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001章:姐妹重生 “女儿不嫁,女儿誓死不嫁漓阳王府。” “那王世子尚未娶妻一双子女都已经会上树了,风评差到了极点,爹爹好狠的心啦。” 再次睁开眼,又是宣昭十一年春。 嫡妹跪在堂前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傅归云便察出,她也重生了。 瞧她语声哽咽,一副楚楚可怜之貌,若不是知晓她前世有多痴心想嫁入漓阳王府,怕是连傅归云都觉得嫡妹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府上娇宠偏袒的大小姐。 上一世,傅归云被漓阳王夫妇相中,求做世子妃,却叫继母从中使了绊子,提前议定了昌平伯爵府的亲事,之后让傅沅淑顶替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入了王府。 可那王府的主母娘子岂是一般人做得来的。 她们傅家不过区区五品礼部祠祭司郎中,无权无势,如果不是王世子豢养外室,未婚先育一双子女的丑闻传入市井,漓阳王夫妇就算挑花了眼也挑不到傅家头上来。 之所以落低瞧上傅家,不过是觉着傅家的女儿温顺贤良,又好拿捏。 再则,老王妃缠绵病榻已久,也想寻个聪慧能干的儿媳托付中馈。 偏偏傅沅淑是个不识趣的主,既想大权在握,又想独得恩宠。 嫁入王府后,连王世子身边那些个贴身女使都被逼得没有活路不说,稍有不顺还要打骂那双子女,常常拿他们过世的外室生母说事,致使小县主不堪其辱,投井溺亡。 因有皇帝赐婚,漓阳王夫妇虽未休弃这儿媳,却已失望透顶,纵着世子纳了一屋子妾室,整日里与她勾心斗角。 傅沅淑被那群通房侍妾气得日日吐血,最终一命呜呼,成为了王世子的早逝妻。 而反观傅归云,在出嫁前,昌平伯世子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云都,抱着灵位嫁入伯爵府做了三年的望门寡,却意外迎回了伯爵府世子。 后来,小伯爷发动政变做了皇帝,傅归云也扶摇直上被册封为皇后,没两年又携幼帝登基,成为了权倾朝野的太后,真真的荣耀无双。 轻靠于檀木椅上,半眯着双眸,傅归云正沉浸于前尘往事之中,嫡妹的哭诉声愈发的汹涌了起来。 “爹爹,并非女儿悖逆不识大体,同为爹爹所出,为何爹爹如此偏心,处处向着姐姐?” 她越说越委屈,也越说越大胆。 “出征前,昌平伯世子与女儿早已私定终生,爹爹反将这门亲事许给了姐姐,女儿不愿辜负小伯爷一片痴心,今日宁为玉碎也要成全这贞烈的名声。” “放肆。” 傅平正襟危坐于堂上,对次女这番话颇感恼怒。 只是他向来偏袒继室所生的女儿,恼怒之余,求助的目光还是不由得转向了侧方坐着的长女。 扪心自问,他对长女亏欠良多。 可如今傅家无端卷入党派之争的漩涡中,随时都有抄家灭族的风险,再得罪了漓阳王,傅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瞧着父亲投来的眼神,傅归云淡淡的笑了笑。 她知父亲向来是个软性子,只要继母几句言语挑唆,必会对她言听计从。 “咳,咳。” 轻咳两声,傅归云并未挑破嫡妹的阴谋和谎言,缓缓起身行至她跟前。 “妹妹果真钟情于宋家小伯爷?” 傅沅淑抬眸,与她正眼相视。 思忖几秒后,她轻应一声,违心的咬牙答道:“此情矢志不渝。” 横竖有母亲在,这门亲事她是要定了。 傅归云面上装得难为情,心里却是一阵暗喜:“既然妹妹喜欢,那我便成全你。” 她想母仪天下,做那权倾朝野的太后,就让她做吧。 人这一生岂是靠抢个男人就能逆天改命的。 上辈子,宋唯昭战败陷入敌国,皇帝得知消息,不思营救,直接将伯爵府满门抄斩,傅归云虽幸免于难,却饱受冷眼,几经周折才与宋唯昭重逢。 是她陪着宋唯昭颠沛流离,处处委曲求全,为他呕心沥血,助他步步为营,才有了这不世的荣光。 可那一世的心酸,她如今做梦都不想再梦到。 无爱便无心呀。 这辈子,她傅归云只想做个偏安一隅的贵人妇。 王世子一双现成的儿女更是叫她连传宗接代的繁琐都给省了。 什么争宠、夺爱,都别来沾边。 不动声色的看向傅平,傅归云闭眼答道:“女儿愿意嫁入漓阳王府。” 听到这话,满堂众人都喜出望外的看了过来。 原本阴沉着脸的傅平也倍感震惊,难以置信的望向她:“归云,你……当真愿意嫁入漓阳王府?” “嗯。” 傅归云浅浅的点了点头,回答得很干脆。 “陆家乃堂堂江左第一世家,享有八百年辉煌,漓阳王更是我朝唯一的异姓王,尊贵至极,他能折节下交,三顾我傅家提亲,足见对我傅家的器重,做女儿的怎好让父亲寒了漓阳王的心。” 眼眸微垂,傅归云重新看回傅平。 “再说,府上正逢大难,女儿岂能只顾个人荣辱,而置全族上下于险境之中。” 关键时刻,姐妹二人鲜明的对比,让满堂众人无不对傅沅淑的哭闹生出了浓浓的恨意,反而对这位平日里备受冷落的大小姐多了几分好感。 傅平更是声泪俱下,心潮澎湃的起身直接行至傅归云跟前。 回想着这些年的许多经历,继室蒲氏虽也是个贤惠明事理的,但难免偶尔有失偏颇,做到处处周到入微。 好在长女向来是个识得大体的,肯迁就退让。 激动的扶着长女肩膀,傅平又心疼又愧疚的大声说道: “归云,你真是为父的好女儿,是你救了傅家,为父定会让你母亲好生置办,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入漓阳王府,绝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多谢父亲。” 傅归云淡然一笑,只当是听了句玩笑话。 在自家府上,做父亲的都不能保证女儿不受委屈,又何况是到了漓阳王府那等深宅大院。 命运,她早已只信握在自己手里的。 恰在这时,一位身形臃肿的中年婆子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急声禀道: “老爷,夫人已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至今水米未进,老奴苦劝夫人许久,夫人只说是教女无方要跪死在祠堂里好向列祖列宗谢罪,怎么也不肯出来,老爷快去看看吧。” 傅平闻声,浓眉颤动着闭了闭眼,心里划过一丝不忍。 理了理思绪后,他轻拍着傅归云肩膀,柔声吩咐道:“让翠萝先扶你回房歇息,为父晚些时候同你母亲过去看你。” 话落,便领着人匆匆离去。 看着黑压压的一屋子人迅速消失在眼前,傅归云也正要挪步,一道阴阳怪气的语调忽的在背后响起: “妹妹在此恭喜姐姐了,恭喜姐姐终于得偿所愿,嫁入高门。” 傅归云回眸,见傅沅淑正缓缓起身,皮笑肉不笑的紧盯着自己。 毫无真心的恭维,加之那深邃的眼眸中还夹杂着洞穿一切后对人生出的奚落感,叫人越看越生厌。 “那我也祝妹妹早日美梦成真,同宋家小伯爷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归云装作不懂,语气淡淡的回了句,便带着翠萝扬长离去。 目送着她走远,傅沅淑嘴角经不住上扬着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意。 “这傻姐姐不会真以为得了门显耀无比的亲事吧?” 今日虽是在父亲面前落了个不识大体的名声,可只要一想到长姐将来会在王府被那群贱蹄子气得日日吐血,而自己终将成为权倾朝野的太后,方才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 ------------ 第002章:夺回嫁妆 回到房中,傅归云刚刚坐下身来,翠萝便撅着嘴开始报怨不止。 “姑娘何必处处让着二小姐,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她的不对,就连夫人也不敢出面多说半个字,可见是觉得愧对姑娘,所以才在祠堂里罚跪忏悔。” “你倒是有眼力见。” 傅归云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她若真是觉得没有教导好自己那宝贝女儿,就该说服她乖乖的嫁入王府,而非不声不响的跪到祠堂里去,任凭二小姐出来闹这么一出给大家难堪。” 无奈嗔笑一声:“如此这般无非就是想要赢得父亲的同情和怜悯,逼我妥协。” 横竖,这府上能被随时舍弃的也只有她。 翠萝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夫人的险恶用心。 正欲分说,屋外忽的传来女使清露的呼唤声。 “奴婢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你这死丫头,大半夜的嚎这么大声做什么,也不怕惊扰了大小姐休息。” 听出是继母入了院,傅归云连忙向翠萝打了个止声的手势。 二人一道起身出门,将父亲和蒲氏迎了进来。 傅家化险为夷,傅平正是春风得意,刚落座吞了两口茶,便欢喜的说道: “归云,你今日救傅家于水火,族人们尤为感激,方才大族长与族老们同为父商议,要添些族产为你置办嫁妆。” 他求官时,族中并未出力,如今官至京中五品,族人们存了讨好的心思,允诺要为府中嫡女陪一门嫁妆。 敛眸微盻,傅平缓缓视向继室,难得一回硬气:“我已经答应了。” “多谢父亲。” 傅归云心里欢喜,面上却显得异常平静。 蒲氏听着实在恼火得很。 自知这门嫁妆再难落到自家女儿头上,只得附和陪笑。 “应该的,应该的,若不是归云,凭着淑儿今日那番胡闹,别说是族产,就连咱们这府上的一砖一瓦怕是都得尽数抄没了。” 可方才女儿在堂上那番大闹,蒲氏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分明是叫继女得了便宜,她还反踩自己女儿一脚。 这不是故意气人嘛。 强做欢笑看向傅归云,她义正言辞的说道: “归云,你切莫听你妹妹胡诌呀,咱云都城里甭管京中名媛还是世家淑女,哪个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想嫁漓阳王府, 漓阳王夫妇能看上咱们傅家的女儿真真是祖上冒青烟的稀罕事,你妹妹尚还年幼,是个蠢的,哪里懂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福分。” 言外之意,这门亲事是她女儿让给自己的。 “母亲所言极是,陆家自是咱们家高攀不起的门第。” 傅归云嘴上答得一本正经,心里却一个劲的想笑。 上一世,她生怕自己反悔再惦记上漓阳王府这门亲事,嘴里可没有半句王府的好话。 还直说那伯爵府世子才是真真的前途无量,班师还朝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哪怕是宋唯昭战死的消息传入云都,她仍以家国大义为说辞逼着自己嫁入伯爵府。 今儿个,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继母是如何送她自己的女儿去做望门寡的。 而蒲氏向来尊重自己女儿的意愿,听女儿几番说道后,也开始觉得王府再显贵,嫁过去免不得要替人家先养育子女,着实是委屈了女儿。 反倒是伯爵府这门亲事,叫她看低了。 只是,嫁妆的事还得替女儿多筹谋筹谋。 笑望着傅平,蒲氏先是故意轻叹了声。 “要说这个家里归云最是叫人省心,她自小就懂事乖巧,嫁到哪里都是夫家的福气,王府看中的又是咱们家乃清流门户,必不会薄待归云,我呀真真的无需操心。” 就差直说嫁妆备不备都无关紧要。 这话,叫傅平听得很是满意。 还未来得及接话,蒲氏话头又起。 “昌平伯爵府虽也不算太差,毕竟是武将出身,我听闻那一屋子人都是暴虐的性子, 宋老伯爷教育自己的儿子动不动便要请家法,棍棒加身,打得人皮开肉绽的, 淑儿到底不如归云稳重,真不知她嫁过去会是个什么日子。” 一扬一抑,立刻让傅平忘却了次女先前的哭闹。 然,他并未会出继室的话外之音,只觉夫人是想让长女往后多照拂次女。 看向傅归云,他郑重其事的叮嘱道:“阿云,你能得漓阳王府看重为父十分欣慰,到了夫家定要记得父母教诲,温良恭俭,宜室宜家。” 微微停顿片刻,又刻意补说了句:“更要记得你是傅家的女儿,莫忘生养之恩,手足之情,一家人要安危与共,辅车相依。” “女儿时刻谨记父亲教诲。” 傅归云脸上笑眯眯,不显半分异色,心里却跟块明镜似的。 继母向来聪慧,哪里是指着自己往后照拂嫡妹。 纵然王府显贵,伯爵府敬不敬自己这个世子妃,关起门来总归是人家的家事。 她铺垫这许多,想来惦记的是母亲去世时留下的那笔丰厚遗产才对。 只因母亲向来信任父亲,过世时父亲又是跪在她灵前发誓此生不复再娶,所以母亲并未留下任何遗嘱。 上辈子,她实在是脓包了些,凭着父亲和继母三言两语的哄骗,便让了不少嫁妆给嫡妹去充王府的排面。 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头来,受苦的还不是自己个儿。 也不出她所料,蒲氏瞧着势头正如预期发展,带了些哭腔便往下接。 “姐姐为了这个家辛苦操持,没受过半点福分便撒手人寰了,我这些年诚惶诚恐,生怕叫你受了委屈,如今有了王府这等风光体面的亲事,连族里都争着置办嫁妆,总算是没有辜负姐姐在天之灵。” 握着傅归云柔荑般的细指,她语调越发的阴阳怪气: “倒是你妹妹呀,我如今也不盼着她还能有什么出息,只能自己个儿设法替她多操持些,就盼着宋家小伯爷得胜还朝后莫要辜负了你妹妹的一片痴心。” 亲事已经尘埃落定,能操持的无非是嫁妆一事。 她料,老爷就算再木讷也能听出话里的深意。 自己替她将长女养育得这般懂事乖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风光、殊荣都让长女占尽吧。 傅平听着,深深蹙起了眉头。 夫人这是在埋怨自己将族里的嫁妆都给了长女呀。 王府何等显贵,看中的本也不是傅家的家世,置办再多嫁妆都入不了人家的眼。 反倒是昌平伯爵府,宋唯昭得胜还朝归来必会成为皇帝新宠,怠慢不得。 傅归云却假装不懂,还一脸赤诚的安慰蒲氏:“母亲无需忧心,妹妹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知她是想借机霸占生母遗产,又笑眯眯的接道:“母亲方才不也说了,妹妹同小伯爷情投意合,互寄痴心,小伯爷将来必不敢薄待妹妹的。” 本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深深刺痛了傅平。 自己乃堂堂礼部五品上官,傅家的女儿与人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要不是已经有了这桩婚约,长女又肯退让,真不知会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路是她自己选的,说这些有何用,她败坏家门,难不成还想要什么风光体面?” 自己再想偏袒次女,也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双眸猛的一沉,傅平脸上随即露出浓浓的愠色。 “我傅家虽是清流门户,却非恃才傲物之辈,漓阳王府三顾我傅家提亲,这份礼遇之情绝不可负。” 话落,立即吩咐傅归云身边的大丫头:“翠萝,你明日亲自去同管家到库房亲点好先夫人遗物财产,一并归入大小姐嫁妆单子里,王府的亲事如今是傅家的头等大事,谁也不得怠慢。” 随后,气匆匆的率先出了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蒲氏怒由心生。 与傅归云面面相觑了一眼,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更为窝火。 可思来想去,继女好像并没使什么心思,女儿对伯爵府世子一片痴心的话还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皮笑肉不笑的同傅归云叮嘱了句:“早些歇息。” 便带着女使婆子悻悻离去。 回院的路上,身边的涂嬷嬷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大小姐今日好生奇怪,被换了亲事,没有半点抱怨不说,从头彻尾都是一副乖巧惹人怜的模样。” “她有什么可抱怨的,得了这天大的福分还不偷着乐?” 蒲氏气鼓鼓道:“我本以为她对伯府世子是有几分情意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的货色。” “现在该如何是好?” 涂嬷嬷担心得很:“果真就让大小姐压了二小姐一头?” “到底谁压谁一头还指不定呢。” 蒲氏语气幽幽道。 真叫她在王府混得风生水起,过得比自己女儿好太多,自己这个当继母的岂不是要让整个云都城的人笑话? 她自然得再想想法子。 ------------ 第003章:为舅父做主 顺利夺回母亲遗产,傅归云无比欣慰。 与继母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她深知此人的脾性。 早已不盼着她能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只要维持表面的“母慈女孝”,不叫外人看了笑话便是最大的仁慈。 安心的歇息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府上就已闹哄哄的。 翠萝打了热水进来,说不少亲戚官眷赶来府上道喜,都等在了蒲氏的院子,催促着她梳洗换装。 傅归云不敢耽搁,麻溜的刚收拾利落,忽见清露急急忙忙的奔了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曾家舅爷和舅夫人来府上送添妆,叫二小姐拦在了中院,死活不让进来。” 清露一边挥汗一边禀报。 听是舅父舅母入府,一时间思绪萦绕,傅归云平静的内心止不住的翻滚起来,泪水开始在眼眶边打转。 上辈子,她欠舅父、舅母一家太多太多。 舅父曾烨本只是母亲少时同外祖家收养的孤儿,他待自己却比亲生的还要亲。 母亲过世后,他担心继母会薄待自己,每年都会攒些金银首饰分成两份送来傅家,即便是这次的添妆也照例备了两份,不敢偏袒。 当初宋唯昭潜回故国目睹伯爵府上下满门抄斩,一心想要寻死,更是舅父劝说他重新振作起来,并帮助自己和他一道逃出了大康国境。 不曾想此事叫蒲氏得知,她撺掇着父亲揭发了舅父,害得舅父、舅母一家惨遭灭门,就连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表弟,也死在了后来的宫廷斗争当中。 虽是替他们报了大仇,可终究是换不回一家人的性命。 这一世,她只盼着舅父一家可以平安顺遂。 收拢思绪,傅归云抑制住早已不发达的泪腺,语气淡淡的问:“二小姐为何拦人?” “二小姐说想要交换舅夫人为姑娘准备的那份添妆。” 清露眼中充满愤怒。 “岂有此理。” 翠萝气得骂骂咧咧:“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这天底下哪有抢着要人东西的道理。” 得知是因为此事,傅归云并未着急出门。 短暂的思忖片刻,她大抵猜出其中缘由,反倒是耐心的坐了下来。 两个丫头看得不解,都止不住的发问:“姑娘,我们若不出去,就眼睁睁看着舅爷、舅夫人受了欺负?” “我们此时出去才是叫舅父、舅母白白受了欺负。” 傅归云平生最恨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更不想叫舅父、舅母再为自己委曲求全。 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她先是问道:“父亲此时在何处?” 清露立刻答道:“听说漓阳王得知嫁入王府的是姑娘,昨儿个连夜就进了宫,今日一大早宫里便传了旨意,陛下要为三家赐婚。” 话到此处,小丫头脸上才露出几分喜色:“不仅如此呀,老爷也未受这次朝廷风波的影响,右迁为礼部侍郎,天未亮就奉旨入宫谢恩,奴婢估摸着怕是该回府了。” “那还真是双喜临门了。”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听说漓阳王昨夜就赶着进了宫,傅归云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波动。 要知,上一世傅沅淑与王府敲定这门亲事,老王爷可是过了好几日才入宫面圣保傅家。 “将我那几件最珍贵的首饰拿出来。” 傅归云继续抿着茶,一脸惬意的吩咐道。 翠萝又是一头雾水:“姑娘,你此时怎还有心思整理首饰?” “姑娘,你不会是想将那几样首饰送给二小姐吧?” 清露猜出些端倪,十分难过:“那几件首饰平日里你自己都不舍得戴呀。” “放心,一样都少不了。” 傅归云不好明说,再度催促:“快去。” 两个丫头见此,只好依令行事。 待得翠萝、清露捧着首饰盒出来,傅归云这才放下茶盏缓缓起了身。 主仆三人一道向着中院行去。 刚到廊坊里,争吵声便传了过来。 “二小姐好歹是书香门第出生,怎能如此无礼?” “舅父言重了吧,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舅母不愿意当我没说便是。” 驻足凝听了两句,闻着四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傅归云才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传来处赶去。 没走几步,却与蒲氏撞了个正着。 “这不成器的死丫头。” 蒲氏也没功夫搭理她,自顾自的骂了句,带着涂嬷嬷就抢着朝前赶。 傅归云紧随其后,到达中院里,正见傅沅淑手插着腰,神气无比的说道: “若是没有我母亲,长姐哪有福气求来这么显贵的亲事,舅父不铭感于心,还拿我当三岁小孩哄骗,说什么将我与长姐一样疼爱,你既没有那颗公允的心,又何必口是心非。” 这两口子哪次来不是背着自己偷偷给长姐多塞银子、首饰,讨了父母欢心,还让自己白白背下得了他们好处的名声。 就说这次置办的添妆,她上一世就察觉到了异常,明明送往长姐院里的箱子要沉上许多,戚氏非说两边不偏不倚。 傅沅淑越想越气,更加傲娇的开始发泄心中不满。 “我父亲好歹是堂堂五品礼部郎中,又即将右迁侍郎,岂会缺你们这点嫁妆,今日就是你们求着我收我还不要呢。” “没有当初你长姐生母辛苦操持,你父亲就是个屁。” 曾烨本就嫉恨傅平吃绝户,又背弃誓言续弦纳妾,此时被他家这小孽障一番激怒,心中更为不平。 猛然间看到蒲氏正向这边赶来,便故意拉高了嗓门:“我倒是想问问,漓阳王府如此显贵,二小姐为何拼了命的要推给你长姐?” “我......”,傅沅淑一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种机密之事自然是不能与外人道的。 “她舅父、舅母,孩子不懂事,我替孩子给二位赔罪了,你们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蒲氏连忙赶上前去,看着周围摆满的嫁妆箱子,眼底直放光。 如今老爷将族里置办的嫁妆和曾氏留下的遗产都给了继女,若是再少了曾家这笔添妆,自己就算是倾尽家私也没法圆这差距呀。 不满的瞪了眼女儿,连忙转为笑脸相迎:“归云,你舅父、舅母一路舟车劳顿,快些陪着他们下去歇息。” 本想就此息事宁人,可傅平下朝回来已然听到了这边的争吵。 “站住。” 傅平一脸黑线的疾步走了过来。 ------------ 第004章:安抚舅父舅母 见到父亲的身影,傅归云这才压着步子缓缓行至曾烨跟前。 轻瞥了眼傅沅淑,又瞥了瞥廊坊两边摆满的箱子,她温声开了口: “前阵子舅父来信,说是整理了些亡母的遗物,留给我做个念想,一并塞进了添妆的箱子里,也不值几个银钱。” 说着,从翠萝手里取过首饰盒摊开来看:“这几件首饰都是我平日里最稀罕的,妹妹若是喜欢可都拿去。” 言外之意,便是别打生母遗物的主意。 戚氏气不过,好整以暇的直接上前打开了装着亡姐遗物的箱子。 傅平一看顿时傻了眼。 也是触景生情,瞧着箱子里那一样样熟悉的物件,心中止不住的伤感。 “当年姐夫高中,正值婆母身子有恙,亡姐担心婆母身体,又惦记相公学业前程,上京时特意多留了不少银钱、衣料首饰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 戚氏眼中含泪,娓娓细说道:“相公感念亡姐恩情,这些年哪怕再难也未曾典卖过亡姐一样物件,直至听闻云儿议定了亲事这才想着整理出来一并送上京都。” 傅沅淑听完心里终于舒坦了许多。 再瞧着箱子里的东西,有几件着实吸引人。 可父亲此刻那副要吃人的嘴脸,她哪敢再生别的心思。 “原来是大娘的遗物,我当是什么稀罕物件,舅父舅母何必藏得这般紧。” 又睨了眼傅归云手中的首饰,她装得颇为不屑道:“我才不稀罕几件破首饰。” 等她母仪天下、权倾朝野,坐有一国之富时,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得不到。 “倒是长姐可得好生攒着,漓阳王府不比别处,定要多花些心思把自己打扮得娇艳欲滴的才好,免得到了王府连个女使、婆子都不如,真真的叫人看了笑话。” 傅归云听着哭笑不得。 “妹妹倒会说笑,我堂堂世子妃,何必打扮得娇艳欲滴的,以色侍人最下作。” “那你就等着入冷宫吧。” 傅沅淑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 这些话听得连蒲氏脸都黑了。 “混账。” 傅平气得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次女脸上,怒不可遏道:“你既如此有骨气,大婚之日自己个儿走去昌平伯爵府。” 话落,又朝她猛吼一声:“滚,快滚。” 傅沅淑觉得父亲这两日对自己越发严厉了些,也猜到是因为自己拒了王府的亲事。 横竖长姐这短暂的风光她早已不稀罕,捂着滚烫的脸颊带了女使们灰溜溜的离去。 总有一天,她会向父亲、母亲证明,自己今日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看着女儿走远,蒲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只得唯唯诺诺的向傅平解释:“老爷,淑儿她往日里不是这样的,定是因为这次的亲事受了刺激。” 说完,下意识的斜倪了眼一旁的继女。 今日之事怕不是这死丫头在从中作祟吧? 她明明离着这里最近,却比自己还晚些时候过来,定是算准了老爷回府的时间。 而傅归云仅是不动声色的将首饰盒塞回翠萝手里,对蒲氏投来的异样眼神视而不见。 毕竟,她也没玩弄什么伎俩,不过是来得懒散了些,一切都是乖乖的顺着他们的意愿嫁入漓阳王府。 倒是自己这妹妹,真是出息大了,重来一世,竟只是将心思放到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 舅父、舅母本就顾忌多装了箱子怕蒲氏多心,告知实情又怕她那女儿蛮横索要,所以才将遗物挤在了添妆箱子里。 嫡妹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权倾朝野之路还真是叫人有些期待了。 而经此一事,傅平如今的心思已经完全倾斜向了长女。 引着曾烨、戚氏夫妇前往偏厅,傅平一个劲的向二人赔礼道歉,落座后当着蒲氏的面就独自表了态。 “内弟、弟妹倒也无需事事记挂着淑儿那孩子,她的亲事自有她母亲操持,阿云嫁入王府是我们两家的大事,内弟、弟妹疼惜阿云,置办的嫁妆就如数添进她的嫁妆单子里吧。” 话到此处,又笑盈盈的将随行小厮唤了进来,从他手里接过两道黄色卷轴递给众人过目。 趁着几人察看赏赐清单之际,把皇帝赐婚和自己晋升的事也一并道了一遍。 “给姐夫道喜了。” “恭喜父亲。” 傅归云嘴角含笑,跟着舅母戚氏语气淡淡的贺了句。 蒲氏正沾沾自喜的握着赏赐礼单不能自拔,可手还没有捂热,傅平便一把夺了回去。 “既然淑儿那孩子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那就都给了阿云这丫头吧。” 两家的亲事孰轻孰重,他心中自有杆秤。 傅归云与蒲氏面面相觑一眼,毫无相让之意:“多谢父亲。” 横竖那天选之女是要做太后的,将来要什么没有,反倒是苦了自己这个小小世子妃。 她这一世所求,不过浅浅的富贵与安宁。 上辈子惨痛的经历告诉她,甭管王府多显贵,自己手里握着的才是硬气的底子。 蒲氏心头拔凉拔凉的,当着曾烨夫妇的面还不得不笑眯眯的附和:“应该的,应该的,一切都凭老爷做主。” 可心头实在气不过,再没心思虚与委蛇,推说要回院里招呼宾客,只吩咐傅归云先陪着曾烨夫妇叙话,领了涂嬷嬷和女使径直离去。 傅平和曾烨向来不对付,叮嘱了几句,也借故出了偏厅。 看着屋子里只剩下外甥女,曾烨阴沉的脸颊这才渐渐变得和善起来。 戚氏睨了眼夫君,先是开了口:“云儿,去年你来信说你父亲和继母为你议定了昌平伯爵府的亲事,如今你怎生又改应了漓阳王府?” 脸上随即写满焦虑。 “听说那漓阳王世子对院里的女使、通房侍妾个个视作心肝宝贝,打不得骂不得,府上整日里鸡飞狗跳的,你嫁过去哪有什么省心日子可过?更别说他已有一双子女。” “可是你父亲和继母逼迫的?” 曾烨气得一咬牙,暗暗捏住了拳头。 “舅父、舅母多虑了。” 傅归云不能道与前尘之事,唯有打趣安慰。 “王府那种鸡飞狗跳之事,遍数京中各家并不少,可漓阳王为世子求个正妻都只能求到咱们家来,王世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求个公主、郡主到府上做妾,我好歹是陛下加授金宝金册的世子妃,往后只要安守本分,没人敢为难。” 顿了顿,她又笑着道:“反倒是昌平伯爵府,都说伯世子前途无量,他若还朝,得陛下厚赏重用,赐个公主、郡主做平妻,凭着傅家的门第我怕是连声喊冤的地儿都没有,唯有心甘情愿的做低伏小。” 虽是搪塞之词,却直接说服了曾烨。 毕竟,这种事先帝爷在时就有先例。 “你这丫头倒是心细,懂得未雨绸缪。” 曾烨满脸欣慰,笑着看了眼戚氏:“既然是云儿自己的决定,我们啦也无需再多言。” ------------ 第005章:王府动物园 见夫君表了态,戚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漓阳王夫妇好歹都是世家名门出身,肯三顾傅家提亲,自会看重这门亲事。 默默的睨了眼曾烨,戚氏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包裹,摊开递到傅归云跟前。 “这两千两银票云儿你收好。” 戚氏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方才你妹妹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咱们这种门户终究比不得漓阳王府那等显贵人家,怕是随意一个女使婆子都金贵得很,你过了门免不得要多备些银钱打点。” 舅父备的添妆已是傅家不可比的丰厚,看着桌上那一挪银票,傅归云心里虽然感动,却说什么也不能要。 “舅父舅母为我已经操持够多,这些银子该留给表弟才是。” 她话才出口,曾烨忙不迭拦了上来。 “收着,好生收着。” 此情此景思及亡姐,曾烨眼中顿染泪光:“你母亲过世得早,我若不替你多操持些,这个家里还能指着谁。” 他实在信不过自己那姐夫果真是心疼这女儿的。 戚氏听着这话有些不妥,赶忙接话:“没有你母亲,哪有你舅父的今日,看着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母亲在泉下也定当欣慰些。” 顿了顿,她又笑着道:“你表弟还小,也不急着使银子,要真是落魄了,我们可不担心你这做表姐的不赏他一口饭吃。” 得了这话,傅归云才收了银票。 “多谢舅父、舅母。” 可想着当初表弟惨死的情景,她心头好一阵酸楚。 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让表弟再受到迫害。 又怕舅父为了自己继续向蒲氏委曲求全,傅归云也郑重的叮嘱道: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云儿如今好歹是及笄的大姑娘了,还请舅父、舅母放心,云儿自会设法过好自己的日子,舅父舅母切莫再为云儿的事情劳心费力。” 上一世,蒲氏心安理得的拿了舅父置办的添妆不说,还借着伯爵府这门亲事邀功索要了舅父两千两银子。 自己那会儿得知实是气不过,可伯爵府终究不如王府显赫,只能默默咽下那口恶气。 曾烨本也不指着蒲氏能有多和善,讨好那妇人无非是盼着她对外甥女不存加害之心罢了。 如今有了王府这门亲事,她再有心机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念及于此,曾烨很是欣慰:“你向来是个叫人省心的,我和你舅母没什么不放心。” 消了舅父、舅母心头的顾虑,傅归云亲自安顿好夫妇二人后才领着翠萝去了蒲氏的院里接待宾客。 如今风向一变,傅沅淑前世的风光自然都落到了傅归云身上,打一进门恭维奉承声便不绝于耳。 好歹前世是做过太后的,这点场面她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得很,谈笑间就与众人打成了一片。 看着继女这般风光,蒲氏脸上虽是陪着笑,骨子里却恨得牙痒痒。 送走宾客后借着身子不适直接摆烂躺倒在了卧室里。 之后好几日,都只吩咐管事的涂嬷嬷出来料理事情,哪怕是宫里来人进行册封世子妃的典礼也闭门不出。 直到大婚当日,她才装得病怏怏的露了面。 好在有舅母尽心竭力的操持,天刚蒙蒙亮,傅归云就已开完脸梳完妆,换好世子妃吉服后,只等王府的迎亲队伍入府。 正瞧着镜中那清眸璀璨、肤若凝玉的自己出神,蒲氏柔弱不能自理的声音忽的在背后响起。 “得亏有她舅母在呀,否则我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怕真真是要连累了归云。” 略略的瞟了眼继女,蒲氏愧疚不已的叹道:“我虽是百般叮嘱涂嬷嬷,不曾想她是个老迈昏聩的,竟疏忽了不小的事情。” 话落,先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头:“翠萝是个蠢笨的,清露又还尚小,到了王府难当大任,吉春和彩蝶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伺候,聪慧伶俐又忠心,有她们随你入王府,我实是安心些。” 凝视着上前的丫头,傅归云只是笑而不语。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生得妩媚,吉春她早已有所耳闻,据说继母向来都是提防着的。 戚氏也已瞧出不对劲,那嫁妆单子里安排的陪嫁女使个个俏丽多姿,就连管事的老嬷嬷也是风韵犹存,如今她还要硬塞两个狐媚子进来,不明摆着是想给外甥女添堵。 正想驳斥,傅归云却先开了口:“谢过母亲。” 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直接将戚氏看傻了眼。 “何须这般见外,不过是做母亲的分内之事。” 蒲氏沾沾自喜,只觉稳稳拿捏住了这女儿,满心欢喜的离去。 待得屋子重新清净下来,戚氏气不打一处来,急得抱怨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可话才出口,傅归云却笑着将她打断:“都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每个人生来都有她能有的用处。” 她并不觉得那两个丫头是祸害,将来总有用处。 就看如何驾驭了。 戚氏听得一头雾水的,这外甥女她真是越发的看不透了。 屋外喜娘催妆的声音开始响起,傅归云再未多做解释,亲自拿过盖头交到戚氏手里,笑眯眯道:“还请舅母替我盖上喜帕,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 戚氏拿这孩子全然没了法子,只得依从,盖上喜帕搀扶着她出了门。 经过繁复的礼仪流程后,傅归云终于坐上了喜轿。 大红的喜绸,铺天盖地,结满了整条街道。 丰厚的嫁妆连同王府的聘礼,足足装了两百多抬,这一世的风光就连傅归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 那十里红妆从傅府门前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嘈杂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傅归云的内心始终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没有前世里抱着灵位入伯爵府的惶恐,却也没有新婚燕尔那种热烈的渴望与期待。 直到进入王府存心殿,拜堂礼成送入洞房时,听着周围的尖叫声,傅归云才恍如隔世的掀起喜帕一角来。 望着面前惊惧不安的翠萝、清露,她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姑......姑娘,那......那边有老虎。” 清露指着不远处,害怕得瞳孔都失了颜色。 就连王府引路的女使也怔在了当场。 傅归云顺眼望去,只见院里的墙角边上立着座铁笼,笼子里关着只身形庞大的猛虎。 借着周围洒下的灯光定睛细看,却发现那老虎无精打采的,任凭铁笼边上的一条恶犬肆意挑衅也无动于衷。 “都说王府的世子爷纨绔,倒果真是名不虚传,怎将老虎关在内廷里养?” 彩蝶凑到傅归云跟前,小声抱怨起来。 “走吧。” 傅归云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盖回喜帕,让翠萝、清露搀扶着自己进门。 可才入堂内,一群丫头的惊叫声再度响起:“姑娘,你快看呀。” “姑娘,小心。” 翠萝吓得连忙护到了她跟前。 傅归云再次揭开喜帕,竟见屋子的地板上同样摆着个笼子。 笼内关着一只毛羽鲜艳的孔雀,而笼外立着只壮硕的公鸡,正扑腾着翅膀凶神恶煞的啄食笼内孔雀。 ------------ 第006章:杀鸡儆猴 傅归云缓缓走近一些再看,发现笼内孔雀已被大公鸡啄得遍体鳞伤,连羽毛都散落了不少,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好不凄惨。 “姑爷究竟想做什么,怎么连新房里都养着这么凶悍的畜生?” 翠萝止不住的发起了牢骚:“他就不怕吓到姑娘吗?” 几个丫头恶狠狠的目光同时转向王府女使。 “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呀。” 那女使吓得面色铁青,跪倒在地支支吾吾的赶忙解释:“奴婢先前并未瞧见世子在院里养了这么多畜生。” “只怕世子爷是故意的吧。” 彩蝶先是看出了些端倪,大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世子爷这是想羞辱姑娘呢。” “岂有此理。” 吉春愤愤道:“曾家舅爷还没走呢,他们就如此不将姑娘放在眼里,奴婢这便去请舅爷出来做主。” 说罢,就要转身出门。 “站住。” 傅归云立刻将人叫住。 她岂会看不出来这其间的猫腻。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架的孔雀不如鸡,这的确都是在羞辱嘲笑自己。 一位堂堂官家嫡长女,亲事叫人随意支配,被继母摆布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世人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不过,她清楚这并非那世子爷的手笔。 陆临初好歹是名门贵胄子弟,再下作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做出此等幼稚没气量的荒诞事。 上一世,傅沅淑入府时,院里只是放了老虎笼子和那大公鸡,她就气得当夜大闹王府,闹得两家都下不来台。 虽是得了漓阳王夫妇撑腰做主,却也成功落入了别人圈套之中。 瞧出那王府女使并不像这院里的人,想来就只是个引路的,傅归云便吩咐翠萝先将人搀扶了起来。 默默思忖片刻后,她平静的目光重新转回大公鸡身上。 见那畜生雄赳赳气昂昂的,生得高大魁梧,形似鸵鸟,喙如鹰嘴,一看就非寻常之物。 这院里总归是栖身之地,自然容不得有人如此撒野。 “今日王府宾客如云,许是府里的杂使顾及不过来,一时疏忽,叫这畜生窜进了院里。” 傅归云不经意回眸,忽见屋外的门栏边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来。 水灵灵的眼睛一闪一闪的,颇有几分可爱。 只是,她目光才与小家伙对上,那颗小脑袋就立即隐去了。 傅归云全当没看见,转回身来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王爷、王妃待我傅家不薄,救傅家于水火之中,我心中感激涕零,还不知道如何答谢王爷、王妃厚恩。” 话落,便吩咐胆大些的翠萝:“正好这畜生不请自来,也省得我去向膳房讨要材料,翠萝,你将这公鸡抓到院里的小厨房清理干净,明日我要亲自熬些羹汤送去王爷、王妃院里。” 翠萝、清露听得心里一喜。 姑娘才入王府就想着孝敬公婆,不愧为温良贤淑的典范,都抢着去抓大公鸡。 吉春、彩蝶并不识得公鸡的名贵,一心想着寻得讨好世子的机会,也跟着一拥而上。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趁着这会功夫,傅归云又回眸去看了眼院外,再未瞧见那小家伙的身影,这才安心的坐到床榻边去。 “你先下去吧。” 睨了眼不知所措的王府女使,傅归云语气淡淡的叮嘱道:“今日之事莫要伸张。” “是。” 女使应了声,自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慌慌张张的赶忙退了出去。 傅归云望着笼子里的孔雀发了会呆,待得几个丫头回来,时辰已是不早。 丫头们忙着整理屋子,翠萝看着自家小姐还未盖上盖头,连忙上前示意:“姑娘,想必姑爷就该入洞房了,奴婢快些替你盖上喜帕。” 傅归云清楚陆临初不会过来,否则院里也不会上演这么一出。 她做太后时,为了维持与陆氏一族的关系,差人查探过陆家的底细,对陆临初这人还算有几分了解。 他那外室杜九娘是他结交的江湖女子,剑术超群,又能歌善舞,颇有才学,两人一见如故。 据说他曾发下誓言,非杜九娘不娶,无奈陆家这样的门第实在容不下那等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陆临初只得将她收养在外室,还有了两个孩子。 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老王爷竟亲手处死了杜九娘,害得陆临初相思成疾,郁郁寡欢数年。 直到一位生得与杜九娘十分相似的女使云苓的出现,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还有了立她为世子妃的打算。 漓阳王夫妇瞧着势头不对,火速与傅家结了亲,彻底断了陆临初的念头。 可毕竟是心尖上的宠,当初傅沅淑大哭大闹好几回,逼得老王爷亲自下了令,才叫陆临初撇下云苓,与自己那嫡妹圆了房。 想到此处,傅归云先是吩咐彩蝶、吉春下去歇息,关门后直接摘了喜帕。 走到桌案边,取了几样点心分给清露、翠萝,又自顾自的拿了块小酥饼嚼食起来。 “姑娘。” 翠萝吓得一愣:“咱们这个样子,要是让姑爷进来瞧见,他怕是转身就得出门。” 那样,岂不是正好。 傅归云嘴上不说,心里可就盼着这份清净日子呢。 最好,他永远不要进这院子。 “吃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要一整夜不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眼巴巴守着。” 得了这话,两个丫头才小心翼翼的跟着吃了几口点心。 等到填饱肚子,仍未等来世子爷,翠萝、清露困得直打哈欠,终是支撑不住,伏在床沿边打起了小盹。 傅归云寻了薄被盖在二人身上,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在屋子里响起,这才垫好软枕,轻手轻脚的躺了下去。 凝视着睡熟的两个丫头,她内心开始暖流四溢。 翠萝、清露上辈子随她遭了不少的罪,此生只盼着二人可以跟着自己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也不出傅归云所料,这一夜风平浪静的,醒来时就连屋内的烛火都还亮着。 屋外却已炸开了锅,陪嫁的女使、嬷嬷们都凑在了门口,开始七嘴八舌。 “姑爷真是全然没将我们傅家和大小姐放在眼里,在院里放养这么多凶畜不说,新婚之夜还让大小姐独守空房,难道这就是王府的规矩?” “那云苓算个什么东西,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也想霸占世子爷,说什么小公子病了,有什么病如此赶巧,竟病在了大小姐新婚当夜?” “还说这些顶什么用,今日我定是要求着王爷、王妃替大小姐做主的。”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翠萝、清露皆是一脸错愕。 “姑爷昨夜没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翠萝气得有直接冲出门告状的冲动。 傅归云并未接话,起身吹灭了烛火,这才不紧不慢的吩咐道:“翠萝,快些替我梳妆吧。” 自顾自坐到妆台前,又吩咐清露去开了房门。 ------------ 第007章:兴师问罪 房门一开,女使婆子们立刻涌了进来。 “大小姐,你好生糊涂啊,王府如此待人,你怎能无动于衷,白白受人欺凌?” 为首的童嬷嬷是继母从傅家庄子里调上来的,仗着是蒲氏亲点的管事,颇为嚣张。 一进门,便是一副咱们有理绝不饶人的嘴脸开始教导傅归云。 “要我说,大小姐昨夜就不该轻易放走了那女使。” “童嬷嬷如此聪慧能干,要不我主动让贤,这世子妃叫你来当?” 傅归云扭头睨她一眼,不怒自威的眼神吓得童嬷嬷顿显心虚。 “老奴岂敢,老奴只是心疼大小姐,不想大小姐平白无故受了欺负。” 童嬷嬷打量着她,变得小心翼翼的开口:“出门前夫人百般叮嘱,要老奴好生照看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受辱,丢的可是整个傅家的颜面啊。” “难不成童嬷嬷跑去大闹一场就给傅家扳回了颜面?” 傅归云嗔笑一声,拿了柄梳子慢悠悠的梳着头发,眼神却愈发狠厉起来。 “如今我既嫁入王府,往后这院里便只有世子妃,再无傅家大小姐,诸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难道这点规矩也要我来教?” 眸色微顿,她抬眸视向众人。 “王府人多,鱼龙混杂,免不得有些爱好搬弄是非之人,我管不了别处,可要是从咱们院里传出些闲言碎语,再让我得知,那你们从哪里来便滚回哪里去。” “是,世子妃。” 女使婆子们虽是蒲氏安插进王府的,可也存了入王府平步青云的壮志,谁想刚来就被遣散回去,都赶忙住了嘴。 见一个个都老实安分了不少,傅归云这才将众人斥退出去,只留了清露、翠萝继续伺候。 她自是瞧得出那群女使婆子并非个个心向蒲氏,可也绝不是什么有高明手段的智者,无非就是些爱争风吃醋的死眼子。 否则,继母怎会安排到自己身边来。 换了身淡雅些的妆容,傅归云亲自去小厨屋里将翠萝整理好的公鸡肉炖好汤,盛了食盒后,只领了稳重机灵些的清露一人前往主院。 老王妃身子向来不好,不喜聒噪。 再则,她也不敢保证跟前这群女使婆子会乖乖听话,索性都留在院里陪着翠萝清点嫁妆。 ...... 傅归云是漓阳王陆琛同王妃叶知澜亲自选定的儿媳,他们实在是满意至极,一大早夫妻二人就候在了长春宫正堂内,只盼着儿子、儿媳过来奉茶请安。 得知儿子并未过去圆房,而是整夜都留在了云苓那妖精的院里照料两个小孽障,陆琛气得怒摔了茶盏。 趁着仆人们收拾碎盏的空隙,叶知澜好一顿安慰才暂时平息了陆琛心中的怒火。 只是对儿媳的心疼与愧疚已不知不觉从心头冉冉升起。 傅归云的身影才刚刚出现在正堂门口,叶知澜便起身亲自迎了上去。 陆琛瞧着,默默叹了口气。 虽说傅家的女儿声名在外,着实叫人稀罕,可做长辈的也不能如此不矜持。 就是王妃病体未愈,怕她有个闪失,也顾不得什么威严,连忙上前搀扶,一道将儿媳迎了进来。 傅归云哪曾想到老王爷、老王妃如此盛情,惶恐了一瞬,便强扭回思绪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 “儿媳给父王、母妃请安。” 端庄稳重的举止仪态,叫叶知澜怎么看怎么顺眼,心中止不住暗叹: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出身。 “快快请起。” 叶知澜见她身旁只跟了个稚嫩的小丫头,手里还抱了提盒,心里纳闷了一阵,也并未吩咐身旁的嬷嬷,又是亲自上前搀扶。 “多谢母妃。” 傅归云一一奉完茶,不动声色的将提盒取来,声音温和的说道: “承蒙父王、母妃抬爱,对傅家全族施以援手,儿媳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今日特做了些羹汤替家父和族中老幼聊表寸心。” 叶知澜顿时感动不已:“你堂堂世子妃,怎能亲自去做这些粗糙之事。” “你父亲本也只是无辜卷入朝堂漩涡之中,不过一句话的事,反倒是你这孩子......” 言及于此,陆琛心头忍不住的一酸。 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不哭不闹,反而亲自做了羹汤前来孝敬自己与王妃,这气度怕是放眼整个云都城都无人能及。 “那孽障现在何处?” 陆琛脸色一沉,转而问跟前太监。 太监正要答话,忽见一紫衣锦袍少年大步流星的踏了进来。 那颀长绝美的身姿,每走一步都宛如青石般沉稳坚毅,如诗如画的气质,只一眼之下便能识出绝非寻常人家的儿郎。 仆人们纷纷叩首参拜,可那少年眼里全无旁人,径直奔向漓阳王与王妃身旁之人。 “傅归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炖了我的铁夯。” 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度让整个堂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傅归云认得此少年,正是陆临初,也知他为何事而来,镇定自若的起身,缓缓行礼:“妾身见过夫君。” “夫君?” 陆临初眉峰一闪,眸里如夹了刀子,不停冷笑。 “那实在不敢当,你可是我父王、母妃三顾茅庐才聘来的名门闺秀,我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如何般配得起?” “混账。” 陆琛板着脸,愤然起身:“你既知晓自己声名狼藉,还不知收敛。” 叶知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铁夯,初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归云才入府,她哪里晓得什么铁夯?” 反倒是儿子这般冒冒失失的实在失礼,连忙护到了儿媳身前。 “她会不晓得?” 死了爱宠,陆临初心都在滴血。 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傅归云,恨不得一口将她吞掉。 “我今日一大早便听人说铁夯飞进了储贤宫里,还叫母妃口中这位名门闺秀狠心杀害炖汤,送到了父王、母妃这边来。” 储贤宫正是漓阳王夫妇特意差人置办的新房。 听到这话,陆琛心口一凛:“那畜生竟飞到了储贤宫里?” 他知晓那畜生的厉害,担心的赶紧看向儿媳:“归云,你可有被那畜生伤到?” “儿媳并无大碍。” 傅归云自也识得那畜生的名贵,而且还知道那是陆临初心中仅次于杜九娘的心爱之物。 世家子弟都爱斗鸡走狗,上辈子陆临初为贺宋唯昭登基称帝,还将此物敬献给了他。 若不是因为稀罕,她才懒得叫人动手杀呢。 “还请夫君息怒。” 傅归云慢调不吝的说道:“昨夜储贤宫里的确是窜入了一只凶悍的公鸡,吓坏了跟前的丫头们,妾身并不知晓那公鸡是夫君心爱之物,又不想给府里添麻烦,所以就自作主张处理掉了,夫君若是觉得可惜,妾身再去寻一只回来赔给夫君便是。” “你赔得起吗?” 陆临初心中越发窝火。 自己的爱宠分明是被这毒妇故意杀害,父王不为自己做主,反倒是去宽慰这行凶之人。 “铁夯是我花了两万两白银特地差人从南国寻回来的,乃这世间绝无仅有之物,你十个傅归云也不敌它万一,你还敢如此大言不惭。” “够了。” 陆琛听得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 第008章:初见陆临之 “你这孽障冷落云儿一整个晚上,大清早心急火燎的赶来,对新妇不加安慰,还敢兴师问罪?” 陆琛怒瞪着双眼大声骂道:“你是想将整个陆氏一族的颜面都给丢尽才肯善罢甘休?” 叶知澜仍是冷静的坐着,却越听越觉得蹊跷。 储贤宫的院墙坚实无比,墙高也堪比外院,任它再厉害的鸡都难以窜入。 除非,有人故意而为。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儿媳因为这点小事生了误会,立刻叫来布置新房的管事嬷嬷仔细查问情况,却并未问出异常。 思索一番,她又想到一人,便将昨夜那引路女使唤了过来。 “馨儿,储贤宫是本妃特意差人为世子和世子妃置办的新房,你既发现异常为何不报?”叶知澜厉声质问道。 她心知世子跟前那群狐媚子被世子纵得不成体统,害怕会怠慢了儿媳,所以才特意安排了馨儿前去引路。 而馨儿虽是王妃宫里的,可也不敢自作主张挑起事端。 世子妃都未计较昨夜之事,她只当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顺着台阶就此息事宁人。 哪曾想事态竟然闹到如此地步。 颤颤巍巍的瞧了眼傅归云,她俨然已是不知所措。 “还不快说。” 叶知澜大声吼道:“你胆敢有一个字隐瞒,本妃便将你立刻处死。” 馨儿吓得魂不附体的,只得将昨夜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不漏的道了出来。 最后,还由衷的补了句:“世子妃体恤王爷、王妃,奴婢岂敢负了世子妃的一番苦心。” 叶知澜听完,心潮澎湃的,格外感动。 素闻傅家这位大小姐是个乖巧懂事又识得大体的,没想到能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 陆琛对儿子的作为已然愤怒到了极点,额间青筋暴露,瞳孔瞪得圆圆的: “你这孽障,云儿一个弱女子,你新婚之夜冷落她已枉为人夫,还敢弄那么些凶悍的畜生去吓唬她,你简直是丢尽了我漓阳王府的颜面。” “我......” 陆临初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虽向来不喜什么名门闺秀,可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反倒是这位所谓的大家闺秀,太过心机叵测了些。 “你既然觉得受了委屈,大可到父王、母妃跟前申诉,何必杀我爱宠泄愤,还假惺惺的上演这么一出给谁看?” “够了。” 叶知澜再也听不下去,肃声斥责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攀诬归云?若不是你纵容你院里那些个小妖精,何至于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看着傅归云跟前的清露,叶知澜这一刻终于彻底明白儿媳为何只带了个老实巴交的小丫头过来。 “云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自始至终都在保全你、保全王府的颜面,就连今日来请安也是谨小慎微,生怕有人跟来说漏了嘴,你这孽障还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着众人的面,叶知澜也不再给儿子留半点情面。 “云儿她舅父和送亲的亲友皆在府上,你想让她如何申诉?是想让她当着两家亲朋的面大哭一场,说你心胸狭窄毫无雅量,还是痛诉你薄恩寡义,不懂礼仪纲常?” 一番话将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也彻底骂醒了他。 陆临初静默片刻,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确是错怪了傅家这位大小姐。 想来,她果真是不识得铁夯的名贵,也更没有要与自己计较储贤宫那些丑事的打算。 否则她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子,只需差人到父王、母妃跟前酣畅淋漓的哭闹一番,自会有人为她撑腰做主。 自知理亏,默默的朝着傅归云拱了拱手,他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 叶知澜主动叫住了儿子。 储贤宫昨夜的事情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云苓那贱蹄子所为,儿媳如此懂事,她自不能让她白白受了欺负。 情难自已的搂住傅归云,叶知澜心里又酸又疼的宽慰道:“你这傻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何必替这孽障瞒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漓阳王府果真是尖酸凉薄之地。” “母妃言重了。” 傅归云暗暗瞥了眼陆临初,语气淡淡道:“儿媳只是不想伤了两家的和气,更不愿意伤了陛下的体面。” 至于受委屈这档子事,这辈子她就更不会了。 她只是不会像傅沅淑那般一味的去哭闹,虽说是博了同情,却也顶多是叫那作恶者受几句训斥。 别看老王爷骂儿子骂的欢,真要让他惩治云苓,心头定是会有顾忌的。 听说当年杜九娘的死,父子二人至今还存有嫌隙。 所谓打蛇打七寸,不管此事与世子有无直接关系,都得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冒犯自己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此,他才能长些教训,好好管束身边之人。 叶知澜如今对这儿媳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当着儿子的面,立刻叫来了王府的长史。 “云儿,这是右长史临之,也是你夫君的堂弟,族中排行老四。” 指了指进来之人,叶知澜温声介绍道:“临之一直帮衬着我打理王府内务。” 闻听陆临之的名讳,傅归云忍不住抬眸打量了眼此人。 都说江左陆家代代出俊杰,晚辈中的漓阳四子,风雪初之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这位陆临之虽排行老四,却是四子中最有才学最有本事的。 “臣弟见过世子妃。” 陆临之郑重的向她拱手作了作礼。 听到声音,傅归云也连忙收回神恭敬的向此人福身作礼。 “临之,自今日起,王府一应事务我皆交由你三嫂掌管,你也去信漓阳城,告知那左长史徐槿舟,除了军务,往后大小事务只需向世子妃禀报,不必再同我商议。” 说罢,叶知澜刻意瞥了眼儿子:“若有人不敬世子妃,必当严惩。” 这话用意再明显不过,既是要帮着儿媳立威,更是要告诉儿子,若不好生对待自己的夫人,往后只有勒紧腰带过日子。 陆临初听得心里一寒。 母妃好狠的心,这是要彻底断了自己的经济来路啊。 王府里谁人不知,徐槿舟虽是朝廷派往封地的长史,可对自己向来是言听计从。 自己在外挥霍的一应供给皆由此人负责,母妃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这般,岂不是要自己向傅家这位讨好示弱才能过得宽裕? 天底下哪有刚过门的新媳妇就掌家的道理。 更何况这还是漓阳王府,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能有这本事? 不满的瞥了眼傅归云,陆临初气得直接转身离去。 ------------ 第009章:替罪羊 傅归云也有些错愕。 她倒没料到王妃这么早就将整个王府的事务交给了自己。 当初傅沅淑也是与陆临初圆房之后才获得王府在京中的管事权,漓阳城的事务她直到死都没机会染指。 “王府不比别处,儿媳才疏学浅,又才入府,只恐会有负母妃重托。” 本想推脱一二,可话才出口,叶知澜便搀她坐下,娓娓细说道: “你父王常年驻守南境,我这身子想来你也是有所耳闻,向来不大好,这个家迟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陆琛也道:“这么早让你掌家的确是苦了你,可身为陆家的儿媳向来都只有迎难而上的道理。” 他相信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必不会有错,即便不能替陆氏一族继续光耀门楣,也能助着自己的夫君保住陆家八百年的荣耀。 “云儿,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遇上了难处我与你母妃定会助你的。” 听及于此,傅归云也不再推让,欣然领命:“儿媳必当竭尽所能,替父王、母妃掌管好这个家。” “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夫妇二人满意至极,叶知澜命人取来碗筷,亲自盛了鸡汤邀叔嫂二人一道品尝。 “味道真不错。” 浅尝了两口,叶知澜便止不住的夸口:“没想到云儿你的手艺如此精湛。” “母妃谬赞了,是这鸡肉的肉质好。” 傅归云也大大方方的跟着抿了两口。 不得不说,这两万两银子的鸡炖出来的汤真是不一样。 陆琛凝视着面前的鸡汤,只觉十分解气。 那畜生自己忍了好几年都没敢动手,今日总算是让儿媳名正言顺的给炖了。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连着喝了两碗。 陆临之瞧着王爷、王妃竟对碗普普通通的鸡汤如此津津乐道,也小心翼翼的端起了碗碟。 可才抿了一小口,便听陆琛笑着说道:“倒是托了云儿的福,本王才有幸能尝到如此人间美味。” 话落,面色立转严肃:“不过往后斗鸡走狗的事定是不能让那孽障再有。” 听出鸡汤是三嫂炖了兄长的爱宠,陆临之心头不由得一凛。 没想到如此温婉端庄的女子竟有这番胆识。 那可是兄长的命根子呀。 默默的睨了眼傅归云,他有些哭笑不得,强作镇定的陪着叔父喝了半碗鸡汤,之后便随他出门办差去了。 叶知澜强撑着精神留下傅归云又叙了好一会话。 直到精力实在不济,便命管事的嬷嬷寻来自己最为珍贵的箱子,赏赐了她不少东西才肯放她回了储贤宫。 ...... 陆临初闷闷不乐的从长春宫出来,直接去了玉容居。 此处是他为云苓和一双子女置办的小院,虽然离着内廷主院较远,稍显偏僻,可少了父王、母妃的唠叨,倒也不失为一方净土。 刚刚坐下身,便见一名粉衣女子掀开珠帘,亲热的凑了上来。 “怎么样,世子,铁夯果真是被傅家那位小姐炖了汤?” 柔软的腰身轻贴到他身上,芙蓉娇玉般的面容处处透着天真无邪,不显半分妖娆。 陆临初静静打量了她片刻,回来的路上总觉得储贤宫的事乃她所为,可看到她这纯洁无瑕的样子,又觉得她不至于如此狭隘。 思来想去,只得将母妃宫里的事情先与她如实说了一遍。 “世子就这样轻信了她?” 云苓听得有些焦急:“她一个官家大小姐,会不识得铁夯如此名贵之物?” “她家里毕竟都是些读死书的,文绉绉,还一股子穷酸气,不识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瞧她这般着急,陆临初本想质问两句,可话到嘴边还是堵了回去,只是叮嘱道: “往后你带着卿辰、卿羽就在玉容居里安生过日子吧,别再去招惹她。” “世子这是何意?” 云苓抬眸,眨闪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倍显无辜。 “难道世子觉得是妾身故意为难傅家大小姐,给她难堪,才害死了铁夯?” 理直气壮的质问,叫陆临初顿觉心虚,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她既已过门,我会设法替你求个名分,我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名分?” 云苓委屈的开始抽泣:“原来世子觉得妾身是为了贪图这些虚名。” 才说一句,伤心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妾身虽不如姐姐那般才识过人,可也只盼着能讨世子几分真心,与世子不顾世俗偏见,轰轰烈烈的相爱一场,没想到世子竟将我当成了居心叵测之人,既然如此,妾身这就离去。” 话落,做出立刻要走的样子。 “我并无此意。” 听她提及杜九娘,陆临初感伤不已,急得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 想到傅家那女子,陆临初微微蹙起了眉头:“可傅家那位连我的铁夯都敢杀,而且还不留痕迹,我只怕哪天她会对你不利,所以你还是离她远些。” “原来世子是因为担心妾身。” 云苓这才高兴的靠回他怀里:“既然世子都发话了,妾身往后除了请安奉茶,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嗯。” 陆临初听得很满意。 只是自己的铁夯死了,总要寻出这幕后黑手才行。 “王府上下除了我,别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储贤宫里去造次,究竟是谁敢如此行事?” 陆临初闭眼陷入了沉思。 “昨日卿辰病得厉害,妾身一直陪在他跟前照料,压根没有空隙顾及别的,所以也未察觉到院外的事情。” 云苓思忖了片刻,忽然看向珠帘内:“呀,卿羽,世子,妾身听说卿羽昨夜偷偷溜去了储贤宫那边,会不会是这孩子又胡闹了?” 陆临初顺眼望去,果见珠帘后面藏着一人。 “羽儿,你出来。” 他气得直接将幼女拉了出来:“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害死了爹爹的铁夯不说,傅家那位若是知晓你这般羞辱她,凭她那小肚鸡肠的心思,再告到你祖父祖母跟前去,能轻饶得了你?” 陆卿羽出生时受过惊吓,打小就不会啼哭,也不会讲话,只是撅着嘴,鼓着圆溜溜的小眼珠子不停打量云苓。 瞧着她这副神态,陆临初更加来气,上手便要打人。 “卿羽她还是个孩子,世子怎生和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计较?” 云苓急得赶忙拦了下来。 “傅家大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她如今既做了世子妃,就是卿辰、卿羽的嫡母,难不成就这点度量?若真是如此,就让她罚妾身便是,是妾身没有照看好卿羽。” “说得轻巧。” 陆临初语气凝重道:“如今母妃将整个王府都交给她打理,就连漓阳城的事也要由她过问,她若想罚你,我如何护得住你?” “王妃竟然连封地的事都让她插手了?” 云苓内心开始不停起伏:“她才第一日过门啊。” “母妃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 陆临初自顾自的拉了幼女便要出门:“昨夜之事总归是我院里的人惹出来的,我这便带着卿羽去赔个不是,免得她生出嫉恨。” “可别让她伤到了孩子。” 云苓显得无比担心。 “她敢。” 陆临初双眸一沉,云苓这才宽了心,试探着问道:“妾身专研了首新曲,世子今夜可会过来?” 陆临初回眸一笑:“我对她并无半点兴趣,顶多是看在父王、母妃的份上与她相敬如宾,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自然会早些回来的。” “那妾身和小公子等着世子回来。” 云苓面带和善的笑意,目送着世子远去,直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眼帘深处,面上的笑容才逐渐僵硬凝固。 ------------ 第010章:警告 从长春宫回来后,傅归云正领着翠萝、清露在屋子里查验一应账目,忽然听到屋外有了不小的动静。 她抬眸去看,只见童嬷嬷扭着腰身大踏步走了进来。 傅归云目光一沉,童嬷嬷立刻收敛了步态,叩首禀道:“启禀世子妃,姑爷带了人过来搬老虎和孔雀,又要了铁夯的遗物拿回去安葬,还说查出了昨夜作恶之人,前来向世子妃赔礼道歉。” “那还不快些请进来。” 傅归云正要起身,童嬷嬷却忽的蹙起了眉头:“姑爷......姑爷说他不便入内。” “噗。” 傅归云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的确是个翩翩君子。 如此正好,也省得大家虚与委蛇了。 领了翠萝、清露一道出门去,到得院外,就见石拱边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立在口子上。 定睛一看,傅归云便识出那小小的身影正是昨夜在宫苑门口偷窥的小家伙。 难道陆临初查出的作恶之人就是那小丫头? 屏退奴仆,她领着清露又好气又好笑的走上前,恭敬的向陆临初福了福身。 还未开口,陆临初先是拱手道:“傅归云,我有言在先,今日过来既不是为了讨好你,也不是要向你妥协,昨夜之事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冤枉了你,因为羽儿的一时胡闹,还让你白白受了些委屈,特来向你赔礼道歉。” “羽儿?” 傅归云不自禁的低眉打量了眼面前的小家伙。 生得龙眉凤目的,一颗圆圆的小脑袋,活像一个陶瓷娃娃,可爱极了。 猜出是杜九娘生的那对龙凤胎女儿,也记得这孩子是不会说话的。 上一世,云苓就是借着这一点才将储贤宫吓唬人的罪过推到她身上,成功激怒了傅沅淑,也让傅沅淑为此嫉恨上了这小丫头。 都是没有亲娘疼爱的孩子,再想到自己上一世随宋唯昭颠沛流离时失去的孩子,傅归云忍不住对这小家伙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我呢误杀了你爹爹的爱宠,你也只是一时胡闹,算起来我们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弯下身去,傅归云亲切的说道:“所以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陆临初听得很是诧异:“傅归云,你当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怎么,世子想要妾身计较?” 傅归云略带挑衅的睨他一眼。 “羽姑娘一个不到四岁又不会说话的孩子,竟对妾身的身世了如指掌,还这般博闻强识,在院里玩出这么多花样,妾身应该替世子感到欣慰才是。” 言外之意,陆卿羽这年龄再聪明也聪明不到用那群畜生来嘲讽人。 他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可见是对云苓那替代品痴迷到了骨子里。 云苓想借着孩子来激怒自己,玩什么以狼博狗的戏码,自己自不会着了她的道。 听及于此,陆临初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可云苓眼下的处境实在艰难,他不能叫父王、母妃对她生出嫉恨。 “既然如此,就如你方才所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也向你保证,往后绝不会有此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陆临初识趣的顺着台阶便下。 就是她宽厚大度到如此境界,定是有所图谋的。 想了想,也郑重警告道:“傅归云,你想要王府的富贵,想要做这世子妃,本世子都可以给你,横竖云苓并不贪图这些虚荣,但你要记住一点,别想着挖空心思来讨好本世子,这辈子你得不到我的人,更得不到我的心。” “妾身定然谨记。” 傅归云语气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此时的眼神就像老母亲看儿子一般。 真不知他那心究竟值几个银钱,能不能助她在穷困潦倒时吃上一顿饱饭,风雨交加时替人遮风挡雨。 “既然世子话已经说完,妾身就不留世子了,免得云苓姑娘多心。” 傅归云正要转身之际,忽的扭回头来,又补了句:“哦,对了,劳云苓姑娘照顾小公子一夜,甚是辛劳,翠萝,你去库房里多挑几匹颜色鲜亮些的布料赏给她做衣裳吧。” 陆临初愣在原地,听到“赏”字格外的刺耳。 可她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说这话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反倒是她一次次的退让替自己和王府保全颜面,叫人心里不舒坦。 “我替云苓谢过你的好意。” 陆临初闭上双眼:“明日归宁,我会陪你回去,仅此而已。” 最后四字,语调拉得极为缓慢。 “多谢。” 他的一句“仅此而已”却是傅归云最大的满足。 上一世,傅沅淑新婚夜大闹王府,害得陆卿羽遭受一顿毒打,陆临初第二日就带着院里几口人出了城。 为此,傅沅淑沦为整个云都城的笑柄,好几月之后才敢回娘家。 将布料交到陆临初小厮手里,目送着父女二人出门,却见小丫头一步三回头,不停打量自己。 傅归云朝她抛去一个和善的眼神,便带着清露回了屋。 想到舅父和送亲的队伍今日要返回傅家,又吩咐了翠萝前去替自己送行。 ...... 玉容居中,云苓坐在古琴边上,一直心神不宁。 内屋里时不时传来幼童的咳嗽声,也无心前去查看。 直到门口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才面露欣喜的起身迎了上去。 “世子,你终于回来了。” 泪眼欲滴的扶着陆临初腰身,便开始诉苦:“妾身还以为世子不舍得回来,正想过去寻你呢。” 陆临初温温一笑,先是撇下她入内查看了眼稚子病情,之后才出来回了话。 “辰儿咳的越发厉害了,怎不见芳怡、檀秋她们几个伺候?” “小公子并无大碍,不过是吃坏东西伤了脾胃,休养休养就好了。” 云苓说道:“傅家小姐既然入了门,妾身往后总是要带着卿辰、卿羽日日过去请安奉茶的,世子原先的牡香斋离着储贤宫要近上许多,妾身苦些本是无妨,可不能累了两个孩子,便吩咐芳怡、檀秋她们打扫院子去了。” “随你。” 陆临初有些不悦。 总觉得她不似先前那般温顺,像是在设着法子要去招惹那位。 “怎么啦?” 云苓察出他脸色变化,赶忙转移话题:“傅家小姐没有为难卿羽吧?” 陆临初默着不说话。 “妾身知道了。” 云苓心里有些发虚,脸色赶紧一暗,开始娇滴滴的揉泪哭泣:“世子是不想要妾身了,妾身不会让世子为难,妾身这就走。” “你怎么动不动就说要走,离开王府你还能去何处?” 陆临初心里一急,连忙将她拉了回来。 “她谁也没有为难,还说念你照顾辰儿辛苦,给了几匹布料叫你做衣裳。” 看到那几匹颜色鲜亮的布料,云苓气得咬牙,愤怒的直接推了出去。 ------------ 第011章:交锋 “她凭什么给我布料,她以为她是谁呀。” 云苓气急败坏的骂道。 陆临初看得一愣。 自己都没提“赏赐”二字,没想到她情绪就如此激动。 见他脸色沉了下来,云苓连忙收拾好情绪,强笑着解释道:“妾身是世子的女人,照顾小公子不是应当应分的嘛,何须她慰劳。” “她刚入门,不想与你生分,也是一份心意,给你你就收着。” 陆临初说完,拉着幼女坐了下来。 想到冤枉了孩子,心里顿生愧疚,好声安慰道:“羽儿,你与哥哥往后无事就待在这院子里,少去那边。” 陆卿羽只是呆呆的眨闪着小眼睛,并未回应。 云苓瞧出些不对劲,也察觉出傅家那位像是不简单。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然不声不响就让昨夜的事情不了了之。 如此,卿羽定是会感念她的不罚之恩。 “临初,明日我们出城去踏青吧。” 云苓略微思忖,开始拉着他不停撒娇:“自打来到京中,我们就一直待在王府里,两个孩子都闷坏了,正好出去散散心,小公子的病也能恢复得快些。” 柔软的声线一响,叫陆临初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没法再与她掷气。 “明日不行,我已经答应陪她归宁了。” 陆临初很是温柔的回答:“等从傅家回来我就带你们出城。” “你要陪她回傅家?” 云苓满是惊愕:“可是她让王爷、王妃逼迫你了?” “没有。” 陆临初有些不耐烦:“是我自己出动提出来的。” 云苓气得不轻:“你怎么可以主动提出来陪她,她有手有脚,还有王府那么多下人,都可以陪她回去呀。” 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可我就只有世子,世子若是不在我身边,王爷王妃想要为难我,我该怎么办?” “哪有这么严重。” 瞧她又哭了,陆临初心疼的不停安慰:“好啦,好啦,昨夜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父王、母妃都已经动了气,我若不陪她归宁,那才会对你不利,不许再哭了。” 闻听这话,云苓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你方才不是说制了首新曲要弹与我听,不如就趁现在吧。” 陆临初笑着示意道。 云苓心知昨夜之事已被世子察觉,不敢再闹,连忙应了请求。 可那不要脸的女人刚入府就从自己身边将世子夺走,着实是有些手段。 她得亲自去会会这位王爷、王妃宁可伤了父子之情也要娶回来的世子妃才行。 ...... 正午刚过,傅归云验完了一应账目,用过午膳,带着翠萝、清露在院里悠闲的欣赏着储贤宫的春景。 京中漓阳王府是幼帝犒赏陆琛定国安民之功,特意命人仿照皇宫缩建出来的,气派巍峨。 储贤宫虽只是王府内廷里的一座小院,可修建的也是无比奢华讲究。 处处花红柳绿,怪石嶙峋,又有山涧清泉萦绕,如同画卷一般。 傅归云看得惬意,忽见彩蝶、吉春牵着条狗从远处的角落走了过来。 “这院里哪来的野狗?” 翠萝充满警惕。 “便是昨夜混入院里那只。” 吉春答道:“奴婢分明瞧着是被赶了出去的,不知又从何处潜了回来。” “或许是不舍得这院子吧。” 傅归云细瞧了眼那小狗,白色的毛发上沾染了厚厚的尘土,看上去脏乱不堪。 也才一日间的功夫倒是变得温顺了不少。 她向来是喜欢猫啊狗的,便吩咐丫头们将小狗整理干净后,送来了院里。 少了先前的狼狈,再看时瞬间贵气了许多。 瞧着小狗稚嫩温顺的样子,对比昨夜它对着老虎笼子嗷嗷大叫的情景,她脑海里不由得就想到了陆临初。 “嫩毛,小嫩毛,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傅归云爱不释手的抱着嫩毛在院里把玩,忽听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一只土狗世子妃竟如此爱惜,也不怕脏了储贤宫的院子。” 傅归云抬眸,只见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的俏丽女子走了进来。 她妆容并不华丽,头上只扎了两尾长长的紫色蝴蝶结,可往人堆里一站,却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脱俗可爱。 再看跟她进来的一众人,除了她身旁的两名奴仆,其余人皆是充满敌意的打量着她。 “大胆,入世子妃的宫里也不提前禀报。” 翠萝双眼微瞪,先斥院内下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吃素的吗?” “哼,我是世子的女人,难不成这王府上下还有人敢拦我?” 粉衣女子傲娇的撇了撇嘴。 凭这气场和礼数,傅归云便猜到了此人身份。 一边轻抚着怀里的嫩毛,她一边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 “狗的贵贱并不取决于它本身,得看它跟什么人。” 傅归云慢吞吞的睨她一眼,眸中带了笑:“只要它足够温顺听话,即便只是只土狗,本妃仍愿意好好待它。” 听到这话,女使婆子们都止不住的捂嘴偷乐了起来。 府上谁人不知云苓就是个低贱丫头,凭着生得与世子心尖那位有几分相似,得了偏宠才敢在这府上吆五喝六。 云苓自也听得出她在指桑骂槐,顿时气红了脸:“你......你敢骂我?” “姑娘多心了不是。” 傅归云收拢笑意,神情淡然的答道:“难道本妃不是在替姑娘解释为何会如此喜爱嫩毛的缘由?” “就是。” 吉春对这位害世子妃新婚夜独守空房的罪魁祸首早就恨之入骨,义愤填膺的便站了出来。 “我家世子妃并未宣你入储贤宫,你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世子妃未治你的罪,你还敢攀诬世子妃。” “我......” 云苓一噎:“好个牙尖嘴利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话落,立刻转向傅归云,沉声说道:“傅大小姐,我今日来并不是想和你吵架的,既然临初认可了你这世子妃,我也不想与你争什么,只要你别总想着勾引他,我可以敬着你,也愿意日日过来奉茶请安。” 吉春气得又开了口:“你一个无名无分的贱婢有什么资格过来奉茶请安,王府奴仆上千,要人人都如你这般还不得将我们世子妃累个够呛。” 傅归云仍是抱着嫩毛漫不经心的把玩,并未阻拦吉春。 横竖这府上嫉恨云苓的不在少数,她自己找上门来受辱,不辱白不辱。 双眸微微一沉,大有事不关己,谁行谁就上的意思。 吉春见状,骂得更欢实了些:“我家世子妃乃陛下赐婚,授予金册金宝,是王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门的,你一个出乖弄丑的贱婢撺掇着世子新婚夜不来行周公之礼,还堂而皇之的谈什么勾引,你害不害臊?” “我......” 云苓气急,没想到她院里的丫头竟敢这般同自己讲话。 “难道姐姐就是这样管束身边下人的?” 吉春还想开口,傅归云这才慢调不吝的抬了抬手,示意她停嘴。 ------------ 第012章:告状 将嫩毛小心翼翼的塞到吉春手里,傅归云神情悠悠的开了口。 “我傅家人丁单薄,并无流落在外的姊妹,王府尊卑有序,也无主仆姐妹相称的先例,本妃才过门,云苓姑娘这声姐姐本妃实在担待不起。” 轻睨云苓一眼,傅归云一笑莞尔。 “姑娘若为王府和睦前来示好,讨盏茶吃,本妃念你照顾世子有功,倒也不会吝啬,若为别的,我傅家好歹书香门第,从不苛待下人,只要姑娘尽心尽责安守本分,自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话落,转身便要离去。 “傅归云。” 她和这院里的称自己一口一个下人,云苓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你究竟图个什么?世子他不喜欢你,你以为你这样一味忍气吞声,他就会接纳你?” 云苓大声道:“他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人,这一生一世都只会同我在一起。” “是吗?” 傅归云回眸冷笑:“那玉容居里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本以为这女子当真是有些手段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高估了她。 也不知自己那嫡妹究竟是如何被她欺负到彷徨不可终日的。 抱回嫩毛,她领着人头也不回的回了屋去。 云苓站在风中,回想着傅归云最后那句话,惶恐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叫她心中格外凌乱。 “云苓。” 一道紫衣锦袍少年急匆匆走了进来,看到她这失落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瞧着陆临初的身影,云苓扑进他怀里就放声大哭:“临初,她们......她们骂我是土狗?” 陆临初还在院外就听到了她咆哮的声音,再加之昨夜之事,一时半会儿很难再信她的话。 “她那文绉绉的性子哪里像是说得出这种话的,管不住下人更是预料之中的。” 望了眼已经远去的那道背影,他抱起云苓便往外走。 “都说了,叫你不要过来招惹她,我出门安葬铁夯的功夫你就没了影。” “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为难,准备过来请安奉茶,向她示好嘛。” 云苓抓着他衣襟,泪眼汪汪的:“谁知道她竟如此凶巴巴的,还让下人为难我。” “好啦,好啦,你就别再抱怨了。” 她一番胡闹害死了铁夯,陆临初心里本就难过,此刻她还在火上浇油,更加叫人恼火。 “你好好待在玉容居,她若敢来寻你不是,我自会为你做主。” 陆临初强压着怒火叮嘱了句便没再说话。 云苓瞧出他是不想为自己出头了,也短暂的沉默了下去。 等回到玉容居里,她才重新开口说道:“临初,要不我们搬出去住吧,你如今已经成了亲,可以到王府外另立世子府,陛下召你入京本就是盼着你建功立业,他定然是支持你的,说不定还会替你修一座比王府更气派的别苑。” 在他跟前来回踱着步子,云苓已经完全沉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 “等有了新的府邸,我每日钻研新曲,为你舞剑,替你照顾好卿辰、卿羽,过只有我们一家四口的快活日子。” 陆临初却拧住了眉头:“这事,等回到漓阳城再说吧。” 他岂会不知皇帝的心思。 在云都城修建这么大一座豪华的王府,无非就是想将自己当作金丝鸟一样豢养着,好节制父王和整个陆氏一族。 可云苓又生气了,这次气得更加厉害:“陆临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若不想要我了你就直说好不好?我也不会死缠着你。” “你怎么又想这些。” 陆临初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苓气得不停抽泣哽咽:“那个女人才进门两日你就处处向着她,什么也不肯再听我的。” “你胡说什么。” 陆临初黑了脸,没再理会她,直接去了内屋。 云苓瞧他也生气了,只得收了哭声,赶紧跟了进去。 见他从芳怡手里拿药碗伺候小公子汤药,便也走到茶几边,抓住正在吃饭的陆卿羽小手,强做欢笑的说道:“羽儿,等你爹爹明日忙完,苓姨便带你们出城,到时候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好玩的。” 听着她极尽温柔的声线,又对孩子这般慈爱,陆临初心里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将药碗递回芳怡手中,他上前轻握住云苓丝滑柔嫩的细手,深情说道:“云苓,你放心,等回了漓阳城,我们就去过一家四口人的日子。” “嗯。” 云苓苦笑着应了声,便将整个身子藏进了他怀里。 ...... 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心尖宠,傅归云只觉无比的晦气,刚回到屋子里就去内室里重新换了身衣服。 出来时正瞧见一群丫头凑在门前,嘻嘻哈哈的喊着“世子、世子,她们骂我是土狗”,娇滴滴的声音,令傅归云心头一阵作呕。 她没好气的轻咳了声,丫头们这才停止欢笑,正肃了神情。 “世子妃,你方才是没瞧见,姑爷抱着云苓那妖精离去,云苓扑在姑爷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吉春巴巴的凑上前来,想到那场景直翻白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来咱们储贤宫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也跟着学学?” 傅归云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叫吉春好一阵纳闷。 “奴婢......奴婢是跟着世子妃进来伺候您的,奴婢怎敢学那魅惑之术。” 她支支吾吾又心虚的样子,傅归云看得直想笑。 吉春的心思她可谓是看得透透的。 自己要是不得宠,最恼火的莫过于她了。 不然她哪有接近世子的机会。 不过她这性子倒也当真好用。 有事她是真上啊。 方才那些话大多都是说到了人心坎里去。 只是这个时候并不能嘉奖她。 “吉春,云苓姑娘虽说没什么名分,可好歹是照顾世子的丫头,往后见着她还是客气些。” 假意责备了句,傅归云便立刻对众人吩咐道:“我今日刚刚接手王府内务,这几日定是有不少人赶来交接的,翠萝和童嬷嬷要带着大家小心应付。” 说罢,这才重新看向吉春,语声突然变得柔和:“你和清露明日就随我归宁吧。” 众人都平平无奇的应了声,唯有吉春笑得格外开朗的答道:“是。” “切,不就是随世子妃回趟娘家嘛,瞧把她乐的。” 童嬷嬷小声嘟囔了句,同几个老嬷嬷一道出门,一边鄙夷的回头打量吉春一边窃窃议论。 “真是个蠢的,她冒着得罪世子的风险帮着世子妃将那狐狸精好一顿教训,没得到半点奖赏不说还落了顿责备,她竟还傻乐呵。” 吉春半点没在意,激动的与傅归云面面相觑了一眼。 她知道,她都知道,世子妃这是将她当自己人呢。 让她跟着归宁不正是在保护自己嘛。 ------------ 第013章:王妃点妆 等到屋子里清净下来,看到吉春得意离去的样子,翠萝心里忍不住有了脾气。 “姑娘,来了王府你怎么事事都只带着清露,却将奴婢留在这宫里,就连明日归宁也宁可带了吉春都不让奴婢跟随。” 翠萝难过抱怨道:“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 “傻丫头。” 傅归云淡淡的笑了笑:“你平日里也挺聪明,怎么如今这般糊涂了,我若日日都将你和清露带在身边,这院里的事情难不成就真的全权交给了童嬷嬷那帮人?” 看她委屈成这样,清露都忍不住捂嘴发笑:“翠萝姐姐吃我的醋也就罢了,怎生连吉春的醋也要吃?姑娘的心思你竟一点不懂?” 翠云摸着后脑勺似乎明白了许多。 傅归云将她另一只手握入掌中,语重心长道:“可怜我福薄,奶娘走得早,母亲去时也只留了你们二人,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没什么是我不放心的,清露向来知我心意,在外也是个有分寸的, 而你打理宅内的事情从来都是有条有理,再加之你年长许多,童嬷嬷那帮人也才服你。” 话落,又刻意补了句:“王府的庞大你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我希望你们将来都能独当一面,助我管理好这诺大的府邸。” 翠萝听得感动落泪,没想到小姐竟对自己寄予了这么深的厚望。 “姑娘放心,奴婢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负姑娘托付。” “呸呸呸,什么粉身碎骨,我们都得好好的。” 见惯了那许多生死,傅归云如今最怕的就是听到这类话。 主仆三人在屋内嬉笑了阵,傍晚时,陆临之和王妃跟前的管事嬷嬷已有整理好的各类账册以及人员花名单陆续送到储贤宫来。 傅归云心里门清,管理这么大一座王府,难以事事亲力亲为,最为紧要的就是用好几个关键人物。 如今自己没有势力,只能一步一步过渡,先虚心倚仗陆临之和王妃跟前那几名老嬷嬷才是最明智的。 王妃久病多年,府上除了世子一事皆是风调雨顺的,少不了这几人的功劳。 偏偏傅沅淑不明白这个理,当初刚接手王府事务,便急着撇开王妃跟前那群智囊团培植自己的势力,最后落得个内外交困的结局。 打定了主意,她在房中看了些送来的册子,大致了解了些府上的人事和账务,眼看着时间不早,这才沐浴更衣歇下。 次日一大早,傅归云早早的就醒了。 想到今日是个难忘的大日子,她仍是打扮得像昨日一样淡雅,用过早膳后就赶着去了长春宫。 她今日多带了吉春。 叶知澜让嬷嬷们伺候着刚用过一碗阿胶莲子小米粥,便见孔嬷嬷进来禀道:“王妃,世子妃过来请安了。” “快请,快请。” 叶知澜高兴得连忙起身。 为显庄重,还刻意叫了身边的姜嬷嬷出去相迎。 站在堂前又不停问孔嬷嬷:“世子昨夜......” 见老嬷嬷瞬间低了头,叶知澜满含期待的脸直接垮了下来。 孔嬷嬷担心王妃身子,话到嘴边也没敢再提云苓那贱蹄子昨日大闹储贤宫的事。 “这个孽障,给他娶了这么一门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他不懂得珍惜,竟还将个不知廉耻的糟粕当宝贝。” 叶知澜话音刚落,就见姜嬷嬷领着人入了内。 傅归云上前正要弯身,叶知澜就急得将她扶了起来。 “免了,免了,今日是你归宁的大日子,你倒也不必惦记着这点小事,日子还长着呢。” “晨昏定省是儿媳职责所在,就算有再大的事儿媳总归是要看望过母妃才能安心的。” 傅归云恳切的回道。 “真是乖孩子。” 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月也来不了两次,叶知澜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 “快,去将那孽障叫来,都什么时辰了,他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啊。” 冲着姜嬷嬷喊了声,姜嬷嬷正要挪步,傅归云忙将人拦了下来。 “母妃不必着急,世子昨日已经传了话,今日会过来随儿媳归宁。” 听到这话,叶知澜脸上才重新露出喜色。 “他倒还没有糊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瞧着儿媳仍是一身淡雅的妆容,叶知澜心里又急了。 “哎哟,你这孩子,如今贵为世子妃,怎还打扮得如此质朴。” 叶知澜忙拉着她到自己妆台跟前坐下,命嬷嬷们拾来自己各式的首饰盒子,亲自为她重新梳妆打扮。 “你那继母我是有所耳闻的,算不得大度,以往你谨小慎微是为了保全自己,如今嫁入王府,既是我的儿媳,我也将你当作亲生的女儿看待,你不必再委屈自己。” 一边替她重理发髻,叶知澜一边说道:“这世子妃就该照着世子妃的规制来,你是我漓阳王府唯一的儿媳,哪怕是想逾越半步,凭着我叶、陆两家的声望那也是受得起的,所以今日你就听我的,定是要穿戴得盛妆些才不负你这年岁女儿家该有的仪态。” 她这番话叫傅归云听得有些感动。 没想到王妃如此了解自己。 她自小就因为害怕抢了嫡妹的风头处处谨慎,所以连穿戴打扮都养成了淡雅朴素的习惯。 再加之前世里做过望门寡,又随宋唯昭颠沛流离,即便是当了太后仍喜欢一切从简。 今日是北境败报传抵入京的日子,她本是顾虑着自己太过风光,继母会气出个好歹来,此时听了王妃的话,她倒想换个活法。 “都听母妃的。” 女人就应该活得光鲜亮丽,才不负韶华。 看着王妃将一样样最为珍贵的首饰搭在自己身上,不多时一张崭新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那镜中的自己,头戴金丝珠冠,珠冠下垂着用各色宝石镶嵌点缀的流苏,水墨般的凤眉微微上扬,配着一张圆润饱满的脸型,简直贵不可言。 当她起身之际,叶知澜从一檀木匣盒中取出件金纱细丝织就的披帛披于她肩上。 金丝披帛自肩头一泻而下,辉煌灿烂得犹如天边的云霞,穿在身上却又薄如蝉翼,只如披了一层雾一般。 直到将一对纯白无瑕的白玉蚩尤环换到她腕上,叶知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我漓阳王府的世子妃就该像这人间的富贵花,贵不可攀。” “多谢母妃。”,傅归云瞧着这身行头,真怕她将整个王府的富贵都压到自己身上来。 “这些呀都是我当年出嫁时,初儿她祖母替我置办的压箱底的宝贝,你若喜欢,往后日日都该如此。” 怕她不舍,叶知澜又吩咐孔嬷嬷整理了不少首饰、锦缎送往储贤宫去。 婆媳二人回眸间,却见一道衣袂飘飘的身影呆呆的站立在了门口。 ------------ 第014章:归宁 “初儿,快,快进来看看母妃替云儿新做的妆容。” 瞧出是自己儿子前来,叶知澜忙招呼他入内。 “好好看看你的世子妃,多美呀,整个云都城再也寻不出第二人。” 在她赞不绝口的夸赞下,陆临初终于肯走了进来。 定睛细看了眼妆台前的女人,那炫目耀眼的光华,怕是天上的日月也难以与之争辉。 比起云苓的小家碧玉,他不得不承认,面前女子果真是端庄秀雅的典范。 见世子爷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傅归云朝他福了福身,赶忙移开了视线。 在她看来,爱美只是一种自我修养,而并非取悦他人的手段。 “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 傅归云语气淡淡的提醒了声,又朝着叶知澜恭敬的福身:“儿媳告退。” “早去早回。” 叶知澜恋恋不舍的叮嘱了句,目送着夫妇二人离去。 登上王府宽敞的马车后,傅归云和陆临初各自坐在两个角落里,互相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陆临初才撩开车帘看了出去。 瞧那马背上坐着的信使着急忙慌的直奔大内方向,他心头好一阵纳闷。 这是发生了何事? ...... 此时的傅家,全族老幼都围坐在院子里高声议论着漓阳王府这场亲事的气派。 曾烨和送亲队伍还将傅归云掌管整座王府的消息传了回来,满院里尽是阿谀恭维之声。 傅沅淑对此嗤之以鼻。 吹吧,尽情的吹吧。 就凭长姐那点能耐,姓叶的老婆子会让她掌管王府? 不过这两日整座王府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半点长姐大闹王府的消息也未传出,的确是叫人纳闷。 她明明记得新房被陆家那小野种放了老虎和公鸡的,难不成长姐比自己还没出息,直接吓晕了过去? 又或者说,她也大闹王府,陆家那两个老不死的知她无人撑腰,直接将人幽禁了? 他们想迎娶长姐过门不就图这个? 那可真是太惨了呀。 横竖长姐今日是没脸回来的。 想到此,傅沅淑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毕竟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并不希望长姐在。 见母亲站在屋檐下闷闷不乐的,她便走上前去小声安慰。 “母亲不用担心,长姐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到了王府能活着就算不易,难不成你还真相信他们的话,能有什么风光体面?” 不屑一声冷笑,她又接着道:“王府向来口风紧,受了委屈也没人能为她撑腰,这个时候长姐定是躲在那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偷偷哭鼻子呢。” 蒲氏心里还生着气,她再怎么哄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那么多嫁妆都被继女带走了,这丫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的。 “母亲等着吧,女儿将来一定会让母亲成为这全天下最受尊敬的女人。” 傅沅淑又宽慰了句,想到宋家小伯爷即将还朝,蒲氏这才宽慰了几分。 “是是是,听说宋小伯爷这次在北境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回到云都城自会荣耀满门,加官进爵必是指日可待的事。” 蒲氏故意拉高了嗓门,轻拍着女儿肩膀:“你这孩子也是好福气。” 族亲们意识到冷落了这对母女,这才开始吹嘘起了伯爵府。 傅沅淑自然清楚宋唯昭会荣耀满门,却并非现在。 瞧着众人这般溜须拍马,她听得实在厌烦,便带了两个贴身的丫头走了出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长姐叫吉春、清露搀扶着从马车里下来。 那一身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好不刺眼。 傅沅淑极为不屑的冷哼了声,正要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就算是化成灰自己也能认得。 她曾经有多么热烈的渴望得到这男人,如今就有多恨他。 “怎么会,他怎么会来?” 傅沅淑瞪大了双眼,一脸错愕。 可待那锦衣少年漫步走到跟前时,满腔的恨意也最终只化作了寥寥数字。 “世子,你......你怎么来了?” “何意?你傅家的门槛高不可攀?本世子不能来?” 陆临初一脸无语:“莫名其妙。” “你......你不是?” 傅沅淑呆呆的望着他,没敢往下说。 他不是带着云苓那贱蹄子出城去了吗? 陆临初只觉遇到了个想故意接近自己的白痴,直接拂袖先入了门。 随着一声“漓阳王世子、世子妃归宁”的话响起,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吉春在前引着傅归云入内,瞧着傅沅淑那副痴痴的神态,连忙凑过来提醒。 “二姑娘,今日是世子妃归宁的大日子,你可别失了体态。” 听到声音,傅沅淑恶狠狠剐她一眼,立刻看向傅归云。 光那头上的珠冠流苏已是价值不菲,再配着肩头金灿灿的织金花软披帛,简直贵不可言。 比起往日里在府里看到的那副穷酸样,完全判若两人。 不经意的瞧见长姐手上那对白玉蚩尤环,傅沅淑心里更是酸到了极点。 “没想到大娘竟给姐姐留了这么多好东西?” 她只当是死去的那位藏给长姐的。 “二姑娘说什么呢。” 吉春忙着解释道:“这可都是王妃当年压箱底的嫁妆,今日亲自为世子妃点妆送给世子妃的,奴婢在旁瞧得真真的。” “胡说。” 傅沅淑怒道:“你将她家那小的打了,她还会送你这么多稀罕的东西?” “二姑娘从哪里听来这些子虚乌有的事。” 吉春越听越懵:“世子妃在王府同大家处得都很好,王爷、王妃可喜欢世子妃了。” 当然,除了云苓那小贱人。 “王妃不仅送了世子妃很多东西,还让世子妃学着掌管整座王府呢。” “啪。” 傅沅淑气得狠狠一巴掌煽在了吉春脸上。 那老婆子竟然瞒着自己藏了这么多好东西,还一样也舍不得给自己,如今却给了长姐这一无是处的孤女。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哪有你插嘴的份。” 傅沅淑怒不可遏的一巴掌又要拍下。 这次,却在空中被傅归云拦了下来。 “妹妹好大的气性。” 傅归云语气淡淡道:“不过妹妹别忘了,吉春是添进了我嫁妆单子里的,她既随我嫁进了王府自然就是我的人,即便她德行有失,也轮不到妹妹来动手吧。” 这一幕叫刚出来的蒲氏、戚氏看在了眼里。 蒲氏赶忙上前将女儿拉开:“沅淑,你成什么体统,王世子刚入府你就想叫人看笑话不成?” 傅沅淑气极了,她会稀罕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笑话? 委屈的捂着热泪就直往里冲。 陆临初被众人簇拥着正往里走,忽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吓得他整个人都怔了怔。 “你们傅家的丫头倒是比做小姐的气派。” 望着失笑的众人,他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才入门,就被这白痴冒犯了两次。 ------------ 第015章:次妃 傅平只觉老脸都被次女丢尽了,在陆临初面前不停解释:“幼女顽劣,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原来也是侍郎大人的千金。” 陆临初暗暗吁了口气:“倒是小婿眼拙了。” 还算他傅家有良心,没将这白痴嫁到漓阳王府。 否则,无需云苓动手,他自己都要将人赶出府去。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陪着笑继续往里走。 傅归云向蒲氏、戚氏问了安,戚氏只瞧着外甥女这一身装扮,就知王爷王妃待她不会差。 看来,外甥女当初的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都说漓阳王和王妃待人宽厚,又礼贤下士,真真是所言非虚。” 想着夫君这些年日日念叨着外甥女,如今终于有了好归宿,戚氏满含热泪的看着傅归云,由衷的说道:“王爷、王妃是真疼咱们世子妃呀。” “那是自然。” 蒲氏连忙将话接了过去:“往往那等高门大户最是喜爱结交咱们清流人家,更何况老爷还在礼部任职,他们自然不敢薄待云儿的。” 要是自己女儿嫁过去,指定比如今还要风光。 瞧着满院子人都在恭维继女,她总不能叫自家的落了下风。 “云儿啊,你没给府上丢脸,母亲很是高兴。” 说着,蒲氏笑盈盈的话锋便转:“你妹妹也是个争气的,昨日昌平伯爵府的夫人上门还说小伯爷又新立了战功,陛下听后龙颜大悦,赏赐了不少东西,这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刚刚亲政,不喜那些个老臣,我估摸着小伯爷此次回京爵位少说也是个侯爵。” 话里话外的,傅归云听出了不少东西。 她这是在暗指漓阳王府即将受到贬斥,伯爵府会如日中天。 可陆家这样的门第,即便是她做太后时也没敢去撼动啊。 “妹妹慧眼识珠,是母亲的好福气。” 傅归云顺着附和了声,蒲氏一脸的乐不可支。 “那是,那是,伯府夫人还直夸你妹妹性子刚烈,很是喜欢呢,这不,昨日一高兴,你父亲和伯爵府将婚期都拟定了下来。” “呀,婚期都定啦?” 傅归云假装惊讶。 如此,那可真得要嫁过去了。 “是啊,是啊。” 蒲氏沾沾自喜的连连点头,扭头间,却见一妇人急匆匆的往院内跑。 “祸事啦,祸事啦,蒲姐姐。” 傅归云闻声望去,见是工部员外郎家的主母韩氏领着女使入门来。 韩氏那儿子是云都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子,日日宿醉青楼,又爱斗鸡走狗,偏偏韩氏想要高攀傅家。 自己那会儿已经订亲伯爵府,她便一心想要替儿子求娶傅沅淑,被蒲氏直接拒绝了。 今日是赶着来寻仇了呢。 “呀呀呀,大姑娘今日好生风光。” 韩氏瞧着傅归云,先是止不住的夸赞:“果真是做了世子妃的,那就是不一样哈。” 说着,又刻意瞥了眼蒲氏:“得亏嫁的是王府,若是去了别处,熬到头那也只是个做夫人的料。” 这般阴阳怪气的,听得蒲氏心里很窝火。 “韩家妹妹前来所谓何事啊,如此大呼小叫的。” “哎哟,那伯爵府宋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韩氏揉着眉心,不停摇头:“北境新败,我听说十万将士尽数战死,连主帅滕国公的人头都被挂在了城墙上。” “什么?” 蒲氏吓得险些晕倒:“姓韩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哎哟喂,这种事我还敢拿来开玩笑啊,我家老爷刚在宫里亲耳听来的。” 韩氏皱着眉头不停絮叨:“我一知晓就赶紧过来告诉蒲姐姐,那小伯爷战死沙场,再怎么荣耀,你家二姑娘也得嫁人啊,这亲该退还得早些退。” 说完,也不管后果就带了人扬长而去。 蒲氏只觉天都塌了,颤颤巍巍的走了两步,直接跌倒在地。 傅归云让清露、吉春上前帮着舅母将人搀扶起来。 蒲氏心知此事不会有假,眼里顿时布满失落和绝望。 “淑儿,淑儿她还小啊,才议定亲事就死了夫君,这叫她往后怎么活啊。” 蒲氏欲哭无泪,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忙不迭看向傅归云:“云儿,你是做姐姐的,你绝不会看到你妹妹受苦的对不对?” 此情此景,再想到她当初的绝情,傅归云眼里不由得迸出一抹愠色。 “母亲想要女儿做什么?” 她冷着声问。 “你去求求王爷、王妃,由漓阳王府出面退了这门亲事,王妃如此器重你,他们定然愿意答应帮忙。” 蒲氏急得额间直冒粗汉,才说了主意却又立即改了口:“哎呀,不行,不行,淑儿如今这情形谁肯再要她,怕是难以寻到比伯爵府更好的亲事了。” 想了想,她循循善诱的盯紧傅归云,苦声央求道:“云儿,要不你去同王爷王妃商量商量,让淑儿入王府做个世子次妃,有你照拂着,我也安心。” 这算盘珠子都蹦人脸上了,连戚氏都已听不下去。 “蒲家嫂嫂,你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哪有做世子就立次妃的道理。” 王府她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真当天下之事由她一人说了算。 气匆匆的拉紧傅归云便要入内:“云儿,你继母今日是昏了头,我们走。” 可才挪步,蒲氏就将傅归云裙摆紧紧拉住,泪眼巴巴的央求道:“云儿。” 傅归云回眸,看着她那惨兮兮的样子,回想起当初她站在这院子里振振有词的劝说父亲让自己入伯爵府的情形,心里寒意一阵阵的直往上涌。 那时,两家才刚下了聘呀。 她只是想要居家守节,这小小的请求也被她当面拒绝,恨不得要将自己直接打入万丈深渊才肯罢休。 如今,她倒是会盘算了,还想来个二女争夫的戏码。 不过,她清楚,今日气她的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身上来。 嫡妹铁了心的想做太后,岂会更改决心。 这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 “次妃,平妻,说来说去终究不过是个妾室,妹妹一向心高,她岂愿甘居人下?” 傅归云先是如实说道。 蒲氏哽咽着不停摇头:“只要你和王府肯接纳,我定会劝服你妹妹的。” “好啊。” 傅归云很是大方,简单利落的回了两个字,叫戚氏听得又是一阵着急。 “舅母,我们进去吧。” 傅归云朝她摇头示意,搀着舅母先行入内。 客堂里已是吵得不可开交,傅平紧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临初只觉晦气极了,纳闷的不停剐手里的茶盏。 今日都是遇上些什么事。 他刚抬眼看了看进来的傅归云,就见蒲氏也大步流星的跟了进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请世子可怜,立小女沅淑做次妃吧。” ------------ 第016章:苦戏 听到要立那白痴做次妃的话,陆临初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茶盏险些跌落在地。 愤怒的看向傅平,就差直说“你们傅家就不能换个人祸祸,别可着我一个人祸害呀。” “胡闹。” 傅平吓得连忙制止,唤了涂嬷嬷进来,大声招呼:“还不快扶夫人下去歇息。” “不,老爷。” 蒲氏哭着央求:“淑儿才刚及笄呀,若是不能入王府,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活啊。” 说罢,又不停朝着陆临初磕头:“还请世子成全。” 恰在这时,傅沅淑头上簪着朵白花,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父亲常说,为人该以信义为本,恪守八德,为女子更该将忠贞守节时时牢记心中,不以时迁,不以物改,今宋傅两家亲事已成,小伯爷为国捐躯,死得壮烈,女儿娇养闺中不能随其志,唯愿坚守两家之盟,为小伯爷终生守节,以慰妇德。” 说罢,郑重其事的跪下身去,大声恳求道:“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说得好,说得好。 这话将傅归云听得都有些感动了,就差直接拍手为她鼓掌。 想来,她为这一日下了不少功夫吧。 可蒲氏脸都黑了,面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淑儿,你......” 她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自己养大的那个女儿。 她这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啊。 看着夫人这般,傅平也有些为难。 只是女儿有此志向,他堂堂礼部侍郎,总是不能阻拦的。 “世子妃,你看这......” 他无助的看向傅归云。 可不容她先发话,傅沅淑额头又重重的叩在了地上:“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傅归云这才肯走上前去,将她搀扶起来,与她面面相觑着:“人生路漫漫,妹妹要慎重呀。” 那条路真不是常人能走的。 不说异国他乡的颠沛流离,光是看着伯爵府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皮子底下被刽子手无情带走,自己跪地无门的绝望与痛苦就难以忍受。 可傅沅淑早已心如磐石,冷冷的瞥了眼堂上端坐的陆临初,字字铿锵:“多谢长姐好意,我志已定,此志不渝。” 糊涂呀。 傅归云无言以对。 她真想说,再过些日子,宋唯昭的孩子都要出世了。 而且还是敌国公主的孩子。 宋唯昭陷入敌国,无颜再回云都,本想与那公主成婚默默无闻了此残生,谁曾想还是叫人察觉,也才有了后来那许多祸事。 傅沅淑连王府几个侍妾都收拾不了,如何去同一国公主抗衡。 蒲氏只觉自己这女儿是发了癫,气得一口热血喷出,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侍郎大人,二小姐忠贞可嘉,有此志向实属我大康之福,你们呀应该顺成其意。” 陆临初生怕傅家将这白痴强塞给自己,连忙起身:“世子妃如今掌管府内,事务繁杂,我们就不多留了,告辞。” 说完,拉着傅归云就往外走,瞬间溜没了影。 出了府门,二人刚要登上马车,见舅父舅母追了出来,傅归云连忙拨开陆临初的手掌,先是吩咐道:“世子先上车吧。” 随后,走回门前,向夫妻二人重重福了福身。 “你如今是王府世子妃,不可向我们行此大礼。” 曾烨忙上前拦下。 傅归云心里莫名一酸:“舅父舅母之恩,即便是云儿再大的礼也是担得起的。” “好好的,好好的。” 想到即将分别,曾烨已是泪眼迷离:“要时常向舅父舅母写信,告知在王府情况。” “舅父、舅母也是。” 傅归云叮嘱道:“家中若遇难事定要记得来信与云儿商议。” “好。” 三人依依不舍的作别后,傅归云这才收拢情绪缓缓踏上了马车。 回想着舅父舅母两世的庇护,她又忍不住掀开车帘静静凝视着夫妇二人,只想多看他们几眼。 车轮碾压着路面,不肖时那两道人影渐渐模糊在视线里,她才端正的坐了回来。 陆临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先前只觉她是迫于父王、母妃的威势嫁入王府,如今看来她府里那些才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此,凝滞的空气里他忽的开了口。 “我从不觉得王府是个什么好地方,反倒宋家才是好家世,那宋唯昭年轻有为,若没有北境这档子事迟早能位极人臣,不像本世子,整日里只能无所事事,别无他选,你嫁他的确是最为稳妥的,想来你那继母和妹妹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别人穷极一生都够不到的目标,他却出生就巅峰。 他还说得委屈又心酸,傅归云瞧着,真想直接上去捶人。 而陆临初并未察觉,难得的同她絮叨起来。 “伯爵府好时,她们便将你推入我王府,如今那宋家即将落败,却又想让你那白痴妹妹一同进府,偏偏你这性子太过懦弱,你呀就该同本世子一样,大胆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世子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傅归云问他一声。 他把漓阳王夫妇气得半死也没能得偿所愿,反倒是自己轻而易举就做上了世子妃。 陆临初听得一噎,颇感无奈,顿时接不上话来。 傅归云不想挑他伤心事,淡淡的笑了笑:“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世子。” 毕竟他今日给了自己足够的体面,已是不易。 可这声多谢,叫陆临初多少有些惭愧。 “傅归云,你是个好女人,可惜并非本世子所能钟爱的。” 片刻思忖后,他也坦然道:“我知你嫁入王府是迫不得已,今日我也将话说得更透彻些,只要你别做出伤害云苓之事,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漓阳王府自然是容得下你的。” “这话世子不该是对我讲,妾身毕生所学,并无此条例。” 傅归云坦坦荡荡的回答,叫陆临初也有了几分反思。 她入府以来,好像的确是没有主动挑衅云苓。 思来想去都挑不出她的理来,陆临初只好闭了嘴,悻悻的靠在车厢里打起了小盹。 云苓一直在玉容居里焦急的等待着,眼看已过去好几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世子归来的踪影,她心里已然有些按耐不住。 “芳怡,檀秋,你们差人快些去将行礼收拾好,带了小公子,我们今夜就出城。” 丫头们不敢多问,连忙收拾忙碌起来。 云苓若有所思的轻敲着桌子,不经意瞥了眼身旁正悠闲吃着小食的陆卿羽,心里一肚子火。 “卿羽,你怎么整天就知道吃,要是让那个女人霸占了你爹爹和王府,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云苓将她小脑袋强扭到自己跟前,俯视着说道:“以后你们什么事都要乖乖听苓姨的,苓姨一定会帮你们抢回爹爹,赶走那个女人。” 陆卿羽缓缓搓着小手,呆呆的望着她,时不时眨闪下小眼睛。 云苓看得来气,很是不耐烦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苓姨讲话,你快说啊。” 芳怡出来瞧见这一幕,连忙小心翼翼提醒道:“姑娘,羽姑娘她不会讲话。” “要你多嘴。” 云苓狠狠睨她一眼,见众人已带着小公子出来,强行抱起陆卿羽,风风火火的说道:“走,我们去接世子回府。” ------------ 第017章:拦路 归宁的马车稳稳的行驶在路面上,傅归云浅浅的靠在车厢里,回想着府里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思绪萦绕。 她怜惜北境那十万儿郎就此丢了性命,也同情宋唯昭从一个风华正茂的热血少年就此沦落为无家可归的弃子。 可皇帝昏聩,擅杀忠良,乱用吝臣,她一个女儿家也改变不了国家颓败的命运。 唯伯爵府就此落败让她有些心伤。 毕竟老伯爷是真真的疼她怜她。 上一世伯爵府大难时,还是老伯爷苦苦哀求父亲才保下了自己性命。 即便是宋唯昭,若没有他后来那些狠心与凉薄,仅他隐没敌国害自己守寡一事傅归云也能理解。 他与幼帝少年相交,幼帝对他寄予厚望,北境一战却他一人独存,他无颜南归又存了苟活的念头,故国之人谁也不信,这些她都可以原谅。 唯独,他容那妖妇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又狠心处死自己表弟,这两点她生生世世不能忘怀。 想着前尘往事入了神,不经意间,马车猛的停下,她身子不由往前一倾,险些碰进了陆临初怀里。 “当心些。” 陆临初稳稳将她扶住,没好气的责备外面:“怎么驾的车,这云都城的路也能颠了马?” “世子,是云苓姑娘。” 马夫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云苓姑娘的马车拦了去路。” 陆临初眉梢一凛,才抬起头来,便见一名身穿黄色碎花长裙的女子直接钻进了马车里来。 瞧着女子的大大咧咧,傅归云也忍不住愣了愣神。 “怎么样,开心不?” 云苓直接坐到陆临初身旁,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傅归云。 傅归云心里无语极了,嘴上还是客气的答了句:“姑娘这话问的奇怪,今日是我归宁的喜日子,我自然是开心的。” “哎呀,本以为你们这些做官家大小姐的有多风光气派,没曾想叫世子陪你回趟娘家都能高兴成这样。” 云苓不屑的撇了撇嘴。 “是呀,我们这种人家出身的自小就受父母教诲,做了新妇便要以夫家为重,偶然归宁省亲自然是高兴的。” 傅归云嗤笑一声:“难不成云苓姑娘日日都邀着世子回娘家?” 这话叫陆临初和云苓听得脸上都是一阵难堪。 陆临初贵为王府世子,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哪会不晓得。 即便是正妻,也没有时时回娘家的,更何况云苓现在连名分都没有。 內闱之事说破了天都只是府里的事,不遵外礼那是会伤及王府体面的。 云苓也听出她在嘲讽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的带世子回娘家,倔强的瘪嘴道: “我在王府呆得好好的,带世子总回娘家做什么,又不需要打秋风。” 傅归云静静睨她一眼,没说话。 原来她还知道这个道理。 陆临初怕她再取其辱,帮忙解了围:“云苓自小就没爹娘疼爱,被她那狠心的舅父卖到了艺馆,你拿这打趣她做什么。” “原来如此。” 傅归云佯装不知。 得亏是没有爹娘,否则如此作践自己,还不将爹娘活活气死。 陆临初对云苓这两日的作为已有些不满。 要是放在平日也就罢了,今日是人家归宁的日子,她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拦了人家去路,这要让父王母妃得知那还得了。 “云苓,你不在府上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陆临初耐了性子,沉声发问。 “我来寻你呀。” 云苓亲热的挽着他:“这都过了正午,我看你还没回来,不光是我,卿辰、卿羽都想你了。” 说着,就高兴的指了指车帘外:“临初,你快看,我将卿辰、卿羽都带来了,我们这便出城去吧,刚好我又钻研了套新的舞姿,到时候正好替我指点指点。” 噗。 傅归云在一旁听得直想笑。 这得有多拼啊,顶着张杜九娘的脸都不够,还要日日玩点新花样。 她不得宠谁得宠。 可当着傅归云的面,陆临初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当即黑了脸:“胡闹。” “我哪里就胡闹了,你出门前还说我昨夜的舞姿有几个动作不如姐姐的干练,等着今日回来再看,我琢磨一个晌午终于又完善了许多,难道世子就不想快些看到?” 说这话时,云苓故意瞥了眼傅归云,眼里充满挑衅。 横竖这世上再也寻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像九娘的,她可不信世子会为了这个女人抛下自己。 陆临初越发无语,直接埋下头去。 瞧着两人陷入了僵持,傅归云半点没生气,反而是帮着撮合。 “今日归宁的事也已圆满,难得云苓姑娘如此用心,世子快些随她去吧,免得小公子和羽姑娘跟着等着急了。” 看似劝说的话,实则后半句才是重点。 想到两个孩子也已出了府,陆临初这才起身,默默的拱手作别。 再看傅归云的眼神时却充满了歉意。 云苓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你什么意思呀,陆临初,她叫你下车你就下,我喊你半天你纹丝不动,难不成是觉着我让卿辰、卿羽跟着受累了吗?” 没好气的白了眼傅归云,云苓颇为不满道:“别以为仗着有王爷、王妃撑腰就可以随意使唤人,别忘了,临初他才是王世子。” “住嘴。” 不容傅归云开口,陆临初便是一声呵斥:“云苓,你还嫌今日丢人丢的不够?” “你竟然嫌我丢人?” 云苓心里那个酸那个气呀。 “你说你要陪她归宁我也忍了,可你说好要带我们出城的,我来接你有什么错。” 云苓气鼓鼓的骂道:“陆临初,你分明就是喜欢上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还不承认。” “你......还敢胡说八道。” 陆临初眉头都快拧成一根绳,越发无语。 “我胡说八道?” 云苓却越说越欢:“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是,你不就是在埋怨我不该吓唬她吗,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就是要羞辱她吓唬她,要让她知道这个王府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话落,猛的看向傅归云,大声道:“我这人向来敢做敢当,不像某些人那样心机叵测,明明受了委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你这样装柔弱装可怜给谁看,你累不累呀?” “啪。” 陆临初气得直接一巴掌煽在了她脸上:“你闹够了没有?” 自己好不容易将新婚夜的事情平息下去,她还自己抖搂了出来,这不明摆着授人以柄。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敢打我?” 云苓又惊又恐,摸着滚烫的脸颊,心酸的泪珠如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陆临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丢下这句狠话,云苓转身就冲下了马车。 “云苓。” 陆临初握了握有些发抖的手掌,吓得赶忙追了出去。 ------------ 第018章:收服吉春 傅归云还未从方才的情形缓过神来,清露已经怒不可遏的冲上了马车。 “世子妃,今日是您归宁的大日子,那个贱婢她竟敢当街拦您车驾,还说出这等污人耳目的话,奴婢实在气不过。” 她向来知晓分寸,可今日之事简直是刷新了她的眼界。 “您在府上也未受过此等委屈,难道世子妃还要就此忍了吗?” “忍?” 傅归云拧着眉,嗤笑一声。 她敢当众承认新婚那夜之事,自己自敢对她不手软。 不与小孩子计较是气量,可连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东西也要包容那真真是软弱无能。 好歹要替她治治离了男人不能活的臭毛病。 “上吉春。” 她愤愤的说道。 “啊?” 清露愣了愣神。 “噢,你把吉春叫上来。” 傅归云平静的吩咐道:“我有些话要与她说。” 很快,吉春被唤上了马车。 傅归云先是吩咐人送走陆卿辰、陆卿羽的车驾,待得马车重新启程,这才将视线缓缓看向面前的吉春。 “世子妃,奴婢知晓您还信不过我,可奴婢既然入了王府,就是世子妃的人,奴婢愚钝,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深知一点,世子妃受辱,奴婢们在王府也不会有安生日子可过。” 吉春感念她今日在府上袒护之情,也打心底里觉得傅家这位大小姐是个有见识有谋略的。 实打实的稳重,绝非二小姐可比。 “只要世子妃一句话,奴婢就算是豁出性命去,也要替世子妃惩治那满身贱气的腌臜货。” 她言辞甚为恳切,叫傅归云听得有些感动。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还有些感激继母费尽心思的安排这么一位丫头到自己身边来。 “吉春,我曾听说你入府前家中也是有些营生的。” 她浅声问道。 “倒算不得什么好的营生。” 吉春如实回答:“奴婢祖上曾是铸剑的,偏偏家父不安生,没有继承祖志,仗着有把子力气苦练了几年刀法,之后替人看家护院,走马行镖,活生生叫人砍死在了行镖路上,结果倾家荡产也不够陪人家镖银,奴婢这才被卖到了傅家。” “原来如此。” 傅归云颔首又问:“家里欠下的银子可都还清了?” 吉春一脸颓丧,哀声叹了口气:“家道中落,世态炎凉,两个哥哥四处飘零,至今未娶,奴婢又只是个做丫头的,兄妹三人辛辛苦苦攒了这些年也还差着百来两呢。” “你也不小了,两位兄长又肩负着延绵子嗣的担子,总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法子。” 傅归云直接从怀里掏了三张银票出来,塞到她手里。 “这二百两银子,你寄回家中,叫你兄长还了债务,各自成个家,往后啊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如何使得?” 看着递来的几张银票,吉春诚惶诚恐:“世子妃你明明晓得夫人将奴婢安排入王府的用意,却如此厚待奴婢,奴婢就算有再厚的脸皮也不敢领世子妃的好意。” “拿着吧。” 傅归云将银票强塞到她怀里,轻叹道:“这世间之人,虽分三六九等,可谁不想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笑了笑,她也坦言道:“你本就是陪房的丫头,若真能服侍世子也是你自己挣来的福气,何须觉得愧疚,别再胡思乱想,好好安顿了家里的事情,随我在王府过好自己的日子。” 吉春做梦都想遇到像世子妃这样的贵人,可在傅家待了这些年,事事尽心尽责,没得过继夫人半句夸赞也就罢了,还处处被提防。 两相对比下来,她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喻。 “世子妃的恩情奴婢纵然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还请世子妃往后能够替奴婢照拂两位兄长。” 吉春将银票塞回傅归云手中,愤怒的就要冲出马车。 傅归云好一阵错愕:“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奴婢这便去砍了那出乖弄丑的贱货,替世子妃出了这口恶气。” “胡闹。” 傅归云吓得小脸一白,赶忙将人拽了回来。 强拉着吉春坐到自己跟前,傅归云一边将银票递回她手里,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是叫你留在王府好好过日子,可不是让你去白白送命的。” 见她还是有些懵,傅归云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你呀是有些祖传手艺在身上的,与其整日里同云苓姑娘掷气,倒不如好好钻研钻研你的手艺,这王府总归是处要体面的地方,我也不盼着你能得世子盛宠,若能让世子收收心思,不叫王府处处遭人笑话便是最好的收获。” 她处处顾全大局,毫无半点私心,让吉春更为感动。 “世子妃待奴婢的恩情,奴婢就算是豁出性命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那云苓真真是世子心尖上的人,据说和过世的那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奴婢就怕动摇不了她呀。” 吉春倒是没撒谎。 要让自己直接砍了那贱货她是有胜算的,可要同她争宠心知没半点把握。 她将王府搅成这番模样都没人敢动她,足见这贱人在世子心里的分量。 “能被替代的感情说明这段感情本身就不是牢靠的。” 傅归云轻拍着她肩膀,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呀无需有什么顾虑,只需照着我说的去做,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便是讨不了世子欢心,咱们也不损失什么。” “好。” 吉春咬牙道:“奴婢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世子妃分忧。” “又说胡话。” 傅归云无奈叹口气:“你家道如此,两位兄长却只是让你来傅家做活,可见待你情深,你得争口气,好好活着。” 她生得也是副好身段,若是遇上个黑心的哥哥,直接发卖青楼妓馆,保不准一次就还清了债务。 吉春自是感念两位兄长的恩情,可今日世子妃救她们兄妹三人于水火,这份恩情如同再生父母。 她也暗暗发下誓言,这辈子定要用性命去护好世子妃。 马车刚刚回到王府,王妃身边的孔嬷嬷就已领着几名女使等在了去储贤宫的路上。 瞧着嬷嬷焦头烂额的朝着这边张望,傅归云忙不迭下了马车,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 “这是发生了何事,竟劳孔嬷嬷在此相候。” 她已预感到些不妙,急声询问。 孔嬷嬷朝她福了身,老沉的目光也难掩心中焦虑。 “北境大败,王爷被陛下急着召入宫中,王妃感知王爷即将南征,命老奴和姜嬷嬷提前打点行囊,宫里几个不懂事的贱奴将云苓出府拦街一事告知了王妃,王妃气得见了血。” 听到这话,傅归云也心急如焚,赶忙领着众人直奔长春宫。 ------------ 第019章:拿捏时机 到得长春宫里,便听咳嗽声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 太监、丫头们立在宫门前,个个紧埋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傅归云径直入内,正见姜嬷嬷领着府医从里面出来。 她连忙福了一礼,急着询问:“嬷嬷,母妃的病况如何了?” “劳世子妃挂心了,王妃的病已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 姜嬷嬷也赶忙福身作答。 听到外面的对话声,叶知澜强行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云儿回来了吗?快些让世子妃进来。” 姜嬷嬷吩咐小厮去送府医,与孔嬷嬷一道领着傅归云入内。 才入内室,灯光映照下,瞧着榻上那张憔悴的面容,与出门时判若两人,傅归云的心忍不住一酸。 “母妃身子不适,快些躺下好生歇着才是。” 她上前正要搀扶,叶知澜轻握住她柔荑细手缓缓摇头:“无碍,母妃无碍。” 随后扭头视向门边,含了些期待看孔嬷嬷:“世子可一道回府了?” 孔嬷嬷哪曾看到世子半点身影,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怏怏的低下头去。 “那孽障......” 叶知澜气得又不停咳嗽。 “小公子尚还病着,世子先去安顿小公子和羽姑娘了,母妃不必忧心。” 这个时候也不能将实情告知,傅归云只得柔声安慰:“晚些时候世子便会过来探望母妃。” “哪有什么小公子,不过是贱妇生的野种罢了。” 叶知澜知她是在宽慰自己,又是一阵心伤。 自己那儿子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 当初,宁可伤了母子之情也要保全杜九娘那不明来历的贱人,又怎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云儿,都是母妃的不是,是母妃害了你呀。” 叶知澜抓着她手心,狠狠忏悔道:“早知如此,母妃何必连累你入门受苦,母妃就该直接将那两个不知廉耻的孽障一并杖杀了,好歹图个清静。” “母妃这话言重了。” 傅归云知她是在说气话,又接着安慰:“世子年轻气盛,少经世事,难免被人蛊惑了心智,早晚会懂得父王、母妃的苦心。”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 即便是她上一世,与宋唯昭刚定亲时不同样存了些美好的幻想,觉着凭两人有段儿时情谊,他会对自己疼爱有加。 而陆家享有八百年盛誉,实实在在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到了陆琛更是登顶殊荣,获封异性王爵,膝下却仅有一儿一女。 那和希郡主又只是个庶出的,如此家世,得馋哭多少人家。 叶知澜本就觉得愧对儿媳,听她一席话,心里的负罪感又更深了一层。 “好孩子,好孩子,母妃能得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儿媳就算是现在死了也能瞑目。” 为人父母的,她自懂得将心比心,哪家的儿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傅家嫁女本就迫不得已,女儿过了门还不加以善待,传扬出去那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孔嬷嬷,你这便带了人去将云苓那个不知廉耻的贱货拿下,沉入王府鱼池。” 痛定思痛后,叶知澜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不可。” 傅归云赶忙将孔嬷嬷拦了下来。 用刀杀人最是愚笨。 眼下这情形,杀了云苓,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毕竟,她不是那只大公鸡。 也知王妃好意,傅归云郑重其事的说道:“母妃出身名门,又是见惯了內闱纷争的,许多事情其实比儿媳看得更为透彻,儿女情长只如过往云烟,守住家族繁华才是立身根本,只要正宫尚在,其余芸芸终究是妾,更何况云苓还是个无名无分的丫头。” “好一声‘儿女情长只如过往云烟’,好一句‘正宫尚在,其余芸芸终究是妾’。” 叶知澜听得欣慰不已。 没想到儿媳的胸襟竟是如此宽广,就连自己也自叹不如。 姜嬷嬷也担心王妃一怒之下处死云苓会重蹈当年覆辙,赶忙圆场:“世子妃这般聪慧贤德,王妃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云苓那贱丫头翻不起多大浪来。” 瞧着儿媳一脸的云淡风轻,叶知澜憋闷的情绪顿时舒缓了许多。 其实,她也保不准杀了云苓会是个什么后果。 毕竟当年处死杜九娘就要了儿子半条命,若不是将两个小的接回府来,那孽障怕是宁可死在外面都不愿意再回王府。 “姜嬷嬷,孔嬷嬷,你们定是要尽心尽力的协助世子妃,助她打理好王府。” 儿子不成器,她如今唯一的指望也就盼着儿媳可以顺利接管王府,带领陆氏一族继续前行。 而两个老嬷嬷都是打心底里敬着这位世子妃,得了王妃的叮嘱更是不敢马虎,赌咒发誓的纷纷表忠心。 如此,傅归云的心里又踏实安稳了许多。 见王妃苍白的脸色已然好转过来,便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接过药亲自服侍王妃用完药,搀她歇下后才肯离去。 叶知澜放心不下,吩咐了姜嬷嬷、孔嬷嬷亲自送她回储贤宫。 傅归云心知,这个时候婆母叫她身边两位最亲近得力的嬷嬷一道来送自己,定是想给机会让她请教掌家之道。 回到屋子里,傅归云便热情的留下两位老嬷嬷吃茶。 趁着吃茶的功夫,又叫翠萝理了两份礼送了出来。 那礼包里各封了五十两银子,还有两样上好的钗环首饰。 “我呀刚入府,能得父王、母妃怜惜执掌中馈,实在惶恐,二位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往后晚辈处处都得仰仗两位嬷嬷教导指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两位嬷嬷收下。” 她话说得谦逊又客气,叫两位嬷嬷听得既顺耳又有些畏惧。 世子妃分明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得了掌家之权,却说成是王爷王妃怜惜,光凭这一点就足见她为人处世的持重。 “世子妃太客气了。” 姜嬷嬷小心翼翼的将礼包推回:“为世子妃效劳,是老奴们的本分,岂敢要世子妃的东西。” “权当是点辛苦茶钱,两位嬷嬷就别与晚辈辞让了。” 傅归云大大方方的将礼包又推了过去,两位嬷嬷见状这才收了礼。 “世子妃是老奴见过最有本事的,这几日老奴可是瞧得真真的,换做第二人,王府这些糟心事也不会比世子妃处理得再好。” 姜嬷嬷由衷的恭维了句。 两位嬷嬷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渐渐透露出真心想帮世子妃除掉云苓的决心。 傅归云瞧着时机成熟,屏退了女使们,只留了吉春一人在屋内伺候,便趁机问起了杜九娘之事。 ------------ 第020章:王府秘闻 听世子妃提及杜九娘,孔嬷嬷、姜嬷嬷皆是一愣。 随即露出满面愁容。 “世子妃怎的突然打听起了那位?” 姜嬷嬷蓦的蹙紧了眉头。 “也不过是聊到了这个话题,随口一问罢了。” 傅归云淡淡的笑了笑:“两位嬷嬷若是觉得有难言之隐,权当没这档子事。” 听着世子妃的语态,孔嬷嬷、姜嬷嬷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们并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呀。 可稍一思量,却又秒懂过来。 是啊,想要帮着世子妃除掉云苓,那不就得先从杜九娘说起嘛。 二人相视着会心一笑,姜嬷嬷直接开了口:“要是放在早些前,那位的事老奴的确是有忌讳的,可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秘闻了,更别说世子妃是王妃器重的,您但问无妨。” 傅归云也是知晓此事已不属于王府秘史才敢提及。 去年,幼帝想要召陆临初入京,给的名头则是要为他赐婚,而且还是宫里唯一的长公主。 漓阳王自不敢抗旨,亲自架着儿子入京奉诏。 偏偏那位长公主是个有血性的,与陆临初彼此谁看谁都不顺眼。 也不知长公主从何处听来了些花边消息,派人暗查,不仅捅出了陆临初豢养外室的事,连育有一双子女都弄得明明白白。 皇家公主岂肯受这等委屈,死活不嫁,这事很快闹得沸沸扬扬。 漓阳王再得器重,也不敢逼死了长公主,只好主动提出为儿子重议亲事。 之后,才有了三顾傅家提亲。 傅归云对杜九娘的了解并不算太深,如今想要给云苓“治病”,自然得多了解些两人的共通点。 借着吉春在一旁伺候奉茶,便仔细的向两位嬷嬷问起了杜九娘生平所好以及各类所长。 如此,才算是弥补了脑海里的不全印象。 出于好奇,傅归云最后又忍不住多问了句:“杜九娘既然都怀了世子的孩子,王爷为何还要处死她?” 两位嬷嬷面面相觑着各自叹了口气。 姜嬷嬷给了个眼神,孔嬷嬷才娓娓细说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啊。” “王爷、王妃刚开始得知世子偷偷将人养在外面的确很生气,寻过去时正是杜九娘生产之日,王妃终究是仁慈了些,瞧她都已经临盆了,只好叫人帮着接生。” “许是这女子对王爷不容她过门生出了嫉恨,趁着王爷、王妃察看两个孩子之际,拔剑刺向王爷,却被王妃挡了下来,王爷震怒之下当即刺死了杜九娘。” 听到这里,傅归云与吉春脸上都已无比震惊。 姜嬷嬷却神色黯然的吸吐了口长气。 “之后王妃虽是被救治回来,可再也不能生育,还留下了病根。” “我们王爷、王妃是少年夫妻,想当年南敌犯境,中原不宁,陆氏一族也陷入动荡不安,是王妃和叶家鼎力帮扶才平息了漓阳城的祸乱,王爷感念叶家恩情,这几年王妃怎么劝说也不肯再纳妾,偏偏府中那两位陪房姨娘都是不争气的,不能为王府开枝散叶。” “父王母妃夫妻情深,这是整个云都城都出了名的。” 傅归云忍不住感叹了句。 要说父子二人都是十足的情种。 只可惜,一个誉满天下,一个毁满天下。 仔细琢磨着对杜九娘已有了足够的了解,再闲谈几句后,傅归云便亲自送走了两位嬷嬷。 回到屋子里,她静静凝视着吉春,仔细问道:“方才两位嬷嬷所讲,你可都记清楚了?” “奴婢一字不漏全记心里了,奴婢定不负世子妃所托。” 吉春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傅归云会心一笑,这才将翠萝、清露都唤了回来。 想到云苓那嚣张不可一世的嘴脸,她倒也不愿生出太大的恶意,只要不恶心自己,扰了自己清净,便是足矣。 ...... 暮色四合,傅家芙玉棠内 傅沅淑在房内闷了许久,听着院子里的吵闹声逐渐褪去,才吩咐贴身女使偷偷将自家表哥唤了进来。 “母亲可好些了?” 两人深情对视着,傅沅淑先开了口。 “姑母已无大碍。” 蒲宴舒回道,眼里满是心疼。 傅沅淑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 “表哥,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唯昭被敌军所获,还在敌国与贼寇之女成婚了,今晨府上就传来了噩耗,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她娇滴滴的声音,又夹着哭腔,想到今日那番场景,叫蒲宴舒看着更为心伤。 “表哥,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唯昭他一定不会死的。” 傅沅淑只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当作一种猜测,她知,凭表哥对自己的疼爱定不会小觑此事。 “表妹,你何以如此肯定?” 蒲宴舒倾慕表妹多年,可又心知姑母瞧不上自己,只敢默默守护。 如今亲眼目睹她宁可为宋唯昭终生守节也不愿改嫁,除了同情更多的是敬佩。 傅沅淑抹着眼泪,轻声哽咽:“早前我便听到了些传闻,说敌国有位公主十分爱慕唯昭,他那样一个当世俊杰,怕是落入敌寇之手,也会有人生出恻隐之心的。” 仔细思忖了一番表妹的话,蒲宴舒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表妹,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想劳烦表哥设法亲自替我去一趟北境。” “好。” 蒲宴舒不假思索,答得爽快:“不管小伯爷是死是活,我一定将他给你带回来,哪怕是化成灰我也给你捧回来。” 傅沅淑仍怕他不尽心竭力,语气更为坚定的说道: “表哥,我们傅家的女儿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他若死了,我必为他守节一生,可如果他当真只是落入敌寇之手......” 话到此处,傅沅淑心酸的泪水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 “表哥,请你告诉他我的志向,若是有可能,务必要让他给府上报个平安,省得我与伯府上下牵肠挂肚,至于接下来的事。” 昌平伯府早晚是要被抄家灭族的,不如让他们一家早些入土为安。 心中有了仇恨,便没有闲情逸致再去对什么敌国公主生出情愫。 他想就此隐姓埋名,自己偏不让他得偿所愿。 这辈子,他只能独爱自己一人。 收了心中的盘算,傅沅淑望向蒲宴舒,语气淡淡道:“接下来我会和他一起想办法。” “好。” 蒲宴舒只想一心替表妹减轻痛苦,即便只是一个梦,让他千里走单骑,孤身赴敌国,都不在话下。 见事已达成,傅沅淑表现得一脸赤诚,连忙跪地叩谢:“小妹拜谢兄长大恩,来世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你这是做什么?” 蒲宴舒心疼的连忙将她搀扶起来:“淑儿,只要你过得好,我就算立刻去死都是甘之如饴的,怎会在意这点辛苦。” “多谢表哥。” 两人作礼道别,待得蒲宴舒离去后,傅沅淑紧抿着唇角,暗暗捏紧了拳头。 待她权倾朝野之时,必会让那漓阳王府十倍、百倍偿还今日所受屈辱。 ------------ 第021章:夜半不速之客 一直到得很晚,陆临初才叫小厮回王府传了消息。 得知他带着云苓出了城,傅归云严令众人不可将事情告知王妃,又吩咐翠萝带了吃食亲自去了一趟玉容居,叫她叮嘱那院里的仆役好生照顾两个小的。 忙完这些,傅归云便抱着沐浴干净的嫩毛在房里翻看着今日积压的账簿和漓阳府的人员名册。 待得有些困倦时,眼看时辰已是不早,本要歇下,却见童嬷嬷引着名小太监走了进来。 “小奴程奎,给世子妃请安。” 小太监甚是恭敬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贵府侍郎大人来了信,陆长史差小奴前来转交世子妃。” “多谢。” 叫清露上前接了信,见那小太监不肯走,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包裹,似乎有所芥蒂。 傅归云见状,先屏退了童嬷嬷,这才质问道:“程公公可是还有事?” “陆长史要出一趟远门,差小奴送些东西过来,说世子妃或许用得上。” 程奎终肯将包裹交出,递给了一旁的吉春。 傅归云差清露送走程奎后,打开包裹来看,见里面除了些琴谱剑谱字画外,便剩了一幅画像。 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云苓。 可细瞧之后才发现那画像上的人物又与云苓有着几分不同。 猜到是杜九娘,傅归云便将东西都给了吉春。 “自己好生收藏着。” 吉春如得了至宝一般连忙收拾了起来。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傅归云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程奎的话。 陆临之差他送这些东西过来,想来是得了姜嬷嬷、孔嬷嬷授意。 可,陆临之又是从何处淘来的这一大堆东西,连杜九娘的画像都有。 “咳,没想到竟连陆长史这样的人物也对杜九娘这般痴情。” 默默感慨了声,傅归云屏退了吉春,又察看起了府上送来的书信。 信中内容除了父亲已同意嫡妹入伯爵府守节之外,剩下的多是告诫自己要多照拂她。 傅归云看得不停苦笑。 即便嫡妹险些招致全族大祸,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偏袒她,处处为她担忧。 字里行间仅提了句以自己这长女为荣,再无半点关心她在王府过得究竟如何的体己话。 嫡妹那野心,她如今还真是爱莫能助了。 总不能劝着公爹助她造反灭国,转而再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吧。 相反,她得好生经营王府。 即便嫡妹真有本事助宋唯昭挥师南下,到时也能与她分庭抗礼。 想到此,等到翠萝回来,傅归云又叫她拿了许多账册进来检查翻看。 “姑娘,有王爷王妃撑腰做主,你何必整日里将自己弄得这般辛苦?” 翠萝很是心疼:“昨夜你就没睡几个时辰。” “我是王府世子妃,将来要承担起陆氏一族的兴旺,怎能一直靠着王爷、王妃庇护过日子。” 目光如炬,傅归云语气定定道:“只有靠自己挣来的体面才能长长久久。” 翠萝再次受教了。 大小姐半点不恃宠而骄,这样的性子谁会不喜欢。 她敢断定,云苓那贱蹄子早晚要被世子厌弃。 陪着自家小姐继续翻看着册子,不经意的抬眸,忽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羽......羽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翠萝吓了一跳,连忙转向傅归云:“世子妃,奴婢是亲自安顿好了小公子和羽姑娘的。” 傅归云将嫩毛交给翠萝,缓缓起了身。 可那小家伙站在门口呆呆的注视自己也不敢入内,只得亲自走了出去。 瞧见童嬷嬷和几名女使也立在门口两边不知所措的,她先是伸出手去试图抚摸小豆丁脸颊。 “不可。” 童嬷嬷直接吓得面色铁青,赶紧阻拦:“世子妃,这羽姑娘前几日出现在院里就被云苓当了枪使,险些害了您,她如今又来,定是受了那贱蹄子指使,咱们应快些将人送回去才是,否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傅归云短暂的思忖了片刻,却是直接蹲下身去。 温眸相望着面前的小家伙,见她浑身狼狈不堪,头上、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垢杂草,估摸着是从哪个狗洞里钻进来的。 “你是不是饿了?” 她轻声发问。 陆卿羽只是浅浅的眨闪着小眼睛。 “清露,你带羽姑娘去擦擦脸,将身上整理干净。” 想到先前送去的吃食不算丰富,这孩子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怕是那些个女使并不会尽心照顾,傅归云便叫吉春、彩蝶去重新备了宵夜过来。 “世子妃,您这是何苦呢。” 童嬷嬷觉得她是在自讨麻烦,不停絮叨:“这两个孩子本不受王爷王妃待见,就算世子妃再想讨好姑爷也没必要从两个孩子身上下功夫,更别说羽姑娘还是个不会说话的,您待她再好姑爷也瞧不见,若是中了云苓的奸计反而不落好。” “住嘴。” 傅归云听得恼火,懒得与这婆子解释。 她可不会生出半点讨好陆临初的心思。 反倒是他抛下两个孩子不管,带着云苓出城快活,真真是可怜了一对儿女。 这孩子上一世就无辜沦为嫡妹和云苓争斗的牺牲品,这辈子总该让她有个善果。 静静的坐在饭桌边上,等着清露带陆卿羽回来后,傅归云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膳食。 “吃吧,吃得饱饱的,我再叫丫头们送你回去。” 小不点却没有半点反应,仍是呆呆的望着她。 傅归云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先拿了双筷子将每道菜都试过一遍,之后再行示意。 陆卿羽这次毫不犹豫,直接拿起筷子肆无忌惮的吃起了桌上的膳食,顿时忘乎所以。 童嬷嬷在旁看得止不住的叹气。 “好歹是王府的血脉,将来的县主、郡主,怎生被教成这副模样。” 傅归云听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童嬷嬷。 她倒是知晓这个道理。 王爷王妃明面上再不愿意接纳两个孩子,总归是接进府里来了的,他们身上流淌着陆家的血这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本想等着在王府的根基稳些再设法提过继之事,如今看着小丫头这个样子,傅归云只想早早将两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静静的凝视着小家伙将桌上的膳食吃了个干净,傅归云诧异之余,又温声叮嘱道:“往后若想来储贤宫了就大大方方的过来,她们没人敢拦你。” 话落,便吩咐翠萝领了两名女使护送她回去。 目送着小家伙出了门,傅归云刚转过身,就感觉脚下被什么绊了绊。 她低眉去看,只见一双小手已将自己双腿紧紧抱住。 ------------ 第022章:东施效颦 傅归云猜出这小家伙是不想离去,便对翠萝吩咐道:“今日天色不早,你们带羽姑娘下去沐浴更衣,留在我屋里歇下吧,明日再送她回玉容居。” 童嬷嬷一听,顿时急了眼:“世子妃您糊涂啊,羽姑娘定是云苓那贱蹄子蛊惑来害您的,您怎还将人收回屋里,您若是有个好歹,老奴们如何担待得起。” “休得胡言。” ------------ 第023章:舅父升迁 陆琛猜到儿子定是又跑出去瞎胡闹了,当着王妃的面就忍不住勃然大怒:“还不快说,敢隐瞒一个字,本王先扒了你们的皮。” 两名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启禀王爷,过几日是云苓姑娘的生辰,世子包下了宣城整条华光街,说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春日宴为云苓姑娘庆生,世子早间回来接了小公子和羽姑娘 ------------ 第024章:被困宣城 时间一晃,便到了云苓生辰当日。 陆临初在华光街的云来客栈等了好几日也没等回采买烟花的小厮,急得快马差人回去询问。 得知父王不仅拦了烟火商,还彻底断了自己的经济来路,气得他当场勃然大怒。 “定是那不要脸的女人撺掇着王爷、王妃为难世子的。” 云苓也气得小脸一阵通红,坐在陆临初身前 ------------ 第025章:婆媳大戏 送别公爹南征后,傅归云给舅父家中去了封书信,想让他早些知晓升迁的喜讯。 公爹这次以军职相邀,倒的确心细,即便舅父觉得是受了恩惠,可为了家国大义,也必定欣然前往。 一想到将来去了漓阳城,能时不时见到舅父一家,她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之后,每日除了照常向婆母晨昏定省的请安,剩下的时间便 ------------ 第026章:补偿 陆临初从容起身,被宫人们带走前却先是将傅归云搀扶了起来,肃声说道:“我绝不会欠你半点人情,你填补的银子本世子也会一文不少的还给你。” “多谢。” 傅归云悬着的心随之松了口气,目送着他“慷慨就义”。 不肖时,院子里清晰的传来杖责声音。 所有人就静静的凝视着世子被狠狠责打了五十板 ------------ 第027章:嫌隙 陆临初觉得云苓是会错了意。 皇帝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心。 怕不是存心想看自己的笑话。 屏退了府医,他温声细语的劝道:“云苓,宫里的烟花有什么可看的,你若是喜欢烟花,等南归以后,我将整个漓阳城的烟花买来给你连着放一月好不好?” “那怎么行,好不好看都是陛下的心意呀。” 云苓 ------------ 第028章:吉时恰逢春 落日余晖映照下,那女子柔美的身段如同被霞光染金的仙子,优雅如诗。 她在斜阳下慢慢旋转着,舞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叫人心动沉醉。 陆临初看得入了神,脑海里不由得就回想起了初见九娘的画面。 “世子。” 身旁的小太监瞧出些不对劲,连忙轻唤了声。 听到声音,吉春先是有了反应,立刻停下 ------------ 第029章:云苓再闹储贤宫 姜嬷嬷瞬间明白世子妃是有事相询,等到王妃送世子妃离宫时主动请了送她回储贤宫的差事。 已经入了夜,女使、太监提了灯笼在前引路,傅归云与姜嬷嬷压着步子缓缓而行。 姜嬷嬷是个聪明人,傅归云只点拨了几句,便明白了她心头的顾虑。 “老奴啊早就看透了咱们这位陛下,任凭王爷、王妃再赤胆忠心,他总 ------------ 第030章:抬妾 次日一大早,傅归云刚梳洗完,就见清露引着吉春进来了。 瞧她红光满面的,傅归云便知,她与世子昨夜处得不会太差。 只是想到这丫头被云苓掌掴了两巴掌,难免心疼了一阵。 “还疼吗?” 傅归云摸着她的脸颊问道。 吉春憨憨的笑着,不停摇头:“并无大碍,并无大碍,不过是奴婢一时大意叫 ------------ 第031章:春日宴 陆临初领着一众小厮缓缓而来。 到得马车前,他径直踏了上去,可瞧着车内仅坐着傅归云一人,顿感纳闷。 “母妃还未出宫?” “今日之宴乃陛下为妾身与夫君所设,母妃身子有恙,何必惊动她老人家。” 想到自己与姜嬷嬷那夜的安排,傅归云意味深长的睨他一眼:“夫君觉得是否?” “也是。 ------------ 第032章:携质出逃 怀仪长公主李宓,惠帝长姐。 正是她,以一己之力将曾经风靡万千少女的陆临初彻底拉下神坛。 看着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一步步向着这边走来,傅归云忍不住偷偷打量了眼陆临初。 他此时的脸颊已然难堪到了极点。 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宓瞧着陆临初在池畔,刻意绕了路过来打趣嘲讽。 “哟哟 ------------ 第033章:大闹华江池 惠帝祭祀祈祷完毕,待得宫宴环节,头一件事便是召陆临初与傅归云到御前。 “来来来,临初啊,带着你的新妇过来让朕好生瞧瞧。” 惠帝一边向夫妇二人招手一边打量他们身边贴身之人。 可始终没有瞧见期待的那张脸,心里不觉一阵失落。 看着二人已到玉阶前毕恭毕敬的行完跪拜礼,惠帝只得着令平身 ------------ 第034章:过继 “原来如此。” 惠帝若有所思的看向傅归云和她跟前的一双幼童。 一个刚入府的新妇能与“那位”诞下的儿女处得这般亲近,实在难得。 “世子妃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我朝贤良淑德的典范,傅侍郎养了个好女儿啊,朕要好好嘉奖你们父女二人。” 惠帝命人取来两对文房四宝赐予傅平,又命人取了 ------------ 第035章:指点 华江池盛会结束不久,深夜里天空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云苓扶着血淋淋的腰身,踉踉跄跄的行走在郊外丛林中。 想到陆临初的绝情和今日所遭受的屈辱,她终是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寻了棵大树,她采来些藤条编了根结实的绳索,准备自挂东南枝。 忙活半宿,看着自己第一次不靠别人达成的成果,她颓 ------------ 第036章:云苓回府 大雨倾盆,遥遥的看见雨中那道单薄的身影,陆临初顿时心痛如刀割,也顾不得小厮们撑伞,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到了云苓身边。 瞧着她浑身布满血渍,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陆临初心疼的跪下身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云苓,你去了哪里,你这一夜跑去了哪里?” 自打与她相识以来,她何曾狼狈到如此地步? ------------ 第037章:再添心腹 昨日华江池那番情形叶知澜都是看在眼里的。 皇帝心思重,忌惮陆家却又束手无策,只能想些龌龊的损招来恶心人。 好在这天底下还是有人识得陆家的忠心。 陆家祖上曾三定中原,从未生出过僭越之心,何况是眼下这等内忧外患的局势下。 她不能负了这些好心人,更不能叫儿媳的苦心付诸东流。 ------------ 第038章:和好如初 云苓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其间,傅归云没有半点为难,反而是吩咐府医好生照料,又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陆临初心里很是感激。 云苓醒来时,见屋里不仅重添了许多名贵摆设,床边还整整齐齐的叠了好些新做的衣服,也有自己最喜欢的首饰。 空气里处处弥漫着银子的味道。 “临 ------------ 第039章:波折 得知陆临初完全住回了玉容居,傅归云半点也不意外。 云苓这次虽是闯下了大祸,却也实实在在受了不小的责罚。 想来这次她多少会做出些改变,照着陆临初的性子难免不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只要这夯货不来搅扰自己的清净,不再做出有损王府体面之事,她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去关心两人的恩怨纠葛。 而吉 ------------ 第040章:王府风波 “家父擢升前曾是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郎中,儿媳倒是听他提及过礼部不少事情。” 傅归云娓娓细说道:“礼部四司除了主客清吏司外,仪制、祠祭、精膳三司多与宫里的内官有所往来,毕竟是陛下跟前之人,那三司的吏员们对这些内官的亲近程度往往要比顶头的尚书和侍郎大人敬重多了。” 叶知澜狐疑着点了点头:“这我 ------------ 第041章:世子责罚云苓 入府这么久,云苓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王妃,更别提能来王妃寝宫,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 “民女给王妃请安。” 云苓沾沾自喜,庄重的跪下身去。 “当不起。” 叶知澜冷着脸仅回了三个字。 云苓听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抬眸看陆临初。 “母妃究竟因何事这般兴师动众的唤云苓 ------------ 第042章:尤典 “都是民妇的错,是民妇连累了司库大人,世子妃若要降罪就请责罚民妇吧。” 那女人“通”的一声便跪倒在地。 这一幕,不仅是程奎和清露,就连傅归云也吓了一跳。 “玉莲,你快些进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尤典皱着眉头不停示意。 “不,尤三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女子歇斯底 ------------ 第043章:举瓜 回到储贤宫里,傅归云便听说陆临初带着陆卿辰搬出了玉容居,这次竟连女使小厮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两个粗使婆子在院里监视伺候。 整个储贤宫又开始庆贺,玉容居里的哭声越惨烈这边反而愈发热闹。 傅归云却是淡定得脸上看不到半点波澜。 內闱纷争就如同天下大势一般起起伏伏,她早已看淡,心里自始至终只 ------------ 第044章:安抚吉春 闻听云苓上吊,陆临初急得拔腿就走。 “世......” 傅归云话未出口,世子爷已经彻底没了影。 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玲儿,她心里不禁一寒。 这可是他自己的种啊,天大的喜讯都比不上一个被厌弃了的丫头。 “闫嬷嬷,云苓现在如何了?” 傅归云冷着声问。 “得亏老奴与常 ------------ 第045章:杀机 陆临初带着人赶到玉容居时,正屋的房门一直紧紧的闭着。 “云苓,快些将门打开。” 他焦急的朝着里面喊道。 屋子里除了常嬷嬷,就剩下躺在床上心酸哭泣的云苓。 “常嬷嬷,快开门。” 听到催促声再次传来,常嬷嬷急得正要上前,云苓夹着呻吟的颤音微弱响起:“你......不许放那贱 ------------ 第046章:托付北府 回到储贤宫,傅归云清点完一应账目,得知陆卿辰、陆卿羽兄妹还在屋子里玩耍,也没忍心打扰,叫翠萝备了膳食过去,服侍他们单独用膳。 而她自己则在饭堂里惬意的享受着一个人的午膳。 点膳所的膳食是由点膳官精挑细选入府的,照着王府的规矩,再好的山珍海味向来也只讲究吃个时令新鲜,所以每日的食材都得由人 ------------ 第047章:傅归云获悉皇帝心思 轻睨了眼尤典,傅归云笑着示意道:“这两匹料子你拿回去叫玉莲母女做两身衣服,老人家身子刚好些,需要多进补进补,五十两银子和几支药参也一并拿回家中,可别不舍得用。” 话落,又将一个小匣子放到他面前:“这里面是宣城附近一处庄子的田契、地契,那儿有座果园,还有百亩良田,本是我出嫁时带来的嫁妆,我想着拨 ------------ 第048章:吉姨娘告密 将云都城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后,傅归云心里已然少了许多顾虑。 这日,她从婆母院里回来,叫清露、彩蝶几个将冰好的甜瓜切了许多份,分食给宫里的奴仆们,自己则同小卿羽在凉亭里悠闲的吃着新鲜又冰凉的瓜瓣。 大康朝并不产甜瓜,不过西域番邦会赶在盛夏时将第一批成熟的瓜果入贡进云都,也只有受皇帝器重的王侯 ------------ 第049章:博弈 本以为听到这番话,世子妃会无比震惊,可吉春一直瞧了许久,世子妃脸上也无半点异色。 “世子妃?” 她轻唤了声。 傅归云思忖着露出淡淡的笑:“二小姐一直待在云都城里,哪能知晓北境的事,你休要听花冉诓你,她同二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又是和府上签了死契的,倘若真有此事她怎敢告诉你。” “ ------------ 第050章:休书与信物 宋唯昭回眸,只听房门被猛的推开,一道愤怒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那饱经风霜的脸颊甚是熟悉。 “蒲宴舒?” 他脑海里瞬间窜出此人名字,连忙收回思绪,故作镇定道:“阁下可是认错人了?在下不过阿尔赫部落祝祯旗下一个小民罢了,阁下可唤我赫连融。” “宋唯昭,你少与我装孙子,你 ------------ 第051章:云苓示好 一大早醒来,傅归云还在屋内梳着妆,程奎便兴致匆匆的赶来储贤宫道喜。 “大喜,大喜呀,世子妃。” 他笑得整个眼窝只剩了一条线:“王爷在南边连战连捷,以五万陆家军大败三国联军,并一举攻入了大荣国国都,陛下龙颜大悦,连发两道圣旨犒赏三军,还令北府家眷立秋后速速南归。” 这天大的喜讯,顿时 ------------ 第052章:还族 “有世子妃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云苓自以为她的小心思瞒过了所有人,沾沾自喜的执礼道:“那我就不多叨扰世子妃了。” 说着,还刻意瞥了眼吉春:“晚些时候世子要带小公子去玉容居用膳,我得早些回去准备着,吉姨娘可得保重身子才是。” 随后,带着女使们洋洋得意的离去。 “这蹄子当真是要痛 ------------ 第053章:五凤楼才女 记忆中还是头一遭见到父亲今日这般温情款款的慈父模样,傅归云猜到是自己即将南去,他突然有些伤怀。 总归是有层抹不去的骨肉亲情在,他上一世再凉薄,傅归云也无法对他生出嫉恨。 “女儿会牢记父亲的嘱咐。” 与他并肩往前走着,想着嫡妹的事,傅归云也郑重的说道:“父亲如今是我傅氏一族的柱石,凡 ------------ 第054章:讲规矩 傅归云和尤典尚在小声议论着,那头扎白绫的女子却开了口。 “你胡说,我这一年在五凤楼给你们挣的银子足以还清所有债务,反倒是你们不讲道理,逼死了我父亲,还要逼着我签卖身契。” 话落,她猛的扑到一旁盖着草席的板车旁,无声哽咽起来:“父亲,是绿儿没用,不能替您讨还公道。” “哟哟哟,你这小 ------------ 第05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傅归云仍是气定神闲的盘算着心里的账:“我记得阁下方才说过五凤楼的姑娘一场演出,没个百八十两银子那是连人也见不着的,这点没错吧?” 人群中立刻有人起哄:“没错,没错,这是事实,大家都知道的,全宣城就属五凤楼的姑娘能值这个价。” “哦,我倒是忘了,绿儿姑娘没签身契,还算不得五凤楼的姑娘。” ------------ 第056章:云苓探望吉姨娘 傅平今日可是开了眼界,还是头一遭看到有人如此断案的,不仅救下了苦主,还替苦主逃回了公道。 “阿云,你说你这孩子何时生了这么些古灵精怪的心思?” 傅平难以置信的叹道:“今日这事怕是为父见了也爱莫能助,你是不仅没让五凤楼要到人,还白白搭进去许多银子。” “天下之事总逃不开一个理字。” ------------ 第057章:吉姨娘怒撕云苓 吉春坐到茶几边,自顾自倒了杯水喝,云苓半点不客气,主动坐到她对面,热情的吩咐檀秋将礼物拿了上来。 “吉姨娘,你快些看看,喜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些东西。” 不容吉春答话,张嬷嬷抢先走了上来,当着云苓的面一样样检查缎子首饰,就连那糕点也直接拿了银针试毒。 “我说你这老嬷嬷过分了啊。” ------------ 第058章:轻罚 也没心思去揣测陆临初的想法,傅归云先迈开步子往交泰殿里赶。 绿儿也被程奎领着跟了去。 到得殿中,只见两院的下人已整整齐齐跪了好几排。 傅归云先是在殿前驻足了片刻,本不想偏袒谁的,可念着吉春怀有身孕,又是本本分分的待在听松苑里,心头还是免不得存了要护她的想法。 毕竟,她向来喜欢 ------------ 第059章:彻底决裂 叶知澜对儿媳这坦诚的态度很是满意,也跟着附和了句:“天底下总归有那么几人生得有几分相似的。” 察出儿媳是要将人留在府上,又语重心长的提醒道:“云儿,你办事母妃向来是放心的,唯独这事母妃要给你提个醒,那丫头若执意要跟着你也不是不能留,但有一点,你呀要让她签了契书,而且必须是死契。” 王府要 ------------ 第060章:世子提圆房 扪心自问,与陆临初相处这几月下来,他除了对自己没有什么炽热缠绵的情意,可作为夫妻间的尊重他该给的都给了,这一点大大的超出了傅归云的意料。 本也不图能得陆临初的宠爱,大家能这般相敬如宾,和睦共处,已是很让人满足。 只是陆临初多多少少对她存了些愧意:“说起来我的确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夫君,心心念 ------------ 第061章:芳怡怒怼云苓 一大早醒来,傅归云正坐在妆台前叫翠萝替自己挽好发髻,清露、童嬷嬷已领着小卿羽进来请安。 别看童嬷嬷来王府心思不纯,毕竟是庄子里提上来的,早前又在大户人家待过,做事倒是勤勤恳恳,这段日子将卿羽的规矩也是教得极好的,不比王府里的管教嬷嬷差。 在她带领下,小卿羽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为傅归云请过 ------------ 第062章:云苓求回世子 眼睁睁看着芳怡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云苓狠狠捏紧了拳头。 心中的气焰不断上涌,牵动旧伤,一口热血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姑娘。” 檀秋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搀扶。 正拿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云苓忽然抓紧她的手,乏力问道:“檀秋,你不会和芳怡一样背叛我的对不对?” 檀秋顿时 ------------ 第063章:芳姨娘奉茶 “我不信,我不信。” 陆卿辰吓得顿时哇哇大哭起来:“爹爹你骗我,我娘亲不会死的。” “我骗你做什么?” 陆临初厉声道:“你自己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你苓姨和檀秋她们都可以作证。” 陆卿辰揉着泪眼连忙看向云苓。 云苓自也知晓杜九娘早已过世的事。 可杜九娘究竟是 ------------ 第064章:云苓获悉杜九娘死因 自打察觉到杜九娘的死有蹊跷后,云苓便将心思放到了追查杜九娘死因一事上。 趁着陆临初不在府上时,她将檀秋叫到寝房里一再逼问,没了芳怡相伴,檀秋又惊又恐,生怕云苓会加害自己,只得将杜九娘当年的死因原原本本告知了云苓。 “如此说来,杜九娘并非死于难产,而是叫王爷亲自处死的?” 云苓带着怀 ------------ 第065章:傅沅淑再寻帮手 从听松苑出来,傅归云叫清露随自己一道坐上了马车。 “世子妃赶着去见昌平伯,怎还顾着探望吉姨娘?莫不是担心云苓那贱蹄子又送上门去找打?” 清露止不住的偷笑:“奴婢瞧着吉姨娘可不是个好招惹的,怕是再过几月云苓仍是斗不过吉姨娘,叫那贱婢多吃吃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你呀眼皮子就是浅。” ------------ 第066章:凭证 “怀仪长公主?” 王氏狐疑着陷入了沉思。 她倒的确与李宓打过几次交道,尤其是在华江池的春日宴上。 先前也听儿子跟前的亲随提及长公主很是青睐昭儿,无奈伯爵府门第略低了些,所以她便存了提携的心思。 只可惜,昭儿终究是辜负了她的厚望,没能早些建功立业。 “我倒觉得这是个办法。 ------------ 第067章:都司湖邀约 也是,嫡妹入伯爵府这场大戏演得声情并茂,再加之又帮着获悉了宋唯昭尚在人世的消息,昌平伯毫无所动才显得不近人情了些。 听他主动言及北境寻尸一事,傅归云这才将话引入正题:“晚辈先前听家父提起,说蒲家表哥帮着舍妹北上了,此去数月想来也该有音讯了。” “不瞒世子妃,老朽来前,宴舒表侄刚刚回府。” ------------ 第068章:落水 吉春提了剑,带着张嬷嬷、玲儿赶到王府后花园时,入园处已被两名小太监把守。 吉春迈开步子正要入园,两名小太监却将一行人拦了下来。 “吉姨娘,云苓姑娘交代了,今日是你们二人单独会面,旁人不许入内。” “放肆。” 张嬷嬷大声吼道:“吉姨娘好歹是世子妃亲抬的姨娘,你们竟敢听信云苓一个 ------------ 第069章:吉姨娘的遗言 “小公子,你定要坚持住,奴婢这就带你上去。” 吉春咬紧牙关,心灰意冷的继续往前游。 本已说服自己不该对世子存有太多幻想,可看到自己曾经同床共枕之人头也不回的渐渐消失在眼帘中,按耐不住的愤怒还是忍不住的从心头涌了出来。 一个不留神,整个人险些坠入湖底。 吉春提起力气本想继续往前 ------------ 第070章:傅归云拆穿云苓 绿儿慢调不吝的走到傅归云面前,恭敬的福了福身,这才转向云苓,继续说道:“我方才可是瞧得真真的,分明就是你将小公子推入了水中,你想要故意谋害吉姨娘来个一箭双雕,这时却贼喊捉贼,你的心肠真是恶毒至极。” 听这女子说瞧见了自己和吉春在湖边发生的一切,云苓心头莫名一慌。 可短暂的思忖片刻,她就立 ------------ 第071章:尤典的问候 如今看穿一切,陆临初对傅归云只剩下深深的愧疚,甚至不敢抬眼看她。 “归云她何曾逼迫你了,你扪心自问,她对你可有半点为难?” 陆临初看云苓的眼神再无半点柔情,只有深不见底的厌恶:“难道不是你一直对她苦苦相逼?” “我......”,云苓自知没得辩了,短暂思忖几秒,便立即强扑进他怀里, ------------ 第072章:世子出走 叶知澜凝视着儿媳平静自若的模样,再看了眼姜嬷嬷意味深长的眼色,顿时恍然大悟。 重新望回傅归云,便是会心一笑:“哦哦哦,尤典啦,尤管事好啊,叫他亲自差人看着,也省得那贱婢再生出什么事端。” 知道儿媳已经有了主张,她也不再多问,只叮嘱要好生厚葬了吉春。 婆媳二人心照不宣的定论了此事,叶 ------------ 第73章:陆卿辰悔悟 陆卿辰服过药,安睡了几个时辰,夜里忽然惊醒过来。 只听他喊了一声娘亲,屋子里顿时便是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傅归云正抱着小卿羽在隔壁房里将她诓睡,就听到了旁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去。 翠萝、清露和彩蝶几个丫头已经在小心翼翼的安抚,可陆卿辰仍是一个劲的念着要为自己的娘亲报仇,吓得几人 ------------ 第074章:云苓之死 陆临初离家好几日才重新回了王府。 而这次,他又带回来一个女子,还口口声声的唤她“九娘”,并直接将人安置在了牡香斋。 尤典得知世子回了府,连忙寻了去,到得世子房里,他正亲昵的拂着女子面颊,柔声询问道:“九娘,再过几日我便要回漓阳城了,你可愿意随我一道南下?” 被唤作“九娘”的女子展颜 ------------ 第075章:倒霉的蒲氏 傅归云听着无奈叹了口气。 继母对吉春哪有什么怜惜之心,这分明是给自己添堵来了。 那云苓在玉容居关了已有好些日子,想来也闷坏了,既然继母想去陪陪这祸事精,不妨就让她亲自去领教领教云苓的本事吧。 耐心的坐回身去,她只对童嬷嬷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玉容居,早些将母亲请过来。” “是 ------------ 第76章:伯爵府大难 自打傅沅淑提了想让怀仪长公主解救宋唯昭一事,王氏果真将长公主请到了伯爵府来。 李宓早已看出王氏和傅沅淑都不喜漓阳王府,甚合自己心意,倒是乐意到伯爵府做客,一来二去的竟与傅沅淑处得十分要好。 傅沅淑接近李宓的目的很明确,可不是为了拯救伯爵府,仅是希望她能代替长姐揭发宋唯昭投敌,所以每次长公 ------------ 第077章:傅平入王府求救 昌平伯爵府哀嚎遍野时,漓阳王府内仍是一片安宁。 蒲氏在储贤宫的客房里足足昏睡了大半日,到得傍晚时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得知继母没事了,傅归云也从账房那边赶了回来。 静静凝视着继母叫童嬷嬷和彩蝶服侍着用完汤药,才缓缓开口道:“母亲今日受了惊吓,就在女儿宫中歇上一夜,明日女儿再差人送母 ------------ 第078章:婆媳交心 静静凝视着儿媳,叶知澜在心头想了片刻,只得先应承下来:“既然连世子妃都开了口,我呀就卖下这张老脸入宫去试试吧,成与不成且看造化。” “多谢王妃。” “多谢母妃。” 傅归云将父亲搀扶了起来,她清楚这事自然是成不了的,可表面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 上一世公爹、婆母就是被傅沅淑撺掇着 ------------ 第079章:合卺酒 从长春宫出来,傅归云直接去了牡香斋。 陆临初品味向来独特,就连寝居之处也要与整个王府显得与众不同。 宫苑太拘谨,小院却寻常,所以便取名为斋,甚至是收纳云苓的住所也称之为居,以此彰显他不与世俗相违和的决心。 入了夜的牡香斋显得格外幽静,傅归云嫁入王府这么久今日倒是头一遭来此处。 ------------ 第080章:圆房 “世子要这样理解倒也不差。”,傅归云并未否认。 只是她清楚,陆临初可没这个本事,不过是叫他做些表面功夫罢了。 可入宫请命毕竟是件苦差事,不说别的,光是到那玉阶前长跪数个时辰都不是件容易事,总不能叫婆母去遭这份罪。 陆临初听得突然有些来气了:“傅归云,你可知宋唯昭如今是你妹夫?” ------------ 第081章:陆临之回府 而陆临初心急火燎的入宫后,便被宫人引着直接去了勤政殿。 才刚到殿前,就看见整个广场上乌央乌央的跪了好几长排官员,皆是来为昌平伯爵府求情的。 瞧着这场面,他不由在心中暗暗叫了声苦。 这要是皇帝不肯妥协,得跪到猴年马月去呀。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又立刻折返回去,只得走到人群里跟着跪 ------------ 第082章:生死簿 陆临之穿着一身轻薄的白锦云衫,静静的站立在圜殿中央。 殿内各处的烛灯打照在他身上,能够依稀看清那张精致无比的轮廓,眉目硬挺深邃,鼻梁高耸如峰,翘起的双唇薄而凌厉,叫人一目之下很是舒心。 见到傅归云入内,他先是上前恭敬的抱拳作了作礼,各自行完礼数后,陆临之才浅笑着开了口:“三嫂近来可好?” ------------ 第083章:江书颜 三日之期很快到来,储贤宫上下已经收整好行囊,随着王府的大队人马候在了府门前。 傅归云叫翠萝、清露几个抱着陆卿辰、陆卿羽兄妹和鹰叭、嫩毛先去自己马车里安顿,而她则是将婆母的车驾亲自查验过后才肯放心。 陆临之一大早就派了马车去宫里接世子爷,此时还不见兄弟二人归来的身影,傅归云只好吩咐程奎叫大 ------------ 第084章:教规矩 此情此景,乍的见到此人,傅归云内心忍不住的一阵波动。 前世里的纷纷扰扰一幕一幕从她脑海里划过,有难么一瞬间,她竟也掩不住的生出了杀心。 可当她收拢心神再去打量人影出现的位置时,却已什么都瞧不见,只留给了自己无限遐想。 “难道是我看错了?” 她在人群中连着搜寻了几遍,直到确认的 ------------ 第085章:世子的告白 秦莞听得越发失落,突然觉得自己在世子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位死去的云苓重,满心的幻想顿时破灭了不少。 虽然,她早知道凭着自己的出身暂时不能撼动世子妃的位置,可做个姨娘或是世子次妃总该是不成问题的。 等到成为了世子次妃,一旦世子承袭爵位,她便有机会与世子妃平起平坐了。 念及于此,秦莞很是 ------------ 第086章:逃亡之路 “你这是何苦呢。” 宋唯昭半点不理解傅二小姐的心思。 如果说自己深爱着她长姐,全因二人有一段儿时情谊给他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回忆,可对这位傅家二小姐,他之前甚至仅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而且印象并不算好。 从她莫名说出与自己私定终生再到为自己守节一生,宋唯昭直至此刻脑子里始终都是懵 ------------ 第087章:诱饵 看着屋子里吵作一团,王妃沉默着又未开口,陆临之深知此时不能再贻误行程,越早赶回漓阳城对形势越为有利。 可三嫂的话又不得不叫人引起警觉。 与其多耽误几日行程总好过在水上被阻住了去路要强。 “大家归心似箭,若能及早赶回漓阳城固然是好,只是世子妃提醒的不无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 ------------ 第088章:灭口 日上三竿 眼看着船上的弓弩已经用尽,将士们也有些筋疲力尽,这一夜大家连着阻住了敌军好几次攻袭,若再拖延下去,必会全军覆没。 陆临之盘算着时辰,三嫂和大家该是远离了东邑王的封地,看了眼前方被火船撞出的缺口,大声吩咐道:“全力以赴冲出重围,直奔漓阳城。” 辛苦抵抗一夜,终于得到撤退命令 ------------ 第089章:微妙的关系 不多时,陆临初便被郡守带到了叶知澜的客房。 瞧着母妃面如冰雕般的一张脸,陆临初心里突然就一阵发虚:“儿臣实是没料到东邑王敢如此胆大包天。” 说着,也忍不住瞥了眼她跟前的世子妃,露出满脸的好奇。 他俨然不敢想象这女人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好像事事都能未卜先知一样。 知道母妃是担心 ------------ 第090章:东邑王请罪 从陆临之房里出来,叶知澜仍是魂不守舍的,傅归云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多问。 送她回到寝房歇下后,同姜嬷嬷、孔嬷嬷一道出来,两位嬷嬷察觉到王妃今日在世子妃面前对四公子表现得太过关切了些,这样的关爱甚至是超越了世子爷。 也怕世子妃多心,姜嬷嬷笑着解释道:“四公子的父亲是我们王爷的胞弟,早年 ------------ 第091章:放生 东邑王交出了漓江上的幕后主使,洪谦和王府的内臣们个个义愤填膺的叫嚣着便要立刻处死殷苍。 正当场上陷入无比混乱之时,一道女子的啼哭声忽的响起。 “母妃呀,这殷太守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儿媳那几十万两银子的嫁妆却为此沉了江,儿媳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众人闻声望去,都不由得怔住。 ------------ 第092章:安排亲事 送走东邑王后,内臣们都有些不解,纷纷踌躇着看向叶知澜和傅归云。 “世子妃怎的就这样放过了殷苍?” 洪谦苦恼着道:“东邑王连银子都赔了,自不会再吝啬殷苍的性命。” 对此,傅归云却是笑而不语。 陆临之倒是懂得她的心思,被人搀扶起来,侃侃言道:“洪总兵觉得漓江上的事殷太守果真有那么 ------------ 第093章:书颜的告白 傅归云回到客房里去,见书颜正领着陆卿辰、陆卿羽兄妹在屋子里玩得很是欢快,这样的情景倒是叫她心生感慨。 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恩怨,可两个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书颜生了一副杜九娘的面貌,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好巧不巧的安排到自己身边来,刻意弥补了两个小孩子自小失去生母的这段缺憾。 她并不嫉妒 ------------ 第094章:亲人重逢 想想书颜的命运也是凄楚,傅归云本就不喜强人所难,她不愿意,自己也没强迫她的道理。 而且这妮子留在身边将陆卿辰、陆卿羽照管得极好,倒也叫自己省心不少,这是童嬷嬷和翠萝清露她们这些人都无法相比的。 想到此,她便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在边城歇了三日,启程的前一夜,东邑王便着急忙慌的将五十 ------------ 第095章:换脸之术 重新坐回马车,傅归云将曾羡也带到了自己身边,三个小家伙互相观望着谁看谁都不顺眼,好在当着她的面还没人敢胡闹。 傅归云仍是掀开车帘一角,悠闲惬意的抱着鹰叭,一路欣赏着沿街的景致。 漓阳城的繁华富庶与云都城有些不同,少了北方的巍峨气派,却多了南方水乡的温润安逸,置身其境,再浮躁的内心也能变得 ------------ 第096章:伏兵 陆临风早已叫人置办好了接风的宴席,待得叶知澜与傅归云歇息安顿好后,王府的家宴随之进行。 因着中秋临近,陆琛并未叫人通知在外的兄弟子侄提早赶回漓阳城相聚,而是只请了城里的几位族老作陪,外加陆临风、陆临之两兄弟。 初入漓阳城,整个席间,傅归云都在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她隐隐的觉得这家宴的氛围有 ------------ 第097章:以命相护 那人一声令下,四处军士立刻蜂拥而上。 一时间,林子里刀光剑影一片。 宋唯昭与蒲宴舒围在傅沅淑和花冉跟前拼命厮杀,却被冲过来的军士硬生生割裂开,围困到了两处军阵里。 傅沅淑自小长在温室闺阁,哪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瞧着这些彪悍的军士们个个不要命的往刀口上碰,吓得已是浑身发软。 正 ------------ 第098章:护妻 到了桐城北郊那处民房里,刚见到屋子里的女人,傅沅淑便气匆匆的冲上前,扬起巴掌就要煽向那迎上来的女子。 那女子握紧她白嫩的手腕,微微愣了愣神,淡淡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融哥府上那位不知廉耻的大家小姐了吧?” “你说谁不知廉耻?”,傅沅淑愤怒的瞪着她。 “难道你蠢得连话都听不明白?” ------------ 第099章:故人重逢 临睡前,傅归云叫人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还有一些衣物首饰和药物补品,准备明日送到宋镶、王氏夫妇安顿的地方,好叫他们安稳度日。 次日,她只带了翠萝、清露,让程奎亲自驾着马车出了府去。 到得府门外却遇上了陆临风,他衣袂飘飘的立在右边的石狮子跟前,见到程奎驾着马车出来,才不紧不慢的迎上前去。 ------------ 第100章:定局 “云儿。” 王氏从没想过会靠着自己曾经最憎恶的女子让她重见天日,还救下一双子女,替伯爵府留下了香火。 她泪眼婆娑的,可想到往日待她那般凉薄,实是没脸与她再多说一句话,心酸又懊悔的背过身去。 傅归云将包裹递到翠萝、清露手上,慢慢走上前,先是打量了眼跟前两个小的,随后才将目光转回王氏身 ------------ 第101章:未遂 傅归云掀开车帘去看,就见一白衣男子很是淡定的从马车跟前走了过去,眨眼间的功夫就没了影。 不多时,又有人急着追了上来。 瞧着那人是世子爷身边的廷旭,傅归云好一阵诧异。 程奎却故意将马车停在道路中间,吊儿郎当的跃下马来,笑着朝追来的一行人招呼道:“呀,廷旭,你何时变得这么体贴了,竟想着 ------------ 第102章:有孕无喜 牡香斋里乱作一团,看着府医们手忙脚乱的,陆临初心急如焚。 秦莞在一旁默默的瞧着,不停打量世子的脸色。 见他为病榻上的女子急得焦头烂额,先前的幻想正一点一点的破碎。 一路上都在听人说这位楚姑娘和过世的杜九娘生得一般无二,她的心早已拔凉拔凉的。 纵然自己有再好的嗓子,会抚再动听的 ------------ 第103章:次妃争议 见此,傅归云很是欣慰,仍是安排了张嬷嬷过来亲自照料芳怡的饮食起居,得知外殿里起了争执,她便急着赶了过去。 看着仍是没有什么喜意的芳姨娘,杏红微微蹙了蹙眉:“姨娘莫不是觉得那张嬷嬷不可用?奴婢去请世子妃重新为你安排个贴身嬷嬷吧。” “张嬷嬷自然是用心的。” 芳怡清楚,吉姨娘的事怪不得 ------------ 第104章:重罚 也知世子妃是在为自己斡旋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可叫怀夕做妾也就罢了,她还将她身边的彩蝶硬塞给自己,这是个什么道理? 陆临初正欲分说,陆琛却肃声开了口:“云儿宽厚体贴,处处为你夫君思虑,本王同你母妃自是欣慰,彩蝶和什么莞娘既是你为世子择定的姨娘倒也无可厚非。” 话落,却目光凌厉的视向陆临 ------------ 第105章:争宠风波 傅归云尚在思忖间,叶知澜却自己松了口:“不着急,不着急,好事多磨,横竖母妃瞧着卿辰、卿羽都还温顺,肯听你的话,既然已经过继到你名下,卿辰既是长子也能沾上嫡子的名分,改日择个日子拜过祖庙宗祠,便是你无所出,将来都能有个依靠。” 她心里跟块明镜似的,这事无论如何都怨不得儿媳,女子怀胎生子本就不易, ------------ 第106章:三妖 陆临初神情落寞的回到牡香斋里,看到仍是昏迷不醒的楚怀夕,心里止不住的一阵难受。 她为自己险些丢了性命,自己却连个世子次妃的名分都没能替她求来。 父王母妃阻拦也就罢了,竟连陆临风、陆临之这兄弟二人也敢违逆自己心意。 想到这里,他暗暗捏了捏拳头。 恰在这时,床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咳嗽 ------------ 第107章:点背的彩蝶 陆临初刚出牡香斋,廷旭便迎了上来。 “世子,今日是莞娘和彩蝶的喜日子,府里已为两位姨娘赐了院子,您晚上去何处歇息?”,廷旭问他。 陆临初此时心绪无比紊乱。 这种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世子妃,默默叹了口气:“去储贤宫。” 想了想,又立刻补道:“你不必跟着,留在牡香斋,叫浮香 ------------ 第108章:傅家大祸 从鹜华院出来,陆临初又去了芳怡的福采阁。 芳怡待他的态度冷冷淡淡的,全然没了做丫头时的热情,这叫陆临初一点兴致都没有了,随意关切了几句,就回了牡香斋。 刚入寝房,就见楚怀夕独自坐在床榻上啼哭,听她嘴里喃喃念叨着“父亲”,陆临初便知,她该是知晓了父王流放楚青禾的事。 压着步子缓缓行至 ------------ 第109章:被发现的秘密 惠帝蹙着眉沉思了许久,这才缓缓言道:“傅平接旨,朕令你即刻与次女傅沅淑断了父女关系,将其逐出族谱,保全傅氏一族。” 话落,又紧视着蒲氏,继续道:“蒲家除令夫人外,夷九族。” “陛下开恩啦。” “谢陛下隆恩。” 蒲氏哭喊着当场晕倒过去,傅平忐忑不安的心却终于落了地,叩首谢恩后赶 ------------ 第110章:卿辰卿羽再遭厌弃 秋日的凉风从窗棂中灌入,夹着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在整个储贤宫内,傅归云刚睁开眼,就见小卿羽守在自己跟前,手里捧着一束扎得很精致的桂花,呆呆的注视着自己。 见她醒来,小家伙兴奋的立刻将桂花递到她跟前,不停用小手做着动作。 翠萝在旁噗嗤笑了声:“院里的桂花刚刚盛开,奴婢说这桂花香闻着能够提神, ------------ 第111章:琴瑟和鸣 “云儿,方才叶家大小姐的举动,舅母虽觉他们叶家兄妹手伸得的确是太长了些,可叶家大小姐所言也不无道理。” 戚氏小心翼翼审视着外甥女,思忖着说道:“卿辰卿羽再乖巧懂事,毕竟不是你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而且舅母瞧着姑爷如今对你也是极为上心的,你何不试试同姑爷要个自己的孩子?” 傅归云也不好当着舅母 ------------ 第112章:生辰礼 “今日表小姐实是造次了些。” 陆临初漫步往前走着,低柔的嗓音忽的在傅归云耳畔响起:“世子妃且放宽心,我必不会叫人阻碍你过继辰儿、羽儿的。” 傅归云听着这淡淡的语气,忍不住侧头看了眼他。 虽说过继两个孩子是自己的心愿,可这该也是他的心愿。 她正为此事苦恼,倒不知世子爷有何良策。 ------------ 第113章:知己 随着陆琛、叶知澜的到来,膳厅里的气氛最终归于平和。 陆琛差人引着叶陆两家的长辈们一一就座,刻意将曾烨、戚氏夫妇安排到了客座上方,以示尊崇。 叶知澜则是叫人在自己旁边排了两张座椅,将陆卿辰、陆卿羽兄妹安置到了自己同儿媳身边,以示看重。 夫妇二人的举动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儿子在意的人不管 ------------ 第114章:军令状 “至于诸位所说世子尚无功业,那不过是王爷春秋正盛,世子这两年又疲于应对陛下赐婚,奔劳于京中,可世子当年风发意气之时漓阳城几人未见过。” 陆临之轻揉着眉心,侃侃言道:“眼下南境不稳,不如就请王爷恩准,叫世子领兵灭了大澧,如此既为陛下为我大康彻底消除南境隐患,也好叫叔伯兄弟们看到世子护佑族中子弟和 ------------ 第115章:我不同意 知他心里有了怨气,傅归云配合着点了点头:“妾身自当以夫君为重。” “你自然得以我为重。” 陆临初双眸忽的暗淡了下去:“可你心里当真就没有再想着宋唯昭?” “夫君这是什么话?” 傅归云脸色一沉:“妾身与此人从无半点瓜葛,夫君说这话莫非是想要强行给自己寻不自在?” 这话实是 ------------ 第116章:相看亲事 望着那道决绝离去的背影,叶琼愤怒又诧异。 他为什么会不同意? 从入漓阳城第一天开始,第一眼见到陆家这位四公子,她就对此人颇为欣赏。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觉得他是懂自己心意的,加之有姑母做主,她也笃定自己终将成为他的妻子。 今日自己好不容易表明心意,他就轻飘飘的一句“不同意”就 ------------ 第117章:挑唆三妖 浮香这一提醒,菡幽和丽雪也不敢再怠慢,三人一道回了屋去。 看着床上那女子正艰难的爬了起来,嘴角都有些泛白,浮香忙倒了杯水过去,递到了她手里。 楚怀夕咳嗽着强行将一杯水喝了下去,干裂的唇角这才湿润了许多。 这几日浑身难受得厉害,世子昨夜不在,她胸腹处的伤口发作,硬是喊了好久,这三个贱 ------------ 第118章:病因 “你......” 浮香无语至极,眼睁睁看着丽雪冲出门去却无能为力,心里只觉不妙。 丽雪一路小跑,到得王府的药堂里,正好撞见刘医师要出门。 她连忙拦到刘医师前面,着急忙慌的询问:“刘医师,您此刻是要去何处啊?” “方才福采阁的张嬷嬷过来相请,说芳姨娘身子有些不适,叫老朽即刻过 ------------ 第119章:祸福双至 得知陆临之已经处置了丽雪,傅归云突然怔愣住。 这四公子真是越发的善解人意了,知道那几位是世子爷跟前的,不好轻易处置,自己个儿揽了这苦差事。 但仔细想想,他这层顾虑实在有些多余了。 丽雪违反的是府规,她便是惩处了也是应当应分的,就算陆临初在跟前他自己也说不出理来。 再则,她听闻 ------------ 第120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得知秦莞有了身孕,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种人也配有喜?” “她陷害别人的孩子,就不怕损了阴德,叫自己怀上的骨肉有个好歹?” 听着周围的聒噪声,傅归云沉默了许久方才吩咐道:“张嬷嬷,你带人过去看着,叫水生先照料好秦姨娘,无需伸张别的事,本妃未到之前,谁也不许进出秦姨娘的院子。” ------------ 第121章:选择 彩蝶一脸莫名,总觉得世子妃是因为昨日的事动了气,她如今认定了秦莞这个朋友,总该替她说几句话。 “世子妃,容奴婢说句公道话吧。” 彩蝶劝道:“秦姨娘这些日子都是规规矩矩的,对世子妃也无不敬......” “她规规矩矩?” 张嬷嬷没好气的瞪了眼秦莞,对彩蝶更是无语到了极点。 ------------ 第122章:礼让 傅归云默默走出秦莞院子,才出院门,却见彩蝶又匆匆折返回来。 刚抬眼看了看她,这妮子就跪在自己跟前,大声忏悔道:“世子妃,奴婢错了。” 傅归云一阵莫名:“你又哪里错了?” “奴婢不该轻信秦姨娘,误会了世子妃。” 彩蝶方才听张嬷嬷讲了芳怡院里的事情,这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里始终惴 ------------ 第123章:漓阳王妃 看着两人扭扭捏捏的,傅归云突然就有些困惑了。 “兄长相看别家的姑娘,并不影响陆长史同叶家大小姐议亲。” 傅归云抿唇浅笑:“王府这点人手还是转得过来的。” “弟妹,眼下世子正在外征战,做兄长的我实是担忧得紧,不如先缓上一缓,等世子班师回城后再说吧。” 陆临风顾左右而言他,陆临之 ------------ 第124章:分化阵营 傅归云在脑海里细细想了片刻,浮香的样貌立时浮现在了脑海里。 前世里,她扶立幼弟登基,浮香曾代漓阳王府入京朝贺,不过那会儿这女子已经正式取代嫡妹,成为漓阳王府的女主人,并且赐宋氏国姓,改为宋茗。 印象中,此女颇有些手腕,硬是以一介风尘女子身份在偌大的王府中笑到了最后。 此人曾助着陆临 ------------ 第125章:分道扬镳 浮香领着刘医师回到牡香斋后,菡幽站在房门口又惊又喜。 “浮香姐,你当真从世子妃那里将刘医师求来了?” 浮香沉默着没答话,只是领着刘医师入内为丽雪探病。 见菡幽仍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童嬷嬷没好气的冷哼了声:“终究还是浮香姑娘识得分寸,明得事理。” 扭头望了眼主屋的方向,依稀能瞧 ------------ 第126章:义妹 陆临初带领麾下一千死士到达大澧边境后,马不停蹄的趁势偷袭了大澧边防营寨。 一战之下,直接杀了敌军主将,使得大澧军队军心受挫,又连着败了好几场,损兵折将,城池丢了好几座。 大澧军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传闻中的漓阳王世子并非废物,而是实打实的猛将。 就在大澧军将开始重视这股突如其来 ------------ 第127章:安置 瞧着傅归云的脸色,陆临初猜到她还不知情。 指着上前来的女子,温笑着解释道:“父王该是还未来得及同你说,这位是大澧恒国公府的崔颖,崔大小姐,他父亲恒国公因直谏获罪,满门抄斩,其兄长崔笙追杀大澧皇帝时不幸遇难,如今她孤苦无依,我只恐她留在大澧遭仇家暗算,先接回漓阳城安置。” “没想到江南崔家 ------------ 第128章:花邑城 得知儿子打了大胜仗,叶知澜一大早就等在了长春宫里,等着儿子、儿媳一道过来请安。 活了半辈子,她从未像今日这样高兴过。 姜嬷嬷、孔嬷嬷看着王妃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在寝房里走来走去,兴奋劲全然写在了脸上。 姜嬷嬷忍不住打趣道:“得亏世子只是攻下了一个小小的大澧国,要是将整个北境都平定了, ------------ 第129章:平妻 秋日的塞北,寒沙茫茫,劲草低头,到了夜里,凛冽的寒风肆掠,叫人冷得直打哆嗦。 傅沅淑跟随着宋唯昭在茫茫无际的大漠里颠沛流离数月,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带出的盘缠皆在桐城时丢在了厮杀中,傅沅淑身上虽是藏了几张银票和几锭金子,可大康的银票到了北国几乎无用武之地。 偶尔遇上几位大康来的商 ------------ 130章:妥协 一夜云雨,虽是在这简易的帐篷中,在苦寒的大漠里,却也叫傅沅淑无比满足,第一次尝到了人妻的满足。 比起陆临初那混蛋每次的敷衍,就这一夜的美妙时光,她便能感受到宋唯昭是真心疼她,爱她。 如此,即便是有个什么纳兰公主,也不会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恩爱。 毕竟,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心里只会 ------------ 第131章:韩家烈属 重阳日,拜过祖庙宗祠后,陆卿辰、陆卿羽便算正式过继到了傅归云名下。 而自打大澧一战过后,陆临初也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热衷政务、军务,每日里一大早就去了军中,直到入了夜才返回王府。 这对于傅归云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的事。 这夜,他如往常一般,从军营回来便入了储贤宫,陪着母子三人 ------------ 第132章:生辰旧礼 答应了韩家的事,傅归云自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吩咐程奎开始替自己打听漓阳城里准备议亲的男子。 她如今刚来此地,对漓阳城各家门户并不算是很了解,要给韩家这样门第平平的烈属孤女议亲并不是件容易事。 可婆母和世子赶鸭子上架,作为王府当家人,她只得应承下来。 好在程奎是个人事通,他挑选的人 ------------ 第133章:互相嫌弃 在迎客厅里,傅归云终于是见上了世子爷念叨了许久的韩家义妹。 韩念和陆临初并肩走在一起,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 刚及笈的年龄,个头看上去很娇小,初入王府却是一点也不胆怯,一路上都在四处东张西望。 直到入了储贤宫还在一个劲的感慨:“兄长,漓阳王府真大真气派呀,我这一路走进来腿都酸了。” ------------ 第134章:相劝 听着韩念的抱怨,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她生得倒是一副明媚可爱的好姿容,想是家中男儿都是从军的缘故,骨子里透着一股野性难驯的不羁,少了女儿家该有的柔态与端庄。 傅归云虽只与她短暂的接触了片刻,脑子里就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她这性子实是同云苓有几分相似。 总归是忠烈之后, ------------ 第135章:想做他嫂嫂 对于过生辰这事,傅归云本已看淡,以往在傅家时每年都是简简单单,从未让她觉得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只是架不住婆母的劝说,她又亲自吩咐姜嬷嬷、孔嬷嬷来操办了生辰正宴,傅归云只好依从。 晚间时,陆琛、叶知澜领着叶陆两家的族亲们都来了膳厅,而率先为她献上生辰礼的则是舅父舅母。 因着她的生辰之 ------------ 第136章:满城烟花 叶陆两家的亲眷们都为傅归云精心准备了生辰礼,便是对她过继两个孩子仍存偏见的叶詹、叶琼兄妹也不敢怠慢。 礼物堆满了整个偏厅。 席间,大家筹光交错的,都沉浸在一片喜气当中时,叶知澜扫视着膳厅里,却突然发现少了位不该缺少的身影。 “临之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还未到?” 她缓缓看向徐槿舟 ------------ 第137章:散帮 陆琛听出王妃话中深意,默着未接话。 眸色黯然的望了眼不远处的儿子,他心里突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而陆临初将陆卿辰抱在怀中,一直静静凝视着世子妃,见她看着漫天烟花出了神,小声询问:“可喜欢?” “当然。”,傅归云轻抿着唇角,看得入迷。 这样奇幻的美景谁不喜欢。 陆临初温温一 ------------ 第138章:争议 生辰宴后,次日一大早,长春宫里便来人,将傅归云唤了过去。 陆琛、叶知澜夫妇早已和陆临初一道等候在了膳厅里。 一家四口用过早膳,待得饮茶时,叶知澜先开了口。 “云儿,那崔家小姐毕竟是名门之后,眼下大澧刚刚攻下,尚有余孽蠢蠢欲动,你父王和世子的意思,是想祭拜祖庙宗祠,正式收颖儿做义女, ------------ 第139章:逼君 吩咐程奎去司库房领了百匹锦缎,一箱珠钗首饰、百两黄金,还有一些新制的茶点小食之类的琐碎,傅归云才同陆临之一道前往揽月楼。 那院子里,程奎先前已安排了十余名粗使杂役,这点,她无需操心。 到得院中,见到崔颖主仆三人,傅归云将送来的东西一一让程奎清点着帮忙入库后,才准备随她入屋。 崔颖亲 ------------ 第140章:螃蟹 从揽月楼出来,傅归云和陆临之一直缓缓而行,程奎紧紧跟在身后。 陆临之思忖了片刻,忽的问道:“不知崔家小姐可愿留在陆家?” “陆长史也觉得崔小姐留在陆家才显妥当?”,傅归云反问回去。 “难道世子妃盼着她入宫?”,陆临之也不正面应答,继续反问。 “那陆长史的意思是不想崔小姐入宫? ------------ 第141章:调教 韩念抬眸望了眼上前来的女子,没好气的询问:“你是何人,要你管什么闲事?” “奴婢是牡香斋的菡幽,伺候世子的。” 菡幽声音温和的答道:“奴婢只是心疼姑娘,姑娘在府上谁不敬着,偏偏叫四公子不待见。” 左右环顾着,她压低了声音:“不如请姑娘到牡香斋一叙,或许有人能帮到姑娘。” 一听 ------------ 第142章:婆母的试探 安抚好了韩念,傅归云让童嬷嬷亲自送她回了外院客房去,想着婆母的病和陆临之的亲事,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去了长春宫。 叶知澜用过药,姜嬷嬷、孔嬷嬷搀扶着本要躺下歇息,得知世子妃和两个小的过来,又重新坐了起来。 傅归云领着陆卿辰、陆卿羽请安后,到她跟前坐下。 看着婆母脸色有些泛白,傅归云眉眼 ------------ 第143章:道歉 自从答应傅归云好好学习府上规矩后,韩念果真是安分了下来,整日里跟着童嬷嬷和府上的教习嬷嬷学习王府礼仪。 而且,她如今也将世子跟前的女人个个了解得很透彻。 排在最前列的自然要数世子妃和她抬的芳怡、彩蝶两位姨娘,这二人看似不得宠,实则日子过得最舒坦。 其次,便是浮香为首的凝香阁,她与丽 ------------ 第144章:你占了我的位置 等着崔颖走后,韩念拉着傅归云就是一通抱怨:“嫂嫂,你看她那得意样,这还没进宫呢,就不将你和兄长放在眼里了。” 傅归云尚未开口,陆临初双眸却是猛的一沉:“念念,就简单的给人家说声对不起,有这么难吗,你何须攀扯这么多。” 第一次见兄长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韩念突然有些惧怕,靠在傅归云怀里,憋 ------------ 第145章:撒气 瞧着韩念咄咄逼人的样子,再看她红肿的双目,楚怀夕便猜到这人定是受了委屈,很是识趣的起了身。 见此,韩念这才满意的坐下身去。 菡幽一头雾水的问:“念念姑娘......” “跪下说话。” 韩念怒吼一声,菡幽吓得小脸一白,立即跪下身去。 楚怀夕迟疑了几秒,也不动声色的跪在了她 ------------ 第146章:我不是云苓 想到世子妃罚自己禁足一事,韩念忽的撅起了嘴:“可嫂嫂今日......” “傻丫头。” 陆临初无语的摇了摇头,知她是为崔颖的事置气,随即解释:“颖儿她即将册封贤妃,她入宫干系着皇帝和我漓阳王府的和睦,你怎能同她生了嫌隙。” 想了想,又补道:“你便是再有不满,明面上都该敬着她的。” ------------ 第147章:多嘴的清露 大雪连着下了好几日,路上的积雪越积越厚,始终不见停,那殷苍还得赶回东邑境内,傅归云也没了耐性继续等雪停。 头天夜里,通知了世子,一大早去长春宫看望过婆母后,便准备出门。 才到门口,却见程奎领着陆尤溪进来,说是上缴北府所有王庄今年的总账簿,想着韩念的亲事,她又折回身去,命人备了茶,一边等世 ------------ 第148章:察觉与试探 站在雪地里,陆临初一脸讶异:“为何突然就离开了?” 如此,也并未急着叫傅归云下马车。 驿丞答道:“好像是被东邑的人接走了。” 傅归云听得眉头直蹙:“好端端的,东邑王接他回去做什么?” 难道宋唯昭打回来了? 东邑王、九荣王收到密诏,准备对付公爹了? 不应该呀,若是宋 ------------ 第149章:螳螂捕蝉 看着陆临之忽然陷入沉默,傅归云意识到他在刻意回避自己,又故意问:“陆长史觉得此计是否可行?” 陆临之仍是不动声色,神色平平的敛眸:“嗯,要是三嫂觉得此计可行,我觉得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傅归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回答等同于没回答,却又像是答了。 既然这人不选择暴露,她自然也不会暴 ------------ 第150章:敷衍 得知是韩念母亲,傅归云连忙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隔着车帘,韩母认出了世子爷,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包裹踩在雪地里便往这边赶。 “廷旭,快去帮帮老人家。”,陆临初急着吩咐了声。 廷旭领着小厮过去将人接了过来,韩母先是恭敬的向夫妇二人福身:“草民见过世子,世子妃。” “这么严寒的天 ------------ 第151章:自己找 韩母对女儿这反应很是不满:“咋的,你还挑上了?” 她脸有愠色:“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若不是世子、世子妃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又念着你父兄战死沙场的份上,你哪有这么好的福分,竟还敢惦记王爷一脉的公子。” 便是他这寻常妇人也知,那等显贵公子挑选主母娘子,要的不仅是温良贤淑,还得衡量女方家能够 ------------ 第152章:世子的嫌弃 陆临初在路上大抵听菡幽告知了这边的情形,便宽慰道:“老人家不必心急,议亲这种事总是好事多磨,念念要实在不喜尤溪,我和世子妃再替她张罗便是。” 默默睨了眼傅归云,他接着道:“想来念念是在意门第,漓阳城里好歹也有几户勋贵人家。” “除了长国公府,其余门户我尚且能说得上话,实在不行,叶家也有不 ------------ 第153章:遭拒 看着傅归云径直离去,韩念紧咬着嘴唇,恨恨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劳嫂嫂再为我费心了,我自己的亲事我自己做主。” 她好歹是世子的义妹,漓阳城里谁敢不敬着她,她可不信自己会比不上那崔家女。 傅归云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个字:“好。” 随后,带着人就回了储贤宫去。 “世子妃。” ------------ 第154章:杀意 清露陪着陆尤溪去司库房里取了几样东西,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便多送了他一程。 路上趁势开解道:“世子妃也是真心想替公子撮合这门亲事,奈何那位韩家姑娘是个不识抬举的,公子莫往心里去。” 陆尤溪自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身为陆家子弟,又是王府家臣,他的亲事本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世子妃不以势压人,这已是 ------------ 第155章:娶你 柳橙将韩念带到春香楼里,要了一间二楼最里面的豪华雅间,并点了些上好的酒菜。 两人在房间里说说笑笑,酒过三巡,听完韩念的抱怨,柳橙也开始替她鸣起不平。 “如此看来,那世子妃怕是对你心存妒忌,故意为念念姑娘寻一门不体面的亲事来恶心你。” “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韩念端着酒杯,小 ------------ 第156章:讲道理教规矩 眼疾手快,跟着傅归云一道过来的陆临之,看到屋内情形,赶忙抢过一柄刀鞘狠狠扔了出去。 刀鞘撞击在那柄挥下的寒刀上,发出“嗤”的一声锐响,陆临初手臂一阵发麻,定眼看时,那刀已斜劈向柳橙头顶的桌案上。 “咔嚓。” 桌案直接裂成两半。 柳橙怔愣的抖了抖脖子,腿间已是湿漉漉的,一股浓浓 ------------ 第157章:为妾 看着陆临之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傅归云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和自己演戏,便问:“陆长史果真觉得有必要多备粮食?” “各处王庄的钱粮不过是暂时受阻,等到天气放晴,皆能安然送到,城中各处尚有囤粮,若存放太多,到了来年梅雨季,可不好处理。” 陆家王庄大多在东面,每年送来的岁贡大半源于此,可那边 ------------ 第158章:训诫 春香楼昨日那事,傅归云料定徐槿舟为了保全他自己,必会添油加醋一番秘密禀报给朝廷。 所以王府再追不追究已不重要。 他会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会说陆临初对那柳世子是如何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而他只是用了宫刑消陆家人心中怒气。 如此一来,皇后感恩他的同时,对陆家的恨意却不会太深。 ------------ 第159章:深情告白 暮色四合,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淑华苑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韩念穿着一身粉色的吉服,颓丧的坐在喜床上,楚怀夕和菡幽就静静的守在两边,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韩念觉得世子今夜不会过来,便想着宽衣歇息,可才起了身,门忽的被推开,一道孤傲清冷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 “兄长。” ------------ 第160章:我乐意 楚怀夕走到她身边,淡淡的笑了笑:“今日是韩姨娘大喜的日子,奴婢当然得留在您身边伺候。” 韩念怔愣着瞥了眼二人:“你们不恨我?” “韩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 楚怀夕仍是带着笑意:“做奴婢的怎敢嫉恨自己的主子。” 对此,韩念很满意。 看来,不管是做世子的妹妹还是姨娘,她都是 ------------ 第161章:不安的心 漓阳王府的男人都去了大澧境内赈灾,傅归云整日里忙着照看婆母的病,帮着调运粮食,便免了各院姨娘来储贤宫请安。 韩念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憧憬,向傅归云告了几日假期,回家安顿照顾母亲,楚怀夕没得唆摆,整个府上十分清净。 倒是徐槿舟和长国公府的两道信函送往宫中,叫惠帝跟前一时间多了不少烦心事。 ------------ 第162章:问宠 韩念不甘心,继续央求:“奴婢就是放心不下母亲,她如今一个人,奴婢第一年离开她身边,担心她这个年节过得不好。” “老夫人身边都是王妃亲自安排的女使,又请了护院,你是不放心你母亲,还是不相信王妃?” 傅归云狠狠睨她一眼:“再说,韩家乃军户烈属,何须你去操持这些琐碎,军中自有安排。” 韩 ------------ 第163章:化解嫌隙 得知世子和王爷即将从大澧归来,傅归云一手开始让人忙着置办岁宴,一手又要安抚慰问族中亲贵,连同发到功勋烈属们家中的岁礼也一并叫人操办好。 再想着府上的几位姨娘,她又从自己的库里额外为每人支了二百两银子和十匹锦缎,命人送去。 丫头们一一回来禀报着各院的情况,提及芳姨娘腹中的孩儿,个个聊得都是 ------------ 第164章:十八年后 看出浮香心里的顾虑消去不少,傅归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送来的东西交给浮香后,在她屋里坐着闲聊了会,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回了储贤宫去。 临近除夕时,下了近两月的雪终于落停,陆临初率领陆家子弟终于回了漓阳城。 傅归云领着陆卿辰、陆卿羽和身边小厮们亲自到王府门前迎接,看到世子妃和一双儿女 ------------ 第165章:童嬷嬷的春天 长春宫里正热闹得紧,冰雪消融,得知世子带领陆家儿郎们稳定了大澧灾情,叶知澜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许多。 看着下巴冒出青色胡渣的儿子和消瘦许多的崔颖,叶知澜连连感慨道:“世子皮糙肉厚,出去多吃些苦头本是他理所应当的,贤妃娘娘金尊玉贵,此次实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王伯母可是取笑颖儿了。” ------------ 第166章:韩姨娘得宠 傅归云给宫里人都备了岁礼,外院的杂使每人二两银子,一匹绢布,而宫内的女使、太监,每人五两银子,半匹软锦。 管事的和贴身女使,每人再添两样首饰。 年夜饭,则是由储贤宫小厨房的厨娘们准备。 忙完了宫里的事,宫里的嬷嬷、管事们都围在堂屋里选锦缎首饰,傅归云则在寝房里亲自为陆卿辰、陆卿羽穿 ------------ 第167章:大肆囤粮 陆琛默默的翻了个很大的白眼,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布菜,开宴。” 随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开始享受着午膳。 傅归云也没心思去关心韩念的病是如何好的,第一次带彩蝶同王爷、王妃一道用膳,她其实比彩蝶更为紧张。 毕竟,她和其余几位姨娘身份不一样,是从自己娘家过来的。 ------------ 第168章:王府旧事 叶知澜跟了王爷这些年,在别的方面或许感知能力赶不上王爷,但对朝廷的每一次决策是何用意,隔着上千里路她都能闻出味来。 惠帝大方的将大荣大澧统统加封给漓阳王府,这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虽还不知朝廷早已囤兵边界,但对儿媳的信任已深入了骨子里,只要是她觉得有道理的事情必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 第169章:酒后 到得晚宴时候,傅归云领着陆卿辰、陆卿羽兄妹出了储贤宫。 虽是得了许多玩具,陆卿辰看着世子妃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也没心思玩耍,跟她一样心不在焉的。 走在路上时,他忽然抬眸询问:“母亲为何从王祖母宫里出来就不高兴了?” 傅归云想了想:“许是累了。” 陆卿羽连忙扯了扯她披着的大氅 ------------ 第170章:猎物 楚怀夕看出韩姨娘不敢开罪世子妃,只得同菡幽一道先将叶琼送回了客房。 回来的路上,楚怀夕思来想去,最后却将目光转向身旁的菡幽:“韩姨娘当真是个傻的,这么好的机会也抓不住,扳倒了世子妃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菡幽假装不在意:“她说的不无道理,这事是王爷王妃自己安排的也说不定,而且咱们就后宅的 ------------ 第171章:兄弟齐心 陆临之踏着夜色,率先赶到左长史府。 刚到门口,便撞见下属提着三只鸽子走了过来。 陆临之拿过一只,取下卷着的信笺看了眼,不觉浅浅摇头。 取出匕首,他一边剐着鸽子毛,一边慢悠悠的踢开门,大摇大摆的走进长史府。 遇上家丁阻拦,直接被身后下属们强行拖走。 直到进了徐槿舟寝房,他 ------------ 第172章:尤典秘入漓阳城 也无心理会堂侄,陆琛端视着叶知澜,语重心长道:“王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临之他触犯了国法,就该送到君前问罪。” “昌平伯一家是臣妾授意的,不关临之的事。” 叶知澜话才出口,宋镶忙出来阻拦:“王妃,你切不可胡乱招揽罪责到自己身上。” 叶知澜朝他抬了抬手:“臣妾觉得这事并无不妥,若王 ------------ 第173章:杖毙 傅归云望了眼正咬着牙关受刑的陆临之:“大敌当前,不该折损自家将士,还请兄长快些禀告父王,我有要事相告。” “世子妃。” 陆临风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你现在不好插手老四的事。” 陆临之忍着浑身袭来的剧痛,也微笑着劝道:“昌平伯府一事与世子妃无关,还请兄长送世子妃回宫。” 陆临风 ------------ 第174章:傅归云遭猜忌 静静凝视着菡幽抬起的手渐渐落了下去,回想着昔日三姐妹在一起抱团取暖的一幕幕场景,浮香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 丽雪拂去菡幽眼角边滑落的那滴冰冷泪水,在她鼻息前探了探,直到确认没了气息,才不甘心的直起身来。 瞧着她恋恋不舍的样子,廷旭很是不耐烦:“拖到乱葬岗去。” 丽雪听得心痛,连忙转向 ------------ 第175章:以身入局 陆琛眯眼打量了眼面前女子,肃声问道:“阁下是?” “民女离人帮帮主,青素。” 青素淡淡笑道:“民女今日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成全。” 陆琛颔首:“请讲。” “说来惭愧。” 青素慢调不吝的说:“民女同四公子相交已久,他知道民女一个姑娘家维系离人帮十分不易,对民女,对 ------------ 第176章:交易 青素小心翼翼搀扶着陆临之从长春宫出来,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叶琼。 “临之哥哥,我......” 害他至此,叶琼心中悔恨不已,正想开口解释,陆临之却冷冷的抱拳作了一礼,便带着青素离去。 沉默着一直回到自己府上,他也没开口说话,青素见状,笑着打趣道:“公子莫不是生我的气了?” 陆临之 ------------ 第177章:叔嫂定计 得知王爷要奉旨北上勤王,陆临之率先赶去了军营。 见四下里都在忙着点兵,他心急火燎的冲入陆琛营房内,将参将们屏退后,冷声询问:“皇帝昏聩又凉薄,宁可置天下大乱也要先铲除陆家,王爷果真要愚忠到底?” “放肆。” 陆琛回过神来,与他怒目相视着,无尽的怒火却在与他目光相接时,渐渐消散:“在 ------------ 第178章:韩母教女 韩母入府后也未在王府多做停留,直接去淑华苑将韩念接回了家中,连她身旁的丫头都未允许带。 韩念纳闷无比,从出府就在质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韩母也不多言,在家里亲自张罗了一桌饭菜,又取了坛烈酒放在饭桌上。 斥退了奴仆,关起门来,她站在两张灵位跟前,点了两炷香后,才缓缓开口:“念念,你 ------------ 第179章:薛神医入府 临回府时,傅归云对洪谦、黄盛吩咐道:“洪总兵,你和黄典仪带着人到城里好好查查,看看是谁在哄抬粮价。” 回府后,她立刻叫来了陆尤溪询问:“尤溪,咱们现在府上和城里各处的粮仓还能应付多久?” 陆尤溪大致算了算:“臣弟和陆长史先前运回的十余万石粮食,都已经补满了各处官仓,而且还在边城囤积了二十 ------------ 第180章:嘴硬心软 “表嫂,你别乱说。”,叶琼赶忙转过头来相劝。 瞧着往日里傲慢的叶家大小姐,如今竟然为了婆母的病如此卑躬屈膝,倒是让傅归云颇为感动。 只是她这求人的法子压根没有作用。 “我这话说的有何问题?” 傅归云娇嗔着瞪她一眼,义正言辞道:“自古能被称为神医的,哪个不是悬壶济世,救苦救难的 ------------ 第181章:斗法 不多时,典膳所照着刘医师的叮嘱备了膳食过来,傅归云陪着叶知澜、叶知城一道用完膳,品茶时,叶知澜主动提起了叶琼的亲事。 “临之这孩子不懂得惜福,可琼儿的亲事还是要议的。” 视线徘徊在二人中间,叶知澜淡淡笑道:“等王爷北上勤王这事有了结果,到时让云儿在傅家同辈中选一位出众些的儿郎做叶家的女婿 ------------ 第182章:装病 见自己精心做的两道菜被怪老头如此糟践,书颜顿时就没了好脸色:“我家世子妃整日里为您做饭都累病了,您也不能总指着世子妃给您做饭吧。” “啥,前些日子的饭菜是那丫头做的?” 薛神医无语的摇了摇头:“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那还不是怕您老人家给饿死了。” 书颜撇嘴道:“坐个牢还 ------------ 第183章:医病 望着面前女子,薛神医欣慰的点了点头:“就为了能再吃上些人间美味,老朽便答应了,暂留王府。” 傅归云一听,和书颜、清露几人相视着,顿时露出欣喜的笑意:“老神医此话当真?” “那不然怎么办?” 薛神医懒懒的挑眉:“总不能再叫你这丫头将老朽关进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去了吧。” “不会,不 ------------ 第184章:规劝 牡香斋里,陆临初得知世子妃请了个江湖郎中来给母妃医病,急忙赶了过来。 到得长春宫,看到叶知澜跟前那摊乌黑的血迹,顿时吓得不轻,大声斥道:“世子妃胡闹,你们也不拦着些,如何能叫一个江湖术士为王妃医治?” 书颜默默朝他投去一个大大的白眼。 整日里窝在牡香斋里,啥啥不操心,如今倒是知道来 ------------ 第185章:勇士和烈士 目送着陆临初出城后,傅归云随即召来洪谦,沉声叮嘱道:“这些日子,定要严格叮嘱将士们,都放机灵些,维持好城内秩序。” “世子妃放心吧,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城中生出任何乱子。”,洪谦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如此,傅归云才算是宽了心,领着人回了储贤宫去。 陪着婆母又叙了会话,待得 ------------ 第186章:陷落 夜色朦胧,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全力奔下山谷。 眼看着就要到达谷底,安静的官道上,那些杂乱的石碓忽然被猛的推开,只听一声“全力冲杀”响起,便见无数道羽箭横飞天际,直直奔向冲下山谷的军士。 一时间,哀嚎遍野,无数道身影开始从山腰上滚落而下。 原本已经陷入沉寂的山谷上空,再度黑影乱窜,东邑王 ------------ 第187章:落幕 在纳兰逸清走向李宓的同时,傅沅淑也紧随而至。 望着怀仪长公主那充满畏惧的样子,她心里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人一不小心就说错些什么。 不等纳兰逸清动手,她率先抢过一柄利剑,毫不犹豫的上前刺进了李宓的小腹处。 “你......” 李宓瞪大了眼:“你想杀人灭......” ------------ 第188章:驰援 “陆长史,你好大的胆子,身为朝廷佐吏,竟敢行篡逆之事,偷袭本王王都。” 眺望城墙之上,东邑王怒不可遏的斥道:“今日我朝廷四十万大军势必夺回东邑城,到时必叫你碎尸万段。” “是吗?” 陆临之懒得与他费口舌,直接取来弓弩,同时拉动三支箭羽,直直射向东邑王所在之处。 风声作响,两百 ------------ 第189章:困境 先前囤的粮食少说可以应对大半年光景,可随着陀越大军进犯的消息传来,消停好一阵的米行又开始出现波动,粮价大幅度上涨。 差人调查后,也无别的缘由,仅是粮食短缺。 傅归云察觉到不对劲,一时间也不知那么多粮食究竟去了何处,只得暗地里彻查推波助澜之人。 眼下,程奎和尤典尚未归,决不能叫城中闹 ------------ 第190章:背后东家 “军粮?” 叶知澜一脸错愕:“云儿,整个漓阳王府如今可就剩下这些粮食了,长榆关的将士正在鏖战,王府的府卫和这么多人都需要糊口,并非母妃凉薄,只是将士们的口粮若断了,城中才是要大难临头啊。” “三日,就三日,儿媳不仅叫这两千石粮食重回王府粮仓,还会让各处官仓都重新储满粮食。” 傅归云 ------------ 第191章:大义灭亲 “你还想装蒜?” 傅归云面露愠色:“自打官仓开仓放粮以来,你柳家便唆使人扮成商贾大肆低价囤购官仓粮食,之后又许以薄利,将其余米商从官仓购入的粮食统统囤入胡记米行的仓库,还美其名曰是胡记米行从各处九死一生买回的米粮,如此欺世盗名,还敢与本妃胡搅蛮缠。” 话落,立即吩咐黄盛将城内那些不法商贩 ------------ 第192章:众志成城 看着众志成城的场面,陆临之很是欣慰。 暗暗打量了眼傅归云,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她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回想着她上一世独自在那深宫之中,与满朝文武斡旋,陆临之就觉得自己这一世无比幸运。 可以幸运的守护在她身边,幸运的陪她渡过每一次最艰难的时候。 缓缓拔出腰间佩剑,陆临 ------------ 第193章:并肩作战 回府后,陆尤溪和书颜领着陆卿辰、陆卿羽一道去了长春宫。 在薛神医的精心调理下,叶知澜现在的气色已然好了许多。 得知儿媳带着将士们亲自上城拒敌,她这心里既欣慰却也充满了担忧。 “陀越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实在不容小觑,不如请王妃携小公子和羽姑娘先退往瓮城,待得漓阳城稳定后,臣侄再差人接王 ------------ 第194章:弃子 “西边的水寨?” 陆临之心头一凛,连忙询问:“有多少人?” 小厮禀道:“少说得有三五万人,个个水性极好,他们从陀越境内出发,一直行迹隐匿,直到入了漓阳城探子才打探到。” “怕是陀越王出动了古国的云卫。” 陆临之望向傅归云,剑眉微蹙:“陀越古国虽是小国,但护卫云鼎城的三万云卫军 ------------ 第195章:血城 陆临风得知所有人都赶往云鼎城抢夺九鼎和玉玺,心头同样陷入了慌乱。 勒住马缰,他勒令大军停止行进,登上旁边的山头,眺望着云鼎城的方向,再想着朝思暮想的那道倩影,心头实难抉择。 “兄长为何停止行军?” 陆临雪跟上来,急声催促道:“可不能耽搁了,王妃和世子妃都还在漓阳城,世子又前往大澧平 ------------ 第196章:韩念之死 果然如傅归云所料,刚入夜没多久,夜空里就开始箭雨横飞,密密麻麻的箭簇插满了城头各处。 好在她早已叫人做了防范,不至于毫无防备的让将士们都沦为了活靶子。 久攻不下,陀越人显然是急了眼,用的箭全是沾了火油的,落在城上,迅速结成火势开始蔓延开来,似乎是要彻底毁掉整座城。 受了傍晚时那些勇 ------------ 第197章:大胜 花邑城的死士从城中杀入,青素带领离人帮在后方拼杀,这两股援军来得莫名其妙,完全出乎了陀越大王子的预料,整个陀越大军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 好在有陀越云卫军团稳住军阵,才使得整支大军能够继续与漓阳城的大军展开厮杀。 离人帮和花邑城的死士固然勇猛,可他们如今面对的是失去家国,誓死背水一战的恶魔 ------------ 第198章:勒令称臣 看着面如枯槁的儿媳,叶知澜心头酸了又酸,当陆卿辰、陆卿羽喜不自胜的涌向儿媳怀中时,几滴晶莹的泪珠终是没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两人静静相视着,叶知澜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颤抖着伸出手去,一边替她擦去面上的污垢,一边沉声说道:“云儿,你受苦了。” 傅归云轻摇了摇头,双手紧搂着两个小家伙,语声 ------------ 第199章:青素的心计 陆临初并未前往淑华苑看过韩念的遗容,带着楚怀夕点了兵,风尘仆仆的就赶去了瓮城。 傅归云得知此事后,也只是无奈空叹了声,叫人将韩念大葬了。 婆母病况起起伏伏的,她没敢告诉公爹受伤的事,只叫下人们说,北军逼近,公爹召世子一道前往应敌。 叶知澜眼下也没心思关心前线的事,身子好些后就领着傅 ------------ 第200章:开国 床榻上,陆临之已被人搀扶着坐了起来。 叶知澜叫姜嬷嬷亲自为他喂着药,看到傅归云入内,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左右环顾了一瞬,见着周围全是王妃的人,只好展颜笑了笑。 看着她安然无恙,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陆临之打心底里高兴,感觉浑身的伤痛都减缓了许多。 刻意避开她投来的视线,语气淡淡的说: ------------ 第201章:自请灭族 宋唯昭在云都城建立大燕国称帝后,令他感到愤怒的是,各州各府竟无一人送来贺表,不管是云都城附近的世家大族,还是平民百姓,每日都在想着法子逃离大燕。 短短月余时间,被抓回来的人竟是连各处牢狱都已关押不下。 他急得焦头烂额时,得知陆临初夺回了中原九鼎玉玺,更加寝食难安。 在他心绪无比凌乱 ------------ 第202章:大宁 陆临初刚到瓮城不久,整个江左的世家大族就陆续来了劝进表,恳请漓阳王以大局为重,开国称帝。 陆琛箭伤未愈,看着一道道劝进表,心头颇为凌乱。 王妃又亲自来了书信,信中提及了安顿义女崔颖之事,还有安抚陆临风的建议。 唤来儿子,陆临初散去众人后,搀扶着他到茶几边落座下来。 陆琛将信件 ------------ 第203章:父子分歧 宋镶虽是嫉恨惠帝太过绝情,可也没想过事情会演变到如今这地步。 他没想到儿子会引外族入侵,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缓缓跪下身来,他毅然决然道:“恳请王爷和世子容在下前往军前。” 陆琛思忖片刻,只得颔首道:“为宋伯爷备车驾。” 将人送走后,想着儿媳,想着傅氏全族,他心中仍是十分 ------------ 第204章:神秘义士 漓阳北岸的军营里,自傅平以下全族老幼都被关押在了一处地牢里,被阿尔赫的铁骑亲自看守着。 眼看着就要押解父亲和族人们前往阵前,傅沅淑在营帐中思忖了许久,还是带着人去了一趟地牢。 晦暗的地牢里,充满了啼哭声。 “不许哭。” 傅家老族长厉声吼道:“我傅家人就算死也决不能失了骨气。” ------------ 第205章:祭旗 眼看着几道箭羽一闪而至,宋镶忙转过身护到了妻儿跟前,虽是有军士过来拦截,宋镶胳膊上还是中了一箭。 “老爷。” 王氏吓得不轻,宋镶却仅是平心静气的淡淡一笑,立刻转回身去,继续望向江对面。 远远的瞧着公爹被人射伤,纳兰逸清怒不可遏的扭头问将士们:“谁放的箭?” 余光所及,忽然看到 ------------ 第206章:求见 得知傅家满门被带到了两军阵前,傅归云心急如焚。 她万没想到傅沅淑已疯癫至此,为了登上后位,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不顾。 一个女儿家,若想在那深宫之中站稳脚跟,母族的强大是何等重要,她这样做无异于自毁根基。 上一世,父亲那般狠心绝情,她也没忍要了父亲性命,嫡妹何忍看着全族上下几百口人性 ------------ 第207章:彻查玉玺下落 待得屋子清净下来后,陆临初一直紧握着傅归云的手,心中万千思绪萦绕,一时难以疏散。 想着楚怀夕的话,默了许久后他才试探着问道:“归云,倘若有朝一日我漓阳王府一败涂地,叫宋唯昭夺得这天下,你该当如何?” “不会有那一日。” 傅归云斩钉截铁道:“世子和父王必须赢得这天下,为了陆家,也为了 ------------ 第208章:拼命讨好 陆临之摇了摇头:“宋唯昭若是得了玉玺,他又何必再到漓江岸边闹那么一出,逼死自己的父亲,伤了自己的岳父,这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陆柄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若真是得了玉玺,该到两军阵前好好炫耀一番才是。 “玉玺虽是中原圣物,可除了宋唯昭怕是也没人敢在我陆家虎口夺食。” ------------ 第209章:无孕猜测 得知陆家意欲开国,崔颖其实是盼着嫁给陆临初的。 毕竟他是陆琛独子,开国后就是储君。 可他对陆临初这人再了解不过了,他对自己除了同情可怜,更多的是为了笼络大澧人心,不会有半点爱慕情意。 再论尊贵,她的家世如今不过只是个空架子,半点及不上傅家。 叶知澜一门心思的抬举世子妃和傅家, ------------ 第210章:智除奸细 傅沅淑默默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两名女使,开始觉得这两人有些问题。 她们本是宋唯昭亲自为自己挑选的贴身侍女,当初在烈融城时,自己只能依靠他,瞧着这两人看上去都温顺乖巧得很,又和自己同为中原人,所以也没刻意防着二人。 毕竟,她相信宋唯昭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不好叫他寒心。 可如今纳兰逸清在自己 ------------ 第211章:兄弟嫌隙 陆临之也未多言,只到那将领身边低声言语了几句,又淡定如常的走回了傅归云和陆临初身边。 看着那将领兴匆匆离去,傅归云有些好奇的问他:“忠王殿下这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陆临之讳莫如深的浅笑着:“世子妃且等着看一场好戏咱们再出发。” 他这般神神秘秘的,让陆临初很是无语的叹了口气。 ------------ 第212章:傅归云试探陆临之 船上,王氏和宋菁、宋远早已在舱内等候,见着傅归云入内,王氏满眼心疼的迎了上来。 “云儿,那孽障如今被蛊惑得六亲不认了,你怎能亲自以身赴险。” 她抓住傅归云的手,挑眉劝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的父亲,这事你就交给伯母,我定让那逆子尽快放了侍郎大人。” 她头上簪着朵白花,几日不见,整个人苍 ------------ 第213章:迎归 在某些方面,陆临之一直觉得自己和世子妃是同类人,自小到大,从来不会强行去索取什么,一切随遇而安。 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懂她惜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愿意牢牢的护着她。 而傅归云今日和他这番攀谈下来,虽然仍未解开两世的疑惑,可确定了自己心里头曾经挂念过的人并非陆临之后,她的心情倒 ------------ 第214章:宋唯昭的告白 傅归云被离人帮的四名高手指引着,率先入了会客堂,王氏领着宋菁、宋远紧随其后。 远远的看着宋唯昭从外面走了进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她平静的内心还是止不住起了波澜。 “归云。” 思绪萦绕着,宋唯昭一声低沉的呼唤,才将她从过往中拉扯回来。 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男人,她轻轻眨了眨 ------------ 第215章:漓江之主 待得王氏母子离去后,傅归云平心静气的坐下身来,冷言道:“陛下有何话要说,请讲吧。” 宋唯昭思忖着道:“归云,你究竟是因何缘由不愿随我回去?” 深深的凝望着她,他苦口婆心道:“你冒死救下我一家老小,这份情意足以叫我铭记一生,更别提我心中从来都只有你一人,大燕皇后也只属意于你,我们自小相识, ------------ 第216章:陆临之的大礼 “陈霖大将军,别来无恙。” 陆临之冲着远处战船上放箭之人大声喊道:“将军今日若是想动在下脚下这艘船上之人,那在下只能奉劝一句,早些收手。” 说着,又指了指纳兰逸清的位置:“将军若只是看她不顺眼,在下倒可以帮一帮你。” 陈霖早已料到陆临之会暗中保护世子妃,本想趁着他与纳兰逸清说话的空 ------------ 第217章:兄弟之争 见世子妃和家人族亲重逢团聚,其乐融融的样子,陆临之打心底里高兴,默默的起了身,温声说道:“侍郎大人与世子妃近两年未见,定是有不少话要叙,在下就不打搅了。” 说完,恭敬的抱拳作了一礼,径直退了出去。 陆临初总觉得老四如今和自己疏离了许多,也不知他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来得好好试探试探他。 ------------ 第218章:围魏救赵 修定了开国事宜,陆琛命人在瓮城设了接风宴,款待了傅平和傅氏全族。 等着宴后,蒲氏从旁人口中得知曾烨率先加封护国公一事,心中颇为不满。 刚回寝房,她便开始不停向傅平抱怨:“老爷,曾家表弟并非云儿亲舅父,却得王爷如此器重,这还没到开国之期,就封了国公,反倒是老爷,你可是云儿的父亲,带领全族投 ------------ 第219章:如愿 陈霖在漓江上虽然全力攻袭纳兰逸清的战船,可终究是没能如愿射杀纳兰逸清,叫赶来的大燕军将宋唯昭和纳兰逸清救下。 只是陆临之叫人凿沉了战船,纳兰逸清落水后受了寒,腹中的胎儿没能保下。 她将这笔仇恨全部记到了陈霖和傅沅淑头上,刚回北岸,就命秘密从北境增援来的十万铁骑合力攻打陈霖各部降军。 ------------ 第220章:恩情 听到宋唯昭要立傅沅淑做皇后,阿尔赫众将领气得就差直接要掀翻桌子。 纳兰逸清心里失落至极,可她不能反对。 一来,大燕是靠着宋唯昭的名义立国的,没了他,中原人不会臣服。 再则,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这个男人更重要了,她不能再叫这个男人对自己生出更多的恨意。 “臣妾领旨。” 纳兰 ------------ 第221章:赎罪 望着早已惧怕得面色惨白的傅沅淑,宋唯昭那张沧桑的脸颊青一阵紫一阵的,沉吟许久后,先是对花冉道:“你能坦诚相告,朕念你这份情,你去吧,朕说话算话,不为难你。” “多谢陛下。” 花冉福身作礼后,便离开了,由离人帮的使者护送回江左。 一行人走出大燕的皇帝临时行宫,就见蒲氏被人领了进来。 ------------ 第222章:楚怀夕献策 傅沅淑被囚禁入漓江北岸的水牢后,傅归云也在傅、陆两家,以及整个江左群臣百姓的期盼下,与陆临初一道行过太子、太子妃册封大礼。 宋唯昭差人将蒲氏的遗体送回江左,傅平仅是叫人草草的将人埋葬,并将母女二人的名字一道逐出了族谱,整个傅氏一族并未因她之死生出半点波澜。 大宁开国,傅平加封定国公,擢升 ------------ 第223章:无忧,无悔 看着陆临初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陆临之不觉在心头冷笑一声。 他倒不害怕太子要了宋唯昭的命,就怕宋唯昭伤了太子。 而且想要招降宋唯昭,并非易事,怕是得阴谋阳谋并重,恩威并施方有可能。 很显然,太子方才那番话就已经证明他不能怀着一颗平常心面对宋唯昭。 对于招降宋唯昭一事,傅归云自然 ------------ 第224章:断绝念头 江北的大营中,在王氏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宋唯昭的内心开始出现动摇,痛定思痛多日后,决定向大宁称臣。 他不希望归云再为难,想要成全她,以此报答她对自己和宋家的恩情。 纳兰逸清和麾下将领们得知此事,纷纷前来相劝。 “陛下,陆临初早已恨你入骨,你若称臣,他岂会容得下你?” 纳兰逸清道 ------------ 第225章:秘密护送 “暂缓议和?” 陆临初冷笑:“老四,提出招降宋唯昭的人是你,如今那宋唯昭遭陈霖背叛,腹背受敌,正是收服他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暂缓?” 因有前车之鉴,陆临初听出他话中深意,无非是觉得江北又派出了大批奸细,却不屑冷哼一声:“纵然是他们有所图谋,我也不惧,这次我对宋唯昭志在必得。” “太 ------------ 第226章:程奎报信 知道自己这身子撑不了太久,陆琛直截了当的先开口道:“云儿,近来江左怕是又混入了不少奸细,这个节骨眼上本不该让你涉险回去,可临雪那丫头战场厮杀是把好手,辅佐朝事不如你,眼下军中粮草告急,为父不得不叫你赶回去。” 话落,便立即对陆柄吩咐:“让朕的亲兵营亲自护送太子妃回漓阳。” 一听公爹要将随 ------------ 第227章:恶虎相斗 陆临初自那夜整军后,就连夜渡了江。 虽然他心里也有想过太子妃回程中可能会遭遇行刺,不过这毕竟是江左的地界,这些刺客成不了大事,由太守府的卫队护送太子妃回去,他心里是放心的。 他如今得集中精力除掉宋唯昭这个心头大患,免得这厮再寻到机会与太子妃藕断丝连。 为了表示自己和谈的诚意,更为了 ------------ 第228章:断根 宋唯昭躲过最致命的几箭,可两边肩头还是被飞来的箭羽射伤。 “陆临初,你真是卑鄙无耻,归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宋唯昭愤怒拔出肩头的箭簇,也顾不得滋滋外冒的鲜血,握紧佩剑,厉声吼道:“你实在不配做归云的丈夫,明知有人行刺她,竟还狠心抛下她,只为了来算计我泄愤,今日我就替她除了 ------------ 第229章:生死一念 舒城和谈,外人虽不清楚其间具体情形,因着漓江两难的形势又重新变得剑拔弩张,陈霖差人打探到宋唯昭和陆临初都受了伤,便猜出这次和谈闹得并不愉快。 本已决意投靠大宁,只是陆临之迟迟未到,他这心里开始变得举棋不定,锦阳城里也开始出现了分歧。 眼见着已经过了与陆临之约定的日期,心腹将领们纷纷相劝: ------------ 第230章:杀心更浓 陆临之一手捧着匣子,一手握剑,神色平平的望向指挥官,眼里看不出喜怒:“想死还是想活?” 指挥官吓得面色铁青,城头上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以前都只听说过这位陆家四公子是个厉害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论神勇怕是大将军也不能相比,难怪大将军这样敬畏他。 锦阳城的官吏们肃然起敬的看了眼陆 ------------ 第231章:他是真的累了 带着满腹的思绪,陆临初刚回到寝殿里,楚怀夕就迎了出来。 好些日子不见,她仍是同往常那般亲切体贴,可她使尽浑身解数,太子似乎都不为所动,表情冷冷的,好像在有意疏远自己。 这叫楚怀夕很是纳闷。 他不过是去了趟舒城,也未听说他带回什么新的女人,为何对自己突然这么疏冷? “可是奴婢哪 ------------ 第232章:最后的子嗣 “今年的粮食不仅是对大宁很珍贵,对于海匪同样也是难求的,我想他们两边都不会放过。” 傅归云分析道:“若让临雪前往翁城的话,海匪该是会派出人滋扰送粮大军,不过他们的重心定会放到叶家这批粮食上来。” 一来,叶家这批粮食数量更巨;再则,押运的队伍也没有陆临雪的军队精壮彪悍。 在心中斟酌了 ------------ 第233章:民心 陆卿辰和曾羡也一起走了过来。 嫡母回来这些日子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无比,从旁人口中得知她此次回来途中还遇到了行刺,陆卿辰心里很是担心。 他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受了嫡母,在心里已经将她当作自己亲生的母亲一样,害怕会失去她。 “母亲可是又要离开辰儿和妹妹了?” 抓着傅归云的 ------------ 第234章:青素求情 傅归云亲自前往叶家运粮之事很快便传到了海匪窝里。 探子们打探来的各路消息也很快汇拢,所有统领们齐聚到一块,开始商议对策。 “这个时候大宁还敢分散力量运粮,压根是没将咱们这些道上的人放在眼里。” 统领们激动的吆喝道:“老大,漓阳城眼下并无多少可以调动的兵马,我听说忠王也带领离人帮去了 ------------ 第235章:傅琰 等到入了夜,趁着天黑,叫离人帮的兄弟和叶家调集的民夫做了交换后,又临时做了些安排,第二日一大早,傅归云才与叶家兄妹带领这支别样的运粮队从叶家出发。 花邑城城主所带领的两万人都乔装打扮后,分散到各处打探消息。 运送十五万石粮食耗费人力甚巨,先前送粮的两万余名民夫虽然都是叶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忠 ------------ 第236章:喂狗 傅归云带领大部队就要靠近澜城时,花邑城的探子果然传来消息,有大批海匪进犯漓阳城,正猛攻城池。 傅归云和傅琰相视一笑,按着先前商定的策略,命花邑城死士佯装回去救援,之后让大部队在郊外一处空旷之地安营扎寨,静静等待海匪的到来。 入了夜,四处一片漆黑,傅归云早早的叫清露熄灭了帐内的油灯,大家躺 ------------ 第237章:良缘初成 听到这话,海匪们才敢松了口气。 傅归云差人将投降的海匪们带了下去,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狠厉的一面,身边人多少有些难以适应。 看着周围静寂的场面,叶琼暗暗瞥了眼正收拾佩剑的傅琰,率先开了口:“三公子当真是料事如神,将海匪的一举一动都估算得分毫无差。” 言语间无不透着对此人的钦佩。 ------------ 第238章:圆满 “叶家大小姐?” 傅琰一脸的受宠若惊:“长姐,叶大小姐身份尊贵,小弟只怕配不上大小姐。” 他自小活得谨小慎微,谦逊些本是好事,可总是如此卑微,却叫傅归云有些不高兴了。 “阿琰,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必总是执泥于过往的不堪。” 傅归云劝慰道:“你既然入了三房的门,从今往后就 ------------ 第239章:兵变 傅归云以身为饵牵制了所有海匪,陆临雪押运的粮草十分顺利的就到达了翁城。 吩咐人将粮草送入军中,却听回来的人禀报,得知近来军中人员调动频繁,还从军中听来了些谣言,说是忠王意欲勾结陈霖谋反。 陆临雪觉得很是滑稽,陆家的子嗣谁都可能谋反,唯独四弟不会,他若有此心,只怕整个江左早已大乱了。 ------------ 第240章:诏书 “陛下。” 陆炳和宫人们吓得不轻,纷纷上前查看。 陆琛强撑着力气,抬了抬手。 也不知那孽障何时竟变得如此心狠毒辣,以前他虽只是顽劣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不顾大局,与自己的兄弟反目。 大燕军一直虎视眈眈,觊觎着江左,随时都想打过江来,他如何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家兄弟兵戈相向。 ------------ 第241章:弑父 冬日的第一天,整个暨州城被浓浓的大雾包裹着,哪怕是人就站在对面,几乎也看不见人的影子。 陆琛从翁城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行得十分艰难。 路上处处设了关卡,好在陆远对此一带的路况十分了解,找了捷径,紧赶慢赶了三日才到达暨州边境。 寻了处荒废的庙歇脚,陆远搀扶着陆琛在庙中坐下,小心翼翼的问 ------------ 第242章:抉择 陆琛目色沉沉的望着他,许久后才缓缓说道:“因为他是你的骨肉兄弟,是与你同日出生的双生子。” “他是我亲弟弟?” 陆临初一脸错愕,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在耳边炸裂开来。 “当年为父刚刚封王,受大康太祖皇帝托孤,驻守南境,却被李氏皇族和首辅忌惮不容。” 陆琛声音虚弱的言道:“你母后和 ------------ 第243章:南归 暨州城内,陆家军各部齐聚,自北城至郡守府衙门,一列列军士肃穆威严的站满了街头。 陆临之带领使团跟随陆临雪和宣旨太监由北城缓缓而入。 府衙内,陆彦、陆辉早已清退所有郡守府官员,布满甲士严阵以待。 陆临初差医师强行替陆琛拔去身上箭簇,用了些止血的药物后,又命医师替他扎了数针。 待得陆琛又有了些力气,才吩咐人替他更换好干净的衣服,刻意画了淡些的妆容,之后才搀扶着他小心翼翼走出府衙。 到得府衙外,将士们将他搀上提前备好的龙撵,浑身盖上厚厚的被褥,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忠王、礼王从路的尽头踏马而来。 满城将士笔直的立在两边,静寂无声的街道上马蹄声和马匹吐气的声音清晰入耳。 远远的看见临之正跃下马,同陆临风一道朝着这边走来,陆琛心里五味杂陈的,想要起身,可身上流出的血早已同被褥黏在一起,叫他动弹一下都变得十分艰难。 他只得安心静坐在龙撵上,等候着幼子上前来。 眼见着几人已到十米之外,两边的军士忽的架起长戟拦住了去路。 陆琛暗暗睨了眼身边的孽障,心知他是害怕临之、临风察觉到什么,不想他们上前来。 “父皇,忠王、礼王如今总归是外臣,父皇若有旨意,便让人宣读吧。” 陆临初眼眸幽深的睨了眼那兄弟二人,皮笑肉不笑的示意。 陆琛巴望着咫尺之外的幼子,努力眯住空洞洞的眸子,试图将他看清些,可他越是用力,眼前却变得愈发昏暗。 他只得强行提了口力气,大声说道:“临风,你有负圣恩,朕念在叔侄情分,更念在昭阳多年来为陆家舍生忘死的份上,不追究你先前的罪责,盼你悔之勉之,从今往后奋勇杀敌,辅佐太子建功立业,早日廓清寰宇。” 陆临风在九荣城待了年余,虽说势力壮大了不少,可眼睁睁看着老四和太子处处攻城掠地,不仅一统江左,就连陈霖如今也被招降,他心里只有恐惧,生怕叔父降罪,派兵攻打九荣城。 如今能得叔父宽恕,他诚惶诚恐的连忙跪下身去,信誓旦旦道:“臣感念陛下隆恩,必当鞠躬尽瘁,好生辅佐太子,为陛下尽忠。” 该给的台阶已经给了,陆琛缓缓将目光看向身旁这逆子,陆临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亲自将人搀扶了起来,微笑道:“兄长在九荣城倒是逍遥自在,可是想苦了本宫,本宫朝思暮盼的就盼着能与兄长一道上阵杀敌,早日击退阿尔赫铁骑。” “臣愿做先锋,为太子率先打过江去。” 陆临风一边答话一边偷偷打量面前这废物,总觉得他像是变了许多。 不仅容貌,连说话的声音听着都让人不舒服,像极了自己身边那些内侍。 陆临初生怕被他察觉到什么,重重拍了拍他肩膀,沉声叮嘱道:“父皇已下令,由礼王兄驻扎暨州,与锦阳王和本宫互成犄角,择日北上,攻伐大燕。” “臣领命。” 陆临风刚答完,想要继续观察他,陆临初却已走到了陆临之面前。 兄弟二人默默相视着,只要一想到这些年他可以洒脱无比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而自己却要替他负重前行,不断遭受惠帝猜忌,被惠帝羞辱,召入京中为质,他心里的层层怒火就不停往上蹭,恨不得立刻拔剑相向。 他恨父皇母后的偏心,父皇为了他可以不顾性命,要是今日被围困在暨州港的是自己,父皇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凭着父皇的性子,他实不敢想象。 恐怕在当初他们决意送老四出府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取舍。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想保着老四。 如果他不幸死在了惠帝的暗算中,这大宁的基业仍可由老四来继承。 所以,他注定就只是个牺牲品。 他很庆幸自己提早做了准备,揽下了所有大权。 再想到他与太子妃那些流言蜚语,陆临初心头更加愤懑。 他得父皇母后如此偏袒还不知足,竟惦记着自己的嫂嫂,这样的混账简直不配活在世上。 “老四,你此次前往锦阳劝降陈霖功不可没呀。” 陆临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父皇本想着让你回漓阳辅佐太子妃,可本宫觉得你还是待在前线比较合适。” “太子。” 陆琛阴着脸朝他厉喝一声。 恰在这时,有小厮来报:“启禀陛下,忠王妃受皇后、太子妃嘱托,率离人帮为我军将士押运二十万石粮草已至翁城。” “归云让离人帮押运粮草?” 陆临初心头更加窝火,她怎敢擅自做主将离人帮调离大澧封地? 这不是存心和自己做对? “太子,此次顺利歼灭海匪,全仗离人帮鼎力帮扶。” 陆临雪提醒道:“漓阳城御林军负担太重,新招募的军队难以肩负重任,太子妃怕这批粮草有失,故而托忠王妃前来运粮。” “忠王妃”三字刻意加重了语气,陆临初在心头想了想,归云这人最是在意名分,青素又是离人帮帮主,老四该不至于为了归云开罪离人帮。 而归云更不至于自甘堕落,放着高贵的太子妃不做,和老四行出什么不忠之事。 若有所思的走回陆琛跟前,正想着如何将夫妇二人留在翁城监视,陆琛却先他一步开了口:“昭阳,你和斯年一道前去安置忠王妃。” 本还担心着礼王的到来不足以叫这孽障下定决心放临之南归,如今忠王妃率离人帮前来,他再无转圜的余地,只能退让。 “归云那孩子……” 想到儿媳这一步未雨绸缪,陆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去了。 望着陆临初,他轻叹一声:“朕戎马一生,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如今我儿坐镇前线,提领三军,威震四海,朕心甚慰。” 话落,一点一点的将手抬了起来,笑着示意道:“忠王,朕令你护朕南归。” 陆临之静静观望着他那双不停颤抖的手,缓缓走上前去,每走一步心里就像是被利刃穿胸而过。 压抑在心中那声“父皇”,一次又一次的正想从嘴边唤出,可那浩浩荡荡的金戈铁马声立刻止住了他内心浮起的冲动。 眼角酸涩的艰难往前行去,短短十步远的距离却像是在翻阅万水千山的阻碍。 “父皇。”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呢喃着,当最后两杆长戟收拢,他正要伸出手去,却见那抬起的臂膀已慢慢的坠落下去。 ------------ 第244章:守陵 “陛下。” 陆临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握住跟前温度迅速凉下去的那只大手,将头紧紧埋在地上,无声痛哭起来。 “父皇。” 陆临初转过头去看,这才发现父皇已然气绝。 望向他那双空洞洞的眸子,仍死死的盯着老四走来的方向,一股无名的怒火腾的从心头冒了上来。 他竟是到死也只想着老四,全然忘了一直陪伴在他和母后身边尽孝的都是自己。 攸的拔出佩剑,直指埋头痛哭的陆临之:“是你害死了父皇。” 如果没有他,父皇怎会涉险前来,冒死护他,自己又怎会错伤父皇。 是他夺走了父皇对自己的疼爱,如今就连自己的女人也敢明着袒护他。 他实在该死。 “太子,陛下已下旨令忠王护他南归,还请太子尊奉陛下遗旨。” 陆临雪率先跪地,掷地有声的恳求道。 陆临风见状,也跟着跪下身去:“恳请太子尊奉陛下遗旨。” 一时间,不少将士纷纷下跪求情。 陆彦、陆辉看出太子正在气头上,可如果由着他杀了忠王,整个大宁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到时,江对岸的三十万阿尔赫铁骑会如势不可挡的洪流一股脑袭来。 “太子兄长。” 陆彦凑到他耳边小声苦劝道:“陛下龙体欠安已久,之所以苦守前线,就是希望替太子凝聚军心,如今礼王、锦阳王纷纷臣服,兄长切不可因一时悲愤坏了陛下为兄长博来的局面啊。” 陆辉也硬着头皮过来相劝:“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即刻整军北上,早日驱除阿尔赫人,完成陛下遗愿啊。” 言尽于此,二人齐齐跪地相求。 街道两旁的将士也跟着俯下身去。 “父皇。” 陆临初只得丢了剑,悲痛欲绝的扑在已经没了气息的陆琛身上嚎啕大哭起来:“父皇为何如此狠心,狠心丢下儿臣与母后。” 陆临之听着只觉恶心,不动声色的上前将他双手挪开,抱起陆琛遗体转身向后走去。 陆临初的亲卫们见状,立刻拔剑相向,将他团团围住。 陆临之目如寒潭般,视前方阻拦的刀剑如无物,压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陆临初远去。 太子未下令,亲卫们也不敢擅自动手,纷纷将刀光移开。 陆临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也只能无力的放了下去。 便在这时,陆炳带着陆琛遗旨前来,看着周围刀光剑影一片,他高举圣旨,大声念道:“大行皇帝遗旨,命忠王护送陛下灵柩返回漓阳,督建皇陵,永驻漓阳,镇守龙脉,无令不得踏出封地。” 陆临初心里虽然更为来气,父皇不仅当着将士们的面指定老四送他南归,竟是连遗旨都给拟好了,还下旨让他修建陵墓,守护龙脉,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是他能够违抗得了的。 “儿臣恭送父皇。”他无奈跪下身去,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些恐慌。 归云还在漓阳城,她若被老四蛊惑,甘愿留在漓阳,这可如何是好? 父皇刚刚驾崩,自己尚能以军中要务为由,坚守翁城,但归云和母后一时半会儿还得留在漓阳治丧。 他得寻个合适的理由早些将她们婆媳接到身边来。 “传令,迁都东邑,择日迎皇后,太子妃入新都。” 他话音刚落,陆临风却觉不妙。 “太子,陛下新丧,各方势力必定虎视眈眈,东邑与大燕驻军仅一江之隔,实在不宜在此时贸然迁都,倘若皇后和太子妃有闪失如何是好?” 以前并没觉得此人会如此自私自己,也不过年余未见,他竟变成了这副德行。 口口声声说着在意那人,却对她的安危半点不顾。 陆临风紧咬着牙关,苦劝道:“还请太子三思。” 陆临初听得很是窝火:“怎么,陛下刚刚驾崩,礼王就要开始违抗陛下遗旨,违抗本宫了?” “臣不敢。” 陆临风实在担心那人安危,这年余他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她,对于当初舍她而去争夺玉玺一事深感愧疚。 他绝不能让那人再有任何闪失。 紧抿着嘴唇正要再劝,陆临雪忽的偷偷从背后推了推兄长,并给了个眼神暗示。 太子说的是择日迎皇后和太子妃入新都,东邑先前虽一直属意定为国都,可终究是搁置了。 眼下想要迁都并非易事,陛下刚刚驾崩,江北必然会有所动作,待得平息了这场风波,也不知得过去多久,到时再迎皇后、太子妃入新都不会有什么风险。 陆临风暗暗瞥了眼胞妹,见她眼神笃定,无半点忧虑之色,当即心领神会,也未再劝。 可陆临初岂会察觉不到这一点,迁都这事先定下议程,总比到时候仓促决定要强。 父皇给归云安插了不少心腹,他心里也早有数,南境已经有一个曾家舅父,他你不能再将陆临雪放回去,总得让归云对自己有惦念的东西。 “昭阳,你和斯年深受太子妃器重,太子妃也常常念叨斯年是傅家难得的青年才俊,此番你就带着他在军中好好历练历练。” 望着傅斯年,陆临初目光温润的道:“斯年,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别让你长姐失望啊,争取早日夺回故地,迎傅氏全族回归故里。” 傅斯年自然看得出太子是对堂姐生了忌惮,想将傅家儿郎留在前线,牵制长姐。 “臣弟绝不负太子妃期望。” 傅斯年这话让陆临初听得有些不满,可也没有反驳的地方,只得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还有本宫那小舅子,虽说是国丈大人过继的,可也是个难得的才俊,你写信告诉你长姐,让傅琰来前线助本宫抗敌。” 傅斯年自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横竖都只能先应承下来,到时候如何决断长姐自己自会有主意。 做完了这些安排,陆临初才算是彻底的放了心。 命心腹们整军后,便回了翁城去。 有青素和离人帮在翁城外迎接,扶灵仪式很是顺利,陆琛在位虽只有年余,可他以天之之尊坚守国门,使得异族人寸土难进,又接纳各处难民,极力维持江左稳定,使得江左百姓未受战乱之苦。 出灵那日,百姓们自发前往途中相送,一时间满城白幡,只为护送大行皇帝魂归故里。 ------------ 第245章:薛神医离宫 送灵的队伍还未到达漓阳,傅归云便已经得知了公爹驾崩的消息。 婆母身子才好了些,要是闻此噩耗,她实在想象不到会是什么结果。 她们夫妇二人伉俪情深,相伴数十载,一起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傅归云大抵是懂得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望着面前程奎,尤典两人,她语气凝重的问道:“皇后此时在何处?” “淑良娣刚出月子,前些日子太子妃不是同皇后提及,待得两个孩子满月,就让淑良娣前去谢恩。” 程奎回道:“今日一大早,皇长孙和小郡主就领着她们母子三一块去了长春宫。” “淑”是傅归云向婆母为芳怡求来的封号,那妮子实在可怜,自打被太子宠幸后,就几乎是一个人苦撑到孩子出世,就连孩子出生也没见过自己的亲爹。 她从叶家赶回时,那对龙凤胎已经降世,好在婆母照应着,才让无忧、无悔顺利产了下来。 听书颜说,芳怡险些死在了产房,关键时候还是靠着浮香帮忙,才保住了母子性命。 这叫傅归云感到很是欣慰。 院里的几个女人算起来都是苦命人,何必整日里勾心斗角的,大家和和睦睦,互帮互助,才是她希望的后宅日子。 婆母虽是厚赏了芳怡不少东西,可她去看过几次这妮子,如今母凭子贵,她似乎一点高兴的迹象也没有。 知道她是对太子存了怨恨,这种因爱生恨的心结,并不好解开,傅归云没法劝,只能多给她些活下去的盼头。 在心里想了许久,傅归云才对程奎吩咐道:“你去和姜嬷嬷商议着,叮嘱好宫里人,暂时不能让皇后知晓陛下驾崩的消息。” 又到了寒冬时节,婆母的病最怕冬天,先瞒过这个冬日,等着陆临之扶灵回来,便是顾虑着他也要坚强起来。 “还有薛神医,咱们得尽量将他在宫里多留些日子。” 念及此处,她领着尤典立即赶去了薛神医幽居的医署。 见他正打点着行李,傅归云忙上前问道:“神医这是要去何处?” 薛神医同她展颜一笑:“太子妃何必明知故问。” 知道他去意已决,也知道婆母的病不可能彻底医治好,能让这怪老头打破原则留在婆母身边这么久,已经是不容易了。 只是她这心里实在不甘心。 她活了两世,第一次感受到有父亲、母亲疼爱的感觉,如今公爹与世长辞,她多盼着可以长命百岁,哪怕是多陪她些日子。 “可是晚辈最近做的饭菜不合神医口味了。” 傅归云说道:“晚辈再去重新研制些菜品……” 她话未说完,薛神医重重叹息了声:“丫头,你是老朽平生见过最好的媳妇,为皇后付出至此,可谓是感天动地了,但你该知晓逆天而为本就不合天意,做人不能太贪心,皇后如今母仪天下,位及殊荣,这已是她本不敢企及的奢望了。” 这个道理,傅归云何尝不知。的确,当初挽留薛神医时,她就想着如果实在医治不好婆母,能让她多撑些日子,等到大宁开了国,让她活着登上后位,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中所愿。 或许人永远都是如此贪婪的吧,得到了却还想得到更多。 瞥了眼屋内的伏案上,薛神医继续说道:“老朽将毕生所学都记录在了那本典籍中,还有研制的一些小玩意,行医用的上,你慧根不错,这些日子又耳濡目染,无事可以钻研钻研,定会有所造诣。” 顺眼望向伏案上,果见上面放着一套厚厚的医书,还有一些东西。 傅归云感激着说道:“多谢老神医了。” 薛神医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明明是个很好的人,却如此命短,这也是他向来不愿医治没有把握的病的缘由。 “刘医师这年余医术又精进了不少,有他为皇后精心调养,让皇后再安稳度过个三年五载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薛神医微微笑道:“这人活着靠的主要是一股精气神,只要那股精气神在,便是在难医治的病有时也能创造奇迹,怕就怕在人没了意念。” 浅浅的叹息了声,他无奈的继续道:“皇后这些年就是心思太重了,忧思成疾,使得体内的创伤无法得到稳定的调养,才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往后定是要劝她看得开些。” 这话却是说到了傅归云的痛处。 婆母嫁入陆家这些年,日日都得提防着遭人暗算,身为王府主母,还得操持府中上下,设法保着阖府人丁安危,活得心惊胆战的,哪会没有忧思。 偏偏前几年又因那杜九娘,闹得府上鸡犬不宁,怕也就过了这两年安生日子。 如今也只盼着太子可以争气些,不负众望的早日平定天下,国泰民安后,叫婆母心里再无挂念。 知道不能再强留薛神医,傅归云只得大大方方的对尤典吩咐道:“去为老神医多备些盘缠,送老神医出宫。” “老朽一个方外之人哪里需要什么盘缠,你还担心我这身本事换不来一顿酒肉钱。” 想到这一年,她为自己精心研制的饭菜,薛神医甚是怀念的叹息了声:“不过,离开这宫里,往后怕是再也寻不到这么可口的人间美味了。” “老神医若是想念宫里的膳食了,大可入宫来,晚辈定会为老神医像往常一样做上一桌美味佳肴。”,傅归云由衷的说道。 “你呀即将母仪天下。” 薛神医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老头子我岂能一直这般不识趣。” 说着,他忽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到她手中,笑着说:“这瓷瓶里的药是老朽集万物精华研制的灵丹妙药,可解百毒,共有两粒,对于皇后的病情亦有帮助,到了危急关头,你可用此丹药为她续命,一粒丹药可延一年寿命。” “多谢老神医。” 傅归云刚接过那瓷瓶,薛神医已经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目送着他走远,尤典蓦地叹了口气:“薛神医这一走,皇后要是病情复发,刘御医怕是无稳妥之策。” 傅归云浅浅的闭了闭眼。 恐怕老神医也已束手无策了,正如他方才所说,人活着全靠一股精气神。 ------------ 第246章:厌倦 送走薛神医,傅归云收拢心绪后,才带着尤典去了长春宫。 屋子里暖烘烘的,傅归云刚进门就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 她踏入寝房去看,正见叶知澜和芳怡各抱着一个婴儿在怀里不停安抚。 旁边的宫人、嬷嬷们都有些束手无策。 见傅归云进来,叶知澜皱眉道:“倒也奇怪了,这俩孩子平日里都温顺乖巧得很,今日怎生哭得如此厉害?” 小孩子向来洞察力最是敏锐的,想来他们是感知到皇爷爷驾崩了,才如此伤心。 她还未将这个消息告诉宫里人,只得敷衍道:“许是宫里太燥热了。” 说着便对陆卿辰、陆卿羽吩咐道:“辰儿、羽儿,你们陪着淑良娣和无忧、无悔一道回去,顺便叫两个孩子透透气。” 陆卿辰乖乖的点头,同叶知澜抱拳作礼:“皇祖母好生安歇,孙儿晚间再带妹妹来同您请安。” 陆卿羽也紧跟着福了福身,兄妹二人便跟着宫人们陪芳怡和两个婴儿出去了。 临出宫时,陆卿羽却不停回头打量着叶知澜,眼里充满了不舍。 “去吧。” 傅归云赶紧叮嘱了声:“皇祖母需要好生静养。” 陆卿羽点了点头,才肯离去。 “羽儿这哑疾……” 想着自己身子已经恢复了许多,卿羽那孩子仍是不能开口说话,叶知澜眼里难掩落寞。 “薛神医为羽儿针灸这么久,声带内的息肉早已去除。” 傅归云安慰道:“母后无需担忧,薛神医说过了,羽儿只是自小没开过口,还不习惯说话,她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冲破心理的障碍,便能和正常人一样言语。” “薛神医这人脾气是怪了点,但当真是有些本事的。” 想到先前对他存有的偏见,叶知澜愧疚道:“等他出宫时,云儿你多为他备些厚礼。” 尤典在旁打趣道:“老神医毕竟是方外之人,怕是除了太子妃亲自做的膳食,也没什么可以打动他了。” “也是,也是。” 叶知澜充满感激的将儿媳拉到跟前坐下:“云儿,当真是你有本事,能将老神医留在府上这许久。” 傅归云悻悻叹了口气:“可惜老神医今日还是走了,儿媳没能将他留住。” “傻孩子。” 叶知澜拍了拍她手心:“这你也要怪自己个儿,薛神医不是宫里的奴才,又不醉心功名利禄,哪能强留得住。” 想到自己能平安熬过这一年,还做上了一国之后,她这心里真真是知足了。 “云儿,你切莫再说这等丧气话,临之和老神医这么多年的交情,又提领离人帮,他当初不也没能将人留在府上,我呀能有你这样的好媳妇,这么体贴入微的侍奉,我这辈子再没什么不知足的。”若真有放心不下的,她这心里只有一桩事。 当初将他养在别处,是希望两个孩子好歹能活下来一个,如今却又担心太子容不下临之,甚至是生出嫉恨,所以一直不敢相认。 按理来说,临初这孩子不至于那般容不下他弟弟,虽说小时候让他受了太多苦,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可终究是熬出来了,也将陆家的一切都给了他。 当初那种境遇,和李家皇族斗得那般厉害,连她和陛下自己都过得心惊胆战的,总要设法留下血脉,也得有人负重前行。 想着近来听到的一些传闻,叶知澜忽的问儿媳:“云儿,我听说你让青素带着离人帮亲自前往翁城送粮了,可是临之遇到了什么麻烦?” 怕她隐瞒自己,又刻意强调了句:“云儿,我知你向来公正不偏私,在这种大是大非上绝不会偏袒你的夫君。” 傅归云现在并不担心她过问那兄弟二人的事,反倒是害怕她去打听公爹的事,所以便将前线的事情半真半假的与她大致说了起来。 “母后不必忧心,太子和忠王因招降锦阳王和大燕,许是闹了些不快,不过斯年已经写了信回来,说陛下已经下旨,允忠王回漓阳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叶知澜欣慰的点头:“有你们父皇在,前线也生不出什么乱子来,如今昭阳又去了前线,江左总得有人帮着咱们娘俩,临之知事起就到了王府替我打理府中事宜,有他,和你父亲领着皇长孙监国,我这心里踏实。” “所以母后不要太过忧心嘛。” 傅归云强挤出一抹笑意:“被几个孩子吵了这半日,母后定是累了,不如好好歇息一会儿,待您醒来,臣媳亲自为您做些调理的膳食。” “那可不行。” 叶知澜满眼心疼:“母后又不是薛神医那等要靠口腹之欲来满足的,你整日里操持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对母后和你父皇尽的孝道怕是你那夫君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也无需靠着一顿膳食来弥补个什么,我可不舍得再让你受累。” 话落,笑着握紧她手心,柔声叮嘱道:“你呀就好好养着,如今我这身子也硬朗了许多,路上近来又通畅,你不如带着几个小的,也让淑良娣她们一道去花邑城住上些时日,养好了身子,待你父皇和太子平定了天下,咱们好一道入云都去。” “这话倒是臣媳想对母后说的。” 傅归云道:“母后一直想让臣媳去花邑城看看,正好眼下合适。” “我就不跟着你们去凑这个热闹了。” 叶知澜近来心里总是感到不安,虽然儿媳什么都不肯吐露,但她还是察觉到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若不看到临之平安回到漓阳,她是哪里也不敢去的。 “你这孩子当真是个劳碌命,总是想着别人。” 叶知澜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横竖我呀是将花邑城给了你,你呀想去的时候就自行再去。” 婆母已经不下一次的催自己去花邑城,倒是叫傅归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 那样一座不受朝廷约束的桃源圣地,要是能终老于此应该是件美事。 只可惜她如今的宿命似乎又已经渐渐回到了正轨,有朝一日怕是还得成为那深宫里资历最老的妇人。 她好像有些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毫无新鲜感的日子。 有的时候,她倒是特别羡慕青素这样的江湖女子,可以活得恣意洒脱,不受任何约束。 ------------ 第247章:夫妻对局 从长春宫回来,傅平和陆家、叶家一众元老都纷纷入了宫。 程奎来报时,眉头皱得紧巴巴的:“太子妃,眼下朝臣和各家勋贵们都吵得不可开交,太子下令迁都,可陛下的遗体尚未安置,不少朝臣纷纷请求皇后出去主持大局。” “皇后此时如何能出去?” 傅归云料到这种时候定是会有人想借机打压叶傅两家。 大燕、大宁两国正处于对峙局面,公爹突然驾崩,已让大宁陷入危机,若是漓阳城再闹出乱子,内忧外患的局面势必会导致整个大宁崩塌。 “只怕如今是有人觉得太子无法回来,漓阳城里只剩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故意出难题。” 傅归云怒斥道:“你去告诉那些个别有用心之人,太子是驻守前线抗敌,不是死了,若谁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肆意挑拨勋贵关系,本妃别的不行,想杀几个人还是做的了主的,他们若想去追寻先帝,本妃必成全他们。” 只是公爹的国丧要办,还得瞒着婆母,这的确是有些棘手。 在心中盘算了片刻,她思忖着继续说道:“小奎子,待得打发了那些个勋贵权臣,你将国丈,叶家主君,还有尤溪唤来,再替我带封信即刻送往大澧,嘱托舅父让他无需回来奔丧,以家国安宁为重,守好边境。” 交代完此事,她仍是有些不放心,又道:“再去封信到九荣城,让礼王妃替礼王来漓阳奔丧。” 舅父坐镇边境,青素出来前对忠王封地该是有所安排,再将崔颖暂留漓阳,至少能够保证陆临风不能有所动作。 程奎即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傅平,陆尤溪,叶知城领着叶家兄妹纷纷来了储贤宫。 叶琼哭得泪眼红肿的上来就扑在傅归云怀里,不停哽咽道:“姑父突然驾崩,陆家那些个没良心的东西,明知姑母身子不好,还要她老人家出来主持大局,这不是想要姑母的命嘛。” 叶知城担心女儿祸从口出,立即斥责道:“琼儿,不得胡言乱语。” 傅归云命几人入座后,若有所思的问陆尤溪:“可是大房的伯父想让皇后出来主持大局?” 陆尤溪抿着唇点了点头:“太子妃放心,臣弟已安抚了陆家族中子弟,并且陛下驾崩前早已留下遗诏,太子灵前承继大统,继续提领三军,太子已吩咐陆彦带领护灵大军随忠王一道回来,漓阳城里无人敢造次。” 说着,将前线刚刚送回的信函交到了傅归云手里。 傅归云一边看,一边听陆尤溪继续说:“况且眼下礼王和昭阳公主都在前线抗敌,大房的伯父便是有什么盘算也得顾及着他们兄妹二人。” 傅归云欣慰的点了点头,公爹倒真是为大宁鞠躬尽瘁了,驾崩前,竟然将陆临风调到了前线,如此她接下来就好办了许多。 信上的内容和陆尤溪所禀相差无几,唯一让傅归云不解的是,陆临初怎会在这个时候将傅家的儿郎们尽数调往前线效力。 莫非此人忌惮上了傅家,害怕自己趁势让傅家的儿郎侵蚀大宁的权柄? 叶琼趴在她怀里继续哭诉道:“表嫂,眼下漓阳城本就形势紧张,表兄这个时候却还要将阿琰他们都调往前线,难道他不知道表嫂一个妇道人家,带着皇长孙在朝中斡旋的艰辛吗?” “琼儿,不得在太子妃跟前造次。” 叶知城眉头紧锁着,又是厉声斥责道。 傅归云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刚刚议定了亲事,自是舍不得将傅琰送往前线。 陆临初将傅琰调往前线她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傅琰文武兼备,可看着信上的名单,不少与自己亲近的傅家子弟皆只是文官,对行兵打仗一窍不通,傅斯年这次不过是随着陆临雪一道押送粮草,也被扣在了翁城。 她隐隐地意识到前线的事情怕是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 太子不光是忌惮上了自己的亲弟弟,连她这个正室娘子也生出了防范心理。 这人猜忌心如今怎变得这般重了? 以前他也不过是喜欢争风吃醋,而且是个对权势并无什么兴趣的人,很是寡淡,现在为了收拢大权,竟是连大局都不顾了。 好像觉得这世上谁都会背叛他一样。 念及于此,她先是温声宽慰着叶琼:“阿琰能得太子器重是好事,表小姐该庆幸他有此机遇上阵立功。” 她是打心底里盼着傅琰能到前线立功,一来可以替自己打听到前线如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再则,傅琰聪慧,有他在,可以保傅家的儿郎们不被奸人迫害。 话才落下,傅琰已被清露领了进来。 看着叶琼哭得梨花带雨一般,虽是心疼,可他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他必须去往前线。 他和长姐有着同样的预感,察觉到了前线的情况十分不妙。 向着傅归云,叶知城,傅平恭敬的抱拳作了一礼,他侃侃言道:“父亲,长姐,我愿意前往翁城,助太子抗敌。” “阿琰。” 叶琼急得连忙阻拦:“我知你颇有本事,可你从未上过战场,这种事怎能逞强。” “表小姐。” 傅琰将她搀扶起来,柔声相劝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这个节骨眼上,身为太子妃胞弟,若是连我都要退缩,整个江左还有谁肯为大宁尽忠效力。” 叶琼仍是不放心:“可……” 傅琰朝她抬手,摇头道:“一**福事小,家国天下方是头等大事,若是我只顾一己之私,任由异族铁骑犯境,有朝一日让阿尔赫人兵临漓阳城,再践踏江左的百姓,我有何颜面做叶家的女婿,更有愧于长姐和父亲。” 望着叶琼,他淡淡的笑了笑:“倘若我有一天果真战死沙场,表小姐也该替我感到高兴,因为表小姐看中的男人,他从未退缩过,无愧于天地。” 叶琼哭得稀里哗啦的,叶知城和傅平对他这番气节却是赞赏不已,都纷纷将目光默默看向傅归云。 这一刻,傅平终于相信了女儿的眼光,她为自己为国公府选的这位世子爷,果真是万里挑一。 叶知城也十分满意太子妃为叶家挑的这门女婿,他朝着叶詹暗暗示意了眼,叶詹重重拍着傅琰肩膀,满脸欣慰道:“好妹夫,你且放心上阵杀敌,不管等多久,你永远都是我叶家的女婿。” ------------ 第248章:颓丧 “多谢兄长。” 傅琰朝他抱了抱拳,与傅归云相视着,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无须多说,傅归云知道这小子定是懂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她温声吩咐道:“阿琰,你即将远行,就陪着表小姐出去转转,好好宽慰宽慰她。” “是。” 瞧表小姐都快哭花了眼,傅琰连忙递上去一块帕子,耐心的等她擦干了眼,才搀扶着她缓缓走出宫去。 待得宫里清静下来,傅归云又接着问道:“方才让程管事过去传话,父亲和舅父可察觉到朝臣们有何异常?” 叶知城与傅平相互顾视一眼,率先开了口:“请皇后出来主持大局的无非是些别有用心之徒,想必是你们陆家大伯撺掇了大澧那些个世家大族,想要扰乱漓阳城。” “这事倒也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傅归云语气淡淡道:“大房的伯父无非是觉得先前我杀了他那小儿子,怕是被人挑唆了,父皇驾崩前已经将礼王调到了前线,昭阳公主向来是个识得大体的,便是他们再居心叵测,漓阳城也乱不了。” 顿了顿,她轻抿着唇角,望向傅平,继续说:“至于大澧那些个世族,我已去信给舅父,有舅父坐镇大澧,定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这些个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总是要顾及自己的族人和祖地的,倘若真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那就先杀一批,我倒不信他们都盼着落到崔家那样的结局。” 叶知城听得欣慰不已,由衷恭维道:“太子妃事事运筹帷幄,真是我大宁之福。” “舅父过誉了。” 傅归云说道:“忠王扶灵该是这几日就要入城了,我始终不知如何安置此事,所以今日才请父亲和舅父一道入宫商议商议。” 二人都明白太子妃是在担心皇后。 这个天气本就是皇后身子最难熬的时候,哪里经得起折腾。 叶知城沉声叹了口气:“皇后与陛下乃少年夫妻,情深义笃,这些年一起经历了多少磨难,早已生死相依。” “当初漓阳城未定时,陛下为护皇后,好几次险些命丧敌手,皇后被杜九娘刺伤那次,陛下守在她病榻前足足守了七天七夜,水米未进,若不是皇后安然无恙的醒了过来,陛下怕是早已随她而去。” 提及长姐和姐夫的情谊,叶知城心里既为他们感动,因有这样一位深情的姐夫而自豪,同时却又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人活一世所求不过如此,能得一心人是何等难得。 “云儿。” 叶知城亲切的唤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早已将皇后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看待,舅父还有叶家都很感激,但这件事顺其自然吧,倘若……” 话到这里,他突然哽咽住:“倘若长姐,她最终选择随陛下而去,我们也不能怪她。” 傅归云突然沉默无声,她明白叶家舅父的意思。 虽然她活了两世,从未得到过公爹、婆母那样让世人羡慕的爱情,但也能感受到他们相濡以沫这些年的温馨甜美。要是自己遇到公爹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也会选择随他一起生一起死吧。 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是自私了些。 她不能因为习惯了有婆母的疼爱,就只想着霸占着她,依赖她,她终究有她自己的信仰。 带着满腹的思绪,她默默的看向父亲。 听着陛下和皇后的往事,傅平只觉汗颜。 他感慨着道:“既然你叶家舅父做了主,此事不妨就听他的吧,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况且瞒着一国皇后为陛下举行国丧,这传扬出去也的确不合乎礼法。” 傅归云闭了闭眼:“既然如此,这几日就劳烦舅父和表小姐多去长春宫陪陪母后,待得忠王回来后,舅父和忠王再将此事慢慢告知母后吧。” 这话,傅平不知何意,叶知城却心知肚明,十分认同。 …… 扶灵的队伍自翁城一路南下,虽是布置了棺椁,可陆临之始终不肯为皇帝入殓,这让陆彦很是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在寒冬腊月的天气,一时半会的还不至于让尸体腐烂。 陆临之抱着陆琛的遗体呆呆的坐在马车里,一直不吃不喝,这让青素无比担心。 眼看着就要到达漓阳城,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青素更加心急如焚。 “回到漓阳便要忙着治丧,公子这样折磨自己,对得住陛下的一番苦心吗?” 她又心疼又气的斥道:“公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该想想漓阳城里的皇后和那人,难道公子希望她们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 陆临之仍是呆呆的坐着,双目暗淡无光,青丝凌乱的垂在两旁,胡渣都快遮住了半边脸,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青素急得哭了:“公子这两世什么样的磨难没经历过,难道这次就这样认输了?那皇后怎么办,她又怎么办?” 话落,愤怒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来,扔到他手上。 “延城分舵的舵主来了信,他们已经查明了陆锦和他麾下士卒的下落,正是被太子秘密杀害,夺走了玉玺,陆锦的尸体也已寻到。” 青素嗓音嘶哑:“太子他早已不是往日那个王府世子爷了,为了块玉玺不仅屠杀自己手足兄弟,还要灭了傅家满门,我甚至觉得陛下的死也与太子脱不开干系,这样一个阴狠毒辣之人,公子就放心那人再回到他身边去?” 陆临之虽不敢确定父皇的死究竟是不是太子直接导致的,但总觉得与太子脱不开关系。 想到父皇临死前看自己的眼神,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也埋怨过父皇母后,埋怨他们将陆家的所有都给了兄长,可后来他渐渐明白,那一切都是兄长应得的。 他替自己替陆家负重前行,一不小心就遭人算计唆摆,过得的确艰辛,而自己一直过着随心快活的日子,离不开他的成全,所以他从未想过和太子争抢什么。 哪怕是那人,他甚至也能理解父皇母后的苦心,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占有欲,而将她置于险境中。 ------------ 第249章:漓阳风波 扶灵的队伍缓缓入了漓阳城,傅平和叶知城带领朝臣们在城门前迎接,而傅归云则领着内官、女眷们在宫门口迎接。 长春宫那边,她叮嘱了姜嬷嬷,孔嬷嬷,并吩咐程奎亲自去婆母身边守着,在没有拿定主意之前,绝不能让人突然将噩耗告知婆母。 远远的看着黑色棺椁被护灵的将士们护着从城门处入内,所有百姓身着缟素,纷纷下跪默哀。 傅归云也带领内官、女眷们跟着跪了下去。 行在最前头的陆炳取出遗旨,先是沉声宣读道:“大行皇帝有旨。” “朕绍登大宝,敬天法祖,奈天不假年,德薄于民,无永垂之功,今天下未定,异族未除,怜苍生之疾苦,志愿未竟,不无微憾,立此遗诏以诫后世之君。” “自朕大行之日,举国简素三日,不可厚殓,不可再因朕之新丧,废三军,凋民生,三日毕后,军恪守于位,民当归于勤,君不废于政,民不废于生,唯愿上下一心,祈国运日上。” 四下里哭作一团,无不感念着陆琛这些年为保境安民,鞠躬尽瘁护佑江左百姓安危所付出的辛劳。 傅归云亦是忍不住的落泪。 虽然嫁入陆家这两年,公爹在府上的日子并不多,可他对自己的照拂,桩桩件件都足以令人铭心刻骨。 他提拔舅父,为自己在陆家立稳脚跟,立于险境时首先考虑到的也是安顿好她,为她的将来谋划。 甚是感怀的捏紧帕子,抹去眼角的泪痕,忽见陆彦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弯下身小声禀道:“启禀太子妃,大行皇帝尚未入殓,还请太子妃前去劝劝忠王殿下吧。” “父皇还未入殓?” 傅归云诧异的望向不远处那口黝黑的棺椁,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忠王将陛下遗体一直置于马车中,陪他随行了一路,如今回了宫仍是不肯交出陛下遗体。” 陆彦紧蹙着眉,苦不堪言的解释。 傅归云大抵能够理解陆临之的心境,这些年日日守在自己的父母跟前,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唤一声父亲母亲。 可他这人向来都是识得大体的,突然这么强势的霸着公爹遗体,只怕心中定是有超乎寻常的痛苦。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使性子,这样只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朝着叶知城和父亲使了个眼色,她先是吩咐道:“送陛下棺椁回宫。” 陆彦连忙上前阻拦:“启禀太子妃,太子已下令,忠王不可随陛下灵柩入宫。” 闻言,陆炳随即前来怒斥:“陛下遗诏,命忠王护送陛下灵柩南归,并替陛下督建皇陵,护大宁龙脉,岂有不可让忠王护灵柩回宫之理。” 也懒得与陆彦置喙,他直接朝着身后将士挥手道:“送忠王和陛下灵柩入宫。” 陆彦气得当即拔剑相向:“我看谁敢,陛下刚刚驾崩,尔等莫非就开始不遵新君了?” 陆炳也立即拔剑:“陆彦,你休要血口喷人。” 叶知城这时压着步子缓缓走了上来:“既是大行皇帝遗旨,别说是我等,便是太子也当尊奉。” 默了片刻,见二人仍不肯相让,叶知城脸色一垮:“怎么,两位是要在大行皇帝灵前,当着太子妃和漓阳臣民的面刀兵相向吗?” “末将不敢。” 陆炳立刻收了剑,陆彦见状,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将配剑收了回去。 傅归云冷冷的睨了眼陆彦,见他身后带回来的大军怕是不少,将陆临之和离人帮防的死死的,便察觉出陆临之虽是被接回了漓阳,但往后的日子定然很是难熬。想来陆临初已然知晓了陆临之的身份,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提防着他。 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如今的江左离不开陆临之。 也顾不得陆彦的提防,她直接开口道:“请忠王护陛下灵柩入宫。” “太子妃。” 陆彦急得看了过来,还想劝阻,傅归云狠狠扫他一眼,陆彦不敢再说话,只得吩咐随行军队退往城外扎营。 傅归云随着车驾一道到了太和殿附近,一行人在马车外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陆临之下马车。 傅归云心里一凛,连忙道:“还请忠王早日为大行皇帝入殓。” 这么多人苦等着,里面的青素心里焦急万分,可看着他仍是岿然不动的坐着,只好先下了马车,走到傅归云跟前解释道:“太子妃,殿下……” “弟妹无需多言。” 傅归云朝她摆了摆手,继续朝着马车里喊道:“人死不能复生,忠王再感念大行皇帝恩德,也该顾及君臣之礼,还请忠王以天下苍生为念,以江左大局为念……” 她话未说完,马车内忽然有了动静。 不肖时,陆临之从马车上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 也不过数月未见,他整个人已经消沉了不少,满眼的戾气,完全像换了个人一般。 看着他眼中空洞洞的,正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傅归云心里突然没了底。 第一次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同寻常,其中的意味却又难以言喻。 眼见着他已经走到自己跟前来,傅归云正想闪躲,他忽的幽幽冷笑了起来。 “以天下苍生为念?” “以江左大局为念?” 他目如鹰隼般,直勾勾盯着傅归云,一点一点向她逼近。 “太子妃心中的苍生为何,心中的大局又为何人?” 跟来的叶知城和叶家兄妹,连同傅平等人都看傻了眼,记忆中还是头一遭见四公子这副样子。 “四哥哥。” 叶琼吓得赶紧上前相劝:“不得对太子妃无礼。” 陆临之眼里全无旁人,直接一把将她推出去很远。 叶詹又急又气,扶起叶琼,骂骂咧咧道:“陆临之,你疯啦?” 陆临之继续逼退傅归云,一直将她逼到马车背后。 傅归云靠在身后的车壁上,目光冰冷的望着他,想到往日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再对比眼前人,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惧。 看着眼前这位叫自己魂牵梦绕了两世的女人,陆临之此刻心里的滋味委实难以言喻。 他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能自私一些,强行要了这门亲事要了她,哪怕是像青素所讲的那样,只为自己,不用顾及别的,便是为了她,叫这天下大乱了又如何。 ------------ 第250章:陌路 瞧着陆临之那复杂无比的眼神,傅归云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他一直沉默着,也不再说话,浑身布满凛冽的肃杀之气,让周围都陷入了一片静寂。 傅归云试图从他两侧逃开,可他一双结实无比的胳膊死死撑在车壁两边,叫人完全没法逃脱。 “忠王,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但眼下不是你使性子的时候。” 傅归云只得耐声劝道:“你先回去好生歇着,待得养好了身子,我们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陆临之慢悠悠的贴到她耳边,嘴角勾出一抹邪笑:“我要是说想请太子妃永远留在漓阳,太子妃可有异议?” “陆临之,你疯了?” 环视着周围一双双异样的眼神,傅归云蹙眉道:“我只当是从未听过忠王方才这番话,还请忠王自重。” 陆临之哼笑一声:“可我非要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太子妃该当如何?”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周围,他目色变得愈发幽深:“任凭太子手上握有千军万马,我陆临之虽不敢说能与他一较高下,但拿下这漓阳城并非难事。” “父皇呕心沥血,直到驾崩还在设法维系大宁这来之不易的局面,陆临之,你难不成想让父皇苦心经营的局面付诸东流?想让长春宫的那位彻底没了活路?” 狠狠剐了眼他,傅归云郑重其事的说道:“倘若忠王果真敢行此不义之事,惹得南境再度大乱,本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叫忠王的阴谋得逞。” 听着如此决绝的话,陆临之站直了身子,望着她不停苦笑。 苦撑了多日的身躯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塌下去,心口一热,一口热血从嘴里喷洒出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公子。” 青素吓得一愣,赶忙上前来搀扶。 傅归云从未想过会与他闹到这步田地,在她心里,这人一直就是个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每当她陷入危机时,似乎总能看到他站在自己身边。 她曾经一直很欣慰,觉得嫁入漓阳王府能有这样一位既牢靠还能交心的盟友,十分幸运,甚至也盼着他此次回来可以一起共渡时艰,没想到他已经生了异心。 她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惶恐,撇下陆临之和青素,径直转身回去。 身后青素难过的啼哭了起来,不停唤着:“殿下。” 叶琼看得很是心疼,也不知四哥在前线究竟经历了什么,将他折磨成这样,往日他在太子妃面前多恭敬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变得这般无礼了。 想到陆彦带领大军就守在宫外,叶琼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忙对尤典吩咐道:“让你手底下这些人都管好自己的嘴,今日之事若谁敢出去乱说,我定不轻饶。” 叶知城也同傅平面面相觑了一眼,傅平肃声对底下的属官们叮嘱:“大小姐的话都记心里头了。” 眼下整个江左本就暗流涌动,若是叫离人帮和陆彦大军再起了冲突,大宁的天下怕是果真要被倾覆。 好在今日入宫来的都是心向着叶傅两家的近臣和心腹,众人都清楚其间的利害,谁愿意故意挑事。 叮嘱完此事,叶琼急着弯下身,细细打量了眼昏睡过去的陆临之,看着他如今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眼里忍不住的一阵酸涩。 “四嫂,你先带四哥哥回府上好生调养着吧。” 她耐声安慰道:“太子妃那里,我会去好好劝说,她向来就不是个锱铢必较的,绝不会怪罪四哥哥。”青素听得火冒三丈,没好气的瞪了眼叶琼。 倒不知那人有什么资格怪罪公子,公子如果不是处处为着她考虑,如何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愤怒的抱起陆临之,青素直接扬长而去。 叶琼本就不喜这人,见她对自己的好心如此嗤之以鼻,心头也是好一阵愤怒。 傅琰早已察觉到忠王此次能从前线回来定是十分不易,不想表小姐错怪了他们二人,连忙安抚道:“忠王殿下这个样子,忠王妃难免伤心,表小姐就别再与她一般计较了。” 一想到四哥哥现在这个样子,叶琼也止不住的伤心,贴在他怀中埋头痛哭起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四哥哥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陆彦往日也是十分温顺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如此造次。” 听着她的啼哭声,傅琰忍不住看了眼远处正在查看马车的陆炳。 这人历来只效忠于陛下,从他的嘴里该是能打听到不少前线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得是抓紧为陛下治丧。” 将叶琼安抚好后,他走到傅平和叶知城跟前,郑重说道:“忠王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父亲,叶伯父,这事只怕暂时还得仰仗二老了。” 两人纷纷思忖着点了点头。 一时间,太和殿附近开始重新忙碌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傅琰将陆炳唤到了清净处,还未开口询问,陆炳便猜到他的意图,主动道:“我正好有陛下遗旨要带给太子妃,” 傅琰点了点头:“陆将军放心过去吧,太子妃宫里没有外人。” 陆炳应了声,想到太子将不少傅家子弟不少人调去前线,他沉声叮嘱道:“世子去了翁城,要提防着太子。” 这话倒是叫傅琰不知如何接了。 太子马上就是大宁的新君,他却让自己提防着未来新君,虽然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去,但从这位陆家元老口中听到,还是叫他有些诧异。 看来,前线的事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陆将军快去吧。” 催促了句,傅琰重新回了治丧的队伍里,陆炳默默思忖了片刻,脚步凝重的往着储贤宫行去。 可才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而傅归云回到宫里,回想着方才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宁的。 书颜将陆卿辰、陆卿羽交给翠萝、清露后,连忙过来安慰开解。 “太子妃难道就没仔细想过,忠王殿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她饶有深意的问。 傅归云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来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要大度,绝不会因为一点委屈像这次这样自暴自弃。 而且他公然违逆太子的意思,迟迟不肯将公爹的遗体入殓,除了对公爹的不舍,只怕更多的是愤怒,想要发泄心头的不满。 她相信陆临之绝不会因为争强好胜而选择与陆临初为敌,他这人向来重情重义,能让他像今日这样,难道是公爹的死有蹊跷? ------------ 第251章:逼问 长春宫里,叶知澜面色肃沉的端坐在茶堂里,整张脸阴沉得可怕。 孔嬷嬷在旁看着心惊胆战的,心里的恐惧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后,你切莫动怒啊,就算是为了太子妃和皇长孙。”,她小心翼翼的劝道。 叶知澜心里愤怒无比,整个漓阳城如今怕是都知道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唯独她还被蒙在鼓里。 也知道儿媳是担心自己接受不了,才将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可这丫头究竟是忘了,这里是江左,是叶家、陆家的地盘,有什么事情是瞒得住她的。 “不生气,不生气。” 叶知澜不停安慰自己:“便是陛下,那也是为了大宁的江山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他对得起大宁的百姓,没有辜负陆家的历代列祖列宗。” 只是临之那孩子这些年为陆家不遗余力的付出,从无半点怨言,那孽障怎能如此容不下他,将他害成如今这副模样。 程奎在旁看着甚是忧心,他在这边守得连只苍蝇也进不来,真不知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了皇后。 眼看着陆炳就要过来,他连忙差了小厮去储贤宫禀报。 派出去的人前脚刚走,陆炳就被姜嬷嬷引入了长春宫。 陆炳此刻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如何向皇后禀报前线的事情。 放眼四顾,不见太子妃的身影,唯有程奎候在宫门口,并不停同他摇头使眼色。 陆炳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心自己在皇后面前胡说,当即跪下身来,痛心忏悔道:“末将护驾不利,害陛下龙体受损,还请皇后责罚。” 听到外面的声音,叶知澜疾步走了出去,望着跪在宫门前的陆炳,厉声道:“本宫今日不追究你护驾不利,本宫只想知道陛下究竟是如何驾崩的,忠王为何又弄成今日这般模样?” “陛下是因锦阳王当初那一箭受了伤,才导致旧疾复发的。”,陆炳如实禀道。 “胡言乱语。” 叶知澜道:“若是锦阳王的缘故,忠王怎会如此失智,违抗太子政令,霸着陛下遗体不肯入殓?” 陆炳这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即便他再会掩饰,自己也能看穿他的心思。 “陆炳,你随陛下南征北战多年,效忠的从来都是陆家,不是一人,陛下让你随灵柩一道南归,绝非随意安排。” 叶知澜沉声道:“你如果没有事情隐瞒本宫,为何刚回城就急着前往太子妃寝宫,而并非来面见我这皇后,你的老嫂嫂?” 顿了顿,她厉声吼道:“这不是你的作风,你今日若敢隐瞒本宫半个字,本宫必不容你。” 陆炳心里也憋屈得很,陛下想让太子活在愧疚当中,才亲赴险境,以死挽回了大局。 他既不能辜负了陛下,可太子是新君,他又不忍心看到皇后和太子生出嫌隙。 方才本是想将实情告知,陛下的确是因陈霖的箭伤势加重,奈何太子那万箭穿心的折磨才是最致命的。 “皇后,罪臣该死。” 陆炳有苦难言,放声痛哭道:“今日臣已顺利将陛下灵柩送回故里,臣但求一死。” “你死容易,你的一家老小呢。” 叶知澜怒道:“临之是你看着长大的,更是你亲自替你兄长送往四房府上的,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你就忍心看着他成今日这番模样?” 她怒气愈盛,整个脸色又变得极为不好,孔嬷嬷担心的不停在旁边苦劝:“皇后,您要保重凤体。” 陆炳哭得老泪纵横:“还请皇后节哀,太子妃用心良苦,一直不好,将陛下死讯告知皇后,就是担心皇后的凤体,皇后定要以凤体为重啊。” 他始终不肯直言相告,叫叶知澜更加恼火,心潮澎湃的一口热血直接从嘴里吐出来。“皇后。” 孔嬷嬷和姜嬷嬷吓得面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 叶知澜狠狠一把将二人推开。 她什么都清楚,自己的儿子这些年即便不能陪在自己跟前,可他的性子是什么样的,怕是四房的夫妇也不会比她更了解。 “临之那孩子从来都是没有半点私心的,他绝不会因为和太子抢夺功劳闹得兄弟反目成仇,他自认为让太子从小饱受磨难,愧对于他,哪怕是将命补偿给了他,这孩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叶知澜眼神笃定的望向陆炳:“他如今这样公然违逆太子,只有一种可能,只有他父皇的死才会叫他变得生无可恋。” 而且还是死得冤枉。 “陆炳,你老实告诉本宫,陛下的死可是因为太子导致的?” 叶知澜最后质问道。 陆炳哽咽着不敢抬头。 “那逆子如今将太子妃全族召往翁城为质,又让陆彦带领大军回来监视临之和离人帮,他若不是心虚,何故做这些自毁根基的糊涂事?” 叶知澜怒道:“陛下的遗体眼下就在太和殿,难道你要本宫亲自去为陛下敛尸?” 陆炳闭了闭眼,只得如实禀道:“是陛下为护忠王,亲入太子设伏之地,遭万箭穿心而亡。” 傅归云刚带着人从储贤宫赶过来,就听到了陆炳的答话,整个人猛的怔住。 “逆子。” 叶知澜哽咽着,眼里再也流不出半滴泪来。 寒风凛冽,四下里陷入一片寂静。 小腹处钻心的疼痛如同将整个身子彻底撕裂开来,令她痛不欲生。 嘴角的鲜血越积越多,姜嬷嬷似乎察觉到皇后下半身有鲜血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皇后。” 她吓得大惊失色的唤了一声,同孔嬷嬷一道将那正瘫软的身子搀扶住。 宫中顿时乱作一团。 察觉到不对劲,傅归云连忙赶了过去,看到地上的血迹,心里扑扑直跳。 “快去请刘御医。” 她大喊一声,急着差人将婆母抬回寝房去。 “临之。” 叶知澜咬着苍白的唇角,紧紧握住傅归云的手,不停唤道:“云儿,让母后见见临之。” 傅归云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她万没想到陆临初会杀了公爹。 万箭穿心之痛,这哪里是儿子能对父亲做出来的。 便是陆临之立了些功勋,可也正如婆母所讲,陆临之向来就只喜欢过一份逍遥自在的日子,从未想过和他争抢什么,他怎能忍心布下如此狠心残忍的局。 再想到方才陆临之那副样子,她心里也忍不住的心疼。 ------------ 第252章:托付 陆临之一时半会怕是也醒不来,叫婆母见到恐怕只会更加担心。 傅归云抚着她手背,不停安抚道:“母后顾着凤体要紧,忠王已经顺利回到了漓阳,他一路辛苦,臣媳已让他回去歇着了,待刘御医为母后看过病之后,咱们就召忠王入宫。” 说完,连忙吩咐书颜去将薛神医留下的药取来。 叶知澜此时早已心如死灰,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陆临之。 泪眼迷离的抓住傅归云的手,一直摇头,脸上已然看不到了半点血色。 傅归云瞧着心疼,眼睁睁看着她身体下方鲜血不断从床上滴落下来,却又束手无策,只得一遍遍苦劝:“那母后等刘御医前来诊治后,臣媳就陪着您一起去探望忠王。” 听此,叶知澜才浅浅的颔首。 屏退了所有人,独留下傅归云一人,叶知澜缓缓开口道:“是母后当初一意孤行,害了你,母后不该让你嫁入陆家。” “母后莫要说这样的话。” 傅归云哽咽着摇头道:“能得父皇、母后如此庇护抬爱,儿媳知足。” “可那孽障终究是没能迷途知返。” 叶知澜不愿再为那孽障流一滴泪,这个时候反而是笑了起来:“母后能有你这样懂事的儿媳,不论是你父皇还是母后,都是真真的高兴。” 她道:“云儿,那孽障做下如此泯灭人性之事,早已猪狗不如,他能狠心杀他父皇,母后实在担心你的安危,你若不愿再回到他身边,就留在漓阳城,母后和你父皇都已做了布置,陆炳是你父皇身边最信赖之人,由他亲自护灵回来,想来你父皇和我是想到一块去了。” “卿辰、卿羽都是好孩子,你教导有方,你可保扶着辰儿安安心心留在江左过日子,母后先前让你去花邑城,你一直没肯去,母后怕是不能再陪你去了,你若依从母后的意思,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前往花邑城。” “那里是咱们叶家的秘密,便是你叶家舅父也不知晓,花邑城过去,沿江而下,六座城池皆是险峻之地,赋税、钱粮从不受历代朝廷节制,如今有你曾家舅父提兵驻守南境,那边又紧临着临之的封地,你入花邑城有自己的私军,那孽障不敢乱来。” 她声音有些微弱,可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生怕因自己含糊不清让儿媳漏听了一个字。 傅归云心里既感动又心酸,哭得梨花带雨一般。 婆母和公爹能这般为她这个做儿媳的打算,只怕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先前她一直催促着自己去花邑城看看,本以为她只是让自己去散散心,没想到用意竟是如此之深。 “母后先别说话了。” 傅归云忍着眼中的酸涩,柔声苦劝:“您先养好了病,不管留在漓阳也好,还是前往花邑城也罢,臣媳陪着母后一道前往。” 叶知澜抿唇轻摇着头:“好孩子,有许多话我必须要和你说啊。” “你为母后做这许多事母后都清楚你的心意,母后也不断告诫自己,要争气些,不能辜负了你和大家伙的苦心,可……”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口,傅归云却清楚得很。 公爹驾崩对她打击本就很大,如果只是因为此事,或许她还能够为了自己为了大宁坚强的支撑下去。 可偏偏公爹是被太子所杀,万箭穿心而死,这无疑是击溃了她最后一道防线,怕是再坚强的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母后虽不愿意看到你父皇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宁就这样毁于一旦,可母后不得不为你们多做些打算,许多事我已经交代过姜嬷嬷,待我走后,她会将我交代的事情一一交付于你。” 叶知澜努力的将心里藏着的话娓娓道与傅归云。 “云儿,你是母后见过的最聪慧的孩子,母后将你当作亲生的女儿一样看待,卿辰、卿羽,先前我和你父皇待他们一直存有偏见,没让他们堂堂正正的留在王府,你能不计较他们是那贱人所出,这是你的胸襟,如今他们处处敬仰着你,同你亲近,这是你自己求来的福分。” “母后安排这么多,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临之,只希望你往后能够设法护他安危。” 傅归云不停点头:“臣媳都记下了,臣媳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定不会叫忠王再受到迫害。” “有你这番话母后就放心了。” 泪珠顺着那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叶知澜欣慰的笑了笑。 可想到杜九娘,她瞳孔又变得异常的幽深复杂,似是充满了愠色。 “那孽障一直将杜九娘视为心中挚爱,怕是到如今仍对你父皇杀那贱人存有埋怨,我一直怀疑那贱人是当初惠帝安插到江左,故意扰乱咱们陆家的,只是苦寻多年,还未寻到可靠的证据。” “云儿,这事母后听花邑城城主叶安提及了些眉目,你若实在担心那孽障对你和两个孩子不利,可设法寻到惠帝当初身边那秉笔太监胡安,他定是知晓杜九娘的底细,查清楚这事,那孽障的性子我了解,对我尚存有几分母子情义,又向来自负,我留下的遗诏或许能帮到你和临之。” 轻声叹了口气,她接着道:“再不济,至少也能让楚家那贱婢失势,那孽障将楚家的贱婢护得那样紧,如今没了我与你父皇的牵制,只怕是要为所欲为。” 傅归云也隐隐意识到陆临初变成如今这般心狠毒辣,不识大体,和楚怀夕脱不开干系。 先前她就怀疑府里许多事都是这人在暗中挑拨,只可惜这人太会韬光养晦,善于藏拙,寻不出她什么把柄来。 “母后放心,臣媳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回完这话,书颜已将那两粒丹药取了来。 陆卿辰、陆卿羽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到每日陪伴她们的皇祖母浑身布满血迹,心疼的连忙跑了过去。 “皇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在门口,陆卿辰就已经听到了皇祖母所说的话,他恨自己有个这样的父亲和生母。 踩着地上的血迹,他攥着叶知澜胳膊,歇斯底里的哭喊道:“皇祖母,您一定不能有事,孙儿和妹妹还等着您陪我们呢。” 陆卿羽也不停抹着泪,在她跟前一个劲的点头,只希望皇祖母可以快些好转起来。 ------------ 第253章:监视 “好孩子。” 叶知澜泪眼朦胧的扭过头,浅浅打量着两个小家伙,心中绞痛不已。 她与陛下子嗣本就单薄,唯一活下来的这对兄弟如今还闹到这般田地。 不管自己有多恨那贱人,她都不希望这两个小家伙再受到牵连。 颤颤巍巍的伸过去去,抚着陆卿羽的头顶,叶知澜极为痛心的说道:“你们父亲疯了,回到他身边怕是有人更加容不下你们,辰儿,你是祖母的长孙,你要照顾好妹妹,保护好你们的母亲,肩负起兴旺大宁的重任,不要让你祖父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孙儿会的,孙儿都记下了。” 陆卿辰哭着不停点头:“孙儿一定不会让妹妹和母亲受到伤害的。” “好孩子。” 叶知澜欣慰不已。 陆卿羽抹着泪,忙不迭将书颜手中的药拿过来,递到叶知澜手上,焦急的用眼神不停示意。 叶知澜将药接到手上小心翼翼的捏着,强抿出一抹笑意:“羽儿都这么大了,还没听你唤过祖母呀。” 陆卿羽哭的更加厉害,她很想唤出那声祖母,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好似都难以开口。 “不着急,不着急。” 叶知澜安慰道:“羽儿早晚都会和哥哥一样。” 这时,程奎已将刘御医请了过来,一群御医看着屋内的情形,顿时傻了眼,面色变得无比的凝重。 傅归云忙让书颜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容刘御医上前查看病情。 刘御医从头彻尾,整张脸都如一潭死水,傅归云看出不妙,在屋内并未多言,只到外面去静静守候,由嬷嬷和御医们替她处理身上的脏污和伤口。 “母亲,祖母她不会有事的对吗?” 陆卿辰仰望着傅归云,满眼期待的问道。 看着两个小家伙,傅归云“嗯”了一声,连忙问程奎:“可打探到忠王眼下是否清醒过来?” “陆彦将军带人将忠王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就连宫外也驻扎了大批军士,小奴差人出宫被拦下了。” 程奎悻悻道:“陆彦将军说了,忠王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带入宫里,还说眼下漓阳城形势混乱复杂,太子妃和皇后的安危最为重要,切莫随意出宫。” 傅归云听得脸色一沉,这货真是越发大胆了。 他将城里弄得剑拔弩张,稍有不慎就会激起兵变。 难道他就没想过此事。 婆母为着她考虑,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前往花邑城,可漓阳数十万百姓的安危又如何是好。 江北的威压已经够江左头疼了,要是漓阳城再陷入大乱,即便是去了花邑城,她心里也难以安生。 陆临初这次究竟又想干什么? 陆彦是他的心腹,能征善战,他不将此人留在前线抗敌,却调回来防着陆临之,这实在叫人看不懂。难道对他自己亲弟弟的猜忌,竟比防患阿尔赫铁骑之祸还要重要。 想到此,她冷声对程奎吩咐道:“你去将陆彦叫来。” 程奎应声而去,两个小家伙紧紧抓着她裙摆,仍在不停往里张望。 看着刘御医惴惴不安的走了出来,傅归云忙对陆卿辰叮嘱道:“辰儿,你和妹妹先随书颜回宫,待皇祖母好些了我再吩咐书颜带你们过来。” 陆卿辰却不停摇头:“母亲,儿臣想等着皇祖母。” 他心里知道皇祖母怕是没几日活头了,现在只想好好守在皇祖母跟前。 傅归云暗暗睨了眼刘御医,见他黑着脸直摇头,心里已然清楚了大概,只得蹲下身来,先安抚两个小的:“皇祖母眼下凤体欠安,你们在这里只会打搅到她休息。” 想了想,她又道:“听话,等到皇祖母好转了,我立马差人唤你们过来。” 陆卿羽揉着红肿的眼睛,扯了扯陆卿辰衣裳,他这才跪到地上,恭敬的磕了几个头:“儿臣回宫为皇祖母祈福,皇祖母一定要福寿绵长。” 书颜看得心里一酸,连忙拉着兄妹二人离开了长春宫。 刘御医见状,缓缓跪下身去,沉声道:“臣无能,皇后的旧迹发作,子门破裂,血水虽已止住,恐难修复,皇后……” 话到此处,他顿时噎住,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傅归云眼角酸涩得紧绷着,看了眼屋内,婆母已经强行坐起身来,姜嬷嬷、孔嬷嬷正在抽泣着替她整理服饰,那张脸完全看不到半点血色。 握了握手里还剩下的一粒丹药,她将瓷瓶交到尤典手上:“传本宫口令,请刘御医立刻前往忠王府邸送药,无论如何也要让忠王尽快醒来。” 这个时候,她只能设法让婆母能在最后的时刻见陆临之最后一面。 哪知她话才刚落,陆彦就带着几名军士走了过来。 “太子有令,迁都前,忠王不得接触宫中任何女眷,皇后、太子妃更不可私下召见忠王。” 陆彦拱手道:“还请太子妃不要为难末将,末将让忠王扶灵入宫已是违背了太子军令。” “混账。” 傅归云骂道:“你已让大军将整个漓阳城团团围住,整个忠王府邸乃至整个皇宫连只苍蝇都在你监视之下,你还要担心什么?” 陆彦饶有深意的瞥了眼墙角边跪着的陆炳:“他护驾不力,害陛下被陈霖射伤,本该畏罪自裁,却擅自领陛下亲卫回漓阳,臣弟实在担心叔父会在皇后和太子妃面前挑唆是非。” 陆炳气得不停哼笑:“陆彦,你倒真是忠心耿耿啊,老朽一生忠于陛下,忠于陆家,所言所行,皆对得住陛下,对得住大宁。” 话落,朝着傅归云和长春宫宫内方向重重叩首:“臣奉诏南归,不负大行皇帝遗命,护送陛下英灵返回故地,臣追随陛下一生,今日愿随陛下而去。” 从身旁护卫手里拔过佩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淋漓的鲜血在风中溅起。 “炳叔。” 傅归云急得上前去将人搀扶住。 “臣不负陛下。” 他脖颈间血流如注,双眸努力眨闪着,凑到傅归云跟前,小声道:“陛……陛下遗旨,让……让太子妃扶皇长孙护佑大宁。” ------------ 第254章:仰望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滴落下来,傅归云无声的点了点头。 她心知公爹将陆柄调回漓阳的用意,陆柄代表着陆家所有老一辈的意志,定是想让他回来助自己维系漓阳城的大局。 只怕陆临初并不会让他平安活下去,不将陆家这位功勋元老活活逼死,他岂肯罢休。 也果如她所料,陆柄刚咽气,陆彦就立即吩咐手底下军士前来陆柄身上搜身。 直到没搜出任何东西,陆彦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仍是充满警惕的注视着傅归云,他肃声提醒道:“太子妃,这人居心叵测,他方才不知和你说了什么话,但不管说什么太子妃可千万不能听。” “太子在前线没有一日不思念着太子妃,盼着与你团聚,只盼太子妃早日料理完陛下后事,前去与太子相聚。” 望着已经气绝的陆柄,傅归云不停苦笑。 缓缓直起身来,她走到陆彦跟前,厉声道:“你如今已得偿所愿逼死了自己的叔父,可要继续逼死皇后和忠王?” 将那装着丹药的瓷瓶举到他跟前,陆彦微微笑了笑:“臣不敢。” 虽然不清楚陆柄是否带了陛下遗旨回来,但这人终究是死了,陆家的老辈们再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太子弑父一事也不会再让皇后和太子妃得知。 这样想着,他立即对麾下军士吩咐道:“尊太子妃口令,为忠王送药。” 待得尤典领着刘御医离去,傅归云听着宫内隐隐约约的啼哭声,又道:“立即准备凤撵,护皇后前往忠王府邸探望。” 陆彦一听当即皱眉,下跪阻拦:“太子妃,恳请你莫再为难末将,末将方才已传了太子口令,迁都前,太子妃与皇后不得私见忠王。” “太子出征在外,那一身老毛病倒是一点没有改变。” 傅归云冷嗤道:“怎么,他是担心自己的母后领着儿媳去同忠王私通,还是他害怕做的那些泯灭人性的恶事叫人察觉?” “太子妃切莫冤枉太子。” 陆彦苦口婆心道:“太子忠君体国,与太子妃更是夫妻情深,他自不会猜忌太子妃和皇后,就是这个节骨眼上该谨慎些,臣弟只担心太子妃和皇后被奸人挑唆。” “谁是奸人?” 傅归云怒道:“是为大宁鞠躬尽瘁,数次舍身护国的忠王,还是被你逼死的柄叔?” 陆彦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傅归云愤怒的捡起地上的剑,直指陆彦:“你当真觉得本宫不敢杀你?” 陆彦心中有苦难言,立刻挺直了脖子:“臣弟尊太子令行事,倘若太子妃心有不满,臣愿以死为柄叔殉葬。”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叫傅归云全然拿他没有半点法子。 听着宫内姜嬷嬷、孔嬷嬷等人的哭声愈发悲戚,她果决的将剑架到自己脖颈间。 “你是太子心腹,本宫怎舍得杀你,倒是本宫如此为难你,才是罪该万死。” 陆彦吓得面色惨白,颤颤巍巍的赶忙相劝:“兄嫂切莫乱来,臣弟无意冒犯兄嫂,臣弟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妃名节着想,还请兄嫂不要自残千金之躯。” 傅归云目色一厉:“怎么,在你眼里,本宫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陆彦不停讨饶:“臣弟不敢。” “那就请你让开。” 傅归云怒斥:“你们将皇后逼得没了活路,难不成连她老人家最后的遗愿也要阻碍?”话落,将利剑往脖颈前抵得更近了些。 陆彦不敢再拦,忙不迭让军士们让开道路,由着长春宫的宫人们将皇后抬了出来。 默默跟在凤撵后面,看着皇后那张早已没了血色的脸,陆彦心里也止不住的一阵绞痛。 他何尝想将事情逼到这个份上,可他毕竟是太子的人,若不能替太子稳住漓阳形势,叫忠王和礼王趁机得势,大宁才会真正的大乱。 傅归云跟随在凤撵旁边,默默走着,时不时看向婆母,感受着她越发微弱的气息,惴惴不安的不停安慰道:“臣媳已让刘御医前往忠王府邸,母后定要坚持住,马上就能见到忠王。” 叶知澜朝她强抿出一抹浅笑,用力点了点头。 可当凤撵路过泰和殿时,看着已经搭起的灵堂,和正要入殓的大行皇帝,她却示意凤撵停了下来。 “陛......下。” 想着陆琛的音容笑貌,从少时相识,再到相知相爱,这几十年风风雨雨,她哽咽着轻唤了声,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似乎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 再想到不远处那座围满甲士的府邸,她抬起的手迟疑着又在空中停顿下来。 两个平生最放不下的人啊,一个没能送他最后一程,一个到死也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目光徘徊在灵堂与那座熟悉的府邸之间,想到瓮城那孽障的步步紧逼,叶知澜最终放弃了前往忠王府。 她不能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了临之,害他往后更加如履薄冰,处处遭人猜忌提防。 陆柄今日只见了自己,唯有带着陆柄告知的秘密永远留在长春宫,瓮城那位才会心安。 如此,他才会遵从他父皇的遗愿,给临之一条活路。 仰望着忠王府邸方向很久很久后,叶知澜恋恋不舍的将目光定定落向泰和殿前那黝黑的棺椁,双手一点一点垂落下去。 掌心僵直摊开的那一刻,一粒紫色的药丸径直掉落下来。 “皇后。” 姜嬷嬷泣不成声的接住那粒丹药,匍匐在凤撵跟前,撕心裂肺的喊道:“皇后薨逝了。” “母后。” 犹如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傅归云呆愣愣的望着婆母紧闭的双眼,再看向姜嬷嬷手里的药丸,已是满脸愠色。 姜嬷嬷哭着解释道:“皇后说忠王命苦,薛神医的药贵重,要将此丹药留给忠王。” 听到这边的哭喊声,叶知城和傅平领着大家都围拢了过来。 看到皇后惨白的面容,场上顿时哭作一团。 傅归云沉默的接过那粒丹药,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幽怨的目光渐渐转向陆彦,看向四处严阵以待的甲士。 ...... 青素将陆临之带回府邸后,将府医们纷纷叫了来。 可忠王绝食多日,再加之方才在灵前被太子妃那番刺激,牵动了往日的旧伤,整个人都已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瞧着府医们一个个束手无策的样子,青素只得吩咐小厮们去熬些参汤来,准备强行为他吊上些力气来。 用尽了办法,那参汤却是半点也喂不进陆临之的腹中。 百感交集之时,尤典领着刘御医急匆匆赶来。 ------------ 第255章:求生 “忠王妃,小奴奉太子妃口令,为忠王送药来了。” 尤典激动的请刘御医上前,两人合力把那粒丹药送入陆临之嘴里。 青素就呆呆的看着也不说话,心里却恨极了那个女人。 今日那人若是能够对忠王有半点的体恤和怜悯,他也不至于如此心灰意冷,更不至于像此时这样生无可恋。 看着青素冷着张脸,尤典心里明白她嫉恨太子妃,可太子妃心里的苦这女子又能理解几分。 太子妃本就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最重清誉,今日忠王没来由的说出那些话,若是叫太子得知,不仅连累太子妃,还会惹来江左的不宁。 “忠王妃,还请你快些替忠王准备准备,晚些时候,太子妃将陪着皇后前来探望殿下。” 尤典提醒道:“不管忠王与太子有何恩怨,总是不能再寒了皇后的心。” 青素心知忠王最是孝顺,皇后还病着,自不能叫她担忧,立刻差人前来为陆临之整理衣冠。 待得一切打理停当,陆临之嘴里的丹药已经完全融化进腹中,他也渐渐清醒过来。 知他心里必然仍是苦闷,青素赶忙将备好的一碗参汤递到他跟前,笑着道:“公子,太子妃亲自差人为你送了药来,晚些时候还会陪着皇后前来看你,公子快些喝碗参汤提提神吧,可别让皇后担心。” “是她命人为我送的药?” 迟疑着看向尤典,想到她方才那决绝的眼神,还有那些狠心的话,陆临之眼里尽是质疑。 她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不愿留在漓阳,还要阻止自己拿下漓阳。 “忠王乃国之倚柱,太子妃对殿下的病情甚是挂念,这丹药的确是太子妃差小奴送来的。” 尤典由衷宽慰道:“忠王无需生疑。” “国之倚柱?” 陆临之哼笑一声。 是啊,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大局,自然是担心自己暴死府中,害怕离人帮闹事,引起江左大乱。 可想到她会陪着母后一道入府心中的幽怨顿时又弱了下去。 也是自己多虑了,她这样一个聪慧的人,哪里需要自己处处替她操心,便是离开漓阳,回到太子身边,她也能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着暗暗冷笑了声。 自己如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敢去替她考虑未来。 她即将再度母仪天下,成为大宁的皇后,早已无需他的守护。 “国之倚柱”只怕已是她心中最好的评价了。 今日自己一气之下说了那些混账话,她还肯来见自己,陆临之心里已是无比的满足。 他得好好振作起来,不能让皇后再为自己挂心。 “快些准备准备。” 陆临之起身吩咐道:“漓阳府邸已许久不待客了,青素,你多安排些人再好好将院里打扫打扫,切莫让太子妃和皇后入府觉得不适。” 见他眼里重新有了光,心里也重新有了期盼,青素打心底里高兴,连忙应是。 尤典和刘御医默默瞧着,也不好搅扰了他的兴致。 可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宫里来人报信,陆临之正欲差人出门查看,府外梆子的敲击声一声一声传了进来,声声入耳。 众人静静凝听着,陆临之迟疑着问青素:“梆子敲了几声?”青素连着听了几遍,才敢答道:“四声。” 便在这时,有小厮满眼泪光的冲进来,脚步凝重的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启禀忠王殿下,皇后她薨了。” “皇后薨了?” 尤典和刘御医痛心的率先跪倒在地。 “皇……后。” 陆临之呆呆的抬头望向宫里的那片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他的心像是被彻底撕裂了一般,用尽力气想要去拼凑,可他越是努力说服自己,那颗坚硬的心却破碎得更加迅速。 看着他神色平平,面无波澜的样子,青素愈发的感觉不妙。 短短一月不到,公子痛失双亲,被太子逼入绝境,连那心心念念的那人也已同他渐行渐远,这样的打击如何承受的住。 “公子。” 她小心翼翼的唤了声。 “我没事。” 陆临之僵硬的唇角强行扯动着:“青素,你要设法将离人帮的兄弟们都带回大澧封地去,这两年他们跟随我南征北战,死伤无数,不能再叫任何人有闪失。” “公子。” 他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青素心急如焚:“离人帮上下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她话未说完,陆临之立即抬手:“陆家军同样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也非贪生怕死的。” 心中热浪翻滚着,浑身的伤口一阵一阵的撕扯着心肺,强烈的窒息感叫他已然喘不过气来。 知她放心不下自己,陆临之仍在自顾自宽慰:“我没事,陛下命我驻守漓阳,为陛下,为皇后修建陵寝,这是耽误不得的大事,他们夫妇为守护南境蹉跎一生,我希望可以为他们挑选一处风水极佳之地,好让他们长眠。” 他急匆匆就要出门,可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强提起来的那口力气被内心压抑的愤怒和悲痛消磨着,最终没能迈出府门,眼前一黑,淋漓的鲜血浸泡着嘴角各处,猛的倒了下去。 “公子。” “忠王。” 青素和所有人急着连忙迎了上去。 将人抬进寝房内,刘御医替他把脉,检查伤势,看着浑身的创伤,还有好几处箭伤尚未愈合又重新渗出血来。 他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忠王殿下这些年为江左的稳定承受了太多,这满身的伤本就需要好生调养,却在此时连着遭遇打击,便是外伤能愈合,内心的创伤也很难医治,这次怕是够呛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青素斥道:“他身子一向健朗,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这次不过是受了点小小的打击,刘御医怎能说出如此危言耸听的话。” “忠王妃,再铁骨铮铮的男儿也并非铜墙铁壁呀,人食五谷杂粮,都是肉眼凡胎,哪能不受病痛折磨。” 刘御医指着胸前几处箭伤:“殿下这人向来喜欢隐忍,受了再重的伤也都独自承受着,别人看他总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可老臣与皇后知晓得最是清楚啊。” “漓阳城那场保卫战,大家都觉得他跟个没事人一样,可殿下受的伤好几处都是致命伤啊,这一年不到,又添了好几处箭伤,殿下他也只是个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儿,哪里能承受得住这许多的磨难。” 想着他平日里一直温润如玉的样子,青素哭得稀里哗啦的。 “老臣定会尽力为殿下医治,这次能不能挺过来全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刘御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先和尤典回去复命。 青素回想着刘御医的话,思来想去,如今能让公子重新找回求生意念的恐怕也只有那人了。 ------------ 第256章:送画 刚安排好治丧的事,傅归云领着陆卿辰、陆卿羽一起到得太和殿里,吩咐了叶知城同傅平协助着陆卿辰打理灵前事宜。 尤典领着刘御医回来时,看着刘御医凝重的脸色,傅归云就察觉到有些不妙。 将二人叫到清净处,连忙询问:“忠王怎么样了?” 刘御医叹了口气:“只怕……” 傅归云如今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就有些发慌,连忙拦住了他:“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也要医治好忠王。” 虽然陆临之今日说那些话有些偏激,可得知真相后,傅归云大抵是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想来他已经怀疑公爹是死于陆临初之手,担心自己前往翁城会有危险,所以才想让自己留在漓阳。 可他既是一番好心,为何要用那样的语气说出?弄得好像对自己存了不少怨念,仿佛自己欠了他不少恩情似的。 傅归云生气的点也在此处。 她心里忧伤无比,交代完了刘御医后,被姜嬷嬷和清露搀扶着先回了储贤宫去。 姜嬷嬷命人将皇后立下的所有遗嘱都送了过来,其中大多数是关于她嫁妆的清单,除去一些尚未交给傅归云的庄子铺子外,还有大约六千万两的遗产藏于花邑城内,尽数托付给了她。 看着每一项遗嘱上,婆母的用心叮嘱,细到去了花邑城,该如何调用支配六城里的叶家奴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再想到她活着时那般宽厚慈祥的模样,傅归云眼角止不住的又是一阵酸涩。 她默默捏着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便见姜嬷嬷把最后一道遗诏递了上来。 “皇后说,她薨逝后,太子登基若追封杜九娘,更有甚者,违背先帝旨意,敢册封楚怀夕,不可到她灵前祭拜,更不得以他名义为皇后追封谥号,皇后灵位不与此二人供奉祖庙。” 姜嬷嬷跪地祈求道:“还请太子妃立刻将皇后此诏送往翁城,并昭告宗亲。” 傅归云心知这道遗诏正是婆母掣肘楚怀夕的,但毕竟杜九娘是卿辰、卿羽生母,绝不能因此事叫两个小家伙心中生出嫉恨。 唯有彻底查清楚杜九娘的底细,方能让两个孩子释怀。 “姜嬷嬷,你去告诉陆彦,让他请叶安领花邑城死士入漓阳,一道防御离人帮。” 眼下离人帮集结在漓阳城,不仅对陆临之毫无助益,只会加剧陆临初的猜忌。 想要保全陆临之,最好的法子,就是调离人帮回封地,她也尽快前往翁城。 让这样一个不孝不仁之人坐拥天下,迟早要倾覆大宁的江山。 只是陆临初如今大权在握,又收服了陆临风和陈霖,只怕攻破大燕指日可待。 若不能尽快安顿好陆临之,逆转形势,待他回师漓阳,陆临之和离人帮怕是都将覆灭。 想到此,她继续对姜嬷嬷叮嘱道:“倘若陆彦不肯,那你就告诉他,本宫愿意助他调离人帮回忠王封地,但条件只有一个,待本宫和皇长孙北行后,由花邑城城主叶安监守漓阳。” 姜嬷嬷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子妃这是想了个折衷的法子,虽是将忠王留在漓阳,可监视忠王的人却换成了太子妃自己的人,这对于眼下剑拔弩张的形势再有利不过了。 而傅归云调叶安来漓阳自然还有别的用意,她凑到姜嬷嬷耳边小声嘀咕道:“母后的遗旨暂不可送往前线,待叶城主入城后,嬷嬷告诉他,让他务必尽快寻到胡安的下落,到时再做定夺。” “是。” 姜嬷嬷应声而去。 傅归云思来想去片刻,总觉得婆母知道公爹驾崩这事有些蹊跷,她又唤来程奎,询问道:“这些日子,皇后寝宫过来的除了叶家舅父还有谁常来探望?”程奎想了想:“倒是没有别的人,就是皇后身边的瑾儿前几日多了句嘴,说叶家主近来入长春宫好似比往常勤了许多。” “瑾儿?” 傅归云虽常来长春宫,但对这人印象并不深刻。 不过婆母跟前使唤的人几乎都是她自己的陪嫁女使,即便是打杂的也是心腹,并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仔细回味着那句话,她忽然有所警觉:“母后心细如发,我让你日日过来守着已让她心中有所疑虑,叶家舅父往常鲜少在漓阳,这段日子常来宫里走动,若没有人别有用心的提及此事,母后或许不会多疑,瑾儿这句话无疑让母后疑心更重了。” 话落,她立即吩咐道:“你去好好查查,瑾儿这些年和陆家谁走得更加亲近些。” 逼死婆母,加剧陆临初、陆临之之间的矛盾最受益的只有大房,她心底已然察觉到这事和大房脱不开干系。 果然,程奎前去暗查一番,查到的讯息和她所料大致一样:“瑾儿早年间触怒过礼王,不过礼王并未迁怒她,反而是大度的向皇后保全了这贱婢,依小奴对礼王的了解,他并不是个体恤下人,懂得怜香惜玉的仁善主子。” “那就不奇怪了。” 傅归云颔首道:“礼王这人,母后生前就时常提及,他野心勃勃,只怕就盼着太子和忠王争得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程奎问道:“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莫要打草惊蛇。” 傅归云吩咐道:“大宁有今日局面实属不易,既然他想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姑且让他存有这个奢念,先哄着他替大宁平定江北,之后咱们再慢慢清算旧账。” 两人刚将事情议定,童嬷嬷就进来禀道:“太子妃,礼王妃前来吊唁,想要面见您。” “宣。” 傅归云到茶几边落座后,就见崔颖被领了进来。 一年不见,她整个人似乎清瘦了不少,愁眉苦脸的,看傅归云的眼神明显藏着些敌意。 傅归云虽已洞悉一切,仍不动声色的柔声询问:“礼王妃这一年在九荣城过得可好?” “托嫂嫂的福,小妹过得很好。” 崔颖皮笑肉不笑的直接到她旁边落座下来,这一幕叫众人看得皆是一愣。 往日她可不敢如此不恭啊。 傅归云眨了眨眼:“看来礼王妃对本宫将你召来漓阳很是不满?” “岂敢。” 崔颖扯嘴道:“陛下是妾身义父,臣女蒙受天恩,方有今日之福分,前来为义父吊唁不是理所应当的?” 淡淡笑了笑,她从余嬷嬷手里取过一个包裹递了上来:“正好,小妹今日过来还为嫂嫂备了礼物,还请嫂嫂过目。” 傅归云接过包裹,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卷着一幅水墨画,而画像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何意?” 傅归云蹙眉:“礼王妃无端描本宫画像作甚?” “小妹哪有此才情?” 崔颖冷声道:“太子妃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画像是谁画的你心里没点数?” ------------ 第257章:偿还 浓浓的醋意早已挥洒在整座储贤宫,傅归云向来一点就透,看着崔颖那幽怨的眼神,就已猜到了端倪。 倒是没想到陆临风这人看似温文儒雅,心里却如此龌龊猥琐。 “所以礼王妃今日是到本宫跟前来揭发礼王,还是想求本宫替你做主?”,她试探着问道。 崔颖满是嘲讽的叹了口气:“小妹只是觉得太子妃当真好手段,勾得陆家子弟纷纷为你折腰,却还假装好心将小妹赐婚给礼王,当真是宽厚大度啊。” “如此说来,颖儿今日是冲着本宫来的?” 傅归云正愁着没法对陆临风下手,这不就有人送大礼来了。 “嫂嫂说得太严重了。” 崔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小妹只是在想,眼下忠王被太子猜忌,听说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太子妃即将前往东邑,母仪天下,可最坚实的臂膀就这样折损了,往后在宫中的位置怕是摇摇欲坠啊。” 傅归云迎合着点了点头:“颖儿说的是啊,看来你有更好的法子助本宫坐稳皇后的位置。” “当然。” 崔颖拿回那幅画像:“漓阳城里谁人不知,太子对那楚家女很是钟爱,如今没了陛下和皇后约束,一旦楚家人被接回大宁,小妹要是再将这幅画像交给太子,皇后的宝座只怕会易主啊。” 傅归云轻抿着唇角:“可如此一来,礼王也会不保吧?” “所以小妹替太子妃想了个不仅无害还让太子妃受益的法子。” 崔颖饶有兴致的说:“忠王如今再难取信于太子,不如由太子妃出面,将大澧这块封地赐赏给礼王,由礼王驻守江左,即便那楚家女得势,我与礼王也会护着太子妃的。” 傅归云听得心里暗暗发笑。 这算盘倒是打得好,让陆临风和她前往大澧,不正好可以让崔颖助他拉拢江左各大世族,接下来就该是割据江南,再与大宁分庭抗礼了。 这人没将画像直接呈到太子面前,却交给自己,很显然不像是崔颖自己个儿的主意,怕是陆临风与她使的苦肉计,想威胁自己助他们夫妇成事。 这是将她当做傻子蒙骗了。 “颖儿想得真是周到,这笔交易听上去很不错。” 傅归云假装应道:“我答应你。” 崔颖料她也不会失信,毕竟想要制衡楚怀夕,还得靠强权。 只可惜陆临之如今再无翻身的可能,她唯有靠着礼王。 崔颖领着女使婆子们离去不久,姜嬷嬷就引着青素走了进来。 “启禀太子妃,陆彦已经答应迎叶城主领军来漓阳。” 瞥了眼一脸黑线的青素,她蹙眉道:“忠王妃也愿意答应撤离离人帮帮众回大澧。” 闻此,青素忽的跪了下来:“但我有一个请求,只要太子妃答应,我即刻撤离离人帮部众。” 傅归云颔首:“请讲。” 青素叩首道:“恳请太子妃能够前去见见忠王。” 傅归云眼眸微眯着,冷冷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前脚才走了一个谈条件的,后脚又来一个,她心里无比恼火:“本宫倒是纳闷了,忠王妃虽是江湖中人,但总归是个女人,忠王是你的夫君,这个时候你该好好陪在他身边,怎生求着本宫去见他?” 青素怒道:“因为他的心中重来就只有太子妃一人,就请太子妃可怜可怜他,去见一见他。”听到这话,程奎领着所有人迅速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太子妃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家公子可是与你有着一样的遭遇?” 青素道:“想必你该已经猜到,他默默陪伴着你,护着你,已经过了两世,自打前世云都城隍庙那一眼,他的心就全在你一人身上,宋家大难,他倾尽全力上下疏通,助你逃脱牢狱之灾,你入北国,他一路护送,助你母仪天下,权倾朝野。” “如今重来一世,他的一颗心仍扑在你身上,他这般尴尬的处境,却将能给的都给了太子妃,不遗余力的护了太子妃两世,从未想过索取太子妃半点怜惜之心,我不求太子妃能够还他一世,只恳请太子妃能够前去看看他,让他还能有活下去的意念,就这小小的要求,太子妃也不能答应吗?” 话到此处,青素已哭得撕心裂肺。 傅归云怔愣着,许久未说出话来。 “原来当初将那尊陶塑送到府上的竟是他?” 上次从瓮城返回漓阳,明明猜测到路上潜伏有刺客,却没能寻到半点踪迹,她也曾察觉到有人默默相护,甚至和前世在北境所遭遇的情形大抵一致,但她的确从没往陆临之身上想。 自打陆临之否认了藏在书房那尊陶塑的由来后,她便将此人彻底的排除在了自己的猜测中。 没想到他竟一直默默的守护着自己。 看着远处笼子里正唤着“太子妃吉祥”的阿年,回想着那年漓阳上空燃起的满城烟花,那颗不知宁静了多少年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起来。 这一刻,傅归云瞬间明白,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好心,不过是有人默默再替她负重前行。 她很欣慰却又很愤怒,欣慰的是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从来对她不离不弃。 可让她感到愤怒的是,这人为何会那么傻,喜欢独自承受着一切。 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去见他。 “你回去吧。” 收拢思绪,傅归云语气淡淡的说道:“陆彦已经答应叶安入漓阳,忠王暂无性命之忧。” “可公子眼下尚在昏迷......” “回去。”,傅归云目色渐冷。 青素失望至极,没想到他甘之如饴守护了两世的女人竟然如此自私,只想着顾惜自己的羽毛。 她若愿意去看他一眼,便是倾尽离人帮所有力量,自己也在所不辞啊。 但这女人竟连半点抗争的勇气都没有,她不明白陛下和皇后为何会将整个叶陆两家的一切都托付给了她。 目送着青素悻悻的离开,傅归云在心中又盘算了许久,才命人将尤典唤来。 将那幅画像递到他手上,傅归云沉声吩咐道:“尤管事,本宫想让你替我办一件事,本宫希望你前往翁城,将这幅画像交到太子手上。” 尤典知道那是何物,一脸惶恐的跪倒在地:“太子妃,小奴虽是个没根的,可小奴也懂得知恩图报,便是太子再猜忌您,小奴也不会出卖太子妃求荣华富贵。” “本宫知你忠心。” 傅归云轻拍了拍他肩膀:“这份富贵你受得住,不会有大碍,你放心去吧。” 说完,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尤典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之后欣然离去。 回想着陆临之这两世为自己为陆家所做的一切,傅归云已然下定了决心。 他如此顷心相付,自己便是豁出性命也该还他一世。 既然陆临风和崔颖送上门来,那索性就让他和陆临初斗去吧,正好让陆临初收复江北后可以将心思分散些,给陆临之喘息的机会。 ------------ 第258章:朕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年节刚过,大宁前线各处藩王就收到新君下达的旨意,准备全力攻伐大燕。 陆临初让人散出消息,让整个大宁军都觉得先帝之死只是因为陈霖那一箭引发旧疾,不治而亡,却又并无追究陈霖的意思,反而又给他加封封地,宽慰他的心。 陈霖既愧疚又感动,自领锦阳城二十五万大军为先锋,准备与阿尔赫五十万铁骑决战于舒城,以死报答陆家父子的恩情。 而宋唯昭自打和谈失败后,被救回大营,一直昏迷不醒,纳兰逸清得知陆琛驾崩的消息后,也决意迅速灭掉大宁,诛杀陆临初和傅归云夫妇,为燕帝复仇。 首当其冲的便是先要灭掉锦阳王,叫陆家军在江北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仇恨的怒火使得本就彪悍的阿尔赫铁骑更加勇猛,半月不到便将陈霖的大军打退回王都,围困入了锦阳城。 陆临初背信弃义,没有及时派出援军,和陈霖一道全线出击,还撤走了压阵的水军,使得陈霖原来的作战计划受阻,二十万大军硬生生成了一支孤军。 眼看着城中没了粮草,陈霖只得选择背水一战,命大军打开城门,放百姓逃生,决意和纳兰逸清的五十万大军殊死一搏。 锦阳形势危在旦夕,陆临初提领三十五万陆家军坐镇暨州港,却只命人严密监视舒城的动向,毫无发兵增援的意思。 日日听着锦阳王大军和阿尔赫铁骑厮杀得异常惨烈的消息,陆临雪急得催促道:“陛下,锦阳王麾下虽有二十五万大军,可毕竟不是精锐之师,如何抵得住阿尔赫人两倍于他的虎狼之师,我们若不快些增援过去,一旦舒城,锦阳城沦陷,咱们想要过江绝非容易之事了。” “朕就是要用锦阳王这支军队彻底拖住阿尔赫铁骑。” 陆临初阴冷一笑:“你们想想,一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却硬生生和凶猛的阿尔赫虎狼之师鏖战了快一月的时间,早已磨练成了一支顽强的精锐之师。” 陆临风已然看穿新帝的心思,他是想来个一箭双雕,用陈霖这支大军同阿尔赫铁骑互相损耗,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点他倒是赞同新帝的想法。 “这锦阳王毕竟是忠王招降的,只怕心中格外感激忠王,他又害死了先帝,这一战是他将功赎罪之战,他是该多替陛下分担些。” 陆临风笑着安慰陆临雪:“昭阳,你可不能存有妇人之仁,你看那江北,仅用陈霖二十五万人就彻底拖住了纳兰逸清五十万大军,待他们精疲力竭之时,我们再杀将过去,实在是轻易而举之事。” 恰在这时,有信使来了船上,将一封奏报递到了陆临初手上。 他打开来看,脸上笑意顿无,整个人险些昏厥过去。 “陛下,你怎么了?” 陆临雪连忙吩咐陆辉将他搀扶进船舱。 陆临初握着奏报,失声痛哭道:“母后薨逝了。” 他这一生自诩不亏欠任何人,唯独觉得对不住她。 “太后……婶婶,她薨逝了?” 陆临雪身子一软也脸色惨白的跪倒在地。 陆临风脸色沉了沉,却道:“陛下,先帝刚刚驾崩月余,太后又紧跟着薨逝,只怕江左会有变,皇后难以应对,得尽快攻破大燕,好回防漓阳城,以免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作乱。” 他这话不用想都知道所指何人,陆临雪怒道:“王兄胡说八道什么,忠王对大宁忠心耿耿,他绝不会有异心。” 说着,立即看向陆临初,劝道:“陛下让陆彦领五万大军回师漓阳,已弄得整个江左剑拔弩张,此时绝不可再猜忌忠王。” 陆临初还在因为母后的离世伤心不已,哪有什么心思去想军情。回想着母后这几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愧疚。 “归云不是将薛神医请到了府上,母后怎会走的如此突然?”,他问那信使。 “陛下,太后凤体本就有损,全仗皇后这两年精心照料,骤闻先帝驾崩的噩耗,他们夫妻情深,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陆临雪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便是太后凤体无恙,她怕是也会追随先帝而去呀。” 这话倒是提醒了陆临初,的确,要是没有皇后的精心照料,母后怕是早已熬不过前年寒冬。 “归云,对,归云一个人苦撑着漓阳城,何等艰辛,朕不能自暴自弃,朕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陆临初急声道:“快,立刻出兵,营救舒城、锦阳城,朕命陆家军上下全力痛击大燕军,十日内务必全歼阿尔赫铁骑,若有怯战者,格杀勿论。” 众人纷纷领命。 …… 锦阳城王府内,陈霖双眼布满血丝,紧拄着早已砍出缺口的佩剑,死死盯着远处。 郡守和长史纷纷急着劝道:“锦阳王还是快些突围出去吧,陛下怕是已经放弃我等。” “退,往哪里退?” 陈霖怒道:“本王受先帝重恩,得忠王帮扶,才有了这栖身之地,难道你们想陷本王于不义,让忠王蒙羞?” 他早已打听到忠王眼下正受猜忌,倘若自己再做出变节之事,只会给新帝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增加问罪他的理由。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人生最难得的事便是得一知己。” 陈霖握紧佩剑,大义凛然道:“本王曾受困于锦阳,前路迷茫,如同丧家之犬,处处饱受猜忌,忠王不但为本王寻回姑母一家遗骨,还为本王求得生路,今日本王愿战死,偿还先帝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之恩,再报忠王不避箭雨冒死指点迷津之情。” 话落,毅然决然起身,带领麾下所有将士出府准备与纳兰逸清决战。 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纳兰逸清看到陈霖,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命所有铁骑奋力冲锋。 两边人马在锦阳城杀得昏天暗地,正当战场陷入胶着之势时,陆临初命陆临风、陆临雪、陆辉分三路大军将阿尔赫铁骑团团围住。 激战三日,纳兰逸清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带领五千残兵逃回营地,带着宋唯昭一家老小仓惶逃回云都。 陆临风请求率军继续追赶时,尤典领着傅家子弟一道来到了前线。 安静的营帐内,尤典秘密将那幅画像交到了陆临初手上。 “陛下,那礼王妃实在无德,竟然要挟皇后,想让皇后请陛下赏赐大澧封地给礼王。” 尤典照着傅归云的嘱咐禀道:“皇后性子刚烈,怎甘心受此屈辱,宁可被陛下猜忌也要将实情告知陛下。” “礼王这混账东西。” 陆临初捏着那画像,怒斥道:“皇后最重清誉,她自不会与礼王有什么苟且之事,朕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难道谁别有用心的拿幅皇后画像出来,朕就会受人蛊惑?那这世间人人都能诬陷她。” 尤典听得一愣,陛下竟也有如此通透的时候? 那他怎会无端猜忌忠王? ------------ 第259章:礼王的算盘 “尤典,你回去告诉皇后,朕对她朝思暮想,只盼她能早些前来团聚。” 想到她为自己为陆家付出的一切,陆临初内心感动不已,由衷说道:“顺便告诉她,切莫胡思乱想,先前朕不过是因国事烦忧,对她多了些怨念,朕如今已大败阿尔赫铁骑,往后她便是整个大宁最尊贵的皇后。” 再次看向面前的画像,本已打算让陆临风、陆临雪追击纳兰逸清,如今想来,怕是不能再让这兄妹二人染指军中事务了。 “传朕旨意,加封傅琰为北征大元帅,领傅家子弟随锦阳王一道率军北上,剿灭大燕。” 将傅家子弟调来前线怕是让归云和傅家族人心生不满,这个时候自然得好好重用傅家的子弟。 暗暗捏紧拳头,陆临初紧蹙着眉,继续道:“迁都在即,礼王率军即刻返回封地,为北迁的臣民做好后勤保障,昭阳长公主替朕回漓阳迎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入京。” 见一切如皇后预期,尤典心里不由一喜。 瞧着新帝如今处处散发着阴柔之气,尤典心里虽然纳闷,但也没敢多问。 只是想到忠王,才小心翼翼的多问了句:“皇后担心陆彦将军和离人帮起了冲突,特命花邑城叶城主带领死士拱卫漓阳,如此让离人帮撤回了大澧,皇后请问陛下,如此是否稳妥?” “皇后行事朕向来是放心的。” 与她分别快一年的时光,陆临初哪舍得再猜忌她,生怕她向着自己那弟弟,不肯回来,连忙说道:“她将一切事情都做得很好,既然忠王受先帝遗诏驻守漓阳,修建陵寝,就由他去吧。” 如今自己手握百万雄兵,陆临之若是敢生出异心,百万雄师便是碾压也要让他粉身碎骨。 打定了主意,便吩咐尤典传旨去了。 得知皇帝撤换了北征大元帅,还要他回封地去,陆临风在军营内气得咬牙切齿。 陆临雪安慰道:“兄长能全身而退已是陛下宽宏大量,斯年和傅琰他们毕竟是皇后的堂弟,被陛下召来前线,总是要给他们些立功的机会。” “你如今倒是很向着傅家,昭阳,你与傅斯年可还没成亲呢。” 陆临风不满道:“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宽宏大量?眼下江北尚未彻底平定,他放本王返回封地不过是权宜之计,他迟早不会放过我们大房。” “事到如今王兄怎还事事埋怨陛下。” 陆临雪拧眉:“上次你置皇后、太后不顾,擅自前往陀越争夺玉玺,陛下和先帝都未怪罪,还将九荣城赐封于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九荣城那是本王自己赢来的。” 陆临风并不念这份情,但想到当初没有回去救那人,他心头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算起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过她了,那温婉模样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自己梦里。 他忍不住神色黯然的轻叹了声:“昭阳,你从漓阳出来时,皇后还好吗?” “王兄既然记挂着皇后,就该多替大宁和睦着想。” 陆临雪劝道:“如今她在漓阳维系大局多么不易,陛下又困在前线回不去,整个朝中可全靠皇后一人苦撑着。” 想了想,她又提醒道:“王嫂虽是王兄明媒正娶的,可她毕竟是陛下当初从大澧带回来的,王兄以往在府上那些癖好该收敛收敛,可别叫人拿着把柄。” “就凭她?也想拿捏你兄长我?” 陆临风哼笑一声:“你就放心吧,她不过一个落魄世家女,离了我礼王府她便什么也不是,岂敢违逆本王。” 想着与崔颖的谋划,陆临风不觉暗暗笑了笑。 虽说这次会叫那人受些委屈,但等到他得了这天下定会好好补偿她。 “归云,你等着本王,有朝一日本王定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这次的事情,你一定要原谅本王的苦衷。” 陆临风默默在心里感慨道。 虽然太后待他向来不差,可为了这天下,他不得不算计她老人家。 而那幅画像,既然已经被崔颖察觉,那也索性将计就计,顶多是叫陆临初对皇后多点猜忌。 一旦陆临初主动削藩,他便能名正言顺的与他较量一场,到时候得了这天下,他必会好好补偿对皇后的亏欠。 陆临雪也不知兄长如今心里再盘算什么,横竖该叮嘱的也叮嘱了,出门去,和等在外面的傅斯年准备一道回营。 “这次陛下让我和傅琰他们几个随锦阳王一道北上,换下了礼王和长公主,只怕礼王兄心中怨言颇深。” 傅斯年安慰道:“长公主要好好宽宽他的心才是。” 陆临雪主动牵住他的手,微微笑道:“你我即将是夫妻,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谁北上不都是为大宁效力,至于王兄,他这人向来喜欢争强好胜,你不必同他置喙。” 想着他即将踏上征途,陆临雪反而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阿尔赫人勇猛,纳兰公主又是个无比狡诈的,虽说已是秋后的蚂蚱,但你们此行还是得当心些。” “长公主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傅斯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此生能遇上长公主,是我前世求来的福分,我自然要好好珍惜上天赐予的良缘,早日凯旋归来与长公主团聚。” 两人亲密无间的往前走着,刚回到营中便遇上了楚怀夕领着一群小厮从翁城赶来。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楚怀夕便是淡淡一笑:“昭阳长公主和傅公子还真是郎情妾意啊,尚未成婚就如此缠绵悱恻的。” “那是自然,我与昭阳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天定的良缘,可不像有些人,好歹也是官宦之女,却不知礼义廉耻。” 傅斯年冷冷的睨了眼她:“楚姑娘不会以为先帝和太后走了,果真就能攀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陆临雪向来不屑于同这等阴险狡诈女子逞口舌之快,扯了扯傅斯年,道:“出征在即,还是快些回去收拾收拾行李。” 说完,便拉着他径直离去。 望着二人消失在视线里,楚怀夕暗暗捏了捏拳,大步流星的就入了陆临初的营房。 ------------ 第260章:追封 陆临初刚安排完北上的军事部署,就见楚怀夕闷闷不乐的走了进来。 “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看向楚怀夕,他蹙眉问道。 楚怀夕走到他跟前,紧紧贴到他怀里,声音软软道:“就是许久不见陛下,奴婢很是挂念陛下。” 陆临初下意识将人推开,刻意与她保持了些距离,肃声道:“怀夕,母后刚刚薨逝,朕没能赶回去奔丧已是不孝,眼下在前线可不能乱了礼法。” 说完,立刻对尤典吩咐:“去备好祭祀服丧的衣物,自明日起朕要为太后守丧。” 眼见着尤典离去,楚怀夕心中一阵悻悻,总觉得陛下自打与宋唯昭和谈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愿再亲近自己。 往常他待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是奴婢失礼,还请陛下责罚。”,她可怜兮兮的祈罪。 望着她那肤如凝脂一样的娇俏面庞,陆临初不忍的叹了口气:“怀夕,朕知晓你的心意。” 将她搂入怀中,他沉声道:“等打退了阿尔赫人,朕便设法替你迎回一家老小。” 楚怀夕心里高兴不已,但嘴上却装的很是担忧:“只怕皇后知晓会不高兴的,奴婢不想叫陛下和皇后生出闲隙。” “怎么会。” 陆临初安慰道:“归云向来宽厚,怎会计较此事,当年你一家本也只是无端受累,先帝不过是因为些旧事耿耿于怀,也无心牵累你们楚家。” 楚怀夕心知想要让自己和楚家得势,还得靠着故去那位,只有先让杜九娘名正言顺的入了陆家的祖庙,她才有出头的机会。 “要说杜姐姐,她也是命苦。” 楚怀夕道:“奴婢无意揭先帝和太后的短,就是杜姐姐好歹为陆家开枝散叶,为陛下诞下了皇长子和羽公主,陛下如今位及九五,可怜她还只能是个孤魂野鬼。” 话到此处,她经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奴婢可怜杜姐姐,真怕奴婢有朝一日会和她一样,过世了连个祭祀的香火都没有。” 这番话直击心灵,顿时说到了陆临初心坎里。 想到当初九娘为了自己受尽委屈,甘愿默默无闻的沦为外室,还为他诞下一双儿女,他心里就有说不尽的苦楚和心酸。 虽然那时年少轻狂,可九娘何尝不也只是个正值芳龄的妙龄少女。 她从不问他出生家世,也不问他姓甚名谁,只因为两人心有灵犀就可以互相不顾一切的走到一起。 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而自己终究是负了她,也难怪她会在父皇母后跟前那般造次。 他实在有太多地方对不住九娘。 “辰儿是未来的储君,朕是该给她个名分。” 陆临初语气凝重的说道:“朕要让九娘在泉下过得安稳。” 想到父皇、母后,他只在心里默默说道:“父皇,母后,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儿臣的苦衷,儿臣实在不忍九娘孤零零的成为孤魂野鬼。” 打定了主意,他立刻对宫人们吩咐:“拟旨,追封杜九娘为端仁皇后,迁其灵位入陆家祖祠,永享太庙。” 圣旨传出当日,江北军中的将领们就纷纷前来劝谏。 为首的乃陆临雪:“陛下,杜九娘绝不可追封谥号,如此置当今皇后于何地啊,皇后才是陛下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呀。” 这事连陆辉也难以容忍:“是啊,陛下,杜九娘虽是大皇子生母,可她终究只是外室所出,身份卑贱,追封皇后谥号,这不符合礼法也不符合情理。” 傅斯年当即跪下身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放肆。” 陆临初勃然大怒:“九娘当初如何沦为外室,别人不知道,你昭阳长公主和陆辉还不清楚?她既是辰儿生母,又如何担不起皇后的谥号?” “大皇子和羽公主既然已经过继到皇后名下,自该以当今皇后为尊,当今皇后也并非陛下续弦的妻子,她乃陛下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陛下追封一个外室,这叫皇后如何想?” 陆临雪驳斥道:“还请陛下看在皇后为大宁为陆家殚精竭虑这么多年的份上,收回成命。” 恰在这时,陆临风和陈霖也带领一众老将走了进来。 陆临初心里更加窝火,厉声吼道:“朕不过是追封一个谥号,尔等便要如此逼朕,可还有将朕当作一国之君?九娘她不过一个死人,于归云又有何影响?” “陛下,兹事体大啊。” 陆临风硬着头皮劝道:“倘若那杜九娘是个身世清楚的女子,对大宁对陆家倘若有半分功绩,臣等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她当初可是险些害了先帝,又让太后饱受了这么些年病痛折磨,陛下将她的灵位供奉入太庙,如何对得住先帝和太后英灵?” “礼王说的什么混账话。” 陆临初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祭祀不过是让辰儿、羽儿心里有个盼头,怎的又关乎先帝和太后了,都说盖棺定论,便是她果真犯下过什么罄竹难书的罪孽,那也只是生前之事,你们如何要对一个身世凄楚的死人苦苦相逼,叫她泉下不宁?” 陆临风也越听越愤怒:“并非臣等要与一个死人计较,臣倒想问问,究竟是何人如此蛊惑陛下,陛下常年在外征战,与皇后聚少离多,使得皇后子嗣艰难,她却任劳任怨的替陛下操持家业,辅佐朝政,使得陛下毫无后顾之忧。” “她如今都未行正式册封大礼,陛下就急着追封一个外室,让她将来如何与大皇子和羽公主相处,待得皇后百年之后,皇子皇子们又如何凭吊,究竟以谁为尊?皇后待大皇子和羽公主视如己出,这样的事情怕是大皇子将来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寒了他嫡母的心。” 郑重跪下身去,陆临风义正严辞道:“还请陛下顾念夫妻情分,顾念皇后操持陆家这些年的辛劳,收回成命。” 陆临初此刻的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 他不过是给一个死人追封谥号,竟然没一个人赞同,还扯出归云,他从未想过薄待归云,仍会将她捧在手心里,也会将她尊为一国之后,偏偏就没有人理解他的苦心。 他怒瞪了眼营帐里跪着的众人,怒气冲冲的直接奔出了营帐。 ------------ 第261章:密探陆临之 回到寝宫里,楚怀夕见他脸色很是不好,便猜到追封杜九娘一事定然不顺。 刚将一杯降火的雪梨水端到陆临初面前,便被他打翻在地。 见是楚怀夕,陆临初心疼的连忙道歉:“怀夕,朕并非针对你,只是这些个迂腐悍将不理解朕的苦心,不让朕追封九娘,朕有些生气。” “奴婢知道。” 楚怀夕道:“军中那些人不明白陛下和杜姐姐的情意,也怨不得他们。” 想了想,她忽然抿唇笑道:“要说这事也不难,等到皇后和大皇子、羽公主到了翁城,陛下可向皇后提一提,皇后这人向来宽厚懂礼,就算不看别的,便是可怜大皇子和羽公主也会愿意为陛下分忧的。” 陆临初叹了口气:“要说这事也的确是有损归云的尊贵,毕竟朕还未正式册封她,却先给九娘追封,对她有些不公。” “不过是个谥号罢了。” 楚怀夕笑道:“皇后就算再小气也不至于和一个死人计较,陛下你说对吧?” 陆临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楚怀夕接着道:“毕竟是大皇子和羽公主的生母,想来皇后也不希望她膝下一对儿女的生母总是被人诟病的。” 陆临初仔细斟酌后,还是决意先书信一封回去探探归云的口风。 毕竟正如陆临风所说,她这些年为陆家劳心费力的付出,数次险些陷入绝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陆家,更没有如今的大宁,自己自不能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再想到芳怡生下的那对龙凤胎,陆临初心中对她感激更深。 自打芳怡有孕以来,她们母子三人就全仗归云照料,从没让她,操心,若不是归云,只怕自己又要落得像父皇一样,子嗣凋零。 想到此,他却默默的放弃了试探的想法,决定暂时不追封了,只下旨叫陆临雪尽快回漓阳接一家老小前来团聚。 …… 冬去春来,随着大行皇帝和太后的丧事结束,漓阳城里又渐渐归于宁静。 离人帮撤回大澧,叶安带领花邑城死士入城后,陆彦的军队也几乎都撤到了城外驻扎。 没了那剑拔弩张的态势,让整个漓阳城的氛围都轻松了许多。 得知陆临初大败阿尔赫铁骑,全城百姓都沉浸入了一片欢呼之中。 傅归云清楚自己必须得早些北上,如此方能为陆临之多争取些喘息的时间。 可眼看着出发在即,忠王府上仍是不见半点消息,这叫她紧绷的心愈发不安了起来。 正月过完,才见刘御医匆匆前来禀报:“皇后,忠王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 “算上今日,他足足昏迷了一个半月,刘御医,你当真确定忠王这段日子都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傅归云总是觉得不对劲,有薛神医的神药,再加之陆临之身体底子本也不差,便是受了再重的打击,也不至于昏迷这么久。 “皇后,忠王殿下身体本就伤痕累累,此次又受挫这般严重,能醒过来已是不易。” 刘御医道:“他眼下浑身都无知觉,只怕是体内淤血过重,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床,只能瘫痪在床了。” 程奎在旁叹了口气,想着忠王那一身伤痕,更是忍不住的落泪:“皇后,你该了解忠王的苦,这年余来,那一场大仗不是他身先士卒,替大宁打下来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先帝、太后薨逝,更是叫他伤心得五内俱焚,小奴去探望时,殿下还是浑浑噩噩的,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傅归云思忖着点了点头,先屏退了刘御医。 瞧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程奎心里急切不已,小心翼翼的在旁提醒道:“皇后可要去看看忠王殿下?此次北上怕是很难再回漓阳了。” “小奎子,你对本宫和陛下也算忠心耿耿,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 娇嗔着看向程奎,傅归云冷声道:“难道你想陷本宫于不忠,陷忠王于不义?” 程奎也不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真的指责,可他毕竟是忠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让他从一个被人欺凌,默默无闻的小太监做到了陆家的管事,他敬佩皇后,可也不希望忠王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扑通跪倒在地,他由衷说道:“皇后,小奴不敢瞒您,小奴的确是同情忠王,感念他和太后对小奴的一路栽培,但小奴也绝不敢对皇后不敬,小奴只是盼着皇后去看看忠王,他这一生都在为陆家为大宁鞠躬尽瘁,不该被陛下如此猜忌啊。” 话到此处,他语声渐渐哽咽:“小奴虽未一直跟随在忠王身边,可小奴最是明白他心里的苦,当初太后和先帝决意将他抱出王府,他便注定不能成为王府的传承,担心惠帝算计,他日日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便是连自己钟爱的姑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别人的娘子……” “别说了。” 傅归云听得一阵心酸,程奎吓得一怔,连忙将头叩倒在地,只敢默默抽泣。 “小奎子,你既然知道你家主子眼下处境不妙,受到的待遇不公,你就更该多替他着想。” 傅归云劝道:“眼下漓阳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忠王府邸,太后到死也没敢踏出长春宫,难道她不想见自己儿子最后一面?她想啊,她比任何人都盼着可以守在忠王身边,她所做一切不都是为了保全忠王吗?” “可忠王已经没了父皇和母后,他如今唯一的寄托就只有皇后了。” 程奎道:“只怕忠王是看透了陛下的性子,担心皇后的安危,所以护灵回来那日,他才那般不理智,对皇后不敬,小奴担心皇后此一去,忠王不能明白你的苦心,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啊。”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傅归云。 陆临之性情实在复杂,他默默陪伴了自己两世,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倘若这人真想酝酿点什么大事,只怕果真会神不知鬼不觉。 可如今的形势对他完全不利,她实在担心这人会像护灵那日莽撞,让陆临初和所有人将视线都聚拢到他身上。 看来,临行前,的确是得见见他,确认他没有生出异心才行。 至少,眼下,他唯有选择隐忍。 ------------ 第262章:宫变 见终于说动了皇后,程奎欣喜得热泪盈眶:“请皇后放心,小奴来安排,小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会将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绝不会叫人察觉到什么。” 他办事,傅归云向来是放心的。 两人刚商议好对策,忽见姜嬷嬷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心急如焚的禀道:“皇后,大事不好了,忠王带人闯进宫来了,他控制了叶城主和花邑城的死士,眼下整个宫里都是忠王的人。” 傅归云一脸讶异:“离人帮不是撤回了大澧,他从何处调来的人马?” 话才刚落,就听陆临之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皇后未免也太小觑我离人帮了,没有本王允许,离人帮的势力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调离的。” 看着他与青素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傅归云目色一暗:“青素,你不该失信于本宫。” “皇后此言差矣,我并未失信。” 青素道:“我的确遵照约定,让符锐带领城中离人帮的势力退回大澧了,但江左境内处处都是离人帮的分舵,他们要靠着脚下这片土地生存,如何撤得走。” 傅归云听得有些愤怒。 望向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的男人,他一身黑衣裹身,整个人看上去虽然清瘦了许多,但月余不见,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容。 只是先前那张温润的模样似乎已经不在,骨子里透着一种媚骨天成的邪气。 “忠王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傅归云与他冷眼相对:“你这是在玩火**。” “怎么,事到如今,皇后还想袒护那衣冠禽兽?” 陆临之伸出修长的指节,轻轻托起她下巴,似笑非笑道:“可本王偏不许,今日本王便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想如何拿回你的一切?”,傅归云问他。 “他弑父杀君,逼死自己的父皇母后,本王如今自然是要让他完完整整的感受一遍这其中滋味。” 墨染的眸子静静凝视着她,陆临之轻轻抬手示意:“立刻将皇长子寻来,本王要助他在这漓阳城里登上九五之尊,与他父皇分庭抗礼。” “陆临之,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卑鄙。” 傅归云怒瞪着他:“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锦阳王势如破竹,与傅琰他们正率军北上剿灭大燕,昭阳长公主已带领大军回漓阳,城外尚驻扎着陆彦的五万大军,且不论你有没有胜算,卿辰他还是个孩子,他皇祖母薨逝,他与你一样伤心难过,你如何忍心将他拉入这是非漩涡之中?” “他既然为他皇祖母的死感到伤心,就更该随本王一道为他祖父、祖母报仇雪恨。” 愤怒的抓住她手腕,可看着她布满愠色的眸子,陆临之本已坚硬的心肠莫名就软了下来。 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可到了她跟前,他总是没法让她受半点委屈,更怕她对自己心生恐惧。 深深的吸了口气,陆临之突然放缓了语气:“他早已不是那个能够听你摆布的王府世子,你又何必再为他处处委曲求全,只要你答应留在漓阳城,本王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你们母子安危。” “你有几条命可以拼?” 傅归云冷嗤道:“忠王当真觉得自己是普渡众生,大慈大悲的菩萨?可以由着你去为任何人做主?” 指了指他身后那些人,傅归云无语的摇了摇头:“你今日能顺利入宫,只因为叶安是你母后的心腹,他不愿与你为敌,要是换成陆彦,仍凭你安排得再天衣无缝,此刻在本宫面前的只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是吗?” 陆临之淡淡的笑了起来:“那本王倒要看看,这次我与他究竟鹿死谁手。” 话落,再无半点犹豫,直接叫人去捉拿陆卿辰。 很快,兄妹二人便被带到了殿里来。 “辰儿,过来。” 陆临之同陆卿辰招了招手。 陆卿辰不明所以的到他跟前,便听他说道:“四叔今日要替你母后成全你一桩心愿,助你提前登上大位。” 陆卿辰吓得连忙躲到了傅归云身后,陆卿羽也吓得呆愣愣的不停摇头。 “四叔,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可你这样做只会害了母后,更要让整个漓阳城为你陪葬。” 陆卿辰强行镇定的劝道:“我父皇眼下手握百万雄兵,你与他作对本已是自不量力,就算你果真能同他棋逢对手,你可有想过九荣城还有一位,他可就等着你与父皇两败俱伤呢。” “陆临之,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难道你还要本宫来教你吗?” 傅归云觉得他如今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自己完全不认识他了。 陆临之心里也愈发的看不清这个女人了,她明知自己那兄长是个什么德行,却还要自己往火坑里跳,一旦入了那深宫,自己就算再倾尽离人帮的力量也没法助她脱身。 “你为何如此信不过我?” 她不听从自己的谏言也就罢了,还拿一个小孩子同他做比较,陆临之气得心里一阵刺痛:“我既承诺能护佑你们母子,就绝不会食言。” 也懒得再同她做口舌之争,陆临之强势吩咐道:“送皇后入长春宫,请大皇子入太和殿,立刻登基。” 说完,自顾自上前抱起陆卿辰,就要出宫去。 “陆临之,你实在疯得厉害。” 傅归云痛心的骂道:“你今日扶辰儿登上帝位,明日他老子就会带领百万雄师踏破漓阳城,你何时变得如此狠心,城中数十万百姓当初可都是随你一道守护家国的勇士,更是你奋不顾身护佑下来的生灵,你如何忍心让他们遭受屠戮。” 陆卿辰急得在他怀里不停挣扎:“母后,我不要当皇帝,我不要离开母后。” 程奎看得也是心急如焚,他明明已经说服皇后前去探望忠王,他为何要孤注一掷做这种陷皇后陷他自己于不义的事情。 “殿下,还请你不要为难皇后和大皇子啊。” 他刚要上前阻拦,陆临之愤怒的从一旁拔出一把宝剑,直指过去:“拦我者死。” 程奎颤颤巍巍的连忙跪下身去。 宫内小厮们看着他手里那寒森森的刀光,纷纷吓得腿软,只敢下跪请求:“还请忠王莫要为难皇后和大皇子。” 便在这时,傅归云已缓缓走了上去,将胸口抵在那锋利的剑间上,冷声道:“你想杀人,本宫不拦你,那就从本宫开始吧。” ------------ 第263章:决裂 陆临之握剑的手开始不停颤抖:“你知道我不会,但请你别逼我。” 傅归云将身子往剑尖上抵得更紧了些:“放下辰儿。” 陆临之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他并非你的亲生骨肉,你如此护他值得吗?” “可他是你的亲侄子,是你父皇母后临终前托付大任之人。” 傅归云厉声斥他:“你既知晓那人如今已是六亲不认,还将一个孩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就为了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还要搭上漓阳城的百姓,你所谋的一切又值得吗?” 眼见着那剑尖已刺破了衣衫,陆卿辰心里也吓得扑通直跳,抽泣着不停央求道:“四叔,你不可伤我母后。” 趁着两人四目相对,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陆卿辰狠狠咬住陆临之手掌,奋力挣脱了下来。 “混账东西。” 陆临之举起剑便要拦他去路。 “住手,不要伤到辰儿。” 傅归云吓得心里一慌,以为他要杀了孩子,急急忙忙从旁边军士手里拔出一柄剑,顺势向他胸前刺了进去。 “公子。” 青素和离人帮帮众看得当场怔住。 傅归云也呆愣愣的望着剑尖上渗出的鲜血,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无色。 青素和离人帮气得就要冲上前来,忙被陆临之抬手拦住。 “退下,不可伤了皇后。” 被那剑尖狠狠一刺,他呛得嘴角渗出一摊血来。 眼角酸涩的瞥了眼重新藏到傅归云身后的陆卿辰,又立即补了句:“不可伤到皇长子。” “公子。” 青素气得哽咽,众人纷纷劝道:“公子,这是咱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退下。” 陆临之怒斥一声,朝着那剑尖深处往前挪动了一小步,巴望着她,最后问道:“你当真执意要北上,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看着他胸前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剑刃上滴落而下,傅归云心里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寻常百姓,他要犯浑,自己大可陪他奉陪到底,大不了就是赔上这条性命。 但她现在是大宁的皇后,先帝和皇后将他们的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还用性命才保住了如今的安定局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二人再起刀兵,让整个江左陷入大乱。 况且,她对如今的陆临之的确是没了半点信心,她近来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撒气。 一个离人帮如何抵得住百万大军的碾压啊,一旦他将陆卿辰扶上宝座,等着他的只会是口诛笔伐,怕是先前同情可怜他的那些人都将站出来反对他呀。 更为紧要的是,九荣城那位一直等着见缝插针,随时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陆临风那人的凶狠残忍并不在陆临初之下,他视人命如草芥,眼里毫无情义可言,绝不能给他出头的机会。 “本宫所做的每一件事从不后悔,对得住大宁的百姓,对得住陆家的列祖列宗,更对得住本宫占着的这张位置。” 狠心决绝的拔出剑来,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将剑丢到地上,语声冰凉的说:“忠王既然已经放弃了,就该老老实实的安守本份,不该再心存异念。” 陆临之眼里氤氲着泪水,望着她牵住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子一软,顿时跪倒了下去。“她何时开始不再信任我?” “本王果真是错了吗?”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她为何变得如此不信任自己,还是她压根只想保住如今的荣华富贵? 纵然那人手握千军万马,只要她愿意,他仍可像从前一样,为她撑起一片天。 印象中,只要答应过她的事情,似乎也并未食言过,她怎生就不能再信任自己一回? “公子。” 看着他胸腹处的衣衫已被鲜血浸染,青素心疼得一阵一阵的揪痛。 “公子甘愿为她赌上一切,她却连陪公子孤注一掷的勇气都没有,公子这是何苦啊。”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不停苦劝。 帮众们也纷纷劝道:“公子,咱们眼下只需软禁皇后和大皇子,要挟曾烨来降,陆彦必不敢轻举妄动,之后公子可自立为帝,咱们离人帮一定会陪着公子杀出一条血路。” “回府。” 陆临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公子。” 大家哪肯甘心,跪下身去祈求道:“还请公子三思,错过了这次机会,公子再无问鼎天下的良机了。” “我这一生何曾留恋过权势。” 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他默默道:“若是惹她不快,得了这天下又能如何。” 从被抱出王府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做个恣意洒脱的富家公子这一件事,直到遇到她的那一天起,他好像找到了新的乐趣,渐渐将守护她当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么多年,好像从未想过被她厌弃不再需要,叫她失望和不信任时会是什么样子。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软绵绵的浮云上,感受不到脚步的重量。 胸间、胳膊上的伤口被重新撕裂,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全然没了半点知觉。 “回府,回府,既然已经放弃了,就该老老实实的安守本份,不该再心存异念。” 不断重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双目无神的往前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只觉整个身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变得没了力气。 眼前的颜色变得无比灰暗,隐隐约约的像是看到了父皇、母后就站在面前,眼里含着笑。 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江左太平啊,自己岂能将其毁之一旦。 撕心裂肺的痛意从浑身各处袭来,他抿住干裂的唇角,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世界,可越是用力,周围却反而变得更加模糊,混浊的呼唤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公子。” 眼看着他仰翻过去,青素迅速上前将他接住,命人抬着他闯出了宫。 叶安与麾下死士们目送着那群仓促的身影走远,才敢走进宫内,看着地上遍布的血迹,面色一紧,连忙询问程奎:“皇后她没事吧?” 程奎冷哼一声:“叶城主何必明知故问,你既然敢放殿下进来,就该知道结果。” 神色黯然的叹息了声,他道:“殿下他哪会舍得伤皇后,在皇后面前他从来都只有被伤的份。” ------------ 第264章:指婚 傅归云带着陆卿辰、陆卿羽藏到了储贤宫偏殿里来,兄妹二人在她身上仔细检查着,陆卿辰焦急不已的询问:“母后,你没事吧,四叔可有伤到你?” 傅归云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想到方才自己那一剑,她此时的心里格外不安。 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要害,他现在怎样了。 陆卿辰贴到她怀中,突然小声说道:“母后,儿臣不想去见父皇,也不想母后和妹妹去见父皇。” “胡说。” 傅归云不知道小家伙为何突然生出这个心思,连忙宽慰道:“你要是留在漓阳城,今日是你四叔,明日指不定又是谁来利用你们兄妹。” “可他们都说是父皇害死了皇祖父,皇祖母也是父皇气死的,儿臣害怕,儿臣不想母后有事。” 陆卿辰哽咽道:“儿臣答应过皇祖母要好好照顾母后和妹妹,儿臣也知道四叔他无心伤害我们,他同样是担心母后。” 陆卿羽也拉扯着她裙摆,似乎和哥哥要表达一样的意思。 “父皇变了,他好像变得儿臣都快不认识他了。” 陆卿辰焦虑的说道:“他身边那女人,如今没了皇祖父、皇祖母约束,只怕她会想方设法的害母后。” “辰儿,你忘了你还答应过你皇祖母,要守护陆家守护大宁的江山。” 傅归云将他扶正,面对着自己:“做帝王的,首先就要有一颗坚强的心,要有直面一切的勇气。” 陆卿辰重新扑进她怀里,哭得歇斯底里的:“可儿臣不想做什么帝王,儿臣不想成为父皇那样的人,儿臣不想和母后分开,也不愿为了做皇帝变得六亲不认啊。” “儿臣只想守在母后跟前,一直和妹妹,阿羡舅舅在一起。” 小家伙接连说了这许多话,将傅归云心都揉碎了。 她还庆幸陆卿辰没有变得像他父亲一样凉薄自私,可也同情可怜他,这么小的年纪就不得不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承受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东西。 “母后,儿臣其实是愿意相信四叔的。” 陆卿辰抽泣着道:“至少他愿意为了守护家人,守护漓阳百姓不畏生死,可父皇……” 想着父皇每次危难之时,不顾他们的生死,陆卿辰就感到无比的失望。 “辰儿,正因为你相信你们四叔,我们才更要立刻离开漓阳。” 傅归云耐心开解道:“否则,你不仅会害了你四叔,还会害了你自己。” 轻拍着他肩膀,傅归云郑重叮嘱道:“等见到你父皇,你和羽儿要乖乖听我的话,你更要记得你答应皇祖母的,将来做一个造福万民的好皇帝。” 陆卿辰听出母后不会再改变心意,只得乖乖的点了头。 这时,程奎与叶安领着书颜,陆尤溪等人一起走了进来。 看着叶安满面愧色的样子,傅归云先开了口:“叶城主不必多言,本宫知晓你的心思。” 叶安跪倒在地,哽咽道:“老奴无意偏袒四公子,只是他……” 傅归云抬手将他打住:“本宫知道你对叶家对太后的忠心,太后的心愿你也比本宫更了解,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应该好好监视着忠王,不许他再做出糊涂事来。” 目色凌厉的扫了眼他:“再有下次,怕是本宫也护不了他。”“老奴谨记皇后教诲。”,叶安叩首回道。 想着今夜这场变故,傅归云又对程奎叮嘱道:“今夜之事,绝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你连夜去吩咐陆彦准备,明日即刻启程前往东邑,以免他差人打听今夜之事。” “是。” 程奎和叶安匆匆离去后,书颜紧蹙着眉头走上前来,想到方才忠王倒下的场景,心里止不住的揪心。 “皇后,忠王殿下怕是伤得很重。” 她道:“忠王妃领他回去时,整个殿上全是血,奴婢只怕皇后这一去……” “他不会有事的。” 傅归云心里一酸,不愿再提陆临之的事情,连忙吩咐道:“书颜,辰儿、羽儿受了惊吓,你快些带他们下去歇息吧。” 刚安顿好两个孩子,便听姜嬷嬷进来禀报:“皇后,浮香娘娘领着丽雪前来请求觐见。” “宣。” 傅归云领着陆尤溪等人在偏殿里等了片刻,便见浮香和丽雪被引了进来。 待得二人行完礼,傅归云正要差人看座,浮香领着丽雪忽的跪下身去。 浮香直言不讳的开口道:“还请皇后恩准,允臣妾和丽雪留在漓阳,为太后和先帝守陵。” “守陵?” 傅归云挑了挑眉:“浮香,陛下对你甚是记挂,你向来谨小慎微,也无过错,好端端的怎想着为太后和先帝守陵?” “臣妾与丽雪蒙皇后和太后照拂,有幸留在宫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如今陛下和皇后为护国体,不得不迁往新都,可太后和先帝陵寝总是需要人照看的。” 浮香一脸赤诚的恳求道:“皇后、太后的大恩,臣妾和丽雪无以为报,愿终身留在祖陵,为陆家列祖列宗看护陵园。” 要说她们姐妹对公爹、婆母有多深的感情,傅归云自然是不信的,无非是托辞罢了。 她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激流勇退,傅归云大抵能猜到姐妹二人的心思。 浮香纵然能够得陆临初的几分青睐,也不过是看在她们身世凄楚的份上,陆临初对她们姐妹更多的是同情。 可陆临初的同情心太容易泛滥,如今成为一国之君,后宫中还不知道会收纳多少她们这等身世之人。 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入宫的更是芸芸,像她们这样毫无根基的女子,待得日子一久,没了自己对她们的庇护,日子会怎样实在难料。 想到此,她只能颔首应允下来:“既然你们姐妹有此孝心,本宫会禀明陛下。” “多谢皇后。” 浮香和丽雪感恩戴德的叩拜一番,才起了身。 傅归云思忖着对陆尤溪吩咐道:“尤溪,你定要记得多照拂浮香和丽雪,吃穿用度切不可短缺了。” 听出皇后是要将自己留在漓阳,他有些担心的瞥了眼清露:“皇后前往新都,要操持的事情不少,臣弟……” 傅归云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淡淡的笑道:“新都的事情的确不少,可漓阳城更离不开人打理。” 见他仍是苦着张脸,她只得将清露拉到跟前来:“你呀哪里是放心不下本宫,是舍不得这丫头吧。” 陆尤溪连忙低下头去,顿时红了脸。 ------------ 第265章:安排 傅归云笑着说道:“清露是自小跟随本宫一起长到大的,你呀要是心里真有她,也不急于一时,待过了丧期,好好准备准备,就将她风风光光的娶进门,可不能薄待了她。” 清露却扭扭捏捏的站回了傅归云旁边去:“奴婢只想跟着皇后,谁想嫁他了。” “……” 陆尤溪心里一慌,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旁人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这二人私下里眉来眼去,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陆尤溪虽说如今升任了户部的侍郎,还封了永城侯,在官场上颇有些手腕,但对于感情一直就是个纯情大男孩。 在皇后跟前办事,清露总是为他解围,他觉得这女子好,便认定了她,事事都顺着她,心里也只想着她。 如今要与她分开,陆尤溪这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有皇后替自己开了口,清露却拒绝了,他心里变得有些沮丧。 看着两人突然变得如此扭捏,翠萝捂嘴笑了起来。 她最是清楚清露的心思了,这丫头心思最是细腻,明知尤溪公子整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却总是畏首畏尾的。 究其原因并不难猜,恐怕是觉得配不上尤溪公子。 可尤溪公子都未在意这个,她自己又矫情个什么劲,横竖还有皇后做主。 蔫笑着看向清露,翠萝故意打趣道:“你这丫头可想好了,随着皇后入了宫,往后就得安安心心做个老姑娘,不能有怨言。” 傅归云自然是不想翠萝和清露还像上辈子一样,随她在那深宫里蹉跎岁月。 陆尤溪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为人自己最是清楚,清露若能嫁过去,往后的日子必不会太差。 “不许说胡话。” 将清露的手心捏了过来,傅归云轻叹了口气:“哪有跟着我入宫做老姑娘的。” 陆尤溪也不知清露为何突然就排斥自己了,却是看出皇后有意成全,连忙跪下身,信誓旦旦的恳求道:“清露姑娘是皇后身边的人,臣弟本不该心存奢望,只是皇后先前答应过臣弟要为臣弟寻一门亲事,臣弟今日斗胆,恳请皇后赐婚,臣弟此生绝不负清露姑娘。” 抬眸偷偷的打量了眼清露,他继续说:“臣弟早已禀过双亲,二老也已开了口,臣弟的婚事但凭陛下和皇后做主。” 听此,傅归云假装难为情的看向清露:“难得我们陆侍郎有如此勇敢的时候,可惜有人不懂得惜福,本宫若是勉为其难的答应,岂不是强人所难。” 说着,她又看回陆尤溪:“尤溪,定是你平日里不懂得讨姑娘欢心,才惹恼了人家,不过本宫既然答应过你要为你寻一门亲事,定会作数的,只是我们家清露心高气傲的,本宫怕是难为你做主,她看不上你呀。” “奴婢没有。” 清露急得连忙解释:“奴婢怎会看不上永城侯,皇后莫要取笑奴婢。” 傅归云坏笑起来:“如此那你就是答应了?” 清露顿时羞红了脸。 第一次见陆尤溪这么有勇气,她心里其实很是感动,只是发自骨子里的自卑感让她不敢应声。 “清露,在本宫心里,一直将你当自己妹妹一样看待,尤溪今日求娶你可不是你高攀,是尤溪高攀了。” 傅归云笑着打趣道:“你可不能因为自己胡思乱想而辜负了尤溪的心意。” 陆尤溪屏气凝神,就静静地凝望着清露,生怕她再度拒绝自己,急得气都不敢喘一下。 清露慢慢转过头来,与他正眼相视着,瞧着他充满期待又真挚的眼神,终于点了头:“奴婢愿尊皇后旨意。”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陆尤溪激动的身子一软,直接跌倒了下去。“侯爷。” 清露吓得小脸一白,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你没事吧?” 陆尤溪高兴得不停摇头,泪光氤氲着,笑得合不拢嘴:“我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清露哭笑不得的搀着他一道谢了恩,傅归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此一去祸福难料,心里也盼着翠萝、清露都能有个好归宿。 待得众人散去后,屋里只剩下了翠萝,书颜哄睡了两个孩子后,也回到了她身边来。 看着自己如今最亲近的两个丫头,傅归云正想开口,书颜直接冷哼了声:“皇后可莫要打奴婢的主意,奴婢这辈子都只跟着皇后了,奴婢可不能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翠萝听得不停傻笑,傅归云拿她没了法子,只得将目光转向翠萝。 “奴婢当然也要守着皇后。” 翠萝不停摇头:“奴婢可没清露那样好的福气,能跟在皇后身边奴婢知足。” 傅归云默默叹了口气,紧握着两人的手心:“我这辈子怎么就遇上你们两个傻子。” 翠萝摸不清自家小姐的心思,书颜却是琢磨得透透的。 皇后这一去怕是要以身入局,掀起滔天巨浪,为忠王赢得逆转形势的机遇。 她得陪着皇后。 “您就早些歇着吧。” 书颜不动声色的搀扶她躺下:“你看你这几月都累瘦了,可不能人还未到新都就病倒了,如此岂不是叫有些人又要暗自得意一场。” 知她所指何人,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翠萝、书颜熄了灯,压着步子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忠王府邸内,已然乱作一团,青素让医师们忙着为陆临之处理伤口,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伤口上的血止住。 到得深夜之时,陆临之终于醒转过来。 看着一直守在病榻前的青素,他用力坐起身来,瞬间将她惊醒。 “公子,你伤势刚刚处理好,就不要乱动了。” 青素吓得要搀扶他重新躺下。 陆临之抬了抬手,阻住她过来的动作:“离人帮的兄弟们可都散了?” 青素迟疑了片刻:“都藏入城中了,等候公子吩咐。” “她如何了?”,陆临之又问。 青素想了想:“宫里已经传令,皇后携宗亲朝臣们明日一早就启程了。” “明早?” 陆临之心里一阵刺痛。 她竟然这么急着要走,看来对他已经厌恶透顶了。 心酸的闭了闭眼:“罢了,让大家都回去吧,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青素眼角酸涩的不停抖动,也不知再如何去安慰他,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 第266章:敷衍 一大早,傅归云就带着家眷们坐上马车出了城。 本以为自己可以洒脱离去,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割舍不下。 脑海里总是回荡着这两年与婆母相处的日子,她的音容笑貌似乎从未离开过自己一般,仍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宽敞的马车稳稳向前行驶着,傅归云正沉浸在往日的记忆里,陆卿辰忽然贴到她身上,轻声询问:“母后,四叔可知晓我们出发了?今日会来送我们吗?” 傅归云心里一噎,也不知这小家伙为何突然这般惦记他四叔。 陆卿辰神情怏怏的贴在她身上,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四叔往后留在漓阳,要是我们在东邑遇到了危险,他可会赶去救我们?” 听着小家伙自言自语的唠叨,回想起陆临之这一路走来,对她和孩子们的照拂,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她从未像如今这样牵挂过一个人,轻拍着小家伙肩膀,双眸却忍不住的从车帘缝隙里看了出去。 有那么一刻,她也期盼着那人会突然出现在城门口,可想到昨夜自己狠心刺下的那一剑,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的荒唐可笑。 想必他如今已经狠狠嫉恨上她,觉得她只是个爱慕虚荣,贪恋荣华富贵的人。 这样想着,她默默的埋下头去,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便是豁出一切也定要助他脱离困境。 春日的暖阳正缓缓升起,洒照在整个漓阳城上方,柔柔的光泽让整座城池都像是铺上了一层软软的暖帐。 离着漓阳城最近的山头上,一道颀长的身影,屹立在晨风轻拂的山岗最上方,墨染的眸子一直默默望着山下那长长的车队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去。 青素寻到他时,见他脸色惨白得可怕,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你昨夜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她担心的问道。 陆临之眸色微沉:“只怕过了今日,这辈子再无缘相见了。” 此来就算是送别了。 “青素,你也早些回大澧去吧。” 望着她,陆临之语气淡淡的吩咐道:“督建皇陵是件漫长而乏味的事情,你不必陪我留在漓阳城蹉跎时光。” 青素听得心里颇酸,漓阳城如今对他而言仿如一座牢笼,那人让曾烨驻守大澧,又叫花邑城的死士监守漓阳,陆彦走时还留下了三万铁骑,分明就是将他当作囚犯监视。 让他孤零零的留在这座城里,她如何放心得下。 “公子。” 青素正想劝说他让自己留在漓阳,陆临之却冷冷的抬起手来:“你是离人帮的帮主,该多为兄弟们着想,只有你和大家都回到大澧,陛下才会放心。” 她也才会安心。 青素不敢违逆他,只得顺从下来:“那让我送公子回府吧。” “不用了。” 陆临之面如死灰的回了几个字,独自走下山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岭里。 青素看着那落寞孤寂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哀声叹了口气。 瞧他如今这样,她很想跟上去,可最终没敢像以往那样默默跟随在他身后。 ……北行的队伍一路顺风顺水,路上又遇到了前来接应的陆临雪,使得护送的队伍更加庞大。 得知皇后提前了日程,她心中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敢多问,护送着她继续北行。 到得东邑城已过了大半月,正是三月春暖之时。 陆临初已吩咐人打点好一切,亲自领着群臣在东邑城门口迎接。 时隔快两年的时间,再次见到自己的妻儿老小,他却仿如隔世一般,挨个抱过几个孩子们,当目光看向自己朝思暮盼的女人时,他的心情变得很是复杂。 “归云,你终于来了。” 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也顾不得文武群臣在场,他当即将傅归云抱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她,可凝神看了许久,也未从她脸上看到半点久别重逢的欣喜之色。 “这一路上你辛苦了。” 抱着她往前走,他自顾自的说着:“你可知道,朕在前线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哦。” 傅归云淡淡的应了声,总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而且脸上比起以往越来越干净了。 分明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他下巴上竟是半点胡须也瞧不见。 “陛下可是龙体欠安?”,她柔声询问。 被她这番质问,陆临初心里一凛,刻意避开她眼神,将嗓子压得更沉了些:“并无大碍,许是最近朝事繁忙的缘故吧。” 也怕她故意纠结此事,陆临初连忙岔开话题:“归云,你我阔别近两年了,你可有想过朕?” 傅归云心里不停冷笑,他在翁城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自己哪敢去肖想他。 倒也不知他究竟因何缘故,性情变成如今这模样。 也怕他再去猜疑什么,傅归云只得顺着他的话回道:“陛下为国征战,不仅是臣妾,整个大宁的臣民都心系着陛下安危。” 瞧着不远处,父亲看得直蹙眉头,连忙提醒道:“陛下还是将臣妾放下来吧,父亲和大家看着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朕宠爱自己的皇后,谁敢非议什么。” 陆临初含笑道:“朕现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你这样抱着,一刻也不松开。” 傅归云无奈吸了口气,又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可如此任性,芳怡为陛下产下龙子龙女,陛下一直在外征战,还未看过无忧、无悔,不妨先去看看她们母子三人吧。” “无忧、无悔。” 陆临初细细念叨着两个名字,赞不绝口道:“好名字,朕一想就是归云你为两个孩子赐的名吧?” “让陛下见笑了。” 傅归云趁势从他怀里挣脱下来,搪塞道:“那陛下快看看两个孩儿吧。” 她一再催促,陆临初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接过张嬷嬷、杏儿她们抱着的孩子,挨个抱了一遍,敷衍着夸了句,又上前来牵住傅归云的手,往前行去。 “你将无忧、无悔照顾得很好,朕很满意。” 从她笑了笑,陆临初便没再提两个孩子的事。 芳怡听得心灰意冷的,果然,还是杜九娘为他生的孩子才讨他喜欢。 ------------ 第267章:再提追封 陆临初全然没注意到芳怡和彩蝶,目光始终不离的停留在傅归云身上。 以前倒是没觉得,如今看她犹如清水出芙蓉一般,越来越觉得端庄秀丽,是他见过的女子里面最典雅的,实实在在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也难怪父皇、母后当初那般执着的要迎她进门。 只是想到自己如今的隐疾,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与她温柔缱绻的日子。 要是当初自己能主动些,或许她也不至于到如今都没为他生下个一儿半女。 早已磨灭的信心忽的又袭上心头,他得设法重新找回往日的雄风,争取让她早日为自己诞下龙嗣。 傅归云也不知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可想着他对芳怡都如此不在意,只怕浮香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想了想,还是将浮香、丽雪自请留守漓阳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浮香,丽雪?” 陆临初在脑海里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有这么两个人来:“浮香腹中的孩儿可有安稳诞下?” 傅归云听得一愣:“臣妾并未听陛下提及过此事。” 先前察觉浮香偷偷服用避子汤,自己劝说安抚过她,那妮子若真是有了身孕不至于再提防着自己才是。 陆临初蹙了蹙眉:“许是朕记错了?” 傅归云听得心里一寒,怕不是他将浮香记成了韩念或是秦莞吧。 同为女人,她突然为这些陪伴过他的女子感到不值。 要是浮香、丽雪遇上个狠心的主母,只怕将两人害死在漓阳城,此刻想要搪塞过去也是轻而易举的。 她大抵能够理解浮香不愿随行前来新都的缘由了。 果然,这妮子前世里能成为漓阳王妃的确是有她的智慧的。 既然陆临初“老年痴呆”,她只好替那姐妹二人求一份指望了。 “浮香和丽雪总归是陪伴伺候过陛下的,如今她们又诚心留在祖地看守先帝和太后陵寝,不如就请陛下给二人一个册封,叫她们将来老有所依吧。” 陆临初此时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归云如今来到了新都,陈霖北征顺利,一统天下已成定局,陆临风那混账竟然敢觊觎自己的皇后,他得先收拾了这家伙,之后才能腾出手来铲除各路藩王,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见他心不在焉的,傅归云又问了声,陆临初才敷衍着点了点头:“你定,你是大宁皇后,这些小事无需与朕商议。” 身后的芳怡和彩蝶心都凉了半截。 傅归云无语的叹了口气,这人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怎生对男女之事变得如此木讷淡薄? 莫不是这些年被情所伤,只想做个忧心朝事的帝王? 如此也好,省得到时候朝中官宦人家的子女入了宫,整日里勾心斗角,将后宫弄得乌烟瘴气。 默默思忖了片刻,她将尤典叫了过来,沉声吩咐道:“既然陛下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由本宫处理,那本宫今日就替陛下僭越,也好让后宫的主子们入了宫心里安生。” 尤典一路跟随,细细凝听,便听傅归云言道:“芳怡虽出身卑微,可为陛下绵延龙嗣,功在千秋,陛下尚在潜龙时,太后便念在她延嗣有功,册予良娣之尊,赐封号为淑,如今晋封贵妃当不失陛下的仁爱厚重之心。” 她话音刚落,陆临初却拦了下来:“既是母后赐的封号,就继续沿用,册为淑妃吧。” 傅归云心里顿时了然,他这是不想将芳怡抬到贵妃的位置。 偷偷瞥了眼芳怡,便见她不停摇头,两人心知肚明,皇帝这是要将贵妃的位置留给楚怀夕。 陆临初并未挑明,接着道:“彩蝶是皇后当年为朕抬的姨娘,虽不是个聪慧的,好在还算得体,就册为康嫔吧,至于浮香、丽雪,二人愿替朕为先帝、太后尽孝,朕心甚慰,就册封二人为贤妃、敬嫔吧,衣食供奉仍按宫中规制。” 说完,刻意问傅归云:“皇后可还有补充?” 傅归云在心头想了片刻,想到故去的韩念母女,心头不由一酸:“韩念为护漓阳百姓,战死城头,臣妾想请陛下追赠她为宁妃,迁葬陆家祖陵,还请陛下应允。” 想到韩念,无疑是陆临初心里的痛。 当初要是自己没有前往陀越,或许她和腹中的孩儿就不会死,如今皇后为她请封,纵然自己出征前她任性胡闹过,可还是不吝啬的同意了皇后的主张。 “准了。” 默默的凝视了傅归云许久,见她并未再开口,陆临初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失落。 将陆卿辰抱了过来,他浅浅的笑道:“归云,你看辰儿是先帝在时就立下的皇长孙,将来自然是要承继大统的,朕思来想去,想追赠九娘为昭纯皇贵妃,如此既不失了辰儿的尊贵,也能叫他将来不受非议,你觉得如何?” 傅归云心中微凛,大抵猜到这并非他的真实想法。 只怕他是想让自己替他追赠杜九娘为皇后吧,提个皇贵妃,半步即皇后,弄得这般不进不退的,明显是心有顾虑。 想到婆母临终前叮嘱的事,倘若杜九娘果真是惠帝安插的刺客,如今处处顺着他,等到他自己知道真相后,凭着他的性子,怕是才能叫他心里彻底的崩溃。 “咳,杜姐姐既是辰儿、羽儿的生母,陛下又心念着她,理应追赠为皇后。” 傅归云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陆临初听得喜不自胜:“归云,你果真觉得此事妥当?不会因为此事嫉恨朕?” 傅归云刚摇了摇头,傅平就不满的上前来,小声示意:“陛下,杜九娘虽是大皇子生母,可毕竟是外室出生,又对先帝和太后大不敬,追封一事实在不妥,大皇子和羽公主既然已经过继到皇后名下,追不追封都不影响皇子、公主的尊贵,至于人言只在人心,更不关乎追封啊。” “国丈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陆临初不悦道:“辰儿、羽儿就在眼前,你莫不是要挑拨皇后与他们的母子关系?” 陆卿辰早已听得气闷:“儿臣也不同意追封那女人,她害了皇祖母,让皇祖母这些年饱受病痛折磨,儿臣没有这样不孝不仁的生母。” “混账。” 陆临初气得直接将他摔到了地上。 ------------ 第268章:父子反目 “陛下这是做什么?” 傅归云吓得面色惨白,赶忙上前将陆卿辰抱了起来:“虎毒还不食子,辰儿就算言语不敬,陛下也不该如此对待孩子。” 身后众人一路跟随,突然看见前方起了争执,吓得连忙跪下身去。 陆临初默默打量着陆卿辰,他这次竟是不哭不闹的,抱着傅归云,一双稚嫩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戾气,气得他怒不可遏的拔出佩剑,大声斥道:“没有你生母,你和你妹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竟敢说出如此不敬的话。” 看着那寒光逼人的利剑,陆卿羽吓得连忙跪到他剑前,哭着不停摇头。 看着可怜的女儿,陆临初心里终究是软了下来,正要放下佩剑,陆卿辰紧咬着牙关,愤懑不已的继续道:“父皇想杀儿臣,就趁早杀了儿臣,想要儿臣接受那女人,儿臣万死不从,横竖你害死了皇祖父、皇祖母,也不怕再多儿臣这条性命。” “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陆临初勃然大怒,再度提起剑来,直指陆卿辰,朝着身后喊道:“陆彦,你给朕滚出来。” 陆彦诚惶诚恐的跪上前,胆战心惊的解释道:“大皇子只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童言无忌,还请陛下莫要动怒。” 陆卿辰怒指着他:“我才不糊涂,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逼死皇祖父身边的炳爷爷,还不让皇祖母去见四叔,活生生将皇祖母气死在了宫中。” 听到这话,陆临初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还不知晓母后是如何薨逝的,此刻才算是清楚了缘由。 陆炳是父皇身边最忠心的老人,父皇为护老四而死,必然是给陆炳留下了遗旨,他也不希望此人继续活着。 但他万万没想到,陆彦竟然逼死了母后。 陆彦知晓的事情实在太多,也的确不能留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当即大怒道:“陆彦,你个混账,你竟然逼死了太后,还敢瞒着朕。” 陆彦不敢反驳,毕竟太后的确是因为自己逼死陆炳后,气死在了宫中,他不知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他知晓新帝所有秘密,自知难逃一死,便主动请罪道:“臣有负圣恩,罪该万死。” 陆临初目光沉了沉:“念在你祖上矜矜业业,朕不连累你全家,你自己了断吧。” “臣叩谢陛下天恩。” 陆彦拔剑自刎,眼看着血溅四方,除了陆辉感到一阵惋惜,在场众人皆是拍手称贺。 命人将陆彦尸体拖了下去,陆临初也不敢再提追封杜九娘的事情,收了佩剑,忙将陆卿羽抱入自己怀里,拉着傅归云,不动声色的往宫里走。 “辰儿,你切莫听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陆临初重新面露笑意,看着母子二人:“先帝是朕的亲生父亲,朕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让陆彦一道护灵回去也实在是担心你们的安危,没想到他竟然违背朕的旨意,逼死了炳叔。” 知他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傅归云默着也不答话。 “归云,母后当真是被陆彦这混账给逼死的?”陆临初紧紧注视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本正经的装蒜,就连陆卿羽听得都叹气。 若不是知晓父皇杀了祖父,祖母就不会被气死。 傅归云扭头看向他,语气淡淡道:“陆彦此次的确做得过分了些,刚将父皇的灵柩送回漓阳,就让陆家军入城围了皇宫和忠王府,母后待忠王向来情同母子,这点陛下是知道的,听闻忠王受了伤,她想去探望,陆彦却不允许,炳叔以死相抗,母后凤体本就不适,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言语间并未透露半点婆母已经秘见过陆炳之事,陆临初细细思忖着,也未起疑。 母后和老四的确一直很是亲近,其实他早该察觉到老四是自己的亲弟弟。 而陆彦将陆炳逼死在宫里,使得母后临终前并未见到老四,那老四必不会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想到此,他顿时就安心了。 带着母子几人先去了新置的寝宫,正要让宫人带着两个小的去往他们各自的寝宫,陆卿辰却瘪嘴道:“儿臣和妹妹只想同母后住一起。” 看着这小孽障仍是气鼓鼓的,想到陆彦这段时日在漓阳城的所作所为,他对自己有怨言也无可厚非。 将他抱到自己膝上,陆临初检查着小家伙身上:“可摔疼了?” 陆卿辰紧咬着牙关,也不回他。 “父皇知道你心中有气,陆彦虽然过分了些,可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陆临初安慰道:“你想想当时的情况,你皇祖父、皇祖母相继殡天,父皇又不得不留守前线,你们孤儿寡母的留在漓阳城,偏偏是你四叔负责扶灵回去,他手底下的离人帮一直居心叵测,万一你四叔图谋不轨,父皇如何搭救你们?” 陆卿辰不服:“四叔要想图谋不轨,他早就取而代之了,何须等到现在?” “你混账。” 陆临初气得险些吐血,一巴掌狠狠煽到他脸上,傅归云赶忙将小家伙抢了过来,陆卿辰却不依不饶,继续和他对骂。 “父皇今日想要追封儿臣生母是假,想要册封那个女人才是真吧?” 他气呼呼的发泄道:“漓阳城谁人不知,那女人故意扮了张与儿臣生母一样的脸来接近父皇,皇祖父、皇祖母在世时,就看出了她的居心叵测,父皇北上,各院姨娘都安安份份的留在漓阳城,唯独她费尽心思的跟随父皇出征。” “皇祖父在前线抗敌一直平安无事,她一到翁城,皇祖父就驾崩了,如今父皇更是不顾父皇遗旨赦免那人一家,是不是追封了儿臣生母,下一步就要册封她为贵妃?” 被这小孽障看穿了心思,陆临初再度恼羞成怒:“你个混账,小小年纪竟然管起了朕的事情。” “儿臣就是不允许那贱人打着我生母的名义蛊惑父皇。” 陆卿辰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大声吼道:“淑良娣为陆家诞下皇子皇孙都没有资格晋封贵妃,她一个心术不正的贱婢有什么资格做贵妃?” “啪。” 陆临初气得火冒三丈,再次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是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 ------------ 第269章:程奎透露秘事 意识到自己这话会让归云多心,陆临初忙将尤典唤了进来,沉声吩咐道:“带大皇子到她生母灵前跪着,好生思过,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这父子二人向来都是执拗的性子,虽然陆卿辰的话说的句句属实,但傅归云这次却并未阻拦陆临初。 她已然察觉到陆临初性情大变了不少,这个时候陆卿辰如此顶撞违逆他,怕是会惹来大祸,必须得让他好好涨涨教训。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父亲不只是王府里那位纨绔世子爷,而是堂堂一国之君,父子二人这般闹下去,受害的最后只有可能是这小家伙。 将陆卿羽拉到身边来,她也跟着叮嘱了句:“下去好好反省。” 陆卿辰被尤典领下去后,被他这番闹腾,陆临初也没了继续待在这边的兴致。 “归云,你早些歇着吧,朕还有朝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随口搪塞了句,阴沉着脸便立刻离去了。 陆卿羽心里胆战心惊的,抓着傅归云裙摆不停拉扯,眼里透露出无比焦急的神色。 知道她是担心哥哥,傅归云柔声安慰道:“哥哥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你别担心。” 陆卿羽就紧紧抱着她,望着父皇离去的方向,心里仍是彷徨不已。 指了指程奎,陆卿羽不停向傅归云偷偷比划着手势。 傅归云看得心里一凛,愣愣的望着小不点,心里突然也感到不安。 小家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想说她父皇现在的样子和小奎子他们这些阉人很是相似。 仔细回忆着今日见到陆临初的情形,这人除了性情大变,其他方面好像变化也挺大。 而且公爹的死,并非只有陆彦一人知晓,他为何独独处死了陆彦,还这般着急? 莫不是想要隐藏什么? 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她将程奎叫过来,小声叮嘱道:“你差人去军中暗暗查查,陛下这两年都经历了哪些事,性情何时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印象中他从前没有这么阴狠歹毒的。 这事事关重大,她又刻意强调了句:“记住,一定不能叫人察觉。” 程奎在漓阳城听来些事情,也不知该如何与皇后讲,在心中想了许久也没敢开口。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傅归云将小不点交给书颜,屏退了所有人后,才问道:“小奎子,你近来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 猜到他是因为自己对陆临之那般狠心,对自己生出了忌惮,便道:“你若有话但说无妨。” 程奎这才跪下身来,小声言道:“小奴听闻离人帮彻查到了陆锦的尸体,还有当初送玉玺那批将士的遗骨。” 傅归云蹙眉道:“这事倒是没有听忠王提及过。” 程奎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这事是陛下秘密差人截杀的。” 傅归云听得错愕不已:“如此说来玉玺仍在大宁,在陛下手中?” 程奎哽咽着应了声:“不仅玉玺还在陛下手中,当初陛下为了阻拦先帝向大燕称臣,还派出死士准备屠杀傅氏全族。” 犹如听到晴天霹雳,傅归云整个人彻底怔住,呆呆的望着程奎出神了许久。“小奴绝不敢欺瞒皇后,只是想让皇后清楚陛下他并非如今才变得这般心狠,他从来都是这般阴狠毒辣。” 程奎诚惶诚恐道:“小奴不怕被皇后猜忌,只怕皇后被陛下蒙骗。” 傅归云闭眼冷笑了声。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陆临之这次回到漓阳为何会那样反常,全然失去了理智,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阻止自己北上,原来他是在担心自己。 这人,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事。 此刻再去回想自己当初那般狠心对他,还有刺在他胸口那一剑,她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绞痛。 她突然有些懊悔,为何就不能早些察觉陆临初的变化,不能顺从陆临之的建议,叫他白白受这么多伤害。 那时得知陆临初派出死士搭救傅氏族人她其实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人为了块石头宁可舍弃妻儿老小都要执意前往陀越,又怎会怜悯她和她的族人。 “小奎子,这些事情你切莫再对任何人提及。” 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被看守的陆卿辰,她又叮嘱道:“叫尤典照顾好大皇子,不可叫外人靠近他。” “是。” 程奎应了声,抹干了泪才离开了宫殿。 傅归云靠在冰凉的软枕上,想着前世今生,想着陆临之为自己默默所做的一切,她心里感动之余,却更多的是心酸。 这人就差把他的命给了自己,欠他的情怕是这辈子也难以报答了吧。 …… 出了皇后的寝宫,陆临初闷闷不乐的直接去了楚怀夕的住处。 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越想越觉得窝火。 楚怀夕早已听闻了今日皇帝迎接皇后时发生的所有事情。 扶着他到软榻上躺下,楚怀夕替他揉着肩,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大皇子这两年不在陛下跟前,难免同陛下生分了些,陛下倒不该如此苛责大皇子,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陆临初叹了口气:“那孽障如今戾气重得很,实在是很难教化,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身臭脾气?” “按理来说,大皇子不至于有如此大的胆子敢顶撞陛下。” 楚怀夕温温的笑了笑:“毕竟是皇后照料教导的,皇后向来宽厚,又知书达理,教出来的孩子绝不会差。” “归云自然是教不坏孩子的。” 陆临初从不怀疑自己的皇后,但楚怀夕提这一嘴,他心里难免生出了猜忌。 楚怀夕心知很难让陛下质疑皇后,很是委婉的言道:“奴婢倒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多替陛下分忧,如今皇后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实在庞大,曾家那位舅国公是先帝钦点的,驻守大澧,国丈和傅家子弟眼下皆被陛下委以重任,奴婢实在担心有人居心叵测,借大皇子挑唆陛下和皇后的关系。” 这番话顿时说到了陆临初的痛点。 曾烨安插在江左,便是父皇在前线战事再吃紧,也只是将陆彦、陆辉调到了翁城,此举的用意再清楚不过了,名义上是监视忠王,实则是为了保护忠王。 念着那是归云的舅父,陆临初每每想起都很是头疼。 ------------ 第270章:请脉 再想到傅平今日阻止自己为九娘追封一事,陆临初更加失望:“国丈大人如今真是越发不懂事了,连归云都想着替朕分忧,国丈今日竟然当着群臣的面违逆朕的旨意。” “毕竟是父女连心,凡事总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楚怀夕淡淡的说道:“皇后与陛下夫妻情深,又是大皇子和羽公主生母,许多话她自然不敢直接同陛下讲。” 听出她是在拐着弯猜忌归云,陆临初眸色不由一沉。 “怀夕,休得胡乱揣测。” 陆临初不悦道:“皇后若是无心替九娘请封,今日只需答应朕追封九娘为皇贵妃的事,怎会主动提及追封九娘皇后的身份。” 楚怀夕听得有些震惊:“追封这事竟是皇后主动提及的?” 她倒是看不透那女人了,难道她心里如此不在意陛下,竟然容着陛下追封一个外室? 陆临初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 “怀夕,你是个聪明人,朕也知晓你的心思。” 陆临初道:“你想替九娘追封,无非是想为你自己铺路,这点朕可以理解,可归云是辰儿、羽儿的嫡母,她自然也希望能够让两个孩子对她多些感激,她这人向来没什么坏心思,一颗心都放在了我陆家。” 被皇帝看穿了心思,楚怀夕内心不由微动。 她如今这个样子的确是很被动,自己和杜九娘皆是陆家的禁忌,是陆琛和那叶老婆子留下的两项不可违抗的遗令。 她心中很清楚,想要让自己有顺利晋升之路,必须让陛下先打破杜九娘的禁忌,毕竟在他心里,那个死人的分量远远超出自己。 而陆临初本也有过抬楚怀夕的意思,这也是他没有同意皇后册封芳怡为贵妃的缘由。 但楚怀夕这人近来愈发的叫他有些不满了。 当初自己调兵对付老四,除了军中,宫里人知晓的并不多,先帝一直卧病在床,没有人告知他,先帝不可能察觉。 他隐隐的意识到这事和楚怀夕有关系,只是没有证据。 老四的事横竖先帝早晚都是要知晓的,他并未打算继续追究这事,但归云在他心里一直是块心病,容不得别人猜忌。 轻捏着楚怀夕脸蛋,陆临初目光幽深的笑了笑:“怀夕,朕年轻那会儿太过任性,被那些奸邪女子蒙骗过,以至于新婚夜将归云冷落一旁,害她受过不少委屈。” “这些年为了功名利禄,为了陆家的基业更是辜负她良多,可她一直任劳任怨的替朕管教孩子,孝敬父母,操持着陆家的家业,她对朕而言不仅有着夫妻情谊,更是我陆家的恩人,纵然傅家如今势大了些,那也是她傅家该有的待遇,你不该因此诽谤皇后。” 楚怀夕听得心中惶恐不已,自己不过是随口议论了句皇后父女二人,没想到陛下竟如此介怀。 她深深的感受到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着实不轻,连忙跪下身来祈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绝无对皇后不敬之心。” 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陆临初笑着将她搀扶起来:“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朕也知道你并无恶意,你和归云都是朕最亲近之人,朕不希望你们二人生出嫌隙。” 想了想,他语气笃定道:“既然皇后同意追封,朕明日便下旨追封九娘,到时册封你为贵妃一事便也能够水到渠成,等到你父亲被接回来,你们一家就算是团聚了,往后留在宫里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奴婢多谢陛下。” 楚怀夕听得心里一喜,想着他已经许久没与自己亲近了,担心他又想着去皇后宫里,忙起身殷勤的替他更衣:“陛下,你今日也累了,让奴婢服侍你歇下吧。”先前担心被陆琛和叶老婆子责罚,每次承欢后都不得不服下避子汤,如今没了这些顾忌,她也想早些怀上陛下的骨肉,如此,将来才能有个依靠。 娇滴滴的贴到他怀里,楚怀夕含情脉脉的说:“陛下待奴婢情意深重,奴婢只恨没能早些为陛下诞下龙嗣,奴婢想……” 话还没说完,陆临初忙不迭将她推开:“朕近来心力不济,这事不必操之过急。”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他立刻搪塞道:“皇后刚到东邑,朕与她分别年余,还想再去看看她。” 话落,行色匆匆的立即离去。 看着他很快消失没了影,楚怀夕心里失落不已。 仔细瞧着自己这身妆容,和杜九娘并无二致,为何陛下对自己越来越没了兴致? 她十分纳闷,难道做了皇帝竟让他性情大变到连对男女之事都如此淡薄了? 好在父亲和家人即将回来,她只需步步为营,将父亲和兄长扶上高位,再想办法早些为陛下怀上龙嗣,到时候这大宁的天下便是她楚家的了。 …… 陆临初从楚怀夕的院落里出来,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被伤的位置。 以前他不喜欢强迫归云,害得她至今没能和自己圆房,这是他心里如今最大的遗憾。 回到养心殿里,他立刻召来程奎,直接询问道:“薛神医离去时,可有说过,他何时回江左?” 程奎本就开始怀疑皇帝有了隐疾,遵照皇后的意思在暗中彻查这事,他突然提到薛神医,不得不叫人心中疑惑更重。 “薛神医并未提及任何行踪问题。” 程奎如实作答,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陛下为何突然问薛神医的事情?” 陆临初目色一厉:“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想了想,才道:“去将刘御医给朕传来。” “是。” 程奎不敢再打听,立刻应声而去。 等到他离去后,陆临初思忖着先是将陆辉唤来,命他秘密带人守在养心殿外面,等到刘御医到时,只宣了他一人进殿。 斜靠在软榻上,陆临初单手撑着下巴,小指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刘御医,你为我陆家尽心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今日朕有件重要的事要询问你,你定要如实回答朕,不可有半点隐瞒。” 看着陛下甚是妖娆的姿态,刘御医不觉汗毛倒竖,诚惶诚恐的答道:“还请陛下吩咐,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上前来。” 陆临初招手唤他到跟前来,柔声示意:“朕近来身子愈发不适,替朕好好把把脉。” 刘御医颤颤巍巍的上前去,试着给他诊脉,刚触到脉息,心里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 第271章:要你全部 看着刘御医异样的脸色,陆临初立刻厉声询问:“如何?” 刘御医吓得腿软,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您龙体如何成为……” 光是听他的声音和形貌,对比在漓阳城时就已有了显着的变化,如今再把过脉,刘御医心中的猜想更加坚定。 陛下已是残缺之身啦。 先帝和太后一身如屡薄冰,好不容易留下这点骨血,竟落到如此下场,念着先帝和太后的恩情,刘御医为此感到无比的痛心。 瞧着他一副伤感模样,陆临初倍感窝火:“朕问你可查出了什么?” “陛下冲任二脉虚损,冲脉、任脉功能不盛,导致气虚血亏。” 刘御医将话力图说得委婉:“陛下宗筋已不成熟,伤及冲脉,血液无法复冲,脉象十分紊乱。” 陆临初眼眸一沉:“说明白些?” 刘御医将头紧紧贴在地面:“陛下龙根已断,往后怕是不能再恩泽赐福,绵延龙嗣。” 陆临初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你再说一遍。” 刘御医吓得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陛下,臣无能。” 陆临初瞪着眼大喊道:“来人。” 陆辉立即带着几名羽林卫跨步进来。 “将这无能的庸医拖出去斩了。” 陆临初气得大吼一声,陆辉忙让人将刘御医拖了下去。 想着刘御医的话,陆临初心痛如刀绞,不甘心的对陆辉吩咐道:“去,多派些人手,给朕寻遍大宁的各个角落也要寻到薛神医。” “是。” 陆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吓得连忙离去。 陆临初在殿中失魂落魄了一会儿,想到皇后,心里突然钻心的疼痛,不自觉的就往着她的宫里行去。 傅归云正要就寝,便听闻皇帝杀了刘御医,她这心里别提有多窝火。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刘御医为陆家鞠躬尽瘁数十载,当初若不是刘御医告密,他陆临初怕是都无福来到这个世界,这人好端端的和一个御医较劲什么。 她无比气恼之时,陆临初忽然来到了寝宫。 看着他脸色很差,傅归云只得放缓了声调,随口埋怨了句:“陛下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不该拿刘御医置气,他好歹是陆家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若是不喜,放他告老还乡即可,万不该……” 她话未说完,陆临初一把将她搂住,随后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床榻边,温声细语的说道:“归云,你我好不容易才团聚,你何必因为一个御医同我使气。” 从未见过他像今日这般焦躁,傅归云大抵猜到了缘由,只怕他是秘密宣刘御医过去替他查看隐疾,无果后才命人杀了刘御医。 眼眸轻闪着,望着压到身上来的那道身影,傅归云一动不动,比起以往他想亲近自己时还要淡定。 陆临初看得有些来气:“在你心里是否从未想过朕?” “陛下没来由说这些没道理的话做什么?” 避开他质问的眼神,傅归云淡淡道:“臣妾和陛下成婚数年,便是没有恩义,也有夫妻情义,自然会一直相敬如宾,一起为这个家考虑,这难道不是陛下的初衷吗?”“不,这远远不够。” 陆临初道:“朕要你的全部。” 余光瞥向他身下的位置,傅归云无语冷笑。 从前他也没这般热烈,如今还能要什么,这不纯属自欺欺人。 每次想要同她亲近,她都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陆临初越想越来气,骤然间就想到了陆临风,甚至是和她传闻颇多的陆临之。 “归云,你可是在嫉恨朕,嫉恨朕不如礼王那样将你时时记挂在心里,更不如忠王那般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他说的越来越没道理,叫傅归云听得很是窝火:“陛下为何总是喜欢妄自菲薄?忠王是陛下的家臣,他为陛下为臣妾赴汤蹈火有何不妥?” 想到陆临风忘恩负义对婆母的算计,和对自己的居心叵测,她又故意补了句:“至于礼王,他是陛下的兄长,臣妾自当敬着他,可臣妾只能约束自己,如何能约束得了他?” “是,这混账简直大逆不道,朕早晚要灭了他。” 陆临初心知自己不该怪罪她的,她就是个本本份份的后宅妇人,一直守着母后,自不会和陆临风生出什么不轨之事。 “归云,朕并非是想猜忌你什么。” 陆临初解释道:“只是在朕的心里,一直将你视为心头肉,朕害怕失去你,害怕有朝一日你会弃朕而去。” 这番话,比起他从前在自己耳根子边上浓情蜜语还要叫人恶心,傅归云僵笑着应了声:“陛下多虑了。” “是朕胡思乱想。” 陆临初亲切的搂住她:“归云,我们圆房吧,就在今夜,朕希望你能早日为大宁诞下龙嗣。” 说完,便情不自禁的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陛下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傅归云装作不知,故意询问。 “朕就是想你,想要皇后一直陪着朕。” 陆临初柔声细语的继续趴在她身上不停呢喃:“朕希望同你像父皇、母后一样恩爱缱绻一世。” 听他提及公爹、婆母,傅归云平静的内心忍不住的开始翻滚,恨不得立刻杀了这弑父杀母的魔头。 “臣妾不是就在陛下眼前,陛下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陆临初哪里甘心,肆意在她身上蹭动,傅归云被他折腾得终是没了耐性,狠狠一把将他推开。 “陛下除了能弄臣妾一身唾沫还能有什么本事?” 听到这话,陆临初顿时怔住:“你说什么?” “臣妾是说,陛下累了。”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傅归云头一遭学着别处看来的动作,似笑非笑的凑到他身上,带了几分妩媚的姿态替他轻揉着肩膀,柔声安抚道:“陛下今日乏了,圆房怕是有心无力,来日方长嘛,也不急于一时。” 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他光洁的下巴,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似有深意道:“睡吧,今夜臣妾一直陪着陛下。” 第一次见她如此主动亲近自己,陆临初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一把将她推开,陆临初故作镇定道:“罢了,朕还有事,皇后自行安歇吧。” ------------ 第272章:共愤 陆临初很快出了宫,想着他今日这样子,往后不用再去考虑和他圆房之事,傅归云心里似乎轻松了许多。 次日醒来时,尤典来了宫里,告知了陆卿辰昨夜的情况。 他办事向来叫人放心,傅归云也不担心陆临初会多责罚那小家伙几日,让他多在杜九娘的祭室内多跪上几日也不是什么坏事。 尤典禀报完陆卿辰的事情,又向傅归云提及了另一桩事。 “皇后,楚家人已从北地被护送回来了。” 他道:“不过小奴听闻了桩趣事,因着北边还在大燕的控制内,所以陛下差去的护卫并不多,不过那楚家父子硬是让整个监管营的衙役和小吏充作拉车的牲口,替楚家人拉车。” “竟有这样的趣事。” 傅归云无语的笑了笑。 沦为流放之人,被监管本也是合乎情理的,流放地看守的衙役自然不会想着这些罪徒还有翻身的机会,只会百般欺辱。 不过她听说陆临初差了人一直暗中照顾楚家人,想来也不至于叫他们受太多委屈。 且不说北边如今还被大燕控制着,这一家人尚未南归,就开始睚眦必报,连看押过他们的小吏都不肯放过,这怕是没想顺利回来了。 万一闹出点什么动静,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 尤典审视着她,继续说道:“不知皇后可还记得小奴那干爹韩公公?” “韩茂?” 傅归云一直在打听胡安的下落,倒是很想寻到此人。 “小奴那义父自打大康被灭后,就一路东奔西逃,他在北边遇到了楚家人,说想替皇后分忧,除了那楚家父子。” 尤典道:“小奴也觉得若能除掉楚家父子势在必行,绝不能叫楚家人回到大宁。” “韩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你告诉他,无需多此一举,省得惹来麻烦。” 傅归云笑了笑:“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楚家父子尚未返回大宁,就如此张扬跋扈,不懂隐忍蛰伏,恐怕陛下派过去那点护卫是护不了他们的。” 想了片刻,她道:“咱们无需出手,自有人容不下那楚家人,韩公公若真想替本宫分忧,你叫他替本宫打听打听胡安的下落。” “是。” 尤典应声而去。 傅归云和陆卿羽刚用过早膳,就见程奎急急忙忙的奔了进来。 “皇后,大事不好了。” 他着急忙慌道:“陛下已经下旨,追封杜九娘为端仁皇后,并册封楚怀夕为纯贵妃,国丈大人已领着不少朝臣跪到了养心殿去,试图要说服陛下收回成命。” 傅归云听完却是气定神闲的,仔细念叨着这两个封号,只觉无比讽刺。 那两人,一个忤逆上亲,行刺自己孩子祖父祖母的女人被追为“端庄仁慈”,另一个居心叵测,竟是册为“纯”贵妃。 “皇后,要不还是快些将太后那道遗旨拿出来呈给陛下吧。” 程奎皱紧眉头:“国丈大人向来就是个直肠子,陛下若不肯退让,国丈大人和朝臣们只怕会惹怒陛下,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这个时候太后的遗旨并不足以让陛下改变心意。” 傅归云心中早有盘算,要想让陆临初对他今日的决定感到恶心,只有让他自己先感受到他的离谱以后,那道遗旨才能发挥作用。 再则,傅家族人对陆临初派遣死士渡江搭救之事大多都是心存感激的,也是时候叫族人们疏离他一些。父亲这次大闹虽是会受些折磨,却能加剧满朝文武对楚怀夕的不满。 趁此良机除掉楚家父子更加不是难事。 “小奎子,你说一个没有外力支助的贵妃,她在这宫里可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饶有深意的问程奎。 程奎听得一头雾水的:“小奴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傅归云浅浅一笑:“不打紧,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那国丈大人……” “你都说家父是个直肠子了,他选择直谏,本宫又如何拦得住。” 傅归云沉声叮嘱道:“由着他们闹去吧。” 程奎点了点头,只得离去。 东邑城里因皇帝追封杜九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两桩事也很快传到了九荣和漓阳城。 陆临风本就讨厌楚怀夕这女人,只可惜当初没能直接除掉她,如今得知她一跃封为贵妃,心中更加气愤。 若是让她查到当年是自己派人行刺她,那自己这个礼王恐怕也就到头了。 “自打那楚家女得势后,陛下行事越来越荒唐了。” 端坐在王殿中,对着几位心腹幕僚,他不停发着牢骚:“本王听宫里细作传回的消息,据说那楚家父子尚未回来,就开始大肆报复,只怕等楚家人回了东邑城,咱们陆家上下都没好日子过。” “礼王怕不是多虑了。” 右长史说道:“那楚家女再有心机,好歹还有皇后约束着,便是那父子二人回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皇后那唯唯诺诺的性子能约束她什么。” 陆临风斥道:“追封杜九娘一事还是皇后主动提及的,她膝下那浑小子又是个小魔头,刚入新都就惹得他老子大怒,皇后如今的日子只怕也是如屡薄冰。” 左思右想一番后,他肃声吩咐道:“绝不能让楚家人回到大宁,定要将楚家父子截杀在北境。” 正叫人安排了刺客和具体行动,崔颖忽的闯进殿来:“夫君切不可鲁莽行事。” 她道:“如今皇后和傅家势大,夫君何必去招惹那阴邪小人,叫她们自己斗去,斗得两败俱伤岂不正好。” “真是妇人之见,愚蠢至极。” 陆临风自不会将当年行刺过楚怀夕的事告知她,不满的瞪了眼崔颖。 “皇后好歹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她和傅氏一族若有闪失,让那心机叵测的楚家女得势,你还想有安稳日子可过?你当那楚家女和皇后一样宽仁大度,处处护着你?” 崔颖心中焦虑颇多:“可若让陛下知晓夫君派人行刺楚家父子,他绝不会轻饶了礼王府的。” 陆临风眼里浮起一抹狡黠:“本王自有分寸。” 全然没心思再理会这女人,领着两名心腹就要出门。 崔颖觉得他就是在故意袒护皇后,想要替她铲除障碍。 她不明白那女人究竟哪来这么大的魅力,能将陆家子弟一个个迷得团团转。 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夫君心里总想着别的女人。 ------------ 第273章:风起 追上前去,崔颖继续苦劝:“夫君,此事不可大意啊,一旦陛下得知,必会迁怒咱们礼王府的,夫君处处顾全大局,可皇后未必会感激你的啊。” 陆临风听得无比恼怒,他做这事本来也并非只是为了皇后,不耐将她推开:“崔颖,本王警告你,你休要再胡搅蛮缠。” 意识到很难劝动他,崔颖只得跪下身来,啼哭着央求道:“妾身是王爷的发妻,妾身不得不多替王爷盘算,倘若王爷执意助皇后除掉楚家父子,妾身有良策供王爷驱遣。” 陆临风眸色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屏退了两名心腹,慢悠悠的将人搀扶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急着询问:“王妃有何良策?” “夫君想要除掉楚家父子,受益最大的必然是皇后和傅家。” 崔颖道:“可皇后去了新都,赐赏大澧封地一事至今还无下落,妾身担心皇后怕是忘了,不如先设法拉拢皇后,让皇后牢牢的站在咱们阵营。” 陆临风思忖着颔首:“本王何尝不想,可皇后这人向来有她自己的盘算,怎会甘愿受本王挟制?” “这并不难。” 崔颖笑了笑:“只要让陛下对皇后陷入无尽的猜忌,如今忠王一蹶不振,皇后为了自保,为了傅家,自然只能心向着夫君。” 陆临风认真想了片刻,觉得很有道理。 就是这样,会叫那人白白蒙受不少冤屈。 好在等到他君临天下后有足够的时间弥补她。 而且,拉拢了皇后和傅氏一族,对他将来起事也会有更大的助益。 这样想着,他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回到大殿里,他立即写下一封很暧昧的书信,并在信中告知自己会替皇后除掉楚家父子。 随后唤来小厮,沉声叮嘱道:“派人将此信交给瑾儿,再让瑾儿把信呈到陛下面前。” 小厮应声离去后,陆临风忽然望向崔颖,笑着问道:“颖儿,你是本王的王妃,可皇后一旦答应与本王结盟后,本王绝不能叫她一直被陛下猜忌,早晚和陛下有一战,你觉得等本王君临天下时,到时候如何安置皇后?” 崔颖心知他是故意试探自己,便顺着答道:“皇后尊贵,傅氏一族更是拱卫大宁的中坚力量,妾身愿意让贤,奉皇后为尊。” “颖儿,你不愧是本王的好王妃。” 陆临风欣慰不已,扶着她到身边坐下:“你放心,等本王登基后,不会亏待你,只会让你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 “多谢夫君。” 崔颖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心中却已早有盘算。 傅家那位至今和陛下还没有子嗣,可芳怡却早已诞下龙凤胎,再想着陛下之前那些女人,不少都为陛下怀过龙嗣,如此,只有可能是皇后身子有问题。 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就算是将她继续尊为皇后,对自己也并无多大威胁。 缓缓靠近陆临风怀里,崔颖语声柔柔的道:“妾身和夫君成亲都年余了,夫君一直忙于公事,可妾身却想为夫君早日诞下麟儿,如此也能叫公爹婆母早日报上孙儿。” 抬眸打量了眼他,崔颖带着恳求的语气娇滴滴说道:“妾身想与夫君今夜圆房,夫君可否答应?” 陆临风敛眸,目光紧视着她,心里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只是她为自己妥协到了这个程度,若自己不满足她的心愿,怕是会大局不利。 和皇后结盟后,下一步就要起兵,这个时候可不能因为她坏了自己的大事。在心中反复思量之后,他决定好好安抚这个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着,陆临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委屈王妃了,本王本该早些与你圆房,只是这些时日的确是为大宁的安危劳心费力,无心他事,往后本王必会好好待你。” 说完,抱起她朝着寝房行去。 …… 漓阳,忠王府内,陆临之刚从病中醒来,容安忽的走了进来。 “公子,云都锦阳王从前线来了密信。” 将信函交到他手里,陆临之打开看了眼,不觉冷笑起来:“这楚怀夕聪慧隐忍,却遇到了一对糊涂爹和兄长,人还没有回大宁,就开始张扬跋扈了。” 看来,连上天都在助着那人。 容安问道:“可要差人除掉这对父子?” 陆临之在心中仔细盘算了片刻:“楚怀夕被先帝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得势必然要清算以往的旧账,这头一个怕是要彻查当年行刺她的凶手。” 容安心领神会:“如此说来,咱们无需出手,只用等着礼王。” “不。” 陆临之摇了摇头:“礼王这人心机叵测,他一定会将皇后拉下水,所以出手自然要咱们出手,但楚家父子究竟怎么死的那得算到他们自己头上。” 又暗自思忖了片刻,他开始吩咐道:“你传信给锦阳王,叫他和傅家的那几位小将军,命他们全力截住礼王派往北境的刺客。” 容安狐疑着道:“礼王办事向来隐秘,咱们如何得知他派出的刺客行迹?” “急什么?” 陆临之淡淡的笑了笑,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密函,他看也不看,直接将密函交给了容安。 容安打开一看,正是礼王派出的刺客数量及路线图,不由笑了起来:“还是公子聪明。” “我大哥这人向来不安分,我自然是要替陆家防着他一些的。” 陆临之起身,揉了揉眉心:“咱们在北境安插了多少暗探?” 容安大致算了算:“大概还有三百多人。” “足够了。” 陆临之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容安笑得合不拢嘴:“我这就去,定是让所有人寻不出半点破绽来。” 陆临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待得容安离去后,他心里却仍是感到不安。 也不知她自己能否应付得来余下的局面。 她不愿留在漓阳城,自己如今能为她做的少之又少,也只能盼着她能够一路逢凶化吉。 从屉子里寻出那尊陈旧的陶瓷塑像,陆临之小心翼翼的捏在掌中,脑海里不由得就想起当年城隍庙门前初见她时的情形。 本以为上天允他重来一世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想着那日她刺在自己胸前的那一剑,他不觉自嘲般的冷笑起来。 终究是自己想的太多,她那样一个心中处处只想着天下的人如何肯为了自己而停留下来。 ------------ 第274章:杀不尽的土匪 从北境南下的山道崎岖难行,长长的一队苦役拉着车驾艰难的行驶在山道上,稍稍放缓脚步便会遭到一顿狠狠的责罚。 坐在马匹上的年轻将军看着那群衣衫褴褛,连脚都被磨得鲜血淋漓的苦役们,不忍的朝着马车里开口劝道:“楚老爷,要不咱们还是换些马匹替下这群劳役吧,此去东邑路途遥远,让他们跟着好好歇息歇息,若是遇上山匪也能帮帮忙。” “陆丰将军,你多虑了,咱们选的这条路远离大燕的控制范围,那宋唯昭如今自顾不暇,怕是也无心顾及咱们。” 马车里的楚父探出头来,冲他笑了笑:“若是遇上山匪,凭着陆将军神勇,也足以应付。” 一旁的楚郢也开了口:“陆丰,你是不知道陛下没派人前往北地前,我们一家老小被这群畜生折磨成什么样了,我家小妹就是因为他们不给吃的,病了也不请医师,活生生死在了他们手里。” 陆丰无奈叹了口气,想要报复他们也不急于一时吧,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 将这些个小吏、衙役折磨得怨声载道,若真是遇上土匪,不仅要防着这些人反击,还得对付土匪,实在得不偿失。 好在路上还算顺利。 侥幸的念头刚刚从心头落下,就见一群土匪冲了出来,陆丰吓得赶忙吩咐一波人前去应付。 可这些土匪实在狡猾,而且个个身手不凡,猛烈攻击一番之后迅速撤离,自家弟兄伤亡不小,土匪硬是一个没抓着。 之后连着遭遇了好几次同样的攻击,陆丰手底下的护卫个个累得够呛,伤患一大堆,再也无力承担护卫之责。 接下来遇上攻袭,楚郢只得逼迫那些拉车的小厮去和土匪拼命。 眼看着快要接近漓阳时,又遇上了一大波拦路的土匪。 瞧着那些拉车的小厮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陆丰亲自带领护卫们拼杀了上去。 只是这股土匪来势汹汹,哪里是陆丰这点人马能够招架得住的,楚郢便冲着正在偷懒的拉车苦役们吼道:“还不快去帮忙,谁敢胆怯,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楚父也道:“和他们废什么话,慢一步的直接砍了。” 小厮们诚惶诚恐的纷纷起身,正要上前帮忙,楚郢却嫌他们手脚太慢,一个手起刀落直接将一人砍倒在地。 长刀举起正要挥向令一名大汉时,那人却顺势夺下了楚郢手里的刀。 “兄弟们,你们还给这队狗父子卖什么命,横竖都是一死,咱们不如拼死一搏,将这一家人杀个干净,寻个地方逍遥快活去,省得再受这窝囊气。” 那人号召一声,楚郢冲着所有苦役怒吼道:“我看谁敢,整个天下往后都是大宁的,纵然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人直接一刀将他砍翻,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活一日是一日,等到陆丰解决了土匪,到得漓江,他岂会给咱们活路。” 见楚郢已被斩杀,所有人都不再犹豫,纷纷将矛头指向楚父和楚家的家眷们。 陆丰被土匪们困得脱不开身,马车周围已是血流成河。 “住手。” 陆丰嘶吼一声,却无人肯再听他的,楚家上下几十口人瞬间就被看管营那群小厮杀了个干净。 眼看着这些人劫掠了楚家人的家当准备跑路,陆丰立即带领人马回去追赶,好不容易抓了几口活口回来,土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四下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只得命人整理好楚家人的尸体回去复命。 ……东邑城里,陆临初和满朝文武正沉浸在锦阳王和傅家子弟攻破云都的喜悦中时,便见陆丰狼狈不堪的逃了回来。 “陛下,末将失职,愧对陛下和纯贵妃。” 陆临初和楚怀夕面面相觑一眼,楚怀夕急着询问:“发生了何事,我父亲与兄长呢?” “都在外面。” 陆丰颤颤巍巍的禀道:“可楚大人和楚家上下都只有尸体被末将拼死带了回来。” “什么?” 楚怀夕只觉眼前一黑,也顾不得皇帝、皇后还在,踉踉跄跄的就冲出去查看。 陆临初蹙眉道:“怎么回事?” 陆丰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虽然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可傅归云听着却想笑。 满殿上下,一片哗然,虽然不敢明着称贺,但无一不在窃窃私语着楚家父子的愚蠢。 陆临初正暗暗捏紧了拳头,楚怀夕忽的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柄刀,愤怒的指向陆丰:“分明是你护佑不力,还敢冤枉我父兄。” 说罢,连忙跪倒在地,哭着恳求道:“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陆临初冷声道:“纯贵妃,休得胡闹,也实在是你父兄跋扈,又心胸狭隘,陆丰带回的这些监管营苦役都招认了,你怨不得别人。” “那土匪如何解释。” 楚怀夕愤懑的望向傅归云:“那样偏僻的山道里怎会突然冒出那许多土匪,必是皇后指使人做的。” “你休得胡搅蛮缠。” 陆临初半点没有要怀疑皇后的意思,直接让人将瑾儿带了上来。 “礼王的确是有意替皇后行刺令尊和你楚家,只不过已被人将所有刺客拦截了下来。” 话落,又差人将傅琰送回来的刺客带了几名上前来:“皇后和傅琰知晓朕会迎楚家家小南归,近来对前往北境的各处路口都严加盘查,礼王派出的刺客皆被擒获,已经押送了回来。” 这话倒是叫傅归云颇为惊讶。 虽然她早已知晓瑾儿秘密给陆临初送去了书信,也已想好措辞,却没想到傅琰拿住了所有刺客。 这小子当真是聪慧,如此,也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倒不知这小子是如何知晓礼王派出的刺客走的哪条路线。 还有那些土匪,她听上去也有些奇怪,为何路上突然多出这么多土匪? 正暗自思忖着,陆临初突然望了过来:“归云,你别埋怨朕,瑾儿毕竟是母后跟前的人,她做这些不过是担心有人想要加害你,并非是想背叛你。” “陛下言重了。” 傅归云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声,心里却无语的叹了口气,他竟不知道瑾儿是陆临风的人。 ------------ 第275章:将计就计 默默的瞥了眼跪着的瑾儿,傅归云冷声道:“瑾儿最是忠心,本宫心里很是感动,往后可得更加尽心尽力的替陛下分忧。” 瑾儿吓得颤颤巍巍的连忙叩倒在地,可想着礼王的叮嘱,却故意喊着求饶:“还请皇后宽恕,奴婢并非是想出卖您,奴婢的确是担心皇后被人利用了。” 傅归云心里暗笑一声,自己若不是盼着她出卖自己,她还没这个机会呢。 她要的就是将计就计,让陆临初猜忌自己,同时也让他更加痛恨礼王,争取早日对礼王动手。 也果不出傅归云所料,陆临初在旁默默瞧着,嘴上虽没说什么,但想到陆临风信里那暧昧言辞,他这心里实在来气。 只是归云已差人拦住了那群刺客,很显然她并不想和礼王勾结,为此他心里又十分感动,对自己的皇后半点嫉恨也没生出,只痛恨陆临风一人。 傅归云并不清楚陆临之这次助她化解了皇帝的猜忌,更不知晓那些马匪是陆临之安排的。 她只知道,不仅陆临初对礼王的猜忌更重,怕是楚怀夕心里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若是叫她挑唆陆临初下定决心攻伐礼王,必然容易许多。 想了想,她便顺势说道:“臣妾不知礼王为何会突然来信要刺杀楚大人一家,但臣妾的确是盼着纯贵妃家小能早些回到大宁,所以才提前知会傅琰,没想到还是叫他们遭遇了不测。” 听着这话,楚怀夕顿时陷入了犹疑。 皇后若想害自己家小,她完全可以借助礼王的手除掉父兄和自己一家,之后再向皇帝喊冤诉苦,没必要助自己拦截刺客。 看来,皇后已经惧怕着自己,并不想与她为敌。 她在心里默默思忖着,开始对礼王行刺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而楚家人的死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陆临初已无心再纠结此事,命人将楚怀夕送回后,便陪着皇后一道回宫。 想到瑾儿一事,路上仍是不停安抚她。 “陛下莫要再胡思乱想,瑾儿跟随母后多年,她心里自然要想着母后,想着陛下。” 余光斜倪了眼身后小心翼翼跟着的瑾儿,傅归云故意替她说起了好话:“正因为瑾儿的忠心,臣妾和陛下才安心呀。” 陆临初一想倒是这么个道理,若不是瑾儿提前将那密信交给自己,他还真要猜忌自己的皇后和楚家人遇刺一事有关。 “瑾儿,你往后可得好生侍奉皇后。” 他满脸欣慰的看向瑾儿,心想自己开口将她留在皇后身边,皇后并不好暗地里害她,而瑾儿仍可以替自己监视皇后。 傅归云和瑾儿相视着笑了笑,想到陆卿辰之事,便趁机言道:“陛下,辰儿反省了这些日子,他已经知晓错了,不如将他放出来吧,臣妾必会好生教导他。” 此次的事件,陆临初心里多多少少觉得对不住皇后,她心里却仍是记挂着自己那不孝子,顿时应允了她的请求。 “归云,辰儿的事你也别自责,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想着傅平领着群臣在养心殿前跪了好些日子,他又出言安慰:“国丈老迈昏聩,被那群居心叵测的腐儒挑唆,但你放心,朕不会再迁怒他。” “多谢陛下。” 傅归云神色平平的应了声,但想到父亲这次受了不小的委屈,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一酸。 虽说他以往对自己凉薄,如今却肯豁出性命去对抗皇帝,为她稳固地位,这份心意还是叫她有些感动。她必不会让父亲这次白白受了委屈。 望着陆临初,傅归云淡淡的笑了笑:“纯贵妃刚刚遭受重创,这会儿心里怕是难受得紧,陛下还是多去陪陪她吧。” 陆临初闭了闭眼,她总是懂事得叫人心寒,每次都只想将他往别人怀里推,终是叫他没了陪她回宫的兴致,轻叹着应道:“好,你回去也好生歇着。” 傅归云带着瑾儿一道回了宫去,瑾儿诚惶诚恐的立刻跪倒在她跟前:“还请皇后息怒。” “你这是做什么?” 傅归云忙不迭叫人将她搀扶起来:“瑾儿,你以为本宫方才在殿上说那些话是说给陛下听的?本宫啊早就知晓你对礼王心存爱慕,本宫同样敬畏礼王。” 瑾儿也觉得她今日没有责罚自己有些奇怪,陛下那般宠爱她,她想要了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可她偏偏没有。 想来,皇后早已知晓自己是礼王的人。 傅归云继续道:“本宫这一生从未遇到过礼王这样情深义重之人,他处处替本宫设身处地的考虑,不惜以身犯险助本宫除掉心腹大敌,本宫哪忍心伤害他身边之人。” 瑾儿认可着点了点头,却道:“那皇后为何要阻拦礼王派出的那些刺客?” “你傻呀。” 傅归云一本正经的解释:“楚家人在路上的行径何须礼王出手,他们早已在为自己掘坟墓,礼王这般简直是多此一举,要是叫纯贵妃查出来,那对礼王只会大大的不利。” 几句话便将瑾儿哄得团团转:“奴婢愿为皇后效劳。” “你为礼王效劳便是替本宫效劳。” 傅归云立刻写了封书信,交到她手里:“告诉礼王,本宫愿意和他联手,叫他安心谋划大事。” 瑾儿感激涕零的起身,藏好书信后才放心的退了下去。 等到瑾儿离开后,傅归云随即唤来尤典:“盯住瑾儿,趁她向九荣城传信之时,拿下她。” 尤典一脸不安:“皇后,如此陛下恐怕会猜忌您的。” “无妨。” 傅归云笑着摆了摆手:“本宫在信里不过是一些感激礼王的话。” 凭着这些内容,的确会叫陆临初猜忌自己,但也会更加坚定他除掉礼王的决心,同时也会让礼王心里产生愧疚,下定决心和陆临初对抗到底。 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她已隐隐猜到可能又是陆临之在暗中帮助自己。 虽然他是一番好意,可若不能叫陆临初早日攻伐九荣城,让他将心思再度转移到漓阳城去,只会对他大大的不利。 纵然自己受些委屈,也得助他赢得转危为安的契机。 默默盘算了片刻,她又接着吩咐:“你再差人散布谣言,让世人得知当初纯贵妃在漓阳遇刺,正是礼王安排的。” 尤典蹙了蹙眉:“这事没有证据......” 傅归云笑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谣言就是证据。” 尤典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而去。 ------------ 第276章:护母 一家人惨遭横祸,对楚怀夕打击实在太大,先前的一切谋划皆已落空。 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命运和那崔颖没什么两样,没了家族的支撑,再显贵都只是被养在深宫里的金丝鸟一样。 陆临初担心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几乎每日下朝后都守在她身边。 在陆临初悉心陪伴下,楚怀夕刚从阴霾里走出来,就听闻了宫里散布的谣言,对礼王更加恨之入骨。 这日,陆临初刚到她宫里,她便跪到在他面前,痛不欲生的哭诉道:“还请陛下替臣妾做主。” 陆临初也听到了关于礼王当初行刺她的事情,却佯装不知:“怀夕,你这又怎么了,你父兄的事情怪不到礼王头上。” “陛下,你万不可大意啊。” 楚怀夕并不提行刺一事,只道:“皇后虽然阻截了礼王派出的刺客,可礼王在军中威望颇高,或许早有人蛰伏在北地,陛下仔细想想,家父回来的路线是精挑细选过的,是臣妾仔细做了盘算才定下的,虽崎岖难行,却远离大燕腹地,而且皆是荒无人烟之地,突然间怎会冒出那么多土匪?” 听此,陆临初顿时陷入了沉思。 “陛下再好生想想,如今大宁国力正盛,一般的土匪哪敢截杀臣妾家小,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番话倒是彻底提醒了陆临初。 只是他心里顾虑颇多,眼下大燕尚有余孽未清除,锦阳王仍手握重兵,他若在此时削藩,让锦阳王和忠王联手,自己和陆临风斗得死去活路,陆临之必会趁机死灰复燃。 正陷入徘徊之时,尤典忽的赶了过来。 他急急忙忙禀道:“陛下,小奴捕获一名奸细,是替礼王传信的。” 这个时候关于礼王的事,无疑让陆临初火上心头:“快些带进来。” 然而看到被带进来的人,立刻让他大跌眼镜。 “瑾儿?” 他愤怒的上前,接过尤典递上来的书信看了看,顿时勃然大怒:“皇后竟然瞒着朕与礼王暗通款曲,她好大的胆子。” 狠狠一巴掌将瑾儿煽到在地:“说,皇后是何时与礼王勾结的?” 瑾儿知道尤典是皇帝的人,早在上次将礼王那封暧昧书信送到皇帝跟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能得皇后宽恕,她心里多少存些感激,此时自不能出卖皇后,更不能出卖礼王。 “陛下,皇后并未勾结礼王。” 瑾儿摸着滚烫的脸颊,泪流不止道:“许是皇后心里觉得愧对礼王,写封书信想宽礼王的心。” “她有什么好愧对礼王的?” 陆临初怒不可遏的斥了声,想着书信里的内容,的确没什么过分的言论,只是答谢礼王设身处地为她盘算。 可这已然触及了陆临初的底线。 想到陆临风那龌龊东西,在府上偷绘皇后画像,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便在这时,有小厮匆匆奔了进来,大声禀道:“启奏陛下,北地传来捷报。” 陆临初接过奏报看了眼,脸上不由露出喜色:“锦阳王和傅琰当真没有辜负朕,竟然已将大燕军逼退到了桐城,锦阳王受了箭伤,想要回归故里养伤。” 楚怀夕听得也是颇为兴奋,真是上天都在助着自己复仇。如今大燕已是秋后的蚂蚱,再无翻身的可能,陈霖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可谓是再明智不过了,分明是想剿灭大燕的机会让给傅琰。 如此,却能叫皇帝少了顾虑,可以安心对付陆临风。 “陛下。” 朝着陆临初使了个眼色,陆临初怒瞪着瑾儿,随即吩咐道:“将这吃里扒外的贱人拖下去处以凌迟之刑。” 同意了陈霖的辞呈后,看着手里的书信,他心里仍是十分愤懑,自顾自的去了皇后的宫里。 坤宁宫内,傅归云正陪着陆卿辰、陆卿羽兄妹二人戏耍。 看到陆卿辰瘦了不少,她难免感到心疼。 兄妹二人虽不是她亲生的,可这几年与她处得早已和自己亲生的骨肉没什么两样,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叫两个小家伙再受到伤害。 想着陆临初该是要来向自己问罪了,她将陆卿辰拉到自己跟前来,柔声叮嘱道:“辰儿,上次吃了亏,往后你要记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学会隐忍,不可强出头。” “可是儿臣不想让母后受委屈。” 陆卿辰心里都明白,那个女人一直挑唆父皇追封生母,可并不是再为生母抱不平,也不是想关切他们兄妹,不过是为她自己个儿打算。 “母后,那个女人若还敢兴风作浪,儿臣定是要了她的命。” 陆卿辰叉着小腰,一脸愤懑的刚说完,就听身后响起一道猛烈的呵斥声:“混账东西,你又皮痒了?” 母子三人抬眸去看,就见陆临初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将那封信狠狠掷到傅归云跟前,陆临初目如鹰隼般瞪向她:“你早知晓瑾儿是礼王的人?” 傅归云假装不懂:“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你还敢和朕装蒜。” 陆临初气得不轻:“朕待你情真意切,处处容着你,你就是如此报答朕的?” 傅归云握着那纸书信,装得委屈不已的诉苦道:“臣妾并无私心,礼王此次想要行刺楚家父子,总归是为了大宁考虑,臣妾不过是想要安抚安抚他。” “啪。” 看着她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陆临初忍不住一巴掌直接煽了上去:“你安抚完他,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和他一道合谋朕的江山了?” 他面色铁青着一巴掌又要煽下去,可手刚抬起来,就被陆卿辰强行拉扯住。 “父皇自己一意孤行,非要抬举那坏女人,如今为何怪罪母后?” 他怒瞪着双眼,厉声斥道:“那坏女人一家尚未回归大宁,就开始睚眦必报,连监管他们的小吏都不肯放过,凭着皇祖父往日待她们一家的态度,若由着那一家老小回到大宁,她们还指不定要如何清算与陆家的恩怨,大伯想要除掉她一家有何不可?” 这番话从一个幼小的孩子嘴里说出,让陆临初顿时怔住。 想着父皇当初对怀夕一家的狠心,再想着从北境传回的那些事,监管营的人并未过分为难楚家上下,那父子二人就如此容不下人,若是叫他们回到大宁,让楚家得势,的确是个隐患。 再看向傅归云红扑扑的半边脸颊,陆临初立刻露出满眼的心疼。 急得弯下身来,他扶住傅归云,懊悔的自责道:“归云,朕方才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朕对你的情意,朕不希望你受人蛊惑。” ------------ 第277章:安排后事 傅归云撇开他,缓缓直起身来:“臣妾无碍,只要陛下明白臣妾的苦心就好。” “当然,朕知道你从来都只是为着陆家为着朕的江山考虑。” 陆临初跟着起身,轻轻揉抚着她滚烫的脸颊:“还疼吗?” 傅归云冷冷的摇了摇头。 见她并未埋怨自己,陆临初虽未明着再猜忌她,但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削藩的决心在这一刻终于坚定下来。 他必须先除掉陆临风,至于到时候如何料理老四便能随心所欲了。 只是傅琰如今在北境统领大军,他得安抚好傅家上下。 差人取来冰块,他亲自为傅归云敷着半边红胀的脸,开始沉声吩咐:“尤典,礼王拥兵自重,屡次三番挑起是非,对朕不忠,如今更是居心叵测谋害贵妃,即刻圈禁昭阳公主府,命礼王前来东邑请罪。” 看向身旁母子三人,想着傅家上下,他又接着道:“皇长子德行出众,宽厚仁慈,立为皇太子,以继大统。” 两道旨意,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誓死削藩,和陆临风来一场生死较量。 交代完一切,他又将目光看回傅归云,柔声叮嘱道:“归云,你这些日子甚是辛劳,接下来就陪在太子和公主身边,好好待在坤宁宫里,哪儿也别去了。” 傅归云听出他是要软禁自己,并未反驳,乖巧的应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陆临初满意的点了点头,饶有深意的瞥了眼尤典:“替朕好好照看皇后。” “是。” 尤典也很顺从,郑重的应了声,待得陆临初离去后,他便急得立刻询问:“皇后,陛下这是要软禁您,这可如何是好?” “你只需照着他的吩咐行事即可。” 傅归云温温的笑了笑,先是让书颜将两个小家伙带了下去。 之后将程奎唤了进来,她似笑非笑的问他们二人:“尤大监,小奎子,你们觉得礼王会老老实实的前来请罪吗?” 两人相视一笑:“皇后说笑了。” 想着陆临初终于下定决心,傅归云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礼王待本宫倒的确是很用心,费尽心思的想要拉拢本宫,本宫的确得好好帮帮他。” 二人同时询问:“还请皇后示下。” 傅归云道:“如果礼王不肯前来请罪,那就只有奋起反抗了,陛下身边的陆辉、陆丰固然勇猛,可毕竟都是陆家人,恐怕到了战场上,让兄弟相残他们定会有顾忌。” 程奎立刻听懂了她话外之音。 陆辉、陆丰都是陛下的心腹,又是能征善战的,只会向着陛下,当初那陆彦连自己的叔父都敢杀,又怎会在意礼王。 让这二人领兵出征,这场战役许是会打得十分艰难。 “小奴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适合担任削藩的主将。” 程奎饶有兴致道:“九荣城降将李冠阳,此人本是李氏皇族旁支,对礼王攻占九荣城一直耿耿于怀,不过此人是个惯会夸夸其谈之辈,由他出征再合适不过了。” “的确是该让礼王多点信心。”傅归云淡淡的笑着:“尤大监,能不能说动陛下让李将军领兵出征就靠你了。” 尤典心领神会:“皇后放心,小奴心中早有良策,眼下昭阳公主被圈禁,一旦礼王不肯前来请罪,陛下必会对昭阳公主心生杀机,可长公主毕竟是我大宁的肱骨,陆家子弟中,便是陆辉、陆丰两位将军也会替长公主求情,只要皇后能够心狠些,陛下必会猜忌那两位将军。” “本宫如今就是个被软禁深宫的人,哪里管的了别人的事。” 傅归云暗自盘算了番,她知晓陆临雪在陆临初心中的分量,这些年那妮子一直忠于陆家,陆临初自不会要她性命。 得了她的应允,尤典便放心去谋划此事了。 眼看着陆临之就能东山再起,傅归云这心里既欢喜却又有些难过。 她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要陪着陆临初、陆临风这两个不孝不仁的魔头一道殉葬在东邑城里。 重活两世,她对权利富贵早已没什么**。 只可惜如今才知晓有个待她如此深情之人,自己还那般辜负了他,每每想起,心中就觉刺痛。 “小奎子,本宫有几桩事要与你讲,你定要替本宫一一办好。” 她娓娓细说道:“一旦尤典说服陛下让李冠阳领兵,本宫料想礼王一月之内就能入东邑,到那时便是忠王得势之日,你可传信于他,命叶安领花邑城死士和本宫舅父攻下九荣城。” 程奎点头:“是。” “礼王入东邑城,本宫也算没有违背承诺,你告诉他,入城后不可滥杀无辜。” “是。” 程奎又应。 傅归云闭上双眼:“礼王这人暴虐,但却会收买人心,我想他到时能容得人所有人,唯独不会容下陛下和太子,所以本宫命你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太子和公主离开东邑。” 程奎听出些不好的苗头:“那皇后您……” “你不必想着本宫,等到你见到忠王,告诉他,不管他是自立还是有别的打算,太子和公主都是无辜的,请他善待两个孩子。” 傅归云心意已定,不想听他劝说自己,立刻道:“退下吧,本宫乏了。” 程奎还不清楚皇后究竟作何盘算,不过他想礼王那人就算得了天下,也不至于会为难皇后,便放心离去。 傅归云回到寝房后,沉默着走到供奉先帝、太后的灵位跟前,上了炷香,脑海里浮现着公爹、婆母的样子,心里无比的难受,忍不住泪染罗衫。 或许,先前她应该早些察觉瑾儿是陆临风的人,那样她就能将事情安排得更为妥当些,婆母也不至于在那个冬日,饱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被陆临风算计,在无限恨意中死去。 有的时候连她也想不明白,同是一母同胞,那陆临雪懂得知恩图报,这陆临风为何如此心狠毒辣。 公爹、婆母待他们兄妹二人视如己出,陆临风如何这般狠心在婆母的伤口上撒盐? “父皇,母后,你们放心,儿媳绝不会叫你们的心血付诸东流,儿媳会替你们报得大仇,会让你们一直放心不下的那人好好活着,会让这大宁的江山永固,迎来从未有过的太平盛世。” 她想,不管是陆临之还是陆卿辰,他们叔侄二人成为后继之君,都能治理好这诺大的天下。 如今,南境诸国臣服,北境逐渐趋于稳定,能看着天下出现从未有过的大一统,想来这才是上天让她重来一世的真正使命吧。 ------------ 第278章:军师尤典 皇帝的圣旨很快就到了九荣城,看着那满纸充满算计的旨意,陆临风气得勃然大怒。 “这个昏君,竟然因为楚家那贱人要本王前往东邑请罪。” 他也听闻因为自己,让皇后受了责罚,心里愧疚不已。 “王爷,您这个时候可不能前往东邑,陛下这分明就是要置您于死地。”,右长史劝道。 而崔颖也听闻了东邑传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来了寰殿这边。 见陆临风正与几名心腹商议对策,她立刻谏言道:“王爷,陛下虽对你生了猜忌,但眼下王爷只需按兵不动,随意寻个理由搪塞过去即可。” 陆临风目色一厉:“说得轻巧。” 自己如今有皇后做内应,他何须再受这窝囊气。 崔颖又道:“王爷,如今皇后和那纯贵妃必然是互生猜忌了,王爷若能按兵不动,纯贵妃就算对你有怨也拿你没办法,咱们只需将皇后答应同咱们里应外合的事传出去,她便会设法对付皇后。” 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陆临风,她目光狠厉道:“一旦皇后有闪失,漓阳城那位必会设法为皇后讨回公道,到时候咱们只需坐收渔翁……” “啪。” 她话未说完,陆临风气得狠狠一巴掌煽在了她脸上:“你个贱人,皇后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算计她,让她受那昏君猜忌,本王已是愧疚难安,你竟还想要她性命?” “王爷难道觉得皇后真的会心向你?” 崔颖哽咽道:“她若心向王爷,又怎会揭发王爷,叫傅琰拦下王爷派出去的刺客?” “你个蠢妇,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陆临风道:“她自然是不希望本王落人口实。” “你先前一直主张本王将皇后拉到咱们的阵营来,如今她已经答应,你反而想害她,你可知如此一来,本王也再无机会进入东邑城?” “眼下陈霖隐退,忠王彻底失了臂膀,北征大军远在桐城,正是咱们起事的好时候。” 也懒得再与她置喙,陆临风道:“那昏君不是要本王去请罪嘛,去,集拢兵马,咱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下冶城。” 东邑城与九荣城之间,冶城乃兵家必争之地,夺取此城便能获取进攻主动权。 命人将崔颖带了下去,陆临风再无疑虑,亲自领兵迅速出了九荣城。 陆临初虽然料定自己那长兄会反,早已调集了五十万军队秘密集结于冶城附近。 得知陆临风果然不出所料,短短三日内就攻下了冶城,他心底很是欢喜,正要派人出征时,满朝文武却因为如何处置陆临雪的事起了争执。 也不知是谁传出他要赐死陆临雪的谣言,所有人皆来求情。 就连陆辉、陆丰都跟着来求情了。 这日,陆临初在楚怀夕的宫里,正思索着该用何人领兵出征,楚怀夕立刻谏言:“陆辉将军随陛下南征北战,在先帝时就已战功赫赫,由他领军出征再合适不过了。” 尤典不动声色的插了句嘴:“陛下只是圈禁了长公主,小奴瞧着宗亲们都已急不可耐,纷纷前来求情,要是派遣陆辉将军前往,能不能对礼王痛下杀手实在难说。” 陆临初本想着自己集结的五十万大军剿灭陆临风轻而易举,所以不管是陆辉、陆丰前往,他都是放心的,尤典这一提醒,倒是叫他有了顾虑。 尤典又继续道:“陛下,小奴倒觉得这个节骨眼上应该寻一位能够不顾及血脉情分,能够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之人为帅。” 陆临初急着询问:“尤典,你可有合适人选?” 尤典笑了笑:“谁对礼王的仇怨最深,让此人对付礼王必能事半功倍。”陆临初顿时想到一人:“原九荣城降将李冠阳,论恨意,只怕他不在朕之下。” “陛下,这人难当大任。” 楚怀夕心头顿觉不妙:“他就是夸夸其谈,只会纸上谈兵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又有仇恨添砖加瓦,他便是再不济,凭着陛下恩威,和五十万大军,吓也能将礼王给吓死。” 尤典似笑非笑的看向楚怀夕:“贵妃娘娘痛失至亲,心里难过,想要多亲近陛下身边的近臣,多替陛下分忧,实在难能可贵,可绝不能误了陛下的大事。” 这番不怀好意的话,让楚怀夕听得勃然大怒:“尤大监,你放肆。” 陆临初已然被尤典所提醒,这个时候皇后都在避嫌,不插手昭阳之事,陆辉、陆丰却跳出来,实在叫人不安心。 再则,怀夕一家被屠,她如今怕是急着攀附自己的心腹,想要寻个靠山。 愤懑的瞪了眼楚怀夕,他怒道:“纯贵妃,你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内宫不得勾结朝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抬举陆辉意图究竟何在?” “臣妾并无私心啊。” 楚怀夕委屈不已,诚惶诚恐跪下身去:“若陛下实在不放心陆辉,那就召回锦阳王,他对礼王的仇恨总不在李冠阳之下吧。” “放肆。” 陆临初气得不轻,自己好不容易才夺下陈霖的兵权,让老四失了臂膀,她突然有此心思是何用意? 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又对陆临风恨之入骨,开始谋划后路,想要帮老四? 他正狐疑着,楚怀夕又道:“陛下,若是由锦阳王出征,忠王殿下也能……” “啪……” 她果然是想让陆临之出头,陆临初愤怒的瞪向她:“你一直挑唆皇后和忠王的关系,没想到竟然是你和忠王暗通款曲。” “……” 楚怀夕和尤典都是愣了愣神,尤典赶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楚怀夕觉得皇帝这脑回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她和忠王怎么扯上关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如今只想借用一切力量除掉陆临风啊。 正想再劝,陆临初狠狠瞪她一眼,毅然决然吩咐道:“传令,晋东邑城都统领李冠阳为征西大元帅,立刻前往冶城抗敌。” 六月下旬,李冠阳领五十万大军合围冶城,气势汹汹的大宁军团将冶城围得水泄不通,强大的气势吓得礼王大军只敢闭城不出。 李冠阳命人不分昼夜的轮番攻城,围困冶城半月之久,正当他觉得胜券在握,感到沾沾自喜,日子已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七月。 炎炎夏日,酷暑难当,火辣辣的日头自日上三竿后就变得异常毒辣,不少攻城将士浑身都被晒得滚烫的铠甲灼得皮肤溃烂。 眼见着正午时分来临,李冠阳抬眼望向已经露出疲态的攻城大军,才发现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便在这时,冶城城门打开,围困半月的礼王府大军个个生龙活虎的冲了出来,脸上看不到半点颓丧之态。 十万大军气势如虹,如滔天巨浪一样猛烈卷向疲惫不堪的大宁军团。 不到三日的时间,李冠阳便全军覆没,被陆临风削首于马下。 礼王府大军直逼东邑城下。 ------------ 第279章:抉择 陆临风自打猜忌楚怀夕之后,便未再去过她宫里,下朝后就来坤宁宫里看望傅归云。 本以为他能将自己圈禁不少日子,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又往自己宫里跑,这叫傅归云很是无奈。 不过听尤典说皇帝因忠王猜忌上了楚怀夕,傅归云又觉得很是好笑,想着自己的谋划,便耐下心来陪他下棋解闷。 连着赢了好几日,这日,陆临初仍向往常一样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抿唇笑道:“皇后,你又输了。” “也不一定。” 傅归云看着棋盘上,将一颗白子慢条不吝的落了下去,陆临初看得怔愣时,却见有宫人挥汗如雨的进来急报:“陛下,祸事,祸事啦,李帅冶城大败,礼王已收整兵马,直逼东邑城。” “什么?” 陆临初拧眉,与傅归云面面相觑了眼,见她正慢悠悠的收拾着桌上的棋盘,不觉幽幽的冷笑起来。 “朕的五十万大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默默感慨了声,也没心思继续在坤宁宫逗留,立刻回到养心殿里商议军事。 傅归云不紧不慢的起身,小声问程奎:“消息可否传到了漓阳?” 程奎点了点头。 想必此刻忠王已经出兵了。 漓阳城内,陆临之手里正拿着程奎差人送来的密函,若有所思的打量着。 “公子。” 容安兴奋不已的跑了进来:“礼王在冶城大败朝廷大军,如今已直逼东邑。” 陆临之脸上平静如常,置若罔闻的继续深思着。 也在这时,叶安突的被人领了进来。 他道:“王爷,皇后已密令老奴随您一道攻取九荣城,国公爷也来了信,随时听候王爷调遣。” 陆临之却缓缓闭上了眼。 她做这些安排是何用意? 如今卿辰已被立为太子,她怎会挑动礼王入京?而让自己带领花邑城和舅国公的军队北上? 如此一来,她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艰辛,明摆着是要让皇帝知晓她和自己勾结。 “王爷,这可是咱们唯一一次机会了。” 容安在旁提醒道:“只要拿下九荣城,待得礼王攻破东邑,害了陛下,王爷就可以顺利入京勤王,到时这天下便是王爷的天下了。” “听上去倒的确是很诱惑人。” 陆临之冷冷的笑了声。 可她要是有任何闪失,自己就算得了这天下又有何用? 她为自己筹谋的一切,明摆着是想以身入局,没准备再顾惜自己的性命。 回想着在漓阳城发生的一切,本以为她已经恨透了自己,没曾想她做这一切都是为替他谋划,想为父皇母后报仇。 此生能得她如此相付,他早已心满意足。 “叶城主,你奉皇后旨意拿下九荣城。” 陆临之开始安排道:“舅国公是朝廷大军,奉命驻守大澧,不可妄动。” 思忖片刻,他最后道:“容安,点齐府卫,随本王北上勤王。”“王爷,你怎能独自北上?” 叶安道:“如此您就算勤王有功,陛下也绝不会再放您回来的。” “无需多言,依令行事。” 见叶安还想相劝,陆临之目色一厉:“叶城主,你别忘了,太后对你的叮嘱,叶家的令牌如今可是在皇后手里,你该守护的主人若有闪失,你如何对得住太后英灵。” 叶安咬牙,顿时语塞。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使命,可公子和皇后都是大小姐最在意的人,他不想看到任何人有闪失。 而且皇后离开漓阳城之前,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照看好他啊。 “公子。” 他跪下身来,嗓音沙哑着哽咽起来:“老奴知晓,劝您前往九荣城,会让皇后陷于困境中,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即便礼王真攻破京都,她毕竟是大宁的皇后,礼王仍会礼待她,可公子一旦入京,只有死路一条啊。” 陆临之微怒:“以你对皇后的了解,她行事向来求稳,她能让本王带领你们一道入九荣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是要同那两人同归于尽?” 叶安随之怔住。 是啊,一旦公子带领花邑城和曾烨大军出现在九荣城,皇帝和礼王都能察觉到皇后与忠王勾结。 他变得不知所措,而陆临之在这一刻已经毅然决然的踏出了府门。 知道自己无法劝说他,叶安只得含泪拱手拜别:“老奴恭送公子。” …… 因冶城大败,陆临初慌忙让陆辉、陆丰组织援军抵抗,可礼王大军已经势如破竹,仓促间组织的三万新军压根拦不住陆临风的威势,短短数日间就让礼王府的军队攻破了东邑城。 京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好在陆临风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传令三军不扰民宅,直奔皇宫。 听闻陆临初已经差人收拾东西,准备渡江,傅归云却命尤典安排了五百死士暗伏于坤宁宫外,坐等着那二人前来。 陆临初在养心殿内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皇后带着一双孩儿前来汇合。 踌躇之际,楚怀夕已领着人过来,闻他执意要等皇后一起离宫,便急声提醒道:“事到如今,陛下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皇后和礼王里应外合,准备谋害陛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临初怒道。 “陛下为何就如此深信皇后?” 楚怀夕心急如焚的说道:“臣妾来时,听闻程奎已带着太子、羽公主同皇后一道逃出宫去了,皇后这是要带着太子一起投归礼王啊。” “不可能。” 陆临初拿起一张弓,就对亲卫们吩咐:“随朕去坤宁宫。” 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坤宁宫时,却发现傅归云仍在宫内,陆临初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愤懑的一巴掌拍在楚怀夕脸上,丢了弓箭,他欣喜不已的上前去紧紧搂住傅归云,大声道:“归云,你为何不逃?” 放眼四顾,并未见到陆卿辰、陆卿羽兄妹,他又急着询问:“太子和公主去了何处?” “臣妾已安排程奎护送他们兄妹出宫了。” 傅归云贴在他肩上,语声冰冷道:“礼王害死了母后,臣妾今日愿以死为母后复仇。” “什么?母后是被礼王那混账害死的?” 陆临初错愕不已。 楚怀夕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上前来,声嘶力竭的央求道:“陛下,你切莫再听信皇后哄骗啊,咱们快些出宫,集结援军方能夺回帝都。” ------------ 第280章:活着 陆临初如今哪肯再信楚怀夕,她总是见缝插针的污蔑皇后,可皇后到得这等危急关头还在为着他盘算。 他正迟疑着,傅归云忽然开口劝道:“陛下快走吧,去和太子汇合。” “归云,是朕连累了你。” 陆临初自责道:“朕没想到礼王兵锋如此之盛,是朕大意了。” 楚怀夕已然察觉到了皇后的居心叵测,仍是极力苦劝:“陛下,你绝不可轻信皇后啊。” 她冷静道:“忠王还在漓阳,漓阳城尚有皇后那舅父的十万大军,还有离人帮与花邑城数万死士,臣妾要是猜的没错,皇后所谋一切都是为了忠王,她想替忠王谋夺陛下的江山啦。” “纯贵妃,你还敢血口喷人。” 陆临初怒斥一声,便有宫人匆匆来报:“陛下,礼王已带着人杀进宫来了,还有,忠王已带人攻破九荣城。” 陆临初心里一凛,连忙松开傅归云,怒瞪着那小厮:“你确定是忠王攻破了九荣城?” 小厮蹙眉:“小奴听外面有人在传,怕是所言非虚。” 楚怀夕趁机插了句:“陛下,如今礼王大军倾巢而出,忠王想要攻打九荣城易如反掌,只要他拿下九荣城就能与陛下分庭抗礼。” …… 宫中上下早已乱作一团,陆临风得知皇帝去了坤宁宫,带着人也奔向那处。 刚杀入后宫,便见陆临雪和傅斯年带着一波人拦截上来。 “替本王拦住长公主。” 陆临风指了一队人马迎了上去,自己带着上千亲卫继续赶往坤宁宫。 如今九荣城被攻破,他唯有斩杀皇帝方能稳住局面。 到得坤宁宫附近,御林军和亲卫迅速拼杀在了一起。 闻着外面的刀光声,陆临初目光变得幽深无比,缓缓视向傅归云,同时一道剑锋也从一旁的护卫手里拔了出来。 “归云,朕要你亲口告诉朕,是不是你下令让忠王攻打九荣城的?” 拔剑指着她,陆临初满脸的寒意。 他心里很清楚,漓阳那几支军队除了皇后授意,不可能有人能随意调动。 而且陆彦在漓阳留有三万铁骑,也只有忠王和叶安、曾烨密谋,方能成事。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傅归云却沉默着未答话,自顾自的在茶几边落座下来。 “你当真以为朕不舍得杀你?” 陆临初有些气愤,缓缓将剑往她脖颈间靠拢过去。 陆临风带人杀将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呵斥:“陆临初,你个弑君篡位的混账,难道还想再添孽债,连助你夺得这江山的皇后也不肯放过?” 话落,便是几箭连着向他射去。 陆临初连忙朝着一旁闪躲。 陆临风正要上前来,只见傅归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掷于地上,四下里开始黑影闪动,忽的从各个角落涌了出来。 瞬息间,身旁亲卫已倒下不少。 “皇后,你竟敢算计本王?” 陆临风瞠目结舌的看向她。 傅归云从容起身,冲他阴森一笑:“彼此,彼此。” 这一幕,完全把陆临初和楚怀夕都看懵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皇后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陆临风带着人连忙往宫外拼杀撤离,两方人马鏖战在一起时,他目光迅速看向宫中已经拣起地上长弓的陆临初。 两人几乎同时拉弓搭箭,朝着各自胸腹处射去。只听“嗖”的一声响,箭羽一闪而至,两人胸前顿时被箭射穿。 “陛下。” 楚怀夕吓得面色铁青时,外面箭雨横飞而来。 眺眼望去,却见陆临风跟前已有不少弓弩手从外面赶来。 “宫里人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陆临风强忍着胸腹处袭来的痛意,将箭镞拔了出来。 眼看着周围涌出的杀手越来越多,将进攻的亲卫团团围住,他已然察觉到不妙,怒视着宫中仍是气定神闲的傅归云,大声道:“杀了那个女人。”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朝着傅归云的方向拼杀而去。 宫里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静静凝望着里面那道身影,陆临风心里此起彼伏的,他没想到自己钟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会如此算计他。 自己做的这一切可都是因为她。 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他重新握起弓,取过三支羽箭精准对准那人,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这一刻。 宫外,陆临之已带着亲卫杀将进来。 陆卿辰、陆卿羽兄妹担心傅归云,从马车上逃脱下来,也奔回了坤宁宫。 几波人同时到达宫外,看到陆临风手中三支羽箭狠狠拉出,直直奔向宫内那道正在厮杀的俏丽身影。 “母后。” 陆卿羽整个人彻底怔住,声嘶力竭的大喊出了声。 陆临之吓得面色惨白,连忙丢出手中佩剑,朝着陆临风扔了出去。 可那三支利箭已经离弦,眼看着就要奔向里面那人。 这一刻,他整颗心似乎都跃了出来,身子轻飘飘的追着那三道箭影飞奔而去。 听到呼喊声,傅归云正回头去看,只见一道颀长的背影已经巍峨屹立在自己跟前。 外面,陆临风嘴角血流如注,瞪着诺大的瞳孔,轰的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空气陷入宁静,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周围,注视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身影,傅归云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变得昏暗无比。 直到那道背影在自己跟前缓缓倒下,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呆滞的目光才微微动了动。 “陆……临之。” 看着他胸前插着的三道箭羽,嘴角布满血迹,傅归云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双腿忽的一软,顿时跌倒下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何没听自己的话,坚守着九荣城? 明明今日之后,他就能如愿以偿的得到这大宁的江山啊。 泪光晶莹闪烁着,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陆临之轻咳了声,翘起的唇角早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清颜色。 强撑着力气冲她微微笑了笑,余光斜睨着不远处那道正被人搀扶起来的可恶身影,陆临之朝着她浅浅的摇了摇头。 “活……活着,好……好好活着。” 看着他渐渐闭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位稚嫩的少年,默默站在远处,最后又默默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很想知道前世今生,他是如何渡过这漫长的时光,又是如何一个人忍受那无边的孤独与寂寞的。 可是他没有向自己诉说过他任何故事,好似一场梦一样,静悄悄的在她生命里划过。 看着眼前这张安详的面庞,这一刻,傅归云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不停颤抖。 ------------ 第281章:卿羽的计谋 陆临雪、傅斯年带领着忠王府所有亲卫肃清宫里的叛乱,匆匆赶来了坤宁宫,看着场上的情形,她心里颇酸。 兄长不听忠告,一意孤行,害得大房上下险些灭门,不值得同情,可忠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为着陆家,为着整个大宁啊。 只是她如今不能表现出半点对老四之死的悲伤。 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走到陆临初跟前,沉声请罪道:“臣女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陆临初被楚怀夕紧紧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折断胸前的箭镞,沉默着望向宫中内外。 本以为皇后与忠王勾结谋反,可忠王并未前往九荣城,这一刻他彻底的消去了顾虑。 满眼嫌弃的推开楚怀夕,他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走到傅归云身边,低眉瞥了眼倒下的陆临之。 沉声良久后,才开了口:“忠王擅离封地,朕念在他护驾有功的份上,功过相抵,不予责罚。” 嘴上这样说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暗自念叨起来:“父皇,你可怪不得儿臣,朕已遵从你的遗愿,让老四回到了封地,是他自己一心寻死,朕并未对不起他。” 咳嗽着吐了几口血,他踉踉跄跄的走出宫去,看着惊慌失措的一对儿女,缓缓蹲下身来,握住陆卿羽手心,他抿出一抹淡笑:“羽儿,父皇方才好像听到你唤母后了。” 陆卿羽眼睛干巴巴的望着傅归云跟前躺下的陆临之,泪眼迷离的走了过去。 小脑袋轻轻贴在傅归云肩上,沉默着却不再说话。 陆临初有些失落,本以为她会唤自己一声父皇,没想到那只是昙花一现。 “辰儿,陪父皇回养心殿。” 正要拉着陆卿辰起身,陆卿辰却挣脱他握上来的手,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地上。 那冷漠的眼神,叫陆临初无比失望。 “混账,朕才是你父皇。” 气得大骂一声,陆临初怒不可遏的又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宫中刚刚经历大乱,太子和公主怕是受了惊吓。” 尤典上前来搀扶住他:“宫外还有乱军等着陛下处置,就让小奴陪着陛下回宫吧。” 望着母子三人,陆临初目色沉了沉,再看向外面被刺死的陆临风,他不由扯嘴笑了起来。 “朕当真娶了位好皇后。” 竟然轻而易举就替他除掉了两位心腹大敌。 他自然不信老四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入东邑城来救驾,想来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肆无忌惮的笑意牵动着胸腹间的伤口,鲜血不停外溢,疼得他再难忍受,顿时晕了过去。 “陛下。” 尤典和陆临雪连忙将他搀扶着,命人送回了养心殿去。 傅归云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忽然忆起婆母留下来的那粒丹药。 “斯年,差人将宫里清理干净。” 淡淡的吩咐了声,她拉着陆卿羽一道起身,程奎痛心不已的瞥了眼躺着的陆临之,小声询问:“皇后,忠王遗体……”“陛下既已赦免忠王,你命人将忠王遗体送往泰和殿,整理好了,宣忠王妃入京接他回封地。”,傅归云目光幽深的瞥了眼程奎。 程奎迟疑片刻,似乎察觉到皇后的旨意并没这么简单,命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忠王遗体前往泰和殿,并宣了心腹们把守泰和殿周围。 傅归云回到寝殿里寻出那粒丹药,带着陆卿辰、陆卿羽在房中默默思忖起来。 “母后,四叔他是不是死了?” 陆卿辰眼中含泪,呆呆的望着她。 陆卿羽却偷偷的瞟了眼母后手里藏着的那粒丹药,忽然跑去抢了把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 这一幕将傅归云和所有人都吓得一跳。 “妹妹,你做什么?” 陆卿辰连忙去取帕子来替她包扎,并急着喊:“快去请御医。” 傅归云顿时明白了这小家伙的用意。 此时,所有的御医怕是都去了养心殿,便是心向着她的水生只怕也不便过来。 小家伙割伤自己的手腕,请水生前来才算名正言顺。 心疼的将陆卿羽拉到自己身边,她先是对陆卿辰叮嘱道:“辰儿,你怎么总是不将母后的话放在心里,上次你父皇责罚你的事你又忘干净了?快去养心殿里候着,可别惹恼了你父皇。” 陆卿辰小嘴撅的老高:“儿臣不想他高兴。” “熊孩子,这个时候你怎能惹怒你父皇?” 傅归云耐心劝道:“这个节骨眼上,你必须得守在你父皇身边,还有你妹妹受了伤,刚才她又开口说话了,你亲自过去,叫水生过来看看,水生一直跟着刘御医在漓阳城待了这么多年,对你妹妹的病症最为了解。” 如此劝说一番,想到父皇身边那妖妇,陆卿辰才明白了母后的用意,乖乖的点了头。 见此,傅归云将陆临雪唤了进来:“眼下东邑城切不可再出现任何骚乱,还请长公主暂时接替城防营同御林军,重新整顿城中防务。” 陆临雪有些受宠若惊的看向她:“礼王忘恩负义,险些害了陛下和皇后,臣......” “你是你,礼王是礼王。” 傅归云知道她的顾虑,立即宽慰道:“先帝、太后,以及陛下和本宫,从未怀疑过长公主对陆家对大宁的忠心,本宫相信长公主不会辜负先帝和太后,更不会辜负本宫。” 陆临雪感恩涕零的跪拜道:“臣多谢皇后信任,臣必不负皇后所托。” 傅归云欣慰的点了点头,同陆卿辰示意:“快些随你姑母赶去养心殿。” 陆卿辰上前搀起陆临雪,姑侄二人一道出了坤宁宫。 待得殿中清净下来,傅归云满眼心疼的捏了捏陆卿羽的小脸蛋:“傻孩子,你怎能如此不顾惜自己?” 陆卿羽轻贴在她怀里,声音柔柔的开了口:“儿臣不想四叔死,更不想母后伤心。” 静默了片刻,她又接着道:“哥哥将来是大宁的皇帝,儿臣也不希望他知晓太多四叔的事情。” 傅归云听得又心酸又感动,没想到这小家伙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想救陆临之,而且考虑得还如此长远。 “好孩子,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四叔。” 傅归云抱着她起了身,一道赶往了泰和殿。 ------------ 第282章:再现舞姿 将水生带到泰和殿里,替陆临之喂下那粒丹药,水生又小心翼翼的拔出他胸前那几支箭镞后,已经冰凉的身体却又渐渐有了些温度。 “忠王有了复苏的迹象。”,水生欣喜的禀道。 傅归云和陆卿羽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那我四叔什么时候可以醒来?”,陆卿羽急着询问。 水生忽的蹙紧了眉头:“忠王伤势太重,薛神医的丹药虽说替他稳住了破碎的心脉,可要彻底苏醒过来,只怕并非易事。” “不打紧。” 傅归云凝视着眼前那张安详的面容,他浑身上下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犹如初见他时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脸上没有半点疲态,像现在这样轻松的安睡着。 “他为大宁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半生,让他多睡一会儿也好。” 傅归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 望着水生,她肃声叮嘱道:“这件事决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水生清楚此事的利害,师父那样谨慎一个人,都能被陛下随意赐死,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自己哪能有活路。 跪下身来,他信誓旦旦道:“还请皇后放心,臣定会守口如瓶。” 傅归云颔首,轻拍了拍陆卿羽:“公主手腕上被割伤了,你带她去上些药,再看看她哑疾是否彻底好了。” “臣遵旨。” 水生小心翼翼的跟随着陆卿羽一道退出了泰和殿。 静寂的大殿内,傅归云缓缓坐到软榻边,轻握住床上垂下来的一只手掌,微眯着眼浅浅的叹息了声。 轻轻揉捏着那粗糙的手掌,她似乎能感受到掌中传出的淡淡温度。 “你说要我活着,可我却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冲他温温的笑了笑,傅归云自顾自的说:“你守护我两世,可惜我只能还你这一生,但你这人向来就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我想你不会在意。” “你且等着我,等我安顿好一切,往后余生我就守着你,陪着你,我们一起去行万里路,看万里河山,做一对自由自在的鸟儿。” 默默的凝望了他许久,傅归云才起了身,朝着坤宁宫行去。 养心殿里乱作一团,一直到得夜半时,陆临初才苏醒过来。 望着满殿上下,他迫不及待的问:“礼王、忠王果真都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着,尤典连忙应道:“回禀陛下,礼王被忠王诛杀,忠王为护陛下和皇后而死,九荣城传来消息,礼王府上下皆被拿下,等候陛下处置。” 陆临初毫不犹豫,比划出一个狠绝的手势:“都杀了吧。” 尤典眉眼一沉:“可陛下昏迷时,皇后已让长公主提领城防营和御林军。” “她怎变得如此糊涂?” 陆临初不满的冷嗤了声,猜到皇后是想保下昭阳。思忖片刻,只得改了口:“既然昭阳和斯年已有婚约,仍以长公主之尊下嫁傅家,至于礼王府上下,参与谋反者格杀勿论,其余人等废为庶人,永不录用。” 如此,尤典才算是松了口气。 “都下去吧。” 陆临初正要屏退所有人,尤典又道:“陛下,羽公主受了惊吓,方才又受了伤,皇后一直在照料公主,叫太子前来侍奉陛下,太子此刻还跪在殿外。” “这孽障还有脸跪在殿外?” 陆临初此时心寒无比。 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子竟只顾着为他四叔的死感到伤心,就连皇后都只守着羽儿,这是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啊。 只是想着眼下这般处境,他也不想和皇后撕破脸皮,悻悻的摆了摆手:“罢了,让太子回去吧。” 待得所有人离去后,陆临初望向殿中,见楚怀夕仍是默默的跪在不远处。 他无语的揉了揉眉心:“贵妃,你怎还不下去?” 楚怀夕娇滴滴的禀道:“臣妾担心陛下。” 陆临初心中微动,想到她一直不离不弃的跟随着自己,之前还受了那许多委屈,只得起身将她搀扶了起来。 两人坐到床沿边,陆临初轻咳着安慰道:“朕知道你的忠心,可你实在不该总是无端猜忌皇后。” “陛下,臣妾不惧被你猜忌,甚至是被陛下责罚,可臣妾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蒙蔽。” 楚怀夕苦口婆心道:“难道陛下果真就没怀疑过皇后的忠心吗,忠王此次敢擅离封地,若无皇后授意,便是漓阳那三万铁骑拦不住,叶安和曾家那位国公爷也拦不住?” “这事想来是皇后为了替母后复仇刻意安排的,他知道朕猜忌忠王,没有提前告知朕也情有可原。” 陆临初轻叹了口气:“这次若没有忠王以死相护,朕怕是早就被那逆贼给行刺了,既然忠王已死,就别再计较此事了。” “那陛下就没想过忠王此次入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篡夺陛下的江山?” 楚怀夕再次提醒:“就算忠王对大宁再忠心耿耿,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却义无反顾的肯为皇后去死,这样的君臣之谊可不容小觑。” 这话倒是点醒了陆临初。 他将皇后视作天上的皓月一样弥足珍贵,但今日那种情况下,自己也没想到替皇后挡住那几箭,老四却如此义无反顾。 回想着往日关于二人那些流言,不得不叫人心生猜忌。 而且陆临之明知贸然入京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敢前来,带的也只有王府三千亲卫,摆明了就是没想活着回去。 但转念一想,他总归是死了,往后除了宋唯昭那活死人,再没人能和自己争夺皇后了,即便是老四和礼王那混账一样,有着一颗龌龊心思也无济于事。 他犯不着去和一个死人计较。 楚怀夕却不肯就此罢休:“陛下若想证明皇后的忠心倒也不难,皇后这些年为陛下抬了那么多姨娘,甚至花了不少心思栽培她们,由着她们学着杜姐姐在陛下跟前肆意争宠,她既如此兰心蕙质,为何不能亲自为陛下再现一曲杜姐姐当年的舞姿。” 冷冷的笑了笑,她道:“恐怕宫中的妃嫔加在一起也不如皇后对杜姐姐了解之深。” “放肆。” 陆临初眉色一凛,又止不住咳了口血痰,紧捂着帕子道:“九娘虽然品行高洁,可终究是勾栏瓦舍出来的,研究的那些曲艺难登大雅之堂,今时不同往日,归云堂堂一国之后,朕如何能逼着她舞这等艳曲?” ------------ 第283章:真相 楚怀夕委屈的撇了撇嘴:“陛下真是将皇后袒护得紧。” 她道:“皇后承了杜姐姐恩惠,过继了她的两个孩子,又与陛下夫妻情深,她若真是心系着陛下,不过是为陛下舞首曲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临初仔细回忆着这些年皇后待自己的情意,的确是太过冷淡了些。 想来她心里果真是没有自己的。 将尤典唤了回来,他先是询问道:“薛神医的下落可有打探到?” 尤典摇了摇头:“薛神医行踪向来不定,一时半会怕是很难寻到他的踪迹。” 陆临初怒道:“继续找,多派些人手,一定要寻到薛神医。” 尤典瞧出他受伤颇重,这个时候只得处处顺着他,立刻应声而去。 皇帝这么急着寻找薛神医,想到他今日所中的那一箭,楚怀夕心里也十分担心起来。 如今皇后的势力几乎占据了大宁半壁江山,北边,她那弟弟手握大军,南边又有她舅父,就连东邑城内不少陆家子弟也唯她是从。 一旦皇帝有个好歹,她往后怕是很难独存。 最为致命的是,她至今没能为陛下诞下子嗣,杜九娘那一双子女对她也很是不敬。 她心急如焚,一定要抓紧为陛下治好箭伤,尽快扳倒皇后。 见皇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忽然灵机一动:“陛下想寻薛神医,为何不问问皇后?” 温温一笑,她道:“听闻皇后和薛神医关系匪浅,当初能将薛神医留在漓阳城,全仗着皇后的功劳。” 陆临初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想着她说的话,颇觉有道理,立刻颔首道:“那就有劳贵妃去皇后宫里亲自问问。” 楚怀夕心头一喜:“臣妾必定求得皇后为陛下寻来薛神医。” …… 夜色宁静,坤宁宫中,傅归云尚未歇下,一直在默默盘算着如何送陆临之出宫去。 这个节骨眼上,她必不能表现出任何对忠王之事十分在意的态度,只需表现得淡漠些,待得青素入了宫,便能顺利将他接出去。 打定了主意,她正要歇下,忽见书颜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后,尤大监带了两个人进来。” 凑在她耳边,书颜小声禀道:“说是皇后十分挂念的人。” 傅归云心领神会,低声道:“引他们进来,不要叫人察觉。” 书颜应声而去,傅归云也让翠萝屏退了所有小厮,不多时就见尤典领着两名宫人打扮的小厮进来。 那两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尤典身后,紧埋着头,等到了跟前,尤典站到傅归云身边来,两人才敢抬起头来。 傅归云定眼一看,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韩公公,胡大监,别来无恙啊。” 冲着二人,她淡然一笑。 韩茂、胡安当即跪下身来,韩茂先是郑重禀道:“老奴总算是不负皇后所托,替皇后办妥了交代的差事。” 听此,胡安吓得连忙匍匐在地:“老奴之前为前朝皇帝效力,对大宁皇后和当今陛下多有得罪,老奴知道皇后宽仁大度,也知各为其主,自当为君分忧的道理,还请皇后宽恕。” 瞧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傅归云又是浅浅一笑:“胡公公不必惊慌,本宫今日寻你过来并非为了清算旧账,你既说了各为其主,本宫又何必再为难你。” 差书颜和尤典分别将二人搀扶起来,赐座后,她才接着说道:“相反,本宫知晓韩公公和胡公公都是有本事的人,将二位接回宫来是想安顿二位,毕竟尤典和漓阳王府这几年全仗两位公公照拂,本宫是个念旧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这话韩茂倒是不觉心虚,虽说这几年没少收漓阳王府的银子,但他也的确助尤典帮陆家办了不少事,只道了声:“多谢皇后还能挂念着老奴们。” 胡安却是惴惴不安得很:“老奴无尺寸之功,更是愧对皇后,岂敢劳皇后如此记挂。” 傅归云自然清楚他无尺寸之功,不由失笑:“胡公公倒也不必这般谦逊,本宫今日就有一桩事,只要胡公公如实告知,便是天大的功劳。” 胡安不解:“还请皇后示下。” 傅归云冷冷的瞥了眼他:“本宫想知道杜九娘是否为惠帝当初派到漓阳王府的间客?” 胡安心头一凛,变得格外不安的再度垂下头去。 看出他有顾虑,傅归云肃声提醒:“胡公公方才也说了,当初是各为其主,本宫只想知晓当年的真相,只要胡公公据实相告,本宫自会保你后半生无忧。” 胡安长长的叹了口气:“皇后聪颖过人,罪奴知晓没什么能够瞒得过皇后法眼。” 如今惠帝已死,他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只得坦诚道:“皇后可让人去宁安县寻一位叫做杜松的牙子,他知晓杜九娘的家世,杜九娘曾是他专门训练出的瘦马,后来辗转到惠帝跟前,惠帝曾许诺,只要她替朝廷除掉陆琛……”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吓得赶忙改口:“是先帝和太后,惠帝便迎她回宫,许她妃位。” “荒唐。” 傅归云无语冷笑:“她只身前往漓阳王府,就算是能够行刺先帝和太后,她岂有活路可言。” 胡安闭了闭眼:“不瞒皇后,杜九娘对惠帝情意颇深,惠帝正是利用了她的痴情,才让杜九娘甘愿被惠帝驱使。” 听及于此,傅归云不知是该替陆临初感到好笑还是替他感到可悲。 他曾经为杜九娘不惜对抗整个世俗门第,还为此弄得声名狼藉,他自以为杜九娘对他一片痴心,哪怕是刺伤了婆母,他仍对这女人的死耿耿于怀,甚至感到愧疚自责,殊不知这女人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胡安早已猜到陆家夺得江山后,会彻查当年的一些旧事,便从怀里掏出一封尘封的书信,递到傅归云手里。 “这是老奴当日从宫里逃出时寻到的一封密函,是杜九娘曾经写给惠帝的,其间还有杜九娘的信物,皇后若不识得,罪奴想陛下定然是识得的。” 傅归云接过鼓鼓囊囊的信件,里面除了一纸红字书写的信笺,还有一根发簪和一小撮头发。 大致浏览了一遍书信的内容,大抵是痛述对陆临初的厌恶,可又不得不替他诞下孩子,字里行间尽是讨好惠帝的言辞。 她看得正入了神,翠萝忽然来禀道:“皇后,纯贵妃来替陛下传口谕了。” ------------ 第284章:顺势 傅归云连忙收起所有东西,冷静的对尤典吩咐:“你带两位公公出宫去,务必安顿好二位。” 韩茂、胡安连声道了谢,急急忙忙的跟随尤典离去。 傅归云暗自沉吟了片刻,才吩咐翠萝去请楚怀夕进来。 让人备了盏花茶,她自顾自的饮着,便见楚怀夕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看到她悠闲惬意的样子,楚怀夕不觉冷哼一声:“皇后还真是心宽,陛下受了如此重的伤,皇后就没想着过去看看?” 傅归云睨她一眼,眉眼含笑:“纯贵妃当真想让本宫去?” 楚怀夕一噎,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皇后这是什么话,臣妾能得陛下抬爱,全仗皇后提携,臣妾自然不敢恃宠而骄。” “是吗?” 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傅归云道:“只怕纯贵妃心里更念着故去那位的恩情吧?” “臣妾能有幸生了杜姐姐这张脸,的确是臣妾的福分,可惜了,上天没能眷顾皇后,皇后要是得此福分,想来陛下这些年对皇后的恩宠绝不会少于芸苓、秦菀之流。” 楚怀夕走到她跟前,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皇后没能生了杜姐姐这张脸,但这些年对杜姐姐的生平想来也了解得颇为透彻,眼下陛下龙体有恙,皇后若能以杜姐姐当年的手段取悦于他,陛下对皇后先前的所有猜忌都会烟消云散。” “你觉得本宫用得着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傅归云饶有深意的瞥她一眼:“纯贵妃,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逆天而为,只会跌得更惨。” “是吗,可臣妾如今同样是贵妃了。” 楚怀夕不以为意:“皇后莫不是嫉妒臣妾了?” “嫉妒?” 傅归云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这倒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好笑的笑话。 抬眸望向她,傅归云冷哼道:“纯贵妃是这些年压抑得脑子糊涂了?” 瞧着她那张与杜九娘别无二致的脸,再想到今日得知的真相,傅归云对这人只感到无限的可悲。 这女人费尽心思将她自己活成杜九娘模样,只为了能够接近陆临初,要是陆临初得知杜九娘当初所做的事情后,照着他那性子恐怕会恨屋及乌,仍凭她再有手段,从此也再难入陆临初的眼。 楚怀夕与她近眼相视着,她总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子,看着已然让人生厌。 有的时候她真想钻进这女子的肚子里,好生看看她这心肺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明明受了很大的委屈,却一直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更想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可有装着陛下,说她不在意皇帝,她却为陆家鞠躬尽瘁,连性命都能舍弃。 可若说她在意皇帝,却又是她亲自给皇帝安排了那许多的女人。 她看不透这个女人,但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激怒她,让她和陛下彻底的翻脸,也让陛下彻底的憎恶她。 “皇后自始至终都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觉得拿捏住了太子和羽公主,可皇后别忘了,淑妃也为陛下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扯着一抹玩味的笑,楚怀夕紧盯着她:“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陛下,如今皇后又与礼王、忠王闹出那许多事,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难免会猜忌皇后,说不定还有废太子的打算。” “臣妾呀也是为着皇后着想,陛下本就怜惜皇后,若是皇后肯委身迁就,再现当年九娘的舞姿,陛下必会龙颜大悦,对皇后的信任和宠爱只会比往日更多。” 看着她充满挑衅的眼神,傅归云这次却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啊,既然是为了让陛下开心,莫说是一支舞,便是要了本宫这条命也未尝不可。” 书颜听得直皱眉,正想劝阻,却被傅归云给拦了下来。 她笑着看向楚怀夕:“你去告诉陛下,如今大宁一统天下,陛下威加四海,本宫愿意为他献舞祈福。” 楚怀夕听得彻底怔愣住,她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爽快的应下,竟是一点没有恼怒。 失笑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楚怀夕陷入短暂的无措,良久后才僵笑着接过话来:“皇后对陛下还真是情深意重。” 心知此事无法再激怒她,只得转而言道:“对了,陛下知道皇后与薛神医交情匪浅,特让臣妾前来请皇后寻薛神医入宫,如若不然,陛下盛怒之下,怕是也只能留下忠王灵柩逼薛神医现身了。” 傅归云脸上毫无半点异色,皆是顺着她应承下来。 对此,楚怀夕虽是纳闷得很,可也无法再去为难她,只得回养心殿复明。 待得她离去后,书颜忙不迭过来相劝:“皇后,您身份尊贵,如何能应了纯贵妃舞那杜九娘所钻研的媚舞,这传扬出去怕是要叫天下人耻笑。” 傅归云淡淡的笑了起来:“这个道理你懂得,本宫自也懂得,就怕有人为了证明本宫的忠心会一意孤行。” 她知道陆临初如今多多少少对自己生了猜忌,一旦有了猜忌心,楚怀夕想要蛊惑他便更容易了。 想要彻底击溃他的心里防线,就得让这些荒唐事无限放大,如此,他才会对那杜九娘厌恶得更深。 念及于此,她立刻唤来程奎,又命人拿出婆母临终前留下的那道遗旨。 陆临初如今违背了婆母的遗愿,不仅追封了杜九娘,连楚怀夕也册封为了贵妃,要是他知道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的大敌追封为皇后,倒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如今这半条命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还真难说呀。 将杜九娘留给惠帝的信物和遗旨一并交到程奎手里,她道:“陛下一旦答应了纯贵妃的要求,趁着我献舞之日,你便设法运送忠王灵柩出城,至于这些东西,你就交给长公主,她知道该怎么做。” 程奎心领神会,接过东西后匆匆离去。 而御书房内,陆临初命人寻出杜九娘生前的遗物,将自己一个人闷在书房里,看着那一件件遗物,回想着过往之事,心里的酸痛不停上涌,牵动着伤势,连着吐了好几口血。 “皇后负朕,就连纯贵妃也心怀叵测,这世上也只有九娘你是真心待朕了。” 他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九娘一样懂他的纯情女人了。 ------------ 第285章:下狱 陆临初正独自伤情,楚怀夕忽然寻了过来。 看到书桌上那些东西,她神色黯然的靠近他:“陛下又在想杜姐姐了。” 陆临初闭了闭眼,没答话。 楚怀夕趴在他肩头展演一笑:“皇后不仅答应亲自差人去寻薛神医,还愿意为陛下献舞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临初顿时神情大振:“纯贵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楚怀夕点头:“皇后这次设计让礼王、忠王入京,陛下没有迁怒她,不过是献支舞罢了,也不算什么。” 陆临初心底一股热流涌动,虽然他对皇后这次的作为的确有些不满,但她却肯为了自己习练九娘的舞姿,这的确是令人没想到的。 只可惜自己如今…… 想到自己残缺的身子,他心里颇为懊恼。 要是他从前能够这般识时务,哪怕是学着云苓、秦菀那般,模仿九娘,便是心机叵测些,他们之间的夫妻情意何至于这般淡漠。 看来,她如今终于是开窍了。 立刻将宫人唤了进来,他兴奋的吩咐道:“传旨,三日后,朕要在福宁殿设宴,宴请群臣,恭贺大宁一统。” 想到今日之事离不开楚怀夕的帮扶,陆临初将她拉到自己膝上坐下,满脸欣慰道:“怀夕,你对朕的忠心朕一直记在心上,朕册封你为皇贵妃,册封大礼就定在三日后吧。” “臣妾多谢陛下。” 楚怀夕心里欢喜不已,如今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待得彻底扳倒了傅家,这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属。 只是圣旨传出当日,得知皇后要在福宁殿献舞,而且还是青楼艳舞,群臣纷纷上奏阻止。 傅平再度带领百官跪到了养心殿前,这让陆临初很是恼怒。 “陛下,皇后母仪天下,岂能让她如此轻贱自己,去学杜九娘那勾栏瓦舍做派,如此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傅平义正言辞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看着养心殿前又跪了不少朝臣,陆临初气得不停咳嗽。 怒视着傅平,他愤懑不已道:“国丈大人,你们父女二人还真是有意思,皇后处处顺着朕,偏偏你却时时与朕唱反调,当真觉得朕不能动你傅氏一族?” “臣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只盼陛下能以国体为重。” 傅平苦口婆心道:“我傅氏一族也绝非是皇后私党,所念所想皆是为了大宁的天下。” “好一个为了大宁的天下。” 楚怀夕听得失笑:“国丈大人还真是冠冕堂皇得很,那杜九娘是陛下追封的皇后,为大宁孕育储君,如今好歹永享太庙供奉,你如此亵渎她,将陛下的颜面置于何处?” 傅平已然看出这一切都是这妖妇在挑唆。 以前让女儿受了委屈,如今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不能叫女儿再受这样的侮辱。 直面楚怀夕,他怒斥道:“深宫女子深受皇恩,既不能为君王绵延后嗣,又不能辅助君王安社稷,荣膺皇贵妃之尊仍不思报效君上,整日里尽想着祸国殃民之举,臣倒想问问皇贵妃究竟是想做什么?” “傅平。”陆临初眼眸一沉:“朕忍你很久了。” “陛下。” 傅平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臣今日就算是死在陛下面前,也定要阻止陛下听信妖妇挑唆,乱了大宁的礼法,杜九娘身份卑微,德行有亏,供入太庙已是亵渎陆家列祖列宗的先灵。” “陛下既然执意追封,就该让世人早些忘却她的不堪,如何能再将那些羞于传世的莺歌燕舞借皇后之尊重现于天下,如此这般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觉得皇后是个谄媚君上不择手段的妖后。” “傅平,你放肆。” 陆临初怒不可遏的猛咳一阵,实是没想到自己那唯唯诺诺的岳父如今已变得如此猖獗,竟敢当着自己和文武群臣的面,如此诽谤贬低杜九娘。 “来人,立刻将国丈和这群迂腐之人关入大狱。” 大吼一声,他气得又吐了不少血,楚怀夕忙搀扶着他回了殿去。 傅平连同数十位朝臣被打入了大狱,不少人察觉出皇帝是想用此次的事情敲打傅家,顿时没人敢来养心殿闹了。 叶詹、叶琼兄妹刚赶来东邑城,就听闻国丈下了狱。 兄妹二人不敢直接去面见陛下,只得先来了坤宁宫。 傅归云命人看了茶,叶琼阴沉着脸,此时的心绪无比紊乱。 沉吟良久后,她才开口道:“没想到表兄如今已经昏聩到如此程度,竟然由着那妖妇挑唆。” 想到陆临之因勤王而死,叶詹恨得也直捏拳头:“四哥也是糊涂,陛下如此待他,他如何能为这样的人献身,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傅归云听得心里颇酸,埋下头去什么话也没说。 她知道陆临之并非是为了他这哥哥冒死北上,而是为了她。 看着兄妹二人都无比颓丧的样子,傅归云只得出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这些话表公子就别再说了,如今这宫里不比从前的漓阳王府。” “表嫂。” 叶琼既为陆临之的死感到难过,也替皇后不平:“这事分明就是那妖妇挑唆的陛下,表嫂你难道就咽下这口气了?” “这事是我自己答应的。” 傅归云笑了笑,兄妹二人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 “表嫂,你疯啦?” 叶琼瞠目结舌道:“之前追封杜九娘那贱人就已是被人诟病,表嫂这个时候为了取悦陛下去献舞,献的舞还是杜九娘钻研的莺歌燕舞,传扬出去,悠悠青史会如何评说表嫂啊。” “这事我自有分寸。” 傅归云道:“你们兄妹二人既然来了东邑,明日就帮我做一件事情吧,陪陛下安心饮宴。” 兄妹二人越听越迷糊,这个时候他们哪有心思陪着皇帝喝酒,而且他眼下那身子承受的住嘛。 傅归云并未多做解释,只道:“忠王是太后和先帝在世时最放心不下的人了,如今他为国捐躯,我就怕有人仍是不想让他魂归故里,也只有让陛下顺心些了才肯放他的灵柩回归故里。” 一听说讨皇帝欢心是为了送陆临之灵柩回归故里,兄妹二人顿时没了顾虑,纷纷应承下来:“表嫂,你就放心吧,明日我们定会劝说陛下,让他早日放忠王灵柩魂归漓阳。” 傅归云点了点头:“有劳了。” ------------ 第286章:篡改遗旨 宫宴如约到来,赴宴的朝臣都是心惊胆战的前来。 陆临初被楚怀夕搀扶着坐在福宁殿的大殿上,望着满殿中人,虽说不少肱骨之臣都未出现,但陆傅两家还是来了不少人,甚至连叶詹、叶琼兄妹都到了,这让他很是欣慰。 在叶家兄妹接二连三的奉承下,他兴致大好,喝了不少酒。 楚怀夕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住,不停在旁边相劝:“陛下,你龙体未愈,还是少喝为妙。” 这时,芳怡、彩蝶都纷纷敬酒,陆临初还等着看皇后精心为他编排的舞蹈,自不愿听楚怀夕的唠叨,皇后还未到,他又喝了不少,整个人都已有些恍惚。 然而等了许久,未等来皇后,却只等到了陆临雪捧着遗旨进殿。 “昭阳,你怎么才来?” 陆临初轻咳着瞥了眼去殿的女子,她今日穿得很朴素,全然没了半点公主的尊贵。 “臣今日是冒死前来宣读太后遗旨的。” 陆临雪跪下后,不卑不亢的应了声,目光锐利的望向楚怀夕:“太后留有遗旨,杜九娘祸害陆家不浅,楚氏更是居心叵测,太后遗命,不可让杜九娘灵位迁入陆家祖祠,陛下更不可加封楚氏。” “胡闹。” 陆临初怒道:“太后薨逝这么久,何时留下过遗旨?” 尤典却硬着头皮将那道遗旨接来直接递到了他跟前。 陆临初狠狠瞪他一眼,但还是接到手里细细看了眼。 那字里行间无不透着对九娘和楚怀夕的憎恶,让他看得不停皱眉头。 “没想到母后都过世了,仍是容不下九娘。” 他心里好一阵难受。 楚怀夕抿了抿唇,语气幽幽道:“怕不是皇后不想为陛下献舞,故意搬出太后的吧。” 陆临初心里一紧,可这事不管是不是皇后的意思,他自己心里都跟块明镜似的,父皇和母后的确是厌恶九娘的。 这时,胡安被人领了进来,陆临雪趁势说道:“你这妖妇,我就知道你还想诬陷皇后,旨意你可以怀疑,杜九娘祸害陆家所犯下的那些恶行总是作不了假的,她将太后害得那样惨也是做不了假的。” 指着胡安手里捧着的东西,她厉声道:“杜九娘乃惠帝心腹,她奉惠帝之命派往漓阳故意接近陛下,好获得行刺先帝和太后的机会。” “不可能。” 陆临初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拍在桌案上,酒气刺激着胸腔内的鲜血渗出嘴角不少。 他立刻取过一块帕子擦了擦嘴角:“昭阳,你休要胡言乱语。” “陛下。” 胡安跪了下来:“长公主所言句句属实,小奴已命人接来了当年培养瘦马的牙子杜松,还有杜九娘和惠帝往来信函及信物。” 不等陆临初应允,尤典再次将信件信物接来放到他面前。 陆临初打开那泛黄的信件,字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看着信中内容,无不表达着她对惠帝的巴结与讨好,以及对自己的厌恶。 瞧他脸色阴晴不定的,楚怀夕连忙劝道:“陛下,你切不可轻信啊,这定不是杜姐姐的东西,定是皇后想要故意抹黑杜姐姐。” “纯贵妃还真是张口就来。” 叶琼怒道:“这封信少说得有好几个年头了,皇后难道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料到了今日?” 陆临初先前本也怀疑过杜九娘,只是她掩饰得太过完美,让自己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如今看着这封信,还有那枚簪子和一小撮头发,他没法再不信眼前的事实。那簪子虽然已无比陈旧,但他记得那是初见杜九娘时她戴在头上的饰物。 她说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是她最心爱的首饰,有一天突然不见了,他还询问过缘由,只以为是她是弄丢了,替她寻了许久。 没想到竟是她自己送给了惠帝。 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在欺骗自己。 “贱人。” 气得大骂一声,他恶狠狠的瞥向殿中众人:“太子和羽公主何在?” 楚怀夕察觉他是想要拿两个孩子出气,连忙应道:“陛下,太子和羽公主想必在皇后身边,臣妾这就陪你过去。” 她话里刚落,陆临初便猛的将她推下大殿,怒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母后这些年因为杜九娘,身体被摧残成那样,他心里犹如刀绞一般难受。 愤怒的将面前的膳食推倒在地,一口血喷洒在了桌案上,浓郁的血腥味缓缓蔓延在周围的空气里,让整个大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后。” 想到傅归云,想到自己竟委屈她模仿杜九娘跳那什么肮脏的舞蹈,他此时心里悔恨不已。 “快,快传皇后。” 他不停咳着血,身子无力的撑在桌面上,但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他又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太后既然早已立下遗旨,她为何早不告诉自己,偏偏等到今日,这妇人心思更加缜密,更加歹毒。 她明明知晓杜九娘的事情,还要瞒着自己,将那贱人的儿子扶上太子之位,她这是存心要报复自己呀。 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案前,他惶恐不安的环顾着殿中每一个人,那一双双冷漠的眼神,令他心里只打冷颤。 缓缓抬手指了指芳怡,他虚弱的开口道:“淑妃,你过来。” 芳怡神色淡然的上前去,刚走到陆临初跟前,他便一头倒了下来,身子完全靠在了她怀中。 “拟……拟指,废皇……皇后……废太子,立无忧为……为太子。” 他声音变得很微弱,酒气刺激着胸腹前的箭伤,血液仍不停的往外溢。 芳怡听得很清楚,嘴角却勾出一抹冷笑。 这人从未过问过自己母子三人,这个时候竟然想着废皇后和太子,那不是要将她母子三人放在火上烤?要让皇后和傅氏一族置她于死地? 太后和先帝生前做的一切安排,明摆着给皇后和太子铺好了路,她岂会去违逆先帝和太后的旨意,让大宁的天下陷入混乱。 假装没听见,芳怡偷偷掐住陆临初背后最致命的正中线位置,冷着脸询问:“陛下说什么?” 陆临初疼得快要窒息,急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没想到往日里最温顺乖巧的淑妃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怒瞪着眼,他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想要喊出:“你这贱……贱……” 话未出口,芳怡用的力道更重了些,他直接窒息过去。 “陛下。” 芳怡连着唤了数声,尤典也赶忙过来查看,细细检查后,无奈长叹了口气:“陛下……驾崩了。” 叶詹忙不迭过来询问:“淑妃,陛下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芳怡瞥了眼已经咽气的皇帝,神色平平的回道:“陛下口谕,他愧对先帝和太后,要去赎罪了,请皇后扶太子保大宁江山永固。” ------------ 第287章:新君 傅归云让程奎将陆临之的灵柩送出宫后,便见宫人来报:“皇后,陛下驾崩了。” 沉默了一阵,她看着身边颇为冷静的陆卿辰、陆卿羽兄妹,小声道:“毕竟父子一场,去送送他吧。” 陆卿羽却有些惧怕:“母后。” “不怕。” 傅归云将她抱了起来,牵着陆卿辰的手,一道去了养心殿。 大殿外已围了不少人,见到傅归云的身影,纷纷迎了上来。 “皇后,陛下骤然驾崩,留有遗命,命皇后扶太子登基。” 兵部的尚书小心翼翼打量了眼陆卿辰:“只是太子……” 接下来的话他未敢明说。 傅归云清楚他要表达的意思。 太子是杜九娘所生,只怕许多人并不赞同他继承皇位。 可无忧还不到两岁,将来的情况实难预料,压根无力肩负起大宁的江山。 陆临之如今这样子,也不知哪日方能苏醒,况且他那性子怕是并不喜被朝堂羁绊。 既然公爹、婆母早已接受了陆卿辰、陆卿羽这两个孩子,他们身上总归流着的也是陆家血脉,眼下这种情况,倒只有陆卿辰才是继承皇位的最合适人选。 天下饱受战乱已久,她如今只盼着能有位匡扶社稷的贤君将这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先帝在世时就已立了辰儿为皇长孙,如今陛下既已留下遗旨,自该尊奉陛下旨意。” 望着所有人,傅归云郑重叮嘱道:“尔等往后该好生辅佐太子。” 见皇后发了话,众人纷纷跪下身来,信誓旦旦道:“臣等必遵从皇后旨意,拥立新君,尽心辅佐。” 如此,傅归云才放心领着两个小家伙入了殿。 楚怀夕和芳怡等人皆跪在殿前,太医们手忙脚乱了一阵,个个手足无措的上前来,蹙眉禀道:“陛下体内淤积的内伤颇重,已无力回天了。” 楚怀夕率先痛哭起来,指着傅归云,歇斯底里道:“是你害死了陛下。” 叶琼听得异常愤怒,就差暴跳如雷的大骂:“皇贵妃,你脑子昏了头了?皇后今日都未到过福宁殿,她如何害得了陛下?” 楚怀夕哭红了眼,仍是望着傅归云:“你明知陛下尚在病中,还让叶家公子和叶家小姐劝陛下放纵饮宴,又令长公主将杜九娘之事禀于御前,你就是居心叵测。” “皇贵妃,我看你不在皇后身上泼些脏水,你就浑身不自在。” 叶琼继续怒怼道:“你要再胡乱攀咬人,趁着陛下英魂未散,我立刻让你去陪他。” 陆卿辰直接出去从护卫手里抢过一把剑来,怒指着楚怀夕:“今日的夜宴不是你亲手替陛下操办的?若不是你居心叵测,害得国丈和朝臣们至今尚在囹圄,又怎会逼得那些忠良之士去彻查我生母的底细?” 看着他手里阴森森的寒剑,楚怀夕不停冷笑:“怎么,陛下尸骨未寒,太子尚未登基就要弑杀庶母了?” 愤懑的打量了眼芳怡,她厉声吼道:“淑妃,请你将陛下方才的遗旨宣读给大家听。” 芳怡毫不犹豫,跪到傅归云跟前,冷静的禀道:“陛下有旨,陛下愧对先帝和太后,无颜苟活于世,请皇后以天下苍生为念,保扶太子登基。” “你胡说。”楚怀夕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吐了出来:“陛下方才明明说的是废皇后和太子,改立二皇子为太子。” “皇贵妃。” 芳怡目色一厉:“你敢质疑陛下的遗旨?还是说你又想居心叵测,自以为帮扶无忧做了太子,就能控制我们母子?” “我……” 楚怀夕顿时噎住。 芳怡再次郑重的对傅归云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遵从陛下遗旨,命太子灵前继承大统,以固国本。” 听及于此,傅归云默默打量了芳怡片刻,余光又斜睨向陆临初遗体。 倒不知是楚怀夕在挑唆,还是陆临初果真生了废后废太子的打算,但芳怡能在此时选择拥戴太子,还真是聪明得很。 她虽然对权势早已没有什么渴望,但为了大宁的稳定,也为了让陆临之赢得一线生机,只能扶陆卿辰登基,绝不会容忍有人借着一个奶娃娃来祸乱大宁的天下。 本没料到陆临初会这般突然驾崩,芳怡作为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说的话自然毋庸置疑。 将陆卿辰拉到陆临初床榻前站定,傅归云语重心长的说道:“太子,你都听见了,你父皇留有遗命,命你继承大统,盼你往后励精图治,莫要辜负了你皇祖母、皇祖父和陆家的先辈们。” 见识过父皇争夺皇权的残忍与狠辣,陆卿辰如今一想到那冷冰冰的皇位,心里就无比惧怕。 他拉着傅归云裙摆,不停摇头:“母后,儿臣不想做什么皇帝,儿臣只想陪在母后身边。” 殿内所有人听得都是直蹙眉头。 “太子,休得胡言。” 叶詹赶忙过来劝说:“你是先帝钦定的皇长孙,也是你父皇临终前指定的储君,怎能退缩。” 说罢,立即跪下身来,一脸赤诚的恳求道:“还请皇后宣旨,请国丈出狱,辅佐新君称帝。” 父亲这性子,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才学,但敢于直谏,这对于辅佐君王来说,的确是把利剑,傅归云在心底盘算了片刻,眼下的大宁尚需一个稳定的过渡,她不得不倚仗外戚势力。 领着陆卿辰去了偏殿里,她先是耐声劝道:“辰儿,你忘了在你皇祖母跟前答应的事了?你答应皇祖母要做一位好君王,守护大宁的江山。” 陆卿辰哽咽道:“可儿臣生母......” 想着生母做的那些事情,他此时的心里就格外愧疚难安。 “正因为你生母对不起陆家和漓阳百姓,对不起你皇祖父、皇祖母,你才更应该迎难而上。” 傅归云继续劝说:“你要答应母后,做一个好君王,治理好大宁的江山,如此才不负你皇祖母的一番苦心。” 陆卿辰抬眸巴望着她:“那母后会一直陪着儿臣吗?” “当然。” 傅归云抿唇笑了笑:“母后会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开创太平盛世。” 陆卿辰终于心安,再想着皇祖母、皇祖父,当即跪下身来,郑重其事的答道:“儿臣遵旨。” 傅归云欣慰不已,在他耳边小声叮嘱了一番,才一道回到养心殿里。 望着殿中所有人,陆卿辰再也不似方才那般怯懦,肃声吩咐道:“尤大监,传旨,册封叶知城为荣宁公,命荣宁公与外祖父一道辅政,助本宫协理朝政。” 这位八岁的新君终于肯在灵前继位,宗亲们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 第288章:阻拦 大宁新君继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北境。 已被大宁军围困数月的阿尔赫数万残军,坚守在桐城内,开始出现了分歧。 由于宋唯昭一直昏迷不醒,不少人建议改立其幼弟为新君,趁势向大宁反扑。 纳兰逸清意识到是有人不满她擅权弄政,想要分夺她手中权柄,便命心腹们秘密处决了不少心怀叵测的异党。 只是进取中原数年,损兵折将无数,烈榕城里早已有人对她心生不满,再加之大燕一败涂地,无法再为各部送去岁贡,大家都不肯添兵来援。 她知,凭着眼下的势力再难斡旋,心里渐生退意。 可宋唯昭至今毫无苏醒的迹象,她得设法将宋家母子一道带回北国。 在王氏寝宫前长跪了多日,王氏才肯出来见她。 瞧着太后那一脸冷漠的样子,她只得主动叩首请求:“儿媳愧对陛下,愧对大燕的百姓,今日特来向母后请罪,还请母后顾及宋氏子孙安危,随儿媳一道回烈榕城。” 王氏扯嘴一笑,满脸不屑:“怎么,纳兰公主害我儿臭名昭着,至今昏迷不醒,此时还想霸着他,不肯放过我儿?” “儿媳绝无此意,儿媳只想替陛下照顾好母后和弟弟妹妹。” 纳兰逸清委屈得泪珠子掉了一地。 她不明白婆母为何对她偏见如此之深,她从未辜负过宋家呀。 “还请婆母随儿媳一道回去吧,儿媳定不会让母后和弟弟、妹妹受委屈的。”,她哽咽着再次请求。 “你休想。” 王氏怒道:“你今日要么杀了我们母子,要么就放了我们。” “母后不是一直劝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嘛,难道还想让中原大地饱受战乱之苦?” 纳兰逸清苦口婆心道:“眼下朝中不少人心怀叵测,想要扶幼弟登基,烈榕城里已有不少人劝儿媳北归,一旦儿媳撤离,母后如何保全幼弟幼妹,难道想要由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利用?” 王氏当即陷入了犹疑。 她虽然不喜这个儿媳,但扪心自问,这女子除了对中原百姓残暴了些,对自己一家和昭儿的确都是颇为用心的。 如今的中原大地民不聊生,皆是因为儿子引阿尔赫铁骑入关祸乱天下所致。 宋家是这天下的罪人,老伯爷为阻止儿子南侵,不惜跳江以证清白,她自不能再看着有人继续利用宋家祸乱天下。 归云那孩子是个宽厚仁慈的,她相信大宁这位年轻的太后定能还中原大地一片海晏河清。 只是那孩子刚刚扶立新君,百废待兴,怕是会有不少势力想要蠢蠢欲动,让中原再起战火。 若是这个时候能够劝说阿尔赫人退出中原,的确能给大宁的将士减轻不少负担。 念及此处,她望着纳兰逸清,肃声问道:“你当真愿意从桐城退兵?” 纳兰逸清毫不犹豫的回答:“只要母后和幼弟、幼妹愿意随儿媳北归,儿媳答应母后,立刻从桐城秋毫无犯的退兵,我们一家人回北境寻一片肥沃的土壤,从此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王氏想了想,终于点了头:“好,都依你。” “那儿媳这就去准备。” 纳兰逸清欣喜的起了身,果真命人开始秘密准备北归事宜。 想着还被囚禁在地牢的傅沅淑,她又亲自去了趟牢中。 看着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傅家二小姐,她沾沾自喜的开口道:“明日本宫就要北归了,今日来道个别,顺便告诉傅二小姐一个好消息。” 凑到她跟前去,纳兰逸清满是挑衅的说:“你长姐如今已扶立新君称帝,有着傅、陆、叶三家顶力扶持,她现在可是风光得很啦。” “她又做了太后?”,傅沅淑气得咬牙。 “又?”纳兰逸清听得一愣:“这个又字何解?” 傅沅淑笑而不语,心里的愤怒让她格外的狂躁不安,开始自顾自大笑起来。 老天爷可真是瞎了眼,让她重来一世,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比长姐差了什么,凭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就这么唾手可得。 纳兰逸清如今对这女人早已没了什么兴趣,横竖她已经不能再和自己争抢融哥,往后她都可以一个人守着融哥,这女人留在身边已毫无意义。 “本宫啊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纳兰逸清阴恻恻的笑道:“二小姐离家已久,想必很想念家人吧,本宫送你回去和她们团聚,想必你长姐,如今的大宁太后对你很是思念吧,本宫要送她一份大礼。” 得知她想送自己回去,傅沅淑心里惧怕到了极点。 自己当初那样对待全族上下,她回去怕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叫族人们解恨啊。 “纳兰逸清,你有种就杀了我……” 她话才出口,纳兰逸清便朝她吐了口唾沫:“杀你还真是脏了我的手。” 目光狠辣的剐她一眼,纳兰逸清似笑非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就安心留在此处吧,明日你那堂弟傅琰就会入城,到时候他会好好迎你回去的。” 说完,大摇大摆的便要离去。 “纳兰逸清,我是陛下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你不能如此待我。” 傅沅淑害怕极了,冲着她不停怒吼。 纳兰逸清回眸冷笑:“傅沅淑,你还有脸提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对得住被你害死的宋家满门。” 一想到宋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傅沅淑只觉头皮发麻。 暗无天日的地牢内,仿佛有成千上万道冤魂正朝她咆哮而来。 “不要。” “我不要回去。” “放我出去。” 她发出歇斯底里的一连串凄厉喊声,试图想要赶走那些狰狞可恶的面孔,黑暗中,就连曾经最疼爱她的母亲和表哥也满腹幽怨的逼拢过来。 “我没想要害你们。” 在绝望中,她心脏颤抖得越发厉害,完全不受控制,只觉七窍都在流血。 …… 傅琰带领大军进入桐城时,军士们在牢中寻到了傅沅淑尸体。 那尸体早已硬邦邦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傅家子弟却无一人肯为她敛尸,恨不得在她身上再戳出一万个窟窿来。 顾及着傅家的体面,傅琰命人将她葬到了桐城郊外,只写了封家书送往东邑告知父亲和长姐。 收到傅琰送回的战报已是数月后,傅归云领着新君已彻底肃清了整个大宁各处的叛乱,得知纳兰逸清不战而退,命阿尔赫铁骑完全退出了中原大地,倒让她有些纳闷。 大抵猜到是王氏在从中斡旋的功劳,她心里颇为感激,开始和新帝、朝臣们商议迁都之事。 一切都在朝着期望的方向发展之时,漓阳城也秘密传来了叶安寻到薛神医的消息。 陆临之已经昏迷了数月,薛神医的丹药能替他保住性命,助他苏醒过来想来也并非难事。 想到他还能苏醒过来,这辈子还能再活着见到他,傅归云心里格外的激动,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守着他,好让他知晓自己心里的高兴,如此他或许能好转得快些。 可就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往漓阳城时,陆卿辰忽然来了坤宁宫内。 小家伙一脸疲态的请完安,坐到她跟前,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才慢吞吞的开口询问:“母后,你会一直陪着儿臣吗?” ------------ 第289章:孝悌治天下 傅归云静静凝视了小家伙片刻,感觉他今日怪怪的,只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辰儿已经长大了,等过几年就会迎娶自己的皇后,哪能一直让母后陪着。” 她安抚的话音刚落,陆卿辰却趴到她膝盖上,又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太累了?”,傅归云柔声询问。 陆卿辰仍是不答话,又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道:“母后,儿臣想将淑妃母子,还有彩蝶都留在宫里陪你,你若是想让外祖父进宫,儿臣也可以让他老人家多进宫来陪你叙叙话。” 傅归云已然猜中了小家伙的心思,想来他是害怕自己出宫去。 “还有阿羡舅舅。” 他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母后要是喜欢,儿臣也将他接来京都,这样母后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傅归云默默的听着,小家伙说得越来越有兴致。 “听闻母后想让清露出宫,其实也不必如此,尤溪叔父才学出众,让他入京来,儿臣亲自为他们二人赐婚,再赐给他们一座府宅,让他们留在京中,清露还能继续陪着母后。” “要是母后还觉得不够热闹,那儿臣将浮香和丽雪两位庶母都接进宫来,她们以前都是母后跟前最听话的人了,有她们陪着母后,母后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 听他唠叨没完,傅归云终是不忍心的将他打断了:“辰儿。” 二人面面相觑着,那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了水珠一样,变得晶莹剔透。 不久后,抽泣声忽然在她膝盖下方隐隐约约的响起。 傅归云听得心里一酸,回想着他和卿羽这些年的经历,实在惨淡无比,刚出生就被生母抛弃,之后又被公爹、婆母不容,陆临初带着兄妹二人颠沛流离,遇上芸苓却一直被利用,若不是这一世她来到兄妹二人身边,结局怕是又和前世好不了多少。 伸出柔荑般的细指,傅归云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皇帝,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享受着所有人的敬仰与尊崇,自该学会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如何能因为自己的私欲捆绑所有人的命运,这不是一个明君该有的作为。” 陆卿辰憋屈道:“可儿臣就是想让母后高高兴兴的留在儿臣身边。” 傅归云轻生叹了口气,随即陷入了犹疑。 薛神医和陆临之交情匪浅,他若能够医好陆临之自不用她多说什么。 反倒是皇帝这性子,今日他虽未明着说什么,但显然是察觉到了陆临之还有救。 这孩子和羽儿的性子不一样,在她面前许多事不会明着说出来。 但他突然搬出这许多人来,即便是出于好心,却都让傅归云有了顾虑,甚至会觉得是一种威胁。 “皇帝好生治理朝政吧,母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莫要多想。”,傅归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陆卿辰立刻抬头看她,满脸堆笑:“当真?” “嗯。” 傅归云轻应了声,陆卿辰高兴得站起身来,乐滋滋的问道:“母后今日想吃些什么,前几日儿臣特意让尤典寻来食谱,儿臣学会了好几道菜肴,儿臣亲自去为母后做。” “糊涂。” 傅归云没好气道:“你堂堂一国之君,不将心思放在治理国事上,怎能惦记着这些小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 陆卿辰不以为然:“先生常说百善孝为先,以孝悌治天下,该孝其慧,孝其志,孝其心,孝其身,身为一国之君,儿臣自当以身作则,奉行此道,母后以往在漓阳城每日那般忙碌,每日还要想着侍奉祖母,儿臣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不能落了下风,儿臣往后每日都为母后亲自做晚膳。”话落,又立刻补了句:“母后放心,儿臣绝不会落了功课和学习治理朝政的。” 他信誓旦旦的说完,就跑没了影,傅归云俨然拿他半点法子也没有。 不多时,他和陆卿羽果真领着宫人们重新回到了坤宁宫。 兄妹二人亲自布着菜,邀她过去品尝。 傅归云坐到饭桌边上,看着那一道道精心烹饪的膳食,顺从着将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尤典在一旁笑眯眯的止不住言说:“太后还不知道,陛下这些日子为了研究膳食,每日忙完课业就跑进御膳房,每日都没有睡……” “多嘴。” 陆卿辰打断他,喜滋滋的看回傅归云:“母后,这些膳食可还合你胃口?” “甚好。” 望着他疲惫的小眼神,傅归云心疼的叮嘱了句:“往后无需再操心这些琐事,母后知道你有此心就满足了。” 吩咐兄妹二人一道坐下用膳,傅归云又随口问尤典:“韩公公和胡公公可安顿好了?” “太后放心吧。” 尤典道:“陛下本想安排他们到御前侍奉,那二位说只想结个伴颐养天年,小奴遵照陛下旨意,为他们二位在京中置了田宅,足以叫他们度过后半生了。” “那就好。” 傅归云笑了笑,想到被打入冷宫的楚怀夕,又道:“先帝跟前那位近来可还安生?” “倒也还算老实。” 尤典蹙了蹙眉:“就是听看守的宫人说,若有人接近她,她会发疯,喊什么先帝是被淑太妃害死的,一会儿又说先帝要立她为皇后。” 陆卿辰听得有些愤懑:“母后为何还要留着那妖妇?” 傅归云笑而不语,只道:“快用膳吧。” 说着,便亲自为兄妹二人夹了不少菜。 母子三人吃得津津有味时,童嬷嬷忽然来报:“太后,淑太妃求见。” “快宣。” 傅归云心里倒是有些纳罕,等着芳怡进来后,便听她说想要出宫去庙里修行。 “好端端的,淑太妃怎生想去庙里?” 陆卿辰听得有些来气:“二弟尚还年幼,淑太妃此时出宫更是会让人觉得朕和母后容不下你,难不成是朕哪里做得不好,才让太妃生了故意为难我们母子的念头?” 傅归云倒是知晓她的心思,这妮子从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又懂得审时度势,从前她没想过争什么,如今更懂得识时务,想来是想去庙里明哲保身,从而为她一双儿女赢得更好的生存机会。 “芳怡,皇帝话糙理不糙,为人母亲,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你不必总想着处处委曲求全。” 傅归云劝道:“无忧无悔尚小,你如何忍心将她们兄妹交给别人抚养,你若是觉得待在宫里不自在,哀家让皇帝为你们母子赐一块封地,往后你们自己好好过日子,若是想一块去云都,哀家也亲自为你们挑一处府邸,何必想着去做姑子。” 她仍是这般宽厚仁慈的样子,仿佛和刚入漓阳王府时一样,待人从无半点芥蒂,让芳怡感动得哭了。 ------------ 第290章:隐(终章) “陛下、太后对妾身恩深似海,妾身无以为报……” 芳怡感激涕零的刚开了口,陆卿辰便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 “淑太妃何必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朕就只这一个弟弟,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陆家血脉兴盛,朕也希望太妃可以亲自照拂着二弟和小妹,平平安安的长大。” 说着,又眉眼含笑的看了眼傅归云:“再则,朕也希望太妃可以留在宫里多陪陪母后。” 芳怡藏在心里的苦楚并不好与二人如实道来。 她不后悔没能当众宣读先帝遗言,可自己身为先帝通房女使,害死了自己的主子,这对她来说终究是难以赎清的罪孽。 “还请陛下和太后成全。” 重重的将头叩在地上,芳怡义无反顾的恳求道。 她执念如此之深,让傅归云立时有了些警觉。 陆临初骤然驾崩,一直是出乎她意料的,虽然她当初安排的一切也是为了气他,可并没想让他死得如此痛快。 芳怡表现出的种种迹象,让傅归云大抵猜到了些什么。 看来这妮子对陆临初恨意颇深啦,竟然不动声色就干了件大事。 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都不能叫她出宫去。 毕竟替别人养孩子,并不是件容易事。 “淑太妃,哀家不想过问你究竟因何缘由要出宫,但哀家有句丑话得说在前头,你若真要去那庙里,那你膝下这对儿女也只能随你一道前往。” 目光幽深的瞥向她,傅归云沉声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做母亲的自该事事以孩子为重。” 芳怡不好再辜负她与皇帝的一片好意,只得应承下来。 傅归云如今也不放心再将她和两个孩子外封了,便道:“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过些日子随哀家一道回云都,无忧这孩子倒是与哀家有些缘分,又是皇帝唯一的手足兄弟,就册封他为福王,入云都开府,你亲自照料。” “多谢太后。” 芳怡感动不已的答谢后,这才领着奴仆们回了自己的宫里去。 安抚好芳怡,无疑是解决了傅归云心头悬着的一桩大事。 等到年关后,大宁国都便正式迁移到了云都。 在新都,她亲自为傅斯年、傅琰主持了亲事,之后又操持清露的亲事,忙完几桩婚事,就到了这年年关,叶安传来消息,陆临之仍在昏迷中,这不由得叫她变得忧心起来。 到得年关边上,竟是急得生了场大病,直接卧床不起。 陆卿辰似乎察觉到了她心中的焦虑,每日下朝后都到坤宁宫来陪着她用药,亲自侍奉她用膳。 母子二人心照不宣的都不去提及漓阳城的事情,不过陆卿辰还是暗地里差人寻了不少的补药送往漓阳。 看着母后一日比一日憔悴,他心里愈发烦闷起来,既盼着四叔能够早日苏醒,可又怕他突然醒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四叔醒来,母后定会不顾一切的奔到他身边,自己就再也没有母后的陪伴了。 只是看着她整日里心不在焉的面对着自己,陆卿辰心里又格外的难受。 母子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僵持了五年,转眼间就到了陆卿辰亲政的年岁。 傅平、叶知城相继告老还乡,而在这五年里,京中还发生了不少事情。 彩蝶、尤典陆续病逝,芳怡因为入京后,福王感染疟疾不幸早夭,伤痛太巨,一致一病不起,也跟着一并去了。 曾经的故人,一个个凋零,傅归云身边只余下了书颜、翠萝、程奎三人。 担心母后在宫中觉得孤单,陆卿辰便将傅琰的嫡长女,傅南轶接来了宫中,整日里缠着她嬉戏。 芳怡那女儿,无忧长公主本就是个爱调皮捣蛋的,如今又多了个古灵精怪的傅南轶,宫里的确变得比往日里热闹了许多,可傅归云这心里怎么也热闹不起来。 总觉得压着桩事情,憋得她整日喘不上气来。 她这人向来不喜欠人人情,公爹婆母待她的恩情,她用了十余年的光景,助陆家在乱世中一统江山,又为大宁培育了一位贤名的后世之君,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也算是不负公爹婆母的托付了。 可陆临之待她的两世情意,这一世怎么也不能再辜负。 同程奎议定了些事情,这日傍晚,她领着傅南轶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冷宫门前。 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啼哭咒骂声,她脑海里忽的记起里面还关着位旧人。 “太后姑母,我听皇帝哥哥说,里面那人很讨厌,您为何一直留着她?”,傅南轶好奇的询问。 “正因为太讨厌,所以才要留着。” 傅归云冲她微微一笑:“无聊的时候还能解解闷。” 朝着里面凝望了许久,她忽然吩咐道:“南轶,姑母进去同那讨厌的人叙叙话,你先回宫去。” 说完,便同书颜示意道:“带大小姐回去。” 傅南轶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有些不舍:“姑母,那您一定要早些回来,我和皇帝哥哥等着您回来一道用晚膳。” “好。” 傅归云缓缓推开了落叶堆积的院门,一步一步走了进去,不多时就消失没了影。 冷宫废弃多年,年久失修,四下里枯败不堪,看着就让人渗得慌。 傅南轶有些担心的看向书颜:“太后一个人进去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大小姐。” 书颜示意身后的两个丫头,搀扶着她迅速离去。 一行人刚回到坤宁宫门前,就见远处浓烟滚滚,正是冷宫的方向。 “那边好像走水了?”,傅南轶惊恐的喊道。 “是吗?” 书颜定眼看了看:“好像真是的。” “你们快差人去救火,我去寻皇帝哥哥。” 傅南轶吓得面色铁青,立刻奔向养心殿的方向。 望着大小姐走远,书颜会心一笑,也匆匆离去。陆卿辰得知冷宫着火的消息,领着一群人急急忙忙往着那边赶去,半路上却被陆卿羽拦了下来。 见她领着一群宫人故意将自己的去路堵得死死的,陆卿辰顿时沉了脸:“永宁,你想做什么?南轶说冷宫着了火,母后还在那边,朕要立刻赶过去。” “臣妹已经差人去了。” 陆卿羽道:“皇兄现在就算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大长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傅南轶听得格外不满:“我姑母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这些年待大长公主也算不薄,你怎能如此冷漠?” 任凭她再如何责骂,陆卿羽一直无动于衷的拦在路中间。 陆卿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立刻屏退了所有人。 见此,陆卿羽才让身后的小厮们纷纷退去。 “永宁,你故意的?”,陆卿辰很是恼火的白了眼她。 “臣妹倒是想问问皇兄究竟是何意?” 陆卿羽质问道:“你明知母后的心愿,为何非要自私的将她强留于宫中?”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陆卿辰不满怒斥:“她是我大宁的太后,自然要留在宫中。” “可她也只是个女人。” 陆卿羽缓缓走近他,语声忽然变得有些颤抖:“皇兄都忘了吗,这一路走来都是她在庇护我们啊,她对陆家鞠躬尽瘁,从无半点私心,将半生的光景都贡献给了陆家和大宁的江山,可父皇心中从未有过母后,你如何忍心她继续留在这深宫之中白白蹉跎时光?” 陆卿辰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也知道,母后这辈子过得太苦。 所以他才想将母后留在身边,好好侍奉她,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哥,我常常在想,要是当初我们遇到的不是这个女人,我们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陆卿羽神色黯然,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们会不会让芸苓给逼死?” “她同我们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皇祖父、皇祖母还那般憎恶我们,她完全可以弃我们于不顾,可她自始至终都将我们当亲生骨肉一样对待,就算是在四叔面前也毫不犹豫的选择庇护我们兄妹。” “我有时候就觉得母后跟个傻女人一样,甚至想不通她图什么?我想她必不是图今日这般,让皇兄硬生生的将她囚于这深宫之中。” 陆卿辰听得一阵汗颜,望着大火熊熊燃烧的地方沉默良久后,失神的转过身去。 往回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朝着冷宫的方向跪地磕了几个头,只在心里默念了句:“儿臣恭送母后。” 之后,毅然决然的回了养心殿去。 陆卿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赶到冷宫时,前来救援的人少之又少,不少宫人都在着急呐喊:“太后还在里面呢,怎生宫里的人还未赶来?” 又有人解释了句:“这冷宫偏僻荒凉,一时半会儿哪有人赶得过来。” 陆卿羽却始终静立在人群中,不发一语,眼看着冷宫被烧成一片灰烬。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宫人们在灰烬里寻到几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纷纷痛不欲生的跪地嚎啕大哭起来:“太后薨了。” 陆卿羽跟着跪下身去,默默在心头呢喃道:“母后,羽儿只盼你往后余生皆能随心而活。” …… 一辆神秘的黑色马车从宫内驶出,出城后就一直沿着羊肠小道往南而去。 在路上急行十余日,换了水运后又在分支绵延的水道上辗转了半月,之后在一座温暖宜人的小城靠了岸。 正是阳春三月时节,江南水乡的柔美在花邑城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早已等候在岸边的一辆鸦青色棚顶马车,将几名头戴帏帽的女子引入车厢内,同一名穿着朴素的男子一起挥鞭打马,便朝着城郊行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停靠在了一处幽静的别苑门前。 “主人,到了。” 男子率先下了马车,将三名女子一一牵了出来。 环视着这水月洞天一般的人间仙境,为首的女子先是开了口:“翠萝,书颜,你们随着我来到此处当真无悔?” 书颜满眼嫌弃:“主人,你都问了一路了,你不嫌烦奴婢都听烦了。” 傅归云吟吟一笑,忙不迭对程奎吩咐道:“小奎子,快带我们进去吧。” 程奎应了声,上前敲响院门后,没多久就有人开了门。 容安看到来人,吓得脸色一白,正要跪地叩拜,傅归云立刻抬手将人拦住:“不必多礼,我如今也就是个六城之主了。” 吩咐容安安顿几人,她自己则跟着程奎去了陆临之的寝房。 已是多年未见,他虽仍在昏迷中,可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却是养得无比的好,脸上一点不显苍老,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和窗外的美景交相辉映着,俨然画里的人物。 “薛神医说花邑城的环境养人,叶城主便秘密将人送来了此处,薛神医走时又配了不少药方,叮嘱叶城主只需照着他的嘱咐每日为四公子药浴即可。”,程奎娓娓细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屏退了程奎,傅归云坐到床榻边静静凝视着那张静谧的脸庞,想着以后终于能够留下来悉心照料他,心里不觉一暖。 “陆临之,你是不是该醒了,再睡下去我们可就要老了?” 捏着他宽大的手掌,傅归云轻轻的摇了摇。 仍能感觉到他体内散发出的淡淡温度,甚至能时不时看到他喉头微微扭动,她坚信,这人一定会重新睁开眼。 “陆临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又做了太后。” “倒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人生的不幸,有的人穷极一生都不能得到的,我这一路走来好像也没费多大的力气。” “不管幸也好,不幸也罢,我一直很庆幸这么些年都在踽踽前行,从未放弃,创造一切条件握着主动权,在每次契机来临时,都有资格去做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静静凝望着他,傅归云将脸颊轻轻贴到他手掌间,微微的笑着:“就像这次,我不再是深宫里的太后,你也不再是陆家的儿郎,我们一起偏安一隅,只在花邑城里做个默默无闻的富贵翁吧。”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