走吧!”李大牛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决绝。 李二豹身形一顿,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大哥你……”他迟疑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他心中预想过无数次回家的场景,却从未想到会是眼前这般情形。那些曾经的温馨与和睦,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李婶的眼神躲躲闪闪,手足无措般背转身去。她的沉默,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独。 “我回来你们就这样……”李二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和愤怒。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家人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李大牛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大哥……”李二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大牛打断。 “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李大牛终于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仿佛要将李二豹从心中彻底抹去。 李二豹的脸上挂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在手下人面前丢了脸,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缓了缓尴尬的表情,坚持说道:“我看一看父亲就走。” “不用了,父亲不想见你。”李大牛冷冷地回应道。 “我想见就一定能见到。”李二豹也是冷声说道,说完就要跨步从李大牛身边走过去。 然而,却被李大牛一把拦了下来。 李大牛捏着李二豹的手,恨声说道:“滚,别逼我揍你。”他的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李二豹不怒反笑了,“你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你动我试试。”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和狂妄。 李大牛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头砸了过去。李二豹拦住了手下的跃跃欲试,硬扛了这一拳头。他毫不在意地擦去了鼻子流下的血,嘲弄地说道:“大哥,你也只有这点本事。” 李大牛怒不可遏地还准备动手时,李二豹的手下将他控制了起来。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李婶看到这儿就稳不住了,她呼天喊地起来:“你个死孩子,他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能叫人抓他呢……”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痛。 李二豹想要解释:“我没有……”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围观村民的骂声淹没了。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这时,里屋传来了极大的一声:“滚!”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与急促的喘声。 那是李家瘫痪在床的父亲,他也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当了汉奸,怒火中烧发出了自己的吼声。 没过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李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冲进屋去。李大牛也挣脱特务的控制,冲进了屋里。李二豹脸色阴沉地也跟了进去。 只见老人已经气息奄奄,双眼紧闭,眼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泪痕。一大片黑血喷溅在床罩上,触目惊心。 李婶一看顿时就昏了过去。 李家父亲被活活气死了,这个消息像风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村子。 李二豹木讷地走出了房子,宛如大病初愈的病人,神情呆滞,脸色苍白。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二牛,你不应该……”刘母在旁边插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二豹粗暴的声音打断。 “关你什么事!”他歇斯底里地喊道,眼神冰冷如野兽。 刘母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临走前,李二豹又转过头冲着刘母嘲弄般说了一句:“你说我?你儿子不一样也投靠了日本人,嘁!”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刺入刘母的心中,她顿时脸色煞白,手脚冰凉起来。 ...... 刘松风这边还在苦恼用什么理由去特高课,不然怎么打探到底是哪个家伙叛变了。 但答案自己就送了过来,下午的时候南造云子带着一个人过来特工总部上任,李世群热情地接待了他。 刘松风瞬间呆住了,居然是那个莽撞人——王千帆。 他的出现让刘松风如坐针毡,生怕被对方认出,从而暴露身份。 刘松风心中暗自叫苦,余幸民这个家伙,不是说他不可能叛变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慌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在人群中悄然躲过王千帆的视线。 王千帆似乎心情格外愉悦,在人群中与各大特务寒暄客套,那一口大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然而,他的眼睛却极为敏锐,不经意间向刘松风投去一个眼色,刘松风心中一惊,险些魂飞魄散。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王千帆并没有向其他特务透露任何关于刘松风的消息,反而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与他擦肩而过。 刘松风心中一阵庆幸,同时也感到疑惑不解。 难道军统正在下一盘大棋?刘松风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上次老师提到的即将到来的混乱。难道这一切都是军统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而精心策划的?王千帆是假叛变? 夜幕低垂,刘松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听闻白日里李家发生的种种变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唏嘘。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午夜之后无意中刷到的关于刘母的情报。 那情报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让他在这炎炎夏日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睡意瞬间消散无踪。他心中既有深深的恐惧,又充满了对刘母的肃然起敬,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无法平静。 刘松风知道,关于刘母的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他打定主意,无论明天会遇到怎样的困难,都必须将这个隐患彻底解决。 清晨,刘母在刘松风临出门前,叮嘱他晚上早些回来。刘松风点头应允,心中却暗藏着重重忧虑,【情报系统】从来不会出错。 傍晚时分,刘松风归家,只见桌上已摆好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汤,旁边放着两副碗筷,显然是为他准备的。刘母静静地坐在桌边,看到他回来,平静地说:“过来吃吧,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说着,她拿起调羹,为自己和刘松风舀了一碗。 刘松风走近桌前,闻到汤中飘出的诱人香气,不禁赞道:“姆妈,您炖的是什么汤啊?这么香!” 他尚未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满足地赞叹道:“真香!” 刘母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隐去,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刘母也拿起勺子,慢慢喝起了汤。 ------------ 第97章 大义灭亲 在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默默地品尝着汤品,只有勺子与碗偶尔的碰撞声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这本应是一幅温馨的家庭晚餐画面,然而刘松风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仿佛有某种恐怖即将降临。 终于,当刘母将整碗汤都喝尽,她用手轻轻擦了擦嘴,凝视着刘松风,语气沉重地开口。 “阿宝,你父亲早已离世,这些年我始终不愿相信,只当是个念想。但这两天,我终于想明白了。” 刘松风放下勺子,轻声回应:“姆妈,你想通了就好。” 刘母的眼神变得迷离,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她平静地诉说着:“你父亲当年总谈论着民族、自由和独立,这些我虽不懂,但总觉得他过于关注时政,以致于我们母子二人过得如此艰难。” “这些我都不懂,但我明白一点,那就是不能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人,帮着外国人欺负我们中国人。” 刘松风静静地听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刘母突然语气一转,痛心疾首地说道:“阿宝,你聪明过人,书也读得好,但我后悔让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学会了大道理,却忘了老祖宗留下的礼义廉耻。为什么要当汉奸?我早就劝你辞了那份工作,你却越陷越深……”说到此处,刘母的泪水已滑落脸颊。 刘松风急忙辩解:“姆妈,我没有。” 但刘母已不愿再听,她泣不成声地说道:“不要再说了,我都去打听过了。雅泉告诉我你帮着日本人抢中国人的东西,码头的人也说你在日本人那里当队长,帮他们抓中国人。昨天二牛也这么说……你还在狡辩什么?” 面对母亲的指责,刘松风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母亲。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想要拍拍刘母的肩膀,却又犹豫不决。 “我没有教好你,愧对你父亲,等下去了再说吧。”刘母说完后,便陷入了沉默,她的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刘松风呼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刘松风深知,哀莫大于心死。他必须尽快让母亲恢复过来,否则长时间如此对她的身体极为不利。他长叹一声,冲进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摞早已准备好的报纸。 “姆妈,你听我说。”刘松风温言说道。 刘母没有反应。 刘松风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他开始着急了。 突然他灵机一动。 “姆妈,你还记得帮助我们的余伯父吗,两年前我遇到过他。” 刘母的眼神开始聚焦,有了一些反应。 “这两年我在帮着余伯父做一些事情,他当了我的老师。”刘松风开始讲起来,半真半假,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刘母知道。 刘母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些光彩,她明显听进去了。 “姆妈,你看。”刘松风指着两年前的报纸,当年轰动上海的百乐门惨案,刘松风第一次提供情报处决的一个汉奸。 刘母顺着刘松风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也是识字的,跟着刘父学的,基本也能看懂。 “这人叫陈世襄,背叛了国家,当了日本人的走狗,我找到了他的行踪,余伯父找人动的手。” “这人叫亨利,法国人,一直在怂恿工董局准备占领我们的更多土地,我提供的线索,余伯父派人暗杀了他。” “这人是特高课的课长,一个残酷杀害中国抗日力量的刽子手,我在那里当翻译,提供了消息,厨子给他下毒毒死了他。” “还是这里,苏南的忠义救国军,差点就中了日本人的圈套,是我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告诉了余伯父,才让他们免遭毒手。” 一张张报纸,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刘松风娓娓道来,刘母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脸上却浮现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阿宝,你是......” “姆妈,你也听过戏,知道什么叫‘身在曹营心在汉’,余伯父是政府的人,我一直都在帮他,只有在他们的地盘,我才能打听到那些消息,帮助更多的中国人。”刘松风说完也是松了一口气 。 刘母喜极而泣,自己的儿子不是汉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消息,至于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对一个母亲来说都不重要。 在刘松风说出余幸民的体貌特征的时候刘母就已经相信他了,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也再次重新获得了生活的勇气。 忽然她意识到一件事情,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快,阿宝,去抠嗓子吐出来,快,去吐,鱼汤有毒,快点。”刘母焦急万分。 刘松风笑眯眯盯着她,心里一阵温暖,这才是我的姆妈,一个关心他的最亲的人。 “快啊,要来不及了,姆妈不知道你是好孩子,准备带你一起见你父亲了,谁知道害了你,姆妈错了......”刘母嚎啕大哭起来,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将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刘松风一点儿也没有担心,因为【情报系统】全部告诉他了。 【你今天回到了家,获得相关情报——你的母亲觉得愧对了你的父亲,辛苦培养的儿子当了汉奸,决定大义灭亲,陪你一起下黄泉。】 【你今天回到了家,获得相关情报——明天你的母亲将会去市场买几只河豚炖来吃,就当是最后的晚餐了。】 【你今天回到了家,获得相关情报——你的母亲从早上就开始炖鱼,为了避免你喝到凉的鱼汤,期间她热了很多次,河豚的毒素早已经消失,可以放心食用。】 刘松风之所以既感到害怕又满怀敬意,正是因为眼前这位母亲展现出的伟大。他想到,若是世上能有更多如此伟大的母亲,日本侵略者又怎能轻易侵入我们的家园呢? 而第三条情报,在让刘松风感到好笑的同时,也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即便是已经对儿子失望透顶的母亲,仍本能地关心着儿子是否喝到凉的东西,拼命维持着鱼汤的温度。却不曾想到,这样的举动竟然意外地让河豚的毒性全部消失。 “好喝!”刘松风趁刘母不注意时,又舀了一大碗汤一饮而尽,满脸的满足。 “你......”刘母刚开口,就被刘松风用手轻轻堵住了嘴。 “姆妈,您别担心,河豚确实有毒,但炖得久了,毒性就消失了。这锅汤,如今已是美味无比。”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害我担心死了。”刘母轻轻地捶了刘松风一下,泪水再次翻涌而出,但这次,是欣慰与感动的泪水。 ------------ 第98章 安排刘母离开 昏黄的灯光下,母子二人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促膝而坐,氛围凝重而深沉。 刘松风突然收起了平日的轻松,神情严肃地开口:“姆妈,我们今天说的事,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半句。你就当我在日本人那里只是个翻译,哪怕村里人闲言碎语,你也别放在心上。” 刘母默默点头,她深知儿子的嘱咐绝非儿戏。对她而言,守护这个秘密比守护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因为在她心中,刘松风就是她的一切。 “还有,姆妈,你必须离开这里。”刘松风的话音刚落,刘母想要开口询问,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制止。 “你必须走,去重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只管放心。你留在这里,就是我的软肋,敌人会利用你来对付我。”刘松风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刘母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不愿离开儿子,想要陪伴他走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但看着刘松风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敌人的狡猾是你想象不到的。”刘松风继续道,“你捡回来的那个女人,廖雅泉,她是日本人,专门来试探我的。” 刘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回想起与廖雅泉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懊悔。她竟然被一个外人蒙蔽了双眼,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 “怪我,怪我轻信了她。”刘母喃喃自语,脸上露出懊悔的表情。 “姆妈,这不怪你。”刘松风安慰道,“敌人太狡猾了,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来试探我们。但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就不会被他们得逞。” 刘母点头,表示明白。她站起身,决定听从儿子的安排:“那我走,不能成为你的拖累。什么时候走?” “还不能急,我需要先做一些安排,确保你的离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刘松风解释道。 “好,都依你。”刘母顺从说道。现在对她来说只有拼命的弥补自己的过错,差点因为自己的偏听偏信就害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自己还成为敌人要挟儿子的筹码,这对刘母来说是宛如晴天霹雳,如果能有一种办法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她拼了命都会去做的。 现在只是去重庆,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不愿意呢?好男儿志在四方,雏鸟也总会长大,儿子长大了,像他的父亲一样有自己的目标,刘母想着这些眼睛都痴了。 ...... 刘母的离开上海,非余幸民之力不可为。即便抵达重庆,也需他妥善安排,因刘松风在当地毫无根基,难以妥善安顿母亲。 他将此情况悉数告知老张,老张迅速拟好电文,只待发报。 关于王千帆的情况,张达夫却带来余幸民的回信,信中仅四个字:“不准插手”。 刘松风不禁莞尔,自己早已料到一二。那王千帆,浓眉大眼,一口大牙,绝非轻易叛变之辈,他仍是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热血男儿。 这无疑是近期传来的最佳消息,刘松风带着满脸笑意,向老张详细阐述了刘母的撤退计划。此事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及,还需老张的鼎力相助。即便刘松风能力再强,也难免分身乏术,唯有团队的紧密配合,方能达成最佳效果。 刘母的撤退已迫在眉睫,此刻正静待老张的准备工作就绪。至于余幸民那边,刘松风深知他必会全力支持,无需多言,他对此深信不疑。 ...... 第二日清晨,刘松风踏入伪特工总部的大门时,小野已早早守候在那里,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小野习惯性地伸出手,刘松风则无奈地递过一个用黄草纸包裹的物品。小野动作娴熟地解开包裹,取出一个包子,轻咬一口后赞叹道:“这包子,即便品尝了无数次,仍旧如此美味。为何我亲自去买时,却总觉得少了那么几分味道呢?” 刘松风心中暗道:“吃别人的东西,自然觉得香。” 但嘴上却礼貌地询问:“今日有何要事?看你穿得如此正式,武器弹夹一应俱全,似乎有大事发生。” 他注意到小野今日身着军服,装备齐全,俨然一副出去干仗的架势。 小野微微一笑,回答道:“今日特工总部有大练兵活动,我们打算去近郊练练枪法。你也一同前往吧,正好练练胆识,总不能每次见血就晕过去吧?” 刘松风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带着几分哭腔哀求道:“能不能不去啊?” 小野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不行,你必须去。” 特工总部的人几乎全部都来了,是几乎,至少李二豹与王千帆的身影刘松风没有看到,他还在嘀咕着这两个家伙跑哪里去了,难道有行动? 在上海北边郊区这一片较空旷的区域,李世群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大练兵正式开始。 这些由帮派分子为基础成形的队伍的确是缺乏应有的军事素养,李世群看得脸色铁青,小野俊也是面色阴沉,指望他们去抓抗日分子?估计会气个半死,短兵相接估计大部分人都会抱头鼠患。 李世群心里的小九九又开动了,意识到自己前段时间放了那个红党是正确的,指望他们应付对方的攻击,估计自己现在坟头都长草了。他开始考虑起来应该大力吸收军统、中统那些投降过来的人,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 小野俊拿着小本本记录着,不知道他会如何向上面汇报。 这些特务们零零散散地站在草地上,有的人靠在树上打盹,有的人则坐在地上闲聊,偶尔才有人懒洋洋地挥动几下手中的器械。他们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眼神中也缺乏应有的锐利和专注。 偶尔,一阵枪声响起,但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射击的特务也只是随意地扣动扳机,没有太多精准度可言。而格斗训练更是敷衍了事,双方只是象征性地推搡几下,便各自散开。 卡车的轰鸣声也显得有气无力,车上的特务们驾驶得并不认真,车辆时而疾驰时而缓慢,似乎完全没有按照训练的要求进行。 整个训练场上,懒散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特务们的身影显得漫不经心,他们的呼吸声、谈话声和偶尔响起的枪声交织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慵懒而散漫的旋律。 刘松风在一旁看得想笑,小野俊这时却走了过来,塞给他一把枪。 “勃朗宁,你们中国人喜欢用,刘君,走,去试试。” 说完就拉着刘松风朝射击场走。 ------------ 第99章 永远也不要配枪给他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斑驳地洒在简易的枪械训练场上,为这片场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训练场中央,两根木桩矗立,晾衣绳上悬挂着多个空瓶子,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挑战。 小野俊亲自指导刘松风射击,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记住,三点一线,手要稳,呼吸要匀,放松心态,然后扣动扳机。”说完,他退到一旁,留下刘松风独自面对这场考验。 刘松风双手紧握枪支,闭上一只眼,专注地瞄准着远处的瓶子。然而,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显示出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小野俊见状,不放心地又退后了几米,生怕发生意外,他打趣道:“刘君,枪口请对准瓶子,别对着自己人啊。” 刘松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再次瞄准。然而,他似乎对自己的瞄准并不自信,反复调整位置,越走越近,直到离瓶子只有几米远的距离。 小野俊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刘松风会有所表现,但眼前这一幕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暗自后悔,或许带刘松风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 就在小野俊心中忐忑不安时,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 刘松风终于开枪了,小野俊立刻准备鼓掌鼓励。 然而,预想中的瓶子碎裂声并没有响起,他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轻松打中,刘松风怎么会失手?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依然没有打中。 小野俊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然而,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时,第三声枪响终于传来了。 这一次,瓶子虽然没有碎裂,但挂瓶子的绳子却从中间断裂了,一股脑全部摇晃着掉了下来。 刘松风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怎么样?我枪法不错吧?那么细的绳子都打中了。” 小野俊却无语凝噎,他心中暗想:这纯粹是碰巧吧?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枪神了? 就这样,刘松风的第一次练枪之旅提前结束了。小野俊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带他来这里,而且永远也不会配枪给他了。 然而,对于刘松风来说,这次练习却毫无意义,他对自己有信心。 他心中清楚,身为一个杀手,枪法只是最基础的技能。第一枪他确实没有打中瓶子,因为他是在试枪,根本没有瞄准瓶子,而是选择了更远的目标。 第二枪,如果有人能走到40米开外的大树检查,他们会发现一只鸣蝉的翅膀已经破碎,一颗弹头正静静地躺在它的边上,深深嵌入了树身中。 至于第三枪,刘松风瞄准的是绳子,他提前结束了射击,因为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 ...... 另一边上海军统站的程雨时,原本自信满满,满怀壮志。 近期,军统积极响应总部的抗战方略,开展了一系列大规模的刺杀行动,针对那些汉奸头子、亲日商人以及具有战略价值的日本军官。这些行动不仅极大地震慑了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振奋了抗击日寇的士气,还赢得了总部的赞誉。 同时,他也得知了原中统的李世群叛逃的消息。李世群从香港辗转回到上海,竟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他收拢了一些投降者,成立了一个名为特工总部的机构,仿佛有意与军统一较高下。 程雨时却对李世群不屑一顾,认为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从未将其放在眼里。他的目标始终锁定在特高课那群阴险狡诈的特务身上。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尤其是军统成立之后,上海站得到了总部的高度重视。资金和资源纷纷倾斜而来,使得军统上海站迅速发展成为了一个拥有上千人的大站。原先的行动队也扩编为行动大队,分为一大队和二大队,每队均拥有近两百人的规模。 然而,令程雨时愤怒的是,一大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这两天他们的电台一直静默,无法联系上。他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交通员的汇报,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即将有大事发生。 “站长,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交通员跑进来说道,“一大队的驻扎点有交火痕迹,我过去的时候那里全是日本人和便衣特务。” “什么!”程雨时脸色骤变,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心中的愤怒瞬间升腾,明白一大队必定遭遇了不幸,而且很可能是大事,怪不得联系不上。他怀疑又是哪里泄露了情报,导致了这次悲剧的发生。 “立刻派人去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具体的损失有多大,人究竟在哪里!”程雨时沉声命令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决心。 在李世群率领大小特务进行紧张的练兵之际,特工总部的一群精锐力量,诸如李二豹与王千帆,与特高课联手,并调动了大批宪兵,对军统上海站行动一大队的驻地进行了出其不意的袭击,取得了显著的战果。 交火中,双方都有不少人死亡,最终还是日本人大优势获胜。军统其余的人员全部被缴械并拘捕押上卡车,随后被关押在大西路67号那座新建的监狱内。 监狱内,王千帆与回来的李世群正在甄别这些人的身份,希望从中找出大鱼。 一名被捕的军统成员,满脸血污,身体被绳索捆绑成三角形,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他愤怒地盯着王千帆,咬牙切齿地骂道:“王千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千帆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平静地回应道:“人生难免一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你,却是注定难逃一劫。” 这次行动正是王千帆精准地引导他们找到的。他曾在上海有过丰富的经验,对军统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只需稍加留意,便能捕捉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行动一大队这次运气不佳,王千帆坐在特高课的车内,几经周折便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李二豹则如同王千帆的护法一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对着那名叫嚣的军统成员猛踹,直到地上的人彻底没了声息。 李二豹踹完后,接过手下递来的汗巾,擦拭着手,嘴里仍是不满地嘟囔:“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这么多废话,真是找死!” 王千帆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内心毫无波澜。 ------------ 第100章 泼天的富贵 刘母知道自己即将远行,准备收拾一些东西带走,还要刘松风把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一些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一并给她装上。 “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我的阿宝。”刘母唏嘘不已。 刘松风本想劝她轻装简行,也只能举手投降,帮着一起收拾。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号的木箱子,揭开盖子,屋里腾起灰尘。 箱子里堆满了旧时的课本、奖状和奖章。刘松风轻轻翻动,不时拂去上面的灰尘。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张奖状上,上面的徽记与名称让他惊愕不已。他明明记得自己只读到高中毕业,为何会有这张大学的奖状? “姆妈,为什么我会有这张奖状?我不是高中毕业吗?”刘松风递给刘母好奇问道。 刘母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上海市圣约翰大学第一届联合夏令营 学生刘松风 优秀组织奖 以资鼓励此状。” 后面就是圣约翰校长、教导主任的签字。 “你忘了吗?32年的时候,你们市立第二中学与圣约翰大学联合弄了一个什么夏令营,暑假的时候你都在大学那边,你在那里还结交了一位大学老师,他还经常来我们家呢,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徐,对姓徐。”刘母回忆道。 “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刘松风怀疑自己的脑袋出问题了,没过几年的事情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呢,没道理呢,难道是穿越的锅?将这具身体的这部分记忆搞掉了,搞混了。 “可能是你忘记了。”刘母很肯定地说道。 “上学的事情我都记得,怎么不记得这一件事。”刘松风反驳道。 “那天外面正在下暴雨,你淋得浑身湿透跑回来,晚上就生病了,发高烧,三天后才退烧,那回真是吓死我了。” “醒来后你就有了一些小毛病。”刘母说道。 “小毛病?我的洁癖、强迫症?”刘松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我还带你去医院看过你也忘了,医生说人在受到刺激后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东西,脑子没有坏掉已经是万幸了,忘了就忘了吧。” 刘母说得很轻松,刘松风却吓了一大跳。 身为一个杀手,连自己的记忆都掌握不了,还能干点什么,这无疑让他有些不安。 通过刘母的话,刘松风作出了判断。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具身体的小毛病不是天生的,而是后面受刺激而得的。 具体是受了什么刺激,刘松风猜测是跟姓徐的老师有关,不然也不会选择性遗忘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现在事情比较多,等过完这段时间刘松风准备去查一下,希望能找回丢失的记忆,他总觉得里面有大问题。 ...... 在百乐门的一间豪华包厢内,庆祝的氛围浓厚而热烈。李世群为了此次的胜利,特地摆下了丰盛的宴席,邀请了众多有头有脸的特务。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还邀请了南造云子与小野俊这两位重要人物。 在这个场合中,每个男性特务身边都伴随着一位婀娜多姿的舞女,她们的存在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暧昧与浮华。而王千帆,作为此次的功臣,更是左拥右抱,满脸得意,享受着众人的瞩目与赞誉。 南造云子,这位女特务,虽然身处在这个场合里,却毫不怯场,毫无尴尬之感。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面对众人的目光,她表现得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玩味。 她频频与人举杯,脸上始终挂着浅笑,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内心十分满意当前的局面,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结果。 她特意将王千帆从北平押送上海,并成功劝降了他。而叛变后的王千帆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刚到特工总部上任不久就立下了大功。看着眼前的王千帆,南造云子心中不禁暗自得意,看来以后可以放心地让他掌管行队二队了。 包厢内,大小特务们围绕着酒桌,争相吹嘘着自己的功劳。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虚荣与攀比,生怕自己的功绩被别人比下去。有人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甚至争得面红耳赤,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突然,王千帆将手从舞女的身上放了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后,重重地摔在桌上。 他对着其中一人嘲讽道:“你们那些都不算什么,我只要随便出手就能完全摧毁上海站。戴春风那个混蛋知道后一定会心痛死的,想想都让人高兴!”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狂妄与自信,仿佛摧毁上海站只是他举手之劳的事情。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众人的质疑和嘲讽。 “吹牛谁不会?” “是啊,我也可以说我把军统也灭了。” “你小子喝了几两马尿就开始说大话了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嘲讽,李世群眼珠一转,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千帆兄怕是喝大了吧。军统上海站有上千号人,就是排着队砍头也要些时间。你这话说的,我就当笑话听了。” 说完,他还邀功似的给了南造云子一个眼神。 南造云子心领神会,她明白李世群是在用激将法。 她也开口道:“王队长不必着急。你刚来就已经立下了如此大功劳,已经证明了自己。当然,如果谁真能一举摧毁上海站,除了我们这个心头大患,我保证,特工总部副主任的位置一定就是他的。” 王千帆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沉,严肃地问道:“此言当真?” 南造云子迅速回答道:“当然。” 她的眼神与李世群交汇,彼此都明白王千帆已经上钩了。 请将不如激将。 南造云子对王千帆的档案了如指掌,知道他是一个莽夫,不擅长弯弯绕绕的东西。如果他说了这些话,肯定是有几分把握。即使只有一成机会,南造云子觉得也可以一试,毕竟是摧毁军统上海站,这泼天的富贵估计要用麻袋来装了。 王千帆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四座震惊。 他脱口而出:“上海站站长够不够?” 这句话立刻让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 第三卷:深入魔窟 ------------ 第101章 假死脱身 刘母白天去了码头,四处逛了逛,然后张达夫将她接到了一个安全点里暂时躲了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刘松风也出现在了码头上。 黄埔江的码头很多,但偷渡的码头更多,或许说不是码头,只需要简单的锚点就行。 在微亮的灯光中,一只舢板船停靠在边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与江水那独特的味道,也像是跟大海一样具有的独有的告别之香,刘松风心情复杂地在这里送别自己的母亲,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坚定而孤独。 刘母,一个伟大的母亲,紧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刘松风的眼神坚毅而深邃,他的头发被江风吹得略显凌乱,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透露出对未来的强大的自信。 “姆妈,过去几年就好了,等胜利了你就回来,或者我到那边去。” 刘母的手颤抖着,她的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抚摸着刘松风的脸颊,手指在他的眉宇间轻轻滑过,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里。 她的声音沙哑而温柔:“阿宝,万事小心,姆妈等着你。” 刘松风点了点头,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紧紧地抱住母亲,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情感如同海浪般汹涌澎湃。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用力推开母亲。 “老张,拜托了。” 张达夫重重地点了点头。 刘松风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后走。 刘母站在船舷上,望着刘松风渐行渐渐远的背影,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期待。 随着船只的远去,码头的身影又站在高处眺望,直至船只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在明亮的街道上,刘松风眼眸如被鲜血浸染般,沉淀着夜幕的深沉,那深处,肆虐着无法掩饰的嗜血。 刘松风终于能放开手脚了,一个火力全开的杀手又要出来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后续的收尾工作。 ...... 凌晨时分,刘松风急切地敲响了李大牛家的房门,神色慌张地询问:“大牛,你看到我母亲没有?” 睡眼朦胧的大牛与他的母亲李婶匆匆跑出来,听到刘松风的问题后,两人均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刘婶还没回家吗?”大牛疑惑地问道。 “都已经是第二天了,难道还没回来?”李婶补充道。 刘松风显得愈发焦虑:“我本以为她可能去亲戚家串门了,所以就在家中等候。谁知竟睡着了,醒来后仍不见人影,这才急忙过来询问你们是否见过她。” 李大牛安慰道:“别太担心,可能刘婶在亲戚家住下了。你明天挨家挨户去问问吧,别太过忧虑。” 李婶也附和道:“是啊,刘妹子平时也不常出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刘松风似乎被两人的话语稍稍安抚,点头答应:“好吧,天亮后我就去打听一下,大牛你也帮我留意一下。” “行,松风,你先别急,回去休息会儿。”大牛劝慰道。 天刚蒙蒙亮,刘松风去了刘母常去亲戚家询问,但都说没来过。 刘松风一听就急了,红着眼如同发疯般的斗牛四处寻找母亲,同时李大牛也动用了自己的人力车夫圈子帮忙搜寻。 然而,经过多番努力,仍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焦急万分的刘松风又赶到码头,拜托那里的独眼等人帮忙打探消息。 直到午后时分,独眼的手下带来了一个令人心颤的消息——有人昨天在码头见过刘母。 劳工新村的住户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心知肚明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刘母很可能已经失足落入了黄埔江,这样的悲剧每年都会发生,无论是意外落水、事故、杀人勒索,黄埔江都无情地吞噬着生命。 当然,也有一些人心存恶意地猜测着另一种可能,他们彼此对视,似乎看穿了某种秘密,心中涌起一股自以为是的聪明劲。但当他们看到刘松风那张即将爆发的脸,以及想到他汉奸的身份,便立刻将那些小心思藏了起来,只待日后在闲聊时作为八卦话题。 刘松风自然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们也无外乎想的是刘母受不了村子里人们的闲言碎语,承受不住自己的儿子当了汉奸的打击,觉得对不起祖宗等,一时想不开投了江。 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李二牛当了汉奸,还气死了病床上的李父,刘松风当了汉奸,刘母自杀,也是可能的。 然而,随着第二天、第三天的过去,仍然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消息,刘松风已经请了几天假了,每天都外出四处寻找,整个人看起来心力憔悴。 直到第四天,码头上终于传来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丰记码头发现了一具浮尸,已经被打捞上来。他们知道刘松风的母亲正是在江边失踪的,于是立刻通知他去辨认。 当刘松风跪在那具浮肿的尸体边上痛哭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刘母已经死亡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刘松风正在心里吐槽着张达夫,这是哪里找的尸体,像是像,但也太臭了,这在水里泡了几天啊? 灵堂就设在家里。 灵堂正中,悬挂着刘母的遗像,黑白照片上的她面带微笑,眼神温柔。遗像下方,摆放着香案,上面点着长明灯和香烛,青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香案两侧,各放着一盆白色的菊花,花瓣洁白如雪,映衬着灵堂的肃穆与庄重。 四周的墙壁上,刘松风亲手贴上了白色的挽联,上面写满了对母亲的哀思与怀念。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哀乐声,仿佛是天地间的悲鸣,为刘母的离世而哀悼。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来吊唁的劳工新村居民并不多。他们或许因为讨厌,也或许是畏惧刘松风汉奸的身份,灵堂前显得有些冷清。 但到傍晚的时候,前来吊唁的特工总部的汉奸却络绎不绝。他们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嘴里说着空洞的安慰话。刘松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多少感激之情。他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来看他的笑话,或者是来探听他的虚实。 小野俊也来了,他还认认真真鞠躬上香。 “刘君,节哀,你先在处理好后事,休息几天再过来。” 南造云子也来了,假惺惺掉下几滴眼泪:“没想到这么善良的婶娘会遭遇这种事情,刘君,你放心,我会叫人查一下的,如果是其他人干的,我会为婶娘报仇的。” 刘松风能说什么,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在不放心,还准备去查一下前因后果。 李二豹也来了,趁没人注意时他还推开棺材盖一角看了看。 “怎么有点不像?应该是泡肿了吧。”李二豹捂着鼻子走了。 ------------ 第102章 我就钓个鱼 程雨时收到了消息,伪特工总部的内线传来了情报,只是稍微晚了些。 这个内线级别并不高,也并不认识王千帆,也是后来听其他特务吹嘘军统的“十人团”威风史时才听说了王千帆的过往战绩,大为震惊。想要传出情报时已经失去了自由,抓捕行动一开始,整个大西路67号只进不出,没人一个人能随便出入。 程雨时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惊,试图分析当前的局势,同时也在思索如何向总部汇报。 他早已听闻王千帆在北平失手被捕的消息,但未曾料到他会如此迅速地被转移到上海,甚至协助日本人逮捕了上海站的多名同志。那王千帆,昔日铁骨铮铮的汉子,难道真的叛变了? 程雨时无法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决定如实向总部报告上海站的损失,并附带王千帆的最新消息。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那部不常用的电话突然响起,这是他为紧急联系预留的号码,平时极少有响动。他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程雨时迅速接起电话,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二叔,老家来人了,想要见你一面。” “知道了,老地方见。”程雨时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老家来人?难道是处座派人来斥责我?程雨时心中纷乱如麻,但不得不迅速行动。 他知道,这是一个紧急联系程序,地点也在总部有备案。一旦总部有重要事情需要派人亲自出面,便会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他。约定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后。 程雨时来到了那个安全点,已是傍晚时分,屋内昏暗未开灯,他看不清对面人的模样,只听得那浓重的重庆话口音在屋内回荡。 “程站长,处座需要你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有个计划已经启动,名为‘死间计划’,如今已到了你的环节,是时候告诉你其中的细节了……” 听完计划的程雨时,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死间计划,这是要把我当作弃子吗?”程雨时苦笑出声。 “是否为弃子,在于你自身,而非计划本身。说是‘死间计划’,其实亦留有一线生机,就看你是否能把握住了。” 程雨时突然问道:“我能拒绝吗?” “程站长,军统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特派员淡淡地回应。 “五天后他们就会从重庆出发,你需要掌握好时间。还有,这两天就不要回站里公务了,去钓鱼。” 当特派员准备离开时,程雨时似乎已下定决心,他平静地说道:“告诉处座,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 那天,当王千帆在包厢中公然提及上海站站长的身份时,在场的特务们无不感到震惊。毕竟,这位站长可是军统在上海的重要人物,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即便不至于让军统上海站全面崩溃,也足以使其元气大伤。 南造云子迅速采取行动,果断清空了整个包厢,仅留下李世群、王千帆、小野俊与自己四人。他们四个人紧闭门窗,秘密商议了许久,待他们重新出现时,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所有人都知道了,军统上海站覆灭在即。 原来,王千帆提出了一条能够抓捕程雨时的方法。 作为军统的老人了,他知道程雨时有一个难以割舍的爱好——钓鱼。 每当有空闲,程雨时都会沉醉于垂钓之中。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一种消遣,但对于特工而言,这样的爱好却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敌人一旦掌握了你的喜好,便能针对性地设下陷阱,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暴露行踪。 王千帆分析,上海站的总部或是程雨时的私人安全点必定隐藏在法租界内,以躲避日本人的大肆搜捕。而谈及钓鱼的绝佳地点,无疑非苏州河与黄浦江莫属。 黄埔江距离较远,程雨时大概率不会前往。因此,他最有可能选择的垂钓地点便是苏州河。只要锁定法租界相邻区域的苏州河范围,仔细搜寻水流平缓、回水区域等理想的钓点,便极有可能找到程雨时的踪迹。 为了实施这一计划,王千帆迅速组织了一支由军统叛变过来的特工小队,他们分成六个小组,日夜不休地在苏州河沿岸展开搜索,从新闸桥到外白渡桥,每一处都是重点搜索区域。 没过两天,刚刚叛变过来的万里浪小组便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在天后宫桥下发现了程雨时的身影,并立即秘密展开了监视。得知消息的南造云子和李世群欣喜若狂,亲自前往目标地点进行核实。 他们选择了一个临河的茶铺作为监控点,这座二层高的房子为他们提供了极佳的视野。从楼上的窗户望去,河边的一切尽收眼底。 李世群与程雨时有过一面之缘,他放下望远镜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错,就是他。” 南造云子则不屑地放下望远镜,冷笑道:“军统上海站损失惨重,他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钓鱼?” 小野俊却在旁边说道:“这钓点不错。” 南造云子白了他一眼。 李世群随意找了个借口,“或许他们在等重庆的电报吧,毕竟我们这次的行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到现在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你说呢,千帆兄?” 王千帆露出了一口大牙,脸上杀气腾腾,“当然,很快上海站就将不复存在。”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动手抓捕?”李世群问道。 南造云子稍作思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为避免夜长梦多,立即实施抓捕。” 抓捕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当程雨时正专心致志地提起钓竿准备穿鱼饵时,三只冰冷的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三位爷,我就钓个鱼,哪里冒犯了?”程雨时讪讪地笑着解释。 “程站长,别装了,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千帆大步走上前来,脸上满是嘲讽。 “竟然是你!”程雨时惊讶地叫道,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 ------------ 第103章 特派员进入视线 从那天后刘母的灵堂就冷冷清清的,除了大牛偶尔还来一次外,根本没有其他人来过。 刘松风当然也没有认认真真的守灵,他在计划着收拾李二豹。 那天晚上刘松风的情报系统刷新了,因为他一整天都在家里,【情报系统】刷出的也全是关于家里的相关信息,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今天在家里,获得相关情报——李二豹趁没人注意偷偷推开了棺材查看,他怀疑你的母亲死的蹊跷,前几天还好好的,说死就死了,跟闹着玩似的,不过他并没有查到什么。】 李二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哪知道刘松风有这个逆天的系统。 大牛啊,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弟弟的好奇心太重了,刘松风心里念道。他化妆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屋子,所有的危险都要消灭在萌芽状态。 ...... 一个身着灰色衬衣的麻脸男人悄然推开了仙乐斯的大门,他的身影在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低调。 这人正是刘松风,他精心伪装自己,以免被人认出。刘松风深知李二豹的习惯,下班后常常带着手下到此饮酒作乐,于是他便选择在这里守株待兔,探查李二豹的日常规律,找机会收拾他。 踏入仙乐斯,喧嚣的音乐声和人们的欢笑声迎面而来,如同潮水般涌动着。刘松风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四周。舞台上,歌手热情洋溢地演唱着,灯光随着音乐节奏变幻,营造出一种迷离而充满魅力的氛围。舞池中,人们尽情摇摆着身体,释放着内心的激情,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都抛诸脑后。 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映照出李二豹与手下人的身影。 他们坐在吧台边,几杯色泽诱人的酒水摆在面前,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李二豹举杯轻抿,感受着酒精在舌尖上跳跃的感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下人见状,也纷纷举杯畅饮,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神情。 刘松风在隔着几个座位的角落坐下,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李二豹认出。毕竟多年的邻居,相互间已经十分熟悉。他可不是王千帆,能拎着斧头冲进百乐门杀人的家伙,他的脸已经是在日本人那里挂上号的了,刘松风则不然,他还需要在敌营潜伏下去,轻易不能暴露自己。 一曲结束后,一个身着中山装的男人匆匆跑进来,附在李二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刘松风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看到李二豹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有好事情找上门来。他放下酒杯,招呼着手下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刘松风立刻跟了上去,心中暗自猜测,这家伙不知道又盯上了谁。 他们并没有开车,而是走向了隔壁一条街的临街药铺。刘松风跟了上去,趁着夜色从柱子上爬上了二楼,躲在走廊偷听他们的谈话。 “老大,就这儿,那个说重庆话的家伙就是从这里买的药。”李二豹的一个手下嚷嚷道。 没过多久,药店老板被他们拉了出来。 “老家伙,有个操着重庆口音,眉心有颗痣,白白胖胖的人,在你这里买的什么药?”李二豹质问道。 “长官,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我开了点越鞠丸给他。”药店老板回忆后回答道。 “应该没什么吧,只是一个水土不服的家伙买了点药,他又不是买的治炎症的药。”一个手下猜测道。 然而李二豹却摸着下巴,眼珠子乱转,显得颇为精明,“他绝对有问题,盯着他,有可能是一条大鱼。” “他现在在哪里?”李二豹问道。 “在同福客栈,有两个兄弟在楼上一直盯着呢。” “要不要跟上面汇报?”有人提议道。 李二豹随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骂道:“你傻吗?说了还有你的功劳吗,那么多行动队,轮得到你吗?等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把人往监牢一送,这功劳怎么也跑不了。” “大哥英明。” “大哥说得是。” 手下们纷纷拍马屁,李二豹得意地笑了起来。 刘松风在窗外听得真切,心中不禁暗自赞许李二豹的机灵。 他无意中盯上了一个重庆口音的人,本来只是略有怀疑,但对方突然水土不服跑到药店买药,无疑加重了特务的怀疑。 刘松风也觉得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一个经常在外奔波的商人不太可能水土不服到需要买药的程度,更何况他还是重庆口音,这太让人怀疑了。刘松风猜测这应该是重庆方面的人,来到此地应该是有重要任务。 难道是余幸民神神秘秘不准自己插手的任务? 办完这件事的李二豹又带着手下回去了仙乐斯,应该是没有喝尽兴,刘松风没有再跟上去,反而悄悄去了那家客栈。 刘松风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一家看似普通的客栈前。他抬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而入。 客栈内,一股淡淡的木香味扑鼻而来,伴随着微弱的灯光,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 刘松风环顾四周,只见客栈内大堂摆放着几张木桌和椅子,几个客人正在低声交谈,店家则在一旁忙碌着。 有两个流里流气的人正在就着花生米喝酒聊天,看到刘松风进来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喝着酒。 刘松风走到柜台前,轻咳一声,打断了店家的忙碌。店家抬起头,露出一张和煦的笑容,问道:“客官,是要住店吗?” 刘松风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开一间上房。” 店家应了一声,开始翻找钥匙和登记簿。刘松风趁机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之人后,才放心地拿出一些银元放在柜台上。 店家接过银元,迅速登记好信息,然后递给刘松风一把钥匙,说道:“您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间,您请上楼。” 房间内干净整洁,一张木床靠墙摆放,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和被子。窗户半开,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刘松风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他只需要在这里待到半夜,如果【情报系统】没有反应,就此撤退,不再冒险。如果待到明天被李二豹碰见了就危险了。 有时候,这个系统还是相当靠谱的,刘松风不由得笑了。 【你今天去过仙乐斯,获得相关情报——李二豹觉得不应该让王千帆专美于日本人面前,他也想立下大功劳,恰好他发现了一个重庆来的商人有些可疑,正在盯梢他。】 【你今天去过同福客栈,获得相关情报——温家荣再也不想来上海了,吃喝都不习惯,还生病了。只是向程雨时传个话,什么人都可以过来,可偏偏毛善余点了他的将,没办法,只能当这个特派员了。】 ------------ 第104章 刑讯室里的对话 难道这个特派员的暴露也是计划的一环?刘松风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余幸民说一声。 自从南造云子当了特高课课长后,刘松风的代号已经更换了,本想就用那句诗里的“横刀”,但他转头一想,杀鸡焉用宰牛刀,就改成了“剔骨刀”。剔骨刀,剥皮抽筋,每一刀都插在敌人的痛处上。 本部那边收到了“剔骨刀”的情报,急忙转给了余幸民。 ...... 程雨时被捕后,南造云子起初采取了温和的态度,尝试用软语劝诱,期望他能心甘情愿地投降。毕竟,作为上海站的站长且是军统的资深成员,程雨时掌握着大量机密信息。若能成功使他归顺,将一举摧毁军统在上海的全部势力,甚至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额外收获。 因此,南造云子并未授权李世群使用酷刑,而是限制程雨时的自由,并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时不时派人前去劝降。 然而,两天过去了,南造云子的耐心也逐渐消磨殆尽。李世群断言程雨时是个顽固分子,不会轻易投降,主张对他施加严刑。南造云子最终也同意了这一提议。 自此,程雨时如同置身炼狱,经历了一场非人的折磨。 当王千帆再次见到程雨时时,几乎无法辨认出他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眼,确认了程雨时的状况。 还好,南造云子似乎仍抱有一线希望,并未下令下死手。程雨时的伤势虽然触目惊心,但并未致残。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却难以预料,南造云子与李世群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的“好脾气”也即将消失。 王千帆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主动提出:“让我去劝一劝他吧。” 李世群颇感诧异:“千帆兄,你们不是仇人吗?他抢了你的站长之位,你应该恨他入骨才对啊。” “我们是对手,但不是仇人。我们都是戴春风手中的棋子,他才是我们真正的仇人。相信我,最了解程雨时的,莫过于他的对手。” 南造云子闻言,眯起眼睛笑了,点头同意了王千帆的想法。 王千帆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情,缓缓推开了刑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昏暗的灯光下,刑讯室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闷和血腥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程雨时被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仿佛已经看穿了生死。 刑讯人员收到命令,全都退出了房间,只留王千帆与程雨时在里面。而另外一堵玻璃墙后面,南造云子等人均坐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王千帆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程雨时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放到了程雨时的嘴里。也许是香烟的刺激,程雨时有些浮肿的眼皮微微张开,看到是王千帆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你这个叛徒也准备来看我的笑话?”程雨时咳了几声,揶揄道。 王千帆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地抽出一把椅子,坐在程雨时面前。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被抓的吗?” 程雨时斜眼看了他一眼,显然有些好奇。 “上面安排了一个刺杀任务,我们经过精心的计划部署后还是失败了。对方防守得太严密了,经此刺杀后他的安保守卫更是增加了一倍,许多漏洞都被堵住了。”王千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和无奈。 “上面依然要求我们进行刺杀,不惜一切代价。”他继续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对上级命令的不满和无奈。 “我们这些行动人员的命都不是命吗?谁都有家人,谁也不想死,动不动就拿规矩来压我们。”王千帆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仿佛他与程雨时目前的处境相互对调了。 “日本人答应帮我救回在重庆的家人,我答应了。”王千帆说出了自己下水的原因,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 南造云子在隔壁听到这儿,突然问了一句:“程雨时的家人呢?” 李世群苦笑着回了一句:“光棍一个,父母也早亡,不然我早就用这招了。” “女人呢?”南造云子想了想又问道。 “他没有那个爱好,最大的爱好是钓鱼。”李世群回答道。 南造云子沉默了,她将视线转移到王千帆身上,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王千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对程雨时说道:“我来这里,不是来嘲笑你的,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我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程雨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机会?什么机会?” 王千帆沉声道:“活下来的机会。我知道,我们都是军统的人,你有你的信仰和原则。但现实是残酷的,你现在已经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继续抵抗下去,只会有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程雨时冷笑一声:“王千帆,你以为我会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的信仰吗?我不是你,我告诉你,不可能!” 王千帆并不意外程雨时的回答,他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当然知道你的骨气。但你要明白,归顺并不等于出卖信仰。我们可以利用日本人的力量,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实现你的抱负。现在李主任执行的‘和平救国’也不失为一条明路。” 程雨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王千帆的话。 王千帆见状,趁热打铁:“我知道你对日本人有着深深的敌意和怀疑,但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切。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智慧和策略,让日本人成为我们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程雨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王千帆,你说得轻巧。但你要知道,一旦我们归顺了日本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千帆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是的,一旦归顺,就再也回不去了。但你可以活下来,活着才有未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雨时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权衡利弊,思考着王千帆的话。 南造云子站了起来,眼中闪过几道精光,她觉得快要成功了。这个王千帆居然用老实话打动了程雨时,真是个意外之喜。 “我只有一个要求,”程雨时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卑微,“给我一笔钱,送我去美国。我累了,不想再做这些事了。” 王千帆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程雨时在试探他的诚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只要你愿意归顺,一切都好说。” 程雨时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如果满足我这个要求,我会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足以扭转整个战争的秘密。” 南造云子兴奋地大喊道:“给他,再多钱也给他!所有秘密都是属于我的!”她的声音充满了贪婪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帝国完全战胜了重庆政府。 ------------ 第105章 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重庆中二路罗家湾,军统办公区宿舍区。 戴春风与毛善余正在办公室里聊着。 “王千帆的家人那里怎么样了,安排好没有?”戴春风轻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已经安排好了,都是军中老人了,不会露怯的,前天那里被袭击了,日本人上钩了,将他们接走了。”毛善余回答道。 “好,就是要有这种艰苦卓绝,牺牲奋斗的精神。””戴春风点了点头,赞赏道。 “确实,幸好王千帆没有子女,否则这件事还真不好办。”毛善余苦笑了一下,补充道,“程雨时那边也是,孑然一身,没有家人,省去了不少麻烦。” 戴春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日本人狡猾多端,我们不能有丝毫疏忽。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那些假扮王千帆家人的自家兄弟,他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我们要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是,我明白。”毛善余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密码本准备得怎么样了?”戴春风又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了。”毛善余回答道,“运送人员都不知道内情,后天就出发。希望日本人能够上当,顺利拿到这个‘重要’的密码本。” 原来国防部与军统共同制定了一个“死间计划”,该计划通过牺牲执行人的生命来迷惑敌人,使敌人相信所传递的虚假信息或密码本的真实性,以此支持正面战场的战斗胜利。 后天将有总部为了武汉战役新编的一套密码本,将会秘密运送至第九战区司令部。 6月中旬,国民政府军委会制定了保卫武汉的作战计划,也规定了战略方针,其中心思想是立足外线,保持部队高度的机动性,利用地形和工事,逐次抵抗消耗日军,以空间换时间,最后转变敌攻我守的战争态势。 第五、九战区的兵力已经在开始调动,有相当一部分全是为了迷惑敌人而进行的虚假布置。如果敌人得到了密电码破译了武汉战役的相关军事情报,验证后会得到虚假的信息,那他们就入套了。 为了执行这一计划,需要前期做大量的铺垫的工作,使敌人不会怀疑这密码本的真实性。早在王千帆在北平被捕就开始启动了,从王千帆的叛变,接着到军统上海站的巨大损失,程雨时的被捕、投降,以及说出运送密码本的秘密小队,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南造云子相信这是他们一步一步努力的结果。 相信她在得到密码本后将会迫不及待地转给华中派遣军。至此,整个“死间计划”将圆满完成,剩下的便是正面战场上的较量了。 毛戴二人都觉得这波稳了,正在高兴着呢,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他们的喜悦之情。 余幸民神色凝重地走进办公室,他带来的情报让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处座,上海传来情报,有个白白胖胖、眉心有痣,一口重庆话的人被伪特工总部盯上了,情报人员询问是不是我们的人,需要不要帮忙解救?” 余幸民没有直接说出“剔骨刀”这个代号,显然是在顾忌在场的毛善余。 戴春风的眉头紧锁,他疑惑地看向毛善余,后者则是脸色骤变,口中的茶水甚至因紧张而喷了出来。 “怎么回事?”戴春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毛善余支支吾吾,似乎难以启齿,又瞥了一眼余幸民。 戴春风严厉道:“幸民不是外人,说。” 在戴春风的催促下,他终于艰难地开口:“是温家荣,我们派去跟程雨时接头的人。” 戴春风闻言,怒不可遏,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毛善余从未见过戴春风如此生气,心中不禁一紧。 “怎么选的人?”戴春风的质问让毛善余更加尴尬。 他勉强解释道:“本想着是个简单的任务,没想到会......” 戴春风知道他的意思了。总部的人一直待在局里,立功受奖的机会较少,如果有好的差事,一般都会想着法子争取过来,这是一种规则。谁都有亲戚朋友、故旧,很难推脱掉。人选是毛善余选的,估计他也是很为难。 “他怎么样?”戴春风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毛善余知道戴春风问话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温家荣如果被捕后能否经受住刑讯,或者说是否有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勇气,能够坚守住秘密,不吐露一字。 这些公子哥可靠吗,可靠个屁,毛善余心里腹诽起来,不过却不敢明着跟戴春风说。 他支吾半天,始终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戴春风见状懂了,挥手让他离开,只留下余幸民在办公室里。 他深知温家荣的暴露对整个计划的影响有多大。 一旦他开口,即便他知道的不多,以敌人的狡猾,一定也会串联起这些情报。 前期投入巨大,王千帆、程雨时等众多军统人员都可能因此牺牲。如今,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特派员温家荣的暴露,整个计划就可能毁于一旦。这让他感到痛心疾首。 “是不是‘肝胆’,哦,现在叫‘剔骨刀’传来的情报?”戴春风问余幸民。 余幸民点头确认:“是的。我本来叮嘱他近期不要插手上海的事情,但他还是传来了情报。” 戴春风深吸一口气,感慨道:“真不愧是功勋情报人员啊,他的潜意识很敏锐。如果不是他的插手,估计整个计划就悬了。” 然而,感慨之余,他也明白必须做出决断。 “这样,你立即电告‘剔骨刀’,能救则救,不能救则必须杀了他。”戴春风的语气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 在整个计划面前,个人的生死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无论是已经准备牺牲的程雨时与王千帆,还是现在被敌人盯上的温家荣,都不再是例外,即便他是哪个大佬的亲戚。 为了大局,必要时,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牺牲品。 ------------ 第106章 这是一个软蛋 刘松风接过来了老张译码过来的电报。 尽管是老张手写的文字,但刘松风依然能中感受到余幸民或是总部下达命令时那毫不掩饰的杀气。 “能救则救,不能救则除掉。” 老张有些担忧地说:“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只是几个地痞流氓,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松风将纸条还给了老张离开了书局。 ...... 李世群为防范军统的报复,这段时间严令部下禁止外出活动。此时,程雨时不幸被捕,让军统内部人心惶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群龙无首,难以预料他们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 不过,李二豹心中自有盘算,对这一切并未太过在意。他心中还怀揣着一个更大的计划——利用那位重庆来的客人立下更大的功劳,而且是自己一个人立下的功劳。 就在此时,手下传来消息,那位重庆人似乎有所行动。他的病情似乎已好转,甚至委托客栈老板购买了一张船票。 李二豹闻言心中一紧,原本他还想观察此人会与何人碰面,但现在看来,已不能再拖延了。他果断地召集几个手下,直奔客栈而去,誓要今日便在那里将这份功劳牢牢抓在手中。 温家荣此时正忙于收拾行李,突然,房门被大力推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闯了进来。 他知道重庆的袍哥文化,也了解上海的复杂帮派状况,心里以为这些人只是来客栈敲诈勒索的小混混。他心中对客栈老板颇为不满,暗骂其无能,连这种小角色都挡不住,还做什么生意。 温家荣强作镇定,缩着脖子,挤出一丝笑容,客气地问道:“几位爷,有啥子事?” 李二豹原本一脸严肃,但一听到温家荣的重庆口音,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小赤佬,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他戏谑地说道。 旁边的三个手下也配合着发出阴冷的笑声,仿佛一群饿狼盯着猎物一般。 温家荣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努力保持镇定,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元,说道:“几位爷要是差点茶水钱,我这包了。” 李二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接过银元。他将银元放在手心轻轻颠动,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金钱的美妙旋律。 然而,在如今的李二豹眼中,这些银元还远远不够。他不屑地继续颠动着银元,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它们砸向温家荣的脸。 “小赤佬,打发叫花子呢!”他怒骂道。 温家荣猝不及防,被银元砸中,本能地躲闪,却撞在床边跌倒在床上。他挣扎着起身,脸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不知是银元砸的,还是羞愤所致。 “格老子……”温家荣气愤地想要骂出声,但话刚出口一半,就像被捏住了嗓子的鸭子,声音在胸腔里闷响,最终只能无奈地咽了回去。 温家容看到了枪。 李二豹一脚踩在床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视着温家荣。他一把掀起短褂,露出腰间那把黑漆漆的“盒子炮”,枪身泛着冷光,土黄色的枪柄显得异常醒目。 “我们是特工总部的,你应该听过吧。”李二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温家荣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心里暗道倒霉,怎么会被他们盯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来执行个简单的任务。这倒霉任务,这倒霉的地方。温家荣后悔不已,都怪家里多事,在重庆待着好好的,干嘛来遭这罪。 “长官,我是良民,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我认错,我认错。”这一刻,温家荣求生欲满满,急忙从床上坐起,脸上堆满了卑微的笑容,心中祈祷着对方只是搞错了,能够放过他。 殊不知,他眼中的震惊却已经被李二豹敏锐地捕捉到了。 李二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心中暗自得意。在这繁华的上海,每天人来人往,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遇到这么一条大鱼。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看来今天自己注定要立下大功了。 此时的伪特工总部刚开张,还名声不显,而且还未做太多的恶行。对于上海的普通百姓来说,他们还是相对陌生的,更何况温家荣这个来自重庆的商人,更应该对他们一无所知。 但他却知道。 李二豹之所以猜测温家荣是重庆方面的人,主要是因为他的口音太过独特,一听就能分辨出来。在这个乱世之中,了解你、关注你、害怕你的往往都是你的对手。 李二豹向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两名手下上前将温家荣架起,一人反绑着他的一只手。另一人则开始在他身上仔细搜索起来,这是他们抓捕嫌疑犯的标准流程。这些手下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动作熟练而迅速。 还有一人去检查屋里的东西了。 搜查的人非常细心,从温家荣的头顶一直摸到脚底,甚至连他的口腔和衣领都没有放过,以防他自杀。 “没问题。”搜查完毕后,手下向李二豹汇报。 李二豹点了点头,随脚踢来一把椅子,温家荣立即被按在椅子上坐下。 “长官,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只是个普通的良民。”温家荣还在试图解释。 然而,就在这时,李二豹的手下却从他的行李箱里搜出了一把勃朗宁手枪和一个满弹夹。 看着那把随意丢弃在桌子上的武器,温家荣心中郁闷至极。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说什么呢?看来这次是真的暴露了。 “你是军统还是中统?”李二豹冷冷地问道。 温家荣心里虽然害怕,但他还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他知道,一旦开了口,就可能会开无数次口。 “你到上海来做什么?”李二豹继续追问。 温家荣依然没有开口,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李二豹见状冷笑一声,他在审讯室里见过太多的硬汉,但真正的硬汉是不会闭上眼睛的,反而会啐他一脸。 眼前的这个温家荣显然是个软蛋,也许根本用不着那些残酷的刑讯工具就能让他开口。而且在这里就能审讯的话,他还能独占这份大功。 于是,李二豹决定就在这里开始审讯。 他换了一种策略,也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温家荣的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确保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被温家荣听得清清楚楚。 李二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你应该听说过特高课吧?他们的审讯室可是挂着‘活人进,死人出’的牌子,是不是很吓人?” 说着,他用手中的手枪在温家荣的身上轻轻滑动,感受着对方因为恐惧而竖起的汗毛。 “其实特高课那些手段在我们特工总部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我们那里的审讯室,连鬼都不愿意待。你想不想试试?” 温家荣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李二豹继续描述着那些残酷的刑罚:“老虎凳、灌辣椒水、沾盐水的皮鞭……这些都只是开胃菜。还有更厉害的,比如扎竹签,想象一下,竹签一寸寸扎进你的肉里……” 每说一种刑罚,温家荣的心就颤抖一次。当李二豹说到电刑时,他脸上的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还有最厉害的电刑,只需要将旋钮开到最大……砰!”李二豹说着,将手枪放在了温家荣的裆下,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我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温家荣突然崩溃大哭,开口求饶。 同时,一股尿骚味在屋里弥漫开来。 李二豹被吓了一跳,从椅子弹了起来,笑骂道:“差点溅爷一身,快说!真是一个怂货!” 温家荣正准备开口,响起起了敲门声。 咚咚—— 很有节奏,所有人都警惕起来。 ------------ 第107章 李二豹,卒 李二豹的神经紧绷着,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他招呼手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自己则紧握着手枪,目光如炬,对门口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门打开了,一个人笑脸盈盈地站在门口。 “你是......你是刘松风!”李二豹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之所以如此吃惊,是因为此刻的刘松风完全是一副“做坏事”时候的装扮——身着一袭洁白的西服,头发打理得油光发亮,脸上还贴着假胡子,连脸型都经过精心修饰,显得与平时截然不同。 作为多年的邻居,李二豹自然对刘松风太熟悉了,一般的伪装很难瞒过他。然而,即便是他,也需仔细观察了数秒,才勉强认出这张陌生的面孔下隐藏的熟人。 “你的打扮这么花哨,还真把自己当日本人了?”李二豹见刘松风这副模样,心中的紧张感稍微缓解了一些,放下手枪的同时,也不忘出言讥讽。 “二牛,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来。”刘松风微笑着撕下脸上的假胡子,开口说道。 他从容地走进房间,并顺手关上了房门,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家一般。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二豹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还有,别再叫我二牛了,我现在是李二豹。” “好的,二牛。”刘松风随口答应,仿佛没听见李二豹的话一般。 李二豹的眉头一皱,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李二豹心中开始犯起了嘀咕。他知道特工总部的所有行动都需要在小野俊那里报备,但李世群有时候也没有遵守这个规定,手下也有样学样,并没有太把这个规矩当回事。 他担心是不是小野俊生气了,派刘松风过来找麻烦。一想到这,李二豹就不禁有些心慌。毕竟,他最近还违抗了李世群不准外出活动的禁令,若是两罪并罚,够他喝一壶的。 “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李二豹怀疑地问道,突然他的声音拔高,厉声喝道,“难道你在跟踪我?” 说着,他又一次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刘松风。其他手下见状,也纷纷掏出了枪,紧张地对准了刘松风。 “二牛,你总是这么急躁。”刘松风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伸手轻轻将李二豹的枪口压了下去,“听我慢慢跟你说。” 其他手下见状,也将枪重新揣回了腰间。他们认出了刘松风是宪兵小队的翻译官,小野俊队长面前的红人,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李二豹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还是决定暂时听听刘松风的说法。 “二牛,你知道吗?我姆妈还活着。”刘松风突然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果然有鬼......”李二豹瞬间反应过来,提枪准备射击。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作用在他的腹部,他整个人如遭重击,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手中的枪也脱手飞出,摔在地上。 李二豹的手下见状,刚要掏枪反击,只见刘松风在狭小的空间里迅速穿梭,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银白的亮光。那亮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紧接着,三名手下几乎同时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他们的脖子上都多了一条血线,鲜血顿时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李二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等他稍微缓过劲来,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下已经捂着脖子,进气多出气少了。 “你......”李二豹刚想开口质问,刘松风却一巴掌扇了过来。 “当汉奸、混帮派、偷鸡摸狗、不学好、好奇心还那么重......”刘松风每说一句,就赏给李二豹一个巴掌。 十几个巴掌下去,李二豹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整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大牛,不要怪我。”刘松风说完这句话,便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了李二豹的喉咙。 血水从李二豹的嘴角缓缓溢出,他眼中充满了不甘,喉咙里发出的是破碎而沙哑的声音,试图说些什么,但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定格在那把匕首上——那把手柄坑洞密布的匕首,以及刘松风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二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悔意。 或许当初,他真的应该听从大哥的建议,一起去拉黄包车,过上那种虽然辛苦但平淡的日子。或许那样,他就能与家人团聚,享受那难得的温馨与安宁。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双眼瞪得溜圆,死不瞑目。 与此同时,原本瘫软在椅子上的温家荣,此刻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他欣喜若狂,突如其来的煞星三下五除二就将这些特务杀掉了,他得救了。 刘松风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不好意思,你不能活。” 话音未落,没等温家荣反应过来,匕首的寒光再次闪现,出现在温家荣的喉咙上。 其实刘松风早已悄然到场,他静静躲在门外听着。 如果温家荣能够坚持住,不开口泄露秘密,或许他的命运会有所不同。可惜,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刘松风迅速收拾了现场,抹去了自己的痕迹。他将温家荣的东西一一打包,装进行李箱中,提在手中。然后,他轻轻地掩上门,从后院翻墙离去,消失在这闹市之中。 客栈老板对于李二豹的身份心知肚明,因此不敢轻易进房间打扰。 直到傍晚时分,清洁人员发现房间半天没有动静,这才通知了老板。 老板鼓起勇气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五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陈屋内,鲜血染红了整个房间,那浓重的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 第108章 验证真伪 “这么机密的情报你是如何得知的?”南造云子审视着程雨时,眼中满是怀疑。 程雨时此刻已脱离危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尽管有特务严密把守,但南造云子仍对他的话语心存疑虑。 程雨时微微冷笑,语气中透露出不屑:“你我同为情报工作者,深知情报并非仅通过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方能得知。很多时候,它源自于无数细微线索的巧妙分析。” 南造云子微微颔首,确实,情报分析往往能揭示出深藏不露的秘密。 情报分析,这一复杂而关键的过程,涉及数据的搜集、整理、深度剖析与精准解读。它对于满足特定需求、制定明智决策以及采取有效行动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战场上,细微的信息如同繁星点点,经过分析汇总,往往能勾勒出对方指挥部的确切位置。一发精准的炮弹,便能造成巨大的破坏,瘫痪敌方的指挥系统,从而赢得战斗的胜利。 程雨时接下来的话语,令南造云子震惊不已。 “你们的第十一军,将是进攻武汉的主力,没错吧?” “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南造云子惊愕失色,这可是她从高级军官三浦三郎那里才得知的最高机密。 程雨时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不要小看我们的情报分析能力。从你们部队的调动、给养的运输、行军线路等种种迹象,我们都能分析出你们的战略意图。这早已不是秘密。” “你们的情报部门的确出色,但你们的军队……”南造云子试图反驳,但程雨时并未理会。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的译电部门一直在努力破译我们的密电码,想必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吧。” 南造云子默然点头,这确实是事实,她无需隐瞒。从战争伊始,他们就设立了专门的部门致力于此项工作,因为一旦破译成功,对方的行动将尽在掌控之中,其战略价值无法估量。 程雨时继续说道:“但我们也知道你们在努力破译,因此我们的密电码更新频率极高。武汉保卫战即将打响,密电码必将更换。” “淞沪会战时,我曾负派人保护密电码运输人员,他们通常三人一组,身着便装抵达战区司令部。为确保安全,我们还会派出小股作战部队暗中保护,以防万一。” “上周我接到总部密电,要求我转交给忠义救国军,通知他们前往某地接应三个人。参考时间、地点,我推测,那三人定是负责运送新密电码的。” 南造云子疑惑道:“那为何你们总部不直接联系他们?” 程雨时解释道:“上个月你们捣毁了忠义救国军的驻地,他们的电台被毁,部队也被打散。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联系上他们。” 南造云子沉思片刻,觉得程雨时的分析极有道理。虽然他没有直接获取情报,但通过他的分析,南造云子反而对这条情报的真实性深信不疑,这才是价值极高的情报。程雨时被捕后相关他涉及的情报都会失去时效性,军统那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做出相应的改变。 相反,从程雨时分析出来的情报反而更有价值,还不会失效。 若能悄无声息地窃取到对方的密电码,那将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产生何等巨大的影响?南造云子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激动不已。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程站长,请你告诉我具体的情报。” 程雨时淡然一笑,说道:“你答应我的条件了吗?” 南造云子连忙点头:“钱我现在就给你。只要获取了它,验证了密电码的正确性,我马上安排你离开。”她招手示意手下拿来一箱子钞票。 那花花绿绿的钞票散发着诱人的油墨香,程雨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离。南造云子见状,心中更是有了底。 “两天后,也就是6月1号,宜昌。他们应该是坐船过来的。”程雨时终于说出了关键信息。 ...... 三天之后,当南造云子再度出现在程雨时的面前时,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无法掩饰。程雨时猜测,她定是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获取了所需之物,并且成功验证了密电码的真实性。 从宜昌至武汉,尚有一段漫长的陆路旅程。那三个人并非神仙,他们同样需要吃饭和休息,即便是凶猛的老虎也会有打盹的时刻。以有心算无心,获得成功的几率还是相当高的。 “程站长,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南造云子今天特地前来表达她的谢意,“待你伤势痊愈,我会安排你离开。” 南造云子当然高兴。密电码已经传递给派遣军,他们迅速进行了多种战术侦察,并派出小股部队进攻试探密电码的真伪。 结果令人欣喜若狂,密电码竟然是真的!国军的每一个动向,如今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么这些人呢?”程雨时指着看守他的特务问道。 “我会立刻撤走他们,你可以自由行动。”南造云子回答道,“但为了你的安全,我建议你还是在我们控制的区域内活动。” “我即将离开此地,过几天,我想与军统的老兄弟们共饮一杯。”程雨时提出了一个请求。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都行。”南造云子爽快地答应了。 ...... 李世群接到报告,李二豹跟三个特务在同福客栈被杀了。 “妈的,死了活该,都说了不要出门。”李世群骂道,对于这种不听命令的手下他是相当厌烦的。但骂归骂,还是要派人去处理一下。 新投过来的万里浪有些水平,李世群就将他派了过去。 当万里浪看到现场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真狠啊,李二豹这个家伙是招惹了一个杀神啊! 对于李二豹他是瞧不起的,一个帮派出身的小混蛋,没有什么专业素质,只有狠辣,动辄就会要人性命。万里浪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这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谁会投靠日本人,但也没有必要下这种死手,太不留余地了。 他猜测李二豹应该是被军统报复了。 万里浪在脑子里模拟了一遍了事发的经过,发现这个杀手的行动异常迅速,一气呵成,短短数分钟就完成了整个刺杀行动,且用的是冷兵器,没有发出较大的声响,以至于客栈都没有人发觉。 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现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白白胖胖的商人?为什么他也死在现场?难道他是什么重要人物? 客栈老板回忆道,有个身着白色西装的日本人来过,但没见他从正门出去。 日本人?肯定是军统假扮的,万里浪觉得有些头疼,让手下收了尸,草草结案,定性为五人为抢夺财物,互殴致死。 ------------ 第109章 夺命追捕 南造云子很大方,特意在华懋饭店的一间豪华包厢内为程雨时设宴,作为他即将离开时与原军统同僚的告别之宴。 但这顿饭,既是告别,也是终结。 投靠了伪特工总部的部分原军统成员纷纷赴宴,王千帆也赫然在列,而独行侠万里浪却未现身. 李世群中统出身本来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而南造云子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也没有参加。 酒过三巡,原本热闹的宴席逐渐变得冷清,只剩下程雨时与王千帆两人依旧举杯对饮。 其他宾客不是醉倒了,他们有的东倒西歪地瘫坐在椅子上,有的躺在地上死不瞑目,嘴角溢出黑血,呼吸早已停止。 军统的计划的确够狠,在死间计划成功后也要带着这些投降的汉奸下地狱,用以震慑那些摇摆不定的人。 当然,如果南造云子与李世群来了,他们也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此刻整个包厢内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但王千帆与程雨时却似乎毫不在意,继续喝着。 程雨时酒意上头,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千帆兄,说实话,你真的不恨我抢了你的位置吗?” 王千帆双目圆睁,直爽地回应:“那个狗屁位子我从未放在眼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冲在前面用斧头砍死那些卖国贼。” 程雨时听后哈哈大笑,举杯道:“好,好,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王千帆,俗人一个,不过我就喜欢俗人。兄弟我敬你一杯,有时候那些谣言还搞得我晚上失眠,生怕你的大斧子会冲着我来。” 王千帆轻描淡写地回应:“人心隔肚皮,总部里弯弯绕绕太多,我还是更喜欢在一线冲锋陷阵,来得痛快,当什么鸟站长。”他的回答看似随意,却透露出一种难得的清醒和豁达。 莽撞人是他的外表,内里却是难得糊涂。 程雨时听后陷入沉思,随即回过神来,又敬了王千帆一杯:“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怪不得这出戏你演得这么精彩。” 王千帆此次的“表演”的确精彩,像是本色演出,又像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狡猾政客,适时透露出自己对戴春风的不满,为自己的归顺埋下了伏笔。 再到后出卖上海站的兄弟,赢得南造云子的信任,最后夸夸其谈透露程雨时的行踪,无一不显露出他的毫无心计与好大喜功,谁知道他才是一个老狐狸,把日本人与李世群骗惨了。 王千帆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喝酒,然后突然提到:“死间计划,十死无生,程兄后悔了吗?” 程雨时脸色微变,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接受命令的那一刻。 他缓缓说道:“后悔?从来没有过。刚开始确实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以为被抛弃了,但后来想通了,我的确是非常适合的人选,谁让我孑然一身呢。” “谁都可以死,我程雨时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什么不能赴死的。” “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了,能杀掉的日本人可不是几千、几百,那是数都数不清的。有幸参与这个计划,我这辈子,值了。” 王千帆听后点头,感慨道:“是啊,想想都激动。如果要我用斧头去砍,即便砍豁了也杀不了那么多。个人的力量在战争面前太渺小了。” 程雨时眼中闪出一道精光,提议道:“最后一杯,敬处座。感谢他给我们留了一线生机。等会儿我们踏出这个房间,可能只有十分钟的逃亡时间,到时候就各安天命了。” 王千帆斩钉截铁道:“各安天命。活着的为死去的收尸。” 程雨时点头同意,他又补充道:“还有,如果我运气差,帮我垒个坟。胜利了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在下面惦记。还有我的鱼竿,也烧给我。我倒要试试在奈何桥上甩一竿,看看能钓上来什么。” “痛快!”王千帆听得热血沸腾,直接将一壶酒灌了进去。他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坐镇后方的站长能有这种大气魄,这种胸怀,心里很是后悔,结交的太晚了。 两人相视而笑,以前在军统的不愉快全都泯灭了。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尽显英雄本色。 留给他们的时间说是十分钟,其实也只有五分钟不到。 随着王千帆在饭店外果断解决掉特务的那一刻,他们惊心动魄的逃亡之路便宣告开始。 南造云子接到消息后,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愤怒之下对两人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并火急火燎地赶往三浦处,报告派遣军的密电码有诈。 敌人的反应极其迅速,汽车轰鸣、摩托车飞驰、军犬狂吠,特高课、宪兵队、李世群的特务如潮水般涌出,他们像疯狂的野兽般,穷凶极恶地追捕着两人。 南造云子愤怒到了极点,誓要将两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为了增加彼此的生存概率,两人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逃亡路线。 然而,命运似乎并未眷顾程雨时。 尽管他对上海的大小弄堂了如指掌,本以为能借此躲避敌人的追捕,但不幸的是,他很快就被敌人追上,未能抵达预定的接应地点。 他奋力持枪反击,但最终还是英勇牺牲在敌人的枪火之下。 王千帆勇猛无比,虽能在敌军中七进七出,但面对这次南造云子的疯狂追杀,他也感到力不从心。 他边打边退,竟然还奇迹般地与接应的人员碰面了。 他们原计划在法租界内的某处接应,以为借助工董局的力量,日本人会有所收敛。即便被捕,也只能由法国人处理,日后能通过外交途径移交给中方。 戴春风等人自然不愿失去王千帆这位得力干将,他们的计划看似极好,但日本人的猖狂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根本不顾及巡捕的存在,直接缴械并继续追捕。 前来接应的军统三名成员先后牺牲,王千帆在打倒十几名敌人后也弹尽粮绝,身上多处负伤,踉踉跄跄地甩开一段距离后又陷入了一条死路,前方的弄堂巷道竟然被封锁了。 若是全盛时期的王千帆,或许还能一跃而过,但此刻他失血过多,已力不从心。 难道天真的要亡我吗?王千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绝望。 “在这儿,这边。” “这有血迹,快追!” “别让他跑了,快!” 特务们的叫嚷声已近在咫尺,王千帆手握空枪,无奈苦笑,只能静待命运的裁决。 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敌人冲进来。难道他们走错路了? 王千帆小心翼翼地挪到墙边,探出头来张望。 眼前的一幕令他此生难忘——七八个特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们的脖颈处流出,浸染了整片地面。 显然,他们在一瞬间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连射击的时间都没有。 他抬头望向远处,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王千帆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 第110章 新的任务 这个身影当然就是刘松风。 【情报系统】的功能是有些逆天,老早揭示了王千帆会在那个位置遇险。 刘松风觉得这人还不错,死了可惜了,就冒险出手帮了一下。 接下来的数日里,当刘松风再度看见南造云子时,他惊讶地发现她的脸肿得像馒头一样。显然,假密电码的强大力量尚未完全展现,但这个女特务头目却已先行遭受了惨痛的教训。 小野俊说是三浦三郎打的,打了足足半小时。 此时此刻,武汉保卫战已然正式拉开帷幕。中国第五和第九战区的军队宛如铜墙铁壁般,紧密围绕着武汉城,分别沿着长江南北两岸布阵开来。这场激战所涉及的范围极其广泛,涵盖了安徽、河南、江西以及湖北这四个省份的大片土地。 而正是因为那份虚假的密电码传递出一些误导性的军事动态信息,导致部分日军部队从战争伊始便陷入了迷途之中。他们错误地行进,如今已是进退两难之境。面对如此困局,这些日军也只能尽力去弥补过失,但能否成功挽回局面,尚属未知之数,这场大战才刚刚展开,戴春风制造的“炸弹”威力还未引爆,相信会给日本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王千帆说到做到,全身缠着绷带就带着人从李世群手里硬抢回了程雨时的遗体。李世群在日本人面前丢了脸,气得跳脚,双方又展开了新一轮的对抗、暗杀、围捕。一向惜命的李世群又萌生了换个驻地的想法,大西路67号看起来并不安全,也装不下急剧膨胀起来的特务组织。 十月的时候,南造云子又被三浦三郎叫了去。 他唾沫飞溅,怒火冲天,“就因为你的无能,害得帝国的27师团错误的推进,被切断了退路,为了救援,106师团在万家岭全军覆没,一万多人啊,全部因你的无能而玉碎,你切腹吧。” 南造云子面红耳赤低头不作声。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切腹,土肥圆是她的老师,为她求情,免除了此次的惩罚。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武汉会战结束,中国军队浴血奋战,大小战斗数百次,大大消耗了日军的有生力量,日军虽然攻占了武汉,但其速战速决,逼迫国民政府屈服以结束战争的战略企图并未达到。 此后,中国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日本对华的战略发生了改变,日本国力因损耗过巨而开始急剧表面化,他们已经在企图实现“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目的。 ...... “无耻之极,无耻之极,怎么会有这种人,姓汪的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张达夫义愤填膺,将转载了“艳电”内容的报纸重重在拍在案上。 不同于老张的气愤,刘松风却是深深地担忧起来。马上又一个伪政府又要出现了,上海的抗战形势又会发生剧变,更加复杂起来。汪伪的出现,给那些首鼠两端、摇尾乞怜的小人指了一条“明路”,又一大批汉奸下水,帮着日本人欺负起中国人来。 这个时期,原土肥圆特务机关“重光堂”成立,负责人为影佐,其任务就是扶植汪伪政权并对其进行宣传、监护,日本人把这一时期从事的工作以代号称作“梅工作”,李世群的特工总部归于梅机关的领导之下,并逐渐有些不太听从特高课的指令,为此刘松风已经不下几次看见小野俊咬牙切齿在小本本上记着什么。 随着特务的人数增多,原来的大西路67号已经装不下了,通过日本宪兵队的关系,李世群将整个机构搬到了极司菲尔路76号,这里原是一座富丽堂皇、豪华宽敞的陈公馆,上海沦陷后被日本人强占了。 他们接手这个地方,立即对房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以满足特务活动的需要。 76号的第一道大门被拆除,第二道门改建成了中式的牌楼,上面刻有“天下为公”四个蓝底白色大字,两侧的墙上开了机枪孔,架设上了机枪。 76有两栋主楼,东楼是丁默村、李世群居住与办公的地方。西楼就是主要办公所用,并改建出来一个礼堂。而且还新建了一些平房作为审讯与关押的地方。 刘松风跟着这些大小特务重新进行了加入仪式。 其实也很简单,先填一张宣誓书,然后在会客厅进行宣誓,由介绍人担任司仪,领头的特务头子李世群等担任监誓。宣誓完后,刘松风领到一大叠钞票,签字的宣誓书则存进档案室,一切手续就宣告完成。 刘松风这回真成了彻头彻尾的“汉奸”。 76号不仅是特务工作的秘密基地,更是汪伪政权对外展示形象的一个公开窗口。那些怀揣野心、渴望一飞冲天的人们纷纷寻觅门路,企图踏入这扇门。原本冷清的76号,也因这些人的涌入而变得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久未联系的总部突然下达密令,要求“剔骨刀”在公众场合刺杀汉奸商人周文龙,以此警示其他商人。 周文龙曾在伪上海市大道政府任职,但见风使舵的他如今又准备转投汪伪政府。他暂时栖身于76号,担任新成立的总务科科长,堪称76号的大管家。尽管他整日忙于自己的生意,鲜少露面,但他的影响力却无处不在。 汽车加油、日常生活用品、奖金等福利,皆由他慷慨资助,使得大小特务对他无不恭敬有加。然而,这个汉奸商人为了个人私利,不惜出卖国家利益,与日军勾结,为他们提供情报和物资。他利用自己的商业网络,暗中走私军火和粮食等战略物资,助长了日军的侵略气焰。 在商界,他更是狡猾多端,欺压百姓,强取豪夺。他凭借手中的权力,打压同行,垄断市场,让无数无辜百姓深受其害。 76号在梅机关的大量资源支持下,再加上周文龙的大笔资金援助,迅速崛起,势力膨胀,引起了戴春风的极度不满,因此下定决心要除掉他。 “王站长明确表示无能为力,无法完成这个任务,只得将其交回总部。现在,这个任务落到了我们手上。”老张无奈地叹道。 ------------ 第111章 借题发挥 王千帆已经接任成为新的上海站站长,这一消息刘松风早已获悉。 南造云子因在王千帆手中遭遇重创,对他怀有深切的恨意,近几个月来一直紧盯着上海站不放,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 现在特高课正咬着上海站,王千帆应该是没有这个精力了。 更何况,周文龙出行时,总有众多护卫随行,特别是在公开场合,安保措施更是严密得无懈可击。 说实话,刘松风相信,如果王千帆能寻得良机,悄无声息地潜入并手持斧头砍杀周文龙,他完全有能力做到。 即便是追踪到周文龙的行踪,在路上驾车持机枪对他进行猛烈射击,刘松风也深信王千帆有这样的能力。 然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除掉周文龙,刘松风却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他自己也未能找到有效的刺杀方法,同时还要制造出轰动效应,戴春风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安排这种政治任务。 关于周文龙的情报很少,使得刘松风感到有些棘手。他只能告诉老张,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等制定出更为合适的行动方案后再采取行动。 机会很快降临。 这天,小野俊指派刘松风前往虹口区祥德路,监督特务们查抄一系列店铺与资产。这些店铺将被清空物资后,低价转让给周文龙,以助力其商业扩张。这无疑是李士群给予周文龙的补偿,想必价格极低,犹如大白菜一般。 刘松风知道,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监督任务,更是一个潜在观察机会。因为周文龙极有可能会前来视察自己的新产业。 因此,他怀着极大的热情,投身于每一间店铺资产的盘点与记录中。 果不其然,周文龙出现了。 当他那辆装甲轿车缓缓驶来,四辆护卫车紧随其后时,刘松风瞬间打消了从车辆入手或远处狙杀的念头。 这家伙,大白天的下车还有保镖撑着宽大的黑伞,真是滴水不漏,一点机会都不留。 刘松风的余光观察着周文龙。 这是一个极度怕死的有钱商人,出行排场丝毫不逊于南造云子。他身材中等偏矮,背微驼,似乎总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脸庞圆润且油腻,仿佛一层厚厚的油脂覆盖其上,给人一种狡猾而油腻的感觉。 更令人瞩目的是他手上戴满的红宝石戒指,丝毫不嫌累赘。若是人有二十只手指头,恐怕周文龙也会一一戴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财富。 刘松风虽然是宪兵小队的翻译,也是小野俊跟前的红人,但跟这个汉奸比起来还是差距较大,人家根本不鸟他,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两人擦肩而过,刘松风也只能寄希望于【情报系统】了。 不过周文龙却注意到了他,斜眼问道:“他奶奶的腿儿,这谁?” 保镖回应:“宪兵队的刘翻译。” 周文龙鄙视道:“这么寒酸,那谁,给点钱,别穿的跟个叫花子一样,搞得我好像没给你们发福利,他奶奶的腿儿,走吧。” 保镖认识刘松风,当然没给钱,这不打脸吗? 他可能习惯性地帮着周文龙擦屁股,陪笑着对刘松风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刘松风愕然,他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灰色中山装问道,“我像要饭的吗?” 旁边的特务忍着笑没有回答。 “妈蛋,过几天就叫阎王爷收了你。”刘松风怒了,又有一个收拾他的理由。 午夜时分,系统刷新了。 刘松风有了收获,获悉了周文龙的一个小爱好。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小爱好,但周文龙的这个小爱好将会葬送他的生命。 刘松风已经想好了,就针对他的这个爱好送走他,不过前提是要去看看他的这个玩物,还要做一些布置。 下周一是个好日子,李世群准备在新建在礼堂配合汪伪开展“和平运动”的动员大会,到时各大汉奸都会参会,而且梅机关的分机关负责人晴气中佐也会来参加,相信周文龙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场合,到时在那里顺便给周文龙开个追悼会一定相当不错。 周文龙的那个“爱好”平时就放在他的76号办公室里,如何不着痕迹进去看一看,这着实让刘松风费了不少脑筋。 刘松风手持账簿,神色凝重地走进小野俊的办公室,他沉声道:“小野队长,我发现总务处上报的这个月总账目中有几条记录存在一些问题。” 宪兵小队虽不直接插手76号的工作,但肩负着监督之责,任何他们认为有疑点的地方,都有权进行深入调查。从76号日常的抓捕、监视、刑讯,到各项开支明细,都在宪兵小队的报备存档之列。 刘松风平日里的工作除了翻译,还包括文件的归档与审核。以往他都是匆匆浏览,但这次,他特意仔细检查了账簿,终于发现了几条明显不合常理的报销记录。 小野俊接过账簿,眉头紧锁,仔细翻阅起来。然而,他并未立即看出问题所在。 刘松风指着账簿上的几处说道:“队长,请看这里,监视任务中的住宿和吃饭费用存在较大的出入。虽然涉及的金额不算大,但这种虚报的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显然,总务处在这方面的审核太过疏忽,连这种明显的错漏都没有发现,这是在浪费帝国的金钱。” 小野俊再次审视那些记录,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拿起账簿便朝外走去:“刘君,跟我一起去总务处,我要听听他们的解释。” 其实,小野俊对李世群近期的态度早已不满。76号现在对特高课与宪兵队的话阳奉阴违,只听从梅机关的指令,这令他颇感不快。这次,虽然刘松风发现的问题看似微不足道,但小野俊却打算借题发挥,给总务处一个严厉的警告,也让李世群知道他的厉害。 刘松风紧随其后,心中暗自窃喜。 他们一路来到总务处,小野俊一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油墨纸张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板着脸走进房间,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谢文达大声质问:“这份报销单存在严重问题,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谢文达是个中年人,担任总务科副科长一职。平时周文龙很少来这里,即便来了也是敷衍了事。科里的大小事务多由谢文达一人负责,这间办公室也是他与周文龙共用的。 面对小野俊的质问,谢文达眉头紧皱,他拿起报销单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地回答道:“小野队长,这份单据是经过严格审核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 小野俊冷笑一声,嘲讽道:“严格审核?那这些明显的出入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 第112章 马伯初的等待 小野俊面色铁青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再次核查的。” 谢文达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又看了看账簿,无奈地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开始核查起来。 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出外勤的特工都是这么干的,原先在中统是这样,在军统也是这样,如今76号了也是这样,已经形成一个潜规则了,只要不要太过份,负责签字报销的上级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也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看着小野俊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谢文达脸上浮起难色,左右为难起来,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坚持道:“小野队长,真的没什么问题,这些都是很繁琐的报销,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谢文达希望小野俊能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 或许小野俊也听懂了,但他并不想就此罢休。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谢文达面前,一把夺过账簿,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怒斥道:“没有问题?我看你们总务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明显的错漏都发现不了,你们还谈什么严格审核?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别怪我拉你去见你们李主任!” 谢文达被小野俊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他试图解释,但小野俊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一把抓住谢文达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两人开始推搡起来。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没有注意刘松风悄悄拉开了周文龙的办公桌抽屉。 吵闹声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其他科长过来劝架,也有人跑去通知李世群了,刘松风干完活后也当起了和事佬。 这件事情最终在李世群到来后划上了句号,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并且严厉训斥了谢文达。 小野俊见目的达到也就没有过多纠缠了,这件事情就这样草草结束。潜规则依旧是潜规则,即便是李世群也没有动这一块蛋糕的想法。 水至清则无鱼,动真格了,以后谁还出外勤。 周文龙的“爱好”刘松风看到了,但他又有些头痛起来。这东西有些冷门,不太好找,只能麻烦老张了,让他到黑市去找一找。 ...... 美味坊在这乱世中不仅没有倒下,反而生意日益兴隆,焕发出生机。 马伯初深思熟虑后,决定盘下隔壁的铺面,通过打通并扩大店铺面积,以应对日益增长的客人购买需求。 这并非他个人的意愿,而是形势所迫,无可奈何之举。 上海的地下党组织经费匮乏,上级的支持几乎无望,一切困难都需要他们自行解决。因此,马伯初只能寄望于扩大经营,通过赚取更多的利润来为党组织提供资金支持。 为了增加商品种类和数量,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祖传的糕点配方,使得美味坊的产品更加丰富多样。同时,他还增加了两名伙计,与原来的侯小四一起,共同打理这家店铺,这两名伙计也是自己人。 马伯初不仅支持着上海地委的日常活动经费,还肩负着刚成立的“文化总支部”的部分费用。他深知这些资金对于党组织的重要性,因此总是竭尽全力,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为党组织的各项活动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 针对上海沦为“孤岛”的错综复杂的形势,江苏省委及时分析了上海当前的形势与特点,决定抓紧租界尚未被日军占领的特殊环境,充分利用英美与日本之间的矛盾,采取合法形式,扩大群众基础,发展党的力量。 上海虽已沦为“孤岛”,但依旧是文化中心。上海文化界的进步运动,必然要影响到全国。在这里,公开和秘密出版的抗日报刊很多,一时间犹如雨后春笋破土,山花烂漫怒放,让沉闷已久的文坛耳目一新,使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都为之感到精神振奋。 邹朝闻牺牲后,新来的地委领导蒋天阳同志深入进文化界,领导着“孤岛”的文化活动,马伯初已经不止一次劝过他不要这样做。作为地委的负责人直接与工人、学生、职员等群众救亡组织发生联系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只能通过这些群体中的基层党组织进行联系。 不过蒋天阳却说为了更好地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必须深入了解文化活动的广阔内涵及其运动规律,以便能够准确地把握住斗争大方向。 马伯初却是有些担忧,因为蒋天阳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编辑出版新华社电讯,一旦被敌人发现就会坐实他的红党身份,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 “马上就是月底了,下个月初,‘文化总支部’将举办一场大型的学习研讨活动。届时,马同志,还需你们安排人手,确保活动的安全进行。”蒋天阳沉稳地说道。他虽不满三十岁,但历经风雨,早已锤炼出沉稳冷静的气质,同时又不失亲和力。 马伯初微微蹙眉,略作思考后,提议道:“蒋同志,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将活动规模适当缩减?人数过多,我担心会有不怀好意之人混入其中。” 蒋天阳却对此并不太担心,他解释道:“这次研讨会意义非凡,它承载着推动下一步救亡运动的重任。上级已明确指示,我们需要将重心放在戏剧工作上,组织起专业的职业剧团,占领大上海的舞台,与日伪殖民地的文艺、汉奸文艺进行坚决的斗争。通过这些演出,我们希望能够打开学生工作的新局面。尽管存在一定的风险,但这险是值得我们去冒的。” 马伯初听后,仍有些顾虑:“76号已经成立,我担心李世群那个汉奸会盯上我们。” 蒋天阳点头表示理解:“是的,李世群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不过,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问题应该不大。”他透露道。 76号成立之初,上海地委就已经派人去侦察过。那里的大门紧闭,汽车出入频繁,而一般人员则通过边门进出。更令人警惕的是,76号附近新开的几家店铺,如铁皮店、杂货铺、水果摊等,实际上都是他们的流动哨,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迅速向内部示警。 然而,蒋天阳并未将全部情况告诉马伯初。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一位同志成功潜入76号进行潜伏,至今未有坏消息传来。目前来看,李世群的视线主要集中在他们正在进行的“和平运动”上,而并未过多关注他们。 这也是蒋天阳坚持召开这个会议的原因。 会面结束后,马伯初前往了另一个地点。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直到下午时分,仍未等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这是邹朝闻牺牲前交给他的绝密任务,他甚至连蒋天阳也没有告知。每个月,他都会按照惯例在报纸上发布一则寻人启事,并在五天后到这个地方等待。然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马伯初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 第113章 那一抹金黄 周一这一天到了。 76号门口高搭彩牌,中间还缀着霓虹灯的“寿”字,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大户人家做寿。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这做寿的人家大门紧闭,对面还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意大利驻军,这阵势显然另有隐情。 为了今天这个会议的安全,日本人联系了这个地段防务的意大利驻军,因为这是公共租界的地盘,日本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派大量宪兵过来守卫,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干。 驱车而至,经过严格的安检后,得以放行;未驾车者出示通行证,从侧门进入。无论何种方式,所有武器均严禁携带进入会场。刘松风目睹此景,便知今日无人能进行刺杀行动。警犬班亦携带着凶猛的警犬,蹲守于门口,一旦察觉异常,它们便会狂吠示警。 在人群中,刘松风偶遇了熟人——第四行动大队的队长万里浪。他眯着小眼,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位进入者。此人早早便投靠了李世群,如今已升至76号的中层。 万里浪身旁,站着一位满脸横肉、桀骜不驯的男子,叫吴四宝。据传,他原是帮派中人,但一加入便被李世群委以重任,如今更是警卫总队的头目,手下人数丝毫不逊于万里浪。 会议尚未开始,会场内已是闪光灯频频闪烁。 为了加强宣传,李世群费尽心思,扶持了多个外围组织在新闻界作为喉舌,如汉奸林柏生主办的《中华日报》、周佛海掌控的《平报》,以及76号直接创办的机关报《国民新闻》。今日,这些报纸的代表均纷纷到场。 “一群狗腿子。”刘松风望着这些满脸奴颜婢膝的记者,心中暗自骂道。 然而,若非他们为狗腿子,又怎能进入此地? 刘松风钟爱的《申报》,因前年拒绝日本人的新闻检查而停刊,虽去年在香港复刊,但此处仍难见其踪影。 那份报刊所秉持的“无偏无党”、“独立之精神”的办报宗旨,以及其倡导的舆论“独立”,对中国近现代报业的发展贡献卓越。刘松风与余幸民正是通过这份报刊进行接头,可惜如今只能换一家了。 周文龙自然也在场,他穿着颇为正式,坐在前排,与周围的特务频频寒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这些特务趁着还未开始会议,聊了起来。 有人说了一件令人感到震惊的消息:“张笑林的一个私生子被人杀了,家里还被抢劫一空。张笑林发飙了,下了江湖追杀令,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 “我还奇怪今天早上到处是帮派分子,不知道在找什么......” “反正他儿子多,多死几个也无所谓......” “这人胆子真大,敢动张笑林,怕是李主任也不敢吧......” 刘松风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余光扫了一下,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孙意映——他昔日的日语教师,那个将邹朝闻出卖给日本人的大汉奸。 孙意映梳着大背头,正满脸笑意地指挥着会场秩序,甚至亲自为宾客斟茶倒水。 76号成立后,李世群竟也封他一个“官职”——秘书室秘书长,与周文龙等人平起平坐。 刘松风不禁疑惑,这段时间孙意映究竟去了何处?是否又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这种疑问他不敢轻易打听,因为这是大忌。 众人落座后,会议正式开启,由李世群担任主持。他首先邀请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晴气上台发言。 晴气则以他那半生不熟的中文夹杂着日语说了起来。 周文龙坐了一会儿,便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屁股下长了刺一般。他轻挥手臂,一名手下迅速凑近。 “周爷,有何吩咐?”手下恭敬地问道。 “有烟没?”周文龙烟瘾难耐,直接询问。 “只有哈德门,没有周爷您喜欢的雪茄。”手下摸了摸上衣口袋,如实回答。 周文龙岂能委屈自己?他略一思索,吩咐道:“他奶奶的腿儿,你这也太差劲了。去我办公室,把那里的雪茄拿来,顺便把我那把黄金枪也带过来。” 那把黄金枪是件舶来品,如果你以为真是土豪定制版的武器那你就想错了,还想得不够大胆,那是一件黄金制成的枪型打火机。 周文龙好不容易淘来的,很是喜欢,今天的这个场合更是要拿来显摆一下,不然他就不是周文龙了。 手下动作麻利,很快就带着东西回来了。负责会场安保的特务见是周文龙那把“黄金枪”,连检查都免了,直接放行。 当周文龙拿起那把金光闪闪的“枪”时,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他吸引。那璀璨的金光,是在场众人眼中的珍宝。他们之所以追随李世群,不也是为了追求这东西吗? 这把“枪”除了通体金黄外,设计也颇为独特,尽管在某些人眼中显得颇为丑陋。如果它是一把真枪,那么其最独特的设计便是,当枪机后退、抛壳窗打开时,可以使用单板从抛壳窗上部装填弹药,而无需拆卸弹匣,弹药直接储存在握把内。 这把枪其实是仿造前奥匈帝国军队的制式手枪,并曾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其全名为“罗特斯太尔M1907式半自动手枪”。对于真正热爱枪械、研究过枪械的人来说,他们或许能认出这把枪。 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而刘松风眼中却带着一丝心痛。为了仿制这把枪,他昨晚耗费大量心思,甚至不惜融化两条大黄鱼来制作,整个晚上都沉浸在制作中,眼睛也因此熏得红肿,像个兔子一样,甚至早上还被小野俊嘲笑了。 没错,枪已经被刘松风暗中调换了,现在这把,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枪。 【你今天见过周文龙,获得相关情报——周文龙对他的黄金枪情有独钟,尤其在人多的场合,他总会拿出来炫耀,用那金光闪闪的“枪”点燃雪茄,享受众人惊叹的目光。】 正是基于这条情报,刘松风精心策划了一场大胆而充满想象力的暗杀行动,让周文龙在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通过与旁人的闲聊,刘松风得知那把枪平时存放在总务科办公室。 这为他后续的计划提供了关键线索,也促成了他怂恿小野俊去大闹一场的故事。他亲眼见到了那把枪,甚至上手掂量了它的重量,确保能够百分百还原它。 ------------ 第114章 周文龙之死 之所以让老张潜入黑市,是为了尽可能地找到这款特定型号枪支的踪迹,从而帮助刘松风最大程度地进行仿造。如果有了真枪,他就可以在外面镀一层真正的黄金,再改造局部位置,调整重量,预先安装好子弹。 老张行动迅速,经过一番打探,得知某个帮派分子手中正持有一把这样的枪支,不过对方开出的价格极为高昂。 随后,刘松风接手此事,却不料那个帮派分子企图黑吃黑,刘松风当然没有惯着他,当场就了结了他,还顺便搜刮了他的钱财,伪装成土匪的作风。 今天,从特务们的闲聊中,刘松风才得知那帮派分子竟是张笑林的私生子,难怪他行事如此嚣张,临死前还一脸笃定地认为刘松风不敢对他下手。 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张笑林即便人手再多也找不到是谁干的。 晴气中佐在台上讲话时,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台下的情景,他微微皱眉,对那些市井商人的哗众取宠之举感到十分厌恶。 周文龙悠闲地叼着吕宋雪茄,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随后他举起那把黄金枪,将枪口对准雪茄前端。 他感到今天这把枪似乎有些异样,手感与平常有些不一样,扳机也异常紧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扣动。 突然,一声枪响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门外的特务们听到枪声后纷纷冲入会场。 周文龙身旁的一位女士被鲜血喷溅得满脸都是,她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周文龙瘫软在座位上的惨状。 子弹从周文龙的口中射入,斜向上穿出,最终从他的头顶钻出。他的嘴上血肉模糊,头顶不断涌出红白之物,眼中满是惊愕,定格在了死亡前的那一刹那。 “啊......” 女士惊恐地尖叫起来,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枪声的源头,已经死去的周文龙。 晴气中佐严厉地瞥了李世群一眼,随后在守卫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李世群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妥善处理后续事宜,安抚在场人员,并查明凶手。 在周围嘈杂的声音和周文龙惨不忍睹的尸体中,李世群心中五味杂陈。原本庄重的动员大会被这颗子弹彻底破坏,他不仅要安抚在场人员,还要控制舆论的扩散。 在场的众人不乏七窍玲珑之人,他们都知道是谁下的手,但都选择了沉默。他们心中开始忐忑不安,即使投靠了日本人也不能保证安全,军统也实在是太神通广大了,随时可以取你性命,甚至让你自己杀了自己。 周文龙的死起到了警示作用,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意识到,即使做汉奸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性命是否能保得住。 南造云子嫌弃地看了看周文龙的尸体,走到李世群面前,以风凉话的口吻轻笑道:“李主任,看来这是军统的手法。需要帮忙吗?” 李世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劳课长费心,我们能处理好。” 南造云子轻笑一声便离开了,“那就好。” 李世群转过身来,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对着那些面面相觑的手下大小科长们大发雷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立刻行动起来,控制住在场所有人员,再次进行搜查。叫医生过来检查尸体,还有万里浪,你去查一下现场有没有其它痕迹......” 与南造云子一样,小野俊似乎也对李世群的窘境感到高兴。他一脸高兴地带着刘松风返回了办公室,准备等着看李世群的笑话。 再一次的搜查也注定是一无所获,李世群下了命令让在场的人闭紧嘴巴,不准透露出去,不过这条命令能管多久他自己也清楚,说不定现在外面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了。 至于周文龙的枪是谁调换的?万里浪查了一圈也找不到重心,线索太多了,所有人都有嫌疑。 知道周文龙有这个爱好的人不在少数,熟悉他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这个炫富的毛病。而且有机会进总务科办公室的人也太多了,每天都有很多人进出报销,根本无从查起。 难道将现在76号所有进入过总务科的人都拉进审讯室来一套?万里浪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李世群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能叮嘱万里浪持续关注到这件事,暗中进行调查。 ...... 戴春风得知消息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当天下午便获悉了详情。 他深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于是招呼了余幸民与毛善余共聚一堂,分享这份喜悦。 在办公室里,戴春风满脸喜色,对余幸民赞不绝口:“幸民啊,‘剔骨刀’的表现真是出色,这次任务处理得既得当又周全,不仅达成了目标,还保全了自身,你培养出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余幸民闻言,连忙谦逊地回应:“哪里哪里,这都是党国的栽培,以及戴老板您的英明领导。再加上‘剔骨刀’那小子运气不错,才能取得这点小小的成绩。” 戴春风对余幸民的态度颇为满意,同时内心对“剔骨刀”的评价也愈发高涨,认为此人定能成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尖刀,能够完成一些更为棘手的任务。 毛善余陪笑道,暗里却是对余幸民警惕起来。 他并不知道“肝胆”变成了“剔骨刀”,还以为自从“肝胆”死后余幸民又培养发掘了一个特工,还完美地完成了刺杀周文龙的任务,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让他又在局长面前露了脸。 他心生羡慕的同时也萌生了一个念头——若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个直属情报人员,源源不断地获取情报,必定能够让他的总部的地位更加的稳固,甚至更上一层楼。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斩不断了,毛善余越来越觉得这是一条可行的路。 余幸民表面上笑容满面,内心却是暗潮涌动。 他深知这次暗杀周文龙的命令是戴春风亲自下达的,而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将任务交给了刘松风。原本他还担心刘松风无法完成这项任务,最终还是会退回总部,连为其开脱的说辞都想好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松风竟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这让他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惊讶。 看着戴春风那满脸的和气样子,余幸民却深知其背后的城府之深。 他暗自思忖,早上才发生的事情,下午戴春风便已知晓,这足以说明他在76号内部还埋有眼线。这位被誉为“特工之王”的军统局长,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三个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却都保持着一片和谐,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和计划,却如暗流涌动,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 第115章 新的想法 “周文龙已死,心头这口恶气算是出了,接下来,姓汪的事情必须再次抓紧起来。”戴春风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提及河内刺汪的行动,余幸民不禁面露愧色。 那次行动,他虽亲身参与,却以失败告终。那时,戴春风坐镇香港,远程指挥着一切,而他则带领行动组伪装潜入河内,试图一举刺杀成功。 然而,经过一系列的尝试——面包下毒、卫生间释放毒气、尾随车辆进行刺杀,均以失败告终。最后,他们孤注一掷潜入其公寓,却误中副车,杀了汪的秘书,不仅行动彻底宣告失败,行动组的三名成员还被法国人捕获,至今都未被释放。 “针对他身边人的行动我们一直在展开,虽然他的亲信林柏生在香港侥幸逃过一劫,但眼睛却瞎了,也算是剪除了他的一些羽翼。”毛善余补充道,“而他的外甥在澳门也被我们除掉了。” “那么,他现在身在何处?”戴春风追问道。 “据情报显示,他已被日本人的‘北光丸’号接走,目的地应该是上海。”毛善余迅速回答道。 “上海?那就让上海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吧。”戴春风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继续执行对他的刺杀计划,务必要将他彻底铲除。” 最后戴春风又补充道:“还有一个人,张笑林,让王千帆除掉他。” 余幸民与毛善余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次的任务不容拒绝。 “是。” ...... 自从刘母走后,刘松风将劳工新村的房子锁了起来,又在法租界霞飞坊租了一间。 霞飞坊属新式里弄,里弄宽阔,取消了石库门,围墙降低到2.5米,改用铸铁大门,天井也缩小了。 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着也挺宽敞的。 傍晚他回到家,一个人弄了点吃的,早早便休息了。 叮咚!情报刷新。 【1、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晴气庆胤对76号是否能达成大本营既定的目标持怀疑态度,他觉得李世群并不是军统的对手。】 【2、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丁默村觉得李世群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变化,不再向从前那样事必躬亲了。】 【3、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万里浪有些瞧不上司机出身的吴四宝,知道他是靠了季云卿的关系才能靠上李世群。】 【4、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总务科副科长谢文达对周文龙的死感到高兴。】 【5、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南造云子对周文龙的死感到高兴,这是对李世群的一次重大打击。她觉得离开特高课指导的76号什么也不是,根本不可能是军统的对手。】 【6、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孙意映已经将自己的最近的成绩汇报给了李世群,获得了李世群的赞赏。】 【7、你今天看过报纸,获得相关信息——明天多家报纸都将刊登日本即将封锁中国沿海区域的消息。】 【8、你今天看过报纸,获得相关信息——明天多家租界报纸都装饰刊登周文龙死亡的消息。】 【9、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李世群有些苦恼如何将周文龙的资产全部转移到叶吉卿的名下,他萌生了成立一家贸易公司的想法。】 【10、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信息——明天青鸟剧社在上海光陆大戏院有演出,孙意映将会在那里进行组织工作。】 通过这些情报,刘松风知道了李世群已经开始嫌弃起丁默村来,估计要窝里斗了,跟历史如出一辙。 最早的时候李世群想投靠日本人,又怕自己的份量不够,于是又去游说了正在失意中的丁默村,并承诺由丁当一把手,他当二把手。 当时在香港,丁默村在那个时候实际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官场不得志,以前结交的也是一些势利朋友,纷纷远离了他。他的爱好就是女人,但又无经济实力任其潇洒,所以过得很糟糕。 对于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来说,有钱有官做就是最大的理想,根本不管自己的爹是谁,认贼作父也是表现得相当丝滑,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落水当了汉奸。 李世群多狡猾啊! 实际上76号的主任是丁默村,李世群只是二把手,是他故意将丁放在虚位上为其挡锋芒。但现在这些大小特务其实也只认李世群,根本不认识姓丁的。 随着汪伪政权的成立,76号的权利也会随之扩大,李世群又开始不甘心让丁默村占着茅坑不拉屎,估计以后会有动作要将其踢出76号。 这里面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呢?利用他俩的矛盾?还有76号与特高课的矛盾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吗?刘松风思考着,但暂时毫无头绪,只能再等等看了。 还有孙意映那个狗东西又做什么坏事了,难道他又混进什么组织里了?刘松风嘴里念着光陆大戏院的名字,决定明天也去看一场戏,看看那个狗东西在搞什么鬼。 还有李世群想开一家贸易公司的念头提醒了刘松风。 刘松风也动了开一家贸易公司的念头。 并不是他想赚钱,而是想再套一层皮,用利益拉扯出一张保护网,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也能够接触更多的人,这样【情报系统】的功能才能最大化的利用上。 人一定要靠自己。 在小野俊的帮助下看似还行,但上限已经卡死,就算到日本人投降估计他也是个小翻译,根本认识不了上面的那些大汉奸。别人都跟你碰不上面,获取情报也就无从谈起。 刚好周文龙死了,李世群正缺一个商业上的人才,如果自己能够抢先开一个贸易行,让李世群看到自己的价值,说不定他会动了收编自己的心思,这样也就能顺理成章混进他的圈子里,说不定靠着金钱的力量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刘松风想了半宿,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这些年在威廉的洋行也不是白混的,可以说已经将贸易这一行上上下下的各个环节已经摸得门清了,各个渠道的资源、人脉也认识了不少,完全可以独立出来自己单干,差的只是本钱了。 本钱问题是问题吗?完全不是问题。 刘松风杀张笑林私生子的时候将他家里洗劫一空,几十根大黄鱼,开个小点的贸易行完全够用了。 ------------ 第116章 孙意映的图谋 光陆大戏院,晚上八点半。 刘松风下班后就过来了。 今晚的演出剧目是《夜上海》,剧本描写开明绅士梅岭春,在家乡被日寇侵占后带领一家人逃到上海,不料大儿子夫妇丧生于日寇之手,女儿又遭纨绔子弟欺骗玩弄,在巨大的耻辱和灾难面前,梅岭春依然保持着民族气节,从不为敌人的威胁利诱所动。最后,他决定返回故乡,和抗日游击队一起战斗。 剧作反映了人民群众遭受的苦难及其抗日情绪的高涨,在当时富有现实意义。 这不仅仅是一出戏,它更是时代的缩影,反映了人民群众在战争中的苦难与抗争。 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青鸟剧社能够顶住压力,排演这出具有现实意义的剧目,实属不易。或许下一场,他们的演出便会被租界当局叫停。 在那个没有电视、网络的年代,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戏院、电影院成了他们追求精神食粮的重要场所。而戏剧,以其独特的魅力,成为了唤起民众抗日热情的重要力量。 有的时候,很难很难的问题,解决起来,却很简单,关键是找到窍门。 想要唤起民众的抗日热情,除了演讲、游行、报纸、广播,还有戏剧。 戏剧之力量,文学的力量,正在于此,四两拨千斤。 刘松风坐在观众席中,心潮澎湃。 周围的观众亦是如此,他们的情绪随着剧情的发展而起伏,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捶胸顿足,还有的人在看到主演遭遇不幸时掩面哭泣。 看着这一切,刘松风忽然明白了孙意映的目标所在。 青鸟剧社的骨干中,定有红党的地下工作者。 若是76号想要阻止剧社的演出并不难,只需给租界当局打一个电话即可。但孙意映却选择潜伏进来,他的目的显然更为深远,或许还想借此机会进入上海红党的更高层,获取更有价值的目标。 当演出进入高潮,观众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时,刘松风却悄然起身,移步至后场边缘。 远远地,他便看见了孙意映,那家伙正忙得满头大汗,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身穿一件褪色的工作服,穿梭在演员之间,俨然一个真正的后场工作人员,为舞台的演出提供着坚实的保障。这狗东西的演技之精湛,让刘松风也不得不佩服。 “小玲,你的头饰再调整一下,那个流苏要稍微偏向右边一些。” “好的,朱老师。”小玲急忙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头饰的位置,生怕弄乱了整个造型,“好了,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她有些紧张地问道。 “嗯,差不多了。不过你的表情要放松一些,别太紧张了。”孙意映转过头,微笑着鼓励道。 这时,另一位演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剧本。 “朱老师,我刚刚又看了一遍剧本,有一处台词我觉得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孙意映接过他的那部分剧本,快速地翻看起来,“嗯,你提得有道理,这里确实可以稍微改动一下,更符合角色的心境。” 孙意映思索片刻后,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不过还是先不要改,等给于伶老师说一声再改。” “对啊,是我唐突了。”演员想了一下不好意思说道。 未等戏剧谢幕,刘松风提前离开了剧院,他可不想运气差了跟孙意映撞个正着。 出门的时候刘松风还意外见到了一个熟人,这个人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侯小四拿着一把蒲扇,正在一个推车边上扇着风。 推车上摆着一个火炉子,上面放着几个红薯,一阵阵烤红薯的香味传来,有几个客人正等着。 “他应该是在望风吧,必须给马伯初提个醒了,不然就被那个狗东西一锅端了。”刘松风想着就快步离开。 ...... 马伯初又在凌晨收到了“擀面杖”的情报。 为了第一时间能听到敲门声,从第二次收到情报后马伯初就将床铺搬到了大堂。新来的同志很不解,为什么有房间不睡要睡在这大堂里。 马伯初看了一眼心情有些沉重,似乎自己的猜测已经成为了事实,敌人真的盯上了“文化总支部”。 不过“擀面杖”信上描述的那个人的样子马伯初也不清楚,还是只有让蒋天阳同志去分辨了,同时提醒他推迟会议的召开,敌人大概率就是冲着那个会议来的,到时候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掌柜的,大晚上的谁来的信啊?”新来的伙计好奇发问。 马伯初板起脸严肃道:“不该问的别问,纪律忘了吗。” ...... 蒋天阳脑海中勾勒出那个中等身材,梳着大背头,戴着眼镜的身影,他回忆着:“青鸟剧社的那位......”突然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朱渠之,没错,就是他!半年前才加入剧社,起初只是做些幕后杂务,后来于伶觉得他学识渊博,思想先进,便提拔他做了剧社的宣传干事,我见过他两次。” 这条情报让蒋天阳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是那个76号的大汉奸?李世群的秘书长孙意映?” 马伯初冷静地回应道:“情报应该是准确无误的,‘擀面杖’从未失误过。” 蒋天阳皱起眉头:“说实话,你们就没猜测过‘擀面杖’究竟是谁吗?他的情报来源如此广泛,似乎敌人的每个机构都有他的眼线,连新成立的76号也不例外,这简直不可思议。” 马伯初摇头道:“我们确实猜不透,也不敢轻易去调查他的身份。” 他接着分析道:“日本人的情报机构众多,除了陆军、海军、外务省、领事馆,还有许多以书院、公馆为名的情报搜集机构。更别说现在新成立的梅机关与76号,他们是对付抗日组织的主力。我曾经猜测过,‘擀面杖’可能隐藏在特高课,或是宪兵司令部,甚至日本领事馆。但最近的情报又让我动摇了,他难道也在76号?” 马伯初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放下这个谜团:“算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孙意映一定是冲着即将召开的会议来的。” 蒋天阳点头同意,同时心有余悸地看了马伯初一眼。上次马伯初提醒他小心敌人盯上开会的人员,他还不以为意,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深感后怕。 “看来我们只能改期、换地方了。”马伯初无奈地说道。 “确实如此。”蒋天阳叹了口气。 然而,马伯初却不愿就此罢休,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我们不能就这样被动地退缩。必须给李世群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他们下次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的目光坚定,充满了杀气。 ------------ 第117章 信任的原因 月色如水,悄然洒落在繁华都市的石板路上,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诗意。 在转角书局内,两个身影相对而坐,这是刘松风第一次与张达夫坐在一起喝酒。 他们的桌上摆放着两个陶罐酒壶,酒香四溢,与夜晚宁静的氛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 刘松风端起酒壶轻轻地为对方斟满了一杯。 张达夫今夜显得有些内敛,他的眼神深邃,仿佛隐藏着很多故事与秘密。他接过酒杯,轻轻地啜饮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问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 “恩,现在身份已经不够用了,必须再套一身皮。”刘松风平静说道。 “你真的很不一样。”张达夫盯着刘松风,仿佛想将他看穿。 “哪里不一样,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刘松风不以为然地说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不,你不止一个脑袋,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你也有九个脑袋。”张达夫肯定道,忽然他又笑了,“你跟我见过的特工都不一样,你太折腾了。” “我认识很多人,也合作过一些,他们平时隐藏起来,一般不会有动作,即便有行动,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干我们这一行,出手的次数多了就会留下痕迹,敌人迟早也会发现的。” “难道因为你是野路子出身,不对......不对,你比任何特工都要专业,真不知道余幸民怎么教的你。”张达夫非常感慨。 “承你吉言了,像个野路子不容易被专业的敌人发现吧。”刘松风举起杯跟张达夫碰了一下。 “需要我去商行吗?”张达夫的话是询问,也是对刘松风做法的支持。 刘松风嘴角一翘,“不用,我们还是私下见面,彼此保持着不认识的状态。” 张达夫点了点头,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事,眼中闪过狐疑之色,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以你的作风,侦查、接头、杀人都会进行伪装,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会那么信任我,还表明了你的身份,不怕我暴露了出卖你吗?” 这件事情萦绕在他的心里很久了,这些年他与刘松风合作也熟悉他的作风。谨小慎微,轻易是不会用真面目示人的,就连他要外出行动,刘松风也会再三叮嘱做好伪装,不要怕麻烦。 而且张达夫现在也知道了,整个军统,除了他与余幸民,没有人知道刘松风就是“肝胆”,就是“剔骨刀”,连戴春风迫于余幸民的原因也不知道详情。 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信任?张达夫不理解。 刘松风刚想开口,却被张达夫口头警告道:“不要告诉我是因为老余的原因,老余信任的人多了,也不多我一个。” 刘松风笑了,“你是我的同伴,生死与共的同伴,不信你信谁呢。” 张达夫听到“生死与共”四个字就忍不住了,红着眼睛拉着刘松风干了一大口。 说了半天刘松风也没有透露真实的原因。 实际上是系统说的。 早在与张达夫接头的前一天,刘松风已经到转角书局附近踩过点了,当天晚上系统就刷新的一条信息。 【你今天去过转角书局,获得相关情报——你明天将会遇见你生死与共的同伴。】 系统的伟力刘松风是深信不疑的,他很高兴能遇到除余幸民以外的第二个信任的人。 “老张,你家里有几口人?”刘松风随口问道。 “三个,我老母亲还在,妻子带着儿子在照顾着。” “他们在重庆吗?”刘松风又问。 “是的,对我们这些人局里有些要求,原来在金陵,后来又随着总部搬到重庆去了。” “老张,你相信我吗?”刘松风突然神秘起来。 “废话。”老张白了他一眼。 “过两年找个机会骗过总部,将家人接到香港去,不要跟其他人说,我老师也不行。” “香港吗?好。”老张虽疑惑,但本着信任刘松风的态度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刘松风唯一能帮他的了,以后的事情太复杂了,为了他的善终,这是一条退路。 普通人的一生,就是盛世的牛马,乱世的炮灰。张达夫为国家民族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也应该有一个安稳的余生。 ...... 另一边,戴春风安排的刺汪的高级特务也趁着夜色潜入了上海,另有一队行动人员前几天已经分批次进入上海潜伏下来。 王千帆对此一无所知,任务保密级别高,戴春风连他也瞒了下来,就是怕上海站有什么闪失致其功亏一篑,所有行动人员也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 主要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叫戴鸿星,第四战区司令部少将级高级参谋。 如今姓汪的已经来到了上海,就住在上海愚园路1136弄,那里戒备森严,根本是没有冲进去刺杀的机会。 戴鸿星肩负使命,准备假意投靠,再伺机找机会弄死他。 第二天,戴鸿星收拾得利利整整前去拜访,汪对他的到来非常高兴。 他正在计划着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急需罗致大量的爪牙,见戴星炳到来,一拍即合。 这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人物,少将级的军官,值得他亲自接见。 “三天后行动,静安寺路李宝和酒家。”戴鸿星将写着情报的纸条趁着丢烟头的时候丢出了车窗外。 刚好外面有个卖臭豆腐的摊主一脚就踩在了上面,四下张望了一遍,在无人注意时他小心蹲下,装着整理鞋子时将纸条取到手。 戴鸿星已经计划好了,准备趁着宴请汪的时候就在那里将他解决了,到时再转道吴淞口,坐外国人的军舰撤离。 李宝和酒家只是上海一家老字号的饭店,并不是什么国际大饭店,地处僻静之处,人烟稀少,非常利于行动。 三天后戴鸿星忐忑地等待汪的到来,只不过一直到深夜也没有来。 他因事没来赴宴,计划失败了。 ------------ 第118章 令人眼红的生意 刘松风开展贸易行的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他并未选择新开一家,而是机智地接手了因经营不善而挂牌转让的一家贸易行,甚至保留了其原有的名字——“天义和”。 他在经营策略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进货与出货的渠道均彻底更新,巧妙地利用了以往与英国洋行的关系网络。出于尊重与诚意,刘松风特地给威廉发送了一封电报,提前告知了这一变动,以免他感到不快。 然而,威廉对此毫无芥蒂,甚至以幽默的口吻打趣说,为何没有考虑直接收购他的洋行,因为他本人也有意结束这边的业务。 威廉是个明白人,知道无论赚取多少财富,若没有生命去享受,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他对威廉的担忧感同身受,毕竟德国即将发动战争,世界即将陷入混乱,没有一片净土能够幸免。威廉也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预见到上海最终将被日本人全面占领,连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也将不复存在。 他们的产业届时很可能沦为日本人的战利品,因此,早作打算、及时抽身才是明智之举。 在威廉的大力协助下,刘松风的贸易行迅速步入正轨。他成功说服了原洋行的一位精明能干的买办经理加入,负责前台事务,而刘松风则选择在幕后操纵。 为了加强自己的安全保障,刘松风巧妙地将小野俊也牵扯进来,使其成为贸易行的股东,并慷慨地给予他三成的股份。 原本刘松风打算给予小野俊六成股份,但后者笑了笑拒绝了,显示出他对金钱的淡泊态度。小野俊的家族背景似乎相当显赫,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对金钱并不那么热衷。 暂时来说刘松风并未进行一些管制禁运品的交易,以免引起日本人的不满,得不偿失。即便是这样,他的贸易行也是在日进斗金,羡煞旁人,根本瞒不过那些有心人,何况专业的特务。 其中以76号的吴四宝最是眼馋。 你前半生缺什么,后半生就拼命地抓紧什么。 吴四宝就是这样,他对金钱的渴望已经是赤裸裸的了。 这个人原先只是青帮季云卿的司机兼保镖,通过他的一个同乡的修车行经常帮青帮的人修理枪械,修好之后常常要试枪,久而久之,他竟然练出了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 吴四宝以心狠手辣而出名,帮助季云卿解决了不少前来寻仇的人,遇事就拔枪,百发百中,加入76号被李世群委以重任。 吴四宝是李世群赚钱的“急先锋”,所有赚钱的门路都有他的参与。 76号的经费虽然庞大,但仍然满足不了这些特务们的胃口。通过包烟、包赌、绑票、勒索来增加“外快”,补充经费。 他们经常还偷窃别人停在路边的漂亮小轿车,先用外国人发明的万能钥匙打开,再把汽车开到76号后,将发动机的号码磨掉,重新换一种漆,再次转手,一部赃车就可以赚上好几千块钱。 至于强占地皮房屋,欺行霸市,包赌嫖娼等,更是司空见惯了。 “主任,我听说宪兵小队的刘翻译和英国那边有些交情,竟然在外面开了一家贸易行,生意兴隆,简直日进斗金啊。”吴四宝满脸羡慕地向李世群透露了这条他打听到的消息,然而他的眼中只有那滚滚而来的金钱。 李世群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好奇地问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啊,听说那家贸易行可不仅仅是刘翻译一个人的。”吴四宝补充说道。 李世群立即追问:“还有其他人参与?” 吴四宝略显失望地回答:“还有小野队长,但具体的分配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心中都暗自猜测,认为小野俊才是贸易行的真正老板,而刘松风不过是他的傀儡,负责站在前台的,毕竟刘松风作为小野俊的心腹是众所周知的。 吴四宝忍不住怂恿道:“主任,咱们要不要也掺一脚?” 李世群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因为他深知小野俊的背景非同寻常。 之前他陪同丁默村前往日本见影佐时,这个人就曾提及过小野俊。影佐还特地嘱咐李世群要照顾好他。 影佐话里话外的威胁李世群是听懂了,这也是他将小野俊供起来的原因,这是一个大爷,惹不起,也伤不起,出了事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看着一脸遗憾的吴四宝,李世群补充道:“我们不能直接插手,得找个合适的方式。最好是刘翻译主动提出来,然后由他去跟小野队长商量。” 吴四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主动提的话就可以吗?”但随即他又想到,谁会愿意把现成的利益拱手让人呢?除非对方是傻子。在吴四宝心中,如果有人敢让他这么做,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哪怕是日本人也不例外,因为他视金钱如命。 突然,吴四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主任,我们可以自己开一家贸易行啊!” 李世群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四宝,你懂经营吗?知道哪里进货、谁会买你的货吗?” 吴四宝不甘心地说:“我们可以找人来干啊!” 李世群叹了口气:“你和你手下那帮人,也就打打杀杀还行。做这种生意得找专业的人。周文龙死后,76号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惜他不是我的人。” 李世群思索片刻后,提出了一个计划:“这样,你先去试探一下刘翻译的态度,但要注意方式,别惹恼了他们。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以76号的名义加入他们的贸易行,注入资金扩大规模。到时候让刘翻译负责管理,我们成为大股东,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吴四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中,解决问题通常都是简单粗暴的,但这次居然要尝试用文化人的方式去讲道理。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全新的挑战。 ------------ 第119章 各施手段 正当刘松风的贸易洋生意兴隆的时候,另一边的上海站站长王千帆却是头痛不已。 总部发来密电,要求制裁张笑林。 张笑林是谁,他是目前上海与黄金荣、杜老板齐名的上海青帮大亨之一。 37年抗战爆发,上海沦陷前,戴春风就给杜老板说,让他邀请黄金荣与张笑林一同往西撤离。 戴春风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防止他们这些势力大的家伙在关键时候不能添堵,但是事与愿违。 黄金荣以年老多病,不问外事为由,决定不走。而杜老板即将离开,张笑林却认为此时正是独霸上海的最佳时机,他也拒绝了杜老板的邀约,仍然留在了上海,同时却暗地里与日本人开始联系起来。 上海沦陷后,张笑林开始了他的汉奸活动。根据日本特务机关的指示,他率领门下弟子组织了“新亚和平促进会”,让他的亲家俞叶封在明面上主持着,自己在后面隐藏起来当后台老板。 这个汉奸组织分散四乡,为日军收购与供应急需的大米、棉花与煤炭等军用物资,可以说在相当一段时期内是帮助日军的后勤部分缓解了供应的困难。 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张笑林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发国难财,给中国的抗日事业带来了巨大的危害。 日本人当然对张笑林满意,在计划成立的伪浙江省政府时,还准备让张笑林出任这个政府的主席。 张笑林的种种行为早已经引得戴春风的不满,杜老板对他在上海的独霸行为也是不安。他的存在与能量会让军统在租界的一些隐蔽据点暴露出来,对情报工作造成致命打击,所以戴春风才会给王千帆下达了密令。 其实早在去年的时候王千帆就已经组织过了一次对张笑林的刺杀,只不过那是一次常规的刺杀行动,由小海站拟好名单,总部批复后进行暗杀。 同一批次要刺杀的亲日汉奸商人多达几十人,张笑林也只是其中一个。 那次行动股的股长带着几个行动人员,预先埋伏在张笑林车辆的必经之路,上海福煦路口,等到张笑林的私人小轿车等红灯时,特务们一拥而上,疯狂射击。 哪知道这个家伙的车子车身有防护钢板,车窗也是防弹玻璃。张笑林的司机反应也是迅速,见有人行刺,猛踩油门闯过红灯疾驰而逃。 经过近一年的时间,张笑林的防范又稍微松懈了一些,谁知道哪里来的猛人杀了他的私生子,搞得上海近段时间全是帮派分子到处查找线索,张笑林本人的守卫也增加了许多,轻易不得出门了。 王千帆叹道:“时也,命也,造孽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总部的必杀令,他还不能拒绝的,但也不能随便就行动,牺牲手下兄弟的性命。 “怎么杀啊?”王千帆头痛不已,他焦躁地等待着出去探听消息的手下回来汇报。 “有消息了。”副手回来了,带来了好消息。 王千帆精神一振,等着他的好消息。 “那个张笑林的亲家,也就是主持‘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俞封叶是个戏痴,每有新来的戏班子都会去听戏。” “那跟张笑林有什么关系?”王千帆有些急了。 “别急嘛,站长,听我说。我从戏院打听了一个消息,京剧名角新艳红1月的时候就会来上海演出,俞封叶必定会去。以他的习惯,说不定会邀请张笑林去听。” “到时候我们预先藏在包厢里,他就逃不掉了。”副手的计划很合理,唯一的不确定就是不知道张笑林到时候会不会去。 “他要不去呢?”王千帆询问。 “站长,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赌一把了。” 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王千帆也只能如此了。 ...... 与此同时,特高课的南造云子并未有丝毫懈怠。 她自重庆的内线处获悉,“抗团”的负责人在重庆受到了戴春风的接见,并计划前往上海设立分部。 关于“抗团”这个组织,南造云子起初一无所知。经过对档案的深入查询,她才逐渐揭开其神秘面纱。 原来,在平津沦陷后,那些曾在天津的青年救亡联合会中怀揣热血的青年学子,出于对国家的深沉爱意,自发组织起了一个敌后武装团体——抗日杀奸团,简称“抗团”。 他们以“抗日杀奸,富国雪耻,同心同德,克敌致果”为团训,专事刺杀敌伪头目及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动摇分子,并积极开展抗战宣传活动。 尽管这个组织相对松散,但在天津站的汇报之后,戴春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派遣了天津站书记曾家才秘密加入其中。 曾家才的加入不仅加速了“抗团”的成熟与发展,更带来了资金、武器的支持,使其迅速蜕变成为军统的一个外围机构。 在短短三天内,“抗团”便成功炸毁了伪天津市政府的军用仓库、万国桥的三井洋行,以及棉花堆栈处等待南下的日军军用物资,显示出其惊人的破坏力。 档案中的最后一句记载:“其首脑曾家才策划暗杀华北银行行长汪时璟,但行踪败露,遭我宪兵队追击后消失,自此在整个华北地区难觅其踪。” 南造云子暗道:“原来是转移到了重庆。” 她随即下令:“在各大车站、码头布置眼线,一旦他们出现,严密监视他们的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在她的心中,一个想法悄然滋生。 反抗组织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单凭杀戮是无法根除的。即便除去了一个曾家才,也难保不会冒出李家才、王家才等人。唯有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对帝国最为有利的策略。 初看之下,“抗团”似乎并不起眼,但南造云子深入调查后发现,他们的厉害之处远超想象。这也让她明白了戴春风为何会资助这个组织。 与军统的行事风格迥异,也不同于红党的潜伏方式,“抗团”直接站在了击杀日本人与日伪的第一线,完全不考虑政治因素和其他后果,甚至连己方的损失也在所不惜。他们不专注于情报搜集,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破坏和暗杀活动中。 他们的存在对日本人的军心、士气有严重的危害,还容易引起轰动,应当是首要解决的目标。 如今他们来到了上海,将在自己的地盘搞破坏,这是南造云子所不能容忍的,她将会暂时放下对军统上海站的围剿,抽出精力来对付“抗团”。 ------------ 第120章 不起眼的猪鬃毛 刘松风的商行天义和,就像是东方巴黎璀璨的明珠中闪烁的一颗。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座略显陈旧的建筑上时,商行便开始了它一天的忙碌。 大门缓缓开启,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职员们陆续进入商行。他们身穿统一的制服,脸上洋溢着期待,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要成交多少单。大厅内,金色的吊灯熠熠生辉,与大理石地面相映成趣,营造出一种高贵而庄重的氛围。 货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从丝绸、茶叶到瓷器、香料,无一不彰显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随着各大商行采买的进入,职员们开始热情介绍着这些商品,他们的身影在货架间穿梭,如同一条条灵活的鱼儿。这里只摆放了部分样品,等生意谈妥了再到码头的仓库提货。 办公室里,经理们正襟危坐,他们手持羽毛笔,在一张张精致的账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算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商行的各个角落,都弥漫在这一种繁忙的氛围中。 刘松风的办公室宽敞而明亮,窗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帘洒在光滑的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陈宇航此刻正跪坐在地板上,紧紧抱着刘松风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的恬不知耻的模样,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小胖子,身材圆滚滚的,一副惹人发笑的模样。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刘松风是幕后老板的消息,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赶来,将刘松风堵在了办公室里,讨价还价起来。 “刘哥,老同学,您就是我的亲哥啊,再让一点吧......”陈宇航哭闹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和耍赖。 刘松风看着他这副模样,气得哭笑不得,他气笑道:“再让一点?干脆送你得了。” 陈宇航一听这话,立刻从地上一骨溜爬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高兴得像个孩子:“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您以后就是我的亲哥了!” 刘松风看着他这副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手指着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胖子看中了刘松风仓库里新到的几千盒磺胺,一直纠缠不休地要求刘松风降价,而且还不需要刘松风负责运输,他自己愿意承担风险。 磺胺,这种消炎药、抗生素,在民国时期多数用于枪伤和手术后感染,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青霉素。在青霉素没有问世之前,磺胺的价格自然堪比黄金。 陈宇航与刘松风已经有过多次交易,从他购买的那些物资来看,刘松风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这小子不是红党就是红色商人!毕竟一般人可不会买这些东西。 然而,让刘松风感到无比惊讶的倒还不是这个,而是陈宇航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让人大跌眼镜了!他的无赖和耍赖,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免费是不可能的。”刘松风正色说道,丝毫不顾忌陈宇航又在挤出的眼泪。 “不过,你可以用东西来换。”刘松风稍微松了一个口子,想要看看陈宇航的反应。 “换?”陈宇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用什么换?” “猪鬃毛!”刘松风淡淡地说道。 “嘶!”陈宇航这是第一次在刘松风面前露出惊讶的神情,以往再令人震惊的事情听进他耳朵里也只是嬉皮笑脸地应对。但这次,他显然被刘松风的要求震惊到了。 “刘哥,这东西是战略物资,小弟可没有本事弄来。”陈宇航面露难色,显然对刘松风的要求感到为难。 猪鬃的主要用途是什么呢?就是制作日用刷、油漆刷、机械刷等工具,是一种军民通用的重要物资。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没有任何一样天然或人工材料能取代猪鬃刷对于军事设备保养的作用。不管是飞机坦克还是汽车大炮,没有猪鬃刷进行清理保养,就无法保证设备正常运转。 猪鬃的独特韧性,对于被灰尘污染、生锈的机械零部件或炮膛清理非常有效,是机械师和维修人员必备的重要工具。 猪鬃的产量是有限的,一头猪也就脊背上那三两多硬毛有用,如果猪鬃长度低于5厘米,制作出来的毛刷效果就大打折扣。世界上人工养殖猪产地主要集中在东南亚,而中国的猪鬃产量却占到了世界总产量的95%。 从晚清开始,猪鬃一直是中国的传统出口物资,就连八国联军向中国政府敲诈的战争赔款,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猪鬃、茶叶、瓷器等产品以物抵债。 而现在抗日爆发后,国民政府负责着猪鬃毛的收购用以换取外国人的武器资源,四川、广西是由宋氏家族在收购,而云南、贵州则是孔氏家族全面垄断了,这几个地方是猪鬃毛的主要产地,出口权已经完全被他们垄断了。 相信他们的家族已经在里面赚得盆满钵满了,真正换回了多少物资用以抗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刘松风深思熟虑后,认为这是一个极为有利的资源交换策略。 他可以绕过宋孔两家的渠道,通过威廉的国际关系,他完全可以将猪鬃毛直接销往国际市场,换回大批抗日战场上急需的战略资源。这样的举措不仅能减少中国人在战场上的不必要伤亡,更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其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惩治叛徒内奸。 刘松风坚信,在中华大地的广袤土地上,尤其是在那些偏远的农村地区,必定存在着更多的猪鬃毛获取渠道。只是目前还缺乏一张强大的网来将这些资源统一起来。 而小胖子陈宇航就是那张网线的末端。 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对陈宇航诱惑道:“想想看,武器、药品、棉纱,这些都可以通过猪鬃毛的交换得到。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生意吗?” 刘松风也清楚,陈宇航虽然表面上与他交好,但心底里始终保持着警惕,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任何实质性的信息。 陈宇航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正在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得住刘松风提出的诱人条件。 “我需要先回去征求我老爹的意见,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否则他可能会打断我的腿。”陈宇航有些犹豫地说道。 刘松风见状,大度地挥了挥手,表示理解:“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决定好了就随时来找我。我们可以先给你们提供货物,猪鬃毛可以慢慢收集。” ------------ 第121章 我们去听戏吧 隔天,刘松风踏入76号的大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刘翻译,早啊!” 他抬头一看,只见吴四宝正满脸堆笑地朝他走来。刘松风一眼便看出,这笑容背后必有深意,定是李世群已经上了钩。 他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样子,略带疑惑地回应道:“早啊,吴队长,有何贵干?” 吴四宝的态度与平日里的耀武扬威截然不同,此刻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语气中充满了恭敬:“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北平新来了个戏班子,想请刘翻译一同去听听戏,顺便吃吃饭喝喝酒。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 刘松风心知肚明,在吴四宝眼里,他俨然成了一颗价值连城的金蛋,吴四宝对他如此恭顺也就不难理解了。他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好啊,这确实是件好事。到时候就由我来请客吧。” 吴四宝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还是我来请客吧。三天后下班,我来找刘翻译,咱们一起去美琪大戏院,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刘松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晚上刘松风回到家后,又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等着他。 商行的经理犹太人约瑟夫派人送来了一样他心心念念已久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托各大洋行打听,想知道哪里有卖这种稀有物品的,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那是一个木制的箱子,打开盖子后,里面填满了干草,用来保护里面的物品免受碰撞和破损。刘松风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大号的玻璃瓶子。瓶身上满是歪歪斜斜的洋文,他拿起来轻轻晃动,又仔细观察了液体的颜色,确认无误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终于搞到手了。” 这瓶子里装的淡黄色、有些粘稠的液体,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液体橡胶。这种材料在医疗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可以用来制造各种医疗器械,如人工血管、导管、弹性绷带等,因其出色的弹性和适应性而备受青睐。 不过,在刘松风的手中,它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用途——制造人皮面具。 液体橡胶是制造这种面具的关键材料,再配上他早已准备好的模具和其他密封剂,就能打造出一张完美的伪装面孔。 他迫不及待地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制作。 以前那副日本人的伪装已经不适用了,他迫切需要另一副面孔来作为新的保障。模具早已准备就绪,只待主要原料的倒入和凝固。待凝固完成后,再经过精细的修整和上色,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就会呈现在他的面前。 ...... 光陆大戏院的隔壁,隐藏着一家看似寻常却别有洞天的服装店。店面虽然不大,但装饰得颇为雅致,橱窗里陈列着几件精致的衣物,足以吸引过往行人的目光。然而,这家店的二楼却暗藏玄机,经过精心改造,变成了一个临时的监控点。 墙壁和天花板上密布着线路,安装了先进的录音和窃听设备,能够捕捉到隔壁戏院某个房间里人们的谈话声,并将其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这个监控点正是孙意映特务小组精心布置的,目的是为了盯紧青鸟剧社的于伶,从而获取更多的机密信息。 “孙秘书,有好消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76号特务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整理好的录音资料。孙意映立刻接过耳机,特务迅速操作设备,开始回放这段重要的录音。 耳机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但孙意映却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即将听到的声音上。录音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于社长,会议时间地点已经定下了,就在美琪大戏院,4号晚11点。” 孙意映听后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这个信息的重要性。紧接着,录音中又传来了于伶的声音:“太好了,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孙意映满意地摘下了耳机,其他的对话内容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有了会议的时间和地点,他就可以做出进一步的安排。潜伏了半年之久,吃了不少苦头,但如今终于有了收获,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整个青鸟剧社中,只有于伶才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而会议的时间和地点又是机密信息,于伶是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的。因此,除了跟踪之外,监听成为了获取这些信息的唯一途径。而如今,他已经成功地通过监听获取了这些信息,接下来的行动就可以将这些红党一网打尽了,而他孙意映又将获得极大的功劳。 ...... 另一边,军统安排的刺杀专家戴鸿星,原计划在李宝和酒家对目标进行刺杀,然而行动却意外失败,因为目标人物并未出现。此后,他被迫在汪姓人物的安排下,于76号内从事一些琐碎的事务,始终未能寻得合适的刺杀机会。与此同时,他与原先潜入的秘密行动队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断断续续,双方的耐心都在逐渐消磨。 “队长,我们在这里已经闷了半个月了,兄弟们都快要发霉了,能不能让我们出去透透气啊?”手下的队员忍不住向李铭询问。 李铭眉头紧锁,作为秘密行动队的队长,他是最早装成摊贩获取戴鸿星传递情报的人。他是一位中年人,面容刚毅,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宛如山峦间的沟壑,记载着过往的风霜雨雪。 看着手下人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与期盼,李铭心中虽感不忍,但仍坚定地说道:“我们的任务尚未完成,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街面上敌人的眼线密布,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队长,我们不去远处,就去隔壁的大戏院听听戏怎么样?”有人提议道。 “隔壁?”李铭思索片刻,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临时驻扎点旁边正是一家大戏院,距离不过二三百步之遥,确实不算太远。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手下人见状,觉得有了转机,继续劝说道:“队长,听说北平来了个非常有名的戏班子,这种机会可是难得一见的啊!” 李铭犹豫片刻,最终心中的防线还是被攻破,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但你们记住,不准乱跑,不要惹事生非,听完了戏就马上回来。” “太好了,听说戏班子3号就开始演出,我估计3号的票很难抢到,要不我们就去买4号的票吧......”有人兴奋地提议道。 ------------ 第122章 水匪来了 新艳红所在戏班子,灵风戏曲社开始从北平动身前往上海。 当时环境下,如果要从北平到上海,最快捷也最安全的方式是走海路。先乘坐“平津列车”去天津,再从天津坐轮船去浦东,继而搭乘轮渡过黄浦江,然后换乘无轨电车去上海法租界,这是最好的方式,但也要花差不多四天的时间。 戏曲唱念做打演绎爱恨情仇,生旦净末扮尽人生百态,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扮相,戏班子这一行,人多行头也多。 为了方便,灵风戏曲社在到了天津坐轮船去浦东时就直接包了一艘小型的渡轮,开始了这一段的行程。 灵风戏曲社的汽轮在京杭大运河上破浪前行,它的出现仿佛为这条古老的河流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艘汽轮体型中等,船身坚固而威武。它的钢铁外壳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彰显着现代工业的力量。船头高耸,破浪前进,气势磅礴。船尾的烟囱冒出滚滚白烟,与运河上空的蓝天白云形成鲜明对比。 汽轮上,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与船员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紧张而充满活力的氛围。 运河两岸的景色在汽轮的行进中缓缓展开。古朴的村庄、繁忙的码头、老旧的桥梁……一切都在汽轮的轰鸣声中显得那么真实而生动。河面上,其他船只纷纷避让,为这艘庞大的汽轮让出道路。 过了南京段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两岸已经是火光点点。 船舱内,一名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子轻声问道:“姑娘,我们这次去上海哪里唱大戏呢?”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期待。 “美琪大戏院。”一个气质清冷的女子淡淡回答,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唏嘘,“那里的老板与班主交情匪浅,盛情难却,班主只得应允。”她便是整个戏班子中的璀璨明珠——新艳红。 她的眉毛细长而优雅,如同远山含黛,轻轻蹙起时更显得清冷而高贵。鼻梁高挺,线条流畅,给人一种孤傲而坚韧的感觉。尽管旅途劳累,加之战火纷飞,本不该到处奔波,但新艳红深知戏班的艰辛,内心虽有埋怨,却也无可奈何。 她心想,若是在北平能安心研究几个唱段,岂不是更好? 丫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听说上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那里的夫人小姐都穿着时髦的衣裳。” 新艳红轻叹一声,声音如梦如幻,飘渺而深邃:“乱世与繁荣,都是难以言说的日子......”她的声线独特,如同云遮月般迷离,这是她长久练习发声技巧的结果,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骨子里。 突然,船舱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大力推开,灵风社班主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有水匪上来了!你们快躲起来,不要出声,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说完,班主便迅速关上门,并在外面反锁。 他心中懊悔不已,早知这段水路匪患严重,却没想到会真的遇上。 丫鬟被吓得脸色苍白,半晌才哭出声来:“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新艳红此时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她摒弃了先前的自怜自艾,仿佛变成了戏中的穆桂英。 “别怕,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她低声吩咐道。 夜色中,水匪的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渡轮。 他们用熟练的动作将钩爪丢在船舷上,顺着绳子迅速爬了上来。他们分工明确,动作麻利,第一时间冲进驾驶室控制了船长。 当一把冰冷的枪口顶在船长的额头上时,船长只觉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脑海中一片空白。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下意识地听从了水匪的命令,关闭了引擎。 渡轮失去动力,在河中缓缓漂流。水匪们见机行事,迅速将船锚丢入水中,船便静止不动了。 在这紧张而危险的时刻,新艳红和丫鬟躲在船舱的暗处,屏息凝气,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但显然不可能。 另一波水匪则是开始进入船舱将乘客全部赶了出来,一时之间整个渡轮彻底沸腾了,到处都是呼喊声与打骂哭闹声。 水匪们搜查得很彻底,他们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了甲板上,新艳红她们也不例外,谁也没有逃掉。 一个尖嘴猴腮的水匪轻轻抹去脸上的水珠,手持火把,缓缓扫视人群,火光映照下,人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声中夹杂着几分狡黠:“别怕,黄六爷说了,我们只抢日本人和洋人走狗。你们这戏班子,跑江湖的,我们不会为难。” 班主鼓足勇气,从人群中跨步而出,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好汉,敢问贵属哪方势力?” 班主行走江湖多年,识得不少绿林好汉,想探听对方底细,以便结交或应对。 然而,那水匪却瞬间收起笑意,面色一沉,手中的“盒子炮”晃动,厉声喝道:“闭嘴!等黄六爷来了再说,再多嘴就崩了你!”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新艳红感觉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煎熬。她听说过土匪的凶狠,尤其是对待女子更是残忍。她不禁紧了紧衣裳,同时握住身旁丫鬟颤抖不已的手,给予彼此一些安慰。 船下传来船靠岸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船舷上一跃而出,动作利落如风。 众水匪纷纷恭敬地喊道:“六爷!” 先前发话的那名水匪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面孔,凑上前去:“六爷,您来了。” 他带着几分懊恼继续说道:“这次没踩好盘子,只是个戏班子,没什么油水。” 六爷并未言语,她提着枪,稳步走上前来,面对着船上的人们。 他的身姿挺拔,犹如山间的松树,屹立不倒。手中的红缨枪闪烁着寒光,红缨随风飘动,宛如烈火,既显得威猛又带着几分妖娆。 待他走近,火光映照下,新艳红终于看清了六爷的真容。 原来,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六爷竟是一位女子。 她犹如山涧中一朵野性十足的玫瑰,既艳丽又充满力量。高挑的身姿,肩宽腰细,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她的脸庞棱角分明,皮肤因风吹日晒而略显粗糙,但这更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美。 她身穿一身粗布衣裳,腰间系着宽厚的皮带,上面还插着一把手枪,显得既英气又豪放。 新艳红看着她,忽然觉得她更像是戏中的穆桂英、梁红玉,那些英勇善战、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 第123章 好演员吴四宝 在深思熟虑之后,小胖子陈宇航最终决定采纳刘松风的策略。这并非他轻率的决定,而是由于那诱人的前景实在难以抗拒。 谁曾想到,这村子里家家户户杀猪后留下的背脊毛,竟能蕴藏着如此巨大的价值,这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 尽管整个中国的猪鬃毛市场已被名为“虎牌”的巨头所垄断,被政府成立的一家公司牢牢掌控,但在红党深根固柢的广大农村地区,仍有不少隐蔽的角落未被外界所察觉。 即便微小如蚊子腿,也终究是一块肉,当这些细微的资源汇聚起来,其总量也变得相当可观。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小胖子陈宇航决定加入刘松风的出口事业,并且提前将那批磺胺运走。 3号傍晚,吴四宝亲自驾车,载着刘松风直奔美琪大戏院。 此刻的灵风戏曲社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在今晚八点为观众呈现精彩的演出。也许是戏院老板在报纸上的宣传效果出色,又或许是新艳红的名声响亮,使得这场首演门票供不应求,一票难求。 戏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都在等待着购买明天、乃至后天、大后天的票。戏院老板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在他的心中却隐藏着一丝疑虑。 昨天来的灵风戏曲社确实是正规的戏曲社,班主也是他的老熟人,但戏班子里的成员却让他感到有些难以捉摸。 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戏院老板也说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戏曲社里的人身上带有些许匪气。他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是这些艺人常年跑江湖,身上沾染了些许江湖气息吧。 对于吴四宝来说,这一票难求的问题并不存在。 他早早地预订好了包间,一桌上好的酒菜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笑呵呵地邀请刘松风入座,准备享受这场即将开始的精彩演出。 演出正式拉开帷幕,台上演员们咿咿呀呀地唱着,而包间内的气氛却与戏文截然不同。 刘松风和吴四宝两人推杯换盏,酒意渐浓,然而他们的话题却始终游离在核心之外。 吴四宝眼神略显迷离,他问道:“刘老弟,你觉得我们76号的家业怎么样?大不大?” 刘松风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意,恭维道:“大啊,当然大了。李主任的雄才伟略,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轻易揣测的?我想76号日后必定会越发壮大。” 很少说这些违心话的刘松风,此刻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仿佛要被这些话逼得吐出来。 然而吴四宝似乎颇为满意刘松风的回答,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哈哈,说得好!刘老弟果然是个明白人。来,让我们举杯共饮,预祝我们未来更加辉煌,每个兄弟都能升官发财!”吴四宝舌头有些打结,后面的话已经说得含糊不清。 “辉煌!”刘松风陪着笑意,与吴四宝碰杯。酒液刚入口,他便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刘老弟,其实李主任的日子并不好过。”吴四宝突然收敛了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愁绪。 刘松风心中一惊,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李主任能有什么难事?吴大哥多虑了吧?对你们来说可能是难事,但对李主任来说,应该只是动动小指头的事情吧。” 吴四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刘老弟。你知道吗?李主任在周部长那里过得并不顺心。” 刘松风闻言,心中一阵惊讶。他确实听说过一些关于周佛海和李世群之间不和的传闻,但没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 看着刘松风一脸沉思的样子,吴四宝苦笑一声:“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事情,看来刘老弟也有所耳闻啊。我也不瞒你了,李主任有意再次扩大76号的势力范围,以对付军统、红党等人。但是资金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有好几次我看到李主任半夜里借酒浇愁,作为下属,不能为他分担这些烦恼,真是让人痛心。” 说到这里,吴四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狠狠地灌了一大杯酒。 刘松风心中暗骂:“这狗东西的演技还真不错。” 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应道:“这年头谁不是缺钱呢?难啊,难啊。” “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吴四宝突然眼睛一亮,正色说道。 刘松风心中一动,但表面上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哦?什么办法?” “开源。”吴四宝吐出两个字,眼神紧紧地盯着刘松风,“晴气中佐已经同意了我们开一家贸易行的计划,赚取的利润可以用来应付日常的开销。” 刘松风故作惊讶地说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啊。” 吴四宝却叹了口气:“好是好,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才来管理啊。” 刘松风心中冷笑,但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会呢?76号人才济济,李主任又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完全可以自己开一家贸易行啊。” 吴四宝无奈地摇了摇头:“刘老弟啊,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几分。李主任知道你开了一家贸易行,而且经营得有声有色,所以他想请你来帮忙。他觉得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刘松风心中一凛,他知道吴四宝这是要拉他下水了。他故意表现得冷冷地说道:“怎么帮?” 吴四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松风的反应,试探着说道:“我们合伙干啊。76号会拿出一笔资金来扩大经营规模,到时候利润肯定是现在的几十倍、几百倍!” “而且我们还掌握着缉私的权利,能从宪兵队那里拿到批条,有些不好说的东西也可以运出去……”吴四宝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刘松风沉默不语,终于图穷匕见了。 整个包厢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台上传来的唱戏声在回荡。 今天的首场演出曲目是《贺后骂殿》,讲述的是宋太祖赵匡胤死后,其弟赵光义继承帝位却因听信谗言而导致大将杨业战败身亡的故事。 刘松风听着戏文,心中却觉得跟包间里发生的事一样,非常应景。 ------------ 第124章 狗咬狗 在吴四宝内心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刘松风最终并未翻脸,而是表示愿意回去考虑一下。 这对于吴四宝而言,无疑是一线希望的曙光,他顿时喜出望外,用餐完毕后还亲自将刘松风送回了家。 他们二人并未意识到,当他们并肩走出戏院的那一刻,已有多双锐利的眼睛暗中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美琪大戏院位于江宁路的路口,此处恰好是三岔路口的交汇点。左边,一排排老旧的弄堂错落有致,而对面街则早已改建成了商铺,方便前来观赏戏剧的观众购买所需。 右边一间店铺内,有人心里很憋屈。 “真是气人,老子在这儿过着清苦的日子,他们却如此悠闲自得,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听戏。”林以明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硬窝头,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不一会儿,他又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两个人怎么会搅在一起呢?” 林以明身为76号第一行动大队的大队长,此次行动是奉李世群之命,协助孙意映抓捕红党组建的“文化总支部”。在孙意映窃听到的信息中,红党将于明晚十一点在美琪大戏院举行支部活动,届时将有不少潜伏在文化界的红党成员出现。若能一网打尽,无疑是巨大的功劳,因此林以明屁颠颠地来了。 他们提前一天便在这个弄堂里设立了监控点,足见这些特务的细心与谨慎。 而孙意映则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笑着解释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呢?李主任肯定是看上他的产业了。” 林以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毕竟孙意映与李主任交情匪浅,既是同学又是从中统叛逃过来的同伴,自然知道一些他不了解的秘密。 “叫兄弟们盯紧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孙意映再次叮嘱道,以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这个狡猾的特务突然发现对面的弄堂二楼有些不对劲,他附在林以明耳边低语。 后者眼神发亮,招呼手下前去查看。 ...... 在孙意映他们监控点的对面,是老旧的弄堂。而在其中一间弄堂的二楼房间里,南造云子正悠闲地倚靠在沙发上休息。 突然,一名特高课的特务匆匆进入房间,汇报道:“课长,我们发现刘松风和吴四宝从美琪大戏院出来了。” 南造云子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带着几分恼怒地说道:“这些家伙拿着帝国的钱财肆意挥霍,不仅不积极抓捕反抗分子,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听戏。李世群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他们了。” 尽管南造云子对刘松风和吴四宝的行为感到不满,但她并未怀疑他们与红党有所勾结。她更关心的是他们下班后这种荒唐的业余生活。 “那几个人怎么样了?”南造云子转而问道。 “他们租了美琪大戏院三楼的一间包房,似乎有长住的打算。”特务回答道。 南造云子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看来他们是在等人,这样更好,我们可以一举将他们全部抓捕。” 自从内线传来“抗团”首领曾家才受到戴春风接见,并前往上海组建分部的消息后,南造云子对这个组织的破坏力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因此,她非常重视这次行动,并安排了人员在车站、码头等重要区域进行严密监控。 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天曾家才一行五人才刚下火车,就被特高课的人跟上了。 经过一路跟踪,他们最后发现曾家才等人竟然在美琪大戏院楼上的包房里落脚,显然还有更大的图谋。 为了捣毁更多的“抗团”成员,南造云子决定按兵不动,再等待一段时间。这个临时监控点也是昨天晚上才建立起来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 不一会儿,两个特高课的人押着一个穿着短褂的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特务递给南造云子一本证件,小声说道:“课长,76号的人。” 南造云子接过通行证,只见内里是“昌绍中学”字样,附着眼前之人的照片。她扯起男人的头发仔细对照照片,确认无误后,厉声问道:“你们监视特高课干什么?” 这个男人显然已经认出了南造云子的身份,知道她是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日本高层人物。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不,南造课长,我......我们没有监视。” 南造云子冷冷地瞪着他,威胁道:“没监视你在下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说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李主任来领回你的尸体。” 正当林以明疑惑派去侦察的人为何迟迟未归时,店铺内突然闯入了几个不速之客。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武器都拔了出来,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彼此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皮鞋声响起,南造云子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孙意映和林以明等人面前,身后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正是刚才他们派出去侦察的特务。 两人立即明白了来者不善,他们收敛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迅速收回了手枪。 孙意映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课长您。” 林以明也认出了南造云子,心中不禁一紧,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枪。 南造云子看着他们,语气严厉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她心中暗自紧张,担心李世群也收到了风声,试图抢夺她的猎物。毕竟,“抗团”是她挽回声誉的关键,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插足。 孙意映见状,以为她发现了青鸟剧社的事情,便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只是在进行例行随机监控,寻找一些可疑分子而已。” 然而,南造云子显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把精巧的二六式手枪,直指孙意映的额头。 孙意映被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求饶道:“南造课长,我们都是为了帝国的利益……” “想好了再说,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南造云子冷冷地说道。 孙意映心知无法再隐瞒下去,只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试图解释称没有向小野队长报备是因为情报紧急且怕走漏消息,事后会去报备的。 南造云子脸上的表情却阴晴不定。她心知李世群一直不太服从特高课的管理,但没想到这次连抓捕红党这么大的行动也没有向小野报备,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这让她感到十分不满和愤怒。 为了不影响自己针对“抗团”的行动,她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火,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做好你们的事,不要影响我们的行动。否则,就算是李世群也救不了你们。” 孙意映和林以明只能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他们知道,南造云子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一旦激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 第125章 混乱 回到法租界家里的刘松风松了一口气,终于应付完了这个烦人的疯狗。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即便合作方是李世群,他在努力营造自己一种要钱不要命的态度,同时为了几天后好跟李世群进行谈判占据一点优势。 叮咚!情报刷新了。 “噗嗤!” 正在喝水的刘松风被突然刷新的情报惊到了,呛了一口水,因为实在是太惊人了。 【1、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以李铭为首的军统秘密行动队明天将到戏院听戏。】 【2、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马伯初在戏院外准备了惊喜,就等着明天76号带人去偷袭。】 【3、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孙意映准备明天八点就买票入场。】 【4、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南造云子准备明天八点买票入场。】 【5、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抗团”首领曾家才明天将在地字甲号包厢会见进步青年。】 【6、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黄六爷将会带给你惊喜。】 【7、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陈宇航转运磺胺的车辆明天将在美琪大戏院门口抛锚。】 【8、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俞封叶邀请了张笑林明晚八点到美琪大戏院听戏。】 【9、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明天王千帆将带领军统行动人员进入美琪大戏院刺杀张笑林。】 【10、你今天去过美琪大戏院,获得相关情报——吴四宝昨天请你吃饭听戏并没有付钱,反而向戏院老板讨要一笔保护费。】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美琪大戏院难道隐藏着什么宝藏不成?为何这么多势力不约而同地齐聚一堂,简直像是闹剧一场,玩呢! 刘松风挠破了头皮,也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奥秘。 军统秘密行动队的李铭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到上海的目的又是什么? 至于马伯初设下陷阱对付孙意映,刘松风并不难猜出。毕竟,正是他暗中通风报信,让马伯初他们知道76号有人混了进来。 南造云子突然现身此地,更是令人费解。 还有那个神秘的“抗团”,究竟是怎样的组织? 更令刘松风摸不着头脑的是,王千帆怎么也牵扯进来了,还要在那里刺杀张笑林? 黄六爷又是何方神圣,竟说要给我惊喜?这简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然而,最让刘松风忧心忡忡的还是陈宇航那辆运送磺胺的车辆。 这倒霉孩子,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在这混乱的中心地带抛锚,真是倒霉透顶! 一旦小胖子的磺胺被查获,势必会牵连出更多的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刘松风自己也不会安全。想到这里,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明天必须采取行动了,首先要解决这辆车的问题,其他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至于美琪大戏院那边会发生什么,他现在也无暇顾及。 好在,他制作的人皮面具即将完工。今天是晾干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这或许是他解决当前困境的关键所在。 ...... 小胖子陈宇航很重视从刘松风手里淘换来的这批磺胺,那不是药,是一条条鲜活的命。 他是亲手装的车,还亲自押送这批货物。由于铁路、水路均被日本人严格封锁,通关不易,只能走一些比较偏僻的小路绕着到达根据地。虽然走陆路运输时间长,但也没有办法,因为只有这唯一的生命线了。 磺胺在抗日战场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它是一种抗菌药,对于治疗由细菌感染引起的疾病非常有效。在抗日战争时期,由于医疗条件相对落后,抗生素等现代药物尚未广泛使用,因此磺胺成为了当时最重要的抗菌药之一。 此外,磺胺类药物可以通过口服来达到抗菌的作用,这使得它们在战场上的使用更加便捷。相比其他需要静脉注射的药物,磺胺类药物更加方便携带和使用,适合在野战条件下进行救治。 陈宇航曾多次目睹战士们因中弹负伤感染而不得不接受截肢手术。 那些幸运的战士,虽然侥幸挺过了这一劫,却从此变成了残疾人;而那些运气不佳的,感染严重,最终在昏迷中离世。 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内心都充满了无尽的哀痛与无奈,他总会想,若是我们能拥有更多的药品,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们或许就不会如此轻易地失去生命。 磺胺类药物,作为新型的抗菌良药,其产量稀缺,且大多被西方强国所控制。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由于日本对中国的严密封锁与侵略,国际援助物资渠道几乎断绝。再加上日本军队对中国军队的严密封锁,获取磺胺类药物的难度更是倍增。 如今,他们好不容易通过猪鬃毛换取物资这一途径获得了宝贵的药品,陈宇航倍加珍惜,决心全力守护好刘松风这个关键渠道。 他深知,一旦刘松风偷卖禁运药品的事情被日本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刘松风是个大汉奸,陈宇航也坚定地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他,只要这个大汉奸能卖药给他,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陈宇航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猜测,刘松风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日本翻译或市侩商人,他背后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天色刚暗下来,陈宇航果断地命令司机出发。 他们必须穿过法租界,再从沪西绕出上海。 然而,当他们的车刚驶入南京西路时,便发生了意外,司机紧急刹车。 陈宇航正欲责备司机时,却见车前站着一个灰布衣衫的黄脸男人。 司机脾气火爆,用力拍打着车门,想要驱赶这个挡路的人。 “找死,看路,差点轧死你!” 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陈宇航的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口袋里的枪柄。 “这条路不通,走其它路。”黄脸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尖细,像是故意改变了音调。 这个黄脸男人正是刘松风。 刘松风利用模具制作了一张大众脸,这张脸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掉进人堆里也蹦不起浪花。他通过对陈宇航运输线路的分析,准确地判断出了他的出城方向,并在美琪大戏院附近前一路口选择了正确的截击地点。 刘松风成功了,他成功地截住了陈宇航的车子。 ------------ 第126章 戏里戏外 “我说你这人有病吧,哪见过半路拦车,还硬塞轮胎的?”小胖子陈宇航抱着一个沉甸甸的轮胎,表情夸张得仿佛快哭出来。 可就在陈宇航觉得世界都疯了的时候,刘松风一撩衣角,露出了插在腰间的枪,这一举动瞬间让陈宇航觉得,哦,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逻辑的,只是这逻辑他有点看不懂。 司机坐在车上,心里七上八下,看着小胖子被逼下车,抱着那个大轮胎,活脱脱就像个小丑。 “放上去。”刘松风面无表情地命令。 小胖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滚动轮胎到车厢,用尽全身力气,好像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才把这个大家伙翻了上去。 其实他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怕动静大了招来巡捕,这车上的东西要是被查了,那可就全完了。 小胖子心想,这黄脸男人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无理要求,但没想到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快走,左转,别直走。”刘松风语气严肃地命令。 两人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指示开车离开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陈宇航一脸困惑地嘀咕。 司机却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你说他腰间的那把枪,是真家伙还是假的?”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巨响,车子猛地一晃,方向不受控制地偏了。司机冷静地稳住方向盘,慢慢踩停了车子。 “又怎么了!”陈宇航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车胎爆了。”司机无奈地说。 陈宇航瞪大了眼睛,“这......这家伙是神仙吗?” ...... 美琪大戏院后场。 灯光昏黄,映照着新艳红那已经精心描绘的妆容。旦角儿与生角儿一样,她们的面部化妆简约而不失雅致,略施脂粉,这种妆容被戏行里称为“俊扮”。 她瞥见旁边的女子,同样妆容精致,英姿飒爽,坐在椅子上,一只脚抬起来踩在凳子边上。 新艳红不禁赞叹道:“黄妹妹,你这身段配上这容貌,真是灵秀又端庄,就像戏里走出来的人儿。” 那女子秀眉微挑,似乎有些不悦:“叫我什么?”声音中带着几分微怒。 新艳红掩口轻笑,戏谑道:“六……爷,我还真不知道,你作为女儿家,为何偏要别人这样称呼你。” 这位被称作“六爷”的,正是那位曾在京杭大运河南京段附近名震一时的水匪首领——黄六爷。 她是个女人,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人。 她统领的水匪队伍,专挑有钱人下手,尤其是那些过路的日本商船与外国货船,杀人劫货,因此被租界当局与日本人列为头号通缉犯,人称“水匪黄”。 原本,他们的队伍只是误打误撞上了戏班子的船,黄六爷本打算放他们一马。但当她看到戏班子成员的妆容与行头后,心生一计,决定借此机会混入上海,大干一票。 于是,他们换上了戏班子的服装,画上了“脸谱”,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了上海,无人察觉。 为了确保戏班子的人不会反水,黄六爷还命令手下在他们的行头箱里放置了大捆的炸药。在这死亡的威胁下,戏班班主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希望他们能进入上海后尽快离开他们,免得被连累。 这几日下来,新艳红与他们相处得颇为融洽。 她发现,这些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是非不分,无恶不作,相反他们对戏班的人秋毫无犯,虽然平时说话语气凶巴巴的,但新艳红能感受到他们的盗亦有道。 尤其是那位首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更是让她大开眼界,对这群水匪有了全新的认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丫鬟却有不同的见解,她反驳道:“这名字多好听啊,听起来就霸气十足。谁说我们女子就不能像男人一样做大事?” 黄六爷听罢,轻轻瞥了丫鬟一眼,丫鬟见状,犹如受惊的麻雀般迅速躲到了新艳红的身后,不敢再出声。 “你这小丫头片子,真是欠收拾。”黄六爷笑着说道,语气中却并无真怒。 新艳红见状,赶紧出面解围:“行了,六爷,您就别逗她了。” 黄六爷点了点头,转而轻声说道:“等会儿开演我们就走,应该是……后会无期了。” “后会无期吗......”新艳红喃喃道,不知怎么的,她竟有一丝不舍,这几天与他们的相处竟别有一番韵味,就像是在上演另一场戏,一场活在场外的戏。 就在这时,一个画着“花脸”的手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六爷,外面有情况。” 黄六爷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决断道:“走,我们去看看。” ...... 临近开演前的戏院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各式各样的小贩摊位一字排开,仿佛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龙蜿蜒伸展。 有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果实串在竹签上,晶莹剔透的糖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引得孩子们驻足围观,口水直流。 有卖糖人的,手艺人熟练地用糖稀勾勒出各种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动物,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欣赏,赞叹不已。 还有卖烤红薯的,那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一番。烤炉旁,小贩们忙得不亦乐乎,一边翻动着红薯,一边吆喝着招揽顾客。 不远处,一位卖茶叶蛋的小贩正热情地给顾客介绍着自家茶叶蛋的特色。他手中的茶叶蛋,蛋壳敲得恰到好处,露出里面诱人的蛋白和蛋黄,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王千帆甫一踏入此地,便觉氛围有异,眉头瞬间紧锁。 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即刻撤离,此处有埋伏。” 随行的军统特务们训练有素,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几个手势,原本计划潜入戏院的他们开始悄无声息地分散撤离。 退到安全地带后,一名手下不解地问道:“站长,您察觉到了什么?我们怎么没有发现埋伏?” 王千帆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今日此地异常热闹,小贩摊位比往常多了不少,最为奇怪的是,竟不见巡捕的踪影。这很不正常。” 手下恍然大悟,猜测道:“难道这里埋伏了许多日本人的暗探,他们事先跟租界巡捕房打了招呼?” “没错,而且数量不少。”王千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很可能是76号的人。难道我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了,没道理啊?” 他略一沉思,吩咐道:“你立刻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在外围待命。我带几个人先进去探个究竟,票都已经买了,若是不进去,岂不是让日本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王千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艺高人胆大,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即便明知可能有埋伏,他也毫不退缩,决心一探究竟。 ------------ 第127章 腰间别枪的梁红玉 当马伯初领人抵达美琪大戏院门前时,他的反应与王千帆如出一辙。 考虑到无辜者的安全,他们原计划在十一点召开会议,情报也是特意透露给孙意映的,意图在此地给予敌人一个沉重的打击。 为了今晚的行动,马伯初特地联络了上海郊区的游击队。他们经过精心伪装后分批进城,准备占据有利地形,就在此地进行一场歼灭战,打击一下76号的嚣张气焰。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计划暂时取消。”马伯初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员,一到现场便察觉到了异常。 “哪里不对?”游击队负责人疑惑地问道。 “我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有敌人埋伏是常理之中,可周围似乎还游荡着多股不明势力。”马伯初有些担忧地表示。 “可能是你太敏感了,马同志,我们继续行动吧?”游击队负责人似乎并未太过在意。 “不行,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酿成大错。我们原本是为了消灭敌人,万一反而被敌人包围了呢?你们是我请来的,我必须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安全回去。”马伯初坚决反对。 “应该没问题的,马同志不必如此紧张。” “没有应该,做地下工作只有万一,听我的,我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马伯初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样,我先带几个人进戏院探探情况,你们在外围待命。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 ...... 黄六爷轻掀帘子一角,目光扫过整个观察席,脸上的愁云渐渐凝聚。 水生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观众席中不少人携带着武器,明显是针对他们而来。作为靠抢劫为生的水匪,他们的观察力早已磨练得极为敏锐,这是他们生存的关键。 黄六爷虽然对水生的判断深信不疑,但她仍想亲自确认一番。 就像孙意映的鼻子能嗅出红党的气息一样,黄六爷的眼睛也有其独到之处。 多年来在运河上劫杀日本人,她已经练就了从人群中辨识出日本人的本能。 尽管日本人在外表上与中国人并无太大差异,但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存在,无论他们隐藏得多么深,伪装得多么巧妙,她鲜少出错,今天亦是如此。 透过帘子的缝隙,黄六爷已经在观众席上发现了不下十多个日本人。尤其是坐在第三排的那位妖艳女子,虽然美丽动人,但黄六爷却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仿佛一条潜伏的毒蛇,隔着数十米都能嗅到那股危险的气息。 黄六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日本人正准备对他们展开抓捕行动。她相信,戏院外面定有更多敌人正虎视眈眈。 “水生,你说得对,我们今天可能难以脱身了。”黄六爷对着最先发现情况的水匪说道。 水生听后并未露出惧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走不了就走不了,老子今天定要杀个痛快!” 黄六爷哈哈一笑,拍了拍水生的肩膀,“好样的,这才是爷的好兄弟。等会儿跟着爷一起冲杀出去!” 然而,几步之后,黄六爷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水生说道:“水生,一会儿分出一半的弟兄,让他们护送这个戏班子离开。是我们连累了别人,不能让他们也陷入危险。” 水生却主动请缨道:“爷,一会儿您带着弟兄们冲出去,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黄六爷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我是走不了的,他们的目标是我。” 水生有些担心地想再说什么,”爷......“ 黄六爷眼睛一愣,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将我们的东西都捆在身上,再让弟兄们使个绊儿,控制好大门,爷要先来个瓮中捉鳖,插了他们。” “您瞧好吧!”水生兴奋地领命而去。 后场水匪的异动也惊动了戏班子的人,新艳红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她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刚认识的“黄妹妹”。 后者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改个戏吧,爷今晚想听《梁红玉》,爷要亲自擂鼓。” 新艳红先是一愣,后又反应过来,瞧了班主一眼。 班主无奈地一笑,摇着头走了,“改吧,改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唱戏了。” 当细点鼓声传来的时候,大幕拉开,正式开演。 舞台上,五个梁红玉身着战袍,英姿飒爽,手持鼓槌,站在巨大的战鼓前。 她们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与胜利。随着鼓声响起,梁红玉开始擂鼓,她的动作迅猛而有力,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伴随着一声震天的鼓响。 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万箭齐发在呼啸。这鼓声不仅是对战士们的召唤,更是对敌人的一种威慑。在梁红玉的鼓声中,底下的观众仿佛也感受到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充满了热血、斗志。 其中四个梁红玉继续擂鼓,中间的新艳红开始唱了起来。 她的唱腔高亢激昂,穿透力极强,仿佛能够穿透战场上的硝烟与尘埃,直达每一个人的心中。 有细心的观众意识到了不是原有的曲目,而是改成了《梁红玉》,一来就是这最为经典的一段。 但其中一个梁红玉的扮相着实惊到了他们。 她的扮相端庄大气,身着华丽的战袍,头戴金冠,英姿飒爽,手拿红缨枪,可以说是极好的形象,但腰间却别着一把黑乎乎的手枪。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扮相,南宋的时候有枪吗? 有些忠实的京剧爱好者已经开始嘟囔起来了。 但台下的人却不全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表演上,他们只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不时用余光扫视着。 特高课、76号、军统、红党,都是彼此相斗了很久的对手,相互之间太熟悉了。 有些重要人物的样子都深深印在彼此的脑海里,尽管戏院也算是足够大,但他们还是在人群中相互发现了对方。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吐槽起来,怎么大家很闲吗,为何都到这里来听戏? ------------ 第128章 全是炸药 李铭率领着秘密行动队的成员们刚一坐下,头皮便开始隐隐发麻。 他坐在后排,一抬头便瞥见了第三排一个熟悉的背影,待她转头交谈时,李铭从侧脸认出了她——南造云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们的行动已经暴露了吗? 左边第五排他还看到了孙意映、林以明,这些叛变的汉奸的照片对他们这些队长级别的人来说都是深深印入脑子里了。 76号的人也来了,来抓我的?他心中不禁叫苦连天,暗叹自己今天的运气实在糟糕。要是被戴局长知道他们因为无聊出来看戏而导致暴露,一定会生撕了他们。 不过当他看到王千帆时对方还冲他露牙一笑,这才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王千帆是上海站站长,他在这里,那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有可能自己并没有暴露,76号与特高课是冲着他们来的,李铭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王千帆看到李铭时也是有些惊讶,冲他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们在总部时就认识,不过他在特别行动队,而王千帆则是外派出任务,如今已经是一站之长。 王千帆猜李铭应该是肩负着秘密任务,应该是暴露了,被南造云子和孙意映这两个狡猾的狐狸盯上了,自己这趟还算是来对了,正好可以帮衬一下。 孙意映扫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认识的红党,略微有些失望。他知道约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他们可以不会这么早来。 但他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南造云子恨之入骨的一个人,王千帆,这个发现令他大喜过望的同时又心泛疑惑,军统的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孙意映低头对第一行动队大队长林以明轻声说了一句:“王千帆也在这里,再安排点人进来。” 林以明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南造云子盯着“抗团”的曾家才良久,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确保不会遗忘后才收回目光。 但她又看到了另一个人,气得她牙痒痒的人,王千帆,后者还冲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她的副手询问是否再去叫人进来围捕王千帆,南造云子拒绝了。今晚的目标是曾家才,其他的都不重要,何况王千帆那个家伙并不是人多能留下来的。 “先盯着,不要冲动。”南造怨毒地瞥了王千帆一眼,冷冷说道。 曾家才一直活动在北平、天津等地,对上海的敌人并不认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在风暴的漩涡里。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同时心里也犯起嘀咕,那个扮演梁红玉的人腰间别的是真的“盒子炮”吗? 林以明派出叫支援的特务小跑着从昏暗的过道中窜出,刚跨出大门的门槛,突然感到头部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水生手持一根粗大的棒子,狠狠地砸向特务的后脑勺,使其昏厥过去。他嘿嘿一笑,得意地说:“此路,今日不通!” 另外两名脸上涂着夸张花纹的水匪,行动迅速且熟练,将这个特务拖到一旁隐蔽处藏匿了起来。 马伯初坐在角落的暗影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猛地一沉,脸上不由显露出焦急之色。他以为整个戏院已被日本特务掌控,谁也跑不掉了。 与此同时,南造云子正心不在焉地聆听着台上的戏曲,突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刺激性气味。 “汽油?这里怎么会有汽油的味道?”南造云子大惊失色,立刻四处张望,试图找出气味的来源。 她的副手迅速起身,快步走到过道的窗帘旁,开始仔细检查。 王千帆也嗅到了这股异味,眉头紧锁,疑惑道:“怎么有股洋油的气味......” 当那名日本特务掀开窗帘时,发现了一个圆柱形的大铁桶,里面正流出液体——正是汽油。铁桶上还用日语写着军用物资的字样。 他接连查看了几个窗户,每个窗帘后面都藏有一个类似的铁桶,正不断地流淌着汽油。而在角落里,还堆放着几捆炸药,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随时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这名特务焦急地将情况报告给南造云子,后者听到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相比于抓捕那些反抗分子,此刻她更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就在这时,舞台上的锣鼓声、铙钹声突然停止,四个扮演梁红玉的演员匆匆下台,只留下一个腰间别枪的梁红玉。观众们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黄六爷手持红缨枪,威风凛凛地站在舞台中央,她大声朝着南造云子的方向喊道:“那日本娘们儿,你跑什么跑!你们不是要抓爷吗?爷就在这里,有种的就放马过来!” 特高课的特务们见状,迅速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黄六爷,仿佛随时都会喷射出致命的子弹。 观众们察觉到紧张的气氛,见到特务们手中的枪,意识到这里即将发生大事,纷纷起身,准备逃离这个危险之地。 南造云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六爷,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紧张,她小声地对周围的手下发出警告:“不准开枪,周围全是汽油与炸药,一旦引爆,我们谁也跑不掉。”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黄六爷并未露出丝毫惧色。 她不屑地瞥了瞥这些特务,然后猛地拉开了自己的戏服,露出内里捆绑着的一排炸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勇气,仿佛在用行动告诉这些特务,她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弟兄们,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家伙!”黄六爷大声喊道。 台下四面八方传来应答声,声音坚定而有力。 一个个画着花脸的水匪纷纷揭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腰间鼓鼓的炸药包。他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坚定和勇气,仿佛在用行动告诉南造云子等人,他们早已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普通观众们见状,惊恐地尖叫着,试图逃离这个即将爆发危险的地方。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南造云子恼羞成怒,她冲着上方开了几枪,试图用枪声来震慑住这些想要逃离的观众。 “安静,不准说话,原地待着!”南造云子大声喊道。 慑于武器的威胁,人群暂时安静下来,只是那脸上露出的恐惧怎么也掩饰不住。整个戏院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一场生与死的较量正在悄然展开。 ------------ 第129章 还有谁 “你究竟是谁?”南造云子紧盯着台上的黄六爷,同时不忘转头瞥向曾家才,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生怕他趁机溜走。 曾家才即便再傻到这时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他苦笑一声,随即调整心态,恢复了镇定。他早已为这一行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你们不是来捉拿爷的吗?还问爷是谁?”黄六爷手持红缨枪,单臂平举,气势汹汹,仿佛一尊不可一世的战神。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孙意映也掏出手枪,对准了黄六爷,他的声音冰冷而压抑,内心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 今晚原本计划周全的抓捕红党的行动,却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化为泡影,他怎能不气。到手的功劳跑了,他恨不得将台上的女人打成筛子。 汽油的气味已经弥漫在整个密闭的戏院里,一丝火星都可能引发无法想象的灾难。投鼠忌器之下,无人敢轻举妄动,生怕引发大爆炸。 这时,一个来自76号的特务似乎认出了黄六爷,他插话道:“此人似乎是租界通缉的那个抢劫日本商船的水匪。” 闻言,南造云子和孙意映均是勃然大怒,他们的计划竟因一个土匪而功亏一篑。 “谁他妈的要抓你啊!你个土匪不好好待在你的地盘,跑到上海来干什么?”孙意映气得脸色发白,拿枪的手也不禁颤抖起来。一个土匪的确还没到需要76号与特高课一同抓捕的程度,即便他再厉害。 旁边的林以明见状,心中一阵紧张,生怕孙意映的手枪走火引发灾难。 他大声疾呼:“都把子弹退膛,关上保险!” 这是一个明智而必要的决定,所有人都立即遵从,就连王千帆也默默关上了手枪的保险。 没有人想变成烤箱里的烧鸡。 此刻,戏院内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黄六爷忽然笑了,原本的战意也收敛起来,“这事整的......怪爷太敏感了,要不我们继续听戏,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南造云子与孙意映摆了一个臭脸,没有答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场了。 “开个玩笑,既然做了,就没有收手的准备了,不相干的人全部出去,想打架的留下来,爷陪你们打到天明。”黄六爷豪气说道。 有个特高课的特务冲着她叽里咕噜说起来,看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黄六爷右脚在红缨枪底部一踢,整个枪身横了起来,她的手借助着这股力量调整了方向,将枪冲着说怪话的日本人扔了过去。 红缨枪像一道彩虹,又像一道红色的闪电,所有人都被这一抹红色吸引。 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从台上飞到了那个日本人跟前,他甚至还来不及做出有效的躲避动作。 只听见一声惨叫,红缨枪贯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道还带动着他退了几步,直至枪尖钉在了座位上。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和贯穿处涌出,整个身体在无意识地颤动,像极了夜市上串在竹签子上的烤猪皮,因高温在急剧收缩变形。 整个场子里顿时噤若寒蝉。 有时候冷兵器造成的杀戮场面远比子弹更加残酷。 女魔头南造云子就在边上,离得最近,对她的震撼也非常大,下意识地咽着口水。 王千帆则是流露出渴望的眼神,在这里碰到同道中人,让他兴奋起来了。 不得不说,系统说的黄六爷给的惊喜还真是惊到刘松风了。 他处理完小胖子的事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反正戴着人皮面具,谁也不认识。 这个女土匪太飒了,非常对他的胃口,而且经过她的搅和,原本的形势发生了巨变,日本人的优势没有了。 “还有谁!”黄六爷扫视全场,厉声喊道。 “水生,做事,普通人离开,想走的也走。别说爷不给你们机会,一会儿单打还是并肩子上都随你们,爷都接着。” “还有,门口也都是炸药,别想着出去后再带人进来。” 王千帆:“牛!” 孙意映:“这女人是不是彪?” 他就是这样想的。先出去,再通知外面的人,包围这里。 南造云子:“……” 她气得将手里的武器丢在了地上,现在这东西还没有厨房的菜刀管用。 水匪开始动了起来,组织人手开始疏散那些普通观众,后场的戏班子也在护送下开始撤离,连行头都没有拿。 曾家才想趁乱离开,不过被南造云子死死盯着,同时有特务想围过来控制住他。 “你不能走!”南造云子喊道。 “我可不会走。”王千帆突然出现在曾家才的面前,两脚踢翻企图控制他的日本特务,咧着嘴冲他一笑,“兄弟别怕,有我呢。” 王千帆并不认识“抗团”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出手。凡是敌人要抓的,就是他要保护的,这是原则问题。 “你……”南造云子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害她差点切腹的罪魁祸首。 李铭本想随着人群出去,后又想了想,留了下来,并站到了王千帆的边上。 “李兄弟,来上海玩啊!”王千帆没心没肺地喊了一声。 “玩个屁!”李铭白了他一眼,心里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他决定留下来就意味着刺汪行动失败,他们这批人都不能再留这里了,而且还有可能折在这里。 痛痛快快走了不就行了吗? 李铭想过,不过他做不到。任凭自己的兄弟跟日本人打生打死而不出手,这不是他的性格。 李铭解散了小队,留了几个人,其他都出去布置了。 “待会儿看我用斧头能砍死几个日本人,咱们比一比。”王千帆露出大白牙邀约道。 李铭没好气地坐了下来,心想你的心可真大。 马伯初本来就没有暴露,他跟着人群出去了。 相比于里面,外面更需要他。他需要将目前的情况跟游击队反映,同时在外面阻击特高课和76的人,为这些抗日力量博取一线生机。 ------------ 第130章 我是你大爷 戏院在夜色中沉寂下来,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静静地酝酿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三方势力如三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各自占据一方,目光冷冽,气势逼人。 南造云子与76号的孙意映联手,将原先分散的特务集结在一起,有的手握短刀,有的则紧握拳头,准备随时出击。他们的人数约有二十余人,面色不善地盯着全场,特别是为首的南造云子,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王千帆与曾家才,仿佛要将旧恨在此一并清算。 王千帆和李铭的队员虽人数不占优势,却毫不畏惧。他们分散站立,横眉冷对,随时准备与敌人展开一场激烈的肉搏。 曾家才,这个“抗团”首领,面对此景也毫不退缩,毕竟他也是军统培训出来的优秀人才,这种场面也是见惯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在李铭震惊的目光中,王千帆将手探到后背,竟从后腰掏出一把短斧头。他将斧头扛在肩头,睥睨全场,那股气势仿佛将特高课与76号的人都视为蝼蚁,他自信能够轻松击败他们。 而黄六爷的水匪,则是这场较量的关键。他们人数虽不多,但个个手持冷兵器,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戏院外,原本在监控点的特务们收到消息后倾巢而出,但看到戏院门口内侧流淌的汽油和堆放的炸药,都吓得止步不前。 门内还有一个花脸水匪手持火机,不时划燃后在手中抛接,看得人胆战心惊。 “进来吗?不进来就关门了。”土匪冷冷地说完,果断地将门关上了。 门外的特务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有特务急忙去通知李世群与宪兵司令部,毕竟南造云子还在陷在了里面,她的安危关乎重大,如果死在这里了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马伯初与游击队的人,以及王千帆预留在外围的人手,则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暗中观察局势,准备随时出手帮忙。 同时,租界的巡捕房也收到了消息,正在召集各大捕房的人手,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混乱。而消息灵通的记者们则早已守候在戏院外,他们知道,这样的爆炸性新闻一旦错过,就不算是一个合格的记者了,头版头条已经预订了。 “美琪大戏院多方死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这个很普通的夜晚,美琪大戏院内外都沸腾起来。 黄六爷一个箭步跃下戏台,抽回了自己的武器红缨枪,语带讥诮道:“想好没有?怎么打?” 南造云子气得牙痒痒,恨透了这个破坏了大好形势、还杀了她手下的水匪,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她强装镇定,语气尽量平静:“你们快走吧,我权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外面的人也会让开一条道放你们一条生路。” 孙意映气得直瞪眼,听到南造云子这话,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心想:这女人还真能忍! 南造云子虽然气得不轻,但还没傻到自乱阵脚。她的首要任务是阻止黄六爷与军统联合起来,免得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黄六爷一听南造云子的话,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便戏谑道:“哦?你这是怕了?你当爷是傻子?我们一出去就打成马蜂窝,还不如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王千帆这时插话进来,他嘿嘿一笑,露出大白牙:“烧什么烧啊,大妹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就用手上的家伙解决这些日本人怎么样?”他晃了晃手中的斧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试图联合起来。 黄六爷听到“大妹子”这个称呼,差点没破防。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一个愣头青。 “哪儿来的叫花子?给他点吃的,打发他走吧。”黄六爷挥了挥手,对王千帆的冒犯毫不在意。 水生在一旁偷偷告诉黄六爷:“六爷,这家伙好像是军统的人,身上的味儿跟日本人一样难闻。” 黄六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军统的?那就别走了,留下来咱们好好算算账!”她瞪了王千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对于这些水匪来说,军统可是他们的老对头。抗战前,军统没少给他们添堵。特别是那次劫了戴春风的烟土船后,双方更是结下了不解之仇。 黄六爷带着这帮水匪,既要应付警察和地方保安团的围剿,还得时不时揪出前来刺探虚实的军统特务。那段日子她可是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熬过来。 抗战爆发后,大家各忙各的,黄六爷也就不再劫掠自己人的商船了,开始专心对付日本人,也算是响应了联合抗战的号召。 不过,她可没忘记跟军统的旧仇。这次既然军统的人主动送上门来,她当然要趁机好好算算这笔账! “还打不打,不打我回家了。”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带着几分沙哑与沧桑,仿佛岁月在其喉间留下了痕迹。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观众席上坐着一个黄脸男人,他一脸不耐烦,正是刘松风。他的出现,如同黑夜中的一颗流星,打破了这里的僵局。 一个离他最近的日本特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上前询问:“你是哪个小队的成员?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刘松风隐藏在人皮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而这笑容在面具的束缚下显得扭曲而狰狞,如同恶鬼般的面孔。受限于材料与制作工具的简陋,他的人皮面具虽然巧妙,却难以完全模仿真实人脸的丰富表情。稍一用力,那笑容便变得古怪而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我是你大爷!” 话音刚落,在日本特务还在呆愣时,刘松风的大手探了过来。 只见刘松风伸出一只铁钳般的手,准确地抓住了这个特务的脖子。 他的手指关节在这寂静的戏院里里发出轻微的“咔嚓”声,那是力量凝聚的征兆。紧接着,他用力一扭,仿佛拧断了一根木头般,目标的脖子在他的手下轻易地断开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只能听到一声沉闷的骨骼断裂声在空气中回荡。敌人瞬间失去了知觉,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眼中满是不甘和惊恐。 刘松风松开手,退后一步,冷冷地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第131章 攻守易位 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戏院,王千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迅速将手中的斧头精准地扔向离他最近的特高课特务。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无暇顾及这个突然冒出的黄脸男人是谁。 “啊!” 那人的惨叫声瞬间在这有限空间中炸响,如同战场上冲锋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底潜藏的嗜血。 军统的特务们纷纷冲了出来,手持短刃,如同鬼魅般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间,迅速接近那些日本特务。他们的短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每一次挥动都直逼敌人的要害。 日本特务们也不甘示弱,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刀光闪烁,与军统的短刃碰撞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而那些没有武器的军统特务则巧妙地利用身边的物品,椅子被砸得粉碎,椅子腿成了他们有力的武器,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扑敌人的要害。 “真热闹,怎能少了我们!先杀日本人!”黄六爷见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大声命令道。 随着她的号令,一群彪悍的水匪们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战场。 他们手持砍刀和棍棒,与特高课的特务们展开了激烈的肉搏。他们的战斗风格狂野而狠辣,每一次挥刀都如同雷霆万钧,震撼人心。 尽管水匪们人数不多,但他们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毫无畏惧。在他们的加入下,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瞬间被扭转,军统特务们与黄六爷的水匪们联手,将特高课的特务们逼入了绝境。 戏院内,三方势力的激战如同风暴般席卷每一个角落,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有打斗与惨叫声。 每一次武器的交锋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弥漫在空气中汽油的刺鼻味与悬在心头的炸药,令众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黄六爷,手持红缨枪,身姿矫健。她的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闪烁着寒光,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来。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必定有一个日本特务应声倒下,血溅当场。 南造云子躲在孙意映的庇护下,目光怨毒地盯着黄六爷。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位造成她们重大伤亡的女人的仇恨与愤怒。 “多几个人去围攻她!”南造云子厉声命令。 几名日本特务闻言,抬起椅子便朝黄六爷扔去,企图打乱她的战斗节奏。 然而,黄六爷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丝毫未见慌张,她迅速将红缨枪横在胸前,迎向那些来势汹汹的攻击。 猛烈的撞击让她后退数步,但她迅速稳住身形,再次发起攻击。红缨枪在她手中舞动得如同一条火龙,枪尖时而直刺,时而横扫,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凌厉的杀意。 围攻她的敌人很快便在她的枪下丧命,南造云子身边的特务数量锐减。 另一边,王千帆手持巨斧,大开大合,每一次挥砍都能准确地将斧刃劈在对方的要害上。他边挥砍边高喊:“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李铭一脚踢开一个攻来的76号汉奸,回头望了望正在战场上尽情释放的王千帆,心中满是不解。这个人是怎么当上站长的?他的行为举止似乎真的是一个莽夫,毫无章法可言。 刘松风则以赤手空拳应对敌人,每次出手都能扭断一人的脖子,出手狠辣无比。 在三方围攻下,特高课与76号的特务虽然人数众多,但也架不住这样的攻击。 此时南造云子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孙意映畏畏缩缩地挡在她面前。 刘松风晃了晃脖子,心中暗自思忖是否应该在此刻结束这个女恶魔的生命,以免她再次出去祸害中国人。但杀了她,里面的人怎么办?自己怎么出去?似乎不应该来淌这趟浑水? 王千帆冲到南造云子面前,一脚踢开了挡在她前面的孙意映,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南造云子尽量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王千帆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接下来怎么办?”王千帆转头问向这个比他还彪悍的女水匪,他深知这场胜利的取得离不开她的贡献。此刻,她的手下人数最多,她的意见无疑最具分量。 王千帆作为站长,他不仅要考虑眼前的胜利,更要考虑未来的出路。他知道,虽然现在杀死南造云子易如反掌,但如何安全撤离才是最重要的。一旦被外界得知南造云子的死讯,他们根本走不出去,日本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报复。 王千帆的潜意识里倾向于以南造云子为筹码,换取在场众人的安全离开,他要为手底下的弟兄负责,也要对李铭负责。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希望这个女水匪能听懂。 但很可惜...... “怎么办?你想放了她?这不是放虎归山吗?”黄六爷的声音冷硬如铁,她提起红缨枪,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明白了王千帆的意思,心里有些生气。 王千帆急忙劝解:“黄六爷,冷静。杀了她,我们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爷从未想过要苟且偷生。”黄六爷不为所动,她目光坚定,横枪于前,似乎要一枪了结南造云子。 就在两人对峙之际,南造云子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她脸色一沉,缓缓蹲下身体,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枪。 随着“咔嚓”两声,已经完成上膛的动作。她用手枪指着旁边的油桶,厉声威胁道:“放了我,否则大家一起死!” 刘松风站在后面暗道“糟了”,这个唯一的破绽被这个聪明的女特务抓住了。 这个原本水匪用来用威胁众人的方法,如今却被南造云子巧妙地反过来利用。因为她清楚,人心多变,有些人并不愿意同归于尽。 “吓爷?你开枪试试?” 黄六爷面对南造云子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 王千帆陪着笑拦了下来,而黄六爷手底下的有些水匪也是欲言又止,可能是慑于她平时的作风,并不敢劝阻。如今王千帆将她拦了下来,众人心中皆是顿感一松。 南造云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众人被自己的威胁所动,心中更加笃定。 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生机。 孙意映也是聪明人,他迅速爬起来帮腔道:“谁敢上前,我们就引爆炸弹,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决绝和威胁,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 形势陡然间发生了剧变,攻守之势异矣。 ------------ 第132章 人质 黄六爷的脸上,虽施了淡淡的脂粉,却掩不住那份冷峻与坚定。 她的眉头紧锁,仿佛能夹住一颗铁钉,握枪的手更是青筋暴起,显示着她内心的决绝。她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那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命运。 南造云子更是双眼紧盯着黄六爷,她的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只要这个水匪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一向没有吃斋念佛的孙意映则在心中默念,若是能逃过此劫,他必将前往寺庙,虔诚地献上最丰厚的香油钱,为佛祖重塑金身,以表感激之情。 突然,黄六爷握着红缨枪的手开始缓缓移动,枪尖直指南造云子的额头。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跳都仿佛停止了,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王千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叹息:“这女人,真是彪啊!” 然而,就在这生死关头,一个尖锐而沙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住手!” 黄六爷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停下了动作,手中的红缨枪也收了回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显然对有人打断她的行动感到不满。 南造云子则是长舒一口气,她的喉咙不住地耸动,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她缓缓松开了握在扳机上的手指,生怕因为过度紧张而误触了扳机。 黄六爷回过头,看向那个出声阻止的人,只见是一个面色发黄的男人,她认出了这是最先一开始扭断那些特务脖子的一个狠角色。 她冷冷地问道:“蘑菇,你哪路的?什么价?” 刘松风虽然听不懂这些黑话,但也能大致猜出黄六爷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过路的中国人。” 黄六爷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威胁:“好大的胆子!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看在你刚才杀日本人还算利索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但若是再敢多嘴,别怪我一枪崩了你!”她的眼中闪烁着凌厉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怕死吗?”刘松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直视着黄六爷。 黄六爷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在这江湖上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有勇敢者,才能在血海中乘风破浪,我黄六爷何惧之有?” 刘松风冷冷地摇了摇头:“你所谓的勇敢,不过是匹夫之勇,缺乏真正的道义。” 他心中其实也捏了一把汗,这个女人的行事风格有些莽撞,只能尝试以从其他角度反其道说服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黄六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凌厉如刀,直射向刘松风:“你说爷没有道义?你可知道,我们劫富济贫,打击日寇,为民除害,这便是我们的道义!” 刘松风不为所动,继续冷静地分析:“道义并非仅仅是口号,而是要体现在行动上。你的冲动行为,只会连累无辜,让百姓遭受更大的苦难。”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个女特务头子,今天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她的生死关系到无数人的安危。如果她死了,那些刚刚离去的普通百姓,包括走掉的戏班子的人,以及周围的居民,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们会被日本宪兵队抓进监狱,遭受严刑拷打,最终走向死亡之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冲动。” 黄六爷想到了刚刚接触的到戏班子的人,非常善良纯朴的一群人,如果因为今天的事就被日本人抓走?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可置信和震惊:“怎么会……我不想的……” 刘松风的声音更加坚定:“日本侵略者毫无人性,这个女特务更是特高课的课长。她的死亡,无疑会激怒日本宪兵队,他们会疯狂报复,上海的无辜百姓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大概率都会发生的。” 王千帆眼神一暗,心里有些感慨,他理解刘松风说的意思。军统在敌占区行动也保持着一条红线,收集情报、刺杀目标也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发疯的敌人会对普通民众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黄六爷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决断之色:“你说得没错,这样是没道义。但……”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犹豫,“如今的局面,进退两难,杀了她我们也逃不掉,憋屈。” “她,是一个绝佳的筹码。”刘松风的声音低沉而神秘,他缓缓走到南造云子面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南造课长,你认为呢?” 南造云子心中虽惊,但脸上迅速恢复平静,她微微一笑:“这位先生所言极是,若放了我,我保证你们能够安全离开。” 刘松风点了点头,转向众人道:“我有一个计划,南造课长可以作为我们的人质,护送我们离开。地上这位先生,你出去传信,让日军退开包围圈,并准备几辆车供我们撤离。” 孙意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盼,他望向南造云子,渴望从后者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南造云子没有犹豫,微微颔首。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做出正确的选择。 孙意映大喜,其他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各位意下如何?”刘松风环视一周,问道。 王千帆率先表态:“我同意。” 李铭紧随其后:“我也同意。” 曾家才:“同意。” 黄六爷则是紧咬着牙关,经过深思熟虑后,才缓缓开口:“爷......也同意。” “你出去传令。”刘松风对瘫坐在地上的孙意映说道,语气中充满威胁,“别耍花样,南造课长在我们手中,她的生死只在我们一念之间。” 孙意映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他连忙爬起来,准备往外跑。但在离开前,他回头望向南造云子,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做。 孙意映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 第133章 分散突围 夜色渐浓,戏院外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原本喧嚣的街头此刻却略显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了这份死寂。戏院的大门紧闭,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与周围紧张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日本宪兵、巡捕房、76号的特务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个大圈,举枪瞄准着戏院门口,围观的民众已经被驱离了,最初到来的一批记者也被霸道的特务们赶走了。 李世群坐在外围一辆黑色轿车中,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身边坐着小野俊,这位日本军官也是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 “李主任,你有什么营救方案吗,司令官阁下要求务必保证好南造课长的安全。”小野俊有些急躁,再次叮嘱道,他不喜欢眼前的中国人,也知道对方不喜欢他们,但现在76号势大,现场的指挥权也在李世群手里,生怕对方不顾一切下令强攻。 “小野队长,稍安勿躁,里面情况不明,又满是汽油与炸药,为了南造课长的安全,我们还需要派人打探清楚虚实,再行营救之事。”李世群微微一笑,安慰道。 他其实心里还有一些窃喜。南造云子这个女人平时有些跋扈,也根本没把他们76放在眼里,瞧不上来他李某人,如今陷了这股危局里,死了最好,免得给他添堵。 但他表面上还是要做出积极营救的架势,不然在日本人那里也是交不了差的。76号如今背靠着梅机关,又在向即将成立的伪南京政府靠拢,特高课与宪兵司令部只是他们的一个钱袋子,没有以往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那何时派人联系?”小野俊看着李世群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快了。”李世群淡淡地回应,“以我的经验,劫匪很快就会主动与我们联系。”他并不着急,因为他想拖延时间,拖到里面的人与南造云子一起同归于尽再进去收拾烂摊子。 突然,戏院紧闭的大门裂开了一道小缝,一个人影从中窜出。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举枪瞄准。 那人影大喊:“别开枪,我是76号的秘书孙意映!”他高举双手,弯着腰,生怕被误伤,这一刻,他的求生欲望异常强烈。 李世群听到动静,微微摇下车窗,外面的人立即说道:“主任,是孙秘书。” “带过来。”李世群说道。 孙意映被人架着一路小跑着过来,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整齐的大背头也被汗水浸湿耷拉在一边。眼睛虽然依旧明亮,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疲惫和空洞,仿佛刚刚从一场梦中醒来。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波动,“主任,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孙意映鼻子一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好了,里面什么情况,汇报一下。”李世群问道。 孙意映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开始叙述。 提及林以明队长被王千帆砍死的消息时,李世群面色一沉,愤怒地骂道:“废物!” “你是说,现在戏院里只剩下南造课长一人了?”小野俊紧张地追问,眼中闪烁着不安。 孙意映点了点头,随即提出了对方要求的释放条件。 “这还不简单,立即给他们准备车辆!”小野俊匆忙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对着周围的特务大声命令。 然而,特务们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命令。 小野俊愤怒至极,对着车子连踹数脚,咆哮道:“李主任,你还在等什么!” 李世群心中焦灼,当听到孙意映提及王千帆和“抗团”首领,以及其他几股不明抗日势力都在戏院内时,他心动了,这么多抗日分子,如果能一网打尽? 虽然渴望今晚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南造云子作为重要人质又在里面,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请牢记司令官阁下的指示,南造云子课长必须活着!”小野俊面色阴沉,再次提醒道。 李世群这才收回思绪,正色下令:“后撤一百步,留下一半人在这里,其余人退到外围重要路口。把车开到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叫工董局的那个督察过来,我需要和他谈一谈。” 大约一个小时后,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刘松风他们出来了。 黄脸的刘松风他们率先站了出来,目光锐利地扫视周围,确认没有异常后,示意王千帆带着南造云子走出戏院。 南造云子步履踉跄,被推出戏院。她原本高傲的面容此刻已失去光彩,可能因为觉得丢脸,但仍旧保持着镇定。她的双手被反绑,嘴角微颤,仿佛有话要说,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对她来说,这回丢脸是丢大了,即便不死,回去面对三浦三郎又是一顿责罚。 “你们最好说话算数,否则,即使翻遍整个上海,我也会找到你们。”李世群站了出来,冷冷地威胁道,同时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只要你们遵守约定,我们也会言而有信。”王千帆面沉似水,毫无惧色地与对方对视着。他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对方的灵魂,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轻视。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敌意的氛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互不相让。 最终,李世群退让了,缓缓开口:“后退,让他们离开。” 李世群为他们准备了两辆小车和一辆卡车,以及司机。不过,军统的人不信任76号的人,将原本的司机赶了下来,自己亲自驾车。 “如此,我们后会有期了。”王千帆拱了拱手,示威般地翻身上车。 引擎轰鸣,车辆陆续驶离。李世群郁闷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手下跟上。 “跟紧他们,一旦南造课长下车,即刻动手,死活不论。”他冷声下令。 过了两条大路后,三辆车开始驶向不同的岔路,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 第134章 不杀你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由于不知道南造云子藏匿于哪辆车内,76号特务与特高课的追击队伍不得不兵分三路进行追击,这一举措无疑削弱了他们的整体实力。 根据刘松风的精心策划,军统的两辆车相继停下,吸引一部分火力,再择机迅速遁入狭窄的弄堂中,利用熟悉的环境消失在敌人的视线里。最后,由水匪们乘坐的卡车悄然丢下南造云子,疾驰而去。 对于逃脱的后续计划,刘松风同样为水匪们做了周密的安排。他们需抵达黄浦江边,迅速抢占一艘渡轮,渡至江对岸,再寻找合适的方式继续逃亡。 对于水匪们而言,一旦踏入水域,便如鱼得水,即便是遭遇日本军舰的追击,他们也有能力与之周旋数轮。 黄六爷对刘松风的这一连串安排极为满意,毕竟能够活着谁也不想死了。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黄脸男人充满了好奇与敬佩。他冷静、沉着,行事果断,却又身份成谜,既非军统也非红党,更像是一位独行的江湖侠士。 同样,坐在车内的南造云子也对刘松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离开了之前那充满火药味的戏院,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对她下手,自己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于是,她开始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和人物。 在颠簸的车厢内,南造云子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刘松风身上。这个黄脸男人给她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危险感,但同时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这位先生,我们之前是否见过面?”南造云子努力回忆着问道。 刘松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作答。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尽管戴着人皮面具,但在这个狡猾的日本人面前过于活跃难免会让她联想起什么来。因此,他选择了沉默。 “我总感觉我们认识,但又想不起来……”南造云子自言自语道。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黄六爷不耐烦地甩了南造云子一记耳光,她的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南造云子并未生气,反而冲着黄六爷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 “贱人!”黄六爷见状怒不可遏地骂道,还准备再教训她一下。 “就这里吧,我带她下去了,你们逃命吧。”刘松风阻止了她,一把抓着南造云子的后衣领,像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还能再见吗?”黄六爷脱口而出问道,话一开口她就后悔了,手底下的那些水匪都一脸疑惑地盯着她看,这还是我们的六爷吗? 刘松风头也不回拎着南造云子就跳下了急驰的卡车,迎面对上后面开始追上来的车辆。 “大概后会......无期吧!” 刘松风的声音淹没在车辆巨大的噪声中,也不知道黄六爷听到没有。 南造云子被刘松风随手丢在一边,他掏出两把勃朗宁,准备阻击一波。 在这条靠近外滩的街道,夜晚被爆炸声打破,一道道光亮在夜空中不断闪烁。 周围的居民都从睡觉中被惊醒,紧闭门窗在家中瑟瑟发抖。 刘松风随手丢了几个M24木柄手榴弹,炸毁了最前头的追击卡车,预示着战斗正式打响。 他贴身靠在弄堂门前凹进去的一段墙壁处,伸出枪口,将率先冲上来的几个没眼力见的76号特务打倒在地,等后面的宪兵跟上来时,燃烧的车辆旁边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 地面上全是血。 余下的人躺在障碍物后面不敢冒头,因为前面有几个冒头的就是这样死的,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冲出去了。 “妈的,一群怂货,掩护我!”见手底下的人这么丢人,吴四宝大喊一声,他手持双枪,自恃枪法好,准备自己一个人拿下这个枪法怪好的抗日分子。 迎接的他的又是一个手榴弹,王千帆留下的最后一个也被刘松风用完了。 “该死!”吴四宝奋力一跃,摔回了边上,拉起几具尸体当起了掩体。 轰隆! 又掀起了一片血雨。 爆炸过后灰头土脸的吴四宝爬了起来,啐了一口,又冲了上去,他誓必要杀了这个令他头疼的对手。 当吴四宝快接近刘松风躲避处时,两只黑洞洞的枪口探了出来,同时一个黄脸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手的脸,印象深刻,像是得了某种疾病的脸,黄得不正常。 吴四宝紧急闪避,同时不忘还击。 砰......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扣动扳机,所用的武器也都一样,同一时间火光冒了出来,双方同时开始闪避起来。 一枪、二枪、三枪...... 吴四宝计算着对方的弹夹,在自己的弹夹清空的瞬间开始换弹夹,他有这个自信,自己长时间以来的练习必定能比对方先完成换弹,到时候就是这个家伙的死期。 可吴四宝换弹的动作刚完成一半就吓得魂飞魄散,对面的黄脸男人用了一种奇怪的方法,几乎在射击没有停顿的情况下单手完成了换弹夹。 这是什么手法?吴四宝来不及思考开始亡命起来。 刘松风用的就是后世发明的单手换弹夹战术动作。右手持枪,左手掏弹匣,然后左手用新弹匣猛顶枪械上的弹匣卡榫,顶开后,空弹匣松动,这时新弹匣向前一挤,空弹匣向前方掉下,新弹匣按正常顺序装上。 只换好了一把枪,刘松风的攻击又来了。 吴四宝运气不错,躲闪及时,只在手臂中了一枪后滚到了掩体后面。 接下来这个街道就变成了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 吴四宝再也不觉得自己的枪法好了,对面的杀神几乎枪枪爆头,对着冲锋过去的宪兵更是残忍,先是对着胸口开两枪,然后再在额头上补一枪,枪枪夺命,毫不留情。 这些前来追击的特务们全都开始畏缩不前,谁都怕死,这像是在与一只无形的魔鬼在作战,没有人再冲出来了。 枪声短暂地停止了。 所有的一切南造云子都看在眼里,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像是发现了一座宝藏。 一个人拦了一群人十多分钟,这是个人才。 刘松风换好弹夹后准备撤退了,没有跟这些人死磕的打算。 “这位先生,投靠我们,金钱、权利、美人,随你挑选......” 南造云子话还没有说完腿上就中了一枪。 啊! “不杀你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废话。”刘松风没有惯人毛病的习惯,直接出手。 南造云子疼得冷汗冷汗涔涔,只能望着刘松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一阵无力。 ------------ 第135章 麻烦事来了 在租界这个地方,有一种超越日本人与巡捕房这种机构视野之外的生存法则,那是中国人自己的生存法则。 不管是在日占区、法租界还是公共租界,总有那么一两处地方——一条短巷,一间破败的弄堂,破烂的木棚构成的迷宫一样的房子。 这些地方就宛如国中之国,租界中的租界,军统与红党的人就隐藏在这里,谁也找不到,这是只有当地人才能弄明白的地方。 李世群知道这些规则,这些抗日分子一旦跑掉了就很难再找到了,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也被他叫停了,没有意义,浪费时间与金钱。 还有那群水匪,更是疥癣之患,留给地方上的警察局吧。 76号情报科派了大量的人手开始勘查此次事件涉及到的区域,其中留下最多的痕迹的那条街道被着重编成了厚厚一本勘验记录。 “这是一个杀神啊!”李世群翻了一半就再没兴趣翻下去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黄脸男人是一个行动高手,但根据孙意映的口供又像是不属于军统与红党那边的,更像是一条独狼。 枪枪夺命,又不留痕迹,跟76号对抗了那么久,除了一地的子弹壳,居然一个指纹都没有留下。 跟南造云子一样,同样躺在病床上的吴四宝也录了一份口供,心有余悸的他还略带佩服地说着那个杀神全程戴着手套,不可能留下指纹。 狼群是可怕的,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独狼更危险,因为它要生存下去的话需要更高的智慧。 李世群盖上了档案,根本没有去追查这个人行踪的打算。相比之下,抓几个军统、红党,再多赚点钱不是更香吗? ...... 刘松风刻意姗姗来迟,他到来时表现得怯懦且畏缩,半捂着眼睛走路,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内心的胆怯和晕血。 76号的院子内,一具具尸体整齐地摆放着,上面都覆盖着一张白布。气氛有些压抑,特务们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刘君,你只是个翻译,抓捕行动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参与其中的。”小野俊也感受到了刘松风的惶恐,于是出言安抚。 “多谢小野队长,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刘松风听后如释重负,神色也随之恢复了几分精神。 他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昨晚那些反抗分子,都抓到了吗?” 提及此事,小野俊的眉头紧锁,显露出几分不满,“李世群真是愚蠢的猪猡,那么多人竟然还抓不住那几个人。行动队伤亡惨重,只打死了四五个军统的人。至于那群水匪,若非我们及时出动了炮艇,他们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么说来,那些水匪被抓住了?”刘松风故作惊喜地问道。 小野俊的脸色愈发阴沉,“没有,那些水匪的驾驶技术颇为高超,即便在炮艇的机枪扫射下也才伤亡了几人,被他们逃了。” 听到这里,刘松风心中的担忧也稍微缓解了一些。昨晚闹得很大,很难全身而退,能走掉一部分也算是不错了。 他原计划今日与李世群商讨贸易公司的事情,但考虑到眼下的氛围并不适宜,便午饭后找个借口溜号了。 出了76号的大门,刘松风碰见了蹲在街边角落里数蚂蚁的大牛。 “大牛,今天怎么在这摆车啊?”刘松风问道。 “噢,松风,你出来啦!”李大牛有些惊喜,“我专门在这儿等你。” “有事?” “村里的李大哥有事情找你,托我跟你说一声,看他的样子还有些着急。”李大牛说完就拉着跑了。 留在原地的刘松风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来劳工新村里的那个在码头撑船的李保义居然找他?虽然他的儿子狗剩是刘母用他留下的药的救了一命,两家也算是有些来往,但自从刘母假死后,几乎断绝来往了。 人言可畏。 刘松风的名声在劳工新村已经臭了,除了李大牛偶尔还会与他打招呼,即便在路上碰到其它熟人,别人也会装着不认识扭过头就走。 想不通是什么事,刘松风还是决定晚上过去看一看,他不想白天进入那里被别人指指点点的,那滋味有些不好受。 夜色如墨,缓缓地笼罩了这片破败的劳工新村。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一阵沙沙的树叶声和远处不知名的虫鸣。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片废弃之地的叹息。 受战乱的影响,如今这里的住户已经少了一半多,隔了半年多再次来到这里,刘松风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时间点正好,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就睡了,就连狗都睡了。 李保义的房子位于最深处,刘松风穿行在村子里,一路未见人影,这也正合他的心意,少了不必要的打扰。 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谁?”屋内的声音低沉而警觉,刻意压低,透露出说话人内心的不安。 刘松风察觉到一丝异样,同样压低声音回应:“李哥,是我,刘松风。” 门扉应声而开,李保义满脸焦急地探出头来,迅速将刘松风拉进了屋内。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位憔悴的女人,她是李保义的妻子,此刻的神情显得无比焦虑。 “嫂子好。”刘松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大兄弟,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我们也是没办法,全怪他多管闲事。”李妻语带埋怨,眼神却瞥向了旁边沉默不语的李保义。 李保义面色通红,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李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松风越发好奇。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由李妻开口:“大兄弟,你自己看吧。” 她站起身,领着刘松风走向里屋,轻轻撩开帘子。 刘松风鼻子灵敏,还未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当看到里屋的景象时,他内心猛地一震。 “她怎么会在这里?”刘松风内心惊讶,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那熟悉的身影上。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找麻烦,麻烦偏偏来找你了。 ------------ 第136章 冒险救人 那个穿着戏服风华绝代的梁红玉,纵横大运河的水匪头子黄六爷,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等待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苏醒。 她的生命如同被枪击碎的瓷器,虽然破碎,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哀伤与美丽。 她的腰上缠着一圈纱布,但依然有鲜血浸染出来。 头发散乱地铺在床上,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应该是被江水冲洗过的原因,原先的戏妆被冲淡了,露出了她原本充满不羁野性美的俏脸,只是这美丽的脸庞却异常苍白,形容不出来的白。 刘松风看着她有一种麻烦找上门来的感觉。这女人也太倒霉了,一共才伤了几个水匪,其中就有她一个。而自己呢?刚说了后会无期,才隔了一天又以这种方式与她碰面了。 “她的子弹位置太危险,我不敢取,只能暂时帮她止住血。”李保义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自责,“我们没有药物,她现在还在发高烧,若再不得到妥善治疗,恐怕......”他的话语未完,但意思已十分明确。 “都怪你多事,要是这姑娘死在家里,我们该如何是好?”李妻的啜泣声打破了沉默,她害怕因为自己丈夫这突如其来的善举而给家庭带来无尽的祸患。 “我好像真的惹祸了。”李保义长叹一声,回忆起白天撑船时见到的情景,“今天白天,我看到一大批日本人在江边找人,还有许多帮派的人在帮忙打探消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李妻一听,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塌陷。这可如何是好,日本人那么凶残,劳工新村现在又在敌占区,要是被日本人找过来,一家人的下场...... “你知道她是谁吗?”刘松风此刻严肃地盯着李保义的眼睛问道。 “刚救她的时候我确实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是被流弹误伤的无辜路人。”李保义如实回答,“但白天时,我听到他们说的话,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应该......是抗日分子。” “那你还来找我?”刘松风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质疑,“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我是日本人的翻译,还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汉奸走狗。” “松风,你救过狗剩儿的命,又是孩子的干爹,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在那里一定是有你的道理,我相信你。”李保义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和恳切,“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你了,这姑娘还年轻,死了可惜了。交出去给日本人糟蹋,我做不到。” 刘松风忽然笑了,那笑容如一朵盛开的向日葵,黑夜里洒下温暖的阳光,为李保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坚定,他的笑容让李保义内心出奇地平静了许多。 刘松风将手轻轻放在李保义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李哥,你做的没错,但确实太过冒失。日本人若找到这里,你们一家三口恐怕凶多吉少。” “不会的,我是在大半夜偷偷救她回来的,不可能有人看到......”李保义试图证明自己的谨慎,但声音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安。 “你切勿轻视这些特务,他们的手段很多。只需稍加排查,你便难以逃脱他们的视线。或许他们明天就会过来找你,也可能此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刘松风沉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警示。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保义的声音颤抖,显然被刘松风的话吓得不轻。 “你们必须立即离开此地,到村子外的剪刀桥下等我。我会去找人带你们离开。至于这位姑娘,等我回来后再做安排,你们收拾一些行李,马上离开。”刘松风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与时间展开了赛跑。 他心中已有打算,决定动用老张,利用军统预留的逃生路线,将李保义一家送出上海,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留在这里,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将十分堪忧。 深夜,老张被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他没有多问,直接跟随刘松风前往了约定的地点。 在桥墩的阴影中,李保义一家三口显得惴惴不安。他们听到脚步声接近,立刻紧张地躲到桥墩后面。直到听到刘松风呼唤他们的名字,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永远不要回来了。”刘松风递给李保义一把钱,并嘱咐道,“等我们赶走了日本人,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 直到此刻,李保义才真正明白刘松风的真实身份。他并非汉奸,也不是走狗,而是一个战士,一个深入敌人心脏的战士。他的内心充满了感激与敬意,哽咽着拥着妻子离开。 “老张,告诉老师不必过多关注他们。”刘松风转身对老张说道,“他们只是普通人,让他们过些平凡的生活吧。” 老张郑重地点了点头。 刘松风刻不容缓地转身返回,屋子里还有奄奄一息的黄六爷等着他。 他原本计划将她转移到法租界的安全地带,但一试鼻息,只觉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情况已迫在眉睫,若不立刻救治,恐难回天。 危急时刻,刘松风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劳工新村老房子中尚存的医疗药物。他当机立断,决定冒险将她搬到老宅,再行救治。 凌晨三点,经过一番紧张而细致的救治,刘松风终于完成了对黄六爷的治疗。挂上点滴后,她的气息逐渐稳定,接下来,只能看她自身的意志力了,能否活下来全靠造化了。 没等休息,刘松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迅速起身,开始了收尾工作。 敌人的嗅觉敏锐,任何一点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因此,他必须格外小心,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凌晨四点,劳工新村外突然出现了车灯,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这个偏僻的地方,平日里鲜有车辆经过,此刻却有车驶来,刘松风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日本人已经找来了,他们的动作之快,超乎想象。 “队长,孙秘书,有发现!”一个特务兴冲冲跑了来对着车上的人喊道。 ------------ 第137章 孙秘书懂得真多 由于美琪大戏院发生的意外,孙意映的卧底任务彻底失败。 并因南造云子受伤以及第一行动大队队长林以明的牺牲而陷入被动。现场除那两个一死一伤者,就他的职级最高,因此他不得不成为“背锅侠”。 这两日,他备感压力与困厄,尽管李世群出于同窗之情对他有所宽容,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但孙意映心中仍难以平息那股被搅和的失落与愤懑,周围全是一些看笑话的眼神。 当他从日本海军陆战队那里听说了那晚打伤打死了几个水匪,其中还有一个女人,孙意映就心动了,本着活要见人死要尸的原则,他发动了76号的特务对黄浦江沿岸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重点就是在沿岸各方势力与那些靠江讨生活的苦哈哈,或许那个女水匪没死还被人救了,那样他就可以报当晚的仇了。 前来报信的特务的话让他的瞌睡都不见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心里也有了期待。 “说。”孙意映轻轻颔首,示意手下接着说。 “这撑船的家里没人,大半夜没在家里,肯定有鬼。”特务兴奋地说着,仿佛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是吗?那去看看。”孙意映来了兴趣,急忙下车后又转头问道,“吴队长不去?” 吴四宝正眯着眼睛休息,这两天被李世群派过来给他打下手,可把他累坏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嘟囔开始下车。 “一个破撑船的,有那么大胆子吗?算了,还是看看吧。” 李保义屋里的东西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挺整洁的,房间里的东西摆放整齐,也不像是匆忙离开的样子。 吴四宝看了一眼就没有兴趣,“或许出去走亲戚了,去旁边问问。”他指挥着。 孙意映本来也没有发觉什么问题,但他的鼻子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是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味道,在那间地下室里,他刑讯过数量颇多的老师,这种味道的记忆已经渗进他的身体,刻在骨头上,成为了一种本能。 “有血腥味,这家人有问题,回去调警犬班来,搜查这里,还有村子里的每家每户。”孙意映一脸兴奋地开始下命令。 “有吗,我怎么闻不到?”吴四宝努力嗅了嗅,没有什么发现。 每到一户人家,特务们都会用力地敲门,不等主人反应,便直接暴力砸开门扉,冲入屋内。手电筒的强光在屋内四处扫射,照亮了他们紧张而警惕的脸庞。 “我们是76号的,搜查嫌疑犯,都穿上衣服站到外面去!”特务们的声音低沉而严厉,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得惊慌失措,有的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有的紧紧抱住孩子躲在角落里,还有的试图解释和辩解。但特务们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他们说话,只是快速地搜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可能的嫌犯。 这样的场景在劳工新村的每一个角落上演。特务们的行动迅速而果断,他们不顾村民们的惊恐和不满,只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凌晨的劳工新村,仿佛变成了菜市场,充满了喧嚣。 不久,村民们都被集中至一处空旷地,李大牛搀扶着年迈的李婶,也在人群中,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负责搜查的特务们迅速返回,向孙意映和吴四宝汇报情况。 “孙秘书,队长,我们已经将所有人集中起来了,除了刘翻译的老房子,其他地方都仔细搜查了,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刘翻译?你是说刘松风吗?”孙意映眉头微蹙,显露出几分惊讶。 “正是他。”特务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不搜?即便是我们的同僚,也不能有任何例外。”孙意映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冷淡和坚决。 “可是,刘翻译并不住在这里,这是他原来的老房子,而且锁着,我们若是擅自闯入……”负责搜查的特务犹豫了片刻,显得有些为难。 这名特务深知人情世故,尤其是在76号这个复杂的环境中,刘松风作为监管他们行动的宪兵小队的成员,又深受小野俊的赏识。若是未经允许擅自搜查他的房子,一旦被刘松风知晓,必然会引起他的不满和记恨,日后难免会有诸多麻烦。 孙意映的脸色愈发阴沉,显然对特务的犹豫感到不满。 这时,吴世宝适时地站出来为他解围。由于参股贸易公司的事情,吴世宝与刘松风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还希望靠着刘松风帮他赚钱,任何可能引起对方反感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这件事情还没有敲定,要是惹恼了刘松风害得赚钱大计破产,李世群就会先撕了他。 “孙秘书,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是刘翻译的老房子,他也没住在这儿了,没什么好看的。”吴世宝笑呵呵劝道。 孙意映的脸上却阴晴不定,他最终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带路。” 特务在无奈下只得领头前行,吴四宝紧随其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却又迅速隐匿。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步伐沉重地走向刘松风的住所。 孙意映手持手电筒,仔细审视着刘松风的房子,特别是那扇紧闭的门和上面的门锁。手电筒的光芒在门上跳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线索。 而在门的另一侧,刘松风紧握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屏息凝神,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他站在门后,与孙意映仅隔着一道二三十公分厚的门板,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审视目光。 孙意映站在门前,眉头紧锁,仿佛在权衡着什么。他既不踹门而入,也不转身离开,让手下的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突然,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门把手上,那一刻,门后的刘松风心跳几乎要停止了。他紧张地注视着那扇门,生怕下一秒就会迎来猛烈的撞击。 然而,孙意映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门把和挂锁,然后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全是灰尘,看来没有人进去过。”孙意映的手摩挲着,轻描淡写地说着,以此展示了自己的判断力和智慧。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避免引起吴四宝的不满。 吴世宝见状,也笑着附和道:“还是孙秘书懂得多,你们都学着点。别一天天咋咋呼呼,动不动就想着拆人家的门,得学会观察和分析。”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后的刘松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留了一手,在进入前反锁了门,并巧妙地抓了一把地上的灰尘吹在了门把手和锁具上,这才成功地骗过了那个狡猾的对手。 ------------ 第138章 东南贸易公司 在三国历史中,曹操以多疑著称,然而,在刘松风看来,孙意映这个从中统叛逃过来的家伙,其疑心病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外观察之余,刘松风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想象,孙意映这个表面道貌岸然的人,是否也拥有与曹丞相相似的特殊爱好?是否可以针对他的这种爱好收拾他一下?可惜的是,【情报系统】并没有提示过这方面的信息。 警犬班一到,特务们便迅速引导警犬在李保义的屋内搜寻,确定了嗅源后,警犬们开始狂吠着朝外奔去。 孙意映却特意要求特务们将这些警犬带到刘松风的屋外进行巡查。 吴四宝在一旁冷笑,心中暗自讥讽孙意映的多此一举。 当刘松风听到警犬的吠声时,他迅速躲进里屋。尽管他已在房子四周喷洒了掩盖剂,但他仍担心这些受过特殊训练的警犬能通过他留在屋内的细微气味隔门识人。 这种掩盖剂经过精心调配,不同于寻常的具有刺激性气味的掩盖剂。刘松风穿越前作为杀手,这种无色无味的掩盖剂是他的必备之物。它对人来说毫无气味,但狗却能闻到,而且对它们来说还极其讨厌这种味道。 警犬班的特务们牵着警犬在刘松风屋外走了一圈,狗狗们异常安静,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的迹象。孙意映见状,心中的疑虑尽消。 最终,这些警犬被引到了剪刀桥下。刘松风巧妙地撕下了一片李保义的衣服,挂在桥墩下的杂树丛中,又将沾有黄六爷鲜血的纱布丢入水中。他相信这些手段足以混淆视听,干扰他们的追踪。 车辆发动了,声音渐行渐远,原先被赶出来的村民被询问后又返回屋里了,整个村子又彻底安静下来。 “真是漫长的一夜啊!”刘松风望着还在床上昏迷着的黄六爷,长松了一口气。 ...... 76号的三楼,靠走廊最里面,有一间面积最大的办公室,这就是李世群日常办公的地方。 刘松风通过【情报系统】还知道了他的一个小秘密。 李世群是一个极度胆小怕死的人,对自己的命看得很重,在这间办公室里有一间浴室,他经常就搭个木板睡在浴室里,因为他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李世群还要求吴世宝在76号门外开了一些商铺,安排特务放暗哨,从曹家渡到地丰路还有很多小吃摊贩都是76号的人假扮的,稍有风吹草动,即可通风报信。 76号的右侧原来是一个名叫华村的弄堂,里面的居民全部被他们赶走了,并被改建成了76号特务家属楼,四周出口封死,只能从76号的小门进出,戒备森严。 可以说76号就是一座小型的军营,没有人能在这里刺杀他,这个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世群的办公室内,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静静地伫立着,上面空无一物,桌面上光洁如镜,反射出柔和的光影,几乎能清晰地映照出人影。 刘松风此刻正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前摆放着一杯女秘书刚泡好的热茶,茶香四溢。 见到李世群,刘松风立即站起身,脸上流露出谦卑而惶恐的神色,“李主任,您太客气了,有事直接吩咐便是,何必如此费心泡茶。” 李世群摆摆手,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刘老弟,坐,坐。你虽然是宪兵小队的,但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我这些日子确实忙碌,也没来得及与你多交流,今天正好可以好好聊聊。” 刘松风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似乎连重心都未能完全放在沙发上,他谦恭地说道:“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来向您请教。主要是担心自己身份低微,不敢高攀。” 李世群看着刘松风谨慎的样子,心中暗暗赞许他的知进退。 他哈哈一笑,说:“刘老弟,你太客气了。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世上苟活着,同在日本人手底下做事,没有那么多规矩。放松点,喝茶。” 品茶闲聊间,李世群渐渐将话题引向了正题。 “吴四宝应该已经跟你谈过我的提议了吧?”他轻抿一口茶,不动声色地问道。 “说了,李主任瞧得上我,我还有什么不愿意,前几天就应该过来,不过那时候主任您忙,不敢过来打扰。”刘松风笑呵呵说着。 “噢......”李世群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个小翻译这么识趣,一下子就同意了,搞得他都有些错愕,“刘老弟是个人物,懂得取舍。” 李世群开怀大笑,赞赏起来,对刘松风更加满意了。相比之下,他手底下的吴四宝就像是一条饿了很多天的狼,面对利益的时候很令他头疼,分厘必争,不分尊卑,要不是有些脏活需要用他,老早就打发去讨饭了。 “前几天是有些事情搞得我上火,手底下的人本想露个脸,没想到把屁股露出来了,又是一大笔抚恤钱,头疼啊。”李世群叫苦道 。 “相信76号在主任的带领下会越来越好的,我那个小贸易公司开不开都无关紧要,合则两利,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我是懂的。”刘松风谦虚道。 “说得好,你也知道这里的性质,刚开张没多久,前栅栏宿猫,后篱笆走狗,一切都有待新建,日本人拨过来的钱远远不够。” “很多时候还是要靠我们开源节流,这个贸易公司以后就是我们最大的活水源头,我就交给老弟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有谁敢进来伸手告诉我,我扒了他的皮。”李世群说到最后凶相毕露,这个贸易公司注定是他的一个钱袋子,谁敢插足进来都会遭到他的致命打击。 “这样,为了方便,松风,你还是在76号也挂个职,就挂在总务科,现在总务科没有科长,我给你留着。”李世群释放善意,拉拢道。 刘松风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表面上他装作有些惶恐推辞道:“那怎么成,总务科不是还有谢副科长在吗,哪能抢了别人的饭碗。” “没事,你先来干一段时间,做出点成绩,也好服众,至于谢文达......他就算了。”李世群满不在乎道。 刘松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对现任总务科长的不满与轻视,难道谢文达不是他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丁默村的人,难道现在这两个大汉奸就开始狗咬狗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气氛和睦。 走之前刘松风让李世群给即将开张的新的贸易公司取个名字,李世群思索了一下,“就叫东南贸易公司吧。” ------------ 第139章 醒了 黄招娣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又见到死去多年的爹娘,还有五个姐姐。 梦中,她站在家乡的泥巴小道上,周围是绿意盎然的田野和袅袅升起的炊烟。她抬起头,远远地看到了爹娘的身影,他们站在一片金黄的麦田旁,微笑着向她招手。黄招娣心中一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快步走向他们,迫不及待想再次拥入他们的怀里。 走近后,她看到了爹娘那熟悉而亲切的面容,黄招娣紧紧地抱住他们,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和安宁,生怕一松手他们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她的五个姐姐也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们或挽着篮子,或牵着牛,或抱着小狗,从四面八方赶来。黄招娣惊喜地看着她们,心中的激动得无以言表。姐妹们围在她和爹娘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 突然,爹娘却一把推开了她,五个姐姐开始七孔流血,急速向后退走,黄招娣想抓住他们,却怎么也够不着。 “回去吧,招娣。”他们的声音回荡着。 “不要离开我!”黄招娣醒来了,嘴里依然还在喃喃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这一刻,这个叱咤风云的女霸王的万般坚强均化作了秋水一泓,顺着脸颊一直浸湿了被褥。 黄招娣眨了眨眼睛,稍微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才意识到被人救了。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镂空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墙面采用淡雅的米黄色涂料,局部饰以水墨山水画,或是用金色线条勾勒的祥云图案,营造出一种古典而又高雅的氛围。 这里是刘松风精心安排的另一个避风港,同样位于法租界,日本人势力相对薄弱的地带。在孙意映等人离开后,刘松风见黄招娣的情况趋于稳定,便迅速将她转移到了此处,以确保两人的安全。 “醒了就好。”门被轻轻推开,刘松风的声音略显沙哑,脸上又戴上了那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化身成在戏院大开杀戒的黄脸男人。 连日来,刘松风忙于筹备东南贸易公司的事务,李世群更是派来了得力助手吴四宝协助。办公地点就选在76号附近,原本属于吴四宝的几个铁皮铺子被一一关闭,内部空间被打通并加紧装修,以适应新的办公环境。 忙碌至中午时分,刘松风以“家中衣物未收,恐遭雨淋”为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吴四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翘班理由,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他经常这样吗?” 一旁熟悉刘松风的特务点头回应:“是的,他以前在特高课也是这样的。” 刘松风的心中始终牵挂着仍在昏迷中的黄招娣。每当有空闲,他都会绕路过来探望,查看她的情况,如今她总算是脱离了险境。 “是你……救了爷......救了我吗?”黄招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感激。也许是因为伤势未愈,她此刻显得才像一个女人,甚至对自己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刘松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床头拿起一杯水,细心地喂到黄招娣的嘴边。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她干裂的嘴唇,于是立刻采取了行动。 “我睡了多久了?”黄招娣的声音逐渐恢复了清亮。 “三天。”刘松风简短地回答。 “谢谢你,我还以为要去见爹娘了。”黄招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但很快她又主动说道,“我叫黄招娣,你呢?” “李保义。”刘松风回答道。 “我记住了。”黄招娣郑重地说。 “好好养伤,我会定时送吃的过来。”刘松风说完便关上门离开了。 两人的再次重逢就这样短暂结束了,不过黄招娣却一直怔怔地盯着房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 去年6月的时候,戴鸿星到上海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姓汪的:“先生一走,星为改组派成员,就受监视,难以立足。千里迢迢,长途跋涉,特来投奔先生,愿为和平运动效劳。” 因为这封信的威力,也因为戴鸿星原来的地位,姓汪的将他暂时安排在了76号里面,只等待伪政府成立了即受重用。 因为上次刺杀任务安排好后姓汪的没来赴约失败,又加上李铭等人在美琪大戏院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已经不具备再次刺杀的条件了,戴鸿星在76号里一住就是三个月,整天无所事事,所以萌生了回去的念头。 他向汪谎称去广东劝降第四战区的司令长官张发奎一干人,实则借机返回重庆,找戴春风另商对策。 汪同意了。 一到韶关,戴鸿星就与戴春风接上了头,重新研究布置刺汪行动,军统加派了军统局书记长吴恕及特务十余人,成立了一个行动专案组,随戴鸿星重新返沪进行刺汪行动,行动失败的李铭等人被召了回来。 一段时间过去后,从上海传来的消息却让重庆的戴春风怒不可遏。 “你知道你那个学生吴恕现在何处吗?”戴春风厉声对余幸民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余幸民一时未能领会,答道:“他不是去上海执行任务了吗?” “他和戴鸿星此刻正在76号监狱里捉臭虫,还谈什么执行任务?”戴春风怒斥道,“这么机密的任务,他们却如此大意,事以密成,简直愚蠢至极!” 余幸民一头雾水,直到旁边毛善余尴尬地解释,他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原来,戴鸿星与吴恕到达上海后,通过开滦煤矿公司驻上海办事处经理许天民,利用他与傅筱庵的私交,计划说服、策动傅筱庵参与刺汪的行动。 很老套的手段,如果有用的话,还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由于傅筱庵的身份特殊,原先是日本人扶持的伪政府市长,也是汪伪政府成立后的重要一员,深得姓汪的信任,能够接近汪的身边。 谁知傅筱庵转头就将他们卖了,如今两人已经被关在了76号的监狱里,大概率没有生还的机会,这也是戴春风生气的原因,一个汉奸就令他折损了两员大将。 “真是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戴春风愤怒地命令道,“告诉王千帆,立即刺杀傅筱庵!” ------------ 第140章 李世群的试探 王千帆接到命令又是一个头两个大,张笑林都还没有解决,又来了一个傅筱庵。 张笑林一直在公共租界活动,而那里又是军统势力薄弱的地方,行动有诸多不便,很难放开手脚。 按理说公共租界属于英、美的地盘,也应该和法租界,不受日本人的影响,但奈何里面出了一个华人的总督察长陆连奎,跟76号眉来眼去,暗地里有了一些约定。 他与李士群商定,每月由76号给其手下的探员发放特殊津贴,一百至三百不等,而公共租界则对76号在里面的行动不加过问,尽开方便之门。 从此,李世群成立的“租界秘密突击队”在公共租界里横冲直撞,就连陆连奎的巡捕房也俨然成了一个小的76号,致使重庆方面在公共租界的大小势力频频遭到破坏,就连王千帆安排在里面的很多监控点也被他们破坏殆尽,针对刺杀张笑林的行动,变成了一个睁眼瞎,手底下的人也是支支吾吾提不出任何有效的建议。 王千帆怎能不恨,即使重庆不说,他也将陆连奎放在了刺杀名单上,欲除之而后快。 “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王千帆最终下定了决心,针对三个汉奸的行动即将同步启动,尽管他心中也充满了对未知的不安。 ...... 这天刘松风来到李士群办公室准备汇报贸易公司进展的时候还碰到了拄着拐杖的南造云子,她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就一瘸一拐地跑来了。 “松风来了啊,坐,我跟南造课长说点事,一会儿就好。”李士群很客气,让刘松风到旁边的沙发上等一会儿。 “这怎么行,两位长官肯定有工作上的重要事情要说,我还是先出去吧。”刘松风笑着说,心里却有些责怪守门的秘书,有人在不早说,还让自己推门进去。 “松风,回来,没事,就在这儿等我。”李世群招着手,表现得很大度,像是将刘松风引为心腹,一点儿也不准备避讳他。 “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见刘松风还是准备离开,他佯怒道:“松风,我命令你在这里等我。” 南造云子在旁边轻笑着搭话:“刘翻译,我们是老熟人了,你又深得小野队长信任,不必如此小心。” 刘松风没得办法,只能照办,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 两人开始谈了起来,即便刘松风没有听到前头,但他们说的话前后串联起来也猜出了他们要干什么事。 因为姓汪的要在上海筹备伪政府,开始利用日伪的报纸为其汉奸行径涂脂抹粉,竭力宣传,又加紧对租界内发行的各类报刊进行拉拢、收买、威逼,对抗日报纸进行镇压,大开杀戒。 南造云子此次前来就是与李世群商议决定袭击一些抗日报馆,以达到控制舆论界的目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南造云子的内线传来消息,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在组织义卖活动,所得的款项疑似支援了上海周边的一些反抗组织,她特来要求李世群派人刺杀其中一个领头的妇人,已查明她就是红党。 南造云子走后,刘松风向李世群汇报了贸易公司的进展,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待定事项。 临走前李世群安排了两个人到贸易公司任职,刘松风很痛快答应了,心里却烦燥无比。 他安排了两个女人,一个叫郑苹如,另一个叫柳尼娜。李世群说得很隐晦,说是为这两个小姑娘再增加一点收入,上海的好东西不少,但也真的是贵啊,特工总部的薪水不足维持她们光鲜的生活。 说白了就是让这两个女人过来领点钱,没事的时候也去贸易公司上几天班,天天待在76号里容易引起原配夫人的反感。 要不是刘松风看过《色戒》,还真把郑苹如当成丁默村的情妇了。这哪里是什么情妇,中统的特工也搅了进来,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潜伏? 那个叫柳尼娜的,表面上看是李世群的机要秘书,实际上也是他的情妇,更深层次的身份则是梅机关派到李世群身上监视他的一个特务。 1932年《申报》曾将“花名”柳尼娜封为沪上交际界“花魁状元”,四马路青楼人称赛贵妃,更有坊间青帮送其戏称‘赛母牛’雅号,令人叹为观止。但她实际是日军少佐女间谍,是日本人放在李世群身边的眼线,有很大可能连李世群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刘松风在76号待的也够久了,【情报系统】刷到的这些消息一刷一大箩筐,让刘松风没有四处打听就知晓了很多隐秘的消息。 刘松风回到宪兵小队休息室后,一直在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他在考虑是否给马伯初提个醒。 透过窗户,他看见行动队已经在准备出发,万里浪戴着墨镜,威风凛凛地上了一辆车,随后车辆轰鸣着驶出了院子。 那一刻,刘松风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来不及了。” 没有办法,他没有渠道联系他们,也不敢大白天就去示警,只能祈祷他们好运了。 但当刘松风坐下,开始烧水泡茶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后背也不禁冒出冷汗。 不对啊,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就等着自己入瓮呢! 结合刚才自己进入李世群办公室外面秘书的反应,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明知自己上司在会客的时候还让自己进去。 李世群与南造云子说话也不避开自己,还特意让自己在那里听到。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又是一次试探行为,只要自己在离开李世群办公室后向外打电话或是离开76号,必定会有人跟踪、监控自己,进行加大他们的怀疑。 76号的李世群比起以前特高课的松本太郎的狡猾与细心也是丝毫不逊色,也是幸好刘松风根本不是红党,也没有他们紧急联系方式,不然这次就暴露了。 “怎么样,他没问题吧?”南造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返回了李世群的办公室,笑眯眯地调侃道。 “是没问题,监视的人说他在办公室里烧水泡茶,也没有对外打过电话,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报纸。”李世群高兴道。 对于刘松风能通过考验其实最高兴的人是他,虽然这次的考验是他发起的,但他内心却真的希望刘松风是忠诚的。 “多此一举,我们已经对他甄别过很多次了,没有问题。”南造云子满不在乎地说着。 “这次试探是必要的,不同以往。”李世群坚持道,“你们以前是倾向于重庆方面的甄别,我这回是试探一下他会不会是红党方面的人,还好,这下我也放心将贸易公司交给他打理了。” ------------ 第141章 这女人眼睛太尖了 76号特务针对报社的行动开始了。 尽管有一大批报社在他们的恐吓威逼之下不得不向其低头,但还是有更多的报社没有屈服。 如《文汇报》、《大美晚报》、《中美日报》、《导报》等,那些既有爱国热情且文笔老道泼辣的新闻人,他们所发表的一篇篇檄文,将76号特务的嘴脸在世人面前揭露出来,姓汪的卖国行径也被披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怒火中烧的李世群对租界内的抗日报刊行动正式展开。 接连几日,大批的爱国记者遭到枪杀,甚至还派人攻占位于法租界内的《大美晚报》,特务们砸了报社,还与安南巡捕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刘松风拉开木制百叶窗,瞧了瞧街上的动静,人群四散,一个男人倒在血泊里,他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两天都能听到枪声,我还以为日本人找来了。” 黄招娣笑了笑,一只脚踩在凳子的边缘,光脚紧贴着粗糙的木头,显得那么自然和随意。她的腿部线条流畅而有力,肌肉在紧绷中透露出一种健康的美感,一点儿也不像从死亡线上刚爬起来的人。 她的手中握着一只大碗,碗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她大口地吃着,丝毫不顾及刘松风的目光。 “是76号在暗杀那些办报社的人,这段时间是有些混乱。”刘松风说着。 “这些狗贼,等我好了再收拾他们。”黄招娣恨声说道,一口咽下大半碗稀饭。 黄招娣 “你恢复的不错,再过段时间我就送你出城。”刘松风计划着以后的安排。 然而,黄招娣却突然放下碗筷,脸色一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走了,我要跟你一起。” 在醒来的那一刻,从前的水匪黄已经死了,那个满口粗话的黄六爷已经死在了黄浦江里,如今的她已经重获新生,是时候开始另一段人生了。当她看到刘松风的第一眼,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跟着他了,以前那种生活实在是非她所愿。 刘松风凝视她片刻,黄招娣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最终还是刘松风先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他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问:“你了解我是做什么的吗?”只是这笑容在他那张人皮面具下显得有些诡异。 “管不着,只要你不当汉奸,干什么都行。”黄招娣非常正式地说。 “那我上山去当土匪呢?”刘松风有些头痛。 “那我也跟着,跟你说,我的功夫可好了,这回是运气不好,被子弹咬了一口,搁在平地上,我一枪能撂倒一大片......”黄招娣似乎肚子不饿了,开始讲述起自己过往的战迹,就像是一个正在积极应聘的人向面试官展示着自己的才华。 这个场面是刘松风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一个女人拼命地推销着自己,她那个樱桃小嘴像机关枪似的,整个说话吐字过程异常流畅,没有一丝停顿,就像是背诵了无数遍似的。 “停。”刘松风打断了她的话,开始认真地劝说她,“我知道你很厉害,但现在你已经被通缉了。满大街都是你的画像,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都在找你。租界里到处都是密探,你一出门就会被发现。只有离开上海,去其他地方才有活路。” 刘松风满以为会吓住她,可他也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胆子。 黄招娣却显得毫不在意,她自信满满地说:“谁敢告发我,我就杀了他。” 刘松风被她的胆识所震惊,但更多的是无奈。他知道有本事的人都有自己的主见,很难被他人左右。 但她却忽然笑了。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形,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起来。 “不是还有你吗?”她的嘴巴嘟了起来,朝着刘松风点了点,“你的易容术不错,我也要一个。” 刘松风大惊失色,他的易容术是他的秘密武器之一,没想到却被这个女子一眼看穿。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黄招娣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她缓缓地说:“当年军阀混战,我的家人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大伯救了我,并教我武艺。我苦练枪法多年,不仅手上功夫了得,更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眼睛是心之苗,我的功夫不光在手上,还在眼睛上。虽然你裹得很紧,但是脸上的肤色与手上还有脖子下的皮肤还是有差距的。” 刘松风被说得不自觉又往上拉了拉自己的大褂,这女人眼睛太尖了,自己穿得严严实实的,手上也戴着手套,还是被她发现了。 “颜色没控制好,黄了些。”刘松风尴尬道。 女人突然贴近刘松风,她的声音如丝般滑入他的耳中,诱惑地请求:“也帮我做一个吧,我想要白皙些、更漂亮些的,你的这张脸太丑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杀日本人,你的功夫也不错,两人相互也有个照应,不是吗?”黄招娣继续说着。 刘松风忽然觉得脑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告诉他,答应这个女人吧,想想看,一男一女两个飞天大盗,杀汉奸、除日寇、入军营、闯虎穴、来无踪、去无影,如果其中有人受伤,另外一人还能在一旁嘘寒问暖,何况这个女人长得也不差,很是养眼,这样看来貌似还挺不错的...... 另一个声音却坚决反驳,你想什么呢,这是在潜伏,不是抗日神剧,多一个人在身边不是多了一份力量,更是多了一份风险与责任,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去自如一些,这个女人还是打发了吧。 刘松风的眼眸愈发闪亮,黄招娣紧紧盯着他,仿佛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然而,刘松风却突然恢复了冷静,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需要好好养伤,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说完,他迅速起身,带上门离开,生怕自己再多待片刻便会动摇决心。 黄招娣气得噘起了嘴,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戳着盘中的菜肴,仿佛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与闷气。 没过一会儿,她自己却痴痴笑了,“真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 ------------ 第142章 贸易公司开张 东南贸易公司很低调地开业了。 日本人对上海的物资管控非常严格,上海企业制造和码头运来的商品,粮食、糖、机械、棉花、布匹、棉纱、猪鬃、桐油、油漆、油墨、电池、电子元件等等,通通不准对国统区销售。 但76号拥有特高课发的通行条,在日占区内可以说是畅通无阻,76号当然不会查自己公司的货物,而且宪兵司令部也不会查,这就给了刘松风相当大的操作空间。 李世群本来就不是老实人,这些禁运物资才是利润最高的,他可不会管日本人的禁令,来者不拒,赚钱是第一位,只是要求刘松风低调一些。 有很多嗅觉敏锐的商人已经找过来了,托人说话、递条子,送礼,抓住一切条件都想跟刘松风拉上关系。 用小胖子陈宇航的话说:“你有宪兵司令部特高课的通行权,想不发财都难,闭着眼睛也有人给你送钱,以后还得麻烦多多照顾老同学。” 陈宇航收集猪鬃的计划很顺利,没想到抛开重庆政府控制的大头,那些偏僻的地方收集汇总后数量也很可观,可算是解决了红党资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刘松风从码头刚好收了一批电子元件,就给了他一批,并附送了一张通行条。有了这张纸,陈宇航可以大摇大摆地将货物送到苏区,而不需要冒险走陆路,并穿越一些敌占区,安全性和及时性大大提升。这批电子元件,又可以组装制造出他们急需的电台,一下子就挠到了陈宇航的心尖上。 没过几天,刘松风终于见到了76号中备受瞩目的两位佳人——柳尼娜和郑苹如。 两人步态轻盈,笑容满面地走进了办公室,仿佛春风吹拂,带来了一室的明媚。 “刘科长,我们姐妹俩特地前来向您报到。”柳尼娜一进门便热情地招呼道。 “是的,刘科长,这段时间特工总部事务繁忙,我们未能及时前来,还请您多多包涵。”郑苹如微笑着解释道。 东南贸易公司刚成立不久,刘松风便被任命为总务科的副科长,与谢文达平起平坐。不过,他的工作重心主要集中在这里,无需过多参与总务科的其他事务。 当刘松风抬头看到这两位佳人时,不禁被她们的风采所惊艳。郑苹如身着一袭经典的电蓝水渍纹缎齐膝旗袍,小圆角衣领半寸高,宛如洋装般优雅,而柳尼娜则穿着76号特制的制服,更加凸显了她曼妙的身姿。 刘松风心中也服气了,李世群与丁默村这两个狗东西的审美果然是合格的。 他急忙起身迎接,客气地说:“两位姐姐能光临此地,已经是我的荣幸,怎敢有所怪罪?” 柳尼娜掩嘴轻笑,看了郑苹如一眼,打趣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这两个姐姐可就认下你这个弟弟了。以后有事尽管开口,看谁敢欺负你。” “总算是找到了靠山,真是遗憾没有早点遇到两位姐姐。”刘松风夸张地感叹道。他走到一旁,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两个手提袋递过去,“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这是他提前准备的两份礼物,为的就是与这两个女人搞好关系。 两人原本并未在意,以为只是些小玩意儿。然而,当她们打开手提袋时,却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兰蔻香水!这可是稀罕物,我只在周太太家见过一次,真是太棒了!”柳尼娜眉飞色舞地说道。对于女人来说,法国香水的魅力确实难以抗拒。 郑苹如则显得更为矜持一些,但从她眉宇间舒展的笑容中也能看出她内心的喜悦。 这份礼物是刘松风费尽心思从其他洋行手中截获的,市面上已经难以买到。 三人开始愉快地闲聊起来,刘松风不时地抛出一些有趣的冷笑话,逗得两位佳人开怀大笑。 “对了,弟弟,我们这次过来具体负责什么任务呢?总不能只领薪水不干活吧。”柳尼娜话锋一转,问道。 “不过,也不能给我们安排太繁杂的任务哦,这几天76号的事情太多了,我们都快累垮了。”她补充说道,一边说,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指甲油。 郑苹如也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姐姐们这几天都忙些什么呢?怎么会这么累?”刘松风关切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重庆那边派来刺杀汪先生的军统特工,”柳尼娜抱怨道,“那个姓戴的和姓吴的什么都不肯说,汪先生生气了,下了命令要即刻枪毙他们。我这几天都在忙着归档那些档案,上报给特高课。” “我也是,”郑苹如接过话茬,“李主任让我协助胡主编处理租界那些报纸上的消息。最近万队长杀了好多报社的人,事情闹得很大,宪兵司令部都来问询了,担心影响上海的经济。” 刘松风对胡主编并不陌生,他是76号在新闻界的代言人,还创办了一份名为《国民新闻》的报纸,上面充斥着鼓吹汉奸思想的文章。 “弟弟啊,你要小心万队长那个人,”郑苹如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平时总是板着个脸,见到我们也不打招呼,谁知道暗地里阴险至极。听说他这回还杀了一个女红党,子弹上还涂了毒药,真是太狠了。” 她这是在趁机给万里浪上眼药,试图分化刘松风与这些特务的关系。 刘松风并未放在心上,无论万里浪等人如何厉害,只要他们敢惹到自己头上,他都有能力收拾他们。 只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最终那个红党还是没能逃过一劫,遭了毒手,还有军统前来刺汪的勇士,可惜了。 刘松风收拾好心情笑嘻嘻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把两位姐姐累坏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两位姐姐闲暇时候过来喝会儿咖啡就行,哪能真让两个姐姐亲自上手啊。” 柳尼娜与郑苹如均是眼睛一亮,直呼没有认错这个弟弟,能够白拿薪水,谁不喜欢这样的事。 快到下班的时候,两个女人已经走了,刘松风还在处理贸易公司的一些章程问题,突然听到了76号院子里传来几声枪响。 他走到窗边,眺望着那个方向。 “一路走好!” ------------ 第143章 老仆朱升 上海市虹口区海宁路乍浦路路口,威利大戏院,荧幕闪烁,上面正放着电影《木兰从军》。 看电影的人并不算多,显得很空旷。 上海地委的负责人蒋天阳静坐在黑暗中,然而他的目光并未随电影的流转而移动。 “陈丽华同志牺牲了,敌人当街进行了暗杀。”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谁能想到敌人竟敢在光大化日之下进行暗杀,也怪我,没能及时收到消息。”蒋天阳座位的前排有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戴着一顶绅士帽,压低着声音说着,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斗争的形势发生了变化,看样子这群汉奸是铁了心跟着日本人走到底了。”蒋天阳恨声说着。 “日本大本营已经决定承认汪伪政府,11月20日将在金陵举行还都仪式宣布伪政府成立,并广邀在上海等待的德、意、日等“轴心国”贵宾和军官政要,以及依附汪伪的特务们到金陵参加贺典。” “这个消息很重要,‘深海’,你做的很好,我估计上级会针对这个消息组织一次大的行动以震慑这群汉奸。”蒋天阳说道,“伪政府的成立会对抗战形势有很大的影响,那些摇摆不定的势力都会依附过去,不利于我们在敌后的游击活动,真是个坏消息啊。” “还不止,76号已经收到命令归汪,这两个汉奸集团合流了。”深海补充道。 蒋天阳闻言,眉头紧锁,“看来我们要更小心了......” ...... 王千帆刺杀张笑林的行动成功了。 此次成功得益于总部的全力支持,他们为王千帆提供了一名潜伏特工的联系方式,并果断启用了该特工。 原来张笑林的保镖队伍中潜藏着一名深藏不露的内线——林怀部。他原本是上海大先生的门徒,后来秘密加入了军统,成为了此次行动中的关键角色。 在王千帆的紧迫催促下,林怀部不得不冒险在家中直接实施刺杀行动。他两枪精准地击中张笑林的头部,确保了目标的彻底死亡。 林怀部随后被法租界巡捕抓获,但目前来看并无生命之虞。 但是,针对傅筱庵的刺杀行动却陷入了僵局。 首次行动发生在市政厅外,当傅筱庵刚出现时,几名枪手迅速冲出并朝他开枪。 然而,不知是傅筱庵的运气太好还是军统行动人员的枪法欠佳,他们未能击中目标,反而被傅筱庵的保镖反击并导致行动失败。 傅筱庵因此变得异常谨慎,出入更加小心,令王千帆难以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次下手。 与此同时,又传来了戴鸿星等人被76号枪决的噩耗,这令王千帆悲痛不已。戴春风收到消息后暴跳发雷,那可是他的两员大将,就因为汉奸的出卖而牺牲,这可是抗战以来军统损失的高级特务,不得不说是一次极大的损失。 总部再次发出了对傅的暗杀命令,催促上海站尽快完成刺杀任务。 面对重重困境,王千帆意识到不能再盲目行动。 傅筱庵即将成为新成立的伪政府上海市的市长,日本人对他极为看重,安保措施严密,简直算是武装到了牙齿,即便是发动一场小型的攻坚战,恐怕也难以取得预期的效果。 王千帆厚着脸皮再次向总部请求情报支持,希望能通过更加精准的情报和策划,找到突破的机会。 戴春风收到电文后笑骂道:“不都说他是莽撞人吗,也不笨嘛,知道求援,幸民,看来只能找你的‘剔骨刀’了。” 余幸民当然不敢说“不”字。 ...... 白天刘松风路过转角书局的时候看到了老张挂在外面的请求会面的信号,他半夜摸了过来。 “上海站刺杀傅筱庵未果,总部要求我们提供情报,帮助他们完成刺杀。”老张递过来翻译好的电文。 刘松风看了一眼就点燃丢进火盆里。 “这家伙我认识。”刘松风半蹲着看着火光说道。 “应该跟你没交集吧,你一个小翻译跟人家市长有来往?”张达夫不相信。 “的确是不认识,不过认识他府里的人。” “前几天我的贸易公司刚开张不久,他的管家和一个仆人来我这里找东西,聊过几句,有些印象。”刘松风回忆道。 “什么东西那么稀罕,那汉奸有钱不会自己买吗?”老张不解。 “雪茄,不是吕宋的雪茄,是一种叫‘亨牌’的雪茄,产量少了些,我还要拍电报要货才买得到。”刘松风说道。 “不都是烟吗,点燃吸进肺里,有什么不一样?”老张理解不到。 “你抽的是寂寞,人家抽的是享受。”刘松风一句话将他气得半死。 张达夫摸了摸右边兜里的“哈德门”,原本还算是好牌子的香烟瞬间不香了。 “说回正题。”刘松风正色道,“他家的那个仆人叫朱升,是服侍他们家两代人的老仆人了,深得信任,我跟他聊过几句,发现他跟日本人有仇,而且有些反感他们家老爷的汉奸行径,这一点可以利用。” “就那一会儿功夫你就知道这么多?”老张觉得刘松风满嘴跑火车,不相信他。任谁见了一个陌生人也不会掏心掏肺地跟说心底的话。 刘松风知道老张不会信,因为他自己也不信,这是【情报系统】刷出来的消息。 【你今天见过朱升,获得相关情报——朱升对傅筱庵的投敌行径颇有不满,只是感念于其父的救命之恩没有发作。】 【你今天见过朱升,获得相关情报——朱升喜欢喝白水县的杜康酒,但上海没有,让他很遗憾。】 军统只要知道了这条情报,肯定能从民族大义上说服朱升,里应外合之下就能成功。如果知晓了这条情报,王千帆还是毫无成果,那他就不是王千帆了。 只不过刘松风不能跟老张说这些,只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自夸道:“我这双眼睛,识人无数,被我看上一眼,善恶忠奸,一看一个准,那个老头天天待在家里,都待傻了,稍微一套话什么都秃噜出来了。” “告诉王千帆,他喜欢喝白水县的杜康酒。” ------------ 第144章 发一个老婆给你 没过几天,刘松风又在报纸上看到了余幸民的接头信息。 上海形势越来越紧张,老师过来干嘛?难道又有什么大行动?刘松风带着疑问等待着接头的日子。 三天后,刘松风借口巡视码头的情况乘渡轮到了外滩的对面,在春江码头靠岸。 换了几辆黄包车后最终到了隆茂客栈,2楼201,余幸民所约定的地方。 “老师。”时隔一年多的重逢,刘松风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激动。 余幸民端坐在客房内的小圆木凳上,听到刘松风的声音后眨眼间就从商人变成了军人,身姿笔挺如枪,军人的气质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瞬间又回来了。 他的前额部分头发已经染上了岁月的霜白,抬头纹也愈发明显,显得愈发苍老。 “松风。”余幸民凝视着刘松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些雾气弥漫。 在战争年代,尤其是在日占区,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侄子,他心里既有高兴也有愧疚。高兴是因为刘松风还活着,没有少胳膊少腿,他是幸运的。不像自己的有些同僚、学生,接连捐躯赴国难,有的死在了战斗的第一线,还有的则是从事隐秘工作的,背着骂名,死得默默无闻。 愧疚也是因为这点,刘松风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之下把他扯了进来,如今也是身在敌营,如果牺牲了这个骂名也要背负很久,直至胜利。 “老师,您何必亲自前来,有任务直接发给老张就好。”刘松风关切地劝道。 “电报里无法详尽说明,我必须亲自来一趟。一来是为了看看你,二来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当面交代。”余幸民示意刘松风坐下后,郑重地说道。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刘松风。 刘松风一脸狐疑接了过来,只一眼就沉入其中,仿佛被某种力量牢牢牵引,无法挣脱。 那是一张5寸的黑白照片,照片是一个农妇正拿着锄头在篱笆院墙里松土,可能是照片拍摄模糊的缘故,她的面部不是太清晰,可刘松风却从中看到了很多。 “我把你姆妈安排在了重庆的山区里,远离了空袭区域,虽然位置偏僻了一些,日子也过得清贫,但胜在安全。”余幸民解释道。 “挺好的,姆妈瘦了。”刘松风喃喃道。 “行了,你放心吧,我会时不时去看一下的。”余幸民努力将照片从刘松风手中拽了回来。 他划燃一根火柴,点燃后丢进火盆里。 火光跳跃,照片在火中化为灰烬。刘松风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余幸民又说道:“为了你的安全,那家撑船的一家三口我没有留在重庆,安排到四川去了。” 刘松风有些动容,余幸民查漏补缺竟做到这种程度。他知道李保义一家的问题,他们一家在上海生活了很久,难免有上海回到重庆的人撞见了,虽然几率小,但还是存在。安排在四川更好一些,那里远离了政治中心,敌人的探子也少一些。 “老师,您费心了。”刘松风感激地说。 余幸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松风,你做得很好。我在后方能做的有限,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万事小心。”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现在是他们的‘财神爷’。”刘松风自信说道。 “错。”余幸民却陡然脸色凝重起来,他有些严厉地盯着刘松风,“你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缺陷?不会吧,我......”刘松风自认还潜伏得较好,哪里还有漏洞?会不会是余幸民在危言耸听? “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余幸民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没好气地说道。 “你多少岁了?”余幸民问道,没等他回答,又自己说道,“快三十了吧。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没有结婚生子是很不正常的,而且你不流连夜店,也不交女朋友,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刘松风刚想解释,又被余幸民打断,因为他要说的话仿佛都被猜透了。 “别跟我说这是自己的私事?对一个潜伏的特工来说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即便是结婚生子。” “也不要跟说敌人不会在乎这些?任何微小的破绽放大了后都会成为导致你潜伏失败的引子,敌人的狡猾是你想象不到的。” 刘松风还想说些什么,余幸民愣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上次你家里要是有个女人,南造云子也不会有机会在你家里搞风搞雨,你姆妈也可以不用离开上海。” “好像还真是这一回事!”被余幸民一提醒,刘松风回过味来,当时家里要是有个母老虎,母亲也不会捡个女人回来,即便捡回来了也会被母老虎赶走。 “那现在怎么办,老师?难道您给我发一个?”刘松风嬉皮笑脸说道。 不知怎么回事,余幸民一见他这个满不在乎的样子怒气一下子就冲到了天灵盖。 “发个屁,我还没有呢,谁给我发一个。”余幸民骂道,不过他又马上语带调侃地说道,“不过呢,我不给发,但有人给你发了一个老婆,还挺照顾你的,挺好看的一个姑娘,便宜你了。” “谁啊,这么多事。”刘松风嘟囔着,有些郁闷起来。 余幸民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照片,丢在桌上,“你的青梅竹马。” “张静雅!”刘松风吓了一大跳,难道她红党的身份被识破了?刘松风心里忐忑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好在余幸民很快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张静雅的身份也没有被军统识破。 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但从根源上追溯还是因为毛善余急于立功的心理而促成现状。 随着余幸民的“肝胆”在戴老板面前立下大功,后面又出来一个“剔骨刀”,全是余幸民的潜伏特工,让毛善余很是眼红。 他也起了心思,不甘心只在秘书处积攒功劳,试图也培养一些特工进行敌占区活动获取情报。 他的计划得到了戴老板的批准,从后方精心挑选了一批女特工进入敌占区从事情报收集工作,张静雅因在上海的生活经历也进入了他的视线,而且也是因为刘松风的缘故,她更是不二人选。 ------------ 第145章 重要任务 “因为我?”刘松风面色奇怪地盯着余幸民,“还有,张静雅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回北平了吗,怎么也加入了我们?” 刘松风故作不知,虽然【情报系统】早就跟他说过了。 后者立即解释道:“不要那么看着我,你的身份没有暴露,我可没说。” “张静雅被上海站发掘了,送到了临澧培训班训练,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电讯人员了。” 刘松风心里吐槽道:“能不合格吗,那是她的老本行。” “你现在当的那个贸易公司的差让你进入了戴老板的视线。” 刘松风反应很快,脱口而出问道:“难道是因为上个月走的那几宗货物交易?那些商人是军统的......” 上个月来了几个陌生商人,要的货物量很大,还是棉纱、药品这些禁运品,李世群大手一挥全部同意,刘松风还奇怪是不是李世群的什么关系户,现在更加疑惑了。 余幸民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那些商人的身份确实不假,但他们与76号进行交易的幕后主使,确实是军统。” 刘松风震惊了,“他们怎么会跟76号交易,两边的仇恨不共戴天,太没......太没......” “太没有底线了,是吧?的确,这令人难以置信。”余幸民无奈地叹息,“戴鸿星与吴恕才刚被枪决,两边又默契上了,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也许是因为军统摊子太大了,也需要经费维持,戴老板此举也是无奈。”余幸民试图为其说一些好话,其实更多的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刘松风的声音有些冷,“更多的是揣进自己兜里吧。” 历史就是历史,很多时候你看到的都是结果,而且还是美化后的结果,当你置身其中的时候才知道里面的复杂、肮脏、卑劣。 余幸民听后眼神一暗,“后悔啊,不知道这些该多好,军人就应该纯粹一些,我有时在想,马革裹尸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你说他们交易一些后方急需要的药品这是好事,但里面竟然还有烟土。” 刘松风听后,沉默了片刻,随后问道:“老师,您后悔加入军统吗?” 余幸民的眼神闪过一丝黯淡:“后悔?有点吧,但现在,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后悔。或许等到抗战胜利后,我会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他的信仰在崩塌,但他的信念始终未曾改变。 "松风,你是无畏的战士,如同利剑直插敌人心脏。抛开杂念,专注于你的使命。" 余幸民突然一扫之前的颓态,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刘松风听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如今,你已成为局长眼中的关键人物,作为双方交易的桥梁,这确实是一件好事。至少,你不再会成为锄奸队的目标,敌人也不会再对你产生怀疑。” 余幸民继续以严肃的语气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刘松风心中也认同这一点,他原本就计划通过这个位置,为自己镀上一层保护色,确保自身的安全。 “你那位青梅竹马的档案中,详细记录了你过去在特高课担任翻译的经历。现在,你身为东南贸易公司的总经理,毛善余对你更是重视有加。” 余幸民补充说。 “这一批潜伏人员,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接近目标,伺机获取情报。这是毛善余负责的任务,我也不好插手,只能装作不知道,要不是他们报备到技术科,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余幸民的声音中透露出严肃。 “你打算如何应对?” 余幸民微笑着问,眼中却闪烁着考验的光芒。 “当然是让她知难而退,打发她走,我的身份是绝对不会暴露给她的。”刘松风有些窝火说道,心里想到张静雅的红党身份,更加郁闷了。 “你的做法很明智。但同时,你的个人问题也需要尽快解决,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余幸民继续给出建议。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此行最重要的任务。” 余幸民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 “11月20日,汪伪政府将举行还都典礼,届时将有一大批汉奸从上海乘坐火车前往金陵。你需要为我们提供准确的情报,以便总部能够安排人手,一举拿下这些汉奸。” ...... 另一边,蒋天阳与马伯初也在讨论着张静雅的事。 “这事情可真是出乎预料,”蒋天阳轻叹一声,眉头紧锁,“原本我们安排她在重庆潜伏下来,没想到毛善余突然决定将她调至上海进行情报收集。”他苦笑着摇摇头,“鉴于她之前与你同属一个小组,上级还特意指派你来担任她的联络人。” 听闻张静雅被军统调回上海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马伯初内心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她是自愿接受这个任务的吗?” “没错,”蒋天阳点头确认,“上级征求了她的意见,她主动表示愿意承担这份重任。” “那她接近的目标是谁?”马伯初继续追问。 “是刘松风,你应该也认识他。”蒋天阳回答道。 马伯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刘松风那张笑脸,当时张静雅借住在那里,他对刘松风的印象颇为深刻。 “我记得他是特高课的翻译,现在情况如何?”马伯初问。 “他现在是76号的人,同时还兼任东南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蒋天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位置对我们至关重要。敌人封锁严密,根据地物资匮乏,尤其是药品。若能通过他建立一个安全的运输渠道,将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 马伯初面露疑惑,蒋天阳进一步解释道:“另一条线的同志曾与刘松风有过接触,他应该发现了那位同志的身份,但并没有举报,反而主动提供了帮助。” “组织有意吸收他?”马伯初猜测道。 “正是如此,”蒋天阳肯定地说,“根据目前的调查,他虽然在帮日本人做事,但并未做出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他有可能成为我们可以团结的对象。张静雅同志未来的任务,除了潜伏在他身边收集情报,更重要的是做好他的思想工作。” “这确实不容易,”马伯初感叹道,“只是委屈张同志了。” 蒋天阳却笑着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同志到军统的培训班逛了一圈,这两年又在重庆经历了很多,成长得很快,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相信她吧。” ------------ 第146章 童叟无欺的酒铺 对于刘松风来说,敌不动,我不动,敌人一动,他就懂了。 为了早点帮助系统获取情报,秉承着这种原则,刘松风坚持着“早请示,晚汇报”,每一天都会到李世群的办公室跑八趟。 刚开始还好,李世群觉得还挺舒心的,这个小伙子不错,他是尊重我的,贸易公司的事务是上心了的,不错,值得培养,可以重用。 就这样持续一个星期后,李世群觉得有些不对味了,这家伙怎么每天都过来,还屁事没有,天南海北闲扯淡,混一壶茶喝,有时候走的时候还会偷偷摸摸顺一些跑,搞得他的顶级存货都不多了。 他每次过来都会敲三遍门,连着三声“李主任”,非常尊敬,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最可气的是有时门开着他也会这样做,听秘书说这是一种病,叫“强迫症”。看在是病的份上,李世群忍了。 虽然刘松风来得频繁,好在他还算知道轻重,每有手底下的人过来汇报重要工作,都会借口离开。看在懂事的份上,李世群又忍了。 刘松风的这种做派76号里的大小汉奸都看在眼里,心里都鄙视着骂了一句“马屁精”,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照抄了刘松风的作业,谁也不想落后于人,谁都想让李主任记住自己。 从那天起,李世群仿佛变成了窑子里的老鸨,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前来吐露心扉的人,搞得他不胜其烦,这回他就忍不了。 李世群下了一道命令,严禁上班时间到他那里闲聊,这才刹住了这股风潮。刘松风是例外,他还是一如既往,从此76号里留下了关于他的传说。 只是【情报系统】仿佛走歪了路,刷新出来的关于李世群的风流韵事一大堆,例如他的前列腺开始造反了,柳尼娜觉得他是“快男”的吐槽,以及76号里的小道消息也不少,就是没有关于上海汉奸到金陵去“朝拜”的相关信息,搞得刘松风也郁闷了。 还有一件令刘松风烦恼的事。 黄招娣恢复得很快,已经恢复行动自如了,但却赖在那里不肯挪窝,刘松风赶了好几次也没能赶走。 更令他害怕的是有一次黄招娣还大摇大摆出门逛了一圈,吓得刘松风三魂不见了七魄,幸好没有被敌人发现。 好吧,这是一头野驴,绑是绑不住的,你赢了,刘松风举手投降,答应帮她做一副面具。 黄招娣身手不错,有了面具的她也可以活动自如,充当备用的力量,刘松风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 与此同时,虹口公园边上开了一家新的铺子,卖酒的,挂着一柄幡旗,上面写着“正宗白水县杜康酒”。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个有些落寞的老头踏进了店门。 此人正是傅筱庵的家仆朱升。 傅筱庵自知得罪了戴春风,将家搬到了虹口公园边的斯高塔路26弄2号,因那一带是日本势力的大本营,驻有大量的日本军警,驻沪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大本营也在附近,只有这样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他的主人正在家里宴请日本人,朱升做完菜后觉得心里有些憋屈,就跑到公馆外的马路上闲逛,没曾想居然看到了新开的一家铺子,还是打的老家杜康酒的招牌。 朱升酒瘾上来了,信步走了进来,他决定尝一尝,也好排遣心里的郁闷之气。 “老哥,小店刚刚开张,请多多捧场!”店铺老板露出一口大白牙,热情招呼道。 “是不是白水县的?不正宗不给钱的。”朱升问道。 “当然,童叟无欺,老哥,你尝一尝,不正宗你砸了我的铺子。”王千帆端上酒和小菜陪笑着。他一点儿也不生气,目标上门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酒正不正宗,能不正宗吗,通过军统的运输网从当地运过来的,再正宗不过了。 “嗯......不错。”朱升只是小抿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记忆里的味道又尝出来了,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哥,慢慢喝,喝好。”王千帆乐了,上完酒菜就躲到了柜台里,只是眼睛时不时注视着朱升。 由于新店开张,知道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坐了几桌,快到深夜的时候也只能朱升一人在那里喝闷酒了。 只要是喝酒的人,就没有不醉的,朱升两壶酒下肚已显醉态,他的嘴里唱念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王千帆适时出现,拎着一壶酒坐了下来,“来,我陪老哥喝两杯。” 两人碰了几杯,开始熟络起来,像真正的知交好友一样聊起天来。 “听说附近搬来了一个高官,原来是做生意的,不过现在当了官,还是日本人的高官,老百姓可都在骂他是汉奸啊!”王千帆起了一个话茬儿。 “唉,就是我的主家,造孽啊,丢人啊,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傅老爷啊!”朱升眼神一暗,痛心说道。 “原来如此,老哥怎么没有劝一劝,当汉奸会被人骂八辈祖宗的?”王千帆问道。 “怎么劝?我只是他家里的仆人,一个服侍过两代人的仆人,想当初,我就是被日本人追杀、汉奸出卖,是他们家救我于危难。我老朱就决心跟随傅家一辈子,报答恩情,谁知道......” “可如今,他傅家人自己却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让我三天两头为日本人做菜,一天到晚全是日本人在家里喝酒,我这厨艺不要也罢!” 朱升说到激动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千帆敬了老朱一杯酒,抛开现在的任务,他还有些敬佩起这个厨子来。 他诚恳说道:“我敬老哥是条汉子,是个有民族大义的人!看看如今上海,这还是我们的中国人的地方吗,还有东北、华北、金陵,日本人杀了我们多少同胞啊?可有的中国人却甘当走狗,助纣为虐,要是被我逮到机会,真想一刀了结这些走狗。” ------------ 第147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朱升听后,两行老泪默默流了出来,王千帆一时之间也有些感同身受,沉默起来。 “让老板看笑话了,可惜了,我还自以为是忠义之人,如今却成了汉奸的帮佣,一肚子闷气也生不出来,憋死我了。”朱升随意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王千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面前的是一个忠义之士,听劝。 “老哥,问你一句真心话,你恨不恨汉奸?” “恨,当然恨!”朱升咬牙切齿说道,酒壶被他砸在桌上发出闷响。 “那你觉得汉奸该不该死,应不应该被铲除?”王千帆进一步说道。 “该死!” “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除掉你的主人,除掉眼前这个大汉奸,你敢不敢?” “我......”朱升愣住了,潮红的脸上浮现些不自然之色,“傅老爷对我有恩,临时的时候又托我照顾好少爷,此举......不义......” 王千帆嗤笑起来,“老哥,按理说他家对你的恩情你也早就还完了,二十多年的辛苦付出,还不值当初的一碗饭吗?” 朱升没有开口,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老哥,你可是有气节的人啊,人生天地间,要对得起你的根啊,想当初你的家人也是惨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这个仇你忘了吗?” 朱升脸上现出愧色,脑海里却想起了自己妻儿惨死的画面,嘴里自言自语道:“她们本不会死的,也是因为汉奸的邀功......” 朱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千帆笑了,露出他的标志性的大白牙。 “实不相瞒,我是重庆政府军统安插在这里的线人,对傅筱庵的情况一清二楚,对这些汉奸,我们一向是见一个杀一个,毫不留情。”王千帆露出了一丝杀意。 “你敢告诉我?”朱升诧异问道。上海现在是敌占区,重庆派过来的人可没有好果子吃,朱升也是见多了。 “你会告发我吗?”王千帆反问。 朱升默不作声,他的心里当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王千帆继续爆出猛料。 “老哥,你知道为什么今天傅筱庵会在家里请日本人吃饭吗?” 朱升瞪大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日本人答应把上海银行经营权给傅家,而你的主人也答应,每个月运送数百名中国女性,给日军作为‘慰安妇’,美其名曰犒劳日军的辛苦。” 砰! 酒壶打倒砸在了地上。 “什么,将中国女人送给日本禽兽?”朱升腾地站了起来,双眼都要冒出火来,“掌柜的,你此言当真?” “当然。”王千帆用手按在他的肩头,迫使他又坐了下去。 当朱升还在震惊中的时候,王千帆继续劝道:“今天你我坦诚相对,希望你能为国家、为民族出一份力,除掉这个汉奸!” “想想你自己的妻儿,还有那些即将被凌辱的同胞们,他傅筱庵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举,再不阻止,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家庭像你一样……” 看着默不作声的朱升,他的拳头越攥越紧,王千帆知道此事成了,傅筱庵死期将至。 ...... 最先发现傅筱庵死的是他的家人,然后是租界的巡捕,最后76号与日本人也都知道了。 “什么,傅筱庵死了!”李世群住在了浴室里,一大早就被敲醒。 “听说是被他家那个老仆人杀了,八刀砍在脖子上,头都要掉了......” 李世群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话,他喃喃道:“二十多年的仆人,说杀就杀了吗?还有谁可以信任......” 怕死的李世群随即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厨子,他下了一道命令,以后给他送的吃的必须经过试吃。 面对日本人的斥责,李世群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军统干的,新的一轮针对军统人员的清剿行动又开始布置起来。 一时之间,上海那些投靠了日本人的高官汉奸开始风声鹤唳起来,兴起了一股换厨子与仆人的潮流,谁也不想在睡梦中丢了性命,也不想死于七窍流血。 刘松风看着报纸说了四个字:“干得漂亮!” 一直在李世群面前晃悠的刘松风昨晚刷到一条情报,让他不得不行动起来。 【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情报——李世群得到内线消息,军统派了一批女间谍明天将转道北平乘坐火车抵达上海,执行潜伏任务。】 刘松风当时看到这条消息就无语了,这也太不靠谱了。 军统像个筛子一样,南造云子有内线,李世群也有内线,或许驻上海的其他日本情报机构还有更多的内线,这仗还怎么打,部队都还没有调动,行动方案已经摆在敌人的桌上了,这批人一来就会成为砧板上的肉。 这批女间谍里会不会有张静雅?现在给总部传消息也来不及了,她们已经在路上了。 刘松风将自己代入76号的立场,只需要在出站口围起来,严查从北平过来的单身女性,一查一个准,她们是逃不掉的。 刘松风不敢赌,他决定明天也去现场,见机行事。 “等一下,搭个便车。”刘松风在吴四宝发动车子的时候窜了上去。 他已经打听到了,今天76号就有行动,领头就是孙意映与吴四宝。既然要去车站,很难瞒过他们,还不如大大方方地一起去。 “松风老弟,我们有行动,要去车站。”吴四宝解释道,孙意映也在这辆车上,一脸疑惑地盯着刘松风看。 “知道,我也要去车站,搭个便车。”刘松风随口说着。 “那行。”吴四宝也不多问了,开动起来。 孙意映有此好奇问道:“松风,怎么忽然去车站呢,有朋友来?” 刘松风脸上罕有地红了起来,“是有朋友来。” 孙意映察颜观色,笑问道:“女的?” “是的。”刘松风不好意思回道。 开车的吴四宝嘎嘎笑了一声调侃道:“我说松风老弟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原来是名花有主了,这是在守身如玉呢。” “76号里面有人在传老弟你不行,看来全是谣言。” “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刘松风勃然大怒。 吴四宝连忙赔罪。 孙意映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诈。 ------------ 第148章 我的人也敢查 车轮在铁轨上滚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这声音如同时间的节拍器,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张静雅的心弦。 车厢的灯光昏暗而摇曳,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乘客们或坐或站,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低声交谈。 都说近乡情怯,张静雅则不然,有股对未知的恐惧和潜藏心底的坚决,很矛盾的感觉,这是每一个人的正常反应。 张静雅是主动接受这个任务的,上级并没有这样安排,只是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这样做,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所以她回来了。 她是读过书的,向往着美好的革命爱情,却不曾想会接到这种牺牲极大的任务。不过张静雅也有着自己的底气,自信能够在刘松风身边潜伏下来,完成任务。 这些年她在重庆总部也不是白混的,见惯了局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数次逃脱了内部的审查,顺利完成了组织交待的多项任务,俨然成长了许多。 何况不是还有婶娘吗?想起刘松风的母亲,张静雅心里一暖,她是个好人,更是亲人。 随着列车最后一声汽笛声停止,车子到站了。 还未下车,张静雅透过车窗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虽然车站已然被日本人控制,有士兵守卫也正常,但现在这里的守卫显得很多,还有许多穿着西服与中山装的特务警惕地盯着列车。 最先下车的人群在出站口被他们分成了两排,男人一排,女人一排,人群熙熙攘攘,被阻挡后缓慢下来,一时之间有些吵闹起来。 那些特务尤其重视从列车上下来的女性,一边问询,一边还在检查她们的行李。 难道是在找我?张静雅心里一咯噔,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知道慌乱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也不敢祈求现在有人来救自己。 张静雅知道自己只是派回来上海潜伏的其中一个,还有其他的人,但具体是谁,有多少人她也不清楚。 但看现场的阵势,她们的潜入计划好像一开始就暴露了,敌人已经在守株待兔了,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甄别起旅客来。 车上的旅客越来越少,已经不能再里面徘徊了,张静雅一咬牙,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缠着花布的罐状物体迅速塞到了邻座的座位下。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取下车厢顶上的行李箱,汇入人群中。 有些单身女性被单独拉了出来,等待进一步的甄别。 吴四宝和他的行动队的站在一边品头论足,像是挑选货物一样,不时发出一阵笑声,看到有漂亮的,吴四宝还借搜查的机会趁机揩油,被检查的女性则是梨花带雨,更是引得这些特务们心痒痒的。 孙意映在一旁瞧在眼里,但没有阻止,但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吴四宝的行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公私不分。 刘松风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态度,他一直眺望着远处,期待早一点看到张静雅的身影,免得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松风,你那位朋友,难道还没有出来?" 孙意映以一副看似关心的口吻,故作轻松地问道。 "嗯?我真是不确定,或许是我记错了车次吧。" 刘松风眉头微皱,佯装出困惑的样子回应道。 "哦?" 孙意映嘴角挂起一丝假笑,目光在刘松风身上流转,透露出几分难以名状的深意。 刘松风内心暗自骂道:"这狗东西,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孙意映那不易察觉的怀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 这个家伙从中统叛逃过来后,不遗余力地发挥着自己的“特长”,简直是将日本人当成了自己的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保持着怀疑态度,尤其是对着自己。 刘松风不禁感慨,这孙意映仿佛是自己前世宿敌的化身,投胎到这一世来专门与自己作对。两人之间,似乎总是有着难以言说的八字不合之感。 张静雅拖着行李箱蹒跚到了盘查的位置,有两个特务立即打开她的箱子检查起来。 “证件。” 张静雅从外衣兜里掏出证件递了过去。 特务翻开详细查看了,又看着照片对比着真人。 “到上海来干什么?谁跟你一起回来的,指给我看看。” “我就是上海人,回家。没有人跟我一起,我是一个人。”张静雅回答道。 特务立即警觉起来,冷冷说道:“你不能走,还要再次检查,到那边去。” 张静雅解释道:“长官,我是上海本地人,不用了吧。” 这个特务不耐烦了,见她半天没动准备上前强行拉走。 一只手的出现阻止了他。 刘松风还是看到了张静雅,她还是原来的清冷样子,只是两年多不见多了几分妩媚,身着素色的旗袍,披了一件黑色的轻纱披肩。 她变了,有一种“先天未亡人圣体”的即视感。 “静雅,你回来啦。”刘松风高兴地朝着她说道。 张静雅差点哭出来,在这个紧急的时刻,刘松风像一道光出现在她的面前。 “松风哥。”张静雅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一样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袖,生怕一松手这个救星就走了。 “他欺负你了吗?”刘松风忽然怒气冲冲问道,转头就朝着刚才检查张静雅的特务发骂道,“你瞎啊,我的人也查。” 他还不解气,提起脚就踹了过去,直接将那个特务踹飞在地上。 在场的特务都认识刘松风,窃笑着没有上前阻拦他。 眼前的人是谁? 刘松风,主任的红人,总务科的副科长,东南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宪兵队的翻译,小野队长的心腹,最重要的身份——76号的“财神爷”,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钱。 这些特务都是圆滑之人,当然不敢上前劝说。 吴四宝嘎嘎的笑声传来,“谁惹我的松风老弟不高兴了,活腻了吗,还不过来道歉。” 被踹的特务不敢有什么不满,跑到刘松风面前一边鞠躬一边求饶。 刘松风摆了摆了算是不追究了。 吴四宝这时凑了上来瞧了张静雅一眼,眼睛突然一亮:“这就是弟妹吧,怪不得老弟下班后那么乖巧,不错,不错。” ------------ 第149章 一定是色盲 刘松风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主动向张静雅介绍道:“静雅,这是行动队的吴队长,我的同僚。” 张静雅听到了这个一脸色眯眯的人说的话,心中暗自猜测:“难道他以为我是刘松风的女人?” “吴队长好。”张静雅大大方打了个招呼。 “好,好,妹子有事说话啊,哥在上海说话好使。”吴四宝释放善意道。 孙意映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赞叹道:“松风有福气啊,这位小姐一看就是贤惠之人。” 刘松风又是一阵介绍。 张静雅心里则是警惕起来,孙意映的样子她认识,出发前总部让她强行记忆了上海大的汉奸的照片档案,以备不时之需,这个笑呵呵的大汉奸真不愧“笑面虎”的外号。 “张小姐,原来是住在哪里啊?”孙意映像是拉家常一样问道。 刘松风还怕她乱说话,张静雅则是适时表现得很害羞道:“当然是松风哥家的劳工新村。” 孙意映愣住了,原来就住一起了吗? “我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刘松风解释道。 吴四宝在一旁怪笑道:“青梅竹马啊,怪不得。” 孙意映一副了然的样子,又笑呵呵问道:“原来张小姐也是本地人啊,怪不得啊,我就不是上海人,来了这么些年了出门还是要迷路” 刘松风心里鄙视道:“你还不了解?迷路?你他娘的都快把上海滩每条弄堂踩烂了。” 孙意映这个人也是个奇葩,下了班不跟吴四宝他们去玩,不抽大烟,不赌博,伪装后蹬着个自行车满上海乱窜,也不怕挨黑枪。 他是什么目的刘松风一清二楚,这个家伙居安思危的思想有些重,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强迫症,不将整个上海印在脑子里就会有一种不安全感。 要不是【情报系统】提示,刘松风也不会知道孙意映居然有这个小嗜好,还以为他会像吴四宝一样花天酒地。 “多逛一逛就了解了,上海其实也挺大的,我是本地人也有很多地方不清楚。”张静雅谦虚说道。 “是吗,我刚好有一个问题请教张小姐,有个朋友跟我说外白渡桥边上的俄罗斯领事馆是红色的圆形屋顶,可我记得是蓝色的,到底是什么颜色呢?”孙意映一脸求知欲地望着张静雅。 刘松风真恨不得找个榔头锤扁他的臭脸,这个家伙又在试探,还不相信张静雅是本地人。 张静雅则掩着嘴轻笑道:“那孙秘书与你的朋友一定是色盲,那座房子的屋顶是绿色的。” 孙意映怏怏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是吗,看来我们的眼睛是有问题,改天去检查一下。” 刘松风心里说了一声“漂亮”,这女人反击得恰到好处,看来她在临澧培训班还是学到了东西,余幸民的确是专业的,培养特工有一套啊。 刘松风正准备带着张静雅走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哎呀,我怎么把母亲的骨灰坛子忘在火车上了,真是太不应该了。”张静雅表现得很焦急,转身就朝车子的方向走。 她觉得现在情况稳定了,还是应该把东西拿回来,留在那里被这些特务发现了更不好。 谁知道“笑面虎”又跳出来了。 孙意映眼珠一转,朝一个特务比了一个手势,主动说道:“张小姐就在这里等吧,这点小事,底下的人能办好。” 张静雅则是略带祈求地望着刘松风说道:“不行,这是母亲的骨灰,我一定要亲自拿回来,不能假手于他人。” 刘松风从她的眼神里猜出那东西肯定有些问题,马上跳了出来大喊道:“回来,哪用得着你们献殷勤,伯母的骨灰还是我去抱下来适合。” 那领命离开的特务都快到进站口了,听到了刘松风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回望了孙意映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刘松风都说在这个份了,孙意映就是再装傻充愣也不好意思了,他本意是想让手底下的人先行去检查一下。 当刘松风与孙静雅抱着那个缠着花布的坛子出来的时候,孙意映还有些眼热地盯着看了半天,仿佛刘松风手里抱的是一块稀世珍宝,但最终他还是打消了查看这个坛子的念头。 如果只是因为一点怀疑就让刘松风打开坛子,惹怒了刘松风又没有查出什么,李世群一定会生撕了他,老同学也不好使。 “这该死的好奇心,一天天,净操心了......”孙意映嘟囔着离开了。 上车后,张静雅好奇地询问刘松风:“松风哥,你今天是在车站特地等我的吗?怎么知道我坐哪趟车回来?” 刘松风轻描淡写地回答:“哦,其实是巧合。行动队刚好在车站执行任务,我陪着去巡查,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他随后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但如果有人问起,你最好说是我特意在那里等你的。最近他们正在严查从北平过来的单身女性,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张静雅听后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接着,她略带恳求地说:“松风哥,我能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安葬母亲,落叶归根。打算处理完后事再找工作,届时自然会搬出去。” 刘松风虽心中犹豫,但考虑到孙意映与吴四宝以为她是自己的女人,若两人分开,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于是他勉强答应:“嗯……那就这样吧。” 刘松风驾驶着车子,心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在思索以后怎么跟她相处,毕竟她现是双重间谍身份,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自己的潜伏。 “造孽啊......”刘松风只能默认现状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张静雅有些兴奋地说着:“终于可以见到婶娘了,我还挺想念婶娘做的菜,对了,松风哥,婶娘身体还好吗?” 刘松风则是沉痛地说道:“姆妈一年前失足落水去世了。” “啊......”张静雅捂着嘴努力不发出声音,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她的心里反复质问着虚无的神明,亦或是自己,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真的吗? ------------ 第150章 貂蝉与候鸟 秋风萧瑟,卷起落叶在空中翩翩起舞,墓园里不时发出沙沙声,仿佛逝去的灵魂在诉说着过往。 张静雅低头凝视着墓碑上婶娘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入她的心中。 她想起了婶娘生前的种种,那些温暖的笑容、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如今都化作了永恒的回忆,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心中。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泪水,但那双红肿的眼眶却足以说明她内心的痛楚。 刘松风陪着她祭奠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希望我们重逢时,风已经停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张静雅有些诧异,完全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婶娘,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张静雅叹了一口气,她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远处车旁等待着的刘松风,“松风哥我会劝他回头的,婶娘你就放心吧。” ...... 第二天,两封不同署名的密电分别送到了毛善余与余幸民的手里。 “红颜计划疑似泄露,火车站不安全,勿进入上海——貂蝉。” “76号近期在火车站布防,抓捕甄别从北平来的单身女性——剔骨刀。” 余幸民一猜就知道是毛善余的那个大规模潜伏行动计划出了问题,当他拿着电文去找戴春风时,办公室里的毛善余站得笔直,脸有愧色。 很少对他发脾气的戴春风这回也忍不了了。 余幸民过来的时候戴春风的盛怒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没好气地接过余幸民的电文,瞥了一眼就转头对着毛善余说道:“说说吧,怎么收场,剔骨刀都收到消息了,你在上海准备的交通员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指望他们?整个上海滩炸没了都不知道。” “貂蝉还不错,躲过了围捕,她的目标是谁?”戴春风问道。 毛善余望了望了余幸民,又看了看了戴春风,就是不说话。 戴春风笑骂道:“都这时候还保密?幸民不是外人,计划已经走漏风声了,你想想怎么弥补吧。” 毛善作这才悻悻地说道:“她的接近目标是东南贸易公司的刘松风。” 戴春风一听脸色微变,嘴角扯了扯,沉默片刻后又郑重说道:“既然说到这儿了,我说个事,没有我的命令,你的人不准对刘松风出手。” 他又看向余幸民,用同样的语气说着:“幸民,你也一样,务必看好王千帆那个家伙,针对上海的汉奸特务刺杀名单一定要经过总部的审核。” 被要求的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均点了点头。 余幸民则是心中暗自窃喜,上次跟刘松风判断的事情已变成事实,他的这层“保护色”已经成形了。 ...... 而另一边,刚安顿好的张静雅婉拒了刘松风的帮忙,带着骨灰坛子独自一人前往黄埔江边。 张静雅找了一个很高级的借口:“母亲说,上海的诞生、形成和发展,所有上海人的生活、辛酸、耻辱和痛苦,都和黄浦江系在一起,落叶归根并不一定是要埋在土里,也可以扬进江里,那才是永恒的存在。” “文青是病,得治,找的什么破借口。”刘松风心里嘟囔着。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张静雅那骨灰坛子里可能装有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东西,而且可能根本就没有骨灰,也许是路边抓的一把土,亦或是哪个灶台里掏出来的灰。 刘松风索性不管了,开着车到了贸易公司。 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刘松风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黑猫警长,基本上都是晚上在活动。不是到老张那里接头,就是到黄招娣那里去,如今又来了一个张静雅,他像个保姆一样连轴转,只能趁着白天的功夫在办公室补一会儿觉。 刚在沙发上躺下没多久吴四宝就推门进来了。 看到睡眼惺忪的刘松风,他有些惊讶,后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松风老弟,看样子你晚上可比打一口菜窖还要累啊,悠着点,日子还长呢。” “这狗贼!”刘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奸笑着跑了。 当张静雅来到了黄埔江边约定的地点后,有一个穿着深色大褂的男人已经等在了那里,没有下雨,他却撑着一把黑伞。 张静雅眼中露出惊讶,内心也激动起来,抱着坛子的双手都在轻微颤动。 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走到他的身后轻声说道:“秋天,这可不是一个美好的季节。” 那男子闻声,缓缓转过身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回答道:“这位小姐,我却不这么认为。” 张静雅微微颔首,以示谦逊:“愿听高见。” 男子微微一笑,如吟诗般缓缓道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语毕,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静雅,仿佛在等待她的回应。 张静雅深吸一口气,接续道:“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男人笑了,张静雅也笑了。 此时,马伯初伸出右手,声音中充满了感慨:“欢迎归来,候鸟同志。” 张静雅紧握着他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自己并非孤军奋战,同志的力量再次围绕在她身边。她微笑着回应:“你好,老马同志。” “真没料到,我的上线竟然会是你。”张静雅眼中闪烁着感慨的光芒。 “是啊,我也未曾想到。”马伯初温和地解释道,“上级的安排得很周到,我们过去是一个小组的,彼此了解,默契十足,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将大有裨益。” “对了,你此行是否顺利?”马伯初关切地问道。 “虽然有些波折,但还算顺利。”张静雅简要地提及了火车站的经历。 马伯初听后眉头微皱,担忧地说:“看来军统的保密工作有点问题。你现在身负重任,我真担心你的安全。孙意映那个汉奸曾是中统的人,我们的老对手,狗鼻子很灵,你要格外小心,别让他察觉出异常。” “请放心,我只是潜伏在刘松风身边收集情报,会尽量避免与他产生交集。”张静雅郑重地保证。 “对了,这个坛子交给你,里面有一卷胶卷,转交给上级。军统的一个谍报小组已经混进了延安,机缘巧合下我偷拍到了其中一人,可以通过这张照片按图索骐,找到他们整个小组。”张静雅正色说道。 张静雅也是没有办法,自从接到回上海的任务后以前的联系渠道都失效了,她也只能冒险带回上海。 马伯初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将坛子牢牢抱在怀里。 随后,两人开始详细商讨以后的接头方式、紧急联系方式等关键信息,确保彼此之间的安全联系。 临走之前,马伯初交给张静雅一个长期任务:“密切观察刘松风的思想倾向,可以逐步试探他对我党的态度。” 这个任务正中她的下怀,张静雅很高兴。 ------------ 第151章 李世群的钓鱼 人不能闲着,尤其是对于吃饱的人,一旦闲下来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对于黄招娣则不然,她也是不能闲着,不然会惹祸。 刘松风为了避免她惹祸,安排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任务给她。 此刻,黄招娣面无表情,正挥舞着扫帚,在圣约翰大学的一角与落叶展开了一场“激战”。她蹲下身,马步扎实,手上的动作快如闪电,不一会儿,地上就堆起了一座落叶小山。 她的嘴里还不断嘀咕着:“死李保义,你这个大混蛋……”仿佛手中的扫帚变成了遗失在黄浦江的传奇红缨枪,每一挥都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实际上,黄招娣心中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恨不得将这把扫帚撕成碎片。但一想到刘松风那“善意”的提醒,她不得不深呼吸,将怒火压回心底。 刘松风还是帮她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只不过没有达到她的要求——肤白貌美,而是一个皮肤粗糙的中年妇女样子,放到人群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 对于一个潜伏人员来说,这张脸最合适不过了。 刘松风针对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开始进行调查了。黄招娣就是送上门来的免费帮手,不用白不用,就这样将她打发到了圣约翰大学里,成了一个清洁工。 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调查清楚那所大学里所有姓徐的老师的情况,了解他们的各方面情况,汇总后交给刘松风。 黄招娣已经暗下决心,最多一个月,一定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从此再也不来这里了。 “那谁,厕所又堵了,快去通一下。”大学管事的远远地朝她喊道。 “咔嚓!” 黄招娣手上的扫帚柄被她捏得发出了一阵脆响。 她瞪了瞪眼,满脸不情愿地应了声:“知道了,马上来!” ...... 华懋饭店宴会厅,灯光璀璨,金色的吊灯映照出一派奢华与神秘。 李世群今天在这里宴请他手底下的大小特务,除了丁默村没来,76号里的大小科长队长都来了,刘松风当然也不例外,而且张静雅也来了,这是李世群特别要求的。 柳尼娜也在这里,李世群考虑得很周到,害怕张静雅不习惯这个场合特意喊过来陪她的。两个女人一见面就在那里悄悄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轻笑,气氛很融洽。 经过这几天与张静雅的相处,刘松风发现她成长了许多,也放下心来,柳尼娜那个特务虽然厉害,应该也套不出话来。 空气中弥漫着精致菜肴的香气,与淡淡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餐桌上,银质的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与精致的瓷盘和水晶酒杯相映成趣。 李世群稳稳地坐在主位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举止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气度。他时不时扫视四周,仿佛整个宴会厅的节奏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日,我们齐聚一堂,说两件喜事。”李世群举杯示意,话语间透露出庄重与威严。 众人随之举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首先,我要向东南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刘松风,表达我个人以及我们特工总部最诚挚的敬意。”李世群的目光转向刘松风,话语中充满了赞赏。 刘松风闻言,慌忙站起,谦逊道:“李主任,您如此抬爱,属下实在不敢当,这都是主任领导有方……” 李世群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坐在刘松风身旁的吴四宝见状,笑着将他拉回座位:“松风老弟,你就别谦虚了,坐下说话吧。” “短短数月间,东南贸易公司便产生了盈利,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份功绩,在座的各位都应该收到这份心意了。”李世群继续说道,“我提议,我们共同敬刘科长一杯。” 除了留下部分资金运转,刘松风将所得利润大部分上交给了李世群,而李世群则慷慨地将部分利润分配给各科室与行动队,实现了利益均沾。 在座的各位都是精明之人,自然听出了李世群话中的深意,有些人还特意看了看谢文达,纷纷起立与刘松风碰杯,口中说着“恭喜”。 谢文达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他平静地端起酒杯,道:“有了刘科长的助力,我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再频繁向李主任伸手要钱了,主任以后不用躲我了。”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李世群也笑着附和道:“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我还真不想躲着你。” 孙意映的目光不时飘向张静雅,就连与刘松风碰杯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轮敬酒过后,刘松风脸上已泛起红晕。张静雅见状,连忙招呼服务员为他倒上一杯白开水,并轻声埋怨了几句。 柳尼娜见状,调侃道:“哎呀,这才喝了几杯啊,妹妹就这么体贴。” 张静雅羞红了脸,解释道:“松风哥酒量不好,喝多了伤身。” 刘松风心中暗自赞叹。 孙意映插话问道:“张小姐打算何时与松风老弟共结连理啊?我们和主任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刘松风心中暗骂孙意映多事,面上却尴尬地笑道:“还早呢,不急。” “我是问张小姐的意见,你的答案不重要。”孙意映笑着望向张静雅。 张静雅眼圈一红,声音略显低沉:“若婶娘还在世多好......按规矩,需要守制三年,所以我和松风哥现在并未考虑此事。” 刘松风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急智,她像是说了什么,又什么也没有,对76号这些人算是有了交代,对自己也是有了交代,话也可圆回来。 场面突然变得安静。 李世群适时开口:“好,中国人最讲究孝道。张小姐此言真是有心了。松风啊,你要好好珍惜。我提议,我们共同敬张小姐一杯。” 又是一阵觥筹交错。 “还有一事要告知大家。”李世群话锋一转,“今日我接到宪兵司令部的命令,关于11月20日去金陵参加仪式的人员名单已确定。具体的安排也已出炉,万队长,此事还需你跟进。” 万里浪点头应允。 “预祝仪式顺利举行,我们共饮此杯。” “好!干杯!” “干杯……” 刘松风在听到李世群提及此事时,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就在前夜,刘松风刚收到一条重要情报: 【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情报——李世群心里非常不爽,日本人为了保密居然不告诉他11月20日去金陵参加仪式的人员具体安排,只要求76号进行外围的安保工作。】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当众这样宣布? 这狗东西又开始钓鱼了。 ------------ 第152章 海里有鲨鱼 当刘松风与张静雅回到法租界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洗漱完后又到了十二点。 刘松风猛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脸上神采奕奕,哪有一点醉态。 【你今天去过华懋饭店,获得相关情报——“深海”听到席间的消息决定冒险行动,明日“深海”将会变成“死海”。】 “深海”是谁?军统?中统?还是红党? 李世群的“钓鱼行动”起效果了,真的有卧底将会行动,而且时间就在明天,最大可能就是在凌晨。 虽然【情报系统】没有明说,但从字里行间也知道了卧底就是今晚席上的某一人。 究竟是谁呢?刘松风眉头紧锁,脑海中逐一排除可能性。 孙意映?那个狡猾的家伙,不太可能是他。 万里浪、吴四宝?这两位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同样可以排除。 刘松风忽然想起在饭店门口的一件事。总务科的副科长谢文达酒喝多了,下台阶的时候摔了一跤,吴四宝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喝闷酒,不醉才怪。” 等在门口的小特务将他扶上了车,谢文达醉醺醺地说了一句“回76号”。 吴四宝以前跟刘松风说过谢文达的来历,他是跟着丁默村来到76号的,不是李世群的派系,现在的位置有些尴尬,随着李世群越来越强势,丁默村也迟早会被挤出76号,何况他手底下的人。 从席间李世群说的话就能看出一点苗头,他的副科长不会变成正的了,可能连副的都保不住。 他的失意、沮丧都可以理解,但刘松风总觉得他有些异常,或许他就是那个神秘的“深海”。 回想起当年自己追杀周文龙的经历,刘松风曾在情报中看到过关于谢文达的记录。他对周文龙的死似乎抱有某种愉悦,这种情绪或许源于他对晋升的渴望。但如果他是卧底,那么周文龙的死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个好消息。 但刘松风翻看以往刷新的到的情报,谢文达这个人就更有意思了,似乎在那些铁杆汉奸兔死狐悲的时候,他对那些汉奸的死总是非常高兴。 【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情报——谢文达对张笑林的死感到高兴。】 【你今天去过76号,获得相关情报——谢文达对傅筱庵的死感到高兴。】 他肯定是个卧底! 刘松风沉思着,假如他身处谢文达的位置,或许会利用今晚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悄然潜入李世群的房间,借机探寻到李世群说的机密信息。 然而,他又意识到,如果李世群也怀揣着同样的打算,那么谢文达此举无疑将是自投罗网,如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刘松风回忆起洒席上万里浪那个阴人,他喝得很少,即使别人敬酒也是浅尝辄止,他现在应该很清醒地在某处拿着望远镜,就等着谢文达上钩了。 “是深海还是死海,就看你的运气了......”刘松风喃喃道,他决定插手。 张静雅的房间在二楼,刘松风悄悄上楼,确认了她在熟睡后才化妆后离开家。 当刘松风的背影消失在窗前,张静雅才收回了疑惑的目光,她也没有睡,刘松风上楼的动作很轻微,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这么晚了出去干嘛......” ...... 凌晨四点。 谢文达从总务科的沙发上翻身起来,他的目光灼灼,根本没有一丝醉态。 他小心地将窗帘拉开一角,观察了76号院子里的情况,除了探照灯不时在晃动,没有其他的动静。 凌晨四点,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巡逻的特务也回房间休息了,整个76号办公楼很安静,没有一点动静。 他又将耳朵贴在办公室门上仔细倾听走廊外的动静,也没有发现。 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谢文达深吸一口气,手放在了门把上,正准备拉开门。 “梆!梆梆!” 76号外的马路上传来打更的声音。 “平安无事啰——” “小心海里有鲨鱼啰——” 虽然上海是个大城市,一般人家都有钟表,不像乡下主要靠打更的来报时,但打更起源于原始的巫术,更重要的作用是驱鬼,即便是战乱,即便是这个繁华的都市,人们也并没有废除这个职业。 谢文达最初听到打更声时,心中并未掀起波澜,但随后反应过来,却突然如遭电击,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刻正值深秋,还不算太冷,然而他竟感到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使得原本因酒意而发热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秋衣此刻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了皮肤上,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别人听到打更人的话只会以为打更人也是酒喝多在那里乱喊一通,但谢文达的代号就是“深海”,乍一听到这句话令他警醒起来。 “难道是其它同志在提醒我现在行动有危险?”谢文达不得不这样猜测。 “梆!梆梆!” “平安无事啰——” “小心海里有鲨鱼啰——” 谢文达再听一遍后怔怔地返回了沙发,一屁股坐了上去,他不敢再行动了。 隐秘战线是残酷的,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谢文达也算是76号的元老了,见多了很多革命同志因为一些小事就丢掉了性命,他不敢再行动了。 这一夜是漫长的,谢文达睁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想了很多。 ...... 自从姓汪到上海后,就住在愚园路738弄的洋房里,那里日本人的安保严密,比较安全。李世群和吴四宝这些大小汉奸也在旁边收拾了一栋房子住了下来,当起了邻居。 早上李世群还未出门的时候电话就打来了。 “主任,昨晚一切正常。”万里浪的声音在听筒里传来。 “噢?难道我们76号真的那么干净?再等几天吧,或许那些卧底还没有收到风声。”李世群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万里浪报喜来了,谁知道屁事儿都没有发生。 ------------ 第153章 谢文达的试探 谢文达彻夜未眠,双眼充血,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中。 临近中午时分,他成功完成了近期需要归档的账目,正准备去食堂吃午餐。 就在这时,一个特务急匆匆地闯入办公室,带着歉意说:“谢科长,实在抱歉,我来领取一些物品,需要您签字批准。” 76号的总务科,实则是一个负责后勤管理的部门,涵盖了报销审批、工器具领用、油料分配等诸多事宜。虽然表面看似权力有限,但总务科负责人的签字却是领取物资的必要条件,因此,谢文达这个职位虽小,却也具有一定的权威,使得底下的特务们不敢轻易造次。 谢文达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特务,他是万里浪行动队的队员赵天明。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谢文达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清晰的认识。 回想起那场宴席,李世群的行为确实有些反常,那样机密的事情居然在众人面前公然提及,仿佛在故意透露些什么,自己也许差点儿就踏进了鬼门关。 李世群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吗? 那他是为了找出自己这个卧底吗? 究竟是谁在负责这个寻找卧底的行动呢? 谢文达更倾向于认为是万里浪。 吴四宝虽然勇猛,但更适合冲锋陷阵,而万里浪这个从军统金华训练班出来的情报工作专家,更擅长于捕捉细微的线索,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那双隐藏在墨镜后面的敏锐双眼。 如果自己是李世群,一定会派万里浪来执行这个任务。 见是万里浪行动队的人前来,谢文达心生一计,打算借此机会试探一番。反正闲来无事,何不试试水呢? “哦,是小赵啊,看你这着急上火的样子,脸上全是汗,一定很累了吧?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谢文达热情地招呼道。 他平时待人接物就十分和善,从不因职位高低而有所偏颇,对底下的人也是和蔼可亲。 “谢科长太客气了,我签完字就走,不麻烦您了。”赵天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谢文达的引导下坐在了沙发上。 “来,尝尝我这儿的信阳毛尖,别人送的今年的新茶,味道很不错。”谢文达边说边为赵天明倒上一杯香茶。 赵天明恭敬地接过茶杯,轻声道了句:“谢谢。” 谢文达坐回原位,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天明,“小赵,你的领料单呢?拿出来我看一下。” 赵天明略显紧张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单据,纸张已有些皱巴,上面还沾着点点汗水,“抱歉,谢科长,不小心弄脏了。” “没事。”谢文达展开单据扫了一眼,眉头微挑,“铜制小手电筒、望远镜、美乐时照相机……这是要执行监视任务啊。” 赵天明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是的,谢科长。麻烦您签个字,我还得去仓库领取。” 谢文达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你们不准备领取汽油吗?全靠步行的话,岂不是要累垮了。车子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让它跑起来比较好。” 赵天明赶忙回答:“暂时还不需要。” “哦,还有住宿的报销单,也一并拿来吧,省得你再跑一趟。” 赵天明结巴了一下,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填呢。” “好吧,先这样吧。”谢文达没有多说什么,迅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天明离开后,谢文达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经过对赵天明的试探,谢文达已经初步摸清了几个关键点: 首先,万里浪小队正在执行一项高度保密的监视任务。 其次,他们并没有动用车辆,这在执行外勤任务时是非常罕见的,通常都会配备车辆以提高机动性。 再者,他们并没有产生住宿费用,这对于这些投降过来的特务来说,他们是不可能露宿大街的。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并不需要外出住宿。 结合这些线索,谢文达断定万里浪正在76号内部进行了秘密布控,监视着每一个人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企图接近档案室或李世群办公室的人。 好悬啊! 谢文达心中一阵后怕,自己险些暴露。同时,他也感到焦虑,究竟是谁在暗中提醒自己?他与上级是单线联系,不可能有其他同志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必须尽快去见一见蒋天阳同志,了解更多情况。 ...... 黄招娣来到圣约翰大学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学校里的每一处都差不多认熟了。 这里的空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起初让她有些困惑,但某次她在窗边扫地时,无意间听到一个学生朗诵的文章,让她领悟到了“书香”与“青春”这两个词的真谛。 这两个词用在这里似乎恰如其分,能够描绘出这个大学校园的美好,远离了战争,但并未忘记战争,这里是知识的殿堂,更是思想的摇篮。 身着长袍马褂,风度翩翩的老师,他们在讲台上激情四溢地讲授着各种学科的知识,而台下的学生们则聚精会神地听讲,他们或低头沉思,或奋笔疾书,努力汲取着知识的甘露。 黄招娣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自卑感。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异常陌生,毕竟自从她出师以来,她一直自信满满,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老师,如果我们的国家都没有了,我们在这里学的知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应该跟其他学校的同学一样,去示威、去游行、去参军,号召民众团结起来保家卫国。”一个男生突然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说着。 底下的同学也有的在附和着。 黄招娣忽然觉得内心有些触动,她将扫帚丢在一旁,半蹲在窗户下仔细聆听着。 讲台上的老师身着简朴的长袍,头戴布帽,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但双眼却炯炯有神,充满智慧。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 “同学们,我知道你们心中充满了对国家的担忧和对战争的愤慨。但请你们记住,作为一名学生,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只有掌握了知识,我们才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请你们不要盲目地去游行、去抗议,而是要用你们的智慧和力量,去为国家的未来奋斗。” “老师,什么是信仰?”又有学生问道。 “信仰是石,擦起星星之火。” “信仰是火,点亮希望之灯。” “信仰是灯,照亮夜行的路。” 在窗户下偷听的黄招娣,眼神中透露出迷茫与思索,“信仰……火……”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寻找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 ------------ 第154章 天马号列车 "我们之间的联系是绝密的,绝无可能泄露你的身份给任何人!"蒋天阳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不安。 在接收到谢文达的见面信号后,两人迅速约定在一家隐秘的旅店会面。 听完蒋天阳的话,谢文达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烟消云散,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不再是秘密,或许已经暴露在某些不可知的力量之下。 “难道是军统?或是中统?”谢文达低声猜测,眉头紧锁。 “你现在身处险境,必须立即撤离。”蒋天阳果断地给出了建议,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或许不必如此。”谢文达犹豫了片刻,解释道,“如果我的身份真的暴露了,早该被76号的人带走审问了。我现在还能自由行动,说明事情或许还没到那一步。” 蒋天阳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他愤怒地说:“即便他们只是偶然得知了你的存在,我也不敢掉以轻心。那些人的手段,我清楚得很。” 谢文达无奈一笑,他理解蒋天阳的担忧与对他们的不信任,那段血腥的白色恐怖历史回忆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说蒋天阳:“李世群那里我是不能再去了,但我可以尝试从宪兵司令部那里打探消息。我每个月都需要与宪兵司令部打交道,或许有机会探听到关于11月20号行动的具体安排。这对上级来说至关重要。” “我的身份是组织多年经营才得以打入76号的,就这样放弃,我实在不甘心。”谢文达情绪激动地捶打着桌面,声音坚定而有力。 面对谢文达那坚定如铁的决心,蒋天阳陷入了沉默,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你……真的......” 他试图说出更多劝解的话语,但那些话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能化作这声沉重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请转告组织,一个优秀的潜伏者,唯一的生存根基就是不畏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谢文达郑重说道。 ...... “这个叫徐文惠的老师应该不是,听名字就知道是女的,我要找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接近五十岁的男人。”刘松风明确地排除了黄招娣近期调查的这位人选。 "哦......我明白了。" 黄招娣用筷子在盘中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食物,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刘松风的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刘松风敏锐地察觉到了黄招娣的异常。 "李......保义,这个名字感觉太假了,我不想这样称呼你。" 黄招娣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话锋一转。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无论叫什么,本质不变。" 刘松风淡然地回应。 在刘松风坚定的目光下,黄招娣最终选择了沉默。 "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黄招娣转移了话题问道。 刘松风微微一笑,"看来你在学校里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黄招娣沉思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羡慕他们。还有,租界里的巡捕为何会殴打那些学生?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他们只是在号召大家团结起来。" "敌人怕了,他们就是怕我们团结起来。" 刘松风解释道。 "是日本人吗?" 黄招娣追问。 "不仅仅是日本人,所有企图侵害我们国家、奴役中国人民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刘松风严肃地说,"而信仰,正是我们战胜这些敌人的关键。" 黄招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好奇地问:"那你呢?你有信仰吗?" 刘松风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才缓缓开口:“我……姑且算是有个信念吧。” “信念?那我能跟你有一样的吗?”黄招娣在扒了一口饭后,抬头好奇地问道。 刘松风微微一笑,轻轻为她拭去了嘴角的饭粒。黄招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呆住了。 “信念也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力量,它不应该被复制,也不应该依附于任何一个人。”刘松风温和地解释道,“你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信念。” ...... 上海日本宪兵司令部。 司令长官办公室内,南造云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而三浦三郎则专注地审视着特高课精心策划的护送计划。 这份计划详细列出了将各国政要及上海的汉奸安全护送到金陵的具体安排,参加仪式的人数多达 175 人。 经过长时间的仔细翻阅,三浦三郎终于抬起头来,满意地点点头,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呦西,这个方案相当出色。如此众多的人员配置,务必确保这些重要人物的万无一失。此次行动乃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扩大影响力的绝佳契机。" 南造云子向三浦三郎进一步解释道:"为了避免情报泄露,我并未通知 76 号的李世群详细的安排。所有关键任务将由我们特高课和宪兵队负责执行,他们只需在外围摆摆样子,迷惑那些反抗分子。" 不仅如此,南造云子的方案里还准备了另一套诱敌深入的保险手段。 “此时,上海南站已展开相关部署。即使有人通过细微线索察觉到部分护送计划的信息,也会被引入歧途,最终走向毁灭。” 说到这里,南造云子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宪兵司令部与76号内部,无疑潜藏着来自多方势力的卧底,这已是显而易见却难以即刻甄别的现实。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句中国人的古训南造云子深谙于心。 为了确保计划的安全与顺利,她精心策划,在真实计划之外巧妙布置了一层伪装的假计划。即使红党和军统的卧底深入探查,也只会触及这层精心设计的迷雾。 假计划的安排是将于11月19日上午9点在上海南站启程,而真正的出发站点则在上海北站,通过特快专列“天马号”在上午8点悄然出发。 即使对手识破伪装,也为时已晚,因为列车早已驶离上海,驶向目的地。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南造云子沿途的每一个站点都布置了严密的守卫,且列车不停靠。 她相信,此次行动将完美无瑕。同时,也希望借此机会,让李世群能够找出内部的奸细,进一步削弱那些顽固的反抗力量。 ------------ 第155章 稳坐钓鱼台 这天刘松风正在东南贸易公司办公室处理事务时,柳尼娜与郑苹如结伴,扭着蛇腰又来到了他这里。 人未至,香风就先飘了进来。 这两个“间谍之花”已经形成了惯例,一周来这里两天,有时刘松风会碰到她们,免不了又要出点血,送些好处。 “刘科长今天在啊!”柳尼娜很惊喜,一屁股坐在那张红木花卉软包的沙发上面,旗袍包裹处立即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凹陷。 郑苹如则是来到刘松风的旁边,充满关心地帮他又倒上了一杯水,“工作是重要,但还是要多喝点水,快到冬天了,越来越干燥了。” 柳尼娜熟练地从茶几下面掏出一个袋子,拿出她们的存货——瓜子,很自然地翘起兰花指开始嗑了起来,“妹妹,过来坐。” 郑苹如则是乖巧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也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如果不考虑这两人的身份,其实这个画面很美,只可惜刘松风无福消受,一个都不敢惹。 “两位美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刘松风放下笔微笑问道。 柳尼娜风情万种地说着:“想你了嘛,就过来看看。” 郑苹如在一旁轻笑。 刘松风则是连连摆手,求饶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两位大美女什么身份我也知道,就不要笑话我了。” 两女又是一阵嬉笑,三人开始闲聊起来。 “对了,妹妹,你男人会不会去金陵?”柳尼娜不经意间问道。 “哦,去金陵干嘛,我没有听他说过。”郑苹如愣了一下说道。 刘松风则是心知肚明。 现在的76号的后台老板虽然实际是梅机关,但明面上却归宪兵司令部管辖。汪伪政府成立后就会立即归附过去,这都已经是说好的了,76号里面人人都知道,郑苹如只是在装傻。 为了避嫌,76号这次并不会派人参加汪伪的“还都”仪式,也就是说李世群与丁默村还是会在上海,不会挪窝。 “上海有很多大人物都会去金陵参加汪先生的仪式,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柳尼娜没好气地说道。 “哦,我一般不关心这些事的,他叫我少说话少管闲事。”郑苹如小声说着,像个久在深闺的女人。 “我还真想去看一看呢,真是一个盛会啊!”刘松风适时装出了一副向往的样子,后又惋惜道,“只可惜我是一个小人物,没人邀请我。” 柳尼娜白了他一眼,“呸,你也是小人物?你现在是我们大家的财神爷,不邀请别人都会邀请你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我们76号都不会有人去,只是负责上海方面的安保,你也是我们76号总务科的人,当然不会邀请你了。” 郑苹如突然插嘴问道:“会不会有人来搞破坏啊?” “搞破坏是肯定的,那些反抗分子应该会抓住这个机会的。”刘松风说道。 “他们连情报都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能搞什么破坏。”柳尼娜有些骄傲地说道,她又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昨天去宪兵司令部,发现他们正在往上海南站调派物资与人员......” 当柳尼娜说到这儿的时候,郑苹如眼睛忽然一亮,一个劲儿嗑着瓜子,实则耳朵都竖了起来。 刘松风则是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停!柳小姐,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这些机密的情报就不要说给我听了,免得以后出了事脱不了干系。” 柳尼娜被打断后也没有生气,她调侃道:“胆小鬼,你是不是男人,这些也不是什么机密情报,只是我无意中看到的,能出什么事啊。” 郑苹如上眼皮一颤,恨不得一枪杀了刘松风,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听到完整的情报了,这下好了,她还要另外找机会打探柳尼娜的口风,还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郑苹如装作表现得毫不在乎说道:“这些事情不关我们的事,姐姐,我们去逛街吧,在这儿待着也没意思。” “行吧。”柳尼娜想了想回答道。 两女走后刘松风咧着嘴笑了,管你说什么,我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柳尼娜今天的反应不太正常,有诈。 作为一个合格的特工,她不可能这么多嘴,她今天说的话都是有目的。 到底是谁让她来试探我? 李世群? 还是梅机关? 亦或是敌人随手为之? 郑苹如某一霎那的急切被刘松风捕捉到了,她要是继续从柳尼娜处侧面打听会不会暴露? 要不要提醒她? 刘松风瞬间就将这个念头丢弃。 别说自己不会下场提醒,即便通知了总部,以军统和中统的关系戴老板也当个笑话看,根本不会通知对方。 柳尼娜既然有如此表现,说不定她真的知道具体情报,刘松风决定稳坐钓鱼台,就等着【情报系统】刷出来。一次不行就两次,只要次数够多,连她大姨妈几号来都知道。 下午刘松风的办公室又来了一个熟人,小野俊。 他刚从码头回来,李世群正在码头大张旗鼓地布置防务,特邀他去检查工作。 小野俊带着一肚子闷气喝了一壶茶才离开,刘松风问他怎么回事也不说。 快到傍晚的时候柳尼娜与郑苹如才逛街归来,在76号门口下了黄包车。 “姐姐不回家属区吗?”郑苹如见柳尼娜下车后朝另一边继续走好奇问道。 “我到那边还有点事,妹妹先回去吧。”柳尼娜招了招手消失在拐角。 不一会儿,柳尼娜的身影再次闪现在76号门前,她微笑着目送郑苹如的背影渐行渐远,随后转身步入了对面那座大楼,那里正是梅机关的所在地。 柳尼娜神情肃然地汇报:“刘松风对此事并不感兴趣,我还没来得及详细说明,他便打断了我的话,直言不愿涉足不该了解的信息。” “至于郑苹如,她有点问题,下午时她多次试图旁敲侧击询问具体的出发时间,我已经向她透露了相关信息。” “很好,”一个日本军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正是梅机关在上海的负责人晴气中佐,此刻正坐在转椅上背对着柳尼娜,“只要刘松风没有问题就好,郑苹如无关紧要。” 晴气中佐转动椅子,手中正拿着一把指甲刀细致地修剪着倒刺,对于柳尼娜的汇报他并未露出过多的惊讶。 柳尼娜有些困惑,不禁问道:“关于那个郑苹如……” “丁默村已经跟我说过了,郑苹如是中统派过来的,不堪大用,丁默村怜香惜玉,由着他吧。”晴气以随意的口吻回应。 “那为何试探刘松风?” “兴亚院有重要事务需要他执行,必要的甄别程序是不可或缺的。”晴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沉,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 第156章 杀马行动 刘松风的策略是正确的,【情报系统】当天晚上就刷出了那条重要的情报。 【你今天见过柳尼娜,获得相关情报——柳尼娜奉梅机关的命令对你进行试探,嘴上说的情报是假的,实际上“送死团”将于11月19日上午8点,乘坐“天马号”专列从上海北站出发。】 【你今天见过小野俊,获得相关情报——小野俊从南造云子口中得知赴金陵参加仪式的队伍将于11月19日上午10点在上海南站出发,但李世群又在码头进行着严密的布防,这个情况又不能告诉他,自己还要假装配合检查防务,心里有些憋得慌。】 好家伙! 南造云子下了好大一盘棋,瞒天过海,暗渡成仓。 通过对最近情报的分析,刘松风得出了结论。 首先,南造云子没有告诉李世群具体的护送行动方案,李世群自己也知道,但他自作主张在码头营造了一种”汉奸团“将从码头出发的假象,以此来迷惑众人,重点是为了抓住内部的鼹鼠。如果没有刘松风的介入,他差点就成功了。 再次,南造云子在真的计划上又套了一层假计划,就连小野俊也不知道真实的计划,可见这个计划的保密程度之高。 刘松风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特务的脑瓜子好使,一个护送任务居然做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自己有挂,也会被她的计谋欺骗到。 “梅机关为什么会试探我?”刘松风百思不得其解,回忆白天自己与柳尼娜会面的过程,也没有露什么马脚,索性也不管了。 为了保险起见,刘松风还查看了从上海至南京铁路沿线的地图,最终制定了一份计划算作附送的情报,明天白天一起就交给老张。 ...... 重庆军统总部。 戴春风从领袖官邸的会议中归来,面色略显凝重,他迅速召见了余幸民。 余幸民一进门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他关切地问道:“局座,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戴春风眉头紧锁,沉声道:“还能是什么,陈家的那两兄弟在炫耀,说他们的情报人员已经掌握了上海汉奸参加伪政府成立仪式的具体行程。” 余幸民心中一紧,明白戴春风的埋怨之意——为何军统的情报尚未到手,让他在此等场合失了面子。 他连忙解释道:“日本人对此次仪式极为重视,或许这计划还鲜为人知,‘剔骨刀’正在努力,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搜集信息。” “时间?现在差的就是时间。”戴春风脸色愈发阴沉。 “局座,应该快了,‘剔骨刀’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余幸民硬着头皮说着。 戴春风听后,脸色依旧阴晴不定,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随之变得沉重。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破了沉寂。 “余处长,有秘电。” 余幸民接过电报,看到末尾熟悉的数字时,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他心中暗道:侄儿这次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局座,是‘剔骨刀’的情报。”他向戴春风汇报道。 “快译出来。”戴春风命令道。 电报译出后,戴春风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中统那边得到的情报是假的。” 余幸民也松了一口气,附和道:“没错,幸好有‘剔骨刀’的抽丝剥茧,否则我们还真要被误导了。” 戴春风点头赞许道:“还有这份行动计划考虑得相当周全,深得我心。幸民啊,看来你的侄儿又成长了。” 余幸民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他还年轻,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局座过誉了。” 戴春风摆摆手,正色道:“传我命令,此次除奸行动由忠义救国军主导,参考剔骨刀’提供的计划执行。总部这边负责好后勤物资的运输,交到王千帆手上,并通知上海站全力配合忠义救国军完成此次任务。” 余幸民立即点头回应:“是。” 他又小心建议道:“局座,美国人送来了一批电爆式反坦克雷,我觉得正好用在此次行动上。” “哦?是给前线部队的?那就留下几个。”戴春风来了兴趣。 余幸民立即点头回应:“是。还请局座为此次行动取个代号。” 戴春风踱着步子,思考了片刻,“既然是天马号,这回的行动就叫‘杀马行动’。” ...... 在刘松风获取情报的同时,红党的谢文达巧妙地利用76号提交的各种申请单据,以及他赴宪兵司令部对账的契机,也深入探查到了关键情报。 对于76号当前的动态,谢文达已经不再相信。 无论李世群有何动作,他都冷眼旁观着,根本不会冒头。 码头上那些看似声势浩大的布防行动,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出拙劣的戏码,他对此嗤之以鼻。 总务科递交的各类报销单据更是直白地暴露了76号对码头的严密封锁。李世群与万里浪的虚张声势,在谢文达看来不过是徒劳之举。 真正引起谢文达注意的是宪兵司令部向火车南站运送物资的大卡车队伍。 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呼啸着驶出大院,那里面装的全是一些奢侈品,红酒、雪茄、野生松茸等。 谢文达笃定,上海的汉奸正是从那里出发,汉奸也是要吃饭的,还要吃得好。日本人为了招待各国来的使节,还是花费了心思的。 至于具体的出发时间,虽然难以直接获取,但谢文达并未放弃。 他通过自己精心构建的关系网络,成功获取了火车南站近期的列车时刻表。 经过与以往时段的发车时间对比,他发现了11月19日上午8点至10点这一异常的时间空白。 这个时间段,原本应是列车出发的繁忙时段,然而那天却是一片空白。这背后必有日本人的干预,而那个时间段正是汉奸乘坐的列车发车时间。 尽管只是一个大致的时间范围,谢文达认为这已经足够。过于深入的调查可能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谢文达准备与蒋天阳会面了。 ------------ 第157章 完美谎言 天色早早变暗,雨还是不肯下来。 这是法租界霞飞坊的房子。 刘松风回到这里的时候,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急切的感觉,他突然有些盼望着能早点踏进这里。 这段时间张静雅的到来让这里有了家的感觉,刘松风觉得又像是回到了劳工新村那段时光,姆妈还在时候,不管再晚回到家,桌上子总留有饭菜,还有絮絮叨叨的声音。 现在没有了这种声音,但饭菜还是摆在了桌上。 桔黄色的灯下光,米黄色的小圆桌上摆放几盘菜——腊肉炒青菜,一小碟咸菜,鱼头笃豆腐,两碗散发着热气的米饭。 在这个年月,能吃到这一顿饭,已经不简单了。 听到动静,厨房里的张静雅喊了一声:“回来啦?洗个手吃饭吧。” 她穿着一个围裙,显得很干练,拿着一瓶酒就出来了。 也许是看出了刘松风的疑惑,她笑了笑说道:“偶然看到有卖的,南翔镇的郁金香酒,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要喝的话我就去拿个杯子。” 刘松风旋开盖子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赞许道:“太后老佛爷喜欢的酒能不好吗,那我就喝一杯。” 张静雅帮他倒了一杯后就吃了起来。 她的鼻翼上有一小块污渍,应该是用沾了灶台灰的手抹去汗渍的时候留下来。那张面孔上,最动人的地方就是她的眉毛,在灯光的照射下颜色如同暖阳般温暖人心。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出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不时传出的咀嚼声。 张静雅本能地夹着菜往嘴里送,心里却胡思乱想起来。 她隐约地觉得自己与刘松风之间隔着两层隔膜。一层是若有若无的薄纱,另一层则是像纸一样类似的东西。 有一层隔膜造成的原因在她。她有自己的信仰,而刘松风呢,可能有相信的东西,但两人绝对不一样。 另一层张静雅觉得是刘松风造成的。他给了她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虽然表面上很热情、客气,但却透着一股陌生距离感。 她斜视了一眼刘松风,那个男人正在抿着酒,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又有一种满足感,灯光下的他像是套上了一层朦胧,谁也猜不透。 她想尝试着对他说什么,张静雅没有忘记上级的任务,逐步试探刘松风的态度,可能的话将他吸收进队伍里。 她想着当初自己参加革命的时候教员的话,别人是怎么引导她的呢?可不可以用当初教员说的话来对这个男人说? 或许也可以说一些激发他对帝国主义仇恨的话?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把抽象的主义、真理变成一种具体的、切身的感受,张静雅办不到。 忽然,她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张静雅的嘴巴忽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帮我?” 她不是傻子,她是一个敏感的女人,这段时间刘松风对她秋毫未犯,未越雷池半步。刘松风早出晚归,见面时对她很有礼貌、细心体贴。 与76号特务那晚在华懋饭店的餐桌上她已经默认了是刘松风的未婚妻,而刘松风也没有反对,但他却像是得了健忘症一样,回来就把这件事忘了,从来没有提过。 那天在火车站,刘松风浑身上下发着光解救了她,那一刻的她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为什么他要帮我?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借着今天的机会,张静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屋子更静了,连咀嚼声也消失了。 有的人沉默是为了让即将说出的话更具有说服力,而刘松风则不然。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他已经想到了一个谎言来蒙骗眼前的女人。虽然刘松风自嘲这辈子说了无数谎话,但是这一个他觉得是最完美的谎言。 “因为你是张静雅。”刘松风郑重说道。 张静雅瞳孔微张,胸口不断起伏。 “那天你走后,姆妈很伤心,我觉得姆妈真拿你当自己的女儿了。”刘松风故作悲伤的样子说道,然后他又换成了刘母的口吻说着,“姆妈对我说,静雅是个好孩子,爹娘又死得早,出门在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再碰到静雅 ,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争取当我们家的儿媳妇,即便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想着这件事。” 她在哭泣,悄无声息。 凉风掀开窗帘,她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张静雅有些后悔,自己走的太突然了,又没有好好跟婶娘告别,谁知道这一走就是天人永别。 “早一点我也没想到怎么编这个谎话啊。”刘松风心里窃喜道,看样子是唬住这个女人了,同时他又在心里暗暗道歉,“姆妈,对不起了,隔了这么远还要借用一下你的名头,你老人家威武。” 哭了好一会儿,张静雅情绪稳定后,红着眼睛弱弱地说道:“你我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你不能逼我。” “当然,当然。”刘松风一脸高兴,心里却是长长舒一口气。终于暂时解决了张静雅这个麻烦事情,也算是在群狼环伺的76号少了一个隐患,有了一个掩护,更多了一个借口。 殊不知转过头去的张静雅心里的秤砣也落地了,能够有目前的状态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又开始吃起饭来,张静雅解决了后顾之忧很高兴,还主动帮刘松风夹菜、倒酒。 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最主要任务。 “松风哥,你过段时间是不是也要去金陵?”张静雅突然开口问道。 刘松风心里微惊,表面上装作不在乎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跟李太太她们打麻将的时候听说的,上海的很多高官都会去金陵参加什么仪式,我以后你也会去。”她解释起来。 “李太太”就是李世群的原配,一个恶毒的女人,因为刘松风的关系,张静雅一来就与76号里面的汉奸太太搭上了线,成为了“麻友”,也算是从这个方面在获取情报。 刘松风看在眼里没有阻止,相比而言,这种方式挺好,还很安全。那些女人漏风的嘴有时会秃噜出来一些重要消息,这对张静雅来说是最好的获取情报方式。 刘松风脑子转得极快,瞬间就想到了是红党在要求张静雅从自己这里获取“送死团”的情报,因为军统这边余幸民已经安排他了,不可能再要求其他人。 ------------ 第158章 那些人就是畜生 “我并非什么高官,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罢了。”刘松风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接着说,“我这样的身份,自然没有资格参与那种场合。” “哦。”张静雅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有些失望。 刘松风没资格参加,那他岂不是也不知道具体的行程? 然而,刘松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意外地感到一丝惊喜。 “不过,我的不少生意伙伴会出席这次活动。”刘松风话锋一转。 “说到这儿我就一肚子气。”刘松风猛灌一口酒,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那些人就是畜生!” 张静雅眼前一亮,难道松风哥觉醒了?终于发现帝国主义的丑恶嘴脸了? “怎么了?”她关切问道。 “那些畜生借着去开会的由头,怂恿宪兵司令部在我那里搬走了大批烟酒,还有很多奢侈品,那些都是我下个月要出的货,要卖钱的,坐个火车就几个小时吃得了那么多吗?更可恨的是那些畜生还没有给钱,居然赊账。” “你说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气死我了。” “听说他们19号9点就要在上海南站出发,接下来这几天我要挨个儿上门催账,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刘松风唾沫横飞说了一大堆,全然没有发现张静雅越来越黑的脸。 张静雅此刻感到无比尴尬,她原本以为刘松风会有所觉悟,没想到他只是关心自己的钱、生意。 不过幸好还是有收获,刘松风的最后一句话她也听清楚了。 “静雅,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刘松风发泄一通后还寻求安慰。 张静雅无语至极,最后还是展齿一笑:“你喜欢就好。” 凌晨,刘松风又出门了。 ...... 第二天下午。 德立斯茶楼像一个船舱,租界的外国商人有这样的审美也不奇怪,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欧洲商人,很多都是犹太人,还喜欢给自己加个船长的头衔。 房子弄点舷窗,楼梯故意弄得弯弯曲曲,扶手还要包一层黄铜皮,墙上挂着几把舵。 茶楼里很吵闹,就像跑马场的马厩。 马伯初喝了一口咖啡,觉得像是喝中药,嘴里一阵难受。 他对面的蒋天阳却是眉头紧锁,反复看着那两张纸条,那是马伯初带来的情报。 一张是“候鸟”传递的,另一张则是神秘的“擀面杖”。 其实他还收到过第三份情报,“深海”给他的。 “深海”与“候鸟”的情报基本一致,只不过“候鸟”的情报时间更具体一些,但“擀面杖”的情报却与他们截然相反,而且情报里透露出来的潜在信息更让他疑神疑鬼起来。 刘松风在分析出张静雅为哪方提供情报后直接给了她那个假情报。 为了保护好情报来源的秘密,刘松风不得不如此。 当然,他也不会看着红党踏进敌人的陷阱,半夜他还是去了马伯初那里塞了小纸条。 刘松风认为,红党的目的肯定跟军统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但不难分析出来红党准备派人潜入列车,或偷取情报,或暗杀某个目标。 刘松风为什么没有猜红党会爆破“天马号”?不是他瞧不起红党,实则是他们太穷了,或许根本凑不齐足够量的炸药,爆破行动也就无从谈起。 本着不想误伤友军的原则,刘松风还好心提了个醒,不过他的这个“醒”把马蒋两人吓惨了。 三份情报在手,虽然他本能地想相信自己同志的情报,但“擀面杖”的纸条上写得有板有眼,谁也不会不放在心上。 纸条上写着:“汉奸团将于11月19日上午8点在上海北站乘坐天马号出发,上海南站是日军的陷阱,贵方若有行动需在9点半前完成并撤离,超出时间则必死。” “死”字很显眼,比其它字体都略显大一些,笔锋锐利,隔着纸面都透着一股杀气。 “应该信谁的呢?”蒋天阳拿不定主意了。 “我个人是倾向于‘擀面杖’的情报。“马伯初信誓旦旦地说着,“他从来没有出过错,从来没有。而且以南造云子的狡猾,是有可能制造一份假情报来迷惑我们的。” “也只有‘擀面杖’才能探到这种消息。”他毫不掩饰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义士的赞美。 “神仙?妖怪?”蒋天阳陷入自我怀疑,“他怎么知道我们要上车?” 马伯初“嘿嘿”一笑,“服了没?” “服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太神通广大了,连我们想干什么也知道。”蒋天阳释然了,哑然笑道。想不通就不想了,虽然他还是很好奇。 “我想他是猜出来的。”马伯初眼里透着狡黠,“而且从这情报上分析,他已经确定了那趟列车会出事。” “你是说军统会出手?”蒋天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马伯初点了点头,又划燃火柴将纸条点燃,也许是烟雾的影响,他的眼皮不断跳动,“也许我这样问有些犯错误,我们真的是要派人上那趟车?” 蒋天阳面带难色,没有说话,但马伯初什么都知道了,“擀面杖”的情报是正确的。 受限于纪律,蒋天阳不能对马伯初吐露其它信息,尽管他相信伯初的忠诚、无畏。 蒋天阳收到上级省委指示,那趟车上有个日本内阁的成员,他随身带着一份关于‘清乡’计划的文件准备转给金陵的宪兵司令部,上级要求他们趁着列车上守卫薄弱的时机偷到这份情报。 只有知道具体的列车发车时间与站点,他们才能派人乔装混进去。 经过马伯初的分析,情况有变化了,军统也盯上了那辆车,而且还会在中途袭击那辆车,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蒋天阳当机立断结束会面。 “老马,时间紧迫,我马上回去布置,照顾好自己还有‘候鸟’,还有你的那个’老窝‘,它现在可是会下金鸭蛋的。” “还用你说。”马伯初瞥了他一眼,“对了,下回不要在这里见面了,一嘴的中药渣子味儿。” ------------ 第159章 吴四宝即将立功 深秋的黄浦江上,一股凛冽的寒意弥漫开来,仿佛连江水都被冻成了深沉的灰白色。江风带着丝丝凉意,穿过江面,掠过岸边。 江面上,偶尔有几艘货船缓缓驶过,船头划开一道长长的水痕,随即又被冷冽的江水抚平。船上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芒,却难以驱散这深秋夜晚的冷清。 在远离申大码头一公里的江边,有三四只小舢板船迎着顺着潮水在离岸不远处划动着。 每只船上都有两三人,其中有的拿着划子,有的则是拿着长长的竹竿,端部那头绑着一个铁钩,像极了钉耙的某一齿。 潮水开始退却后,江边上隐约能看到数十个黑影漂在上面。 “确认数量。”一个声音命令道。 “1、2、3......”有个声音在数着,“一共10箱,齐活儿。” “好,开始打捞。” 绑着铁钩的竹竿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将那些木箱子拉到船身附近,然后船开始划向岸边。 这是上海滩当时帮派分子走私常用的伎俩。 当时上海滩走私烟土,都是趁黄浦江涨潮之时,将“土麻袋”一包包往水里抛。 “土麻袋”浮在水面,目标大,等到潮水退却后,水势倒灌,则由专人驾驶小舟前来接驳,或者由埋伏在岸边的好手,利用长钩将“土麻袋”一个个勾上岸。 这回勾上来的木箱很不寻常,底部还加了木头增加浮力,可见里面的东西有些沉。 早已在岸边等候的力工挽起裤腿,淌下水里,开始合力将木箱子抬上来,而一辆熄着灯光的卡车从夜色中穿了出来,黑乎乎的一坨,只能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 “啪嗒——” 其中一个箱子在上岸后摔破了一角,从里面滚出很多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上面还有一个拉环。 “找死啊!都小心点,快捡回去。”领头过来对着抬箱子的力工就是两耳刮子。 ...... 76号吸收了很多中统、军统投降过来的专业人员,还有一些上海本地的帮派分子,几乎里面稍微有些手段的特务都有自己的“包打听”小队。 而每个“包打听”小队手底下又另有几十条眼线,他们就像毛细血管一样渗透进这个城市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些人每天都要提交报告,不管写在什么纸上,哪怕是写在抽完烟后的香烟盒里的锡箔纸背面。 如果不识字,也无关紧要,可以口述,自然有专门的人员记录在案。不管是歪七扭八的字迹,还是那些专业的文书的工整记录,最后都会汇总到档案科的手上,由他们再次整理记录,分门别类装订成册,以备查找。 吴四宝在办公室内小憩,突然,一名特务领进一人,在其耳畔低语了几句。原本昏昏欲睡的吴四宝瞬间精神焕发,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没过一会儿,吴四宝舔着脸出现在了李世群的办公室。 “他们究竟运送的是什么?”李世群紧张地问道。 “探子虽未敢靠近,但据他观察,从摔破的箱子里滚出的似乎是美式手雷。”吴四宝报告道。 李世群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自言自语:“有手雷,箱子又重,显然装的是军火。” “主任果然英明。”吴四宝适时地恭维道。 然而,李世群的脸色却突然阴沉下来,他愤怒地骂道:“英明个屁!他们竟然敢将武器弹药运到我们眼皮子底下,若非你运气好,这些武器就是用来对付我们的,以后你的脑袋上多个窟窿就是这些东西带来的。” “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只要组织围剿就能……”吴四宝的声音逐渐减弱,因为李世群正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脸色愈发阴沉。 “杜月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只是听说他协助军统人员隐蔽行动,现在竟然公然为他们运输武器,早晚得收拾他。”李世群愤怒地骂道。 吴四宝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已经逃到香港去了……” 李世群怒不可遏地吼道:“那就派你去香港,务必将他收拾了,没有完成任务不准回来!” 吴四宝急忙求饶。 李世群自言自语道:“看来特高课的计划奏效了,南造科长果然有手段。” 这个大汉奸虽然并不知晓南造云子的计划,但他的鼻子显然很灵,已经嗅到那些气息,猜到了南造云子的想法。 吴四宝虽然好奇是什么计划,但深知这涉及机密,不敢贸然询问。 李世群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南造云子的电话,向她传达了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并着重强调,若能成功摧毁军统的军火库,此次的护送任务将毫无悬念地取得成功。 挂断电话后,李世群迅速开始部署:“首要任务是严密监视他们军火的存放地,只要他们不转移,我们就按兵不动。一切行动,需等待南造课长的进一步指示。” 吴四宝听后,立即领命而去。 当他推开门,刘松风和李世群的秘书正在门外等候。 “松风老弟,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直接进来便是,都不是外人。”吴四宝热情地招呼道。 刘松风微笑着摆手:“吴队长和李主任定是商讨重要事宜,我这点小事不急,等一等也无妨。”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账本,显得颇为客气。 “你呀,你呀,就是太小心了。”吴四宝指指点点笑道,“好了,我们改天再聚。” “好的。”刘松风随声应和。 事实上,刘松风已在此等候了一个小时。今天是与李世群约定的对账日,但他发现吴四宝与李世群在房间内长时间密谈,心中不禁生疑,是否有什么重大计划正在进行。 这门的隔音效果也好,一点儿动静也听不到。 他刚进入办公楼时,便隐约听到行动队的队员在谈论,言语间透露出对吴四宝即将立大功的羡慕。这让刘松风心中更加好奇,吴四宝这狗东西究竟掌握了什么重要情报? 尽管他心中充满好奇,却也不敢随便去打听。 凌晨【情报系统】刷新后,刘松风怒了:“这些混蛋,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 【你今天见过吴四宝,获得相关情报——军统刚运到的军火存放点陈家巷已经暴露,吴四宝已奉命秘密监控。” 刘松风不用想都知道运过来的是实施爆破的炸药,如果被敌人找到了,“天马号”还炸个屁,那些汉奸肯定一路平平安安地到达目的地,举杯欢庆。 ------------ 第160章 惊天爆炸 路灯的光影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王千帆的脸上,映出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中仍残留着噩梦的惊恐。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海中被捞出,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未散的恐惧。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嵌入掌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惊恐来得强烈。 他坐起身来,背靠着床头,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却也带来了一丝清醒。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刚才那个噩梦的细节,但那些破碎的画面如同被迷雾笼罩,模糊不清。 他轻轻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安的思绪甩出脑海,同时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烟盒,盒子已经瘪了,一根也没有,将它揉成一团随意扔了出去。 拿出怀表一看,这才早上五点,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在王千帆的世界里,自从干了这个行当,这个世界就已经是透明的了,但他还有些许的小迷信。 刚才的梦预示着什么?难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针对谁的?针对我,还是上海站? 王千帆洗了脸就出了门,离开了他的避风巷。这是他唯一的安全点,上海谁也不知道。 “站长,总部发来的密电。”王千帆的预感是真的,他才刚到,电讯科的负责人已经一脸焦急地等在了他的办公室,看着他那慌张的样子,似乎噩梦成真了。 王千帆一把抓了过来,摊开一看,眉毛立即扭作一团,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 总部发来的关于陈家巷暴露的消息,同时还有训斥。 王千帆也很无奈,这不是他能控制的范围。 “站长,怎么办?”副手问道。 “唉!”王千帆长叹了一口气,“用青帮运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早晚有一天都会出事,这一天真的来了。” 上海成了孤岛,就连强大如军统也不得不借助于本地帮派的力量运输武器装备到上海,离了他们,什么也运不进来。 不过这些人虽然有门道,但毕竟不是专业的特务,行动没有计划,不够迅速果断,口风也不严,也许喝顿酒的功夫就秃噜出去了,有太多泄密的可能。 “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王千帆一发狠说道,“你这样......” ...... “万队长,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已实施多日,至今可有任何斩获?”李世群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窗外的光线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使得他看似随意的提问中透露出一丝凌厉。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过,每个小头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办公室里,除了万里浪,其余的都是行动队中的得力干将。 万里浪感受到李世群目光中的压力,心知这是对他工作的不满。毕竟,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却毫无收获,任谁都会心生不悦。 “或许,我们这里当真没有所谓的‘鼹鼠’。主任领导有方,我们特工总部在审查背景方面一向是严谨细致的。”万里浪虽然心虚,但仍试图以恭维之语化解尴尬。 李世群眉头微皱,对万里浪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你真的相信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万里浪苦笑着,没有再接话。 “看来我们的‘鼹鼠’先生十分狡猾,早已洞悉我们的意图。”李世群的目光移向墙壁上的那盏磨料罩铜口壁灯,仿佛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夜里,你们可有发现任何异常?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常,直到轮到赵天明时,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主任,我第一天值班的晚上,似乎有些奇怪的事情。” “哦?”李世群的目光立刻锁定在赵天明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万里浪则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催促道:“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那天晚上,打更人打完更后,突然加了一句‘小心海里有鲨鱼’。”赵天明小心翼翼地陈述着,生怕说错一个字。 “这有何奇怪之处?”李世群表情古怪追问道,语气更加柔和。 “在平日里,打更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想来,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暗号。”赵天明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当赵天明抬起头时,一个影子朝他飞了过来。 “哎呀!” 咣当! “这不是暗号是什么,现在才察觉......”李世群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来。 他还没有骂过瘾,等他再次张口的时候,西南方向传来爆炸声,窗户玻璃也发出一阵爆响。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跑到窗口遥望。 西南方向天空有一股浓烟升起,大白天的很显眼,也很突兀。 同时,他的办公室里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李世群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狗日的吴四宝,干什么吃的......" 李世群的骂声吴四宝当然听不到,但他现在也的确不好受。 他与南造云子两人正从废墟堆里钻出来,两人狼狈不堪,灰头土脸。 等两人抬头看周围的场景时,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原本低矮的房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还在燃烧的废墟。 吴四宝的喉咙不断耸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差一点也死在那里了,就差一步,如果不是为了等南造云子,他也跟着手底下的人冲了进去。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发现军统在陈家巷的那间仓库半天没有动静,觉得有异常。 吴四宝当机立断决定进行抓捕,刚出监控点就碰看到南造云子的车从远处驶来,他就停了下来等着,其他人已经冲了进去。 南造云子下车后跟他汇合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夜空,火光冲天而起,那火焰犹如一条巨龙,在天空中翻腾跳跃,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通红。 反应过来的吴四宝拉着南造云子就趴在了地上。 仓库的残骸在爆炸中四处飞散,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下,将周围的地面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原本坚实的仓库结构在爆炸的威力下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堆堆废墟和碎石。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烧焦的气味,刺鼻而令人窒息。火焰在废墟中燃烧,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没得说的,先进去的那十几个特务肯定变成渣了。 披头散发的南造云子望着这一切咬牙切齿骂道:“王千帆......” ------------ 第161章 驶向地狱的列车 当陈家巷发生爆炸的时候刘松风正在贸易公司里,震颤的窗户玻璃提醒着他那边发生了大事。 刘松风只是抬头看了看窗户又伏案忙了起来,仿佛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引起他内心任何一丝波澜。 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已经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就看王千帆如何应对了。 闲下来的时候刘松风还是有些担心,“王千帆那家伙该不会把所有的炸药都搞来殉爆了吧?” 虽然死了十多个特务,但李世群很高兴,毕竟还是摧毁了军统的一处据点。 南造云子也很高兴,没有了这批军火,军统拿烧火棍来捣乱吗,11月19日的护送行动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吴四宝更高兴,因为他的“忠心护主”举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得到晋升,整天都是笑呵呵的。 ...... 很快就到了那重要的一天,天气并不好,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但是并没有减低这些汉奸们的热情。 尽管出于安全、保密的考虑,但日本人还是要求了伪上海政府进行了一些宣传活动,伪政府大楼门口张灯结彩,意图扩大影响力。 天还微亮时,城里已经到处挂上了“小杏黄旗”,很是刺眼。 这是汪伪政权设计出来的“国旗”,在“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上面,附加着一条写有“和平反共建国”六个黑字的黄色三角形布条。 当时有一首歌谣讽刺道:“国旗竟有辫?例子确无前;贻羞全世界,遗臭万千年!” 不过这面旗怎么这么像跳大神用的招魂幡?至少刘松风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不懂的民众还以为是城里死了很多大官,这是在招魂了。一位进城卖菜的老农俨然就是刘松风的知己,突然间恍然大悟:今天城里怎么死了这么多大官?要不,每面青天白日旗上面怎么会有招魂的幡。 还不到七点,一长溜汽车就从伪政府门前出发,低调间朝着南面行驶,在过了外滩后转向调头又朝北开,一直到上海北站。 76号有点级别的特务都被要求到现场进行欢送,李世群当然不会缺席。 他是今天早上五点才接到的消息,原来以为是在南站,至少从他了解的信息里揭示出来的出发地点就是南站,谁知道南造云子通知他在北站送人。 放下电话的李世群当即就骂了娘,“既然不信任我还去送个屁......” 刘松风像个傻子一样也在人群中,左手“膏药旗”,右手“杏黄旗”,有气无力晃动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松风老弟,你这是......”吴四宝问道。 “谁这么早起床啊!”刘松风打了一个哈欠抱怨道。 “理解,老哥我酒也没醒。” 李世群全程黑着脸,没等仪式结束就钻进车里走了。 ...... 跟其它火车相比,“天马号”要显得“高级”一些。 车厢是新的,外部的墨绿色油漆也是新的。内部的座椅与木质隔板也都是崭新的,呈现出一种深沉与温暖的色调。座椅上还铺着柔软的布料,相邻之间隔得很宽,显得很宽敞。 车厢的顶部装饰着精致的吊灯,灯光透过柔和的灯罩洒下,为车厢增添了几分温馨和浪漫。 突然,一声悠长的汽笛声划破天际,它低沉而有力,仿佛是大地的脉搏在跳动。随着汽笛的回音在空气中消散,火车的轮子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沉重的“咔嚓咔嚓”声。 车身开始缓缓挪动,铁轨下的石子被车轮挤压得发出“沙沙”的声响,车厢的连接处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伴随着车厢的晃动,这群汉奸开始上路了。 火车已经驶出了上海,快到九点的时候,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侍者,头戴高帽,手中拿着托盘,托盘上还有一瓶红酒。 他很有耐心地每一个包厢都敲响门询问是内部的乘客是否有饮酒的需求,得到许可后进入其中。 步入5号车厢时,侍者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起来,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和步伐,然后轻轻地敲响了车厢的门。 “请问需要红酒吗?” 里面传来日本人允许的声音。 侍者迅速而熟练地走进车厢,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目标。 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穿着正装的小眼镜胖子,另一个是个穿着军装的日本军人,应该是胖子的保镖。 他注意到胖子的右手戴着手铐,而那只手铐的另一端正铐在一只黑色的皮箱上。 他故意将茶水倒得有些溢出,然后装作手忙脚乱地擦拭桌面。 日本军官呵斥起来。 突然间,侍者猛然暴起...... ...... 此时距离苏州站两公里处,一处叫李家庙的地方,忠义救国军的一支小队正隐蔽在铁轨边上的树丛里。 这个位置正是最初刘松风计划实施爆破的位置,在日本人的控制范围之外,忠义救国军经过实地勘查后觉得还不错,是理想的地点,也就按着总部电报的方案来了。 实施爆破的必要条件——炸药也准备好了,正是那一箱电爆发坦克雷。长达三百多米的引线已经布置好了,就等着“天马号”到来。 王千帆殉爆了弹药库,但炸药并没有全部被摧毁,通过化整为零的方式,将反坦克雷一颗一颗地送了出来,反而给敌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军统已经毫无办法了,只能干瞪眼看着了。 运送弹药的过程也相当顺利,早在前几日已经交到了忠义救国军的手里。 9点45。 救国军的一个侦察人员从地上爬了起来,兴奋说道:“队长,火车来了。” 队长从一处草洞里钻出一个头来,郑色说道:“做好准备,等我命令再起爆。” “起爆后不准靠近列车,马上撤退。” “天马号”专列风驰电掣般驶来,车上的汉奸走狗们还在欢庆中,浑然不知已经驶向了地狱。 “起爆!” 命令刚落,铁轨处立即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响。 反坦克雷猛然爆炸,瞬间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四周扩散,周围的尘土被高高扬起,形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尘土云。这云团在阳光下闪烁着灰蒙蒙的光芒,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爆炸的中心地带,原本疾驰的列车被炸得支离破碎,车头脱轨冲进了树丛,部分车厢被强大的冲击力带上半空,翻转几周后在火光中砸落地面,火花四溅。 不远处,一些树木被爆炸的冲击力波及,枝干断裂,树叶纷飞。它们的树冠在爆炸的瞬间被气流扭曲,仿佛在挣扎着抵抗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些细小的树枝和树叶在空中飘舞,仿佛在为这场灾难默哀。 爆炸的余波在空气中回荡,发出低沉而震撼的回音。这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忠义救国军的人都被这场景吓呆了,“娘的,这什么炸药,威力也太吓人了......” ------------ 第162章 黄招娣的收获 列车爆炸的消息传开了。 金陵的姓汪的收到了消息,日方死了两个大佐、内阁专员、随机的大小军官多人,还有上海的大小汉奸,德、意的随车专员,共计一百余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汪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头脑一阵眩晕,眼前金星乱舞,最终狼狈地跌倒在地。 南造云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这则消息时,她的脸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紧接着,宪兵司令的电话也打到了她的办公室。 李世群在办公室隔间的浴室里刚刚享受了一个短暂的“回笼觉”,却被秘书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所打断。 “李主任,大事不妙,列车出事了……” 在得知了详细的伤亡情况后,李世群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杜月生!”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杜月生,认为是他的帮助使得军统的炸药得以顺利运入,从而导致了“天马号”事件的发生。 无处宣泄的愤怒堆积在他的心里,让他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李世群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对付杜月生了,即便他远在千里之外。 刘松风最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从吴四宝那里。 吴四宝的眼神倦怠而又悲伤,或许那不是悲伤,而是害怕与惶恐不安。 刘松风一脸震惊,神色不定地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嘴里念叨着:“这群畜生,就这么死了......” 听清刘松风话的吴四宝惊疑不定:“畜生......松风老弟,你是在骂山城那边的人吗?" “不是。”刘松风毫无感情的回答吓了吴四宝一大跳。 “这些家伙买了东西还没付钱,就这么死了,我找谁要去?不是畜生是什么。”刘松风反问起来。 吴四宝:“......” 原本的喜事变成了丧事,金陵的“共同宣言”也被迫推迟到30日,原定的庆祝活动全部取消,日本人与汪伪低调了许多。 戴老板很高兴,余幸民也很高兴,虽然依旧没能阻止伪政府的成立,但也算是极大地打击了汉奸们的嚣张气焰,鼓舞了中国军民的抗战激情。 ...... “深海”得知此消息后整个人是坐立不安的,他害怕因为自己情报的失误而导致组织上的任务失败,一直懊恼不已。 一直等到再次与蒋天阳碰面时才知道上级已经派人完成了任务,欣喜之余不禁也佩服起来。连李世群也不知道的情报,组织上还有情报人员能刺探到,真是太厉害了。 殊不知蒋天阳听到他的感慨后也是内心苦笑。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连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瘦也不清楚,没有联系方式,没有固定联系时间,情报的获取主打一个任性、随机。 “候鸟”知道消息后内心也是后悔不已,直到与马伯初见面后才如释重负。她也不禁心生向往,希冀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插向敌人心脏的利刃。 马伯初也只是勉励了她几句,不想说打击她的话。要想达到“擀面杖”的程度,几乎是不可复制的。 “擀面杖”的能量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他无处不在,又似乎根本不存在,像一个幽灵,仿佛他在各个机构里都有分身,那些情报对他来说都不是秘密,任君查看。 日本宪兵司令部有他的身影,特高课有他的身影,76号也有他的身影。 最近这次列车的情报又似乎显示出他又在军统,但又仿佛是自己人,还知道组织的想法与计划。 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马伯初不得而知。 ...... 黄招娣这边对圣约翰大学徐姓老师的排查工作正有条不紊地展开着,经过一番努力,其他人员已被逐一排除,目标最终锁定在一位名叫“徐知秋”的国文老师身上。 然而,令人困扰的是,这位老师目前并不在校内,据说早在 32 年间便离开了学校,此后去向成谜。 黄招娣胆子很大,利用身份的便利毅然决定深入学校档案室一探究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查到了这位老师的基本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黄招娣在此期间取得了显著的进步。 得益于刘松风的悉心教导,她不仅学会了认字、写字,还逐渐从刘松风身上与大学校园里学到了更多的道理,虽然还很懵懂,但已有所触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不合理,都应该有人站起来去改变,去打破,去重造。” “故今日之责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我身已许国,志在必死,我愿以我血染长衫,唤起民族之魂......” 刘松风看着黄招娣偷拿回来的徐知秋老师的档案,上面有一张他的照片。 黑白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脸上挂着微笑,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应该就是他了。”刘松风觉得很熟悉,但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起关于他的一切,努力想找到脑袋里丢失的记忆,却令脑袋开始胀痛起来。 “你可以到这几个地方查一下,注意方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刘松风指了指档案里记载的徐知秋的住址与日常爱去的地方说道。 “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黄招娣俏皮地说着,从额角上甩出手来,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到的一个看起来很潇洒的敬礼。 “李大哥,这本书有些奇怪,你帮我看看。”黄招娣从边上掏出来一本书,发黄的旧书,蓝色的封皮,上面黑色的字体写着“战国策注解”。 “你现在就看这本书了,当然看不懂。” “不是这个原因,里面还写了日本,不是写的战国吗,怎么会有日本?”黄招娣辩解道,连忙翻到那一页。 刘松风一眼就看到了“论持久战”这几个字,也来了兴趣,拿到手里翻看起来。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特殊环境下的特殊的书——伪装书。 “那你觉得写得怎么样?”刘松风问道。 “看不太懂,但是看了觉得日本人也就那样,我们迟早会打败他们。”黄招娣思考着说,后又一脸佩服,“写这书的人一定很厉害。” “是很厉害,那是一个伟人。” ------------ 第163章 孙意映的跟踪 租界的小报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版面,将汪伪的丧事告诉给了饭桌上亟待猎奇的小市民,他们很神通广大,还有现场的照片,那些令人恶心反味的照片出奇地却变成了下饭的佐菜。 表面上,特高课与76号毫无动静,除了刘松风从小道消息听到的南造云子变成了代课长,以及她那整整一个星期才消肿的脸,实际上这些特务与汉奸都憋着一股劲儿,整天神神秘秘的,肯定又在谋划着什么。 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刘松风的【情报系统】没有反应,他也不着急,这个时候越着急越容易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优秀的猎手只需要慢慢等待,猎物自然会送上门。 ...... “广隆和”绸缎庄在克能海路。过了爱尔近路第二个街口,占据整个转角的第一家是个日本人开的浴室。浴室与绸缎庄中间有条叫仁安里的弄堂。 巷子口堆满了浴室烧大炉子的煤块,最怕下雨天,何况今天还刚好下过雨。 刘松风一个没注意就踩翘起了一块青砖,混杂着煤灰的雨水像是长了眼睛,溅进了他的裤腿里,在这冬季里冷不丁能让人打个冷颤,还有一种咯人的异物感。 不过他却没有时间关心这些,在自己回到安全点的必经之路上,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他在这里做什么?”刘松风警惕起来。 即便自己现是黄脸男人的装扮,他还是将围脖拉到了眼睛下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躲在煤块棚子的边上。 孙意映跨坐在一辆老式的黑色自行车上,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与周围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很普通、很平常的市井画卷。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车把,脚下的踏板被他踩得飞快,带着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如果不是刘松风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如果不是刘松风认识他的那辆自行车——铁锚牌26英寸平车,他一定会与这个狗汉奸擦身而过。 自行车都是舶来品,但这个牌子的自行车却是例外,是一个日本商人今年在上海开设了昌和制作所生产出来的,算是本土造。当刘松风知道孙意映下班后有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爱好,还特意去了解了下,不然他也一定不会认出那个裹在厚棉衣里的人,像个臃肿菜虫,谁能认出来是养尊处优的大汉奸。 这个时节,他们一定是坐在舒适的小轿车,怀里搂着一个美人儿,哪会像个送报纸、送信的一样,喘着白白的粗气在大街上游荡。 孙意映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期待,仿佛只要稍微一疏忽,就会错过那个他寻找的东西。 刘松风一直盯着,这个街巷他已经来回往复三次了,似乎在找着什么。 没来由的心悸,刘松风潜意识里认为黄招娣做了什么,被他怀疑了跟了上来,不过还好,快到家的时候黄招娣甩掉了他,对方并没有发现这个安全点的具体位置。 又过了五分钟,孙意映有点不甘地啐了一口,跨上自行车离开了。 刘松风没有回安全点,他钻进街边的电话亭往屋里打了个电话。 “收拾一下出门,我在克能海路那家皮货站门口等你。” 这个安全点已经被刘松风放弃了。 黄招娣今天回家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于是用了点摆脱技巧甩掉了跟踪的人。回到家中的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直到接到刘松风打来的电话才意识到真的出事了。 两人默不作声地碰面,刘松风招手叫了两辆黄包车。 “去拉伯司脱路。”刘松风对黄包车夫说道。 “跟上前面的车。”黄招娣坐上去后说道。 到了地方后,刘松风付了钱,带着黄招娣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七转八绕,约摸半小时后,两人停在一个弄堂门前。 刘松风望了望四周,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门锁瞬间弹开。 在进入房间并点亮电灯后,两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你注意到跟踪我的那个人了吗?”黄招娣询问。 “是的,你也认识他,就是美琪大戏院那个日本女人身边的汉奸。” “哦......”黄招娣的记忆迅速被唤醒,她想起了那个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原来是他。” 她感到困惑:“我戴着面具,他怎么能认出我呢?” 刘松风果断地分析道:“他并没有直接认出你,但你的某些行为可能引起了他的怀疑。你今天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没有啊,和平时一样,上班、扫地,今天我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只是去了崇明路徐老师以前住的地方,难道......”黄招娣有些沮丧,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会引起特务注意的事情。 “徐知秋的家为何会引起他的怀疑?”刘松风也感到不解。 他继续追问:“你在那里打听到了什么?” “我问了附近的街坊,他们都不知道徐老师去了哪里。崇明路的房子是他租的,但因为他租的时间长,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学老师。” “对了,还有一个老头说,在32年的时候,他看到几个腰间带枪的人来找过徐老师,但也没有找到。”黄招娣详细地描述了情况。 “会不会是孙意映?”刘松风开始猜测。他想到孙意映在投降前是中统的人,而中统专门针对红党...... 刘松风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难道徐老师是红党?孙意映这个叛徒至今还在寻找他?或者他想通过徐老师找到某种东西?” “姆妈曾告诉我,徐老师与我关系亦师亦友,还常来我家做客。若他真是红党,那我岂不是......”刘松风说到这里,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从混乱的思绪中寻找一丝线索,但依旧无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直接除掉他?”黄招娣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刘松风瞥了她一眼,语气坚决地制止了她的冲动:“还没到时候。明天这样......” 一个针对孙意映的计划瞬间成形。 ------------ 第164章 很羞耻的姿势 "意映,今日并无要事缠身,何不随我去百乐门,喝上几杯,以解疲惫?"李世群发出诚挚的邀请。 孙意映一脸便秘样,仿佛有些尴尬:“主任,您了解我......” “你呀,你呀,生活总是那么一成不变,缺少点乐趣。”李世群笑着指了指他,并未因此动怒,尽管这已是他多次的婉拒。 对一般的特务来说,主任相邀,即便是天大的事也不会拒绝,一定是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哪会像孙意映这个样子。 这个人不爱财、不爱色,李世群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诚。 孙意映,一个典型的官迷,谁能给他更大的权力谁就是他的亲爹。 他眼中闪烁着对权力的无尽渴望,仿佛那欲望能穿透他的瞳孔,直抵人心。他的笑容背后,总是隐藏着对更高职位的向往和对竞争对手的警惕。 他的衣着总是整洁得体,深色的大褂配上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既显庄重又显威严。 自从他选择投降后,表现得异常积极,仿佛与那些反抗分子有着深仇大恨,不遗余力地为汪伪政府效力,企图通过更大的功劳来换取更高的权力。 他也是一个笑面虎,但孙意映的笑容与万里浪截然不同。 万里浪的笑容下藏着阴狠,而孙意映的笑容则透露着怀疑——怀疑同僚,怀疑所有人,怀疑一切。 他骑着自行车在上海的街头巷尾穿梭,除了为了熟悉地形,更多的是存了再次调查徐知秋的心思,期望着能有一些收获,发现以往调查的盲点。 调查徐知秋的失败成了他心中的一道坎,他始终无法释怀。若非那次失败,他或许已在重庆的办公室里坐在大班椅上指挥着下属,而非背负着骂名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汉奸。 对于他来说,投靠李世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完成任务回去是死,在这里能活,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昨日,他无意间得知有人正在打听徐知秋的过往,这让他激动不已,于是暗中跟了上去。 然而,那中年妇人的步履矫健,最终他还是跟丢了目标。 孙意映一直到半夜都是羞臊着脸,一个专业的特务骑着自行车居然跟丢了一个走路的妇人,对他来说是很丢脸的事,更令他遗憾的是失去了再次找到“一号机密”的机会。 今天下班后他准备再次到那里去看一看,万一那个妇人又出现了呢? ...... 刘松风站在大兴路福气旅馆的天台上,用一只赛马场观众常爱使用的千里镜观察着下方沙家街的情况,整个街面的情况尽收眼底。 虽然比不得专业间谍使用的望远镜,但这种千里镜可以伸缩成很短放进兜里,加上观察的距离较近,用着还算方便。 傍晚时分,街面上行人不少,小贩也很多,一个中年妇人悠闲地闲逛着,每经过一个摊位都会停下驻足片刻,有些特别的还会与小贩闲聊上几句,似乎这里的东西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底的棉衣,上面很明显打着几个补丁,补丁很巧妙地用其他颜色的花布绣成了精致的牡丹,尽管很臃肿,但仍有一种独特的平凡的美丽。 孙意映的自行车在街头出现了。 他的眼睛完全被这个中年妇女吸引住了,浑然不觉得自行车已经偏离了行驶路线,几乎与旁边的烤红薯摊位撞个正着。 “干什么 ,小心一点!”小贩不满地护住自己的东西,出声提醒。 孙意映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力又放在了其他地方。他将自行车停了下来,一只脚垫着停在了原地。 刘松风站在高处就是要确认孙意映是否带了其它人,是否有包围,一旦确认后就会给黄招娣发信号收网。 当黄招娣不经意间抬头时,正好看到一只红色的气球越过二楼的屋顶,她紧了紧衣服,加快了脚步,踏进了旁边的弄堂。 孙意映脚往自行车蹬子上一踩,飞快跟了上去。 弄堂两旁的墙壁斑驳陆离,青砖黑瓦间透露出岁月的沧桑。墙上爬满了藤蔓的尸体,枯死的茎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等待再一次的重生。 路灯亮了,透过狭窄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幽深的弄堂增添了几分阴冷感。 孙意映有些焦急,天色暗了下来,要是完全黑了,又恰好遇到没有路灯的地段,极有可能又丢了目标,他加快了蹬了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书本上教的跟踪技巧。 自行车前轮刚过转角,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孙意映眼前。 “砰!” 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胸口一痛,一股大力着他的身体往后倾倒,而自行车在惯性的作用下冲了出去,撞到了墙角才停了下来。 车轮一直在打转,发出“吱吱”的声响。 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就感觉到一只手拉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同时腰间一空,防身的武器被对方收走了。 黑影提起膝盖就撞在了孙意映的卵泡上,把他撞倒在地,疼得打滚。 当刘松风慢慢走过来的时候,孙意映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他像一件货物,被随意丢弃在那黑黢黢的角落里,双腿、双手被捆得结实。脑袋、屁股和脚各自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端点,很羞耻的姿势。 “哪里学的?”刘松风觉得好笑。 “我们都是这样捆肉票的。”黄招娣像是完成了某个壮举,炫耀地说着。 “接下来让我们问问这个家伙,为什么跟着你。”刘松风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抓住孙意映的头发,将他的脸摆正,“还记得我吗?” 路灯微亮,刘松风的脸上没有表情。 “是你!”孙意映疼得满头是汗,见到刘松风的一瞬间眼露惊讶。 美琪大戏院事件后,孙意映不是没有找过这个黄脸男人,这个带给日本人与76号奇耻大辱的男人。 在黄招娣后面,黄脸的刘松风就是第二个最重要的通缉目标,只是因为刘松风这个黄脸男人是个虚构的身份,任何机构、组织、黑帮地痞都没有印象,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完全没有来去的痕迹。 南造云子放弃了,孙意映也放弃了,谁知道今天在这里遇到了。 孙意映眼珠一转,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原来是先生啊,我只是一个小角色,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 ------------ 第165章 以后不准凶我 "为什么跟着我?" 黄招娣晃动着手中的物件,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胁。 孙意映这才清晰地看清那击打在他胸口之物——原是一截寻常的棍子,或许称不上是木棍,它来自路边一棵松树的枯枝,表面略显粗犷,质地坚硬,一端更是参差不齐。 疼痛如潮水般从他被打中的部位蔓延开来,连带着后背也隐隐作痛。 “我……我并没有跟着你。”孙意映双眼紧闭,竭力克制着心中的恐惧,喉咙干涩地咽了咽口水,脸上努力挤出平日里那虚伪的笑容,或许他认为这样的笑容能为他带来一线生机。 “啪!” 黄招娣手中的枯枝犹如活了一般,迅捷而精准地抽打在孙意映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瞬间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紧接着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孙意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嘴上依旧坚持,死不承认:“我并没有跟着你!” 刘松风冷笑一声,那戴着面具的面容愈发显得阴森:“他瞧不上你。” 他转头望向黄招娣,摊了摊手,直言不讳。 对付这样的顽固分子,黄招娣有着一套丰富的经验,多年的水匪从业生涯练就了她的诸多手段。 她并未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木棍瞬间化作一道道幻影,密集地落在孙意映的身上。 “哎呀——” “啪——” “真的,我没有,别再打了,我求你了……” 孙意映的脸上迅速肿胀起来,头上也鼓起了一个个包。 黄招娣的手法精准,力道适中,虽未让他流血,却也让他痛不欲生。 求饶声、脸颊的闷响、头部被重击的清脆声在这个幽暗的弄堂角落里回荡,但周围却寂静得可怕,既无路人驻足,也无巡捕的哨声响起。 这是一个被战争遗忘的死胡同,刘松风特意选此作为地点,因为周围荒废已久,居民稀少,孙意映即便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救援。 或许是疼痛到了极点,也或许是他终于看清了形势,知道无人会伸出援手,孙意映终于屈服,带着哭腔承认:“对不起,是我跟着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犯贱,跟着你干嘛啊……” 他几乎要哭出声来,这种痛苦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具体说说,为什么跟着?”刘松风眼神如刀,逼问着孙意映。 “我觉得她像是一个抗日分子,准备跟上看看她跟谁接触......”孙意映警惕地望着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说谎话,底气明显不足。 “他还是瞧不起你,你们当初绑肉票的时候有什么手段?”刘松风故意问道。 黄招娣心领神会,便大大咧咧地娓娓道来。 “我们先来说说‘踩杠子’这种柔和点的方法吧。用圆木将你的双手牢牢压住,然后让人上去用力踩踏,若你仍不交出财物,便再派几个人踩上去,直至你的手脚踩得如同饺子皮般薄……” “至于‘点天灯’,那才是真正的厉害。先将你连同衣物在蜡油里浸泡上一整天,然后再把你捞出来风干……”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还不断在孙意映的面前比划,而后者则愈发惊恐,面色惨白。 “别说了,我说,我全说!”孙意映终于崩溃,泪水与鼻涕交织而下。 “昨天我无意中听到她……这位女侠在打听徐知秋的下落,我便跟了上去。”孙意映终于坦白,说完后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徐知秋是什么人?”刘松风追问道。 “他是红党的一员,任何打听他消息的人都可能与他有瓜葛,所以我才跟踪。”孙意映迅速回答。 “红党……”刘松风重复着,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他在哪里?” 孙意映被刘松风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畏缩,支支吾吾地说:“他……他已经死了。” “你杀的?”刘松风眼中杀气腾腾。 “不,不是我,他是服毒自尽的。”孙意映连忙解释,求生欲在此刻显得尤为强烈。 “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在找什么呢?是人?是钱?还是某个秘密?”刘松风接连追问。 当“秘密”二字从刘松风口中吐出时,孙意映的心猛地一颤,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 刘松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秘密?” 然而,孙意映再次陷入了沉默,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心中编织着谎言。 “他又不老实了。”黄招娣作势欲打。 “看来这个秘密非同小可,他到现在还不肯透露,还想编个谎话蒙混过关。”刘松风冷冷地揭穿了他,然后转向黄招娣,“看来他还没有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插了吧!” 话音刚落,只听“噗嗤”一声,那是木棍刺入肉体的声音。 孙意映发出一声闷哼,眼中满是震惊,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那根木棍已深深插入他的胸膛。 灯光透过障碍物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阴冷。 他的双眼空洞而无神,脸上又带着恐惧,仿佛已经看见了以前害死的人前来索命。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他的眼神越来越黯淡,呼吸愈发微弱,离死不远了。 “你……你怎么把他杀了?”刘松风惊愕不已。 “不是你说的插了吗?”黄招娣一脸茫然,她认为自己完美地执行了命令。 “你这个女人,毛毛躁躁的,我是说吓唬他,谁让你真的动手了!”刘松风气得语无伦次。 “你又不说不清楚。”黄招娣辩解起来,感觉有些委屈。 这个大汉奸,这个杀死了众多抗日志士的狗汉奸,静静躺在这个不知名的角落。 他死不瞑目。 刘松风忽然感觉到了太阳穴跃动着疼,也有可能是肾疼。 就差临门一脚就能知道这个秘密了,被这个一根筋的女人全毁了。 自己跟徐知秋是什么关系?徐知秋又有什么大秘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知道这些? 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刘松风有些泄气,想了很多。 但当看到黄招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旁边玩耍着自己的手指,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刘松风忽然怒气全消了。 “算了,死了就死了吧,一个狗汉奸,便宜他了。”刘松风忽然想通。 “不怪我了?”黄招娣欢快地跳到了他面前。 “不怪你。” “以后不准凶我了。” “看情况。” “不能看情况......” ------------ 第166章 窝里斗 次日,天空依旧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仿佛预示着即将降临的暴风雨,却始终未能如愿。 76号内部的气氛异常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李世群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他的怒火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了整个楼层。 在这样的氛围中,万里浪与吴四宝两人携手走进李世群的办公室。他们面色凝重,内心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这里。 这个冬季虽然略微有些干燥,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办公室内的胡桃木板墙因潮湿而长出了斑斑点点的灰褐色霉斑,散发出淡淡的霉味。而李世群坐在沙发上,手中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呛人的气味与霉味交织在一起,令人感到不适。 茶几上散落着各种文件,有照片、报告、便签纸以及一份整洁的结案报告。烟灰不断弹落在这些文件上,仿佛在无声地宣泄着他的愤怒。 万里浪与吴四宝的反应速度很快,他们已经查明了孙意映的死因。面对李世群的怒火,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陈述调查结果。 “这么说,是一个不知名的江湖人干的?”李世群怒目圆睁,将燃到一半的雪茄狠狠地按在孙意映的死亡照片上,照片上的头部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变成一团焦黄。 “你们调查了这么久,就给我这样一个结论?你们自己相信吗?”李世群厉声质问,随即将茶几上的所有文件都扫到了地上。 孙意映的死,如同一个无声的谜团,笼罩在76号的上空。他死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吴四宝怏怏地看了万里浪一眼,后者则微微皱眉,开始陈述他们的调查结果。 “我们发现捆绑孙秘书的手法并不常见于情报人员,反而更像是土匪常用的手段。同时,他脸上和头部的伤势也不像是刑讯逼供所致,无论是军统还是红党都不会采用这样的手法。” “至于致死的贯胸一击,凶器是一根树枝。验尸官表示,这是以极快的手法直接插入胸膛的,力量极大,造成的创口也很规则,显然凶手是个高手。” “综合以上情况,我们推测可能是某个过路的江湖高手下的手。孙秘书可能是运气不好,刚好碰到了他。”万里浪总结道。 李世群听后,目光不善地盯着万里浪,“他为什么会去那里?” 万里浪刚想回答,吴四宝却抢先说道:“我们查过了,孙秘书有下班后骑自行车闲逛的习惯。昨天他可能是骑到那里就出事了……” 李世群冷冷地打断了吴四宝的话,“他最近在查什么案子?” “没有什么重要的案子,‘天马号事件’后孙秘书和我们一样都在寻找突破口。”万里浪回答道。 李世群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冽地说:“不用查了,你我都清楚,不是中统就是军统干的。就这样结案吧,这笔仇先记着,以后一并跟他们清算。” 万里浪与吴四宝如释重负,虽然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个结论有些牵强,但在应对日本人的压力下,他们只能暂时找个理由了结此案。 孙意映的死如同一颗石子投入那汪死水,虽然激起了一阵涟漪,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76号的汉奸们早已见多了生死,最初的兔死狐悲之感也逐渐被麻木所替代。 在这个充斥着美元、烟土和权力的世界里,也只有这些才能让他们的心跳加速。 ...... 1941年1月26号,除夕,百乐门。 76号占据了这里最大的一间包厢,有些级别的特务都来了这里庆祝新年。 一向不常露面的丁默村也出现了,他眉头皱纹又加多了几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力憔悴。 刘松风也在场,他知道丁默村为什么这样。 郑苹如死了。 不是生病,而是他被逼无奈亲自签发的枪毙命令。 一个特工动了情,她就离死不远了。 在那间珠宝店,郑苹如在刺杀任务即将开始的一刻犹豫了,提醒了丁默村。 “你快走。” 反应过来的丁默村像炮弹一样直射出门,钻进了车子。懂行的司机立即发动了汽车,猛踩油门,躲过了中统致命的猎杀。 在李世群的故意散播下,这件事一直以来在76号被引为笑谈,令他不得已“辣手摧花”,但账却也记在李世群的身上。 李世群端着酒杯频频与手下的人碰杯,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汪伪“还都”后,李世群也想捞一个“汉奸官”,谁知道只捞一个偏房侧室的警务部“次长”,社会部长、警务部长全都跑到了丁默村的头上,令他敏感的神经很受伤。 当初之所邀请丁默村一起到日本人面前游说建立76号,只是存了让他在前面挡锋芒的想法,谁知道这厮如今真的骑到了他的头上。 李世群当然心有不甘,开始了一系列的明里暗里的窝里斗,剪除丁默村的羽翼的同时也在打击他的威信,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酒过三旬,他借口喝醉了,离开了百乐门。他在这里的话,下面的人还怎么表演。 演员吴四宝登场了。 “大家吃好喝好啊,不过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吃到别人的头上去,不管吃什么要记得种田的是谁。” 他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都是千年的狐狸,默不吭声,就连被指桑骂槐的丁默村也只是默默喝着酒,并没有表露自己的态度。 他不说话,能忍,并不代表手底下的人能忍。 丁默村派系的一个姓茅的特务跳了出来。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道:“吴队长说得好。” “吃饭也是一种本事,肚子大的可以多吃点,肚子小的,别说自己想吃吃不下,即使别人送到他面前,他也只能把它看看,这应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吴四宝一听就不乐意,掏出手枪就对着他。嘴里骂骂咧咧,气氛紧张起来。 支持丁默村的人也把手枪拔了出来,但明显还是吴四宝这边的人数占优势,反观对方,寥寥几人。 姓茅的特务悻悻收回枪,离开了包厢。 丁默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离开了这里。 谢文达在这场宴会里很不自在,因为他是丁默村那派的,处在非常尴尬的境地。他心里悲苦,想好好潜伏怎么这么困难啊。 刘松风一开始就全程吃瓜,难得见到这种场面,以他估计,丁默村经过这一晚已经完全丢失了威信,估计离开76号的日子不远了。 一个处于李世群完全控制下的76号即将出现。 ------------ 第167章 日本黑室 宪兵司令部办公楼,有一部分房间被专门改造成了客房,用以保护一些重要的人物。 南造云子此刻正恭敬地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件宽大、艳丽的戏服。没有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她不敢进入,已经站在门口有好一会儿了,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 客房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约摸四十来岁,中等身材,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哀伤的感觉,很强烈的哀伤,不自觉地影响着周围的人。 “斋藤先生,您的手真稳啊,刻得真好。”南造云子适时赞美起来。 斋藤翔正拿着一把刻刀在桧木面具上比划着,那张面具已基本成型,只待修整好鼻梁与嘴唇间的线条,再经过上色后一个用于表演能剧的面具就制作成功。 “云子小姐,你进来吧。”他拿刻刀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动了起来。 南造云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将手上的戏服仔细叠好后放在柜子上,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站到斋藤翔的背后。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扰了斋藤翔的“创作”过程,毁掉一件即将出现的艺术品。 斋藤翔是一个能剧表演艺术家。 能,是日本独有的一种舞台艺术,是佩戴面具演出的一种古典歌舞剧。日本的能乐已有600年历史,起源于平安朝时期的猿乐,到镰仓时代配以音乐和歌舞,形成能乐的雏形。室町时代的观阿弥及世阿弥父子将能乐推向巅峰,并创造了许多能乐独有的形式。 如今能乐划分成了多个流派。各流派不同,艺风各异,但共同之处是展现人与鬼神的对话。为情爱所困、抑郁而终的女孩,因嫉妒化身厉鬼的少妇,在战争中捐躯武士的亡灵,还有狮子神、菊花神等诸多鬼神,都是能乐的主角。因此,能乐又被称为“幽玄的艺术”。 他手中正在刻画的就是能面,这是能剧表演的灵魂,一般都不会假手于其他人,外人不能触碰。 斋藤翔突然幽幽开口:“世界是什么样的?” 南造云子很意外,“斋藤先生是在问我吗?世界......世界是多姿多彩的,正如我们正在征服的国度,一切都是那么的......” 斋藤翔却摇了摇头否定道:“世界是一座精神病院,这个世界除了神灵,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南造云子很想赞同他的观点,又觉得他的话实在是太离经叛道,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起来,“这......可能吧。” 斋藤翔没有生气,并没有强求别人认同他的观点,他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物,递了出去。 “云子小姐,原谅我的执着,这是你需要的东西,出去吧,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南造云子看见那页纸眼睛发亮,整个人精神都振奋了很多,在这间屋子里被斋藤翔哀伤氛围的影响也消失不见。 她很想一把抓过来,又怕失了礼数,手臂很别扭地提前等在那里。 她的目的就是这页纸,这页纸才是令她对斋藤翔恭敬、和善的原因。 斋藤翔在能剧表演上的天赋是非凡的,但他真正的天赋是破译密电,他是一个真正的密码学专家。 他师从“美国黑室”的赫伯特.雅德礼,常年在纽约的红砖楼里破译各国密电码,可谓是成果丰硕,经验丰富。 1929年的时候,美国政府对立下赫赫战功的“美国黑室”过河拆桥,削减预算,砍掉很多人员,就连创始人也被扫地出门,最终这个部门解散了。 抗战开始的时候,戴春风非常重视电讯与密码破译,求才若渴的他通过《美国黑室》这本书认识了雅德礼这个人,还邀请他到重庆来。 从1939年开始,雅德礼为重庆政府培训了两百多名学员,并截获破译了超过两千多条秘密的广播与电讯情报,使军统的密码加密破译技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他的到来,一时之间使得日军的破译部门很难有大的收获,很是令他们头痛。 不过他的学生斋藤翔年初从美国归来,准备从上海转道回日本。早已得到消息土肥圆告知了南造云子,她如获至宝,在码头就截到了他,期望通过他的帮助能够加快破译军统的各类型密电码。 半月前,斋藤翔大量人力物力的帮助下已经破译了军统上海站的密电码,但南造云子胃口很大,又给了他上海军统一个特别情报小组的通讯密电码记录本。 土肥圆跟南造云子说了,他的期望就是将斋藤翔打造成“日本黑室”,成为日军破译情报的“急先锋”,对战争起着关键、决定性的作用。 这个特别的情报小组他们已经监控很久了,截获的电文厚厚一大本,只是破译不了,只能当废纸。 斋藤翔不负众望,他的到来让这些废纸开始发挥作用,今天,终于有收获了。 “多谢斋藤先生,那我就告辞了。”南造云子真心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 “0063、1153、2145?”三浦三郎疑惑地盯着南造云子,不知他给自己看的这一组数字是什么意思。 南造云子喜悦地说道:“司令官阁下,一直以来我们都知道军统在上海除了王千帆带领的上海站,还另有一只特别的情报小组,只是因为他们发报时间短,发报时间不规律,电讯侦测车也只能锁定他们电台的大概位置在法租界东部,再精确的位置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判断出来。” “这件事情我知道。”三浦三郎面无表情说着。 “但现在有转机了,斋藤翔的到来已经为我们揭开了这个情报小组的神秘面纱。他们发的每一份电报后面都是这三组数字,相信是情报人员的‘代号’,如今已经破译出来了。” “纳尼?”三浦三郎有些不敢相信,“叫什么?” “剔——骨——刀——”南造云子一字一顿说着,语气很重,一脸慎重。 ------------ 第168章 危机临近 “经过对截获电文的细致破译与深入分析,我们已得出以下确凿结论。”南造云子身姿挺拔,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 “76号原总务科科长周文龙的死亡,与‘剔骨刀’这个情报小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进一步分析重庆政府发往上海站的情报,我们不难发现,傅筱庵的遇害同样是由‘剔骨刀’提供的精准情报所指引导致的遇害。” “至于最近的‘天马号’事件……”南造云子在此刻偷瞄了一眼三浦三郎,见他并无怒色,便继续道,“天马号事件的情报同样出自‘剔骨刀’之手,它似乎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三浦三郎表面看似波澜不惊,但内心实则风起云涌。 天马号事件如同一根锐利的刺,深深扎入他的心中,几乎要化脓溃烂。事发后,他虽严厉惩处了南造云子,甚至降了她的职,但自己却也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两个内阁成员、众多大小佐官,以及那些依附的伪政府官员、商人,总计近二百人,在李家庙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丧生。作为上海守备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自然也难辞其咎。 之所以尚未被要求切腹谢罪,只因战事紧张,尚无合适的高级主官能替代他的位置。他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与南造云子一样,都成了待罪之身。 “这么说,‘剔骨刀’此刻就潜藏在我们这里?”三浦三郎的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应该是在这里,76号的李世群也不知道具体的出发时间与地点,已经排除他们那里了。”南造云子立即说道。 “云子,你想到办法找到他了吗?大规模甄别?”三浦急切地询问。他太想抓住导致天马号爆炸的罪魁祸首了,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他的心魔,如果不能抓住他,注定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司令官阁下,不需要大规模甄别,这样费时费力,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南造云子微微一笑解释起来,“我们在重庆的内线已经获悉了他们联系‘剔骨刀’的频率与呼号,可以伪装成他们总部的电台发一个接头的电报,我们只需要在那里等着这个神秘的先生就行了。” “万一他没来赴约呢?”三浦担忧问道。 南造云子则是自信道:“可以做两手准备,全天侯发电报呼叫,将电侦车的三角定位作用发挥到最大,再加派人手进行分区停电排查,直至缩小电台的范围,只要他们开了电台,就能找到那里。抓住了收报员,应该也能找到‘剔骨刀’。” "如此甚好,这回他必定无处可逃。" 三浦满意地点头。 南造云子继续汇报:"关于上海站的电文分析已经完成,我们已经大致掌握了上海站各行动大队的藏匿之处。待‘剔骨刀’出现时,我们将进行同步抓捕。" “很好,尽快行动,注意保密,通知76号配合,我们要肃清整个上海。”三浦意气风发。 "关于斋藤先生的工作进展,他是否还有其他收获,比如红党的电文破译?" 三浦忽然想起此事,再次询问。 南造云子如实说道:“斋藤先生之所以能破译军统的密电码,也是得益于他熟悉他的老师雅德礼的缘故。用他的话说,雅德礼已经落后了,他的编码风格一尘不变,熟悉规则后变化很小,很容易破解。红党的则不一样,他们的‘豪密’不知道采用的是何种规则,难以破译。” "原来如此。" 三浦感叹,"世上之事难以尽善尽美,是我过于心急了。请务必照顾好斋藤先生,他现在是我们不可或缺的‘珍宝’。” ...... 刚过完年,刘松风就升官了,总务科科长。 李世群本想将谢文达一撸到底,但刘松风帮衬了一下,说了点好话,留下了他的副科长职务,依旧管理总务科的日常事务。 刘松风可不想又突然提拔一个跟他不对付的汉奸上台,谢文达好歹也是自己人,还可以帮着他分担总务科的事务,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家的时候,张静雅已经将饭菜都准备好了,她已经进入了角色,在外人看来,跟刘松风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松风哥,你们最近是不是会很忙?”张静雅吃饭的时候随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刘松风也有些好奇,可能她在“麻将团”那里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听李太太与吴太太都这么说,他们家那口子最近估计不会回家,吃住都在上班的地方,好像是有什么大行动,我还以为你也会不回家。”张静雅解释道。 “我跟他们不太一样,我只管贸易公司的生意,没听说过。”刘松风回答。 他的确不知道,但通过些许蛛丝马迹,也感觉到了一种大战前的宁静。 76号必有大行动,或许说是特高课有大行动。 极司菲尔路76号院子里最近来往的物资调动频繁,人员每天都在加紧着培训,对日常纪律也抓得更严了,一大早操练声也开始有了。 他也听到了吴四宝串门时的抱怨声,直言有大行动,但具体是什么也没有吐露出来。 他心里觉得好笑,张静雅可能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情报,谁知道刘松风自己也是一问三不知,还指望着从她那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哦。”张静雅没再追问。 “今天的饭有点没熟。”刘松风吃完后随口提了一句。 “我还忘了跟你说了,这几天老是停电,做饭那会刚好停了电,饭锅里的水掺少了,是有一些夹生。” “停电?停了几次了?”刘松风心中一动,追问道。 张静雅回忆起来,“三次?四次?我也说不清楚,白天有时候也没在家,说不定也停电了。” 在刘松风的印象中,这个地段不爱停电,因为靠近法租界的领事馆,供电公司不敢随意停电。 他本能的觉得有些问题,决定明天到76号侧面打听一下,也希望【情报系统】能来点提示。 ------------ 第169章 我们可能暴露了 刘松风第二天借口贸易行上的一些杂事,在76号里面逛了大半天。大小特务都很忙,他每个办公室都串了门,没有问出什么来,只知道这是有大行动的前兆。 凌晨的时候,情报刷出来了,千篇一律,不见重点,系统“造反”了。 【你今天见过李世群,获得相关情报——“天罗地网”行动在即,李世群很忙,按捺住了去找柳尼娜的心思。】 【你今天见过吴四宝,获得相关情报——“天罗地网”行动在即,吴四宝很烦燥,这个行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影响他赚钱了。】 【你今天见过谢文达,获得相关情报——谢文达有些担心,76号内部的动向揭示了有大的行动,他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 【你今天见过小野俊,获得相关情报——“天罗地网”行动在即,小野俊第一次觉得人手不够了。】 【你今天见过万里浪,获得相关情报——“天罗地网”行动在即,万里浪准备好好露一回脸,要是能当个副主任,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今天见过张静雅,获得相关情报——虽然不知道76号具体有什么行动,但张静雅已经向红党地下组织进行了示警,近期内应该隐蔽潜伏,电台静默。】 【你今天见过张静雅,获得相关情报——虽然不知道76号具体有什么行动,但张静雅已经向军统传递了情报,近期内应该隐蔽潜伏,电台静默。】 窗户并没有关严实,凛冽的寒风钻了进来,看着脑袋里的情报,隐约间刘松风觉得有些心悸。 天罗地网?很大的口气,就是不知道敌人的底气在哪里?刘松风想了半天,没有发觉到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张静雅已经通知了军统,自己还要不要再提醒一下? 刘松风躺在床上半天没有睡着,索性换了衣服,翻窗出门,隐于夜色中。 ...... 张达夫辗转反侧,今夜的失眠格外令人烦躁。 他的卧室已被未拆封的书籍占据,几乎成了临时库房,满地狼藉,连立足之地都难以寻觅。近期频繁的停电让他无法对书籍进行上架分类,而家中又无备用蜡烛照明,使得整个空间更显杂乱无章。 夜色中,隔壁街道不时传来靡靡之音,那是苏州河畔青红两帮控制的娱乐场所的喧嚣,夜夜如此,无论战争如何肆虐,这里似乎总有一隅之地能够保持其繁华。 下午的时候张达夫开了机,本来只是准备试试电台是否正常,进行保养,谁知道居然收到了总部发来的电报。 总部一般不会从电台发来命令,一般都是由他这边传送电波过去,基本上是单线联系,谁知道这么凑巧了。 他还在想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时听到屋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难道有耗子?老张竖起耳朵,屏住呼吸。 “老张,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达夫没好气地爬下了床,拉了拉灯线。 昏黄的灯光下,刘松风微笑着站在那里,带着露水与月色。他的发丝上也挂着几滴露水,闪烁着微光,如同他眼中闪烁的星光,既神秘又深邃。 “迟早会被你吓死。”老张咕哝着,他拿起保温瓶为刘松风倒了一杯热水,“喝点吧,驱驱寒气。” “有情报?”老张疑惑道。 刘松风轻轻吹散杯中的热气,啜饮一口,面色渐显凝重。 “也不算吧,最近76号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像是有大行动,只不过我一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到,想着过来提醒一下总部,让他们提醒上海站,别栽在日本人手里。” “巧了,我这儿倒有事情,总部来电报了。”老张笑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我还想着早上去门口换招牌,你自己就跑来了。” “总部又有什么事情,电报里说这些还是不太安全......”刘松风疑惑道,接了过来,摊开一看。 老张自顾自说着:“老余怎么又要见你,去年不是才来过吗,这里是孤岛,风险还是太大了,你说他到......” 他话也没有说完就被刘松风的样子吓到了。 刘松风的眉毛几乎皱到了一起,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凝重,至少在张达夫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个搭档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怎么......了?”张达夫也被他这个样子搞得紧张起来。 刘松风一开口,如同石破天惊。 “我们可能暴露了!” “怎么可能!”张达夫浑身一震,急得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很尖锐、高亢,反应过来后他又压低声音焦急问道,“怎么可能,我也没有做其它的小动作,怎么可能暴露......” 张达夫本能地将暴露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是一个整天,也没有怀疑过是刘松风引起的。 “你从哪里判断出来的?”老张突然想到这一点,问道。 “老师要跟我接头是不会在电报里说的。”刘松风只说了一句。 张达夫瞬间反应过来,他支吾着试图解释这封电报内容,“那......那这封电报是谁......谁发的?” 刘松风郑色分析起来。 “有三种可能。” “第一,老师在总部失势了,戴老板命他交出了我们的联络方式,这是新上任的上级要见我。” 老张挪了挪嘴唇,想说什么又没有发出声来。 “第二,总部里有内奸,他篡改了电报的内容,准备把我钓出来,如果是这种情况,电报上的这个地点一定已经被敌人完全渗透了,只要我进了这里一定插翅难飞。” 张达夫看了看电报的那几个字“南浔路112号”觉得非常刺眼,像极了一个密布机关陷阱的险地,充满了杀意,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第三,也是最严重的情况,我们的密电码被敌人破译了,而且我们的电台频率与呼号也被敌人掌握,他们可以冒充总部给我们发电报,钓出我们。” 张达夫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惊讶、怀疑、担心...... “你觉得是哪一种?” 刘松风肃然道:“第三种。” ------------ 第170章 上海站的劫难 “我们只要不去接头不就行了吗,他们找不到我们的,以不变应万变。”张达夫这样想着,试图安抚自己,同时也劝慰一旁的刘松风。 “老张,错了,不挪窝的话迟早会被他们找到。”刘松风的神色依旧凝重,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怎么会......” “你忘了吗,断电、电台,你能想到什么?”刘松风引导着。 “这……”张达夫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说……分区断电,排查电台?” 他如梦初醒般惊呼道,“难怪近日频繁停电……”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悔道:“我怎么如此大意!昨天还使用了电台,他们恐怕已经在我们附近了……” 张达夫开始变得焦虑起来,他试图拉开窗帘窥视外面的动静,却被刘松风及时制止。 “老张,不要急,我来的时候看了,没有人,我们还有时间。”刘松风沉稳地安抚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达夫松了口气,坐下来后却仍显得心神不宁,他下意识地端起水杯猛灌一口,手却因颤抖而洒了一桌的水。 见张达夫稍稍平复,刘松风开始安排下一步计划。 “老张,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马上就走,到我的安全屋暂住几个小时,天一亮就通过我们的预留逃命路线离开。” “到重庆去找老师,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以我的估计,这次的密电码被破译是大规模的,不光是我们,可能还有上海站,还有金陵、北平,提醒老师注意,全部电台静默,直到查到真正的原因。” “接下来,上海肯定会很混乱,上海站的日子会很难。” “你不走吗?”老张问道。 “我不能走,我也没暴露,不需要这么紧张。你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开店这么些年,周围的人都认识你,搜查不日就会到这里,你的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张达夫忽然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每次都是晚上来的,没人认识你,你是对的。” “东西都不拿了,我们现在就走吧。”刘松风说走就走。 两人站在狭窄的巷口,背后的房子就是刘松风的另一处安全屋。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街灯下拉得很长,仿佛承载着无数未言的秘密。 “我估计是永远也来不了上海了,松风,保重。”张达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用力握了握刘松风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祝福和力量都传递给他。 刘松风则显得更为沉静与自信,他的眼眸深邃如海,仿佛能吞噬一切悲伤。 “别说什么永远,等胜利了,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待几天就待几天,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地方自己做主。” “我们再也不用在深夜小声说话,想说多大声说说多大声。 “坐黄包车不用再换几趟了,直接到目的地。” “外滩的公园也会对我们开放,不用再看外国人的脸色了。” “会有这么一天吗?”张达夫眼中露出憧憬,呢喃起来。 “会的,快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他轻轻拍了拍老张的肩膀,仿佛是在给他最后的鼓励。 “你这家伙,搞反了吧,没大没小的。”张达夫用拳手重重捶了捶刘松风的胸口。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所有的不舍和牵挂都化为了这一刻的默契。 夜风轻轻吹过,带走了他们的身影,也带走了这一刻的离别与不舍。 ...... 两天后,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南造云子一本正经地坐在她那张大班椅子上,有个穿便装的特务在她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这么说他跑了?”南造云子眉头锁了起来。 “是的,转角书店里只搜到一部电台,其他东西都是书籍,有没有价值还需要进一步分析。” 她忽然笑了起来,“还挺警觉的,是个不错的对手,跑了就跑了吧,传我命令,‘天罗地网’行动正式开始收网。” “是!” 夜幕降临,宪兵司令部院子里的路灯在迷雾中闪烁,月光朦胧,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宪兵的钢盔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荷枪实弹,他们排成密集的队形,整齐地站在队伍前面。 站在后面几排的是76号的特务与特高课的人,他们均是穿着黑色的风衣,头戴礼帽,像个幽灵一样在那里静立不动。 一字长蛇状排列好的卡车已经发动了,轰鸣着发着阵阵刺鼻的气味。 南造云子与李世群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众人。 突然这个女特务头子大声下令:“按既定目标行动,出发!” 李世群也挥了挥手大声命令道:“出发!” 所有人员迅速完成登车,卡车陆陆续续开出院子,分别朝着不同的目标赶去。 在一条僻静的弄堂里,特高课的特务们已经包围了一处军统上海站第二行动大队的藏身之处。他们贴着墙壁,屏息凝神,等待着领头的特务的命令。 “行动!” 特务们迅速冲进屋内,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屋内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如此迅猛的攻击,他们慌乱地拿起武器,但已经来不及做出有效的反抗。 枪声大作。 与此同时,另一队特务在一家咖啡馆的二楼包围另一群抗日力量。 浙江路、福记路、华顺码头货栈...... 上海站的所有联络点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攻击。 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千帆与几个手下正站在法租界一栋破败的楼顶上,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远处传来的阵阵枪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他的目光坚毅,脸上带着不屈的傲气,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是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王千帆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敌人,他们的手电筒和枪口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站长,你先走,我们顶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军统成员劝道。 “少废话,先打了再说!”王千帆厉声说道,“妈的,一觉醒来家被偷了,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泄的密,一定捏爆他的卵蛋。” 说完,他猛地拔出手枪,向着最近的敌人开火。枪声在夜空中回荡,如同雷霆般震撼人心。 为了抓住王千帆,南造云子安排了最精锐的宪兵进行抓捕。 这些敌人并没有因为久攻不下而放弃,他们很快便组织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子弹如同雨点般飞来,王千帆身边的墙壁被打得千疮百孔。但他却毫不退缩,他一边躲避着敌人的子弹,一边不断地开火还击。 在激烈的枪战中,王千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楼顶上穿梭。 他时而跃起,时而翻滚,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敌人的攻击。他的枪法更是精准无比,每一次射击都能准确地命中敌人的要害。 经过一番激战,王千帆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向了那片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道闪电般划过,带起一阵狂风。 两天后。 李世群在自家的报纸上公布了消息——《渝方蓝衣社上海站组织系统及其名单》。 这个名单将所有人员公布出来,这里面的一部分人员投靠76号,一部分被抓,一部分惨死,军统上海站覆灭。 ------------ 第171章 总部的分析与应对 “我们所负的特种任务是忍人之所不能忍,为人之所不能为、不屑为。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就是我多年来所尝的味道。” “我提出以‘宁静、忍耐、伟大、坚强’八个字,作为我们特工人员修养信条。我们做人做事,智深沉勇,外圆内方,但却不是泄泄沓沓,随欲沉浮,更不是同流合污,日趋下流......” 即便以戴春风的“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心性,看到“红颜”行动小组传回来的情报,还是不禁感到痛心,想起了多年以前在特工培训班上对那些学员的讲话。 当时的他们还稚气未脱,刚从校园出来,喊着口号,怀着报国的心加入了这个行当,这个没有回头路的行当,当初的他们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当初毕业的那批学员如今已经遍及五湖四海,上海站更是有一大批优秀的人才扎根在那里,抛洒着热血。 可如今,一个晚上全没了。 晴天霹雳! 他的心里突然多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不知是因为领导无方无颜面对下属,还是苦恼于如何应对领袖的斥责。 当毛善余把上海发生的事汇报给戴春风后,偌大的办公室里静谧无声。 毛善余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但戴春风出奇地没有生气。 “善余,有没有王千帆的名字?”戴春风神色黯然道,他的意思是王千帆是否在76号公布的死亡或者被捕名单上。 “没有。” 戴春风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眼里也有了一丝光亮,“还好,还好。” 毛善余却皱眉起来,他试探着问:“局座,说句不好听的话,上海站能在一夕之间全军覆灭,不是一两个叛徒能造成的,能够导致这种结果的只能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出口,戴春风目光灼灼,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老乡的意思了。 “虽然我们的工作就是怀疑,但他不一样,他是王千帆,我们的老兄弟,不会是他,一定是其他原因。”戴春风一口打消了毛善余的怀疑。 王千帆在刀山火海里滚了那么些年,接近死亡也不下两三回了,他要想叛变的话早就叛变了,没有理由等到现在,吃这些苦头。 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可能叛变的,戴春风深信不疑。 “那......那是什么原因,属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毛善余思索着,一脸难色。 “大意了,前几日‘貂蝉’说的76号即将有大行动没想到居然如此严重。”戴春风有些后悔,没有引起重视。 毛善余劝解道:“我已经第一时间告之了上海站,可能他们也没当回事,这种情况太常见了。‘貂蝉’的情报太模糊,敌人的手段又颇多,防不胜防啊。要是每一个示警信息我们都如临大敌,即便是所有人疲于奔命也难以应付。” “是啊,见招拆招是被动防守,我们更多的应该主动出击。”戴春风长叹一声道。 “对了,你的‘红颜’行动小组有没有损伤?”戴春风突然想到什么,拍案而起问道。 “她们没事,可能是由我直管,没跟上海站产生过横向联系,所以没有暴露?”毛善余也很不理解,连上海站的老巢都被攻破了,那些培训未久的女人们居然都安然无事,躲过了这场致命危机。 “如果这个理由成立,那‘剔骨刀’应该也没事,他可能知道一些情况......”戴春风的眼睛越来亮,嘴里喃喃道。 忽然他朝门外喊道:“余幸民在哪里,叫他过来。” 守在门外的秘书推开门说道:“我刚才看到余处长出去了。” “那就派人去找,马上。”戴春风急切道。 刚才都气糊涂了,他居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功勋、王牌情报人员,那个无所不能的“肝胆”,现在的“剔骨刀”。 没过两分钟,余幸民面色沉重地推门进来。 “幸民,局座刚提到你,你就过来了......”毛善余调侃道,还正准备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注意到了余幸民脸色很不好看。 余幸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戴春风的面前,附在他的耳旁说了起来。 后者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余幸民一大早起来也听说了上海发生的事,正在担心刘松风时电话响起,电话那头居然是自己的老下属、老朋友,刘松风的联络员张达夫。 他居然回重庆了,那刘松风?余幸民随便一想便不寒而栗,匆匆出门与张达夫碰面。 考虑到上海出现的情况,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导致的密电码被破译,张达夫出于保护刘松风的目的,到了军统的大本营门口也不敢进入,他化妆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给余幸民打了一个电话。 余幸民完整听完了张达夫的汇报,连同刘松风的三种猜测,安顿好他后,余便急忙通知戴春风。 “上海站的密电码是谁设计的?”戴春风听完后问道。 毛善余不解,还是回答起来,他的记忆力很好,脱口而出:“那个美国人,雅德礼。” “还有哪些地方用了他设计的?” 毛善余回忆着,“金陵站、北平站、武汉站、天津站,都是大站,虽有些许不多,但都是基于那套母本加减后设计的。” “局座,密电码有问题吗,雅德礼有问题?”毛善余大胆猜测起来。 戴春风又转头问向余幸民,“你的呢?” 余幸民苦笑道:“我自己编的,依的那套母本。” 毛善余狐疑之色更浓,“怎么了,局座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戴春风正色说道:“刚才幸民说了一个情况,上海的敌人伪装总部的电台给‘剔骨刀’发了一封接头的情报,企图诱捕他,不过被‘剔骨刀’识破了。” “剔骨刀大胆推测是密电码被破译了,他还推测上海站的也可能被破译了。” “嘶!”毛善余震惊到发出声音,回过神后颤声说,“局座,这个分析如果是真的其他几个大站就岌岌可危了,应该立即通知他们,同时废除这套编码规则。” 余幸民也望向戴春风点了点头。 见手下的两员大将都是这种判断,即使只是三人的猜测,戴春风也下了决心,果断命令道:“命令,废除金陵站、北平站、武汉站、天津站的密电码,启用备用密电码,派专人送过去。” “想办法联系上‘剔骨刀’,要求他查明真实情况。” “联系‘红颜’行动小组,让他们尽量解救失散的上海站成员,帮助他们平安回家。” “还有王千帆,派人去上海找到他。” “敌人能够给‘剔骨刀’发电报,相信我们总部也不干净,善余,交给你了,我不希望这个人死得痛快。” “放心吧局座,我会找到他,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毛善余狠辣道。 余幸民第一次认同了毛善余的阴狠,这个人就权当为上海站同仁报仇的利息吧。 ------------ 第172章 王千帆的战斗 王千帆感觉孤单。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感觉,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孤单,现在他了解了。 他也无愧于军统“十人团”里的顶尖高手,在众多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从法租界逃到公共租界,又从公共租界逃到了浦东。 他没有地方去了,原来预留的安全点一个也不敢去,原来认识的江湖朋友也不敢联系。 偌大的上海竟然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作为一个情报战场的老人,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他也只能藏身进浦东海滩边上的荒滩,那里还有没有被割完的枯萎的芦黍丛,可以充当掩护。 他像一头误中猎人陷阱的野兽,慢慢地舔舐自己的伤口,只是嘴里不时要吐出一些芦黍渣子。 又冷又饿,他已经开始怀念起来伏特加在热腾腾的肚子里发酵后打嗝冒出来的无与伦比的臭味,还有那夹杂在一起的汗味、烟味,真是美妙的滋味!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再感受一次,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危险又在逼近,他能感觉到。 ...... 吴四宝的“包打听”队伍是合格的,那些帮派份子像蝗虫一样充斥在每一处,也许你在被窝里搂着老婆说了句汪伪的坏话也被写在香烟锡箔纸背面如实记录下来,更何况王千帆这个有着高额悬赏的优秀目标。 王千帆就像是一个黑暗空间里忽然出现的萤火虫,闪烁着光芒,怎么也藏不住身形,已然暴露。 夜幕如墨,细雨如丝,悄然间洒落在这片的芦黍丛上。 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灯光忽上忽下,直至开到烂泥地前才停止。三辆轿车停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一群黑影身披雨衣迅速从车上下来,他们是76号特务,由吴四宝领头。 吴四宝身材魁梧,目光锐利,他紧握着手中的手枪,脸上带着一股狠厉之气。 他将手上的烟卷丢在地下,狠狠踩了几下。 “妈的,要是没有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头也不回地骂道。 他的身后有个瘦弱的男人躬着身子,双手放在袖子里不露一寸,也许是因为寒冷,整个人畏畏缩缩的。 “吴爷,肯定没错,我都瞧好了,要是没在这里你把我的头当球踢。” 吴四宝嘴角一扯,没有再说话,他望着眼前的这片芦黍丛,心里已经在幻想着将王千帆抓捕回去后的场景。 本来他对抓捕抗日分子这种事不是很积极,他的目标一向都在赚钱上面。但奈何架不住有人总在他面前晃荡,总想超出他一头。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突然里面有一个开始奋发图强起来,意图爬到更高的位置,踩在他的肩膀上。 吴四宝这个气啊,你这么“卷”,你妈知道吗。 这个“卷”字也是他从刘松风那里学来的,对于刘松风每天一到办公室先喝一壶茶再办正事,有事儿没事儿再翘个班的行为,他是深表赞同的。 吴四宝所说的“卷王”就是万里浪。这个“笑面虎”在此次的突击抓捕行动中表现出色,由他亲自负责捣毁的军统联络点就多达四处,抓捕的人员也达到了百人,可以说是所有人分组队伍里最亮眼的。 听李世群说,汪伪政府那边计划成立一个政治保卫局,万里浪是一个合适的人员,他已经向上头推荐了。 吴四宝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再也坐不住了,他在收到王千帆的消息的第一时间没有上报,准备带着自己人前去将人抓到手里,不能让这个“笑面虎”专美于前。 吴四宝静立站在雨中,已经完全沉迷在想象中了。 “吴队长好厉害。” “吴队长才是76号第一悍将!” 李世群:“不错,你才是所有队长里最优秀的。” 万里浪:“吴爷威武,给爷跪了。” “队长,队长......”一声声呼喊声将他拉了回来,吴四宝擦了擦嘴角,命令道:“行动!” 收到命令的特务们如同鬼魅般穿梭在芦黍丛中,他们的黑色雨衣在雨夜中若隐若现,只有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他们的脚步急促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这片芦黍丛就这么大,王千帆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在芦黍丛的另一侧,王千帆正艰难地躲避着追捕。汽车传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东、北两面都是荒滩,再过去就是黄浦江,一览无余,朝那边跑就是找死。西、南方向又被76号的特务堵住了,真是算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王千帆的斗笠滴落,打湿了他的脸庞和衣襟,还有浸在伤口上带来的疼痛。 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的慌乱。即便这是最后的一战,他也会死在冲锋的路上。 吴四宝带领的特务们逐渐缩小了包围圈。他们分散在芦黍丛中,手持手电筒和武器,小心翼翼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 在一束手电筒的光芒即将照在了王千帆的身上前,他率先发动了攻击。 “砰。” 王千帆的枪声就是激战的开端。 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王千帆身边的芦黍被击得七零八落,但他却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闪避。 “他在这里。” “围上,死活不论。” 吴四宝是知道王千帆的厉害之处的,为了避免抓捕行动的特务缩手缩脚,他已经下达了死活不论的命令,即便将他的尸体拖回76号,也是大功一件。 王千帆手中的勃朗宁不断喷吐着火舌,每一次射击都精准而致命。特务们在他的反击下不断有人倒下,但更多的人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淹没。 很快,他的子弹用完了。 王千帆跪在地上,发出不甘的怒吼。 “啊——” 如果武器子弹充足,他还能在这里杀上几个来回也不带皱眉的,奈何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敌人占据了主场,他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在这里,他没子弹了。” 一个特务的手电筒照了过来,兴奋的声音在芦黍丛里回荡。 王千帆眼中全是不甘,正想着冲上前肉身搏杀时,这个发现他的特务脖子上突然多了一个长条形的东西,同时喷溅出什么来。 鲜血如同瀑布一样喷了出来。 ------------ 第173章 我要回去 黄招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身出来,一把抽出这个正在飙血的特务脖子上的物件,那赫然是一根大拇指粗细的圆条形铁棒,长约三尺,虽然锈气斑斑,但放在她的手心已然变成了一把杀人利器。 “没有我的红缨枪好用。”黄招娣撇了撇嘴,不满道。 “将就了吧,谁让你不会用枪呢,这还是老乡家里顺的呢,记得打完了还给人家。”戴着黄脸面具的刘松风也从暗处闪身出来,看了一眼王千帆后说道。 “啍,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功夫快。”黄招娣较着劲,一个箭步冲向了赶来增援的特务人群中。 “是你们!”王千帆怎么也没有料到,救他的人居然是在美琪大戏院的那个水匪和后面解救了众人的黄脸男人。 “你先休息一下,等我们料理完了他们再说。”刘松风说完后摸出后腰的手枪,扣动了扳机。 其实刘松风能够来到这时也是王千帆运气好,命数未绝。 白天吴四宝的“包打听”过来找他的时候,吴四宝正好在贸易公司吹牛打屁,刘松风耳朵灵光,听到了“浦东芦黍”四个字。 下班后刘松风径直找到黄招娣,这个时候需要用到她的野外追踪能力。 前几日76号与特高课的行动刘松风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没有办法,他救不了谁,敌人的行动迅速且保密,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上海站已经全军覆没了。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会插上一手。 他也没有想到这个被追捕的人是王千帆。命运有时候真的是很奇妙,算上这次的话,王千帆已经欠了他三条命了。 等黄招娣再次出现时,已身在特务中间,手中铁棒犹如龙蛇乱舞,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破风声。 铁棒与肉体相撞,发出“噗噗”的沉闷响声,有时又与特务身上的短刃相接,火星四溅。 黄招娣身形矫健,时而跃起,时而俯冲,铁棒在她手中犹如活物一般,灵动而致命。 刘松风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弹无虚发,必定带走一个汉奸的性命。 这片区域依旧是黑暗的,只有那些特务手中的手电与开枪瞬间迸射出的来火花照亮着一切。刘松风仿佛能够黑夜视物一般,每一颗子弹必定命中他们的致命处,绝不会浪费一颗子弹。 其余特务见状,心中大骇,攻势顿时减弱了几分,已经萌生退意。黄招娣却毫不留情,铁棒翻飞之间,又有一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的每一次出手都准确而致命,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切。 “妈的,哪里来的杀神。”吴四宝虽不精于算计,但他不傻,撒开腿就朝汽车方向跑。 吴四宝跑得很快,已经超出了手枪的射程,刘松风勉强瞄准射击,也不知道打中没有。 汽车大灯闪烁,引擎轰鸣,吴四宝逃了。 “要不要追,这里路况复杂,他逃不了。”黄招娣询问道。 “不用了,这个家伙还有用,不用管他了。” 两人来到了王千帆的面前。 此时的王千帆有些凄惨,浑身湿透了,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变成了破洞状,到处都是伤口。 王千帆正待致谢,刘松风摆了摆手说道:“跟上我,这里不安全,先找个僻静的地方。” 三个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离芦黍丛几公里远有个叫东沙宅的村子,只不过淞沪会战的时候毁于战乱,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 “吃点吧,已经冷了,将就了。”刘松风随手丢了一包裹给王千帆。 “大饼?”王千帆解开包裹顿时两眼放光,拿起一个就放进嘴里。 他吃得太急了,被噎到后直接以手作瓢,舀起低洼处的雨水就放进嘴里。 刘、黄两人均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他吃完。 王千帆盘坐在地上将三个大饼吃得一点渣都不剩,还舔了舔手上沾的芝麻粒。 “饿了几天了,再没吃的,不用他们来杀我也完蛋了。”王千帆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大白牙,吃完东西后恢复了一些力气,整个人精神也好了很多。 “自己人吗?我总觉得见过你。”王千帆眼中满是狐疑。 刘松风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需要武器,需要钱,需要情报,我要报仇。”王千帆蹲了下来,用拳头狠狠捶着地面,发泄着内心的怒气。 “你一个人?”黄招娣开口道。 “一个人也可以,我不想走。”王千帆眼中闪动着复仇的烈焰,里面全是坚毅、勇敢,唯独没有软弱。 “你也可以回去。”刘松风说道。 “回哪儿?重庆?”王千帆的脸上浮现出犹豫。 他也想过,逃出上海后想办法回到重庆,不过这个念头又很快被心里的其他念头取代了。 “回不去了,上海站已经没有,回去估计也是难逃一死。”王千帆悲凉道。 “只要你王千帆还活着,上海站就没有消失。”刘松风斩钉截铁说道。 “没了,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人苟活着,我对不起兄弟们......” 紧绷的弦稍微松下来一些,心里的杂念就一股脑地钻了出来,王千帆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全都窜了出来。 黄招娣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伤心,她眨着眼睛似乎想询问刘松风,后者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压抑的情绪需要发泄出来,刘松风很理解他,上海站的覆灭有很大一部分责任要归咎在他的身上,那么大的压力,那么多的牺牲的爱国者,所有的一切都扛在他的肩上。 王千帆也是人,他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崩不住的时候。 王千帆的哭泣声稍小了一声,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摊开来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天知道他在逃亡的过程中哪里搞到的报纸,正是76号在舆论界的喉舌——《国民新闻》。 上面详细刊印着军统死亡人员的照片,李世群为了向主人炫耀其功绩,也是为了向军统显示其威慑力,每一照片都经过精心的摆拍。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张晨风,临澧培训班毕业,刚来上海不到一年,他才20岁。” “王逸尘,他的我是老兄弟了,家里还有双亲和老婆孩子,真不知道他们接到他的死讯是什么样子。” “还有宋泽凯、周浩然......” 王千帆每一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他们的档案生平也能脱口而出,他是一个合格的站长。 当他念完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后,昂扬的斗志又回来了。 “是的,我应该回去,我还要重建上海站,他们等着我报仇呢。” ------------ 第174章 离别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王千帆逃离上海的途径还需要通过黄招娣,六爷纵横京杭大运河多年,自有她独特的门路。 黄招娣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徘徊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把他送到重庆后也不回来了。”黄招娣看了一眼刘松风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刘松风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谁也没有发现。 “也好,在这里,我还担心你会惹出更多麻烦。”刘松风平静地回应。 “你......你就没有想过把我留下来......”她的眼中泛出某种希冀,脸上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很低,后面都快听不清了。 “如果你想我留......”黄招娣把她仅有的矜持都抛却了,脱口而说,但她话也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刘松风插话道:“一路顺风。” 他在心里暗暗祝福起来,你的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而不是跟着我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黄招娣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当然会顺风,我可是叱咤大运河的水匪头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 “想好干嘛了吗?”刘松风又问道。 “当个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像赵子龙一样,在敌营里七进七出。”黄招娣比划着,她以手作枪,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一阵破风声。 刘松风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等你当了将军,我帮你牵马。” 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对话中,仿佛忘记了在场的第三者。 王千帆托着下巴,蹲在那边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墙边上,他感觉自己在戏院里,看着一出没有排练好的戏。 黄招娣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原来是那本伪装书。 她翻到了《论持久战》那几页,已经变成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她吃东西时滴下的油点,显然是她经常翻阅。 “我想好了,我要去找他,拜山头入伙。”她兴高采烈起来,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不自信起来,“你说他们会要我吗?毕竟我是......” “不错的选择,他们会接纳你的。”刘松风如实说道。 这时王千帆突然窜了出来,舔着脸笑道:“女侠,女英雄,要不留在我们军统,高低给你一个行动大队的大队长干,手底下百十号人,怎么样?” 他一脸渴望地盯着她,对于人才,尤其是像黄招娣这种高端的武力,任何势力都不会放过。王千帆是当过站长的人,还是有着他的大局观,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回重庆后的结局,已经把她看成了上海站重建后的核心成员了。 黄招娣与刘松风一言不发盯着他,王千帆被他们盯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王千帆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加大筹码劝说道:“副站长怎么样?我就是跪死在戴老板面前也要求他给你这个位置,考虑一下?” 黄招娣还是没有反应。 “你不会想当站长吧?”王千帆有些惊愕,退了几步,不断打量着她,他自顾自说了起来,“倒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懂那些规矩,不过有个副手帮衬着管着下面人好像也行,就是不知道戴老板同不同意,这我可没有把握了。” 王千帆已经在思考着如何说服戴老板,好像黄招娣已经答应了似的。 “他是不是脑子有病?”黄招娣问刘松风。 后者回答:“有点吧。”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用它在你腰上捅个窟窿。”那根圆铁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她的手里,她挥舞着朝王千帆恶狠狠说道。 王千帆见状,连忙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言。 “她是一个水匪,你们以前围剿的对象,你这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刘松风调侃起来。 王千帆悻悻一笑,又躲到一边去了。 三人约摸在凌晨两点的时候开始出发,顺着浦东这边的滩涂一路向东北方向跑去。越过滩涂外面那圈铁丝网,从连排的船坞的空隙间可以看到江面,还有几艘军舰,趴窝在这里,估计正在进行抢修。 他们在吴淞炮台转入了浦东乡下的黄泥巴小路,等看见灯光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路过那堆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垃圾场,有一桌人围在棚屋外的昏黄灯光下吃着花生,喝着酒。 听到脚步声,这些人均是警惕地站了起来,不约而同摸向腰间。 黄招娣一马当先走了最前面,做了一个手势后就开始说起“黑话”来。 刘松风与王千帆均是听不懂,只能在后面任由她发挥了。 不知道黄招娣说了些什么,没过两分钟,这个一脸胡子的船老大抱拳恭敬道:“原来是黄六爷,失敬,失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送我们过江。”黄招娣说完丢了一个包裹在船老大怀里,包裹里叮噹作响。 船老大拿出来一看,黄澄澄的五根大黄鱼。 “六爷大气,兄弟们一定将你们平安送过去。” 当王千帆跟着这些江上的偷渡客上船时,黄招娣故意落后几步,她还想跟刘松风说几句。 “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刘松风沉默。 黄招娣懂了,她自嘲起来:“等我下次回上海,你一定要来给我牵马。” “好,我等着你。” 沉寂。 只有潮水拍打江岸码头的声音,偶尔有海鸥的惊叫声。 船桨划动,小舢板趁着夜色悄悄走了。 ...... 刘松风返回法租界的家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家中空无一人,张静雅似乎早已出门,连被窝都透着微凉的寒意。 刘松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决定今天就在家中补个觉。毕竟,76号今日定会热闹非凡,但他已无心参与,只想远离那些纷扰。 而76号,的确如他所料,热闹非凡。 李世群,这个平日里对吴四宝鲜少发脾气的上司,此刻却愤怒异常。 尽管吴四宝刚从医院手术归来,伤口尚未痊愈,李世群还是怒气冲冲地将他喊到办公室,对吴四宝一顿痛骂。 原来,刘松风的子弹虽然超出了预计的射程,却仍打中了吴四宝的胳膊,只是伤口并不深,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 凌晨就带人前去搜索的万里浪早上也回来了,一无所获,李世群更生气了。 ------------ 第175章 送鹿胶 隔日,当刘松风返回贸易公司时,他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者竟然是南造云子。 她的请求令刘松风颇感惊讶,她希望他能够协助寻找一种名为“鹿胶”的特殊材料,如果找到了,就马上送过去。 鹿胶,顾名思义,是由鹿皮精心熬制而成的胶状物质,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 其药效神奇,不仅能补充气血、美容养颜,还能滋润肌肤,为皮肤各层提供必要的胶原蛋白和营养。长期服用鹿胶,能够增强皮肤中胶原的活性,修复并激活衰老细胞,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且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负担。 刘松风不禁猜想,宪兵队的高层中是否有人正在喝中药,而鹿胶恰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味。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他还是迅速行动起来,逐一联系各大供货商,询问是否有鹿胶的存货。 刘松风像个“狗腿子”一样对此事格外上心,不是因为那是南造云子的命令,而是他想借此机会深入宪兵司令部,探寻那个导致军统密电码被破译的“秘密”是否就隐藏在那里。 他知道,没有合适的理由在宪兵司令部随意走动很容易引起怀疑,而亲自送去鹿胶,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至于76号,刘松风已经将其排除在怀疑之外。屁大点地方,他早已了如指掌,像对自己家一样熟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的运气似乎不错,从一个供货商的口中得知了一个药材铺藏有他所需的货物。 不久后,他便在午后时分出现在了宪兵司令部。 阳光斜斜地洒落在院子里,为这个“魔窟”驱走了一些阴冷。 一辆军绿色的卡车映入刘松风的眼帘。这辆车轮胎上沾满尘土,显露出长途跋涉的痕迹。车厢内,一箱又一箱的木箱紧密堆叠,宛如一座座小山。 卡车旁,几名宪兵制服的士兵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卸货,同时几个便衣特务也在其中穿梭,协助搬运。这些木箱都经过精心制作,表面涂着淡黄色的油漆,显得朴素而结实。箱体上贴着白色的标签,上面用日文清晰地标注着日期、编号与一串数字。 刘松风瞥了一眼这些标签,心中不禁有了猜测。 他迅速转身,走向门口守卫的休息室。尽管时隔数年,但守门小队中仍有几个熟悉的日本面孔。 当一包哈德门香烟被丢在休息室内的桌上后,欢声笑语伴随着烟雾从窗户缝中飘出。刘松风插科打诨间得知了这辆卡车是从北平驶来的。 这个发现验证了刘松风心中的猜测。 那些箱子里装的,很可能是北平的日本人截获、记录的抗日力量来往的电文档案,它们按照日期与电台频率被分门别类地装箱,而送到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破译。 刘松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这里确实存在一个能够破译军统密码的机构或个人,但究竟是谁?他们又住在哪里?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微微蹙眉,提前将手中的烟卷熄灭,提起东西便匆匆前往那栋拥有客房的三层矮楼。 一路上,他遇到了两队宪兵的严密检查,每次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才能通行,而且还是在电话里得到了南造云子的允许后,不然根本无踏进这里一步。 这种严密的守卫让刘松风更加好奇。 究竟是谁需要这些药材,以至于需要如此严密的保护?难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刘松风心中充满期待,期待着即将见到的人。 “咚、咚、咚。”他轻轻敲响了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显疲惫但又语带烦躁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还有些起床气。 刘松风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等身材、肤色略显苍白的男子。他的目光立刻被那人手中即将完成的面具所吸引。 这个人一直用砂纸在上面摩挲着,根本没有理会他。 “我要演你了。” 等了几分钟后,刘松风突然用日语说出这句话,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这是一个高傲的艺术家,要用特别的方式才能与其沟通,刚好,刘松风略懂。 能剧表演者戴面具的时候,会很小心翼翼地从木盒中取出面具,两手捏着面具的两侧,把面具的正面对着自己的脸,说:“我要演你了。” 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每个能乐表演者表演前都会这样做。 斋藤翔稍显惊讶地放下手中的面具,起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正式态度介绍自己,连南造云子都未曾享有此等殊荣。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斋藤翔。”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几乎呈九十度角。 刘松风同样感到意外,除了死掉的松本太郎,这是第二个向他,一个中国人,如此恭敬行礼的日本人。 “我是刘松风。”他回以一个中国式的拱手礼。 “刘君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了解‘能’的人。”斋藤翔的脸上首次露出了些许生机,他微笑着说,“他们只知道杀戮,对能乐艺术一无所知。” “略知一二,不足挂齿。”刘松风晃了晃手中的罐子,“我是来送鹿胶的。” “哦,这真是你们中国话所说的‘雪中送炭’!”斋藤翔接过罐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嗅了嗅,“我的颜料刚好用完了,这鹿胶是配制颜料的关键材料,太感谢了。” 他脸上洋溢着陶醉的神情,“这是用梅花鹿的皮熬制的,品质比马鹿的还要上乘,真是无价之宝。” “我仿佛能闻到大自然的芬芳,刘君,你觉得呢?”斋藤翔仿佛被罐子中的珍宝所吸引,整个人都想要融入其中。 刘松风虽在心中暗笑:“不是更像尸体的味道吗,还大自然的芬芳……”但面上仍保持着笑容,回应道:“我还以为你要熬中药呢,没想到是用来配制颜料的。你打底用的白胡粉是多久的?” 斋藤翔听到这个问题,更加兴奋了,他得意地拿起面具,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洁白的“白胡粉”。 “刘君,你猜猜看?” 刘松风仔细观察后,慎重地说:“看这色泽,应该超过十年了。” “不,这是风化了二十年的白胡粉。”斋藤翔得意地炫耀道,“我特意托人在美国从墨西哥的海滩运回来的贝壳,那里人迹罕至,有绝佳的材料。” ------------ 第176章 计划制造意外 刘松风的心神已经紧紧锁定在“美国”这个词汇上,他的视线偶然掠过桌面上凌乱的稿纸,那些写满了复杂数学符号的纸张如同迷宫般引人入胜。 他的内心已经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答案,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黑夜的迷雾。 斋藤翔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手指再次轻抚过那罐鹿胶,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等我忙完这几天,面具就完成了。到时候,我要在这里举办一场特别的表演,刘君,你可一定要来观看哦。” 说完,他转向工作台,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创作。 他的话语中虽带着客气,但已明显流露出送客的意图。对于不善言辞的他来说,今天已经算是格外健谈了。 刘松风离开后轻轻带上门,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终于有了一些头绪,但心中仍有许多疑问萦绕。他不知道总部是否知晓这里的情况,损失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老张是否已安全抵达重庆。 这些疑问如同悬在心中的石头,沉甸甸的,不过马上就会有答案。 今天的报纸上又传来了新的接头信息,余幸民即将到来。 凌晨【情报系统】刷新了,印证了刘松风的推测。 【你今天见过斋藤翔,获得相关情报——斋藤翔只想尽快完成这该死的一大堆情报的破译,盼望着回到他那北海道的家乡,去追寻“能”的世界。】 ...... 宁波路新开了一家“爱德华”风格的舞厅,悦来舞厅,听说是南边来的商人开的,虽然比起百乐门、仙乐斯小了一些,但也是五脏俱全,别有一番风味。 霓虹灯闪烁,《夜来香》的情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烟草的气息,伴随着轻柔的爵士乐声,让人不禁沉醉其中。舞厅内灯光迷离,彩色的灯光在旋转的舞池中跳跃,营造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氛围。 舞池中央,身着旗袍的女子们和西装笔挺的绅士们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刘松风从人群中间穿了过去,径直走到了一个包厢,推开了门。 余幸民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正在系着自己袜口的松紧带。他将它打了一个结,翻下袜边,遮住那根打结的绒线。 刘松风突然喜欢上了这种重逢的感觉,很温暖。 尽管眼前的身影被厚重的衣物紧紧包裹,他仍旧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位熟悉的面孔。 他宛如一棵历经风霜的古老松树,岁月虽在其身上刻下痕迹,却无损其坚韧挺拔的身姿。 察觉到有人进入,余幸民缓缓抬起头,目光依旧犀利如昔,深邃中透露出沉稳与智慧。 “快过来坐。”余幸民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宛如久别重逢的长辈,眼中满是对亲人的欣喜与期待。 刘松风在门口稍作停留,环顾四周后,轻轻将包厢门反锁,确保谈话的安全。 他坐到了余幸民身旁,轻声唤道:“老师。” 时隔一年多,这两个字再次在余幸民的耳边响起,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感动,鼻子微微发酸,眼眶也渐渐湿润。 余幸民用手轻轻捶了捶刘松风的胸膛,语气中充满了欣慰与骄傲:“好,好,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没事。身体还结实,没缺胳膊少腿,我就放心了。” 刘松风自信满满地回应:“那是当然,我是谁?我可是您的学生。” “老张回到重庆后给我打了电话,那一刻我可真是吓坏了,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我就知道你警觉性很高,没让敌人摸到尾巴。”余幸民感慨道。 “老张安全就好,他这些年确实不容易,应该有个安稳的后半生。”刘松风补充道。 “老师,对不起,上海站......我没有时间。”刘松风有些沉重地说道。 余幸民却劝道:“战争是残酷的,他们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没有人怪你。” “更何况你保住了老张,这就够了。这些年来,身边的朋友、挚友是越来越少了,真不想看到他们出事。” 刘松风也释然了。 两人开始交换彼此的信息和近况。 “斋藤翔?从美国回来的......名字我确实没听说过。不过我们在美国也有分部,应该能查到一些相关情报。等我回去后,会尽快查一查。”余幸民沉思后说道。 他接着肯定道:“你的推测应该没错。前段时间美国情报局把雅德礼召回去了,这个斋藤翔可能跟他有某种关联。如果两人原先是一个部门的,那么这次密电码被破译很可能就是他的原因。” 不得不说,余幸民的猜测已经十分接近事情的真相。 刘松风不解地问道:“雅德礼编的密电码很差吗?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破解了?” 余幸民微微皱眉,解释道:“雅德礼的密电码并不差,我们部门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这次被破解,可能有其他原因。或许斋藤翔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他们之间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他忧心忡忡地补充道:“此人始终是个隐患,一旦他再次成功破译其他地方的密码,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松风汇报说:“他们从北平运来了大量的密码记录。” “不必担忧,我们已迅速更换了新的密码。”余幸民安慰道,“幸好老张及时回来,否则我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上海站的损失虽然惨重,但也为我们敲响了警钟。” “他应该死于一场意外。”刘松风的声音冷若冰霜,似乎对斋藤翔下了死亡的判决。 他应该死于一场意外,死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子才能抵消他们那股暂时摧毁了上海站的嚣张气焰。 斋藤翔虽热衷于艺术,却也沦为了侵略者的帮凶。在战争的阴影下,无人能置身事外,他亦不是无辜的。 “你确定能行?”余幸民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阻止,一种很纠结的情感。 “已有些眉目,还需要再看一看。”刘松风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请老师放心,我会确保自己不受牵连。” “上海站的重建还需时日,目前我们确实无力再行动。”余幸民满怀歉意地说。 “对了,老张已经算是暴露了,他不能再来这边了,我会再给你配一个联络员。”余幸民突然提到。 “是否如老张一般,是你最信赖的人?”刘松风问。 余幸民瞪了他一眼,“哪里来那么多信任,人生能有两三个知己已属难得。我、老张,估且再加上你,已是难能可贵。” “我会尽量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余幸民补充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注意方式方法。” 刘松风知道以后怎么相处了。 ------------ 第177章 泥娃娃 虽然刘松风对着余幸民说得很轻松,实际上他还是没有想到好办法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意外解决掉斋藤翔。 斋藤翔此人,如同深闺中的千金,藏匿于宪兵司令部之内,四周环绕着严密的守卫,几乎与外界隔绝。 如何下手?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从下水管里放条蛇,趁他洗澡的时候爬进他的浴缸咬死他?不太可能,蛇又不是遥控的,哪能这么听指挥。 在楼下放把火烧死他?也不行,先不说能不能放火的问题,就算是着火了别人也可以从另一边下楼,根本没用。 下毒在他的饭菜里?不可行,这家伙吃饭流程就差跟皇帝一样了。 祈祷天下掉个流星下来砸死他?这个可行,如果自己是上帝的话。 正当刘松风陷入绝望,几乎要抓破头皮之际,一份邀请函和一通电话如及时雨般降临。 在那张洁白如雪,又带有淡淡的金色光泽的邀请函送到贸易公司的时候,电话铃声也同时响起,就像是敌人在他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清楚地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刘松风知道这是南造云子故意为之,以显示他们的力量,即使是再小的事情,也处于他们的掌控之中。 请函来自斋藤翔,通知他将在十日后在宪兵司令部的庭院中上演一场名为《葵之上》的能剧。刘松风对此并不意外,因为斋藤翔在初次见面时就已提及。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南造云子居然薅他的羊毛,要求他提供上好的木材,用于搭建室外的亭台。 这意味着斋藤翔的能剧将在室外进行?刘松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 全面抗战爆发后,热心上海慈善事业的人士认为,对于游民“根本上之救济,厥唯教养”,慈善界领袖及热心人士联合发起成立上海乞丐救济会,该会西爱咸斯路第二收容所收容街头乞丐。 这些群体中,青壮年少见,多是老弱妇孺,以儿童居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儿童群体内开始传唱起一首儿歌。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他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在战争的硝烟弥漫的岁月里,这首儿歌如同清澈的小溪,穿越炮火与尘埃,迅速在孩子们中间传唱开来。 这首歌的旋律简单而纯净,就像春风吹过田野,轻柔又充满希望。每当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火光下,孩子们围坐在一起,轻声哼唱着那首歌。他们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坚定与力量,仿佛是在为这个饱受战火摧残的世界注入一丝温暖与希望。 这首儿歌的传播速度之快令人惊叹。没过几天的功夫就从这个收容所传播开来了,扩散到整个上海,街头巷尾,寻常人家的孩子,租界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在拍手唱着,似乎几天的时间这首儿歌已经取代了这个时代最红的电影明星,已经成为了新的流行趋势。 不光是小孩子在唱,大人们也在跟着哼唱,它的旋律简单,又似乎带有魔性,听过两遍后就再也忘不了。 本来也没什么,但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将这首儿歌又赋予了另一层神秘的色彩,并逐渐取代了它原本的属性,成为人们心中的梦魇。 夜幕下的上海街头,霓虹灯璀璨夺目,光影交错间,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穿行在人群中,摇摇晃晃走到弄堂的角落小解,那是一个醉汉。 王二麻子的眼神迷离,脚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朵之上,随时都可能跌入深渊。他的脸上挂着几分不羁和几分落寞,手中的酒瓶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偶尔溢出几滴酒液,洒落在他的衣襟上。 突然,他的目光被躺在角落上的一个泥娃娃吸引。 那泥娃娃全身焦黑,一岁婴儿大小,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阴恻恻地躺在那里。 在王二麻子迷离的视线中,那泥娃娃似乎活了过来,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他一手提着裤子,不由自主地走近了泥娃娃,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仔细端详着泥娃娃,那逼真的表情和生动的姿态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泥娃娃身上缠绕的彩带随风飘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他的心猛地一颤,仿佛看到了泥娃娃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那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一个人的灵魂。 王二麻子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了喉咙。 “啊——” 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在上演,一夜之间有很多个版本的“遇鬼”故事,而让人传唱的儿歌也带上了一丝神秘色彩,人们突然觉得是因为他们的哼唱才引来了这种东西,不由自主让自家小孩不准再唱这首歌。 “禁果效应”,越是禁止,越是好奇,靠着人们的自行脑补,“泥娃娃”的故事衍生了很多版本,但无一不是恐怖的版本。 租界的小报花了整整一个版面来报道这则“轶事”,配上泥娃娃瘆人的黑白照片和王二麻子惊恐的眼神已经成功让泥娃娃的故事跃升为当前最恐怖的鬼故事,并超过了流传多年的《绣花鞋》、《画皮》。 不同一般的民众,租界高层专门派人调查了这起事件,只不过调查到了乞丐收容所就再也查不到源头了,只知道最先是从这里传开的童谣。 而那些栩栩如生的泥娃娃也不知道是谁捏的,摆在整个上海市区不下几十具,最终被定义为一场恶作剧。 “该死!”斋藤翔气恼地丢下雕刻失败的能面。他起身将窗户紧紧关闭,屋外,隔着围墙依稀还能听见小孩子们唱歌的声音。 那失败的作品躺在角落,越看越像泥娃娃。 ------------ 第178章 表演开始 “我要演你了,请多多关照。”斋藤翔戴上了一张“女面”。 他的内心平静,戴上后似乎真的变成了剧中的那个人物“六条”,起身行走坐卧均变成了那个过着奢华生活的雍容妇人。 演出即将开始。 中国的工匠速度很快,短短几天时间就在宪兵司令部的院子里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能乐舞台。完整的舞台除了主表演台,还应有偏正席的台子,与扬幕的一个走廊。 但这个舞台已经具备表演能乐的功能了,带有地谣座与伴唱席,舞台正面的墙上绘制了假山、花鸟、树丛。 能剧更推崇在室外表演,注重与自然的结合。能乐师认为自然界的种种景观,例如月色、鸟啼、虫鸣和风声,无不为能乐增添灵动的气息。尤其对于“幽玄的艺术”而言,自然界是最好的舞台。如果在室内,演员只能自己翻动衣袖整理飘带;若在室外,风拂起衣带,飘逸感浑然天成。 月朗星稀,伴随着笛声与鼓声,戴着能面扮演六条的斋藤翔姿态优雅,脚步沉重,缓缓出场。此时她身着金箔色的窄袖和服,下穿黑底团花图案的裙裤,外披橙底金线刺绣的华丽唐织外褂,手执折扇,一股哀怨的女子形象还未开演便跃然于舞台之上。 舞台下,那些深谙此道的日本人均满意地点头,随着鼓声的起伏轻轻摇晃着脑袋。 而在第一排,三浦三郎的目光并未专注于舞台上的表演。这场他看过无数次的演出,早已失去了新鲜感。他低声与身旁的南造云子交谈着,声音几乎被周围的器乐声所淹没。 “北平的电文,是否已经成功破译?”三浦三郎淡淡地问道。 “是的,已经完成了。”南造云子回答,尽管她的眼睛依然紧盯着舞台,但心思显然不在那上面,“不过,军统那边已经更换了密电码,他们似乎察觉到了。” “无妨。”三浦三郎轻松地说,“只要有他在,我们依然能够源源不断破译其他电文。他们的防备,是徒劳的。” 南造云子却有些忧虑,她微微侧头看向三浦三郎,“表演结束后,斋藤先生将返回他的家乡。我多次劝说,但他坚持要走。” “那就让他去吧。”三浦三郎的眼中闪过一丝严厉,“到了北边,你的老师会关照他的。为了帝国的事业,每个人都必须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他似乎忘记了,自己首先是帝国的子民。” “我明白,为了帝国,我愿意付出一切。”南造云子立刻表态,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再过几日,兴亚院的渡边特使将抵达上海。”三浦三郎突然提及了一个重要事项,“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需要我们完成。特高课与76号将牵头执行,届时,你需要带上李世群和东南贸易公司的刘松风,与晴气中佐会面。” “是。”南造云子迅速回应,心中却对这次会面充满了好奇。刘松风,那个在众人眼中并不起眼的小角色,为何会引起兴亚院特使的注意?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务? 兴亚院,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南造云子是了解的。战争伊始,日本大本营建立了这个机构用于对中国的经济掠夺,实际是榨取中国的人力、物力、资源以补救它日益枯竭的财政经济。他们的权力很大,几乎凌驾于其它战时机构之上。 台上的表演已经完全吸引不了她了,南造云子又看了看正在与吴四宝嬉皮笑脸的刘松风,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三浦没有明说兴亚院派人过来的目的,她也不敢问。 “松风老弟,你有没有觉得凉飕飕的?”吴四宝勉强又看了一眼舞台上正在唱跳着的表演,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物,转头询问起来。 “你是觉得日本人的表演鬼里鬼气的?”刘松风反问道。 “你也觉得吗?叽里哇啦的,听不懂,又像是跳大神的,大晚上看这个也不怕晚上睡不着,他们这是什么爱好......"吴四宝咕哝着。 “跟你说,”吴四宝探过头,凑近刘松风的耳旁,“老哥我前几日也看到了城里的‘泥娃娃’,你说那个泥巴捏的东西哪里来的,第一次看到还怪吓人的,跟这舞台上的女鬼差不多。” “不会吧,吴队长还怕鬼?”刘松风的表情很浮夸。 “当然......当然不怕,只是偶尔也会......”吴四宝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感觉有些空空的。他的手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胸前衣服下的一个硬物,那是一个佛像,他在撞见泥娃娃的第二天就驱车到寺庙里求的。 刘松风斜着瞥了他一眼,心里很是鄙夷。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吴四宝这短短几年残虐的人命又岂止几条,他怕这些冤死的亡魂回来索命,也怕真有阴曹地府一说,那些亡魂借着泥娃娃的躯体回来报仇。 过了几分钟,吴四宝似乎适应现场的气氛,他的底气又回来了。 他的脸上又挂起了笑容,谈论起了他去过的某个私人俱乐部。 “松风老弟,这表演没意思,等会儿我带你去那个俱乐部消遣一下,那里有模仿伦敦舞团的艳舞女郎,那身材,那大长腿。” 吴四宝的表情越发夸张起来,“她们在圆桌上跳舞,腿都要踢到房顶上吊着的枝形吊灯了......” 刘松风配合发出一阵笑声。 “咳......”李世群转头轻咳起来,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两人。 表演进入了高潮,化为恶灵的六条举起手中缠绕金箔的黑色木杖不断击打,与高僧斗法。舞台上开始冒出一阵阵烟雾,那是用烟饼制造出来的烟雾,主要成份就是硫磺与松木渣。 刘松风闻到了硫磺的味道,他将手绢拿了出来,悄悄捂住口鼻。 化身成恶灵的斋藤翔跪坐在地上摇晃着,他的双手置于脸侧太阳穴,似乎在追问为何自己会变成这样。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癫狂起来,身体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像吃醉酒的人一样在舞台上乱逛起来。 三浦三郎皱了皱眉,似乎有不些满现在的表演,与他印象中完全脱节了,根本没有这一出。 而舞台上化身成恶灵的斋藤似乎真变成了恶灵的同类,具有了通灵的能力,他发出一声惊呼:“鬼娃娃!” 扑通! 整个人重重跌倒在舞台上,半天没有动作。 器乐声也在这刻戛然而止,配合他表演的艺人愣住了,这个戏有这一场吗? ------------ 第179章 斋藤翔之死 犬吠声凄厉。 刘松风掏了掏耳朵,又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了特高课大礼堂墙壁上挂的钟。这才一点半,不过已经是第二天了,凌晨一点半。 斋藤翔死了,死于众目睽睽之下。 南造云子立即封锁了整个宪兵司令部,当晚观看了表演的、来过现场的全都被扣留下来一一盘查。 他们像是货物一样被一股脑塞进开大会的礼堂里,等待着询问,除了三浦三郎与南造云子,似乎所有人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连李世群也不例外。 礼堂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烟雾缭绕。 他有些生气地独自坐在礼堂一角,76号的大小特务很有识趣,知道他在气头上,也没有上去搭讪。对李世群来说,生气不是因为有人死了,斋藤翔是谁关他屁事。他生气的点在于日本人的对他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感让他有些自卑起来。 到底不是自己人,日本人还是防着自己,还是搞钱重要。忽然想通的李世群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出现了一种自我满足感,脸上泛起一股潮红。 吴四宝几乎对每一个熟悉的人发表着自己的观点:“看他那死球样,绝对是被吓死的,该不会真的看到鬼了吧。” 所有的听众都在嘴上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但又在心戚戚中,无他,因为他们都看过斋藤翔的死状,真的像是被吓死的。 他的嘴巴微张着,脸上满是狰狞,眼里全是恐惧。 和自然死亡尸体相比,吓死的尸体脸上表情比较狰狞,因为被吓死的瞬间,血流冲击心脏,造成心脏功能损坏,伴随巨大的疼痛和恐惧感,这些会在面部表情反应出来。 更重要的是,斋藤翔死前那声惊呼,听得懂日语的都知道他喊的是“泥娃娃”。 难道真是恶鬼索命? 难道真有泥娃娃的恐怖传说存在? 大家都在现场,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鬼,只有你斋藤翔看到了? 一个戏子而已,为什么司令官阁下那么紧张?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些疑问盘旋在心间,再加上等待询问的那种煎熬,脸上均是浮起一丝烦躁。 与此同时,院子里灯火通明,一个紧急成立的调查小组正在打着手电在现场查找着什么,另一组人正在斋藤翔的卧室里搜索着,还有医生也在加班,斋藤翔的死因需要一个确切的结论。 万里浪由于平时心细的作风,加上他并没有来观看这场演出,他也出现在了调查小组的队伍里。 整个亭台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牵着警犬的特务巡弋着,手电筒的灯光晃动着,像极了舞厅里的霓虹灯。 一直到凌晨五点的时候,整个调查小组有了结论,医生的尸检报告也出炉了。 斋藤翔死于心脏骤停。 医生的解释是过快的血液循环如同洪水一般冲击心脏,致使心肌纤维撕裂,心脏出血,从而导致的心脏骤停。 这是科学的说法,在场的特务都知道,这跟被吓死的人死因一模一样。 三浦三郎一言不发,脸上平静得可怕。 “我们检查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分别做了毒理测试,没有发现问题。”万里浪汇报道。 “怎么做的测试,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三浦开口问道。 “特高课的犯人多。”万里浪说得很轻巧,那些犯人的价值就跟小白鼠一样,或许还不如它们。 “他的衣物、面具、折扇均没有问题,舞台制造烟雾的烟饼也是正常的,没有毒性。” “不过最奇怪的是斋藤先生的房间里几张没有雕刻完成的面具,样子很奇怪,像......”万里浪说到这里暂停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浦。 “直接说。”三浦有些不耐烦。 “像泥娃娃。” 房间里的人一片哗然。 难道真是恶鬼作祟? 或许是因为能戏表演真的能通灵,招惹了鬼神? 三浦眼睛一瞪,压制了房间内不安的思潮。 “关于泥娃娃事件,你有什么看法?”他转头问向南造云子。 “我已经调取了工部局与公董局关于泥娃娃事件的报告,他们的结论均一致,认为只是一场恶作剧,并没有找到事情的源头。”南造云子清了清嗓子说着,她的手上正抱着一摞文件。 “难道真的在报告上写着死于鬼神之类的屁话?”三浦有些恼怒地看着众人,厉声问道。 医生壮着胆子试探着说了句:“死于本身的未知疾病。” “就这样吧结案吧,云子留下,你们出去吧。”三浦意兴阑珊说着,摆了摆手,瘫软在大班椅上。 万里浪有些踌躇,他有些话没有说,只是他的一点小发现。 室外搭建的亭台已经被他们拆散架了,他在其中一根的底部发现了一些烧焦的痕迹,很小的位置,约摸有一个鸡蛋大小。 按理说新刨的木料不可能有这种焦痕,但也可能是工匠意外造成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最终万里浪还是没有开口,既然三浦已经决定结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浦眯着眼睛躺了良久,忽然开口:“云子,宪兵司令部的调查进行的如何?” “因为是秘密调查,进度有些慢,才进行了一小半。” “继续调查,这种意外不应该再发生了。”三浦沉声说道。 “司令官阁下怀疑这次的意外是因为‘剔骨刀’......”南造云子很吃惊,她不知三浦的怀疑从何谈起。 “你我都是军人,不可能相信鬼神之类的话,斋藤的死太凑巧了,或许就是那个漏网之鱼干的,上海站刚被我们重创,他们有最大的动机,只是不知道这条‘鱼’用什么是什么手段。”三浦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南造云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剔骨刀”干的,那他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 ...... 刘松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刚好赶上早饭。 张静雅从外面买回来的豆浆油条,两人静静坐在一起吃着。 她突然说了一句:“昨天帮你收拾屋子,怎么在家里放着白磷,太危险了吧。” 刘松风闻言愕然,支吾着说:“也......没那么严重吧,做点小试验,泡在水里的,不会着火的。” 他快速吃完早餐,进了自己的房间。 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也没有,张静雅打扫得很干净。 除了右上角摆了一本书——《梦的解析》弗洛伊德。 白磷的瓶子还在那个角落里,静悄悄的。 他想了想又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个牛皮纸的包装袋,袋子已经瘪了,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一串英文字母——deStrOying angel。 翻译成中文就是:毁灭天使。 这是一种生长在北美洲的蘑菇,刘松风费了老大劲才搞来的。 “哗啦哗啦——” 刘松风拉了一下斯坦达冲水马桶的开关,将这些东西都冲进了下水道。 ------------ 第180章 擦屁股都闲咯都慌 这些日子里,刘松风一直回想着自己以前的生活。 或许是刘母离开太久了,也或许是老张不在上海了,更有可能是黄招娣也离开了。 尽管张静雅也跟他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他仍然有一种“独守空闺”的感觉,即便在穿越前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可能是长时间处在这种群狼环伺的环境下吧,神经太紧绷了,让他夜里老做梦,也幸好他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不然对一个潜伏特工来说就太危险了。 梦里常常会想起那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爷爷,枯树皮一样的老脸上满是慈祥。 “乖孙,记住这句话,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如果有洋鼻子欺负我们中国人,记住,一定要揍他们。” 梦里还穿着开裆裤的刘松风天真地点了点头。 等他刚开始记事时,又被人贩子拐走了,卖到了杀手集团,被训练成了一个冷血的杀手。 叛逃出这个组织后也不敢再回到家乡,生怕连累到家人,就这样一直靠着暗网生存着,直到那颗子弹送他来到这个时代。 刘松风一直得记得这句话,深深地烙进了心里,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最大程度的容忍这个正在抱着他大腿的家伙。 他能克制住这具身体的隐患,不代表他喜欢恶心的鼻涕。 小胖墩陈宇航瞬间化身为“抱腿侠”,匍匐在地,双手如同铁钳般紧紧锁在刘松风那尊贵的西裤大腿上,眼泪鼻涕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往刘松风的裤子上“泼墨”。他声嘶力竭地哀嚎:“刘哥啊,兄弟我穷得叮当响啊!你瞧瞧,这世道多难,我这倒霉蛋儿,简直比黄连还苦啊......” 刘松风眉头紧锁,犹如雕塑家在精雕细琢他的作品般,努力试图挣脱那双如胶水般粘人的小胖手,可无奈小胖子的“狗皮膏药”功夫太过深厚,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我说胖子,你那些悲惨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想拿货,拿银子说话。” 一番努力,他终于从陈宇航那“爱的怀抱”中挣脱出来,退到一旁,准备静观其变。 陈宇航见一计不成,立马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眨巴着那双泪眼,委屈地说:“刘哥,是真的!上次那批货,全让山贼给劫了,我侥幸逃脱,小命都快没了。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最怕疼,你看我这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仿佛展示着稀世珍宝般。刘松风定睛一看,那大拇指上不过是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线,估计当时就愈合了。 他眉头微挑,心中早已洞悉一切,但看到陈宇航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免泛起一丝涟漪。更何况,他深知陈宇航此次赊账的缘由——年初的皖南事变后,重庆政府断了红党的军费,日子确实难过。 陈宇航见刘松风态度有所松动,立刻加大火力,死缠烂打:“刘哥,你就帮兄弟这一回,等资金回笼,立马给你送来。” 刘松风面露难色:“胖子,我只是个跑腿的,这事儿难办啊。” 陈宇航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三个月,就三个月!” 刘松风痛快地点头:“你说的,三个月?那行。” 陈宇航趁机补上一句:“别算利息哦。” “行了行了,你这单生意,我算是赔本赚吆喝了。”刘松风一边抱怨着,一边忙着给他开提货单和通行条。 陈宇航一脸灿烂:“谢了刘哥,等兄弟我凯旋归来,百乐门,包场!” “快滚吧!”刘松风挥了挥手。 “好咧。” 在陈宇航还未跨出门时,刘松风又叫住了他。 “小心一点。” “谢谢。”陈宇航的这一声正式了很多,跟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彼此,但每一次谈生意时总会来这么一出,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一种习惯,像戏台上唱戏的一样。 ...... 当刘松风被李世群突然带入梅机关时,他心中满是困惑,以为这又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甄别行动。 然而,当他看到一旁笑容可掬的南造云子,以及随后被介绍的兴亚院特使渡边信也时,他心中的迷雾开始逐渐散去,意识到这些敌人又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对于兴亚院的底细,刘松风心知肚明。 他们如同贪婪的饕餮,无情地吞噬着敌占区的经济资源,将中国的财富源源不断地运回后方,以满足他们战争的需求。 而这次,戴着小眼镜、显得精明的渡边信也,他的出现自然也让刘松风猜到了几分来意——无非就是围绕着钱财展开的。 穿越前,刘松风曾看过一则消息,提及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在解放后期几乎沦为了废纸,一板车的法币只能换来一个馒头。 为什么法币会贬值得如此之快? 除了国民政府滥发货币的原因,更多的是日本人精心策划的“货币战争”在作祟,他们印制了大量的伪币流入日占区,破坏了中国的金融市场,也加剧了中国抗战的经济压力。 货币战场,虽无硝烟,却同样残酷。这是一场政治与经济的较量,是战争中的辅助手段。对于制造伪币的一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低成本高回报的策略,但最终受害的,始终是那些无辜的中国百姓。 刘松风振作精神,准备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 渡边微笑着开口:“听闻刘桑在商界颇有声望,东南贸易公司在刘桑的引领下,为我军部节省了不少开支,这是功不可没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刘松风姿态放得很低,谦虚说道。 在场的人中就数他的职位最低,能不放低姿态吗。 渡边显然很满意,不住地点头,他突然做了一个手势。 站在边上的一个日本军官拿出一个黑色的皮箱,打开后放在了众人面前。 满满一箱的法币,而且还是旧钞。 “刘桑,你看看。”渡边也不多说话,只是示意刘松风察看。 刘松风也不客气,随手拿了一摞放在手中,用拇指与食指摩挲起来。 随后他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将这摞法币随意丢了回去。 “就这?擦屁股都闲咯都慌。” 李世群闻言有些骇然,你想死吗,敢跟日本人这样说话。 ------------ 第181章 中储劵 渡边信也轻抚着那几近脱落的卫生胡,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竖起大拇指。 “刘桑,你的洞察力令人钦佩。在我面试的众多人中,你是最快识破问题所在的。” 他进一步好奇地追问:“能否分享一下,你是如何迅速发现这批钞票的破绽的?” 刘松风狡黠一笑,眼神中闪烁着精明,他举起手,指尖模拟着数钱的动作,轻描淡写地回答:“熟能生巧罢了。” 李世群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箱法币竟全是伪币,不禁心中惊疑:难道这是日本人在造假?妈的,真会搞钱。 他的脑子转得很快,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搭着顺风船,再往自己的口袋里捞一些。 刘松风继续解释:“这批钞票虽经特殊处理,看似在市面上流通了很久,但手感与真钞截然不同。稍加留意,还能发现其色泽与真钞有差异,水印与暗记也没有完全仿制成功。我是开商行的,与钱打交道频繁,只需一摸便能辨明真伪。” 晴气和南造云子静坐一旁,面无表情,显然早已洞悉内情。 渡边信也面露失望之色,感叹:“看来陆军第九科学研究所还需加把劲啊……” 他们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历经多次试验,最终造出的假币仍未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连刘松风这样的小角色都能轻易识破,又如何能指望它在中国市场畅通无阻,骗过银行那些真正的专业人士? 他不甘心地再次询问:“刘桑,若我给你这批假币,你有办法流通出去吗?” 刘松风遗憾地摇头:“渡边先生,与我往来的皆是经验丰富的买办和洋行经理,他们的眼力更为犀利,轻易是骗不了他们的。” 渡边信也彻底泄了气。 其他与兴亚院合作的机构也反馈效果不佳,“松”、“梅”、“兰”、“竹”各特务机关以及下辖的贸易公司都进行了试验,虽然可以使用出去,但很难大规模地用出去。 当时中国本土伪造货币手段落后,一般民众的防伪钞意识并不是很强,通过“上午买只鸡,下午买粒米”的方式可以从小商小贩手里交易出去,但这种速度太慢了。 一旦大量交易,那些经常与钱打交道的,像刘松风这样的买办、银行的职员都会发现端倪,根本用不出去。 勉强有一个办法也只是真假混用,以达到鱼目混珠的效果。 这种方法代价太高。 日本人是贪婪的,这种本性促使不满足于这种攫取资源的方式与速度,企图一口气吃成胖子。 上海是亚洲的金融中心,伪币只有从这里才能快速地流通出去,趁着重庆政府还未反应过来前迅速流通进入市场。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得到真正的造币设备与材料才行......” 渡边喃喃自语,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刘松风低下头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晴气劝了一句:“金钱是打开一切方便之门的钥匙,渡边阁下,如今这把钥匙就快要成型了,不必过于着急。” 渡边想了想,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脸色好看了一些。 晴气又说道:“我们还有一把钥匙。” 他从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关于设立中央储备银行之觉书》?”渡边有些惊讶,不自觉念出声来,他来了兴趣,迅速翻看起来。 “不错,双管齐下,也可以解帝国的燃眉之急。”渡边看完后不吝赞赏。 “周佛海的这个建议挺不错的,我已经报告给大本营了,已经获得批准了,不日将成立中央储备银行,发行中储劵,逐步取代华北地区的军票、联银劵。” “会不会跟蒙银劵、联银券一样发行受阻......”渡边有些担忧。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早在1937年12月 ,日本人在张家口成立了“蒙疆银行”,发行货币“蒙银券”。 1938年3月,日本人又在天津成立了“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货币“联银券”。 同时日伪政府宣布,法币即日起在华北地区只能流通一年,也就是说1939年3月10日,法币在华北沦陷区即将变为废纸。 但当这纸命令到达天津租界时,租界的列强并不承认他们的这种货币。 为什么外国政府不认日军发行的伪币,难道是为了支持民国政府吗? 当然不是。 打个比方说,张三养了两头猪,李四养了四只羊,奥德彪开了一个小卖部。 张三将猪卖给了李四,李四于是给他开了一张收据,讲明了拿着这张收据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拖走两只羊。 张三拿着收据去了奥德彪的小卖部买烟酒。 奥德彪知道李四有信用,于是收下收据,将烟酒给了张三。 李四的收据就是货币的雏形,这张收据代表了两头猪的价值,体现的是李四的社会信用。 在金本位或银本位时代 ,货币的发行需要相应数量的黄金或白银。而法币时代,货币的发行根基是一个国家的经济。 日本人有信用吗? 毫无信用可言,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根本就是废纸一张,这也是老百姓根本不用这些货币的原因 。 外国银行也不是傻瓜,根本不认可他们的流通。 晴气胸有成竹道:“这回我们有76号与特高课,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一定可以让中储劵流通起来。” 晴气很有信心,在枪与手榴弹的帮助下,将这些东西往那些公司、银行的柜台上一放,76号那些投降过来的汉奸一定可以让这种货币顺利流通起来。 李世群有些不自然地配合着笑了起来,心里很是腻歪。 上个月开会时他碰见过周佛海,听对方提过一嘴,说以后76号的薪水都将用另一种货币替代,他还没当一回事,以为是用日元,谁知道是自己印的中储劵。 这种废纸狗都嫌弃,居然用来替代76号日常运转所需要的资金?李世群已经预见了发薪水时的场景,那将是一场灾难。 他闭上了眼睛,觉得太阳穴附近开始疼了起来。 中国人民真是多灾多难,刘松风心里泛起一股悲凉。伪币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伪政府又主动跳出来帮助日本人发行货币破坏中国的经济,他们已经毫无下限了。 ------------ 第182章 新的联络人 福煦路181号是众人皆知的福康俱乐部,是赌场。 这附近都是法国人圈地修起来的,包括504弄多福里。 它是一条建于1930年的“新式里弄”,里弄为石库门住宅,砖木二层结构,总计66幢,两边按六排行列式布置,总弄和支弄都较更早期建造的里弄要宽。 刘松风原先与黄招娣居住的那个房子已经退了,他又在此处租了一间。周围的喧嚣与鱼龙混杂反而成为了一种保护,很好的一个安全点。 已经是深夜了。 昏黄的灯光下,一只透明的烧杯静静地立在那里,它像是一个等待填充的空白画布,准备记录下即将发生的化学反应。 刘松风戴着手套,心无旁骛地往烧杯里注入不知名的液体。他轻轻拿起烧杯,手指在杯壁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接着,他拿起旁边的酒精灯,轻轻擦燃一根火柴,“咔嚓”一声,蓝色的火焰瞬间跳跃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酒精灯移到烧杯下方,火焰在烧杯底部舞动,温暖而明亮。 随着温度的升高,烧杯中的液体开始微微冒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又紧接着倒入其它的液体。 刘松风不时看一看怀表,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只有烧杯中液体的翻滚声和酒精灯的燃烧声在静静地流淌。 时间到了。 他拿起夹子将烧杯端了起来,倒进预先准备好的模具里面,那是一张脸型的模型,这是刘松风正制作的人皮面具。 接下来就是凝固冷却的时间了。 原先的那张黄脸汉子的脸太多人见过了,已经不适合用于接下来的接头。 余幸民为他安排的新的联络人已经到上海了,就等着他去接头了。 张达夫是唯一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准备以后都将用这张脸孔与之见面。 ...... 北站附近的姚家宅新开了一家铺子,修鞋铺——小陆擦鞋店。 只有十几平米的地方被满满的柜子与各种修鞋工具堆满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前面的铺子,后面就是住家生活的区域,有阁楼,有院子。 店铺老板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稚嫩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坐在一张木板凳上正在门口忙碌着。 这家店不仅擦鞋,还能进行修补,绱鞋、纳鞋底子、缝鞋帮子……等等,均是手工操作。 他叫小陆,是临澧培训班第5期,也就是在重庆培训毕业的。 临训班学员入伍三个月进行基本军训,后六个月便是特务技术训练,分成情报、行动、军事、电讯组分课程训练。 他从培训班毕业后被分配到了成都进行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回连重庆都没回就被余幸民派到了上海。 有了一个好的掩护身份,潜伏工作至少成功了一半。 小陆家是农村的,跟着走村串巷的父亲学了一手修鞋的本领,刚好在这偌大的上海有了一个比较适合的掩护职业。 他小心翼翼地将锥子扎进一只皮鞋的帮子边缘,接下来换成大头针,穿上线绳后开始像缝补衣服一样来回补起来。 这只皮鞋的主人是公司的职员,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狼狈不堪,即便是鞋帮子脱落了也舍不得换掉,勉强缝补粘合上后又可以对付两年。 一脸专心致志的小陆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实际上第一次被派到敌占区的他内心有些彷徨、不安,也有些害怕,也有兴奋。 一直都有同期学员的光辉事迹传入他的耳朵里,眼瞅着他们建功立业,军衔升级,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在成都这个大后方的他内心还是有些焦灼。 可当差事落到他的脑袋上后却也不像以前想象中的感觉一样,还是有许多未知的恐惧在等待着他。 会不会暴露在敌人视线中? 接头的同僚好不好相处? 能不能圆满完成潜伏任务? 接发电报会不会被敌人的电侦车发现? 他的内心很忐忑,“剔骨刀”,他只知道这个代号,其他的余幸民什么都没有对他说,而他的任务也很简单,只是将“剔骨刀”获取的情报编译后发给总部,还有在固定的时间里接收电报,传达总部的命令给“剔骨刀”。 “剔骨刀”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今天就是接头的最后一天了,为什么他还不出现? “修鞋的,能擦鞋吗?”一个声音钻进小陆的耳朵里,同时他感觉到了阳光被一个厚重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 “擦,先生请坐。”小陆起身拿起腰间的抹布,掸了掸门口藤椅的灰尘,即便它上面其实也挺干净的。 说话的人坐下了,小陆这才看了看这个刚到的客人。 中年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就像一颗不起眼的沙砾,让他进了街面上就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他的皮肤不算白皙,但也绝不黝黑,是那种健康的麦色。 只有他的眼睛,是那种深邃而难以捉摸的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这里能换特制的鞋底吗?”刘松风开口问道。 小陆正在动作的手猛得一顿,内心一喜,终于来了。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用平时说话的口吻回答,只是他的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颤音。 “当然,先生需要哪种鞋底,是耐磨型的,还是轻便型,亦或是透气型的?” “都不是,有防水的吗,真正的牛皮的?” “有,只是价钱不便宜。” “不能超过十个大洋。” 至此,接头完成,暗号双方都对上了。 小陆站起身,一脸和煦地邀请道:“铺子里没有,先生可以到后院看一下,材料都在那里放着呢,瞧仔细了再订做。” 刘松风不着痕迹望了望周围,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后院。 “你终于来了,叫我小陆就好。”小陆难掩内心的激动,伸出了手。 刘松风没有回应,平静地说道:“长话短说,客套话就不说了,重要情报,日本人计划发行伪币......” “还有汪伪政府将会发行中储劵......” 刘松风说得很快,即便是受过训练的小陆也是勉强跟上他的速度记录下这些重要情报。 小陆有些兴奋,第一次接头就能传递这么重要的情报,这里真是来对了。 他还想跟“剔骨刀”说些什么的时候,后者一言不发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呃......"他有心想再聊一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刘松风在门口停了下来。 “以后晚上不要出门,我会不定期过来,不必惊慌。” “缺钱跟我说,不要经常去银行取经费。” “记住没有?”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小陆听得有些恍惚,感觉像是在面对教官,反应过来后急忙点头说是。 刘松风走了。 后院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小陆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这第一次接头跟他预想的画面不一样,这个“剔骨刀”虽然就在眼前,但又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 ------------ 第183章 总部的对策 在枣子岚垭正街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门洞上,两盏红灯笼依旧悬挂,它们曾是过年时增添喜庆的装饰,然而即便年节已过,也无人将它们取下。穿过这扇看似普通的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敞的院落映入眼帘。 院落深处,一排低矮的混凝土建筑静静伫立,这里是军统在重庆重新部署的总部,也是命令的中枢,所有的战略决策和指令都源自这里。 戴春风坐在桌前,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手中的情报上,原本满满一包的香烟,此刻已消耗过半,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周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烟灰。 “日本人启动了‘杉工作’,计划由陆军第九科学研究所试制的伪法币,通过梅、兰、竹、松等特务机关以及上海的华新公司、民华公司,借着真法币与伪币混合使用,鱼目混珠,打入中国金融市场。” “该伪币目前仿制尚不完美,容易分辨,但日本人计划入侵香港,寄望于缴获我方造币厂与造币设备改进自身的伪币制造技术,应尽快转移工厂。” “另,汪伪政权不日将发行中储券,将逐步取代日本人在华北地区使用的军票等伪币。” 情报很长,信息量巨大,除了刘松风在梅机关获取到的,还有【情报系统】刷出的更加详细的内容。 见戴春风陷入沉思,毛善余小心翼翼地问道:“局座,关于我们在香港的造币工厂是否转移的问题,以及在九龙的中华书局有一批新印刷的法币和印钞机器,一旦日本人真的进攻,英国人能否守住?这些情报是否过于耸人听闻?” 余幸民同样面露关切,这回传来的情报太重要了。 起初他还是有些担心临澧培训班刚毕业的小陆不能适应在上海的潜伏工作,毕竟是个新手。但他又没有其他的心腹能够派给刘松风,老张只有一个,再也没有这号人。 也不能派一个老手过去。 老手就意味着在军统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已经变得油滑了,而且分不清到底归属哪一方的势力,毕竟人心隔肚皮,表面上难分忠奸。为了保护刘松风,余幸民只能兵行险着,派一个新手过去。 目前看来,小陆是合格的。 想到小陆提心吊胆发送完这份冗长的情报后可能已是大汗淋漓,余幸民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戴春风的目光凝重地扫过毛善余和余幸民两人,缓缓开口:“幸民、善余,你们都不是外人,情报中关于日本人的动向,特别是第二条,令我深思,这与侍从室的一些战略猜想也不谋而合。你们认为,日本人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南下太平洋,与美国人正面交锋?” 毛善余听后,不禁惊呼道:“日本人疯了不成?” 余幸民先是一愣,随后沉思片刻,认为这并非全无可能,毕竟日本人真的计划进攻香港,就会与英国交恶,再多一个美国敌人似乎也并非无法想象。 戴春风此时显得颇为兴奋,他竖起手指,逐一阐述自己的观点: “首先,日本民族素以冒险和赌性著称。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他们均赌赢了。他们或许真的认为,在太平洋战争中,也能赢过美国。” “其次,二战以来,美国对日本的封锁已使日本资源匮乏,他们急需钢铁、石油、橡胶等战略物资。” “再者,日本对太平洋的野心由来已久,这是他们发动太平洋战争的关键因素。” “最后,一战后的华盛顿会议,日本与美国之间结下的梁子,或许此次会成为他们报仇的契机。” 戴春风站起身,激动地继续说道:“如果日本人真的南下与美国开战,那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机。他们将会分散兵力,我们便能得到喘息的机会,同时,他们也将面对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 “这份情报来得正是时候,几乎印证了侍从室的推测。”戴春风赞赏道,“‘剔骨刀’不愧是功勋级情报人员,连这样的机密都能刺探到。” “领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高兴。”戴春风强调道。 对于戴春风来说,最后一句话最重要,那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领袖高兴了,他才能高兴;领袖生气了,他也会跟着担忧。 余幸民则持谨慎态度,提醒道:“这些都只是猜测,我们还需要更多确凿的情报来支持。” 戴春风听后,收敛了亢奋的情绪,恢复冷静,“是啊,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长沙会战能够守住,才能打破日本“以战养战”的野心,遏制住他们的嚣张气焰。” “如果输了……”戴春风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他努力鼓舞着自己,“但我们一定能赢。” 重新冷静下来的戴春风将注意力转回到“杉工作”上,询问起关于造币工厂的情况。 毛善余迅速回答道:“除了香港,我们在缅甸仰光也有一个造币厂,通过滇缅公路运送回国。此外,我们还委托了美国人帮我们印制了一批法币。” 戴春风听后,果断下令:“立即派人前往香港,务必确保即使无法运走设备,也要将其彻底摧毁,绝不能让日本人得到。香港毕竟离广州太近,风险太大,一旦被日本人仿造成功,那将是一场灾难。” 余幸民问道:“那要如何应对已经开始流入市场的伪币?” 戴春风被问住了,紧锁眉头,一时之间也没有好的办法。 “收缴?提醒注意?查获?”戴春风一连想了好几种办法,均被自己否定了。 不是这些办法不行,而是太费时费力了。 毛善余突然灵光一现,斩钉截铁说道:“局座,‘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们应该主动出击,以牙还牙。” 戴春风没听懂,若有所思。 “以假对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们伪造我们的法币,我们也可以伪造他们的中储劵、军票,换回大量的物资,供应我们的军队。” 戴春风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满是笑容:“哈哈,这办法不错,善余,还是你聪明。” 余幸民补充道:“他们不是要发行中储劵吗,最好跟他们同一时间进入市场流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没有他们的钞票版样,这是一个麻烦事。” 戴春风对此却并不担忧,“那个新成立的银行总裁不是周佛海吗,那就好办了。” 余幸民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 毛善余见状,笑着解释:“他的母亲在我们手上,局座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只需要拍几张照片过去,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戴春风继续下达命令。 “那就双管齐下,命令‘红颜行动小组’侦查伪币存放地点情报,获悉后转给‘抗团’的曾家才,他们已经歇得够久了。” “善余负责伪造中储劵的事,周佛海就交给你了。” “将王千帆放出来,让他带人回去重建上海站,我们不能再当瞎子、聋子了。” ------------ 第184章 牌桌上 愚园路的一栋别墅内,这里是吴四宝的其中一处房产。 别墅内,一只强光吊灯悬挂在麻将桌的上方,即便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它仍旧静静地散发着光芒。 每当洗牌之际,牌桌上那些璀璨的钻戒便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影,令人目不暇接。 张静雅那张稍显冷漠的面容,在灯光下更显清丽脱俗。她的手在牌桌上机械地移动着,偶尔发出低沉的“嗯”声,但心思显然不在此刻的牌局上。 不久前,她从秘密渠道收到的情报要求她务必找出日本人制造的法币伪钞的藏匿地。情报上醒目的加急戳记,表明军统总部对此事的极度重视。 然而,对伪钞毫无了解的张静雅,面对这个陌生的任务,感到一片茫然。 伪币到底是什么?它长什么样?卖东西的人是傻的吗,如果是假的又怎么会收? 当她把这件事告诉马伯初后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假币的危害极大,它扰乱正常的金融秩序,破坏一个国家的经济。 马伯初作为过来人,告诉了她一个小故事,可以说是民国以来的第一起伪币案。 直奉战争时期,东北流行一种“一二大洋汇兑劵”,有多种面额大小,类似于现在法币的一种纸币。 突然有一天,东北市面上出现了一种仿造度较高的汇兑券,不是在银行工作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起初张作霖以为是东三省官银号的经理彭相亭干的。彭相亭是他的“把兄弟”,居然在后方拆台,张作霖恨铁不成钢,将之打入了死牢。 后来才发现是直系的曹锟为了支持吴佩孚对张作霖开战,让印刷局火速盗印东北官银号百元钞500万元,并发行流通。 曹锟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扰乱东北的经济,让张作霖下不了台;二是通过套现,可以解决直系军队军费的问题。 而且他还进行了周密部署,让人嫁祸于彭相亭。 1925年,直奉战争结束后,张作霖派杨宇霆来到天津,将这批伪钞全部销毁,这起案件才算终结。 这是民国起的第一起伪币案,当时正在东北的马伯初经历过这件事,印象深刻,知道这东西的危害之大。 马伯初还告诉她,现在日本人只是在伪造法币,以后说不定还会伪造根据地的“抗币”。 他很重视这个情报,决定马上上报,并叮嘱张静雅在查找时万分小心,毕竟日本人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守卫一定相当严密,任何企图靠近、打听存放点的人都会进入那些特务的视线中。l 张静雅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但她心里觉得马伯初高看她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伪币啊,伪币,你在哪里...... “静雅,你怎么不让你家先生给你买个钻戒呢,三克拉五克拉都行,女人嘛,就得对自己好一点。”吴四宝的老婆佘爱珍突然开口,她坐在张静雅的对面,丢出一张牌后又摸了摸自己领口的金链子,有些得意。 她的下家是叶吉卿,李世群的原配。 “碰!” 这个女人熟练地将牌摆到自己面前,又丢出一张,“静雅妹子天生丽质,用不上这些东西,不像我们人老珠黄了。” “哎呦,才不是啦,肯定是她家先生喜欢这一款......”她还没有说完就自己掩着嘴轻笑起来,仿佛在说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佘、叶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话的是张静雅的下家,伪政府的一个姓赵的官太太,喜欢穿黑呢斗篷,翻领下还必须戴上一根粗重的金项链,算是汪伪政府官太太的标准“制服”了。 “姐姐们的皮肤好,戴上后相得益彰,我只是不习惯手上多个东西而已,咯得疼。”张静雅笑着解释,又顺便恭维了一下桌上的几人。 “静雅妹子说话就是好听......” “哎呦,老豆腐也变成嫩豆腐了......” 又是一阵嬉笑声。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宪兵小队的小野俊听说去了北方,好像是要去接受什么培训,哦,对了,满铁的培训。”佘爱珍突然抛出一个话题。 张静雅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她的耳朵已经准备好了。 靠着牌桌上的只言片语,红党的“候鸟”已经获取了很多机密的情报。这些汉奸太太们口风并不紧,而且不时会有一些重要的消息秃噜出来,张静雅在这里“甘之如饴”。 “他去那里干什么,东北那边怎么比得上大上海的繁华。”赵太太有些不屑道。 “是培训,还要回来的,回来后估计就要高升了。”说到这儿,叶吉卿突然有些羡慕地望向张静雅,“妹子,你没听你家的说过吗?” “没有,他在贸易公司忙得很,回来也不跟我说这些事。”张静雅说道。 这件事张静雅没有说谎,刘松风的确是这样。 他像一个闷葫芦,除了吃饭时与张静雅短短说几句,其余时间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像是住在一栋房子里两个陌生人,虽然彼此认识,但又紧守着自己的防线,不肯前进一步。 张静雅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说服刘松风加入。 事情毫无进展。 不是她不给力,奈何对方不接招啊。 每当她刚起一个话题,准备顺着这个话题跟刘松风好好聊一聊,分析对方的思想倾向,对方往往紧接着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每次吃完饭,筷子都没有捡又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像是要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女人的本能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在逃避着什么,但她毫无办法。 佘爱珍疑惑问道:“妹子,我家那口子也奇怪,小野队长家族显赫,为什么会对你家的刘科长另眼相看,日本人是很高傲的,根本看不起我们中国人。” 叶吉卿附声说道:“估计是一个传奇的故事。” “哪有那么夸张,我听松风哥说过,只是以前帮着买了一段时间的包子......” 三人听后沉默了,连打麻将的手也止住了,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胡了。” 当佘爱珍打出一张“三万”后,张静雅说道。 叶吉卿瞧了一眼调侃起来:“哎呦,点炮了,番数有些高哦,妹妹不会恼吧。” 佘爱珍本来有些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她眼珠一转说道:“当然......不会,牌可输,牌品可不会输,我回屋里拿点钱,今天手气不顺,等会儿换风了就好了。” 这个爱财如命的女人扭着屁股就进了卧室。 ------------ 第185章 钱还开光吗 等张静雅从佘爱珍的家中出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她还要赶回家做饭。 墨绿色的汽车停在了楼下。 虽然佘爱珍是今天的最大输家,但还是大方地让司机将张静雅送回家,并客气地送到车前。对于“财神爷”的夫人,她是绝对不会得罪的。 葱油饼的香味窜进了张静雅的鼻子里,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午饭,腹中饥饿感传来。 真够疯狂的!她的心中暗自感叹。 四个女人一旦坐上牌桌,便仿佛投身于一项神圣的事业,全神贯注之下,竟连基本的饮食都抛诸脑后。张静雅依稀记得有佣人前来询问是否用餐,但被她们忙于牌局的热情所打断。 “来一个。”张静雅走到街边的摊子前,指着那香气四溢的葱油饼说道。 “好的,太太,稍等。” “大饼、油条”作为上海黄包车夫日常果腹美品,还是他们的“患难朋友”。 风行上海的大饼,分咸、甜二种,总体上咸口的更胜一筹。咸大饼的主要调味来自油、葱、盐,一块长条面团在三样简单作料的加持下摇身一变成了色黄味香的“葱油饼”,让人垂涎。 对比西餐牛排之类的,张静雅还是觉得葱油饼更实在一些。 大饼师傅手法娴熟地将发酵好的面团裹上油和葱,然后放入炉膛中烘烤。炉火旺盛,火力向上,确保大饼能够均匀受热。待大饼烘烤至金黄色时,师傅再撒上一把盐,顿时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她从皮包里翻出一张“十元”的法币递给大饼师傅找零。 大饼师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了过来,准备揣进围裙前面的兜里。 忽然他原本一直灿烂的笑脸消失了,整个人似乎被暂停住了,愣在了原地,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太太,请您换一张。”大饼师傅将钱递回给张静雅,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他的手很粗糙,脸上皮肤也很粗糙,憨厚之中还透着一股机灵。 张静雅有些不解,以为钱币可能有所污损或损坏。她接过钱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是撕坏了吗?”她疑惑地问道。 大饼师傅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原因。 张静雅只好在包里又翻找了一张钱,重新递给了师傅。 “好的,太太慢走,趁热吃。”大饼师傅找零后将热气腾腾的葱油饼递给了张静雅。 她接过后慢慢朝家走着,心中虽然对刚才的小插曲仍然感到疑惑,但又很快抛之脑后。 直至张静雅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弄堂口,大饼师傅闲了下来,坐在小板凳上瞥了瞥那个方向,嘴上咕哝着:“穿得那么洋气,一看就是有钱人,居然还用假钱来糊弄人,坏心眼一窝里。得亏你爷爷我在当铺跑过堂,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 晚上7点,张静雅已经做好饭了,刘松风迟迟未归。 她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等待着,思绪如飘絮般纷飞。不经意间,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憨厚的大饼师傅的脸,以及那段令人疑惑的小插曲。 蓦地,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旋风般冲进卧室,将皮包里的钱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她一张张地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它们的质地、图案和细节。 经过对比,她将包里的钱分成了两堆。 “原来这就是伪币。”张静雅恍然大悟。 她的视线落在左边这堆钱币上,这些看似有过流通使用过痕迹的旧钞与右边的有些细节上的差距,抖动钱币的声音发闷,触摸的手感也较差,感觉厚度不一。 水印图像有些假,平放时有水印轮廓,迎光透视时,有的反面看不清楚,有的则特别明显,其水印图案结构简单,无立体感,且图像失真。 张静雅数了数,一共有四十八张,悉数是“十元”面值的。 “总算有眉目了,佘爱珍、吴四宝......”她的眼中透着欣喜,一点儿也没有其他人收到假币后的懊恼。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她的心中不由得感叹起来。 大饼师傅也没有仔细看,只是随手一摸就意识到了这钱有问题,并委婉地要求换一张。如果不是他的异常举动,自己根本发现不了这笔钱有问题。 她很确定,这些钱都是佘爱珍输给她的。 那一把的番数有些高,就是四百八十元,收到钱后张静雅没有放进桌前的抽屉里,而是塞进了自己的皮包里。 一直到最后,她抽屉里的钱也没有输光,没有动用过钱包里的。 日本人要流通这批伪币,一定会通过下面的机构来具体实施,76号是怎么也跑不掉的。作为李世群的忠实狗腿子,吴四宝介入进这件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或许可以通过佘爱珍与吴四宝打探到伪币的下落,张静雅瞬间感觉到轻松了许多,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张静雅以为是刘松风回来,急忙跑到门口。 “佘......” 来人让她大吃一惊,居然是佘爱珍,她的左脸有些红肿,眼神躲闪、尴尬。 “妹子,不好意思。下午我在牌桌上输给你的钱还在不在,你用了没有?”她苦涩笑道。 “没有。这不刚回家做完饭,松风哥还没有回来,我在等他呢。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张静雅反应很快,她扯了一个谎。 “那太好了,没用就好。”佘爱珍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感,“妹子,那笔钱是我们家那口子特意收藏的,大师开过光的,我当时拿错了,怕他生气,还是换回来比较好。” 佘爱珍掏出一沓钱塞进张静雅的手里,崭新的,农业银行发行的法币。 “不好意思了妹子。” “钱还开光吗......那好吧。” 张静雅返回卧室,将两堆钱混在了一起,全部塞进包里又带了出来。 “分不清了谁是谁的了,我全都塞进包里了,姐姐需要就全部拿去吧。”她解释起来。 “没事,你的包里有多少换多少。”佘爱珍显得很急切。 佘家珍走了。 张静雅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日本人的计划尚未正式开始,伪币目前还未开始正式进入市场。 吴四宝监守自盗,私自留下了一部分伪币,佘爱珍无意间动用了这笔钱被他发现了。 为免计划泄露,所以吴四宝这才急着索要回这笔钱弥补过失。 只要盯住吴四宝的近期行踪,一定可以找到伪币的存放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