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默认 ------------ 第1章 消失的经书 太初三年,石巴县。 夜色如黑丝般柔软,笼罩着整座小城。 朦胧的月色下,万物沉寂,唯独几座花楼中灯火阑珊,时不时传出放浪形骸的喧嚣。 莺歌燕舞中,多是千金买笑,唯独杏字房中琵琶声悠扬,一个甜美的声音唱道:“……况当年,便好相携,凤楼深处吹箫。” “深处吹箫??”王庆虎一愣,脑中闪过销魂的画面,忍不住咽一口唾沫。 他是个粗人,从来不懂什么词曲,只知道甜美的歌声悦耳,只知道眼前的美人勾魂。 但当他望向那张清丽的脸庞,升起的欲火瞬间消散,叹一口气道:“时候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便起身,三五步后,手刚放到门栓上,忽听见甜美的声音道: “王大人……今晚,要不就留下吧!” 王庆虎猛地转身,呼吸不由得急促,眼中满是肆无忌惮的欲望。 他大步而行,可没走几步,却发现对面的美人眉头蹙起,如同受惊的梅花鹿。 “哎……”王庆虎停下脚步,道:“给你赎身的钱,我还没攒够,我还是回去吧!” 摇曳的烛光下,原本局促的杏儿一愣,眼波流转间满是柔情,婉声道: “这半年来,若非王大人看顾,杏儿作为犯官家眷,怎么可能守得住自己。王大人留下吧,杏儿……不悔!” 她说到后面,声若细蚊,一张俏脸羞得通红。 王庆虎再无犹豫,阔步走到杏儿身边,一把将佳人抱起。 “呀……”杏儿惊声尖叫,俏脸更加红艳。 王庆虎不管不顾,抱着佳人直奔大床。 芙蓉帐暖,似有阳光洒在每个角落,二人四目相对,彼此间呼吸合着心跳声,仿佛一首澎湃的乐曲。 良久,杏儿凑到王庆虎耳边,柔声道:“大人……你可对奴家……温柔点儿!” 王庆虎口干舌燥,一只手去抓柔软处,另一只手忙解自己的腰带。 嘭,嘭,嘭……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疯狂的敲门声,一个急切的声音道:“总捕头,你在里面吗?李大人找您。” “我草@#¥……”王庆虎气得三尸神乱跳,怒喝:“你小子有病吧!赶紧给老子滚!” “师父,县衙失窃,丢了一本经书,李大人让您两刻钟内赶到县衙。”门外的声音道。 “你他妈……”王庆虎脏话都已经飙出去,突然改口道:“等等,经书?” 他用力一撑,从床上弹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时皇帝崇信道教,整个燕国上下大修道观,大抄经书,特别是近几年,上面更是直接下旨,颁布各种神神鬼鬼的命令。 平头百姓还好,生祠是建,佛像是建,道像也还是建,老百姓并不关心建什么,只关心建这东西给多少工钱。 不过王庆虎这种端公家饭的人,难免就要卷入其中,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我改日再来,你早点休息!”王庆虎撂下一句话,直奔雕花木门。 “虎哥,你千万小心些!”杏儿柔声道。 王庆虎身体顿了顿,不过并没回头,一把推开木门道:“走,赶紧去县衙!” 门外,一小捕快满面焦急,急忙跟在王庆虎身后。 王庆虎大步流星,没走几步突然扭头问道:“你是直接来找我的?” 小捕快诚惶诚恐,道:“我先去的您家,但是没找到……” 王庆虎脸色难看到极点,步幅再次加快,他家在东城,小徒弟这一来一回,早就超过两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后,县衙门口。 王庆虎赶到时,昏暗的灯光下,早已有二人等着。 左首一人姓陈,面皮白净,比王庆虎矮一头,和王庆虎官职一样,都是从八品的副总捕头。 右首一人姓苏,头戴儒巾,留山羊胡,手中拿着一把竹骨扇,是县令李大人的心腹。 二人见王庆虎赶来,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走吧!赶紧进去,再晚就要出人命了!”苏师爷边说边往衙门内走。 王庆虎满面尴尬,急忙跟上二人。 三人一路疾走,途中陈捕头动作极其夸张,明明是在走路,动作却如狂奔一样,胳膊恨不得甩到天上。 “这是什么病?”王庆虎心中莫名其妙。 等到三人走进县衙,陈捕头一个箭步冲进去,胸部剧烈起伏,大口喘气,道: “大人,出什么事了?属下来迟了!” “嘶……”王庆虎倒吸一口凉气,陈捕头这假把式做的,简直是登峰造极。 正厅中,一人身穿七品官服,身形肥硕,头顶油光锃亮,猛然抬眼,怒道: “还真是整齐,这么赶巧吗?我记得你们一个住东边,还有一个,今晚当值。” 陈捕头上前一步,急忙解释:“大人,是这样的,我巡逻……” “行了,不用解释,反正交不了差,我下狱,你们砍头。” 王庆虎面色大惊,揖手道:“李大人言重,您学问大,乃是郑府尹门下,能出什么大事!” 李光头霍地站起来,一掌拍到桌子上,狂吼道: “经书!这回是京城神宫监下发的经书!” “换人了,现如今庆州主官姓俞,俞砍头知道吗?” 李光头满面通红,往椅子上一坐,揉着太阳穴道:“师爷,公文是你经手的,你赶紧和他们解释。” 师爷上前一步,手中扇子在另一只手上一敲,说道:“学堂抄经这事你们也知道,不过以前是自下而上,主要是原来的郑府尹比较有上进心。” “不过今天下午,收到一份成王府下发的公文,命各县学统一抄经,每月必须上缴两箱抄好的经书,完不成主官按渎职罪论处。” “这经不是想抄多少就抄多少,每人每天限十页。抄多了也无用,我初步核算了一下,按照本县学堂的情况,差不多需要二十八天时间。” “时间本来是宽裕的,公告我都已经拟好,不过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下发的经书突然失窃。” 王庆虎认真听着,其他都没什么问题,唯独对每人每天限十页充满疑问,他正想询问,忽见李光头霍地站起,道: “所以,两天,给你们两天时间,破不了案,大家一起玩完。” “两天,这怎么可能!”王庆虎大骇,正要开口,陈捕头抢先一步道: “大人,这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贼子说不定已经跑出城,两天时间实在是……” “你个泼才,现在知道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李光头拿起一把令签,砸向陈捕头。 那令签在空中散开,其中三支波及王庆虎,眼见就要砸中,被王庆虎一一抄在手中。 至于陈捕头,他没有那样的身手,只能任凭令签砸到自己身上。 王庆虎将令签举过头顶,朗声道:“大人!咱们能不能换个思路,既是抄经,不如去隔壁县誊抄一本,咱们用快马,三天时间应该就足够。” “隔壁县,亏你想得出来,这事说不定就是他们搞的,你不知道对方是严党吗?” 王庆虎满脸尴尬,他来石巴县供职,前后只有半年时间,确实不知道这些事。 这时候,苏师爷又站出来,道:“这法子我也想到,已派人快马去兰溪县,您和公孙县令是同门,经书肯定是借的。只是山路崎岖,往来最少要七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错!”李光头面色缓和些。 “还有,今日城门提前一个时辰关闭,按照时间推算,贼人不可能跑出去。”苏师爷道。 “真的?”李光头立刻支棱起来,脸上满是意外之喜,道:“我的好师爷,你这是算到了吗?天助我也!” “回大人,今日发了饷银,我怕大家松散,就让提前关城门。” 李光头摇头带点头,很是满意,道:“你们两个学学,不是本官不信任你们。” “这样,蛇无头不行,你们两个向来不对付,这件大案,你们谁主办?办成升官,办砸提头来见。” 大堂上,烛火摇曳,映照出王庆虎犹疑的脸庞。 这锅是接,还是不接? ------------ 第2章 糖便是毒 “阿嚏……阿嚏,阿嚏”安静的大堂中,陈捕头连打三个喷嚏,一副我已生病,难当大任的样子。 李光头眉头一挑,目光看向王庆虎。 王庆虎眼底肌抽搐,但想要躲开对方的目光,已然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道:“大人,您觉得卑职行吗?我才来半年,万一……” “没有万一,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代理总捕头,县衙所有人你都可以调遣。”李光头特意看向陈捕头,补充道:“包括陈捕头。” 王庆虎苦笑,知道此事已然躲不掉,当下上前一步,道:“大人,不知道这经书,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下官要勘查现场。” 李光头叹一口气,站起身道:“就在我的书房中,咱们一起去吧!” 少顷,后衙门书房前。 李光头走到门口,拿出一把钥匙,将书房的门打开,正要推门而入,王庆虎道:“大人,稍等一下,容我先上去查查!” 王庆虎退后两步,纵身跃起,在柱子上略微借力,跳上房顶。 “啧啧!上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李光头连连赞叹。 过了一阵,王庆虎便跳下来,道:“上面我已检查完毕,没有任何痕迹,排除从上方偷盗的可能性。” 李光头点头,道:“我当时就在书房中,这大晚上的,若是有人在房顶走动,我不可能不知道!” “大人既在屋中,那经书是怎么丢的?”王庆虎问道。 “哎!我批改公文,迷迷糊糊中打个盹,醒来时经书就不见了。” “迷香?”王庆虎眉头一皱,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可能,当下提起灯笼,细看窗户纸。 窗格上,没有任何破洞,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猜测。 王庆虎眉头微皱,问道:“大人,这案发现场,还有其他人进去过吗?” “没有,我断案这么多年,这点觉悟还能没有吗?”李光头将钥匙举起来,道:“我当时直接锁上门,才去找的师爷。” 王庆虎眉头皱得更深,当先一步进入书房。 书房最里面,摆着两排书架,上面摆满各种典籍,正中间则放着檀木书桌,上面堆着一堆公文。 王庆虎在屋中一番查探,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书桌上。 公文堆放的桌边,一个人脸大小的瓷碗,只剩一点汤底,上面飘着甜酒糟和油星子。 “陈兄,你来看看这个。”王庆虎道。 陈捕头走到书桌前,盯着碗瞅半天,问道:“这怎么了?” “这是我之前吃的汤圆,有什么问题吗?”李光头凑上前,解释道。 王庆虎煞有其事,伸出一根指头,沾一点碗底,品尝起来。 他砸吧半天,努努嘴道:“陈兄,你尝尝!” 陈捕头一脸不愿,但主官在场,也只得伸出一根指头。 趁这时候,王庆虎又问道:“李大人,不知这是谁送来的?” 李光头眉头大皱,道:“是我的小妾,七七送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王庆虎点头,转脸看向陈捕头,问道:“陈兄!有问题吗?” “有点甜!” 李光头原本满面期待,听见这话,三尸神差点气出来,怒道:“你们两个在这玩呢!我告诉你们,两天内破不了案,我先搞死你们。”他唾沫横飞,仿佛一阵急雨。 王庆虎连连后退,等到对方骂完,方才抱拳道:“大人,在下已初步锁定疑犯,只需明日设个圈套。” “是谁?说来看看!”李光头忙问道。 王庆虎揖手,道:“说出来就不灵了,明日只需大开城门,属下自有办法抓出窃贼。” “大开城门?那可是连挨家挨户查的机会都没了,你确定吗?”李光头眉头皱起。 “咱们只有两天时间,城中上万户,搜是搜不过来的。” “嗯……”李光头眉头大皱,双手背在身后,在屋中不停走动。 良久,他才停下,道:“好,我信你这一回,希望你不要辱没虎豹军斥候尉的名头。” 一旁,陈捕头一脸诧异,他盯着王庆虎,目中全是难以置信——这位爱逛青楼的主,竟然是虎豹军出身! 第二日,城门口。 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不过所有的衙役,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盯着每一个出城的人。 足足一上午,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一顶雕花木轿出现在城门口。 “轿里面是谁?露头出来看看!”一名捕快道。 轿帘微开,露出一只素白的手,一个娇柔的声音道:“你是新来的吗?我的轿子都敢拦!” “不好意思,例行公务,请您配合。” “大胆!你知道我相公是谁吗?小心你这身皮!” 二人渐渐吵起来,不过奇怪的是,并无任何捕快上前帮忙。 过了一阵,王庆虎手握腰刀,匆匆赶来,问道:“里面是谁?” “是李大人的小妾,柳七七。”青年捕快道。 王庆虎目中精光大放,嘴角微微扬起,加快步伐,直奔小轿。 远远地,他便听见柳七七愤怒的声音:“叫你们总捕头来,看他认不认识我!” 王庆虎眉头大皱,走到轿子边,道:“我就是总捕头,不过我不认识你,麻烦下来配合一下。” 一只素白的手,将轿帘子扯到最大,露出一张恼怒的俏脸,道:“你是总捕头?老陈呢?让他来见我。” 王庆虎咽一口口水,暗赞:“这小娘皮,太媚了!” “登徒子!”柳七七猛剜一眼,忙放下轿帘。 王庆虎摸摸鼻子,转身道:“去,让陈捕头来,你就告诉他,说这便是嫌犯,让他送到县衙,我和李大人在那里等他。” 两刻钟后,府衙书房中。 李光头坐在椅子上,满面怒容,道:“你有什么证据,我告诉你,若是冤枉了七七,我跟你没完。” 王庆虎站在书桌前,腰杆笔直,道:“大人,还记得那碗猪油汤圆吗?” “你们不是尝过?不是没毒?” 苏师爷站在一旁,补充道:“我后来让郎中也验过,确实没问题。” “糖便是毒!”王庆虎道。 李光头和苏师爷互相看一眼,目中满是疑惑。 “那汤圆极甜,人在饥饿疲乏时吃太甜的东西,便会立刻困顿,虽不能像蒙汗药那样,让人一睡不醒,但却能达到相似的效果。”王庆虎道。 李光头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还真如王庆虎所言,他就是吃掉六个大汤圆后,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于是道:“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她偷的,他嫁过来这么多年,为何要做这种事。” 王庆虎抱拳道:“作案动机,卑职猜不出来!” “不过咱们昨晚勘验现场,房顶和窗户都没有任何痕迹,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窃贼就是从正门走进来的。” “而能悄无声息进入书房,还能不惊动大人就拿走经书,必须对后衙十分熟悉,且不会遇到阻拦。” “能满足上述条件的,只能是后衙中的人,所以昨晚我才让大人不要封城,窃贼既然偷了经书,心虚之下,必然想要逃跑,府衙中谁要出城,谁便是嫌犯。” 王庆虎说一句,李光头的眉头便皱一分,他心中不愿相信,可道理又摆在那里。 “那若是贼人不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呢?”苏师爷问道。 “咱们只有两天时间,不赌怎么办!” 苏师爷沉默,书房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就在这时,陈捕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喊道: “大人,不好了,小夫人被劫走了。” ------------ 第3章 千面盗 书房中,王庆虎面色大变,这都已经要破案,怎么人还被劫走了,他上前一步,抓住陈捕头的衣领,道: “你他妈的,老子不是说了她是嫌犯。”他虎背熊腰,抓着陈捕头,好似抓个小鸡仔。 陈捕头吓的面色发白,忙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好……说歹说,方才将小夫人劝回来,没想到走到半路,突然闯出一个黑衣人,掳起小夫人就跑。” “那你们不追吗?”李光头大怒。 “我们追了,奈何对方轻功太好,扛个人还跑得比我们快。”陈捕头看向王庆虎,又道:“咱们县里,应该也只有总捕头出马,才能追上对方,所以我就来搬救兵了。” “你就是个废柴!”李光头暴跳如雷,喊道:“赶紧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搜,若是不可为,死要见尸。” 到这时,李光头已深信王庆虎的话,一脸决绝。 苏师爷面色一变,揖手道:“大人,小夫人她……我们要不还是抓活的,毕竟现在只是猜测,没有实证。” “什么实证,还需要什么实证,所有事情都指向她,我这是后院起火!” “你们放手干,什么渔网、镣铐、迷烟、铁链随便上,只要能抓到人,问出经书下落就行。” “快去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李光头这一嗓子已是怒极,几乎破音。 王庆虎和苏师爷急忙告退,陈捕头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一咬牙道: “大人,下官有一物,保证能追上窃贼,不过需要小夫人贴身之物。” 李光头霍地站起来,问道:“什么东西,只要能追到人,什么都可以。” “三位稍等,我去去就来。”陈捕头一个箭步,冲出书房。 王庆虎和苏师爷互相看一眼,皆不知道陈捕头说的是什么东西。 过了一阵。 “汪……汪……”随着狗叫声,一只黑皮大狗被陈捕头牵进来。 “这狗是……”苏师爷当先问道。 至于李光头,则是面沉如水,随时都要暴起。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这黑皮狗的鼻子,比人灵敏万倍,只要闻一闻目标接触过的东西,他都能追到。”陈捕头信心满满,忙下个命令: “坐下!” 那黑皮狗很是听话,立刻哈着舌头,如人一般端坐。 “作揖!” “汪……”黑皮狗依言照做,前腿抬起,连连挥动。 屋中三人,皆满脸惊异,苏师爷敲着扇子,道: “我好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北有巨木,其人善驯犬,猎禽皆得其助。” 李光头目光一凝,站起道:“走,去她闺房!” 四人穿过小花园,李光头一脚踹开房门,钻入房间里面。 也就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拿出一个粉色绣花肚兜,一把递给陈捕头。 “大人,只要是夫人常用的东西便行,倒也不用这么贴身。”陈铺头满脸尴尬。 “都这档口了,哪还顾得那么多,这件她换下来没多久,正当合用,赶紧去追。” 陈捕头面色一肃,接过那肚兜,道:“大人放心,这回贼子就是插翅也难逃。”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城中主街上。 这时,已是日暮时分,阳光从西边洒下,在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不少商铺已经开始打烊,路上皆是匆忙的行人。 主街中央,两名捕快守着雕花木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二人见王庆虎一行到来,忙抱拳道:“总捕头!陈捕头!” 王庆虎点头,道:“陈兄,咱们开始吧!” 陈捕头牵着黑皮狗,拿出那件肚兜,放到黑皮狗的鼻子前。 那狗闻了闻,便在轿子四周嗅起来,沿着主街,直奔一条小巷。 “就是这里,我之前就是追到这,对方就消失了。”陈捕头道。 王庆虎点头,吩咐道:“都盯紧了,对方武功高强,不要留手。” 众捕快得令,拔刀的拔刀,上弦的上弦,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然而,大半夜过去,一行人将半个县城都搜一遍,也没找到半个人影。 到一间肉铺时,黑皮狗便坐着不动,任陈捕头如何拽,始终趴在地上。 “你个畜生,这档口发什么癫,白养你这么多年!”陈捕头满面怒容。 陈六虎见状,一个纵身,跳到肉铺的院子中。 片刻后,他便拎着一吊肉出来,道: “狗不是人,这大半夜加役,总要喂点东西。” 那狗见到肉,立刻支棱起来,两眼放光。 “哎,这案子要命啊!着急了!”陈捕头打着哈欠,切一块肉扔给黑皮狗。 黑皮狗吃完肉,陈捕头又让它闻一闻肚兜,再次沿街搜查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座荒废的院子前。 那院门破旧,中间裂开缝隙,老旧的年画,已看不清内容,不过门缝上,却贴着一张黄色纸符。 “汪……汪……”大黑狗突然停下,对着院门狂叫。 众捕快满脸兴奋,当先便有人上前踹门。 王庆虎眉头微皱,隐隐察觉不对,正要阻止,就见黄符腾起火焰,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能够穿金裂石,深入脑海中,直刺人的神魂。 只是瞬间,所有捕快身体一软,齐齐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庆虎浑身肌肉紧绷,忙咬舌尖。 耳鸣不断,目中一片模糊,好一阵子,王庆虎双眼才能看清东西。 他跌跌撞撞,俯身查探一名衙役的呼吸,见对方还活着,心中方才松一口气。 若真是这许多人都撂在这里,他便是抓到窃贼,也难保项上脑袋。 冷风飕飕,此时的院门口,只剩下王庆虎一人,面对未知的事物,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如打鼓一般。 但这世间真正的勇气,不是无所畏惧,而明明害怕,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作为一名曾经的虎豹军,王庆虎毅然拔出佩刀,冲门内喊道: “朋友,知道你在里面,我只是混口官家饭,你交出经书和人,今晚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院落中一片安静,并无人回应。 “朋友,在下说话算话,你不交出经书,城门永远不会开,这事是成王的命令,上面会用雷霆手段,你不想被全国通缉吧!”王庆虎再次道。 “什么经书,我不知道。”院内一个声音回应。 “居然真的在,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神!”王庆虎大喜,循着声音,纵身一跃,跳到院内。 院内杂草丛生,并不见对方身影,王庆虎继续诈道:“你让柳七七偷经书,要么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忠义,不过那经书没什么用,是用来抄的,很快便会传遍庆州。” “我真没见过什么经书,我赠你五片金叶子,你放我出城如何?” 听见这话,王庆虎暗喜,对方若还有方才的手段,绝不会和自己废话,当小心挪向院中老屋,道:“没有经书,在下小命难保,要你金叶子何用。” “你别再靠近了,没想到这小小县城中,也有你这样的高手!” 此时,王庆虎离老屋只剩五步远,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远处一扔,接着突然暴起,冲向破烂的窗户。 木屑纷飞,王庆虎破窗而入。 屋内,一名黑衣人大骇然,抽出一把鱼肠剑,直刺王庆虎腰间。 金属撞击声响起,二人眨眼间便交手数回合,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 “交出经书,咱们谁都不用拼命。”王庆虎斜砍一刀。 “我真没偷什么经书!”黑衣人连连后退,突然扔出一把飞刀。 王庆虎眼疾手快,将刀一横,挡下飞刀,怒道:“你没偷经书,那你掳走柳七七做什么?” “我说是因为爱情,你信吗?” “信!” 黑衣人愣一下,接着就见一把飞刀迎面而来。 他用尽全力,仍没有躲开,右脸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过奇怪的是,黑衣人脸颊上并无鲜血流出,而是整张右脸皱起来,如泡在水中的厕纸一般。 “你敢破我的相!”黑衣人摸摸自己的右脸,大吼一声,不要命地冲向王庆虎。 这一次,二人足足斗上百招,黑衣人剑法十分刁钻,初时占据上风,但渐渐气势弱下来,明显内力不济。 某一刻,二人兵器相抵,黑衣人青筋暴,喘着粗气道:“停!这么下去……咱们都要累死在这里!” 王庆虎此时也是手脚酸软,他横推一刀,跳开一步,道:“那你交出经书!” 黑衣人缓缓向后退,到安全的距离,在脸上一拽,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道: “兄弟,我现在以真面目示人,我不骗你,真不知道什么经书。”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和之前的英俊相貌相比,天差地别。 “那你为何掳走柳七七,这事说不通。” “我确实是贼,但主要是偷人,以前我是片叶不粘身,但是这柳七七吧!她说她不幸福,我就信了。” “昨天,我们本来想去寺中偷会,结果远远看见你们将她拦下来。我还以为事情败露,脑袋一热,就想着干脆将她带走算了。” “谁知道你们动作这么快!我要知道镇中有你这样的高手,打死不会出手。” 黑衣人一脸真诚,说得掏心掏肺。 王庆虎盯着对方,心思急转,片刻后道:“你若是方才那张俏脸,我相信你们的爱情,现在嘛……你故事讲得不错。” “你不懂,我这张脸,想变谁就变谁,便是你,也是可以的。” “嗯,柳七七这趣味……”王庆虎脑中瞬间闪出无数个画面。 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扔出一物,喊道: “经书给你!莫追老子!”话落时,人已夺门而出。 王庆虎大喜,忙用刀接下经书,放到地上。 待对方走远,王庆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好一阵后,他方才拿出一个火折,吹燃后,用颤抖的手,翻开经书。 书页内,是大量的机栝图纸,扉页上写着: 《古士机经》岿本著。 “你个恶贼,居然敢骗老子!”王庆虎脸色难看到极点。 王庆虎万分沮丧,此时对方已逃,想要再把人找出来,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他合上经书,正准备扔掉,突然发现封面有一个浅浅的手印。 “这是……染料,染布坊!” ------------ 第4章 真情假爱 破晓,天渐渐亮起来,不过却被一层黑云笼罩着。 王庆虎跳上房顶,无视所有的道路,以最快的速度直奔染布坊,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此时只能一试。 冷风迎面,他跑一阵,天空中突然一声闷雷,接着便飘起毛毛细雨。 雨丝落到屋顶,让整座县城朦胧起来。 很快,王庆虎便到染布坊门口,他略微调整呼吸,方才纵身一跃,跳进院墙中。 千纱高挂,分赤橙红绿,一个纤细的身影,撑着油伞,静立在染房前。 她的眉头,有着焦急,更挂着深深的忧虑。 “她竟然在这里!”王庆虎想起方才黑衣人的话,心思一转,轻声呼唤道:“七七……” 那撑伞的人,眉头的阴郁瞬间化开,一路小跑,扑到王庆虎的怀中,柔声道: “你好坏,怎么扮作这个恶人!” 幽香扑鼻,软玉迎怀,王庆虎心中一荡,寻思:“这可是你认错人,莫怪老子假戏真做!” 他将柳七七紧紧抱住,将所有体重放到对方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夜的疲惫。 “疼!疼!你个大坏蛋!”柳七七薄怒。 王庆虎将对方松开,叹道:“城门已封,他们满城追杀我,咱们这回跑不掉了。” 柳七七眉头皱起。 “不过没关系,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王庆虎道。 “盗盗……”柳七七眼中一层迷雾,问道:“他们为何封城,我们的事情,老爷不可能知道。” “他们在找一本经书,非要赖在我头上,可我真没偷过。哎!就怪我当时太冲动,还以为他们要对你怎样!” “不怪你,你这是关心人家!”柳七七抱住王庆虎,将脸贴在王庆虎的胸口。 王庆虎心花怒放,十分享受,好一阵后,方才道: “哎,若是能找到那本经书就好了……有个姓陈的捕头,他打不过我,但又想立功,答应只要交出经书,便放我们出城。” “经书?老爷书房倒是有许多书。”柳七七将王庆虎放开,又道:“陈捕头我认识,他早就想当总捕头,这倒是有可能。” “我听那陈捕头说,好像就是在什么书房丢的。你时常在县衙内,有没有见过?若是能找到的话,我们便能和他交换,只要逃出去,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厮守在一起。”王虎继续引导。 “我又不识字,哪里认得什么……”柳七七话到一半,突然蛾眉皱起,道: “昨晚我去书房收碗,见老爷书桌有些凌乱,便将书放到书架上,会不会混在一起,所以他们以为丢了?” “嘶……老子查了一天一夜的案,难道是个乌龙?”王庆虎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那汤碗你怎么不收走?” “我怕老爷着凉,又去……”柳七七面色突变,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是你的盗盗啊!我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陈捕头……”王庆虎正说着,突然发难,冲到柳七七面前,手刀切在脖颈处。 柳七七还没反应过来,就白眼一翻,整个人软下去。 王庆虎急忙用手勾住,拽下一条青纱,将柳七七平放到地上。 千纱飞扬,玉体横陈,王庆虎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抽出手。 他恋恋不舍,感受着指尖的余温,心想:“上司妻,不可欺,我可是有底线的人。不过这环境,下回倒是可以约杏儿……” 王庆虎思绪飘飞,突然间,染坊的屋顶,传出瓦片碎裂的声音。 王庆虎眉头大皱,急忙提气纵跃,跳上屋顶。 天已彻底亮起来,不过街道上行人还不多,一个黑影速度极快,消失在房舍间。 “是那贼盗?还真是一对亡命鸳鸯!”王庆虎想着,突然脸色大变。 对方逃窜的方向,正对着县衙。 对方这不是逃跑,而是要先一步去拿经书。 王庆虎大急,立刻提气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县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王庆虎跑到县衙门口,正往里冲,却撞上一名捕快。 “总捕头,什么事这么急,这大早上的!” 那捕快平时跟着陈捕头,王庆虎虽然认识,却不是十分熟悉,他没时间和对方解释,直接将对方推到一旁。 那捕快一个趔趄,站稳后满面疑惑,伸手挠自己的后脑勺。 不过挠着挠着,那只手便垂下来,待王庆虎的身影消失,立刻发足狂奔,消失在屋舍间。 另一边,王庆虎冲到书房后,直奔书架。 他喘着粗气,满面焦急,目光在书架上一扫,便知道自己来迟了。 一排整齐的书册中间,多了一条缝隙,明显是有人抽走一本书。 “好你个泼贼!”王庆虎一拳捶到书架上,发泄心中的不满。 书架晃动,抖出一张纸条,落到地上。 王庆虎急忙捡起,翻开后,只见上面写着: ‘朋友,想要经书吗?不要声张,老屋见——千面盗。’ 王庆虎看着纸条,恨得咬牙切齿,这经书原本没丢,天杀的李光头报假案,一番乌龙下来,却真的落到贼人手中。 那厮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强人,武功了得,还会易容,若是铁了心不还经书,这案子一定破不了。 王庆虎长叹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向老屋出发。 他刚到县衙门口,正撞上昨晚晕过去的陈捕头一行。 “王兄,贼人抓到了吗?那黄符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陈捕头道。 王庆虎看着一行人,发现众人虽然灰头土脸,但精神头十足,明显睡了一个好觉,他摇摇头,道: “你们都撂下了,凭我一个人,怎么拿下对方。” 陈捕头面色尴尬,道:“这贼人确实狡猾,以我多年经验,必然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盗,不过咱们能追上他一回,便能追上他第二回,迟早让他伏法。” 王庆虎眉头一挑,问道:“陈兄办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千面盗?” “千面盗?那可是有传承的大盗,刑部大盗榜头号通缉犯。每过一些年,燕国都会闹上一阵,听说皇宫他们都能进去。” 王庆虎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王兄,你不要告诉我,咱们追的就是……” 王庆虎急忙摇头,道:“一本用来抄的经书,千面盗偷来做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陈捕头松一口气,道:“那就好,只要不是千面盗,任贼人是谁,只要大黑在,都让他无处遁形。” “汪!”黑皮狗叫一声,仿佛是在肯定陈捕头的话。 王庆虎心中冷笑,抱拳道:“时间不多了,咱们要加大搜捕力度,不过昨晚忙活一夜,大家赶紧吃早饭,一个时辰后,咱们在这里集合。” 一众捕快听到前面的话,那是满面沮丧,不过听到后面的话,心中连连赞叹:“总捕头人物啊,扛着杀头的责任,还能体谅下属!” “总捕头,我们不饿,咱们这就去追吧!”有人道。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 “草!这会儿倒是积极,你们满城搜,老子怎么去谈判!”王庆虎满脸黑线,道:“天子不差恶兵,就这么定了,一个时辰后见,众兄弟心意我领了!” 两刻钟后,老屋院子前。 王庆虎将着急忙慌塞完半个包子,方才走进院子,他轻咳一声,喊道: “朋友,我来了,你想要什么?” 老屋中,破旧的房门推开,走出一名捕快。 王庆虎瞳孔一缩,发现对方竟是早上撞见的那名捕快。 “惊喜不惊喜!”千面盗笑道。 “你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千面盗果然名不虚传!”王庆虎道。 千面盗笑得更加灿烂,道:“你不是要经书吗?我现在有了。” “好,和之前一样,只要你将经书还给我,我就送你们出去。” 千面盗诡异一笑,道:“时过境迁,我现在不想出去了!” “你不想出去?这满城人可都在追你……嗯,你想要什么?”王庆虎眉头深深皱起。 “我想你将柳七七放回原位,就像这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脑子有病吧!”王庆虎心中大骂,嘴上却道:“朋友,这是为何,你不说你们是爱情吗?” “我本来以为是,可是我在房梁上,听见她说怕老爷着凉,我就悟了。或许我和她之间,只是兴趣相投。” “再说我这样的人,自入师门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不能有所羁绊,天涯才是我的恋人,不可能为一个人停留……” 王庆虎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撇撇嘴道:“只要你将经书还我,我有办法让柳七七回到原来的位置。” 千面盗目露精光,问道:“当真,你有什么好主意?” 王庆虎叹一口气,道:“这本就是一场乌龙,只要将经书放回去,让柳七七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李大人那边只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他们夫妻多年,是有感情的。” “我之前也想过,可是我将柳七七掳走这事,你怎么解释,这已经是满城风雨。” 王庆虎讪笑,道:“这还不好办,你不是号称千面吗?你伪装成采花大盗,咱们演一场,我将你打跑,将柳七七救下来,这事便能糊弄过去。” 千面盗眉头深锁,满面犹疑。 王庆虎见状,补充道:“李大人最关心自己的官帽子,只要经书找到,其他的事,拖得久了,总能不了了之。” 千面都盗盯着王庆虎,问道:“办法倒是可以,但我要怎么信你?” 王庆虎满面真诚,道:“第一,我没得选,明天之前必须交出经书,否则就是杀头的罪过。” “第二,一会咱们演完戏,你自己将经书放回去,经书不经我手。” “第三,我以虎豹军昔日校尉的荣誉担保,既然答应你,就一定办到。” “校尉,那不是七品,你武功如此好,怎么越混越差劲!”千面盗一脸嘲笑。 王庆虎满面黑线,不过却不想为口舌闹僵,道:“朝中无人,又逢人妒忌,一言难尽。” 千面盗笑个不停,好一阵后,面色一肃,道: “虎豹军镇守边疆,在下走的不是正道,也敬佩你们这些汉子。我笑你不为别的,就为你方才盗用我身份,占柳七七便宜,这事咱们扯平。” “你个偷奸之徒,有脸笑老子!”王庆虎心中大骂,手上一抱拳道:“好,那咱们就按计划办!” 千面抱拳,缓缓后退,正要转身,忽听的王庆虎又问道: “朋友,顺带问一句,那张黄符到底是什么东西?” ------------ 第5章 滥竽充数 “我也不知道,在京城偷的!”千面盗随口回一句,一个纵跃,已跳出院子。 王庆虎眉头深皱,他以往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这一回,有些动摇了。 一个时辰后,染布坊旁边的小巷中。 王庆虎领着两名捕快,紧追一人,他扯开嗓子,喊道: “采花大盗桑二冲,哪里逃,交出我家夫人。” 他的旁边,两名捕快闻言色变,不过还是提刀冲上去。 几人边走边打,很冲进染布坊中。 片刻后,不少听见动静的捕快,纷纷赶来支援。 眼见时机差不多,王庆虎连向对面的千面盗使眼色,随后卖个破绽,吃对方一脚,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张黄符被千面盗扔到半空。 四周的捕快见状,立刻散开,他们中过一次招,心中万分害怕。 不过这一回,那黄符并未有任何动静,而是如枯叶般落到地上。 几名捕快大怒,提刀便要追上去,却被王庆虎喊住,道: “不要追,你们不是对手,四周查探一下。哎哟,我的腰!” 几名手下大为感动,心中皆赞:“总捕头这大哥,我跟定了。” 几名捕快四下查探,很快便传出一个声音:“总捕头,我们找到夫人了!” 王庆虎佯装大喜,喊道:“在那,赶紧护送夫人回府衙。” 半个时辰后,内衙之中。 一行四人匆匆赶到书房,李光头当先一步,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很快,他便翻出一本蓝色封皮经书,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七七这女人,也真是的,发什么疯,非要整理书桌。” 书架旁,王庆虎松一口气,经书找到,他这条小命终于算是无忧。 一旁,陈捕头凑到王庆虎身边,道:“总捕头办案的手段,在下自叹不如!” 另一边,苏师爷同样凑上前,道:“恭喜王总捕头高升!” 自这一日起,县学便忙碌起来。 以前缺堂无人管,但现在敢消失半日,便会有捕快冲到家中拿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庆虎操心的事情,他成为真正的总捕头后,只需吩咐下去,自有下面人办理。 清闲的日子再次到来,王庆虎除了点卯,其他时间流连于秦楼楚馆之间。 他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便更加贪爱这温柔乡中的欢愉。 不过也就是十来日后,王庆虎便老实起来,不是他突然转性,而是饷银花光。 好不容易熬到月末,这一日,王庆虎领完饷银后,便回家穿一套蓝印交领直裾,直奔百花楼。 “这不是总捕头大人,好久不见,想死奴家了!”老鸨一脸的褶子,不过脸上的笑容十分热情。 “杏儿姑娘呢?今晚不管是谁,都给我推掉。”王庆虎从钱袋拿出一锭银子。 “这五老爷,今日倒是大方一回!”老鸨瞳孔大放,却见王庆虎将银锭掰下一角。 “去,准备一桌酒菜,今日我要与杏儿姑娘把酒言欢。”王庆虎将一角银子,使出金元宝的架势。 老鸨心如刀割,含泪接过银子。 王庆虎径直上二楼,直奔一间挂着杏字的房间。 香风迎面,杏儿姑娘薄衣轻衫,一颦一笑间皆让人血脉喷张。 不过王庆虎并不着急,肉体的欢愉固然美妙,但他更想填满的是心中的寂寞。 酒过三巡,王庆虎面色潮红,眼中的人越来越好看。 一股燥热在丹田下方翻涌,王庆虎将酒杯放下,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师父,李大人找您,让您半个时辰内赶到县衙。” 王庆虎手都已经抓到柔软处,哪肯放下,怒道:“你就当还没找到我,一个时辰后再来。” 门外的人犹豫片刻,道:“师父,和经书有关,我这回是直接来找您的,才过去一刻钟。” 听到经书二字,王庆虎一个激灵,酒醒三分。 他放下手中的软玉,直奔雕花木门,一把拉开,道:“说重点,说重点,告诉你多少回了,你小子是学不会吗?” “李大人找,还不是重点吗?”青年捕快满脸委屈。 一刻钟后,县衙门口。 王庆虎快步而行,可走到门槛前时,却停了下来,只见他将刀往旁边一放,竟做起深蹲。 “师父,你这是干嘛呢?”青年捕快一脸惊异。 “以后你见上司前,都做二十个深蹲,保你不吃亏。”王庆虎边做边道,做满三十个,方才走进县衙。 大堂中,李光头早已候着,他穿着官服,一脸的严肃。 王庆虎喘着粗气,冲进去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下官来迟了。” “王总捕头,有一件事,我想破脑袋,觉着这县城中,也只有你能胜任。” “下官何德……” “是这样,经书已经抄好,不过需送到府城去,本来是想大部队押运,但师爷说这样目标太大,不如秘密押送来得安全。” “师爷你不是个东西!”王庆虎心中大骂,忙辩解道:“大人,在下……” “这个任务很简单,不用马革裹尸、肝脑涂地便能办成。这样,本官做主,原本大部队的路费,都给你一人,算作赏银。” “大人……” “好,就这么定,为了以防有人捣鬼,你连夜出发,师爷在马厩等你,快去吧!” 自始至终,李大人都没给王庆虎开口的机会,完全是吃定你的架势。 王庆虎满脸郁闷,离开大堂后,不情不愿地向马厩走去。 片刻后,马厩旁。 苏师爷早已在那里候着,牵着一匹栗色高头大马。那马的屁股后面,捆着两口二尺见方的箱子。 “王总捕头,这一路要辛苦了!”苏师爷笑道。 “哎,辛苦费先给了吧!”王庆虎伸出一只手。 师爷神神秘秘,从衣袋中摸出半锭银子,递给王庆虎道:“县衙财政吃紧,王大人多担待!” “打发叫花子呢!”王庆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扭头就走,道:“爱找谁找谁去,老子干不了。” “这是公家的钱,还有私底下的,王大人别急啊!“苏师爷急忙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 王庆虎瞟一眼,白眼一翻,继续向前。 苏师爷大急,再次道:“这只是一半,等你办完差回来,还有赏银。” 王庆虎仍不停步。 这一次,师爷急眼了,怒道:“这是公务,今晚必须出发。” “知道了,不是秘密行事吗?我回家换套衣服。” 苏师爷松一口气,不过满面好奇,问道:“你穿的不就是便服吗?还换什么衣服?” 王庆虎将双手放到鬓边,捋一捋头发,道:“这套不行,本捕头还留有大用。” 半个月后,庆州府学政衙门。 那学政衙门不大,平日里颇为冷清,然而此时已到散值的时候,却仍然热闹非凡,往来的官吏络绎不绝。 王庆虎拎着两个箱子,由一名卫兵引着,进入院子中。 那院中,两列队伍排开,各有十来人,最前方摆着两张书桌,后方有吏员伏案记录。 卫兵将王庆虎引到队伍的末尾,道:“在这里排着吧,一会儿就轮到你。” “谢谢这位兄弟!”王庆虎连连点头。 卫兵走后,王庆虎便将箱子放到地上,耐心等待起来。每过一阵,队伍方才向前挪动,速度十分缓慢。 “怎么这么慢?”王庆虎等的心焦,便探出头,观察起来。 大桌之前,两口箱子被打开,两名吏员将经书拿出,放到一块双鱼玉佩前。 玉佩一靠近经书,便会发光,虽然极其微弱,但仍然能分辨出来。 足足八本经书皆是如此,可到第九本,那玉佩却不再发光。 “滥竽充数,这本不算!”吏员将经书直接进旁边的火炉中。 王庆虎看得云里雾里,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好一阵子,两口箱子方才检查完,书桌后面的吏员道: “回去告诉吴县令,每人每天抄十页,认真抄,用心抄,重要的是质量,不是数量。这一回你们有十几本废经,念在第一次就不追究,下次可就要按公文问责。” 王庆虎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他一直不理解每人每天抄十页这种命令目的,没想到竟然能被玉佩测出来。 可是为什么只能抄十页? 还有,这些经书要用来做什么? 自己带来的那些经书合格吗? 一连串疑问在王庆虎心中荡起,但他没有任何头绪。 以前,他只道妖道得势,所以才有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那一日,千面盗的那枚黄符,彻底改变他的认知。 这个世界,或许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那样! ------------ 第6章 千机锁 学政衙门中,王庆虎正愣愣出神,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虎哥,是你吗?” 说话之人身披亮银甲胄,满面英武,身上有一股常人身上少有的铁血之意。 王庆虎转身,满目惊喜,道:“小涛,你怎么在这里?” 小涛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王庆虎,道“虎哥,你走后,大家可想死你了。” 对于拥抱这件事,王庆虎从不排斥,不过那得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至于和他一样的糙汉子,有什么话,不能酒里面说? 王庆虎尴尴尬尬,不过也能理解对方,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二人相叙片刻,王庆虎很快知道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来虎豹军的主帅调任庆州,小涛作为亲卫,便跟了过来。 王庆虎之前听到俞砍头三个字,便猜是不是那位,没想到还真是自己老上司。 至于王庆虎自己,则将自己离开虎豹军后,无意间得罪兵部郎中之子,最终被贬去当捕快的事情道来,临到最后道: “当时看见漂亮姑娘,头脑一热便强出头,没想到对方势力大,惹出这许多麻烦。” 小涛听得义愤填膺,道:“他们这是公报私仇。你怎么不和兄弟们说,咱们找俞大人,他一定不会不管。” “俞大人刚正不阿,但在朝中政敌不少,我不能为风流债给他惹麻烦。”王庆虎叹道。 二人正长吁短叹,正厅中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涛眉头深皱,道:“虎哥,俞大人又发怒了,我先去看看。” 王庆虎连连点头,道:“你先去忙,我交完经书,咱哥俩好好聚聚。” 小涛恋恋不舍,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可千万不要跑了。” 小半个时辰后。 终于轮到王庆虎交接经书,他看着吏员将一本本经书取出,心中担心到极点。 不过幸运的是,只有一本经书不过关,其他都让玉佩亮起。 王庆虎长出一口气,交接完文印后,便按小涛的吩咐,在院中等待。 过了一阵,王庆虎等的无聊,便寻思去正厅门前瞅瞅。 然而他还没到门口,两名带刀侍卫立刻将手放到刀上,满脸警惕。 王庆虎讪讪而回,没走多远听见一个暴怒的声音道:“废物,朝廷养你们何用,照葫芦画瓢不会吗?” “大人,这千机锁是墨门独有,实在是难以仿制,属下几人已尽最大努力。” 千机锁三个字,让王庆虎脚步停住,他隐隐记得在哪里见过。 王庆虎正皱眉深思,背后突然传来小涛的声音道: “虎哥!今晚怕是不行了,俞大人正在气头上,你能多留两日吗?” 王庆虎忙转身,将对方拉到一旁,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俞大人竟这么生气?” “还不是为经书的事,俞大人为求运送安全,想用墨门的千机锁,奈何工匠门做不出来。” 再次听见千机锁三字,王庆虎心中灵光一现,终于是想起在哪里见过,那本《古士机经》。 “我应该有千机锁的图纸!”王庆虎道。 “虎哥,你别开玩笑,小心被墨门追着砍。”小涛一脸不信。 “你等等,我带着呢!”王庆虎急忙向院外跑去,直奔自己的马匹。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他便拿着那本《古时机经》回来,放到小涛的手上。 小涛仍是不信,不过当他翻开经书后,面色大变。 “怎么样!虎哥不骗你吧!” 小涛目光中满是神采,突然问道:“虎哥,你身手没得说,天字营的营官还空着,有没有想法?” 天字营营官,那是正七品,比王庆虎高整整两级。 王李虎面露疑惑,道:“想自然是想,但这怎么可能。” 小涛将经书一合,道:“有它在,没什么不可能。” 当天晚上,王庆虎便被召见,他全程没说一句话,就被俞大人许下官职和二百两赏银。 出了议事厅,王庆虎依然迷迷糊糊,问道:“我现在是营官了?” “如假包换!”小涛勾住王庆虎的肩膀,嘿嘿笑道:“虎哥,你说,今天咱们怎么庆祝?” 王庆虎心领神会,腰部往前一顶,道:“叫上咱们虎豹军的老兄弟,今日咱们再加深一下感情。” 自这一日,纸醉金迷的生活再次开始,王庆虎将营中事务交给两名副手,每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 这一日清晨,王庆虎从睡梦中醒来,旁边是温香软玉,他小心地将对方的胳膊腿挪开,从床上坐起。 他正要下床,一玉只手钩住他的腰,道:“王将军,咱们再大战五百回合。” 王庆虎打个哈欠,道:“今日营中还有军务,改日,改日本将军陪你大战一千回合。” “不嘛,就今日,改日再说改日的事。” 王庆虎扶一扶酸软的腰,正寻思脱身之计,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 “王大人,俞大人传您,让您半个时辰内赶到学政衙门。” 王庆虎猛然一挣,直接站起,道:“备马,一刻钟之内,咱们必须赶到。” 两刻钟后,学政衙门。 王庆虎和他的副手半跪在地上,上方的太师椅上,则坐着庆州的主官,俞生俞大人。 “这一路远赴京城,要麻烦两位将军。”俞生抿一口茶道。 王庆虎嘿嘿一笑,上前一步道:“大人放一百二个心,我们天字营还能出差错不成!” 俞生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从衣袋中掏出一枚虎符,脸色陡然一变,喝道: “王庆虎、李山听令,着你等带天子营押送贡品进京,途中伪装成镖局秘密行事,不可随意张扬,十二月初三前务必将贡品交于成王府,误期军法处置,丢失贡品斩。” 虎符在前,王庆虎立刻跪下,本来走个过场的心态瞬间消失,听到那个斩字时更是感觉脖子上一凉。 “末将领命。”王庆虎道。 “二位可有什么疑问?”俞生颁布完军令,忽又笑起来。 “军令如山,末将就是豁出性命,必然如期送至。” “没有问题就好,这便去吧。” 王庆虎躬身一礼,领着副手退下。 离开学政衙门后,王庆虎立刻去召集营中兄弟,待点齐人员,直奔城中最大的信义镖局。 众军士一到镖局,立刻换成短打衣衫,武器则用黑布包裹,藏在镖车之中。一切准备妥当后,二百来人押着整三十辆镖车,再次向学政衙门后门而去。 到第二日中午,三十辆镖车皆已装车完毕。 “王将军点好了,整九十箱贡品,可有错误。”后门前,一名主簿手拿账本道。 王庆虎昨日领了军令,自然不敢马虎,早就吩咐下去,七人一队,一队看一辆车,丢了东西七人连坐。 此时各队队长皆已确认,但他仍不放心,领着副将李山,亲自数一遍。 见一箱不少,他才向主簿一抱拳道: “九十箱无误,可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我们可没数过。” 主簿点头称是,道:“将军放心,里面的数量,两拨人各核了三遍,那是不会错的。” “那便好,俞大人为众兄弟考虑得周详。” “既然没有问题,那便交接文印吧。”主簿道。 王庆虎接过公文,逐字逐句看起来,见一切无误,当即签字画押。 待公文交接完毕,那主簿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冲着众人道: “众兄弟一路辛苦,俞大人吩咐,每位兄弟特发五十两路费,兄弟们一路吃好喝好,当然这差也要办好。” 众军士闻言动容,他们虽在天字营当兵,但每月只有四两三钱饷银,这一发可是相当多发一年的俸禄。 王庆虎见有这等好事,立刻喊道:“谢俞大人,末将便是肝脑涂地、马革裹尸……” 他一开头,下边的大头兵自然有样学样,纷纷喊叫起来。 喊声此起彼伏,主簿却把王庆虎拉到一旁,小声道: “王大人,到了京师,交接完贡品,这九十个千机锁,你可得一个不少全都拉回来。”说话的同时把一张银票塞过去。 王庆虎瞧得仔细,上面斗大的三个字,一千两,当下问道:“主簿大人这是?” 主簿把银票塞到他衣袖里,叹道:“王大人,差不好办啊,图纸是有了,但这千机锁太费人力,成本太高。为了赶这九十个千机锁,差点没掉层皮,您到时候就是哭,也得帮我把千机锁哭回来。” 王庆虎一寻思,渐渐明白里面的道道,原来方才主簿喊每人五十两,便是揽下责任,私底下却把公家的钱塞到自己的手里,条件便是带回千机锁。 如此一来,主簿自然没有贪污,查起来问题不大,而他王庆虎也没喝兵血,毕竟主簿大人众目睽睽下说的五十两,那不能有错。 既然对方提前办了事,他平白得了好处,自然不能让对方白忙活,当下道: “理解!理解!主簿大人放一百个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必然一个都不少。” 主簿满面笑容,奉承的话轮番上,那把王庆虎是捧得云里雾里。 花花轿子人抬人,王大人对于主簿所求之事,自然是再次满口答应。 两个老官僚,只是片刻的功夫,便开始称兄道弟,眼见出发之际,主簿突然笑着补上一句: “王大人呐,俞大人可是说了,要是丢了或坏了,您得照价赔。” “我艹@#¥……”王庆虎一个趔趄,嗓子眼如有苍蝇一般,刚要争辩,却见主簿已化作一溜烟,消失在后门中,速度比他这练家子还要快。 不远处,李山见状,急忙赶上前问道: “王大人,可有什么不妥?咱们出发吗?” 王庆虎面沉如水,怒道: “急个球……赶紧给我吩咐下去,出发!” ------------ 第7章 天机尺 车队自三月初从庆州府出发,一路上众军紧赶慢赶,到四月二十五的时候,终于见到京师的城门。 “兄弟们再坚持一下,今晚咱们群芳楼。”看到城门的瞬间,王庆虎喊道。 众军士瞬间来了精神,被王大人这句刺激得眼冒绿光,步伐不由得加快几分。 实在是这一路大家虽怀揣巨款,却一个子都花不出去,王大人军法严格,吃饭睡觉都是两拨人轮番倒,怕有人下毒偷袭。 日头偏西时,车队终于到达城门口。 “你们从哪里来,进京干什么?”远远地,便有军官喊道。 京师重地,原本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王庆虎仍不敢掉以轻心,他不愿多生事端,当下笑着迎上去,道: “镖局子送镖,这里是我们的通关文牒。江湖人讨生活不易,将军行个方便!”说话间,他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押在文牒下,一并双手递上。 那军官一接手,立刻摸到下边的银票,面色瞬间柔和许多,问道: “可有带什么违禁物品,京城可不许任何武器入内。” “将军放心,一些镖局子里讨饭的家伙,路上总是不太平,都寄存在您这里,等送完货我们再来取。” 那军官点了点头,正欲放行,身后突然一个声音问道: “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说话之人身穿盔甲,腰悬佩剑,是更高一级的军官。 “将军请借一步说话。”王庆虎暗道一声晦气,急忙迎上去。 那新来的军官大喜,然而当他转过身时,王庆虎递上的不是什么银票,而是一枚沉甸甸的虎符。 “军中秘务,你可以查一查记录。”王庆虎腰杆挺直,正色道。 “您稍等,容在下去查一查。”那军官脸色微变,抱拳道。 “麻烦兄弟了。”王庆虎同样抱拳。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那军官方才带人回来,还没走近,便喊道:“放行。” 车队依次进城,王庆虎则和那军官攀谈起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都在边军干过,瞬间关系拉近不少。 待到车队全部进城,那军官自来交付文牒,二十两银票也一并夹在中间。 “此人倒是可交!”王庆虎想着,笑问道:“不知兄弟几时换班?久闻春水阁大名,却是没有门路。” 那军官会心一笑,勾着王庆虎肩膀,附耳道:“顶级的头牌不说,没有名气的清倌人,包在兄弟身上。” 王庆虎嘿嘿笑了两声,当下和对方约下时间地点,告一声公务为先,径直入城。 京城作为燕国的军政中心,规模远超其他城市,开国之初已有三百万户,宣帝年间又再次扩建。 王庆虎一行人数众多,但面对纵横交错的街道,仍然是虾米进龙宫——找不到北。 好在成王府高门大院,下面人很快便问清楚路线,领着车队直奔成王府。 入夜时分,成城王府大门前。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两尊石狮子耸立,被后方的灯笼一照,拉出长长的斜影。 那影子尽头,有三人并排而立,其中一人王庆虎认识,是勇子营千总仇宗武,此人在庆州号称勇冠三军,一身武功王庆虎是自叹不如。 “王大人一路辛苦了!”远远地,仇宗武便迎上前。 “倒是巧,不知仇大人如何先到一步,在此等兄弟?”王庆虎抱拳道。 仇宗武拿起一袋钥匙晃了晃,道:“这不是来给王大人送钥匙嘛!” “我还道神秘高手是谁,没想竟是仇兄,俞大人当真是知人善用!” “高手可不敢当!”仇宗武说的十分谦虚,但面上满是藏不住的笑容,他让到一旁,介绍道:“这位是神宫监的廖公公,王兄快去见过。” “神宫监,那可是宫里的人!”王庆虎一惊,急忙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下官参见廖公公。” 他与对方其实平级,如此行为自是马屁味十足。 “哎哟,咱家可不敢当,王大人一路办差辛苦。”廖公公满面笑容。 “这位是兵部侍郎,宫俊之,宫大人。”仇宗武继续介绍道。 “下官参见宫大人。”这一位是实打实的正三品,更是主管上司,王庆虎持下属礼参见。 宫俊之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客套话,冷冷道:“你们早到几日,如此也好,那便趁热打铁,直接送进皇宫吧。”他说完,径直走向官轿,完全不给王庆虎半分面子。 “直接送进皇宫?这可没人说过。”王庆虎满心疑问,当下看向仇宗武。 “走吧,兄弟,早交差早结束。”仇宗武说完,立刻冲着大部队道:“众兄弟再辛苦一趟,咱们直接送去皇宫。” 王庆虎不再犹疑,转身喊道:“众将士听令,咱们随廖公公押送贡品入宫。”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队伍再次开拔,紧紧跟在两顶官轿的后方。 队伍走一阵,拐过一个街角时,王庆虎放慢脚步,将仇宗武拉到一旁,问道:“仇兄,不知兄弟刚才犯了什么忌讳,这宫大人为何如此不高兴。” 仇宗武压低声音,道:“嗨,还不是贡品的事儿!听说成王府送进去的东西一般,而宫大人被成王委派此事,必然心情不好。” 王庆虎松一口气,问道:“可是数量的问题?不瞒兄弟说,在下可是军令在身,少了东西便要杀头。” “王兄放心,和咱们没关系,这些东西,嗨,有些玄乎。” “玄乎?” “是啊,我听霸州的………。”仇宗武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打个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王大人呐,今晚可有门路潇洒?” “有是有,你先说说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古怪?” 仇宗武左右看了看,道:“我也只是听说,做不得准,想必一会儿到了地方,就能见分晓。” 王庆虎翻个白眼,但对方不说,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车队便来到皇宫侧门,皇城禁军隔着老远便喊道:“车队停一下,前面的还没送完。” 王仇二人听到喊声,立刻吩咐队伍停下,随后小跑上前,与刚下轿的宫俊之二人会合。 朱甍碧瓦之前,几十盏灯笼将黑夜照得恍如白昼,一排长条大桌一字摆开,几位太监正在伏案记录。 那长桌前方,摆放着十来个铁箱,一名老太监弯着腰,手拿一把短尺向箱中探去。 短尺的中间,镶有三粒黄豆大小的宝石,甫一进入箱中,便有一颗宝石发出柔和的黄光。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第二颗宝石也微微亮起,只是光芒极淡。 “记,福王进贡丙级中品一箱。”老太监喊道。 “中品,居然是中品,老奴幸不辱命啊!”不远处,一头戴幞头,穿凫翁锦袍的老人眼角带泪,很是激动。 老人的身旁,是一位身穿玄紫官服的中年人,他笑容满面,头颅高高昂起,一脸挑衅地注视着宫俊之。 宫俊之本就面沉如水,看见对方的目光后,眉头皱得更深,浑身上下直冒寒气。 王庆虎站在宫俊之身后,自然注意到这微妙的局势,不过他不知其中缘由,当下问道:“廖公公,不知那尺子是什么宝贝?” “哎哟,这可不好说,咱家可不敢嘴碎。” 王庆虎很是郁闷,当下用手肘撞一下仇宗武,比个五的手势。 仇宗武一愣,不过最终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塞给廖公公道:“你说我们这都亲眼看见了,就是粗人嘴笨,不知道怎么向上峰汇报。” 廖公公见到银票,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道:“咱家也是听别人说的,可做不得准。你们看见的宝贝啊,唤作天机尺,是国师大人亲手炼制,专能测量抄经之人是否心思纯良。” “这也可以测量?”仇宗武惊呼。 “那不知宝石发光代表什么意思?”王庆虎问道。 廖公公已然开口,便不再有所顾忌,继续道:“这贡品呐,分甲乙丙三等,若是丙等,天机尺便发黄光,乙等呢,听说是橙光。甲乙丙里面再分上中下三级,那就看亮几颗宝石了。” “那不知甲等是发什么光?”王庆虎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咱家连橙光都没见过,更别说甲等。”廖公公笑道。 三人说话的空当,老太监已检查完剩余的箱子,他刚要将最后一个箱子合上,一个童声忽然响起: “你们这是糊弄道爷吗?丙级中品算不上,丙级下品十箱。” 说话之人头戴庄子巾,身穿素绫道衣,年岁大约只有十一二,正悠闲地躺在一个摇椅上。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满水果和糕点。 “改,福王进贡丙级下品十箱。”老太监满脸惶恐。 大桌旁,之前激动的二人顿时一脸沮丧,紫袍中年人更是咕哝道:“总比不入流强。” 仇宗武听到不入流三个字,心中甚是疑惑,当下问道:“廖公公,请问何为不入流?” 他这话一出,王庆虎立刻大声咳嗽,廖公公转头望天,而站在最前方的宫俊之则面色难看到极点,如发妻被夺,父母新丧。 一刻钟后,福王的贡品终于清查完毕,那二人满脸沮丧,走到长桌前交接手续。 “几位大人也不是头一次来,但国师的法旨还是要强调一下,各位离开此处,今日所见所闻就烂在肚里,监司院的能耐你们是知道的。”老太监道。 二人脸色一变,纷纷行礼道:“谢掌印李公公提点,我等不敢外传。” 很快,二人便带着手下离去,宫门前只剩下王庆虎一行。 “禀李公公,成王今日的贡品到了。”廖公公上前一步道。 “宫大人,咱们这就开始吧。”李公公看向宫俊之。 整个晚上,宫俊都是一副死爹妈的表情,此时却是笑脸相迎,道:“李公公一日辛苦,那就有劳您了!” 他二人说话的空档,自有禁卫开始搬卸箱子,而仇宗武则是迅速拿出钥匙上前开锁。 不一会的工夫,十个大箱子便在长桌前摆好。 “诸位,可瞧仔细了。”李公公走上前,将尺子伸进箱子中。 王仇几人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住李公公手中的尺子,心中紧张到极点,不知道这一尺子下去,会是什么颜色,又能亮起几颗宝石。 ------------ 第8章 淬养法 宫门前,李公公将尺子伸进箱子中后,宝石立刻亮起耀眼的红芒。 “红色!”李公公双手颤抖,满脸震惊。 简短的两个字,立刻让宫门前骚动起来,更有二人冲上前,直奔李公公。 当先一人是宫俊之,他双眼放光,面露狂喜。 另一人却是那小道士,他将自己手中的糕点一扔,直接从摇椅上跃起。 三人挤在一起,那小道士身材矮小,不占优势,立刻被挤的道巾歪斜,一只鞋子落到一旁。 “都给我让开,否则道爷打符了。”小道士满脸怒容,喊道。 箱子旁,宫俊之和李公公好似惊弓之鸟,立刻退到一旁。 众人噤若寒蝉,王庆虎却眼中发亮,他小跑上前,拾起小道士掉落的鞋子,半跪着递到小道士脚边。 “嘶……王兄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我他妈怎么就想不到!”仇宗武站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 另一边,李公公把一众的小太监们看个遍,训斥道:“一群伺候人的奴才,眼力见儿还不如一个武人,不知本分。” 那小道士见有人递鞋,面色缓和不少,当下穿了鞋子,从袖中拿出一把尺子。 “好!”他依次测量,十个箱子便说了十声好。 李公公跟在小道士身后,也把尺子放进箱中,结果同样都是红色。 宫俊之听到一个好字,笑容便多一分,到第十个箱子时,已笑得如花儿一般,情不自禁之下,竟发出呵呵之声。 “这是哪里送来的贡品?”李公公问道。 “成王府,成王府送来的贡品。”宫俊之立刻答道。 “知道是成王殿下的贡品,问的是哪州送来的?” 这话倒把宫俊之问住,他效忠的成王势大,坐拥燕国一十三州,今日已送来好几波,倒记不清谁是谁,当下急忙看向王庆虎。 王庆虎立刻上前,行一礼道:“回各位大人,这是庆州府俞生俞大人送上来的贡品。” 李公公嗯了一声,对旁边的小太监道:“这个记的时候标注到后面。” 这时候,小道士突然指着王庆虎道:“给他加官!连加三级,回去告诉那个生鱼大人,让他多送些这样的贡品来,回头给他封大将军。” “老子押中宝了!连升三级,那岂不是从五品!从五品啊,老子得少奋斗多少年!”王庆虎心中狂喜,小跑到小道士的跟前,道:“道长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我这一回去便送下一趟来。” “宫大人,这事就交给你落实了!”李公公忙吩咐道。 “下官遵命,公公您放心,成王府从不亏待有功之人!”宫俊之说完,转向王庆虎,笑道:“王大人,恭喜你升官了!” “升不升官不打紧,主要是能给成王和道长大人办差,我感觉很幸福!”王庆虎笑道。 “嘶……”仇宗武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一股清气直冲卤门。 一派和谐的氛围中,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李公公趁着这机会,问道:“道长,这要记甲级下品吗?” “什么下品,自然是中品。” “记,成王贡献甲级中品十箱。”李公公满面无奈,不过立刻喊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九十箱贡品全都清点完毕,如最先的十箱,天机尺都亮起耀眼的红色。 “今天看来就是如此了,倒是收获不小,我就先走啦!”小道士撂下一句话,谁也不管,向皇宫中走去。 与此同时,几百人的禁军则立刻动起来,他们迅速将经卷装上马车,跟在小道士身后。 宫门前,王庆虎等人急忙持礼恭送,待小道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李公公立刻道:“诸位,时候也不早了,想必今晚成王府有得乐呵。” 宫俊之满面笑容,塞过去一张银票,道:“李公公这一日辛苦,这点钱给下面人喝茶。”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李公公嘴上说不,手上却毫不犹豫,将银票拢入袖中。 宫大人一番打点,随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他回去时不再坐轿,而是与王仇二人步行,途中攀谈不断。 三人心中皆有美事,一路上其乐融融。 另一边,那小道士带着几百人的禁军,穿过连绵的宫殿群,最终在一座院子的偏门前停下。 “东西原地放好,你们就回去吧。”小道士背对禁军,吩咐完之后,将偏门拉开一条缝隙,闪身钻了进去。 灯笼的映照下,门缝内漆黑一片,更有一股腐败的味道弥散而出,令人作呕。 禁军队伍中,几名士兵闻到气味,好奇地看向门缝,立刻被长官训斥:“看什么看,嫌命长吗?赶紧倒完经卷走人。” 哗啦声四起,禁军动作迅速,很快便将经卷全部卸下,匆匆离去。 禁军队伍一走,偏门前立刻一片死寂,偶尔一阵阴风吹过,拍打经卷猎猎作响。 “叮……铃……叮……铃……”突然间,一阵规律的铃声响起。 片刻后,小道士推门而出,身后跟着一列肩扛箱子的僵尸。 伴随着诡异的铃声,僵尸们开始在院门前扫荡起来,他们与跳僵不同,关节十分灵活,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便把所有的经卷装到大箱之中。 “叫些侍卫搬不好,非要用这些僵尸力士,累死道爷了!”小道士坐在门槛上,将铃铛往地上一扔。 他休息好一阵,方才捡起铃铛,引导着僵尸力士向院中走去。 “吱……”等到最后一名僵尸力士进入院子,偏门立刻自动关上。 幽暗的花园中,小道士七拐八拐,很快便穿过一道月门,进入庭院中。 此刻,那庭院中堆满无数小山一般的经卷,正中间则是一个五人合抱的大坑。 大坑的上方,一尊三人高的大鼎耸立,上方冒着袅袅青烟。 小道士进入庭院后,依旧摇铃不断,指挥着力士把经卷倒在地上。 待一切办妥,方才向着正厅揖手道:“禀师尊,今天小乙可是收了好东西。” 正厅内漆黑一片,并无人回应,倒是旁边的经卷堆里传出一个声音道:“哟,什么好东西啊,钱师弟。” 随着声音,一人探出头来,整个人被熏得黑不溜秋,只剩一口白牙。 “方师兄你别不信,我今天可是测出红色的经卷。”钱小乙大声道。 “此话当真?”正厅门口,一人突然出现。 那人身穿薄衣,头上胡乱别一个道髻,脸颊上有烧伤的疤痕,眼中布满血丝。 他满脸阴郁,正是如今左右燕国朝政的国师大人,李通真。 “在哪里?”李通真再次问道。 “回师尊,整九十箱贡品,都已经让僵尸力士搬回来。”钱小乙急忙抄起一本经卷,送到李通真面前。 一把尺子从李通真袖中探出,甫一接触经卷,便亮起淡淡的红色,他翻开经卷,扫了几页后,笑道: “倒是有些意思。” “师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一身黑灰的方小甲凑上前。 “小道而已,不过法子是不错。明日你便去通知这位皇子,让他的人都照着学。” “不让整个燕国都照着学吗?”钱小乙问道。 “小乙自作聪明了,所谓过犹不及,我们躲起来炼丹,不就是怕别人察觉吗!” “师父说得是。” 李通真哈哈大笑,道:“徒弟们,今晚加把劲儿,看咱们这丹能淬到什么程度。” 方钱二人躬身领命,回到大鼎之下,抄起铲子往火坑中添送经卷。 熊熊火焰席卷而过,那些经卷瞬间便被烧成灰烬。 若是懂些门道的丹师来看,这完全是毫无意义之举,因为哪怕是最低级的学徒炼丹,也得用上等的精炭,如此方能保证有持续不断的火候。 经书都是凡纸写就,燃得快,去得也快,并无任何作用可言。 但此时大鼎之下,随着一卷卷经书烧尽,有一丝愿力自鼎耳进入鼎内,而后便淤积于此,环绕着正中间一顶小巧的丹炉。 那丹炉表面刻着无数的符文,纵横交错间结成玄妙的阵法,时刻吸收淤积在鼎内的愿力,淬炼着炉内一枚褐色丹丸。 丹丸看起来晦涩无光,但却不是一枚普通丹药,而是能让练气修士突破瓶颈的筑基丹。 修行是逆天而行,每进一步都会有枷锁,当练气期修士修行圆满,便会发现大道之门并非敞开,而是需要耗费数倍于自身的力量去敲开。 若无外力辅助强行突破,九成九的修士,都会耗尽一身精气神,最终生死道消。 是以筑基丹对大部分修士而言,几乎便是那敲开大道之门的钥匙。 可是灵丹虽好,却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消受,不说宝药和丹方难求,更难的是灵丹炼制不易。 任何丹师开炉,都无法保证成丹率,往往三炉中成一炉,已是造诣极高的丹师,剩下两炉,不是报废,就是副作用极强的毒丹。 毒丹如其名,可能会对修士造成极大的伤害,但也有那么一丝的可能,让修士侥幸敲开道门,铸就大道之基。 是以即便是毒丹,修行界不会有人浪费,总归会有人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过了这一关便是凡圣之别。 既然总是会有人去服用毒丹,便有一些修士开始思考,能不能通过一些特定的方法来提升毒丹的品质。 一开始大家毫无头绪,但随着一代代修士的积累,修行界最终研究出一套提升丹药品质的方法——淬养法。 ------------ 第9章 恶鬼生 淬养法自诞生之初便分为两派。 一派主张养丹,用天材地宝辅以阵法温养丹药,使丹药中的药效越来越强,直至超过毒药的成分。 这一派效率奇高,丹药能在很短时间内提升品质,但限制也十分明显,天材地宝难寻,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养得起,往往只有大门派才有资源设立养丹阁。 另一派主张淬丹,用阵法或特殊的材料逐步淬炼出丹药中的毒素,使丹药中的毒素越来越少,降低用丹修士的风险。 这一派不需要海量的天材地宝,但时间却被拉长,并且需要淬丹之人悉心看顾,往往一个不小心便功亏一篑。 燕国皇宫之内,国师李通真诸般作为便是为了淬丹,他练气圆满多年,耗尽财力方从门派弟子手中购得一枚毒阶筑基丹。 悉心看顾二十年,毒丹被他从中品淬成上品,本打算继续用水磨的功夫把丹药淬成凡阶,但前几年他的功法却出了岔子。 冥冥之中,李通真感觉他的寿元不多了。 修行界中,寿元快耗尽的人最是疯狂,他们什么架都敢打,什么险都敢冒,反正离死不远,不如为心中的念想最后一搏。 李通真寻觅半生,中年方才踏上修行一途,好不容易修炼到练气大圆满,怎肯轻易放弃。 一次偶然间,李通真得到一本残卷,上面记载着一种古老的淬丹术,可以大幅缩短淬丹的时间。 丹术纵然神妙,但淬丹所用的力量却是修行界的禁忌,是那玄之又玄的众生愿力。 故老相传,愿力是元婴老祖都不敢碰的东西,一个不小心便会因果缠身,被业火活活烧死。 又有一说,这一方世界有仙官监察,愿力只能供奉给上界的神仙,不是普通修士可以触碰的东西。 李通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却不敢以身犯险,他考虑再三,最终决定跨海远行,找一处没有修士踏足的海岛实施计划。 足足在海上漂浮一年多,在无数次的失望后,当真被他寻到一座合适的岛屿,上面凡人无数,分布着好几个国家。 经过多方考察和比较,李通真最终决定以神人之姿出现在燕国,通过一场往生法会,达到自己淬炼丹药的目的。 然而,李通真并不知道,愿力最可怕的不是有人追查,而是滚滚红尘中无尽的因果。 往生法会第二年,庆州抄经的方法迅速在成王的势力内推广,当一箱箱经书画卷烧掉之后,丹药淬炼速度加快许多。 “如此再有一两年,怕是这毒丹便能成功突破。”李通真站在大鼎前,估算着丹药淬炼的进度。 他心情大好,感觉这一年的秋日是如此的美好,院外的果树上红果累累,就像他那枚筑基丹,很快便到成熟的时期。 “师父,您吃饭吗?御膳房又送来了几样新菜。”方小甲难道见师父出门,上前问道。 李通真本想拒绝,脑中却突然浮出几日前吃过的叫花鸡,于是问道:“可有叫花鸡。” “我可以说没有吗……”方小甲郁闷到极点,往日里,李通真七八日方才用一回餐,他今日就是随便过来问问,当下只好道:“今日御膳房做了口水鸡,师父要不要尝一尝。” “也好,你师兄弟且准备起来。” 六个食盒,整十八道菜,鸡鸭鱼肉俱全,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三人皆是修士,身体经过天地灵气淬炼,食量是凡人的数倍,不过到李通真这样的境界,往往只是浅尝辄止。 但今日的李通真,显得格外高兴,他大快朵颐,一多半的菜都被他吃下去。 方小甲十分诧异,不禁琢磨:“师父这几天胃口不错,看来明天得去御膳房吩咐一番。只要把师傅他老人家伺候好,说不定有秘法传我。” 第二日清晨,方小甲便亲自跑到御膳房,冲掌印太监道:“师尊他老人家最近胃口不错,你们送来的菜品可要用心,不但要好吃,花样也要多一些。” 掌印太监连连称是,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不怕你提要求,就怕你没要求,谁不知现如今的大燕国,国师大人的话便是圣旨,若是能攀上一点关系,在这宫中能横着走。 掌印太监送走方小甲后,立刻召开御膳房最高级别的会议,他先是强调事情的重要性,接着便向厨师们提出三点要求: 这第一点紧密围绕用心二字,要求大家要用坚定、积极、认真、负责的态度来对待每一道菜,一定要让国师大人满意。 这第二点则围绕着好吃给出要求,要求凡是送过去的菜,一定要通过御膳房所有厨师的品鉴,只要有一人反对,那便不能送到国师大人的桌子上。 至于最后一点,更是一条铁律,要求菜品在三个月之内绝对不可以重复。 在这么一套规矩下,能往来神秘院落的势力中便多了御膳房,初时还只中午一餐,后来就变成三餐不能少。 有些时候,方钱二人夜里看顾丹炉,还会吩咐一次夜宵。 由于走动频繁,御膳房掌印太监渐渐和方钱二人熟络,攀上他最想要的关系。 他自小进宫,在这内庭中混了一辈子,扯虎皮之类的门道自然是信手拈来,很快他在各监之中的地位便直线上升。 只是掌印太监万万没有料到,这份荣宠来得快,去得更快。 十月下旬的一日,他如往常一般领着小太监去送食盒,然而刚才递进去没多久,全都被扔了出来。 “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允许送吃的来,特别是我的两个徒弟。”一个声音炸响。 刹那间,掌印太监惊出一身冷汗,他自然听出,说这话的是那位国师大人。 院墙之内,李通真冲继续骂道:“让你们两个小混蛋吃,五谷浊气,都当耳旁风了。” 台阶下,方小甲跪在地上,脑袋几乎要埋到土里。 他的旁边,钱小乙面色蜡黄,两个脸蛋通红,偶尔想要咳嗽,却努力憋住。 自几日前生病,今日已经是第五天。 “修士怎么会得风寒?”李通真琢磨好几天,直到今日看见送来的餐盒,方才心中一颤,找到原因。 “以后你们两日一顿,不可破戒。”李通真定下规矩,拂袖而去。 说来却是灵验,自有这条规矩后,不几日方小乙的病就好的利索。 不过方钱二人虽是修士,但修为尚浅,并不能完全辟谷,又逢少年儿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日一顿却是有些难熬。 初时,李通真余威尚在,他二人自然小心遵守,但很快便饿不住,想尽办法偷吃。 李通真要指望二人办事,自不可能一直盯着,二人出去办差之时,便在外面饱餐一顿,不过却也小心谨慎,唯恐有什么风声传到师父耳朵里去。 转眼又过月余,院外的果树上,树叶早已掉光,寒风一吹,便下起第一场雪。 雪花漫天飞舞,不一会儿便将庭院里的经卷盖住,只留下一些隐隐约约的曲线。 钱小乙望着白色的世界,思绪也如雪花一般飘飞。 前些时候,方小甲带他去了一个地方,他本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不承想却是去偷看宫女洗澡。 他只瞥了一眼,便落荒而逃,可那日看到的画面却如生根一般,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们这一门修的是纯阳功法,筑基时需一口元阳冲击瓶颈,李通真怕两个孩子不知轻重,是以入门后便开始给他们师兄弟灌输一个道理: 女人如蛇蝎,那是绝对不能碰的,碰了便会走火入魔,被自己的法力烧死。 钱小乙既怕死,又怕疼,可是那一日看到的画面,没有随着时间淡忘,反而越来越清晰。 晶莹的水滴从修长处滑落,一路沿着雪白的曲线聚散,最终覆过两点粉红,落入那波光荡漾的水面。 而在那水面之下,幽深之处,似乎还有令人神往的曼妙,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方师兄是不是已经破戒? 他带我去,自然是早就去过很多回,难道他有什么秘诀? 是了,师父早些年念叨过一个女人,那是不是师父也破过戒,他是不是把这秘法传给方师兄了? 钱小乙一番胡思乱想,却也没有任何结果,琢磨着等方小甲回来,要想个法子向他问清楚。 日头渐西,夜幕很快降临,天刚黑下来,钱小乙便听见摇铃声,他一路小跑,见到方小甲便道:“师兄今日辛苦,一切可还顺利?” “拿去,我都记着呢!”方小甲拿出一个鸡腿,递给对方。 这是二人早就商量好的,谁出去当差,便一定要给对方带吃的,不然都要饿肚子。 钱小乙接过鸡腿,一边啃一边道:“师兄忙这一天,可需要师弟帮忙赶尸。” “不对……“方小甲眼珠子一转,又想:“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看你小子出什么幺蛾子。”他将铃铛扔给对方,道: “哟,今日这是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第10章 爱欲起 “我这不是关心师兄吗?”钱小乙挠着头道。 方小甲撇撇嘴,不过没再说什么,迈着八字步向院内走去。 他回到自己屋中,换上一身脏衣服,刚到院子中的大鼎前,就见钱小乙领着一队僵尸回来。 “钱师弟,你这赶尸速度可以啊!都快超过我了!” 钱小乙掐个诀,命令那些僵尸自行归位,凑到方小甲面前,道:“方师兄,咱商量个事情呗!” “我说今日这是怎么了,原来有事啊!”方小甲坐到凳子上,跷起二郎腿,道“说来听听,能帮的话,师兄一定帮你。” “也没什么,就是有个问题。”钱小乙嘿嘿笑两声,递上一杯茶,道:“师兄……你破戒了吗?” 方小甲刚抿一口茶,闻言一口喷出,解释道:“咳咳……自然……是……没有……” “当真?”钱小乙道。 “师兄怎么可能破戒!”方小甲目光躲闪,又道:“不过师兄……摸过那里。” 方小甲说得隐晦,但钱小乙心中立刻浮现那一日看见的雪岭玉峰,他咽一口唾沫,问道:“那里是哪里?” “师弟你不是也看到过吗?你说还能是哪里?” 刹那间,钱小乙面色通红,羞得如八月的苹果,燥得如九月的柿子。 好一阵子,他的心情方才平复,再次问道:“师兄,摸一摸不算破戒吗?师父可是说碰都不能碰。” “当然不能算,破戒是要行云雨之事。” “云雨之事?”钱小乙尚未真的开窍,忙问道:“师兄,……那不知要怎么弄?” 方小甲清了清嗓子,贴耳向钱小乙道:“这云雨之事,就是和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他说完后又有些后悔,嘱咐道:“师弟啊,你可千万要克制,否则修行尽毁,可别怪师兄没提醒你。” 钱小乙半信半疑,接着追问:“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小甲端起茶杯,说道:“我无意间,摸了那么一下……却也没事。” 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钱小乙一听师兄的语气,便知对方没有说真话,于是问道:“摸那么一下……,那也不能证明要睡在一起才算破戒?” 方小甲哑口无言,见糊弄不过去,凑到钱小乙耳边道:“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得发誓不告诉任何人,你可敢?” “有什么不敢,谁若是泄露出去,谁是小狗。”钱小乙以手指天。 方小甲双手抱臂,头一仰,道:“这个不算,咱们修道之人,必然要以修行起誓。” 钱小乙沉默片刻,最终道:“我若是有半分泄露,便叫我道基断绝,永远不能修行。” 方小甲招招手,凑到钱小耳边,用手半遮,道:“我是从师父那本贴身的经书上看到的。”他说完后怕钱小乙不信,又道:“师父有一次闭关后洗澡,书掉在地上,我便翻看了一下。” 方小甲一番解释,钱小乙不再怀疑,不过心中立刻产生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师兄可以摸,那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摸。”于是问道:“师兄,不知摸那里,是什么感觉?” 方小甲嘿嘿笑两声,道:“那里啊,便如……” “孽徒!”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一股凉意从尾椎直透囟门,二人急忙转身,纳头便拜。 “师父,我们再也不敢了,您饶我们这一回吧。” “师父,我错了,您饶了我吧。”方小甲急中生智,又道:“师父我错了,更不该带坏钱师弟,您要罚就罚我,饶了钱师弟。” “你错在哪里?”李通真喝道。 “我不该起色心……。”方小甲小脸羞红,以为这就是师父生气的原因,只要他认错态度好,师父便会原谅他。 然而下一刻,李通真直接一脚踢出,虽没用法力,但力道却极重,正踢在方小甲的胸口处。 月光之下,方小甲如同破麻袋,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这是要死了吗?我这是要死了吗?”方小甲头晕目眩,只剩最后一个想法。 好一会后,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方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你在经书上都看到什么?”李通真赶上前,问道。 “我明明贴耳告诉小乙师弟,没想到师父都能听见,那平日里偷吃什么的,怕是早就知道。”方小甲瞳孔一缩,终于明白师父怒的是什么,忙解释道: “那日……师父的书掉在地上,咳咳……本来想帮师父放回,咳咳……无意间看到一页,咳咳……然后……师父就叫我换水,我便立刻放回去了。” 李通真怒目而视,并不相信方小甲的话,用一只手捏住对方的脖子,逼问道:“你确定?” 方小甲方才缓过一口气,这时再次无法呼吸,他睁大眼睛,用尽全力点头,只盼师父能放过他。 然而李通真并不收手,反而收紧力道,再一次问道:“你确定?” 这一次,方小甲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很快便意识模糊,翻出一对白眼。 眼瞅着方小甲就要断气,钱小乙鼓足勇气,抱着李通真的腿哀求道:“师父!师兄他……快不行了,师父你放过他吧!我们再也不敢犯了。” “哼!”李通真冷哼一声,终于撤手。 李通真收这两个徒弟,目的并不单纯。当年他得到功法之时,早已行过男女之事,此后虽是一心修行,但总是担心积攒的纯阳之气不足。 他心中没底,便开始琢磨补救之法,最终收下这两个天赋不错的徒弟,只待突破之时,借他二人纯阳之气一用。 他若成功,大家都有好处。 他若失败,没有师父的道,哪有徒弟的路。 钱小乙自然不知道这些,只道他的哀求起作用,于是冲着李通真磕头不止。 “护心脉,行大周天,你师兄的命,就看你的了。”李通真扔下一个丹瓶,便消失在院子中。 钱小乙破涕为笑,立刻倒出丹药,塞入方小甲的口中,接着用手抵住对方的后背,开始运行大周天。 半个时辰后,方小甲方才转醒,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法力,问道:“钱……师弟,我没死吗?” 钱小乙长出一口气,笑道:“师父赐了丹药,又传下救你的方法,你自然死不了。” 方小甲面色复杂,强行断开背后传来的法力,挣扎着向正厅叩首道:“谢师父救命之恩。” 他这番作为,看似十分乖巧,然而低下的头颅上,那双原本清澈的双眼,再也无法和从前一样,而是充满着恐惧和不安。 经此一事,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沉重,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 不知是不是错觉,钱小总感觉几日才见一回的师父,脸色越来越阴郁,以前虽对他们严厉,但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安。 如此十来日过去,这一日因经卷较少,钱小乙天不黑便回来。他沿着熟悉的路,方走进院子里,便瞧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那孩童穿一身白衣麻服,相貌甚是清秀,见到钱小乙也不害怕,问道:“大哥哥,你有吃的吗?” 钱小乙万分不解,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进来的,他早就给禁军下了严令,便是一只苍蝇都不让放进来。 “你想吃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院子中响起。 那个‘么’字落地的瞬间,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孩童的身后,正是李通真。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搭上那孩童的小脑袋,把玩起来。 这一幕,看得钱小乙发怵,他的师父杀人不眨眼,便只需略微用力,那孩童便会一命呜呼。 那孩童察觉到头上有一只手,立刻挣扎起来,只是几番尝试,都无法挣脱,大声喊道:“我不吃了,你放开我。” 李通真完全不理,继续把玩着小脑袋,目光却看向月门之外。 “师父这是在等什么?”钱小乙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女子的呼唤声突然响起:“睿儿……睿儿,你在哪?”那声音虽小,却如出谷黄莺般,极是动听。 钱小乙还只是懵懂少年,却生出一个想法:“这声音的主人一定美极了。” 他盼着能见到那声音的主人,如同期盼世间的美好,只是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迷路,竟渐渐远去。 声音消失的瞬间,钱小乙不禁眉头微皱,心中一丝莫名的失落。 “睿儿,你在这边吗?”突然之间,那声音复又清晰起来,这一回目的明确,直奔小院而来。 过了一阵,那孩童也听见呼唤声,哭着喊道:“母妃,母妃,我在这里。” “是睿儿吗?母妃这就来。” 冬日的夕阳没有暖意,但不妨碍它的灿烂,一抹烧红的余晖罩在月门前,如同精心布置的画作。 一位佳人突然闯进画中,交相辉映之下,不知是夕阳明媚了人,还是人明媚了夕阳。 麻衣素服反添几分凄美,不施粉黛反增几分清丽,她的到来如春阳融雪一般,瞬间化开院中多日的阴郁。 不知不觉中,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杀气消失,李通真的手松了下来。 ------------ 第11章 苗婉儿 “你叫什么名字?”李通真问道。 “苗……苗婉儿,见过国师。”苗婉儿急忙行礼。 “苗,婉儿!”站在一旁的钱小乙小声重复着,他的声音极小,但其中的情愫却完全藏不住,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念咏爱慕之人的名字。 李通真原本面色平和,听到钱小乙的声音,瞬间愠怒,松开的手复又紧绷起来。 他这一用力,那被唤作睿儿的孩子吃痛,哇地一声便哭出来。 苗婉脸色煞白,急忙双膝跪地,恳求道:“万望国师大人手下留情,睿儿他擅闯禁地,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我愿意代他受罚。” 她说得如泣如诉,但李通真并未因此收手,只有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撕心裂肺。 “国师大人,我愿意以命抵命。”苗婉儿心如刀绞,轻轻闭上眼睛,摸出一把匕首。 那一年,她是陈国的公主,她不曾见过宣帝,但陈国人都说:“北蛮子是为了天下第一美人,所以才攻打陈国。” 都城陷落之时,她本想随父皇母后而去,满朝文武却跪着恳求:“公主殿下,只有您能救这一城的百姓。” 朔风之中,她踏上北去之路,临别之际,陈顺王递给她一把匕首,哭道:“哥哥无能,这家仇国恨,就指望妹妹一人了。” 第二年,她终于到了燕京,可却一病不起,她以为一切都将结束,那药炉边的男子却说:“没有朕……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她早该猜到,是谁能如此霸道,可那样的人,为何要对她殷勤看顾?她只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女。 于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五年过去,她过得很幸福,但却不敢开心,那把匕首从未出鞘,却一直扎在她的心里。 郁郁寡欢中,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本以为会先走一步,没想到那人却先走了。 现在,唯一支持她便只剩睿儿,可若是…… 想到这里,苗婉儿不再犹豫,倒转匕首向心口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若无意外,转眼间便是佳人香消玉殒。 但这一切,在李通真眼中却是缓慢的,他是练气大圆满修士,身体经过天地灵力洗炼,五感远超常人。 他看到那两行清泪,看到无奈,看到视死如归,可他却无动于衷——人生百年,草木一秋,任你是多么天姿国色,终是红粉骷髅。 凡人,死了就死了。 然而就在那匕首尖离心口还有一寸时,不知为何,李通真冰冷的心突然蹿起一股火苗。 那火苗越烧越旺,竟让李通真忍不住出手,人非草木,纵是修行到极高深的境界,也不能完全斩尽一切。 咣当一声响起,佳人手中的腰刀落在地上。 “拿些糕点,送出去吧。”李通真开口时人还在月门前,话落时人已消失在正厅的阴影中。 “遵师父法旨。”钱小乙满面笑容,向着正厅揖手,随后转向苗婉儿母子道:“我去拿些吃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可千万不要再乱跑。” 到这时,苗婉儿方才从惊心动魄中反应过来,她看着地上的腰刀,一时是百感交集,又见她的睿儿安然无恙,却是再次哭起来。 那孩子颇为懂事,跑过去拉住苗婉儿的手道:“母妃我没事,下次我一定听话,再也不乱跑了。” 苗婉儿抱住那孩子,道:“不怪睿儿,不怪睿儿,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 母子二人互相安慰,渐渐止住哭声。 过了一会,钱小乙从屋中出来,正撞上苗婉儿的目光。 “这小道士只比睿儿大着几岁,倒是好人!”苗婉儿投之以微笑。 佳人巧笑嫣然,十分和善,但钱小却渐渐脸颊发烫,目光不知往何处放。 这种感觉,如同沉寂百年的火山喷发,又如同蝴蝶第一次振翅,让钱小乙手足无措。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板起脸道:“你们撞见师父高兴,拿上糕点这便出去吧。” 苗婉儿接过食盒,笑问道:“来时慌乱,道长能送我们出去吗?” 这请求是吴侬软语,那一笑又如暖风迎面,钱小乙自是没有半分抵抗力,道: “那你们跟我来,可要跟好了,师父可是布了杀阵。”他故意压粗嗓子。 苗婉儿对杀阵全无概念,虽连连点头,但眉目之间并无半分惧意。 “她这是不信我吗?”钱小乙想着,将一只手缩回袖中,摸出铃铛,缓缓地施法。 院墙边,一排青面獠牙的僵尸突然双目圆睁,喉咙中低吼不断,似要冲上前一般。 哐当一声响,苗婉儿手中的食盒跌在地上,满脸的惊恐。 “退下!”钱小乙一边偷偷摇动铃铛,一边大吼。 凡人不知其中门道,看起来便是钱道长一声吼,立刻喝退凶神恶煞的僵尸,那是厉害得不能再厉害。 钱小乙心中得意,将食盒捡起来,再次恫吓道:“走吧,千万跟着我,不要触发杀阵!” 苗婉儿母子跟在钱小乙的身后,一路上战战兢兢,不敢有多余的言语。 起初,钱小乙很得意,但渐渐便后悔起来,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感觉别扭至极。 三人一路闷头走,直到走出后院,苗婉儿方才吁出一口气,道:“不知道长怎么称呼,也好谢谢道长。” “我叫钱小乙,你们叫我小……叫我钱道长便好。”钱小乙笑道。 “睿儿,快谢谢钱道长。”苗婉儿没有直接道谢,却是拉着那孩子道。 “谢谢道长哥哥。”那孩子十分乖巧,一边说一边向钱小乙揖手。 “哥哥……”钱小乙见苗婉儿比自己高半头,心中极其失落,不过仍然拍着胸脯道:“不谢,不谢,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保证没人敢再动你。” “若是睿儿当真有国师的弟子做朋友,那我们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苗婉儿感叹连连,笑问道:“钱道长,方才那些怪物,便是你师父布置的杀阵吗?” “哪能够,那些僵尸力士只是小玩意儿。” “啊,那些怪物就是僵尸吗?他们真的会吃人吗?”苗婉儿语气中三分害怕,三分好奇。 “那可不,若是我们不用法术控制,他们就会咬人,被咬的人啊,不但死状凄惨,而且……。”钱小乙将悬念拉满,突然大声道:“……过不了多久,便也会变成僵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时,正好一阵冷风吹过,将落叶卷起,发出沙沙的声音,更加映衬出恐怖。 苗婉儿满面惊恐,不由得向钱小乙靠近。 暗香袭人,钱小乙一颗心砰砰乱跳,如坠云端一般,他咽一口口水,红着脸道:“不过你放心,他们也就是用来搬东西,只是苦力。” “搬东西!国师和道长当真是仙人一般,能够驭使他们。”苗婉儿赞叹道。 “只是一些低级术法,和仙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钱小乙挠头解释道。 “哎!你们真好,能修行如此厉害的法术。”苗婉儿神情没落。 “每个人都是可以修炼的,只是……灵根不好的话,一生难有成就。” 苗婉儿灰暗的眼神,突然亮起来,问道:“每个人都可以修炼?灵根是什么?” “灵根就是每个人感受天地灵力的能力,只有感应到了天地灵气,才能修炼。” “感受天地灵力的能力,不知这要怎么才能知道?” “我听师父说过,好像要有专门的法器来测量。” “专门的法器?那想必一定很珍贵!”苗婉儿说着,眉头深深地蹙起。 美人蹙娥眉,最是让人心痛,明明是别人的烦恼,钱小的心却揪起来:“我可想个什么法子,让她高兴一些。” 他心思一转,道:“确实很珍贵,听师父说,门派里才会有那样的法器。不过若是灵根相同,倒是能感应到一些。要不……我帮你感应试试。” 他这话半真半假,若是李通真施法的话,倒是能够感一二,他却是十分困难。 “真的吗,要怎么感应?”苗婉儿大喜。 钱小乙面色郑重,伸出右手,放到对方的面前。 苗婉儿立时会意,当下也伸出右手,抵到对方的掌心。 那是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指甲宛如精心打磨的玉片,方一接触便有无尽的柔软。 “若是就这么一直抵着,那该有多好。”钱小乙心中如小鹿乱撞,深吸一口气,闭目聚神,试图用法力引起共鸣。 然而任他用尽全力,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他怕对方失望,当下扯个谎道:“我只感受到一丝丝,但这一般都不准,很可能是我法力不够,或者我们的灵根不同。” 苗婉儿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一丝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未有任何失落之色,而是问道:“能帮睿儿感应一下吗?” 钱小乙没有拒绝,伸出一只手抵住睿儿的小手,将一股法力灌注到对方的身体中。 一片寂静中,苗婉儿双眼大睁,满是关切之情。 良久,钱小方才睁开眼睛,说道:“咦!似乎是不错的火灵根!” ------------ 第12章 春风醉 清心别院,是燕国一位笃信佛教的皇帝盖的院子,分为前后两院。 当年的说法,前院用来理政,后院专为礼佛,如此皇帝陛下便可两全其美,生前可享人间富贵,死后能登西方极乐世界。 那位皇帝早已作古百年,生前倒是享尽人间富贵,但往生极乐这件事怕是难成。 当年燕国定佛教为国教,庙宇寺院遍布全国,只是到这一朝,李通真出现后,全天下便全都改信道教。 李通真用后院淬丹,而前院则被他用来掩人耳目,做一场往生法会。 前院中,层楼叠榭间挂满白布,当中的一座殿宇,匾额上书‘长寿殿’三个烫金大字。 长寿殿内,正中间停放着一口棺椁,上面龙形浮雕栩栩如生,犹如真龙盘踞。 棺椁的下首,两排妇人整齐地跪在地上,其中有中年妇人,亦有年少佳丽。 所有的妇人皆白衣素服,眼圈红肿,虽未施粉脂,却个个端庄美丽,贵气逼人。 苗婉儿在这美人堆里依然鹤立鸡群,但她没有像周围的妇人一般哭泣,而是思索着方才从钱小乙那里套来的答案。 修行是需要灵根的,而她的睿儿有不错的火灵根,与国师一脉完全契合。 赵睿虽是皇子,但赵睿太小了,他上面有十几位哥哥,他们要么手握兵权,要么外戚强大。 宣帝一去,他们母女二人看似皇亲贵胄,实则身似浮萍,经不起改朝换代的动荡。 李通真让她看到一种野望,这偌大的燕国,可不是被他一个人压在脚下,若是她的睿儿也会那神通之术,这燕国的皇位便唾手可得。 可是该怎样让他收睿儿为徒? 几日后,赵睿再次在清心别院走丢,她的母妃依旧四处寻他,似乎与几日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今日苗婉儿穿的是一件郁金纹绣袍,百合髻上插一支淡蓝色蝴蝶簪子,道不出什么特别,但特别耐看。 再一次闯进月门,苗婉儿双手掐着小蛮腰,凶道:“赵睿,你过来,给你说过多少次,这里不能乱闯!” 院子中间,赵睿正拿着一块山楂糕吃得高兴,听到苗婉儿的声音,急忙躲到钱小乙的身后。 “没事,没事,他只是饿了而已。”钱小乙望见月门前的人儿,心中别提有多高兴。 不远处,方小甲满脸诧异,质问道:“师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师兄,是这样的,那日你还在病床上……。”钱小乙将方小甲拉到一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一番,临到最后道:“师兄,我觉着是不是老皇帝死前给师父嘱咐了什么,所以师父才会优待她们?” 这话若是以前,方小甲大概率不作他想,但自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他是再难把事情想得简单。 “这女人如此漂亮,老东西不会是动春心了吧!” “不对,他筑基要借助那口纯阳之气,这个时候万不可能破戒。” 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赵睿,又想:“这孩子也清秀得要命,难道是……对了,老牛鼻子一百多岁了,之前的徒弟呢?怎么会就只有我和小乙两个人?” 方小甲不禁汗毛倒竖,看着浑不知事的钱小乙,心中甭提有多悲凉,不过却笑道:“师弟你说得对,师父那可是十分守信之人。” “师兄你也这么认为,我就说嘛!” 二人一阵耳语,苗婉儿心中却忐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上次一样幸运。 她的手拢在衣袖中,拳头紧握,却仍忍不住颤抖。 过一阵,待看到二人的笑脸,她方才放下心来,再次喊道:“睿儿,快过来,你不当母妃的好睿儿了吗?” “母妃我饿,我想吃鸡腿。”赵睿嘟起小嘴。 “你父皇大丧,你身为皇子,是要守戒的,你记得你父皇以前多疼爱你?”苗婉儿叹道。 “小孩子吃些不打紧,我一会儿让御膳房送些来。”钱小乙挠挠头,隐约记起那一日被礼部官员问得烦了,便随意吩咐了一些治丧的规矩。 苗婉儿拉过赵睿,连连推辞,道:“谢钱道长心意,我们擅闯禁地,已是打扰,这便告辞。”她说完后,便拽着赵瑞,向月门走去。 “母妃,我要吃鸡腿嘛!”赵睿吊在苗婉儿的胳膊上,并不肯走。 钱小乙这几日朝思暮想,多次想去前殿寻人,只是没找到好的借口,此时方才见到佳人,哪肯轻易让对方离去,当下道:“你们进来容易,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我送你们出去。” 苗婉儿没说什么,但脸上满是感激之情。 一旁,方小甲摇头不已,李通真的心思他猜不出来,但师弟在想什么,他是一清二楚,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正屋之内,李通真盘膝而坐,脸色比前几日更加阴郁,见钱小乙送二人出去,眉头不由得挑了挑。 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观察之下,说不上为什么,他今日特别讨厌这个小弟子。 这股讨厌的情绪,初时只是一星半点,可是很快,便旺盛起来,最终化作一股噬人的杀气,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眼见杀气就要冲出房间,李通真猛然惊觉,急忙闭上眼睛,默念清心诀。 这种反常的情况,他早已有所察觉,最近一段时间,他变得极容易动怒,许多往事也会突然跳到脑海中。 是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吗? 阻止那个女人自杀,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都说人老了心软,修士也是这样的吗? 李通真叹一口气,再次收摄心神,沉浸到修行之中。 秋去冬来,苗婉儿渐渐变成后院的常客,她找了一个绝妙的借口:“我和钱道长一见如故,若不嫌弃,我们姐弟相称如何。” 她一出生便是公主,打小在皇家礼仪下长大,要把这番江湖话说得自然,不知练了许多遍。 初雪之后,苗婉儿送来两件袍子,同样有一番暖人的说辞:“天气渐凉,你们师兄弟怎么还穿着单衣?这本是给睿儿做的,先借你们穿着。” 她话虽如此说,可那袍子上绣的是太极八卦,方钱二人穿上后也极其合身。 方小甲心知肚明,却并不说破,毕竟在燕国的这几年里,想尽办法讨好他们的人太多了,这并不算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几日后苗婉儿又送来一件精致的袍子,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李通真竟然穿上了。 他们是修行之人,再好的凡物对他们有什么用? 他可是知道,李通真原本那件脏兮兮的道袍,是一件宝贝,刀剑难入不说,更能助人修行。虽只有些许作用,但日积月累下来,却是极大的助力,也许就差那么几年,便是凡圣的区别。 不过方小甲也松一口气,这老牛鼻子不是恋童癖,他和师弟便安全一些。 苗婉儿不光女红出众,厨艺也是一绝,她做的菜,与御膳房不同,自有一番别样的淡雅。 初时,院中三人还守着少食的戒律,但很快便无人理会。 时间就这样过去,这一日风雪交加,苗婉儿再次提着食盒走进院子中。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本想放下便走,却听见屋内一个声音道:“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吃吧!等雪小一些再回去。” “国师大人吩咐,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苗婉儿面上不悲不喜,心中却开心至极,忙提着食盒,向正厅走去。 冬雪、美食、佳人,自然更不能缺少美酒,这酒不是苗婉儿带来的,却是李通真私藏的佳酿。 苗婉儿和钱小乙不识货,方小甲却是端起来就干掉,他随钱小乙的叫法,道:“婉儿姐姐,这一坛酒,怕是用万两黄金,也买不来,这一杯妙用无穷啊!” “什么样的酒,竟值一万两?”苗婉儿满面惊讶,端起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抿一口。 清新、馥郁、迷醉,无尽的芬芳,如潮水一般涌入唇齿之间,让人仿佛置身于春日的百花丛中。 刚开始的时候,她尚能分辨出几种花香,但到后面,却是全然猜不出来。 那香气过后,便有一股暖意流遍四肢百骸,让人通体舒爽,窗外明明雪花飞舞,苗婉儿却觉着是桃花盛开。 暖意之后,那酒方才开始上头,不过并不让人失去意识,只是一切变得朦朦胧胧。 三分醉意中,苗婉儿脱下披在外面的毛皮大衣,赞道:“好酒,便是我这不爱酒之人,也喜欢得紧!” 佳人嫣语娇态羞温柔,让屋中的三人血脉喷张,眼中全是那藏不住的曼妙身姿,特别是那一对轻纱下的藕臂,在万物深藏的冬季,独显不羁。 李通真面上毫无动静,心中却骂道:“等老子筑了基……” 方小甲似懂非懂,目光顺着玉臂而上,想要在这寒冬里,找寻醉人的春光。 钱小乙懵懵懂懂,急忙低下头,他不知哪里不对,却无处安放眼神。 他没有喝酒,但却比喝过酒的人更加燥热,羞啊羞的煎熬。 ------------ 第13章 冥冥之力 三月,本该是春风暖人的时节,这一日傍晚却乌云密布,再次飘起雪花。 后院的院墙外,苗婉儿手提食盒,紧一紧身上的衣服,步子不由得加快。 “哈哈哈,成了,这就要成了。”突然间,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隔着院墙传来,苗婉儿却感觉有人在耳边大喊一般,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笑声方止,迎面飘来一阵奇香,这香味说不清道不明,只让人极度舒爽。 苗婉感觉自己仿佛回到母胎之中,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海洋,一切安详而平静。 “收!”一声如雷般再次响起。 随着那收字落地,所有的暖意瞬间消失,而那香气也跟着荡然无存。 “这是国师的声音,难道又酿成了绝世美酒?”苗婉儿加快步伐,直奔后院的偏门。 她穿过小花园,一只脚方才迈进月门,那股香气再次迎面而来。 “婉儿来了,你倒是会挑时候。”不见其人,李通真的声音再次响起。 苗婉儿不敢怠慢,忙行礼道:“这香味好奇妙,国师这是在酿绝世美酒吗?” 李通真从正厅中走出来,笑道:“可不是什么美酒能比,要比那东西好一千倍,一万倍。” “国师莫要逗奴家,好一千倍,一万倍,那不是比整个燕国还宝贝。” 李通真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向钱小乙吩咐道:“去把你师兄叫回来,好事不能让你一个人都占了,这丹香也得让你师兄感受下。” 院子中间,钱小乙席地而坐,脸上满是陶醉的表情,他听见李通真的吩咐,猛吸一口香气,方才起身道:“徒弟这便去。” “这丹香被我锁在阵中,要持续三个时辰,算你们师兄弟一场造化。” 钱小乙满面激动,风一般向院子外奔去。 李通真哈哈大笑,这时方才看着苗婉儿道:“也算你一场造化,受这丹香洗涤,保你今后百病难侵。”他说完后长吸一口气,闭眼陶醉其中,似闻茶香,似品美酒。 “婉儿谢过国师。”苗婉儿一点不怀疑,前些时候的美酒,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李通真笑容不减,道:“来来来,反正都是等着,把你带来的酒菜都摆上,咱们边吃边等。” 苗婉儿连忙点头,自寻一间厢房把几样菜色摆开。 过了一会,方钱二人便飞奔而回,他们直奔大鼎,冒着风雪盘膝而坐。 苗婉儿将碗筷摆好后,本欲叫他们一起,却被进屋的李通真拦下,道:“不用管,他们吞吐天地灵气,吃得可比咱们美味。” 苗婉儿只得作罢,伸出纤纤玉手,向李通真做一个请的手势。 半个时辰后,屋外飞雪渐渐大起来,鹅毛般的雪花落下,很快便在方钱二人身上盖上厚厚一层。 厢房之内,苗婉儿已有几分醉意,她双颊绯红,娇艳如牡丹绽放。 醉眼迷蒙间,她发现今日的国师与往日似乎不太一样。 “他是真的醉了吗?上一次他杯不停盏,却没有如今天这般。” 再几杯酒下肚,苗婉儿确定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位往日里目空一切的国师,竟盯着她的胸部。 “若是此时求他收睿儿为徒,他八成会答应。”苗婉儿想着,玉手松一松衣领,道:“国师大人,这酒劲可太厉害了!” 李通真今天很是高兴,他筹谋二十年的事情终于快要成了,一朝筑基,寿岁五百载,那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不用在这偏僻的小岛上躲躲藏藏。 更重要的是,筑基能治愈他的暗疾,不用每日忍受那火烧一般的煎熬。 当然,一些戒律也可以不用再守,你看眼前的人可生得多美,修行难道不是为了逍遥自在吗? 他思绪如野马一般狂奔,目光便再难收回,尽情游离在苗婉儿身上。 “睿儿……他颇有灵根,国师大人可否收他为徒?”苗婉儿娇声问道。 她此时已是深醉,一截衣袖滑落,露出玉石般的香肩。 “可以倒是可以……”李通真话还没说完,已开始上下其手。 凡俗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发生在宫闱中的轶事,但若是佛门修行有成的高僧来看,此时李通真身上五蕴炽盛,一股庞大的业力推动着他。 因眼前之人而生贪爱是果,而院子中那枚筑基丹才是因。 那颗丹药此时已被淬炼到一个临界点,正在完成由毒到凡的转化,而驱动这一切的却是整个燕国读书人的愿力。 喜、怒、哀、惧、爱、恶、欲,凡俗之人,能生静心者少之又少,看似在抄经,但心中哪有半分神圣。 有为财者,抄经换银钱;有为官者,抄经显政绩;便是那学堂中的童子,被先生逼得久了,也会生出嗔怨。 欲用冥冥之力,怎可躲得过冥冥之力。 李通真修了一甲子的清心诀,便如跨河筑堤,平常时日他功夫用得深,把所有情欲都围了起来,但再好的堤坝怎么经得起万千愿力的撕咬。 “啊……”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后,李通真仰天大吼。 他终于从色欲中清醒过来,但元阳也消于无形。 屋中脂香弥漫,一块软玉横陈,这本是齐人之福,但李通真却眼神空洞。 六十年苦功一朝丧…… 前院之中,侍卫和宫人皆听见一声大喊,但他们只是侧了一下头,便纷纷各做各的事。 宫中早已有严令,后院的事情不可擅论,前些日子,已有不长眼的人消失在荷花池。 赵睿也听见喊声,他转头看向后院,心中有些委屈,前些日子母妃时常带他去玩,但今日却没有带他。 他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又瞄了瞄门口的侍卫,决定再次偷偷溜走。 “母妃,他抢我木马。”一年岁和赵睿相近的公主哭喊道。 “殿下,殿下,您慢点,千万不要摔着了。”一群宫人追着一位皇子喊道。 那皇子满屋乱跑,好巧不巧,正撞上另外一位稍长的皇子。 “赵煦,你敢撞你兄长,看我不教训你。”那被撞的皇子掏出小木剑,一边追一边喊道。 两名皇子满屋乱窜,很快便搅得灵堂大乱,一群宫人见状,立刻赶上前去,跟在后面央求道: “九皇子,您可慢着点,可千万别摔着了。” “十皇子殿下,您小心,前面有门槛。” 而他们的母妃,则呵斥道:“成什么体统,李公公,带人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不过这些,都没能阻止那两位皇子,他们反而跑到殿外,把几个巡逻队伍打乱。 趁此时机,赵睿偷偷走出大殿,他迈着小碎步,远离人群,消失在宫殿群中。 这一切并非偶然,却是他早就和几位皇子公主打好商量,后院的钱道长每回都送他吃的,他只需带些给小伙伴们就行。 一路上都很顺畅,直到一座假山之旁,赵睿却停下脚步。 平常时日,这是他绕开守卫的秘密通道,但此时张牙舞爪的怪石,却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去,还是不去? 赵睿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天空中一颗流星急坠而下。 那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原本向着后院而去,眼见就要落地,却突然转向,直奔赵睿而来。 白光散尽,那流星竟是一把飞剑,上面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那人一袭白衣,面容俊朗,看着只二十来岁的年纪,他飞到赵睿面前,脚尖一点便从飞剑上落下,道: “赶紧离开这里,一会儿会有危险。”白衣人口音怪异,说的不是燕国官话。 赵睿小嘴大张,几乎能塞下一个核桃,好一阵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是仙人吗?” “你赶紧离开,一会打起来,我保护不了你。” “你怎么能踩着一把剑飞呢?” “你离不离开,不离开我就打你屁股了。”白衣人一脸无奈。 “我不离开,你欺负我,我要去找母妃……”赵睿说着,便要哭起来。 白衣人大惊,急忙捂住对方的小嘴,安慰道:“好、好、好,你先别哭,我不逼你。” 赵睿止住哭声,扒开对方的手,又问道:“你能收我做徒弟吗?” “这岛上难道也有修行门派?这小孩儿见了我不紧张不说,反而开口拜师!”白衣人表情微变,反问道:“谁告诉你拜师便可以学御剑之术?” “母妃想让我拜怪道士为师,但我感觉你比他厉害,当然就拜你了。” “怪道士?你难道去过后院?” “你答应收我做徒弟,我就告诉你。” “你他……老子要不是名门正派,非把你小子练成鬼童子!”白衣人一脑门黑线,嘴上却道:“小家伙!修行不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机缘!” 赵睿想了想,看着白衣人道:“你不就是我的机缘!” 白衣人大骇,这样的话,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小孩口中,他掐一个诀,一指点在赵睿的额头。 “咦!竟然是金火双灵根。” ------------ 第14章 师徒缘 灵根,一个人感悟天地灵气的天赋,是绝大多数门派收徒的第一准绳,因为只有身具灵根,才能走上修行之路。 亿万众生之中,具备灵根的人已是万中无一,而同时拥有双灵根者,更是少之又少,堪称凤毛麟角。 赵睿对这些还没什么概念,但作为天清派的翘楚,陆玄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百年后,天清派便又会增加一位结丹期修士。 “我可以先收你做记名弟子……。”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赵睿不等陆玄说完,便已跪倒在地。 他小小年纪,这一切自然是苗婉儿事先教导的结果,原本是预备着李通真点头同意的那一天。 “师父说过道不可轻传,这孩子天赋固然好,但一切还要靠他自己争取。”陆玄回忆起自己师父的样子,咳嗽一声道: “下回门中长辈说话,你要认真听完。“他略作停顿,方才继续道:”记名弟子只是暂时的,一切还需你好好表现,若不能经过考验,我绝不会让你入门,更不会传你一句道法。” “师父,半句可以吗?”赵睿道。 “一个字都不会有。”陆玄凶道。 “哦!” 陆玄一脸严肃,当下将门中规矩一条条讲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赵睿刚开始还应付一下,但没过多久便开始跑神,哈欠连连。 “倒是急不得!”陆玄摇了摇头,回到最初的问题,道:“咱们先办手头上的事,我且问你,后院之中平常有几个人?” “有三个人,怪道士,方道士,小乙哥哥,师父你是他们的朋友吗?” 陆玄正色道:“我们非但不是朋友,反而是死敌,为师这回来的主要目的,便是除魔卫道。” “什么是除魔卫道?”赵睿问道。 “除魔卫道嘛……嗯!”陆玄琢磨片刻,方才道:“有些人,做了坏事,你说是不是该惩罚他们?” “师父你是要打他们的屁股吗?”赵睿睁着大大的眼睛,恳求道:“那你一定要打怪道士的屁股,他上回欺负母妃,都把母妃逼哭了,他还捏我的头,痛死了。” “打屁股……”陆玄哭笑不得,终于意识到对方只是五六岁的孩子,当下哄道:“他竟然敢欺负你,那师父不但要打他屁股,还要打得他屁股开花。” “那我们走!母妃也在里面,她要是见你为我们报仇,一定很高兴。”赵睿一把拉住陆玄袖子。 “还有凡人?”陆玄眉头微皱,拿出两张符箓,一张给赵睿,另一张夹在两指中间,道:“你倒是好孝心,看师父给你变个戏法!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那令字结束的瞬间,陆玄周身白光一闪,竟消失在原地。 隐身符,一种低级幻术符箓,对高阶修士无用,但在凡人看来却是神迹一般。 “师父!”赵睿睁大眼睛,却哪里能找到陆玄的身影。 “你学我的样子,念刚才的咒语,然后把符贴在身上。”陆玄的声音,从他消失的地方传出。 赵睿一脸兴奋,当下有样学样,小手夹着符箓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白光次一闪,赵睿同样消失在原地。 见徒弟已然学会,陆玄揭下身上的符箓,吩咐道:“一会我和怪道士打起来,你就赶紧拿着这两张符去找你母妃。找到之后,便按我教的口诀,把这符贴到你母妃的身上。记住,一定要快速离开,千万不可逗留。” 赵睿两眼放光,如看到世间最好的玩具一般,点头道:“师父放心,我找到母妃便带她离开。” 他将两张符箓贴身放好,犹豫一下,又道:“师父,你千万别打小乙哥哥的屁股,他是我的朋友,对我可好了。” “好人是不会受惩罚的。”陆玄话虽如此说,眉头却皱起来。 他这回任务颇为特殊,命令来自神秘的仙盟,虽然奖励丰厚无比,但任务的内容却不清不楚,只让他们往西南方向清查一下。 为求有所收获,出发之前,他专门去找师叔占了一卦。 他记得很清楚,卦象福祸相依,顺利的话是筑基的机缘,不顺利的话却有可能生死道消。 除此之外,师叔更点名三这个数字,嘱咐他逢三必须小心。 若是赵睿方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后院中便是师徒三人,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不想错杀无辜之人,但这个叫小乙的,会不会是威胁? 说不得,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陆玄摇了摇头,当下抱起赵睿,向后院疾驰而去。 越往深处走,四周的环境愈发昏暗,直到穿过一座花园,一道月门中透出温暖的火光。 “师父,就是那里了!”赵睿小声道。 “若是就这么进去,咱们就上当啦!”陆玄将赵睿放下,吩咐道:“一会你听见里面的动静消失,再慢慢进来,我会想办法先将怪道士引开!” “好呀!师父!” 陆玄点点头,掐诀在双眼上一抹,观察一阵,跳上一间厢房的屋顶。 他万分小心,往身上贴一张轻身符,方才猫着腰向屋脊走去。 十来步过后,眼见屋脊就在眼前,陆玄却停了下来,再次拿出一张符箓,向前方扔去。 那符箓原本是死物,在陆玄的催动下仿佛有了生命,跳动着向前方飞去。 但没过多久,便撞上一层若有若无的阵法。 “锁灵阵!这是在炼什么宝贝?”陆玄指挥符箓缓缓向前,最终贴在阵法上。 火光亮起,符箓周围的阵法如烟霞般消散,转眼间出现一个两人高的大洞。 陆玄一个闪身,冲进阵法中。 “这是……”陆玄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让人迷醉的丹香。 温暖、安详、平静,这种感觉,不是筑基丹又是什么? 一年前,他曾服用过一枚筑基丹,可是一路天才的他并没有成功筑基,明明已经感受到那层境界,却在最后关口功亏一篑。 这一次突破让他备受打击,而更加糟糕的是,师门对他的看重一落千丈,没能筑基成功的天才,那便不算天才。 “这一定就是师叔说的机缘。”陆玄心中狂喜,掐一个剑诀,嘴唇飞快蠕动起来。 一柄飞剑自他背后徐徐而出,绕着陆玄转一圈后,如幽灵般飞向下方的院子。 只是眨眼的工夫,那飞剑便到大鼎的上方,略作停留,直奔那稍高的雪人。 寒光乍起,那飞剑围着雪人脖颈处一绕,立刻将方小甲的大脑搅得如浆糊一般。 房顶上,陆玄对此很是满意,他剑诀微变,指挥着飞剑直奔稍矮的雪人。 “这个会不会是徒弟说的小乙?既然已经死了一个……”陆玄剑诀一变,寒光逼人的飞剑上,两道细小的剑气飞出,点在矮个雪人的后背。 稍矮的雪人中,钱小乙正运行周天,突然感觉后心一麻,接着便无法动弹,连睁眼都无法办到。 屋顶上,陆玄松一口气,这二人虽只练气初期的修为,但临行前师叔的嘱咐一直在他耳边,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陆玄剑诀再起,指挥着飞剑向厢房飞去,他早已察觉到,此行最大的危险便在里面,一位练气大圆满境的修士。 此刻,厢房之内,软榻上一具妙曼的胴体斜躺,天鹅般的脖颈上一柄长剑悬而不动。 持剑之人正是李通真,他怒容满面,想要动手却始终不忍。 “贱人,安敢坏我道基。”李通真提起长剑,在屋中来回走动,胸部剧烈起伏,气喘如牛。 过了一会,他再次用剑指着苗婉儿,骂道:“贱人……小贱人。” 如此往复好几回,狂躁不安的李通真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提剑向苗婉儿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物闪电般射进屋内,直奔李通真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李通真嘴角泛起冷笑,他急忙闪向一旁,挥舞手中长剑抵挡。 “飞剑?”李通真大惊,急忙调集全身法力,贯注到手中长剑之上。 “铛!”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飞剑正撞在他手中的宝剑上。 他手中的宝剑并非凡物,乃是他重金购买的法器,但此时撞上飞剑,立刻断成两截。 两截断剑中,一半仍在李通真手上,另一半却是向后方急射而去。 寒光闪过,苗婉儿还来不及反应,便觉胸口一痛。 血如泉涌,浸染着周遭的一切,像是玫瑰盛开,亦是玫瑰凋谢。 “我这是要死了吗?”弥留之际,苗婉儿仿佛看到故乡的山茶花。 这时节,应该是漫山遍野的红,故乡可比这里暖和多了,不用穿着厚厚的袍子。 她讨厌冷,整个燕国都是冷的,特别是这皇宫之中…… 以前,还有那个人给她一丝温暖,虽然她应该恨他。 可是亡国之人有什么好挑的呢?她的父母兄弟可不是早就死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她的睿儿,他还那么小,可要怎么在这宫闱之中存活。 她想见见自己的睿儿,哪怕一眼也好,然而当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向外望去,留给她的却只有漫天的风雪。 ------------ 第15章 三才阵 清心别院,厢房的屋顶上,陆玄手掐剑诀,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用飞剑偷袭,对方如何提前知觉? 还有那女人,不会是赵睿的母亲? 他这一分神的空挡,那飞剑便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屋内,李通真心思活络起来:“能拥有飞剑的,要么是筑基修士,要么就是炼气期门派天骄!筑基修士出手的话……我不可能还活着。” 下一刻,他掐一个法诀,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如有灵性,直奔飞剑本体,方一接触,便发出滋滋的声音,腾起一阵白烟。 “妖道敢尔!”陆玄怒喝,急忙撤剑。 李通真一招得逞,怎肯轻易放过,破窗而出,想要拦下飞剑。 他速度极快,但陆玄全力施为之下,那飞剑撤得更快,在夜色中闪了两闪,便不见踪影。 “道友怎么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李通真停下脚步,看着飞剑消失的方向。 “道友跑到这海外孤岛行鬼祟之事,倒是十分的光明正大。”陆玄纵身一跃,落到院子中。 “不好,莫非查出我用愿力炼丹的事情!”李通真面色微变,狡辩道:“贫道一直在燕国修行,乃是土生土长的修士。” “你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便是破绽,此岛修行资源有限,并无法支持修士筑基,若是土生土长的修士,怕是开口先问的是如何离开这荒岛!”陆玄讪笑。 李通真面色大变,好似露出尾巴的狐狸。 陆玄心中大定,又道:“你以为躲在这里便能瞒过仙盟,擅用愿力淬丹,上面下了法旨,特来诛你。” 愿力,在修行界是禁忌,不入神位,不可享万民香火,传说这是上界传下来的仙令,便是元婴老祖们也不敢擅越。 李通真见已然没有狡辩的余地,冷哼一声,诈道:“都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的暗箭伤人。” “杀你,在下一人足矣!” 李通真狂喜,运起法力,冲一旁大袖一抖,喊道:“你们两个是死了吗?这当口还打什么坐。” 袖风到处,雪花四散飞舞,一个人头如皮球一般,滚落在地。 那人头双眼圆睁,脸上挂着暗红的血线,滚出好远后方才停下。 另一边,钱小乙满面惊恐,他还道方小甲和他一样不能动弹,没想到早已死的不能再死。 “贼子,安敢伤我爱徒。” 李通真不久前才失去元阳,此时后备的徒弟又死掉一个,那便是剜他心头肉,如何能忍? 他拿出三枚符箓,甩手扔向陆玄。 半空中,三枚符箓化作炽热的火球,将空气都烧的扭曲。 眼见火球飞来,陆玄并不慌张,先是一个闪身避开丈许,而后同样拿出三张符箓,反手回敬李通真。 三枚符箓迎风便涨,最终化作二尺长的利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直扑李通真下盘。 李通真大骇然,匆忙间只得跳跃躲闪。 然而他刚跳起,心中便开始后悔,大鼎就在他身后,他若是走了,筑基丹怎么办? 李通真满面怒容,急忙掐一个诀,疯狂地向身上的袍子灌注法力。 柔和的蓝光亮起,李通真身上的法袍迅速蜕下,如长蛇一般向下游走,挡在大鼎的前方。 “铮!”袍子与利剑相撞,发出尖涩的声音。 李通真长出一口气,但还没等他落地,那三把利剑竟再次炸开,化作剑气向他袭来。 他此时人在半空,哪还有其他手段,只得吸一口气,硬扛这一招。 锋锐的剑气,带着破空之声,刺穿李通真的护体罡罩,在他身上留下无数道口子。 “嘶……”李通真疼得呲牙咧嘴,落地后立刻将一颗丹丸塞到口中。 “天清剑气的滋味如何?”陆玄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惊异不已,对方一介散修,竟能硬接他的剑气。 “里面是筑基丹,你要毁便毁吧!”李通真怒容满面,纵身一跃,远远避开三足大鼎。 陆玄如何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他没有料到对方会把话挑明,于是道:“哦!竟然是筑基丹,但这也不是你擅用愿力的借口。” 李通真一脸鄙视,讥笑道:“什么愿力,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门派,做起事来一点儿都不坦荡。想抢就说出来,何必扯那大旗。” 陆玄初出山门,被李通真的话一激,面上不由一红,怒道:“你擅用愿力,今日必然取你项上人头。” “哼……火德无量,生生不息。” “来得好!” 二人一个是名门大派的翘楚,另一个是卡在练气圆满多年的老怪,可谓是棋逢对手,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二人顺着屋宇高低纵跃,只片刻工夫,院子便倒塌过半。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陆玄的攻势渐渐放慢,多以身法躲避为主。 自师门赐下飞剑,他的符箓便备得不多,那东西攻击手法有限,平日里却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炼制。 “道友这是囊中羞涩,连符箓都用不起了?”李通真出手如电,符箓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外甩。 他卡在练气大圆满多年,自然有的是时间炼制符箓。 “你这种草纸,来多少也奈何不了我。”陆玄道将手伸到背后,握住飞剑的剑柄。 他猛一用力,将剑与剑鞘一并拔出。 青光连闪,无数杀来的火球,如同漏风的灯笼一般瞬间熄灭,只留一缕烟气。 “老子不信耗不死你!”李通真咬牙切齿,再次甩出一把符箓。 漫天的火球如流星雨一般,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扭曲变形。 不过陆玄并不慌张,反而闭目静立,一边出剑一边道:“当年练这剑法,是在祖师布置的幻境中,暗器数量可比你这符箓多得多,你当有了法力就不修这副身体了吗?那可大错特错。” 说话间,飞来的火球都被他以最简单的方式点掉,初时静立不动,后面则是闲庭信步,向李通真逼去。 李通真大骇,冷哼一声,转手拿出一个颜色古朴的铃铛摇晃起来。 “叮……铃……”铃声响起的瞬间,停在院墙边的僵尸纷纷行动起来。 那些僵尸共计十头,以三为数,分别手持刀盾、长枪、弓箭,最后一头却是手持板凳宽的大剑,浑身长着绿毛。 这一头绿毛僵尸,是李通真跨海带来,以太阴炼形的邪法孕养多年而成,不但是他退敌的一大助力,也是制造低阶僵尸的母体。 僵尸在进化过程中尸毛发会不断变色,修士以此为依据将僵尸划分为紫僵、白僵、黑僵、绿僵、毛僵、飞僵六种。 紫僵,白僵是僵尸的初级阶段,懂些门道的凡人便能对付,黑僵,绿僵已然刀枪难入,往往会因为血食祸害一方。 毛僵则更加厉害,境界上相当于人类练气期大圆满修士,只是智力不全,一切行为全凭本能。 至于飞僵,那要修行近千年,相当于人类筑基期修士的厉害妖物。 若只有一头僵尸,即便是绿僵也无法对陆玄造成什么威胁,但李通真用那十头僵尸组成一个小三才阵,在铃铛的控制下进退有度,却是十分难缠。 陆玄若是进攻,那三头手持刀盾的僵尸便严防死守,其余僵尸则从刀盾缝隙间进攻,让人防不胜防。 而陆玄若是撤退,则更加糟糕,不但要面对持弓僵尸的远程攻击,还要防备持刀盾僵尸突然提刀挺进。 除此之外,最让陆玄头疼的是那头绿僵,总是在关键时候提剑偷袭。 其他攻击尚可用法力硬抗,但那头绿僵的攻击,陆玄却不敢硬抗,对方力大如牛,必然会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约莫七八个回合,那些僵尸便把陆玄逼到角落。 “贫道这小三才阵的滋味如何?”李通真大笑。 陆玄苦笑,没想风水轮流转,双方攻守之势这么快就易位,若是飞剑灵性不失,他自己无惧这些僵尸,怪就怪之前太过大意。 “看来只能用那东西了!”陆玄苦苦支撑,正准备用师门赐下的宝物时,院子中间的大鼎突然金光大放。 那金光极其耀眼,穿破黑暗,照亮星空,以极快的速度连闪七下,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那玄妙的丹香也跟着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成了!成了!终于成了!”李通眼角带泪,大声喊道。 谁能体会他一介散修的辛酸,人到中年才得到一本残缺的功法,一路修来全靠他自己琢磨,风里雨里折腾百年,此刻终于有了成果。 见那金光连闪七下,他更是喜出望外。 根据书中的记载,淬丹时如果金光连闪九下,丹药便会连升两品。此时只差两下金光,那丹药的品质肯定是超越凡阶下品,无限接近凡阶中品。 激动之余,李通真眼中厉色闪过,接着便如疯魔一般,飞快摇动手中的铃铛。 只有解决眼前的强敌,他才能安心享用筑基丹。 铃音密集如雨,组成诡异邪魅的旋律,激荡在整个院子中,瞬间便让所有的僵尸双眼泛红,不惜一切向陆玄杀去。 他们动作统一,唯独一头与众不同,他不依铃音而行,而是一步一步向大鼎走去。 “咦!怎么会多了一头僵尸?” ------------ 第16章 剑甲符 李通真眉头大皱,不知多出来的那一头是从何处而来,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催动秘法,尝试控制那头僵尸。 “叮…铃…叮…铃…” 铃声响起,那僵尸前进的步伐开始迟滞,脑袋左右摇摆。 “看来是那个不长眼的被咬中了!”李通真松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那僵尸突然仰天咆哮:“咯咯……咯……呃啊……吼……” 那吼声一起,其余僵尸纷纷掉头,眼中红光褪去,用灰白的眼珠看着他们的原主人。 李通真吞一口唾沫,扔出一个火球,眯起眼睛细细观察。 火光之下,那僵尸头戴冕旒,身穿暗黄色长袍,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仍显高贵不凡,唯一不协调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尸毛。 “毛僵,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李通真暗暗叫苦。 另一边,陆玄也注意到那毛僵,他心下大惊,急忙将一张光华流转的符箓扣在手上。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李通真面色不对,似乎对这毛僵毫不知情。 他向后退两步,准备做壁上观。 李通真见状,眼珠子一转,开口道:“道友,这怪物若得了丹药,修成传说中的飞僵,必然祸害一方,我们先联手斩了他,再一决高下如何?” 陆玄眉头一皱,犹豫起来。 妖道不能不除,但这毛僵确实是个大麻烦,若是进化成飞僵,怕是整个燕国都要沦为他的血食。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陆玄打定主意,当下道:“好,咱们先灭了这头毛僵再说。” 李通真松一口气,那毛僵但凡能沟通,他绝不会找陆玄合作,现在可以说是没办法的办法。 二人出发点不同,但不耽误此时联手合作,当下互相点头示意,祭出武器冲向尸群。 这些僵尸皆是李通真亲自炼制,他自然知道弱点,几枚符箓出去,先是逼开那绿僵,接着便重点招呼那三头持弓僵尸。 陆玄与尸群交手良久,渐渐摸到一些门道,他手持飞剑,从侧面攻击,直取持枪的僵尸。 二人突然发难,又是以强打弱,再加上尸群没了指挥,不再如之前那样配合无间,甫一交手便倒下一半。 正当二人一鼓作气,想要消灭剩下的几头僵尸时,那些僵尸的头顶忽然升起一股黑烟。 “道友小心!在下的禁制已全部失效。”李通真急忙喊道。 这片刻的时间,四头僵尸的眼睛再次变化,不再是之前的惨白一片,而是恢复活人才有的清明。 这之中,那头绿僵尤为明显,竟露出各种挣扎的表情,活灵活现。 “你个妖道,竟敢拿活人炼尸,锁人魂魄于尸中。”陆玄破口大骂。 锁魂术,炼尸一道的禁忌,炼尸时用的是活人,在对方受尽折磨,生死弥留之际将魂魄锁于尸体中,而后再用阴气慢慢蕴养。 这样养出来的僵尸,在秘术的配合下可以自主战斗,不需要术者再如提线木偶般操控。更因为死前受尽折磨,魂魄戾气极重,能够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帮助术者扭转战局。 李通真心虚不已,但嘴上却辩解道:“道友,僵尸不是这么炼制吗?……我不知道啊,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按照功法一步一步来的。” 二人说话的空当,那些僵尸已发动攻击,不过他们对陆玄似乎毫无兴趣,全部向着李通真杀去。 生魂抽离的痛苦,倾尽三江五湖之水难以言表,他们自然恨极李通真这位前主人。 “道友,速来帮忙。”李通真忙喊道。 “自作孽,不可活。”陆玄出言讥讽,不过并未真的袖手旁观,而是提剑加入战团。 僵尸需要血食,完全无法与人类共存,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二人都是练气大圆满修士,一旦联手进攻,四头僵尸哪是对手,立刻落了下风。 “咯咯……杀……”危急关头,毛僵再次大吼。 吼声一起,四头僵尸肉眼可见地变大,双眼再度血红,煞气滔天。 “这是什么情况,毛僵不是尚未修成灵智?怎么会用术法?”陆玄问道。 李通真虽懂炼尸之术,但这种情况也是头一次遇到,当下只得道:“这应该是某种鼓舞士气的天赋,那只毛僵怕是燕国某一朝的皇帝,这灵气贫瘠之地竟然能孕育这么一个怪物,当真的邪门。” 二人说话间,那几只僵尸已再次杀来,他们生前都是李通真精挑细选的好手,此时又有铜皮铁骨之身,一出手便打得二人应接不暇。 “道友,这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了!”李通真道。 “我飞剑灵性大失,主要还要靠道友杀敌。”陆玄道。 二人互相推诿,都不肯用杀招,毕竟不远处还矗立着一只毛僵,谁都不想把压箱底的手段先使出来。 一旁,那毛僵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见四只僵尸挡住二人,立刻转身向丹炉而去。 “不好!”李通真心下大急,他为了这枚筑基丹可谓是呕心沥血,眼见快要功成,怎可让旁人捡便宜。 他甩出一叠符箓,打退面前的僵尸后,立刻拿出一张高阶神速符往身上拍去。 青光闪烁,李通真化作一道残影,竟后发先至,先一步出现在大鼎之前。 “咯……”毛僵大吼,纵身跃起,巨掌直取李通真后心。 李通真汗毛倒竖,本能地想要躲闪,但最终一咬牙,强取大鼎中的筑基丹。 咔,骨裂声中,李通真如破麻袋一般,飞出十来步的距离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强忍疼痛,挣扎着站起,没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豆大的汗珠混合着嘴角的血迹落下,李通真颤抖的手伸向衣袋,摸出一个玉质丹瓶。 他咬开瓶塞,立刻有一股怪味冲出,腥臭无比。 枯荣丹,李通真压箱底的手段之一,能让人瞬间从枯竭的状态恢复过来,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不说,更会对道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但这个时候,李通真没有别的选择,他捏着鼻子,将丹药送入口中。 药力迅速化开,李通真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约莫两三个呼吸后,他便摸出一张神遁符往身上贴去。 白光亮起,李通真瞬间化作一道残影。 “哼哼!这丹药最终还是老子的,筑基可期!”李通真油光的脸上,笑容从嘴角升起。 一步百丈,几个起落间,李通真已逃离清心别院。 然而他逃得快,有一样东西却比他更快,一柄白光飞剑,呼啸着冲他而来。 那光剑悄无声息,待李通真察觉时,已离他极近。 “不好!”李通真大惊,急忙闪向一旁。 “嗤……”鲜血飙射,李通真躲过致命一击,但整个左臂齐肘而断。 “分光剑法!难道是筑基期修士来了?”李通真满面惊恐,转念又想:“不对,若是筑基期来了,这一剑必然有死无生。”他急忙拿出一张符箓,贴到断臂处。 接着,他毫不犹豫拿出一张神盾符,再次往上身上贴去。 “这厮手段还真多!”清心别院上空,陆玄凌空而立,全身上下包裹在一个光人之中。 乍一看,光人气势如虹,仿佛天神下凡,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光人中的陆玄面色苍白,一副虚脱之象。 剑甲符,天清派的一位祖师琢磨出来的符箓,能够让使用者发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只是消耗不小,以陆玄现在的修为,顶多坚持半盏茶的时间。 “剑甲符时间不多,还是先解决这头毛僵。妖道实力大损,晾他也跑不远。”陆玄将目光收回,看向不远处的毛僵。 “天地无极,慧剑出鞘。”陆玄掐一个法诀,体外的光人立刻跟着动起来。 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光人的身后便出现一柄白光炽盛的大剑。 那光剑成型的瞬间,一股霸道之意爆发而出,仿佛泰山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远处,毛僵原本正追赶李通真,突然间全身尸毛乍起,猛然转头,死死盯住陆玄。 他虽灵智未开,但感受到陆玄的杀意。 “咯…呃……盾……”毛僵低吼。 天空中,原本有鸟雀翱翔,但在盾字落地的瞬间,纷纷跌落地面,短暂的挣扎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接着,那些尸体快速干瘪,化作无数缕血气,直奔毛僵而去。 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那毛僵周身便凝聚出一层黏稠的血雾。 “不好!”陆玄面色一变,急忙拔剑一挥。 门板宽的光剑,以极快的速度下落,直劈毛僵门面。 血煞盾,除非对尸道十分克制的五雷正法,其他法术轻易难以破开,但此时从天而降的光剑,却让毛僵心中万分恐惧。 本能告诉他,这一剑极有可能让他灰飞烟灭。 “咯…呃……”毛僵再次低吼。 下一刻,一股玄妙的能量从大地中汇聚而来,初时丝丝缕缕,但很快便汇聚成一层明黄色护盾,包裹在血煞盾外。 “这是什么鬼东西?”陆玄瞳孔一缩。 ------------ 第17章 千秋万代 自古能成帝王者,皆是大气运之人,特别是一些千古圣君,所到之处寻常妖魔难以近身。 那毛僵本是燕国开国皇帝,当年统御天下的时候,五彩赤光常随左右。 他死后,一股怨气凝而不散,最终化为僵尸,而那一份气运也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在修行的过程中,化作一门保命的神通。 这门神通与血煞盾不同,其气息光明中正,带着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 陆玄作为大派天骄,一眼便看出这门神通的不凡,可是剑已出手,他已经没有退路。 白光闪过,光剑击穿明黄色护盾后,便弱了一分,再次击穿血煞盾之时,只剩淡淡的虚影。 可就是这样一道虚影,落在毛僵身上后,仍然留下一道二尺长的伤口,几乎将毛僵劈成两半。 “啊…呃……”毛僵捂住伤口,惨叫连连。 陆玄面色苍白,但脸上满是笑容,他掐一个法法诀,调集体内仅存的法力,向右手汇聚。 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一把三尺长的光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光剑成型的那一刻,陆玄面色再次一暗,他深吸一口气,急忙将一枚丹药塞入口中。 另一边,那毛僵更加难熬,之前那一剑虽没有直接结束他的性命,但伤口之中,强横的天清剑气横冲直撞,不断消耗着他体内的气血之力。 僵尸一道,因一口怨气而起,三魂中胎光、爽灵早已散去,唯独最后一魂幽精与怨气纠缠不散,藏于尸身之中,吸取至阴之气淬炼肉身。 当肉身被淬炼到一定程度,本来已经死去的人会再次重返人世间,不过这时,已不再是人,而是变成嗜血的怪物。 初次觉醒的僵尸,有一种强烈的本能,那便是重聚三魂七魄,从死亡中回归到生的状态。 可是三魂七魄需要气血滋养,已经死去的人,身体中道性早已消散,即便是被阴气淬炼成铜皮铁骨,也无法生出哪怕一丝的气血之力。 身体既然是无根之木,那便只能从外界寻觅,是以所有的僵尸都嗜血成性。 在人类看来僵尸好杀,但对僵尸而言却是修行,越是厉害的僵尸,身体内积攒的气血之力便越加磅礴。 磅礴的气血之力配合铜皮铁骨,造就他们独特的战斗特性,往往上来便是硬碰硬,完全不怕受伤。 不过此时,眼见陆玄提剑步步逼近,那毛僵却连连躲闪,完全不敢再受任何一点伤。 趁此机会,陆玄将一手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三五招后便找到突破口,直刺毛僵的心脏。 眼见危险降临,毛僵急忙侧身躲闪,同时伸出一只手臂强行阻拦。 陆玄早就料到这一步,立刻改刺为搅,猛地转动剑身,卸掉毛僵的一只臂膀。 “咯……咯……唔……”毛僵自知不敌,青黑的脸上,露出讨饶的表情。 陆玄眉头微皱,叹一口气道:“人妖有别,我不杀你,你便会害人,既已死去,何必贪恋这人世间!”说话间,他长剑连挥。 剑光所过,毛僵的双腿直接被砍断,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咯……咯……”毛僵哀鸣不断,但陆玄不再理会,他走到毛僵的面前,双手握剑,对准心脏刺下。 到这时,光剑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变得十分黯淡,然而那毛僵早已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能任凭光剑落下。 弥留之际,许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很多年前的往事: 他是大燕国的开国皇帝,落鞭处,千军万马如虎。江山如此多娇,曾有无数的臣民跪着向他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是万岁。”毛僵突然开口道。 陆玄看着对方,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这毛僵虽是嗜血怪物,可谁不是在追求那缥缈的长生之道,只是连元婴老祖也有坐化的那一天,有谁能够真的长生久视。” “咯……燕国……咯,千……秋万代。”那毛僵眼中生机消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 “呼!”见对方彻底死去,陆玄面色一松。 然而就在他最放松的时候,毛僵眉心处突然裂开一道血痕。 陆玄大惊,急忙躲闪,但二人的距离太近,一点绿光急射而来,直奔他的肩膀。 轻微的疼痛传来,仿佛被蜜蜂蜇一下,陆玄急忙用法力查探,发现那绿光是一枚绿油油的骨刺。 他不敢大意,左手吞吐法力,包裹住骨刺,小心地取出。 他将骨刺放到眼前,用尽所有手段查探,除了查明上面附有尸毒,再无任何发现。 “不惜爆掉元灵的招数,难道只是为了吓唬自己?”陆玄忧心忡忡,服下一枚清毒丹,随后席地而坐,神识沉入体内,再一次查探起来。 足足半炷香的时间,他才睁开眼睛,不过眉头深深皱起:“难道只是自己想多了?” 此时,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一层即将脱落的痂皮,明日过后,怕是连伤痕都不会留下,而他的身体,除了有些虚脱之外,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陆玄摇摇头,只道是自己担心过头。 他站起身来,从衣袋中拿出一枚符箓,夹在两指之间一抖,激发出一枚火球。 “去!” 拳头大小的火球,散发炽热的温度,直奔毛僵散落在地上的尸体。 那火不是普通火焰,而是通过符箓激发的纯阳之火,专烧阴秽之物,落在尸身之上便熊熊燃烧,只片刻的功夫,就将尸体烧成灰烬。 待一切处理妥当,陆玄转身向清心别院走去,他走得不快,心中反复琢磨一个问题:“那死去的女人,应该就是睿儿的母亲,我要怎么告诉他?” 清心别院,残垣断壁之间只有大鼎完好无损,两人合抱的鼎足之下,赵睿仍然昏迷不醒。 昨晚,他按照陆玄的吩咐,等在院子外,可是等了许久,院中的打斗声都没消失。 “既然没人能看见我!”赵睿抱着侥幸心理,将符箓贴到自己身上,钻入月门中。 残垣断壁之间,他还没来得及找苗婉儿,便看见身首异处的方小甲。 见前几日还逗他的人如此死状,赵睿害怕极了,他本能地后退,但看到旁边的钱小乙后,还是绕过危险,将隐身符贴在对方身上。 “小乙哥哥,你这是怎么了?”赵睿问道。 钱小乙吓一大跳,待看见对方身上的符箓,立刻明白原因,不过他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眼珠,向赵睿使眼色。 “你为什么不说话?”赵睿问道。 钱小乙立刻眼睛左右转动,意思是说不能。 “你眼睛一直往一旁转,是要说什么吗?” 钱小乙立刻眼睛上下转动,意思是说对的。 二人一阵试探,渐渐有了默契,赵睿跟着钱小的引导,最终问道:“你是说,躲到大鼎下面?” 钱小乙大喜,急忙上下转动眼珠,如点头一般。 一番折腾,赵睿方才将钱小乙拽到大鼎下方,二人本以为就此安全,但没想到李通真和毛僵突然出现在大鼎之旁。 李通真和毛僵虽只交手一合,但余波的威力,还是将赵睿震晕。至于一旁的钱小乙,则因为有几年底子,坚持几个呼吸方才倒下。 天光大亮时,钱小乙先一步醒过来,见赵睿昏迷不醒,立刻唤道:“赵睿,你醒醒……” 他唤了好几声,赵睿都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他的脑袋已恢复活动,但脖颈以下,仍然无法动弹,当下只得调匀呼吸,尝试冲击身体中的封禁。 几个大周天后,钱小乙体内的禁制渐渐松动,不过他还来不及高兴,院子中便传来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直奔大鼎,没过多久,一双锦靴和白色的袍摆便停在大鼎之前。 来人目的明确,直接蹲下身体,将赵钱二人从大鼎下拽出来。 “你是那个小乙来着?”白衣人一边查探赵睿伤势,一边问道。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钱小乙忙道:“回仙长,小道姓钱,名小乙。” 白衣人点头,并指成剑,轻轻一挥,便解开钱小乙身上的禁制,道:“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你师父违反修行界的禁忌,整个修行界都不会放过他。” 说话间,白衣人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符箓,激发出火球,弹向向四周。 这些火球不偏不倚,飞向院中死去的僵尸,刚一落地,便腾起熊熊火焰。 火堆之中,有一具尸体烧得特别快,却是最先死掉的方小甲。 见师兄化为灰烬,钱小乙悲从心来,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极深厚的。 他知道眼前之人八成就是凶手,但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双拳紧握,忍住眼中打转的泪水。 很快,所有的火焰都熄灭,只留一些烟气缭绕在空气中。 “天地无极,乘虚御风。”随着法诀声,白衣人背后的飞剑连鞘飞出,幻化成一掌宽的长剑,停在白衣人的面前。 “好自为之!”白衣人留下最后一句话,拎起赵睿,御剑冲天而去。 “请问,我师父他还活着吗?”钱小乙踌躇一阵,终是鼓足勇气喊道。 声音在天空中回荡,久久不见任何回应,只留下钱小乙杵在原地,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 ------------ 第18章 仙人板板 燕国北去,有一国唤作巨木国。 那一国人烟稀少,往往百里之内难见人烟,但幅员辽阔,不知比燕国大多少倍。 巨木国再往北,便是连巨木人也不敢轻易涉足的蛮荒之地。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蛮荒之地到底有多大,但故老相传,蛮荒之地极深处有一座巍峨雪山。 那雪山自一片浩瀚的林海间拔地而起,层峦而上直插云端,因山势高耸,雪山自中峰开始便是白茫茫一片。 风刀雪剑之下,按说任何生灵都难以生存,但有一种雪猿,却适应了这种天险绝地。 这种雪猿身姿灵活,往往七八头成群而居,他们用一些简易的工具开凿石洞,积年累月下形成连绵的洞穴群。 风雪若是轻缓,他们便外出寻找食物,风雪若是暴虐,他们便深藏洞穴之中。 这一日风雪初停,雪峰上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猿吼。 很快,各个洞穴皆有雪猿探头活动,唯独一座偏僻的洞窟之中不见任何动静。 那座洞窟之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两具烧死的雪猿,尸体散发着焦臭。 而在洞穴的最深处,李通真正盘膝打坐。 他脸色煞白,左边的衣袖空空荡荡,若非呼吸还在,便如死人一般。 自十日前逃离燕国,他一路狂奔,到这雪山之巅方才停下恢复伤势。 功法行过最后一个周天后,李通真胸口剧烈起伏,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如暗器一般射出,噗地一声打入一旁的石洞内壁,留下一个指头般大小的孔洞。 “些许剑气便如此厉害,筑基期的手段还真是不可思议。”李通真自语道。 他面色稍缓,但依旧没有一点血色。 过了一会,李通真从衣袋中摸出一座小巧的丹炉,小心地摆在面前。 那炉子精美绝伦,约莫只有手掌大小,表面刻满玄奥的符文,仿佛蕴含无尽的秘密。 李通真掐一个诀,一指点在丹炉之上,小心地将炉盖打开。丹炉之内,一枚丹药红润饱满,正是李通真拼死抢到的筑基丹。 “逼近凡品中阶的筑基丹,大门派的弟子也不过如此待遇!”李通真嘴角扬起笑容,伸出两指,轻轻夹起筑基丹。 此时的他,状态极差,绝对不是服用筑基丹的时候,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他的身体已破败到极点,试一试还有一丝希望,不试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眼见丹药就要被送入口中,李通真霍地一下站起,骂道:“我日你天清派仙人板板。” 百里外。 一柄飞剑呼啸而来,上面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那年长之人一身白衣,正是一路追赶而来的陆玄。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陆玄便来到雪洞门口,不过眉头却皱起来:“这厮跑得倒是快,不知是什么秘术。” 陆玄竖起剑指,正要唤出飞剑继续追赶,旁边的赵睿却拉着他道:“师傅,我饿了!” “哎……,得赶紧教他功法!”陆玄满脸无奈,只得放下剑指,看向雪洞道:“嗯……这洞是雪猿藏身之地,说不定有吃的。” 二人钻入雪洞中,没走多久便发现惨死的雪猿。 “此獠必须除掉,借别人房子,还要杀对方全家!”陆玄眉头一皱,吐槽道。 “师父,我想吃肉!” “咳……”陆玄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住,拉着赵睿边走边道:“咱们修士以吃素为主,你可以不用想了!” 二人在洞穴深处一番搜索,很快便找到一些雪猿收集的土薯。 “我给你说,师父烤的土薯可好吃了,师父的那些师兄弟,每回都能吃好几个。”陆玄笑道。 赵睿回想起一路来陆玄做过的饭,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师父,我不喜欢外焦里嫩。” 陆玄面露尴尬,打个哈哈道:“那不能够,师父烤的土薯从来都是软软的。” “大人说话要算话哦。” 陆玄没有接话,走到李通真留下的火堆前,打起十二分精神烤土薯。 很快,土薯的香味便溢满洞穴,勾得人口水直流。 赵睿饿得久了,不再苛求陆玄的厨艺,如小耗子一般啃起来。 “师父,我还要吃。”两根土薯下肚,赵睿并不满足。 陆玄很有成就感,一连串土薯一边道:“怎么样,师父这回没骗你吧!我给你说,当年我刚上山的时候………” 他说了半天,却不见赵睿搭腔,好奇地转头,却发现赵睿已躺在草窝里睡着。 “这几日奔波,倒是难为他了。”陆玄一脸愧疚。 见徒弟睡得香甜,陆玄吃掉一个土薯后,也和衣睡下,他知道李通真已是强弩之末,倒不急于这一夜的工夫。 火堆熊熊燃烧,将洞中烘得很暖,不过陆玄这一夜却难以安宁,一些奇怪的画面反复在他梦中涌现。 千军万马的冲杀声此起彼伏,不断浮现各种人头落地的场面,直到最终出现一个冰冷的血池,而他只能勉强露出口鼻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玄迷迷糊糊中听见赵睿的呼唤声:“师父,师父。” 陆玄从梦魇中惊醒,想要坐直身体,却发现四肢百骸僵硬无比,如同被铁索捆着一般。 更加让人费解的是,他的外衣上竟有一层寒霜。 “师父,你的眼睛。”赵睿再次道。 “我的眼睛怎么了?”陆玄活动一下双眼,并未感到任何不妥。 “红……红得厉害。” 陆玄大惑,急忙抽出背后的飞剑,放到自己面前。反光之中,他面色青黑,一双眼睛血红。 “尸毒!”陆玄脑中蹦出一个答案,当下急忙运转法力,却发现经脉之中寸步难行。 “僵,因怨气而生,吸月华淬体,至阴至寒……。”他仔细回忆所有关于僵尸的知识,却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有一件事他十分确定,这连绵不绝的大雪山乃是天下至阴至寒之地,他绝对不能久留。 “走,马上走。”说着,他便拉起赵睿,向洞外狂奔而去。 狂风呼啸,雪花如刀,洞外的天地一片肃杀。 陆玄本想御剑离去,然而当他打出法诀,却发现后背的飞剑纹丝不动。 “必须赶紧下山!”他眉头大皱,直接提起赵睿,在山石间纵跃。 他一路狂奔,直到一切变得青翠时,方才停下步伐。 “还好!”感受到法力渐渐恢复,陆玄长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待法力恢复得差不多,陆玄立刻打出几道法诀,在胸前一指。 一柄二指长的小剑出现,如同罗盘的指针,转了几圈后,向北方飞去。 小剑飞出十来步,闪了两闪,便消于无形。 “这尸毒怪异,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得赶快解决李通真,速回门派。”陆玄想着,当即唤出背后的飞剑,向小剑的方向追去。 半日后,一片金色的沙滩上,陆玄再次施展追踪术。 “这妖道,难道以为躲到海中,我就不追了?”陆玄看向大海,一脸讪笑。 前方,是一碧万顷的大海,海水湛蓝清澈,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 “师父,这条河为什么没有对岸。”赵睿突然问道。 “这不是河,是大海。”陆玄笑道。 “哇哦,这就是大海吗?它好大好大哦!” “师父带你去海中游历一番可好?” “好哇,师父真厉害。” 片刻后,二人便脚踩飞剑,来到海面上,陆玄看准机会,冲着一个浪头猛扎进去。 二人高的浪花迎面拍来,把赵睿吓得不轻,他紧闭双眼,死命抱住陆玄的大腿。 入水的瞬间,陆玄立刻撑起法盾,把海水隔绝在外。 鱼群游弋,珊瑚成群,阳光透过头顶的海水洒下,泛起粼粼的波光,把一切照得美轮美奂。 赵睿睁睛的瞬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他虽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见过不少奇珍异物,但从来没有见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刻钟后,陆玄方才带着赵睿浮出水面,道:“开心了吧,咱们得尽快追上怪道士。” 夕阳入海,染得海天皆红。 百里之外,李通真坐在一艘小船上。 小船造型怪异,如同绑着一副桨的澡盆子,正是李通真的那件破袍子变化而成。 此刻的李通真,比在雪洞时更加萎靡,脸上除了惨白之外,更添一层死灰,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压榨着身体中最后一点法力,催动小船疾行。 他的速度很快,可后方越来越近的飞剑,如遮天蔽日的阴影,蚕食着他最后的希望。 无尽的黑暗笼罩而来,李通真喃喃自语道:“筑基难……,筑基难……,难在筑基丹。”那个‘丹’字出口的瞬间,他忽地抬起胳膊,将一个丹瓶扔向远方。 “不用争了,大家谁都别想得到筑基丹。”李通真面色放松,仿佛终于解脱,他躺在小船上,等待着陆玄的到来。 海浪起伏,摇曳着李通真的小船,他享受着这种随波逐流的感觉,只是他左等右等,却不见陆玄的人影。 他掐一个诀,咬破指尖,在空中快速画起来。 一枚血色符文出现,最终化作一抹红光,钻入李通真的额头中。 “这怎么可能,他不追了吗?”李通真满面疑惑,秘术之下,他竟完全感觉不到陆玄。 李通真不放心,当下再次掐诀,唤出一枚血色符文。 等到红光钻进他的额头,他立刻催动小船,直奔方才扔东西的方向。 “筑基丹,我的筑基丹!”希望的火苗在李通真心中蹿起。 ------------ 第19章 天清派 苍茫的大海上,一轮圆月高悬,洒下皎洁的月光,照出粼粼波光。 起伏的浪花上,一柄飞剑漂浮,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飞剑上,陆玄面色凝重,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太阴月华,至阴至寒,许多炼尸一道,都是借助这种力量强化自己的尸傀。我体内有尸毒,受到影响倒是理所应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一到晚上,我就成了废人?” 飞剑在海浪中随波逐流,时不时有浪花翻起,溅起水花无数。 “师……父,我好冷!”赵睿下半身湿透,冻得牙关打颤。 陆玄回过神来,见徒弟冻得脸色发青,立刻将对方提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分出一部分法力,试图将赵睿湿透的衣服烘干。 若在平时,这对他轻而易举,但此时却显得格外棘手,他不仅要维持飞剑,还需抵抗那股寒气,再帮赵睿烘干衣服的话,其难度不亚于施展精妙绝伦的法术。 约莫十来个呼吸,陆玄便额头见汗,几乎维持不住脚下的飞剑。 “师父,我不冷了,你休息会吧!”赵睿道。 陆玄嗯一声,立刻闭上眼睛,平复有些凌乱的周天。 静谧的夜中,万籁俱寂,只有浪花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 足足三个大周天后,陆玄方才理顺体内的法力,不过那阴寒之力越发壮大,已经开始侵蚀五脏六腑。 陆玄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忧虑。 这时,赵睿突然问道:“师父,你能教我法术吗?” “你我既是师徒,传你法术是理所应当的事,只是你尚未在门中登记造册,他日若是有人问起,你记得把今日的情况如实相告。” 赵睿连连拍手,心中别提有多高兴,这几日天上海里的翱翔,他早已对法术向往不已。 陆玄忧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未经师门允许便传你法门,不知是对是错,他日门中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便说你是清溪道人的徒孙,当保你无碍。” 赵睿十分聪慧,但毕竟人小,哪里能听出陆玄话语中的悲凉,只知师父语气郑重,于是道:“清溪道人的徒孙,徒儿记下了,我说是师父的弟子不行吗?” “那是为了以防万一,你报师父的大名自然可行。”陆玄咳嗽一声,正色道:“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咱们开山祖师道号天清道人,咱们这一派后来便叫做天清派了。”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赵睿跟着念起来,言语间眉头深皱,似有所悟。 “没想到这小子悟性如此好!”陆玄甚是欣慰,正要继续讲下去,却听见赵睿话锋一转,问道: “师父,这句话别别扭扭,是什么意思啊?” 陆玄满脸黑线,无奈解释道:“这个……意思是说,天是因为得道所以变得清澈。” “天为什么要得道呢?道又是什么?” “……”陆玄大为头痛,心想:“这孩子字都没认几个,怕是要从头开始教起。” 他叹一口气,当下从道生一,一生二开始讲起。 他娓娓道来,把修行的基础知识讲得十分透彻,便是与门中长老相比,也不遑多让。 赵睿初时听得津津有味,偶尔向陆玄提问,但渐渐却没了声响。 陆玄久不见徒弟动静,以为赵在听课中睿睡着,一时有些生气。他拍一拍赵睿,然而拍好几下,却始终不见赵睿有反应。 “你小子还来劲了!”陆玄将赵睿拎下来,正准备训斥一番,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赵睿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呼吸微不可闻,竟已经冻得失去意识。 “他一直坐在我的肩膀上,不曾再接触海水,为何会冻成这样?”陆玄急忙渡过去一道法力,护住赵睿的心脉。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赵睿终于转醒,迷迷糊糊中道:“师父,你的身体好冷。” 陆玄一个激灵,终于知道为何徒弟会冻成这样,一切都是他体内的尸毒在作怪,当下道:“都怪师父疏忽,你这孩子也是,为何不告诉为师?” 赵睿勉强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道:“师父,天得一以清,我似乎有些理解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句原本由陆玄教出去的经文,突然在他自己心中炸开: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万事万物都是在道的规律下运行,我体内的法力和寒气是不是也可以共存,不一定非要互相斗争。” 陆玄双眼放光,立刻大胆尝试,放弃与寒气做无谓的斗争,而是引导自己的法力向上为天,寒气向下为地。 仿佛混沌初开,两股力量有了去向之后,陆玄浑身一松,仿佛千斤巨担卸下。 陆玄大喜,当下继续引导寒气往下,走足厥阴肝经,最后由足底向外释放。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玄面色红润起来,而他的脚下,则形成厚厚的冰层。 二人安危自此无忧,不过任陆玄如何进一步努力,他都无法逼出全部的寒气,法力走到小腿便是极限。 折腾好几个时辰后,陆玄不得不放弃,坐在冰块上静待天明。 千里之外。 经过大半夜的努力,李通真再次拉开与陆玄师徒的距离。 四周的黑暗如噬人的野兽,但他却有战胜这头野兽的决心。 又过一阵,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李通真看着初升的朝阳,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他心情一放松,再也压不住疲惫感,无边的困意袭来,他只草草布置,便倒头睡下。 他的身体太需要休息,在燕国与毛僵夺丹已让他重伤,陆玄那一剑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而留在他体内的天清剑气,则如附骨之疽,时时消耗着他的法力和生机。 这一觉宁静而安详,若无外物打扰,李通真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但小船飘荡半日后,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臭味,直接把李通真激醒。 那臭味说不清,道不明,腐、霉、腥、酸皆在其中,直臭到人的灵魂之中。 李通真醒来的瞬间,急忙捂住口鼻,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能闻到那股臭味。 他急忙寻找源头,刚探出脑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蓝色的大海之上,银光闪闪,晃得人难以睁眼,猛看像粼粼波光,细看之下全是白肚朝上的死鱼。 成片的死鱼之中,偶有体积稍大的海鱼挣扎,却也是垂死之相。 这些死鱼随着海浪起伏,缓缓飘向远方,途中时不时便有新的死鱼浮出,融入银白色之中。 越远的地方,死鱼越发密集,直到碧蓝的海水,突然变成另外一种颜色。 那颜色介于黄和灰之间,浑浊之中,给人一种无尽的寂灭。 “难道是黄泉水?”李通真大疑,他不修鬼道,更不曾接触过相关修士,只是以往看过的书中,隐隐有些印象。 那些死鱼一旦漂到灰黄的海水中,瞬间便血肉消融,化成白花花的鱼骨。 鱼骨进入灰黄的海水中,继续向远方飘荡,直到彻底消融,最终什么都不剩下。 无边的死意,涌入李通真的心神,明明离那灰黄的海水还有很远,他却仿佛看见自己化作白骨的样子。 “此处危险,贫道还是走为上策!”李通真猛催法诀,划动小船快速远离。 千里之外,陆玄再次踩上飞剑。 他的手掌中,一柄小剑虚影转动,最终朝向一个方向,猛地飞出去。 不过飞出的瞬间,立刻烟消云散。 “这怎么可能,那厮难道已经彻底消灭体内的天清剑气?”陆玄眉头大皱,法诀一掐,仍然向着小剑的方向追去。 他夜里如同废人一般,完全无法御剑追击,若最终让对方逃掉,那他这一趟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约莫三四百里过后,师徒二人正御剑疾行,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嗯呜之声。 那声音空灵低沉,仿佛诉说悲伤的故事。 “师父,你听见呜声了吗?”声音渐大,赵睿忍不住问道。 “有可能是鲸鱼,我们且去看一看。”陆玄循着声音而行,只是飞了许久,也找不到声源。 又飞一段距离,陆玄的耐心渐渐耗尽,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出现一股臭味。 “哕……”赵睿感直接干哕起来,捏着鼻子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好臭。” 陆玄倒还能忍受,但令他诧异的是,修士的嗅觉灵敏度远超常人,他怎么会和赵睿同时闻到。 “这呜声,怕是和臭味有关,前面一定有危险!”陆玄看了看日头,再次打出追踪法诀,想看看李通真是否也在这个方向。 奇怪的事情发生,那小剑虚影转了两圈后,竟向前飞去,不再直接溃散。 “咦!难道无法追踪,和这臭味有关?”陆玄脚尖略点,驾驭飞剑继续向前飞去。 越往深处,臭气越发难闻,就在二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天边突然出现一物,而神秘的呜呜之声,似乎正是从那里传出。 ------------ 第20章 生命精华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点蓝色漂浮在水面上,陆玄本以为是一座小岛,但当他慢慢靠近时,却发现是一头如山岳般庞大的巨兽。 那巨兽浑身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额头上有九只巨大的眼睛,每过两三个呼吸,便有泪水流出。 陆玄头一次见如此庞大的海兽,他察觉到对方修为不凡,若是全盛时期,怕是和门中金丹期长老不相上下,只是如今万分虚弱,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停下飞剑,特意将赵睿护在身后,道:“咱们小心些,对方修为不凡,万不可被表象迷惑。” 赵睿躲在陆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道:“师父,他好像是在哭呢?” 二人说话间,那低沉的呜呜声再次响起,喜悦中带着期盼,明显诉说着什么,只是语言不通,难以猜出意思。 “他好像……在求咱们?”赵睿道。 陆行面带犹疑,观察一阵,道:“确实没什么恶意,咱们且去看看。” 说话间,他脚尖一点,控制飞剑直奔山岳般的海兽。 二人飞一阵,远方突然泛起粼粼波光,晃的人眼睛难以睁开。 陆玄停住飞剑,掐一个诀,在双眼上一抹,再次向远方看去。 苍茫的海面上,漂浮着成片的死鱼,白光连绵不绝,直延伸到远方。死鱼的尽头,原本蓝色的海水,突然变成灰黄色。 无数的死鱼进入灰黄的海水中,立刻血肉消融,只剩一副惨白的鱼骨。 那些鱼骨中,一片如山脊般的尾骨尤为突出,正好连接在蓝色巨兽的躯体之上。 看到尾骨的瞬间,陆玄立刻明白海兽所求为何,那是想死个痛快,希望自己帮他兵解。 陆玄长叹一口气,脚尖一点,驭剑直奔海兽的脑袋。 到了近处,赵睿也看到恐怖的一幕,他紧紧地抓住陆玄的衣服,道:“师父,大鱼也要死了吗?所有才会哭。” “是的,大鱼快要死了,所以才会哭。” 足足一刻钟后,陆玄方才飞到巨兽面前,他看着圆月一般的九只巨眼,道:“你是希望我帮你兵解?” “呜……”海兽似乎能听懂人话,立刻回应。 陆玄点头,按下飞剑,直奔海兽的头顶。 沟壑纵横的皮肤上,放眼望去到处是寄生生物的尸体,有的似是新死不久,有的早已化作烂肉一团,光是看见就让人胃中翻腾。 陆玄大袖一挥,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以手抚地道:“道友,以我的境界,并无法送道友一程,但若以我派天清剑气结成大阵,或能帮道友兵解。” “呜……嗯……”海兽出声回应,悲凉的声音中,竟然有一丝雀跃。 陆玄点头,当下掐诀御剑,开始施展术法。 一个个玄奥的符文飞出,落在海兽的皮肤上,立刻消失不见,融入肌体之中。 符文沿着海兽的经脉,最终进入海兽头颅深处,悬停在一颗深蓝色妖丹面前。 若是丹道修士见到这颗妖丹,一定会欣喜若狂,如此硕大的水属性妖丹,不知能炼出多少极品丹药。 不过若是细看,便会十分失望,因为妖丹中的能量早已逸散殆尽,并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半个时辰后,在陆玄的努力下,妖丹上面已刻满三十六道符文,暗合天罡之数,但这似乎远远不够,无法帮助海兽完成兵解。 “看来阵法要凑够地煞之数!”陆玄眉头微皱,继续施展术法。 一切有条不紊,眼见还剩十来道符文,陆玄眉头却皱起来。 当此关键时刻,他体内的法力竟然见底。 “该死的尸毒!”陆玄心中咒骂。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际,四周的空气中,突然出现淡蓝色雾气。 那雾气甫一出现,不少已经枯萎海藻,竟有回春的现象。 “谢了,道友。”陆玄大喜。 源源不断的灵雾,恢复着陆玄体内的法力,一道道符文再次被打出,很快便凑足七十二地煞之数。 “成了!”陆玄大笑。 “呜……嗯……”那海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发出喜悦的声音。 与此同时,蓝色雾气再次浓郁起来,到达某个临界值后,突然向着中心收缩,化作两个拳头大小的光球。 光球的正中间,两团绿色的液体不断流动着,让人不禁心驰神往。 “生命精华!”陆玄脱口而出。 他如此惊讶,却是因为生命精华乃是先天元气,离开身体后会快速消失,且无法用蛮力抢夺,对修士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 “谢了,道友。”陆玄抱拳一揖,隔空抓住光球,一团按向自己,另一团按向赵睿。 海兽发出呜声回应,气息再次虚弱,圆月一般的眼睛,缓缓地闭上。 陆玄面色微变,知道不能再耽搁,当下拉起赵睿,向远方遁去。 约莫十来里后,陆玄方才停下来,他拿出一张符箓,道: “道友,一路走好。”说话间,符箓已被他甩出,直奔海兽山岳般的头颅。 那符箓到海兽的面前,立刻化作白色的符文,闪了两闪,没入海兽体内。 下一刻,海兽体内的妖丹躁动起来,射出无量白光,让天地为之一暗。 “不好”陆玄心惊肉跳,急忙掉转剑头逃遁遁。 “轰隆!”巨响声中,以那巨兽为中心,剧烈的冲击波横扫一切,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 海面上,更是形成几十丈高的巨浪,席卷四面。 好一阵后,正在逃遁的陆玄被劲风扫中,身形立刻不稳,在空中打好几个转,方才稳住。 “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陆玄急忙询问赵睿的情况。 赵睿小脸煞白,片刻后方才道:“没事,师父,大鱼这是死了吗?” “嗯,他解脱了!” 蓝色的大海上,海兽的头颅已然消失,只剩半截鱼身兀自冒着鲜血,一沉一浮地飘向灰黄的海水。 几百里之外。 蓝色的海面上风平浪静,李通真滑动着小船,早已逃离无处不在的臭味。 突然间,远远传来一声巨响,没过多久又吹来一阵疾风。 “不会又追来了吧!”李通真心中惊惧,立刻咬破指间,开始施展秘法。 片刻后,李通通真的脸上露出笑容,自语道:“甩掉了,这次真的甩掉了!” 经这一紧一松,李通真紧绷的神经再也坚持不住,连打几个哈欠,沉沉睡去。 入夜前,李通真方才慢慢转醒,他内视一圈,叹道:“十日之内,若不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突破,怕就要身死道消了。” 李通伸个懒腰,调动体内不多的法力,送入下方的小船。 小船在海浪中沉浮,尚未走出多远,李通真突然全身一震,大叫道: “我日你天清派仙人板板。” 后方,一股似有若无的剑意突然涌现,正是追了他许多天的陆玄。 眼见双方就剩几十里的距离,陆玄却犹豫起来,他看着那最后一缕阳光,无奈地按下剑头,落到水面上。 “若是寒毒爆发,再被反杀……这厮倒是好运气,再多两刻钟,今日便是他的死期。“”陆玄摇头,只得拎起赵睿,放到自己肩膀上。 过了一阵,太阳彻底沉下去,阳光消失的那一刻,一股阴之寒气立刻在陆玄体内爆发。 有了昨日的经验,他不再慌张,引导法力向上,寒气向下,不久后便在脚下形成一艘冰船。 他白天得了海兽的馈赠,法力运转比之前顺畅许多,当下分出部分法力,推动冰船缓缓前行。 陆玄只是无心之举,但前方不远处的李通真却如芒在背,他犹豫片刻,最终再次拿出一枚丹丸吞下。 丹药入腹,暴烈的药力立刻冲向四肢百骸,压榨着李通真最后的生命和寿元。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为了保命,他别无选择。 一股新的力量在李通真体内奔腾,他再次驾驭法衣逃遁,渐渐甩开陆玄师徒。 前方是无穷无尽的黑夜,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尽头,不知不觉中,李通真只剩下机械的动作。 一夜过去,朝阳初升。 李通真双眼布满血丝,模模糊糊中,他看见一座岛屿。 一丝希望在他心底升起,这里就是终点吗? 李通犹如濒临报废的弹簧木偶,缓慢地飘向绿色的海岛。 浪花声中,快要散架的法衣终于搁浅,李通真挣扎着站起,跌跌撞撞直奔沙滩。 他一瘸一拐,刚走到金色的沙滩上,突然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许久,李通真方才爬起来。 血从他的眼睛和鼻子中流出,他不停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突然间,李通真跳起来,沿着海岸线狂奔。 他身后不远处,陆玄从飞剑上落下,法诀一转,飞剑便嗖地一声射出。 寒光乍起,眼见飞剑就要杀到,李通真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绷紧如筷子,一头栽倒。 “咦!这是什么套路?这厮手段不少,莫非又在耍诈?”陆玄法诀一变,将飞剑悬在半空。 他小小心谨慎,缓缓向李通真走去。 足足百步的距离,李通真始终一动不动,便如死人一般。 眼瞅着就剩下五步,陆玄还是不放心,甩出一道剑气。剑气透体而入,李通真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鲜血流出。 ------------ 第21章 业力滚滚 “这厮难道已经死了?”陆玄心中惊疑,忙俯身查探。 入手处,冰凉一片,李通真早没有脉搏,死得不能再死。 陆玄长出一口气,目光看向对方腰间的瓶子。 他一番搜索,却没找到筑基丹,只得将李通真翻转过来。 入眼处,李通真面容枯槁,仿佛被抽干所有血液,一双眼睛如铜铃般,似有说不完的不甘和遗憾。 “无量天尊!”陆玄叹道。 他再次搜查起来,除几个空瓶外,唯一有些灵力的便是那件破袍子。 莫不是这厮知道无望,途中早已丢弃在茫茫大海之中? 又或者在追逐的过程中,早就服用了丹药? 陆玄忐忑起来,默念一段法诀,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 灵目术,相传若是能修炼到极致,能够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这术法并不是练气期的法术,陆玄几乎耗尽全身法力,也只勉强睁眼片刻。 但这已经足够,他看到一抹淡淡的金光,正在李通的口中。 修行界,但凡能被称作丹,皆有一个特性,唤作入口即化,因为修士用药,对时刻要求极高,不可能如凡药那般,在腹中慢慢消化。 此时李通真口中,那枚筑基丹能含而不化,却是机缘巧合之极。 他上岸时已是弥留之际,生命之火已然熄灭,没有造化运转的情况下,丹药才最终留存下来。 “侥幸!”陆玄嘴角扬起笑容,忙俯下身撬开李通真的嘴,用法力将丹药包裹,缓缓取出。 不过丹药出来的那一刻,陆玄忙捏住鼻子。 实在是死人嘴里出来的东西,味道太过酸爽! “尘归尘,土归土,若不能成功筑基,一切都只是虚妄。”陆玄自我安慰,缓缓将丹药放入一个丹瓶中。 等到丹药落入瓶底,陆玄还是没忍住,干哕起来。 过了一阵,陆玄胃中渐渐平复,他一掌推出,打在李通真的尸体旁。 沙土炸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深坑。 陆玄走到李通真侧面,轻轻一脚,将李通真的尸身踢到深坑中。 很快,陆玄便埋完李通真,他理一理衣袖,转身直奔远方的赵睿。 金色的沙滩上,阳光灿烂,海浪声如悠扬的交响曲。 赵睿见陆玄归来,立刻如雏鸟一般,扑进师父的怀抱。 若是凡俗来看,这是一幅美好的画卷,但若是得道的大菩萨来看,一切却完全不一样。 那白衣人服饰,风格与小孩所穿完全不同,那孩子无有不妥,白衣人却略显突兀,如此白衣人想必是远来之人。 这四周海域只一座大岛,那白衣人若是远来之人,必然是跨海而来。 凡人没有跨海的能力,白衣人若是跨海而来,必然是修行之人。 白衣人若是修士,必然因重要的事而来,否则不会来这贫瘠的海外。 白衣人若是为重要的事情而来,此时必然已经办完,不然不会全身放松,悠然自得。 白衣人若是办完事情,此刻思虑的必然是如何归去,海外灵气稀薄,不是久留之地。 一切因缘,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唯独那筑基丹之中,原本纠缠着李通真的业力逐步消散,最终只剩下一道阿赖耶识。 这道阿赖耶识回归大空,不知转过几转,衍化出一道末那识。 末那识不断生发,再次演变成裹挟着整个燕国读书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业力滚滚,原本要归去的白衣人,突然产生一个新的想法:“李通真如此狡诈,莫不要像毛僵一样,临死前还留有后手。” 这想法一诞生,陆玄立刻拿出那枚筑基丹,再次用法力查探起来。 他这一看,立刻发现不妥,原本圆润的丹丸,已经小了一圈,药力缓缓逸散,约莫只剩九成。 “还好检查了一下……”陆玄后怕之余,忙搜刮脑中关于炼丹的知识。 他不曾钻研过丹道,思前想后,最终决定照葫芦画瓢,沿着李通真的思路进行尝试。 陆玄拉起赵睿,风一般直奔李通真的坟墓。 砂石翻飞,可怜李通真才下葬没多久,就被扒坟。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陆玄满脸雀跃,从李通真的尸体中,搜出一件古朴的丹炉。 “以心为媒,以身为引……”陆玄当即坐下,尝试之前的想法。 足足两刻钟后,陆玄睁开眼睛,脸上满是笑意,李通真的淬丹炉效果不凡,已然止住丹药逸散的趋势,只是想要丹药恢复,却需要一番功夫。 陆玄一番衡量,冲不远处的赵睿道:“咱们师徒累这一路,休息几日再出发。” 不远处,赵睿正逗弄海龟,听见师父的声音,立刻道:“师父,我饿了。” “你使劲往下挖,看能挖到什么。”陆玄走到赵睿身旁。 赵睿依言而行,两只小手一顿乱刨,很快便摸到白色硬壳。 待清理掉多余沙子,一窝码放整齐的乌龟蛋,出现在沙坑中。 “师父,居然有鸡蛋,师父怎么猜到的?师父好厉害!” 陆玄哈哈大笑,道:“那不是鸡蛋,是这些乌龟下的蛋,你多拿上一些,咱们烤着吃。” 赵睿连连点头,将自己袍子下摆打结,兜满满一兜,道:“师父,你看。” “好,好。”陆玄赞叹,目光投向远的林子,道:“咱们去这林子中,说不定还能找见其他野味。” “好哇!” 二人踏上飞剑,片刻后,便钻入密林中。 起初,那林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随着不断深入,陆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 那林中的灵气,充裕至极,便是天清派中,也只有少数地方,能达到这种程度。 “莫非是某个凶兽的地盘?或者哪位道友在海外修行?”陆玄寻思。 他一路谨慎,但飞了许久,莫说凶兽,便是连只鸟都没有。 陆玄不死心,在林中钻来钻去,终于找到一只矮小的山羊。 那山羊见人也不慌张,兀自啃食果实,仿佛陆玄二人不存在一般。 弹指到处,剑气呼啸而去,山羊来不及反应,便一命呜呼。 赵睿用手捂住眼睛,陆玄却拾起那只山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师父,什么是刍狗?能吃吗?” “你小子问题可太多了!”陆玄腹诽,咳嗽一声道:“你说咱们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炖着吃?我们又没锅,怎么炖呢?”赵睿双眼放光,疑问立刻被抛诸脑后。 “为师自然是有办法的,今日便让你见识一番。”陆玄拉起赵睿,腾空而起,直奔一条小溪。 溪水潺潺,陆玄并指为剑,在山羊腹部轻轻一划,便破开内腹。 很快,山羊就被切成小块,码放在一块大石上。 陆玄又找来两根粗树枝,搭成架子,将一整张山羊皮绑好。 “看好了!”陆玄并指,念个法诀,向着溪流一点。 一股清水冲天而起,仿若蛟龙,在空中绕个圈,落在羊皮之中。 “师父真厉害!”赵睿拍手叫好。 “火来。”陆玄嘴角带笑,再次向架子下方的柴火道。 白烟冒起,久久不见火苗升腾。 赵睿一脸疑惑,试探道:“师父,生火,好像,是要用干柴?” “咳……”陆玄连连甩手,道:“是啊,为师怎么忘记这茬。”又道:“这里靠近大海,湿气太重,对,湿气太重了。” “……” 陆玄左看右看,最终向一棵枯树走去,喊道:“你也别闲着,帮为师一起捡柴火。” “哦!”赵睿站起,一边走一边道:“师父,你可别走丢了。” “你小子……”陆玄一个趔趄,不知这徒弟是成心,还是童言无忌。 两刻钟后,林中升起一缕孤烟。 那烟气中,满是肉香味,勾的赵睿口水直流。 “师父,还没好吗?” 陆玄左手拿着一根木头,右手并指如飞,转眼间便削出一个勺子。 而在他旁边石头上,已做好两副碗筷。 陆玄将勺子上的木屑吹掉,拿起一个木碗,舀出两个乌龟蛋递给赵睿,道:“来,先尝尝这乌龟蛋如何。” 赵睿已经快馋死,立刻将乌龟蛋送到嘴边,一边吃一边道:“师……父,真……好吃。” 二人这顿饭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便把半只野味吃得七七八八。 几日奔波,终于吃上一顿饱饭,师徒二人目中满是愉悦。 赵睿像小猫一样,往地上一躺,不一会便双眼打架。 “吃饱了吧?”陆玄笑问。 “吃饱了,吃得不能再饱了。”赵睿摸摸圆滚的肚子。 “此处灵气充沛,既然吃饱了,那便按我教你的口诀,开始修行。”中陆玄面色一肃。 赵睿打着哈欠,满脸不乐意,不过还是依言而行,开始打坐。 不过没多久,他便开始头点地。 陆玄会心一笑,也没有苛责,倒是想起师门中的许多往事。 “得抓紧时间回去了!”陆玄想着,立刻拿出李通真的淬丹炉。 他双手叠掌,托在丹田处,深吸一口气道:“以心为媒,以身为引……” 陆玄不曾接触丹道,方才一番尝试,虽止住筑基丹逸散之势,但能不能修复,修复又要多长时间,仍然是个未知数。 “火候到时丹自成,莫问筑基何处求。”陆玄嗟叹,心神沉入淬丹之中。 ------------ 第22章 道誓 陆玄这一入定,便是一下午,直到天黑下来,阴寒之气再次冲进奇经八脉。 “哎……”陆玄长叹一声,睁开双眼。 “师父,你吃晚饭吗?”赵睿急忙拿起木勺,舀一碗热汤送上。 陆玄虽不能完全辟谷,但食物早已不是获取能量的主要手段,不过徒弟心意难却,当下笑着接过汤碗。 那野味焖煮一下午,此时吃来别有风味,特别是热汤暖人,让人精神一振。 晚饭过后,陆玄便将赵睿叫到身旁,传授修行的法门。 起初,赵睿兴致满满,但真要打坐练习时,却如坐针毡,各种问题纷沓而来:“师父,修行一定要盘膝而坐吗?” 陆玄摇头,解释道:“倒也不是一定要盘膝而坐,但这是静功的基础,只有心静,才能感悟天地灵气。” 赵睿似懂非懂,再次问道:“可是盘腿坐的话,一会腿就麻了,那还要怎么感悟天地灵气呢?” “便是因为腿麻,才能逐步锤炼你的心性,降伏你躁动的心。”陆玄哈哈大笑,又道:“其实就算是自然坐着,你心中无所专注,气息也会如脱缰的野马,杂乱无章。” “那师父,我坐着修行试试呗。”赵睿孩一脸顽皮。 陆玄眉头微皱,本想呵斥一番,却见赵睿已经坐好,双手抱在丹田处,像模像样。 “倒是我心急了!”陆玄想起当年的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 然而,赵睿坐下没过多久,便安静下来,一道薄弱的灵气旋,围绕着丹田。 “这样也可以!”陆玄霍地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这一关是有和无的差别,换句话说,赵睿现在已经可以算作修士。 足足一个时辰后,赵睿吐出一口浊气,从入定中醒来。 “师父,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陆玄心中乐开花,但嘴上却道:“你福泽深厚,如此情境之下,那股玄之又玄的灵气倒被你抓住,不过修行之路无有穷尽,便是我的师父,他老人家都说自己尚在门口徘徊,切记不可骄傲。” “徒儿知道了。”赵睿小脸一扬,明显地言不由衷。 “不骄不躁,怕是要经历一些事,方能明白!”陆玄知道徒弟不一定能听进去,他当年可不也是如此这般。 月亮爬上高空,岛上更加寂静,二人闲话一阵,便纷纷睡下。 那岛上气温宜人,二人也不需任何遮盖,很快便沉入梦乡。 没了二人的说话声,岛上突然陷入死寂,仿佛一幅静止的图画。 死寂一直持续着,直到后半夜时分,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二人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一重接一重的闷雷便不断,仿佛天罚一般。 “噼……啪……”雷声过后,密林中响起怪异的声音。 陆玄凝目而望,发现竟是冰雹子,初时只有花生大小,很快便如核桃一般,铺天盖地。 “跟紧我,万不可离开法盾。”陆玄吩咐道。 赵睿满目惊惧,紧紧抓住陆玄的衣角。 也只是半盏茶的时间,冰雹越下越大,再次变成拳头大小。 陆玄忙抽出背后的飞剑,挡在身前,紧盯二人头上落下的冰球。 初时他尚能从容不迫,可很快便叫苦连连,如此密集的倾泻,他便有再多的法力,也不够用。 没过多久,旁边更是砸下半人高的冰球,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不行,必须找个地方躲避!“陆玄举目四望,最终将目光看向林中最大的一棵树。 那树遮天蔽日,树冠连绵数里,繁茂的树枝,将所有的冰雹都拦下。 陆玄他抓起赵睿狂奔,半炷香的时间后,终于赶到大树底下。 不过陆玄仍不放心,他寻一条粗壮的根系,剑气到处,挖出一个半人高的树洞。 “你先进去。”陆玄命令道。 “师父,你……” “你赶紧进去,师父有法宝,你不用担心。”陆玄目光严厉。 赵睿从没见过陆玄发怒,他小嘴嘟起,钻进树洞中。 陆玄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头,就在他准备给自己挖个树洞时,噼啪之声渐渐消失。 没过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不过冰雹虽停,但天空中黑云不散,仿佛在酝酿着更恐怖的事情。 一股寒风吹来,天空中飘起雪花。 陆玄眉头拧成麻花,此时的他最怕这种天气,寒气淤积之下,不消十天半月,他就会化作僵尸。 天渐渐亮起来,飞雪却没有半分停的意思,仿佛无穷无尽。 “断枝上有果子,你寻些当做早饭。”陆玄吩咐一声,便盘膝而坐,再次开始淬丹。 他见不得阴寒气,但此时别无他法,只能赶鸭子上架。 三日后。 风已住,雪未停。 陆玄满面愁容,脸色发青,他不知道雪要下多久,但却知道现在就算放弃筑基丹,他也无法回到师门。 此刻的他,寒毒越积越重,已然无法驾驭飞剑。 十日后。 风雪依旧,陆玄行过最后一个周天,从入定中醒来。 他的手中,一颗丹药圆润饱满,再无药力流失之象。 这颗筑基丹,本就无限接近凡阶中品,经过这一回,竟完成蜕变,迈入凡阶中品。 不过陆玄高兴不起来,而是愁容满面,盯着大雪出神。 这雪,已经下了近二十天,却没丝毫停下的样子,天空中黑云如墨,似乎比当初还要浓稠。 “难道我真的会变成一具僵尸?”陆玄看看不远处的赵睿,又看看手中的筑基丹,又想:“或许当真如师叔卦象所说,这一趟本就凶多吉少,其实与筑基丹无缘。” “我和李通真都不是岛中人,却妄用岛中愿力淬丹,李通真已死,我怕是也难逃厄运。” “赵睿似乎合适,他是岛中土生土长的人,而且还是燕国的皇室,或许能够承受那些愿力。” “可筑基丹只有一枚,自己状态虽差,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陆玄想着,仿佛有一股魔力,竟拿起那枚筑基丹,往口中放去。 “不对!”陆玄心中一惊,急忙将丹药放下。 “不是修士无法使用愿力,而是难以承受其中掺杂的欲念,我已是将死之人,却仍然抓着丹药不放,妄想冲击筑基。” 陆玄心中澄明,终于放下心中的执念,转头向赵睿道:“睿儿你过来。” “师父您醒了。”赵睿笑道。 “为师这一关,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趁现在清醒,有些事提前向你交代。” “师父,不会的……” “跪下!”陆玄脸色一变。 赵睿怕惹对方不高兴,嘟着小嘴,跪到地上。 “这炉子之中,有一枚筑基丹,是冲击下一个境界的宝物。有了它,修士才能打破自身的枷锁,塑造修行之基。而也只有筑基之后,才能真正算得上一名修士。” “那师父若是服下筑基丹,是不是病就好了?” 陆玄苦笑,道:“这并不是解毒的丹药。无论你明白与否,你要发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服用这枚丹药。若是可能,将来一定要把它送到天清派掌门手中。” 赵睿眼中泛起泪花,问道:“师父不是说回到师门,师祖自然会有办法的吗?等雪停了,咱们立刻出发。” 陆玄何尝不知这简单有效的办法,只是这雪,已经下半个多月,却没有一点停歇的意思。 他叹一口气,道:“与你交代,是万一之中的万一,等雪停了,咱们自然是一起回师门。” “你莫怕,只需按我说的发誓便可。” “师父,肯定不会有什么万一的……”赵睿反驳。 然而他还没说完,陆玄已板起脸,配上紫青色的面容,甚是恐怖。 赵睿见情况不对,忙改口道:“我……发誓,任何时候都不会服下这枚丹药。” 陆玄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不说你年岁尚小,长大后记不记得,便是成年人,红口白牙之下又有几句真话。就算是发了狠,当真赌誓,又有几人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我要你发的是道誓,在你筑基之前都必须遵守。” “一切全听师父的。”赵睿一脸迷茫。 陆玄点头,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符纸,并指成剑,刻画起来。 待一切结束,他拉过赵睿的小手,剑气一吐,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从指尖涌出,滴入符箓中,立刻消失不见。 霎那间,符箓亮起来,红光在符文间流转,仿佛有脉搏跳动。 ------------ 第23章 巅和尚 一抹红光,从符箓上飞出,直奔赵睿眉心。 “我说一句你便跟着说一句。”陆玄将符箓递给赵睿,道:“我赵睿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服用师尊所赐筑基丹,若力所能及,定会将丹药送回天清派,交予掌门,否则道基碎灭,永绝仙路。” 赵睿用小手夹着符箓,重复道:“我赵睿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服用师尊所赐筑基丹,若力所能及,定会将丹药送回天清派,交予掌门,否则道基碎灭,永绝仙路。” 那路字落地的瞬间,符箓无风自燃,腾起血色火焰。 灰烬飘散,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那火是业火,誓是重誓,赵睿但凡违背,必然道基碎灭。 陆玄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他看着万物皆白的世界,长叹一声,道:“天清派中,怕是也要飘雪了。” 不知多少万里之外。 那要跨过茫茫大海,翻越好几个凡人国度。 一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有一座常年被云雾笼罩的山脉。 那山中雾气古怪,凡人一旦误入其中,就会迷失方向,被困上三天三夜。 三天之中,凡人只道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但不过是原地打转罢了。 周围的山民不知其中关窍,只道是妖魔作怪,以讹传讹之下渐渐把此地传为凶地。 凡人不识仙山,但周围的修士皆知此处有一个千年大派。 这一派修士皆善于用剑,唤作天清派。 天清派平日里行事霸道,却无人敢说半个不字,只因天清祖师已修到金丹后期,元婴不出的情况下,无人是他的对手。 一百多年前,这位祖师便把金丹大道修到极致,而后便在天清派最高的山峰上坐死关。 春去秋来,那祖师龟息年余,身上早已积下厚厚的土石,再加上冬雪一盖,便如一块凸起的石头一般。 一切宁静而安详,直到这一日,凸起的石头突然震颤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的鸟兽开始四面逃窜,不过都似无头苍蝇般,不知该跑往何处。 苍穹之上,一个光点突然出现,转瞬间便化作骄阳大小。 十来个呼吸后,那光点现出轮廓,竟是一方金色的掌印。 掌印越来越大,直到彻底将苍穹盖住。 天清祖师霍地站起,仓促间想要逃,却和四散的鸟兽一般,找不到方向。 “天清何……。”天清祖师嗟叹,声音却戛然而止,和天清派一起化作尘土。 金色掌印波及极广,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四个国度,都在这一天从地面上消失,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掌坑。 掌坑的外围红光逼人,无数熔岩物质奔腾翻涌,中心处却黝黑幽深,仿佛直通九幽。 没过多久,自那掌坑中心处,喷出凛冽的气旋,直冲高天。 传说,这一界的中心有一座圣山,因其太过高耸,已无限逼近上高天,修士便把它叫做天门山。 那气旋冲天而上,很快便到上高天的边界,与天门山形成双峰耸立之势。 狂风肆虐,吹散天门山周围的云气,天门山渐渐露出真容。 那山巅,不知被何人一刀削平,平整的如同镜子。 山顶上空,一人凌空而立,穿穿黑羽大氅,一副尖耳钩鼻之相,笑道:“道友这一掌当真厉害,竟然把九幽煞气都打出来,贫道若是硬接,怕是要身死道消了。” 山顶的平台上,站着十来名或僧或道的修士,他们皆脸色惨白,一副虚脱之象。 十来人的最前面,一老僧手臂颤抖,却仍竖掌持礼,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看来……贫僧终是没有参透。” 他调息片刻,继续道:“贫僧涅不涅槃是小事,但这无量杀业却是大罪过,地狱因贫僧而起,还当由贫僧去度。” 下一刻,他摘下脖子上的念珠,向山峰下扔去。 念珠由三十六颗金身舍利子组成,一世持戒修行,方得一颗舍利子,这一世之前,他已修行三十六世。 念珠迎风便涨,转眼间化作三十六尊金光闪闪的佛像,或喜或悲,或瞋目或慈眉,样貌尽皆不同。 涨到一定大小,佛像又一分为二,转眼间分化出七十二尊佛像。 过了一阵,当佛像落到掌坑上空时,已是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尊。 这时,山巅上的老僧抬起颤抖的手,轻轻虚按,道:“一著高一著,一步阔一步,今日万佛朝宗!” “祖师万万不可。”老僧的身后,一佛门弟子喊道。 “道友不可,大敌尚在。” 劝阻之声不绝于耳,但那老僧却不悲不喜,身体中不断飞出金光,直奔下方的佛像。 三十六枚舍利子只能布置出万佛,想要镇压九幽煞气,尚需一物当做阵眼,老和尚菩萨心肠,便用自己充当阵眼。 金光四溢,那老僧渐渐化成泥塑。 山顶平台上,一众修士面如死灰,如果金刚寺的住持都挡不下敌人,那么这一界便没人能挡住来犯之人。 “巅师弟,金刚寺就拜托……”老僧彻底化成泥塑之前,嘴中喃喃道。 “哈……哈……,哎哟,慢了,又慢了一步……”天空中,突然响起笑声。 那哈哈之声初时远在天边,到得后半句时,一人已落在山巅,当真是奇快无比。 来人穿一件百补袈裟,头顶九个戒疤,一脸络腮胡子挡住大部分容貌,只看得出面色通红,一脸的酒气。 他肚子奇大,落下时屁股着地,在地上颠了两颠,方才停下来。 “疼死和尚我了!” 好一阵,癫和尚才从地上爬起来,打着酒嗝道:“师兄你好死不死的,竟耽误贫僧吃酒。” 众人听他喊师兄,皆面露喜色,听到后半句却一脸惊愕,这样的混话,怎么能出自出家人口中! 然而下一刻,那颠和尚突然扑到老僧的脚边,哭道:“师兄你死得好惨啊,你咋就去了呢?你死了还有谁他吗……阻止我……喝酒吃肉?” 这哭声一起,当真是动人心魄,在场的人心中皆道:“看来是我们错怪了这和尚。” 唯独一个中年和尚满脸羞愧,他是老僧的徒弟,巅和尚的师侄,自然知道师叔是什么德行。 巅和尚越哭越凶,最终哀嚎道:“师兄啊……师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酒即是空,空即是酒……肉是空,涅槃是空,众生亦是空,……师兄你怎么就悟不透呢?” 这哭词毫无章法,但当那中年和尚听到众生亦是空时,心中瞬间升起明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哭声悲凄入骨,渐渐化成磅礴之音,感染山顶上所有的人。 这些人皆是一宗一派的祖师,早已修到无数人仰望的元婴境,按说都该是心性过人之辈,不说太上忘情,但最起码也到喜怒不显的空明境界,但此时这群人竟纷纷开始流起眼泪。 不知不觉,高天上渐渐乌云密布,似乎也被这悲意所感,竟然要下起雨来。 “轰……隆……”一声闷雷响起。 然而下一刻,巅和尚突然语调一转,继续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这经文,但凡学佛之人,必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便是一些其他门派的修士,那也是烂熟于胸。 但此时众人听来,每一字竟变得庄严殊胜,恍若聆听佛祖讲经,到得最后一个一个‘诃’字时,那声音已响彻云霄,仿佛天地之音。 此时,众人眼中的巅和尚不再是破衣烂衫,而是身披七宝袈裟,释放无量佛光。 经文念完之后,巅和尚双手合十,道:“人我空,法我空,人界是空,妖界还空,道友你怎么也悟不透呢?” 他这话正应着先前的哭词,不过在场的众人,即便是中年和尚,也不知道师叔的话里藏着什么玄机。 只感觉师叔吐字庄严殊胜,仿佛能接引众生,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妙境。 唯独尖耳钩鼻的道人脸色一变,道:“朕,作为九尾狐王……” “九尾帝君,八千年前已经飞升了。”巅和尚抢白道。 尖耳道人目光一滞,不复之前的嚣张,叹道:“你怎么会知道妖界的事情,八千年来,再也没有其他族群来过妖界。” “自然是从道友的身上看出来的,妖界的气运不是早就被妖帝带走了吗?阿弥陀佛!”癫和尚结般若印,向天空一点。 刹那间,尖耳道人身形大变,不消一时三刻,化作一团紫色的气体。 紫色的气体左突右冲,试图逃离,可无论哪个方向,皆有卍字阻挡。 阵法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二尺见方的牢笼。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巅和尚双手合十,再次开始念咒子。 一个个音节飞出,牢笼中现出一座金轮。 金轮缓缓转动,仿佛有千钧之力,一点一点消磨紫色的气体。 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气体便小一圈,颜色更是暗淡不少,怕是再有半炷香的时间,便要彻底化为虚无。 就在这时,紫色气体突然放弃挣扎,问道:“道友,你为什么不飞升,去那人人向往的仙界?” ------------ 第24章 未有归 “和尚对这花花世界爱得不行,是舍不得走的。”巅和尚大笑。 “怕不是爱得不行,而是因为心中没底。”紫色气体略作停顿,又道:“我也猜不到仙界发生什么,但例子就在眼前,我作为一界的道,也有消散的一天。” 那个天字落地的瞬间,紫色气体竟主动迎向金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癫和尚大喜,不过下一刻面色陡然一变,高声问道:“不知妖界是否还有仙灵气?” “早就没有了。”紫色气体已变得极淡。 “那妖界上一次获得仙灵气是什么时候?”癫和尚满脸急切。 “上一次……那已经是十万年前的事了!人界是空,妖界还是空,愿你心中当真没有……”声音戛然而止,紫色气体消失于空气中。 “十万年前,十万年前……”巅和尚喃喃自语,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站原地,久久不动,便如一座木雕一般。 他不动,山巅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声响,大家猜着是己方获胜,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巅和尚。 约莫一刻钟后,巅和尚双手合十,向着紫色气体消失的地方深深一揖,道: “道友放心,必然没有分别,人妖不二。” 巅和尚说到‘分别’二字时,还是宝象庄严的圣僧,但等后半句说完,已恢复邋遢模样。 他往地上一跪,双手撑地,大口喘息,道:“赔本,赔本,这得和尚吃多少肉,喝多少酒才能补回来。” 山巅平台上,所有人脸色一变,有那伤势重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众人也确认一件事,那便这场恶战,终于是胜了。 唏嘘声不断,众人还沉浸在绝后余生的喜悦中,一方巾包头的书生却是眼珠一转,拿出一个宝盒道: “前辈为天下众生赴汤蹈火,实是我辈楷模,在下这里有一枚顺气的丹药,或可助前辈恢复一二。”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心思活络起来: “老子也修行几千年了,怎么就没想到?” “丹药我没有,但是我有其他天材地宝啊!”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一众修士皆捧重宝上前,把颠和尚围在中间。 颠和尚来者不拒,将所有宝物统统收下,目光时不时看向那些反应慢的,露出瘆人的微笑。 等到一轮宝物结束,癫和尚依然一脸苦相,揉着太阳穴道:“哎哟呵,和尚我这伤太重了,只剩下半条命,要是有一株万年仙芝,那可真好啊!” 一黑衣道人面色微变,暗道:“万年仙芝?我身上正好有啊!不过那不是助人突破的至宝吗?也能疗伤?” 他心中疑惑,但想到方才一役,最终却是淡然一笑,若没巅和尚在,他们这些人怕是早就身死道消。 “在下这里正好有万年仙芝,当助前辈恢复。”黑衣人大步向前,将一个玉盒递到巅和尚面前。 平台上,所人皆投来羡慕的目光,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马屁拍得那是万分到位。 “我这不吃亏啊!以后金刚寺不说帮偏,肯定不会为难我这一派。”黑衣道人满脸笑意。 巅和尚毫不推辞,手一伸接过仙芝,如啃馒头一般啃起来。 然而仙芝都还没啃完,他便再次苦着脸道: “还差些,要是有一颗九转玄元丹当能好利索。” 人群中,一儒生心中咯噔一下,这九转玄元丹可是他这一派的镇宗之宝,已被浩然正气蕴养三千年。 他心中纠结,不过还是一咬牙道:“我有,我有。” 巅和尚吃完九转玄元丹,依旧愁眉苦脸,拍着脑门道:“哎呀,和尚的金刚宝体也损伤不轻,若是有一块寒玉铁当能修复。” 一帝冠修士满脸诧异,寒玉铁他倒是有,被他藏在传国玉玺中,但那东西应该是用来炼器的,也能吃吗? 他对佛门功法不熟悉,于是也道:“寒玉铁朕有,当助前辈恢复。” 烈阳草,寒域冥果,紫金盘,巅和尚以各种借口报出大量宝贝。 初时,众人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回过味来“这位……莫不是在索贿?不对,这明明是敲诈。” 一整轮下来,场上最值钱的宝物,都被癫和尚索去,偏生人家能吃的吃,不能吃的整个吞,你还不能说出什么来。 “和尚这头似乎还是痛,要是有一株冰心草应该就彻底好了。”巅和尚故技重施,揉着太阳穴再道。 “这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最早献宝的方巾修士满脸黑线。 他双眼看地,伸出一只脚,逗弄一块石头,干脆当没听见。 然而癫和尚却突然扭头,盯着方巾修士道:“哎哟,和尚的头还是痛,若是有一株冰心草,应该就彻底好了,你有没有?”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泰山压顶,又仿佛洪荒巨兽,随时要扑上来,方巾修士瞬间汗流浃背,颤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储物袋。 “道友莫怕,我来助你。”关键时刻,一个声音传音道。 瞬间,方巾书生感觉浑身一松。 与此同时,整个天门山巅的修士,似乎达成共识,齐齐发力,抢着分担方巾修士身上的威压。 就在大家铆足劲儿,誓死要斗争一番的时候,巅和尚突然笑道:“这山顶的小风一吹,似乎头也不那么痛了。” 癫和尚的威压瞬间消失,所有帮偏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齐齐向前一个趔趄。 最倒霉的则是方巾修士,他向前一拱,瞬间来个狗吃屎。 “我的个天爷,这脸可丢不起!”方巾书生面色潮红,即便是满嘴泥土,仍然双手撑起,佯装向前翻滚。 他狼狈地站起来,目光扫过所有的修士,传音道:“今天这事,我可是替你们扛下的,哼……。” 然而所有的人,都装作没看见,不管之前是不是相熟,皆能找到话题攀谈:“对……,就是……,那可不。” 众人如此这般,除了心虚之外,更重要的是化解此时的尴尬,毕竟谁都不想这个时候被巅和尚记在心里。 谈话声四起,庄严神圣的天门山巅,瞬间如同菜市场一般。 不过这一切都是做样子,众人都在等癫和尚出招。 “咦!圣僧不在了。”不知谁突然惊呼。 只是瞬间,山巅安静下来,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音。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方才癫和尚站的地方。 只见空空如也,哪还有人在。 百里之外。 一朵祥云之上,癫和尚岔腿而坐,从袖中拿出一件件宝贝。 万年仙芝、九转玄元丹、坤宇剑,之前被他吃掉的宝物都被拿出,随意摆放在祥云之上。 待所有宝物都摆放完毕,巅和尚盘起腿,说道:“世尊在上,和尚我可都是为了天下众生,没有这些宝贝,他们进入下一个境界,总要再熬个千百年。” 巅和尚闭上眼睛,咏念一段晦涩的咒子。 梵音阵阵,一件件宝物,散发各种各样的宝光,逸散出精纯的灵气,向远方流淌。 一切从哪里来,还归哪里去。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万里之外。 一副山岳般大小的海兽骨架,不再继续向昏黄的海水中飘去,而是停在原地,随着海浪沉浮。 一切似乎暂时达成某种平衡。 海兽骨架再往北千里,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上,参天巨树之下,一块两人高的冰晶耸立。 那冰晶中,陆玄双手抱元,一脸惊异。 就在不久前,他正用神魂封印自身的关窍,突然感觉神魂猛然一痛。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他留在门派中的魂灯被人破坏了。 “天清派发生什么?”这是陆玄的最后一个想法。 下一刻,尸毒就全面爆发,很快将他他冰封起来。 陆玄此时的状态,介于尸和人的边缘,若无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助他,几个月之后便会彻底化成僵尸。 十步之外。 赵睿对此毫不知情,此刻正睡得香甜。 他嘴角微笑,梦到美好的事情,那是燕京的上元节,母妃带着他逛灯市。 东风夜放花千树,他和母妃迈步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杂耍、魔术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欢乐声中,五光十色的烟花冲天而起,如同夜空中绽放的花朵。 他目不暇接,但让最让他放不开眼的,还是好吃的糖人。 “母妃,我要买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使出浑身力气,拉着母妃直奔货郎,可那货郎明明就在街口,却怎么都追不上。 越走,灯光越少,到得后面竟刮起阵阵寒风,直冻得人打哆嗦。 他不由得抱紧母妃,却发现入手处一片冰凉。 这凉意将赵睿从睡梦中激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树洞外结出一层白霜。 不远之外,一人被冻在寒冰之中,不是他的师父又是谁。 ------------ 第25章 练气二层 我本是龟兹王子,身份尊崇几人及。 奶妈都是一排排,想吃奶时就吃奶。 何曾想过转轮王,要做那修行苦役。 这打诨的曲子出自仙国志,讲的是龟兹国王,将自己小儿子送去修行的故事。 那王子早慧,三岁已会读书写字,与成年人对答无碍,但由于国王宠溺,到三岁时都不曾断奶。 龟兹国笃信佛教,他作为最聪慧的王子,自然便被送进圣地修行,只是释门讲究众生平等,他却是要从小沙弥做起。 入寺半年,大和尚见他聪慧,便亲自考教他的修行感悟,他第一次写偈子,写的便是这一首。 寺中的和尚们虽常年修持,但大部分人念得好经文,却不得精要,始终徘徊在戒定慧三学戒的境界上。 他们看见如此直白露骨的表达,有的咏念阿弥陀佛,有的面红耳赤,唯独大和尚眉眼成笑,说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心中赤诚,你们的心却被染污。” 这故事被用来讲一个佛理,说的是增益和损减。 那王子在三岁的年纪,心中念着吃奶是他的本性,众人听来,无论你是起女色心、羞耻心、礼教心乃至无数的动念,都是在原本之上的增益。 天下间的聪明人,读出增益和损减,便以为理解那则故事,唏嘘之间,喟然一叹,断然不会去细读小王子的偈子,只道是孩童惫懒,不肯上进修行。 时天下修行风气盛行,凡人只道修行好,大部分人尚不自觉时,便走上修行之路。 殊不知修行之路,艰难险阻不计其数,便是修到大罗神仙,也惧三灾九难临头。 ‘我本是赵国王子……’海外孤岛上,赵睿轻轻吟唱。 那故事是陆玄之前讲的,什么佛理、增益他是完全不懂的,便是整首偈子他也不曾记得全。 但修行不易这件事,跨越无尽时空,他与那王子的感受一模一样。 两个多月前,陆玄被冰封后,岛上便只剩下他一人,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不过就在这一日,已经下了三个月的雪,突然停了。 灿烂的阳光从树枝间投下,照着尚未融化的雪,晃得人眼睛疼。 赵睿迎着阳光,心中不由地蹦出想法:“若是把冰封的师父运到阳光下,是不是……” 赵睿的眼中,迸发出无尽的神采,他坚信只要见到阳光,便能将师父从冰块中救出来。 五日后。 卧雪的枝条上已抽出新绿,赵睿拉着一个雪橇,在雪地上艰难前行。 那雪路较周围矮一截,早被他平整光滑,但即便如此,赵睿依旧只能慢慢拉动。 他的年龄太小,力量不足成年人的十分之一。 他记着师父教的口诀,一呼一吸间调动身体的力量,但十来个呼吸后,疲惫感依然阵阵袭来。 阳光就在不远处,赵睿咬紧牙关,默默坚持着。 一刻钟后,赵睿已疲惫到极点,体内的法力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涣散。 练气阶段,初始是感悟灵气,而后就是利用特殊的呼吸方法,逐步将灵气转换成自己的法力。 当法力粗壮到一定程度后,便需进一步精纯,进而冲击更高的境界。 修行界法门万千,但各家在练气期的思路,基本都是精纯法力。 过去三个月中,赵睿不断积累,体内法力已到一个临界值,只是他感悟不深,自己不曾察觉。 他此时将身体压榨到极点,其实也是对法力的一种压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应对身体的需求。 绝境处自有新生,某一刻,赵睿体内的法力终于功行圆满,迈入练气二层。 突破的那一刻,赵睿浑身一松,仿佛有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 以此为始,法力每行过一个周天,便会继续强大,直到遇见新的瓶颈。 力量从经脉中涌出,虽然只是突破小境界,但赵睿却感觉自己充满力量。 他紧握双拳,再次向前迈步,直接在雪路上踩出一个深坑,力量何止增加一倍。 片刻后,雪橇终于跑起来,不再如蜗牛般慢爬。 五十步的距离,原本很远,但这时变得轻而易举,赵睿只休息一次,便将雪橇拉到阳光下。 他双手撑地,屁股坐在雪地上,目光望着冰封中的陆玄,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过了一阵,冰块上出现水滴,沿着棱角滴落。 赵睿欣喜若狂,一切如他所想,果然一见阳光,冰块就会化开。 正当他高兴之时,冰块上腾起一股黑烟,翻滚着冲向天空。 “怎么会有黑烟?”赵睿不由得后退,躲到一块大石后面。 好一阵后,赵睿谨慎露头,见没有危险,方才敢靠近冰块观察。 他一等就是一下午,然而直到太阳落山,那冰块都没完全化开,约莫还有三分之二。 “还要再等两天!”赵睿有些沮丧。 第二日清晨,赵睿一醒来,便直奔冰块。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那昨日化掉的三分之一,竟然全部恢复如初。 赵睿木立当场,仿佛掉入万丈深渊,这法子若是不行,他可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过了一阵,赵睿突然拿起一根木棍,照着冰块一顿乱敲,骂道:“死冰块,臭冰块,还我师父……” 他盛怒之下,每一棍都用尽全力,可直到虎口流血,那冰块仍无任何变化,连个冰渣子都不曾掉下。 “呜……呜……”赵睿往地上一坐,不禁哭起来。 好一阵子,赵睿方才止住哭声,用袖子擦干泪水,冲进林子中。 他一大早起来,早饭还没着落。 就这样,冰块渐渐被遗忘,赵睿每日忙于修行和三餐,再无时间顾忌。 半月后。 这一日清晨,赵睿如往常一般出去寻找食物。 可当他路过冰块时,眼睛再也无法挪开。 原本厚厚冰层,竟然已经化掉一半。 “这是如何发生的?现在可是大早上!”赵瑞冲向冰块,不顾滚滚黑烟,仔细确认起来。 他在那冰块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夜,渐渐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随着日间变长,冰块白天融化的多,到晚上就来不及复原。 希望的火苗腾起,赵睿仿佛看见陆玄从冰块中走出的样子。 二十日后。 这一日中午,阳光格外明媚。 那巨大的冰块早已不在,只剩最后一层寒霜。 “啊……”某一刻,陆玄大吼。 “师父!”赵睿欣喜若狂,急忙赶上去。 然而陆玄完全不理他,直奔树阴深处,等到彻底不见阳光,陆玄方才猛回头。 血红的双眼,如同饿狼一般,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 赵睿吞一口唾沫,喊道:“师父!是我啊!” 这一回,陆玄终于有所触动,眼中血色渐渐退去。 “不要靠近为师,你快走。” “师父你终于醒了,我去找乌龟蛋,却怎么也找不到,师父你一定要教我。”赵睿泪光闪闪。 “老子都快挂了,你还关心乌龟蛋……”陆玄作为半僵,一口血没吸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找到乌龟蛋,我就炖给师父吃,师父几个月没吃饭,一定饿了吧。” ------------ 第26章 九十年 夏至,阳光灿烂无比,照在人身上,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陆玄虽然苏醒过来,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化成僵尸。 陆玄早已看开,但独留赵睿在这孤岛上,让他难以放心。 余下的时间里,他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赵睿暂时无法理解的,就要求死记硬背。 三个月转瞬即过。 这一日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不一会便下起冰雹,一切和陆玄师徒刚上岛时一模一样。 陆玄醒来后便有所猜测,这岛上天气怪异,可能以三个月为夏,三个月为冬。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某些独立的空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海外小岛之上。 陆玄摇摇头,不再深究,他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想不想学飞剑之术?”陆玄问道。 赵睿凝望天空,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不过还是道:“好哇!师父快教我。” 这些时日,陆玄逼他背了许多口诀,他背的脑壳都痛,但为了不让师父难过,每次都十分努力。 “好,为师自修行以来,最拿手的便是剑法,今日就传授与你。”陆玄竖剑指,点在身体穴窍上,解开所有封印。 他全身一震,身体表面的寒冰尽数散去,黑青的脸色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白衣飘飘,他依旧是当初那个剑仙,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最后的挣扎,这份优雅并持续不了多久。 陆玄剑指轻轻一勾,背后飞剑便缓缓飞出。 “老朋友,我这徒弟就交给你了。”陆玄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在飞剑上一抹,消除所有的禁制。 接着,他将飞剑递给赵睿,道:“你用法力渗透此剑。” 赵睿用双手托住飞剑,尝试用法力沟通,然而那飞剑却无任何反应。 “好好感受法力和剑意。”陆玄伸出一只手,抵在赵睿的后背。 一股磅礴的法力,涌进赵睿的身体,在经脉中游走一圈后,直奔飞剑。 赵睿双眼迷离,仿佛站在一座高山之前,一条小路笔直向上,直指峰顶。 他还只是练气二层,陆玄却已经向他指明修行之路。 赵睿正感叹,宝光内敛的飞剑已亮起青光,缓缓飞起,悬停半空。 赵睿感知之下,飞剑似乎化成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手和脚一般。 “去!”赵睿心念所及,飞剑立刻动起来。 飞剑越飞越快,最终化作一道白光,直冲天空。 电光闪闪,照出如墨的云层,龙眼大小的冰雹俯冲而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奔大地。 其中更是夹杂着车轮般的冰坨子,仿佛要将大地砸碎。 赵睿神念附在飞剑之上,不免被这天地伟力折服,人力与之相比,似乎太过渺小。 “瞧好了!”陆玄突然道。 天空之中,飞剑突然发力,直奔车轮般大小的冰坨子。寒光到处,飞剑将冰坨子洞穿,直奔下一个巨型冰坨子。 足足洞穿五个冰坨子后,第一个被洞穿的冰坨子方才炸开,在天空中响起“碰”的一声。 赵睿看的心驰神往,顿时生出豪情,天地之力固然强大,我自有一剑斩之。 陆玄嘴角扬起微笑,对这一击很是满意,只有在徒弟心中埋下希望,他这徒弟才有可能不断修行,离开这偏僻的小岛。 毕竟这岛上物资匮乏,在没有丹药和指导的情况下,不知道要克服多少困难,才能修到练气大圆满。 飞剑继续上冲,转眼间便接近云层,大有一鼓作气开天之势。 不过到这时,已到陆玄的极限,他撤掉全身的禁制,不惜一切燃烧法力,也只能换来一时三刻的爆发。 没了法力支撑,那飞剑开始不断颤抖,最终掉转剑头,向着大地急冲而下。 雷声依旧,下落的飞剑越来越快,仿佛携天地之威,杀向陆赵二人。 赵睿神念尚在其中,不由得脸色煞白,这要是被扎中,岂不是要透心凉! “师父,飞剑……“赵睿刚开口,背后传来一股力量,将他推向远方。 “好好修炼,切记,那枚筑基丹……”陆玄话到一半,飞剑从他的胸口扎入,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无论人与僵,心脏都是极大的弱点,一旦被破坏,那便只有一命呜呼。 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命,谁都可以牺牲;而有些人,为了身边的人,可惜牺牲自己。 冰雹依旧,发出噼啪的声音,赵睿泪流满面,冲向陆玄的尸体。 他使出所有的力气,想要拔出那把飞剑,却只累得筋疲力尽。 眼见冰雹越下越大,赵睿哭着冲向树洞。 孤单仿佛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他抽搐着,指甲陷入肉里,泪水如山洪,怎么都止不住。 偌大的岛上,此时只剩下他一人,今后如何生存,未来会怎样,他没有任何头绪。 修炼! 陆玄倒是留给他一条大道,但这条路上的灯塔太远,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片黑暗。 半个时辰后。 冰雹渐渐停歇,天空再次飘起漫天飞雪。 赵睿看看天空,确定没有冰雹后,方才钻出树洞。他本想先将陆玄下葬,可不远处快要熄灭的火堆,却阻止了他。 凭空生火的法术陆玄教过他,可那是炼气四层才能施展的法术,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生存的紧迫性,让赵睿很快忙碌起来,他无法辟谷,一切都要在吃饱的基础之上。 寒暑交替,转眼间三年便过去。 树洞旁添了一座新坟,墓碑则是一把宝光内敛的飞剑。 又过十年。 坟墓前多了几间屋子,不远处开辟出一片田地,里面种植着一些灵草。 年复一年,赵睿天资虽好,但没有丹药和旁人指点,修行速度便如蜗牛一般。 更让人抓狂的是,修炼到后期,那岛上的灵气渐渐稀薄,这让他的修行速度更慢。 名门大派中,天骄二十多岁便能练气期大圆满,但赵睿只能用水磨的功夫,日复一日地修炼着。 岛中不知四季,这一修炼便是九十年。 这一日天气舒朗,岛上依旧出奇的安静,偶尔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间,一声长啸响起,回荡天地间。 好一阵后,啸声方才停止,一人脚踩飞剑,飞到半空。 那人一脸脏污,却难掩眉目俊朗,赤裸古铜色上身,只腰间围一个兽皮裙,正是修炼九十年的赵睿。 此刻的他满脸笑容,眼角有泪光闪动,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练气大圆满。 赵睿在空中戏耍一阵,便驾驭飞剑向岛内飞去。 这些年,他曾尝试探索整个岛屿,但岛内的方向,走上十日便是茫茫戈壁。 单靠脚力,他不敢太过深入,几次尝试最后都不得不放弃。 不过现在,他有了底气,飞剑的速度,不知道比以前快多少倍。 小半日后,赵睿探索到之前探索的极限。 他感受一下体内的法力,见还有八成,便没有多想,继续向前方飞去。 两个时辰后,赵睿已穿越戈壁,来到一片望不到头的沙漠。 这时,他不但无法吸收任何灵力,反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时时刻刻从他身上抽取灵力。 陆玄心下大骇,正准备折返,突然看见一座大城的轮廓。 整整九十年,赵睿没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谁能体会其中的孤独。 赵睿想都没想,脚尖一点,直奔大城而去。 一刻钟后,大城已在脚下,只是赵睿寻找半天,莫说活人,便是老鼠都没有一只。 黄沙之间,只剩残垣断壁。 “这里一点灵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赵睿十分失落。 不过他并不死心,想着既然已经到这里,不如再往前走走。 一刻钟后,陆玄将大城抛在身后。 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事物。 又过了一阵,天边突然出现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层似有若无的天幕,将只剩黄沙的世界分成两边。 两边虽然都只剩沙子,但赵睿只是一眼,便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一面已彻底归于寂灭,而另一面仍然做着最后的挣扎。 ------------ 第27章 归去来 “不好!”黄沙之上,赵睿突然面色大变,扭头便跑。 就在他驻足的片刻,体内的法力竟然少了一成。 他一路狂奔,速度是能有多快便有多快。 一日后,戈壁的深处。 赵睿脚踩飞剑,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落向地面。 黄沙飞溅,赵睿足足滚出十来步,方才稳住身形,他本欲捡起飞剑,一伸手却疼得龇牙咧嘴。 好一会后,他才缓过来,看着无尽的戈壁,心中思绪万千。 黄沙中的天幕,和九十年前见到海兽时的场景太像了,会不会是连在一起的呢? 师父说过海中可能是黄泉水,那这沙漠中又是什么? 一声长叹,赵睿将目光收回来,这一切的答案,怕是只有回到天清派中,才能有人回答。 两日后,赵睿回到巨树下,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灵气。 此时的灵气虽然比小时候稀薄许多,但与沙漠中相比,那是好千万倍。 七日后,陆玄墓碑之前。 赵睿深深一拜,道:“师父,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您了。” 良久,陆玄再次扫视一遍熟悉的环境,便御剑冲天而起。 天清派在何处,陆玄不曾讲得十分清楚,只是告诉他在主大陆之上。 至于主大陆在什么地方,赵睿记得当年陆玄说是一路向西,飞过茫茫大海便能见到。 “那便先回燕国!” 赵睿沿着儿时的记忆,冲入大海之中。 九十年过去,此时的燕国极其繁荣,不但吞并巨木国,便连所谓的蛮荒也已介入,无数的凡人正逐步开垦土地。 燕国能够统一全岛,最主要的原因,是燕国出了一位震慑天下的国师,太乙真仙。 燕国都城之内,昔日的皇宫被改造成了太乙圣宫,皇帝大人则挪窝,另寻一处再建宫殿。 满朝文武要拜皇帝,而皇帝每逢大事,则要去太乙圣宫,请乾元道昊太乙真仙的法旨。 这一日,正赶上皇帝请法旨完毕,太乙圣宫的永寿殿内,一身穿青色道服的女官道:“有事来禀,无事就散了吧。” 在她的下首,一中年人身穿明黄色龙袍,正是燕国的皇帝。 再往下,两两并排站着八人,他们之中四人身穿蟒袍,位列王尊,另外四人则身穿黄色道袍。 四名道袍男子中,一人出列道:“禀真仙,徒弟近日在搜寻灵药的途中,遇见一桃花道体的佳人,容貌端庄,身骨不凡。” “徒弟常年寻药在外,不能时时侍奉师尊,心中甚是愧疚,奏请让此女代徒弟侍奉在师尊左右,徒弟寻药途中,便也能心安一些。” 从那道人提到‘佳人’二字开始,青衣女官便眉头微皱,一脸的不高兴,心中嘀咕:“什么桃花道体,能有我好看吗?你们送那么多女人,有几个能在宫中站住脚?”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青衣女官瞟黄衣道人一眼,开口道:“知道了,送到圣宫来吧!你的心意,真仙已知。” “铁打的真仙,流水的女官,看你嚣张到几时!”黄衣道人眼眉下垂,退到人群中。 这边奏请完毕,一身穿蟒袍的王爷上前道:“禀皇上,禀真仙,臣在封地的一座雪山中,寻到一块五千年的寒玉,体积硕大……” “速速运到宫中来。明德,你去齐王的封地配合下,此物不能出差错。”珠帘后一个声音抢白道。 近些年来,能让真仙上心的东西不多了,在场的诸位早已穷尽奉承的手段。 此刻见真仙突然发话,大家都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记重点——寒玉! 八人之中,站在最前方,一头发花白的道人听见这两个字,立刻陷入回忆: 几十年前,真仙便颁布过旨意,举天下之力搜寻,最后全部都运到圣宫中。 后来真仙没有再提,他便没放在心上,这回倒是让朝廷的那帮人露了脸。 花白头发道人的后方,被唤做明德的道人急忙出列,道:“谨遵乾元道昊太乙真仙吾师法旨,徒弟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也一定会把师尊交代的东西带回来。” 明德说完,小碎步退到人群中,琢磨着散会后就立刻动身。 “那你还不去?”珠帘后的人催促道。 “徒弟这便出发。”明德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出列,退着向外走去。 他记得真仙上次用这种语气说话,燕国死了很多人。 与此同时,龙座上的燕国天子,一双眼睛看着身穿蟒袍的齐王,连使用眼色: “你跟着去啊!” “你脑子缺根弦吗?” “你他妈怎么还不走?” 皇帝陛下一连串挤眉弄眼,终于让齐王反应过来,急忙转身退去。 他方一出宫殿,立刻喊道:“明德真人,明德真人,等等本王……。” 这二人一走,每月一次的圣宫朝会便基本告散,青衣女官见再无人上前,便转身退入珠帘之中。 珠帘之内,有一张雕龙画凤的大椅,一般情况下,真仙会坐在此处,但今日,那张椅子上并没有人。 大椅的后方,再经过两层屏风,有一张软榻,上方侧躺一人,正吃着女官递上的葡萄。 那人满头华发,面容看似只有中年,但眼角的细微处却沟壑纵横。 见青衣女官回来,那人立刻挥手,示意青衣女官过去。 青衣女官莲步轻移,到了那软榻上便坐下,伸出一双秀气的拳头,亲自给华发人捶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衣女官低头间,傲人的身姿,正对着华发人。 华发人很快便被吸引,目光不安分起来。 青衣女官大喜,捶腿的小拳头缓缓移动,越捶越往上。 然而就在这时,华发人突然冷冷道:“好了,你退下吧!” 一切戛然而止,青衣女官一脸幽怨,仿佛被人当头浇一盆凉水。 不过她眼中虽怨,却不敢说半个不字,立刻退到一旁。 她跟着真仙十多年,被撩拨无数次,但每次都是如此这般,随后……便没有随后。 听圣宫中的老人说,若是能和真仙双修,似乎能得到莫大好处,冲破一些重要的关窍。 青衣女官颇有天赋,入宫十年已修炼到炼气四层,而她最近修炼中,确实遇到瓶颈,每次冲击第五层,都差那么一点儿。 天下之大,只有四位修到练气五层,便是方才圣宫朝会的四名黄衣道人,这么多年来从没发生变化,似乎被什么力量限制住。 功法皆从真仙而来,想要突破,还得从真仙那里想办法。 青衣女官想着,不由的紧咬嘴唇,神色更加谦卑。 这时,华发人从软榻上站起,走出议事殿,身边不带任何人,独自向圣宫后方走去。 越走禁卫越少,到了后面,已不见任何守卫。 很快,华发人便来到一座院子旁,门楣上书四个大字,清心别院。 华发人大袖一挥,将院门打开,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方才走进院中。 华发人进去后,院门前一片安静,连振翅的昆虫都没有。 过了一阵,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打破宁静,青衣女官踮着脚,来到院门前。 她神情专注,时刻注视着四周,身上贴着好几张符箓,功用皆是敛息、隐身之类。 她到院门前,左右看了看,不过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张破禁符。 金光亮起,那符箓径直飞向院门。 约莫离院门还有三步时,符箓突然抖动起来,似乎遇到难以突破的阻碍。 抖动越来越厉害,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渐渐激荡起波纹,仿佛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狂风吹动。 然而波纹荡起后,便无进一步的变化,迟迟无法将阵法破开。 “糟糕!”青衣女官额头见汗,心中不由叫苦。 她这一趟,本是灯下黑的打算,真仙方才进去,必然警惕大减,只要破除禁制够快,对方不一定能发现。 但情况似乎不如他所想,眼见就要失败。 青衣女官汗毛倒竖,第一个想法便是赶紧逃,只要不被抓个正着,或许有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她准备行动时,那符箓忽然金光大放,直接将禁制破开一个大洞。 “呵,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青衣女官心脏狂跳,闪身钻入破口之中。 青衣女官进去后,阵法便开始快速弥合,没过多久,便只剩下盘子大小。 然而就在这时,一柄飞剑从天上落下来,停在破口的中间。 ------------ 第28章 恋女尸 燕国都城,近些年越发繁华,城内街道纵横交错,行人车马川流不息。 不过一旦进入内城,人便立刻减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穆的气氛。 这其中的原因,燕国人都知道,因为内城是乾元道昊太乙真仙的行宫。 年轻一辈心中,太乙圣宫是燕国最神圣的地方,仿佛它亘古就耸立在那里,不过一些快入土的老燕国人却知道,那里本来只是燕国的皇宫而已。 这一日天气爽朗,天空中万里无云,太乙圣宫的上方,一柄灵动的飞剑急速落下,飞向一处院落。 圣宫内岗哨林立,站岗之人不乏练气初期的修士,但却无人能察觉飞剑的存在。 飞剑到一个院落前便开始减速,最终停留在一个阵法缺口中。 银光一闪,原本马上就要弥合的阵法,瞬间被撑开,化作一个一人高的大洞。 半空中,一人缓缓落下,正好停在大洞之前。 来人眉目俊朗,赤裸古铜色上身,只在腰间围兽皮裙,不是御剑而回的赵睿又是谁。 他看着那大洞,满面疑惑: 燕京样貌大变,为何清心别院全无变化,仍然在这里? 院中的防御阵法又是谁布置的? 还有,方才进去的女人,竟和他记忆中的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赵睿带着这些疑问,迈步进入大洞中,他要看一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古怪。 前方,约莫百步左右,青衣女官轻车熟路,直奔后院。 她一路飞奔,直到逼近后院,方才谨慎起来。 此时的后院,一切样貌和九十年前一模一样,便连院中的大鼎,都依然耸立在那里。 青衣女官在门口观察一阵,方才猫着腰进入月门,确认院中无人后,开始逐一查探各个房间。 他搜得很仔细,但一圈下来,似乎并无结果。 赵睿坠在身后,初时不知对方意图,但很快察觉到对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当下掐一个诀,唤出一把白光小剑,仔细搜索起来。 片刻后,赵睿便发现院中第三个间房中,有通向地下的暗道。 他见青衣女官如没头苍蝇般,当下暗中出手,将暗道上的床榻挪开一些。 过了一会,当青衣女官再次进屋,立刻发现床榻移动痕迹,她一番摸索,在烛台之旁找到机关。 机栝声响起,床榻开始向一旁挪动,很快露出向下的阶梯。 青衣女官面露笑容,再次往身上贴几张符箓,迈步向下走去。 后方,赵睿摇头不已,暗道:“这姑娘所学十分粗糙,符箓可不是贴得越多越好。” 他随手一抖,将一张敛息符贴到青衣女官的后背,随后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约莫百来级台阶后,石质通道突然变得绿光莹莹。 青衣女官用手查探,方一接触便面露震惊,心中猜道:“难道是寒玉?” “若是真仙如此上心的东西都用到了这里,那功法八成也在里面。” 青衣女官停一阵,方才继续向下。 片刻后,等赵睿赶到时,同样面露震惊,他记得师傅说过,寒玉是用来保存天材地宝的上上之选,一般会做成玉盒。 而这里似乎整个地宫都是如此,却不知道用来保存什么? 赵睿心中的疑问更多,继续跟在青衣女官的身后。 片刻后,青衣女官下到一间厅堂前,赵睿则停下来,远远望着。 那厅中桌椅等物一应俱全,两件树形古灯上放满萤石,照得厅中恍如白昼。 青衣女官贴着墙壁,确定没人后方才走进厅中,先是绕着大厅查探一圈,随后便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她拿出一幅布卷铺开,拿出一支笔勾画起来。 布卷的左边,是一幅画好的地图,样貌正是清心别院,右边略显粗糙,但已能看出大概,是从地宫入口开始的情况。 青衣女官运笔如飞,不一会草图便逐步详细,途中诸多细节,她都一一标注。 最后收笔,则是画三个方框,对应前方三个继续向下的甬道。 她画好之后,略微晾干,便将地图贴身藏好,起身沿着原路返回。 “这姑娘忙活半天,为何只打探一半便折返?”赵睿大惊,有些摸不到头脑,当下原地踏步,发出走路的声音。 青衣女官面色大变,呆立当场,仿佛被人使了定身术。 “哒……哒……”赵睿再次踏步。 青衣女大急,想都没想,转身冲入一个甬道中。 “对嘛!既然已经下来,那就前面探路吧!”赵睿露出满意的笑容。 甬道笔直向前,每隔一段便镶有萤石,与寒玉交相呼,流光溢彩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约莫百步,甬道便向右折,五十步左右再次左折,直到一间新的甬室出现。 那甬室中,声音回荡,一人正自顾自说话:“婉儿姐姐,我又来看你了。” “婉儿姐姐,你有想我吗?我这三日里可是想你无数回。” 甬室之内,桌椅、软榻、香炉、柜子、梳妆台等日常用具十分齐备,便是连墙上的字画都精心布置过,仿佛当真有人在此居住一般。 唯一略显突兀的,是房间中放着一张玉床,上面静静躺着一个人。 玉床之旁,华发真仙坐在圆凳之上,继续道:“婉儿姐姐,他们找到了一块五千年的寒玉,过些时候你就可以睡新床了。” 甬室门口,青衣女官紧贴着墙壁,她听到五千年寒玉,立刻确定里面是真仙。 可若真仙在里面,那方才的脚步声又是谁? 她满心疑惑,这时听得华发真仙的声音继续道:“婉儿姐姐,我也活不长了,师父当年功法只传到第六层,我这些年自己琢磨,却只能修到第七层。” “我死了不打紧,可是以后就没人守护你了,外面的人都以为此地有宝贝。” “你说,咱们要不要把燕国所有的修士都杀了,这样就没人能找到这里,到时候我再来陪你。” 一番话,在青衣女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真仙竟然说自己活不长了,他不是已得长生? 功法最高只有七层,但似乎并不是尽头…… 所有人一定不包括我,毕竟我那么漂亮,真仙怎么舍得呢? 青衣女官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个,双耳竖起继续倾听: “婉儿姐姐,你放心,你的睿儿好好的,他被门派中的人带走了,说不定早已练气圆满,修成筑基修士。” “师父那个老混蛋,竟然敢对婉儿姐姐做那样的事……,他们神仙打架,婉儿姐姐你当时可疼吗?” 华发真仙停顿片刻,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一定疼的,心脏那里最痛了……我有一名女官,她长得和婉儿姐姐可像了,回头我让她把心脏换给婉儿姐姐。” 青衣女官听到这里,猛觉心脏一滞。 一开始,真仙像父亲,入宫后对她疼爱有加。 后来,真仙像是恋人,那如神仙一般的人,只对她温柔相待。 她用尽了手段谋求功法,只是觉着,若是修为再高一些,或许就能和真仙真的做夫妻。 长得像婉儿姐姐,更是如一根针扎进青衣女官的心里,难怪真仙这些年对她万般宠幸,却从来不碰她。 待听到换心之时,无边的恐惧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还道自己是多么幸运,原来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阴谋,她只不过是个可怜的牺牲品。 青衣女官咬住自己的小臂,贝齿陷进肉中,泪水滚滚而下。 不远处的后方,赵睿将这一切都听在耳里,从华发人喊婉儿姐姐,他便有所怀疑。 到后面已十分肯定,那甬室中的玉床上,躺着的便是他的母妃,而里面的华发人,便是当年的钱道长。 钱道长十分爱慕自己的母妃,所以才修建了这座地宫。 后面的话却让赵睿眉头深锁,他的母妃并非寿终正寝,而是在当年便被人杀害。 甬室之内,钱小乙还不知自己的话都被听去,他将酒具放下,目光在苗婉儿身上游走几遍后,突然抓起一只纤纤玉手。 起初,他只是放在脸旁爱抚,渐渐却把那只手放到嘴边吻起来。 ------------ 第29章 空余恨 “住手!”赵睿呵斥。 钱小乙吓得一哆嗦,不过他在燕国当惯太上皇,立刻咆哮道:“谁在那里,滚出来!” 赵睿全身法力鼓荡,如闪电一般冲进甬室,一只手死死抓住钱小乙的手腕。 瞬间,钱小乙整只手便酸软无力,不得不松开苗婉儿的手。 “练气大圆满!”感受到来人的气息,钱小乙面色大变,问道:“请问道友是?” “钱道长,这是不记得我了?”赵睿怒目而视。 钱小乙瞪大双眼,隐约觉着对方眉目有些熟悉,可瞧了半天,也没认出对方是谁,他不敢得罪对方,只好道:“老道资质愚钝,已近大限之期,精气神衰败之下,却是记不得道友。” 他说的是实话,练气七层看似进入后期,但只能让身体机能强大,无法增长多少寿岁,他此时已是风中残烛,没几年好活。 “钱道长,我是赵睿。”整整九十年过去,赵睿第一次见到熟人,不由心生怜悯。 钱小乙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拳头,老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暗道:“方才那一幕,对方若是看见了……那不得杀了自己,以报辱母之仇!” 危急时刻,钱小乙急中生智,突然哭道:“原来……是睿儿,你不知道,你母妃当年死得惨啊!” “钱道长,是谁杀了我的母妃?”赵睿满面愤怒。 钱小乙哭了一阵,方才道:“这……我不敢说,打死也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莫不是有人威胁道长?难道这岛中还有其他修士?”赵睿眉头大皱。 “道友都已经修到练气大圆满,那人必然已是筑基修士,再说我即便是说了,道友也不一定信。” “筑基?这怎么可能,这岛上资源,不足以支持任何修士筑基。”赵睿道。 钱小乙满面愁苦,道:“哎,都是冤孽,杀婉儿姐姐的,其实便是你我的师尊。” “我的师尊?这怎么可能?” “你还记得当日在大鼎之下吗?你救我之前,他二人交手,可就已经把院子拆了,后来你被震晕,再后来你就被那位御剑的修士带走。” “你们走后,我在废墟中找到婉儿姐姐,当时她已气绝,受伤处正是心脏,你说不是他们二人打斗中殃及,还能有谁?” 赵睿的记忆渐渐被唤醒,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九十年,谁又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毛僵或许也参与其中,不过你也知道,那怪物是后来出现的。”钱小乙又添一把火。 他这番话严丝合缝,挑不出一丁点毛病,但却不是真相,他没有说刺中心脏的是他师父的断剑,也没有提他发现苗婉儿时,是赤身裸体。 不过当年的情况,他也没亲见,一切都是他的推断,但那二人若不相斗,他的婉儿姐姐一定不会死,都是始作俑者。 赵睿原本不信,待听完钱小乙这番话,不得不接受一个可能的事实,或许他的师傅也是凶手之一。 可是他根本无法恨他的师傅,那是为给他一线生机,牺牲自己性命的人。 何况他的师傅和李通真,都已死去多年,此时怕是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就是有仇,又找谁去报仇呢? 良久,赵睿哂然一笑,道:“无论当年情况怎样,他们都已经得到报应!” 钱小乙连连点头,就在他以为蒙混过关时,赵睿突然又问道:“你刚才在干吗?” 钱小乙咽一口唾沫,红着脸道:“不瞒道友,我是真喜欢你……婉儿姐姐。” 他话匣子一开,反而不再害怕,继续道:“你看我这,把全天下的寒玉都弄过来,就为给她修这座阴宅……”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赵睿急忙打断。 到这时,钱小乙确定自身已然安全,不过一种新的期待,开始在心中酝酿。 对方的手里,会不会有他师父的火经? 不过他并不直接问,而是柜子中取出一件银丝道袍,笑道:“赵道友,这些年苦了你,不过福祸相依,道友现在的神采,和当年贵师尊那是一模一样。” 那银丝道袍,是钱小乙反复思虑的结果,当年御剑而来之人,可不就是白衣袭身,配上他的说辞,绝对的暖人心肠。 二人当年关系便不错,一番话下来渐渐再次熟络,说到当年来院子中找吃的时,赵睿不由得咽一口唾沫。 钱小乙眼珠子一转,当即便提议回宫,说是要举办宴席盛情款待。 赵睿自然十分乐意,只是走到甬室门口,突然道:“母妃的尸体,还是火化吧!” 钱小乙心中一突,本以为能蒙混过关,看来终是没戏。 这么多年来,他自然知道苗婉儿不可能死而复生,可是心中有一点东西怎么也放不下,反而被他沤烂,渐渐演变成某些不良嗜好。 他心中不舍,却隐藏得极好,道:“此地是我为婉儿姐姐修建的地宫,她已逝去多年,再见天日恐怕不祥,你我一起施法,将这地宫沉入地下可好?” “嗯……那也行,我们这便上去吧!”赵睿挠着头道。 钱小乙满心欢喜,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联袂而出,刚走出甬道,赵睿突然停住,对着空气道:“此地即将沉入地下,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清光一闪,现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是偷听许久的青衣女官。 “我……我……”青衣女官脸色煞白,牙关打颤,连说好几个我字不见下文,最终头一偏,身子一软,倒向一旁。 “姑娘!”赵睿急忙扶住,连喊好几声,青衣女官却无任何反应。 赵睿一把将对方抱起,不过眉头却皱起来,暗道:“这人怎么这么软!” 另一边,钱小乙见突然现出一个人,先是一惊,接着便杀机浮现。 可等他看到赵睿举动后,立刻改变主意,心中盘算起来。 青衣女官自然不知道片刻的功夫,她的小命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她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熟悉的帐幔和床榻,她没有被扔在地宫中,而是回到自己的闺房。 床榻前,七八位卑女候着,她们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衣服和首饰,唯一例外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奉乾元道昊太乙真仙法旨,令沈尘清即日起出任流华宫女官,侍奉天清派………尽心竭力,即刻到位。”一玄衣女官摊开黄色的卷轴道。 “赵仙师?莫不是地宫中的那位?”沈尘清没有听那些废话,而是琢磨起天清派、赵仙师几个字眼。 “沈女官,还不接旨吗?”玄衣女官咳嗽一声道。 近十年来,沈尘清是最得宠的女官,平常尊称仙姑,今日旨意里,什么流华宫云云,在玄衣女官看来,自然是贬得不能再贬,是以直接便改了称呼。 她本以为对方会大怒,没想到沈尘清默不作声,躬身道:“谨遵真仙法旨。” 玄衣女官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中十分烦闷,冷冷道:“这些都是真仙的赏赐,沈女官可都查好了,咱们走!” 卑女们依次上前,将托盘放好后便鱼贯而出,随玄衣女官扬长而去。 等到屋中彻底安静,沈尘清方才细看那些托盘,他对珠宝首饰全无兴趣,却对其中一个托盘中的小册子十分好奇。 她将册子拿起,略微翻几页,脸上便露出狂喜,里面记录的,竟是第五层的功法。 她如痴如醉,将小册子翻看好几遍,合上册子的瞬间,自语道:“真仙这是何意?” 她想了许久,也不知道钱小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到抖开托盘中的淡紫碎花罗裙,方才幡然领悟。 那裙子薄如蝉翼,由她穿上,必然引人无限遐想。 “呵,好一个美人计!”沈尘清苦笑,将那罗裙放下,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拿一套崭新的青衣。 片刻后,她换上新的青衣,在镜子前转一圈,捋一捋头发,自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 第30章 浮空石 寒来暑往,转眼间三年便过去。 这三年中,燕国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过去百年,大燕帝国只围着一个人转,乾元道昊太乙真仙。 而近三年,帝国的一切开始围着另外一个人转,流华宫的赵仙师。 坊间传闻,流华宫中有三样冠绝天下。 这第一样是美味不重复,从醋泡花生米到灵芝山参炖血燕,御膳房把几十年琢磨出来的菜谱都做了一遍。 这第二样是奇珍异宝无数,太乙真仙把所有的宝贝都送进了流华宫,其中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这第三样是天下美女皆纳藏,流华宫中便是随便走出一个婢女,那也要比群芳楼的花魁还要美上三分。 这样的流言,必然多有夸张的成分,但自古无风不起浪,这大致描述出燕国的现状,无数的宝物和资源正不断地向流华宫而去。 而其中,最让天下人疯狂的,是一种能够浮空的矿石。 圣宫昭告天下,言明谁能进献矿石,谁便能入圣宫修行,得传长生之道。 这一日,燕京鉴宝楼。 火辣的日头下,鉴宝楼外排着长队,不知有多少人。 “今日鉴定到第九十八号,后面的都散了吧。”一维持秩序的道士喊道。 长龙一般的队伍中,并没有人散去,一手拿九十九号的人,往随身携带的凳子上一坐,道:“真倒霉,就差一个号,还要等一晚上。” 后面的一百号道:“兄台,你不要这么想,明天你不就是第一个吗?一号可是已经有两人拜入圣宫。” 九十九号抱拳道:“托兄弟吉言,不过我觉着,一号既然已经有两人拜入圣宫,那我这概率就小了,反而是二号,至今只有一人拜入圣宫,概率可比我大了一倍。” 二人说话的空当,两顶轿子顺着队伍而行,停在献宝楼的门口。 那轿中的人还没下轿,队伍中已有人喊道: “这是谁,竟敢插队?” “娘西皮,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排队。” “排队,排队,排队……” 待轿中人探出头来,立刻有人认出来: “咦,那不是国相三公子吗?这种贵胄,向来是有备而来,看来相府已经寻到浮空石。” 队伍安静片刻,毕竟国相已是官中极品,一般人惹不起。 但也只是片刻,队伍中便又有人喊道: “国相公子就可以不排队吗?” “圣宫颁布的规矩,他敢不遵守。” 众人越喊越凶,渐有一哄而上的架势。 国相公子脸色分外难看,不由看向另外一位下轿的公子,道:“世才兄,我们去排队吗?” “稍安勿躁,我表兄马上就到。”卢世才一脸淡定。 他这副样子,立刻引起更大的不满,不少人冲出队伍。 然而就在这时,一人从天而降。 那人身穿黄色道袍,背后束着一把剑,眉目与卢世才有几分相像。 “今日是谁当值,怎么乱糟糟的。”落地的瞬间,那人立刻道。 宝阁内立刻迎出一灰衣道士,解释道:“原来是卢师叔,那个……,师侄这上个厕所的功夫,不知道就怎么了,师叔放心,谁敢乱来,师侄以火符伺候。” 说话间,灰衣道士便走到人群前,随手扔出一张符箓。 那符箓化作火球,呼啸着从众人头顶飞过,直奔众人门面。然而等火球真到众人面前时,却又戛然而止,消失于无形。 不过即便是这样,不少人仍然目眦欲裂,吓得胆战心惊。 灰衣道人要的便是这效果,沉声道:“都聒噪什么,以后这鉴宝楼前禁止喧闹。” 这番操作下来,鉴宝楼前一时噤若寒蝉。 黄衣道人满意的点点头,道:“随我进去吧。” 到这时,长龙一般的队伍中,众人方才知道卢世才为何如此嚣张,原来有这样的背景。 卢世才昂首挺胸,目光扫过长长的队伍,大步向宝阁中走去。 一旁的国相公子见状,急忙赶上。 二人在黄衣道人带领下,跳过一楼的鉴定室,直接向二楼走去。 二楼中,一位容貌清丽的女修靠窗而坐,见到来人毫不客气,冷冷道:“卢世林,你来此处干什么?” “我这不是献宝来吗?师妹几日没有收到浮空石了?” 女修士并不回答,直接道:“既然献宝,东西拿来吧!” 卢世林有些沮丧,将卢世才让到前面。 卢世才碎步上前,双手托住锦囊,呈给那女修。 女修士接过锦囊,直接把石头倒出来,待看到石头的成色,原本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道:“师兄好手段啊!” “这不难办,能见师妹一笑,才是人间难得。” 那女修咯咯一笑,道:“那师兄每月送一颗来如何,师妹天天笑给你看。” “你不光要师兄的心,还要师兄的命呐!”卢世林一脸难色。 “呵,男人!”女修摇摇头,从桌子下方拿出一块令牌,道:“恭喜卢家,又添一位修士。” 卢世才见只有一块令牌,并不去接,而是看向一旁的卢世林。 “师妹,如此一颗浮空石,不值两块令牌吗?”卢世林道。 那女修眉头皱起,正要说话,一旁的国相公子先道:“仙子姐姐,这一枚浮空石,是从千面盗那里追回来的,卢仙师费了好大的功夫。” “可有证据?”女修道。 “尸体已在刑部,仙子姐姐可派人去问。”国相公子道。 女修并没有喊人,而是看向一旁的卢世林。 “师妹放一百个心,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女修剜一眼卢世林,再次拿出一块令牌,道:“好了,几位请便吧!” 卢世林依依不舍,不过却知道这个时候,对方八成急着上报,当下领着二人自去。 三人走后,女修立刻冲着窗外道:“玲姐姐,你都听到了,要麻烦你送入宫中。” 话声刚落地,一身穿玄衣,抱着猫咪的女官便出现在窗户旁,她将怀中的猫咪一放,拿起桌子上的浮空石头道:“这石头,可是救命了!” 两刻钟后,太乙圣宫清潭园中。 一段廊桥九曲,顺着地势一路而上,尽头是一翼碧瓦四方亭。亭子再往前,便是山石相抱,落差出一方峭壁。 峭壁的正中间,石雕龙头探出,口中泉水白如匹练。泉水落到下方的寒潭,荡起漫天水雾,映出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寒潭中水波荡漾,一层层向远方而去,直到撞上一双欺霜赛雪的脚丫。脚丫的主人,穿一件淡紫碎花罗裙,内里的亵衣虽遮住春光,却挡不住玲珑的曲线。 美人如花,当是春日里的灿烂,然而那美丽的女子,此刻却托腮蹙眉,一脸的心事:“那日若非巧合,正赶上赵仙师归来,我一定会被真仙抓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美丽的女子嘴角露出笑意,又想:“赵仙师救了我,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赵仙师人是真的好,修为那么高,却没有什么架子。” 笑意渐渐变成陶醉:“赵仙师长得可真俊,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好像这偌大圣宫,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忽又咬住嘴唇:“淑珍那贱婢虽然心眼多,但还是有些见识,竟然能看出我和赵仙师有夫妻相。” “夫妻相,哎呀!羞死人啦!” 那美丽的女子,心中赵仙师长,赵仙师短,用一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不过片刻后,她的眉头又皱起:“哎!能试的法子都试了,撩人的罗裙也穿了,赵仙师啊赵仙师,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美丽的女子长叹一声,自语道:“可再想个什么法子?” 美丽的女子,看着潭水怔怔出神,直到后方响起一个声音:“禀沈仙姑,今日收到极品浮空石一枚。” “知道了,放这里吧!”沈尘清说完,似乎才反应过来,扭头问道:“极品,有多极品,让我看看?” 抱猫女官双手托着锦囊,快步走向沈尘清,到了近处,更是单膝跪下。 沈尘清接过锦囊,直接倒出矿石,拿到与眼睛齐平的位置,松开葱玉般的手指。 矿石缓缓下落,完全违背日常规律。 “不错,现在还能找到如此成色的矿石,你们用心了。”沈尘清道。 抱猫女官揖首道:“仙姑吩咐的事,玲儿不敢马虎。” 二人一来一回,那矿石才落到沈尘清胸口,她用手接住,放回锦囊中。 “走吧,咱们一起出去。”沈尘清收回水中的玉足,站在大石上伸个懒腰。 水珠从光滑的小腿上滑落,散开在大石上,如鲜花绽放。 抱猫女官见状,立刻拿出一方蝴蝶绣棉帕,跪着擦拭沈尘清脚上的水珠。等到肌肤干净清爽,方把素兰花绣鞋递到对方脚边。 沈尘清穿上绣鞋,从大石上轻轻一跃,落到一旁的青石路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流华宫正殿门口。 两名站在门口的女官,见沈尘清到来,立刻去开殿门。 沈尘清急忙阻止,问道:“仙师在做什么?” “回仙姑,自上次换岗至今,屋中一直没有动静,仙师应该是在入定。” 沈尘清点头,亲自将殿门挪开一道缝隙,闪身钻进去。 大殿中十分宽阔,左边用木架撑起,有一叶尚未完工的轻舟,右边则是冶炼台,一应打铁工具齐全。 大殿中间,赵睿紫衣袭身,气息如渊似海,双手抱元,托着一方小巧的丹炉。 那丹炉,正是九十年前,李通真用来淬丹炉子,而在里面静静躺着的,依然是当年那枚筑基丹。 赵睿道誓在前,无法服用那枚丹药,但在九十年的修炼过程中,他无意间发现只要靠近这丹炉,便能加快修炼的速度。 自那以后,日常的修炼中,赵睿便经常端着这方炉子。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天地灵气在被他吸收的同时,亦有部分流向丹炉。 九十年间,炉子分走的灵气有限,但仍缓慢地淬炼着丹药,让将丹药无限地接近凡阶上品。 就在这一日,筑基丹药在造化的运转下,终于发生蜕变,迈向更高的层次。 一股奇香突现,冲向四面八方,只是一瞬间,便充斥整个流华宫。 沈尘清侍立在赵睿旁边,原本正痴迷的看着对方,闻到香味后,心中一惊:“赵仙师可太帅了,这都帅出香味了!” 不过下一刻,他便如同掉进温泉中,四肢百骸舒爽无比。 “这种感觉……”沈尘清顾不得其他,立刻盘膝而坐,默运功法。 第二瞬,香气溢满整个太乙圣宫。 无数的修士和女官,原本各自忙碌,在这一刻,皆陶醉无比,一脸幸福。 永寿殿内,钱小乙原本正在打坐,闻到香气后,立刻冲天而起,直奔流华宫。 九十年前,他便感受过这丹香,太知道其中的好处,只要用阵法锁住灵气,他便有信心冲击练气八层。 钱小乙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而丹香则继续弥漫。 第三瞬,冲天香气透燕京。 ------------ 第31章 飞云舟 香气席卷燕京,众人还沉浸在温暖中,美妙却戛然而止,不过所有人不疑有他,纷纷跪在地上,向着圣宫的方向叩首。 这一定是真仙又进一步,修为到新的境界,这一定是上天降于燕国的福泽,他老人家在一天,燕国必然国祚绵长,千秋太平。 凡人蒙昧,而在流华宫的主殿内,赵睿打出最后一道封锁法诀后,眉头不禁皱起来。 他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虽按照钱小乙的建议锁住香气,却不知道后续会有什么变化。 钱小乙察言观色,解释道:“赵道友,这香气,按照上次的经验,会持续小半天。待香气结束,那丹药会散发金光,次数越多,表示丹药的淬炼效果越好,若是连闪九下,便能直接突破两品。” 赵睿点头,脸上的忧虑淡一些,叹道:“当年便是为了这枚筑基丹!” “当年,这丹药已是凡阶下品,这一次最少也能淬到中品,道友当真是福泽深厚。”钱小乙笑道。 “早就已经是凡阶中品!不过当年,却没有如此异象!”赵睿想着,不过却并不纠正,而是道:“我观这香气中灵气充沛,正是突破的好时机,我为道友护法,定可一举突破练气八层。” 钱小乙匆匆赶来,就为这件事,见对方主动提出来,别提有多高兴,揖首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道友相助之恩,他日必将厚报。” 说着,已席地而坐,冲击练气八层。 钱沈二人纷纷进入修炼状态,殿中便只剩下赵睿一人,他走到冶炼台的前,继续处理堆在那里的浮空石。 三年之中,燕国上下耗费无数人力搜集来的浮空石,都被送到这里,只为打造一艘飞行法器,飞云舟。 回燕国之前,赵睿原本只是想借道而过,按照师傅说的路线,直接去主大陆。 但在沈钱二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答应带上二人一起上路。 这其中,最让他无法忽略的,是沈尘清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圣宫中所有人都对他尊敬有加,但赵睿能看得出,那是出于深深的惧怕,便连钱小乙,掩饰的虽好,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只有沈尘清一人真心待他,虽然有时候有些笨拙。 她做的饭,谈不上人间美味,但总是变着花样。 她缝的衣服,经常不合身,但一定彻夜去改,直到赵睿满意为止。 她总会出现在他的身旁,虽然有时候并没有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天。 这一切,让孤独九十年的赵睿融化,他觉着沈尘清和他便如兄妹一般。 况且沈尘清真的和他母妃长得很像,日积月累之下,亲情日渐深厚。 不过虽然答应二人的要求,但一个难题却摆在眼前,以他现在的修为,莫说两人,便是一个人,他也无法带着横穿大海。 当初他师尊只是带着小时候的他,便耽误行程,最终在海外孤岛上身死道消,这一路过去,不知道有多少风险,他不敢贸然行动。 一番斟酌,赵睿便提出打造飞行法器,或可带着三人飞往主大陆。 对于这个方案,沈钱二人自然全力支持,他们以进入圣宫修行为诱惑,鼓动全天下的人帮着搜罗各种材料。 经过三年的努力,飞云舟渐渐成型,唯一缺少的便是浮空石。 只有以这种材料的打造的零件,才能最大限度减轻三人的重量,达到飞剑御空的速度。 冶炼台上,赵睿放下一块铁锭,再次拿出几块矿石,用法力锻造起来。 时间飞逝,转眼两个时辰过去。 随着嘤咛一声,沈尘清从入定中醒来,而他的境界,也正式迈入练气五层。 她睁开眼睛,目光扫视一圈大殿,停留在赵睿身上:“赵仙师聚精会神的样子,真是太迷人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赵睿的身旁,如同好奇宝宝,目光顺着赵睿的动作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睿再次去拿浮空石,一摸却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他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不由得眉头皱起,但手上并没有停止冶炼,似乎到某个关键的时刻。 沈尘清见状,眼睛笑得如月牙般,她从锦囊中拿出一枚矿石,塞到赵睿手中,道:“这是最后一颗啦!最近收集的速度慢了许多,请问赵仙师,飞舟还需要多少材料呢?” 赵睿并不回答,接过矿石后,继续用法力冶炼矿石,直到一块浮空锭渐渐成型。 “差的便是你这最后一块,以后就不用收集了。”赵睿笑道。 沈尘清大喜,比赵睿还高兴三分,拉着赵睿的袖子道:“那以后仙师就不用如此辛苦,若不是为了我们,你早就可以去主大陆,谢谢你。” 她初时笑容满面,说到谢谢时眼圈突然红了,也不知闹得哪一出。 赵睿并不安慰她,而是道:“又哭,像你这样,如何攀登无上大道。” 沈尘清嘟着嘴,反驳道:“我没哭,是你处理材料不彻底,沙子迷了我的眼睛。” “不可能,我用法力催发的真火,什么都炼得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有沙子。” “老娘哪天修为赶上来,一定要打爆你这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沈尘清气得不行,一跺脚道:“我刚突破,法力控制不住,刺激了泪腺,可以了吧!” “还有这种情况吗?让我看看!” “看你个大头鬼。”沈尘清气鼓鼓地离去。 她走到大殿门口,却发现无法打开大门,当下冷哼一声,找个蒲团坐下,继续巩固境界。 赵睿笑而不语,心道:“清儿性格软弱,但有时傻里傻气,也挺可爱的。” 二人不再拌嘴,厅中便不再有任何声音,直到许久之后,钱小乙发出一声清啸。 他这一啸,剩余的两人立知他突破成功,纷纷道: “恭喜道友!” “恭喜乾元道昊太乙真仙!” 钱小乙满面春风,从蒲团上站起,道:“要多谢赵道友成全才是,还有清儿,以后叫我钱道友即可,名字那么长,多麻烦!” “是,遵真仙法旨。”沈尘清多年习惯,一时却是难以改掉。 “二位都已突破,可在这丹香中巩固修为,等丹药大成,说不定就是咱们离岛之时。”赵睿道。 钱小乙一脸惊喜,问道:“赵道友,飞舟这是成了吗?” “只差最后几个零件,趁着这丹香中灵气充沛,差不多今日便能完成。” 钱小乙揖手,道:“那就不耽误道友工夫,这回由我来护法。” 他虽如此说,但此时整座大殿被阵法锁住,又哪里需要他戒备,不过这话并无毛病,多少是一份心意。 赵睿略微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便沉浸在零件的锻造中,大殿中一时响起叮叮咚咚的敲击声。 九十年前,那筑基丹从毒丹晋升成凡阶,丹香持续小半天,而这一回,时间只长不短,到第二天日出时分,丹香方才突然消失。 丹香消失的瞬间,丹炉的空隙间便开始金光大放。 与此同时,更有冥冥之音,无视阵法,在燕京所有人的心中响起。 那声音恍惚如黄钟大吕,迷离似清泉细流,你若仔细去听,它如蜂蝶振翅,而你若任其自然,它又如惊涛拍岸。 有人在其中听见婴儿啼哭,亦有人在其中听见垂死的呢喃。 但不管怎样,所有的心中,都升起一丝明悟——大道,或许就是这样。 未曾修行的人心平气和,而步入修行的人,则如孩童一般追着那一丝明悟。 这似乎,就是穷其一生追求的东西。 这其中,跑得最快的便是赵睿,他早就修到练气大圆满,站在大道之门的面前,可是那门太过沉重,他便如一个稚童,使尽全身力量,也难推动一丝。 可此刻,那冥冥之音,仿佛让大道之门露出一丝缝隙,筑基后的力量,从门中透出来。 而作为稚童的赵睿,趁此机会,奋力一推。 若是后继有力,那大道之门必然就此打开。 然而那丹药散发的金光已连闪七下,这第八下,已是末势,与那冥冥之音一同消失于天地间。 赵睿睁开眼睛,看着殿中的丹炉,回味好半晌,长叹一口气,道:“半步筑基,可惜了。” ------------ 第32章 金珠镇 燕京繁华,自古便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百万人家。 在无数说书人的演绎下,更是成为天下百姓最向往的地方,大把有志青年,都以能在燕京定居作为终身奋斗目标。 如此锦绣之地,在老百姓心中的位置,早已高无可高,顶天高。 然而这一日上演的神迹,让老百姓对燕京的向往,又高了八度。 那日午后,先是整座城市的街头巷尾,突然异香扑鼻,虽只持续了一瞬间,但燕京人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有那腿脚患风湿的,突然就此不痛,有那常年肺痨的,咳嗽渐渐就痊愈,更有传言,一位失明二十多年的老嬷嬷,双眼竟然复明。 第二日清晨,全城人又听见冥冥之音,声音神圣光明,似能净化人们心中的恶念,带领人们找到最本初的良善。 有那深闺中的怨妇,自此笑颜常在,复得夫妻和睦。有那守财如命的铁公鸡,自此广开粥棚,终于喜得贵子,续上八代单传。 冥冥之音结束后,燕京的上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恍若有灭世之象,就在满城百姓都万分恐惧的时候,却被圣宫中的一道金光冲破,最终消失于无形。 自那以后,燕国人心中的信仰,乾元道昊太乙真仙便消失。 不需要统一口径,全天下人都知道,真仙这是成仙了,那道金光便是他老人家羽化而去。 燕京上空,那道金光冲破云层后,渐渐慢下来,现出三人一舟。 钱小乙望着下方的城池,叹道:“赵道友,咱们走的如此匆忙,燕国必然会大乱!” 赵睿摇摇头,大喝一声:“大道之机,稍纵即逝,有什么好留恋的?” 仿佛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钱小乙猛然一惊,将目光收回来,道:“走吧!” 朝阳初升,照得云海一片光明,赵睿将飞剑往船头上一插,剑指到处,一舟三人化作一抹流光。 起初,沈钱二人异常激动,还有闲心欣赏海景,聊一些有趣的事情。 但新鲜劲儿过去后,二人便开始逐渐消沉,特别是二十几日后,远方依然是一成不变的蓝色,让二人万分沮丧。 偶尔,海中也能遇见小岛,但都是弹丸之地,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连个鸟都没有。 一个半月后,三人在海中遇见一片黑云,本想仗着修为横穿而过,但刚一接近,就刮起邪风。 电光闪烁,雷声轰鸣,狂风呼啸着,仿佛要把一切都撕成碎片,三人用尽全力,方才避免被卷走的厄运。 自此以后,三人但凡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皆是扭头就走,宁愿绕远一些。 足足三个月过后,空气中的灵气渐渐浓郁。 赵睿三人大为高兴,本以为主大陆就在不远的前方,可足足十来过后,前方依然是一望无垠的蓝色。 五个多月过后。 这一日傍晚,海面上万顷红霞,赵睿正在打坐,突然听见沈尘清道:“船,是船,海中有船。” 赵睿循声望去,果见一点白色在海面上沉浮,他掉转飞舟,直奔帆船而去。 片刻后,单帆渔船之上。 一个船老大带着两名水手,见赵睿也不慌张,躬身道:“渔民六波儿,见过巡查。” 赵睿感知之下,那船老大竟然有练气二层的修为,于是问道:“你也是修士?” 六波儿拱手持礼,道:“早些年跟着船队跑商,领队的当家传过一篇口诀,只是资质愚钝,进步缓慢。” 赵睿点头,问道:“为何叫我巡查?” “仙师能驾驭飞舟,想必已经进入筑基期,那不是巡查,又是什么呢?” 飞行法器,是筑基修士的标配,赵睿的飞舟其实是借用飞剑之力,相当取巧。 “我派隐于山林,不知这筑基期和巡查有什么关联?”赵睿问道。 六波儿恍然,解释道:“在这晋国的地界,无论哪个门派的修士,一旦迈入筑基期,都会下山担任几年的巡查。” 二人一问一答,赵睿了解到不少信息。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晋国凤山县的一片海域,这里盛产一种叫金珍珠的炼器材料,是不少修士冒险的地方。 至于晋国有多大?凤山县有什么门派?六波儿碍于眼界,便无法回答,只指明附近有一座修士聚集的金珠镇。 临行前,赵睿好奇心忽起,问道:“你们来这深海,想必也是为了采珠,能否让我看看。” 六波儿面色有些为难,但还是从胸口掏出一个布袋,倒出三颗金色的珍珠。 赵睿用两指轻轻夹起,细细感受之下,发现那珍珠有极好的法力相容性,果然是上等的炼器材料。 正当他打算把珍珠还回去的时候,那六波儿许是会错意,忙道:“大人手下留情,我们每年被定了税额,每户必须上交一颗金珍珠,少了便要服劳役,如今已是九月,不一定能再找到多余的。”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珍珠,问路之情,还没谢你呢!”赵睿安抚道。 那船老大一脸尴尬,连道:“仙师客气,问路而已,如何言谢!” 赵睿没有再说什么,留下一瓶强身健体的丹药,转身回到飞云舟上。 片刻后,飞云舟中,见赵睿回来,沈尘清当先问道:“赵仙师,有没有打探到天清派在何处?若是有的话,我们直接去天清派,会稳妥点。” 赵睿摇了摇头,道:“他只是低阶散修,不可能知道的,不过他提到一个叫金珠镇的地方,那里有修士,说不定可以打探到消息。” 说着,他已驾起飞舟,直奔金珠镇的方向。 约莫两刻钟后,海岸线渐渐出现,一个凹进去的海湾中,有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赵睿放慢速度,从渔村的上空飞过,灵目术之下,村中皆是普通的凡人,并无任何修士的痕迹。 “看来那船老大没有说谎,只是偶然间得到残篇,方才有了修为。”赵睿暗道。 半个时辰过后,天已经黑下来,远方出现一座闪耀着无数灯火的大城。 沈尘清最是高兴,摇着赵睿的胳膊喊道:“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钱小乙则感叹道:“没想到一座镇子便如此繁华!” 赵睿同样十分激动,瞅准一处繁华的街道,驾驭飞舟直接冲过去。 然而当他刚进入城墙的范围,飞舟突然不受控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下方坠去。 赵睿使出浑身解数,也只避免撞在城墙上,最终迫降在兵道之上。 那飞舟滑出数米后,嘭地一声撞在箭垛之上,总算是停下来。 “什么情况?妖兽进攻了吗?”三人尚未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城楼上已有人喊道。 脚步声四起,一队兵士和一身穿靛蓝道袍的修士便冲了出来。他们看到飞舟后,立刻将人和船围起来。 那些兵士身上,灵气隐隐波动,似乎都有三层左右的修为。而那身穿靛蓝道袍的修士,年龄极其年轻,约莫只有十八九,可修为已有练气八层。 “吓死了小爷了!”靛蓝道袍修士面色一肃,盯着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硬闯,不知道有禁空令吗?” 四周,士兵们十分有眼色,纷纷拔出武器,向前突进一步,把三人围得更紧。 赵睿忙抱拳道:“这位道友,我们初来乍到,确实不知道有禁空令一说,否则怎敢硬闯,你看我们的飞行法器都摔坏了。” 靛蓝道袍修士看到赵睿,面色微惊,对方拥有法宝,可这年龄又不像天骄,当下道:“你们不是晋国的修士?” 赵钱二人互相看一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此时情况不明,总不能直接说是从燕国而来。 唯独沈尘清眼珠子一转,探出头道:“我们是天清派的修士。” 夜色之下,靛蓝道袍修士眼前一亮,面颊微微泛红,眼神不自觉躲闪,道: “天清派……嗯我好像没听说过。” ------------ 第33章 禁空令 红日西沉,在抛洒出最后一缕阳光后,彻底消失在群山之间。 金珠镇上,无数的灯火接连亮起,照映出繁华的街市,一切仿佛不曾改变,只是换了乐章。 高耸的城墙上,面对靛蓝道袍修士的答案,赵睿不由得眉头大皱。 对方竟全然不知道他的师门? 他的师父曾说过,天清派是大派,有金丹后期的老祖坐镇,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赵睿万分不解,揖手道:“这位道友,我们这一派,取意自‘天得一以清’,故名天清。” 靛蓝道袍修士打个哈欠,道:“道德经我是背过的,但天清派从没听说过,可有什么信物,查一查便知。” 赵睿大喜,对方若是有手段,能够直接查出来,倒是省一番功夫,当下从腰间解下一枚玄色令牌,递给对方道:“这是我派的信物,道友可派人查一查。” 靛蓝道袍修士接过令牌,尝试用法力灌注其中,然而令牌却蓝光一闪,将靛蓝道袍修士的法力隔绝在外。 靛蓝道袍修士面色微惊,顿时认真起来,掐一个诀,再次查探起来。 不过很快,他眉头就皱起,唤来一名士兵道:“送给我师兄,请他用宝鉴查一查。” 士兵应一声‘诺’,接过令牌直奔城楼。 那士兵走后,靛蓝道袍修士冲三人道:“不管你们是哪派修士,有违禁空令,都必须接受处罚,便是金丹修士,也没有例外。” 赵睿面露难色,问道:“不知道这处罚是什么?” 靛蓝道袍修士笑道:“好说,你们只是练气期,一人二十块下品灵石。” 灵石,赵睿有些印象,当年陆玄曾提到过,似乎是一种可以用来修炼的矿石。 至于钱沈二人则一脸吃惊,完全不知道灵石是什么。 “道友,我们没有灵石,你看黄金可以吗?”赵睿道。 周围的兵丁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靛蓝道袍修士板起脸,道:“道友这是在消遣我吗?赖话说到前头,这是晋国紫阳宗定下的规矩,谁都跑不了。” 赵睿刚想解释,那去核查的士兵拿已飞奔而回,附耳向靛蓝道袍修禀报。 二人耳语一番,靛蓝道袍修士立刻道:“我看这情况,三位是散修吧。” 听到散修二字,钱小乙心中一抖,许多年前,李通真诉了无数的苦,都是散修怎么怎么的,他太清楚散修在修行界代表着什么,于是道:“这位道友,我们一直在到岛上修炼,师父临终时,让我们拿着令牌去找师叔,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靛蓝道袍修士呵呵一笑,道:“那你们便是野生门派,同样还是散修,只有被仙盟承认,登记在万宗宝鉴上的,才能算是真正的宗派。” 钱小乙一脸恍然,道:“原来如此,今日倒是受教了。”又道:“道友,散修能从轻发落吗?我们连灵石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有禁空令,否则怎敢乱闯。” 沈尘清见状,立知钱小乙这是要哭穷,当下道:“这位师兄,念在我们是初犯,万望从轻发落。” 同样意思,由她的莺莺软语说来,别是一番感受,那靛蓝道袍修士面色瞬间柔和许多。 “倒不是不体谅你们,但这是晋国的法规,走到哪里都一样,没有办法。” 赵睿上前一步,揖手道:“这位道友,可我们确实没有灵石,能先欠着吗?” “欠着?你们若是一走了之,我们找谁去,护城大阵可是都有记录。”靛蓝道袍修士严词厉色,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折中的方法。” “什么方法?”赵睿三人异口同声。 靛蓝道袍修士满面笑容,道:“你们赶上好时候,晋国现在广纳英才,散修皆可以登记造册,成为官方修士。” “一旦成为官方修士,不但可以在晋国畅行无阻,更是可以和官方兑换丹药、法宝,甚至是功法。” “当然,最重要的是,三位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赊欠灵石,那么今天的事,就可完美的解决。” “听起来,似乎不错!”赵睿想着,便欲答应,忽听钱小乙道:“道友,如此多的好处,却不知道我们需要给晋国做什么?” 赵睿心中一惊,他印象中的钱小乙只会拍马屁,从没想过对方心思如此缜密,当下不再说话,任由对方搭话。 “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特殊时期,听从调令即可。”靛蓝道袍修士道。 “不知这特殊时期指的是什么?”钱小乙道。 “比如发生兽潮,追捕邪道修士,打仗啊,什么的,概率都不大。当然,如果完成任务,晋国的奖励也不会少。” “原来是这样!”钱小乙连连点头,随后看向赵睿道:“赵道友,我这边没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赵睿看一眼沈尘清,见对方没意见,当下冲着靛蓝道袍修士道:“我们愿意成为官方修士,不知道要如何登记造册。” “保证你们不吃亏,跟我来吧!”靛蓝道袍修士满面笑容,阔步向城楼走去。 赵睿三人见状,急忙跟上。 那城楼两层高,进入一层后,除了一些凌乱摆放的军械,便只有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条大桌。 长条桌的四周,围了一圈精壮的军士,浑身散发练气五六层气息,正吆五喝六地喝酒吃肉。见三人进来,他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相对。 靛蓝道袍修士伸出一只手向下虚按,道:“没事了,兄弟们继续吃喝。” 得了吩咐,那些兵士方才收回目光。 赵睿三人松一口气,跟着靛蓝道袍修士脚步,向二楼走去。 那第二层,面积小一半,里面不再有军械,而是桌椅茶台一应俱全。 中间的八仙桌上,两名同样穿着靛蓝道袍的修士,正兀自吃酒。 二人中,一人微胖,浑身上下散发着练气大圆满的气息。另外一个人,则是个光头,看上去不像道士,反而像个和尚,境界在练气九层。 见一行人到来,那胖子举着杯酒,挖苦道:“哟,这就是敢无视……”他话到一半,突然改口:“这不是天上掉下来林妹妹吗?” “秦师兄,他三人想要登记成官方修士,您那还有令牌吗?”靛蓝道袍修士道。 秦师兄目露精光,大步走到三人面前,凑到沈尘清身边,道:“小事,小事。姑娘叫什么名字?师兄这就帮你办理。” 沈尘清心中不悦,却不得不道:“沈尘清。” “好名字!”秦师兄手一翻,拿出一块令牌,递到沈尘清面前,道:“姑娘知道怎么用吗?” 沈尘清眉头大皱,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还要向道友请教。” “师兄这就教你。”秦师兄伸出手,便要抓沈尘清的小手。 赵睿站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斜着横插上去,板着脸道:“道友,也请给我一块令牌,到时候一起教,您也好省些工夫。” 沈尘清急忙躲到赵睿身后,不再露头。 秦师兄抓个空,却不恼怒,在袍子上擦了擦手,道:“也就是在令牌上滴血便可。” 说话间,他已拿出两个令牌,递给赵钱二人。 “对方怎么突然就泄气了?”赵睿原本已有动手的打算,这时却有些发懵。不过既然对方没想怎样,他也不好咄咄逼人,一躬身道:“那就谢谢道友了。” “不谢,不谢,公务而已。”秦师兄还一礼,又道:“那个……道友,不知你这宝剑肯不肯割爱?我愿意出五百块下品灵石。” 赵睿面色微变,不过揖手道:“道友,对不起,这是家师遗物。” 秦师兄没有为难,道:“几位已拿到令牌,这便可以自去,至于一些规矩,滴血时必然知道。” 赵睿三人客套一番,便由一名士兵领着离去。 三人走后,靛蓝道袍修士立刻问道:“秦师兄,对方如此无礼,为何就轻易放过?” 秦师兄往桌子上一坐,喝一口酒,咂巴一下,方才道:“你可听说过有人能半步筑基?” 靛蓝道袍修士满脸疑惑,问道:“半步筑基?练气的最高境界不是大圆满吗?” “对啊,最高境界就是大圆满,咱们门中那么多功法,上面都是这么写的,但刚才那人,已经有了筑基的气息,你说怪不怪?”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靛蓝道袍修道。 “意味着对方的大道之门,或许压根就是打开的,不是被老怪物夺舍,就是转世重修。” 靛蓝道袍修士面色大惊,一拍脑门道:“师兄,罚款是十块灵石,我们收他们二十,你说他要记仇怎么办?” 秦师兄面色如常,道:“无妨,对方若是恢复记忆,二十块灵石只是毛毛雨,谁还会计较。” ------------ 第34章 天地钱庄 华灯初上,金珠镇的主街之上,赵睿三人看着繁华的闹市,一时不知该往何处。 徘徊一阵后,三人终于鼓足勇气,走向一间客栈。 也只是片刻的工夫,三人便被轰出来,伙计骂骂咧咧,道:“修士了不起,没有灵币还想住店,滚滚滚。” 三人大窘,在讥笑声中掩面而逃。 过了一阵,三人另寻一家客栈,结果还是同样的待遇。 最终,三人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前。 稀薄的灵气,衣衫褴褛的路人,空气中更是散发一股子怪异的味道,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睿尚能忍受,但沈钱二人却眉头皱起,他二人住惯殿宇,从没想过会沦落到这一步。 “呀,这里能干净吗?”沈尘清道。 “这么一片地方,住这么多人,灵气还不如燕国。”钱小乙道。 “二位有灵石吗?”赵睿反问。 沈钱二人沉默,只得跟上赵睿的步伐,向一间客栈走去。 三人方才跨进门槛,便有一头戴方巾,身穿粗布衣的小二迎上来,道: “三位贵客,本店虽小,但房间一定干净,亥时之前,提供热水,保管您住得舒舒服服。” 小二点头哈腰,引着三人直奔柜台。 “那个……店家,你们这里收金子吗?”赵睿问道。 “收的,收的,金叶子,金币都可以。” 三人长出一口气。钱小乙趁机问道:“我们远道而来,不知道此地货币情况,小二能否介绍一下。” 那小二颇为热心,道:“平日里大家用的一般是银币和金币,都是钱庄铸好的,一百枚银币换一个金币。更贵重的是灵币,同样要一百枚金币才能换一枚。” 钱小乙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不知灵石,又是怎么个换法?” 小二挠了挠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听掌柜的说,那要许多的灵币才能换一颗,把我们这客栈卖了,或许都不够。” “原来如此,谢小二哥解惑!”钱小乙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锭,道:“我们没有金币,不知能不用这个开三间房。” “这……我们不一定能找开。”小二面带难色。 这时,后方走上来一头戴圆帽,身穿布褂的中年胖子,道:“好嘞,客官您就放心吧,我专门跑一趟钱庄,都给您兑成通用的金币,一定不会少您一枚。” “那给我们开三间上房。”钱小乙瞬间来了底气。 三人由掌柜领着,办理完房牌后,入住二楼最豪华的三间客房。 不过这个豪华,自然是相对而言,房门打开的瞬间,立刻有一股老旧的味道传出。 “三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小二在门口问道。 “给我们房间打些热水来。”沈尘清道。 小二脸颊发红,不敢与沈尘清目光相对,只是道:“好……嘞,我这就送上来。” 他说完后,便躬身退下,走到楼梯口时,一脚踩空,差点摔个跟头。 沈尘清扑哧一笑,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看来这该死的美貌,走到哪里都是硬通货。 她兴高采烈,正要回自己房间,忽听赵睿道:“二位,有些事咱们还得商量一下。” “赵仙师,你都臭啦!”沈尘清一撇嘴。 “没有啊?”赵睿抬起手臂,仔细闻了闻。 “一个时辰后见。”沈尘清白眼一翻。 约莫一个时辰后。 赵睿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沈尘清出来,于是只好去敲她房门。 “啊!不好意思,我还要半个时辰,一会去找你们。”沈尘清的声音传出。 又过了一个时辰。 就在赵钱二人耐心快要耗光时,门外方才响起敲门声。 赵睿一把拉开房门,却被眼前的陌生人吓一跳。只见那人络腮胡,连眉,脸颊处长一颗深黑的痦子,比黑张飞还要丑上三分。 “你找谁?”赵睿问道。 “嗯,睿哥哥,是人家啦!”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 赵睿大骇,假装干哕。 沈尘清咯咯笑起来,道:“还道你眼中众生平等,原来也知美丑。” “你弄成这样干什么?” “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自然是想少些麻烦。” 赵睿撇撇嘴,道:“你这样目标更大,回去弄个正常点的。”他这话十分在理,一个人丑过头,那会和美人一样引人注目。 沈尘清哼一声,扭头回自己房间。 两刻钟后,沈尘清再次敲门,这一次的扮相,发巾包头,肤色暗黄,脸颊上长满小雀斑,那颗痦子还在,只是小了许多,与大街上寻常妇女十分相像。 赵睿没有再说什么,放她进入房间。 屋内颇为宽敞,正中间有一张雕花圆桌,其中一个凳子上,钱小乙早已候着。 他见到来人,先是眉头一皱,待看见那双灵动的眼睛,瞬间知道是谁。 “赵仙师,咱们这是要商量什么?”沈尘清问道。 “你先将令牌滴血认主吧!有些信息你得先知道。” 沈尘清眉头微皱,拿出一柄镶宝石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滴在令牌上,转瞬间便被吸收一空。 下一刻,沈尘清便感觉自己与令牌与之间,产生某种联系,两股庞大的信息,涌入她的识海。 这第一部分,讲的是官方修士的常识: 铁律:所有官方修士,特殊时期,必须服从官方征调,违者晋国共敌。 福祉:官方修士,入城税减半。郡县之间,可借用传送法阵。 官市:官方修士,可在官市购买功法、丹药、法器。 除了官方修士的信息,后面还有一段信息: 天地钱庄欢迎您! 您通过修士秦嵩的引荐成为我们的贵客。 引荐有惊喜,引荐有大奖,赶快行动起来吧! 每引荐一位好友,您将获得一块灵石,连续引荐五人,您还将额外获得十块灵石哦! 根据您现在的信用,您的灵石借贷额度为二十块。 您已欠天地钱庄二十块灵石,月息二分,请在三年内尽快还清。 这些信息看似颇多,但只是一瞬间,沈尘清便了然于胸,她吐出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法术?竟仿佛我自己的记忆一般?” “我师尊当年提过,这是筑基期修士的手段,叫做神识传法,便是一本功法,也能快速传给他人。”赵睿道。 “高阶修士的手段,还真是深不可测。”沈尘清一脸惊异,又问道:“二位,这天地钱庄是什么东西,那个秦嵩从没提过,却出现在里面。” 赵睿翻出自己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古铜色令牌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只有苍凉的四个大字,天地钱庄! “我们推测,这令牌本就是天地钱庄发的,那些关于官方修士的信息,应该是后来放进去的。”钱小乙道。 沈尘清蹙眉深思,片刻后道:“咱们最多能欠二十块灵石,但那罚款也是二十块灵石,你说这是不是巧合?” “必然不是巧合,这明显是算好的。”赵睿道。 “算不算好又怎样,这灵石,咱们得赶紧还。”钱小乙嗟叹。 “道友为何有此一说?”赵睿问道。 “从一开始,我就觉着天上不会掉馅饼,你道散修为什么是散修吗?” “那是因为散修的资质一般都很差,没有门派愿意收,所以才沦为散修。” “资质?那是什么东西?”沈尘清突然问道。 ------------ 第35章 紫金珠 “燕国灵气稀薄,反正大家都无法修成高阶修士,所以当初我在传法时并没有提过。”钱小乙解释道。 “这和咱们要尽快还上灵石,有什么关系?”赵睿问道。 钱小乙正色道:“这官方修士看似好处颇多,但哪一样都需要大量的灵石,偏赊欠利息又高得出奇。” “这和我在燕国搞的那一套,没什么区别,予以小利,来换取上层需要的东西。” “而且所谓的征调,极有可能是晋国并不安宁,需要大量的兵员,打的还是修士之战。” 赵沈二人面色大变,同样的信息,他们可就没看出这些问题,钱小乙或许只是猜测,但仔细一想,皆有其道理。 “那依道友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办。”赵睿问道 “没有办法,咱们初来乍到,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明日先出去打探消息。”钱小乙道。 赵睿连连点头,道:“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两位,奔波半年,今晚咱们好好休息,万事明日再说。” 钱小乙没说什么,起身自去,沈尘清却道:“赵仙师,我那房间特别冷!” “你修炼的不是火属性功法吗?”赵睿面带疑色。 沈尘清冷哼一声,猛地转身离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三人便直奔城西坊市。 高耸的望柱向上,撑起一块古朴的匾额,上书‘升仙’二字。街道上商铺林立,穿梭于其间的,皆是修士。 三人到门楼下,钱小乙先道:“二位道友,此处修士明显增多,不如我们分开打探如何?” 沈尘清今日扮作普通妇人,穿一件宽大的袍子,附和道:“如此也好,此处不存在什么危险,倒是可以加快消息收集的速度。” 赵睿点头,道:“好,那我们便约午时一刻,再回到此处集合。” 三人分开行动,一头扎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那街甚是宽阔,估摸着能同时容下四驾马车,除了两旁豪华的店铺外,更有无数的摊贩: “来,看一看了,上好的金刚符,刀枪难破。” “瞧一瞧了,极品金珍珠,练气制符的上好材料。” “这位道友,需要法器吗?我这一件,已无限接近法宝,必然让道友实力大增。” 赵睿瞧个遍,发现都言过其实,便说那刀,比凡铁肯定是厉害,但说要赶上法宝,那是远远不够。 不过他渐渐发现一个规律,这些商贩里面,十家有六家所卖之物,与金珍珠有关,绿豆大小的成盒卖,拇指大小的则被摆到显眼处。 赵睿一路走马观花,很快来到一条挤满人的小巷,他心中好奇,便走了进去。 小巷的尽头,一人站在高处,身形麻秆瘦,穿杀鱼裙,手里捧着一个珍珠贝,喊道:“这一个,大家伙瞧好了,来自赤黑海沟,一百灵币起拍。” 喊声落地的瞬间,下方便有人不断出价: “一百五十灵币” “一百六十灵币” “我出二百灵币”一肩上蹲着蜥蜴的修士道。 “三百灵币”一白衣女修喊道。 “三百灵币一次。”麻秆汉子见没人出价,又道:“赤黑海沟我就不多说了,一个月前,有人在这里开出紫金珠,老玩家应该都知道,咱们童叟无欺。” 他这话,、好似在人群里泼了滚油,瞬间沸腾起来,不少人满面怒容,喊道:“有你这么拍卖的吗?” 然而,更多的人则道:“是真的吗?当真有人开出紫金珠?” 接二连三的报价声再次响起: “三百五十灵币。” “四百灵币。” “四百八十灵币。” “五颗灵石。”一手拿折扇,穿飞鸟纹锦袍的贵公子喊道。 这一声,瞬间让所有竞拍者熄声。 麻秆汉子满面笑容,喊道: “五颗灵石一次” “五颗灵石二次” “成交!” 这边话声刚落,立刻有修士走到那贵公子身旁,向其收取灵石。 待一切妥当,那麻秆汉子继续喊道:“一刀富贵出,外财滚滚来。各位道友,瞧好了。” 他说完,便取出一把开贝刀,正要下刀时,贵公子突然喊道:“且慢,让我验一验贝壳。” 麻秆汉子面不改色,说道:“道友请便,人的名,树的影,咱们这档口已开多年,绝不干蒙人的勾当。” 贵公子并不接话,取过珍珠贝后,先是举过头顶,对着阳光检查,而后又放到耳边,用指头弹起来。 好一会后,方才递还对方,道:“你开吧!” 麻秆汉子接过珍珠贝,再次喊道:“一刀富贵出,外财滚滚来。各位道友,瞧好了。” 一刀利落切下,珍珠贝瞬间从中间分开。 麻秆汉子托起贝壳,在众目睽睽之下翻开贝肉,不一会,三颗拇指大的金珍珠,便被翻出来。 “恭喜道友,开出三颗极品金珍珠。” 富贵公子满脸黑线,接过金珍珠,长叹一声,甩袖离去。 人群中,赵睿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盘算起道:“看来一百灵币差不多能兑换一颗灵石,但不知道那紫金珠,又能值多少钱。” 他正出神,旁边一文士突然搭腔道:“这一看便是冤大头,竟真有人愿意来赌。” 赵睿转头,发现对方也是练气大圆满,当下道:“哦,这如何讲,那贵公子不是都亲自检查了,也没有说什么。” 那文士道:“这贝自然是真的,但真正在海中取贝之人,肯定是觉着没有把握,才会卖来这里。” “这不都是盲开吗?难道还有什么技巧?” 那文士捻着胡须,道:“这金珍珠贝,离水则亡,但是在没死之前,浑身是有灵气波动的,能产紫金珠的贝壳,必然是灵光四射。” 他说到此处,旁边一身穿兵甲的人揶揄道:“这谁不知道,但金珍珠贝警觉异常,很远便能察觉到修士,而后两片贝壳一合,便什么灵气波动都没有了。” 文士反驳道:“若是有飞剑之类的法宝,小心地前去探查,便能不动声色地感知到贝母的灵气波动。” 赵睿眉头一挑,听出味来,对方并不是无缘无故搭讪,而是看出他后边背的是飞剑,于是道:“倒是受教,可是法宝,岂是一般散修能够拥有的。” 那身穿兵甲的人也笑道:“你说的这是屁话,能有法宝的人,还需要去海沟里摸珍珠?” 那文士并不搭理身穿兵甲的修士,而是将赵睿拉到一旁,小声道:“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庭广众之下,赵睿倒不怕对方做什么手脚,当下随着那文士离开人群。 到人少处,那文士揖首道:“这位道友,实在是冒犯,在下吴贞华,是一名剑修,平日里爱剑如命,见到好东西便挪不动步。” “这个……,我观阁下背后宝剑光华内敛,不是凡物,不知道阁下肯不肯割爱,价格好说。” 短短两日,已有二人提同样的需求,不过赵睿怎么可能卖掉师父的宝剑,当下道:“不瞒道友,在下也是剑修,这剑从不离身。” “咦,我观阁下身上并无剑意,还道阁下不是剑修,只是偶然得到宝剑。” 赵睿眉毛上扬,问道:“剑意和背着剑有什么关系?” 吴贞华一脸诧异,见对方表情又不似作伪,于是道:“咱们剑修,只有在锤炼剑意的时候才会剑不离身,其他时候,却没必要。若我没走眼,道友的宝剑,当是一件法宝,这种已然有灵的东西,那是需要纳入体内温养的。” 这些常识,当年匆忙之际,陆玄并没有讲清楚,实在是只有赵睿到练气大圆满,才会用到。 而赵睿若是当真修到这样的境界,离开小岛后自然能学到。 “不瞒道友,在下一直在山中修行,师父倒不曾讲过类似的问题,温养飞剑的术法珍贵吗?”赵睿抱拳道。 吴贞华恍然大悟,道:“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术法,不过法财侣地,这法排第一,各家对于功法都视如珍宝,不会轻易示人。” “修行还需要道侣吗?没有对象难道还不能修仙了?”赵睿第一次听到法财侣地的说法,大概猜到法和财代表什么意思,但后面的侣和地却没有头绪,不过他不想露怯,当下道: “原来如此,看来在下得攒些功勋,买本功法研习一番。” 吴贞华立刻道:“欸,道友不必大费周章,那官方的价格,纯属坑咱们散修,况且道友需要的,只是其中一个小法术,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听道友的意思,莫不是还有其他途径?” 吴贞华左右看了看,勾着赵睿的肩膀,耳语道:“不瞒道友,这法术,在下的师承中便有,咱们相识一场,道友若是肯舍点外财……,我保证,绝对比官方便宜数倍。” ------------ 第36章 升仙楼 听到此处,赵睿回过味儿来,这书生一开始是想捡漏,买走自己的飞剑。发现难以谈成后,便将计就计,打算卖自己一门法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想从他身上榨点油水。 赵睿心中发笑,不过并不翻脸,而是道:“哦!那倒是赶巧,不知道这法术要多少灵石。” 吴贞华满面春风,开口道:“好说,一百块灵……” 赵睿甩开对方的胳膊,扭头便走。 吴贞华满面焦急,只道自己出价太贵,急忙撵上道:“道友,别走啊,你看八十块怎么样,我可是在祖师面前发过誓,绝不外传功法。” 他极力劝说,但并没任何效果,情急之下,直接喊道:“四十块,一个灵石都不能再少了。” 赵睿其实很想要这门法术,见对方焦急的样子,知道已经砍的差不多,当下道:“好,就按道友说的办。” 吴贞华一愣,心下大呼上当,苦笑道:“道友砍得一手好价。那我也就不多废话,咱们这便交易如何?你付我灵石,我传你口诀。” 生意是谈下来,但赵睿身上哪有一块灵石,于是道:“那个……,道友,今天不赶巧,正好手头有些紧,你看过一阵子如何?” “没钱逼逼什么!”这一回,轮到吴贞华扭头就走。 赵睿一把拉住对方,道:“道友,你看咱们也磨了半天,都不容易,要不咱们互相留道气息,一旦有了灵石,我便通知你。” 吴贞华气鼓囊囊,见对方说得真诚,道:“我只在这镇中停留一个月,过时不候。” “可以,一月之内我必然联系道友。” 说话间,二人互相留下一道气息,约定到时以符箓传音。 临分别前,赵睿又向对方询问哪里能打探消息,吴贞华虽不耐,但还是坦言相告,直接指出两个地方。 这第一处是未时过后方才营业的小白楼,烟花柳巷之地,是晋国一股大势力的门路。 第二处是升仙楼,那是官方的产业,不但可以买卖消息,还可以委托和接取任务。 赵睿想都没想,便决定先去升仙楼,不过他走着走着,却到一座白楼面前。 他心中大惊,抓住一个路人问道:“请问这坊市中最高的楼怎么走?” “不就在眼前嘛!”路人如看傻子一般看着赵睿。 赵睿摸摸鼻子,暗道:“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提前踩个点。” 就在这时,白楼上,一扇窗户突然打开,探出一素面娇娘。许是诧异这个点竟有人上门,那素面娇娘先是一愣,接着便抛个媚眼。 赵睿万分尴尬,他十分想解释,其实他不是那种人,但解释的话,似乎要先上楼。 赵睿摇摇头,用袖子掩面,夺路而逃。 窗格上,那娇娘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原来郎君还是个雏儿! 赵睿自不知自己被嘲笑,他顺着主街急行,很快便到吴贞华说的第二个地方,升仙楼。 那楼比小白楼略矮,约莫只有三层,但占地面积却大了好几倍,处在两条主街的交汇处。 最前方,是一个不小的广场,人头攒动,站满各种各样的修士。 这些修士中,一类是穿着五花八门的散修,另一类则衣衫统一,多以靛蓝道袍为主。 人声鼎沸,其热闹程度便如菜市场,每名修士都十分专注,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赵睿走到近处,渐渐听出一些端倪,大多数与寻找金珍珠有关,也有寻找灵草,亦或抓捕某种灵兽。 越往里走,人员越密集,到升仙楼的门口时,进出的人已是络绎不绝。 赵睿顺着人流,腿都没迈,便跟着进入大厅中。 大厅里面,被分为三个区域,左边房顶之上,垂下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练气二字,前方人头攒动,挤着无数的练气修士。 右边,同样垂下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筑基二字,前面一排官帽椅上,只有三人落座,浑身上下散发筑基的气息。 赵睿的目光在三名筑基期修士身上略微停留,便急忙收回来,他虽已有半步筑基的境界,但与三名真正的筑基修士相比,仍然有着质的差距。 他依着吴贞华的话,穿过两片区域,直奔一块写着百事通的匾额。 那匾额下方,一个人都没有,明明有三张紫檀六屉书桌,但只有一张桌子后面有人。 那人身穿制式灰色道袍,留一把极其茂盛的胡子,半躺在太师椅上,两条腿放在书桌上。 赵睿走上前,问道:“道友,请问这里是打探消息的地方吗?” 灰衣道人姿势不变,道:“我们很贵的!你要买什么消息。” 赵睿一抱拳,道:“在下想打探一个叫做‘天清派’的门派。” 灰衣道人颇为惊讶,笑道道:“你去城楼,花点小钱,让当值的修士查一查即可,不用来我们这儿,我们很贵的!” “不瞒道友,已经在那里查过,说是查不到。” 灰衣道人这时方才坐正,道:“哦!你确定这个门派存在过?” “在下有令牌在身,可当佐证。”赵睿递上玄色令牌。 见到令牌的瞬间,灰衣道人面色微变,一把抢过令牌,道:“你等等。” 他拿着令牌,仔细查探一番,接着便拿从腰间拽下一个玉佩,放到自己的额头。 好一阵后,灰衣道人眉头一挑,道:“不好意思,我得上去帮你查。” “师父的师门,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似完全消失一般?”赵睿眉头深皱,揖手道:“麻烦道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灰衣道人方才回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道友,查到了吗?”赵睿急忙上前。 灰衣道人并不回答,走到那书桌前,坐好后方才道:“先说清楚,我们很贵的!确切的消息没有,但我们知道哪里能查到消息。” “那请问哪里能查到消息?” 灰衣道人笑了笑,道:“这条消息四百块灵石。” 赵睿大惊,道:“一条消息的消息,也要这许多灵石?” “早说了,我们很贵的!不过道友,你想要查的东西,除了官方,没人能有线索。”他说完后直接下逐客令:“慢走,不送了。” 话落的瞬间,灰衣道人已再次半躺,将一双脚放在书桌上。 赵睿看着对方的鞋底,心中暗道:“这主大陆,没有灵石,还真是寸步难行,看来得先想办法挣些灵石。” 赵睿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道友这是买消息吗?官方太贵,您说来看看,说不定我这里也有,至于价钱,一切好商量。” “又一个吴贞华!”赵睿眉头微皱,转身后却不见人。 “道友,这里,这里。”那声音再道。 赵睿低头,立见一个侏儒,身高只到他的腰间。 那侏儒留着两撇鼠须,满脸的热情,笑道:“道友,说来听听,价钱好商量。” 赵睿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道:“在下想打探……” “钻地鼠的话,劝你不要信,否则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灰衣道人突然蹦出一句。 “同行打压,你也有个度,我什么时候坑人了,你拿出证据来。”那侏儒苦着脸,立刻反驳道。 桌子后的灰衣道士没有说话,似乎不屑争吵。 不过这小插曲,还是引起赵睿的警觉,他不再理会那侏儒,快步向大门走去。 然而侏儒并不放弃,两只小腿如飞,跟在后面道:“道友,要不这样,我先免费提供一条紫金珠的消息,道友若是当真寻到,咱们再谈如何?”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你就不怕我直接跑路吗?”赵睿步子慢下来。 “不会,做生意讲究你来我往,建立信任,难道道友就值一颗紫金珠吗?” “嗯……”赵睿内心开始动摇,道:“好,那阁下便说来听听,若是当真找到紫金珠,定然不会少道友那一份。” “在下全真严,咱们这就算认识了。”那侏儒抱拳一礼,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箓,道:“紫金珠的消息就在符箓里面。” 赵睿接过那符箓,同样一抱拳道:“赵睿,希望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好说,道友只需在升仙楼中打听,随时都能找到在下。” 赵睿没再说什么,转身直奔大门而去。 他挤出升仙楼,发现已快到午时,当下沿着原路而回。 途中路过小白楼,无意间看到一人,穿着打扮与沈尘清极像,他本想上前,却又发现对方是一对姐妹。 “她初来乍到,哪里有机会认识其他人!”赵睿摇摇头,只道自己眼花。 ------------ 第37章 聂红娘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以前。 沈尘清与赵钱二人分别后,便一头扎进坊市逛起来,她十几岁便入圣宫,倒是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 那些摊贩,以卖金珍珠为主,自然有不少珠宝首饰,见到女客户,纷纷推销道: “幺妹,看看这簪子,那是用嘿好的金珍珠,上面更是被大师铭刻阵法,走到哪里都能散发花香。” “老妹儿,瞅瞅这链子,三十颗一样大小,这可不老好凑。还被大师开过光,关键时刻能够护住心神。” “小姐姐,看下这药膏,里面可是用的珍珠粉,保证用过之后,皮肤又白又亮。” “阿姨……” “谁是你阿姨?”沈尘清小嘴嘟起,哼一声后大步离开。 她每到一家,便东挑西拣,不过最终都放下,贯彻只逛不买的精髓。 她走远后,背后几个商贩立刻议论起来: “呵,长得又丑又老,还不让喊阿姨吗?”一年轻女商贩对着镜子,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道。 “逛了二十几个摊子,一样不买,真抠唆。”一长相粗豪,却捻个兰花指的商贩道。 一儒雅男修,叹一口气道:“你们卖东西,不看对方修为境界吗?她只练气五层,能有几个灵石。” 就这样,沈尘清把一路的大摊、小摊、道士摊、尼姑摊、儒生摊,以及各种门类不同的商铺,都逛个遍,直到看见一栋白光发亮的高楼: “咦!那是什么地方,倒是有些特别。”她顺着人流,走向白楼。 远远地,她便发现门厅前站着一人,待走的近些,不由得面色一惊:“赵仙师?” 正当她准备赶上前时,那人却以袖掩面,落荒而逃。 沈尘清满面疑惑,抓一个摊贩问道:“这位道友,请问那白楼是什么去处?” 那摊贩身穿八卦服,头戴太极巾,摊位前摆的是铜钱、龟壳、长签,见有人询问,立刻道: “小白楼啊!道友家中莫不是有人夜不归宿?不如在下给您算一卦,看看这段婚姻还能持续多久。” 沈尘清是女儿家,哪能听懂其中的暗语,于是问道:“我知道这楼很白,可它是什么商铺呢?” 那八卦服摊贩笑道:“他们的特色,主要是一些嘿咻……嘿咻的运动。” 沈尘清俏脸绯红,怒道:“你这人,妓院就妓院呗,哪来这么多弯弯绕。” “明明是你家丢了男人……”八卦服摊贩一脸无辜,不过依旧解释道: “姑娘莫气,咱们修士,追求的是长生大道,他年若成就元婴,那不是翻手云,覆手雨。便是娶上几百个男妃,练出几千个炉鼎,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何必在乎眼前一城一池的得失。”八卦服摊贩口若口悬河,说得唾沫横飞。 “元婴,那是什么境界?本姑娘像那样的人吗?”沈尘清满面惊愕,不过忍住怒气,问道:“元婴,是筑基后的境界?” 八卦服摊贩眼冒精光,知道生意上门,忙道:“姑娘想必初入修行,对修士的境界还不清楚,按照道祖的划分,修行的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修士需要一步步攀登,方能得证长生大道。” “而这其中,除了法门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天赋资质,你若是一块顽石,根性不够,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只能摇头叹息。” 沈尘清眼界大开,特别是其中的天赋资质,他早就疑问重重,立刻问道:“那如何知道一个人天赋的好坏?” 八卦服摊贩等的便是这一句,立刻道:“那需要门派中专门的法宝才能测量,平常散修却是难有手段。” “不过呢……姑娘你福泽深厚,合当有此机缘,贫道这里有一件祖传的宝器,恰好能帮人测量灵根。” 沈尘清听到“难有手段”时万分失望,听到后面的话,顿时眼前一亮,道:“你这人,说话一点都不干脆,那你给我测一测呗。” “咳……姑娘,这宝器启动,一次便需要一颗灵石,贫道与你有缘,不再另行加价,你先付灵石,咱们这就开始,你看怎么样?” 沈尘清身上,莫说灵石,便是灵币都没有,她面露难色,道:“道友,能赊账吗?我一……两月之内,一定奉还。” 八卦服摊贩立刻变脸,道:“不好意思,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沈尘清还欲软言相求,那八卦服摊贩已把身体转向一旁,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忽道:“灵石我来付,你帮这位姑娘测一测。” 说话之人身材丰腴,穿轻纱罗裙,套对牡丹刺绣小衣,妆容十分精致,却难藏眼角皱纹。她莲步轻移,到那摊位前,直接抛出一枚灵石。 八卦服摊贩见状,右手立刻往上一扣,道:“好嘞,一定给这位姑娘测得一丝不差。” 平白有人帮忙付灵石,沈尘清虽高兴,但心中满是疑惑,问道:“这位姐姐,咱们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付灵石?” 那罗裙妇人道:“不瞒妹妹,我是看着你面善,像极了一位逝去的好姐妹,当年我们初入修行界,也如你现在一般,你就当我圆了一个念想吧!” “嗯……”沈尘清犹疑片刻,揖手道:“小妹沈尘清,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咱们也算认识了,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 “道面上都叫我聂红娘,你也这么称呼我即可。”罗裙妇人道。 沈尘清再次抱拳,道:“聂姐姐盛情难却,小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八卦服摊贩早已候着,他递出两个碧绿的玉环,道:“你将这两样带到手腕上即可,剩下的由我施法。” 沈尘清伸出素手,将玉环套在手腕上,满面期待。 然而那八卦服摊贩并不施法,而是赞道:“啧啧,姑娘这双手,十指葱玉,秀窄且长,缦网交合,文同绮画,贫道看了这么多年手相,也不曾见过如此妙的一双手。” “不对啊,按说手相如此好,容貌就算不是倾国倾城,那也……” “你测不测,不测退我们灵石。”沈尘清打断道。 “测,马上就测,你瞧我这嘴,尽不说好话。”八卦服摊贩忙拿出暗金色法盘,掐诀点在上面。 刹那间,法盘亮起莹莹蓝光,指针一路向上,直冲尽头。 八卦服摊贩双目圆睁,嘴巴张得几乎裂开,连道:“这……这……” 他这了半天,方才道:“这……,这是上品水灵根。” 一旁的聂红娘,起初是淡然,随后是吃惊,最后那浓妆艳抹的双眼中,迸射出无尽的妒忌。 沈尘清满心欢喜,问道:“上品,那是不是很高的资质?” 八卦服摊贩道:“灵根,按照道祖的分类,有金木水火土五种,每种之内再分凡品、下品、中品、上品、极品。” “芸芸众生,大多都是凡品,就算有再好的功法,顶多修炼到练气圆满便再难寸进。” “至于下品,绝大多数散修都是这个水平,福泽深厚的人,能修成筑基。” “到中品,便是进入门派的筛选范围,因为从中品开始,便有一窥金丹大道的可能性。” “而上品,那是各大门派抢着要的人,有望得窥长生大道。” 那八卦服摊贩娓娓道来,临到结束,长叹一声道:“不过道友却是可惜了。” “可惜了??”沈尘清满面疑惑,问道:我不是上品灵根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八卦服摊贩并不回答,而是问道:“敢问姑娘年方几许?” “二十六。”沈尘清道。 八卦服摊贩道:“在下说姑娘可惜,这第一便是年龄,灵根固然重要,但错过最佳的年岁,那也只能是水中捞月,成就有限。” “门派里的天骄,哪个不是十几岁便练气圆满,二十来岁便成就筑基。” “这第二是姑娘所修的功法,明明是水灵根,却修炼火属性功法,这不是逆天而行,白白浪费大好的天赋。” 八卦服摊贩道说一句,沈尘清额头便蹙一分,暗道:“原来自己是顶尖的天赋,却被耽误了。” 一旁,聂红娘安慰道:“哎,没想到妹妹也是苦命人,想当年,我也是因为岁数太大,虽是中品灵根,却没能进入门派,蹉跎这些年,仍然未能筑基。” 沈尘清看着聂红娘,蠕动的嘴唇周围,满是裂开的粉底,对方明明在说自己的遭遇,她却感觉在说未来的自己。 难道自己也会像她一样,人老珠黄时,便是再多的粉也盖不住。 ------------ 第38章 玲珑道体 天下间的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谁愿意默默老去? 人一旦拥有一样东西,便最难放下那件东西。 沈尘清心若是天赋平平,倒也能坦然接受,但此时她知道自己天赋出众,却是万分不甘,忙问道:“我现在转修水属性功法,还来得及吗?” 那八卦服摊贩连连摇头,道:“万丈大厦从地起,根基没打好,必然会对后续的修行造成影响,纵然转换功法,也不可能如直接修水属性功法那般混元如意,除非是散去一身修为,从头再来。” 除非二字,如同希望之光,照进沈尘清心中,她急忙问道:“那要如何散去修为,从头再来?” 八卦服摊贩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我也只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好像是需要相应的功法,再辅以珍贵的天材地宝。” 沈尘清怔怔出神,好一阵子,方才道:“谢道长耐心解答。” 八卦服摊贩道:“在下做的便是这门生意,收了您的灵石,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谢,还得谢您旁边这位姑娘。” 沈尘清挽起聂红娘的手,冲她展颜一笑,而聂红娘亦微笑对之,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仿佛二人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 八卦服摊贩看得一愣一愣的,暗道:“不对啊,你们才认识吧,就在两刻钟之前?就一块灵石,至于吗?” 他推己及人,想象若是有一位仁兄白送他一块灵石,他会不会和对方做如此亲昵的动作。 然而这个想法刚产生,便被他掐死在脑海中。 这当口,沈聂二人已携手离开,逛向其他的摊子。 两刻钟后,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沈尘清道:“聂姐姐,我和朋友有约在先,要先回去,你留我一道气息,过几日我挣到灵石,一定还你。” “你再这样客气,那可是生疏了。”聂红娘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间拿出一块玉佩,道:“气息距离太短,我这里正好多一枚‘音书灵玉’,千里范围内都可进行交流,便送于妹妹。” 沈尘清只知符箓传音,哪曾见过这样的宝物,瞬间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赞道:“哇!千里,还有这样的宝贝!嗯……这玉,当真的好看。” 她爱不释手,却又不好意思收下,道:“如此宝贝,一定很贵吧!我怎好再要姐姐的东西。” “妹妹这就见外了,若是超过百里,咱们如何联系?这东西就是一个传音的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聂红娘一边说,一边将玉佩塞到沈尘清的手中。 沈尘清半信半疑,问道:“当真不贵吗?姐姐莫要骗我。” 聂红娘扑哧一笑,道:“当真不骗你,还有那范围达到一万里的灵玉,我便是想送,也送不起。” 沈尘清红着脸收下,暗道:“他日再见,一定要预备一份厚礼。” 二人站在路口,姐姐妹妹地聊好一阵,方才各自离去。 沈尘清自去门楼集合,而聂红娘却是转头直奔小白楼。 她轻车熟路,到了门口,便直接进去。 大厅中,一打扫的丫鬟见到她,立刻道:“聂妈妈回来了,可要喝茶吗?” 聂红娘并不理那丫鬟,穿过中间的舞台,径直上二楼。 那白楼的构造,呈螺旋状,内里中空,二层和三层的走廊,皆能看到大厅的舞台,另一面才是一间间的客房。 聂红娘顺着走廊向上,刚到到三楼,撞见一紫衣道人推门而出。 聂红娘立刻挤出笑容,道:“哟,这不是桑道友吗?柳儿昨夜伺候得可还满意。” “还凑合事儿吧!” 聂红娘笑容不减,道:“看来这丫头最近疲懒了,我回头好好教导一番,下回一定让桑道友满意而归。” 桑道人并不回话,将楼梯踩得咯吱响,向楼下走去。 聂红娘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立刻止住笑容,狠狠淬一口,骂道:“死变态,若不是有个好大哥罩着,轮得到你神气。” 她骂完后,立刻拿出音书灵玉,传音道:“秦道友,要麻烦你来我这里一趟。咱们可说好,柳儿身上,但凡留下一道疤痕,一块灵石都没有。” 她说完后便继续前行,到楼梯口时,音书灵玉便有了回复。 聂红娘将灵玉拿到耳边,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这回是柳儿姑娘吗?啧啧!你也舍得。不过我的医术你放心,除了那薄薄的一层不能复原,其他地方保证连个印儿都没有。” 聂红娘啐一口,骂道:“老色批……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骂骂咧咧,将灵玉挂在腰间,提起裙摆直上四楼。 第四层中,只寥寥几个房间,门框包金,把手镶玉,每隔一段距离,更有雅致的盆景点缀。 走廊的尽头,摆着古朴的香案,一缕檀香徐徐,缭绕在空气中。 聂红娘缓步走到香岸前,打出一道法诀,一指点在空气中。一阵波纹荡漾,香岸如雾般消散,露一道双开雕花木门。 聂红娘推门而入,走进去后,门便自动关上,景色复还原成檀香袅袅的模样。 屋子里面,倒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摆设是寻常女子的闺房,唯一略显特别的是一张雕花梳妆台。 那梳妆台上,一只翠尾金羽鹦鹉,正梳理着羽毛,见到聂红娘后,小脑袋不停晃动,道:“灵石,我要灵石。” 聂红娘一屁股坐在梳妆台上,拿出一枚下品灵石,放到鹦鹉的嘴巴前。 鹦鹉缓缓张开嘴巴,露出内里的齿轮和机括,竟然不是活物。 随着灵石卡入鹦鹉嘴中的凹槽,梳妆台的镜面突然模糊起来,转眼间便化作一个模糊的人脸。 “说,什么事?”一个甜美的声音道。 “禀执事,疑似玲珑道体,上面要派人来看看吗?”聂红娘正色道。 “你有几成把握,人在金珠镇吗?”甜美的声音十分急切。 “那姑娘易过容,但骨相极好,至于身段嘛,我摸了几处,顶尖儿的九头身。一路边修士帮她测了天赋,说是有上品灵根……” “上品灵根?玲珑道体怎么可能才上品灵根。”镜中人脸打断道。 “禀执事,那路边修士的法器,最高只能测到上品,小地方您懂的。”聂红娘道。 “好,我会派人去看一看,你到时候负责对接。” 聂红娘面露狂喜,忙道:“执事大人,小女子卡在练气多年,希望能申请两枚筑基丹。” 镜中人脸沉默片刻,道:“好,若当真是玲珑道体,便赐你两枚筑基丹。” 人脸说完,便渐渐消失,还原成普通的镜子。 聂红娘面露狂喜,仿佛瞬间年轻十岁,她拿出那枚音书灵玉,刻意清一清嗓子,关心道:“清儿妹妹,你可见到朋友?女孩子出门在外,可一定要小心坏人。” 几里外,沈尘清正赶往门楼,突然感觉腰间玉佩一动。 她心下疑惑,待她听完信息的内容,心中满是诧异:“这聂红娘,也太过关心自己了。” “难道是图谋我的美色?可我易容成这样……”沈尘清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回复道:“聂姐姐放心,我已经见到他们。” 过了一阵,门楼之下。 远远地,沈尘清便看见赵钱二人,她一路小跑,冲到赵睿面前,道:“赵仙师,你刚才去哪了?我好像看到你了哦!” 赵睿笑道:“这么巧嘛!我方才好像也看到你,你在哪里看到我的。” “嗯,好像是在一座白楼前。” 赵睿原本笑着的脸庞,瞬间僵住,打个哈哈道:“白楼?我这一路没见过白楼啊!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我也看到一人和你极像,不过是一对手挽着手的姐妹,当时我便知道一定不是你。” 沈尘清一脸兴奋,问道:“另外一个是不是身穿罗裙,套着一件绣花的红外衣。” 赵睿眉毛上扬,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气势瞬间弱了几分,道:“好像……,似乎是的吧!” “那就是我。”沈尘清说完,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盯着赵睿道:“不对啊,我记得当时,我们就在白楼附近,仙师你为何说没见过白楼?” ------------ 第39章 人间界 赵睿满面尴尬,咳嗽一声,强行切换话题,道:“嗨,忙着打探消息……哦,对了,你们二人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咱们得合计一下。” 说话间,他勾起钱小乙的肩膀,道:“钱道友,你岁数大了,走一上午,很累吧!不如咱们找间茶馆,坐下来细聊。” 沈尘清十分无语,如此遮遮掩掩,那不用猜也知道,之前她看见的人,真的是赵睿。 “难道赵仙师好那一口?”沈尘清百思不得其解,又想:“他离岛后,见到的第一个女人便是自己,有什么理由喜欢别的女人。” 沈尘清心中郁闷,刚要发作,却见赵钱二人已走出老远。 “喂!你们等等我。”沈尘清大声喊道。 然而赵钱二人,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并不停步。 沈尘清气得跺脚,只得快步追上。 三人二前一后,到一茶馆门口,立刻有茶博士迎上来,道:“三位仙师,里边请。” 赵睿道:“给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本店二楼有专门的包间,可以开启隔音阵法,三位觉着如何。” 听到包间二字,赵睿第一想法便是贵,当下道:“不用,不用,大厅里人少处便可。” “好嘞,三位请跟我来。” 片刻后,三人便在大厅的角落坐下,只点一壶铁观音,便让茶博士退下。 钱小乙给二人倒上茶,当先拿出三本线装书,道:“二位,我可是打探到不少消息。”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指着封皮上《世间山河志》几个字道: “按照这书中的说法,咱们所在的这方世界,唤做人间界,亦称世间,而晋国只是这方大世界南部的一个小国。” “晋国明面上由皇族进行管理,下辖八州,二十四郡,七十二县,但实际掌控者却是三大宗派,分别是紫阳宗,金甲门和冷月宫。” “这其中,又以紫阳宗的势力最大,在晋国几乎是只手遮天,其余两宗加上无数的小门派,方能与之维持平衡。” “不过紫阳宗看似风光无两,日子也不好过,作为南隅小国,它要面临四周各国的压力。” 钱小乙娓娓道来,让沈赵二人大开眼界,不过许多问题也随之产生,沈尘清当先问道:“那不知道我们在晋国的哪里?” 钱小乙把那本《世间山河志》翻开,指着一页道:“咱们是在凤山县下面的金珠镇。” 沈尘清张嘴巴大张,道:“一个镇子,便如此繁华?” “我估算了一下,咱们燕国,算上那些不毛之地,也就相当于晋国的一个郡。”钱小乙道。 这一次,连赵睿也张大嘴巴,道:“晋国还只是南部的一个小国,却不知道南部有多少个国家?” “按书上的描述,百八十个是有的。”钱小乙道。 沈赵再次震惊,心中开始想象这片世界会有多么浩大,不计其数的山河,多如繁星的城池,而这其中,又会有多少凡人和修士。 他们穷尽所有的想象力,似乎也无法勾勒出这方世界的一角,或许只有亲自去看一看,才能知道这方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中,二人心中豪情万丈,这两日遭遇的困难,似乎都不算什么,纵然有一天身死道消,也好过困在燕国那样的池塘中。 赵睿深吸一口气,问道:“钱道友,不知书中有没有天清派的信息?” 钱小乙道:“打一开始,我便十分注意,但翻遍大部分书,都一无所获。” 赵睿陷入沉默,心中暗道:“看来只能指望官方的消息,要赶快找个门路,凑够那四百块灵石。” 片刻后,他拿出那枚叠成三角的符箓道:“二位,我也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赵睿将符箓放到桌子中间,将珍珠贝的特点,以及如何利用飞剑探查等情况详细道来,临到最后,道:“这里面,便是关于紫金珠的消息,想来只要知道具体的地点,咱们很有优势。” 他一番话,将钱小乙说得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灵石滚滚而来。 不过沈尘清,不知为何,却无精打采。 赵睿见状,七窍终于开一窍,问道:“清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没打探到什么消息?” “我怕要拖累二位道友了。”沈尘清长叹一声,将境界和天赋的划分娓娓道来,又将她修错功法的事告诉二人,临到最后时,声音渐渐低沉,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 一旁的赵睿,七窍开了第二窍,道:“清儿放心,不就是水属性功法吗?等咱们寻到紫金珠,卖了钱,买一本就是,我看官方那里也没有多贵,一千多块灵石便能买一本。” 沈尘清破涕为笑,道:“仙师哥哥你真好,人家唯有……唯有以身……” 她是女孩子,面子向来极薄,本来是想开玩笑,可说到后面,自己又绷不住,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不过这话到赵睿那里,也不知他是真没听全,还是假没听见,面色一肃,道: “欸,自打第一次见到你,我便觉得咱们有缘,仿佛一家人一般,不如你我结拜成兄妹如何?咱们都是从燕国出来的修士,理当互相照应,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赵睿说‘一家人’时,沈尘清如掉进糖罐里一般,渐渐却发现不对,恼的满脸通红。 可听到后面,却又暖洋洋的,不忍苛责。 不论怎样,这世间有人真心待你好,那都是万般可贵。 她叹一口气,道:“榆木啊,榆木,你什么时候真的开窍呢?” “榆木是谁?”赵睿听得莫名其妙,他在岛中修炼了九十年,心中装的都是修行的概念,又哪有机会知道这些男女之间的暗喻。 沈尘清狠狠剜一眼,扬起下巴,道:“当我兄长,你先挣到那一千多块灵石再说吧!” 二人你来我往,钱小乙却一直默不作声,他早已习惯这种氛围,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男女之间从没有纯洁的关系,管你们按什么套路来,只要是男女关系就行。 见话题终于扯回灵石,他急忙见缝插针,咳嗽一声道:“对,咱们得先挣他一千块灵石。道友觉得咱们要如何做?” 赵睿面色一正,道:“确实需要计划一番,就我所了解的信息,咱们最少需要做两方面的准备,这第一是多炼制一些避水符,金珍珠贝多在深海,紫金珠只会在更深的地方。” “这第二嘛,咱们的飞舟已经报废,得找一条船。” 钱小乙连连点头,道:“第一件事不难,我修的是火属性功法,倒是备下许多避水符。” 沈尘清见二人瞬间解决一个问题,眼珠子一转,忙道:“咱们有消息在手,最好的办法是找条船独自出海,这样收益最高。” “你们还记得昨天遇见的船老大吗?我觉得他挺适合的,咱们答应分他金珍珠,他一定愿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此人是绝妙的人选。”赵睿赞道。 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沈尘清打心里高兴,她在三人中修为最弱,总要发挥一些作用。 等将来换了功法,她坚信自己一定能追上赵睿的脚步。 毕竟,年轻是她最大的优势! ------------ 第40章 心魔劫 黄昏,土红色的沙滩上,浪花此起彼伏,卷起层层泡沫,冲刷着苍老的渔船。 渔村里,灯火接连亮起,似是指引晚归的人。 赵睿一行如同游子,来到渔村口,略微一打听,便寻到六波儿的家。 “请问,这是六波儿家吗?”赵睿高声问道。 片刻后,一妇人手提灯笼,从屋中走出来。 那妇人头戴金簪,身穿绛紫小衣,下着灰裙,容貌虽较沈尘清相去甚远,但也算是小家碧玉。 妇人推开柴门,道:“我当家的不在,几位找他何事?” 赵睿抱拳,道:“我们寻他,是想租他船出海,不知他人去哪里了?” 那妇人还一礼,道:“当家的自三日前出海,至今还未归,不过想来也该快了。” “还没回来?”赵睿满面疑惑,不过随即恍然,之前他们乘坐的是飞舟,速度自然不是渔船可比,当下道:“倒是忘了,昨日见他时,还在深海。” 妇人一脸莫名其妙,正要问,忽然见赵睿掐个诀,背后飞出一把剑。 “我去看看,万一还在深海,我们就白等了!”赵睿踩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中。 妇人大惊,忙跪到地上,道:“小女子失礼,不知几位神仙驾到。” 钱小乙捋着胡子,道:“不必如此多礼,估计要等会,能否让我们进去坐坐?” “二位里面请!”妇人神色慌张。 也就是沈钱二人刚坐下的时候,赵睿已御剑而回,落到院子中,道:“顶多半个时辰,他们便会回来,咱们等一会儿吧。” 屋中,妇人满脸喜悦,连连道:“那他们的船,应该马上就要进湾,谢菩萨保佑!谢菩萨保佑!” 赵睿在四方桌上坐下,笑道:“你就是英子吧,他们确实已到湾口,你可以先去做饭,船老大让你准备好蒸鱼的材料。” 英子连忙称是,自下去准备食材。 “赵道友,趁这个时间,咱们是否下看看符箓中的消息,万一小船不行。”钱小乙道。 赵睿点头,当下拿出那枚叠成三角的符箓,打出一道法诀,放在自己的额头。 一段信息涌入赵睿的识海,描绘出一幅地图。地图十分简略,只画一个大概的方位,尽头处指向赤黑海沟的深处。 除此之外,只有一段简单的文字,描述一个隐藏在珊瑚和水草间的溶洞,以及穿过溶洞后,一处隐秘的地方。 “这……也太简单了!”赵睿睁开双眼,不由眉头大皱。 “道友,情况怎样?”钱小乙急忙问道。 赵睿将符箓递给钱小乙,道:“你自己看吧!”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符箓立刻无风自燃,转眼间化成灰飞。 钱小乙手已到半空,却接了个寂寞,眉头一挑,道:“赵道友,只能你亲自说明了。” 赵睿道:“这里面,有一幅地图,指向赤黑海沟深处的一个溶洞。说是穿过的溶洞的话,有一处比较隐秘的地方。” 他刚说完,又补充道:“有个事情,得提前告诉你们,这消息是别人赠送的,所以这个隐秘的地方,就要打个问号。可能去了,并没什么收获。” 钱小乙沉思片刻,道:“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不行就多跑几趟,总能先把欠的灵石还上。” 沈尘清点头,道:“我们人生地不熟,也只能用这笨方法试试。” “好,那咱们便先去试试,没有紫金珠,采些金珍珠也算是收获。”赵睿道。 屋中烛火摇曳,映照出三人失望的面容,空气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阵。 英子端着两个大盘子进来,笑道:“几位仙人,小地方,没什么东西招待,正菜还要等些时候,这两样,几位先尝尝手艺。” 两盘菜摆在桌子中间,其中一盘是水煮花生,另一盘黑不溜秋,切成条状,摆得倒是整齐,却不知道是什么。 赵睿对于食物,从来不挑,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一旁的沈尘清,却是小嘴一撇,待英子离开,立刻问道:“这是什么,黑不溜秋的你也敢吃。” “你尝尝,味道挺不错的。” 沈尘清半信半疑,用鼻子闻一闻,立刻干哕起来,道:“仙师,你怎么连屎都敢吃,咱们还是做兄妹吧,要不怎么……哎!” 钱小乙夹一块,笑道:“臭豆腐干,闻着臭,吃着香,你也来一口,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沈尘清连连摇头,一副打死都不会吃的样子。 赵睿三人边吃边等,直到两盘菜过半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英子,仙师可都招待好了?” 来人国子脸,一身腱子肉,右手拎着一个鱼篓,不是六波儿,又是谁。 英子听见自己的男人回来,立刻从厨房跑出来,当先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着众人面,六波儿有些尴尬,轻轻推开英子,递过鱼篓道:“一些新鲜海货,做几个硬菜招待仙师。” 他说完后,忙走到堂屋门口,半跪着道:“六波儿见过几位仙师,但有差遣,马首是瞻。” 他是修炼过的人,更明白敬畏是什么,眼前这几人,特别是那位能驾驭飞剑的修士,代表着无数他无法触及的东西。 “一起来坐吧!之前船上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赵睿吩咐道。 六波儿一路小跑到桌子前,抱拳道:“能为几位仙师开船,那是六波儿上辈子修的福分,却不知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何处,在下常年在水上讨生活,大致能估算一番。” “赤黑海沟。”赵睿直接道。 六波儿瞳孔一缩,道:“那赤黑海沟狭长无比,贯穿好几个镇子和港口,终点不一样,出发点相应变化,却不知道咱们具体要去哪里?” “看来这是找对人了!”赵睿暗喜,当下拿起盘中的臭豆腐干,在桌子上摆起来。 不一会,赤黑海沟的形状,便被拼凑出来。 “大概就是这个地方。”赵睿指着尾端一点道。 六波儿摸着下巴,道:“这一处离咱们不远,我的船小,勉强可以,但若是稳妥起见,最好寻一艘大船。” “我们此次行事,较为隐秘,你的船有几成的把握?”赵睿问道。 “其实主要是赤黑海沟的黑风,只要不撞上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遇见,在下的渔船不一定能抗住。” 赵睿笑道:“若真遇见黑风,再好的船也没用,就用你的船,咱们尽快出发。” “没问题!”六波儿应下来,又道:“几位仙师,在下还需一位帮手。至于时间,明日一早便可出发。” 二人商议完毕,英子便端上几碟菜,都是一些海货,有凉拌海带丝,爆炒蛤蜊,葱烧海参,以及四只水煮龙虾。 如之前一样,赵睿那是荤素不忌,抓起来就吃,而沈尘清则是浅尝辄止。 很快,一顿饭便结束,六波儿见时候差不多,便道:“三位仙师,寒舍正好三间房,我让英子换上新被褥,三位委屈住一晚如何?” “那你们夫妻住哪里?”赵睿问道。 “我们去邻居家将就一晚便可。” “那怎么可以,我们这不成了鸠占……,嗯,到我们这个境界,基本都是打坐,你给我和钱道友找两个蒲团即可。” 六波儿一脸纠结,道:“那个,仙师,这样不太好吧,要不……” “就这么定了。”赵睿并不容许辩驳。 是夜。 由于知道自己修错功法,沈尘清没有打坐修炼,而是躺在床上睡觉。 迷迷糊糊间,眼看就要睡着,突然听见隔壁发出嗯……嗯……啊……啊之声。 声音初时还努力克制,渐渐却越来越大。 起初,沈尘清以为是猫叫,但很快便回过味来。 她捂住耳朵,那声音依然不断,气得她直接从床上坐起。 “烦死了,仙师这会儿在干嘛呢?”沈尘清拿出一张符箓,道:“仙师,你睡得着吗?要不……” 另一个房间,赵睿也听到靡靡之音,不过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入定。 少顷,一个散发黄光的纸鹤从窗户进入,直接飞到赵睿的手边。 “大晚上的,是谁找我?”赵睿拿起纸鹤,放在耳边听完,立刻拿出一张符箓回信道:“早点睡吧!这点噪声都能影响到你,将来如何面对心魔劫。” 蓝色的燕子飞进沈尘清的屋子,她见后满脸的笑容,急忙拿到耳边听起来。 只是片刻后,她便一脸的抓狂:“老娘约你看星星而已,你就给老娘讲心魔。” ------------ 第41章 黑风海 翌日。 风和日丽的大海上,一艘三帆渔船,迎着朝阳,驶入大海深处。 前帆下,一皮肤黝黑的汉子手脚麻利,将帆索捆好后,喊道:“波头,三面帆可都升起来了。” 舵楼上,六波儿眼圈微黑,双臂肌肉隆起,死死把住船舵,道:“这会风平浪静,你来替我一会。” 黝黑汉子猥琐一笑,道:“放心交给我,头你尽管去补觉吧。” 六波儿一脸疑惑,问道:“谁说我要去补觉?” 黝黑汉子接过舵盘,正色道:“这一路上就咱们两个,人手有限,多睡点备着呗!” “这话听着,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六波儿挠头,拍拍黝黑汉子的肩膀,道:“交给你了,有事儿喊我。” “放心,快去吧!”黝黑汉子道。 六波儿沿着船梯向下,刚到甲板上,正撞上出舱的赵睿。 “仙师上来,可有什么吩咐?”六波儿忙道。 赵睿神秘一笑,拍拍六波儿的肩膀道:“你这还抗得住吗?要不要下去补个觉。” “为何仙师也让我补觉?”六波儿满面诧异,然而下一刻,他就忍不住打哈欠。 他面色一愕,强行将哈欠忍住,拍着胸脯道:“仙师放心,在下天赋虽差,但也算入门,便是三天三夜不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你先去休息,我去上面吹吹海风。”赵睿笑着点头,走到主桅杆下,轻轻一跃,跳到主桅杆的顶端。 海风阵阵,渔船的前方,是万里碧波,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种景色,在过去的半年中,赵睿早已看得不胜其烦,然而此刻,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此次就算没有大的收获,但只要找对门路,总能凑够灵石。 有了灵石,便可以购买官方的消息,那回归师门便指日可待。 一旦回归师门,不但可以完成师傅的临终嘱托,也能获得进一步的传承,到时候再换取一枚筑基丹,便能成为筑基境修士。 还有清儿,也可以帮她寻一本水属性功法,解除她的后顾之忧。 赵睿思绪飘飞,畅想着未来,如同每一位出海的渔夫。 五日后,黑风海外围。 渔船渐渐深入,湛蓝的海水,开始变得如墨色一般。海水颜色深一分,波涛便汹涌一分,直到高过船舷,涌到甲板之上。 船舵前,六波儿早已亲自上阵,一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把住舵盘。 “波头,你看。”黝黑汉子突然喊道。 六波儿循声望去,不由一惊。 斜后方,一艘六层高的楼船,劈开巨浪,直奔他们的小船。 “去喊仙师!”六波儿忙道。 片刻后,赵睿三人齐齐赶到甲板上,皆是满面严肃。 “什么情况,是敌是友?”钱小乙问道。 “看对方旗帜,当是某个修仙家族,但没听过附近有哪家姓戚。”六波儿道。 赵睿定睛望去,果见楼船的正中间,插着一面蓝边黄底的旗子,上书一个‘戚’字。 旗子的下方,宽阔的瞭望台上,三名修士并排而立,皆穿紫色长袍。 三人中,最前方的修士十分年轻,约莫十六七,头戴玉冠,手拿镶金折扇。 另外两人年纪稍大,见到赵睿几人后,立刻有一人上前,凑到玉冠年轻人耳边,嘴唇嚅动,不知说着什么。 那人说完,年轻公子将折扇一合,转身向船舱而去。年轻公子一走,两名年纪稍大的修士急忙跟上,一时楼船上只剩下一些低阶修士。 与此同时,那船也不再靠近,保持着一定距离,加速向前方驶去。 “看来对方没什么敌意,只是凑巧路过。”赵睿长出一口气,又道:“根据我的感应,对方船上,除了这露头的三人,应该还有四位练气大圆满。” “修仙家族都这般厉害的吗?”沈尘清面色大惊。 钱小乙眉头深皱,道:“一次性出动七个练气大圆满,对方难道也冲着那地方而来?” 赵睿眉头紧锁,道:“有这种可能,而且是志在必得。” “或许并不是坏事,对方出动这么多人,那就说明消息可能只是在小范围传播,咱们跟着,说不定能捡到便宜。”钱小乙道。 “也有可能,那地方十分危险,寻常修士无法涉足,才被保存下来。” 几人你一语我一言,皆在发表猜测。 这时,六波儿突然道:“各位,前方有古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天边乌云密布,时不时释放令人心悸的雷光。 乌云的边缘,戚家楼船并不减速,而是加速冲进去。 “这戚家人疯了不成?”赵睿眉头紧皱,冲六波儿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六波儿牙关紧咬,松了一口气,飞快拨动船舵,远离乌云的方向。 与此同时,乌云中的雷声更加密集,一道接一道的闪电不断落下。 那些闪电落到海面上,弹射出现肉眼可见的电蛇,将水面炸起层层浪花。 到这时,戚家楼船似乎终于意识到危险,开始调转船头,尝试着逃离。 “轰隆!”然而已然有些迟了,一道粗壮的电蛇自天空劈下,直奔楼船。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楼船上突然撑起土黄色光罩。电蛇落下,虽然击中楼船,却没造成任何伤害。 楼船上,玉冠青年笑了笑,吩咐道:“阵法既已开启,那便继续向前,怕他个劳什子。” 然而他的话刚落地,以那楼船为中心,海水中突然探出一张饕餮巨口。 “咔嚓!” 森白的牙齿,咬在黄色光罩上,仿佛刺入豆腐,直接将楼船洞穿。 眼见楼船马上就要散架,一个紫色光点急飞而出,以惊人的速度,逃离巨口。 光点速度很快,但巨兽速度更快,体表蓝光一闪,口中激射出一道电蛇,直击紫色光点。 没有任何抵抗,紫色光点仿佛被拍死的蚊虫,落入巨兽口之中。 远方,赵睿一行看得目瞪口呆,连口水都不敢吞咽 “大家都不要动,特别是修士,千万不要运用法力。”六波儿道。 赵睿三人虽不知道原因,但纷纷照办,让自身气息降到最低点。 半个时辰后。 当渔船彻底远离黑云,六波儿方才长出一口气,道:“应该没问题了,没想如此倒霉。” “你知道那是什么?”赵睿问道。 六波儿道:“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玄龙鲸。这种巨兽,喜食雷电,是黑风海的传说。不过以往,都是赤黑海沟的深处,不知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尘清叹道:“一船那么多修士,七个练气大圆满,就这么一嘴下去,全都没了。” “是啊,他们的阵容,无论是高阶修士,还是所做的准备,可比我们强许多,没想到啊……居然瞬间全军覆没。”钱小乙道。 “要不……咱们回去算了。”六波儿憋了半天,最终还是说道。 一行人吓破胆,心中皆萌生退意,目光不由得看向赵睿。 “各位,修行本就是与天争道,哪有平平安安就能修到元婴。”赵睿扫视众人一圈,又道:“方才已有道友先一步蹚了雷,咱们不快马加鞭,更待何时? ------------ 第42章 苦蒲草 甲板上,众人面有余悸,钱小乙道:“那个……赵道友,话是这么说,可是……” “二位,难道忘了为何从燕国出来吗?”赵睿盯着沈钱二人。 恍若晴天里响个霹雳,钱小乙面色大惊,暗道:“对啊,自己不就是因为寿元无多,才想尽办法从燕国出来吗?这里面谁都可以退缩,自己却不能。” 沈尘清则怔怔地看着赵睿,暗道:“赵仙师有飞剑在手,他若不是顾忌我们两个,自己采珠便可,何必费这许多麻烦。” 二人心思各异,但心中的畏惧渐渐退去。 钱小乙郑重一揖,道:“谢道友点醒,在下已是风中残烛,这一趟便是刀山火海,又有什么所谓。” 沈尘清同样揖手,道:“睿哥…呸…,赵仙师若不是顾忌我等,此刻说不定已采到紫金珠,仙师尚且勇往直前,清儿怎可道心蒙尘。” 赵睿长出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那玄龙鲸的境界,已直逼金丹期,在那样的威压下,他也并不好受,勉强才撑下来。 至于六波儿和那黝黑汉子,他们对大道没什么感悟,只是出于本能的畏惧,玄龙鲸一走,赵睿的威压便占主导地位。 当然,赵睿也用了一些非常手段,他二人的背后,皆贴着一张符箓,上面隐隐约约能见一个勇字。 一日后,赤黑海沟的边缘。 渔船上,六波儿光着上身,双臂紧紧把住舵盘,喊道:“赵仙师,渔船已经到极限。” “好,你们一路辛苦,后面交给我们。”赵睿转向钱小乙,道:“钱道友,咱们这便下去吧!” 钱小乙拍了拍衣囊,道:“东西都已齐备,可以出发。” 二人步调一致,向船沿走去,正准备跳时,沈尘清突然喊道:“赵仙师,你们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清儿在这里等你们。” 波涛声中,赵睿哪能听得清楚,只模模糊糊听见一个‘万事小心’,他不做他想,道:“你在这里看好船,我们很快就回来。” 说着,人已纵身跃起,跳到半空之中。扑通声响起,赵睿和钱小乙齐齐消失在波涛中。 沈尘清见对方嘴唇嚅动,却没听见声音,于是拿出一张传音符,道:“仙师,你刚才说什么?” 她说完,那符箓便化作纸鹤,扇动着翅膀,冲向波涛汹涌的海面。 一刻钟后。 赵睿正在下潜,一只纸鹤突然游到他的面前。 他本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面前确实有一只纸鹤。 “清儿惯用的便是纸鹤!”赵睿眉头微皱,将纸鹤放到自己的耳边。 待听完里面的内容,万分无语,不过他还是拿出一张符箓,回道:“我说让你看好船,我们很快就回来。” 符箓化作一只燕子,向海面游去,赵睿摇摇头,继续下潜。 半个时辰后。 二人已下潜两千米左右,正当赵睿往身上贴避水符时,一只纸鹤再次急速游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那纸鹤已十分虚弱,眼见就要溃散。 赵睿本不欲理会,可转念又怕沈尘清真有什么事情,犹豫一番,还是拿起纸鹤放到耳边: “哦,知道啦,想你们。”沈尘清软糯的声音道。 赵睿白眼一翻,五指用力一握,将纸鹤捏得粉碎,继续向下方潜去。 他和钱小乙顺着海沟的岩壁,越往下水压便越强,起初每半个时辰需要一张避水符,渐渐每两刻钟就要消耗一张。 好在钱小乙准备充足,光是给赵睿的避水符,就有好几沓。 下潜到十里左右的时候,二人已气喘如牛,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仿佛背负着千斤巨石。 而避水符的消耗,也变得更快,一刻钟便需要一张。 二人不敢耽误,当下按照全真严符箓中的描述,开始寻找一处长满苦蒲草的地方。 那苦蒲草是一种带状海草,叶子中间有一道暗红,可以生长到几米长,因为对环境十分挑剔,一般情况下不会聚集在一处生长。 但他们要找的地方,则是长成片的苦蒲草,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但若是对草木之道十分熟悉的人,便能知道这里面暗藏玄机,是有人刻意为之。 足足半个多时辰,二人终于找到一处特征符合的地方。 赵睿急忙招呼钱小乙,待二人避水罩合到一处,立刻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钱小乙忽觉周身一轻,压力瞬间小不少,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头一次便找到地方。不过安全起见,我来支撑避水罩,道友先控制飞剑打探一番如何?” “好,咱们先探探虚实。” 二人同时施法,钱小乙全力接管避水罩,而赵睿则指挥飞剑,直奔苦蒲草群。 幽冷的海中,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鱼虾移动时,带起海草轻轻摇曳。 突然间,一柄飞剑电射而过,打破这种宁静。飞剑先是在苦蒲草上方绕一圈,接着便一头扎入其中。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飞剑从茂盛的苦蒲草中飞出,直奔赵睿背后的剑鞘。 赵睿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笑道:“不错,海草之下确实有溶洞,咱们走吧。” “道友的飞剑之术,还真是令人羡慕。”钱小乙赞道。 二人分开避水罩,一前一后,直奔茂盛的苦蒲草。 赵睿在前方带路,很快便摸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他向钱小乙打个手势,钻入其中。 洞口里面,岩壁呈波浪形状,有时向上延伸,有时向下倾斜,如同鸡肠一般蜿蜒曲折。 二人走一阵,发现避水符消耗得越来越快,一时心中不免苦涩起来。 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可就扛不住了,不说符箓够不够,单是恐怖的水压,就够二人喝一壶。 两个时辰后。 钱小乙手扶岩壁,气喘如牛,再次贴上一张避水符,加速冲到赵睿的前面。 赵睿面露疑惑,与对方避水罩合到一处,问道:“怎么了?” 钱小乙大口喘息,道:“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珍珠没找到,就要先被压成肉饼了。” 赵睿额头也挂满汗珠,同样濒临极限,但此时让他放弃,那是万分不甘,于是道:“咱们把避水罩合成一处,再往前走走看,若还是如此,到时再折回去如何?” 钱小乙擦一把汗,咬牙道:“如此的话,那再往前走走看。” 二人艰难向前,走完一个向下的斜坡后,竟出现一段倾斜向上的溶洞,目力所及,完全看不到尽头。 二人大喜,只要水压不再继续增强,他们便有信心走出溶洞。 又过一阵,溶洞开始变宽,由原本仅容一人通过,变成能容纳三个人并肩而行。 赵钱二人满面笑容,步子不由加快。 约莫五百步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开阔的空间。 “咱们这是到了?”钱小乙问道。 赵睿点头,道“稳妥起见,咱们还是先打探一番。” “道友放心施为,这里的水压,一时片刻我还顶得住。”钱小乙道。 “好!”赵睿掐一个诀,唤出背后的的飞剑,直奔前方开阔的空间。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赵睿睁开眼睛,道:“这只是一个稍大的溶洞,后面还有路。” 钱小乙面露失望,不过还是道:“此处人迹罕至,不如咱们先搜索一番,或许会有收获。” 赵睿点头,道:“这地方不大,咱们左右分开搜,到尽头后,在那里会合。” 说话间,已驾起飞剑,冲左边而去。 钱小乙见状,便向右边而去,走过一段斜坡后,双脚踩上溶洞底部。 他搜的仔细,如犁地一般,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不一会儿,便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不远处,凸起的岩石缝隙间,一个玉盘大小的贝母,静静地躺在那里。 青黑色的外壳,散发黑曜石般的光泽,贝口死死紧闭,粗看之下几乎寻不见缝隙。 对于开贝,钱小乙完全没有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 第43章 钢齿章鱼 幽冷的海水中,钱小乙抽出腰间虎纹玄铁刀,刀尖对准贝壳的中间,一刀猛地切下。 他全力一刀,然而那贝壳却完好无损,只有一层尘土缓缓下落,仿佛芝麻烧饼上掉落的碎屑。 钱小乙大为吃惊,正准备施展法术时,突然心头一跳。 练气后期修士,感悟天地大道,有时候能察觉到致命的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钱小乙直接转身,斜挥一刀。 他是火属性修士,在这大海深处极其吃亏,那腰刀虽激发出二尺长的刀芒,但并未发挥什么威力。 然而这已经足够,刀芒闪过的瞬间,偷袭的东西被一分为二。 约莫脸盆大小的残尸上,长满吸盘的触手疯狂扭动,好一会后方才彻底不动。 “章鱼?不过这也太凶悍了,竟然敢直接袭击修士?”钱小万分不解,捡起一半残尸观察起来。 一番查探,尸体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唯独唇齿间,有一排银光闪闪的钢齿。 “看来是变异物种。”钱小乙摇了摇头,将残尸一扔,再次捡起方才的贝母。 这一次,他用上法力,直接在贝壳上砍出一个大洞。 他一番摸索,很快在碎屑和贝肉中找到一枚金珍珠。 黑暗中,金珍珠闪闪发光,浓郁的灵气环绕其上。 “咦,这种灵气,章鱼身上好像也有!”钱小乙急忙捡起方才的章鱼,用玄铁腰刀划拉起来。 他割开胃囊,翻开污秽,一颗金珍珠便出现在手中。 “这倒是奇妙,难道章鱼能捕杀贝母?”钱小乙百思不得其解,又想:“不知道赵道友的消息中有没有提到,一会得向他问个清楚。” 他继续向前,走一会后,眼中突然迸射出极度的兴奋。 不远处,三个贝母居然在一块岩石之下。 “哈哈,运气来了,只要能开出一颗紫金珠,这一趟就赚了。”钱小乙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岩石下。 然而,随着珍珠贝逐一被打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三个贝母中,莫说紫金珠,便连金珍珠也没有一颗,皆是灵气毫无的普通珍珠。 起初,他只道自己运气不好,然而接下来的路程中,十来个贝母皆是如此。 他费了许多工夫,只开出一颗金珍珠。 反倒是击杀三只章鱼后,在尸身的胃囊中找到两颗金珍珠。 如此反常的事情,让钱小乙不由得陷入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找章鱼算了,效率反而更高。” 他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加快遁速,向溶洞尽头赶去。 片刻后,溶洞尽头黝黑的洞口前。 赵睿盘膝而坐,察觉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见是钱小乙,立刻赶到对方身边,将避水罩合到一处。 “道友这一路可还顺利?”赵睿问道。 “赵道友,这一路可曾遇见口生钢齿的章鱼?”钱小乙同样问道。 “你也遇见了,这东西十分怪,居然敢主动攻击。”赵睿道。 钱小乙眉头微皱,不过还是问道:“那不知符箓中,是否提及这种章鱼?” “没有,完全没有,那符箓只是草草注明地点,其他一概未提。” 钱小乙点了点头,笑道:“赵道友,咱们这一次要发达了。” “此话怎讲?”赵睿面露疑惑。 钱小乙满面笑容,道:“赵道友,不知这一路寻到几颗珍珠?” 赵睿不知对方卖的什么关子,拿出一颗金珍珠道:“我用飞剑查探,倒是发现好几处珍珠贝,不过却只有一处有灵气波动。” “果然!”钱小将手伸到衣袋中,摸出四颗圆滚的金珍珠,道:“这四颗珠子,只有一颗是从贝母中开出来的,剩下三颗,都是在钢齿章鱼的胃囊中找到。” 赵睿大惊,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掐一个诀,将之前在附近击杀的钢齿章鱼摄到手中。 他以指作剑,剖开章鱼的胃囊,很快便找到两颗灵气萦绕的金珍珠。 “还真如道友所说!” “道友真是好运气,竟然一次开出两颗。”钱小乙忙赞道。 赵睿笑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如此看来,这钢齿章鱼,定然是以珍珠贝为食,在吞食贝肉时,便把金珍珠吞入腹中。” 钱小乙点头,道:“我也是如此猜测,金珍珠贝极其坚硬,他们的钢齿,怕就是专门用来咬开贝壳。” “有道理。”赵睿当即从尸体中拔出两颗牙齿,用指尖试探锋利处,又道:“幼崽的牙齿便如此锋利,若是狩猎紫金珠的钢齿章鱼,怕是不好对付。” “咱们采珠,便是从他们口中夺食,反正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如先下手为强。” “道理不错,不过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二人讨论一阵,便钻入漆黑的溶洞,继续向前。 后面的路,时窄时宽,窄时仅容一人通过,宽时可容下一辆马车。 途中也遇到一些较为宽广的溶洞,但一番搜索下来,也只找到金珍珠,并没有找到哪怕一颗紫金珠。 不过令人高兴的是,水压越来越小,让二人轻松不少。 随着深入,二人又发现钢齿章鱼越来越大,有些已有半个成年人大小。 与此同时,这些钢齿章鱼也显露出新的能力,只要一刀杀不死,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约莫一整天过后。 前方突然出现微弱的光亮,二人心中大喜,加快脚步。 方一出溶洞,就见成片的苦蒲草群,挂在身后的绝壁上,连绵不知多少里。 二人大为震惊,若说这是巧合,那是鬼都不信。 “应该就是这里,咱们按之前的方法,让飞剑先去打探一番。”赵睿笑道。 “我看八九不离十,道友安心施法即可,我来护法。” 赵睿点头,剑指一挥,飞剑立刻出鞘,冲入无尽的海水中。那飞剑笔直前行,足足飞十余里,仍不见尽头。 “这么大!”赵睿感慨,当下调转剑头,控制飞剑向下方探去。 这一回倒不深,约莫半里左右便触底。 “倒是不深,不知道上方情况如何!”赵睿控制着飞剑,继续向上方探去。 约莫两里左右,上方突然亮起来。 赵睿万分惊讶,法诀一变,控制飞剑加速向上。 片刻后,一柄飞剑嗖的一声冲出水面。 水面上,大雨如注,但这雨不是从云层中落下,而是来自穹顶铺满的石钟乳。 那石钟乳密密麻麻,向着远方延伸,完全看不到尽头。 赵睿大为震惊,心中万分疑惑:“一条免费的消息,竟指向这么一片天地,那全真严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睿不敢让飞剑久留,当下控制飞剑急速而回。 两刻钟后,溶洞门口。 钱小乙见飞剑回来,立刻问道:“道友,情况如何?” 赵睿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道:“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不过范围十分广袤,里面绝对不简单,咱们还需小心为妙。” 钱小乙激动不已,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合当我等有此机缘。” “不知是福是祸,只有东西到手,才是属于咱们的。” “那是,那是,后面咱们就一起行动,一切以小心为主。”钱小乙眼珠子一转,又道:“此处的钢齿章鱼,必然非同小可,咱们来一出围点打援如何?” “道友的意思是……”赵睿看着钱小乙。 当下,钱小乙便将计划详细阐述一番,如何先找一个含有紫金珠的贝母,不过并不开贝,而是由他做足样子,引诱护食的钢齿章鱼。 而赵睿,则躲在一旁,静待钢齿章鱼的到来,最后再围杀钢齿章鱼。 钱小乙一边说,赵睿一边点头,又在细节处补充,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两刻钟后。 一片珊瑚之间,钱小乙在岩缝中一番摸索,掏出一个铁锅大小的贝母。 如此大的珍珠贝,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光看外表,便知里面有宝贝。 他不慌不忙,拿出腰刀比画,看似要开贝,实则时刻注视着四周,防范着任何可疑的东西。 很快,珊瑚丛中便有异动,到一定的距离,一物快如闪电,扑向钱小乙。 八只触手卷动,隐藏着银光闪闪的钢齿,不是钢齿章鱼又是什么? 那钢齿章鱼,比之前二人遇见的,又大了一倍,足有水牛般大小,触须张开,有四五米长。 钱小乙吓的冷汗直冒,掐一个诀,急忙逃窜。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急速而来,三尺长的剑芒一卷,便斩断章鱼过半的触须。 “吱…吱……” 刺耳的嘶鸣声响起,章鱼身上绿光一闪,断掉的触须便开始蠕动,几个呼吸时间,新的触须便长出来。 赵睿目瞪口呆,知道对方恢复能力极强,却没想到强悍到如此地步。 水牛般大小的钢齿章鱼,伤势恢复后,变得警惕起来,两只小眼死死盯住上方的飞剑。 “分!” 赵睿面色一沉,念咏晦涩的剑诀。 水中,飞剑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直到分成六柄一模一样的飞剑。 “杀!” 六柄飞剑,直奔钢齿章鱼,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残肢四面散落。 钢齿章鱼满目惊惧,一边恢复伤口,一边全力逃窜,不过很快就就显出颓势,口中发出哀鸣不断。 “看似恢复得迅速,但也是有代价的,若真是无穷无尽,那便没法打了。”赵睿松一口气,剑诀一变,大喝一声:“合!” 六柄飞剑,在他的命令下,迅速融合,化作一柄两人高的大剑。 “斩!” 原本就虚弱的钢齿章鱼,此时再无抵抗之力,在巨剑的一击之下,被斩成两段。 蓝色的血液,从尸体中疯狂涌出,足足持续十来个呼吸,方才归于平静。 尸体缓缓沉向海底,很快便有零星的小鱼上前试探,初时只敢咬那些断掉的触须,很快便蜂拥而上,啄食钢齿章鱼的本体。 钱小乙满面兴奋,转身到钢齿章鱼的尸体前,他驱散那些小鱼,拿出玄铁腰刀,开始切割钢齿章鱼的胃囊。 不久后,两颗龙眼大小的珠子便出现在他的手中,略微搓洗,璀璨的本色便显露出来,滚动之中,散发炫目的光彩。 远处,赵睿收起飞剑,急忙赶过来,待与钱小乙的避水罩合到一处,立刻问道:“怎么样,收获如何?” ------------ 第44章 命悬一线 钱小乙摊开手,道:“一个贝壳,顶多开出一颗紫金珠,但这钢齿章鱼腹中,却总有意外之喜。” 赵睿头一次见到紫金珠,当下拿起一颗细细观赏。 法力感应之下,紫金珠除了本身蕴含精纯的灵气,更如同小型聚灵阵,时时刻刻汇聚着周围的灵气。 “难怪如此珍贵!若是有个几十壶,铺一座密室,岂不是绝佳的修行之地。”赵睿摇了摇头,又想:“恐怕没人会如此浪费,若真有几十壶,直接换成灵石,岂不是更方便。” 他心猿意马,一旁的钱小乙见状,眼珠子一转,道:“赵道友,紫金珠由你来保管吧,安全一些。” 赵睿一怔,不过并不推辞,道:“好,等咱们回到海上,再做分配。那个贝母,也不要落下,咱们去开了吧。” 钱小乙点头,拿出腰刀,大步走向贝母。 然而眼瞅着还剩两三步,钱小乙突然脸色大变,急忙闪向一旁。 他的身旁,突然现出一只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中他的左臂。巨力袭来,钱小乙手臂瞬间变形,眼见就要折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剑呼啸而来,直接将触手切断。 钱小乙既怕又怒,慌忙拽掉那断掉的触手,往衣袋中一抓,甩出四张符箓。 红光一闪,符箓化作炙热的火球,直奔偷袭他的钢齿章鱼,甫一落到柔软的身体上,立刻将章鱼烧得吱吱乱叫,触手疯狂乱舞。 不过随着周身绿光闪动,钢齿章鱼的伤势迅速恢复。 钱小乙大失所望,他的火球让钢齿章鱼十分痛苦,但似乎造成的伤害有限,不像赵睿的飞剑,一旦切断某个地方,要耗费巨大的生机恢复。 但钱小乙并不停下,时不时打出一道符箓,算是给赵睿助攻,二人一起寻宝,他总不能干杵着,什么都不干。 另一边,赵睿渐渐摸出一些门道,他发现钢齿章鱼虽能断肢重生,但生机是有限的,只需慢慢消耗,便能将对方耗死。 于是,赵睿用最省力的方法,控制飞剑不断游斗。 一切有条不紊,没过多久,钢齿章鱼便气息大降,眼瞅着就要饮恨当场。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更大的钢齿章鱼,挥舞触手,出现在不远处。 赵睿面色大变,一条钢齿章鱼,他尚能游刃有余,可若是两条的话,却是十分难办。 赵睿一番纠结,最终一咬牙,再次将飞剑化作两人高的巨剑,劈向眼前的钢齿章鱼。 大难临头,钢齿章鱼用尽全力躲闪,想要躲开这一击。 “嘭……嘭……嘭……”关键时刻,三枚火球忽至,挡住钢齿章鱼去路。 绝望的眼神中,钢齿章鱼被一剑劈成两半,步了上一只的后尘。 赵睿大喜,迅速向钱小乙靠拢,道:“赶紧取珠走人,又来一只更大的。” 钱小乙面色一惊,转头一看,果见一只钢齿章鱼就在不远处,于是道:“咱们这是捅了马蜂窝,若是来个三四只,麻烦就大了。” “怕是已经在路上!”赵睿苦笑,掐一个诀,从尸体中摄出两颗紫金珠。 接着,他便拉起钱小乙,飞速逃遁。 匆忙中,他来不及辨明方向,那里没有钢齿章鱼,便冲向那里。 起初,赵睿以为逃离这片区域便能安全,然而随着他的逃遁,后方的钢齿章鱼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还是在可见的范围内,更远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援军。 “赵道友,不能让他们追上。”钱小乙大急。 赵睿眉头深皱,想到之前查探时,上方有空气,当下加快遁速,向上方冲去。 然而他还没遁出多远,上方竟围上来两只钢齿章鱼。 “这些凶兽,难道已经有智慧!”赵睿冷汗直流,再也不敢保留实力,唤出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向上方逃窜。 三十个呼吸的时间,二人已上升里许,本以为能凭借速度甩开度对方一段距离,但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钢齿章鱼比方才更多。 更糟糕的是,赵睿体内的法力已然见底,顶多再支撑片刻时间。 危急关头,赵睿忙冲钱小乙道:“钱道友,将所有的法力渡给我,快!” “他要是拿到法力,扔下自己不管……”钱小乙这一犹豫,飞剑的速度已然慢下来。 赵睿大怒,吼道:“你在想什么,再晚,你我都要喂章鱼。” 这一声吼,把钱小乙吼得是面红耳赤,急忙抵住对方后心,全力输送法力。 赵睿精神一震,但很快,他便感觉经脉中火烧一般,痛苦万分。 不过危急关头,他顾不得那么多,按照天清派的功法路线,疯狂催动法力,送入脚下的飞剑中。 有了法力,飞剑的速度立刻恢复,但并不是笔直向上,而是横着冲出去。 “道友,这是何故?”钱小乙面色大惊。 赵睿强忍疼痛,解释道:“上边已经冲不出去,得绕道才行。” “道友,方才对不住,实在是慌乱中没有听清楚。”钱小满面愧疚。 赵睿没有说什么,横着飞过一里后,方才再次掉转飞剑,向上方遁去。 哗啦声中,二人一剑冲出水面,带起漫天水花。 赵睿速度依然不减,直到触及上方岩壁,方才停下来。 此时的二人,皆是法力耗尽,特别是赵睿体内,那是一丁点法力都榨不出来。 “钱道友…,你抱紧那根石钟乳。”赵睿说着,握住剑柄,将飞剑扎入一根石钟乳内。 钱小乙急忙拿出玄铁腰刀,使出全力往石钟乳上一扎,如吊挂的猴子一般,悬在半空中。 下方,海面上翻滚着水花,时不时就有触手探出来。 突然间,仿佛收到命令,海水剧烈翻滚,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其内无数的钢齿章鱼,两只小眼死死盯住上方的二人。 赵钱二人一阵后怕,若是之前慢了半拍,此时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下。 “赵道友,方才实在是对不住。”钱小乙再次道歉。 此刻的赵睿,悬挂在石钟乳上,借用法力的后遗症爆发之下,一张脸通红,好似煮熟的龙虾一般。 他与钱小乙相处好几年,如何不知道这位的脾性,谈不上十恶不赦,但也绝不是什么君子。 “不妨……事,人之常情……”赵睿一边咳嗽,一边道。 “这人之常情,是说我胆小,还是关键时候只顾自己?”钱小乙心中一抖,岔开话题道:“赵道友,你的伤可还好?” 赵睿没有回答,而是嘴巴一努,道:“你看下面。” 钱小乙急忙低头,待看到下方的景象,惊得是腿肚子打哆嗦,喊道:“吾命休矣!” ------------ 第45章 鸳鸯锅 沸腾的海面上,一条条钢齿章鱼将触手连在一起,凭空搭起一座浮岛。 那浮岛越来越大,到一定的规模,其余章鱼便从海水中爬上去,继续往上堆叠。 赵钱二人原本离水面有三丈的距离,但在章鱼群的堆叠下,距离不断缩短,最中心的章鱼,离二人只剩下一丈左右的距离。 与此同时,一只巨象大小的钢齿章鱼,正快速爬上浮岛,直奔石钟乳上挂着的二人。 当此危急时刻,钱小乙想都没想,直接十张火符砸下。 炙热的火球,落到章鱼群中,瞬间将无数钢齿章鱼烧的吱吱乱叫。 片刻间,成型的浮岛便分崩离析,分裂成好几片。 “赵道友,此处可能有地火,我的功法威力大增。”钱小乙大笑,再次甩出十几张符箓,专攻钢齿章鱼密集处。 一番狂轰滥炸,再次将章鱼群烧得吱吱乱叫,让原本就不成型的浮岛,彻底分崩离析。 “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钱道友,你那里还有多少符箓?”赵睿笑问道。 “几百张是有的。” “好!道友只需坚持半个时辰,待我恢复后,咱们便可以御剑离开。”赵睿双手用力,将自己拉到飞剑上,盘膝坐下。 “赵道友放心恢复,一切包在我身上。”钱小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半个时辰后。 端坐于飞剑上的赵睿,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恢复着。 不远处的石钟乳上,钱小乙手拿符箓,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那些搭建浮岛的章鱼,中间虽然被他打散两回,但从第三次开始,在他扔出符箓后,竟立刻释放绿光,提前做好修复伤口的准备。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章鱼越来越顽强,只要不是快被烧死,皆死命硬扛,而一旦恢复能力消耗殆尽,海中便有新的钢齿章鱼补上。 这种情况下,钱小乙的火符虽然威力巨大,但效果却大打折扣,他已用掉五六十张,这第三次浮岛仍然没有散掉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稳固。 “这群该死的畜生!”钱小乙一咬牙,将最后四十张符箓一把扔出去。 符箓出手的瞬间,钱小乙脸色煞白,一副虚脱之相。 启动符箓虽只需少量法力,但对本就法力枯竭的钱小乙而言,却是雪上加霜。 漫天的火球如雨,声势甚是骇人,钱小乙信心满满,觉着这一回怎么都能让钢齿章鱼消停一会。 “吱……吱……” 低语声四起,那些钢齿章鱼仿佛收到命令,瞬间松开缠绕在一起的触手,翻滚着沉入水中。 “砰!砰!砰!” 一连串炸响后,海面顿时火海一片,不过却没烧到哪怕一只钢齿章鱼。 “这他妈……”钱小乙愣在当场。 片刻后,火势渐小,那些藏在水下的章鱼再次躁动起来,如同疯了一般快速集结。 也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浮岛便再次搭建成型,而那只大象大小的章鱼,更是触手舞动,直奔浮岛中央。 危急时刻,钱小乙再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喊道:“赵道友,对方冲上来了。” 赵睿睁从入定中惊醒,见到下方的情况后,立刻掐诀御剑,拉起钱小乙便跑。 一抹流光消失在天边,映在钢齿章鱼的小眼,带动周边的肌肉蠕动,投射出无尽的愤怒和不甘。 两刻钟后。 赵睿二人再次在一个石钟乳下方停下。 这一次,他们不再如之前一般狼狈,而是挖两个石洞后,方才坐下休息。 钱小乙端坐洞中,道:“这群畜生,好像有人指挥一般。” “那只大个头,应该已经具备常人的智力。”赵睿道。 钱小乙沉默不语,好一阵后方才问道:“咱们这算摆脱了吗?” 赵睿看着一望无垠的大海,道:“这片海域,应该都是它的天下,只要咱们落水,怕就会疯狂地追杀。” 钱小乙心中,何尝没猜到这个结果,只是心有不甘,非要问出来罢了,赵睿说出真相,让他再次陷入沉默。 一个时辰后。 赵睿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此刻的他神完气足,身体中的后遗症,已被彻底解决。 他看着下方的海水,自语道:“来得还真是迅速,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下方,咕噜咕噜的气泡中,时不时有触手探出,不难想象,不久之后,便会有数不清的钢齿章鱼,开始搭建浮岛。 “钱道友,该走了!”赵睿喊道。 钱小乙从入定中醒来,见到下方的情况,那是一脸的苦大仇深,道:“要辛苦道友了,咱们走吧!” 二人便再次御剑而逃,而那翻滚的海水,则很快恢复平静。 就这样,他们飞两刻钟,便休息一个时辰,如此三轮之后,空气渐渐燥热起来。 与此同时,溶洞的顶部,也渐渐升高,与海平面有五六丈的距离。 再一次踩上飞剑,二人没飞多久,前方突然变得雾蒙蒙一片。 “这是?”钱小乙惊道。 “怎么会有雾?”赵睿同样满是疑问。 白雾茫茫,二人飞入其中,立刻不辨东西。 不过那白雾似乎范围有限,二人蒙着头飞一段距离后,居然冲了出去。 只是二人还来不及高兴,前方出现一幕更诡异的景象。 红,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暗红。 目力所及,无论是穹顶,还是下方的海水,都折射出妖异的红光。 而引起这一切的,是远方一眼望不到头的熔岩海洋。 岩浆滚滚,红浪翻飞,那熔岩海洋似乎也有自己的潮汐,不停地拍打着黑色的岩石。 在熔岩与海水之间,则是一条不知有多长的带状沙滩,上面零星生长着一些椰子、棕榈等热带植物。 “这地方……有点像鸳鸯锅!”钱小乙喃喃道。 “鸳鸯锅,那是什么东西?”赵睿问道。 “火锅的一种。” “我怎么没吃过?” “你不是只喜欢吃辣,鸳鸯锅就是一边辣,一边不辣。” 二人说话间,赵睿已按下剑头,降落在沙滩之上。 绵软的沙子,让二人紧张的神经一松,钱小乙往地上一坐,问道:““赵道友,那消息之中,可曾提到其他离开的路径?” “没有!”赵睿叹一口气,又道:“谁能预料会是这样的情况。” “我们好不容易从燕国出来,再被困到这里,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钱小乙苦着脸,抓起一把沙土,掷向远方。 许是并不痛快,他直接站起来,瞅准一个干枯的椰子,一脚踢飞。 嘭!嘭!嘭!嘭! 连着四下,周围的椰子如皮球一般,飞向远方。 其中三个,已完全干枯,在不受力的情况,轻飘飘地向前飞去。 只有一个椰子,表皮泛青,如炮弹一般,冲向远方黑色的岩石。 咚! 那青皮椰子落地后,瞬间炸开。 “汪……汪”椰子炸响后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两声狗叫。 ”这里怎么会有狗?“赵钱二人四眼相对,满脸的惊愕。 “汪!汪!” 这一次,二人听得真切,急忙起身,直奔叫声而去。 很快,二人便冲上黑色的岩石。 不远处,椰子炸裂的地方,一条赤色的土狗低着头,见到来人后,立刻龇出犬牙。 赵睿满面笑容,仿佛他乡遇故知,直奔土狗而去。 到近处,钱小乙捡起一片椰子,轻轻往前一扔,道:“狗儿乖,给你吃的,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 那狗子并不惧怕人类,装模作样的嚎一声后,直奔椰子而去。 不过它只是舔一下,便一脸嫌弃地跳开,再次龇出犬牙,看着二人。 赵睿眉头深皱,拿出一枚有助修行的黄色丹丸,往前轻轻一扔。 狗子见状,再次装模作样的干嚎一声,哈着舌头冲那丹丸而去。 这一次,它舔一下,立刻一口吞下。 它吃完丹药,伸出大舌头,在嘴边舔了又舔,似是回味方才的美味。 片刻后,那狗子哈着舌头走到二人面前,往地上一蹲,晃动着尾巴。 苍老的毛发,浑浊的双眼,那狗子虽已迟暮,但浑身上下竟散发练气四层的修为。 钱小乙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大喊道:“卧槽,这狗成精了!” ------------ 第46章 五行归元诀 这方世界,大妖的传说层出不穷,有些妖怪,到一定的境界,便可幻化人形,和人类别无二致。 但一只土狗,修炼到练气四层,这要是传到燕国,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 震惊之余,钱小乙也摸出一枚丹药,扔给那狗子。 这一次,那狗子一个助跑,跳将起来,在半空中将丹药药吞入腹中。 吃完丹药,狗子立刻跑到二人身边,围着二人绕个不停,时不时用满是口水的舌头,去舔二人的手。 钱小乙心中厌恶,但依然摸着对方的头道:“狗儿乖,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 他说好几遍,那狗却完全不理他,只是围着二人转个不停。 赵睿在见状,再次拿出一枚丹药,在狗子眼前一晃,而后指指自己两人,又指指远方,道:“你带我们去找你的主人,这枚丹药便是你的。” 这一回,狗子似乎听懂了,不过却悲鸣一声,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赵睿不解,再次将丹药在狗子面前一晃,指指自己,又指指远方,道:“怎么样,只要找到人,丹药便是你的。” 那狗子馋得口水直流,狂吠两声。 赵睿面色不变,一副你不带我找人,绝不给你丹药的样子。 狗子低鸣一阵,见赵睿无动于衷,突然往地上一躺,四肢僵直,舌头一吐,往旁边倒去。 钱赵睿二人大吃一惊,纷纷看向对方,问道: “你给它吃了什么?” “你喂了什么丹药?” 二人互相质问,那狗子却身体一震,翻身站起来,一双眼睛看着二人道:“汪!汪!” 狗子叫两声后,便如之前一般,再次往地上一躺,而后四肢僵直,舌头一吐,往旁边倒去。 赵睿眉头微皱,尝试问道:“你是说,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汪!”狗子回应。 赵钱二人满面失望,若当真有人,兴许还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找到出去的方法。 现在……却是没了指望。 “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钱小乙道。 赵睿沉思片刻,摸着下巴道:“一只练气四层的狗,你说他的主人生前会是什么境界?” “对啊,若是高阶修士,随便留下点什么……”钱小乙心中一震,道:“道友这话在理,低阶修士连自己都顾不住,怎么可能将一只土狗喂到练气四层,咱们得想个办法,让这狗子带咱们去找它死去的主人。” 赵睿笑着点头,拿出一枚红色丹丸,道:“钱道友,你看这样如何?你躺在地上装死,我假装用丹药救你,这狗很聪明,估计看一遍就明白了。” 钱小乙面色一愕,但看到赵睿的神色,只得噘着嘴,委屈地躺下。 他学那狗子的模样,先是四肢突然僵直,随后舌头一吐,往旁边倒去。 这时,赵睿拿着那枚红色丹丸,冲狗子道:“你带我们去找你的主人,这枚灵丹或许可以救活他。” 他说完后,便弯下身体,将枚红色丹丸放到钱小乙的嘴边。 钱小乙闻到药香,先是咳嗽一阵,接着慢慢坐直身体,仿佛是被丹药救活一般。 “汪!汪!汪!”狗子连叫三声,转身向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赵钱二人大喜,急忙跟上。 途中,狗子每跑一段距离,便要停下来休息,二人初时不明所以,渐渐发现是狗子年老体衰,体力不支的缘故。 这不由得让二人暗道一声侥幸,若来得不是时候,说不定这狗子已经老死。 半个时辰后。 一眼望不到头的岩石地上,突然出现一座木屋。 赵钱二人互相看一眼,脸上皆是激动之情,当下越过狗子,冲向木屋。 那木屋十分简陋,一扇小门虚掩,里面黑漆漆一片。 赵钱二人互相看一眼,当下推门而入. 屋中,只有一张简易的床榻和两个蒲团,并无他们要找的尸体。 “尸体呢?宝藏呢?”赵钱二人满腹疑问。 “汪汪汪,汪汪!”屋外,狗子的叫声响起。 赵钱二人循声望去,只见狗子坐在木屋前,一脸鄙夷地看着二人,似乎是在说:“这边呢,傻叉!” “咳……那个赵道友,看来不是这里。” 赵睿眉头皱起,作沉思状,道:“难怪诸多线索不符,我就说嘛!” “事后诸葛亮!”钱小乙很想问问不符的线索是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忍住。 二人互掩尴尬,一前一后走出木屋,继续跟在狗子的身后。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一块二人高的岩石前,狗子突然加速,消失在大石之后。 赵钱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急忙追上去。 二人赶上越过岩石后,立见一具干尸半坐,倚靠在岩石上。 那干尸肌肤呈青黑之色,一条右臂齐肘而断,身上的衣服早已腐烂,只剩下零星的碎布,唯一保存完整的,是腰间的一个布袋。 见到布袋的瞬间,赵钱二人别提有多高兴,他们想到一种高阶修士才有的东西,储物袋。 钱先乙抢先一步,正要取那布袋,却被赵睿拦下。 “钱道友,咱不能凉了狗心。”赵睿一本正经,拿出一枚红色丹药,掰开干尸的嘴唇,放入其中。 那干尸少说已经死十几年,自然不可能死而复生,但赵睿仍然等一阵,方才道:“狗兄,在下的丹药也无能为力,对不住了。” 狗子原本一脸期盼,听了赵睿的话,突然眼中泪光闪闪,喉咙中发出低鸣。 赵睿急忙拿出之前的丹药,递到狗子面前,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以后就跟着我们吧!” 狗子一边哭,一边用舌头卷起丹药,待吃完,方才汪地叫一声,算是回复。 到这时,赵睿方才躬身一礼,取下干尸身上的布袋,法力灌入其中。 “真的是储物袋!”赵睿心中狂喜。 储物袋,空间类法宝,相比于其他法宝,它的炼制难度更大,是以价格极其昂贵,往往只有到筑基期,才有实力购买。 赵睿满面笑容,深吸一口气,将神识沉入储物袋中。 里面,五尺见方的空间中,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堆青光闪闪的灵石,少说也有千余枚,而灵石的旁边,一冬瓜大小的锦袋中,堆满紫金珠。 “泼天富贵!泼天富贵!”赵睿心中大呼,不禁呵呵笑出声来。 “道友,是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钱小乙急得抓耳挠腮。 赵睿手一翻,抓出一大把灵石,道:“钱道友,咱们以后也用灵石修炼,感受一下宗派修士才有的待遇。” 他又拿出一把金柄玄武纹太极刀,递给钱小乙道:“见道友之前用的便是刀,这一把正合手。” 刀刃如霜,散发逼人的寒气,映在钱小乙眼中,仿佛是那一年冬日里,一位叫做婉儿的佳人。 他一把接过宝刀,法力灌注其中,细细感受起来。 片刻后,钱小乙睁开双眼,耍几个漂亮的刀花,一刀狠狠劈向远方向。 火红的刀芒激射而出,其上龟蛇咆哮,摄人心魄,飞出一段距离后,在沙滩上斩出一个大坑。 “好刀,好刀。”钱小乙连连称赞。 不过这时,并无人回应他,赵睿早已盘膝而坐,拿着一枚玉简查阅起来。 玉简的上半部分,是一些杂乱的随笔和修行感悟,下半部则记录着一部残缺的功法。 《五行归元诀》 自修行以来,赵睿接触的功法屈指可数,除了陆玄教他的天清派功法,便只有李通真身上那本火经。 而这两套功法,都只讲到如何筑基,便没了下文,筑基之后要如何修炼,他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赵睿沉浸在《五行归元诀》之中,只是看了一个开头,便被这部功法深深震撼,实在是其中的立意,太过惊世骇俗: ‘法,修行之本,然道祖之后,天下功法虽多,却再无建树。’ ‘道祖分大道为五行,天下间的功法便再也跳不出金木水火土,道祖说天赋有差等,天下所有门派收徒,便只顾追求灵根的好坏。’ ‘那么请问,在道祖之前,人们又是如何修炼的呢?’ ------------ 第47章 骆九天 赵睿读到此处,心中同样产生疑问:“是啊!在道祖尚未传道之前,那个时候还没有五行这样的理论,那人们又是如何修炼的?” 他接着往下看,那功法自问自答,陈述道: ‘五行只是虚妄,天赋不过枷锁,天生万物,皆有其用,如何以灵根的品级,便定一个人修行的终点?’ ‘吾之法,可补根基,可容万法,直指天地大道,然一饮一啄,非有大恒心、大毅力者不可修炼……’ 足足两刻钟,赵睿方才看到功法的最后一页,落款处三个苍劲的大字: 骆九天。 他不知道这名字是狗子的主人,还是这部功法的作者,亦或二者是同一人,但从字迹之中,感受到一股睥睨万代的气势。 至圣道祖又如何,你说的也不全都是真理。 赵睿心中敬佩,神识方从玉简中抽出来,便向着干尸一拜。 “道友,这是何故?”钱小乙摸着宝刀,在一旁问道。 赵睿道:“法财侣地,法排第一,方才的玉简之中,是一部经天纬地的功法,虽然无缘拜师,但对方传道之恩,不可不表达敬意。” 钱小乙点头,他在燕国时,可不就是因为没有功法,才一直卡在练气七层,当下也冲着那干尸深深一拜。 赵睿见状,只道钱小乙也想看一看功法,于是把经书一递,道:“这玉简中,除了功法,开头有一些笔记,里面有些内容,你也看看吧!” 钱小乙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赵睿会将功法给他,不过对方既然递过来,他不可能推辞,当下道一声谢,神识沉入其中。 他按照赵睿的提示,先看前面的笔记。 那笔记写得很随意,除了修炼心得,还有一些类似日记的随笔。 诸如某某欠灵石多少枚,某地灵酒如何好喝,那个地方的花魁比较漂亮,叫什么名字等等。 “这位的记性,怕是不怎么好!”钱小乙心中不免吐槽。 接下来,再遇到类似的信息,他便一扫而过,不再细读,直到一件软事,引起钱小乙的兴趣。 ‘路过滨海镇时,一位算命的道友讲了一段传说,五万年前,东海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怪事。 某一日,天空无缘无故的裂开,出现巨大裂缝,有大能之士上前查探,结果竟凭空消失。 面对如此异象,整个东海变得十分紧张,找不到答案的修士们,很快便找到情绪宣泄口。 正道率先发起斩妖除魔的运动,而邪道则很快打起撕除伪善的旗号,双方互相指责,但恶战年余,元婴修士都死伤无数,天上的裂缝却毫无变化。 死的人多了,争吵声便小了,幸存下来的人们,渐渐地习惯苍穹上的裂缝,反正看起来也并不影响生活和修炼。 直到三十年过后,裂缝中突然喷薄出漫天火焰。 那火焰之中,蕴含无数幻化成人形的火灵,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整个东海,所过之处焚山煮海,无数岛屿和海域变成死地。 就在东海众生快要绝望之时,那裂缝之中,突然又喷涌出灵泉,所到之处万物复苏,猫狗都能修出一身法力。 美妙的时光持续年余,吸引无数修士涌向东海,人人筑基,满街金丹,上演一幕繁荣的修行盛世。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最后的狂欢。 一日,那裂缝中迸射出一道黑色光刃,裹挟毁天灭地之势,斩在东海之上。 这一刀,几乎将大海和陆地分为两半,直接将东海的灵脉彻底斩断。 自此以后,东海无元婴。 读到此处,钱小乙立刻联想到赤黑海沟,看来狗子的主人到此处,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传说。 他接着往下看,后面好长一段内容,仍然是一些琐事,直到一段文字写道: ‘昨日遍观古籍,终于找到东海裂缝的线索,当年修行界第一修士玄真子判断,东海裂缝极有可能是因为仙人大战,破碎了虚空,以至影响这方世界。 玄真子此人还算有些见识,不知道他是上界的残魂转世,还是被某个仙人残留的精神浸染。 不过位阶应该不高,不然不会不知道天火、灵泉、黑色光刃这三样凑到一起,大概率是仙界的一件仙器,阴阳一气珠。 阴阳一气珠内,蕴含极致的水火之力,若能得此宝一观,《五行归元诀》必然可以大进。’ 看到这里,钱小乙震惊不已,若猜测不错,他们二人现在待的地方,应该就在阴阳一气珠之内。 钱小乙接着往下看,掠过一些琐事,一段文字再写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阴阳一气珠中竟然孕育出一方世界,在此处观水火,必可一举突破金丹大道。’ 后面的内容,大多是一些修行感悟,直到最后一句写道: ‘倒了血霉,畜生居然有毒……’ 读到此处,钱小乙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心想:“这位前辈应该已经修炼到筑基大圆满,没想到却因中毒死在这里。哎!不知道他中的是何种奇毒?” 他长叹一声,细看后面的功法。 很快,他便和如赵睿一样,被功法的立论深深震撼。 足足一刻钟后,钱小乙方才睁开眼睛,感慨万千:“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功法,可惜我的寿元却不允许了!” 他连连摇头,想要找赵睿探讨一番,却发现对方并不在左右,而是在远方的一块大石上。 钱小乙眉头一皱,当下站起身,向大石走去。到近处,忽听见赵睿大喝一声,扔出一张符箓。 符箓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砸向大石前的沙滩。 “轰隆!” 一声巨响,大量的沙子被炸向四方,沙滩上出现一个马车大小的深坑。 那深坑之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闪银光。 “道友,那是什么?”钱小乙看见后,伸长脖子问道。 赵睿正色道:“若是所猜不错,应该就是杀死狗子主人的钢齿章鱼,只是肌体早已腐烂,只剩下牙齿。” 钱小乙眉头皱起,立刻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扔向银光闪闪的牙齿。 锵!石头撞上牙齿后,发出金铁之声。 “道友如何知道尸体埋在这里?”钱小满面惊异。 赵睿笑道:“那玉简中不是说畜生有毒,这片沙滩上寸草不生,连个虫子都没有,不是这里还能是那里。” 钱小乙举目四望,果真连一只虫子都找不到,当下赞道:“道友当真是观察入微。” “看这牙齿的大小,应该就是钢齿章鱼之前的首领,若不是狗子主人修为不凡,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咱们现在,怕是已经成了章鱼的腹中餐。”赵睿道。 “哎!人是活着,只是不知道要在困多久。”钱小乙满脸愁苦,又问道:“赵道友,离开燕国之前,那枚筑基丹已被淬炼成凡品中阶,这已是许多门派修士都没有的待遇,不知道友为何不用它突破筑基?以道友的天赋,一旦突破,想来这些章鱼便不足为虑。” 赵睿眼皮一跳,自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可是他有道誓在前,是万不可能服用那枚丹药的,于只好道: “若论天赋,我和我师傅相差甚远,他当年都没能筑基成功,我又如何敢贸然尝试,更何况我错过了最佳年龄,更要小心一些。我隐隐感觉,恐怕需要一枚凡阶上品筑基丹,才有希望突破到筑基。” “这样的嘛?”钱小乙并不死心,再次劝道:“可是试的话总有一丝机会,不试的话,咱们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沈姑娘可还在上面等着呢。” 赵睿眉头一挑,叹一口气道:“或许不用踏入筑基期,也能解决这群钢齿章鱼。” 钱小乙面色大变,道:“道友莫非打算修炼五行归元诀!” “不错,我天生便具备金火双灵根,按照功法所言,只要先把一种灵根修炼到练气大圆满,另外一种灵根会修行极快。” “话是如此说,可那功法中同样也提到,一入此门,便没有回头路,必须修到五行圆满,才能筑基,咱们这岁数,寿元不一定够用。” 赵睿哈哈大笑,道:“顺为凡,逆为仙,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何况按照常规路数修行,机缘不够的话,寿元该不够还是不够。” ------------ 第48章 天火经 “赵道友这份心气儿,吾不如也。”钱小乙自惭形秽,又想:“古往今来,老死在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不知道多少,命这种东西,你说不信吧,还是要信点。”当下叹一口气道: “道友既然心意已决,我多说无益,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提醒一下,五行归元诀应该只是残本,或者创造它的人,也只摸索到筑基境。” 赵睿望向无尽大海,道:“这位前辈能突破禁锢,走自己的道,我辈为何不能?” 他说得不紧不慢,不知是不是巧合,无论是红色岩浆一边,还是海水一边,突然汹涌澎湃起来。 “再说,除了此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战力快速提升,即便是突破筑基期,也需要很长时间巩固境界。”赵睿补充道。 钱小乙陷入沉默,他从来不知道,赵睿有如此雄心壮志。 修行不是为了长生吗? 既然已经有简单的道路,为何还要去走一条更艰难的道路? 更何况咱们只是炼气期的小修士,这不该是那些大能才需要想的问题? 钱小乙心中不解,却不说出来,只是道:“道友如此壮志,他年成就必不可限量。某不才,愿做这护道者,有什么需要准备的,道友尽管吩咐。” 赵睿道:“东西都齐备,不过需要你的那本天火经一观。” 钱小乙毫不犹豫,拿出经书,道:“好说,若非道友,我也不可能再看到这本功法,道友拿去便是。” “这是你师门的功法,我看完后再还给你。” 钱小乙没接话,而是问道:“道友打算在哪里修炼?”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并不安全?”赵睿眉头一皱。 “依那位前辈的死法,钢齿章鱼并非不能上岸,当初极有可能是偷袭,才导致那位前辈中毒而亡。咱们二人中,只有你能与钢齿章鱼首领一战,若是修炼的关键时刻,对方也来偷袭,那可就糟了。” 赵睿连连点头,沉思片刻后道:“你觉得方才那间木屋怎么样?四面空旷,离海岸线也足够远。” “在下也正有此意,那里是布置阵法的绝妙场所。” “好,那咱们这便去木屋。” 约莫半个时辰后,木屋之前。 钱小乙画完最后一个阵图,将太极刀往地上一插,道:“一切交给我,道友安心修炼便可。” 赵睿抱拳一礼,道:“那就有劳道友,如果钢齿章鱼当真来袭,早做示警即可。” “赵道友放心,在下惜命得很,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呢。” 赵睿没再说什么,转身进入木屋内,他没有选择那张木床,而是在木屋中间席地而坐。 接着,他手一翻,拿出一袋灵石,和一红一蓝两本功法。 《五行归元诀》虽有气吞万法的气势,但玉简中并未提及具体的修炼法门,其更像一本功法总纲,只说思路,不讲细枝末节。 赵睿翻开那本红色的《天火经》,开始细读起来,这本书他其实早已看过,不过之前只是用来参考,并未真正融会贯通。 一个时辰后。 赵睿对于《天火经》再无疑问,当下拿起一块灵石,开始修炼火属性法力。 精纯的灵气,从灵石中被抽出,顺着经脉游走,冲向四肢百骸。 起初,赵睿全身麻痒难耐,但他咬牙坚持,强行按照《天火经》的周天运行。 一刻钟后,灵气突然化开,如同暖阳一般,让赵睿全身舒爽无比。 “难怪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十几岁便能筑基成功!”赵睿惊叹于灵石的功效。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当大周天运行到一半时,那股刚刚聚起来的火属性法力,突然间消于无形。 赵睿眉头大皱,内视之下,发现罪魁祸首竟是他的金属性法力。 那金属性法力仿佛滔滔大江,奔流中直接将小溪融入自身。 按照《五行归元诀》中的说法,人体由天地大道演化而成,五行灵根其实是五行大道在人体中的显现,每一个灵根,都有自己独特的道性。 其他门派的修士,只需单修一条灵根,所以不用区分灵根的道性,而修炼五行归元诀的修士,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玉简中言明,只要体悟不同灵根的道性,五行法力才能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地各自运行。 道理不难,但真到修炼起来时,赵睿却发现没那么简单,他尝试用神识控制法力,却都以失败告终。 那火属性法力,最多走过四分之三个周天,便被金属性法力吞噬殆尽,且越到后面,难度越大。 按照他目前的神识,完全无法支撑完成整个周天。 “如此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赵睿放下手中的灵石,并指为剑,向着天空一指。 剑诀到处,他背后的飞剑直接冲破屋顶,仿若蛟龙一般在天空中遨游。 屋外,钱小乙不明所以,立刻传音问道:“赵道友,一切可安好?” “我在尝试功法,必须先耗尽金属性法力,这段时间就全靠道友了。”赵睿道。 “方圆十里,我都做好预警,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往上跑,他们只要不会飞,便拿咱们没办法。” 一刻钟后。 赵睿体内的金属性法力见底,他再次按照天火经的行功路线,尝试运行周天。 这一次,聚集起来的火属性法力,顺利地冲过四分之三的极限,向着完整的大周天迈进。 然而赵睿还来不及高兴,一股金属性法力便呼啸而过,瞬间吞噬如溪流般的火属性法力。 “这是怎么回事?”赵睿内视之下,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这片刻的功夫,他体内的金属性法力已恢复不少,其粗壮程度,远超他细心呵护的火属性法力。 整整九十年,他体内运行的都是天清派功法,早就形成肌肉记忆,即便不刻意为之,身体也时刻吸收着天地灵气,补充他体内的金属性法力。 “总不能把一身修为全部散去!”赵睿郁闷一阵,又想:“不管怎么说,金属性法力耗尽后,是有所进步的,我且再再试一次看看。” 赵睿闭上双眼,再次尝试凝聚火属性法力。 这一次,他的注意力,没有全部集中在火属性法力上,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尝试控制金属性法力,减慢其运行速度。 赵睿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在无人请教的情况下,也只有用这种笨方法不断试错。 一刻钟后,赵睿牙关紧咬,面容扭曲到极点,体内神识海不断颤抖,却再难提挤出一丝神识之力。 他双眼渐渐模糊,几次都差点晕过去,心中不断重复道:“绷住,绷住,马上就要成了!” 突然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袭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幼年时,母亲抱着他在火堆前烤火,又好像童年时,他和玩伴们嬉戏,不小心被火把灼伤。 温暖、光明、暴烈、毁灭,那一瞬间,他明白,这就是火。 “成了!”赵睿的体内,两股法力一前一后,仿佛猫捉老鼠般,运行着大周天。 细细感受下,他更是发现两股法力运行速度奇快,远远在大圆满境之上。 “这似乎与五行归元诀不一样!”赵睿眉头大皱,功法出错,是修行中大忌,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一命呜。 他不敢马虎,当下急忙拿出玉简,再次细读起来。 很快,他便找到原文,玉简中对于功法初成的描述,清清楚楚地写着:‘道性互不影响,法力齐头并进。’ 赵睿眉头皱的更深,急忙停下功法运转,不敢再吸收任何灵气。 半个时辰后。 一股暖意从丹田中冲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直冲卤门。 “吾命休矣!”赵睿冷汗直冒。 然而下一刻,并没有走火入魔的情况发生,只有一股恶臭飘荡在空气中。 赵睿鼻翼微动,发现那臭味,竟是从自己身上传来。 他伸出手,在胳膊上一摸,更是搓出黏稠的黑泥。 这种情况,他以前也经历过,那是在突破小境界时,洗经伐髓才会有的效果,代表着这具皮囊更加纯净,更加符合修行的需要。 “难道机缘巧合之下,竟让我找到另一条路?” ------------ 第49章 春雨诀 赵睿欣喜若狂,再次内视,仔细观察那股火属性法力。 “练气一层!”赵睿心中一颤。 许多年前,他的金属性法力,可是用好几个月工夫,才达到练气一层。 他记得师父说过,即便是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大多数人也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有所突破。 而五行归元诀,仅仅用半个时辰,便让他的火属性法力完成突破,这种速度,不可谓不惊人。 赵睿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双手各抓一把灵石,开始疯狂地吸收灵气。 一个时辰后,一股暖流再次从丹田升起,火属性法力顺利进入练气二层。 三个时辰后,恶臭再次飘荡在空气中,火属性法力顺利突破练气三层。 五日后。 一声龙吟般的轻啸穿透长空,暴虐的气息排山倒海,覆压四方。 木屋外,钱小乙心中一颤,这种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九十年前,他便在李通真身上感受过。 “恭喜道友,贺喜道友,功法大成。”钱小乙喊道。 “大成还谈不上,略有精进而已。”赵睿满面笑容。 “道友谦虚,此刻在我的感知中,若不仔细分辨,屋内仿佛有两位练气大圆满修士一般。况且道友这《五行归元诀》,恐怕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和寻常练气大圆满修士相比,自然是要厉害许多,但想要对付这片海域的钢齿章鱼,恐怕还是不够。”赵睿道。 钱小乙面色一僵,忙问道:“两条灵根都不行吗?那我们岂不是要永远困在这里?” “道友放心,我在储物袋中,还寻到一本水属性功法,可以再修炼一条灵根。” “看来道友早就心中有数。”钱小乙长出一口气,又道:“这些天,我又布下好几个阵法,就算一只蚊子飞进来,我都能知晓,道友放心修炼即可,不急这一时三刻。” “辛苦道友了!”赵睿不再说什么,拿起另一本功法翻看起来。 那功法的封面,绘一幅山水烟雨图,右上角蓝色的方框内,写有三个字:《春雨诀》。 翻开春雨诀的第一页,赵睿没有找到任何署名,只在扉页上看到一句话: ‘故乡的雨,让人烦恼,一下便是数月,可当我离开故乡后,又时常想起,看来终究躲不掉这一幕烟雨。’ “这写书之人,定然遇见十分悲伤的事。”赵睿才看第一遍,心中便感慨万千,原本高兴的脸上,挂起一丝忧愁。 这淡淡的忧愁,仿佛有一股巨大魔力,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足足两个时辰后,赵睿方才将书合上。 “咦!我怎么看了好几遍?”赵睿后知后觉。 他眉头微皱,确认再无疑问,方才抱元守一,尝试修炼水属性法力。 这一次,他要同时控制三股法力,难度比之前何止大一倍,好在火属性法力大圆满后,他的神识跟着大涨。 他几番尝试,到第四次时,水属性法力终于水到渠成。 那一瞬间,赵睿仿佛回到母胎中,听到自己第一声心跳,又仿佛回到许多年以前,陆玄第一次带他遨游海底世界。 “这就是水!”他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初生的水属性法力,在金火之间奔腾着,速度比两股法力时,不知快多少。 赵睿大喜,然而就在水属性法力即将要行完第一个周天时,他突然感觉脑袋发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这是……”赵睿还来不及细想,神识便冲出体内,向四面八方扩散。 木屋四周,无数碎石凭空飞起,在空中震颤着。 “神识外放,这可是筑基期的手段!”赵睿呼吸急促,急忙控制着神识,探向远方。 五里范围,一都在他的神识之下,比双眼看的都还清晰。 “五里?我记得只要筑基成功,神识最少都能外放十里,一些天骄,甚至能达到二十里,看来我现在还是无法和筑基修士相提并论。”赵睿初步估算自己的实力,又想:“不知法力境界提升,会不会对神识有所增益!” 赵睿想着,再次闭上眼睛,进入修行的状态。 一刻钟后,赵睿的水属性法力突破练气一层,而他的神识也跟着壮大一分。 “看来猜测不错!等出去再找两本功法,我的神识必然远超一般筑基修士。”赵睿满面笑容,抓起一把灵石,再次沉浸到修炼中。 他本想一口气将水属性法力修到大圆满,然而三日后,水属性法力达到练气七层时,突然停滞不前,无法进一步壮大。 内视之下,赵睿很快发现问题,水属性法力似乎遇到某种瓶颈,无法继续突破。 “看来我这水属性灵根,还不是一般的差。”赵睿摇摇头,收了功法,整一整衣冠,走向木门。 屋外,钱小乙见木门打开,立刻问道:“道友这是练成了吗?这五行归元诀还真是厉害,竟然比上次还快。” 赵睿目光炯炯,笑道:“没有土属性和木属性功法,哪能算练成,不过对付钢齿章鱼,应该是足够了!” 钱小满面笑容,道:“道友向来稳妥,敢如此说,拿下钢齿章鱼必然是轻而易举。他们的腹中,可都藏有宝贝,咱们多杀些,到了外面,功法自然不是问题。” 赵睿道:“哪有那么简单,那只领头的钢齿章鱼,可以指挥这片海域所有的章鱼,源源不断之下,便是有十条灵根,也要被对方活活耗死。” “确实很难缠。”钱小乙皱眉思索,片刻后道:“赵道友,这么些天过去,对方并没有追来,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赵睿摸着下巴,道:“按那位前辈的遭遇来看,钢齿章鱼绝对能够上岸,不过应该有什么限制。” 他说到限制时,目光不由得投向远方的熔岩世界。 “看来道友和我想一起去了!之前用火符时,钢齿章鱼就明显惧怕火焰,那只领头的章鱼多半是修为不够,所以不敢贸然追来。”钱小乙道。 “这方世界,本是一件内蕴水火之力的仙器,虽不知仙人的通天手段,但八成是想利用水火不容的特点,激发毁天灭地的威能。钢齿章鱼既然是在这方世界的水中孕育,那它们最怕的一定是相反的火之力。”赵睿分析一番,再道: “对方既然不来,那咱们就去激它一激,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钱小乙道:“这是个好方法。不过在下多问一句,不知道友现在对于气息的控制,是否可以收放自如?” 赵睿道:“道友这是何意?” “咱们进入此地,也就七八日的时间,对方纵然有不低的智慧,也绝难猜到道友实力大增。”钱小乙露出得意的笑容,继续道:“咱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引诱对方来追,等到岸上,再施展雷霆手段,给予致命一击。” “此计甚好,那我便压制气息,先去探探对方。”赵睿道。 小半个时辰后。 浅水区,海床之上,赵睿停下脚步,道:“此处水温已经降低不少,但仍然不见任何钢齿章鱼,看来咱们猜测不错。” “这一路上,也没见着珍珠贝,看来他们都喜冷水。”钱小乙道。 “既如此,那咱们就不耽误工夫,直接去冷水区!”赵睿竖剑指,默念法诀。 一声轻吟,他背后的飞剑便冲出,转眼间化作门板宽、十几尺长的巨剑。 钱小乙惊得目瞪口呆,问道:“道友已经能够掌控这件法宝?那可是筑基修士才能有的能耐!” “完全掌控不敢说,七七八八应该有了。”赵睿轻轻一跃,已跳上巨剑。 钱小乙见状,急忙跟上,许是不放心,还用脚轻轻试探。 “道友,站稳了,咱们走!”赵睿剑诀一动,巨剑立刻掀开水流,直奔更深的水域。 过一阵,海水的温度已彻底降下来,赵睿按下飞剑,道:“应该就是这附近,咱们还按老法子,先找只珍珠贝,装作采珠。” “如此甚好,那还是由在下来护法,道友用飞剑去感应含有紫金珠的贝母。” 这一回,赵睿摇了摇头,笑道:“倒不用那么麻烦了。” ------------ 第50章 活烤章鱼 幽冷的海水中,赵睿掐个剑诀,背后的飞剑便直奔远方。 此时的他,无需再聚精会神,便能轻易控制飞剑。 也只是片刻的时间,他便道:“东面十里外,有一处珍珠贝,道友去当这饵如何?” 钱小乙连连赞叹,道:“厉害,这五行归元诀当真厉害,道友现在就算遇见筑基修士,怕也能斗上一斗。” 赵睿哈哈大笑,道:“打肯定是打不过,但是跑应该没什么问题。” “道友谦虚了。”钱小乙面色一正,道:“有道友在一旁,自然没什么危险,在下便先去会一会钢齿章鱼。” 说着,他便手提太极刀,冲向幽深黑暗的海底。 十里转眼即过,钱小乙没有直奔目标,而是做足样子,兜兜转转好一阵,方才到贝母的藏身之处。 他用刀斩掉一些碍事的水草,在灰白的沙土中一番摸索,扒出一个紫黑色的贝母。 他估算着时间,等了一阵,便拿出那把太极刀,假装砍下。 这一刀气势十足,但落刀处,只切下一些碎屑,连个刀痕都不曾留下。 几里外,赵睿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神识全部放开,注视着钱小乙周遭的一切。 自与钢齿章鱼交锋以来,对方都是到了近处,方才突然袭击,若说没有隐藏手段,那是鬼都不信。 先前他神识无法外放,始终不曾发现什么,此时却是要查探清楚。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钱小乙身旁,一丛原本直挺的海草,突然倒向一旁。 “找到了!”赵睿将神识聚焦,遍布钱小乙周围,仔细查探水草周围的情况。 海草的旁边,看似空无一物,但在神识的查探下,渐渐描绘出一个巨大的虚影,不是钢齿章鱼又是什么! 那钢齿章鱼有山羊大小,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钱小乙,每一步迈出,都十分缓慢。 若是钱小乙动作稍大,它更是立刻停止动作。 五步……三步…… 约莫只剩两步时,那钢齿章鱼不再继续移动,而是全身肌肉绷起,如出膛的炮弹一般,直扑钱小乙。 钢牙交错,寒光闪闪,这一扑若是咬上,钱小乙必遭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钱小乙也动了,他提起太极刀,自下而上,斜着向左边撩去。 那刀明明切在水中,但钱小乙却知道自己割断了什么东西。不过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他还是脚一蹬,向后方闪去。 “吱……”嘶哑的叫声响起,钱小乙方离开的地方,光影变幻,显现出一头山羊大小的钢齿章鱼。 那钢齿章鱼满目惊惧,原本八只触手,此时只剩下五只,缩卷成一团,向后急速退去。 “想偷袭我,怎么可能!”钱小乙再次挥动太极刀,催发火红刀芒,砍向钢齿章鱼。 远方,赵睿将这一切看得清楚,顿时茅塞顿开,暗道:“钢齿章鱼的隐匿手段,倒是和飞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先隐匿身形靠近,随后趁其不备,在贝壳合上之前,完成捕猎。” 赵睿笑容满面,再无任何顾虑,剑指微动,指挥飞剑杀向钢齿章鱼。 飞剑加入战斗后,并不发起致命一击,而是软刀子慢磨,隔一段时间,切下钢齿章鱼一只触手。 “吱……吱……”钢齿章鱼左突右冲,哀鸣声不断。 过一阵,赵睿估摸着已有钢齿章鱼在路上,当下剑诀一变. 寒光乍起,飞剑猛然加速,直奔钢齿章鱼。 此时,钢齿章鱼已是万分虚弱,感受到飞剑的寒意后,再次哀鸣一声,小眼中迸发出决绝之意。 下一刻,它张开巨口,咬向飞剑。 赵睿有些意外,不过并不慌张,剑诀微变,冲着飞剑随意一指。 指落处,原本寒光凌冽的飞剑,忽然腾起火焰,化作刺眼的红芒,直奔钢齿章鱼的巨口。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钢齿章鱼还没反应过来,红色飞剑已嗖的一声,钻进它的口中。 钢齿章鱼面露犹疑,但还是依着之前的想法,立刻紧闭巨口,大力咀嚼起来。 初时,那章鱼小眼中露出得意之色,但很快便双眼凸起,八只触手疯狂扭动。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钢齿章鱼原本青色的皮肤,自胃囊处开始,逐步变成橘色。 待到整只钢齿章鱼熟透,一柄飞剑透体而出,悬停在钢齿章鱼的面前。 “道友这是要做活烤章鱼吗!”钱小乙哈哈大笑,正高兴,忽见飞剑一颤,剑头转向另外一个方向。 “来的如此之快!”钱小乙收起笑容,直奔方才的珍珠贝。 他装作取珠,实则全神贯注地注视四周,等待上门的钢齿章鱼。 过一阵,一只钢齿章鱼便杀到,二人故技重施,与那钢齿章鱼战在一团。 双方还没消耗多久,第三只钢齿章鱼便杀到,个头比前两只都大。 到这时,赵睿不敢继续托大,忙使出遁术,赶到钱小乙身边帮忙。 二人且打且退,钓着两只钢齿章鱼,往潜水区撤退。 过一阵,水温渐渐升高,但聚集的钢齿章鱼已然有十来头,紧咬着二人不放。 赵睿见情况差不多,故作法力不济,强行杀掉一只钢齿章鱼,拉起钱小乙御剑而逃。 足足飞遁百余里,二人方才在一处岩石上停下。 “道友可感知到那只大家伙?”钱小乙问道。 “还没有,后面道友小心些,万不可离我太远,对方的隐匿手段必然非同寻常。” “那在下就不出手了,一个处置不当,反而会拖累道友。” “也好,你紧跟我便行。” 二人正说着,后方已有钢齿章鱼追上来,已然聚集二十多头。 赵睿见状,继续御剑逃跑,不过速度越来越慢,一副法力不济的模样。 二人逃一阵,渐渐进入浅水区,随着水温不断升高,许多钢齿章鱼放弃追逐,只剩下一些体型较大的钢齿章鱼。 见情况差不多,赵睿停下飞剑,转身笑道:“那就先拿你们试剑,看你们的头领出不出来。” 他掐一个剑诀,伸出右臂,以手指天。 无数把光剑飞出,仿佛孔雀开屏,悬停于赵睿的背后。 “去!” 声落处,飞剑七把一组,杀向周遭的钢齿章鱼。 血肉横飞,断肢无数,只是片刻时间,周遭的海水的颜色便深几分,充斥着蓝色的血液。 炼狱般的景象,立刻吓退弱小的钢齿章鱼,不敢靠近战团一步。 “好剑法!真是好剑法!”钱小乙脱口而出。 “钱道长爱拍马屁不假,但这一句,听起来倒是发自肺腑。”赵睿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再次催动剑诀,欲要一举拿下四头体型最大的钢齿章鱼。 二十八柄光剑划出优美的弧线,如流星赶月,悬停在钢齿章鱼头顶。 赵睿法诀一变,光剑纷纷融合,化作四把两掌宽的金色大剑。 “斩!”随着一声轻喝,四柄金色大剑猛然落下,直指钢齿章鱼的脑袋。 眼见危险临头,四只钢齿急忙躲闪,然而金色光剑却不放过,在水中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紧随其后。 “吱……吱……”钢齿章鱼低声嘶鸣,体外突然涌现一层蓝色的水盾。 金色巨剑悍然落下,扎入水盾尺许后,便再难寸进。 赵睿满面难以置信,急忙猛按剑诀,不断施加力量。 然而他用尽全力,金色巨剑仍然一动不动,似乎他的力量越大,水盾的抵抗力就越强。 “如此不是办法!”赵睿大急。 正当他准备撤剑时,那股阻力突然消失,蓝色的水盾突然炸裂,发出嘭的一声。 下一刻,四把巨剑旋转着倒飞而回,没飞出多远便碎成无数块,消于无形。 “怎么可能?”赵睿倒吸一口凉气。 ------------ 第51章 爆米花 幽蓝的海水中,赵睿面色一沉,抬起右手,再次向着天空一指。 他的身后,再次如孔雀开屏一般,飞出一柄柄白光飞剑,杀向四头钢齿章鱼。 同样的招数,四头钢齿章鱼哪还有半分害怕,小眼一瞪,气势汹汹地迎上去。 他们无惧伤势,扛着飞剑不断猛冲,合围赵钱二人。 “道友,他们杀过来了。”钱小乙面色慌张。 赵睿嘴角泛起冷笑,剑诀一变,再次指挥周遭的飞剑,化作四把金光巨剑,斩向四头钢齿章鱼。 钢齿章鱼仰天狂吼,瞬间撑起蓝色光罩,加速杀向赵钱二人。 不过这一回,四把巨剑并不直接落下,而是突然转向,齐齐杀向其中一只钢齿章鱼。 突如其来的变招,让钢齿章鱼阵脚大乱,他们防得住一把巨剑,但若是四剑齐发,恐怕就难以抵挡。 “吱……吱……”怒吼声响起,两只钢齿章鱼急忙冲去救援,而余下的一只,则继续冲向赵睿。 只是他们的速度,如何能快过飞剑,尚在半途,四把金光巨剑已然斩下。 嘭地一声响,蓝色水盾被刺破,炸成碎片。 没有护盾保护,钢齿章鱼如同案板上的肉,被几柄金色巨剑一搅,碎成无数块,死得不能再死。 “道友这招声东击西,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钱小乙赞道。 “好戏还在后面,咱们等那头……”赵睿话到一半,突然脸色巨变,一把拉起钱小乙,向一旁飞退。 他二人刚闪出几米,原地便现出一张血盆大口,咔嚓一声,咬得水花四溅。与此同时,四周光影变幻,现出一头巨象般大小的钢齿章鱼。 钢齿章鱼瞪着小眼,满面愤怒,浑身肌肉猛然一缩,再次咬向赵钱二人。 “吾命休矣!”钱小乙满面惊恐,呼吸几乎都停止。 千钧一发之际,赵睿嘴唇飞快蠕动,拉起钱小乙,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原地。 百米外,赵睿现出身形,不过面色苍白,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道友!……”钱小乙急忙扶住。 赵睿摆摆手,咬牙掐诀御剑,迅速逃离。 后方,钢齿章鱼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八爪齐舞,紧追不舍。 他的视野内,早已看不见赵钱二人,不过在他的感知下,二人就在不远处,速度越来越慢。 约莫七八十里,原本消失的二人,再次出现在视线之内。 钢齿章鱼无比兴奋,浑身猛然紧缩,加速冲上去。 赵睿的余光一直观察着,见对方快要追上,嘴角泛起冷笑,掐个诀再次御剑飞遁。 和之前一样,二人并没跑多远,速度便降下来。 如此循环往复,四五次过后,钢齿章鱼已追着二人跑出近五百里。 “道友,敌人可还在后面?”钱小乙问道。 赵睿半个身体靠在钱小乙身上,但面色红润,没有半分虚脱之象,道:“在后面跟着呢!下一回,咱们恐怕得再缩短一些距离,才能骗过他。” “这只八爪鱼,好大的火性,原本以为怎么得偷袭好几次,才能激怒对方。” 赵睿神秘一笑,道:“这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 “哦,道友又使了什么手段?” “方才杀死的那只章鱼,应该是只母的。” 钱小乙一怔,立刻明白其中缘由,他细细回想那只死掉钢齿章鱼,确实与其他钢齿章鱼有所不同。 二人说话的当口,钢齿章鱼已再次追上来。 赵睿故技重施,慌忙掐诀御剑,飞遁而逃。 半个时辰后,海岸附近。 头顶的波光,已是红彤彤,四周的海水,如同温泉一般。 到这里,赵睿心下大定,看着后方的钢齿章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而没过多久,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紧追不舍的钢齿章鱼,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钢齿章鱼突然掉头,飞速逃跑。 “都到这里了,还想走吗?”赵睿冷哼一声,撇下钱小乙,踩上飞剑直追钢齿章鱼。 也只是片刻的工夫,赵睿便赶上钢齿章鱼,他剑诀一指,再次唤出无数把飞剑。 寒光四射,无数把飞剑,仿佛无数只眼睛,死死盯着钢齿章鱼。 “吱……”钢齿章鱼嘶声咆哮,并无半分惧怕。 “去!”赵睿一声令下,无数的飞剑如雨,直奔钢齿章鱼。 然而令赵睿想不到的是,飞剑落到钢齿章鱼身上,只能留下极浅的伤口,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弥合如初。 “吱……”钢齿章鱼戾气更盛,挥动巨大的触手,随意一抽,便有十数把飞剑消散。 “倒是有些麻烦!”赵睿眉头微皱,剑诀一变,高声喊道:“万剑归一,合!” 合字落地的瞬间,无数的飞剑,好似乳燕投林般,在钢齿章鱼面前,化作四把板凳宽的金光巨剑。 “杀!”四把金光巨剑,裹挟无尽锋锐,直奔钢齿章鱼。 眼见飞剑杀到,钢齿章鱼突然张开巨口,吐出三个气泡。气泡遇水便涨,很快便化作一人高的水盾。 呼啸的飞剑,一头扎入水盾中,渐渐停了下来,好似琥珀中的虫子一般。 “糟糕!”赵睿连掐法诀,三把飞剑却纹丝不动。 至于最后一把飞剑,则被钢齿章鱼用牙咬住,咔嚓声中,化作精纯的能量。 “没想到水盾,还可以玩吹泡泡。”赵睿满面惊讶,不过转瞬便笑道:“那在下就让你见识一下爆米花。乾坤借法,火德无量,爆!” 他说火德无量时,三柄金光巨光华一转,急速升温,转眼间如同烧红的铁块一般。 待那个爆字出口,三把巨剑立即爆开,化作无数二指宽的赤红小剑,冲向四面八方。 水火相交,立刻蒸腾起无数的水泡,挤压着水盾内的空间。 只是片刻,三个水盾便在震颤中破溃。 “杀!”赵睿一声令下,赤红小剑如蝗虫一般,再次冲向钢齿章鱼。 钢齿章鱼小眼一眯,八爪齐动,挥动长鞭一样的触手,抽向无数的赤红小剑。 只是这一回,那些小剑除了留下伤口,更是灼出无数水泡,有些更是扎入肌肤,烧得一片焦糊。 “吱……”钢齿章鱼吃痛,尖声嘶鸣。 在疼痛的刺激下,钢齿章鱼疯狂起来,长鞭一样的触手甩出残影,快速消耗着赤红小剑。 不一会,赤红小剑便只剩零星几把。 到这时,钢齿章鱼周身方才亮起蒙蒙青光,开始恢复自己的伤势。 只是三五个呼吸,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便彻底愈合,仿佛不曾有过一般。 钢齿章鱼活动一下触手,蓝色的小眼睛直视赵睿,似乎是在说:“你奈我如何!” 四目对视,海水一时仿佛凝结。 “看来只能用那招了!”赵睿长叹一声,再次掐剑诀,分出无数把赤红色小剑。 ------------ 第52章 火毒 幽冷的海水中,火红的飞剑铺天盖地,仿佛夜空中炸开的烟花。 钢齿章鱼面色凝重,可等到飞剑杀到时,见招式并无变化,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他舞动八只触手,随意一抽,立刻消灭成片的飞剑,如拍打蚊蝇一般。 钢齿章鱼小眼中满是得意,有意无意间,更是慢慢向赵睿逼近,他知道眼前的猎物跑得很快,只有距离足够近,方能发动致命一击。 赵睿神色冷漠,注视着钢齿章鱼的一举一动,对方的盘算,他如何不知,只是明枪暗箭,互有所图罢了。 那些火红飞剑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牺牲品,只有部分特殊的飞剑,扎得既准又狠,嵌入钢齿章鱼的组织后,便将一股红色毒素注入钢齿章鱼体内。 每一把特殊的飞剑,都只携带少量的毒素,前仆后继之下,钢齿章鱼的体内的毒素越积越多。 不过短时间内,还达不到赵睿的设想,他的目标,是完全浸染钢齿章鱼的内丹。 一人一怪距离越来越近,约莫离着还有十来步时,赵睿突然大喊一声,道:“没毛畜生,差点上了你的当,下回一定剥了你的皮。” 他喊这话时,表情极尽夸张,就怕钢齿章鱼看不见,喊完后立刻脚踩飞剑,扭头便跑。 钢齿章鱼见状,满面愤怒,不过并没有立刻追上去。 作为这片世界顶级的猎手,从巴掌大的鱼苗开始,他已遭遇无数种这样的情况。 他记得有一回,一年之中偷袭好几十次,才吃到一只金珍珠贝的嫩肉。 过程虽然曲折,但是那一次的猎物,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味的。 作为天生的猎手,他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对方会露出破绽,而他只需要在那时候,发动致命的一击。 “吱……吱……”一阵磨牙声中,钢齿章鱼渐渐融入海水中,直到彻底消失。 几里外,赵睿神识一直注视着钢齿章鱼,见对方并不追上来,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 看来还要费一番手脚! 这事倒急不得,且回去恢复法力,看咱们谁能耗过谁。 赵睿想着,脚下飞剑一点,向上方冲去。 几百里之外,带状海岸线上,浪花一波接着一波,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疲惫。 溅起的水花, 将钱小乙的鞋子打湿,但他全不在乎,只是神情专注,注视着茫茫大海。 突然间,一道流光出现在天边,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到钱小乙身旁。 “看赵道友衣不沾水,想来必然是大胜。”钱小乙大喜,忙迎上去。 “哪有那么容易,对方实力不俗,难缠得很,倒是要费一番手脚。”赵睿面色凝重。 钱小乙面露尴尬,不过话锋一转,就道:“听道友这话,想必已然有应对之法,不知是什么手段?” “火毒!”赵睿吐出两个字,盘膝而坐,拿出一块灵石恢复法力。 钱小乙眼皮立刻一跳,满面震惊之色。 火毒,是他这一门的秘术,必须修炼到练气大圆满,才能着手修炼,功成之后,施展的术法能让敌人血液沸腾,直至起火燃烧,化成灰烬。 当年,他的师父李通真,就是因为强行修炼火毒,方才留下暗疾,急于筑基。 没想到短短时间,赵道友已然学会! 钱小乙赞叹之余,心中更有一些失意,当下也拿出一块灵石,开始打坐修炼。 二人纷纷入定,沙滩上便只剩下海浪声,偶尔传出狗叫,不知在逗弄着什么。 一个时辰后。 赵睿从入定中醒来,此刻的他神完气足,消耗的法力已全部恢复。 他双拳用力一握,心中赞道:“这《五行归元诀》当真非同凡响,法力恢复速度比之前最起码快一倍。” 见钱小海仍在修炼,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接御剑冲向茫茫大海。 那钢齿章鱼的体内,有他种下的剑气和火毒,他便是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对方。 两刻钟后,一人一怪再次斗起来。 赵睿还是老策略,无数的火剑铺天盖地,打到法力过半之后,便御剑而走。 前三次,钢齿章鱼还以为是偶然,双方遭遇的地方,都有金珍珠贝,但到第四次战斗结束,钢齿章鱼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这人类为何每次都能找到我?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钢齿章鱼心头升起,多年猎手的经验告诉他,此事定然有古怪。 嗯……跑! 钢齿章鱼没有多想,直接向深海游去,不管怎样,那里他更占优势。 沙滩上,钢齿章鱼一走,赵睿立刻察觉,不过他并不紧张,依旧闭目调息,自语道:“现在才察觉到,已经晚了!” 这时,钱小乙正好从修炼中醒来,他听得不真切,于是问道:“道友,这是和我说话吗?” “没有!” 钱小乙讨个没趣,满面郁闷,当下打个哈哈,跑到一旁去逗狗。 他左手拳头攥紧,右手向那狗子招手,好似要给狗子什么东西一般。 狗子见状,立刻小跑到钱小乙身旁,围着他转个不停,湿答答的舌头紧追拳头。 钱小乙逗一会,将拳头缓缓打开。 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哈哈哈……,你上当了!”钱小乙大笑不止。 “汪……汪……”狗子大吼两声,似是在说‘无聊’。 钱小乙掐着腰,笑得更加合不拢嘴。 狗子没吃到丹药,只得黯然离去,但一双狗眼转个不停,不知在计划着什么。 他在那沙滩上晃一圈,选一处钱小乙注意不到的地方,背着坐一阵后,突然冲着钱小乙狂吠起来。 初时,钱小乙不以为意,但接连好几声后,心中难免好奇。 这狗子颇为古怪,莫非发现了什么? “汪……汪……”狗子继续狂吠。 “要不去看看?”钱小乙收了功法,起身走向狗子。 到近处,狗子立刻表现得无比激动,冲着一个地方不停地跳来跳去,一双爪子更是前后扑腾。 “你是说往下挖?”钱小乙问道。 “汪!”狗子道。 鉴于狗子一路来的表现,钱小乙并不怀疑什么,蹲下身体,用手挖起来。 也只是三五下,钱小乙方便挖到一坨黑黄色的东西,虽散发着阵阵恶臭,但一旁却有一个青白色的瓷瓶。 “丹瓶!”钱小乙惊呼,完全不怕脏,用手从坨污秽中取出丹瓶。 他拿着那丹瓶,在沙子中蹭几层,道:“狗兄,东西是你找到的,一会若是开出丹药,定然少不了你的份。” “汪……” 钱小乙收回目光,左手攥着丹瓶,右手略微用力,啵地一声拔下瓶塞。 接着,他便将丹瓶倒转,抖动着往掌中倒丹。 初时,他抖动的动作很慢,但抖动半天,也不见任何东西出来。 钱小乙大急,加快抖动的频率。 “哈哈……汪……” 一旁的狗子,突然哈着舌头笑起来,片刻后更是四脚朝天,笑得在地上打滚儿。 “这狗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钱小乙莫名其妙,再看丹瓶时,突然觉着十分眼熟。 这……好像是自己之前装培元丹的瓶子! 钱小乙眉头大皱,看着那坨黑黄色的东西,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头升起。 刚才那臭死人的一坨,莫非是狗屎…… 一股热血,直冲囟门,其冲击力,比修为进阶时还要猛烈。 “苍天啊! 大海啊!老子堂堂太乙真仙,竟被一条狗耍了。”钱小乙恼得满面通红,大喊道:“死狗,敢尔!” 他猛然抽出腰间的太极刀,直接砍向狗子。 这一刀既准又狠,若是当真砍上,那狗子焉有命在。 危急时候,赵睿突然出现在一旁,手如虎钳,抓住钱小乙的手腕,道:“钱道友,咱不能干这卸磨杀狗的事情,它哪里得罪你了?” 钱小乙双目赤红,几欲喷出火来,可其中的缘由,让他如何开口,当下只得哑巴吃黄连,道:“吓唬,我只是他吓唬而已,闹着玩呢!” “哈……汪……哈” ------------ 第53章 血为引 赵睿见狗子一直笑个不停,当真是在和钱小乙闹着玩,于是道:“你们两个倒是有闲心,让我在这里做苦功。” “这狗……都快成精了,并不好遛。”钱小乙干笑一声,心中万分苦涩,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睿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这一趟后,咱们应该就要离开,你看好狗子,别让他乱跑,到时候一起走。” 他这话本是对着钱小乙说,但那狗子却立刻回应:“汪……汪……” “道友已有把握拿下对方?”钱小乙则面色一肃。 “倒是忘了你听得懂人话!”赵睿转向钱小乙,解释道:“差不多!对方大半个妖丹已被浸染,如果不是为求稳妥,上一次就已经拿下。” 钱小满面笑意,道:“小心无大错。何况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能解决掉王兽,咱们在这里狩猎个把月,那也是不错的。” “这主意不错……,但当年的钱道长,可不是这样贪得无厌的人,哎!”赵睿眉头微皱,道:“清儿已在外面等候多日,咱们将来有机会,再来便是。” 钱小乙一愣,忙道:“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道友说的是,咱们得赶紧出去,不能让清丫头着急。” 赵睿没再说什么,掐诀御剑,冲向茫茫大海。 “恭送道友,此去必定大功告成!”钱小乙站在沙滩上,抱拳恭送。 一个时辰后。 深水区,一片幽暗的海域中,水草摇曳生姿,游鱼穿梭不断。 那些游鱼中,一鳕鱼群左突右撞,试图从一片水域穿过,但几番尝试,都被拦在原地。 最终,群鳕鱼不得不放弃,扭头向一旁游去。 群鳕鱼还没游多远,先前的水域中,突然出现一双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看向上方,目中满是怨愤。 下一刻,一头大象般大小的钢齿章鱼现形,扭动八只触手,向上方冲去。 “吱……吱……”嘶鸣声不断响起,大象般大小的钢齿章鱼以王的身份,召唤着整片海域的钢齿章鱼。 这一回,他要布下天罗地网。 上方,赵睿已下潜近百米,他的感知中,钢齿章鱼首领正迎面冲上来。 “就怕你不敢来,没有想到如此配合。”赵睿松一口气,掐诀御剑,分出无数把赤红小剑,向下方杀去。 钢齿章鱼首领全无惧色,仰天一声长啸,挥动八根长鞭一样的触手,迎向漫天的火红剑雨。 交战双方皆气势如虹,一时惊得鱼虾四散,十里范围内不见任何生物。 不过二者接手后,仍是难分难解的局面,无法分出胜负。 足足两轮飞剑过后,赵睿长出一口气,面露得意之色。 此刻,钢齿章鱼的整个内丹,已全部被火毒浸染,只需要一个引子,便能彻底爆发。 “以血为引……”赵睿将飞剑悬停在自己面前,咬破指尖,在海水中勾画起来。 鲜红的血液,甫一接触海水,便扩散开来,但当符文画完时,血液立刻如有灵性般,凝聚成一枚殷红的符文。 一枚符文画完后,赵睿并不停止,而是继续勾画,直到十枚符文排列在他面前。 第十枚符文完成的瞬间,一股奇妙的律动开始在符文中共振,仿佛有生命孕育其中。 到这时,赵睿已是面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 “以血为引,去!”去字落地的瞬间,符文便开始缩小,直到变成豆腐干大小。 接着,符文好似乳燕投林,飞向飞剑本体,甫一接触,立刻与飞剑融为一体。 血色的符文,浮现在飞剑上,让原本寒光凛冽的飞剑,平添一抹诡异。 下一刻,飞剑便掉转剑头,直奔下方杀去。 “吱……吱……”钢齿章鱼首领早就注意到这一幕,他知道飞剑绝不一般,当下直接吐出两个蓝色水泡。 这一回,蓝色水泡不再变大,而是绕过其他赤红小剑,直奔飞剑本体。 “你倒是警觉!”赵睿剑指一动,指挥水泡周围的赤红小剑,合围而上。 只是片刻的功夫,两个蓝色水泡便被乱剑及身,如刺猬一般。 轰隆! 水泡突然爆炸,冲击波到处,摧毁无数赤红小剑。 赵睿瞳孔一缩,不曾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招,之前几次交锋,若是被这水泡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他再次掐诀,冲飞剑本体一指,道:“分光剑法,变化无方,看你要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飞剑本体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间遮天蔽日,穿插在赤红小剑中,再难分辨。 不过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赵睿原本苍白的脸,更加萎靡。 “杀!”赵睿剑指一动。 这一回,他不再留任何后手,所有飞剑齐齐出动,如铁骑冲锋。 漫天的飞剑如雨,钢齿章鱼急忙撑起水盾,然而却只阻挡片刻,便彻底破溃。 “噗!噗!噗!”入肉声四起,无数的飞剑,扎入钢齿章鱼的身体,立刻让钢齿章鱼吱吱声大作。 而其中,一把无法分辨的飞剑本体,悄无声息之下,也扎入钢齿章鱼的触手中。 “费尽这么多心机,终于要成功了。”赵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嘴唇嚅动,缓缓念道:“火德无量,以血为引,焚膏继晷 ……” 口诀声一起,印在飞剑上的血色符文,立刻扭动起来,化作一条条小蛇,冲入钢齿章鱼体内。 那些符文小蛇,仿佛知道自己的归宿,进入钢齿章鱼的身体后,立刻融入钢齿章鱼的血液中。 一人一怪大战许久,全身气血正高速流动,不消一时三刻,融解的血色小蛇,便流遍钢齿章鱼全身。 “以血为引,燃!” 刹那间,钢齿章鱼全身的血液便沸腾,恐怖的高温,自内部破坏皮骨血肉。 “吱……吱……” 危急时刻,钢齿章鱼强忍灼烧之痛,全力调动妖丹中的法力,不惜一切代价,修复着身体。 这是他们这一族的本能,千百年来,保护了不知多少代钢齿章鱼。 然而这一次,那妖丹之中,除了涌出一股滋养生命的力量,同样溢出焚尽一切的火毒,所到之处,如同火上浇油,让钢齿章鱼浑身上下腾起火苗。 惨叫声中,钢齿章鱼做着最后的挣扎,用尽所有的方法,那火苗只越烧越旺。 很快,钢齿章鱼便停止动作,缩卷成一团,悬浮在水中。 片刻后,钢齿章鱼的身体便开始溃烂,坏死的组织,如烂泥一般,往海底掉落。 一刻钟后,原本壮如巨象的钢齿章鱼,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口银光闪闪的钢牙,沉向海底。 这种死法,也太过残忍……这火毒,以后还是少用得好! 赵睿感慨万千,正要离开,却被神识中见到的景象吓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几里外,无数的钢齿章鱼,里三层外三层,如同一个大球,将他围在中间。 那些钢齿章鱼,每一头皆怒目而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些钢齿章鱼,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之前光顾着杀敌,怎么就忘记警戒四周!”赵睿满头大汗,咽一口唾沫,不断给自己打气:“撑住,一定要撑住,不能让他们看出任何端倪。” 方才一战,他赢得并不轻松,法力枯竭不说,火毒更隐隐有反噬的迹象,此时可以说是外强中干。 那些钢齿章鱼,碍于他大胜的余威,不敢轻易上前,但他若露出一点虚弱之色,怕是会立刻一哄而上,为他们的首领报仇。 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赵睿用仅存的法力,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 他装作轻松惬意,目光扫视四周,如闲庭信步,向上方游去。 “三百丈,二百丈……”赵睿暗暗数着距离。 离水面还剩一百丈的时候,赵睿再也压制不住伤势,气息瞬间跌落,蜡黄的脸色透出一抹异常的红色。 下一刻,他踩上飞剑,飞速逃离。 几里外,见到这一幕的钢齿章鱼群,瞬间沸腾起来,他们你推我踩,杀向赵睿。 不过这一切,已经晚了,一百丈的距离,对飞剑来说,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一个时辰后。 金色的沙滩上,钱小乙眉头皱起,坐在礁石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大海。 “都他娘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钱小乙用手挡在眼睛上方,再次扫视大海。 一旁,听到声音的狗子,扭头瞟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低头舔他的毛发。 “该死的章鱼……”钱小乙跳下礁石,拿起大刀操练起来。 “呜……汪汪。”狗子突然叫起来。 “你叫什么,又想骗贫道,总有一天,把你炖了。”钱小乙道。 “汪汪……汪”狗子猛地窜出,冲入浪花中,目光看向远方。 ------------ 第54章 大修士 天边,一道流光疾速而来。 “钱道友,帮我护法。”赵睿虚弱的声音响起。 “赵道友,你受伤了吗?”钱小乙大惊,猛然回头。 赵睿并未回答,如断线的风筝,落入后方的木屋。 钱小乙面色大变,掐一个诀,急忙赶上去。到木屋前,他并不直接进去,而是透过门缝,观察赵睿的情况。 “还好!还好!”钱小乙见赵睿气息趋于平稳,心中松一口气,暗道:“也不知道战果如何?那钢齿章鱼死了没有?” 他怀揣疑问,按照赵睿的吩咐,逐一开启之前布置的阵法。 屋内,赵睿抱元守一,表面上看似平静,体内却一团乱麻,糟糕到极点。 原来,那火毒的正确修炼方法,需要修士以火属性法力,不断地洗炼身体,如此才能在发动术法后,只伤敌,不伤己。 然而赵睿的火属性法力,从练气一层到大圆满,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哪有机会洗炼身体。 若在平时,他自可仰仗修为压制毒性,但方才与钢齿章鱼大战,耗尽他所有的法力,立即让火毒有乘之机。 更无奈的是,他发现那火毒竟会自动吸收火属性法力壮大己身,虽极其缓慢,但对现在的赵睿来说,却足以致命。 如此情况下,他若是运转周天,那火毒便会跟着壮大,进而燃烧精血,破坏他的身体。 但他若是不运转周天,没有灵气滋养,身体依然是无根之木,过不了多久,便会腐朽衰败。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火属性法力暂缓,却不阻碍金水两种法力运行周天?” 赵睿想到原本的《五行归元诀》,里面清楚地写着:‘道性互不影响,法力齐头并进’。 然而他修成的五行归元诀,与玉简中的描述的并不相同,他的三股法力,如同三驾马车串在一起,运行大周天时,一跑皆跑,万不可能单独停下其中一股法力。 “哎!”赵睿长叹一声,尽量减缓法力的运行速度,让身体先自行恢复,准备等到一定程度,再尝试运转周天。 不过如此的话,要耗费多少时日,就完全是个未知数。 时间静静流逝,转眼间两日便过去。 赵睿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他想到所有的问题,却没考虑到神识是有限的。 两日下来,为了减缓周天运行,他的神识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眼见就要支撑不住。 迷迷糊糊中,他多次头脑发昏,想要睡去。 “难道长生之路,就到这里了吗?”赵睿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意识越来越模糊。 世界漆黑一片,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只剩下他一个人。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海外的孤岛上,一切万籁俱寂。 “睿儿,师傅的遗愿你完成了吗?有没有找到天清派?” “睿儿,师傅的道有没有传下去,你是不是成为大修士?” 许多声音在赵睿心中响起,他诚惶诚恐,答道:“师父,师父你在哪?为什么这么黑?” “天清派已经有了线索……师父,你的道……我,我……还没成为大修士。” “我还没成为大修士。”一个声音反复在赵睿心中响起。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一股香气。 那香气芬芳馥郁,好似突然间,掉入夏日的百花丛,你心中有玫瑰,它便是玫瑰香,你心中有茉莉,它便是茉莉香。 桑葚、杏桃、檀木、琥珀,一阵阵香气涌入鼻尖,直达肺腑,浸透囟门。 心中的愉悦,便如少年时,生命中的她 (他)从你身旁走过。 而这并不是终极,在万般变化的香气中,赵睿闻到母亲的味道。 那已经过去许多年,快要被忘记的味道。 小时候,成长总是跌跌撞撞,但每次回到母亲的怀抱,那气味便是最好的治愈。 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斥在赵睿的每一个细胞,脊髓之中,新血再生,流向四肢百骸,逐步驱散黑暗,治愈着已经快要枯竭的身体。 “太舒服了!是什么救了我一命?”赵睿醒了过来,神识略微一扫,便找到原因。 一切造化,皆来自胸口的一方丹炉,那枚一直伴随他的筑基丹,竟在这个时候再次突破品级。 若是没记错,这一回,筑基丹将由凡入圣,成为传说中的圣品丹药。 赵睿深吸一口气,急忙运转大周天,疯狂补充体内的法力,趁着丹香能够不断地修复身体,他要一举将火毒逼出来。 屋外,玄妙丹香出现的瞬间,钱小乙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明明没过去不久,那枚筑基丹竟再次发生蜕变;喜的是在丹香的妙用之下,赵睿便是有再重的伤势,也可痊愈。 当然,他自己也少不了好处,趁此时机,他有把握一举突破练气九层。 不过就在他准备入定时,却犯起难,他不知道钢齿章鱼首领是否被诛杀,若是他入定后,对方趁机偷袭,那可就大事不妙。 与此同时,一旁的狗子却没那么多顾虑,蹲坐到地上,已经开始吐纳灵气。 “这人都不如狗!”钱小乙见状,更加迫不及待,突然灵光一现,暗忖:“嗯……这狗鼻子很灵,之前我都还未察觉,他便知道赵道友回来了。” 他两眼放光,如获至宝一般看着狗子。 “乖狗狗,好狗狗,狗兄,咱们打个商量如何,你若是察觉到有东西靠近,便第一时间叫醒我如何?”钱小乙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抚摸狗子的背脊。 狗子一脸嫌弃,浑身狗毛竖起,满面厌恶的表情。 钱小乙见状,急忙拿出一枚枚晶莹的丹药,递到狗子的嘴边,又道:“不让你白干活,你好好警戒,到时候还有丹药给你!” 狗子看见丹药,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吞下,吃完后,后方才叫起来:“汪……汪……汪。” 他叫这三声时,满面期待,意思是问:‘还有吗?’ “你是说,‘我答应’,好!所谓好狗不骗人,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钱小乙见狗子叫三声,自顾自解读道。 “汪……汪……”狗子一愣,见对方误解,立刻大声反驳,意思是说:‘不对’。 然而到钱小乙那里,意思却再次被曲解,他情急之下,完全不顾狗子脸上的表情,直接理解成‘一定’。 钱小乙满面笑容,立刻盘膝而坐,开始入定修行。 狗子见状,满面无奈,暗道:“反正我什么都没答应,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汪……” 接着,狗子也双目紧闭,哈着舌头开始吐纳。 二人一狗皆沉浸在修行中,一时便无人警戒四周,只有先前布置的阵法,依然在运行,偶尔亮起青光。 那阵法受限于材料,虽然困敌效果有限,但作为警戒却完全够用,若无超出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出手,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闯入阵中。 这也是钱小乙敢于安心修炼的底气,只要有敌人上门,他必然能通过阵法察觉。 至于狗子,只是他留的后手,或者只是让他自己心安。 然而就在他和狗子入定后不久,熔岩翻滚的岸边,一只形似公鸡的飞禽从岩浆中跳出来。 那飞禽浑身赤羽,一双眼睛不是长在两侧,而是略向前移,与人脸颇像,胸口处,突起一包,似乎是未长成的第三足。 飞禽上岸之后,谨慎地观察四周,见没有危险,方才猛吸一口气。 迷醉的丹香,如同猎人洒下的谷粒,勾引飞禽一步一步向前,直到钱小乙布置的阵法边缘。 阵法透明无物,但那飞禽却能看见,晃着脑袋观察一阵,突然全身腾起火焰。 仿佛冰皮化开,火焰刚触及阵法,便烧出一个车轮大小的大洞。 而就在阵法将要发出预警的时候,那火焰忽然颜色一转,化作幽冷的蓝焰,瞬间弥合在破开的大洞上。 极寒冰焰,修士趋之若鹜的宝贝,据说炼器时放入那么一朵,便能调和各种天材地宝,提高法宝的品质。 用来破解练气期的阵法,可以说是明珠弹雀,浪费至极。 不过效果却是相当的好,阵法还来不及察觉,那飞禽便完成偷梁换柱,迈着优哉游哉的步伐,进入阵法之内。 奇妙的丹香,不知比阵法外浓郁多少倍,飞禽双眼放光,躁动起来,他迈开双足,扑腾着翅膀,直奔丹香的源头。 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飞禽便来到钱小乙打坐的地方,见一人一狗挡在面前,心中不禁好奇: “这看家护院,怎么还养一只猴子?” ------------ 第55章 道之门 飞禽晃了晃脑袋,准备绕过二人。 然而就在飞禽抬起一只爪子时,狗子鼻翼微动,一只眼微微睁开,随意瞟一眼。 这一眼略带慵懒,微微有一丝不耐烦,好似清晨睡眼蒙眬之际,被阳光晃到眼睛。 “咯咯……咯……哒”飞禽却仿佛看到世间最大的恐怖,惊声尖叫。 他迈开双爪,用最快的速度,沿着原路飞奔而逃。 钱小乙听见声音,眉头一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只是这时,那飞禽早跑得无影无踪。 他满脸疑惑,最终看着狗子道:“你好好一只狗,不是半夜,学什么鸡叫?” “汪……汪……”狗子心中比窦娥还冤,立刻反驳。 “啧啧……,莫不是怀春,不过你这叫声,难道是受中之王?”钱小乙打趣一笑,随后便再次入定,冲进练气九层。 然而一旁的狗子,听到‘兽中之王’几个字,立刻双眼发直,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 似乎,曾经有无数人,用这样的名字,向他顶礼膜拜。 只是任他如何深想,却始终记不起任何真切东西。 “呜……呜……汪”狗子摇摇头,再次哈着舌头,吐纳起来。 作为一只狗子,或许不需要想太多。 丹香依旧,二人一狗彻底沉浸到修行中,这片水火世界,一时恢复原本的宁静。 一个时辰后。 木屋之中,赵睿面色依旧有些泛红,不过气息平稳,浑身法力尽复。 突然间,他脸色青红变幻,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落在地板上,升起黑烟,转眼的工夫,便在木板上烧出大洞。 眼见火苗就要窜起,赵睿急忙打出一道法诀,方才阻止木屋烧起来。 还火毒还真是厉害! 赵睿感连连,再次神识内视,检查起体内的情况。 片刻后,当他确定体内再无一丝火毒后,方才彻底松一口气。 至此,几乎要了他命的火毒,终于被解决了。 赵睿很是高兴,看着那淬丹炉,心想:“这一次的丹香,比之上次犹有过之,却不知道后面的大道之音,又会怎样?” 上一次,筑基丹蜕变的过程中,他的大道之门已然半开,进入一种半步筑基的境界。 虽然他已经改修五行归元诀,按玉简中所说,断了单灵根突破之路,但凡事总有例外,他的法力运行情况,可不就与功法中所述不一样。 赵睿静静等待着,而他的面前,淬丹炉上,那缕袅袅青烟,已徘徊在欲断不断之间。 少顷,宛如一首曲子最后的余韵,在一个清澈的重音之后,那缕青烟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一道璀璨的金光迸射,完全无视丹炉和木屋,将原本暗红的世界,照得如白昼一般。 与此同时,玄之又玄的大道之音,瞬间在赵睿的识海中响起。 雾气缭绕,赵睿的心神再次进入一片神秘的世界,只是这一回,并没有他期盼的大道之门。 这是什么情况? 赵睿满心疑惑,正不知何去何从时,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那风猛烈异常,几乎把人吹到空中。 很快,缭绕的云雾便在风中散去,四周变成一片雪白的世界。 狂风呼啸,吹得雪花纷飞,而此时的赵睿,却觉得那狂风如同婴儿的呼气。 我这是怎么了? 他想动,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移动,他似乎化作巍峨的雪山,万仞冰川直耸天。 渐渐地,他的意识也停止活动,他似乎真的化作一座雪山。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那雪山上厚厚的冰层,逐渐开始消融。 雪水从点点滴滴开始,渐渐连成水线,直至化作涓涓细流。 在这细流中,赵睿的意识猛然惊醒,此刻的他,正沿着高低起伏的山石,奔流而下。 潺潺声中,是一段漫长的旅途,最终他汇入一条奔腾的大河,冲入绿油油的原始森林。 水流汹涌澎湃,很快便将他挤向岸边,翻滚沉浮中,他来到一棵老树的巨根之下。 春汛很快退去,赵睿脱离大河,变成一摊清水,停在老树的巨根之旁。 每过一天,他便减少一分,不知不觉间,他化成老树的一部分。 或许是注入了新的力量,那棵已经快要死去的老树,在这个夏天焕发出蓬勃的生机,每一天,都有新芽抽出,直到冠盖遮天。 一切欣欣向荣,直到某一天,天空中闷雷一声,下起瓢泼大雨。 那雨下一阵后,狂风又至,吹断无数枝条。 不过赵睿并不惧怕,他的根系发达,扎入大地不知道多少里,任谁也无法撼动。 这信念坚定无比,直到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劈在老树上。 “咔!”一声脆响后,老树自中间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熊熊火焰燃烧起来,很快便吞噬整棵大树。 更要命的是,雨却在这个时候停歇,在没有阻拦之下,那火烧得更旺。 “那么多树,贼老天你为什么只劈我?”赵睿心中不服,当下破口大骂。 不过这声音发出来,竟是“噼啪”之声,他竟然又变成火。 烧!再烧得大一点!烧毁一切! 自化成火的瞬间,他心中便有一个声音时时呼喊,仿佛是最原始的本能。 在这股本能的驱使下,那火越烧越大,直到冲破边际,烧向整片森林。 渐渐地,赵睿仿佛失去自我,化作吞噬一切的火魔,似乎只有一直燃烧,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就这样,烧了月余后,眼前的一切都烧得干净,只剩下一片望不到头的焦土。 最后一朵火苗,依附在一截树枝上,扑腾两下,方才彻底熄灭。 原来越灿烂的东西,消失得越快! 消失的瞬间,赵睿终于恢复神智,心中感慨万千。 下一刻,他化作一团灰尘,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几日后,他落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整片大地的律动。 律动十分缓慢,缓慢到万物无知无觉,但是赵睿知道自己在动,虽然每年或许只挪动一寸的距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他这粒尘土被挤入地下,许多年后方才再次见到光明。 起初,他只是一个土丘,慢慢长成丘陵,直到有一天,他再次长成巍峨的雪山。 金木水火土,一切都只是五行的循环! 赵睿心中升起明悟,惚恍间,他似乎明白五行是什么,天地都是如此运行,那么他体内的法力亦可如此。 分! 一声呐喊响起,赵睿体内的法力,瞬间由一股变成三股,与玉简中描述的一模一样——道性互不影响,法力齐头并进。 到这一步,他并不就此打住,而是控制着金属性法力,再次按照之前修行的方法,往其中加入火属性法力。 这一次,他轻车熟路,很快便让火属性法力在金属性周天中运行。 果然如此,没想到并行可以让法力大增,串行却可以让法力加速运转! 赵睿满心欢喜,笑得如同孩子。 这份感悟,虽不是开拓一条新路,但在修行路上,他也算有所建树。 赵睿醒了过来,本欲一鼓作气,将三股法力都按照新的感悟修出来,但最终却摇了摇头。 他想到方才的雷火,有些东西,太快并不是好事,他需要时间沉淀今日的收获。 就在这时,丹炉中的金光也已闪到第九下。 赵睿笑着起身,本以为丹药会很快完成蜕变,然而过去许久,筑基丹都未迈出那一步,似乎差了一点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阴阳一气珠外面的世界,整个赤黑海沟的上空,突然间乌云盖顶,闷雷连绵不断。 那雷声响了许久,却没有一道闪电落下,仿佛找不到目标。 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直到一头庞大的玄龙鲸探出脑袋,想要吸食天空中的雷电。 “轰隆!” 这一次,不再是空响,一道紫黑色的闪电,从天空中落下,直奔玄龙鲸。 天地陡然一亮,紫黑色的闪电,直接击中玄龙鲸的头颅。 片刻后,汹涌的海浪中,玄龙鲸雪白的肚皮翻上来,以雷电为食的凶兽,竟然死在方才的一击之下。 天空中,黑云似乎终于得以宣泄,开始缓缓散去。 就在这时,天边一紫衣修士御剑而来,远远喊道:“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天劫?” 喊声响彻整个黑风海,却无人回应,只有浪涛声依旧。 很快,紫衣修士便注意到死去的玄龙鲸,眉头深深皱起,盘算起来。 这位道友雷法精深啊! 不过看来受伤不轻,竟撇下如此重宝就跑了! 难怪贫道这几日左眼皮跳,没想到发财应到这里。 紫衣修士双眼放光,唤出一柄古朴的斧子,直接上手切割起来。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玄龙鲸就被肢解得七七八八,值钱的地方被搜罗一空。 这时候,天边又一股浩大的威压逼近,同样高喊道:“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天劫,可要贫道护法。” “出门捡到宝,不跑是沙雕,扯呼!”紫衣道人听见声音,忙收敛气息,扭头便跑。 ------------ 第56章 十万奈我何 紫衣修士刚走,那新来的修士便降临赤黑海域。 他神识一扫,立刻赶到玄龙鲸的尸体旁,待发现值钱的东西都已被取走,一时不免扼腕长叹。 很快,又有几名修士纷纷赶来,不过看到现场的情况后,皆是兴致索然。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刻钟的工夫,赤黑海域便恢复平静,只剩下一副骸骨,慢慢沉向海底。 而到这时,阴阳一气珠中,那颗筑基丹,方才在长久地等待后,完成最终的蜕变,晋级为圣品丹药。 这一切,赵睿自是无法知道,他隐隐感觉到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 “赵道友,你的伤好了吗?”钱小乙忽然传音道。 “伤势已无大碍,道友进来一叙如何?” 钱小乙直奔木屋,进入房间后,见赵睿席地而坐,当下坐到对面,道:“不知道友有什么吩咐。” 赵睿摸着胡茬,道:“我只是有些疑问,你说这丹药,上一次晋级,足足相差九十年时间。为何这一次,短短半年多,便再次晋级?而且这阵势,也太过玄妙,如果每一枚丹药都是如此,那大家也不用服丹,只需慢慢养着,等这丹香便可。” 钱小乙眉头皱起,道:“或许和众生愿力有关。” “当年我师傅,只是灵石都用不起的散修,不可能用天材地宝来淬丹,但他大限将至,没有办法之下,便孤身来到燕国,尝试一本残卷上的淬丹法,所用的力量,便是愿力。” 赵睿道:“我师父也提起过愿力,那似乎是一种元婴修士都不敢触碰的力量。不知那残卷,你见过没有?” “没有,我师兄偷看过师父的功法,却没人见过淬丹的残卷。” “如此的话,倒得不出什么推论。”赵睿一脸失望。 “或许,也不全是丹药的问题,兴许和道友的《五行归元诀》也有关系。道友这七八天的功夫,就修炼出三身法力,为何丹药就不能蜕变?还有这方天地,竟然只是一个法宝。各种巧合之下,那还有什么不可能?” 他这番道理,赵睿何尝不知,只是想理出一些头绪罢了,当下苦笑一声,道:“倒是这个道理,现在眼界不够,等将来境界到了,或许自然就明白。” “可不,等咱们修成元婴,说不定还能驭使这件仙界法宝,到时候还能放出钢齿章鱼咬人。” 赵睿摇摇头,正色道:“元婴期估计都不一定能驾驭这件法宝。” “当年多灵动的孩子……,就是修成真仙,你也没啥快乐了。”钱小乙心中吐槽,嘴上却道:“我们普通修士自然是无法驾驭,但若是道友的《五行归元诀》,大概率是没有问题。” 这马屁,拍得精彩绝伦,立时让赵睿眉头舒展,不过也就是转瞬间,他便又道:“可是,这五行归元诀……” “阿嚏……阿嚏……”钱小乙连打两个喷嚏,揉着鼻子道:“不好意思,道友方才说到哪里? 哦,对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出发?可不能让清儿在上面着急。” “汪……汪”一旁的狗子,许是听到‘出发’二字,忙叫道。 “好狗子,你这神助攻本真仙记你一笔。”钱小乙暗赞一声,再看狗子时,顺眼许多。 一人一狗连番操作,将赵睿的思路打断,他想不起之前要说什么,只好道:“确实,那咱们这便出发吧!” 回去的路,在钢齿章头领死去后,再无任何阻拦,赵睿驾驭飞剑,直奔当初的入口。 约莫三个时辰后,二人一狗便到长满苦蒲草的洞穴前。 归路就在眼前,赵睿却并没有冲进去,而是将飞剑的速度降下来。 “道友,这是何故?”钱小乙道。 “倒是低估他们,竟然敢来堵门。”赵睿剑指一动,让飞剑悬停在自己面前,掐诀念道:“火德无量,慧剑出鞘,分!” 那个‘分’字落地的瞬间,以赵睿为中心,幻化出无数把二尺长的飞剑,整整齐齐的列在前方,严阵以待。 “去!” 无数的飞剑,瞬间加速,猛冲一段距离后,渐渐发红,腾起噬人的火焰。 “赵道友这是放什么空炮?”钱小满面疑惑,不过下一刻变成满面震惊。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海水,在飞剑冲过去后,突然银光阵阵,现出无数头水牛般大小的钢齿章鱼。 “吱……吱……”惨叫声此起彼伏,便如地狱中奏起的乐章。 骚乱中,每一只钢齿章鱼,都想拔掉身上的飞剑,然而任他们如何折腾,火红的飞剑始终纹丝不动。 “退!”赵睿一声令下,所有的飞剑从钢齿章鱼身上飞出,但并不飞远,而是悬停在每头钢齿章鱼的面前。 “分光剑一出,十万奈我何!”赵睿豪气冲天,驾驭飞剑缓缓向前,直奔长满苦蒲草的出口。 他一动,钢齿章鱼群整齐划一,向两边一分,让开一条大路,没有一只敢于异动。 “汪汪汪汪汪,……”狗子被这气氛所感,跟着吼道。 “你个畜生,凑什么热闹!”钱小乙一个爆栗当头,凶道。 一人一狗这么一闹,瞬间打破原本肃穆的气氛,赵睿嘴上不说,心中却有些气愤:“老子好不容易琢磨的句子,就这样被你们毁了!” 就这样,那飞剑载着二人一狗,消失在苦蒲草中。 “苍天啊,大海啊,我们可怜的王啊,瘟神终于走了。”钢齿章鱼集体松一口气。 不过钢齿章鱼们并不敢异动,火红的飞剑,仍然悬在他们头顶,如同死神的镰刀。 足足一刻钟后,方才有飞剑开始消散,仿佛溶解般,消失在冰冷的海水中。 等到大部分飞剑消失,原本安静的海中,瞬间沸腾起来,钢齿章鱼争先恐后逃离,生怕慢了半步。 与此同时,溶洞深处。 赵睿突然气息大降,一个踉跄,半跪到地上,他拿出一块灵石,就地盘膝而坐,匆忙恢复法力。 “赵道友,你这是……”钱小乙面色大变,急忙掉头,警戒地盯着幽深的溶洞。 他提心吊胆,足足等半个多时辰,方见赵睿睁开眼睛,忙问道:”赵道友,方才莫非……” “没有莫非,就是演给他们看的”赵睿站起身,又道:“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法力能够支撑,神识也不允许,那毕竟是占据一整片海域的族群,打起来的话,援军可以说是无穷无尽。” 钱小乙一阵唏嘘,赞道:“赵道友这份胆色,贫道再投胎做一回人,也学不来。” “汪汪”钱小乙方才说完,狗子便叫起来,那意思似乎是在说‘是的’。 钱小乙满脸黑线,狠狠瞪狗子一眼。 “哈哈……”赵睿一个没忍住,笑容声来,暗道:“这一人一狗凑一起,倒是有趣至极。” 一路无话,赵睿驾驭着飞剑疾驰,也就是个把时辰后,便到溶洞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区域。 到此处,赵睿知道离出口已然不远,于是停下道:“后面的路,虽然不大可能有危险,但还是由我来打头,钱道友你来断后如何?” “那就辛苦赵道友了!”钱小乙点头。 赵睿没再说什么,先一步出发,在前方带路。 三人沿着溶洞走一阵,水压开始渐渐变强,钱小乙虽突破练气九层,行走间依然颇为吃力。 与此相反,前方的狗子则一路轻松。 初时,钱小乙以为是赵睿帮着分担,但一次拐弯时,他赶上两步,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不应该啊?这狗只有练气四层,又不懂人类秘法,为何如此轻松,难道有妖族天赋?”钱小乙心中好奇,当下掐个诀,施展灵目术。 他不看不要紧,一看立刻被吓一跳,只见原本只有练气四层的狗子,此刻竟然散发练气六层的境界。 “难道自己记错了?不可能啊!”钱小满心疑惑,寻思着上岸后,一定得取些狗血,好好研究研究。 他目露凶光,正琢磨,前方的狗子突然扭头,冲他叫一声。 钱小乙心中咯噔一下,一时有些做贼心虚。 “汪……”狗子再次扭头叫道。 “???莫非真能猜到老子在想什么?”钱小乙满面疑惑,不知狗子这是哪一出。 不过也就是下一刻,他便知道答案,只见行走中的狗子,突然拉出一坨屎,顺着水流,正冲他门面。 “死狗敢尔!老子不抽干你的血,以后跟你姓。”钱小乙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躲闪。 ------------ 第57章 银背鲨 黑风海,赤黑海沟的边缘,一艘三帆渔船,在海浪中时起时伏。 渔船的三面帆,尽皆收起,只剩下三个光秃秃的桅杆,在风中嘎吱作响。 主桅杆下,一浑身腱子肉的汉子,面带愁苦,道:“沈仙姑,咱们这船快撑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你说咱们是不是先回去修一修?” 说话之人,正是在海中等月余的六波儿,他这话已说了无数次,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船舷旁边,沈尘清面向大海,容颜有些憔悴,如往常一样,应付道:“再等等看,赵仙师他们回来,若是找不见我们怎么办?” “还回来什么……”六波儿满面无奈,嘴上却道:“沈仙姑,昨天的阵仗你也看见了,这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邪乎。若是船沉了,咱们都要葬身鱼腹。” 沈尘清面色微变,朱唇微启,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双方一时陷入沉默,只剩波涛拍打船体的声音。 过一阵,六波儿不死心,再次抱拳道:“沈仙姑,我和黑子都是凡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他们都指望着我二人吃饭呢,万望可怜。” 这一回,沈尘清终于磨不过,一咬牙道:“三天,三天后他二人若还是不回来,咱们就往回走。”她说得坚决,但头一扭,眼中的泪水便开始打转儿。 美人落泪,最断男儿心肠,六波尔心中虽不忍,但还是道:“好,那就再等三天!” 他说完后,忙缓步退开,实在是梨花带雨,消受不起。 六波儿走后,沈尘清方才用衣袖擦泪,啜泣道:“真没出息,如此心性,又如何攀登大道!” 好一阵,沈尘清方才止住泪水,正欲回仓,忽听见瞭望台上黑子的声音喊道:“不好,水怪来了,咱们都要死了。” 这种喊声,这一月中已发生过多次,特别是最近一些日子。 黑子毕竟是凡人,在这种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他没有彻底崩溃已实属不易。 “慌什么慌,让我看看!”六波儿大声呵斥,一个纵跃,跳上桅杆。 他刚爬到桅杆的中间,便看见船右侧的水下银光闪动,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 “糟糕,莫不是银背鲨!”六波儿心中连连叫苦。 渐渐地,异物越来越大,直到某一刻蹿出水面。 门板宽的剑头探出水面,紧接着便是一只赤色的土狗。 “汪……汪……汪”那狗子见到六波儿,立刻叫起来。 “瞎叫唤什么,没见过人吗?”钱小乙紧接着冲出水面。 六波儿原本慌张的神色,突然化作笑容,大声喊道:“仙师,原来是你们!” 渔船上,沈尘清闻声,立刻赶到船舷边,待看见飞剑上的二人,不久前才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不过这一次,他是笑脸盈盈。 “赵仙师,你们回来啦!”沈尘清软语相问,眉目间尽是温柔。 “回来了,让你们久等,费了一番手脚,还算有些收获。”赵睿落到甲板上,将飞剑一收。 一旁,钱小乙春风得意,他见赵睿说的谦虚,立刻马屁精上身,开始大吹法螺:“岂止是一番手脚,这一次可以说是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不过你们赵仙师的威风,哼哼!说出来你们都不敢信。” 六波儿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茬:“钱仙师讲来听听?让俺们这些凡人涨涨见识。” 沈尘清动人的眼睛,立刻转向钱小乙,期待之意溢于言表。 见众人兴致满满,钱小乙捋着胡子,将一路的经历添油加醋的说一番。 他颇会拣重点,像什么‘分光剑一出,十万奈我何!’的情节,他是大说特说,直要把赵睿吹成盖世剑仙。 而对于捡到储物袋的事情,他却是打了折扣,只说得到一篇功法和宝刀,绝口不提其他宝物。 当然,他两摸狗屎的糗事,那是绝口不提。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结束时,六波儿和黑子拍手叫绝,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赵睿站在一旁,明明是自己经历的事情,却也听得兴致勃勃。 能达到如此效果,自然是钱小乙几十年勾心斗角练出来的绝技,同样的事,如何汇报得精彩,又不扭曲事实,还让听得人十分舒服,这在燕国的圣宫中,已上演无数遍。 这一类套路,沈尘清也颇为熟悉,不过她的一番心思,却全部用在倾诉思念上。 “嗯,得让这榆木疙瘩,知道人家有多想他。”沈尘清略微思索,其他事不提,单把昨日玄龙鲸如何被雷劈死,以及各路修士抢夺遗体的事讲了出来。 如此这般,虽没说半分‘我想你’之类的儿女情长,却潜移默化的表明心意:“你看,为了等你,本姑娘可是冒着生死道消的风险,还不快喜欢人家。” 沈尘清讲完,六波儿和黑子自然不甘落后,也抓耳挠腮,表达他们的情绪: “当时我都吓死了,钱没挣到,人却差点撂在这里。” “那阵仗,咱这船没散架,当真是奇迹,这必然是几位仙缘深厚,小的我也跟着争光……” 二人唾沫横飞,赵睿却陷入沉思,他想起很久以前,陆玄给他上过的课。 顺为凡,逆为仙,修行到一定时候,必然会有三灾九难,而雷劫,便是三灾之首。 昨日这黑风海上的异动,难道是因为筑基丹? 一番琢磨,赵睿寻思等回到金珠镇,一定要仔细查阅资料,好好论证一番。 众人又聊一阵,眼见太阳偏西,赵睿率先道:“各位,这一趟出来已有月余,想必大家都已十分疲惫,此处危险重重,咱们先回去如何。” “此地确实不宜久留,黑子,速度升帆开船,咱们走。”六波儿立刻上前一步。 “好嘞!” 二人动作麻利,直奔主帆,只是还没走出几步,赵睿便道:“不用了,我看这船已快要散架,等回去后,我送你一艘新的。” 六波儿满面迷惑,正要问,就见赵睿剑指微微一动,唤出背后的飞剑。 那飞剑出鞘时,只是四尺长的寻常兵器,但到空中后,立刻开始变大,直到化作门板宽的巨剑。 “都上来吧。”赵睿道。 “汪!”狗子叫一声,轻轻一跃,跳上飞剑。 “倒是忘了他们是如何回来的!”六波儿恍然大悟,抱拳道:“那就有劳仙师,我二人三生有幸,能坐一回仙人的法宝。” 一行人纷纷跳上飞剑,只剩下沈尘清站在飞剑前,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她目光嫖赵睿好几次,盼着对方能拉她一把。 良久,赵睿始终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榆木疙瘩,老娘三天之内绝不理你。”沈尘清冷哼一声,纵身一跃,跳到飞剑的中间。 钱小乙见到这一幕,会心一笑,俯身摸着狗子的头道:“假正经呐!在下面可是念叨什么怕清儿等的久了!” “狗兄,你是不知道啊!咱们放弃多少宝贝。我算算啊!那些钢齿章鱼,怎么也得十七八壶紫金珠。” 他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只让让一旁的沈尘清听见。 “钱道友,你说的是真的吗?”沈尘清凑到狗子身旁。 “那还能有假,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呵,那我还是不要信了!” ------------ 第58章 补元丹 半日后。 海螺村上空,一柄门板宽的巨剑缓缓减速。 此时天已麻麻黑,村头除了一只赖皮野狗,不再有其他人。 那野狗见到众人,并不惊慌而逃,而是露出犬牙,发出呜呜声音,酝酿一阵后,方才狂吠:“汪汪……汪。” 狗子听见叫声,满脸的兴奋,还不待飞剑停稳,便跳下去,直奔野狗。 野狗见状,毛发倒竖,后腿一蹬,冲上前撕咬。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一只爪子按在地上,发出要命的嚎叫。 “汪……汪……汪” “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 一番交流,野狗变得十分乖巧,如仆人般跟在狗子后面,来到众人面前。 “哟!刚到地面,你就收小弟,可以啊!”钱小乙打趣。 “汪……汪……汪”狗子连叫三声,似乎是回答‘那可不’。 另一边,六波儿正与沈赵二人辞行,他满面恭敬,抱拳道:“二位仙师,送到这里就好,不敢再耽误几位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要谢谢你二位。”沈尘清道。 赵睿则拿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布袋,道:“这些是你们的报酬,还有换船的钱,也都在里面。” 六波儿一脸笑意,急忙躬身接下,将袋子往腰间一挂,并不当面打开。 双方又客气几句,赵睿便唤出飞剑,道:“钱道友,清儿,咱们出发吧!” 沈钱二人跳上飞剑,但那狗子却哈着舌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汪……汪……汪……”狗子叫道。 赵睿眉头皱起,问道:“你不想走?要留在这里?” “汪……”狗子点头,意思不能再清楚。 赵睿满脸疑惑,正欲再次确认,却见那狗子叫两声,转身冲入村子中。 暮色之中,炊烟袅袅,待狗子的身影消失,众人才反应过来,那最后两声,恐怕是在向众人道别。 他本来就只是一只土狗,命运向他开了一个玩笑,被修士收养,但或许他真正喜欢的,只是和几只同类嬉戏在田间地头。 钱小乙见赵睿没有阻拦之意,忙道:“这狗血脉有些古怪,咱们不留下来吗?” 赵睿摇了摇头,道:“随他去吧,若无他出现,咱们说不定还困在里面呢。” 说话间,他再次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六波儿道:“这狗已经老了,估计活不了几年,这些东西你拿着,每月中,要买四粒补元丹给他吃。” “补元丹……那不是修士服用的东西?”六波儿心中一跳,伸手接过锦囊,问道:“仙师,补元丹可不便宜,这会不会……” 赵睿以为六波儿担心钱不够,忙解释道:“放心,这锦囊中的东西,足够给他送终,若是他当真长寿,到时候你们只管他温饱即可。” “仙师放心,一定按照您的吩咐,每月都给他备足。”六波儿道。 赵睿神秘一笑,道:“我放心得很,不过你要是多给,那可不能算在我的账上。” “难道高阶法术连这都能监视?”六波儿心中打鼓,嘴上连道:“嘿……嘿,不可能给多,不可能给多。” 他点头哈腰,正说着,忽感觉一阵风起,再抬头时,已不见赵睿几人身影。 寂静的夜中,只剩下虫鸣,六波儿与黑子四目一对,凑到一起。 六波儿拿出西瓜大小的布袋,迅速解开缠绕的绳子。 才只是打开一个小口,袋中便冒出耀眼的金光,照到二人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金粉。 “金珍珠!一袋的金……”黑子惊声道。 “咳……咳……”村口没有一个人,六波儿却大声咳嗽,打断黑子。 “呸,你看我这嘴!”黑子扇自己一耳光。 六波儿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将两个布袋往胸口一塞,道:“走,咱们回家再说。” “对,咱们先回家,老大,我要盖房子……” “盖,我家也要重盖……” “老大, 咱们这次那么大的买卖,你说是不是……嘿嘿。” “哟!胆肥了,你能搞定你家婆娘,把那小娘娶回来都行。” “嘿嘿……嘿……” 二人渐行渐远,村口再次恢复宁静。 很快,天就彻底黑下来,海螺村中接二连三地亮起灯火,但完全无法抵御噬人的黑暗。 那要修士聚集的大城,各种奇妙的法术之下,方能逆转黑夜。 金珠镇,方圆千里最大的城镇,即便是在无月的夜晚,依然灯火通明,让置身其中的人,完全感觉不到昼夜交替。 唯一的例外是守城的军士,他们站在灯光与黑暗的交汇处,审视着一切。 “王哥,来人了。”城门口,一军士道。 另一名军士立刻循声望去,果见天边一道流光疾速而来,当下来了精神,道:“哟,筑基修士,一会儿赏赐定然少不了。” 按晋国的律法,晚上城门并不开放,想要进城,只能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很快,一柄门板宽的飞剑便停在城门口,从上面跳下三人。 当先一人鹤发,面皮虽然年轻,但眼角的细纹却藏不住,不是钱小乙又是谁。 他拿出三块令牌,道:“二位军爷,我们都是官方修士,有令牌为证。” “有令牌也不行,晋国的规矩,晚上是不开的城门的。” “这……,我们外出采珠,回来得有些晚了,您通融通融。”说话间,钱小乙急忙递上一块灵石。 那王姓修士见到灵石,原本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将灵石往袖中一拢,道:“你……是不是城主府管家三夫人侄子的……族叔!” “反正不管怎样,城主府的人一定不是坏人,那我就破例一次,放你们进去。” 钱小乙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捋清楚这是沾上哪门子亲。 待明白只是个借口,当下急忙抱拳道:“对对对,我打小就仰慕城主,这才踏上修行之路。” 双方你来我往,在灵石的作用下,便如他乡遇故知一般,那是熟得不能再熟。 很快,王姓修士便在大阵上开一个缺口,放三人入城。 华灯初上,虽只隔着一道城门,但景色全然不同,三人进入城中后,皆觉耳目一新。 顺着人流,三人融入繁华的街道,感受着久违的热闹。 只是没过多久,繁华渐渐退去,街道两旁冷清起来。 “这怎么像是去凡人窟的路?”钱小乙眉头一皱,赶上前方的赵睿,问道:“赵道友,咱们这是去何处?” 赵睿转身看着二人,道:“自然是找间客栈,还能去哪里?” “赵仙师,你不会打算还去凡人窟?我们不是发财了吗?”沈尘清试探着问道。 “倒是忘了和二位商量。我只是觉得这一趟很是奇怪,咱们花钱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赵睿道。 钱小乙神色陡然一变,想到这一路的不同寻常,立刻道:“道友说得有道理,所谓财不露白,咱们在这里根基浅薄,还是小心为上。” 沈尘清满面惊讶,不知钱小乙为何突然转变口风,不过她现在修为最低,倒不好说什么。 三人沿着凡人窟的方向走一阵,很快便到之前的客栈。 客栈门口,前来迎客的还是上回的店小二,他对拿出大元宝的客人印象深刻,忙上前道:“三位,还是三间上房吗?” 到这里,钱小乙高调起来,拿出十枚金币,道:“上回还没谢谢你,这些是赏你的。” 时隔月余,方巾小二没想到当日热心之举,竟换来如此回报,当下更加热心,迎着三人去柜台前办理手续。 一切妥当,他直接送三人上楼,只是没走出多远,却被另一名头戴灰帽的店小二拦下。 那灰帽店小二满面笑容,道:“三位贵客,二楼我最熟悉,我送三位上去吧!” 自一个月前,方巾小二就没见过灰帽小二的笑脸,此时见对方高兴,于是道:“三位,他是本店老手,后面让他带几位上去如何?” “我们倒是知道地方,不用带了,你们去忙吧!”赵睿领着沈钱二人,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领路。 楼梯口,灰帽小二看着三人的背影,脸色十分落寞,之前的笑脸如同昙花一现。 ------------ 第59章 全真严 客栈二楼,天字一号房。 赵睿待沈钱二人坐下,便扔出一张符箓。 那符箓飞到屋子的中间,在一阵颤动中,化作若隐若现的青光,包裹着整个房间。 赵睿正襟危坐,道:“二位,之前人多嘴杂,所以没有细说,我之所以不放心,是感觉给咱们消息的人另有所图。” “一条免费的消息,绝不可能通向那种地方。这要是让某些门派知道,倾巢而出都不为过。”钱小乙道。 沈尘清眉头皱起,问道:“二位在深海中,不是只杀了一些章鱼吗?难道还另有隐情。” “那只是说给六波儿二人听的,真实情况,凶险万分。”钱小乙道。 赵睿点头,当下捡一些重点,说与沈尘清听。 沈尘清仔细地听着,待这赵睿说完,立刻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的话,全真严此人确实让人怀疑。嗯……咱们与其在这里猜,不如先下手为强,或许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话有理,等对方主动杀来,必然十分被动。道友可能将对方约出城?”钱小乙道。 “之前是在升仙楼遇见的他,他倒卖消息为生,大概率还在那里。咱们可以假装买消息,试探一番。”赵睿道。 “倒是可以一试!”钱小乙道。 “此事不宜久等,咱们明日就去!”沈尘清道。 三人对细节又商议一番,沈钱二人便起身回房休息。 沈尘清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清儿,你留一下,有件事和你说。” “有事?这大晚上的!”沈尘清有些意外,但心中满是期盼,乖巧地回到桌旁,明媚的双眼看着赵睿。 四目相对,赵睿一时有些不自然,尴尬地咳嗽一声。 自二人相识以来,沈尘清从没遇见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脸红心跳,暗道:“他这是……突然把人家留下,莫非是想……哎呀,羞死人了!呵!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她将头转向一旁,脸颊越来越烫。 “这里有一本水属性功法,应当正合你用!”赵睿拿出一本蓝色功法。 刹那间,沈尘清面色更加红艳,只是这一回,她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抓起桌上的功法,扭头便走,道:“我试试看!” 赵睿本来还想交代一番,讲一讲自己的修炼心得,但留给他的,只剩下晃动的木门。 赵睿摇了摇头,关上门后,径直走向木床。 一个月来,皆处在提心吊胆之中,倒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他躺下后,没过多久,困意便袭来。 眼瞅着马上就要睡着,突然飞来一只纸鹤,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点。 赵睿猛然惊醒,一脸的怒气:“神经病!谁他妈这个点找老子。” 待看清是纸鹤,本不欲理睬,纠结片刻还是放到耳边。 “超级守诺,将来一定能修成元婴的赵仙师,谢谢你!”沈尘清软糯的声音道。 第二日,升仙楼大厅中。 赵睿三人进门后,直奔百事通的匾额下方。 如一个月前,三张紫檀书桌后面,只有一张桌子后面有人。 那人身穿制式灰衣,侧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脸前则放着一个破旧的酒葫芦。 “道友,在下来买消息!”赵睿喊道。 灰衣道人并不回应,似乎真的睡着了。 赵睿靠近一些,再次喊道:“道友,道友,在下……” “喊什么喊,耳朵都被震聋了。”灰衣道人突然抬头。 强大的气息若隐若现,让赵睿心中一惊。 不对!这灰衣道人绝不是练气境界。 上次来时,对方表现出的实力,就稳稳压自己一头。 而如今他实力大进,仍然感觉力有不逮,顶多打个平手。 如此不合常理的情况,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对方修为极其高深,一切都只是伪装。 赵睿想着,急忙改口:“前辈见谅,我们是来买消息的。” 灰衣道人没再说什么,揉了揉眼睛,问道: “说吧,想打听什么消息?先说清楚,我们很贵的!” 赵睿揖手,道:“一个月前我来过,想打听关于天清派的消息。”说话间,赵睿将一袋灵石放到桌子上。 “那么多人来买消息,贫道怎么……”灰衣道人一边说,一边拎起灵石袋,掂了掂后,道:“哦……想起来了,一个月前,好像是有人打探过这个消息。” “就是在下,前辈看灵石是否足数?” 灰衣道人再次拿起灵石袋,略微一感应,道:“事情我记得,但人可不记得,今日价格略有变化,想要消息,需支付八百块灵石。” “前辈,这前后只是一个月时间,为何价格就翻了一倍?”赵睿不解地看着对方。 灰衣道人嘿嘿一笑,道:“你也说了,一个月前,我们的消息向来一天一个价,你也可以明天再来,说不定就便宜了。” 他说完后,便拿起酒葫芦抿起来,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 “你们这不是……”沈尘清愤愤不平。 赵睿急忙拦下,再次拿出一袋灵石,道:“八百就八百,希望前辈的消息物有所值。” 灰衣道人放下酒壶,道:“放心!我们虽然贵,但消息从来货真价实,不掺半点水分。” 他说完便起身,向旁边的楼梯走去,走到一半时打个酒嗝,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取消息。” 足足一刻钟后,灰衣道人方才从楼梯上下来,肋间夹着一个小臂长的木盒子。 到桌子前,他将木盒子往前一推,道:“消息就在里面了,各位请便吧。” 木盒子的正中间,贴着一张黄色符封,皱皱巴巴,很是敷衍。两头刻着几朵兰花,凹进去的缝隙中,满是灰尘。 赵睿拿起木盒,问道:“前辈,这符封的口诀是什么?” 灰衣道人将腿往木桌上一翘,道:“直接撕掉就可以,又没法力,实在没找到布条,见谅!” 赵睿一脸无奈,不过却不敢说什么,直接将符封撕开,将木盒打开。 半臂长的木盒中,只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小字:‘晋国都城,皇室藏书楼。’ “这……就要八百块?”赵睿满面怒气,冲灰衣老者问道:“前辈,这不合适吧!” “看着简单,打探起来费功夫哩!”灰衣老者轻飘飘一句。 赵睿满脸无奈,但是灵石都已经在对方手上,一时也没有办法。 他与钱赵二人互望一眼,正准备离去,忽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三位道友,可是买消息,官方的太贵,我这里也有门路。” “等的就是你!”赵睿转过身,道:“哟!这不是全道友吗?” 全真严认出赵睿的瞬间,油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转瞬便笑道:“赵道友,别来无恙。” “嗯……道友这是寻到紫金珠了?为何不来我这里买消息,我这里可比官方便宜。” “这似乎是在试探自己啊!”赵睿心中冷笑,忙道:“嗨,不赶巧,方才没找到道友,就先向官方打探一番。” “那道友打探到结果了吗?若是没有打探到,可以说来听听,在下这里保证便宜。” 赵睿故意长叹一口气,道:“我们问的事,可有些难度,花了八百块灵石,却只知道要去晋国都城的皇室密阁。” 全真严听到八百块灵石,那是瞬间两眼放光,忙道:“官方嘛,向来都是漫天要价,道友到都城,只会再被宰一刀,不如在我这里试试,只要没有道友想要的答案,保证不收一块灵石。” 赵睿佯装犹豫,看向一旁的钱小乙。 钱小乙咳嗽一声,道:“要不,咱们试试?” “对嘛!试试又不要钱,你们没什么损失。”全真严立刻道。 赵睿又看向一旁的沈尘清,似在做最后的确认。 沈尘清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赵睿于是道:“好!其实我们是在打探师父的师门,全道友可曾听说过天清派?” “我道要打探什么消息呢!道友且稍等片刻。”全真严信心满满,拿出一块精巧的音书灵玉,放到自己的脑门上沟通起来。 初时,他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一边发消息一边捋两撇鼠须,可随着几个回复,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道友,当真有这么一个门派吗?名字是不是错了?” 赵睿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对方,道:“师尊亲自授予,万不可能记错。” 全真严接过令牌,仔细观察一番后,道:“道友再等等,官家能弄到的消息,我都能弄到,只是时间问题。” 赵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已挂起怀疑。 一刻钟后,额头冒汗的全真严终于露出笑容,道:“有了!搞定了!” ------------ 第60章 洞溪村 “当真有吗?道友说来看看?”赵睿十分意外。 这一回,轮到全真严脸色一变,伸出拇指、食指、中指,并到一起搓起来。 “这个……道友这里,不知作价几何?”赵睿道。 全真严面色一肃,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块上品灵石,不二价。” 听到‘一块’时赵睿面色如常,但听到上品二字时,眼皮跳了两跳。 一块上品灵石,那可是相当于一万块下品灵石,且一般没有人愿意兑换,往往需要加价,才能从下品换成上品。 师父的师门,到底发生什么? 要知道一些功法,在官市里兑换,也才几千块灵石。 赵睿想着,不禁叹道:“竟然这么贵!” “官方的消息,只会比我的更贵。”全真严一脸淡然,继续捋着他的鼠须。 “这样的话……”赵睿拖一个长长的尾音,最终道:“那就算了。” 他说完后,抱拳一礼,径直向大门而去。 初时,全真严并不挽留,一副道友自便的样子。 可等到赵睿几人快要走出大厅时,他急忙追上前,喊道:“道友且慢,价格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赵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并不停步,直到全真严抓住他的衣袖,方才道:“道友这是做什么?” 全真严咬了咬牙,道:“八十块中品灵石,一块都不能少。” 赵睿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道:“七千块下品灵石!” “最少八千块下品灵石,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就要赔本了。” “好,那就八千块下品灵石!不过有件事要和道友说一下,这灵石在我们师兄那里,要麻烦道友跑一趟。” 全真严听到‘好’字,那是满脸笑容,后面却眉头皱起,问道:“他在哪里?” 赵睿道:“倒也不远,他在红枫林等一株千年佛手参。” 千年佛手参十分难抓,往往要布下阵法,静待时机。 听到红枫林三个字,全真严面色有些犹豫。 “道友不方便的话就算了,等我们师兄回来后,我们再来找道友。”赵睿又添一把火,道:“就是时间可能有点久。” 全真严晃一下脑袋,道:“倒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真正知道消息的人,也约了一个地点。” 这话,让赵睿面色微变。 对方难道看出来了? 我们下了套,难道对方也是如此? 这是早就被盯上了吗? 赵睿想着,试探着问道:“我们是因为师兄抽不开身,不知对方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还是你们这一行,有什么讲究?” “你道这消息为什么那么贵,必然是因为有一些官家的禁忌,俗话说法不传六耳,卖家是绝对不可能来城中交易的。”全真严说完,指一指天空,道:“想必各位也能感受到这无处不在的阵法。” 防护大阵的神奇,赵睿三人是见过的,但是否当真如对方说得一般无孔不入,他们却不知道。 “莫非每个人说的话,这大阵都能监测?”沈尘清问道。 “这位道友,晋国每一座城镇的阵法,都是由紫阳宗,金甲门和冷月宫的阵道大师联手布置,不是我等这个境界的修士可以揣度。”全真严道。 这话, 十分有说服力,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片刻后,钱小乙打圆场道:“听道友这番解释,对方只要不在城中交易即可,那不知这样行不行,咱们各让一步,我们现在去找师兄拿灵石,你让那位道友选一处离红枫林不远的地方交易。” “你们等我问问。”全真严拿出音书灵玉,放在额头之上。 好一阵后,全真严笑道:“对方答应了,红枫林西南,有一个村子,叫做洞溪村,咱们约十日后,在村外山上的破庙见如何?” 赵睿看一眼沈钱二人,见二人没意见,立刻道:“好!那便十日后见。” 买卖敲定,双方又寒暄一番,便各自离去,赵睿三人在坊市采购一番后,依旧回凡人窟的客栈住下。 第二日。 一大早,三人便退房,直奔城门的方向。 出城后,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赵睿立刻架起门板宽的飞剑,直奔红枫林。 落日时分,三人寻到洞悉村。 那村子依溪水而建,约莫有二十来户人家,村口断裂的石碑上,依稀能看见洞溪二字。 三人沿着溪水上山,穿过茂盛的树林,便到溪水的发源地,一座三人高的溶洞前。 溶洞的旁边,有一块修整过的平地,最里面靠近山坳的地方,坐落着一座荒废的小庙。 “赵仙师,应该就是这里。”沈尘清跳下飞剑,四面张望。 “我已用神识查探多次,周围没有任何埋伏。”赵睿跟着跳到平地上。 “那我们就一直等在这里吗?”沈尘清问道。 “等着吧,回去还要住店,这里的灵气可比燕国浓郁许多。” 沈钱二人白眼一翻,要多无语有多无语,他们渐渐发现,赵睿不是一般的抠唆。 特别是暴富之后,更显本色。 九日后。 清晨,太阳刚爬上来,远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平地上,赵睿三人察觉,纷纷站起身来。 很快,一高一矮两人便从小路爬上来。 那高个身穿紫衣,手拿金轮,一张四方脸,约莫三十来岁,浑身上下散发练气大圆满的气息。 他见到三人,立刻问道:“三位是?” 后方,全真严急忙赶上来,笑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来介绍。这位是赵睿,赵道友。” “嗯,这一位是……”他介绍完赵睿,便指向钱小乙,不过连指两下也没说出名字。 钱小乙上前一步,道:“在下钱小乙。” 沈尘清见状,抱拳道:“小女子沈尘清,二位有礼。”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全真严尬笑两声,指着一旁的紫衣人道:“这位是戚志成道友,人送外号血魔子,一手金轮不知斩杀多少宵小。” 戚志成自看见沈尘清,便楞在那里,直到听见全真严介绍自己,方才回过神来。 他的眼中,闪过强烈的欲望,不过却隐藏得极好,笑道:“三位道友,不知道钱带够了吗?” “道友倒是干脆之人,那在下也不废话。”赵睿在腰间一摸,拿出一个冬瓜大小的袋子,又道:“灵石都在这里,道友将消息拿出来吧!” “储物袋!”戚志成心下一惊,面色微变,问道:“道友没有天地令吗?竟带着这么多灵石。” 赵睿一脸迷惑,问道:“天地令?守军倒是送给过我们,但那不能存灵石吧!” 戚志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如同老鹰看到鸡圈里的小鸡。 全真严则哈哈大笑,上前道:“道友有时间去一趟天地钱庄,一切便会明白。对了,你们不会欠天地钱庄灵石吧,可千万记得还。” 见对方讥笑,钱小乙立刻上前一步,道:“谢道友提醒,灵石你们不收吗?要的话消息拿来。” 全真严忙道:“收,怎么能不收,戚道友,你赶紧拿出来吧。” “好说,不过这消息只能说给一个人听,你们谁来?” 赵睿眉头一皱,道:“好,那你说给我听,只要消息是真的,七千块一块不少。” 说话间,他缓缓走向戚志成,直到还剩下半步距离时,方才停下。 戚志成右手半挡着嘴,道:“道友,你再靠近一点,这可是个大秘密,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赵睿十分配合,再靠的近一些,侧耳倾听。 “天清派啊,是这样……去死吧!”戚志成突然发难,提起金轮,向赵睿腰间斩去。 一旁,全真严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帮戚志成,而是立刻跳开。 远方,沈钱二人见到这一幕,立刻惊呼: “赵道友,小心。” “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瞬间,金轮的轮刃已到赵睿腰间。 戚志成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住。 一股庞大的阻力,自金轮上传来,他用尽全力,却难以寸进。 赵睿的手自腹前探出,几根手指如铁钳一般,死死抓住金轮。 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腾起一团火焰,烧向金轮。 也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整个金轮便如烙铁一般。 “我的法器!”戚志成怒吼。 一股焦煳的味道传出,戚志成心中万般不舍, 却不得不松开金轮。他修的是金属性功法,最怕的便是火系法术。 “还给你!”赵睿在对方松手后,提起金轮,反手甩向戚志成。 火红的金轮,高速旋转着,在空气中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热浪迎面,戚志成只觉得身体仿佛要烧起来,一阵阵灼痛从皮肤上传来。他的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惊叫: “匹夫敢尔!” ------------ 第61章 我爷爷是族长 一条臂膀从戚志成身上分离,远远甩出,落到草地上。 至于戚志成自己,则如断线的风筝,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啊……”戚志成右手死死捂住断臂,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喊道:“老五,老六,救我,快来救我。” 不远处,全真严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再次向后退几步。 赵睿的神识中,早已发现埋伏在半山腰的几人,他嘴角泛起冷笑,任凭戚志成呼喊。 约莫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四个身影急匆匆地冲上来。 四人皆穿紫衣,其中两人较为年轻,约莫二十左右,一个练气九层,另一个练气大圆满。 他二人到平台上,急忙扶起戚志成,眼中满是愤怒。 另外二人年岁稍长,样貌是中年汉子,皆长着一张马脸,境界都是练气大圆满。 他们冲到戚志成前方,拔出长剑,道:“敢伤我们戚家的人,你可知道后果?” 另一人道:“五哥,和他废什么话,直接做掉了事。” “对方是火灵根,术法十分霸道,你们小心点。”戚志成面色煞白,强撑着提醒道。 钱沈二人见对方上来四个人,急忙上前助阵,不过却被赵睿拦在身后,道:“你们在后面看着便行。” “好大的口气!”戚老五面色一沉,长剑一抖,甩出两道蓝色的剑气。 一开始,只是潺潺的水声,等到剑气逼近时,已是波涛汹涌,仿佛置身海浪之中。 赵睿丝毫不慌,等那剑气到近处,方才猛然拔剑,挥出一道半月形剑气。 两道剑气相交,发出轰隆巨响,激荡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冲向四周八方。 戚老五瞳孔一缩,喊道:“戚志成,他不是火灵根吗?” 戚志成面如金纸,强忍疼痛道:“你们别托大,对方可能是苦修士,走的是双灵根筑基的路子。” 听到苦修士三个字,戚家四人齐齐色变,戚老六更是道:“不可能,水火不相容,什么功法能在这种情况下筑基。” 戚志成满面无奈,喊道:“有什么不可能,不就在你们眼前,这当口别猜了,对方一招就把我伤成这样,先杀了对方要紧。” 戚老五和戚老六面色大变,到这时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互相看一眼后,异口同声道:“好!先杀了此人。” 说话间,二人双剑相交,嘴唇飞快蠕动。 刹那间,四周杂草疯狂生长,化作一柄柄利刃,直奔赵睿。 “哼!”赵睿冷哼一声,竖起剑指,微微一动,背后的飞剑便嗖地一声飞出。 那飞剑绕着杂草一扫,仿佛割韭菜一般,将场面清得一干二净。 戚老五和戚老六倒吸一口凉气,喊道:“金系飞剑,怎么可能呢!” 二人身后,戚志成同样满面震惊,喊道:“快,喊人,喊族长来。” 赵睿眉头一皱,自不能忽略这话,剑指一动,命令道:“去!” 话落的瞬间,飞剑猛然加速,看似直奔戚老五和戚老六,到近处却划出一道弧线,直奔二人身后的戚志成。 眼见飞剑杀到,戚志成瞳孔放大,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刻,那飞剑竟再次转弯,如穿针引线一般,在两名年轻的戚家人脖子上一绕。 两颗头颅冲天而起,抛出老高,方才再次向地面落下。 与此同时,两具无头尸体上热血狂喷,溅得戚志成满面都是。 “啊……啊……,魔鬼,你是魔鬼。”戚志成惊声尖叫。 见二人身死,赵睿面色一松,他记得在黑风海遇见的便是戚家,若说这是巧合,那是鬼都不信,绝不可能让对方喊人。 到这时,戚老五和戚老六方才反应过来,见赵睿飞剑在外,立刻提剑向赵睿杀去。 “论速度,你们还能快过飞剑!”赵睿冷笑,剑指向内一转,指挥着飞剑猛然回头。 半途中,那飞剑又突然一分为二,化作一柄金剑和火剑。 戚老五和戚老六感受到背后的杀意,哪还顾得上进攻。 戚老六忙拿出一张符箓贴在自己身上,转瞬间覆盖一层土黄色甲胄;戚老五则捏碎腰间的玉佩,撑起青光光罩。 “铮!铮!”激烈的碰撞声响起,金剑和火剑撞到二人身上,未能破防御,被反震之力弹回。 不过戚老六并不好受,面色潮红,满面痛苦之色。 戚老五则相对好一些,忙道:“道友,戚家有筑基老祖坐镇,非要不死不休吗?” 赵睿很是无语,道:“都已经杀了你们两人,当我是傻子吗?” 戚老五和戚老六面色一僵,见没有回转的余地,互相使个眼色,再次齐齐出手。 刹那间,戚老六全身变成褐色,如同披上一层老树皮。赵睿飞剑再落下时,他便挺身而出,直面锋锐的飞剑。 至于戚老五,则将手中的剑器向天上一抛,双手飞快掐动法诀。 潺潺的水声响起,天空中突然出现无数水滴,凝成葡萄大小后,齐齐向剑器汇聚,化作一头水龙,直奔赵睿门面。 危急时刻,沈尘清冲到赵睿面前,各种符箓不要钱似的往身上贴,撑起五颜六色的法盾。 另一边,钱小乙也同样甩出一沓符箓,一时间火球、冰锥、光剑、飞刀齐齐杀向戚老五。 戚老五一脸郁闷,高声喊道:“六弟,靠你了,只有杀了此人,咱们才有活路。” “你他妈快点,老子顶不住了。”戚老六一边骂,一边迎向钱小乙砸来的各种符箓。 这一幕,让赵睿万分感动,他抓住沈尘清的手,往身后一拉,责备道:“你只有练气五层,凑什么热闹,这些交给我吧!” 沈尘清原本一脸视死如归,刹那间面若桃花,一双眼睛湿润起来,寻思:“赵仙师原来这样关心我吗?”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自己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到地上。 “赵睿,老娘以后一定让你后悔……”沈尘清气得吐血。 赵睿对此全无知觉,他一脸凝重,全力驾驭飞剑。 天空中,原本攻击戚老六的两柄飞剑,瞬间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如细胞裂殖一般,向四周扩散。 其中的绝大多数金色飞剑,好似乳燕投林一般,前赴后继扎入水龙体内。 不消一时三刻,整头水龙,便如刺猬一般。 “咚!”水龙不堪重负,摔在赵睿的面前,一声不甘的哀鸣中,溃散成水流四散。 而那些火剑,则如炸弹一般,冲到戚老六身边,爆炸开来。 熊熊烈火燃起,戚老六很快便化作火人,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戚老五见到这一幕,立刻吓破了胆,如丧家犬一般,扭头就跑。 只是他的速度,如何能快过飞剑,一柄金剑绕着他的脑袋一转,脑袋便与身体分家。 尸体跌跌撞撞,往前跑七八步后,扑通一声,正好摔在戚志成的身旁。 戚志成目眦欲裂,裤裆中间立刻阴湿一片。 赵睿缓步到戚志成面前,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天清派的消息?” 戚志成浑身颤抖,道:“不知道……,钻地鼠……钻地鼠知道。” “你们戚家,为何来埋伏我们。” “我们……戚家的天才,死在黑风海,钻地鼠说他知道谁有线索,所以我们就来了。对,你问钻地鼠,他都知道,都是他的主意。” “看来早就被盯上了!”赵睿眉头一凝,目光中满是凶戾。 戚志成面色大变,祈求道:“道友……你不要杀我,你传话给戚家,他们会拿大把灵石来赎我。” “你这么值钱吗?我看你们戚家,练气修士很多啊!你们族长是什么境界?” “我和普通偏房不同,我爹是族母的亲重孙,他最疼我了。”戚志成怕对方不理解,又补充道:“我爷爷就是族长,他是筑基期修士。” “这样的话,他们倒真有可能拿灵石赎你。” 戚志成恐惧的脸上,升起一丝希望,忙道:“一定会……” “那就更不能留你!”赵睿突然发难,甩出一道剑气,直奔戚志成心脏。 戚志成双目欲裂,满脸的难以置信。 自己能换很多灵石,对方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自己可是戚家老祖的玄孙,怎么…… 不甘之中,戚志成渐渐瞳孔放大,没了声息。 戚家五名修士,四名都是练气大圆满,但只两三回合,便全部死在赵睿剑下,如此恐怖的战力,远远超出练气期修士的水平。 全真严早就嗅到危险,他小心地挪动着步伐,趁双方大战时,已逃到小路上。 他长出一口气,刚从袖中拿出一张瞬移符,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全道友,你这是要去哪里去?” ------------ 第62章 盘龙谷 全真严浑身一颤,一股冷汗顺着背脊直下,忙转过身笑道:“我呀……我只是吃坏肚子,想要……方便一下。” 他讪讪地将瞬移符放回袖中,又道:“废纸,擦屁股用,擦屁股用!” 这时,钱小乙也赶上来,笑道:“全道长富贵,擦屁股都用瞬移符。” 全真严面色发白,往地上一跪,一边磕头一边道:“道友,这都是戚家逼我的,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从来不做的,他们势力大,我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杀了我。” 他说到最后,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就不怕我会杀你?”赵睿冷笑。 全真严面如死灰,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嗯啊半天,也没找到话说。 “你若是好好配合,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条性命。”赵睿大袖一扬。 全真严目中,立刻迸发出希望的光芒,道:“配合,一定好好配合,道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睿问道:“好!你给我的消息,是谁给你的,当初为什么要免费送给我。” 全真严立刻答道:“那符箓是我在盘龙谷赌钱时赢的,我见道友气宇轩昂,仙缘深厚,说不定有机缘打开,便赠予道友。” 沈尘清扑哧一笑,故意道:“赵仙师,我看别问了,他年龄虽然大,但身材矮小,正是炼制鬼童子的上好材料,师兄你炼给我做生日礼物好不好?” 钱小乙闻弦知雅意,立刻配合道:“这个主意不错,咱们用锁魂之法,直接炼尸,到时候想问什么,都会老老实实交代。” 全真严脸色巨变,道:“你们是南巫邪……神教?不用炼,炼起来多麻烦,我什么都说。” “南巫教?”沈钱二人对南巫教并无任何概念,不过却很有默契,面无表情地盯着全真严,一言不发。 全真严咕咚咽一口唾沫,如洪水开闸,道: “消息真是赌钱赢回来的,那人说消息是他先祖留下,指向的地方,有数不尽的财宝。只是想将消息打开,有个苛刻的条件,必须是有缘的剑修。” 赵睿眉头皱起,心想:“难道是那位前辈留给自己后人的?但戚家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黑风海?”当下问道:“所以你就给了我?那戚家为何会出现在黑风海?” “他们戚家想要打造一柄飞剑,需要蕴养多年的剑坯,我见道友背的剑颇为不凡,于是便……” “那也不能解释他们为何出现在黑风海。”赵睿便抢白。 全真严抹一把汗,道:“符箓上有千里香,他们应该是跟着去的。” 赵睿恍然,诸多迷惑迎刃而解。 之前在黑风海上果然不是偶然,对方不但想要他的飞剑,更存着让他们几人带路寻宝的打算,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动手。 只是命不好,全部全部葬身在玄龙鲸的口中。 他想通其中关窍,当下道:“所以当你再遇见我们时,就把我们当消息又卖了一遍。而他们戚家全军覆灭,自然要来问个究竟。” “道友,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看在我坦言相告的份上,让我死个痛快如何?”全真严面色一黯,恳求道。 “所以有人知道天清派这件事,只是个陷阱?”赵睿继续问道。 “这消息是真……”全真严话到一半,眼中精光一亮,改口道:“道友,你放我一马,我就把卖家的消息告诉你。南巫教秘术成功概率不高,你们若是失败,可是什么都得不到!” 赵睿假装犹疑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你说吧。” 全真严灰暗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道:“你们有巫神在上,最讲信用。知道消息的人,外号烂赌鬼,姓洪,你们去盘龙谷,便能找到他。” “盘龙谷?你详细说来听听。”赵睿问道。 “这盘龙谷,是一处修士逍遥快活之地,里面灵气浓郁,在附近那是大大的有名。” “具体位置呢?” “红枫林西面五百里,一处云雾笼罩之地,道友到了附近,自然便能发现。” “倒是不远。”赵睿点了点头,突然举起右手,抓向全真严。 “道友,你不是说放过我!”全真严目眦欲裂,惊声喊道。 然而片刻后,并没有任何疼痛,只有一股热流涌入身体。 “你的体内,被我种下火毒,若是你说的是真话,一个月后,升仙楼外我帮你解毒。” 赵睿道。 全真严喜出望外,连连磕头不止:“谢道友不杀之恩,谢道友不杀之恩!” “全道友,你可以走了,可千万记准时间,过时不候。” “不会记错,不会记错!”全真严连连赔笑,连滚带爬地向山下跑去。 等到全真严身影彻底消失,钱小乙突然问道:“赵道友,为何放过他,他要是向戚家告密怎么办?” 赵睿道:“既然已经答应放过他,总归是要守诺。” “况且此人只是个奸商,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方才他就没有参与战斗,能少杀一人就少杀一人吧!” “至于戚家,怕是早就拿到我们的画像。所以我准备去趟盘龙谷,若是没有结果的话,便直接去晋国首府,想来离开这片地方,对方也不能怎样。” 钱小乙认真听着,心下抱怨连连:“妇人之仁,妇人之仁,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这事不就是这奸商挑拨起来的,哪有放过之理,祸患说不定马上就来。” 至于一旁的沈尘清,心中也有类似的看法: “赵仙师心肠软了些,不过若非如此,当初恐怕也不会带着我离开燕国。” 二人心思各异,但都不说出来。 山下,全真严一路疯跑,待彻底看不到山上的人影后,立刻拿出一道符箓往身上贴去。 白光一闪,他瞬间消失在洞溪村村口。 百里外,一条小河之旁,全真严随着一道白光出现。 他四面张望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危险,不过让他仍然不放心,拿出几面旗子,向四周扔去。 晦涩的法诀响起,一层青色的光罩亮起,全真严瞬间消失在原地。 光罩之内,全真严拿出音书灵玉,打出一道法诀后道:“戚道友, 祸事了,贵家族的几位高手,都死了!” “我拼命方才逃出来,请戚家家主速来,晚了对方就跑了。” “还有,你们这一代的天骄,也是被对方杀死在黑风海。” ------------ 第63章 欢迎光临 半日后,小河边。 太阳已经偏西,金色阳光将投在鹅卵石上,闪耀着点点点金光,一切宁静而祥和。 突然间,一艘飞舟急速而来,带起一阵狂风。 那飞舟上,载着七人,其中一人头戴木簪,浑身上下散发练气九层气息,年岁约莫四十岁左右。 他跳下飞舟,立刻喊道:“全道长……全道长,我们到了,你在哪里?” 全真严听见有人喊自己,立刻从入定中睁开眼睛,他撤掉阵法,喊道:“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一路小跑,到众人面前后,躬身道:“戚家主,实在是贼子非同寻常,否则怎敢劳您大驾。” 那戚家主头戴玉冠,一张四方脸不怒自威,道:“无妨,我那几个侄儿,到底怎么样了?” “都……都被打杀了!”全真严哭丧着脸。 戚家主面色面色一沉,问道:“是筑基修士出手?谁敢无视规矩,欺负小辈?” 全真严忙解释道:“对方还只是练气期,不过身具金火水三种法力!” 戚家主一脸不屑,笑道:“杂灵根,此生筑基无望………” “对方有一把飞剑,寻常练气修士,在他手上走不过一合!”全真严道。 戚家主一挑,道:“飞剑!难怪敢如此嚣张!走,带我去现场看看。” 夕阳下,飞舟载着八人冲天而起,直奔洞悉村方向。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全真严一行便到小庙前。 这时,几具尸身早已不在,只剩下几团黑灰,散落在平地之上。 戚家主蹲下身体,抓起一把黑灰,道:“好霸道的法术,他们往哪去了?” “终于问到正题,敢给老子下毒,看道爷怎么弄死你们。”全真严满脸笑容,上前一步道:“他们三人…………” 他才说几个字,突然感觉喉咙干渴异常,难以出声。 全真严润了润嗓子,再次道:“他们……” 这一次,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忙抓住自己的喉咙,喘息起来,仿佛哮喘病发作。 一头戴木簪的戚家修士见状,急忙上去搀扶,问道:“全道友,你怎么了?” 全真严猛然回头,脸色已如煮熟的龙虾一般。 他伸出一只手,看向戚家主,哀求道:“救我……” 然而那个我字尚未落地,他的身上便窜起火苗,熊熊燃烧起来。 火焰冲天而起,竟继续向戴木簪的戚家修士烧去。 戚家主见状,立刻冲上前,一把将二人拉开。 不过火苗已经烧到戴木簪修士身上,并没有消停的趋势。 戚家主见状,一只手立刻抵在戴木簪修士背后,帮助其抵御火焰。 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戴木簪修士身上的火焰便熄灭,但地上的全真严,已然烧得满地打滚。 “盘……龙……”全真严声音怨毒,用破锣一般的嗓子说道。 “盘龙谷。”戚家主咬牙切齿,早已没有当初的优雅。 千里之外。 一片雾气笼罩的山谷前,赵睿三人缓步而行。 他们在雾中走一阵,前方突然明朗,现出两名少年。 两名少年唇红齿白,身穿淡蓝色小褂,见到来人,立刻笑着迎上,道:“欢迎……光临,贵宾里面请。”他二人嗓子清亮,声音抑扬顿挫。 赵睿吓一跳,问道:“你们不问问我们去哪里吗?” 个子稍高的少年反问道:“来这里的,自然是去盘龙谷,还能去哪?” 沈尘清上前一步,问道:“雾气这么大,万一走错了呢?” 高个少年笑道:“教客人知道,咱们这云雾大阵,凡人误入其中,走上半日就会原路返回,而修士走入其中,便会被引导到这里。” “原来如此!”沈钱二人异口同声。 两名少年很是得意,不过仍然十分礼貌,手一伸,示意三人往里面走。 然而就在这时,他二人前方雾气一阵翻滚,冲出一邋遢老头。 猝不及防之下,高个少年来不及躲闪,与邋遢老头撞在一起,齐齐摔倒在地。 邋遢老头抱着脑袋,叫唤道:“哎哟……哎哟!有你们这么对待贵客的吗?” 云雾中,传出厌恶的声音:“我们没你这样的客人,你说你白吃白喝多少年了?这就算了!你为何偷拿客人筹码?” 随着声音,三名身穿蓝色短打的修士走出来,一脸凶相。 地面上,高个少年手脚并用,推开邋遢老头,抱怨道:“你们赶人归赶人,能不能小心点,再这样,我一定会告到王总管那里。” 邋遢老头仍然躺在地上,附和道:“我也要告到王总管那里,你们弄伤老道,要赔灵石。” “呦,你还上脸了不是,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还来敢来盘龙谷。”一身穿蓝色短打的修士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踢。 另外两人急忙拉住,道:“消消气,消消气!传出去的话,人家要说咱们盘龙谷仗势欺人。” 高个少年板起脸,喝道:“你们还有完没完,没见贵宾就在一旁,今天这事我一定会上报王总管,你们等着。” 三名修士这时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赵睿三人,他们面色一惊,忙揖手道:“三位贵宾,对不住,里边请,里边请。” 赵睿见那老头可怜,便欲询问一番,只是刚要张口,却被钱小乙一把拉住:“赵道友,我们时间紧迫,办正事要紧。” 一旁,沈尘清也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附和道:“赵仙师,还是先寻那位要紧。” “嗯……”赵睿犹豫片刻,最终道:“那我们先进去吧!” 高个少年满面笑容,领着三人向谷中走去。 约莫十来步的距离,那雾气突然消散,露出一片钟鸣鼎食的景象。 葱郁的树林中,无数建筑屹立,有宫阁楼阙,亦有塔寺庙宇。举目处,飞檐、廊柱,石桥等不可胜举,更有一些亭台上纱幔扬天,让人看不真切。 而所有建筑中,最雄伟、最高大的则是山谷深处,一座有着四个塔楼的圆顶建筑。 赵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金珠镇已然十分繁华,但与这里相比,似乎少了几分仙气。 高个少年见状,立刻介绍道:“几位贵宾,这里便是盘龙谷。不是咱们自夸,一切练气修士所需,你们都能在谷中买到。” 赵睿点头不止,问道:“不知道赌坊怎么走?” 高个少年指着圆顶建筑道:“自然就是那里,几位跟我来便是。” 三人由高个少年领着,沿迎宾大道,朝圆顶建筑走去。 越往里走,灵气越发浓郁,到谷中商铺云集处,灵气已是外界的一倍。 钱小乙心中好奇,问道:“这谷中,灵气都是如此浓郁吗?” ------------ 第64章 烂赌鬼 高个少年会心一笑,道:“谷主花了大价钱,布下聚灵阵,道友在此地修炼,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不收钱吗?”赵睿问道。 高个少年笑道:“不收钱,不过我们也有一些规矩,道友第一次入谷,可以待一个月,后面若是想长住,需要成我们的座上宾。” “那不知如何才能成为座上宾?” “倒也不难,流水超过五百块灵石即可。” 若是刚到晋国之时,赵睿三人得跳起来,但以现在三人的财力,那是十分淡定。 不过沈尘清狡黠一笑,问道:“赵仙师,明天我生日,咱们买够五百块灵石如何?” “嗯……可以。”赵睿面色一紧,问道:“这五百灵石,必须一天花出去吗?” “那倒没有,累计五百块灵石即可。”高个少年解释道。 赵睿长出一口气,行走间,步子不由得加快。 这时候,几人已到商铺最密集的地方,高个少年和钱小乙倒能跟上步伐,但沈尘清却显得有些吃力。 她的目光,被琳琅满目的商铺吸引,一个走神,便会慢上好几步。 “赵仙师,咱们能不能慢点,我走的腿都痛了!” 赵睿回头,一脸严肃,道:“咱们不是得抓紧找到那位吗?坚持下!” “嗯……”沈尘清撅起小嘴,气鼓鼓地跟上。 几人穿过林立的商铺,沿着山路向上,百十来个台阶后,便到赌坊正门。 大门口,四根十人高的大理石柱上,雕刻着龙、凤、麒麟、仙鹤等珍奇异兽,下方则围一圈花烛红掌。 正门的两侧,两块五人高的桃木符高挂,脸盆大小的金字写着: ‘吃喝嫖赌都是赔,只有赌博有来回。’ 门顶的匾额上则是‘卡西诺’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 赵睿看到三个字时眉头一皱,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却没有多问。 正门十分开阔,能容下七八人同时进出,但并没有全部开放,而是用半人高的屏风挡住,只在正中间留一个通道。 那通道的侧面,五人排成长队,静静等待着。 五人的正前方,一张柜台竖起,后方坐着一面容严肃的修士,他嘴唇不断蠕动,与柜台前的客人不知说着什么。 到了此处,高个少年一躬身道:“诸位,这里就是赌坊,几位排队进去即可,我就只能送到这里。” 见对方要走,赵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道友,我们想打听个人,不知你是否见过。” 高个少年一脸为难,道:“找人呐,我们这里每天进出的人可不少……” “此人外号烂赌鬼,不知道道友有没有听说过?” 高个少年忍俊不禁,道:“这里叫烂赌鬼的人太多了,若无其他特征,恐怕无从下手。” “我们知道他姓洪。”钱小乙上前一步。 高个少年回忆片刻,道:“我来谷中也有三年,倒没听说过姓洪的烂赌鬼。不过诸位可以进里面打探试试,他们常玩的人,互相都认识。” 赵睿三人互相看一眼,纷纷皱起眉头。 不过都已经到这里,三人自不可能放弃,当下走到屏风前排队。 也只是半盏茶的时间,便轮到三人,然而他们刚走到柜台前,后面的修士立刻拿出一块木牌,上书‘暂停’二字。 三人疑惑不解,却见那修士从柜台上退下,与一名女修交接起来。 女修穿一件绣兰花垂丝抹胸裙,梳双螺式,眉间有一颗黑痣。 她站上柜台后,露出十五度的微笑,问道:“三位,是第一次来我们盘龙谷吗?” “不错,第一次来。” 女修立刻拿出三个木制令牌,道:“此令牌,可以抵用十块灵石两次,凭各位玩什么,预祝几位旗开得胜。” “所谓小赌怡情,希望三位道友来此玩得开心,但千万不要沉迷其中,耽误了修行。” 赵睿一愣,心中暗道:”抵用十块灵石?这不是等于白送六十块灵石,手笔可不小。” 沈尘清则眉头一皱,心想:“嗯……怎么感觉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赵睿三人表情各异,但女修对此似乎已司空见惯,依旧保持着十五度的微笑,伸出一只手道:“三位,里面请吧!” 赵睿三人各拿一枚令牌,穿过仅容一人的通道,向里面走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几百张赌台前围满各种各样的修士,他们有的脸红脖子粗,行为举止激动无比,有的则面若死灰,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 “二位,这是大海捞针啊!”钱小乙道。 赵睿眉头微皱,道:“虽然麻烦些,但小半日应该也就问完了。” 钱小乙哭丧着脸,正待行动时,沈尘清突然道:“二位,能来这里的,必然都是财迷心窍,咱们拿出灵石悬赏,会不会更快一些。” 赵睿目中精光一闪,赞道:“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他兴高采烈,向前走几步,大声喊道:“谁是烂赌鬼,你师傅临终前留下五十块灵石,速来取。” 赵睿全力的一吼,落到鼎沸的人声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沈钱二人如遭雷击,忙向旁边挪一步,装作不认识。 赵睿不死心,再次喊道:“烂……赌……鬼,你师傅死前给你留下一百块……。” 他还没喊完,一人走到近前,问道:“你找人吗?第一次来?” 说话之人穿一件素灰儒袍,头戴进贤冠,面如傅粉,唇若涂脂。 赵睿很是高兴,忙道:“对,你是烂赌鬼?” 灰袍儒生没有回答,重复问道:“第一次来吗?” “是,我们第一次……” “好,好,我应该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但是想要知道消息,有个条件。” “我们只出一百块灵石。” “我不要灵石,我只要你用令牌帮我下注两次,不论输赢,烂赌鬼的消息都会给你。” 赵睿目中精光一闪,不过略一思索,就犹疑起来,问道:“这位道友,不是我们多问,实在是你这要求有些奇怪,我们很有诚意合作,但能否解释下原因?” ------------ 第65章 新手光环 赌坊大厅中,沈钱二人同样满面好奇,目光灼灼地看着灰袍儒生。 灰袍儒生见到沈尘清,目中闪过一丝惊艳,不过立刻恢复如常,解释道:“哎,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答应亡妻,此生绝不摸筹码,所以我不能自己下注。” 赵睿一脸愕然,仿佛被天雷击中,暗忖: “活久见,你让我帮你下注,不还是赌吗?” 不过既然有求于对方,他只好道:“我可以帮你下注,你说怎么弄?” 灰袍儒生喜笑颜开,拉着赵睿就向一张赌台走去,道:“好,咱们就玩最简单的,比大小。” 三丈长的赌台前,密密麻麻站着几十名修士,他们有的做道士打扮,有的身穿铠甲,更有甚者,乃是光头和尚。 赌台的正中间,略微向内,站着一名穿蓝衫的荷官,喊道:“来来来,各位仙友,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咱们开下一把。” 荷官话声刚落,众修士纷纷开始下注,一时间桌子上堆满筹码。 片刻后,所有人都下注完毕,一麻衣道士却将筹码攥在手中,念念有词:“无量天尊,公明大哥,阿弥陀佛,保佑!保佑!这把赢够,我就能买筑基丹了。” 他念叨半天,方才把筹码放在小上。 赵睿看着这一面,满面新奇,他除了猜出台面的大和小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其他方框里的数字全无概念,当下只好问道:“道友,要怎么弄,你说?” 灰袍儒生摇了摇头,道:“这一把时机不合适,咱们不下场。” 赵睿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赌桌。 这时,众人皆已下注完毕,蓝衫荷官手在胸前礼貌的一挥,喊道:“各位,第九把,咱们这就开始了!” “且慢,这一把换赌具,大家有没有意见?”赌桌前,一骨瘦如柴的和尚拿出一个铜钵,向众人展示。 “哟,大师连吃饭的家伙都拿出来了,那我得捧个场,这把加一百块灵石。”一身穿大红长裙的胖女修道。 蓝衫荷官扫视赌台前众人一圈,问道:“各位,可有什么意见?没有的话,这把就用大师的钵来摇骰子。” 赌台边绝大部分人无动于衷,似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个别人却急忙撤注,嘀咕道:“和尚尼姑,最是晦气,这把不跟了!” 人声渐渐平息,灰袍儒生突然道:“道友,用你的令牌,咱们押小。” 赵睿没有多问,直接拿出令牌,放到小字上面。 令牌出现的瞬间,赌台四周再次骚动起,竟有不少人跟风下注。 “今日来了新人,祝各位赌运亨通!”荷官冲赵睿露出十五度的微笑,又道:“这位道友,按规矩,谷中赠送的令牌,能下注两次,每次十块灵石,道友可考虑好了。” 赵睿点头表示明白,并不说什么。 片刻后,赌台归于平静,荷官见再无人下注,再次道:“各位贵宾,那咱们这第九把,就开始了。” 说完后,他便拿起三粒骰子,放到铜钵之中,拿一块红漆雕花木板一盖,晃动起来。 “叮铃……叮铃……”那骰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与铜钵撞击后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一阵后,荷官将铜钵往赌台上一扣,扫视众人一圈,高声喊道:“花开富贵,诸位瞧好了!” 铜钵被高高提起,直到荷官的下巴位置方才停止。 “一点红,二花脸,四天王,七点小!”荷官一一报出来。 瞬间,四周人声鼎沸,赢的人激动无比,疯狂地敲着桌子,输的人则面如死灰,连连叹息。 身穿大红长袍的胖女修一脸晦气,讥讽道: “秃驴,你行不行?” 骨瘦如柴的和尚并不生气,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悟了,以后戒赌。” 赵睿见到三粒骰子后,笑问道:“道友,咱们似乎……赢了!” 灰袍儒生点了点头,并没有十分高兴,而是道:“是赢了,不过也就十块灵石。” “不扎本的买卖,你还想赢多少?”赵睿嘴一撇,满面无语,不过有求于对方,并不说什么。 这片刻时间,荷官已对赌台清场,赵睿几人的面前,飞回一块令牌和两片蓝色的筹码。 赵睿拿起令牌和筹码,问道:“道友,咱们这次押吗?” “押,好运不常在,必然要乘胜追击。” “那我们押大还是押小?” “不押大也不押小,咱们这回押数字。”灰袍儒生说着,转头看向钱小乙,又道:“三个骰子必须相同,道友选一个数。” “这是想借本真仙的气运?”钱小乙挠挠头,笑道:“我和十二有缘,那就选十二吧!” 灰袍儒生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沈尘清道:“最不能选的已排除,姑娘你选个数字。” “妈了个逼,你针对老子。”钱小乙脸色瞬间拉下来。 “那我选个小点的,就二吧!”沈尘清笑靥如花。 灰袍儒生一愣,如看傻子一般看着沈尘清,最终只好转向赵睿,道:“只剩下你了,你来选一个!” 他说完后似是不放心,又道:“三个骰子必须相同,最小点数是三。” 到这时,沈尘清方才恍然大悟,理解对方刚才那难以琢磨的表情,一时不由得面颊微微泛红。 “那我就这个中,选六点吧!”赵睿道。 “好,六,希望这一把六六六。”灰袍儒生道。 此时,其他赌客均已下注完毕,赵睿伸出手,将令牌放到数字六上。 然而,他的手刚到一半,却被灰袍儒生拦下,道:“令牌和方才赢的筹码一起,不能浪费好运气。” “这是一点本都不留!”赵睿拿出筹码,与令牌一起,再次往数字六上面放去。 “等等!”灰袍儒生抓起赵睿的手腕,放到沈尘清的嘴边,再道:“姑娘你吹口气,有你这等美人保驾护航,财神爷必然眷顾。” 沈尘清别提有多高兴,咯咯笑起来,道:“好,希望咱们大赢一笔。” 她嘟起小嘴,轻轻吹一口气。 如此一番折腾,灰袍儒生终于不再有其他要求,看着赵睿终将筹码和令牌放到赌桌上。 令牌落桌的瞬间,立刻不少人跟进,纷纷道: “沾沾运气,沾沾运气。” “新手上桌,好运傍身,此乃铁律也!” “道友,是面对债主的紧逼,还是仙子的紧逼,就看你这一把了。” ------------ 第66章 盘龙道人 热闹的赌台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是片刻工夫,六字方格内,便垒满各色筹码。 “诸位,这第十把,仍然有新人,祝大家双喜临门。”荷官喊完,看向赵睿道:“贵宾第一次玩,比大小不用讲,看一眼就明白。” “但押数字的玩法,就要给道友解释下,咱们这里的赔率一比三十,到时只要摇中三个二,道友这一把便翻三十倍。” “卧槽!三十倍,那岂不是能赢九百块灵石?”赵睿面露震惊,忽听得旁边的沈尘清道:“这你们不是吃亏了?一共十八……” “……十六个数字,那每个数字的概率就是十六分之一,不是该定十六倍才公平吗?” 她说完后,赌台周围的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哄堂大笑。 沈尘清俏脸通红,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并没有十六个数字。”荷官倒是没笑,指着赌台认真解释道:“只有三、六、九、十二、十五、十八六个数字,且摇出的骰子必须全部相同,比如说三个一算作三。算概率的话,是三十六分之一,不过我们也是要吃饭的,所以赔率是三十倍。” 沈尘清听得晕头转向,不过顺着台面一个一个数,发现数字确实只有三、六、九、十二、十五、十八几个数字。 荷官解释完,便伸出双手,向众人公示一番骰盅和骰子,确认无误后,熟练地抄起骰盅,摇动起来。 哗啦啦的声音响起,骰盅在荷官手上不停地晃动,直到被猛地一下扣在赌台上。 众人皆不言语,双眼目不转睛,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骰盅缓缓抬起,露出三粒静静躺着的骰子。 “二点,二点,三点,小。”荷官道。 瞬间,赌台前人声鼎沸,赢钱的欣喜若狂,输钱的唉声叹气: “多了一点,跟差了。” “新手运气,也不怎么靠谱啊!” 赵睿面露沮丧,不过很快平复心情,毕竟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打探消息。 他看着灰袍儒生,道:“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咱们有言在先,麻烦道友告知烂赌鬼的消息。” 灰袍儒生面色极其难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连赢三把,只要连赢三把,我就离开这里。” 赵睿劝慰道:“道友,你让我帮你下注,虽没摸到筹码,但仍然是在赌博,既已答应亡妻,倒不如就此真的戒赌。我辈修行中人,还是当以修行为重。” 灰袍儒生长叹一声,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心劫不度,我怕是难以寸进。” 赵睿听得一愣,寻思:“心劫,那不是金丹、元婴修士才会面临的东西?” 他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抱拳道:“道友,烂赌鬼的消息,麻烦告知。” 灰袍儒生道:“放心,我这人赌运不行,但最讲信用。这十余年中,外号烂赌鬼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你们得再告诉我一个特征。” “他姓洪。” “洪老头对吧!”灰袍儒生脱口而出。 赵睿眉头一皱,他只知全真严说过姓洪,倒不知是不是老者,当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道: “应该是他,道友说且说来听听?” “你们来得不巧,这洪老头赌运极差,输光后又摸他人筹码,所以被赶了出去,就在不久前。” 赵睿三人面色一惊,方才进来时,遇见的那个老头,不会就是要找的人? “走,咱们立刻回去,说不定人还没走!”钱小乙忙道。 赵睿点头,与灰袍儒生道声谢,领着二人匆忙离去。 三人一路疾走,眼见快到谷口,远远望见七名身穿紫衣的修士。 当先一人四方脸,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筑基气息,率先喊道:“你就是赵睿?” “这是……不好!”赵睿面色大惊,拉起沈钱二人,踩上飞剑便跑。 那筑基修士冷笑一声,掐一个诀,扔出一方金色的大印。 半空中,金印迎风便涨,转眼间化作马车大小,直奔赵睿三人。 恐怖的威压,瞬间让赵睿汗流浃背,他疯狂运转五行归元诀,将脚下的飞剑催动到极致。 两件法宝在半空中一追一逃,只片刻工夫,便到盘龙谷中央。 “是谁在老夫谷中乱窜?咦,还有人敢动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彻整片山谷。 与此同时,盘龙谷某处院子中,一满头华发的修士腾空而起,直奔天上的大印。 “快看,谷主出手了!” “谁胆子这么肥,敢在盘龙道人的地盘出手!” “闭嘴,没见对方用的是法宝!我们都惹不起。” 三道流光在半空中相聚,盘龙道人手持拂尘,冲着大印轻轻一扫。 看似轻巧的一击,落到大印上,立刻将大印打得倒飞而回。 赵大喜,将飞剑停在半空,不过剑诀不变,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地面上,戚家家主面色一白,好一阵后,方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平地踩云,飞到半空中,抱拳道:“前辈,在下不知谷中规矩,实在冒犯。” 转头看着赵睿三人,又道:“此邪修杀我戚家嫡系十余人,可否交予在下,戚家一定记前辈这个人情。” “这位前辈既然击飞大印……”赵睿抱着一试的态度,辩解道:“前辈明鉴,他们戚家垂涎我的飞剑,多次出手相逼,却在这里搬弄是非。” 盘龙道人一脸严肃,将手一伸,道:“你们的事情我不管,这谷中有规矩,无视禁空罚一千,动手伤人罚五千,你们缴罚款吧!” 戚家家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前辈,我爷爷外号霸刀,罚款可以交,但人能不能给我们。” 盘龙道人面色不善,道:“什么刀把、刀柄,没听说过。我这谷中做的是敞亮买卖,不干贩卖人口的勾当,你要抓他们,等他们出去自己解决。” 明显帮偏的话,让赵睿三人面色一松。 而戚家主,终于意识到对方不是不知道戚家,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对着干,当下拿出一块天地令,道:“我们认罚。” 盘龙道人没说什么,拿出一块天地令,和对方的令牌轻轻一碰。 黄光在两枚天地令上亮起,接着双方便各自将天地令收回。 “这……就算交过罚款?”赵睿从来没想过,天地令竟还可以这样用。 “你们三人,有本事永远待在这谷中。”戚家主撂下一句话,带着一行人扬长而去。 ------------ 第67章 丁乐乐 盘龙谷半空,赵睿见戚家一行消失在谷口,心中松一口气,知道自己几人暂时安全。 他拿出一个西瓜大小的袋子,双手奉到盘龙道人面前,道:“感谢前辈解围,这些灵石您收下。” 盘龙道人捋着胡须,道:“小友财力雄厚啊!这又是飞剑,又是储物袋的,难怪会惹上戚家人。” 赵睿忙道:“运气好而已,不比谷主,整个盘龙谷都是您的。” 盘龙道人大笑,道:“你们来这谷中,便是贵客,只要不出盘龙谷,便是霸刀真来,也不能把你们怎样,但若是出了谷,便自求多福吧!” “谢谷主庇护之恩,我们必不相忘。”赵睿忙道。 盘龙道人挥挥手,正要离去,突然注意到飞剑后面的沈尘清,他双迸发炙热的目光,问道:“妙啊! 女娃什么灵根?” 沈尘清一愣,忙躬身一礼,道:“回前辈,小女子是水灵根。” 盘龙道人一脸失望,道:“可惜!若是木灵根的话,老夫的道统便有指望了。” 他摇了摇头,大步迈出,没几步就消失在空中。 赵睿见状,忙按下剑头,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悄悄落下。 方才一役,谷中人都在看着,他不想被太多人认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 一条小径旁的蒿草中,赵睿率先露出头来,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方才跳出来道:“二位出来吧!” 钱小乙立刻露头,人还未走出蒿草,便问道:“赵道友,如今咱们怎么办?” 赵睿满面愁苦,道:“万不该放过全真严,没想到他如此恶毒,拼着殒命,也要供出我们。” 沈尘清最后一个钻出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安慰道:“赵仙师也不必太自责,对方有筑基修士,说不定有其他手段。” “有这个可能。”钱小乙急忙附和。 赵睿摇摇头,道“咱们没有根基,这一次纯粹是命好,若是谷主有歹心,又或者和戚家关系不错,我们此时说不定已是死人。以后万事还需小心。” “一百年了,你才悟出这个道理!”钱小乙心中吐槽,嘴上却道:“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得到呢!” “是呢,再说此地灵气充沛,一应修行所需齐全,咱们就在此地修行,等突破筑基期,看戚家到时候还嚣张。”沈尘清道。 “这……似乎也行!”赵睿目中一亮,道:“这倒也是个方法,反正我们现在不缺灵石。” “这样的话,咱们先找个旅店住下。”钱小乙道。 三人直奔谷中商铺林立的坊市,刚到大路上,立见许多人从屋中出来,沿着山路,直奔半山的赌坊。 赵睿抓住一麻脸道人,问道:“这位道友,请问谷中哪里有客栈?” 麻脸道人抓抓头,满面疑惑,道:“客栈?不对……你们为什么要找客栈呢?直接去赌坊,那上面的房间极其便宜,几乎是白住。” “嗯……”赵睿很是意外,道:“这样吗?谢……” 他话还没说完,那麻脸道人已经离开,行色匆匆。 赵睿万分不解,忽听得不远处赶上来三人,议论道:“快,快,今晚的夺魁大赛,快要出结果了。” “你说会不会还是丁香仙子……” “夺魁大赛?”赵睿大概猜到缘由,当下冲沈钱二人道:“赌坊中似乎在举行什么比赛!不管怎样,咱们先去那里住下!” “好呀!” “走吧,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此时天已黑透,皎洁的月光洒在山谷中,让一切如梦似幻。 通往赌坊的路上,每隔一段便有萤石,引领无数人奔向赌坊。 一切,仿佛是排练好一般,井然有序。 没过多久,三人便到赌坊门口,不过这时,早已不是白天的状态,而是排着好几十人的长队。 赵睿三人顺着人流,好一阵后,方才排到柜台前。 “道友, 我们想开三间房,不知道要去哪里办理。” 柜台后面,此时已换上一名肥头大耳的胖子,笑道:“贵宾您只要进去,见到穿蓝衫的侍从,吩咐他们即可。咱们这楼十层高,上面六层全都是豪华客房,包您住得满意!” “房费怎么算呢?” “贵宾您见外了不是,您能来我们这玩,便是我们盘龙谷最大的荣幸,你就给侍从说,王胖子许的,先住半个月。” 二人这边聊着,后边的人却开始不愿意,催促道:“你们快点,进去问侍从,随便你们怎么问。” 王胖子点头哈腰,道:“客官,不好意思!里面夺魁大赛,他们都着急进去下注呢!您进去后问蓝衫侍从,他们都知道。” 赵睿没再说什么,在无数催促的目光下,匆忙进入大厅。 赌厅中,早已不是下午的光景,众多赌台边只零星坐着几人,绝大多数人都围在赌厅的中央。 “这夺魁赛,到底比的是什么?”赵睿三人满心好奇,当下跟着人流向里面挤去。 人群的最里面,是一圈蓝色的绣球花,以花为界,把众人和最中间的舞台分开。 舞台的中央,万千目光汇集处,一位佳人独立。 她穿一件对牡丹淡青罗裙,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雪白的玉颈高高仰起,顺着他举过头顶的玉臂,看向天空。 突然间,高空中一只火鸟轻鸣,绕着众人飞一圈后,在舞台上方化作两个娟秀的大字: ‘起兴。’ “咚……咚……咚”鼓声响起,佳人舞动起来。 衣袂飘飘,如水中漫游,婀娜多姿,勾众人心魄。 鼓点越来越快,佳人的舞姿也越发灵动,带起披帛越飞越高。 某一刻,披帛突然化作无数白丝,向四面八方飞去。 轻柔的白丝,拂过众人的脸庞,带着幽幽的脂香,如同夏日的余韵。 有人伸手轻抚,有人仰面紧贴,如痴如醉的表情中,仿佛能感受到佳人的体温。 丝带抚过众人,再如潮汐一般回卷,最终回到佳人的身边,冲向空中。 火焰突然腾起,丝带最终化作两个娟秀的大字: ‘冤家。’ 大字渐渐消失,散成无数的玫瑰花瓣,从天空中飘下。 殷红的花瓣,映衬着佳人欺霜赛雪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不过这时的佳人,身体半蹲,孤独地抱着自己,目中满是悲戚。 ------------ 第68章 入我相思门 “好!跳得真好!”赵睿大喊。 众人正皆沉浸在舞蹈中,被喊声一吓,纷纷怒目,仿佛洪荒巨兽,要择人而噬。 赵睿脑袋一缩,虽不知道自己为何犯众怒,但鬓边的汗水还是哗哗而下。 “这位贵宾,丁仙子还没跳完呢!千万不要乱喊,一会打起来,我们可帮不了您。”一蓝衣侍从凑到赵睿身边道。 “原来如此!”赵睿打个哈哈,连说对不起。 这时候,轻柔的丝竹声响起,台上孤独的佳人再次动起来。 鸟雀轻吟,当是早春时节,一位少女在林间漫步。 青丝飘扬,那少女踩着欢快的舞步,脸上满是纯真无邪。 走着走着,少女似是发现什么,眉头轻轻皱起。 她观察良久,最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半空中。 箫声响起,那外套下方,一团灰雾凭空而生,最终化作一名雾气男子。 初春时节,天气寒凉,少女抱着自己裸露的臂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羞怯。 一番犹豫,她背起男子,艰难地向村中走去。 雾气男子躺在床上,时常在半夜咳嗽,一昏迷就是许多天。 无数闲言碎语在村中响起,但少女却不管不顾,她悉心照顾男子,期盼着他会好起来。 时光飞逝,几年后,少女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但男子的病情仍然时好时坏。 一次昏迷中醒来,男子疯一般咬向女子的手臂,直到满口鲜血。 自那以后,男子的病情居然渐渐好转,昏迷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的血,竟然可以治病。 于是每过半月,少女都会割开自己的手腕,挤出一碗鲜血,端到男子的嘴边。 自此以后,少女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红丝巾,像是一个永恒的标志。 又一年过去,男子终于能下地,他时常盘膝坐在院中的木桌上,看着天上的太阳。 渐渐地,男子可以干活,他虎背熊腰,别人要劈三天的柴,他一个时辰就能劈完。 有一次,一头老虎冲进农田,男子只是两拳,那老虎便一命呜呼。 村中再没有闲言碎语,大家都说少女好福气,平白捡了如此好郎君。 又过几年,村中大旱,眼见庄稼都要枯死,男子轻轻抛出一张黄符,雨水立刻倾盆而下。 但是,自那一日之后,男子突然消失,任凭少女如何找寻,都找不到任何痕迹,仿佛男子从来不曾出现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舞台的中央,少女用戏腔唱道。 她苦苦等待着,等待着心上人回来,她深深地坚信着,坚信着心上人会回去。 三年后,许是她的真心感动上苍,春风暖人的时节,灰雾男子在一片青翠中出现,一切仿佛初见时美好。 他抓住少女的手,嘴唇嚅动间,仿佛说着世间最动人的情话,也似魔鬼最诱人的鼓动。 少女对故乡依依不舍,但还是抓住那只手,离开村子。 舞蹈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灰雾男子变回纱衣,突然腾起火焰,冲到半空中,化作两个大字: “终了。” 舞台缓缓暗下来,整个赌厅陷入安静,似是刻意安排的留白。 赵睿看得心醉神迷,他很想拍手叫好,但看了看左右,知道还有最后一幕。 过了片刻,琵琶声突然乍响,舞台中央亮起来,聚焦着遗世独立的少女。 一声鞭响,少女立刻匍匐在地,下身的罗裙跟着少了一缕。 她用尽全力,想要站起来,但迎接她的只有更加密集的鞭声。 很快,她的身上便只剩下肚兜和碎成条状的罗裙。 这时候,台下的男修的眼中,皆满是欲望,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有些人更是不由自主地发出咕咚的吞咽声。 当然,也有女修讥讽道:“切,狐媚子!” 最终,鞭声停止,少女泪痕未干,却露出三十度的笑容。 一群火花般的蝴蝶飞向她,瞬间便是锦衣华服。 凄婉的琵琶声响起,佳人身上的华服时不时就突然消失一片,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肤。 起初,佳人总会用腕间的红丝巾去捂,但渐渐却变得麻木,直到再也不在乎。 与此同时,佳人的气势迅速攀升,直到稳定在练气大圆满。 这时,她的衣裙再也不会消失,不过却和丝巾一样,变成彻底的红。 她掐起兰花指,嘴唇轻轻嚅动,红丝巾猛地紧绷,化作一把红色的利剑。 剑尖向下, 似乎要杀什么人,但挥动好几次,终是没有下手。 琵琶声骤停,佳人猛然转身,拎着红色的利剑离去。 她背对众人,用戏腔唱道: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佳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好一阵后,大厅渐渐亮起,人群仿佛开闸的洪水,爆发出雷鸣一般叫好声: “好……跳得好!” “丁香仙子……丁香仙子……” “乐乐仙子……乐乐仙子……” 赵睿满面疑惑,拉着身边一位身穿兵甲的修士问道:“道友,刚才那位,到底是丁香仙子,还是乐乐仙子?” 兵甲汉子一把甩掉赵睿的手,道:“土老帽,丁乐乐便是丁香仙子,你没听说过吗?她已经夺魁三十场了。” “土老帽啥意思?赌坊为啥要举办夺魁大赛?”赵睿又问道。 兵甲汉子翻个白眼,转身便离去。 赵睿不死心,叫过一个蓝衫侍从问道:“这夺魁大赛,有什么说头吗?” 蓝衫侍从道:“这夺魁大赛,由我们盘龙谷举办,凡是入谷的仙子,若有一技之长,都可以参赛。我们也没什么规矩,就依照大家投票数量定魁首。当然,我们也开了盘口,大家可以下注,押宝中意的仙子。” “哦,这倒是有趣,现在还能下注吗?” “当然可以,最终投票结果出来前,都可以下注。” 赵睿兴致勃勃,目光看向一旁的钱小乙。 钱小乙露出猥琐的微笑,自然是男人更懂男人。 然而,还不待二人有所行动,沈尘清故意大声道:“有什么了不起,这舞我也会跳。” 赵睿大为惊讶,道:“你还会跳舞,我怎么不知道?” ------------ 第69章 百胜之局 “我不但会跳舞,什么古筝、琵琶、玉箫我都会,哼哼,厉害吧!”沈尘清说着,突然打个哈欠,又道: “我困了,咱们开房睡觉吧!” 赵睿此时还沉浸在方才的舞蹈中,哪有什么睡意,不由得将目光看向钱小乙。 “你看我有什么用……”钱小乙很是无语,咳嗽一声道:“二位道友,你们看,这个……那个……” 他扯着嗓子说半天,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沈尘清立在那里,小嘴越嘟越夸张,大有你不同意,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好一阵沉默,赵睿最终败下阵来,道:“好吧!今日生死关里走一遭,想必大家都累了,咱们早点上去休息!” 听到这话,沈尘清不可方物的脸上,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 三人由蓝衫侍从领着,沿楼梯而上,很快便到五楼。 进入五层的瞬间,楼下的喧嚣立刻戛然而止,一切变得安静而祥和。 “几位客官,五楼以上,皆设置隔音阵法,不会有任何声音传上来,绝不会打扰诸位修行。”蓝衫侍从道。 赵睿三人点头,并不说什么。 很快,几人便到八楼,蓝衫侍从拿出三个连号的令牌,递给三人道:“几位初到盘龙谷,为了表示欢迎,这前七天就免费送给……” “有个王胖子说,可以让我们住半个月。”赵睿抢白道。 蓝衫侍从十五度的笑容不变,顿了一顿道:“几位初到盘龙谷,为了表示欢迎,这前半个月就免费送给诸位,若是有任何需求,可以摇动房内的铃铛,也可以吩咐任何穿蓝衣的侍从。” “谢谢道友,不过……你为何要把前面的话重复一遍?” 蓝衫少年十五度的微笑不变,再道:“没办法,总管定的规矩,服务必须按照流程来,否则我们是拿不到工钱的。” 赵睿没有为难,吩咐侍从自去。 三人各回各屋,临关门前,沈尘露出小脑袋,柔声道:“赵仙师,你喜欢看跳舞吗?回头来我房间,我单独跳给你看。” 她说完后抛个媚眼,匆匆关上房门。 赵睿眉毛一挑,暗想:“跳舞,我看你一个人跳舞干什么,又不能下注。” 他摇了摇头,反手关上房门。 屋中,一张山水屏风将房间隔开,里面是卧室,外面则摆着桌椅、蒲团、丹炉等一应修行之物。 茶台上,一缕熏香静静燃烧,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赵睿略微熟悉屋中的环境,便走向一扇带着窗格的木门。他推开木门,凉风立刻吹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窸窣的虫鸣。 外面,是一方小阳台,正对着整个盘龙谷。 居高远望,下方的灯火连成一片,与头顶的星空映照,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 与此同时,盘龙谷某间密室中。 盘龙道人也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不过他是通过一幅兽皮绘制的地图。 那兽皮地图上纤毫毕现,建筑、山石、小路,甚至是每一个行人的动作都清清楚楚。 盘龙道人看着地图上的赵睿,如看前凸后翘的美女,口中喃喃自语:“修为够,宝物够,灵石也够,有了他, 我这百胜之局便可圆满,金丹指日可待。” 他正看着,突然将地图收起来,目光看向密室的木门。 片刻后,门外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一个声音道:“谷主,王胖子求见。” “进来。” 门扉轻轻打开,王胖弯着腰,向前一探身,却被卡在门中。 他嘿嘿笑两声,把另外一半门也推开,方才走进屋中。 “谷主,白天那位,我已安排妥当,上头香也点上,保证不出半年,就让他输个精光。”王胖子笑着道。 盘龙道人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后道:“这人有些特殊,明明是练气期修士,却有和筑基初期硬抗的实力,要不上头香还是撤下吧!” 王胖子眉头拧起,道:“光靠大阵的功效,怕是不容易勾出他的赌性,他若是离开盘龙谷,我们就没有办法了。” “不怕,有戚老鬼的子孙在门口盯着,他是跑不出去的。” “对方这么执着吗?” “戚老鬼最要面子,哪肯轻易吃亏,过几天说不定还要亲自上门。” 王胖子一脸恍然,道:“谷主深谋远虑,这些都算到了!” 盘龙道人满面笑容,道:“让你师兄出手,装得像点,再去摸掉对方一个人。” “好!我这就去通知师兄。” 王胖子说完,便躬身退下,不忘把房门关上。 盘龙道人静坐密室中,确定王胖子离开后,复把兽皮地图拿出来。 他掐起三清指,闭目念咏一段法诀,猛然点在兽皮上。 整个盘龙谷,轻轻震动一下。 赌坊露台上,赵睿正欣赏漫天星斗,突然感觉星空晃了一下。 他摇摇脑袋,再看时却一切依旧。 赵睿没有多想,只道自己太过疲惫,当下回到房中。 赌坊的床十分舒服,赵睿躺下后,很快便睡着。 自这一日起,赵睿三人难得有了一段悠闲的时光,他们有时闭关几天,有时也下楼摸几把。 三人中,赵睿瘾头最大,不过也十分克制,玩的都是一块灵石的小局。 钱小乙次之,最喜欢一把闷,按他自己的话说:“庄家哪有那么好赢,最好的方法便是一把闷,输了认赔,赢了走人。” 至于沈尘清,则全无赌性,即便是陪在赵睿身旁,也是一会儿就困。 是以每每赵睿还没在赌台上坐多久,她便拉着对方去谷中游玩。 谷中店铺林立,什么法器、符箓、丹药、首饰、兵甲等一应俱全,沈尘清进入其中,如狼入羊群,能从清晨逛到天黑。 起初,赵睿是万分煎熬,因为沈尘清每拿起一样东西,他的心都要咯噔一下:“这东西,看起来不便宜啊!” 但时间久了,他发现沈尘清买得并不多,于是没有忍住,问道:“你又不买,这有什么好逛的?” 沈尘清没有固定答案,心情好时会编个谎: “小时候,家里住在穷山沟,母亲每回上街,只会带一个孩子,我要等好久,才有机会逛一回集市……” 心情差时会耍赖皮:“哎呀!人家就是想走走嘛!” 心情不好时会直接发飙:“走吧,走吧,不逛了!” ------------ 第70章 屠苏酒 时光如水,一晃三个月过去。 这一日,北风一吹,天空中下起鹅毛大雪。 赌坊的客房中,沈尘清穿一件绣腊梅黄袄,手提一把紫砂壶。 茶水顺着壶口而出,形成一道水线,落在绿釉紫底的茶碗之中。 赵睿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碗,一饮而尽,道:“咱们在谷中已待了三月有余,戚家人也不知道走没走。” 钱小乙放下茶杯,道:“不好说,那些死掉的子弟无所谓,就怕对方知道阴阳一气珠。” 沈尘清叹一口气,道:“以赵仙师飞剑的速度,他们不一定能追上,不如……” “不可!他们已见过你二人,我一走,他们必然不放过你们。” 沈尘清不自觉露出笑意,心里如吃了蜜一般。 钱小乙沉默,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阵,赵睿道:“我打算明天出去探一探,万一对方已走,又或者戚家主不在,咱们就出发去晋国都城。” 沈尘清将赵睿茶杯倒满,道:“好,这谷中都逛完了,去都城的话,一定有新鲜东西!” “嗯……”赵睿面色不变,手下却不禁用力,将茶杯捏得咯吱响。 第二日清晨。 赵睿早早出发,直奔谷口。 离着白雾还有二里地,赵睿停下道:“二位,你们就在此处等我,若是我御剑而回,你们立刻就跑。若是走着进来,那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道友放心!” “赵仙师,千万小心,这谷中住着,其实也挺好的!” 赵睿点点头,转身直奔谷口。 到白雾附近,他往身上贴一张金刚符,深吸一口气,一头冲进去。 雾气中走七八步,前面出现十来个背影,他们斜着站成两排,手拿长棍,皆穿蓝衣。 见是盘龙谷的人,赵睿松一口气,赶上前问道:“诸位道友,今日为何这么多人?” 蓝衫人齐齐扭头,一中年壮汉抱拳道:“道友若是离开的话,得赶紧,我们打算封谷一段时间。” “哎!戚家堡的人不知道发什么疯,自己人遭了黑手,却硬要赖在盘龙谷头上。” 赵睿心下一颤,眉头皱起。 这戚家还真是狗皮膏药一般! 他们怎么又和盘龙谷杠上了? 不过也不算坏事! 他装作十分感兴趣,问道:“封谷?我还准备回来呢!道友能详细讲讲吗?” 中年壮汉解释道:“前些日子,戚家堡不是在谷中闹了一回,被谷主赶出去后,就一直守在外面。”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前些天,他们突然说我们搞偷袭,杀了他们子弟。” “哦!竟有这等事情,他们家主不是筑基修士吗?竟连自己族人都无法庇护?”赵睿道。 中年壮汉道:“可不是吗!这一看就是诬陷,硬给我们盘龙谷找茬。” “哎!谷主也是仁慈,不想下边人再有摩擦,便下令封谷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赵睿连连点头,话锋一转道:“上回大输,这一次还没回本,这两天手气不错,我还是先不出去了。” 中年壮汉会心一笑,道:“懂的,懂的,老天爷不让您走,那必然是让您回去大杀四方。” 赵睿满面笑容,转身钻入浓雾中。 中年汉子目送赵睿离去,等到对方身影消失,立刻收起笑容,拿出一块音书灵玉道:“王总管,人已按照您的吩咐,劝回去了。” 很快,音书灵玉便有了回应:“干得很好,回头我给谷主说一声,减你的赌债。” 与此同时,沈钱二人见赵睿缓步而回,立刻迎上前,问道:“咱们这就出发吗?” 赵睿长叹一口气,道:“回去玩两手吧!把咱们都升成座上宾。” 一个月后。 这一日,赵睿正在屋中打坐,屋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道友,在下王胖子,不好意思叨扰,您现在方便吗?” 谷中几月,赵睿知道王胖子身份不低,总管整个盘龙谷的日常运转,当下道:“道友稍等片刻!” 赵睿将房门打开,立见王胖子堆满脸笑容的脸。 “赵道友,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这不是春节了吗?特意送上薄礼,略表心意。” 王胖子一边说,一边连打手势。 后方,一蓝衫侍女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样事物,一手掌大小的褐色酒坛,和一枚红漆令牌。 侍女见王胖子手势,忙上前一步,将托盘送到二人身前。 王胖子指着酒坛道:“屠苏酒,道友尝一尝,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再送。” 又指着红色令牌道:“赌桌上能抵二十块灵石,道友应该不陌生,预祝道友新年开门红。” 赵睿笑道:“王总管太客气了!让些手下人送即可,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赵道友哪里话,您来我们这里玩,那便是给我们盘龙谷最大的面子,若没搞好服务,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赵睿尬笑,赞道:“你们这服务绝对到位,不过有一点建议,不要把规矩定太死,要不侍从一句话说两遍,像是活傀儡一般,没有烟火气。” 王胖子一愣,说道:“您说的是,回去我们就整改,您来这里就图个热闹,怎么能少了烟火气。” 二人又客气几句,王胖子便欲告退。 只是他刚转身,忽听得赵睿又道:“王总管,我那两位朋友,没有礼物吗?” 王胖子忙转过身来,解释道:“赵道友,这一份是贵客礼,您那两位朋友,另有礼物奉上。” 赵睿颇为诧异,问道:“我们三个不都是座上宾吗?我什么时候成为贵客了?” “应该就在前些时候,道友的流水已达两千块灵石,达到贵客的标准。” “不可能,我一共输掉五百四十一块灵石,怎么算也不能有两千块。” 王胖子收起笑容,正色道:“道友,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们从来都是看流水。和您一起来的那位仙子,从来都是赢多输少。” “赢多输少?那她怎么还老是缺灵石?”赵睿眉头皱起,不过不忘正事,笑道: “原来如此!王掌柜,你看是这样,你送了我,他二人却没有,知道后必然心中失落,不如你也送他二人一份如何?” 王胖子面色一僵,道:“赵道友,我们是有制度的,虽是薄礼,也不能乱送。” “你别看这么大的场子,我们不干有损天良的勾当,其实利润微薄,只够养活这些人。” “开赌坊的哭穷……”赵睿万分无语,道:“这样啊,我那小妹从小娇惯,最爱和人比,若是知道自己没有礼物……哎,你们这挺好的,我还说多住一段时间呢!” 王胖子一脸为难,纠结好一会后道:“赵道友,这屠苏酒虽不是贵重东西,却也有活血暖身的功效,我给他们都送上一坛,至于令牌,您瞒着点,他们自然不会知道。” 赵睿脸色瞬间拉下来,道:“王掌柜,我们这一门,最重心性修炼,是万不可以说谎的,特别是同门师兄弟之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言厉色,唾沫星子直喷到王胖子脸上。 王胖子连连后退,赔笑道:“你看我这嘴,该打!该打!我这就让人送上来。” 见对方妥协,赵睿立刻道:“那就多谢王掌柜,你看这大过年的,嗯……新年愉快!” 王胖子陪着笑脸,直到赵睿关上门,方才转身离去。 他走到楼梯口,淬一口道:“什么东西,迟早让你输的师妹都卖。” ------------ 第71章 事不过三 客房之内,赵睿满面笑意,他走到茶台前,给自己倒一杯屠苏酒。 微黄的酒液入口,先是一股药味,接着便有酸、甜、苦、辣轮番上演。 倒是有些意思! 若是常喝,倒是对低阶修士益处良多。 赵睿想着,连喝两杯,方才到蒲团上打坐。 然而奇怪的是,他坐下后,却迟迟无法进入修行的状态。 过了一会,他只得放弃打坐,睁开双眼。 茶台上,青褐色的茶具井然有序,唯独两块红漆令牌十分突兀,显得格外耀眼。 赵睿站起身来,挠了挠头,拿起令牌向房门走去。 他猫着腰,从门缝中挤出去,刚要反身关上房门,旁边的门却突然打开。 “赵仙师,你要去哪?”沈尘清笑靥如花。 赵睿浑身一哆嗦,摸着后脑勺道:“那个……是这样……对……就是方才,王总管送上来一块免费的令牌,我便想下去碰碰运气。” 沈尘清双手抱胸,一脸的不信。 “咳……你要去吗?咱们一起。”赵睿急中生智,补上一句。 “走吧,我也正无聊呢!” 二人沿着楼梯而下,到赌厅中,直奔摇骰子的赌台。 然而,连着三个台面,都没找到位置。 “要不,咱们去商铺吧,给你买衣服!”沈尘清道。 “没开张呢!那里人少,咱们去看看!”赵睿步履匆匆。 角落处的赌台,人相对少些,不过也只是相对。 赌台的中间,摇骰子的荷官是一名女修,她皮肤略黑,五官扁平,样貌很是不起眼,不过嗓子清亮,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她见赵沈二人,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提醒道:“二位,你们前面还有一位。” “一个人,那很快了!”赵睿点头,驻足一旁等待。 足足十来把后,一道姑方才输光筹码,空出一个位置。 赵睿本以为轮不到他,不承想半天却无人上前。 “宁坐冷台,不坐光头,这位置要不得,谁上谁倒霉啊!”一胡子拉碴的大汉道。 “那也不一定,所谓物极必反,只要压得住,便是当头鸿运。”一黑袍老者道。 “我观道友法力精深,气度不凡,不如上去坐一坐。”大汉道。 黑袍老者沉默不语,装作没听见。 “哪有那么多讲究,不都只是概率!”赵睿摇了摇头,站到道姑离开的位置上。 女荷官笑容满面,赞道:“这个位置,也只有二位这样的璧人能压得住,这一把必然是鸿运当头。” 赵睿没说什么,拿出红色的令牌,放到大字之上。 沈尘清俏脸微红,道:“那要看你妙手,我们押的是大!” “这有点难度,我只敢保证一半的概率。” 沈尘清抿嘴一笑,周围众人则起哄道: “靠朱姐妙手了,我也押的是大。” “这么漂亮的仙子,你偏袒一次也不妨事。” 朱金兰正色道:“我要真有这本事,你们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不能够,没兴趣。”一身穿锦袍的修士冷不丁来一句。 赌台周围,所有女修皆一脸迷茫,而男修们则一脸促狭,附和道:“确实!确实!” 朱金兰也不生气,而是骰盅一拍,用清亮的声音喊道:“各位贵宾,买定离手,咱们这第三十把就开始了。” 她略作等待,右手一抄,拿起骰盅晃动起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全在骰盅上。 “嘭!” 约莫十来个呼吸后,朱金兰猛地将骰盅扣在赌台上。 她扫视众人一圈,将骰盅轻轻提起,喊道:“三五六,大,恭喜买大的道友。” 赵睿满面笑意,猛捶一下赌台。 沈尘清则抓住赵睿的手臂,不断摇晃,道:“赢了,哈哈,赢了。本姑娘都开了玉口,哪还能跑。” 赌桌四周,有人吹胡子瞪眼,很是不屑。 当然,也有人满面笑容,竖起大拇指称赞。 与此同时,朱金兰叠在小腹前的双手向外一展,立刻有无数的筹码飞向赢家。 待所有筹码落定,她的手再向内一收,将台面上输家的筹码收回身前的盒子内。 “各位贵宾,三十把已结束,按照规矩,咱们这一把要换骰子。” 她的身旁,一蓝衫侍从早已候着,手中端着木质托盘。 托盘上,撑起海碗大的蓝色光罩,三粒骰子静静躺在里面,皆是一点朝上。 朱金兰掐个法诀,向着托盘一指,蓝色光罩立刻消失。 她拿起一粒骰子,轻轻一扔,送到沈尘清面前,道:“沈仙子,你来开个光!” 又看向众人道:“还有哪位道友,想来验一验骰子。” 良久,并无人回应,只有黑袍老者道:“他们都不应声,但灵目术怕是早就查过,其实没球所谓,你们盘龙谷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朱金兰将骰子扔给对方,道:“流程还是要有的,就算无人动手脚,万一骰子有瑕疵,那岂不是对不住各位。” 黑袍老者拿起骰子,反手扔还对方,道:“赶紧开始吧!急着灵石用呢!” 另一边,沈尘清抓起骰子掂了掂,也轻轻一扔,送还朱金兰。 “好,各位贵宾,第一把现在正式开始,请大家下注。” 话声刚落,五颜六色的筹码纷纷落桌。 赵睿犹疑片刻,最终将令牌再次放到大字上面。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众人再次屏气凝神。 “四点、六点、六点,依然是大。”朱金兰喊道。 沈尘清满目激动,再次摇着赵睿的胳膊道: “赵仙师,赢了!咱们又赢了!” 赵睿同样满面笑容,不过却道:“哎,可惜没把方才赢的筹码放上去。” 第二把开始, 赵睿拿出三个蓝色筹码,再次放到大字之上,手中只留一枚。 很快,朱金兰清亮的嗓子便喊道:“一点、五点、六点,恭喜各位押大的道友。” “好!好!”赵睿喜笑颜开,拳头在台面上连捶好几下。 不远处,一锦袍公子面色极其难看,抱怨道:“搞什么,连出三把大,和我过不去吗?” 他的身旁,一美妇人道:“这位公子,你也可以押大啊!” 锦袍公子沉吟片刻,道:“嗯……,虽然这把还是大的概率很小,但可以试试。” 说话间,他又拿出四个蓝色筹码,往大字上一推,比之前的赌注足足大了一倍。 赵睿连赢三把,许是有了手感,第四把毫不犹疑,直接将三个蓝色筹码放到大字上。 沈尘清却犹疑起来,道:“常言道,事不过三,咱们这把要不换一下?” ------------ 第72章 三个二 “嗯……”赵睿将筹码往小字方框内一推,道:“有道理,再出大的概率确实不大。” 哗啦啦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三把很快便出结果。 二点、一点、四点,正如沈尘清所猜,这一把是小。 “咱们下一把,押什么?”赵睿摸着垒高的筹码,满面激动。 沈尘清一脸得意,不过这一回,她也没了主意,犹疑片刻后道:“赵仙师,不如咱们猜拳,你赢了便押大,我若是赢了,咱们便继续押小。” “好,就按这个办。”赵睿伸出一只拳头。 “如此下注,也太过儿戏了!”二人身旁,一身穿儒袍的老者摇头不止。 赵沈二人并不理会,将拳头藏在身后,一起喊道:“剪刀、石头、布!” 话落的瞬间,二人同时出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停在半空,赵睿出的是布,沈尘清出的是剪刀。 “哈哈!是我赢了,那咱们这把押小。”沈尘清道。 赵睿摸摸鼻子,很是无奈,拿出三个蓝色筹码,放到小字上面。 第四把开始,骰盅被打开的瞬间,沈尘清再次尖叫:“哈哈,又赢了,今日本姑娘运气爆棚!” 二人身旁,身穿儒袍的老者满面不可思议,道:“这样也可以!” 隔着几位赌客,锦袍公子则是一掌拍在赌台上,骂道:“草泥马!老子这是倒霉鬼上身!押小就出大,押大就出小,这位置没法玩了。” 他一把抓起剩余的筹码,转身离去。 他一走,立刻有人补上,第五把在一片喧嚣声中开始。 “好清儿,今日全靠你了!”赵睿伸出拳头。 沈尘清头一次听赵睿如此叫她,心里抹蜜一般,道:“这一把,我感觉还是小。” “好”赵睿想都没想,直接将三个蓝色的筹码放到小字上。 “既然咱们运气如此好,那不如加码!”沈尘清抓起四个筹码,将两个放到小字之上。 另外两个,被他往数字六上一放,扬起天鹅般的脖颈道:“上回没中,这回本姑娘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谷中几个月,赵睿虽赌得不多,但也学到一些规矩,比如赌数字概率不大,基本是一块、五块的放。 一把放二十的赌法,基本纯属找死。 他沉吟片刻,道:“二十块赌数字,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啦,输了算我的!”沈尘清正在兴头上,再次抓起一个蓝色筹码,放到数字六上。 赵睿有点肉痛,不过并没说什么。 二人本就是场中焦点,这样的赌法,再次引得众人侧目,男修们纷纷摇头,女修们则满脸的羡慕。 修行界看似美好,实则冷酷无比,高阶修士眼中,低阶修士和凡人并没有什么差别。 练气期修士虽还没有质的分别,但一位练气大圆满,愿意为练气五层花三十块灵石,那已是人间少有。 要知道三十块灵石,买一院子娇妻美眷不在话下。 哗啦声再次响起,第五把正式开始。 这一回,朱金兰并没有直接打开骰盅,而是一点一点挪开。 “二!”第一个色子露出来,朱金兰喊道。 “有了!有了!”沈尘清小手攥紧。 “还是二!”朱金兰嗓门提高。 “不会真的是三个二!”赵睿目中精光大放,不由得咽一口唾沫。 朱金兰猛地抬手,将骰盅高高拿起,高呼: “三个二,小,恭喜各位押小的道友。” 紧接着,她便将双手举起来,唱道:“喔……喔……阿罗,阿罗,三个二,嘿哈,哦嘎呀,嘣嘎呀。” 那歌词中,虽只有‘三个二’能听懂,但朱金兰的声音极具感染力,一时让四周的气氛活跃起来,无数赌客纷纷侧目,面上眼里皆是羡慕。 沈尘清此时已激动到极点,完全不顾自己形象,一把抱住赵睿,猛亲一口。 赵睿同样激动万分,抓起沈尘清的小手,随着朱金兰的节奏舞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赌厅突然震动一下。 警钟响起,所有的赌台上,刹那间升起一层蓝色的光罩。 朱金兰立刻停下歌声,解释道:“各位贵宾,不要惊慌,可能是谷中大阵出了问题,我们会尽快解决。” 与此同时,赌坊外。 巨大的阵法撑起,将整个盘龙谷罩在其中。 阵法边缘,盘龙道人凌空而立,喊道:“戚老鬼,你不要欺人太甚。” 阵法外,两名紫袍修士同样凌空而立,一人是戚家家主,另外一人满头华发。 华发人满面怒容,道:“欺人太甚?明明是你盘龙谷先动手的。” “我们先动手?你倒是会恶人先告状,三个月前,你孙子突然在我谷中伤人,你解释一下。” 戚家主面色一紧,忙赶上一步,在戚家老祖耳边解释起来。 片刻后,戚家老祖道:“不是连毛都没伤到,还赔了你五千块灵石。可我们戚家子弟,就死在你的云雾大阵中,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盘龙道人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你们就是来找茬的,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话间,盘龙道人挥动拂尘,在空中轻轻一点。 刹那间,隐藏在山壑间的雾气冲而起,戚家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笼罩在大雾中。 “老泥鳅!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隐藏得可够深。”戚家老祖眉头一皱。 戚家家主手持金印,做防守状,问道:“老祖,在对方的地盘斗法,是不是太吃亏了!” 戚家老祖冷笑一声,道:“怕了!今日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力破万法。” 说话间,戚家老祖手中已多了一把龙口为柄的金刀。 他缓缓举起金刀,用双手握住,猛然间一刀砍出。 一抹月牙刀气划破长空,搅得风云变色,雾气为之一空。 片刻后,刀气便撞到大阵上,劈开一道几十丈长的裂纹。 “戚老鬼,你敢破我大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盘龙道人大怒。 戚家老祖哈哈大笑,道:“这种程度的攻击,我能连砍三天三夜,看你的乌龟壳能抗多久!” ------------ 第73章 见好就收 放肆的笑声,如惊雷炸响,穿透整个盘龙谷,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所有修士皆面色大惊,心中暗忖,神仙打架,可千万别殃及池鱼! 然而就在这时,山谷四周的雾气突然加速翻滚,飞出无数雪白细丝,直奔金刀。 戚家老祖眉毛一挑,眼中闪过凌厉之色,他一刀挥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逼近的细丝一一斩断。 趁着空隙,他再次举起金刀,猛然一刀斩下。 这一刀,气势比方才那一刀更加犀利,但刀气飞出后,立刻遇到层层阻碍。 无数的白色细丝,隐藏在雾气中,仿佛层层蛛网,很快便将刀气消耗殆尽。 这一次,莫说盘龙谷大阵,便是迷雾都不曾劈开。 戚家老祖举目四望,依旧置身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他眉头一凝,面色郑重起来,掐五雷印,默念一段法诀后,将金刀往天上一抛。 一声龙吟响起,刀柄的龙头瞬间动起来,翻滚间化作几十丈大小的金龙。 “今日就让你这条泥鳅,见见真龙之威。”戚家老祖大喊。 盘龙道人躲在雾气中,冷哼一声,并不说什么。 金龙初现时,威猛无比,几个转身,便冲断无数细丝。 但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后,戚家老祖便额头冒汗,体内法力见底。 与此相反,雾气中的细丝却越来越密,好似天罗地网,缠向巨龙。 又过半盏茶的时间,金龙在一声哀鸣中,现出金刀本体。 戚家老祖面色一白,冲一旁的戚家家主道: “你的大印拿来。” 戚家家主面色一惊,磨磨蹭蹭并不想给。 “拿来!你想死在这吗?”戚家老祖厉声喝道。 戚家家主一个激灵,忙将大印递上。 戚家老祖拿到大印后,左手飞快掐诀,在大印上一点,道:“三声后,你立刻引爆!” 戚家家主满面肉痛,却不得不点头。 “三、二、一。”戚家老祖猛然将大印抛出,喊道。 戚家家主见状,忙念法诀。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雾气被炸出一个大洞,直通外界。 戚家老祖长出一口气,拉起一旁的戚家家主就往外逃。 雾气闭合前,二人堪堪跑出去。 “打不过就打不过,何必自爆法宝,这东西多贵!”盘龙道人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的雾气瞬间散去,复归山壑之间。 戚家老祖牙齿几乎咬碎,但面上却十分恭敬,抱拳道:“技不如人,在下认栽,不知在下的法宝,能不能用灵石赎回。” 盘龙道人笑道:“好说,二位远道而来,还没喝一口茶,咱们去谷中一边喝一边聊如何?” “十块中品灵石!”戚家老祖直接道。 盘龙道人捻着胡须,道:“这个……灵石是小事,主要是二位远道而来,却没有感受到盘龙谷的热情,有失待客之道。” 戚家老祖突然转头,看着戚家家主,问道:“你媳妇是不是在家煲了汤?” “是?还是不是?”戚家家主一脸迷茫,试探着答道:“可以是吗!” “当然是!”戚家老祖一巴掌拍到对方后脑勺。 接着,他便向盘龙道人道:“你也听到了,孙媳妇叶氏在家煲了汤,实在没时间,对不住。” 听到叶氏,又想到方才爆掉的金印,盘龙道人脸色微变。 叶氏家族,擅长炼器,在晋国枝繁叶茂,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 戚家竟然能和对方联姻? 估计是不受待见的偏房…… 想到这里,他打个哈哈道:“这样啊,孙媳妇靓汤,那确实不能错过。那我这茶,要不你买回去喝吧!也不贵,二十块中品灵石。” “好,那咱们这便交易吧!”戚家老祖毫不犹豫,拿出一枚天地令,轻轻往前一送。 盘龙道人见状,也拿出一枚天地令,向前一送 两枚天地令在空中相碰,体表黄光一闪,复回各自主人手中。 盘龙道人神识沉入其中,确定数额无误后,立刻在腰间一摸,拿出一把细丝缠绕的大刀。 他用手一抹,细丝立刻如小蛇般游动起来,钻入他腰间的拂尘中。 “两万块,哪找这样好的宝刀啊!”盘龙道人倒转刀柄,将金刀轻轻往前一送。 戚家老祖将金刀抄在手中,抱拳道:“那咱们两清,不知那三个小辈,有没有价钱,只需道友将他们赶出来,其他我们来做。” 盘龙道人摇了摇头,道:“这是原则问题,破一次戒,以后谁还敢来我盘龙谷。” “嗯……”戚家老祖还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盘龙道人突然喊道。 “道友还有什么吩咐?”戚家老祖手握金刀,满目戒备之色。 盘龙道人在腰间一摸,拿出一包麻绳绑好的茶叶,道:“两万块灵石的东西,你们不要了?” 说着,他掐一个诀,将茶叶轻轻送出。 戚家主本欲伸手接,却被戚家老祖打断,厉声道:“我花的钱,想要自己买去。” 戚家家主神色一变,手一缩,低头沉默不语。 戚家老祖用刀尖接住茶叶,观察片刻后方才用手拎起,唤出一叶飞舟,飞速离去。 等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盘龙道人方才摇了摇头,转身向谷中飞去。 这时候,赌坊内。 经过两次剧烈晃动后,一切已恢复正常。 蓝色光罩刚一消失,朱金兰立刻掐诀,将之前众修士赢的筹码送出去。 其中有一摞,特别扎眼,掺杂着好几种颜色的筹码。 橙色筹码一枚,可兑五百块灵石。 黑色筹码三枚,每枚可兑一百块灵石。 蓝色筹码十枚,每枚可兑十块灵石。 高垒的灵石,让无数修士羡慕,目光闪烁间,皆看向赌桌前的赵沈二人。 但这时,赵睿的眉头却微微皱起,再无之前开心的样子。 “这是赏钱,谢你摇的三个二。”他拿出两枚蓝色的筹码,轻轻往外一推。 接着,他便转头向沈尘清道:“咱们已连赢六把,方才的震动,是不是在暗示咱们,见好就收?” ------------ 第74章 叶子戏 盘龙谷一战,在谷内引起不小的骚动,更由于当时雾气遮天,更添几分神秘。 坊间有两种传言,这第一种,说的是盘龙道人大败而回,花了不少灵石,才买来一时平安,至于理由,当然是当日大阵上的巨大裂缝。 第二种则恰恰相反,力挺盘龙道人大胜而归,主要的依据是有人打探到消息,说戚家老祖一回到族中,就匆匆闭关。 两种消息中,赵睿自然是更相信第二种。 若盘龙道人都是花钱买的平安,那戚家人怎么会放过他们。 当然,赵睿也没有全信。 戚家连老祖都已经出动,那放个假消息引他们三人出谷,似乎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扑朔迷离的情况下,赵睿三人只能继续在谷中住着,期待着时间会冲淡一起。 时光匆匆,转眼又两个月过去。 这一日午后,赵睿功法行过三个周天,突然睁开眼睛,长叹一声。 照这个速度,水属性法力猴年马月才能修炼到练气大圆满? 没想到灵根的提升会如此缓慢! 赵睿心中烦闷,在屋中来回踱步,最终停留在书桌前。 红木大桌上,蓝黑橙三色筹码好几摞,都是他最近赢回来的。 他抓起两个黑色筹码,在空中抛了抛,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再抓几个蓝色的筹码,恰好撑满手心时,方才向房门走去。 “春风啊……那个秋月……” 赵睿哼着小调,反手关上门,走向楼梯。 刚到楼梯口,正撞上一人上来,二人四目相对,目中都是微微一震。 “赵道友,这是下去玩吗?”钱小乙仰着头。 “那个……我这次闭关修炼好几天,下去放松一下心神!”赵睿道。 “我方才出去散步……既然撞见道友,那不如我们一起吧!” “钱道友,你不冲击练气大圆满吗?练气九层虽然增加不少寿岁,但想要冲击筑基,你还要加紧啊!” 钱小乙面色微红,不过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我最近闭关好几次,都没有任何收获,应该是遇到瓶颈。我觉着吧,多走一走,说不定能抓到感觉。” “我看你丫就是输光,想白嫖本钱。”赵睿心中吐槽,但并不直接拆穿,而是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再陪道友去谷中走一圈!” 钱小乙一愣,不过心思一转,立刻道:“无量天尊,那就多谢道友了!” 二人沿着楼梯而下,走过四楼后,立刻听到赌厅中喧嚣的声音。 “龙……龙……龙……草,不是!” “大……大……大……,哈哈,老子中了。” 熟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二人不再提散步一事,走着走着便到一张赌台前。 那赌台呈半圆形,设有七个座位,前面放着官帽椅。 此刻,二、三、五、六号位置上已坐着人,只剩一、五、七三个位置还空着。 “二位贵宾,请坐!”荷官见有人张望,立刻露出十五度的微笑。 “这是什么玩法,我好像还没玩过!”赵睿道。 “叶子戏,规矩很简单,二位玩两把,很快就会了。”荷官笑容不变。 赵睿点头,看向一旁的钱小乙,道:“要不咱们试试!” 钱小乙道嘿嘿笑两声,搓着手道:“忘了带灵石,要不道友借我二十块?” “哎……”赵睿早料到这一出,拿出一个蓝色的筹码道:“我带得也不多,你先玩着吧!” 钱小乙大喜,道:“好嘞,赢了钱立刻就还。” 二人说话间,各找一个位置坐下,赵睿坐一号位,钱小乙则绕一圈,到对面的七号位坐下。 二人坐下后,荷官立刻向二人介绍规则: “咱们这种玩法,是从极西边传过来的,叫做二十一点。想要赢,就要让自己的点数在不超过二十一点的情况下,尽量接近二十一点……点数越大,赢的机会便越大!” 荷官解释半天,确定赵钱二人明白规则后,便开始正式发牌。 他刚把所有人的第一张牌发完,二号位的大汉,突然咚的一声栽在赌台上。 一圈人一惊,心中皆是莫名其妙。 “这位贵宾,您还好吗?要不要扶您回房休息?”荷官停下发牌的动作。 那大汉浑身酒气,一只手放到赌台上,挣扎撑起,道:“没……事,你……你发牌!” 荷官有些犹疑,不过最终还是继续发牌。 很快,叫牌便开始,赵睿由于明牌和暗牌都是十点,直接在台面上挥了挥手,表示无须叫牌。 “道友这把稳,等着收钱吧!”斜对面,一头发稀疏,面如槁木的老头道。 赵睿想到庄家还可能开出二十一点,出于谦虚,说道:“不一定,万一庄家开出……” “哪来的万一,道友,咱不能长庄家气焰,一张小七,想上天不成。” 赵睿笑了笑,并不反驳老者。 另一边,二号位大汉的暗牌被翻开后是一张九,与他的明牌九点凑成十八点。 按惯例,大汉不应该继续叫牌,但出于流程,荷官还是问道:“贵宾,您是过牌,还是要牌?” 大汉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最终在台面上轻轻一点。 荷官眉头一皱,还是按照大汉的要求,再发一张牌。 一张小二,正好凑够二十点。 “十八点,已经够大了!”三号位,一面容姣好的妇人眉头大皱,一脸不善。 她的台面上,明牌是一张六,小二对她的帮助很大,却被醉酒大汉要去。 然而她话刚说完,大汉在再次在台面上重重一点,继续叫牌。 “这位道友,你确定吗?二十点已经很大了,下一张是一的概率极小。”荷官提醒道。 大汉抬起浑浊的双眼,再次抬手重重在台面上一点。 荷官无奈,再次发出一张牌。 三点,大汉的牌直接爆掉,荷官摇摇头,收走大汉面前的筹码。 “莫名其妙!”美妇人吐槽。 很快,这一局便结束,庄家十七点拿到大牌,直接爆掉,在场所有人都赢了灵石。 第二局开始,轮到大汉时,他仍然连叫,直接将自己喊爆。 这一回,荷官不再无视,挥手喊来两个蓝衫侍从,道:“麻烦送这位道友回屋休息,他喝得太多,已无法参与牌局。” 那两个侍从点头,忙上前扶起大汉,一人一半驾着直奔楼梯。 “他输钱,你们不该开心吗?”美少妇道。 ------------ 第75章 寂寞空虚 “诸位来这盘龙谷,图的是个开心,谁都不想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少了几百块灵石不是?”荷官笑道。 枯瘦老者并不买账,嘲讽道:“假!真他妈假。你们惦记的不是几百块灵石,而是我们的全部家当。” “道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也没绑着你们,一切都凭大家自愿。”荷官道。 “自愿!这里不过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祭坛!”枯瘦老者嗓门提高,看向众人,问道:“诸位道友,你们为何来这里?” “确实不是自愿,若非戚家堵门……”赵睿面色微变,道:“随便玩玩而已!” “嗨,我是冲着免费灵气来的!”钱小乙道。 一美妇长叹一声,道:“我被夫君强行提升到练气大圆满,此生没有筑基的可能。他忙于修炼,我寂寞空虚,只能来这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说着自己的答案,唯独六号位上的修士始终沉默不言。 那修士头戴布带,身穿短衣,胳膊上满是疤痕,浑身散发浓重的火炭味。 “公孙大师,你为何来这里?”枯瘦老者并不放弃,点名问道。 “我有义务吗?” “你只要回答我,欠我的那把刀就算了。” “找感觉,好刀都要感觉?” 枯瘦老者点点头,转头看着荷官道:“你看,没有人是自愿来的,大家都有自己的借口。可是修行人,哪个不是心志坚毅之辈,为何做一件事还需要借口?” “很有道理啊!”赵睿心头一颤,似乎抓到什么,却又模模糊糊,他一抱拳,道:“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快入土的人,道友记了也是白记。”枯瘦老者道。 赵睿一脸尴尬,不明白为何方才还聊得好好的,突然就变脸。 “诸位,咱们要不继续吧!”荷官忙打圆场。 “发牌,有人就是屁话多!”公孙大师将三片筹码往赌台上一扣。 枯瘦老者并不生气,也放下几片筹码道:“来吧!迟早你还是会输给我一把刀,在老头子入土前,打好就行。” 后面的牌局,节奏渐渐快起来,约莫一个时辰后,公孙大师台面上的筹码便输得一干二净。 当荷官收走他最后一枚筹码时,公孙大师脸色极其难看,咕哝一句“扫兴!”,消失在人群中。 有人输,自然有人赢,赵钱二人春风得意,面前的筹码垒起很高。 二人越玩越兴奋,注码也越下越高,引得不少人围观。 不过好运气并没有一直持续,到二更时分,二人连跪七把,把所有赢的筹码都输回去。 “若是半个时辰前收手,今日就圆满了!”钱小乙唉声叹气。 “你借我的筹码,记得还!”赵睿翻个白眼。 时光匆匆,转眼半年又过去。 时值小暑,赌厅中的女修皆是短衣罗裙,一个个风情万种。 这其中,沈尘清一袭萱叶青衣,头上斜插珠串玉簪,一双长腿紧紧相叠,隐在纱裙下。 她端坐在一张四方桌前,仿佛黑洞一般,吸引无数男修的目光。 她的上家,同样坐着一位人比花娇的美人,套樱花粉衣,内穿点蜡梅白裙,腕间绑着一条火红的丝带。 正是赌坊中无数男修追捧的丁香仙子,丁乐乐。 她此刻眉头微皱,犹豫片刻后道:“九万!” “碰!”沈尘清笑容满面,拿回九万,打出一张三条。 丁乐乐一脸不善,挖苦道:“哟,穿一身青衣,就要做清一色吗?妹妹打起牌来都这么雅性!” 沈尘清白眼一翻,道:“呀!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呢!不过丁姐姐是怎么知道的?这法术可得教一教小妹。” 沈尘清的对面,一胖妇人穿红裙,左手上抱着一只猫,凑上前问道:“乐乐姐,还有这样的法术?真的假的?” 丁乐乐面色一紧,道:“我就是瞎猜的,若有这样的本事,那筑基丹不是糖豆一样吃,早成筑基修士了。” 她如此说,却是盘龙谷中,作弊是最大的忌讳。 几人唇枪舌剑,一旁突然一个声音道:“清儿,借我五十块筹码,不想上楼了。” 沈尘清笑靥如花,转头道:“赵仙师,你陪我一起打麻将呗!你看我,赢了这么多!” 赵睿面露难色,摸着后脑勺道:“麻将啊! 就是太慢了……不太适合我,况且你们不是正好四个人嘛!” 沈尘清小嘴一噘,有些不高兴。 “赵仙师,你要借筹码吗?我这里正好有!”林乐乐目含春色,捡出五片蓝色筹码,推到桌边。 “这多不好意思……,乐乐仙子还真是急人之难……”赵睿伸手便要取。 “赵仙师,我们和人家又不熟!”沈尘清拿起一片黑色的筹码,摁到赵睿手中,道: “这里是一百块筹码,你先拿去玩吧!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哦。” 她话都已经说完,仍拉着赵睿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林乐乐筹码都已推出,一时尬在当场,不过眼珠一转,立刻道:“你们兄妹,关系真融洽,好生羡慕呢!” 沈尘清猛地转头,如母狼一般盯着林乐乐,道:“谁说我们是兄妹,你怎么什么都乱猜!” 林乐乐不甘示弱,如母豹子一般反瞪,二人一时僵在当场。 赵睿打个哈哈,道:“那个啥,你们继续玩哈,我就不打扰了。” 过一阵,一张摇骰子的赌台前。 赵睿将黑色的筹码往台面上一扔,道:“给我都换成二十的。” 台面上,筹码多以白色的一块筹码为主,少量有红色的五块筹码。 众人见赵睿直接换二十的筹码,纷纷投去猜疑的目光,这人是什么来头? 第一把,赵睿二十押小,庄家开出大。 第二把,赵睿直接加倍,还是押小,庄家再次开出大。 第三把,赵睿犹豫起来:“连出两把大,轮也轮到出小了。” 最终,他仍然将两片筹码放到小字方格内。 片刻后,骰盅打开,四点、五点、六点,仍然是大。 赵睿扼腕长叹:“赵睿啊赵睿,连着七八把大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又一条道走到黑?” ------------ 第76章 龙万手 喧嚣的赌厅中,赵睿举目四望,本想再次去找沈尘清,最终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一间暗室。 那暗室门不大,上方挂着手掌宽的灰色幕帘,若非提前知道,很容易被人忽略。 赵睿掀起帘子,走进暗室中,直接坐在书案前的官帽椅上。 对面,一修士穿蓝衫,右眼上戴着半副圆形眼镜,见赵睿进到屋中,立刻露出笑容,问道: “赵道友,这次又要出什么东西?” 赵睿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往书桌上一扔。 “又是紫金珠?道友莫不是把东海所有的贝母都撬了一遍!”眼镜修士道。 “宋道友出价吧!” “不是在下压价,实在是这几个月,道友卖出太多紫金珠。这几粒嘛,在下只能出到三百五十块。” 赵睿怒目而视,道:“宋道友,你这过分了,之前都是十块十块降,这次为何直接少五十块?” “赵道友,没有需求啊!我们现在押在手上的货,够卖十年!若非您是老主顾,我们就不收了。” 赵睿满面无奈,但随即又拿出两个锦囊道:“我还剩这么多,三百五十块,你全收了吧!” 宋姓修士面皮一跳,道:“那不可能,我们吃不下,万一过几年发生贝潮,紫金珠泛滥,这些都是亏本买卖。” “你们那么多都收了,也不差这几颗,帮个忙!” 宋姓修士扶一扶单片眼镜,没有说话。 二人僵持片刻,宋姓修士方才道:“我要问问上面,你等会儿。” 赵睿忙点头,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 宋姓修士随即起身,消失在屏风后面。 片刻后,宋姓修士便转身出来,脸上露出职业的笑容,道:“赵道友,好消息,您的紫金珠我们收了,不过这个价格,是最后一回了。” 赵睿面色一喜,道:“放心,我也没有紫金珠了。” 交接完灵石,赵睿顿感神清气爽,他迈着八字步,再次回到赌厅之中。 这一次,他观察良久,最终走向一种叫做飘三叶的赌台。 台面上,大奖区筹码高垒,上方悬浮的卷上用楷书写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八二四七。 赵睿到赌台前,刚挪开椅子,便听见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这不是赵道友吗?” 说话之人骨瘦如柴,寸许长的头发如钢针一般,脸上满是油腻,不知多久没有洗脸。 他见赵睿椅子靠外,主动向中间挪动,留出一些位置。 “有劳,有劳。”赵睿坐下道:“我还说背影有些熟悉,原来是九戒大师,您这是还俗了吗?” “施主莫开玩笑,贫僧一心向佛,何来还俗一说。” “那您这发型?”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九戒大师一脸虔诚,只是话到一半,便笑道: “这不最近运气不错,赢钱赢忘了,罪过!罪过!” 赵睿会心一笑,道:“明白!明白!不过上一次,大师不是说戒赌了吗?” “哎,贫道这一世,怕是躲不过这一劫,若是当真悟了,在下就不叫九戒了。” “那叫什么?” “八戒。” 赵睿对面,一面容枯槁的老者,扑哧一声笑出来,口水喷到台面上,浸出好几个深色的口水印。 九戒大师一脸不解,转头质问道:“万手道友这是取笑在下吗?” 赵睿认得这老者,之前已撞见好几回,只是始终不知道对方名字,于是道:“哟!今日倒赶巧,万前辈也在这里。” 老者一脸不善,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还没死?老子姓龙,不姓万。” “万手道友刚才笑什么?”九戒大师再次追问道。 龙万手并不理睬,而是看着荷官道:“赶紧发牌吧,着急挣棺材本呢!” 再次被忽略,九戒和尚并不生气,当作无事人一般,拿出一枚五块的筹码下注。 赌局迅速开始,三人很快沉浸其中,目光只盯着不断变化的牌面。 约莫两个时辰后,三人刚结束一局,一少年在正中间的位置坐下。 那少年穿一身粗布衣,发带却是天蚕丝,脸上虽脏兮兮,但目光犀利,眸子中满是自信。 他坐下后,手往赌台上一扣,露出一摞黑色的筹码,问道:“这个要怎么玩?” 荷官笑容满面,解释道:“咱们这种玩法,叫做飘三叶,也叫着炸三张。贵宾您只需要比庄家大便算赢……” “有点意思,开始吧!”少年拿出一片黑色筹码,往台上一拍。 荷官十五度的微笑增加五度,手下动作飞快,麻利地发牌。 这时候,少年向左右一抱拳,道:“诸位道友好,在下曲江天,初来此地,请多指教。” “生瓜蛋子……倒是可以沾点运气。”赵睿抱拳一礼,道:“幸会!幸会!” 九戒大师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少年人,赌博可不是个好东西,贫僧劝你还是多专注修行。” 曲江天点头,道:“哎! 我就是修行遇到瓶颈,所以才遵从师命,下山历练一番。” 九戒大师满面疑惑,问道:“按你们道家的说法,练气三层,属于尚未入门,何来瓶颈一说。” 曲江天满面惊喜,问道:“大师看我,当真只有练气三层吗?听说你们佛门,最擅长破除幻象。” “他这意思,是隐藏了实力?”九戒大师心中一惊,闭上双眼仔细感受。 然而,任他如何尝试,面前之人,都只有练气三层。 曲江天很是得意,突然气息外放,爆发出练气大圆满的气息。 他将范围控制得极好,仅限于台面上的几人知道。 “阿弥陀佛!没想到小友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境界。” 赵睿坐在一旁,同样满面惊异。 这少年顶多也就十五六,竟已修炼到练气大圆满! 这想必就是所谓的门派天骄! 这种有深厚背景的人,会不会知道天清派的消息? ------------ 第77章 曲江天 赵睿心中,既起了打探消息的念头,对曲江天很是热情。 闲话间,二人很快熟络起来。 赵睿对剑法,金火之道颇有感悟,聊天中让曲江天很是叹服,直言有机会要向赵睿讨教。 而曲江天则博闻强记,知识极其渊博,无论是炼药、锻造,甚至是佛法,他都能说上两句。 二人谈天说地,气氛越来越融洽,连向来冷言冷语的龙万手,也时不时加入几人的对话中。 约莫赌到三更时分。 赵睿抓住机会,试探道:“听说百年前,有个剑修门派十分厉害,一手分光剑法,几乎同阶无敌。” 曲江天眉毛一挑,道:“分光剑法?好像在哪里……哪里听说过。” 赵睿呼吸都急促,他自到晋国,一路来多方打探,可还没人有过这样的口气,当下忙道: “好像是什么天清派的看家本领,道友学识渊博,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门派?” “天清派……”曲江天皱起眉头,似是努力回忆。 赵睿心脏怦怦直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曲江天。 “没听说过……”曲江最终道。 赵睿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不过抱着一试的态度,激道:“百多年前的事,我们这种老骨头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曲江天很不服气,但又不知如何辩驳,闷了一会后道:“你这剑法和门派是真的吗?我从五岁起便在藏经阁看书,这晋国五百年的历史我都知道,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门派。” 九戒和尚道:“咱们这方世界,便是金丹修士穷极一生都无法探索完,而晋国只是东海一隅的小国,就算知前后五百年,所知还是有限的……” 龙万手冷笑一声,道:“你这就是屁话,把咱们这方世界算进来,肯定有一个天清派,说不定还有十个八个。但咱们身在晋国,必然是以晋国为前提。” 曲江天点头,道:“对啊,在座的各位,有谁出过晋国呢?”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陷入沉默。 “我就出过晋国,十岁那年,太师祖……” 曲江天自顾自地说,直到渐渐发现场面上无人吭声。 不过这不耽误几人继续赌,毕竟闲聊只是捎带,摸牌才是主菜。 几人这一赌,便是两天两夜,直到都熬出熊猫眼,方才散去。 临别前,赵睿指着上方的卷轴道:“八千九百零八,曲道友可是贡献不少,咱们睡醒后再来取这大奖如何?” 曲江天打个哈欠,道:“哦!这是大奖的意思吗?八千多块灵石,确实不少。” 赵睿笑道:“你看龙道友,只上一块的白色筹码,就为等这个大奖,不过我是没这样的耐心,忍不住就容易上头。” 曲江天再次打个哈欠,道:“赵道友,扛不住了,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二人自此分别,赵睿沿着熟悉的路线,回到五楼的客房中。 他也不洗漱,直接倒头就睡。 一天一夜过去,等到赵睿醒来时,只感觉饿得厉害。 他拿起旁边的铃铛,晃了五下后,便躺在床上继续等待。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随后一个声音道:“贵宾,您的灵食到了!” 赵睿伸个懒腰,从床上起来,去取灵食。 精致的食盒内,有四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菌菇面。 片刻后,赵睿吃饱喝足,便坐在蒲团上打坐。 只是法力刚行完一个周天,他便无法静心凝神。 他翻开日历,见到宜出行两个字,立刻自语道:“今日倒是个好日子,得出去走走。” 他拿起书桌上的筹码,向楼下走去。 赌厅中,飘三叶的台面前,九戒大师和龙万手已坐在老位置上。 赵睿面带笑容,加快步伐到台面前,道:“二位早啊!大奖还在,那咱们继续。” “阿弥陀佛!不早了,马上就要天黑了。”九戒大师道。 赵睿爽朗一笑,道:“二位晚上好,欸!那位曲小友没来?” “没见……” 赵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拿出一枚蓝色筹码开始下注。 这一赌,便又是几天几夜,直到赵睿输光筹码,方才败兴而归。 这样的日子,如同一个旋涡,让赵睿三人越陷越深,他们无人再提离开盘龙谷,只是日复一日地沉沦在输赢之间。 光阴似箭,转眼间,一年过去。 盘龙谷中,热闹依旧,无数的修士进进出出,不少旧人换成新的面孔。 赌厅中,赵睿胡子拉碴,双眼左顾右盼,面色极其灰暗。 明明只过去一年,他却仿佛苍老十岁。 他走到一张摇骰子的赌台前,方才站定,一个声音便问道:“这不是赵道友,你上次借我五十块筹码,什么时候还?” “周道友啊!这两天手气不好,过两天一定还你,我的信用,你还不信吗?你场子中问问,谁不知道我赵睿,我什么时候干过欠账不还的事。” “知道赵道友是讲信用的人,但是你别拖太久,五十块可不是小数目。” “放心,放心,过两天就还,毛毛雨而已。” 赵睿边说边走,向另外一张赌台走去。 “赵道友,您请坐!”荷官见到赵睿,立刻打招呼。 赵睿面色尴尬,道:“今日黄历不好,我先看看,你们先玩,你们先玩。” 荷官笑容不改,没有说什么,继续发牌。 赵睿默不作声,看似只是观望,实则算着所有的牌,这两年中,他输掉无数的灵石,却也找到一些规律。 庄家连中几把二十点后,赵睿装作漫不经心,说道:“这一把,要出顶顺。” 他的前面,一身材丰腴的妇人手持玉骨折扇,每一扇下去都是凉爽的清风。 妇人听见赵睿的话,完全不为所动,嘴角泛起冷笑。 很快,牌便发完,庄家明牌一张七,而妇人的两张牌是八和九,正好凑成顺子。 “这……真被他算准了?”妇人面色一惊,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 后面,庄家翻出一张九,凑成十六点,再叫一张牌是五,二十一点通杀台面。 众人嘘声一片,荷官则提醒道:“这几把庄比较旺,大家需要换个荷官吗?” “都他妈一样,你继续吧!” “换汤不换药,我们押小点,避避风头。” 后面三把,庄家运气开始下滑,都被卡在十八点以下,不过贵妇人运气更差,连爆三把。 新的一把开始,贵妇人扭头问道:“这位道友,这一把该怎么下?” ------------ 第78章 缓兵之计 “上钩了!”赵睿心中高兴,面上却装作随意,道:“这个嘛,若是我的话,这把就不上。” 贵妇人依言,当真什么都不放,静待下一把。 很快,新的一局开始,贵妇再次问道:“这一把呢?” 赵睿轻咳一声,道:“这把一定要押三张大奖,其他随意即可。” 所谓三张大奖,是要玩家的两张牌和庄家的暗牌,无论在花色上,还是数字上都完全相同。 贵妇人有些犹豫,最终放上一片红色筹码。 赵睿见状,立刻道:“最少也要押十块,几千把也不一定能出这样的牌面。” 贵妇人有些犹疑,不过还是依言再添上一片五块的筹码。 牌局很快开始,庄家自己的明牌是一张十,发给贵妇的明牌是一张九。 “好,果然是九!”赵睿松一口气,目光移到贵妇的暗牌,心中默默祈祷: “九!九!再来一张九。” 片刻后,荷官轻轻翻开贵妇的暗牌,当真如赵睿期盼,是一张九。 “好!”赵睿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周围跟着爆发出欢呼声: “这把有希望!” “已经中一半,就看庄家的暗牌!” 众人兴奋的目光中,荷官的手终于移动到最后一张庄家暗牌。 赵睿呼吸渐渐急促,死死盯着荷官的双手,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甚至是毛发的颤动、指甲边上的倒刺,都未能逃过他的双眼。 牌面轻轻弯曲,一张红九被翻出来。 “啊……啊……中了……”贵妇人捂着脸庞,如高潮一般惊声尖叫。 片刻后,足足九百块灵石飞到贵妇人面前,他手忙脚乱,一时竟不知如何整理。 好一会后,她才心情平复,拿出两片蓝色筹码打赏荷官。 赵睿瞅准机会,轻轻咳嗽一声。 贵妇人这时方才意识到这把全靠赵睿,当下拿出两片绿色的筹码,道:“道友厉害,这筹码聊表谢意。” “这怎么好意思,我又没下本。”赵睿推脱一下,接着就道: “我实在是今日运道不行,方才没有上桌。要不这样,道友用这四十块,旁边再玩一手,输赢都算我领了道友的心意。” 贵妇人点头,问道:“要怎么下,道友只管说。” “全下二十一点即可,大奖可没有那么频繁。” 贵妇依言,四十块筹码全部放在二十一点上。 牌局迅速开始,妇人帮赵睿下的那一手,侥幸以十九点赢了庄家的十八点。 这一次,赵睿不再客气,一边拿筹码一边道:“看来这是天意,那在下就不好意思了。” 他收起筹码,仍站在那里观察,时不时给贵妇提示。 过了一阵,连着几把赵睿都没猜中,一时让贵妇人眉头大皱。 赵睿一脸尴尬,正不知如何自处,身后一个声音道:“赵仙师,终于找到你了。” 说话之人穿百花墨色裙,带点珠翠绒花簪,容貌美艳不可方物,但宝石一般的双眸中,却透出一丝疲倦,正是沈尘清。 赵睿正不知如何脱身,听见沈尘清的声音,甭提有多高兴,立刻向贵妇抱拳一礼,道:“不好意思,朋友找,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话间,他拉起沈尘清,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赌台。 赵睿走出五六步,忽然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大力。 他急忙扭头,发现沈尘清的另一只胳膊,被一位身穿绸缎的胖妇人拉着。 “这是……?”赵睿问道。 沈尘清面色一红,低着头道:“赵仙师,借我六十块灵石!” 胖妇人双眼一瞪,喊道:“你管管你媳妇儿,哪有借钱不还之理,今儿不管谁来,这钱一定要还上。” “你先别嚷,她欠你多少灵石?”赵睿眉头一挑。 胖妇人喜笑颜开,伸出拇指和小指,比画道:“可不少,足足六十块灵石呢!” 赵睿心中发苦,不过拿出三片绿色筹码道:“你们两清了,松开你的手。” 那妇人接过筹码,立刻撒手,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赵睿面色不变,心中却在滴血。 他费了许多力气,方才搞到八十块筹码,没想到还没下场,就少了六十。 沈尘清双颊绯红,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着头问道:“赵仙师,谢谢……那个,能不能再借我十块筹码,等赢了钱,我一并还你。” 赵睿眉头大皱,只是还没想好拒绝的话,旁边忽又响起一个声音道:“可找到你们两个了,江湖救济,江湖救济。” 说话之人自然是钱小乙,他满头大汗,灰暗的面色中,透出一丝绿气。 赵睿左脸不自觉地一抖,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赵道友,借我二百块,我被人下了毒,若不还钱,怕是活不长。”钱小乙道。 他的身后,一身穿兵甲的修士道:“我可没逼他,是他自愿服下毒药,我才借钱的,讲好两个月,这都三个月了,今日不见钱,天王老子求情都没用。” 赵睿超越练气大圆满的气息外放,道:“这位道友,凡事不能做绝,你再容他半月如何?” 那兵甲修士目中一惊,但最终还是道:“不行,我已经宽限过一次,给过他一个月的解药,今天必须还钱。” 赵睿拿出一片绿色筹码,道:“这里有二十,权当利息,半个月后,他一定还你二百块灵石。我赵睿给他做保,他若不还,你到时候来找我便可。” 兵甲修士犹豫片刻,一把拿走筹码,厉色道:“行,看在道友的面子上,我便再宽限半个月,到时候没有,便是说破天都不行。” 他扔出一个丹瓶,扬长而去。 钱小乙一把接过丹瓶,拔开瓶塞,仰头将一枚丹药吞下。 很快,他脸上的绿色便消失,渐渐恢复正常肤色。 “赵道友,咱们这是缓兵之计吗?要不,你就借我二百……” “我也没灵石了。” 钱小乙面色一惊,问道:“咱们当初,不是弄了那么多紫金珠?怎么可能没灵石?” “你的刀呢?” 钱小乙满面尴尬,憋了许久,道:“已经被我当了,本来想赢了灵石再去赎!” 赵睿转头看着沈尘清,问道:“你的那些珠宝首饰,还有哪些法器呢?” “都被我抵给一起玩的姐妹了!” ------------ 第79章 血契书 热闹的赌厅中,赵睿三人陷入沉默,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皆无人说话。 “为今之计,咱们只有赢一把大的,方才能翻本。”钱小道。 “本钱从哪里来?”赵睿问道。 “赵道友,你的那把飞剑,要不……” 赵睿怒目而视,吼道:“你疯了!戚家还在外面,没有飞剑,咱们就是待宰的羊羔。” “他们不是进不来吗?”钱小乙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沈尘清道:“沈道友,要不你参加夺魁大赛……” “你疯了吗?”赵睿怒喝道。 “不得前三名,也不需要侍寝……”钱小乙头一缩。 沈尘清眼中,立刻有泪水打转,他想起一些往事,真仙多年前在地宫中说的话。 三人脸红脖子粗,再次集体陷入沉默。 良久,赵睿叹一口气道:“为今之计,咱们想要翻本,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 “什么办法?”沈钱二人异口同声。 “二位跟我走,一切全凭两位自愿。” 赵睿领着二人,走向兑换筹码的柜台,不过到近处,却是转向旁边的一间暗室。 钱小乙对暗室并不陌生,直接跟着进去。 沈尘清虽一脸疑问,但见二人都已进去,只好跟上。 屋内,依旧是那位眼镜修士,他见到赵睿,立刻道:“赵道友,别来无恙!” 赵睿抱拳一礼,并不废话,直接道:“宋道友,我们想借点灵石,道友能否再说说之前的法子?” 宋姓修士笑容可掬,道:“三位请坐,情况是这样的,几位若是想借灵石,又没有抵押,那么可以通过血契书的方式。” “血契?那是什么东西?”沈尘清眉头皱起。 “倒也不复杂,只是通过血咒约束双方的行为而已。一旦血誓生效,盘龙谷必须借给你们灵石,而你们也必须履行偿还的义务。”宋姓修士笑容不变。 “那若是我们不还,或者当真没钱呢?” “那就要看血誓上写的是什么,轻的可以是栽个跟头,重的也可以是身死道消。” 沈尘轻面色一惊,道:“二位,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的话,并无人赞同,钱小乙反而一抱拳,问道:“那不知你们,一般会写什么?” 宋姓修士笑道:“道友问到点子上了,没诸位想得那么恐怖,若是当真还不上,只需在盘龙谷干几年活便可,像什么荷官、侍从,反正就是一些日常的工作,绝不会难为诸位。” 宋姓修士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三人。 “二位觉得如何,咱们想翻本,眼前只有这一个办法。”赵睿道。 沈钱二人互相看一眼,纷纷道: “我没问题!” “若只是如此的话,倒不是不可以。” 宋姓修士点点头,拿出一个卷轴,问道:“三位,想借多少灵石?” “这个……我们想借九百块!”赵睿报出一个数字。 宋姓拿出一支银光闪闪的毛笔,停留在卷轴上,道:“那便是一人十五年,几位确认吗?” 赵睿满面震惊,问道:“十五年,就这么点灵石?” “那要看怎么看,您境界高,有的是办法挣灵石,但您旁边这位,只有练气五层,一年能挣几块灵石呢?” 赵睿哑口无言,问道:“那一年能借多少灵石?” “对不起,五年起借。” 赵睿转头看向沈钱二人,询问二人意见。 “五年,我没问题!”钱小乙道。 “我都听赵仙师的!”沈尘清道。 赵睿点点头,看着宋姓修士道:“那就五年吧!” “好,那便是三百块灵石。”宋姓修士说着,已铺开卷轴,刷刷地写起来。 很快,一行小字便出现在卷轴上。 ‘兹有赵睿,向盘龙谷借用灵石一百,承诺两个月内返还本息一百零五块。若到期未能归还,愿以劳务代偿的方式,在盘龙工作五年,用于归还欠债。’ 宋姓修士拿起卷轴,吹了吹后,递给赵睿道:“道友,滴血即可。” 赵睿接过卷轴,用剑气割开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到卷轴之上。 刹那间,一缕红光从卷轴中飞出,直奔赵睿眉间。 赵睿还来不及反应,红光已化作千丝万缕,散落在神识海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卷轴上的小字立刻消失,复还原成一张白纸。 宋姓名修士要回卷轴,再次在上面书写起来,如此两轮过后,沈钱二人也完成滴血。 这时候,宋姓修士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道:“三位,三百块灵石一块不少,祝三位好运。” 赵睿拿起袋子,神识略微一扫,确定无误后,便领着二人转身离去。 回到赌厅中,三人再次神采焕发,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钱小乙第一个按捺不住,提议道:“赵道友,咱们一人一百,三方面碰运气如何?” 沈尘清点头,亦露出期盼的目光。 赵睿摇了摇头,道:“咱们想要翻本,只能集中一点蹲大奖,分开的话,必然是大败的结局。” 钱小乙眼珠子一转,反驳道:“道友这话在理,但运气这东西,可不好说!要不道友给我二十块,咱们也算多一条路。” 赵睿双眼一瞪,道:“刚才的二十,还是我帮你垫的,你就当还我了。” 钱小乙面色一僵,没再说什么,琢磨着等赵睿赢钱时,再向对方开口。 三人由赵睿领着,几乎把所有赌台看个遍,最终在一张赌台前停下。 那赌台的大奖区,筹码高垒,正上方悬浮的黄底卷轴上,殷红的大字写着一五八七二。 “两位道友,就这里,只要蹲中大奖,咱们就能翻身。”赵睿目光坚定,双拳紧握。 “个十百千万……好家伙!绝对能翻本!”钱小乙如饿鬼般盯着红字,忍不住搓手。 沈尘清同样满面期待,不过见赌台上只坐着两人,眉头不由得皱起,好奇道:“咦!如此大奖,竟然空出这么多位置?” ------------ 第80章 龙眼戒指 半圆形赌台前,最左边坐着一头发稀疏、身形枯槁的老者,另一人坐正中间,看背影是个少年。 赵睿认出老者是龙万手,于是道:“左边那老儿是龙万手,他说话最是难听,怕不是把人都骂走了。” 至于那少年,赵睿看着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下向旁边的位置走去。 绿绒面的赌台上,少年面前堆着成摞的筹码,粗看之下便有五六千之巨。 那些筹码的最前方,三个押宝的地方,每一个上面都放着一片黑色的筹码。 “一人玩三手……难怪台面上只有两人!”赵睿面色大惊,再次打量对方,越看越觉得熟悉。 好一阵后,他猛拍额头,脱口而出:“曲江天……曲道友?好久不见。” “道友是?”少年转头,一脸的疑惑。 赵睿一边落座,一边道:“道友不记得了,一年前,咱们可是一起大战几天几夜,龙道友当时也在场。” 曲江天眉头微皱,道:“一年前?好像有点印象,道友尊姓大名?” “在下姓赵,单名一个睿字。”赵睿笑容满面,又指着沈钱二人道:“这二位是在下的同门,钱小乙,沈尘清。” 钱小乙抱拳一礼,沈尘则投着之以微笑。 曲江天目光扫过二人,看到沈尘清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过立即恢复如常,抱拳一礼,并不说什么。 “二位道友,赌钱就赌钱,还自报什么家门?筹码都凉了!”龙万手突然道。 “这话在理,赶紧赢钱是真。”曲江天敲了敲赌台,示意荷官赶紧发牌。 “稍等!容在下换个筹码……”赵睿一边说,一边将一片黑色的筹码向前一推。 荷官见状,立刻去翻找红色的筹码,只是还未找齐,赵睿便道:“都换成白色的即可。” 曲江天露出鄙夷的目光,不过并不说什么。 很快,牌局便开始,赵睿每次押一块灵石,而曲江天一次就是三百。 初时,曲江天志得意满,连中几把后,台面上的筹码已达近万块。 他叫来侍从,扔给对方一片绿色的筹码,点一壶小酒。 三五杯下肚,他的话渐渐多起来,笑道:“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真他妈是一直赢,一直爽。” 这种好运持续一阵,曲江天的运气便开始直转而下,半个时辰后,他的面前只剩千余块筹码。 最后一把,他先在两旁位置上各放三百块,随后将所有筹码往正中间的位置一堆,念道:“无量天尊,输赢就看这一把了。” 龙万手冷笑一声,道:“摸牌最忌急躁,你这么个玩法,迟早输个精光。” 曲江天道:“那可不一定,我押了三把,难道还能都输掉。” 龙万手摇了摇头,并不说什么。 牌很快便发下来,区江天看一手,眉头便皱一分,三副牌看完,最大的不过是一对九。 他屏住呼吸,期盼着奇迹发生,然而庄家却翻出九、十、十一的大顺。 区江天满面绿光,骂道:“妈了个逼,怎么感觉老子被针对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赵睿笑道:“很正常,连跪十八把我都经历过,你这才几把。” 曲江天并不理会赵睿,在腰间一摸,拿出一块天地令,喊道:“叫人来,给我送一万块筹码!” 周围众人面色一惊,不少原本在其他台面的修士也围上来。 荷官笑容满面,忙喊来一名蓝衫侍从,吩咐其赶紧去取筹码。 很快,三名壮硕的蓝衫侍从便提着一个小箱子过来,其中一人拿出一枚天地令,双手恭敬递上,道:“这位贵宾,您请了。” 曲江天掐道指,向自己的天地令打出一道法诀,随后便向着蓝衫侍从的天地令碰去。 赵睿对这一幕并不陌生,当初盘龙道人和戚家主也是这么一碰,便交割灵石。 他隐隐记得有件事必须去天地钱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区江天拿到筹码后,容光再次焕发,依旧一人三手,每一手都放一枚黑色的筹码。 但仅仅一个时辰后,他台面上的筹码便再次输光。 “妈了个逼的,老子还不信邪了。” 他骂完,再次让荷官取筹码,这一次足足要了两万。 这一幕,让周围的修士再次震惊,暗道这是哪家的二世祖,完全不把灵石当钱花。 这其中,也有人想亲自下场,参与这场豪赌,不过他们不敢问曲江天,而是走向赵睿。 “这位道友,你这位置可否让与我,我出五十块灵石。”一青袍公子道。 “八十快!”旁边立刻有人道。 “一百块!” 赵睿急忙叫停,道:“我这位置,正红得发紫,若是谁中大奖肯分我一半,倒是可以考虑!” “神经……”青袍公子话到一半,察觉到赵睿身上的磅礴的气息,硬生生咽回半句。 不过他并不离去,而是继续站在后方观望。 这样的赌局并不常见,倒是吹牛的资本。 无数的目光中,曲江天继续表演着,他出手豪阔,但运气实在是太差,坚持一个小时后,再次输个精光。 这一次,曲江天没有骂娘,而是双眼发直,愣在那里。 “这位贵宾,您还玩吗?”荷官问道。 曲江天回过神来,不过并不回答,而是随意在腰间一摸,拿出一枚龙眼戒指,套在左手的中指上。 赵睿注意到这一幕,他本来没多想,但当那戒指被扶正的瞬间,他却看见那龙眼转动,以极快的速度扫视四周。 某一刹那,甚至扫过他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赵睿心中好奇,但却并没有问。 曲江天带上戒指后,立刻道:“去,喊人给我送三万筹码来。” 荷官的笑容已升到三十度,不过听到三万筹码,不再喊蓝色侍从,而是拿出音书灵玉沟通起来。 很快,身穿铜钱纹长衫的王胖子,亲自拎着筹码赶来。 他挤开众人,堆起笑容道:“这位贵宾,在下王胖子,你也可以叫我小王。不知阁下大名?”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天地令,双手托起,递到曲江天的面前。 曲江天再次拿出天地令,刚打出一道法诀,脸色突然一变,道:“要不……先给我来一万块筹码吧!” ------------ 第81章 贪嗔痴 王胖子一愣,不过职业的笑容不减,道:“好说,贵宾您说多少便是多少。” 二人各持天地令,轻轻一碰后,王胖子便从箱中取出筹码,亲自摆在曲江天面前。 曲江天略微一扫,确认无误后,便再次开始下注。 不过这一回,他出手小了很多,虽仍是一人三手,但筹码却改成十块的蓝色筹码。 没了豪赌的场面,周围吃瓜修士渐渐失去兴趣,不少人渐渐散去。 约莫二十来局过后。 曲江天刚抓起一副牌,手上的龙眼戒指突然变得血红,一股神秘的气息向外扩散,瞬间笼罩曲江天。 更有一些,扩散到旁边赵睿的身上。 赵睿正沉浸在牌局中,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他迷迷糊糊中晃晃脑袋,一切又恢复如常。 他正疑惑,忽听得曲江天道:“但凡赌博的人,都知道庄家胜率更大。可是为何?这么多人还是疯了一般,来这谷中送灵石?” 赵睿心中一惊,陷入沉思。 对啊!我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赌? 嗯,这不戚家在外面堵着吗?我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不对!戚家人还在外面吗?这么久过去,谷中一切出入正常,可没听说有人堵门。 想到这里,赵睿已是满头大汗,仿佛从梦魇中惊醒。 他颤抖着双唇,叹道:“赢了想更多,输了想翻本。” 曲江天颔首,在自己面前抓起一把筹码道:“有点道理,不过也不是那么有道理!今日谁的答案能让大家信服,这一把筹码就都谁。” 他随意一抓,少说也有千余筹码,对场中所有的修士而言,都是一笔巨款。 议论声响起,场面瞬间热闹起来,吸引无数的赌客。 一满脸络腮胡的头陀挤上前道:“刚才这位施主的话,由贫僧看来,只体现人的‘贪’;除此之外,不少修士赌起来便上头,越是输得多,便越要赌,这可以说是‘嗔’;还有一些修士,总觉着自己能中大奖,那便是‘痴’。如此三毒俱全,能让无数人上瘾也就不足为怪!” 曲江天认真听完,笑道:“越是输得多,便越要赌,这好像就是在说我呀!无妨!我师尊早就说过我不善于控制脾气,今日输了不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他向头陀抱拳一礼,道:“大师讲得很有道理,大家信服吗?” “等等!”人群中,走出一皮肤白皙,眉目秀丽的贵妇,道: “佛经我也读过不少,贪嗔痴之言是有道理,不过更像是在说不同人赌博时的特点,并不得真味。我觉着吧!这赌是一种感觉,就像两人相爱,能让你沮丧,也能让你欢喜,还不容易逝去,你只要在桌子上,永远有让你心跳的东西在下一把等着你。” 贵妇方才说完,曲江天立刻赞道:“妙哉!妙哉!这位阿姨讲的……” “谁是你阿姨!”贵妇人白眼一翻,转身离去,并不在乎曲江天的灵石。 赌台左边,龙万手哈哈大笑,好一阵后,道:“都是小道尔,这赌啊!可不止像情爱一样,其实是加快各位活着的感觉!” 赌台周围,所有人都露出迷惑的表情,一脸不解。 龙万手轻咳一声,继续道:“这赌啊,这就好比修行,你每日吐纳吞丹,多年方能寸进,感受那突破时的玄妙。而赌呢!看准机会便是做了决定,筹码一压便是付出代价,半盏茶的时间后,便能知道结果。时时都是做决定,刻刻都付出代价,分分钟便能知道结果,这不是加快各位活着的感觉是什么?” 这番话,让不少人露出恍然的表情,仿佛都能从中找到自己。 曲江天同样陷入深思,好一会后,连拍三下手。 他的掌声,引起不少人跟随,不过还没响几下,曲江天便朗声道: “如此说来,道友这大阵,主要的功效便是放大心中的欲念,让人无法自拔。” 众人听他这话,皆是一脸莫名其妙,唯独龙万手脸色一变。 他拢在袖中的手掐一个诀,私下传音道:“这位小友,我知你背景不凡,不过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非要拆老道的台吗?” 曲江天猛然起身,大声道:“这番下山游历,目的便是除魔卫道,你用这邪法蛊惑众人,那可留你不得。” 说话间,他在腰间一摸,拿出一把鬼头匕首。 匕身漆黑如墨,末端鬼头的双眼中,两豆蓝焰摇曳,散发着森森寒光。 曲江天右手竖握匕首,在自己左腕上一划,念道:“请鬼王大人亲临!” 殷红的血液,化作一条血线,飞入鬼头口中,瞬间让蓝焰一盛。 “桀桀……” 一阵怪笑中,鬼头脱离匕首,化作人头大小,张嘴就是一口蓝雾喷向龙万手。 龙万手冷哼一声,忙掐诀施法,撑起金色护盾。 他信心满满,全然无惧迎面扑来的蓝雾。 然而下一刻,他便发出痛苦的叫声,急忙向一旁躲闪。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绝不是练气期能掌握的法术。” 曲江天冷笑不语,继续指挥鬼头向龙万手喷吐蓝雾。 赵睿见到那鬼头的瞬间,便知不妙,急忙抓起桌上的筹码后退。 但那蓝雾扩散得奇快,一眨眼工夫,便将他包裹在内。 一阵眩晕感袭来,赵睿身体摇摇晃晃,便要栽倒。 突然间,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清凉之意,意识瞬间无比清醒。 过去一年的经历,如洪水般在脑中掠过。 我都干了些什么! 赵睿忙查探身体,很快便发现神魂多了一些东西。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禁制深藏神识海,便如他当年发的道誓一般。 赵睿的身后,沈钱二人同样经历着一切,他们清醒后,立刻道: “赵仙师,我们是不是……嗯,没有主人的同意,我们不能走。” “赵道友,这种力量……对,我们不能走。”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触碰到蓝雾后,都发生同样的情况,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 他们或疑虑,或害怕,纷纷向后退去,将曲江天和龙万手留在中间。 “还不现出原形吗?”曲江天道。 ------------ 第82章 鬼头刀 龙万手双手撑地,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汗水,大口喘着粗气。 仿佛到某种极限,龙万手的脑袋突然自中间裂开,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 裂痕之中,并没有血液流出,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喉头传出:“小辈,我劝你……” 话音戛然而止,后半句从赌厅正门飘进来:“……三思而后行。” 声音雄浑宏大,释放出的灵压,让厅中所有人胆战心惊。 随着声音,一道蓝色身影,只是几个起落,便到趴在地上的龙万手旁边。 来人满头华发,穿太极绛蓝道袍,持桃木拂尘,不是盘龙道人又是谁。 他伸出左手,对着裂开的脑袋轻轻一抓,两粒骰子便嗖地一声飞出。 无数机栝弹簧四散,方才还生龙活虎的龙万手,竟然只是一具化身傀儡。 盘龙道人右手一甩,白丝拂尘立刻暴涨,如飞流而下的瀑布,直冲曲江天。 “请鬼王大人冥火。”曲江天丝毫不慌。 他的身旁,鬼头猛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喷出幽蓝的火焰。 白丝和蓝焰在空中相交,立刻发出滋啦的声响,腾起滚滚黑烟。 烟气四面扩散,带着一股腐败的恶臭,冲向四周的修士。 “哕!” “好臭!” 无数的修士急忙捂住口鼻,有些修为弱的,更是当场狂吐起来。 此时的赌厅中,人人自危,大家推搡着后退,深怕卷入中间的战斗。 更有人不顾一切,冲向大门。 约莫十来个呼吸后,盘龙道人轻哼一声,强行一拽,收回拂尘。 那拂尘回归原样,肉眼可见的短一截,白丝黯淡无光,再无半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盘龙道人满面怒容,喝道:“小辈,莫要以为贫道拿你没办法。” 说话间,他在腰间一摸,拿出一个古朴的卷轴。 赌厅中,无数修士看到卷轴后,立刻低下头颅,脸上满是羞愧。 曲江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血契书,这可是好东西,这一趟没白来。” “你倒是识货,那今日就拿你祭书。”盘龙道人掐八卦指,默念法诀。 刹那间,厅中所有的荷官和侍从,突然无端颤抖起来,他们有的人双手抱头,表情痛苦无比,还有的则双眼泛红,仿佛凶兽一般。 除此之外,一些普通修士则是满头大汗,眼神虽没有彻底迷失,但也变得恍惚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有钱吗?”盘龙道人喝问。 下一刻,厅中百来名荷官和侍从彻底失去理智,如疯了一般,争抢着冲向曲江天。 队伍的最前方,当先一人穿铜钱纹大褂,正是王胖子。 他身形肥硕,但动作奇快,硕大的拳头,直奔曲江天门面。 眼见这么多人杀到,曲江天原本淡定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他拿出一张符箓,念道:“请金甲神……” 他才念到一半,王胖子的拳头已到,一拳正中鼻梁。 一股热流顺着鼻腔流出,曲江天立刻热泪盈眶。 他一脚踹开王胖子,怒道:“你竟然敢伤我,拿命来赔。” 他飞到半空,将符箓往身上一贴,再次喊道:“请金甲神护体。” 那个体字落地的瞬间,一层金色的虚影亮起,瞬间将曲江天紧紧包裹。 紧接着,曲江天又冲着鬼头道:“请借鬼王刀一用。” 半空中,鬼头立刻倒飞而回,落到之前的匕首上。 鬼头渐渐缩小,那匕首却越来越大,转眼间化作一柄三尺长的大刀。 幽蓝的火焰在大刀上时隐时现,与金色虚影形成鲜明的对比,透着几分诡异。 曲江天手持大刀,一个闪身来到王胖子身前,一刀横切,直接削掉对方的脑袋。 血水从无头尸体喷涌而出,持续足足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方才渐渐停止。 曲江天仰天大笑,再次冲向一名近处的蓝衫侍从。 他的周围,时不时有各种法术袭来,但都伤他不得,皆被他身上那金色虚影挡住。 也就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便有十几名蓝衫侍从倒下。 有些当场身死,有些兀自不断抽搐。 这些修士中,好几个都是练气大圆满境,但在曲江天的刀下,便如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盘龙道人对此全不在乎,他再次催动法诀,逼迫签订血契书的修士杀向曲江天。 他的算盘很简单,谷中这么多修士,便是耗,也能把对方耗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从赌厅中央到大门口,一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鲜血将一切染得血红,犹如修罗地狱。 曲江天双手扶住鬼头刀,喘着粗气道:“爽!真他妈爽,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快了。” 盘龙道人嘴角挂起冷笑,道:“爽!一会让你更爽,看你个小畜生还能撑多久!” 曲江天看着盘龙道人,摇了摇头道:“老牛鼻子,想要耗死我?那你可要算盘落空!不过再这么下去,血契书就是拿到手也没什么用了。” 盘龙道人表情一僵,怒道:“小畜生,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曲江天没有反驳,而是将刀柄对准自己的胸口,喊道:“请鬼王大人享用血食。” 话音刚落,那刀柄上的鬼头,突然一口咬住曲江天的胸口,死死不放。 与此同时,赌厅中沉寂的鲜血立刻沸腾起来,转眼间飘出无数的血气。 血气在空中凝聚,由点到滴,由滴到团,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人头大小。 曲江天手一招,那团血气便直奔大刀,通过刀面上复杂的纹路,向鬼头涌去。 很快,血气便被吞噬殆尽,而曲江天的气势,也恢复到巅峰状态。 他转头扫视一眼,如看羔羊一般,看着大厅外众多的蓝衫修士。 这些人,都是从谷中各处赶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和赵睿三人一样的普通修士。 他们的心智尚未被完全控制,看见曲江天的目光后,全都本能地向后一退。 ------------ 第83章 买定离手 赌厅中,盘龙道人脸色难看至极,对方只是一个练气大圆满修士,但似乎处处都能压他这个筑基修士一头。 对方法宝犀利,处事又极其嚣张, 极有可能是某派天骄。 他本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此时似乎已没了退路。 盘龙道人叹一口气,问道:“若在下所猜不错,阁下应该是紫阳宗请神一脉。” 曲江天毫不避讳,笑道:“不错,怕了吗?你若是乖乖讨饶……嗯,我下山是除魔卫道的,讨饶也没用。” “倒了你妈的血霉,完全是个不讲理的纨绔……老子今日拼着根基不要,也要做了你。”盘龙道人咬牙切齿,在腰间一摸,拿出两粒骰子。 那两粒骰子红漆为点,正是他从化身傀儡中取回之物。 盘龙道人将骰子往空中一抛,掐三清指,沉声道:“买定离手,赢者捶面,我要小。” 话音刚落,那两粒骰子便转动起来,最终两点,四点朝上。 盘龙道人见到结果,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骂道:“倒霉催,真是背起来什么都不顺。” 与此同时,他啪地扇自己一巴掌。 “卧槽,对方不会被师门的名号吓傻了?”曲江天满目震惊。 这时候,盘龙道人再次掐三清指,沉声道:“买定离手,输者捶面,我要小。” 两粒骰子再次转动起来,片刻后一点,三点朝上。 见到结果,盘龙道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看猴一般看着曲江天。 “这不是傻了,是疯了吧!”曲江天眉毛一挑。 然而下一刻,一股神秘的力量突现,控制着曲江天的右手,抡起拳头向他自己的脸砸去。 他虽有金色虚影护体,但只能防御外面的攻击,对他自己的拳头没有任何效果。 重重的一拳,砸得曲江天眼冒金星,一股暖流再次顺着鼻子喷流而出。 曲江天还没反应过来,盘龙道人已再次掐诀喊道:“买定离手,输者自刎,我要大。” 骰子飞快转动着,某一刻突然就静止,定格在四点,六点。 下一刻,曲江天提起手中的鬼头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他瞳孔一缩,整个后背瞬间湿透,任心中一万个不愿,右手却被神秘力量死死控制着。 千钧一发之际,曲江天忙用左臂护在脖子前。 刀刃划在左臂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曲江天几乎昏厥。 片刻后,神秘力量方才消失。 曲江天见状,立刻掷出鬼头刀,能扔多远就扔多远。 他双膝一软,半跪在地上,再无之前的骄傲,哭道:“师父,救我,救救我!” 赌厅外,一声叹息响起,一名中年男子现出身来。 男子辫发,穿一身紫色道袍,胸口绣着一轮巴掌大的红日。 男子一个闪身,人已挡在曲江天的前面,道:“在晋国的地面上,阁下敢伤我紫阳宗天骄,胆子也太大了。” 盘龙道人满脸无奈,他是忍了又忍,奈何对方步步紧逼。 他见来人只是筑基期,心下松一口气,道:“在下万不敢对紫阳宗不敬,我可以赔灵石和法器,万望阁下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他姿态放得极低,期盼此人或是讲道理的人。 中年男子轻蔑一笑,道:“放过你?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紫阳宗的威严何在?” 盘龙道人脸色大变,咒骂道:“日你仙人板板,老子没招谁惹谁,是这小子先找茬的。你们紫阳宗就没一个好鸟,外面人打不过,欺负自己人一套一套的。老子今天拼着生死道消,干你妈的!” 他咒骂着,手上动作一刻不停,抓起悬在身前的两粒骰子,向天空一抛。 两粒骰子迎风便涨,转眼间化作人头大小。 与此同时,整个盘龙谷开始腾起白雾,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后,所有人面前皆是白茫茫一片。 中年男子轻蔑一笑,道:“有点意思,散修能修炼到这个地步,很不容易了!” 他话音刚落,雾气中飞出两粒车轮大的骰子。 “买定离手,输者捶面……”盘龙道人喊道。 中年男子似是掐准时间,不待盘龙道人说完,抢先道:“我要大!” 两粒骰子快速滚动,不一会便定格在一点和四点。 中年男子一脸晦气,伸出右手,给自己一巴掌。 雾气深处,盘龙道人虽赢下赌局,脸色却难看至极,对方这一嗓子,已将他术法破得一干二净。 “是你们逼我的!”盘龙道人从怀中拿出血契书,咏念一段晦涩的法诀。 白雾中,中年男子眉头一挑,掐请神指,道:“请太乙真人,除魔卫道。” 宏大的声音响起,响彻整个山谷。 赌厅外的浓雾中,钱小乙听到‘太乙真人’四个字,心中不由一惊,暗道:“世间居然真有和我同名号的神仙?” 与此同时,他发现浓雾渐渐散去,谷中央现出一尊高达百丈的金色虚影。 虚影十分模糊,眼耳口鼻皆不能看得真切,唯一能辨别的是头顶的紫金冠和右手上的拂尘。 “请太乙真人,出神兵除魔。”中年男子再道。 金色虚影袖袍一抖,一点金光立刻从天而降,直奔赌厅而去。 金光到赌厅门口,渐渐显出真容,竟是一块长方形的金砖。 金砖的大小,和普通砖块并无差别,但散发的气势却如泰山一般,让人喘不过气。 盘龙道人法诀就将念完,忽见迎面砸来一物,速度奇快。 他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已经嗡嗡作响。 金砖砸中第一下后,在半空中转一圈,再次向盘龙道人砸下。 如此四五下,盘龙道人已是头破血流,呼吸微弱。 四五步外,中年男子从白雾中走出。 他冷漠地看着一切,嘲笑道:“就你这天赋,能筑基已是奇迹,还妄想下一个境界,血契夺灵大阵也帮不了你。” 盘龙道人的脸被砸得稀烂,一只还算完好的眼中,满是不甘和屈辱。 他从小喜欢钻研赌术,二十岁便难逢敌手。 一次豪赌中,他赢到一本功法,从此便踏上修行路。 成为修士,让他看到赌术的无限可能,他醉心于其中,希望有一天能参透心中的道。 可是他的灵根很差,刚刚够得着下品,这辈子修为到天,也顶多是个筑基修士。 他心中不甘,在盘龙谷布下大阵,明面上经营赌坊,实则诱骗无数修士签下血契,想要借他人之力突破境界。 他小心谨慎,步步算计,没想到马上就要成了,却败在最后的关头。 盘龙道人颤抖着双唇,用微弱的声音道:“老天……不公,我几百年来从未松懈,却不肯给我一丝机会……” ------------ 第84章 念头通达 “老天?修行可是逆天而行。”中年男子冷笑。 盘龙道人瞳孔放大,不再有任何动静,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中年男子的话。 中年男子摇摇头,收起地上的骰子和血契书,转身向赌厅门口走去。 他走到曲江天身旁,取出一粒丹药,俯身送入对方口中。 曲江天原本面如金纸,服下丹药后,面色肉眼可见地恢复起来。 半个时辰后,曲江天吐出一口浊气。 他前后左右活动胳膊,确定伤势都已恢复,起身揖手道:“原来是李师叔,谢师叔救命之恩!” 李崇道点点头,问道:“恢复好了?” “好了,这丹药……”曲江天话到一半,一巴掌突然袭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巴掌击中,原地转一圈后,方才倒在地上。 “你可知这一巴掌为何?”李崇道问道。 曲江天泪水盈眶,半边脸肿得如同泡开的胖大海,呜呜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李崇道正颜厉色,训斥道:“你一个练气修士,居然敢打筑基修士的主意。若是筑基初期也罢,老子还赞你一句好胆色。你他妈竟然连跳两级,直接寻筑基中期的晦气。若不是对方忌惮你身份,你小子现在连骨头渣都不剩。” 李崇道越骂越怒,胸口剧烈起伏,如扯风箱一般。 曲江天捂着半边脸,低着头呜呜道:“师叔息怒……,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是天骄不假,但也只有活着才是天骄,死了便什么都不是!” “师叔息怒……” 李崇道骂一阵,气消的差不多后,拿出方才收起的血契书,道: “你要这血契书,是想炼入鬼头刀吧,咱们晋国边界告急,正要用到这些散修,你动作快些,此事不能传出去。” “师叔息……好嘞!” 曲江天笑容满面,立刻盘膝坐下,开始炼化血契书。 赌厅大门外,黑压压地站着一千来名修士,他们在盘龙道人施法时,便失去意识,每个人都是双眼血红,面色木讷。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千多名修士中,不少人渐渐恢复神志,但他们皆恭敬地看着曲江天,似是等待着命令。 又过一阵,曲江天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道:“师叔,我已初步掌控血契书,下一步就是炼入鬼头刀,要麻烦师叔了。” “需要多久?” “怎么也要三天时间。” 李崇道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道:“三天时间太长,这盘龙谷进进出出不少人,咱们要全赖到死人身上,必须快点。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不论成功与否,咱们都要离开。” 曲江天面露难色,但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师叔放心,师侄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这些血奴中,有几个姿色尚可,师叔您反正也是等着,要不要……嘿嘿!” 说话间,曲江天已掐诀,往血契书上一点。 人群中,五位姿色绝美的女修颤抖起来,他们本能地抗拒,但一番挣扎后,四人先后放弃抵抗。 这最后一位,穿百花墨色裙子,正是沈尘清。 此刻的她,美丽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心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主人的命令,我怎么能不听? 不行,我喜欢的是赵仙师,怎么可以! 可是!我怎么能违背主人的意愿? 她牙关紧咬,目光渐渐迷离,一手扶着头,另一只手在空中搜寻着。 赵仙师,你在哪里? 她挣扎着,不同的想法几乎将她逼疯,但她始终没放弃。 终于,她抓到一只熟悉的胳膊。 她死死的抓住最后的希望,祈求道:“赵仙师,救救我,我不想……你杀了我吧!我不想……” 赵睿双目圆睁,很想做些什么,但最终恐惧战胜一切。 主人想要办的事,我怎么可以阻止! 清儿……清儿她……不会死! 我打不过……主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杀了我! 赵睿站在原地,额头上青筋暴跳,直到沈尘清最终松手,都没有任何动作。 五位女修款款而行,有意志薄弱的,已开始搔首弄姿,媚态横生。 李崇道眉毛一挑,面色有些不悦,他是紫阳宗的筑基修士,就算是随便玩玩,那也不能是寻常燕燕莺莺。 然而当沈尘清走上来时,他的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入眼处,佳人绝美的脸庞上蛾眉深锁,明眸中满是痛苦和无助,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然而,随风飘荡的墨色裙上,破着几个大洞,羊脂玉般的肌肤时隐时现,勾起人无尽的破坏欲。 一股异样的感觉自李崇道小腹升起,他的心瞬间火热起来,原本训斥的话立刻改口: “你小子,不专注修行,净琢磨这些邪门歪道。” “嗯……不过一直等着,确实无聊,那你师叔就再帮你一把。” 李崇道缓步上前,伸出一只手,欲摸沈尘清的小脸。 赵睿看着这一切,心中几乎在滴血,无数的念头疯狂涌出。 若是我当初没带她离开燕国。 盘龙谷,为什么要来盘龙谷? 千不该,万不该,我为什么要让清儿签卖身契? 这一刻,赵睿的神识海中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无尽的悔恨充斥着整片世界。 “咔嚓!”一声脆响传遍整个神识海。 赵睿喷出一口血雾,脑袋昏沉得如同灌铅,但念头通达,再也不受任何限制。 他满腔怒火,掐剑树,转刀山,幻化出无数把飞剑。 半空中,金之坚,火之烈,水之柔,三种剑器交相辉映,裹挟毁天灭地之威,搅动风云变色。 “杀!”赵睿目光坚毅。 无数的飞剑如流星陨落,直奔李崇道和曲江天。 曲江天大慌,忙掐诀道:“请金甲神护体!” 李崇道面露诧异,但不慌不忙,待飞剑到一半时,方才道:“请吕祖破法!” 话音刚落,他的身前便出现一身背长剑的青色虚影。 那青色虚影大袖一卷,无数的飞剑立刻缩小,最终化作松针般大小,消失在大袖中。 接着,青色虚影缓缓抬起右手,冲着赵睿凭空虚抓。 一股强大的意志扑面而来,赵睿身后的飞剑只挣扎一下,便不受控制地飞起。 飞剑在空中颤抖着,时而向前,时而倒退,做着顽强的抵抗,但最终还是嗖的一声飞向虚影。 赵睿则喷出一口鲜血,无论如何尝试,却再也感觉不到飞剑的存在。 “你有点本事,不过还不够看,若是迈入筑基,倒是比盘龙道人强。”李崇道讥讽。 见赵睿受伤,沈尘清泪如雨下,哽咽道:“不,不……” 赵睿面如死灰,望着沈尘清,呢喃道:“对不起,之前没有勇气出手……” ------------ 第85章 讨债使 赵睿的举动,让无数被血契书控制的修士动容,但到李崇道的眼中,却变成另一种意味。 老子看上的人,你小子怎么和她不清不楚! 李崇道双眉紧皱,伸出一只手,将赵睿摄到脚边,戏谑道:“你求我,求我,我就放过她!” “求求你……”赵睿努力抬起头,恳求道。 李崇道仰天狂笑,左手随意一挥,施法撕下沈尘清半截衣裙。 右脚则踩在赵睿脸上,道:“蝼蚁一般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求我。” 他抬起脚,再一次狠狠踩下,道:“我让你死,你就乖乖地死,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赵睿面目变形,嘴角渗出鲜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求你……” 沈尘清伤心欲绝,恨不得一死了之,奈何血契禁制之下,动都无法一动。 钱小乙双目血红,他起过冲上去的念头,但面对血契书的束缚,转瞬间便妥协。 想要活着,主人的意志不可违抗。 赵睿的意识开始模糊,一腔愤怒和不甘渐渐开始沉寂。 生命中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就是终点吗? 不,就是死,我也要拉上你个王八蛋! 赵睿用最后一点意识,正要运转五行归元诀,忽听得天空中突然响起一个宏大的声音: “他还不能死。” 话音刚落,李崇道立刻腾空而起,到半空中再向下落,摔得四仰八叉。 盘龙谷的空中,二人联袂而来,落地的瞬间,再道:“他欠天地钱庄的钱,得还。” 那二人一高一矮,皆穿玄色长袍,胸口绣着一个‘使’字。 高个是一名成年男子,戴青铜虎首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筑基大圆满的气息。 矮个是个少年,戴黑铁牛首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练气大圆满气息。 二人的出现,让李崇道脸色大变,完全不计较方才那一摔,爬起来揖手道:“见过二位使者,这人竟然敢欠天地钱庄灵石?” 虎头使者并不理会,转头向一旁道:“牛三,咱们分开问如何,那边那个练气期归你。” “全凭前辈吩咐!”牛首使者颔首,在腰间一摸,拿出一个册子和一支笔,径直走向曲江天。 曲江天见状,急忙迎上前,一脸谦卑。 “你站着别动就好,要分开问?”牛首使者呵斥。 曲江天面露尴尬,但立刻停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牛首使者走到曲江天面前,问道:“叫什么名字?” “曲江天” “哪个门派?” “紫阳宗。” “这里死这么多人,是怎么死的?” 曲江天自二人出现,便已开始打腹稿,此时毫不思索,开口道:“我下山历练一年有余,听旁人说起此谷,便到此一游……,没想到那盘龙道人是个妖道,布下血契夺灵大阵,我想到平日师傅的教诲……” “噗哧……”牛首使者突然笑出声音来。 曲江天满面疑惑,不知道对方为何而笑,但他又不敢问,当下只得尴尬地赔笑。 谁知他刚一笑,牛首使者又突然不笑了,正色道:“你继续。” “尼玛!”曲江天怒极,但不得不按照吩咐,继续道:“我身为紫阳宗修士,哪能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于是便与那妖道理论起来,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盘龙道人好像是筑基中期?”牛首使者打断道。 “是的。” “你牛逼,练气就敢干筑基后期,你是不是傻!” 曲江天一脸懵逼,心中十万个为什么。 这是天地钱庄的讨债使? 他们不是该铁面无私,杀人如麻吗? 这人的声音…… 怎么听起来耳熟啊! 他正细想,牛首使者已再次沉声道: “你继续。” 曲江天忙继续道:“我与那妖道交手几合,勉强占得上风,但他血祭一些人后……” “血祭?这剁得挺稀碎的。”牛首使者看向大厅内。 听到剁字,曲江天很是心虚,硬着头皮道:“盘龙道人的拂尘,丝线能化作利刃,确实很厉害,他血祭一些人后,实力大增,将我打成重伤,幸好师叔出现,我才幸免于难。” 牛首使者一边听,一边在小册子上记录,见对方说完,道:“照你这么说,这些人还能活着,多亏你了。” 曲江天笑道:“那也不全是,不过我虽不是大能之士,但遇此邪魔,便是拼着生死道消,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那这些人,为何还被血契书束缚着?盘龙道人一死,契约不就该消散了吗?” 曲江天不慌不忙,道:“我觉着吧,让它慢慢消散的话,一来太慢,二来万一盘龙道人还有徒子徒孙,半路再抢走血契书,那就不好了。所以我就将血契书炼化,正准备亲自帮他们解除呢!” 牛首使者白眼一翻,道:“你倒是好心,那为何不直接毁掉这邪异的法宝?” “这倒是……个好方法,只是不知……我的修为够不够,那个……我一会儿就试试。” 牛首使者一字不落地记下,摇了摇头道:“那你师叔,为何将那人打得半死?” 曲江天的鬓边已满是汗水,尬笑道:“嗨!我猜师叔是看上一名女修,二人情敌见面,下手就重了点儿,你懂的。” 牛首使者认真记完,道:“前面的事我们倒是不关心,只是想确认一个事实,这个叫赵睿的散修,是因为争风吃醋才被打成这样?” “你麻痹,不关心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曲江天心中咒骂,脸上却笑道:“确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牛首使者点头,把册子一递,道:“好,那你便在此处签字画押吧!” ------------ 第86章 二十块 赌厅大门口的另一边,虎首使者将李崇道叫到柱子旁,问道:“这里好像是盘龙道人的地盘,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我接门内任务,下山给一名后辈护道……,我本来远远跟着,却突然听到他的呼救声。当我赶到时,盘龙道人正要痛下杀手,于是我便出手,好一番苦战,方才灭杀对方。” “那死的这许多人,又是什么情况?” “盘龙道人斗不过我,便想要使用邪法,这些人离得近,便先遭了殃。” 虎首使者在小册子上写一阵,问道:“那你为何把方才那人打成重伤?” 李崇道尬笑道:“嗨!还不是我那师侄,年少气盛,看上人家师妹,便让我出面说和一番,谁知那人莽莽撞撞,竟然出手偷袭,我好歹也是筑基修士,便出手教训一番,下手确实有些重了。” “哦!他被血契书控制,又只是练气期,敢对你出言不逊?” 李崇道额头见汗,眼珠子一转,解释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您这么一说,倒是都说通了,他被血契书控制,所以才莽莽撞撞,之前太疏忽了!” 虎首使者沉默片刻,道:“其实这些我们并不在乎,只是想确认,你确定方才只是出手教训吗?” 李崇道很是郁闷,不过依然笑道:“确定,我哪敢骗您呢!” 虎首使者不再说什么,转头向沈尘清走去。 “你就是沈尘清?” 沈尘清对二人的身份完全没有概念,不过知道若非二人出手,赵睿怕是凶多吉少。当下直接跪下,道: “正是小女子,谢仙使救命之恩。” 虎首使者不说免礼,按照之前的问法,大概问一些情况,待在小册子上书写完成,正色道: “三年前,你向天地钱庄借了二十块灵石,如今到期未还,按照天地钱庄的规矩,我们奉命前来拿人。” 沈尘清一愣,回忆起三年前撞上城墙的一幕,只是对方这样大的威势,竟然只为收回二十块灵石吗? 她万分不解,但知道此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于是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还可以吗?实在是忙忘了。” “不可以!我们只奉命拿人,其他的都不管。” 与此同时,钱小乙也被牛首使者叫出来,一番询问后,正色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天地钱庄灵石已过三年之期,我们特奉命前来拿人。” 钱小乙愣在当场,砸吧好几下嘴巴,方才道:“我若说现在还钱,恐怕是不行的,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还能是哪里,自然是矿场挖矿去。” “挖矿?就这么简单……不是五雷轰顶,扒皮抽筋,炼魂奴役?”钱小乙再次一愣,问道: “不知是挖什么矿,要挖多久?” 这回,轮到牛首使者一愣,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自然是挖灵石矿,挖够二十年,咱们就两清了。” 听到挖灵石矿,钱小乙面色一松,但接下来的二十年,却让他双眼圆睁,忙道: “我就欠二十块灵石,为何要这么多年?” 牛首使者冷笑一声,道:“欠一块灵石也是二十年。好了,没时间和你废话,还有一个人呢!” 牛首使者说完便撇下钱小乙,转身走向赵睿。 与此同时,虎首使者那边也正好问完,同样转身走向赵睿。 赵睿自被二人喊声救下,便急忙恢复伤势,此时感受到二人上前,立刻睁开眼睛,揖手道: “谢二位仙使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以后但凡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用不到。”虎首使者道。 赵睿尬在当场,正不知说些什么,牛首使者已开口问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那筑基修士为何打你?” 赵睿怒容满面,道:“两年前……” “不用交代这么清楚,拣重点……”虎首使者打断道。 赵睿沉思片刻,说道:“一年前,曲江天……” 他娓娓道来,把这一年发生的一切讲得一清二楚,从逢赌必赢到输个精光,如何被盘龙道人算计签下血契,曲江天和傀儡大战,盘龙道人突然出手,曲江天意欲炼化所有的修士,李崇道见色起意等等。 虎首使者起初想打断,但赵睿越说越精彩,讲得如同段子一般,即便是某些地方他很丢人,都不刻意隐藏,说得有声有色。 虎牛二使听得过瘾,结束后连连拍手,赞道:“你这口才,入错门派了,听说有一个叫‘京中’的门派,你可以打探下。” “精忠派?大夏仙朝吗?那不是金丹修士才能到的地方。”赵睿眉头大皱,这时又听得牛首使者道: “好了,我们这次来,是因为你向天地钱庄借了二十块灵石,三年到期未还。按照规矩,奉命前来拿你。” 赵睿一脸震惊,刚想提问,虎首使者紧接又道:“事情就是这样,时间紧迫,路上再说吧!” 他说完后,转身看向曲江天,向对方招了招手。 曲江天忙赶上来,笑问道:“二位使者,不知有什么吩咐?” “血契书!” 曲江天一拍额头,忙拿出血契书道:“我正说帮他们都解开呢!你看这……” 说话间,他急忙打出一道法诀,一指点在血契书上。 一个血雾状的符文自书中飘出,如同泡沫一般瞬间破溃,消失得无影无踪。 刹那间,沈尘清感觉浑身一松,思绪无比清晰,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很快,曲江天又将钱小乙身上的血咒解开。 但轮到赵睿时,曲江天的眉头却皱起来,法诀到处,他竟然感觉不到赵睿的血咒。 “这是什么情况?”曲江天满面疑惑,再次掐诀,点在血契书上。 一个暗淡的符文飘出,如同晒干的蔫儿菜。 “看来是我弄错了!”曲江天没有多想,只道每个人种下的血咒不同。 而赵睿,轻松的感觉很淡,就好像身上卸掉的是一个包袱,而不是五花大绑的绳索。 但无论怎样,这种感觉不错,毕竟是自由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锁链从旁边飞来,沿着赵睿的身体向上,缠绕在脖子上。 ------------ 第87章 传世文章 慌忙之中,赵睿急忙伸手去抓,但那锁链却已消失,化作黑色的印记,嵌入肌肤之中。 “三位,千万不要离我太远,超过两里地,便会头颅炸裂,身死道消。”牛首使者出言警告。 赵睿三人面色一紧,却不敢说半个不字,他们早已料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本就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局面。 与此同时,虎首使者已唤出一艘五人高的楼船。 “都上去吧,咱们要即刻出发!”牛首使者道。 赵睿走到沈钱二人身旁,道:“对方只需动动手指,便能灭杀我们,先跟着走吧!” 沈钱二人目光黯淡,挪动沉重的步伐,走向楼船。 一行五人刚踏上楼船,天边突然又飞来一艘三帆战船。 那战船的四周,整齐地站着一圈练气期修士,船头则是一名筑基初期的军官。 军官鹰扬虎视,见到下方的楼船,立刻洪声道:“晋国武威营前来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退避!” 这场面,让赵睿三人再次浑身一抖,方才平复的好奇心再次被激起:“二十块灵石,抓自己三人,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够不够跑腿费?” 牛首使者一脸不善,隔空骂道:“退避你妈,回回都是老子办完事才来!” 战船上,打头的军官并不生气,他轻轻一跃,跳上楼船,装作没事人一般,抱拳道: “见过二位使者,看来犯人都已经拿下。” 虎首使者冷笑一声,道:“回回都跑空,你们掐准时间出的门吗?” 军官仍然不生气,反而笑道:“使者说笑,我们一收到命令,饭都没吃就出发,就怕赶不及呢!” 虎首使者道:“联合拿人,是你们晋国定下的规矩,不求你们出力,别让我们每回等就行。” “我回去就禀明上官……” “算了,下回就不一定是我轮值,反正这么多年都这样,记得回去好好宣传。” “使者放心,船上就有这一届的文状元,到时候一定写出传世文章,在晋国大力宣传。” 虎首使者点头,道:“我们先走了,善后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二位使者放心,一切交给我们。”军官抱拳向后退去,轻轻一跃,飞回自己的战船。 虎首使者掐一个诀,楼船上撑起黄色的光罩,缓缓加速,冲向高空。 等到楼船彻底消失在天边,下方众人集体松一口气。 赌坊前,李崇道收回目光,突然道:“那牛首使者,你不觉得背影眼熟吗?” 曲江天眉头一挑,片刻后嘴巴大张,道:“卧槽!怎么早没看出是那孙子,难怪问我那么多问题,还嘲笑老子。” 他脸色涨红,又气又恼。 李崇道正色道:“紫虚一脉,这一次抢先了,有天地钱庄的身份,好处不是你能想象的。” 曲江天只知天地钱庄不能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加入对方,于是问道:“加入他们不算叛宗吗?那位筑基使者,不会也是咱们紫阳宗的人?” 李崇道哈哈大笑,好一会后方才道:“叛宗!不存在。你若是被天地钱庄选中,咱们请神一脉的老祖打坐都能笑醒。这天地钱庄并不是宗门,而是遍布整个修行界的商号,里面吸纳各派精英,一般修士还没资格进去呢!” 曲江天连连点头,暗道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二人说话的当口,战舰上的军官飘然落下,抱拳道:“李师兄,别来无恙啊。” 他此时已卸掉头盔,长得圆脸塌鼻,如同土豆一般。 李崇道见有人赶来,忙向曲江天道:“咱们认出讨债使者的事,千万不要外传,回去更不要去子虚一脉试探。” 他吩咐完立刻笑脸迎上前,道:“这不是石师弟吗?方才倒是没认出来。” “你没认出来我,我可是认出你了,师兄怎么在这里,还沾上讨债使。” “呸!呸!呸!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沾上讨债使了?碰巧撞见而已,这不是已经走了。” 军官佯装大慌,道:“你看我这嘴,是我说错话,不过这盘龙谷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死了这么多人。” 李崇道冷哼一声,道:“想知道,求我啊!” 军官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学女声道:“师兄,人家求求你了,人家想听嘛!” 一旁,曲江天突然被口水呛住,大声咳嗽起来,三观几乎被震碎。 我去!师叔还好这口吗? 这一路这么护着我,不会是有其他想法。 嗯……师叔口味重,我这细皮嫩肉的不一定合胃口! 曲江天想着,又见二人勾肩搭背,开始聊着盘龙谷中发生的种种,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盘龙谷的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又加上是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絮絮叨,他自然听得索然无味。 不过等到二人开始聊血契书时,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这位石师叔虽然没有见过,但既然也是紫阳宗的人,许他利益,是不是能把血契书完好无损地留下? 曲江天嘴角挂起微笑,待二人方才聊完,立刻道: “石师叔,咱们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瞒着您。我们这一趟,原本是冲着血契书来的,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你小子灵光……”李崇道暗赞一声,补上一嘴道:“石师弟,这事若是成了,我请神一脉记你这个人情。” “这个……”石姓军官皱眉深思,看着漫山遍野的修士道:“这得一千多号修士吧!” “都是些凡品灵根的散修,几十年后不过尘土一把。”曲江天道。 石姓军官叹一口气,道:“难!难!难,前方战事吃紧,这事若是被传出去,影响太坏。” 曲江天目光一暗,心中都已放弃,石姓军官却话锋一转道:“李师兄,你们为何只盯着血契书,这盘龙谷最值钱的可不是这个。” “不是这血契书,那是什么?”李崇道满面疑惑。 ------------ 第88章 神女门 “这盘龙谷本身,才是最值钱的东西。”石姓军官大笑。 李曲二人皱眉深思,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石姓军官见状,继续道:“这盘龙谷在附近名气不小,多少修士上赶着送灵石,盘龙道人既然已死,咱们继续经营便是。有了灵石,什么买不来,到时候莫说一千名散修,便是一万名散修又有何妨。” 李崇道眉头舒展,不过仍是问道:“不过这盘龙谷,原本是灰色地带,咱们经营合适吗?” “师兄!您这消息也太不灵通,在这晋国境内,当真有灰色地带?这盘龙谷,一直是紫虚一脉罩着,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石姓军官道。 李崇道双眼一眯,道:“是这样吗?他紫虚一脉能罩,我请神一脉就也能罩。” “要的就是师兄这态度,咱们如此这般……” 石姓军官一番详细阐述,却是要借天地钱庄的势,将盘龙谷直接充公,而后由李崇道请请神一脉老祖干预,划归武威营接管。 当然,这只是对内的策略,对外的话,却需要另外一番说辞,毕竟若是达不到天地钱庄的要求,几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对于石姓军官而言,似乎是轻车熟路,他领着二人回到战船上,随即便叫来一名官员吩咐起来: “咱们要写一篇能够广传天下的文章,旨在宣传盘龙谷讨债一事。这第一呢,必须达到宣传警示的作用,既让大家敢向天地钱庄借灵石,又不敢不按时还钱。” 那官员是晋国最新一届的状元,约莫三十来岁,只有练气四层。 他面上洗耳恭听,心中却连连吐槽:“命题作文,既要又要,难度不小。” 石姓军官说完第一条,指着曲江天道:“这第二呢,要塑造咱们这位紫阳宗少侠的英雄事迹。故事大概就是为了家国投身军武,不惧危险潜伏盘龙谷,拯救众修力战高自己两个境界的盘龙道人。” “私货比干货还多……”文状元眉头不由得皱起。 “这最后呢!要说为了纪念死去的几百位修士,要立一座丰碑,而此处将建设成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纪念地。记住,这里一定要写得生动,让人看后便想来此凭吊,顺便摸上几把。” “傻逼,爱谁谁,老子写不出来!”文状元听到这里,脸已如吃苦瓜一般,不过他深吸一口气,立刻道: “石大人,后天……,不,最快明天,我就给您交一稿。” “要不说是状元呢,办事就是效率,这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文状元面色一喜,他自然知道这次事件代表着什么,若是能一战成名,他在晋国的仕途将是一帆风顺。 是日夜,他便秉烛鏖战,在天亮前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盘龙赋》。 石李曲三人看后,对于《盘龙赋》很是满意,连连拍手叫绝。 三人分工明确,李曲二人赶回紫阳宗策动请神一脉老祖,而石姓军官则走流程,把文章向各州郡下发。 官面上流程繁琐,但涉及天地钱庄,层层拍板之下,动作十分迅速,到得第二日早上,《盘龙赋》已张贴在晋国各个坊市。 金珠镇,升仙楼中,往来修士无数,《盘龙赋》的告示前,三五名修士议论道: “嚯!这三人好大的胆子,借天地钱庄的灵石居然敢不还。” “人固有一死,但欠天地钱庄的灵石一定要还!” “听说那个叫沈尘清的,可是绝世美人,与她在地底下挖矿……嘿嘿!” 猥琐的声音,引来一阵哄笑,也引起一位妇人的注意。 那妇人妆容精致,却难藏眼角皱纹,正是三年前与沈尘清有过一面之缘的聂红娘。 她听到沈尘清三个字,身体不由得前倾,暗忖:“凑巧吗?这都消失三年了!” 她竖起耳朵,越听越觉得可疑,当下拿出腰间的玉佩,打出一道法诀。 片刻后,音书灵玉发出极弱的绿光。 聂红娘面色一惊,忙提起裙子,风一般跑出升仙楼。 过了一阵,小白楼顶层。 聂红娘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梳妆台前,拿出一枚灵石,卡到鹦鹉张开的大嘴中。 片刻后,镜子上波纹流动,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用甜美的声音道:“说,什么事情?” “禀执事,三年前的玲珑道体,又出现了。” 镜面剧烈波动,传出雀跃的声音道:“真的?她在哪里?我这就派人过来。” “方才我用玉佩感应,已知她大致方向,不过她身上有些麻烦!” “麻烦不是问题,圣女在雾海失踪,门主正不知如何老祖交代呢!” 聂红娘呼吸都急促,道:“她欠天地钱庄灵石没还,这次出现,说不定就是天地钱庄追债翻出来的。” 镜中人脸明显愣一下,道:“怎么惹上天地钱庄……” 聂红娘忙解释道:“她应该是从某个隐修门派出来,之前和她接触,言语间什么都不知道,顶好的水灵根,竟然修了火属性功法,您说这种事……” 聂红娘说半天,突然发现镜中只剩自己,人脸竟不知何时消失。 “执事这是何意?”聂红娘大惑不解,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喂颗灵石时,那镜突然动起来,人脸凸显出来道: “我已经请示过门主,麻烦不是问题,你立刻准备,很快会有人赶来。” 聂红娘喜出望外,忙问道:“那个,不知之前许下的筑基丹……” “那都是小事,若是门主高兴,找位长老帮你成就筑基也不是不可能,先把正事办好。” 聂红娘只是下品灵根,再加上年纪不小,即便拿到筑基丹,成功筑基的希望也不大。 此时听说有人可以帮她筑基,那是满心欢喜,激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面色潮红,忙道:“执事放心,这次,一定不会让她跑了,我便是说破嘴,也把她劝进咱们神女门。” “最好是心甘情愿,实在不行……说不得,那也只能先绑到青霄山。” ------------ 第89章 陈家矿洞 这一日,金珠镇上人来人往,热闹依旧。 突然间,镇子上空出现一抹红影。 那红影到护城大阵前,略微停留,便无视阵法,直奔城中坊市。 到近处,红影渐渐露出真容,竟是一顶红色漆木雕花八角轿。 轿子缓缓减速,最终停在小白楼的门庭前。 金黄的地毯上,聂红娘早已恭候多时,她弯腰低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走吧,赶紧上来。”轿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聂红娘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但身体却无法挪动半分,实在是对方威压太过恐怖。 片刻后,轿中人似是意识到问题,忙将恐怖的威压一收。 聂红娘背脊略挺,深吸一口气道:“长老一路辛苦。那个……我看轿中地方有限,要不……我把自己绑在这轿杆上?” 雕花小轿不大,从外表上看,顶多容一人端坐其中。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轿中声音道:“哈哈!你倒是好想法。” 话音刚落,那轿帘突然自动掀开,一股莫大的吸力传出。 聂红娘还来不及反应,人已嗖的一声消失在轿子中。 下一刻,那轿子便冲天而起,闪了两闪,消失在金珠镇上空。 与此同时,城主府的一间厢房中。 一名赤条条的中年男子从床上翻起来,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的身旁,一容貌姣好的女子脸色煞白,一副虚脱之相。 “大人,方才这……好恐怖呀!”女子满面余悸。 “妈了个逼,境界高就可以不遵守晋国律法?老子一定要告上去,我就不信晋国没人能治他。”男子骂骂咧咧,匆忙穿上官服,向屋外走去。 他一路疾走,刚拐过垂花门,迎面撞上一身穿甲胄的军官。 “谁啊!走路不带……”军官扶正头盔,见是城主大人,立刻改口道:“城主大人,在下有要事禀报。” 二人互相耳语,没多久城主便吩咐道:“发告示,说有妖人作祟,向大阵动了手脚,企图造幻象迷惑众人,现已被驻军降服,让大家不要惊慌。” 千里之外。 引起骚乱的小轿快如残影,从原始森林上方掠过。 到一座矮山时,轿子在一块平地上停下,聂红娘露出头来。 她迅速出轿,恭敬地侍立在轿子旁。 紧接着,一身穿绣兰花丹霞红纱衣,面若幽兰的女子走出来。 “灵玉在此,请谢长老施法!”聂红娘双手奉上一块音书灵玉。 谢长老点头,长袖一挥,扔出五面三角形阵旗,环绕在聂红娘身旁。 聂红娘当即盘膝而坐,掐一个法诀,点在玉佩上。 很快,玉佩便亮起,散发出微弱的绿光。 谢长老见状,掐三清指,依次向五面阵旗一点。 一时间,五面阵旗光芒大盛,化作五团白色光团,将聂红娘团团围住。 聂红娘双目紧闭,双手不断打出法诀,身上气势一路猛涨,竟有突破练气大圆满的趋势。 片刻后,聂红娘笑道:“谢长老,我已感应到,向西走。” “好,咱们赶紧追。”谢长老满面春风,大袖一挥,阵旗便飞回袖中。 一日后,一片连绵的山脉前。 小轿略微犹疑,便直奔一座光秃秃的山峰。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荒凉,光秃秃的山石裸露在外,不见半分绿色。 很快,小轿便到一个深不见底的矿坑上方。 那矿坑斜着层层向下,最中间的平地上,撑起一层土黄色阵法。 小轿缓缓下落,到黄色阵法前,从轿帘中伸出一只修长的玉手。 那玉手掐一个诀,食指轻轻一点,阵法上立刻荡起一阵涟漪。 仿佛冰雪消融,以那玉手为中心,土黄色阵法迅速消失,露出一个三人高的大洞。 小轿毫不犹豫,快速钻入阵法中。 下方,刀削斧凿的地面上,大部分区域立着一排排木屋,门口堆满整齐的木箱。 那些木屋中,有的用符箓封上,有的连锁都不落。 除此之外,便是靠近矿洞的地方,盖着几间石屋。 几间石屋围起一个院落,正中间一杆大旗竖立,上面写一个陈字。 大旗下方,摆着一张黝黑的石桌,桌后一名老者端坐,灰色的制服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监字。 “二位使者,这么快又见面了。”灰衣老者道。 桌子前方,虎牛二使并排而立,赵睿三人则站在身后。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单,下次就是别人了。”虎首使者说完,看向一旁的牛首使者,问道:“对吗?” 牛首使者眉头一皱,道:“对吧!只多不少。” “你为何不记一下,这要是少一单,惩罚可不轻。” “我第一次出任务,没经验!” 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灰衣老者忙翻开一个账本,道:“二位,在下记着呢!算上这一笔,已经有十一笔。” “你看,我说得没错,只多不少吧!”牛首使者道。 虎首使者冷哼一声,道:“不错个屁,白白多干一单,这穷山恶水,老子是一刻都不想待。” 灰衣老者眉头一皱,道:“若是我没记错,天地钱庄非常鼓励你们拿人,多出的部分有不少的奖励。” “指望这点灵石过日子,早就饿死了。算了,赶紧交接吧!”虎首使者道。 灰衣老者拿出三副精铁脚镣,道:“有劳二位收回法链。” 虎首使者点头,掐三清指,默念法诀。 赵睿三人脖颈上,黑色印记立刻扭动起来,转眼间化作黝黑的锁链,飞向虎首使者。 沈尘清修为弱,被那法链一带,踉跄好几步,方才站稳。 她捋一捋头发,匆忙缩回队伍中,如同受惊的梅花鹿。 这一幕,引起灰衣老者的注意,他不由得看向沈尘清。 “要死了!老天竟然送来这样一个美人。”灰衣老者瞳孔放大,不由得咽一口唾沫。 他愣了好一阵,方才在腰间的储物袋上一摸,拿出三副脚镣,走向三人。 他匆忙分出两副脚镣,递给赵钱二人道:“你们自己戴上,好好挖矿,二十年一眨眼就过去。” 接着,他便走到沈尘清面前,蹲下身体,伸出一只手,去抓沈尘清雪白的脚脖儿。 ------------ 第90章 真假沈尘清 沈尘清头皮一紧,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虽知不能得罪此人,但还是本能地向后一退。 灰衣服老者一抓落空,很是不悦,道:“女娃来挖矿,那可苦得很!好好表现,调你去杂役。下了矿,都是些粗野汉子,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沈尘清眉头大皱,如何听不出话里话外的威胁。 可是这老头的举动太过恶心,若是让对方得逞,后面只会有更龌龊下流的事! 不行,今日就是死,也不能让对方得逞! 沈尘清下定决心,身体不由再次向后退一步。 这一回,老者大怒,他出手如电,再次向沈尘清雪白的脚脖儿抓去。 他是筑基修士,这一抓让沈尘清避无可避。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山岳般的威压突然降临。 灰衣老者身体已经探出,面对猝不及防的威压,立时身形不稳。 他往前一拱,在沈尘清绣鞋前摔个狗吃屎。 半空中,一顶漆木雕花小轿缓缓下落,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此处谁管事?” 灰衣老者顾不上一嘴泥,匆忙站起来,道:“在下陈文鹤,是此处的监工,前辈造访陈家矿山,不知有何事?” 一只玉手轻轻掀开轿帘,露出一张戴银色兔首面具的脸庞,她双眸微眯,冷冷道: “你们抓错人了!” 虎首和牛首使者见到来人皆是一惊,对方是金丹修士他们早已察觉到,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也是讨债使。 虎首使者还算镇定,牛首使者却额头冒汗,对方足足高他两个大境界,若无面具撑场,他在对方面前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至于赵睿三人,心中顿时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听到‘抓错人’几个字,心中皆满是期盼: “抓错人?可我们确实欠了灵石……” “我就说嘛!二十块灵石万不该罚这么重。” “此事或有转机!这位前辈无论说什么,我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灰衣老者则立刻换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使者到访!这个……我不负责抓人。” 说着,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虎牛二使。 虎首使者上前一步,揖手道:“见过前辈,不知这抓错人是何意,我们可是按照任务执行,都问过身份,他们也都供认不讳。” 兔首使者不置可否,而是招招手道:“带出来吧,是不是抓错,一对口供便知。” 她话音刚落,轿中一前一后钻出二人。 第一位穿青绿袄,朱红裙,正是聂红娘。 第二位穿杏黄宽袖齐胸襦裙,样貌十分年轻,再搭配上精致的妆容,乍看之下,几乎和沈尘清不相上下。 “你叫什么名字?”兔首使者问道。 “沈尘清。”黄衣女子双手绑着麻绳,一脸的沮丧。 矿坑底部,众人皆注视着黄衣女子,唯独沈尘清盯着聂红娘,心中满是疑问:“聂姐姐怎么会来此处?” 待听到那黄衣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中更是一惊,不知这唱的是哪一出。 沈尘清正欲开口询问,忽听得聂红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清儿妹妹,一会长老问你名字,你就说你叫沈清尘。其余的,你都不必回答,我们会想办法救你。” 沈尘清心中大喜,刚想传音,却见聂红娘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另一边,虎牛二使眉头一皱,拿出小册子翻看起来。 牛首使者翻了两页,立刻转头道:“这个……她应该是你审问的!” 虎首使者一边翻一边道:“知道,等我找找。” 很快,虎首使者便停下来,嘀咕道:“也叫沈尘清?难道是重名吗?” 兔首使者不慌不忙,看着沈尘清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尘清呼吸都急促,唇齿轻启,说道:“我叫沈清尘。” 虎首使者满面惊愕,质问道:“不对,我之前问你,你明明是叫沈尘清,我也是这么记的,如何会错,你在说谎!” 面对咄咄逼人的目光,沈尘清并不反驳,不过目光坚定,丝毫不慌。 兔首使者上前一步,拉过黄衣女子道:“你说说吧,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黄衣女子低着头,开始陈述起来: “三年前,我父亲被人打成重伤,急需要丹药救命,无奈之下,我只得向天地钱庄借灵石。可是我知道自己还不上,于是我便趁这位姑娘不备,偷换我们的令牌。” 虎首使者听得很认真,但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便说完。 就这!这他妈骗鬼呢! 三年前?那是哪一天?父亲?名字叫什么,受的什么伤? 丹药名又叫什么?还不上? 一个练气八层,三年居然还不上二十块灵石! 偷换令牌?大街上随便偷一个人,名字居然正好和自己的名字相反? 虎首使者面色如同吃翔一般,刚准备辩驳,却见谢长老拿出一块玉佩把玩起来。 “你看吧!是不是抓错了。” 见到那玉佩的瞬间,虎首使者如遭雷击。 玉佩怎么会在她这里? 这不是我赠给唐仙子的东西! 这事绝不能传开…… 虎首使者如再次吃翔一般,咬着牙传音道:“前辈,不知您这玉佩您是从哪里得来?” 兔首使者听见传音,笑了起来,回道:“一个弟子孝敬的小玩意。怎么,你有兴趣吗?” 那兴趣二字,说得格外重。 虎首使者听出弦外之音,心中暗喜。 原来他家中已有妻室,只是包办婚姻,向来不喜欢,唯独对如云阁花魁唐仙子情有独钟。 但青楼有青楼的规矩,他暗中追求对方多年,都没能成为入幕之宾。 此时得对方师尊亲允,他心思一转,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朗声道: “似乎,好像是抓错了。” “咱们天地钱庄办事,最讲究公平,既然抓错,那便要纠正过来。”兔首使者笑容满面,将黄衣女子向前一推。 陈文鹤见状,立刻上前,递过去一副脚镣,道:“欠债就算了,居然还想赖掉……啧啧啧!” 他连连摇头,目光却始终不离黄衣女子的胸口。 ------------ 第91章 逢场做戏 猎猎作响的陈字大旗下,沈尘清知道自己终于得救,但她却高兴不起来,而是满腹心事,愁容不展。 她走到聂红娘面前,低声恳求道:“聂姐姐,你能否求这位前辈,也救下我的同门。我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们的恩情。” 聂红娘抓住沈尘清的小手,道:“不是姐姐不肯帮你,实在是救你已然大费周章,你也看到了,一人换一人,那可是二十年青春。” 沈尘清如何不知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心有所牵,如何能放下,再次尝试道:“先救一人……” 聂红娘不待沈尘清说完,已抢白道:“妹妹你想必不了解天地钱庄。你说咱们练气修士的命值几个钱?” “光是盘龙谷一役,就死了好几百人,咱们在高阶修士眼中,什么都不是。” “可是他们,为何费这许多周章,非要拿你们三人伏法?” “因为他们要的是秩序,要的是无人敢逾越天地钱庄定下的规矩。” “长老救你,其中不知要打通多少关窍,你觉得一名金丹修士,会再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手吗?” “可是……可是……”沈尘清连说两个可是,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 这时候,谢长老清冷的声音突然道:“咱们走吧!” 她说完,大袖一挥,转身向轿中走去。 聂红娘见状,拉起沈尘清的手,急忙跟上。 然而沈尘清却如钉子一般,死死不肯挪步。 她扭头看向赵睿,虽不言语,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赵睿叹一口气,道:“清儿,这本就是我一时糊涂,还连累你们,你照顾好自己,我们自会想办法。” 沈尘清哭道:“赵仙师,你等着清儿,我一定会……” 她尚未说完,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瞬间将她和聂红娘摄入轿中。 小轿缓缓升起,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向高空。 过一阵,当小轿彻底消失在天边,虎首使者忽转头问道:“你们很熟啊!” 赵睿一愣,忙道:“也不是那么熟,没认识几年。” 钱小乙补充道:“一见钟情而已,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虎首使者冷哼一声,道:“为了她好,也为了你们好,以后最好都不熟悉。” 赵钱二人连连点头,知道对方这是在敲打自己。 虎首使者没再说什么,大袖一挥,唤出楼船,转头看着牛首使者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捎你一程。” “咱们应该还要去分部交任务!”牛首使者道。 “真麻烦。”虎首使者眉头大皱。 说话间,二人已接连跳上楼船,在一阵清风中,驶向矿坑外。 此时已近黄昏,两拨人离开后,整个矿坑立刻恢复原本寂静的模样。 层层而下的岩石上,时不时露出发光的眼睛,发出细碎的声音。 天还没有黑下来,但矿坑却像一张大口,仿佛要吞噬一切。 石桌前,陈文鹤挺直腰杆,道:“三位,逃跑什么的,可千万不要想,脚铐内的禁制有多强大,你们应该已经感受到。” 赵钱二人早已发现,那脚铐戴上后,便如生根一般,且心中时刻萦绕着一股恐惧的感觉——若是离开矿场的范围,便会有极大的危险降临。 陈文鹤继续道:“按照规矩,下矿如下狱,什么符箓、丹药、法器、法宝,都不允许带进去。你们现在交出来,二十年后离开时,再来我这取。” 赵钱二人互相看一眼,皆面露难色,他二人经盘龙谷一役,身上早已是一块灵石都没有。 陈文鹤眉头一挑,道:“好好配合的话,自会有人对你们照拂一二。否则的话,那一百杀威鞭可是要命!” 赵睿眉头一紧,如何听不出陈文鹤话外之音,他下意识地摸身上的口袋,摸到胸口时心中一颤。 筑基丹! 衣袋中,一片青灰色的绸子包着两物,一个是记录五行归元诀的玉简,另一个则是那方小巧的丹炉。 这两样东西,再加上陆玄留下的飞剑,对赵睿都有莫大的意义。 现如今飞剑被人收走,这两样东西万不能出差错。 “希望对方不会搜身!”赵睿面色不变,佯装继续寻找。 他迅速将全身上下摸个遍,最终面露无奈,摇了摇头。 “来的都是穷鬼啊!”陈文鹤摇摇头,转向黄衣女子,问道:“你呢?你这细皮嫩肉的,啧啧……” 黄衣女子胸脯一挺,道:“鞭刑吗?你亲自出手,五十鞭可以吗?” 陈文鹤猝不及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道要费些手段,没想到对方如此上道,当下笑得十分猥琐,道:“好!好!我下手最是温柔。” 黄衣女子媚眼如丝,又道:“奴家可不喜欢太轻呢!还有啊,我一个女子,在人前总是害羞,不如去你屋中可好?” 这一番勾人的话,瞬间让陈文鹤面色潮红,恨不得当场就扒光黄衣女子。 他咽口唾沫,草草吩咐道:“今日已晚,就不必下矿了!” 随后,他便抓起黄衣女手中尚未解开的麻绳,牵着对方直奔石屋。 赵钱二人互看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 那女子,似乎比陈文鹤还色急,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二人能说什么。 等陈文鹤的身影消失在石屋中,赵钱二人纷纷摇头,彼此间尴尬一笑。 “看来今晚,咱们只能在此过夜了。” “还能怎样呢!”赵睿长叹一声,盘膝坐下,开始闭目调息。 一夜狼嚎虫鸣不断,其中更夹杂着一些不可言表的雌性叫声,直到阴阳交替,天麻麻亮时,一切才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一会,最远的石屋中,走出八名衣着靓丽女子。 她们之中,只两人面容饱满,剩下的皆面容枯槁,有些明明很年轻,头上却有白发。 八名女子对赵钱二人熟视无睹,从一间木屋中扛出白色的布袋,走向支起的十口大锅。 很快,炊烟便升起,八名女子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那十口大锅中,五口中煮的是粥,另外五口叠起十来层的笼屉,蒸的是馒头。 约莫半个时辰后,炊烟渐止,那些女子时不时看向陈文鹤的石屋,似乎在等待什么。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渐渐照进矿坑底部。 就在这时,陈文鹤的石屋中突然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啊!鬼啊……” ------------ 第92章 五行灭绝阵 一道人影冲出石屋,匆忙间唤出一把九环大刀,警惕地盯着石屋内。 那人赤裸上身,只穿着一条白裤衩,不是陈文鹤又是谁。 石屋中,缓缓走出一只形似黑猩猩的怪物,掐兰花指,搔首弄姿,用妩媚的声音道: “鹤鹤,昨晚我们不是很开心吗?你这是怎么了?” 陈文鹤感觉胃中翻腾得厉害,他深吸一口气,怒道:“你个猩猩成精的魈魉,还敢在此装模作样!” “你说什么?”那魈魉忙看自己双手,待看到茂盛的黑毛,方知已经露相。 陈文鹤冷哼一声,猛地一刀砍出。 一只火鸟顺着刀势飞出,释放炙热的温度,直奔魈魉。 热浪滚滚而来,但魈魉并不慌张,张开血盆大口,再往腹部一拍,吐出一道冰锥。 冰与火在半空相撞,顿时爆发出巨响,直接在地上炸出十来丈的大坑。 陈文鹤连退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那魈魉则原地不动,玩味地看着对方,道:“呵呵!奴家是不是该谢谢你,昨晚那么卖力,让人家实力更进一层。” 陈文鹤双眼欲裂,气得浑身颤抖,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话间,他在腰间一摸,祭出一枚古朴的令牌。 令牌漆黑如墨,表面雕刻着复杂而神秘的花纹,隐隐透着一股厚重的气息。 陈文鹤默念法诀,掐五雷指,猛然击在令牌上。 白色光芒一闪,魈魉脚下的土石仿佛有了生命,骤然间蠕动,缠上魈魉的双腿,将她死死锁在原地。 “风起!”陈文鹤道。 刹那间,天空中刮起狂风,无数风刃乍现,直奔魈魉而去。 魈魉满脸惊恐,嘴唇飞快蠕动,在自己周遭凝出青色的护盾。 “砰!砰!砰!”密集的碰撞声响起,青色光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约莫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魈魉便满头大汗,明显地支持不住。 这时候,陈文再次击中令牌,喊道:“雷来!” 天空突然一暗,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直接击在魈魉身上。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魈魉全身冒烟,焦黑的碎肉一块一块往地上掉。 “我幻术精深,连金丹修士都能骗过,为何会露相……”魈魉一脸不甘。 陈文鹤冷声道:“哼哼!我陈家的五行灭绝阵,便是金丹修士也要脱层皮,你区区筑基妖物如何抵挡?” 说着,他再次一指点在令牌上。 一只火鸦凭空而生,嘎嘎叫两声后,直奔魈魉。 暴烈的火焰腾起,这一次,魈魉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直接被烧成飞灰。 大敌得诛,陈文鹤并无任何高兴之色,他一脸严肃,忙拿出一块音书灵玉,不知和谁交流起来。 他说得十分详细,将这两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述清楚。 临近结束的时候,还不忘补上自己的猜测。 等到一切做完,他才在手上的戒指上一摸,拿出一套制式灰衣套上。 过了一阵,音书灵玉便亮起来,传出一个声音道:“知道了,我们会详查。” “敢给你陈爷上眼药,我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陈文鹤高兴地将音书灵玉挂到腰间。 他迈着八字步,转身朝十口大锅走去,方才走到一半,腰间的音书灵玉竟再次亮起。 “这么快?”陈文鹤满面犹疑,忙将音书灵玉放到耳边。 “此事牵连甚广,你就当没发生过,继续看好灵石矿。” 陈文鹤的脸色瞬间拉下来,一脚踢翻身旁的水桶,怒道:“你妈逼……”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十口大锅前,吼道:“都他妈动起来,赶紧把饭食装好,下面的牛马要闹了!” 灶台后面,八名女子面色大慌,急忙加快速度,将粥饭馒头往旁边的木板上搬运。 陈文鹤面色稍缓,忽又转身喊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让一堆姑娘干活,合适吗?赶紧过来帮忙!” 陈字大旗下方的石桌下,自方才战斗开始,赵钱二人便躲在下面。 此时听见陈文鹤喊声,二人互相使个眼色,忙赶过去加入搬运的队伍。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当所有的食物都装上木板,八名女子便退到一旁,低头侍立。 陈文鹤见状,缓步走到木板前,将一块下品灵石摁在木板的凹槽中。 白光闪过,木板徐徐升起,最终悬停在约莫到腰部的位置。 赵睿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脸上一时露出惊讶之情。 “没见过吧!这叫灵舆。”陈文鹤依次将灵石装到灵舆上,到第四辆时却道:“你们两个过来。” 赵钱二人不明所以,但不得不依命令赶过去。 到灵舆前,陈文亮指着凹槽道:“这两个灵舆你们来驾驶,输入法力即可,记得要轻缓,若是弄坏了,哼哼……” 赵钱二人脖子一缩,各寻一辆灵舆,尝试将法力输入其中。 过了一会,二人渐渐摸出门道,这灵舆对法力消耗不大,只要法力不大起大落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二人松一口气,不过心中却五味杂陈:“怎么感觉,自己只是一块灵石!” 见一切妥当,陈文鹤便走到最前方,领着五辆灵舆直奔幽深的矿洞。 他步子很慢,犹如散步一般,这让赵钱二人的步子也跟着慢下来。 经过石屋时,赵睿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然而里面黑漆漆一片,似是被布下禁制,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这么多房子,为何从始至终就只是陈文鹤一人?”赵睿正疑惑,忽听得钱小乙小声问道: “赵道友,你有什么发现吗?” 赵睿道眉头深锁,道:“石屋里什么都看不见。不过这附近,之前那妖物与陈文鹤交手,应该留下一个大坑,竟然不见了。” 钱小乙搜寻一圈,见果真没有,立刻道:“这地方邪门得很,整整一天,一个矿工都没见过,你说会不会……” 他说到最后,以手比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 “若要杀我们,何必费这许多麻烦。” 钱小乙点头,道:“还是清儿命好,竟有金丹修士专门来救她。” 赵睿神色黯淡,道:“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救她,又要带她去哪里?” ------------ 第93章 姚老头 “她有让天下女人都嫉妒的天资,只是赵道友熟视无睹罢了。”钱小乙道。 赵睿沉默不语,好一阵后方才道:“她和我母妃长得太像了,我只当她是妹妹一般。不过就算她容貌出众,难道就值得金丹期修士出手?” “我也不知道,不过那红裙妇人,风月气很重。” 赵睿眉头皱起,问道:“风月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上不会掉馅饼,对方救她,必然有所求,她资质好,容貌绝世,你说对方所求为何?” “难道不能是单纯地想要收徒?” 钱小乙叹一口气,道:“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赵睿再次陷入沉默,他回想起红裙妇人,确实如钱小乙说的一般,有些风月气。 二人说话间,队伍已到矿洞附近。 一股阴风吹出,让赵睿不由得打个寒战,他看向前方,心中暗叹:“如今自己都救不了,关心别人又有何意义。” 眼瞅着离矿洞越来越近,矿洞中突然出现一道白影。 白影向外走来,渐渐露出全貌,竟是一名肤色惨白的汉子。 那汉子只一缕布片遮身,浑身上下苍白无比,面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仿佛坟墓中爬出来的饿鬼一般。 他见到阳光后,立刻用手遮挡,明显地不适应阳光。 但面露笑容,用沙哑的声音道:“十年了!” 他的后方,鞭声响起,一个声音吼道:“都快点,磨磨唧唧地干什么!” 很快,六名皮肤苍白的人便鱼贯而出,他们除了脚上的镣铐,一双手还被麻绳绑在背后。 接着,三名身穿制式灰衣的监工也走出来。 他们看到陈文鹤后,立刻小跑上前,道:“您怎么能干这活!” 陈文鹤冷哼一声,道:“这不都是托你们的福,抓几只牛马也需要这许多时间?” 三名监工中,一人身材魁梧,长着满脸的络腮胡,道:“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带头,跑到矿坑最深处,不好找啊!” 陈文鹤一一扫过六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名尚有人样的老者身上,道: “姚老头,你这可不是第一次,若是老老实实待着,现在早就自由了。” 姚姓老者咳嗽一声,往地上吐一口浓痰,并不说话。 络腮胡监工走到陈文鹤身边,道:“鹤叔,要不剁了吧,五回中三回有他,太麻烦了。” “好!”陈文鹤手一伸,唤出九环宝刀,猛地一刀砍向姚姓老者。 眼见刀锋临面,姚姓老者不动如山,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哼!”陈文鹤冷哼一声,刀却停了下来。 他将刀背翻转,放到姚姓老者的脖颈上,敲着大筋道:“你不怕死,那我还杀你做甚。” 所有白肤人,见状皆松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陈文鹤突然发力,斜着一刀向旁边的人削去。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飞出十余丈远,才砸到地上。 姚姓老者的旁边,无头尸体鲜血狂喷,溅得到处都是。 血腥的一幕,立刻让两名白肤人瘫软在地,乞求道:“监工饶命,监工饶命,我们再也不逃了。” 陈文鹤的体外,一层蓝色光罩若隐若现,挡下了所有的鲜血,不过他旁边的络腮胡就没那么幸运,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鹤叔,您就不能吭一声,你看我这一身,恶心死了。”络腮胡监工道。 陈文鹤杵着刀,道:“你小子从小怕血,我这是帮你练练胆!” 不远处,另外两名监工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二人笑得正开心,陈文鹤突然再次出手,一个闪身到二人身旁的白肤人面前。 寒光到处,一颗头颅再次冲天而起,热血喷洒,溅得两名监工全身都是。 二人一脸无辜,却并不敢说什么。 陈文鹤依旧是衣不沾尘,他将九环刀收起,道:“好了,给你们点教训,也给他们点教训,收拾一下,下去喂牛马了!” 络腮胡监工连连点头,唤出两团火焰,扔到两具尸体上。 熊熊火焰燃烧,不消一时三刻,两具尸体便化成飞灰。 接着,他将剩余的四名白肤人聚拢,皮鞭一抽,道:“你们几个走运,捡回一条命,但惩罚不能少,每人每天多交一块灵石,刑期多加五年。” 几名白肤人满脸惊恐,其中一人跪在地上哀求道:“监工饶命,多交一块,那是让我们去死!” 与此同时,一直不说话姚姓老者竟也开口:“每日就两块,否则老子一块都不交。” 络腮胡监工大怒,正要呵斥,陈文鹤抢先道:“姚老既然开口,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自然是你以后别逃了,筑基寿岁五百载,出去后你还有许多时间。” “看心情!” “你这是给脸不要脸!”陈文鹤在腰间一摸,拿出一对铁钩,又道:“把他琵琶骨穿上,三个月不要给他饭吃。” “好嘞。”络腮胡接过钩子,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姚姓老者并不害怕,反而笑道:“穿吧!穿了无法运功,一样一块灵石没有。” “个把月的灵石老子还是有的,倒是煞气难熬,你就好好享受吧!” 姚姓老者哈哈大笑,道:“花你的钱,多久老子都能扛住。” 二人说话间,络腮胡监工已走到姚姓老者身旁,他毫不客气,使出全力将铁钩穿入对方的琵琶骨。 “哎哟!哎哟!”姚姓老者虽十分硬气,但琵琶骨被穿,仍发出痛苦的声音。 陈文鹤似是很享受这种声音,他捋着胡子,如同听曲一般。 片刻后,他将另外两名监工叫到面前,吩咐道:“你二人回去石屋守着,有事的话通知我。我下去敲打一下那些老狐狸。” 二人很是高兴,当下抱拳一礼,匆匆跑向石屋。 络腮胡一脸沮丧,问道:“叔,我呢!都是陈家子弟,你这也太偏心了。” 陈文鹤并不搭理,背着手向矿洞走去。 络腮胡很是无奈,只得挥动鞭子,吆喝四人跟上。 一行人先后进入洞中,灵舆也跟着动起来,赵钱二人见状,急忙跟上。 前方,漆黑的矿洞如同一张巨口,缓缓地吞噬着一切。 面对未知,赵钱二人不由得发慌,手心沁出汗水。 方才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其中诸多地方,都如雾里看花一般,摸不着头脑。 而越是这样,便越让人心乱如麻。 陈文鹤说的牛马,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处有大阵,每个人脚下又有镣铐,他们是怎么逃跑的? 煞气是什么东西?姚姓老者看似硬气,但似乎也很害怕的样子。 ------------ 第94章 三十块 无尽的恐惧,渗透着每一个毛孔,但赵钱二人不得不钻进矿洞中。 矿道之内,昏暗阴沉,每隔百米,才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偶尔传来风声,仿佛厉鬼哭泣。 走一段后,矿道便开始向下,有些地方变得极为陡峭,普通人完全无法行走。 不过灵舆设计得很是巧妙,无论矿洞怎么变,他们都保持水平位置,不会让饭食掉下来。 足足半个多时辰后,队伍突然停下来。 赵钱二人探头观望,立见一道金色的光幕,横在矿洞中。 那光幕的表面,如荡漾的水波变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符文闪现,看上去极为神秘。 过了一会,队伍再次动了来,赵钱二人见状急忙跟上,不久后便一头扎进金色的光幕中。 光幕的后面,仍然是矿道,只有一张木桌侧放,两名身穿灰衣的监工站在一旁。 那二人见到赵钱二人,调笑道:“呦呵,有新人,那忠哥又有得乐呵!” 赵钱二人眉头一皱,不知那忠哥是谁,又有什么变态的嗜好。 他二人低着头,在笑声中继续向前。 又走一段路程,矿道越来越开阔,直到一刻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足有二十丈的圆形洞穴。 那洞穴的周围,或紧凑,或离得极远,分布着五个二人高的大洞,不知通往何处。 洞口用木料撑起,正中间挂着两盏油灯。 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队伍停在大洞的中间,五辆灵车排成一排,轻巧地落在地上。 这时,络腮胡不知从哪拿出一面铜锣,咚咚地敲起来。 他敲了四五下,便停下动作,静静等待。 约莫二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后,五个矿洞中便传出脚步声,很快便有修士鱼贯而出。 那些修士有老有少,虽都有练气大圆满的境界,但大多面容枯槁,一副萎靡之相,浑身上下透出没有血色的惨白。 他们进入大洞后,很守规矩,分成十队,整齐地站在络腮胡面前。 不过一双眼睛,皆是直勾勾地盯着灵舆上的食物。 十队人站好后,络腮胡监工将四名白肤人赶到前面,刚准备开口,突然眼珠子一转,抱拳向陈文鹤道: “陈总监工,您要不来讲两句,震慑一下这群不守规矩的宵小。” 陈文鹤走上前,咳嗽一声道:“还是有人想跑啊!你们当陈家的大阵是摆设吗?不遵守规矩,总是有代价的,往后三日,六队都不发食物,分给其他队伍。” 话音刚落,十队人中,有九队沸腾起来,他们大声欢呼,脸上洋溢着过节一般的笑容。 只有一队低头不语,满脸的沮丧,看起来就是所谓的六队。 赵睿对此很是不解,练气后期的修士虽不能完全辟谷,但几周不吃东西完全不是问题,这些人怎么为一点点食物就如此高兴? 陈文鹤对这样的反响很满意,他捋着胡须,笑道:“好了,灵石都交上来吧!你们都是重劳力,领完食物赶紧回去提炼灵石。” 话音刚落,各队立刻有人站出来,手捧布袋,双手奉上灵石。 络腮胡见状,立刻拿起袋子打开,略微清点,便收进腰间的储物袋中。 赵睿瞧得清楚,基本每个袋子中都有八九块中品灵石,剩下的则是下品。 那些灵石十分规整,大小和日常流通中的灵石一模一样,这让赵睿不免万分好奇。 难道灵石挖出就是这样? 每一队交完灵石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到灵舆前,先是将馒头放进布袋中,随后便提起粥桶,向带来的木桶中倾倒。 倒完粥后,所有的人都会不停地抖粥桶,等到一滴不落的时候,倒粥的人便会伸出食指,仔细地在粥桶内壁刮起来。 很快,粥桶便被刮得干干净净,看着比清水洗过的都要干净。 而刮到桶口最后一点时,他们也不会放过,用力刮到食指上,用舌头舔干净。 一阵满足的咂巴声后,倒粥的人才会将粥桶放回灵舆上,位置和最初拿起时分毫不差。 这一幕,看得赵睿头皮发麻,若非饿死鬼托生,谁能做到这一步。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九份食物便被拿完,只剩最后一份仍然放在灵舆上。 这时,络腮胡咳嗽一声道:“这一份本来是要送回去的,既然总监工发了话,那咱们便按老规矩,价高者得。”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出价: “我们出十块!” “十一块!” 所有的队伍,出价都只加价一块灵石,叫了一圈后,数字停留在二十。 见没有更高的出价,络腮胡脸色有些不悦,问道:“还有吗?没有就是四队的了。” “你们别磨叽,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藏的有私货,热乎乎的馒头啊!” “四队第二次!” 眼见络腮胡就要喊最后一次,六队走出一人道:“监工大人,我们六队和四队一起出三十块,各分一半可以吗?没有吃的,六队铁定要死人,到时候产量跟不上,你们也不好交差。” 络腮胡尚未开口,陈文鹤突然问道:“姚老头,你觉得这方法可以呢?” 昏暗的灯光下,所有的人皆看向姚姓老者,其中六队的人更是面色复杂,眼中满是期盼。 姚姓老者扫视众人一圈,叹一口气道:“老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若非同是阶下囚,谁管你们的死活。陈文鹤,我每半个月多帮你弄一块中品灵石,你不用难为这些人。” 陈文鹤笑道:“还是姚老有担当,你这样的坏人,现如今可不多了。” 络腮胡见状,转身宣布道:“既然如此,那这最后一份食物就归六队和四队,你们自己分吧。” 六队众人长出一口气,几名汉子忙上前,麻利地从灵舆上卸下食物。 很快,最后一份食物便被瓜分完,十队人依着原路,返回之前的矿洞中。 等到所有队伍离开后,陈文鹤道:“姚老既然已经答应,必然不会反悔,不过一码归一码,这煞刑还是要执行的,咱们走吧!” ------------ 第95章 人皮脸 昏暗的灯光下,陈文鹤当先一步,钻入中间的矿洞。 几名白肤人见状,立即跟上。 赵钱二人面带犹疑,旁边立刻响起鞭声,络腮胡道:“还想什么呢,走吧!” 赵钱二人不敢说什么,急忙跟上队伍。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遇见岔道,陈文鹤略微犹疑,最终选择左边的岔道。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又一个岔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文鹤挠挠头,准备再次向左走时,络腮胡忙赶上前问道:“叔,您这是要去矿洞吗?煞坑应该是右边。” “我能不知道,刚在琢磨功法而已……” 众人又走一阵,前方再次出现一个岔口,陈文鹤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右边。 只不过他步子犹疑,见络腮胡没有吭声,方才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一条岔道。 陈文鹤眉头皱起,接转身道:“我功法琢磨到关键点,你去前面。” 络腮胡撇撇嘴,一路小跑赶到前方,领着众人走向右边的岔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原本陡峭的矿洞突然变得平缓。 赵钱二人长出一口气,而几名白肤人的眼中却露出深深的恐惧。 没走多久,前方便出现一道铁栅栏,横在矿洞中。 那铁栅栏上,贴满各种各样的符箓。 随着众人脚步逼近,立刻有符箓动起来,拍打着二指宽的铁条,发出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铁栅栏正中间,一张人皮脸突惊醒,缓缓动起来。 人皮脸面露挣扎,空洞洞的眼窝和口鼻中不断渗出漆黑的烟雾。 潮湿的空气中,一股凉意弥散,让人不禁冷战,仿佛有什么东西侵入肌肤中。 “痛……好痛……令牌,交出令牌才能过去。”人皮脸吐完黑烟,突然道。 络腮胡拿出一枚黑色令牌,走到人皮脸面前,道:“你认识这个陈字吗?”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放你们过去。”人皮脸露出恐惧的表情。 不远处,赵睿瞳孔一缩,立刻想到天火经中一种锁魂炼尸的邪法,只是这人皮脸的手法更加精妙,一时半会看不出门道。 人皮脸哀求一阵,铁栅栏下方便嘎吱一声,弹开一扇小门。 络腮胡见状,忙捂住口鼻,拿出一张符箓贴在自己身上后,方才闪身钻入其中。 等到几名白肤人也钻进去,便轮到赵钱二人。 他二人尚未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除此之外,一股阴冷的感觉更是扑面而来,比刚才的黑色烟雾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位!这才刚开始呢,赶紧进去吧!”陈文鹤冷笑一声,催促道。 赵钱二人知道躲不过,一咬牙冲入其中。 当所有人都钻进去后,小门便自动关上,而人皮脸和符箓也逐渐恢复平静,如死物一般贴在锈迹斑斑的铁条上。 小门后,刀削斧凿的矿道消失,转而变成天然的石钟乳洞穴。 各种各样的钟乳石千奇百怪,有的如大钟,有的如利剑,还有的如压扁的佛塔。 与此同时,道路变得十分崎岖,一行人要蜿蜒而行。 不过很快,一行人便到一个能容下四百人的大型溶洞中。 那溶洞的地面,被法术削得平整,镌刻着无数玄奥的符文,一股神秘而苍凉的气息弥散其间,不知是祭坛还是封印。 溶洞的正中间,两道两丈宽的裂缝交叉着撕开地面,仿佛有人用利器划开的一般。 裂缝的边缘,七八根麻绳从洞顶垂下,吊着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等到近处,黑乎乎的东西渐渐清晰,竟全都是死人的尸体。 “忠哥,给你上菜来了,人呢!”络腮胡喊道。 七八具吊着的尸体中,一人突然睁开眼睛,荡了两下,落到地面上。 那人八字眼,光着脑袋,皮肤如墨一般,他慢慢地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众人一圈。 “忠哥,咱能不能不玩这么野,你他妈吓死我了。”络腮胡道。 忠哥抱拳向陈文鹤一礼,说道:“不知道有多痛,如何知道怎么在别人身上下刀。” 络腮胡白眼一翻,道:“你牛逼,你是行家,你说了算。” 接着,络腮胡指着四名白肤人和赵睿二人道:“这四个又和我们玩躲猫猫,叔发话了,吊他一个月。至于这两个,是新人,你杀杀威。” 陈忠双眼一眯,道:“我操刀的话,最多也就半个月,对方必死无疑。” “那你这是活不行啊!” “你来的话,对方半天就死了!” 陈文鹤突然走上前,问道:“煞气变严重了吗?” 陈忠抱拳一礼,道:“万佛窟潮汐,半年后应该就恢复正常。” “真他妈倒霉,这半年产量又跟不上了。”陈文鹤眉骂完,转头看着姚姓老者道:“算你走运,这次先吊你七日,其余的咱们记账上。” 姚姓老者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没听见一般。 陈文鹤大袖一甩,唤出一把官帽凳,摆在竖起的铁架前,道:“咱们开始吧!看看姚老头能坚持多久。” 陈忠闻言,拉起姚姓老者,向铁架走去。 到铁架前,他先是给对方贴上一张锁身符,随后手刀一挥,砍断对方手上绑着的麻绳。 接着,他便拉下铁架上的镣铐,将姚姓老者的双手绑在上面。 片刻后,姚姓老者便被吊在铁架之上,成一个火字。 人绑好后,陈忠走到工具台前,拿起细长的钩针和药线,如同讲课一般,说道: “这第一步,要先埋上激发生命力的药线,要不一些修士身体反应过激,很容易直接死去,那样就没意思了。” 他说完,便拿着针和线,走到姚姓老者的背后,一针扎在大椎穴上。 钩针刺入皮肤后,径直向下,很快在陶道穴上露出针头。 陈忠十分专注,沿着督脉一路向下,所有穴道一个不落,将药线埋入其中。 等埋完最后一个长强穴时,他又解释道: “这督脉我用的是纯手法,目的是让大家看得清楚,明白其中原理。若是施法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控制钩针在肌体中游走,很快便能完成埋线。” “忠哥,这些都是犯人,你解释那么清楚干什么,多耽误时间。”络腮胡有些不耐烦。 陈文鹤扭头瞪一眼,道:“你啊!就是毛毛糙糙,若是能有阿忠这股认真劲,何愁筑基不成。这是艺术,懂吗?” 络腮胡嘴一嘟,嘀咕道:“他不也没筑基,还比我大一岁!” 陈文鹤怒道:“人家不是不能,而是憋着劲,要去万佛窟寻金丹的机缘,你道天天在这鬼地方待着干嘛,那是想筑煞基,提前适应万佛窟的环境。” 络腮胡陷入沉默,偷偷扯掉身上的符箓。 陈文鹤笑道:“晚了,你别煞气入体,还要老子帮你逼出来。” 络腮胡很是无奈,复把符箓贴到身上。 二人说话的当口,陈忠已运转法力,操纵钩针在肌体中游走,将药线埋在姚姓老者的奇经八脉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拿出一把雕刻用的小刀,划开姚姓老者的手腕道: “这人的身体,遭遇痛苦时,总是会挣扎,有些人宁愿死,也不想承受痛苦。作为施刑者,必须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咱们必须 把所有的筋找出来,事先处理好。”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镊子,从方才划开的伤口中挑出一条手筋。 随后从工具台上拿出一个铁扣,用力一捏,卡在那条断掉的筋上。 他用同样的手法,将姚姓老者身上的十二条主筋全部捏上铁扣,最后补充道: “练气修士恢复能力没那么强, 倒是不需要这么麻烦。” 做完这一切,陈忠走到工具台前,拿起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起刀和镊子。 片刻后,当两样工具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迹,他才将工具放回工具台上摆好。 接着,他又拿起一支毛笔,放在一个瓶子中蘸了蘸,说道: “这是从百年腐尸花中萃取的毒液,只腐人皮肤,却不伤害其他组织。没有皮肤保护,疼痛才能持续不断,达到施刑的最大效果。” 他解释完,便提起毛笔,开始在姚姓老者的手臂上画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也很机械,似乎是在重复画一种图案。 片刻后,当他画到姚姓老者的胸口时,最早起笔的地方皮肤已腐蚀殆尽,显现出一朵朵小红花。 ------------ 第96章 伸头一刀 红花画得很是幼稚,如同花开一般,一朵一朵地出现在皮肤上,诡异无比。 到这一步,姚姓老者已开始有反应,喉咙中发出嗯嗯之声,不过却是极力忍住。 过了一会,眼见就要画到下体,陈忠却停下来,解释道: “按说私处最是敏感,是施刑的最好地方,但凡事留一线,总要给受刑人心中留点希望。天下门派多如牛毛,保不准会有自尽或者同归于尽的法门。” 陈文鹤连连点头,赞道:“妙哉,难怪老祖说你是陈家百年内最有望结丹的天骄,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与众不同。对了!这小红花,莫非也有什么门道?” 陈忠摇了摇头,道:“我有些天赋,但也不是全才,这丹青一道,实在是一窍不通,小时候就学会了画小红花。” 众人愕然,不过见陈忠淡淡的表情,心中更加觉着恐怖。 这时,络腮胡咳嗽一声,道:“这个丹青呢,我倒是有些心得,你们要是没什么特殊要求,这后背我来画如何?” 陈文鹤扭头,笑道:“你小子!我虽不是此道高手,但欣赏水平还是有的。也不难为你,你就以此情此景为题,画一幅画,咱们品评一番。若是画得好,允你提前回族中。” 姚姓老者此时已疼得龇牙咧嘴,听对方将行刑当作消遣娱乐,更是怒火攻心,奈何全身上下无一处能动,只能干瞪眼。 赵钱二人看在眼里,将心比心,很是愤愤不平,奈何同是天涯沦落人,过不了多久,便要轮到他们。 络腮胡笑容满面,走上前接过画笔和毒液,走到铁架的后面。 他略微沉思,便开始挥笔泼墨,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大喝一声:“好了!” “这铁架能翻过来吗?”陈文鹤眉头一挑。 陈忠明显一愣,觉着这不应该是他这位天骄该做的事,于是冲赵钱二人道:“你们两个过来抬一下,把架子翻过来。” 对于这位,赵钱二人打心眼里不想得罪,当下很是乖巧,忙赶上前去。 二人一齐用力,将铁架翻转过来。 一幅栩栩如生的龟壳,出现在姚姓老者瘦弱的背上,猛看之下,好似长在背上一般。 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乌龟的脚爪画在肋下,作紧缩状。 唯一略显不协调的是那龟头,伸出老长,画在后颈上。 陈文鹤眉头皱起,问道:“嗯……画得很生动,只是这头,似乎有点不协调啊!” 络腮胡笑道:“您别急,答案马上就揭晓。” 过了一会,最后画上的毒液渐渐生效,让乌龟显得更加活灵活现。 而那脖颈处,渐渐出现一横,仿佛长刀划过一般。 陈文鹤恍然大悟,拍手赞道:“妙!妙!太妙了!” 他直接起身,走到铁架前,捋着胡须道:“姚老头脾气又臭又硬,这形象太贴切了,比喻得好,画得好。这最后一下,更是神来之笔。” 他故意大声,又笑道:“姚老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就别躲了,哈哈哈!” 陈忠站在一旁,摸着下巴道:“所谓妙笔生花,应该也不过如此。老弟,以后跟我混吧!我只要不陨落,将来迟早是陈家家主。” 络腮胡摸着自己后脑勺,只顾嘿嘿傻笑。 铁架上,姚姓老者咬牙切齿,奈何看不见后背,只能喝问:“陈文鹤,你在老子背上画了什么。” 陈文鹤笑道:“按阿忠的话,凡事留一线,为了不让你想不开,我就不告诉你了!” “日你陈家仙人板板!” 陈文鹤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道: “好了,还有最后一道工序,老子花钱,就是来听响的。” 陈忠闻言,立刻掐诀,向着山洞的顶部一指。 一根麻绳如灵蛇般下落,最终停在铁架的上方。 陈忠立即解开姚姓老者的双手,绑在垂落的麻绳上。 姚姓老者十二处大筋皆断,全身软得如面条一般,被麻绳拉着,晃晃悠悠升到十字裂缝的上空。 一股黑烟升起,仿佛有生命一般,冲向姚姓老者,钻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中。 面对方才的酷刑,姚姓老者始终咬牙硬挺,但黑烟入体后,他立刻痛苦地嚎叫起来,声音响彻整个溶洞。 过了一会,姚姓老者开始破口大骂:“陈文鹤,你个傻鸟,日你妈!” “陈家人都不得好死,老子一定掘你家祖坟!” “陈傻鸟,你个猪猡……” 姚姓老者毫无顾忌,各种脏话层出不穷,但陈文鹤毫不理会,反而如同听小曲一般,打起节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姚姓老者的嚎叫越发凄惨,骂声已开始不连贯。 “高潮来了,各位听好了!”陈文鹤道。 没多久,姚姓老者便开始哀求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再也不跑了……,绝对不跑了……” “陈……上仙,你当我……是个屁,放过我吧!” 陈文鹤哈哈大笑,道:“痛快,真他娘痛快,这灵石花得真值。” 姚姓老者求一阵,渐渐声音模糊,只剩下让人灵魂都战栗的哀嚎。 渐渐地,连哀嚎声都消失,只剩下微弱的嗯嗯之声。 赵钱望着这一幕,凉意直冲囟门,还未上星,已激出一身的冷汗。 又过一阵,眼见姚姓老者即将昏死过去,陈忠上前一步,掐诀向着姚姓老者一点。 半空中,姚姓老者突然回光返照,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他面容扭曲,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骂道:“陈文鹤……你个王八蛋……” 陈文鹤双眼一眯,突然问道:“你的药线,能撑上七日吗?” “放心,我亲自试过,药效绝对够。” 陈文鹤嘴角一抽,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 约莫两刻钟后。 等姚姓老者再次没动静时,陈文鹤扭头冲几名白肤人道:“好了,到你们了!” 刹那间,三名白肤人就软下来,瘫在地上哀求道:“饶命啊,陈上仙……” “不,不,我宁愿死,你让我死吧……” “念在我是初犯,放过我这一回……我再也不跑了。” 三名白肤人哀求不断,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陈文鹤则双手抱在胸前,等一阵后道:“好像确实是初犯,如此的话……是应该给你们一个机会。” 三名白肤人眼中充满期望,不断赌咒发誓,只盼能逃出生天。 “只是我给你们机会,有什么好处呢?” 三名白肤人争先恐后,许诺道: “我以后每七天,多上交一块灵石!” “对,每七天,我们多上交一块灵石。” “我功法品级高,我每五天多上交一块。” 陈文鹤摇了摇头,道:“你们逗我呢,我像是缺那几块灵石吗?阿忠,准备上刑。” 三名白肤人瞳孔一缩,其中一人一咬牙道:“我愿结夺灵阵,每日上交一块中品灵石。” 剩余的两名白肤人闻言色变,但很快就头颅一低,道:“我们也愿意结阵,每日上交一块中品灵石。” 陈文鹤喜笑颜开,道:“这就对了嘛!我还以为你们不开窍呢!记住,可不要再跑了,再跑的话下回可要加倍。” 赵钱二人站在一旁,听得是云里雾里。 每日上交灵石,和功法有什么关系?难道功法强便能多挖矿? 至于结阵,他们更是难以明白,不知道如何变出中品灵石来。 二人沉思之际,陈文鹤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位,轮到你们了。给你两个选择,先打九十下普通鞭子,再去煞坑上熬十鞭。另一个选择嘛,反过来先去煞坑上熬十鞭,再下来打九十鞭。” 钱小乙面色惊恐,问道:“我们方才下矿,什么都不知道,能给个机会吗?饶过我们这一次。” 赵睿附和道:“陈前辈,请给个机会。” 陈文鹤笑道:“机会已经给过你们,过了这那村,就没有那店了。你们这是杀威鞭,没有商量的余地。下了矿,总要感受一下这煞气,要不岂不是白来了。” 他说着,招一招手,示意陈忠赶紧干活。 陈忠见状,立刻提鞭上前,拖着二人走到刑架前。 “快选吧,不选的话,忠哥可就怎么狠怎么来了。”陈文鹤道。 ------------ 第97章 半碗粥 冰冷的海面,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波光粼粼的浪花,不断地翻滚。 赵睿眼前一片模糊,但仍然不断地滑动着胳膊。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没了力气,沉入海水中。 冰冷的海水,带走最后一丝热量,他的身体仿佛铅块,不停地下坠。 幽暗的海底,有着无数的怪鱼,有的仿佛剑刃,有的仿佛长枪,还有的全身长满利刺。 无数的怪鱼,瞪着双眼,死死盯着赵睿。 “救命!”赵睿想大喊,然而他刚一开口,海水便疯狂灌入口中。 片刻后,汹涌的海水竟形成漩涡。 旋涡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光一样流动,直到整片海洋在他的口中消失。 “海水没了,怪鱼去哪里了?”赵睿想着,全身上下突然痛起来。 内视之下,整片海洋的怪鱼,竟随着海水进入他的体内,正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身体。 骨髓中,刀头鱼大口地啃食,发出咯吱的声音; 血管中,利刺鱼不断地伸缩身体,扎穿每一根血管; 肌肉中,剑刃鱼横冲直撞,切断所有的组织; “痛!我好痛啊!太痛了!啊……”呻吟中,赵睿从梦魇中醒来。 只是梦里梦外,要命的疼痛并无区别。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前方模糊一片,只有微弱的光亮。 “煞刑结束了吗?可是为何还是那么疼。” 赵睿试图挪动身体,然而刚有所动作,更加猛烈的疼痛便如山洪般袭来。 他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 也不知过去多久,赵睿再次醒来。 冰冷的土石,微弱的灯光,他似乎被扔在一个半人高的土洞里。 空气中,土腥味夹杂着汗臭味,难闻到极点。 赵睿双手扶地,尝试着撑起起身,后背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记得之前在受刑,对方抽了九十鞭后,便将他绑到煞坑上。 再后来,除了疼痛,他什么都不记得。 看来受刑结束后,自己被扔到这里。 赵睿想着,不再做无谓挣扎,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法力。 经脉中,阴冷的煞气无处不在,几乎将一切冰封。 赵睿叹一口气,只得慢慢汇拢气若游丝的法力,一点一点将煞气逼出。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洞外隐隐约约传来咚咚的锣声。 又过一阵,洞口出现一双穿着布鞋的脚。 “居然醒了!”一三十来岁的汉子蹲下来,又道:“道友,你的功法,品级相当高啊!” 说话之人国字脸,身穿短衣,手中端着半碗米粥,尚有微微的热气冒出。 赵睿口唇干裂,嗓子中如要冒出火一般,见到热粥,立刻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六队的规矩,受了煞刑,醒来都有这么半碗。”国子脸道。 “谢谢六队的道友……”赵睿说着,突然想起之前发粥时,陈文鹤曾说三日不给六队食物,于是问道: “不知我昏迷多久,若我没记错的话,六队应该受到牵连,三日都没有饭食。” 国字脸长叹一声,道:“已经是第四日,队中有低阶修士饿死,你们才被分过来。” 赵睿一惊,问道:“已经四日了!我有位师弟,不知是不是也被分到这里?” “就你旁边的洞穴,不过他还没醒。” 赵睿放心一些,又问道:“怎么会有人饿死?这里既是矿场,不是该让大家吃饱,才有力气挖矿?” 国字脸苦笑,道:“挖矿,挖什么矿,这山早就被挖空,这里只有牛马。” 赵睿满面疑惑,问道:“牛马?这里面不知有什么说法。” “牛马拉磨,吃得太饱, 就没心思干活,陈家严格控制食物,便是想最大限度地压榨此处的修士,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灵石。” “你不是说山已经被挖空,那大家如何提供灵石?” 国字脸解释道:“所谓修士,不管修炼何种功法,无非是打坐吐纳,吸收天地灵气,进而精进修为。可若是吸收的灵气,不用来提升修为,而是转移到别处呢?” “转移到别处?此话怎讲?”赵睿仍然不解。 国字脸拿出一枚灵币,放到赵睿眼前道: “道友用过灵石修炼吧,里面的灵气耗光之后,灵石就会变成灵币。既然修士能从灵石中吸收灵气,是不是也可以把灵气再逼回去。” 赵睿惊得目瞪口呆,他以往只道灵石都是开采而来,从没想过还能人为制造,于是道: “照你这么说,挖矿只是借口,只是为了将咱们囚禁,充当制造灵石的工具。” 国字脸点点头,道:“道友,按照规矩,醒来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明日,你便要开始缴纳灵石。按照你的境界,需要缴纳四块下品灵石。” 赵睿一惊,道:“我身体尚未恢复,也不知如何将灵币还原成灵石,明日如何上缴?” 国字脸从胸口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道:“蕴养灵币的方法,就在里面,道友一阅便知。至于明日上缴灵石,这是陈家定下的规矩,他们可不管咱们死活,没有灵石,便没有饭吃。” 赵睿万分无奈,见那半碗粥快要凉透,于是道:“道友,能麻烦扶我坐起来吗?” 国字脸点头,当下拉住赵睿的胳膊,向洞外拽去。 “轻点……轻点……”赵睿疼得龇牙咧嘴。 一番折腾,赵睿方才坐起,不过已是满头大汗,嘴唇发紫。 国字脸将粥送到赵睿嘴边,道:“道友,不是在下催促,你可得尽快恢复。” 赵睿点头,张开干裂的嘴唇,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也就是两三口,那粥便见底。 赵睿于是摇头,示意对方可以了。 “道友,你这可是浪费啊!”国子脸将石碗仰起,张开大嘴,不断地抖动。 片刻后,几滴粥水落下,落入国字脸口中。 国字脸伸着舌头,直到再也没有一滴落下时,方才满足地咂吧起嘴巴。 接着,他又伸出食指,在石碗上刮起来,最后将手指放进嘴里舔干净,方才罢休。 ------------ 第98章 敲锣放饭 “至于吗……”赵睿看得目瞪口呆,等到对方将石碗收起,方才问道:“在下赵睿,不知道道友高姓大名?” “好说,在下罗恺,暂担副队长一职。道友有什么疑问,问我便是。” 赵睿缓缓抱拳,道:“那就先谢谢罗道友,方才一番交流,已然受益良多。在下打算尽快恢复伤势。” 罗恺点头,不过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墨迹片刻后道:“嗯,那个……,不知道友需不需要在下帮忙逼出部分煞毒。这些人中,每日能剩下法力的可不多。价钱也不贵,只需要两块灵石。” “这罗恺倒是好人……等等,两块灵石!”赵睿眉头大皱,抱拳道:“道友,心意领了,但我没有灵石,只能靠自己。” “咱们可以赊账的,不需要立刻付灵石。” “不瞒道友, 我因二十块灵石没还,便被送到这里,这辈子就是身死道消,也不愿再欠别人一块灵石。” 罗恺先是一愣,接着便笑起来,道:“道友!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这也太冤了!” “这洞中,大致分两种人,一种是使劲借钱的老赖,另外一种,就是被骗的猪仔。像你这种,实在是少见。” 赵睿叹一口气,道:“倒也不全是祸,若非欠灵石,说不定现在已化作刀中厉鬼。” 赵睿本想聊聊自己的事情,但罗恺并不关心,而是敷衍地点头,问道:“道友,当真不需要我帮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地儿。” “谢了,我还是自己慢慢来吧!” 罗恺摇了摇头,端着石碗转身离去。 赵睿在对方离开后,方才环顾四周,发现身处一个圆形大洞中。 大洞能容下约莫百人,四壁开凿着密密麻麻的洞穴,各种绳索、木桩穿插其间。 无数洞穴中,皆有人盘膝而坐,双手放在丹田或膝盖上。 他们闭目凝神,全身穴窍捕捉着灵气,经过周天搬运,凝聚到手中的灵币中。 灵石成型的刹那,会有淡淡蓝光闪现,一如夜空中的星辰。 不过这份美丽,并无人注意,所有人都眉目低垂,如同牛马一般,盯着脚下的土地。 赵睿深吸一口气,趁无人注意,从胸中拿出一方小巧的丹炉。 他抱元守一,运转五行归元诀,加入吸收灵气的队伍中。 第二日中午。 咚咚的锣声准时响起,赵睿睁开眼睛,发现大洞中聚集着十来名汉子。 片刻后,罗恺便出现,带领众人钻入左边的矿道。 一行人离开后,密密麻麻的洞穴中便有人露头,沿着绳索木桩向下,到大洞中间聚集。 约莫半个时辰后。 罗恺便领着一行人回来,手中拎着粥桶和布袋。 此时,洞中早已聚集着几百名白肤人,他们目光炙热,死死盯着粥桶和布袋。 不过并无人有过分的行为,反而十分听话地排成长队,将中间的地方留给罗恺一行。 等到所有的食物都整齐地放好,罗恺当着众人的面,在一个木桶中捞一碗干粥。 他的旁边,一名黄衣汉子早已候着,急忙递上一个托盘。 罗恺将干粥放到托盘上,又拿出两个白馒头,吩咐道:“去,先给孙老送过去。” 黄衣汉子点头,单手托着盘子,几个纵跃,便将食物送到大洞最上方的一个洞穴中。 片刻后,等到黄衣汉子从洞中退出来,罗恺方才看向众人,道:“好,咱们也开饭。” 几百人的队伍,立刻骚动起来,每个人都试图向前挪动半步。 不过到队伍的前方时,所有人立刻老实起来。 他们双手奉上灵石,等罗恺一行核验无误后,方才到一旁领取半碗粥和半个馒头。 若是有人上缴的数量不够,那便只会发半碗粥,并被反复警告。 约莫两刻钟后,所有人皆领完食物,不少人已返回洞穴中。 这时,罗恺提着装馒头的布袋道:“今日有人没有完成任务,按照规矩,这扣下来的馒头将进行竞拍,用来补足灵石数量,大家开始吧。” 大洞中鸦雀无声,并无人响应。 好一阵后,一留着八字胡的老者道:“前几日刚刮过地皮,大家手里都没有灵石,能便宜吗?” “规矩从来都是两块灵石,破了例,以后怎么办。”罗恺道。 八字胡老者叹一口气,道:“我只有一块灵石,要半个馒头。” “可以!” 见有人出手,方才陆续有人出价,但基本只买半个馒头。 七八人过后,便再无人上前。 罗恺眉头紧皱,喊道:“还有吗?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地儿了。” 喊声回荡在大洞中,如石沉大海。 过一阵,罗恺拿出四块灵石,道:“这最后两个馒头,算我买下,大家可都看清楚了。” 大洞中无人吭声,只有几个分发饭食的修士道:“罗副队向来公允!我们都相信你。” 罗恺叹一口气,道:“今日算是混过去了,明日你们可都得交足,我的家底快被你们折腾光了。” “你们都听见了吗?明日可都要交足了!”几名分发食物的修士喊道。 罗恺摇了摇头,拿起一个馒头狠咬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不过到第二口时,他便咬得很小,明明两三口就能吃完的馒头,他咬十几次,方才吃完。 他吃完一个馒头,又从布袋中拿出一个。 只是刚要下嘴,似是想起什么,直奔赵睿的洞穴。 “赵道友,你往后需要四块灵石才能有半碗粥和半个馒头,但这个馒头只需要两块灵石,有没有兴趣?” 赵睿眉毛一挑,道:“那我以后把灵石攒下来,等到最后再买这种馒头,岂不是很划算。” “你想多了,今日是因为大家饿了三日,所以才出现这种情况,平常时日,不一定会有剩余。”罗恺说完,又补充道: “哦!对了,有件事情也一并告诉你,每日的灵石,连续三日不缴,便会再次被送到忠哥那里。” 赵睿瞳孔一缩,道:“还有这样的规矩?那我交一日,隔两日再缴纳,不就能完美地避开,可以省下不少的灵石。” ------------ 第99章 转灵篇 罗恺嘴角一抽,沉声道:“赵道友,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不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漏洞。所谓连续三日是累计的,欠账到数量,便会被送到忠哥那里。而且每到月末,必须欠账清零,否则还是会被送到忠哥那里。” 赵睿没有反驳,他如何不知不太可能有漏洞,只不过想弄清楚规则而已。 罗恺见赵睿沉默,再次问道:“怎么样,有了体力,才能更好地恢复伤势。伤势好了,才能更早地蕴养灵石,要不再去忠哥那里走一遭,多遭罪啊!” “灵石能先欠着吗?” 罗恺白眼一翻,将馒头递给赵睿,道:“要不能怎么办?不过两个月内,你必须还我。” “谢了!”赵睿点头,伸手接过馒头。 罗恺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等到罗恺的背影消失,赵睿将馒头一分为二,一半用火属性法力烘干,另一半放在嘴中咀嚼。 他迅速将半个馒头吃掉,随后便抱元守一,继续逼出体内的煞气。 小半日后。 赵睿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此刻,他已成功将体内的煞气全部逼出,三股法力汹涌澎湃,如大河滔滔,奔流不息。 在法力的滋养下,他的身体迅速恢复着,偶尔传来阵阵麻痒,舒爽无比。 又过一个时辰。 赵睿起身活动一番,钻出洞穴,向左边走去。 他记得罗恺说过,钱小乙的洞穴就在旁边。 也只是七八步的路程,他便到一个洞穴面前,只是眯着眼瞅半天,里面什么都没有。 “神识受限,还真是麻烦!”赵睿眉头一挑,转身向右边走去。 这一次,赵睿没有失望,钱小乙成一个大字,趴在洞穴中。 赵睿钻入洞穴中,见对方血肉模糊的后背,仍然逸散出淡淡的煞气,暗忖:“既然还没醒,那就再等等,要不就要开始算灵石了。” 赵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洞穴中。 他拿出之前罗恺给的小册子,翻看起来。 那册子蓝色封面,边角处已经泛黄,扉页上用楷书写着三个大字:《转灵篇》 赵睿一页一页翻看,很快沉浸其中,等到读完时,嘴角不禁露出狂喜的笑容。 这转灵篇,竟然一本提升灵根天赋的功法,修习者可以通过散功重修,提升自己的灵根天赋,进而达到原本无法企及的境界。 当然,功法看似逆天,但其中却有着诸多限制,比如人的寿命有限,能够转灵的次数是有限的; 又比如一旦散功,想要再修回原先的境界,需要重新一步一步地修炼。 这对九成九的数修士而言,几乎完全行不通,其他不说,单就筑基这一步,谁又能保证重修一次,还能筑基成功? 不过这些对赵睿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他修的是《五行归元诀》,可以只散掉一股法力,再利用另外两股法力快速修回来。 至于蕴养灵石,则只是转灵篇顺带的功效,通过散功和修炼的切换,达到某种平衡,这样修士便可以在不掉落境界的情况下,不断地汲取灵气,蕴养灵石。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会大量消耗气血之力,导致术者很容易饥饿,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辟谷。 赵睿将《转灵篇》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疑问后,便尝试散功,蕴养灵石。 一个周天后,他的水属性法力消失一些,而他的手中,则多出一团浓郁的灵气。 淡淡的蓝光,萦绕在掌心,虽有法力压制着,仍然不断向空气中逸散。 也就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便彻底消失。 “看来必须有灵币,才能将灵气锁住。”赵睿站起身,本想直接去找罗恺,但刚到洞口就停下脚步。 《五行归元诀》和《转灵篇》的搭配,几乎能让灵石蕴养的速度提升好几倍,还能不断提高修士的天赋。 这种事情,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先前他只是有把飞剑,便让无数修士惦记,这样的神功组合,绝对会让无数的修士疯狂。 先晾一晾,明天上午再看情况! 赵睿想着,转身回到洞中,摸一摸衣袋中的玉简,继续抱元守一。 一夜过去,到清晨时分,赵睿身上所有的伤势已全部恢复。 又过一阵,咚咚的锣声再次响起。 赵睿见罗恺几人下来,凑上前道:“罗道友,陈家让咱们蕴养灵石,一定会提供灵币吧。” 罗恺满面意外之色,问道:“赵道友,你的伤势这么快就好了?” “在下功法比较特殊,比较擅长疗伤,所以恢复得比较快。” “原来如此!”罗恺没有怀疑,指着一个较大的洞穴道:“那里面,存放的都是灵币,道友需要多少,自己拿便是。” 赵睿抱拳一礼,目送罗恺几人离去。 等到对方几人消失在矿道中,赵睿立刻走向存放灵币的洞穴。 那洞穴约莫一丈高,洞口的两边放着两个箩筐,不知存放着什么。 赵睿走到近处,发现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布袋。 “哎!连装灵石的袋子都准备好了!”赵睿在里面一阵翻找,最终选出一个漆黑的布袋,方才进入洞中。 洞穴内十分宽敞,无数的灵币堆成一座座小山,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一天四块,这几百人就是干到死,也消耗不掉这些灵币!”赵睿摇了摇头,走向一座灵币小山。 一盏茶的时间后,赵睿手提布袋,从洞穴中出来,直奔自己的洞穴。 他一回到洞穴中,立刻盘膝而坐,将一枚灵币放到手心,开始散功蕴养灵石。 他的五行归元诀,误打误撞之下,三股法力叠加运行,速度几乎是其他功法的三倍。 其他练气大圆满修士,一个大周天需要一个多时辰,而他只需半个时辰。 这样的优势,在散功时依然存在,因此没过多久,他的手心中便涌出一团灵气。 灵气环绕着灵币,只需用法力略微施压,便涌入灵币中。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枚蓝光闪闪的灵石便出现。 ------------ 第100章 轻身术 赵睿很是高兴,将那枚灵石放到眼前,细细观察起来。 昏黄的油灯下,灵石如水晶般璀璨,和赵睿之前用过的灵石并无两样。 “不知道以前用的灵石, 有多少是修士蕴养出来的!”赵睿想着,不禁长叹一声。 此时,按照《转灵篇》中的描述,赵睿应当立刻运行正周天,恢复法力同时,也将之前散掉的修为再修回来。 但赵睿并不打算这么做,他拿起一枚灵币,再次开始散功。 与此同时,赵睿入定后,大洞中渐渐喧嚣起来。 无数的修士排成长队,只有最中间的区域被留下来。 没过多久,罗恺等人便带着食物回来。 众人见状,立刻向中间靠拢,用灵石换取食物。 拿到食物的修士,有的围成小圈,小声交流着,有的则拿着食物,直接回到洞穴中。 小半个时辰后,当所有人都领完食物时,赵睿正好结束一个周天。 他将蕴养好的灵石收起,走向罗恺等人。 到近处,赵睿拿出一块灵石,问道:“罗道友,我没有碗,你这里有多余的吗?” “别逗了,你找个火系修士,这里满地都是土……”罗恺低头刮粥,话到一半,似是意识到什么,突然抬头道:“赵道友,这才多久,你就已经蕴养出灵石?” 自罗恺离开后,赵睿已蕴养出三块灵石,不过他只拿出一块,道:“紧赶慢赶,正好蕴养出一块,好赖换半碗粥充饥。” 赵睿有三股法力滋养身体,其实并不觉得有多饿,只是不想引起怀疑。 “我以为我的功法就够快了,没想到你的更快,以后洞中的道友,你可得多照顾些!” 赵睿不解,问道:“此话怎讲,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已欠下七块灵石。” “七块灵石算什么,你刚上手便有这样的效率,以后功法熟练,说不定一天能蕴养五块灵石,这多出来的一块,许多时候,就是大家救命的稻草。” 赵睿连忙摇头,道:“这一块是为了吃饭,拼着老命赶出来的,以后不一定能有这样的速度。” “赵道友谦虚了,等你习惯后,可以向姚老申请,当个副队长,好处还是不少的。” 他一边说,一边端起手中的粥碗,来了一口。 赵睿眉头一挑,看看洗都不用洗的粥桶,又看看罗恺,道:“道友,我的粥……” “那个……不好意思!”罗恺一脸尴尬,从布袋中拿出半个馒头,道:“你可是赚大了,别人灵石不够,便只能喝粥,你却有馒头。” “老子想喝粥……”赵睿白眼一翻,道:“行吧,馒头就馒头!” 罗恺笑道:“赵道友,你现在还感觉不到馒头的好,将来便知我今日是多大一份礼。抗饿,全靠它。” 赵睿没再说什么,接过馒头后,转身回自己的洞穴。 半途中,赵睿看见几块突起的石头,心思突然一动:“此处原本是灵石矿,想必伴生着不少的玉石。” 他蹲下身体,逐一查探,最终抱起一块西瓜大小的原石。 回到洞中,他并指成剑,猛地挥下,将石头从中间一分为二。 翠绿的切面,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赵睿很是满意,拿起玉料,用剑气雕刻起来。 没过多久,一只玉碗便渐渐成型。 望着棱角分明的玉碗,赵睿不禁思绪飘飞。 当年,他的师父就是这样,用天清剑气给他雕刻木碗。 三年了,天清派没有找到,还把师父的飞剑弄丢了! 现如今又困在这里,当真要蹉跎二十年吗? 赵睿感慨一阵,将雕好的玉碗放下,拿出一枚灵币握在手中,再次开始散功。 小半日后,赵睿便得到二十多块灵石,而他的水属性法力,也从练气七层,掉到练气六层。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水属性法力明明掉了一层境界,但运转起来却更加得心应手。 “这应该就是灵根天赋得到提升!”赵睿很是高兴,正欲继续,不料一运功就发现三股法力已然见底。 “太贪心了!怎么可能只出不进。”赵睿苦笑,当下只得运转周天,先行恢复法力。 好在几部功法几乎已成本能,他即便不刻意控制,也能不断地循环,吸收天地灵气。 一个时辰后,赵睿从入定中醒来,眉头不由得皱成川字。 感知中,他的法力只恢复一成。 没想到此处灵气如此稀薄! 若是这个速度,想要全部恢复,最少也要一整天的时间。 赵睿想着,一声叹息,放弃打坐。 他平躺在洞穴中,跷起二郎腿,没过多久睡意便袭来。 自盘龙谷一役,他倒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杀猪般的叫声传来:“哎哟……哎哟……” 赵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以为回到两天前。 他听声辨位,很快就意识到声音是从旁边洞穴传来。 “看来钱道友醒了!”赵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直奔旁边的洞穴。 很快,赵睿便到钱小乙的洞穴前。 “钱道友,你终于醒了。” “赵……道友,哎哟,是……你吗?” 赵睿钻入洞中,查验一番后道:“我扶你坐起,只要逼出煞气,便不会这么疼了。” “好……哎哟,谢谢……”钱小乙咬着牙槽,蹦出几个字。 赵睿点头,当下拉着钱下乙的胳膊,向洞外拖去。 他这一拉,立刻牵动钱小乙的伤口。 “轻……轻点……,能给我用个轻身术吗?”钱小乙恳求道。 赵睿一愣,想到罗恺就是这样拉的自己,心中立刻骂道:“罗恺你个王八犊子,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他一脸郁闷,安慰道:“已经出来了,你忍忍,我立刻运功帮你逼出煞气。” 钱小乙没有回话,双眼半睁不睁,已到晕厥的边缘。 赵睿不敢再耽误,一掌按在钱小乙的大椎穴,将法力度过去。 ------------ 第101章 熊弟泰 他二人都修炼过天火经,法力相容性极好,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钱小乙后背便冒出黑烟。 煞气混合着腐败的味道,让赵睿眉头大皱,他急忙撤去手掌。 “赵道友,怎么了?”钱小乙睁开眼睛。 “没事……后面没光,我怕行错运功路线。”赵睿走到小乙身前,一指点在天泉穴上。 “嗯……”钱小乙莫名其妙,不过并没说什么。 这一次时间稍长,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钱小乙后背方才冒出黑烟。 一个时辰后。 钱小乙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道:“赵道友,多谢!靠我自己的话,不知道要熬多久。” 赵睿收回剑指,道:“陈家人施刑的时候,早就算好时间,练气九层,大概要两天半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好赶上蕴养灵石。” “蕴养灵石?不是要咱们挖矿吗?”钱小乙眉头微皱,满面好奇。 赵睿叹一口气,当即拿出《转灵篇》,将所谓挖矿的真实情况说与钱小乙听。 一盏茶的时间后,钱小乙方才对现在的处境有所了解,不禁叹道: “就为二十块灵石,咱们就要在这里做牛做马二十年,早知道,我就借他一百万,也不算吃亏。” “一环套一环,谁能想到呢!若非欠着这二十块,说不定咱们已成曲江天刀中亡魂,永世受他奴役。不过老天既然给咱们这次机会,曲江天这仇一定要报。还有他师叔,敢夺我飞剑,必然让他死无全尸。” “人家可是紫阳宗的天骄……”钱小乙叹一口气,道:“道友这份心气,在下自叹不如,但当务之急,咱们得先摸清这里的情况。二十年的话,我怕是熬不到出去的时候!” 二人正说着,远方突然传来锣声。 钱小乙满面好奇,当即问道:“赵道友,你听见了吗,这锣声是什么情况。” 赵睿笑道:“还记得络腮胡吗?他们以此为号,每日上午会来发放食物,并收缴灵石。” 钱小乙回忆起那日洞中的情景,道:“敲锣放饭,这和喂牲口有什么区别……” 这时,大洞中间陆续下来一些修士,待到人齐,他们便跟着罗恺,钻入矿道中。 赵睿望着几人的背影,眉头一挑,道:“钱道友,一会大家发完饭,有个叫罗恺的八成会给你送粥。到时候你一定要问他为什么没有馒头!他若是不给,你就大声质问,能喊多大,就喊多大,不怕全洞人听到。” “这是为何,咱们初到此地,怕不好直接得罪对方。”钱小乙挠头。 “就是因为初到此地,才不能示弱,你只管照我的说,绝不会让你吃亏,我就在你旁边的洞穴中。” 钱小乙还想说什么,但见到赵睿坚决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只是道:“好,我按道友说的办!” 约莫半个时辰后,罗恺准时带队回来。 这一次,赵睿学乖了,早早就去前方排队,他是练气大圆满修士,众人虽对这个新面孔指指点点,却没人敢说什么。 很快,便轮到赵睿,他拿出五块灵石,道: “这是我今日的灵石,另外一块补前两日的数,我现在只欠六块灵石。” 罗恺一把接过灵石,道:“啧!啧!道友厉害,整个六队,能达到这个水平的,目前可就只有两人。” “老子要是告诉你一下午弄了二十几块,你不得吓得尿裤子。”赵睿满面笑容,问道:“哦!不知另外一位高人是谁?” 罗恺笑得如花开一般,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在下!” 赵睿一愣,不承想罗恺竟如此臭屁,于是道:“罗道友是真材实料,在下只是因为欠着灵石,强行压榨修为而已。” 罗恺面色微变,道:“是这样吗?道友可一定要量力而行,即便是境界掉到练气九层,上交的灵石也不会减少,千万不要竭泽而渔。” 赵睿抱拳一礼,道:“谢罗道友提醒,好不容易修上来的境界,谁愿意轻易散掉。”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当初创造这功法的人,是如何想的。” 赵睿没再说什么,接过自己的粥和馒头,让到一边。 过了一会,饭食便分发结束,大洞中的修士沿着绳索和木桩,回到自己的洞穴之中。 钱小乙看着那些人,发现绝大多数人都住上层,只有修为低下的修士才住低层。 至于大洞底部, 似乎只有他和赵睿。 他心中好奇,琢磨这事得问一问。 就在这时,一脚踩木屐的汉子来到洞口,蹲下身体道:“道友,你……不会伤势已经好了!” 来人约莫练气九层,脑袋锃亮,骨头架子很大,但瘦脱了相。 “你是来送粥的吗?”钱小乙道。 那光头汉子再次一惊,端出半碗粥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粥的?” “有人已提前告诉我。对了,我的馒头呢?” 光头汉子眉头皱起,问道:“什么馒头?按照六队的规矩,所有醒过来的人,都只有半碗粥。” “不可能,你莫要诓我,我明明看到所有领饭的人,都是半碗粥和半个馒头,为什么到我这里,馒头就不见了。” “这……,嗯,他们都交了灵石,你没有交吧!” 钱小乙无言以对,不过气势不输,喊道:“我刚受了煞刑,如何蕴养灵石,你明明就是想克扣我的馒头,别以为我是新人,就能诓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当年醒来时,也就只有半碗粥,这么多年,都是这个规矩,从没变过。”光头汉子道。 钱小乙怒道:“泼贼,你莫拿规矩说事,你今天若是不给,我就宣扬出去,让大家评评理,看你的规矩还藏不藏得住。” 光头汉子大怒,将石碗往地上一丢,道:“你随便,我看你伤势尽复,也不需要这碗粥,你便是告到罗副队那里,规矩也还是这个规矩。” 他霍地一下站起,便欲离去。 “罗副队??”钱小乙心中一突,忙问道:“道友等等……,罗副队是?你叫什么名字?” 光头汉子怒目而视,大声道:“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熊弟泰是也,你随便去告。” ------------ 第102章 好人有好报 “搞错了……对方态度如此坚决,怕不是真的就只有半碗粥!”钱小乙万飞郁闷,还想再问,熊弟泰已扬长而去。 钱小乙看着地上的粥,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骂道:“赵道友,你坑队友啊!这尼玛,半碗粥都没了。” 过了一会,赵睿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钱道友,怎么样,没听见你大喊,馒头到手了吧?果然,这罗恺真不是个东西,当真克扣老子的馒头。”赵睿自顾自地说着。 钱小乙一听这话,当真是欲哭无泪,问道:“赵道友, 有馒头这事,你莫不是猜的?” 赵睿看到地上的粥碗,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洒在地上了。” 钱小乙满脸愁苦,当下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一遍,临到最后道:“赵道友, 我还不是练气大圆满修士,可不如你抗饿。” 赵睿满面尴尬, 知道自己八成是错怪罗恺,当下拿出之前的半个馒头,放到玉碗中。 他先是施展凝水诀,后再打出一团火气,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片刻后,那馒头便冒出热气,分外诱人。 赵睿将玉碗端起,道:“刚出锅的热乎馒头,趁热吃!” 钱小双手接过玉碗,眼睛瞬间湿润,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便是来我们院子找吃的,我当时给你好多我最喜欢的糕点,我记得有桂花糕、马蹄糕、驴打滚、豌豆黄……” 一个个名词钻入耳中,赵睿不由得咽一口口水,道:“好了,好了,再说就馋死在这了。” 钱小乙大笑,道:“反正就是好人有好报,道友,谢了。” 他说完后,一把抓起半块馒头,塞入口中。 鼓起的腮帮子,在咬肌的带动下,欢快地活动着,只是还没咬几下,钱小乙眉头就皱起来。 “道友,这是怎么了?” “嗯!有点咸。” 想到馒头一直贴身藏着,赵睿立刻咳嗽起来,解释道:“这里是矿区,可能用的水不好,都是这个味儿!” 钱小乙没多想,继续吃起来。 趁这空当,赵睿自然是溜之大吉,回到自己的洞穴之中。 经过一整夜的恢复,赵睿的法力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此刻正按照周天快速地运行着。 不过在赵睿的感知下,若是想靠自身将水属性法力修炼到练气七层,怎么得小半个月的时间。 赵睿摇了摇头,暂时放弃继续散功的想法,他尚未完全摸清此处的情况,必须保存足够的实力,应对各种未知的情况。 当下,他按照小册子中的方法,按照正常的方式蕴养灵石。 好在即便这样,他的效率仍比其他修士快三倍,还是能腾出许多时间来修炼。 另一边,钱小乙吃完馒头后,便运转法力恢复伤势。 他只有一条火属性法力,恢复速度自然慢了不少,约莫到第二日清晨,伤势才算彻底无碍。 他站起身来,走到大洞之中,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整个圆形大洞中,密密麻麻分布着二百多个洞穴,每一个里面,都有一个打坐的人。 他们姿势各有不同,但都双目紧闭,吸收着四周稀薄的灵气。 偶尔有人手中蓝光一闪,便代表着一颗灵成型。 钱小乙看着这一切,感慨道:“便是修仙大派中,怕也难见如此勤奋的场景。” 他沿着那大洞绕行,本想去取灵币,路过矿道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很快,两名身穿灰衣的监工,便领着一辆灵舆走出来。 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正是之前的那名监工。 钱小乙认出对方,忙见礼道:“见过监工大人!” 络腮胡满面春风,笑道:“哟,这么巧,你倒是恢复得快,不好好蕴养灵石,还有时间在这里闲逛。” 钱小乙忙解释道:“我伤势刚恢复好,正准备去拿灵币呢!” “行啊!你们六队的队长回来了,喊个人来,搬回洞中吧。”络腮胡道。 这时,钱小乙方才注意到灵舆上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老者,观其已经稀烂的衣饰,正是之前一起的姚姓老者。 “好的, 我这就去叫人!” 钱小乙虽应承下来,奈何洞中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当下只得跑向赵睿的洞穴。 “赵道友,有件事要麻烦你!” “怎么了?可是《转灵篇》中有不明白的地方?”赵睿睁开双眼。 钱小乙摇了摇头,将撞见姚老头事复述一遍,最后道:“我见那姚老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但我又不认识人,便只能来找道友了。这种事,还是要找熟手,别有什么问题,再赖到咱们身上。” 赵睿点头,忙站起来,道:“有道理,这筑基修士,能够蕴养中品灵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要跟着遭殃。” “可不是,这事,咱们得着落在罗恺身上,他是副队长,一定有经验。”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赵走到一根麻绳前,沿着洞壁向上攀援。 片刻后,罗恺的洞穴前。 赵睿站在木桩上,喊道:“罗道友在吗?姚老被送回来了。” “在那里,快带我去,伤得重吗?”罗恺的声音传出,人也跟着露出头来。 二人沿着洞壁而下,落地后,与钱小乙一起,直奔向矿道。 几人赶到矿道口时,络腮胡已有些不耐烦,道:“让你叫个人,需要这么久吗?” 钱小乙赔笑道:“监工大人,我刚恢复伤势,体内一丝法力都没有,实在不好意思。” 罗恺则赶上前道:“二位监工大人一路辛苦,这里也没啥土特产,这份心意请笑纳。” 他说着,塞过去两块灵石。 络腮胡毫无顾忌,有些嫌弃地接过,道:“好了,人已送到,我们就走了。” 罗恺点头哈腰,忙掐诀打出轻身术,将姚姓老者从灵舆上卸下来。 ------------ 第103章 梅玉兰 三人持礼恭送,待两名监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矿道中,方才站直身体。 赵睿咳嗽一声,道:“罗道友,原来你会轻身术啊?” 罗恺莫名其妙,摸着头道:“我,不可以会吗?” 赵睿没再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 罗恺不再理会,抱起姚姓老者道:“当务之急,是赶紧帮姚老逼出煞气,你是什么灵根?” 赵睿愣了一下,道:“这个……我是火属性灵根。” 罗恺大喜过望,道:“好,太好了!六队缺的便是你这样境界的火属性修士。” 赵睿一脸迷茫,不知罗恺是什么意思。 罗恺再次道:“跟我来吧,你的副队长已经到手了。” 话毕,他便抱起姚老头,就近走向一个二人高的洞穴。 到洞穴中,罗恺将姚老头放在地面上,随后掐指连弹,点亮洞穴中的四盏油灯。 “二位,我去叫几位道友,你们稍等片刻。”罗恺吩咐完,直接离开洞穴。 赵钱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对于后面要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只能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罗恺便带着三人回来,其中一人钱小乙认得,正是熊弟泰。 熊弟泰见到钱小乙,面色立刻拉下来,道:“这人怎么在这里!” “熊道友好,之前全是误会哈!我都问过了,确实如道友说的一般。” 熊弟泰没有搭腔,直接将脸转向一旁。 另一位,则是一名女修,她身形苗条,虽是穿着粗衣,但难掩傲人的曲线。 只是一张俏脸上,有几道伤疤,极是难看。 不过她似乎并不在乎,见到赵钱二人立刻露出和善的微笑。 “几位,稍后再介绍,咱们先帮姚老疗伤。”罗恺看向熊弟泰,又道:“熊道友,拜托了!” 熊弟泰蹲下身体,在姚姓老者身上轻轻一戳,一层干枯的死肉立刻凹陷,流出腥臭的脓血。 他长叹一声,道:“造孽啊,好好的大活人,熏得和腊肉一样。” 说话间,他已在姚姓老者手腕处摸索起来,很快找到姚姓老者断掉的大筋。 他先是去掉铁扣,随后伸出右手,吐出绿色的灵气丝缠绕在大筋上。 那灵气丝如有生命,直接向里面钻,很快就将大筋紧紧地缠住。 熊弟泰将灵气丝绷直,轻轻一弹,姚姓老者大筋外面的黑灰便脱落,露出原本的样貌。 接着,熊弟泰再伸出左手,同样吐出绿色的丝线,沿着手腕的伤口钻入其中。 很快,大筋的另一头便被缠绕着拽出。 熊弟泰长出一口气,将两股灵气丝拽到一起,在手中一搓,合而为一。 他将大筋放回伤口中,道:“暂时算是接上了,不过灵气丝只能存在小半日,咱们必须激发姚老体内的潜能,否则都是无用功。” 罗恺指着赵睿道:“这位赵道友,是火灵根,境界和我相当,你只需处理好伤口,后面的交给我们即可。” 熊弟泰面色一喜,道:“那太好了,之前老庞境界不够,每一回都差点将我抽干。如此的话,我便可以放手施为。” 他与罗恺说话, 手上并不闲着,拿起姚姓老者的另外一只手,按照之前的流程再次处理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 在熊弟泰精湛的医术下,姚姓老者的十二根大筋已全部成功接续。 熊弟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我还剩三成法力,剩下的可全靠你们了!” 罗恺递上两块灵石道,道:“给你两刻钟,尽快恢复,赵道友第一次参与,还是保险些稳妥。” 熊弟泰没有废话,伸手接过灵石,就地坐下恢复法力。 罗恺又看向赵睿,道:“赵道友,下一步就是帮姚老逼出煞气。” 赵睿一直观察着,之前都只是举手之劳,他帮了倒也没什么。 但此时他却是双眼微眯,道:“罗道友,不是我不愿帮这忙,姚老是筑基修士,我这点法力送进去,怕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万不可能让道友单独上,不知道友可听说过五行相生的道理。” “这是修行的基础理论,便是刚入门的修士也能倒背如流。” 罗恺点头,道:“咱们一人力弱,但是若是集四人之力,便能发挥出超出练气极限的力量。而姚老此时正是枯竭的状态,一损一增的情况下,倒是能形成循环,帮姚老逼出煞气。” 赵睿双手抱起,道:“这个……咱们每日都要蕴养灵石,法力消耗后便要慢慢恢复,我还欠着六块灵石呢!这缺口怎么办?” 罗恺眉头微皱,道:“姚老同样有三日之限,三日内若无法交出中品灵石,便会再被送到忠哥那里。而咱们六队,便会再次有人饿死。赵道友,就算你不顾别人死活,可你已经欠着六块灵石,若没有食物补充,怕是要第一个去忠哥那里走一趟。” 赵睿佯装害怕,道:“是这样吗……” 赵睿话还未说完,罗恺已拿出两块灵石,道:“你为大家出了力,大家也不会亏待你,这两块算作补偿,前两日刚被刮了地皮,队中也只有这么多了。” 赵睿倒不是真的不想帮忙,只是刚到此处,不想给对方留下太好拿捏的印象,当下伸手挡住,道: “灵石不必了,就当我欠你的灵石销账吧!既然事关所有人,那咱们就尽快开始!” 罗恺很是高兴,道:“木,五行之始,木生火,火生土。这第一位,便由熊道友为始,用木属性法力激发你体内的火属性法力。再由你用火属性法力,激发姚老体内的土属性法力。记住,刚开始不能太着急,姚老重伤在身,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赵睿点头称是,在姚老左手边坐下,抓住对方的胳膊。 罗恺走到姚老的右边,盘膝坐下,向那女修道:“玉兰,咱们也做准备吧!” 那女修在罗恺身旁坐下,道:“叫我梅道友便可。”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 罗恺见状,一把抓住,攥在手心。 梅玉兰眉头微皱,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熊弟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道:“诸位道友久等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说话间,他坐到梅玉兰和赵睿中间,右手抵住赵睿的左手。 他深吸一口气,眼见就要发功,突然转向罗梅二人道: “罗道友,梅道友,你们可以休息会儿,不用一直举着手。我法力已有六成,便是之前的老庞来,也能趟得过去。” ------------ 第104章 五行循环 熊弟泰的话一出口,梅玉兰立刻闪电般抽回玉手,而罗恺则莫名地咳嗽起来。 后方,钱小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起来,暗道:“这姓熊的医术精妙,但这情商实在是捉急。” 五人围成一个圆形,由熊弟泰先行发功,将木属性法力沿着手掌,送入赵睿的体内。 一股充满生机的法力,沿着赵睿的经脉游走,让赵睿很是舒坦,仿佛一下年轻十岁。 那股法力到达丹田后,立刻如火上浇油一般,让赵睿的火属性法力躁动起来。 细细感受之下,火属性法力竟然粗一圈,以更快的速率,推动周天运行。 赵睿心中一惊,暗道:“我体内的几股法力,是否也能有如此效用?” 他很想尝试一番,不过知道此时不是时候,当下催动火属性法力,沿着手掌送入姚姓老者体内。 澎湃的火属性法力,涌入姚姓老者的体内,立刻遭遇煞气的反弹,无处不在的阴冷,让赵睿忍不住一哆嗦。 “道友,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来!”罗恺见状,立刻出声提醒。 赵睿点头,当下放慢法力的速度,一点一点将煞气逼出。 足足一个时辰后,赵睿已是满头大汗,也终于将法力送到姚姓老者的丹田。 阴冷的煞气,几乎将姚姓老者的丹田冰封,但当赵睿的火属性法力出现后,整个世界立刻有了一股暖意。 起初,只是轻微的震颤,但很快,便形成天翻地覆之势。 那股薄弱的土属性法力迅速壮大,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游遍姚姓老者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姚姓老者的身体如同烟斗一般,腾起滚滚黑烟,奔腾着向洞穴的顶部涌去。 “罗……小友。”姚姓老者终于有了表情,沙哑的声音道。 罗恺时刻注视着,听见声音立刻抓起姚姓老者的手,抵在掌心。 一股山岳般的土属性法力,涌入罗恺的体内,让他肩头一沉。 他面色潮红,尽最大努力将其转换成金属性法力,由左手送出。 左手相贴处,正是梅玉兰的玉手,他接过法力后,转换成澎湃的水属性法力,经由另外一只手送到熊弟泰的体内。 熊弟泰体内,法力已快要枯竭,澎湃的水属性法力涌入体内后,便如久旱逢甘霖,万物疯长。 他深吸一口气,忙运转功法,将水属性法力转换成木属性法力,送入赵睿的体内。 一个完美的法力循环,在五人体内奔腾着,每行过一个大周天,便壮大一分,而速度更是越来越快。 赵睿是万分吃惊,他本来以为自己法力运行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没想到经由筑基修士推动的法力更快。 也就是三个周天后,便超越他的极限。 这就是筑基的力量,若是我五行圆满,怕是会更快! 赵睿想着,那完美的法力循环已迈入更快的速度,形成实质的气旋,刮起猛烈的狂风。 五人中,熊弟泰十分享受,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也就一刻钟,便肌肉饱满,变成一个彪形大汉。 不过很快,他的面色就难看起来,皮肤裂开细纹,仿佛要被撑爆一般。 他尝试喊停,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眼见法力经过循环后,再次奔涌而来,他的眼中露出恐惧,惊惶失措。 “收!”就在这时,姚姓老者大喊一声。 他双掌微微向外一推,猛然断开法力连接。 四人齐齐向后一跌,赵睿情况尚好,其余三人则是面色潮红,汗水湿透衣衫。 熊弟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如漏气一般,迅速干瘪起来,很快恢复正常人的体形。 梅玉兰左手挡在胸口前,但手上的小伤口流出鲜血,染红一片。 她匆匆一瞥,想看看罗恺的情况,却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湿漉漉身体。 “臭流氓!趁机占老娘便宜。”梅玉兰咬着嘴唇,挣扎着掐一个法诀,将自己身上的水汽尽数吸干。 罗恺见状,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潮红,暗忖:“她不会发现了。” 他急忙转身,不小心碰到自己变形的手,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先后恢复过来。 最后一位是熊弟泰,他睁眼后,见三人都已站起,于是问道:“怎么样了!” “姚老正在恢复,你要不要看一下。”罗恺道。 熊弟泰起身,走到姚姓老者的身前,认真检查起来。 片刻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姚姓老者的手臂上。 一大块黑色痂皮掉落,吓得后方几人一惊,待看见里面粉嫩的皮肤,方才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姚姓老者突然睁开双眼,道:“很好玩吗?” 熊弟泰吓得一哆嗦,嘿嘿笑道:“医者父母心,身为一名医修,查探病人的情况是我应尽的义务。” 姚姓老者白眼一翻,并没有说什么。 他浑身一震,抖落身上的痂皮,露出成片新生的肌肤,不过一些小红花的痕迹仍在,看起来有些可怖。 “这腐尸花毒液,需要慢慢消解,恐怕得一段时间。”熊弟泰道。 姚姓老者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道:“陈忠这变态,成天净琢磨这些东西,一次比一次难熬。” 他说完后,突然眉头一皱,又道:“熊小友,你来我后背看看,到底画的什么?” 熊弟泰点点头,走到姚姓老者的后面。 那乌龟图,此刻已消失得七七八八,只在个别地方还有浅浅的印子,以及后颈处那尚未消失的龟头。 熊弟泰看到模糊的龟甲,立刻道:“这个……有点像某种鳞片……” 等他看到那尚未消失的龟头时,不由得瞟一眼梅玉兰,咳嗽一声道:“这一处……应该是阳锋。” 姚姓老者眉头深皱,问道:“阳锋?那是什么东西,你说清楚些。” 熊弟泰道:“就是一种柱状物的前端。” 周围四人皆眉头皱起,纷纷投以迷惑的目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熊弟面露焦急,继续解释道:“就是男人都有,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又很小的东西。” ------------ 第105章 臭流氓 “你是说龟头吗?”梅玉兰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但随即就觉着不妥,连道:“呸!呸!呸!” 熊弟泰一脸尴尬,道:“对!就是龟头。” 姚姓老者眉头皱得更深,陷入沉思:“如果只是这两样东西,那陈鸟人为何会笑得那么开心?” 这时,许是为缓解尴尬的场面,罗恺咳嗽一声,走到赵钱二人面前道:“各位,咱们配合得很好,我就先互相介绍一下哈!” 他指着熊弟泰道:“这位是熊弟泰熊道友,他修的是木系功法,更是一名医修。” 熊弟泰抱拳一礼,算是打招呼。 罗恺指着梅玉兰道:“这位是梅玉兰梅道友,一身水属性修为不凡,大家应该都感受到了。” 梅玉兰面露微笑,盈盈一礼。 罗恺再指着赵钱二人道:“这位是赵睿赵道友,一身火属性修为惊人,就方才的情况来看,我是不如他。” 赵睿抱拳一礼,忙道:“罗道友谦虚,我只使些巧劲,你在姚老下手,直面磅礴的筑基法力,那才是真材实料。” 罗恺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继续介绍道:“这位是……,这位道友,不知道你叫什么?” 钱小乙忙上前,道:“在下姓钱,名小乙,和赵道友是同门,初次见面,罗队副多多关照。” 罗恺点头,继续指着姚姓老者道:“这位是咱们六队的队长,姚毅姚前辈,修为筑基中期,是这矿洞中修为最高的人,其他想必我就不用多说了。” 到这时,姚毅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见赵钱二人,目中精光一闪,道:“咱们已经见过!对了,当时你们也在场,陈鸟人到底笑的是什么?” 赵钱二人互相看一眼,最终钱小乙上前道: “他们画的是一只乌龟,四肢缩卷,龟头却伸的……” 他还没说完,姚毅已大怒,骂道:“好你个陈鸟人,老子这辈子和你陈家杠上了,等哪天老子逃出去,一定挖你陈家的祖坟,妈拉个巴子,敢说老子是乌龟……” 他气得脸色潮红,骂一阵后,突然咳嗽起来。 罗恺见状,忙安慰道:“您消消气儿,不至于,不至于,单打独斗的话,那陈鸟人挡不住您一招。” “半招都挡不住!”熊弟泰也上前道。 姚毅的回归,让大洞中不再死一般的寂静,每日发饭的当口,交流的人多了一些。 其中更有人穿插在不同的小团伙之间,似乎在售卖着什么。 因着救治中出力,再加上修为高深,赵睿很快成为六队的队副,不过这也表明他和钱小乙以后都是姚毅派系的人。 整个六队,一共有十六名筑基修士,他们大多在筑基初期,分散在不同的大洞中,手下统摄一百多名练气修士。 平常时日,大家闷头蕴养灵石,到放饭的时间,队长手下的人便逐洞收集灵石。 一份灵石一份饭,几乎没有任何空间,陈文鹤算好每人的消耗,多的是一点都不给。 不过只要是人来执行,总是会有一些空间,钱小乙在跟了几次队伍后,渐渐深谙此道。 这一日发完饭后,钱小乙驾轻就熟,开始刮粥桶内壁剩下的一层。 很快,他便刮出小半碗,惬意地喝起来。 一旁,熊弟泰也端着个石碗,如品美酒一般,嘬一口道:“钱道友,你和赵副队已进来月余,为何不搬到上面去?” 钱小乙眉头一皱,问道:“我们住在底下,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不过我看大家都往上面住,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原因?” 熊弟泰一脸惊讶,道:“罗副队没告诉你们吗?” “咱们这座大矿,临近凶地万佛窟,会从地底不断涌出煞气。忠哥的洞中,便是最浓郁的地方。” “其他地方不太能感受到,但其实也是有的。咱们平常呼吸打坐,这些煞气便会一点一点地侵蚀根基,导致寿元减少。” 钱小乙听一句,眉头便皱一分,心中已隐隐猜到答案,不过还是问道:“那和住的高低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越低的地方,煞气便越浓郁,高处会稀薄很多,蕴养灵石中再注意些,便不会有大的影响。” 钱小乙当即内视,一番查探,果见经脉隐晦处缭绕着淡淡的煞气。 他心中一惊,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道友,作孽啊!你这是浪费,浪费就是犯罪,犯罪的后果,你感受得还不深吗?”熊弟泰道。 钱小乙没有理对方,碗也不捡,撒开腿向赵睿的洞穴跑去。 熊弟泰很是无语,捡起地上的玉碗,将剩余的一点儿粥倒进自己的碗中,再次嘬起来。 当天下午,赵钱二便爬到顶部,开始挖掘洞穴。 他二人同时开干,一时间尘土飞扬,惹得不少人抱怨。 没过多久,罗恺便赶过来,道:“二位,这洞不是随便挖的,怎么都要给姚老说一声。” 赵睿怒目而视,问道:“罗道友,大洞底下煞气浓郁,你为何不告诉我?” 罗恺一愣,道:“梅……熊道友没告诉你们吗?他时常和钱道友一起,我还以为早告诉你们了呢!怪我,都怪我,事情多,忙忘了……” 赵睿很是无奈,冷哼一声,转身冲向姚毅的洞穴。 到了洞中,赵睿一屁股坐下,抱怨道:“姚前辈,你评评理,低处煞气浓郁这么重要的事,罗恺居然不告诉我,他这是不是渎职?” 姚毅认真地听完,笑道:“副队长犯错,我这个队长也有责任。这样,我亲自帮你开辟洞穴,就在我的旁边,如何?” 赵睿道:“怎敢劳您大驾!您旁边的话,地方似乎不够,我那位同门……。” 姚毅眉头一挑,抢白道:“他恐怕不行!只有你可以。” 赵睿有些诧异,但仗着自己占理,问道:“这是为何?只是打个洞而已,我们自己来也行。” 姚毅笑道:“挖个洞穴很简单,但是他修为摆在那里,便不能住最高层。要不人人都往最顶上来,哪有那么多地方。” ------------ 第106章 救命之恩 “这……”赵睿无言以对,只好道:“那让我们两个的洞穴近一些,这总可以吧!” “没问题!”姚毅伸出一只手,按在洞壁之上。 洞穴微微震颤,也只是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姚毅便收回手臂,道:“好了,你们去看看吧!” 赵睿颇为诧异,不过想到对方是土系修士,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揖手道:“谢前辈抬爱。” 姚毅点头,抓起旁边的下品灵石,继续闭目蕴养中品灵石。 洞外,钱小乙早已候着,见赵睿出来,立刻迎上去道:“怎么样?” 赵睿看向不远处,道:“姚前辈亲自施法,洞穴已经开辟好了。” 钱小乙顺着赵睿的目光看去,果见两个洞穴一上一下,于是笑道:“如此甚好,也省了咱们的工夫。” “走吧,进去看看。” 洞穴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多了一个放灯台的凹槽。 二人很是满意,当日便直接搬进去。 洞中不知日月,若非每日有人敲锣,许多人连日子都不知道。 刚进来的人,或许会有恐惧和迷茫,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支配着神经的,便只是剩下饥饿。 赵睿有三股法力,每日除掉一股蕴养灵石,剩下的两股依然无时无刻地滋养着身体。 这让他依然能够辟谷,半月不进食都可以。 不过钱小乙却不行,饥饿如同影子,每日都跟着他。 短短三个月过去,他便瘦一大圈,脸上皱纹横生,头发也稀疏起来。 与此同时,他更是发现,他的寿岁快要耗尽,每日蕴养灵石的情况下,莫说二十年,便是五年能不能熬过都是两说。 这一日放饭后,钱小乙来到赵睿的洞穴前,他犹豫再三,还是一头扎进去。 昏暗的油灯下,赵睿正在打坐,察觉到有人进来,立刻睁开眼睛。 钱小乙满面愁苦,问道:“赵道友,这两日可好?” “这天天见的……嗯,这是有什么事吧!”赵睿眉头一挑,直接道:“钱道友,看你愁眉不展,有什么事吗?” 钱小乙长叹一声,道:“赵道友,咱们认识快一百年了吧!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是啊!没想到百年时光,一眨眼就过去。” 钱小乙道:“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筑基丹大成的那个雪夜,你师父悄无声息地便杀死我的师兄,为何单单放过我?” 赵睿沉思片刻,笑道:“我也记不太清楚,你当时总给我好吃的,可能我提到过你,我师父觉着你不是坏人,便没有杀你。” “那是赵道友第一次救我性命。”钱小乙说着,以头抢地,深深一拜。 赵睿伸手扶起,道:“钱道友,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苦衷,说出来便是。” 钱小乙坐起,继续道: “你回到燕国之时,我的寿元已经不多,短则几月,长则半年,便会身死道消。而这个时候,道友送给我珍贵的功法,这是第二次救我。” “嗯,那都是看在无数美食……”赵睿脑中走马灯一般,无数道美食一一闪现,不由得口水直流,吧嗒一声滴在地上。 赵睿一惊,忙用袖子在嘴边一擦,道:“钱道友,你就别打感情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你不需要蕴养灵石吗?” 钱小乙挤出一滴眼泪,哭诉道:“赵道友,你也知道,这矿洞中环境有多恶劣,法力不但不能用来滋养身体,还要反过来蕴养灵石,日削月割之下,我莫说活着出去,能熬过这几年都是问题。” 赵睿沉默,好一会后道:“以后我的饭食,你领取后便自己吃吧,每十日给我送一碗粥便可。” 钱小乙大惊,仿佛听见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问道:“这怎么行,那道友你怎么办?你不饿吗?” 赵睿从袖中拿出好几个馒头,道:“《五行归元诀》你是知道的,三股法力之下,我只需消耗一股法力蕴养灵石,另外两股并不受影响,有了法力滋养身体,我仍然能够辟谷。” 他刚说完,立刻补充道:“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外传,若是让人知道,咱们恐有麻烦。” 钱小乙嘴巴大张,几乎能塞下拳头,问道:“道友,我现在修炼的话,还来得及吗?道友放心,我怎么可能挖自家祖坟。” 赵睿眉头皱起,摇头道:“之前你不修炼,是担心寿元不够。现在的情况更难,没有足够的灵石,第一条灵根大圆满都是问题。” 钱小乙目光一暗,道:“哎!我这是太贪心了……” 赵睿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道:“这里面是三十块灵石,你先用着,每日少蕴养一块灵石,修为还是能够慢慢增长的,等修到练气大圆满,寿元便会再次增加。” 钱小乙老泪纵横,道:“赵道友,你这是又救我一命。” 赵睿摆摆手,道:“我只能帮你一时,剩下的还需靠你自己。” 钱小乙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修行只能靠自己,盘龙谷三年,确实浪费了。” “我们坠入幻阵中,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钱小乙深深一揖,道:“道友待我,在下挑不出半个不是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这便回去修炼。” 赵睿点头,做个请的手势,只是手方才抬起,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钱道友,有件事需要你帮我留意下。” 钱小乙神色一肃,道:“道友但说不妨,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我的《五行归元诀》,尚缺少木属性和土属性功法,道友平日可以留意下,只要是完本,倒不在乎品级。” 钱小乙道:“法财侣地,修士向来最看重功法,不过在这矿洞中,灵石反而更加好使,这事包在我身上。” 赵睿点头,不再说什么,闭目入定。 钱小乙躬身退去,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与他刚进入洞穴时,那是天差地别。 他有了赵睿的灵石和口粮,自此再也不用挨饿,修为虽增长得慢,但也在缓慢地提升。 ------------ 第107章 长春诀 转眼间,半年又过去。 钱小乙原本消瘦的面容,再次丰满起来,他自己浑然不觉,却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这一日放完饭后,钱小乙按照惯例,再次刮木桶上的残粥,不过由于肚中没有那么饿,他刮得很是敷衍。 一旁,熊弟泰将这些看在眼里,眼睛一转,叹一口气道:“都说修行好,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五谷。但我看啊,咱们这些没有背景的练气修士,还不如凡人。” 钱小乙笑道:“在这里,岂止是不如凡人,简直是猪狗不如。” “就算是在外面,那也好不到哪里去,之前和我采药的道友,好些都葬身凶兽之口,活得还没凡人时间长。” “那倒也是,即便是在外面,也要成天想着挣灵石。” 熊弟泰继续抱怨道:“这些都算了,我最不服的,是各门各派,以天赋定人品级,根基差的,连修行完整功法的资格都没有。” “对啊,连将勤补拙的机会都不给。”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熊弟泰话锋突然一转,道: “你们师兄弟其实挺幸运的,整个矿洞中,当属你们的功法品级最高,那日救姚老,我见赵队副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当真是厉害!” 熊弟泰说着,更是竖起大拇指。 钱小乙笑容满面,道:“也不是什么厉害功法,只是赵道友他天赋好罢了。” “我不信,晋国绝大多数散修的功法,就那么几本,比如我修炼的,就是《长春诀》,这功法只能修到练气大圆满,筑基后该怎么办,那是一片空白。” 聊到功法,钱小乙立刻想起赵睿之前的嘱托,于是问道:“熊道友,不知你这功法肯卖吗?” 熊弟泰一脸疑惑,问道:“咱们灵根不同,若我没记错,你和赵队副都是火灵根,你要木系功法做什么?” “这个嘛!我和赵道友其实是隐修,只修过师傅传下的功法,这不是想看看别人的功法,多加印证。” “嗯,遇到瓶颈的话,这倒也是个办法。”熊弟泰用胳膊肘碰碰钱小乙,问道:“你们既是隐修,想必功法不凡,说来听听别。” 钱小乙有求于对方,于是道:“我们修的是《天火经》。” 熊弟泰大笑,好一会后方才道:“钱道友,你莫要诓骗我,就《天火经》这种大路货色,便是道祖来修,也修不出赵队副那身法力。” 钱小乙面色大变,问道:“《天火经》很普通吗?” 熊弟泰道:“晋国练气期,只要是火属性灵根,十个中有八个修的都是《天火经》,这难道还不是大路货色。” 钱小乙眉头深皱,不过想到他师父只是一介散修,功法普通才属正常,心下很快坦然,话锋一转道: “其实我和赵道友并不是同一个师父,我管他师父叫师伯,至于功法嘛,他修的应该是《五行归元诀》” “《五行归元诀》,还真没听说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熊弟泰眉头皱起。 钱小乙见火候差不多,再次问道:“所以你的功法,五十块灵石怎么样?” “好!就这么定了。”熊弟泰想都没想,爽快答应。 “常言道货比三家,要不去问问别人?不过这灵石也不是我出……”钱小乙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爽快,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咱们怎么交易?” “不急,我得花几天时间,把功法默写出来,到时候再说呗!” “行,你可别忘了。” 二人又吹一阵,方才各自散去。 钱小乙回到自己的洞穴前,并不进去,而是继续向上,钻入赵睿的洞穴中。 昏暗的灯光下,赵睿盘膝而坐,见钱小乙匆匆而来,问道:“钱道友,又发生什么事?” 钱小乙笑容满面,道:“赵道友,木系功法我帮你找到了。” 赵睿霍地一下站起,抓住钱小乙的胳膊,道:“已经到手了吗?让我看看。” 钱小乙连连摇头,当下将与熊弟泰约定之事讲述一遍,临到最后道:“我怕他不卖,开价倒是有些高,要不再问问别人?” 赵睿摇头,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是姚老的人,咱们也认识,就这么着吧。不过……你可以先给他三十块,说咱们师兄弟暂时就这么多,剩余的半年内还他。” 钱小乙点头,赞道:“如此确实稳妥些,不会让人生疑。” 赵睿从一旁拿出一个黑色布袋,道:“灵石先给你,还缺土属性功法,拜托了。” 钱小乙接过灵石袋,道:“这半年中,还真没遇见过土系修士,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我再打探打探。” 赵睿眉头一皱,道:“这样吗?姚老修的倒是土属性功法,不过品级应该很高。” “咱们初次遇见姚老时,他正带队逃跑,而这地底深处,若没有禁制的话,正是土系修士的天堂,你说会不会和这有关。”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这可能,回头有机会可以去探探口风,反正这洞中无聊得很。” “岂止是无聊,简直是了无生趣。” 二人又闲聊一阵,钱小乙方才告退,返回自己的洞穴中。 不远处,就在钱小乙刚钻进自己的洞穴时,熊弟泰便露出头来。 他眯着眼睛观察片刻,确定周围无人后,攀上一旁的木桩,直奔大洞的顶层。 他动作麻利,几个闪身便钻入姚毅的洞中,若非有人注意,一切就像没发生一般。 洞穴中,两盏油灯闪烁,照映出一个枯瘦的身影,偶尔咳嗽,回荡在整个洞穴中。 “姚老,您的身体还没好吗?”熊弟泰道。 姚毅侧身,吐一口浓痰道:“老毛病,没有几味宝药,怕是好不了。” 熊弟泰叹一口,道:“若是在外面,这都不是问题,这里确是难办。” “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上来有什么事?” 熊弟泰抱拳一礼,道:“您吩咐的事情,我打探出来了,赵队副修炼的是《五行归元诀》。” 姚毅眉头皱起,道:“《五行归元诀》,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打探出他们的根脚吗?” ------------ 第108章 三年又三年 “之前问过好多次,那钱小乙都遮遮掩掩,不过今日倒是提到他们是隐修,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熊弟泰道。 姚毅沉思片刻,道:“上次疗伤,他法力磅礴,明明还在练气期,却有筑基期的气势。有打探出他一天能蕴养几块灵石吗?” “具体数量还没有,不过倒是能大概推算出来。” “哦!此话怎讲?” 熊弟泰当下将钱小乙向他购买功法的事叙述一遍,最后道: “只是想印证功法,便能出价五十块灵石购买功法,那他身上怎么得有一二百块灵石。罗副队说他每日能多蕴养一块,怕是当真如此。” 姚毅掐着稀疏的胡须,道:“恐怕不止如此,你之前说那钱小乙明明瘦了,却又渐渐恢复原样。在这矿洞中,那便只有一个解释,赵睿念着同门之谊,还接济他灵石。” 熊弟泰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师兄!如此说来,他每日最少能蕴养五块半,六块也说不定。” 姚毅点头,道:“差不多应该有这个样子,咱们再观察一段日子,差不多就要想办法拉他们入伙,那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熊弟泰神情激动,问道:“灵石已经准备够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你的修为,还需要提升下,别关键时候出问题。” 熊弟泰面露苦涩,道:“姚老,这里灵气稀薄,每日还要蕴养三块灵石,实在是难啊!” “我会给罗恺吩咐,让他每两日给你一块灵石。你加油早日练气大圆满,否则到时候可别怪我们。” 熊弟泰大喜,叩首道:“您放心,有了灵石,我便是硬磨,也会磨到练气大圆满。” 姚毅点头,道:“好了,赶紧回去修炼吧,机会可不等人。” 熊弟泰再次叩首,躬身退去。 姚毅目送对方离去,确认人当真离开后,立刻掐法诀撑起一片土黄色光罩。 接着,他从衣袋拿出一块音书灵玉,小声道:“我已经准备差不多,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他传完音,将音书灵玉捏在手心,静静等待。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音书灵玉方才亮起,发出淡淡的青光。 姚毅急忙拿到耳边,认真听起来。 “计划有变,要三年后。”一个冰冷的声音道。 姚毅瞬间变脸,骂道:“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你们这群混账,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咬牙切齿,将音书灵玉放到地面上,随手一挥,音书灵玉便被埋在土中。 五日后,赵睿洞穴前。 钱小乙夹着一捆贝叶,闪身钻入其中。 赵睿睁开双眼,见对方夹着一捆叶子,颇为稀奇,问道:“这矿洞中竟然有树叶!你是在何处找到的?” 钱小乙笑道:“这些可不便宜,足足三十块灵石呢!” “《长春诀》吗?熊道友倒是会找材料。”赵睿大喜,忙抢过树叶细看。 平整的树叶上,写满蝇头小楷,个别叶子上还画着图形。 每一片叶子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圈,里面写着一个数字。 赵睿翻看几片,便知道这是编号,当下直接拿起第一片细细读起来。 足足一个时辰后,赵睿放下最后一片叶子,道:“这每一部功法,还真是都有独到之处,这部长生诀诠释得极为深刻,让人受益良多啊!”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感慨,然而目光所及,却不见钱小乙的身影。 赵睿衣愕,笑着摇头,再次拿起第一片叶子看起来。 约莫三遍过后,赵睿便闭上双眼,开始运行大周天。 缺少海量灵石的支撑,赵睿的进度是十分缓慢,足足三天后,木系法力方才突破练气一层。 收功的那一刻,赵睿叹一口气,道:“看来只能用水磨的功夫,慢慢提升了。” 洞中无日月,只有每日的锣声,提醒着众人时间还在,不知不觉中,一年便过去。 这一日,赵睿从入定中醒来,身上木属性灵气浓郁,已到练气九层的境界。 此刻他的体内,四股法力奔流不息,已达到四倍的速率。 别人行一个大周天要一个多时辰,而他只需要三刻钟。 厚重的气息弥散,几乎和筑基期不相上下,但赵睿的脸上并没有笑容。 他的木灵根,到此便是极限,后面想要提升,便只有不断地提升天赋,才会有所进步。 “倒是比水灵根强点!”赵睿自嘲,掐一个诀,将一身污垢洗去。 他略微活动一番,本想出去看看,走到洞门口时眉头却皱起来。 “这样出去的话,也太过明显。”赵睿停下脚步,将法力的速度降低,保持在约莫三倍的状态,方才钻出洞穴。 大洞中,依旧昏暗无比,几百名修士静坐在洞中,争抢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 “哎!一成不变啊!”赵睿没有停留,纵身在木桩上借力,直奔钱小乙的洞穴。 钱小乙的洞穴中,他正闭目打坐,感觉到有人闯入,不由得眉头一挑。 不过当他睁开眼睛,发现是赵睿,立刻笑脸相迎,问道:“赵道友,今日如何有时间来我洞中?” 此刻的钱小乙精神饱满,气息凝实厚重,已有练气大圆满的雏形,明明在矿洞蹲了一年,人却反而年轻不少。 赵睿满面笑容,道:“功法初成,便来你这串个门,你这一年,进步也不小啊!” 钱小乙笑道:“这不是托您的福。这洞中十分安静,若是资源充足的话,倒真是修行的好地方。” “作为一名修士,若还需外力才能静心,那这修行路一定走不远……” “又来了!”钱小乙连连点头,等到赵睿说完,忙捧道:“道友这番话, 真是让在下醍醐灌顶,所谓修行,修的便是这颗心,想要走得更远,确实不能指望外力。” 赵睿很是受用,道:“我的木系法力暂时已修到极限,这段日子,有打探到土系功法的下落吗?” ------------ 第109章 传送阵 昏暗的洞穴中,钱小乙面露为难,道:“倒是打探到几个土系修士,但他们都只有练气中期,功法只能修到练气六七层。” “那肯定不行,怎么都得能修炼到练气大圆满。” “洞中的人我基本摸了个遍,除了姚老,暂时没有其他土系修士了。” 赵睿沉默,片刻后道:“那没办法,我这些日子多出来走走,去探探姚老的口风吧。” 钱小乙面色一松,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第二日放饭的时候,赵睿便出现在大洞之中,他手拿布袋,接过钱小乙的工作。 领头的罗恺很是诧异,问道:“这是什么风,竟然把咱们赵副队吹下来了。”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从来没下来过似的。” 隔着一个队伍,熊弟泰的声音道:“上次见道友,好像是半年前了。” 此时的熊弟泰膘肥体壮,好似一只狗熊一般。 赵睿循声望去,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记忆中,熊弟泰明明骨瘦如柴,如何就变成这般模样? 细细感受下,对方气息厚重,已摸到练气大圆满的门槛。 “有问题!”赵睿想着,开口问道:“熊道友,你这是要突破了吗?” 他这话一出口,直接让所有人侧目,目光灼灼地看着一行发粥的人。 大家都饿得皮包骨头,为什么这几人却容光焕发,脸上半点菜色都没有? 有猫腻,这里面一定有腐败…… 愤怒,仿佛会传染,很快挂在所有修士的脸上。 他们的目光,仿佛无数把利剑,刺向熊弟泰。 熊弟泰喉头咕咚一声,眼珠子一转,解释道:“哎!上次帮姚老疗伤,承蒙他老人家看得起,赐下一门秘术。说只要我肯牺牲些寿元,便能强行提升到练气大圆满。我就想着啊,若是当真可行,那以后每日便能多蕴养一块灵石,这样队里就不至于再发生饿死人的情况……” 他说得十分诚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临到最后反问道: “赵队副,你根基深厚,要不要尝试下提升到筑基期,那以后队里每人都能吃饱饭。”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赵睿。 众目睽睽之下,赵睿第一次发现目光也是可以杀人的,他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钱小乙上前一步,道:“赵队副,这活还是我来吧,你上次救姚老受了伤,还是要多休息。” 赵睿借坡下驴,忙道:“这一年辛苦你了,原本我的工作,都是你在做,不过我这伤老是不好,怕是熬不到活着出去。” 人群中,有那相信的做恍然状,原来常年不见赵队副,还有这样的原因。 至于不信的,则是小声嘀咕,冷嘲热讽一番。 眼见一桩祸事消于无形,罗恺长出一口气,不过看向钱小乙的目光,却发生变化。 这钱道人,以前只道他是个跑腿的,没想到心思如此机敏。 会不会坏事? 几日后,姚毅的洞穴中。 罗恺盘膝而坐,将几日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最后问道: “姚老,这钱小乙,会不会坏咱们的事,赵睿修为虽高,但没什么心眼,倒是这钱小乙处事老到,圆滑得很。” 姚毅笑道:“有这种可能,如此环境下,这赵睿还能这么照顾他,二人必然关系匪浅,若是让他们知道只能走一人,怕是不一定愿意和咱们合作。” 罗恺比个手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道:“这次和以往不同,保险起见,要不要……” 姚毅抖了抖脚上的铁链,道:“咱们身上都有禁制,不可能在陈家眼皮子底下做得一干二净,想要达到目的,方法有很多种,倒不必这么极端,这事我亲自来。” 罗恺很好奇,姚毅要用什么法子,但他很是乖巧,并没有问,只是点头道:“姚老亲自出手的话,必然手到擒来。” “少拍马屁,你去和赵睿说一声,让他有时间来我这里一趟。” 罗恺抱拳一礼,转身离开姚毅的洞穴。 当日下午。 收到通知的赵睿,便到姚毅的洞穴中。 不过他进去后,姚毅始终闭着眼睛,也不发一言。 赵睿等了一阵,咳嗽一声道:“不知姚老唤我,有什么吩咐。” 姚毅依然闭着眼睛,道:“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赵小友你若是全力施为,每天不知能蕴养几块灵石。” 赵睿一愣,忙道:“拼尽全力的话,能保证每日五块,再多的话,就要掉修为了。” 姚毅猛然睁开眼睛,道:“《五行归元诀》可不止这个水平。” “他怎么知道我的功法,我可从来没和人讲过……钱道长!难道是他透露出去的?”赵睿大惊,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一副被人猜到秘密的模样。 姚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刻问道:“道友如此实力,不会真想在这待上二十年吧!” 赵睿双眼一眯,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方法能出去。” 姚毅面色一肃,道:“这大矿深处,当年为图方便,曾修建过运送灵石的传送阵,只要略加修改,便能直接离开晋国。” “若是当真可行,那为什么前辈还会被抓?” “启动那大阵,需要的时间很长,所以前面多次逃跑,都只是障眼法,让陈家先放松警惕,给最后一次逃跑留够时间。 ” 赵睿沉思片刻,继续问道:“就算跑出去,那天地钱庄的人,不会再把我们抓回来吗?” 姚毅哈哈大笑,道:“为什么要抓回来,天地钱庄把人送到这里时,早就从陈家拿够灵石,他们才不会管后面的事。” 赵睿面色一惊,忙问道:“所以只要跑出陈家的势力范围,咱们便算自由了。” 姚毅点头,一脸的笑容。 到这一步,赵睿如何不心动,他神情郑重,道:“如此机密之事,我应该已经没有选择,只不知前辈为何会找我,又需要在下做什么?” 姚毅道:“小友是明白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开启传送阵,需要五行法力,道友一身火属性法力不凡,乃是上上之选。其次就是灵石,我们已经攒了多年,但仍然不够。” 他说着,飞快掐诀,向着身旁一点。 黄色的阵纹亮起,原本平整的洞壁,土石如流沙般滑落,很快露出几排码放整齐的灵石。 那些灵石色泽莹润,散发着湛蓝的光芒,竟然全都是中品灵石。 ------------ 第110章 欺师灭祖 赵睿满面震惊,这洞中每日上缴灵石数量皆有定额,一块一块攒,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攒出这么多中品灵石。 姚毅看着那些灵石,继续道:“这在外面,不算什么,但在这里,道友应该知道其中的难度。好了,我的诚意应该已经表现得足够充分了吧。” “不知道你们还差多少灵石?” 姚毅很是高兴,道:“启动那大阵,需要六十四块中品灵石,目前还缺二十四块,按照我的效率,一百零三块下品灵石蕴养一块中品,还缺两千四百七十二块下品灵石。” “不是一百块下品灵石换一块中品灵石吗?” 姚毅白眼一翻,道:“我已是这矿洞中效率最高的人,其他筑基修士,要比我多出四五块灵石,才能蕴养一块中品灵石。” “难怪没人愿意用高品换低品,原来蕴养灵石还会有损耗。”赵睿一脸恍然,又问道:“那参与计划的人,每天能多蕴养几块灵石?” 姚毅毫不避讳,道:“我每天除中品灵石之外,能多蕴养两块下品灵石,罗恺一块,梅玉兰一块,其他地方还能扣下来一块,算每天五块吧!” “那差不多要两年!”赵睿说完,面色一肃,正色道:“如此的话,我每天提供五块灵石,时间便能提前一年。” 姚毅嘴巴大张,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好一阵方才问道:“你没诓我,一天九块,练气期修士,怎么可能?” 赵睿道:“前辈诚意十足,在下便坦诚相待,不过其他的,便是在下师门的秘密,不便相告了。” 姚毅爽朗一笑,道:“好!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还没有一点秘密,此事我不会再提,咱们通力合作,先离开这鬼地方。” 赵睿点头,又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收个记名弟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姚毅眉头一挑。 赵睿揖手一礼,道:“在下修为遇到一些瓶颈,需要一本土系功法参考,倒不用筑基期的全本,只需能修到练气大圆满即可。另外嘛,就是拜了师,在下总不好干欺师灭祖的事。” 姚毅眉头皱起,死死盯住赵睿,暗忖:“好小子,原来还是不信我,你不好欺师灭祖,那我便也不好算计徒弟。” 片刻后,姚毅方才道:“行,过两日你来拿便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没花一块灵石,就白嫖一本土系功法。”赵睿心中狂喜,面色却是不变,向着姚毅深深一拜,道:“那就谢谢师尊了!” 他不喊师父,却是在他心中,师父只有一人,再喊他人总觉得有些别扭。 赵睿又问一些细节,便主动告辞,持弟子礼,再次叩首后离去。 只是他刚走到洞口,姚毅轻飘飘传来一句:“道友我是相信的,不过还是小心些,走漏风声,总是麻烦。” 昏暗的灯光,照射在赵睿的脸上,他眉头一皱,不禁想起钱小乙。 两日后。 赵睿再次拜会姚毅,他送去一个西瓜大小的黑色袋子,而对方则给他一个玉简。 自这一日开始,赵睿便以修炼土属性法力为由,断了钱小乙的灵石供应。 钱小乙很是郁闷,不过却也没说什么,他修为有所进步,每日应付三块灵石倒是游刃有余。 不过没过几个月,他就再次瘦下来,虽不至于皮包骨头,但也是一脸菜色。 时光飞逝,转眼间半年又过去。 赵睿每七天,都会去姚毅洞中一趟,将一包灵石送上。 他二人以师徒相称,倒也没人怀疑什么。 这期间,唯一件大事是熊弟泰成功进阶练气大圆满。 他虽将透支寿元挂在嘴边,但仍有不少投去羡慕的目光。 在这个地方,没人会考虑活多久,大家要先解决明日会不会饿死的问题。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直到一日下午,梅玉兰突然到访。 赵睿颇为意外,他除了救姚毅那日,后面就再没见过此女,不知道对方所来为何。 “梅道友别来无恙,不知来我洞中,有何贵干。”赵睿问道。 梅玉兰拿出两个泥碗素坯,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道友火属性法力精深,想让道友帮忙烧两只瓷碗。” “烧瓷这种凡人的事,还需要专门来求其他修士帮忙?”赵睿一愣,试探着问道: “道友是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先说好,法器这种东西,我可炼不了。” 梅玉兰抿嘴一笑,道:“我自己尝试过几回,出来的东西声音总是不够清脆,想来是火候不到位。” “也有可能是材质的问题,土不对,也烧不出上等的好瓷。”赵睿拿起一个素坯,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只还行!”赵睿将素坯放下,去拿另外一只。 然而方一入手,他立刻察觉到不对。 第二个素坯中,竟放着一个素色玉简,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混在一起。 “道友,传送阵一事,并非你想的那样,玉简中有详情,你速速收起来,等我走后,细看便知。”梅玉兰传音道。 赵睿面色一惊,心中升起无数的疑问,不过却很是配合,忙将玉简塞到自己的袖中。 梅玉兰点点头,突然大声道:“道友,你觉着这素坯怎么样?” 赵睿忙接茬道:“质地很好,给我半天时间,一定给道友烧出极品来。” “倒也不那么急,三天后我来取吧!” “道友随时来都行。” “今日的灵石还没蕴养完,那就先不打扰道友了。”梅玉兰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将自己衣领略微解开,又将头发弄乱,随后扭头向赵睿眨一下眼睛,扬长而去。 赵睿看着消失的背影,心中是一万个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只得作罢。 赵睿摇摇头,摸到袖中的玉简,刚想查探,一个声音忽道:“赵道友在吗?” 赵睿还没反应过来,罗恺便直接进来,道:“赵道友,在打坐啊!” 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赵睿的对面。 赵睿忙将玉简塞回袖中,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这二人一前一后,若说没什么关联,那是鬼都不信。” 他板起脸,怒道:“罗道友匆匆造访,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 第111章 空折枝 “不好意思!”罗恺面露尴尬,不过下一刻就直接问道:“这个……不知道方才玉兰找你,是什么事情呢?我就是随便问问哈。” 赵睿眉头一挑,看向旁边的两个素坯,道: “她让我帮忙烧瓷,其他倒没什么。” 罗恺一脸不信,道:“烧瓷,咱们都是练气大圆满修士,又不是炼法器……” “她说总是烧不出声音清脆的瓷器,怕是火候掌握不好,便让我帮忙试试。” 罗恺摸着下巴,道:“倒也说得通……,不过赵道友,她出去时为何衣衫凌乱,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问到最后时,双眼瞪起,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尼玛……”赵睿之前想破脑袋,也不曾想过暗雷会埋这里,心中那是比窦娥还冤,忙摆手道: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容貌,我还没饥渴到那种地步。方才与他展示控火之术,应该是热的了,道友不要误会!” 他说得直接,意欲彻底打消罗恺的顾虑。 罗恺面色缓和些,不过却道:“她的容貌怎么了……算了,她以前是极漂亮的,你不懂!” 赵睿忙道:“我确实不懂,我一心修道,心里从来不装儿女情长,我们这一门有禁忌,筑基之前,必须保持童子之身,道友放一百二十个心!” 罗恺渐渐有些过意不去,道:“赵道友,不好意思啊,错怪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懂得,懂得,情丝绕指,最是难解。” 罗恺面色微红,道:“这个……,赵道友,这事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帮我保守秘密。” 赵睿笑道:“放心!咱们刚才就是交流心得而已。不过罗道友,有句话还是送你,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堪折直须折!”罗恺重复着,好一阵后方才摇了摇头,抱拳道:“赵道友,不好意思叨扰,我就先回去了。” 赵睿目送对方离去,待洞中空无一人,突然叹一口气,道:“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想起许多往事,不知道远方的人儿,是否安好! 赵睿出神片刻,方才从袖中拿出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一段庞杂信息涌入脑海,当先一句话写道: 姚毅,魂国细作也! 赵睿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忙继续向下看去。 那玉简中,除了介绍姚毅身份、所修功法、 擅长的法术外,便是大量阵法相关的知识,最终指向一个让赵睿吃惊的结论。 姚毅并不是想用阵法逃跑,而是要连通另魂国的传送阵,好让魂国的修士传送过来,悄无声息地控制这座大矿。 他们的谋划,是在蕴养的灵石中做手脚,等到关键时刻启动,打晋国一个措手不及。 信的末尾,梅玉兰娟秀的字体写道: 道友身为晋国修士,万望不要助纣为虐,不需要道友做什么,只需关键时刻停掉法阵即可,事后一定上报朝廷,还道友自由。 看完玉简,赵睿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又卷入一场可怕的漩涡中。 该信谁? 是否要找姚毅打探一下? 会不会打草惊蛇? 现在抽身的话……似乎已经无法下船! 赵睿想得脑壳疼,本想找钱小乙商量一番,犹豫再三决定放弃。 这种时候,万万急不得! 两日后。 钱小乙按照惯例,送来一碗粥和一个馒头。 赵睿装作无事,端起粥碗喝一口,道:“这馒头,你吃吧!” 钱小乙嘿嘿一笑,抓起馒头啃起来。 二人各自吃饭,洞中便只剩喝粥和咀嚼的声音,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将粥碗往旁边一放,道:“前几日姚前辈找我,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钱小乙腮帮子鼓起,一边嚼一边道:“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五行归元诀一日可以蕴养几块灵石。” “随便扯不就完了,他又没练过……”钱小乙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问道:“他是如何知道你修炼的是五行归元诀?” 赵睿面色严肃,盯着钱小乙道:“对啊!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钱小乙咕咚一声,将剩余的馒头吞下,眼珠子连转,额头沁出汗珠。 好一阵后,方才道:“熊弟泰,是熊弟泰,当初向他买《长春诀》时,他左问右问,我便提了一嘴,其他我可什么都没说。” 钱小乙说完,一脸焦急地看着赵睿,又道:“道友,你想想动机,我有什么动机出卖你,只是功法名字而已。何况,那功法我又不是没看过,他们若当真知道什么,咱们还能安然在这里。” 赵睿长叹一声,拿出一枚素色玉简道:“你看看吧,看完后咱们再商量。” 钱小乙松一口气,抓起玉简,放在额头查阅起来。 过一阵,钱小乙便看完,睁眼的瞬间便骂道:“好你个姚乌龟,敢给你钱爷上眼药。” 赵睿做个嘘的手势,随后又掐诀,撑起一片金色光罩。 钱小乙声音放低,道:“赵道友,这姚毅明显是离间咱们的关系,想让你疏远我,虽不知道他的动机,但这手法太明显了。” “这已经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该怎么办,他们的后面,是国与国的较量,咱们一步踏错,便是灰飞烟灭。” 钱小乙眉头皱起,在洞中不停地走动,说道:“咱们可不是晋国修士,什么助纣为虐,和咱们屁的关系都没有,不如找姚毅摊牌,咱们可是有他的小辫子。” 赵睿摇头,道:“咱们也不是魂国修士,姚毅是筑基中期,惹急了他,直接把咱们两个做掉。” 钱小乙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人互相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钱小乙突然眼中放光,抓住赵睿的袖子道: “咱们谁都不鸟,走他妈的。” ------------ 第112章 窥探秘术 “走?怎么走?”赵睿面露疑惑。 钱小乙神情激动,道:“这玉简中,不是阐述了传送阵的原理,梅玉兰想让咱们在关键时候倒戈,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到时候将阵法微调,直接传送走便好。” 赵睿目中精光一闪, 道:“这方法……似乎可行,我体内有五种法力,即便是有什么意外,也能随时补救。” “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你五行完备,体内有五种法力。” 二人很是兴奋,当下轮流拿起玉简,学习阵法相关的内容,偶尔互相讨论,印证猜想是否可行。 二人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一晚上便过去,直到第二日中午,洞外一个声音道:“钱道友,你在这里吗?咱们要出发了。” “坏了,竟然忘了开饭的时辰。”钱小乙一拍额头,小声道:“赵道友,我先去放饭,可不能引起他们怀疑。” 赵睿面不改色,道:“你先去,咱们是同门,就说交流修炼心得,谁还能说个不字。” 钱小乙连连点头,冲外面喊道:“来了!来了!请教一些修行的问题,倒是忘记时间。” “我就知道,不在你洞穴的话,八成在赵副队这里。”熊弟泰道。 “这地方就这么大,还能去哪?我们穿开裆裤的交情,亲着呢。” “你命好啊!有这样的师兄罩着。” 二人渐行渐远,直到说话声彻底消失。 赵睿长出一口气,当下将玉简收好,拿出灵币蕴养灵石。 小半日后,梅玉兰如约上门。 “赵道友,在下的瓷碗,不知烧好了吗?声音不够清脆可不行哦!”她人还在洞外,声音已传进洞中。 赵睿知道对方这是故意喊出来,当下洪声道:“道友请进,早就烧好了,我都烧不好的话, 这大洞中怕也没人能办到。” 梅玉兰走进洞中,坐到赵睿对面,笑道:“赵道友有这份自信便好,纹路好看吗?快让我看看。” 赵睿抓起两只瓷碗,本欲向对方展示碗内的花纹,却正撞上对方身体前倾。 梅玉兰本意是凑近密谈,没想到正好撞上,一时两个硕大的奶子,几乎落入碗中。 她的脸色瞬间通红,怒道:“你想干什么?” 赵睿急忙撒手,两只瓷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额……误会!绝对是误会!道友不要想歪了。我对天发誓,对你绝对没有任何想法,否则天打五雷轰。”赵睿忙解释道。 梅玉兰更气,啪的一巴掌甩过去。 赵睿嘴巴大张,满面惊愕地看着对方。 梅玉兰出手后,立刻后悔,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自处。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她突然站起来,夺路而逃。 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洞口,赵睿仍然是一脸惊愕,暗道:“误会而已,至于吗?要不还是找姚老合作算了。” 他摇摇头,将瓷碗碎片收拢,刚要处理掉,罗恺已满脸怒气地冲进来。 “赵道友,你对玉兰做了什么?”罗恺质问道。 赵睿一个头两个大,解释道:“他来拿碗……” “拿碗?那为何我见玉兰满面羞愤,要上吊一般。”陆恺抢白道。 赵睿大疑,问道:“罗道友,难道你时时刻刻都监视着梅道友吗?” 罗恺的脸瞬间通红,道:“时时刻刻肯定是不行的……嗯,这涉及我门中秘术,就不便告知了。” “卧槽,那我和钱道友逃跑的计划……”赵睿心惊胆战,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还真有这样的秘术,在下可是拿这脚铐一点办法都没有,成天跟个瞎子一样。” “用一回要恢复好几天,若非紧急情况,在下也不会用。咱们不扯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需要恢复?还好……”赵睿心下稍安,扯个谎道:“诺,本来烧出两个顶好的瓷碗,但不小被我打碎,她自然十分生气。” “哦,是这样吗?她十分喜欢这些东西,倒是有可能。” “罗道友啊,你别成天乱怀疑人,喜欢你就去追,到时候住到一个洞穴里,出个门都会打招呼,岂非彻底心安!” 罗恺面色羞红,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你们这一派不是要保持童子身?没喜欢过的话,你是不会懂的。”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匆匆离开洞穴。 赵睿沉默,直到对方离去,也没找到话说,心中自问:“我喜欢过一个人吗?” 过几日,赵睿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没想到梅玉兰再次带着两个素坯拜访。 “赵道友,上次的事,是我冲动了!烦请道友再帮我烧一对瓷碗。”梅玉兰将两个素坯放到赵睿面前。 接着,她用一只手盖住胸口,方才身体前倾,小声道:“之前的事,道友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睿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不知道罗恺有窥探秘术?” “如何不知,没事就窥探我,烦都烦死了。” “那咱们说的事,他岂不是……” “他那秘术,限制颇多,只能瞧个大概,要不我每次都小声和道友沟通。你要是不放心,使个干扰的法术,他便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他也就知道咱们防着他罢了。” 赵睿眉头皱起,陷入沉思。 他既如此关心梅玉兰,应该不会没事监视我们两个大男人! 也不能太侥幸,万一有个意外,岂不是全盘皆输。 赵睿反复琢磨,最终道:“要不,咱们带上罗道友一起,这样把握更大一些。”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此人不太靠谱,说不定也是个细作。” 赵睿沉默,看来对方早就有全盘计划,并不容许任何变化,于是问道:“陈家人知道吗?他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候出现?” 梅玉兰眉头皱起,道:“这我就不知道,不过到时候,总是会有人接应,要不打不过,岂不是让对方得逞。” 赵睿点头,又问道:“我要带上我的同门,若是成功,也能还他自由吗?” ------------ 第113章 土遁术 梅玉兰欲言又止,最终道:“我若是不答应,又怕道友反水,但我也不想骗道友,这事我只能尽力申请,就算不能彻底自由,减个二三十年也是可以的。” “我们一共就二十年!” 梅玉兰一愣,笑道:“那没问题,不过怎么带人过去,就要你自己去说服姚毅,他似乎并不想过多的人参与。” 赵睿点头,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不劳道友操心。” “好,那这事咱们就说定了。对了,我还是三日后来取碗。” “没问题,道友赶紧回去吧,不然有人又要生疑。” 梅玉兰面色微红,匆匆离去。 时光飞逝,赵睿除了与钱小乙接触,就是每隔七日将灵石送到姚毅处。 他不知道计划具体的实施日子,但知道这一天越来越近。 这期间,他已将土属性法力修炼到练气八层,周天运行速度达到最初的五倍,实力再次大增。 不过再往后,则需要他不断提升土、木、水三条灵根的天赋,方能有所进步。 等到三条灵根都修炼到练气大圆满,便会水到渠成,直接五行筑基。 赵睿期盼着那一天,这也让他对自由的渴望更加强烈,恨不得马上离开这座监狱。 这一日夜半,赵睿正在蕴养灵石,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墙壁中走出来。 那身影黄尘仆仆,如同幽灵一般,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身影缓缓走向赵睿,约莫还剩一步的距离时,赵睿方才有所察觉。 他猛然睁开眼,立见姚毅面色郑重,站在一旁。 “走吧!过了今晚,咱们就自由了。”姚毅道。 赵睿大喜,问道:“咱们怎么走,师尊您应该不是从洞口进来的。” “想要瞒人耳目,自然是土遁术。” 赵睿学的是对方的功法,自然知道此术,不过他装作不会,道:“师尊,那要麻烦您带我一程。” 姚毅点头,拉着赵睿的肩膀,一头扎进洞壁之中。 片刻后,二人从矿道中钻出来,立刻有人迎上道:“姚老,赵道友!” 赵睿抖掉身上的尘土,见罗恺、熊弟泰、梅玉兰三人已等在一旁,于是问道:“罗道友,这是哪里?你们也是这么出来的吗?” 罗恺低声道:“一看你这副队长干得就不称职,这里是每日领食物的必经矿道。” 姚毅道:“咱们有禁制在身,无法远遁,只是不惊动大洞中的人罢了,咱们出发吧!” 罗恺三人闻声而动,但赵睿却眉头皱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一脸坚决,道:“等等,咱们还少一个人呢!” 幽暗的矿道中,一行人表情各异,不过齐齐看向赵睿。 姚毅面无表情,与赵睿对视片刻,说道:“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己什么结局都还不知道,非要如此吗?” “师尊,你可是答应过我,莫非要食言?”赵睿道。 姚毅抬起一只手,按在洞壁上,道:“前路凶险,对你同门而言,未必是好事。” 说话间,他已陷入洞壁中,消失不见。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姚毅便带着一人从洞壁中出来,正是钱小乙。 罗恺和熊弟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梅玉兰脸上却无任何变化。 钱小乙抖掉身上的泥土,笑道:“赵道友,你们都已经到了!这走得还真突然。” “呦!还不想走吗?要不送你回去?”熊弟泰挖苦道。 姚毅咳嗽一声,道:“好了,赶紧出发吧,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别到时候时间不够。” 他迈开步伐,向矿道深处走去。 余下的人面色一肃,纷纷大步跟上。 姚毅步履飞快,遇见岔道毫不犹豫,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没过多久,赵睿便额头见汗,心中暗惊:“若非有人带路,便是知道有传送阵,恐怕也会迷失在矿道中。不知这姚老头当初是如何发现的?”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矿道便开始向下,有些地方变得极为陡峭,偶尔有水渗出。 赵睿正走着,忽听得身后的前方的钱小扭头问道:“赵道友,这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去忠哥的路?” 赵睿心中也有类似的疑问,不过却道:“那阵法当初是为了传送灵石,必然在很深的地方,咱们跟着走便是。” 一行人狂奔一个多时辰,直到矿道渐渐变得窄小,只允许人弯腰通过。 钱小乙的前方,是身穿夜行衣的梅玉兰,她弯腰躬行,行动间两片玉臀一高一低,很是诱惑。 盯得久了,钱小乙不由得心猿意马,暗忖:“啧啧!光看后面的话,这梅玉兰倒也是极品。”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抓,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想象着抓住后惊人的弹性。 “噗……”就在这时,一声响起。 “呸!呸!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摸的!”钱小乙立刻捏住鼻子,郁闷至极。 他跟着队伍走好一阵,但仍觉着空气中有一股味道。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矿洞渐渐宽阔起来,没走多久,前方便出现一道铁栅栏。 那铁栅栏上贴满各种黄符,正中间挂着一张瘆人的人皮脸。 到这时,赵睿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疑惑,忙上前问道:“师尊,这里不是通向忠哥的刑房吗?” 罗恺同样满脸惊恐,点头问道:“姚老,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熊弟泰则向后退,落到众人的最后面。 姚毅丝毫不慌,道:“若论忠哥的刑房,老夫去得可比你们多,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向铁栅栏走去。 随着姚毅的靠近,原本平静的铁栅栏上,符箓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过多久,人皮脸跟着动起来:“是谁?打扰老子睡觉?” 姚毅揖手道:“晚辈曹毅,见过前辈!” 那人皮脸空洞的双眼一瞪,吼道:“什么晚辈,老子只认令牌,否则别想过去。” 姚毅立刻从腰间拿出一枚玉质令牌,恭敬地放到人皮脸空洞的双眼前。 “曹家人,那进去吧!祖家还好吗?你们好些年没……”人皮脸还没说完,便如犯困一般,渐渐恢复成原样。 而下方则咯吱一声,打开一扇小门。 ------------ 第114章 热锅上的蚂蚁 赵睿满面惊异,正疑惑,忽然听得罗恺道:“好像听人说过,这座大矿的主人,之前应该是曹家。” “是这样吗,看这情况,陈家并不知道此地。”熊弟泰凑上前问道。 梅玉兰道:“陈家拿到这座大矿时,地底已有煞气渗出,他们又不是真的要挖矿,自然不会探查得一清二楚,反正只要大阵一罩,谁都跑不了。” 熊地泰连连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梅玉兰面色一滞,忙道:“你有脑子吗?这猜都猜到了,还需要打听?” “梅道友这番猜测很符合逻辑,我看八成就是这样,差也差不到哪去。”罗恺道。 赵睿望着几人,如看猴一般,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他猜着梅玉兰早就知道情况,方才极有可能说漏嘴。 当下咳嗽一声,道:“咱们赶紧跟上去吧,姚老已经进去,别一会门关了。” 三人面色一紧,疾步冲向铁栅栏下方的小门。 很快,一行人全部钻进去,小门吱的一声关上。 穿过小门后,里面黑漆漆一片,姚毅唤出一个火球,继续在前方带路。 约莫一刻钟的路程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能容下几千人的大洞。 火光照耀之下,大洞四处都是挖掘的痕迹,镐头、灵舆等工具散乱地堆放着,绝大多数已经腐朽。 离着几人百步左右,五根两人高的圆柱耸立,与周围混乱的情况完全不同。 “传送阵!”赵睿一眼便认出来,不过却不动声色。 也就是同一时间,姚毅已喊道:“那里就是传送阵,咱们走!” 他大步上前,脸上满是笑容。 赵睿倒不急,等待片刻,和钱小乙互相对视一眼,方才跟上几人。 到近处,传送阵露出全貌,约莫三丈宽,五根圆柱均匀分布,组成玄妙的阵势。 姚毅第一个赶到,他以手抚地,笑道:“阵法没有遭到破坏,咱们太幸运了!” 罗恺第二个赶到,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问道:“姚老,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姚毅从胸中拿出一个布袋,道:“这大阵荒废许久,必须先进行充能!” 他将布袋打开,随手一挥,几十枚灵石立刻飞出,分成四堆,直奔赵睿几人。 赵睿熟读梅玉兰的玉简,早已知道该如何做,不过却故作不知,问道:“师尊,请问要如何充能?” 姚毅提着布袋,走到一根柱子前道:“这传送阵,需五行之力,若是一直运转,倒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提供灵石便可。” “但现在的话,却需要我们不断注入法力,让它先运转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围着柱子寻找,最终在一条长蛇浮雕前停下。 那长蛇六足四翼,最上方的爪子上,抓着一个土黄色的圆球,其内包裹着一块不规则的岩石。 姚毅将手放到圆球上,继续道:“这里的每个柱子,都对应着五行,你们只要找到不同属性的圆球,将法力注入其中便可。记住,法力一旦不够,直接用中品灵石恢复,咱们时间不多。” 几人听姚毅一番解释,立刻冲向不同的圆柱,寻找不同属性的圆球。 “别瞎找了,这阵法遵循五行生克,我的上手是火,下手是金。”姚毅道。 几人面露尴尬,立刻按照五行生克,走向对应的柱子。 赵睿围着圆柱绕一圈,很快找到一个晶莹的红色圆球,其内一缕火苗蹿动,栩栩如生。 他伸出右手,按在圆球上,立刻感受到淡淡的吸力。 “这大阵,不知荒废多少年了,再过些年头,怕是要彻底报废。”赵睿想着,放开体内的法力,注入圆球中。 半个时辰后,赵睿的火属性法力便消耗过半,他拿出一枚中品灵石,一边恢复一边继续注入。 至于其他几人,除姚毅外,早已将灵石拿在手中。 几人这一注入,便是一日一夜,但传送阵好似无底洞一般,不见任何反应。 又过半日,姚毅第一个站出来,道:“我这边已经完成,剩下看你们的了。” 罗恺睁开双眼,脸上满是疲惫之色,道:“我这边刚刚过半,怕还要同样多的时间才能完成。” “我也是!”余下几人纷纷附和道。 姚毅面色一紧,道:“机会只此一次,抓不住咱们都要回去吃牢饭。” 几人沉默,纷纷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向阵法中注入法力。 时间飞逝,转眼又一日一夜过去。 阵法前,姚毅背着双手不停地走动,催促道:“你们快点啊,这个时间,陈文鹤怕是已经下矿。” 他说完,立刻走向罗恺的柱子,查探一番后,又走向下一根柱子。 小半日后,姚毅已围着几根柱子不知转多少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诸位,再不完成,陈家人怕是要来了,他们知道这个地方后,咱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这时候,罗恺已是脸色潮红,胳膊上一层金沙,时不时向下滴落,发出叮咚之声。 熊弟泰脸上沟壑纵横,仿佛百年枯树一般,他的四周,一些缝隙间竟长出小草。 梅玉兰则是香汗淋漓,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周身更是飘着淡淡的水雾,若隐若现间,引人无限的遐想。 三人都已将功法运转到极致,即便姚毅催促不断,也无法再提升任何速度。 四人中,最轻松的自然是赵睿,他看似面色泛红,鼻息气喘如牛,但其实很是轻松,按照一倍法力的运转速度,不紧不慢地注入法力。 又过一阵,罗恺大喝一声,收回手臂道:“成了,金系圆柱已全部注入完成。” 姚毅大喜,忙跑过去,道:“好,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轻拍罗恺的肩膀。 赵睿眉头皱起,斜眼看向对面若隐若现的水雾,心中嘀咕起来:“再不来人,这阵法可就要完成了。” 按照他和钱小乙的计划,是想将阵法充能到九成,然后趁两拨人争斗之际,出其不意启动阵法。 但现在阵法就快充能完毕,却不见梅玉兰口中的增援到来。 赵睿有意将注入速度减慢,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四周。 “赵道友,咱们怎么办……”钱小乙走到赵睿身后,传音道。 “不要传音,静观其变。”赵睿神色不变,回复道。 钱小乙脖子一缩,装作无事一般,继续四处闲逛。 又过小半个时辰,熊弟泰向后一退,直接坐在地上。 “好了,终于搞定。”他喘着粗气,急忙抱元合一,开始恢复法力。 姚毅第一时间赶过去,脸上满是笑容,不过很快便眉头皱起,高声问道: “梅小友,赵小友,你们什么情况,五根柱子可是一样的。” 赵睿将自己的脸憋得更红,并不回答。 姚毅转身走向白雾,离着约莫还有五步时,脸色陡然剧变,猛地一掌拍出。 掌风所及,雾气立刻消散,然而里面却没有半个人影。 赵睿面色大变,急忙松开手掌,拉起钱小乙向远处狂奔。 姚毅冷笑一声,摸出一张符箓贴在脚链上。 “急急如律令,封!”随着封子落地,姚毅的脚镣立刻松开。 他活动一下筋骨,掐一个诀,消失在原地。 赵睿正高速狂奔,前方突然出现一人,问道:“我的好徒弟,你这是要去哪?” ------------ 第115章 五行瓶 赵睿汗毛倒竖,整颗心如同掉进冰窟中,说道:“师……尊,我见梅道友……还以为……” 姚毅冷哼一声,道:“她是陈家派来的奸细,你回去继续,为师还有后手,咱们一定能逃出去。” “这意思是……”赵睿眼珠一转,立刻道:“真的吗?只要能出去,什么都好说。” “为师能骗你吗?咱们赶紧回去,一定要赶在陈家人赶来之前激活大阵。” 陈文鹤出手如电,抓住赵睿和钱小乙的胳膊,消失在原地。 三人再出现时,已回到阵法旁边。 赵睿十分乖巧,上前一步,抓住火系圆球继续注入法力。 “你们两个,过来一下。”姚毅喊道。 罗熊二人早已躲到圆柱后面,见姚毅呼唤,眼中虽有害怕,但不得不急忙赶到姚毅的身边。 “姚老,这是什么情况?”熊弟泰道。 “梅姑娘呢,她怎么不见了。”陆恺道。 姚毅长叹一声,道:“她八成是陈家派来的奸细,不过没关系,我早有后手,赵小友这边出了点情况,你们看着点。若是法力不济,熊小友便帮他,一定要快,咱们时间不多。” 熊弟泰一脸惊讶,道:“奸细!我都认识她都五年了,藏得还真深,姚老放心,我已经恢复五成法力。” “怪老夫识人不明!”姚毅撂下一句话,直奔水系圆柱。 他到石柱旁,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玉瓶,放在掌心默念法诀。 随着法诀声,玉瓶闪了两闪,便有手掌大小,表面五色光华流动,看起来十分不凡。 姚毅倒拿玉瓶,瓶口对准水属性圆珠,立刻便有一股水属性灵力涌出。 赵睿见到这一幕,心下大惊,不得不放弃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将法力控制在两倍速度,迅速注入火系圆球中。 一刻钟后,赵睿撒手后退,喊道:“师尊,我这边已经好了!” 姚毅大喜,道:“很好,你们且等着,咱们马上就自由了。” 他笑得很灿烂,手上法诀一催,加速向水属性圆球中注入法力。 渐渐地,传送阵亮起来,白光凝成实质的光阵,缓慢地向圆柱上方移动着。 赵睿望着传送阵,心中万分无语:“这梅玉兰也太不靠谱了,说好的会有强援,到现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很快,白色光阵便到五根柱子的顶端,光华流转之下,下方的空间开始荡起阵阵涟漪。 姚毅仰天狂笑,手一翻收回玉瓶,抛出一块木质八卦盘。 八卦盘飞到半空,立刻化作脸盆大小,盘面更是飞速地转动着。 与此同时,五根圆柱颤动起来,每根柱子的中间,无数符文转动,只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便形成玄奥的阵图。 赵睿目不转睛地盯着圆柱,心中对姚毅是奸细这件事再无怀疑,法盘输入的阵图,正指向北方魂国。 嗡鸣声响起,传送阵在最后一次律动后,中间便出现三道模糊的人影。 良久,三人也没被传送过来,仿佛卡在阵法中。 三道人影中,一人面目扭曲,用刺耳的声音道:“姚……毅……什么情况……。” 姚毅大惊失色,忙冲向圆柱,查看其上的阵图。 然而就在这时,三道紫色雷电突袭而来,直接击中阵法中的三道人影。 “啊……” 惨叫声响起,两道人影瞬间变得凝实,不过下一刻便裂开无数细纹,仿佛烂泥一般落到地面上。 至于剩下的那人,则是浑身冒出青烟,疯狂地挣扎着。 嗖嗖声响起,几道风刃突然出现,直奔最后一道人影。 风刃穿过人影,一颗头颅立刻落到地上,不甘道:“姚毅……你个……叛……” 那头颅话还没说完,抽搐两下,便彻底一动不动。 赵睿瞳孔一缩,方才的片刻,他感受到远超筑基的气息,对方极有可能是金丹修士。 “哈哈……,姚乌龟,你现在可是叛徒,洗都洗不清了。”陈文鹤的声音响起。 赵睿循声望去,立见陈文鹤从洞口出来,手中拿着一枚玄色令牌。 姚毅目眦欲裂,问道:“怎么会,我的阵图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为何会被卡在空间中。” 陈文鹤大笑,冲着空气喊道:“九号,你出来吧!” 陈文鹤的旁边,原本空无一物,但当他喊出九号之后,一团白雾突然凭空出现。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雾气便散去,现出梅玉兰的身影。 到这时,姚毅如何不知是此女做的手脚,他法诀一掐,突然消失在原地。 陈文鹤一脸不屑,一指点在玄色令牌上。 一股奇妙的律动传遍大地,姚毅灰头土脸地从地底钻出来。 不过他并不放弃,将之前的玉瓶往空中一抛,道:“若非这五行大阵,你扛不住我三招。” 那瓶子飞到半空,迎风便长,散发柔和的光芒,瞬间笼罩整个大洞。 “你也说了,若非!”陈文鹤面不改色,再次一指点在令牌上。 然而这一次,并未有任何术法降临,只有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如同嘲笑一般。 梅玉兰满面震惊,忙道:“这是真的五行瓶,不是仿品,小心……” 趁这空隙,姚毅突然发难,身形猛然前冲,一掌拍向梅玉兰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危急时刻,陈文鹤将一团青光按在梅玉兰的肩头。 刹那间,梅玉兰的体表长出一层树皮铠甲,护住她的重要部位。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依然闷哼一声,嘴角流出鲜血。 姚毅打完这一掌,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向后一跳,飞出十几步远。 他落地后,一脸嚣张,道:“五行隔断,一切法术都无法使用,你们皮够厚吗?” 陈文鹤上前一步,将梅玉兰挡在身后,怒道:“姚乌龟,有本事别欺负晚辈,老夫陪你打三天三夜。” 姚毅大怒,骂道:“陈鸟人,我赌你今日保不下她,老子就是要以大欺小,你奈我何!” 他气势汹汹,看似要进攻,却突然一个转身,向着传送阵狂奔。 这时候,赵睿站在水系圆柱前,一只手紧握圆珠,正在疯狂地注入水属性法力。 正对面,钱小乙双手如飞,拨动着火系圆柱上的阵图。 一声翁鸣响起,传送阵底部再次亮起白色的光圈,直奔圆柱顶端。 眼见阵法启动成功,赵睿和钱小乙相视一笑,阔步走入传送阵中。 然就在这时,姚毅竟也赶到,毫不犹豫地窜入阵法中。 他的身后,一个瓶子跟着,正是五行瓶。 见到这一幕的陈文鹤,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他五指向天,唤出一座小山状的冰锥,砸向火系圆柱。 冰锥速度奇快,眼见就要砸中火系圆柱,赵睿的身影一闪,已然被传送走。 不过靠近外沿的钱小乙和姚毅就没那么幸运,传送阵生效的瞬间,火系圆柱也被撞断。 原本圆形的光阵,立刻消失一角,如同圆圆的月饼,被人横切一刀。 烟尘消散,待一切归于平静,两截尸身跌落在冰冷的阵基上。 ------------ 第116章 她若见你 白,如同黑暗的白,伸手不见五指。 赵睿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从眩晕中清醒。 好一阵后,他才意识到,眼前不是眼花,而是大雾弥天。 “逃出来了?钱道友呢?”赵睿按照传送前的记忆,摸索着向钱小乙走去。 他记得对方跳进了传送阵,就在不远处。 脚下,阵图将一切烧焦,只有缝隙中,零星有一些逃过一劫的小草。 约莫十来步,地上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 赵睿很是高兴,忙赶过去。 突然缺失的阵图边,钱小乙躺在地上,面色惨白。 他的躯体,自腰部以下,竟不知道去了何处。 赵睿满面震惊,忙冲将上去,他握住钱小乙的手,将生机源源不断地送入对方的体内。 可是钱小乙伤得太重,稍微一动,肠子内脏便流出来。 他汗出如浆,颤抖着道:“赵……道友,我……我的腿……” 赵睿安慰道:“我正在施法,会好的……会好的。” “这回……我……我……扛不过去了”前钱小乙的手死死抓住赵睿,又道:“我……好冷……,你能……抱……” 赵睿忙抱住钱小乙,更加疯狂地注入生机。 钱小乙眼神渐渐涣散,微弱的声音道:“婉儿……姐姐,她……她若见你……” 声音戛然而止,钱小乙的手一松,再无任何动静。 赵睿泪如泉涌,呆在当场。 五年前,三人离开燕国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每个人心中都充满着希望,觉着这里一定是修行的乐土。 然而一转眼,沈尘清就不知所踪,钱小乙再一死,这世界上便只剩下他一人。 好一阵后,赵睿擦干眼角的泪水,道:“钱道长,一路走好,若是有机会,我会将你的骨灰送回燕国。” 他掐诀唤出一团火焰,弹到钱小乙的尸体上。 熊熊的火焰燃起,让周围的雾气稀薄一些,原本只能看到三步之内,现在却能看到十步开外。 四周,到处是繁盛的草木,偶尔有动物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远处,半截尸身从中间而断,半张脸上满是惊恐。 赵睿认出是姚毅,摇了摇头后,同样唤出一团火焰弹过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钱小乙的尸身便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团黑灰。 赵睿隔空一抓,将那些黑灰揉成一团,放到一个玉盒之中。 为今之计,要先走出这片森林,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若是已经离开晋国,那我便找个地方筑基。 若是没能离开,那还要想办法赶紧逃出去。 赵睿想着,唤出一个火球顶在头顶,钻入繁茂的森林中。 他在密林中狂奔一阵,浓雾都没有任何变化,心中不由得嘀咕起来:“我这是坠入阵法中,还是此地本来就如此?” 小半日后,赵睿突然感觉脚下一痛。 他俯身细看,发现那脚铐已陷入肉中,且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陈家的脚铐,除限制他们的法力和神识,更能防止人逃脱,只要离开大阵,便会越来越紧。 赵睿眉头大皱,犹豫一阵后,运转法力,改变脚踝处的筋骨血肉。 咔嚓一声响起,赵睿将骨头掰断,方才将右边的脚镣卸下。 他疼得龇牙咧嘴,忍痛将右脚固定住,运转法力恢复起来。 半日后,他活动一下脚腕,勉强能够行走。 赵睿很是高兴,当下便依法炮制,打算将左脚的镣铐也除下来。 然而当他再次改变脚踝处的筋骨血肉时,却发现余下的脚铐竟会跟着变化。 若想除去,除非是将脚生生砍断。 赵睿摇头,断肢重生是金丹期才有的能耐,他现在是毫无办法。 他撕下一截布条,将镣铐绑在腿上,确定不耽误走路后,便再次找寻离开森林的路。 除掉半个镣铐后,赵睿的神识便可以外放,但在他尝试之下,神识却和视线一般,只能探出约莫十来步远。 “这雾气,有古怪!”赵睿尝试将火球变大,但也只是将视线扩展到约莫十五步的距离。 他又将火球分拆成拳头大小,控制着向远方飞去,可一旦超过十五步,火球便立刻失去联系,消失在雾气中。 一番尝试下来,赵睿是灰头土脸。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十五步就是此处神识和视线的极限。 赵睿摇了摇头,只得放弃,将火球悬于头顶,继续找寻出路。 小半日后,赵睿正赶路,突然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乌列……” 赵睿本以为自己听错,那声音却再次响起:“哒柏……哒柏……揭谛……咔芒……” 声音断断续续,有时重复,有时只有一个单音节,往复不断。 赵睿完全听不懂,但本能生出厌恶,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试图远离声源。 然而无论他如何走,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叫魂一般,引诱着迷途的羔羊。 “揭谛……揭谛……咔芒 ……乌列……” 又过一阵,那声音越发清晰,仿佛恋人在耳边私语,又仿佛佛陀讲经,作大狮子吼。 渐渐地,赵睿的双眼开始迷茫。 他痴笑着,如同听见母亲的呼唤,向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半日后,赵睿脚下的镣铐已嵌入肉中,磨得骨头咯吱作响。 但他却浑然不觉,仍然露出迷醉的微笑,冲着声音的方向狂奔。 “咔嚓!”某一刻,赵睿的左脚应声而断。 但他浑然不觉,仍然向前方走着,即便有时候摔个狗吃屎,仍然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走去。 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滴在地上,画出一道血线,仿佛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 赵睿就这样机械地走着,不知过去多久,雾气突然消失,而那声音也戛然而止。 前方,一棵十人合抱的古榕树冲天而起,繁茂的树冠遮住苍穹,只有微弱的阳光透过缝隙落下。 那树冠的枝丫间,开着蓝色的小花,不过却并不是从巨树上长出,而是缠绕其上的藤蔓。 无数的藤蔓,沿着主枝向下,渐渐汇聚成水桶粗,沿着树干蜿蜒而下。 到树干的下半段,藤蔓迅速变细,直到化作手腕粗,缠绕在巨树一条虬结的根系上。 藤蔓在根系上每绕一圈,便再细一分,直到只剩拇指粗,扎根在一具半躺着的尸体上。 那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把长剑,红润的脸上长满青苔,一双眼睛如同深渊,凝视着渐渐恢复神智的赵睿。 ------------ 第117章 我是谁 “痛!” 赵睿恢复神智的瞬间,直接软倒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不知道之前发生什么。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响起。 赵睿四面张望,不见任何人影,不由得将目光看向大树下的尸体。 他从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生机,但隐隐却觉着是对方在说话。 “你是谁,为何引我来此处?” 巨树下,那半躺着的尸体一动不动,但空中却有声音传出: “我是谁!若我没记错,这方世界的人把我称作仙!” 赵睿瞠目结舌,好一会后方才咽一口唾沫,嗓子中如有石块,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引你来,而是你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到这里。”那声音又道。 四周,并无任何威压,但赵睿却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鼓足勇气,说道: “我……这是个意外,只是因为传送阵出现错误。” “晚了!我已经等得太久!” 那声音刚落,巨树上挂着的藤蔓立刻齐齐下落,扎入地底之中。 赵睿左顾右盼,还没反应过来,一根藤条便破土而出,沿着他的腿,扎入身体中。 疼痛只持续刹那,一股舒爽的感觉便传遍赵睿全身。 那是一种从没见过的力量,洗经伐髓之下,重塑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也就是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赵睿的左脚便重新长出来,浑然天成,不见任何伤疤。 与此同时,他鬓边的白发快速退去,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年轻,直到恢复成十八岁的状态。 赵睿闭上眼,仿佛回到子宫中,周围全是微暖的海洋。 一切都是新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再次睁开眼时,世界仿佛在向他微笑,一切都是那么和善,五行力量好似孪生兄弟,亲切地围绕左右。 若是运转五行归元诀,会不会立刻就筑基? 不,会立刻成就金丹! 赵睿徜徉在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却不知一股浩瀚的意识,已悄无声息进入他的神识海。 天空中,一团墨色黑云突现,接着便闷雷不断,落下一道粗壮的闪电,直奔赵睿。 地面上,无数的藤条冲天而起,结成玄妙的阵法,直面天罚。 黑云一击未果,便再次迸射出雷电,直到由白转紫,由紫转黑,如大雨一般滂沱。 下方,赵睿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他迷醉的眼中,仿佛有一个美好的世界流淌。 然而就在幸福达到极点之时,那美好的世界突然破碎。 万物搅动,色彩不停地碰撞融合,最终化作一张森然的面孔,用冷酷的目光盯着赵睿。 他还来不及反应,他已不是他。 时间仿佛静止,空间仿佛凝固,一股邪魅的气息升起,年轻的赵睿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已是睥睨众生的气势。 他挥一挥手,随口道:“散了吧!” 简单的三个字,如同大道之音,立刻让黑云烟消云散,一切归于平静。 年轻的赵睿很是满意,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脸,似乎熟悉着身体。 这时的他,散发超越这一界的气势,周身神光万丈,仿佛太阳一般耀眼。 然而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他突然面色大变,口鼻中冒出滚滚浓烟。 他还来不及反应,便从半空中跌落,重重摔倒在地上。 年轻的赵睿满面愤怒,双手艰难地撑起,背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扛着泰山。 他的头缓缓地向上,眼见就要抬起,转瞬间又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压下。 “贼老天,你赢了!”年轻赵睿的气势迅速下降,不消一时三刻,便跌落四个大境界,进入到元婴期。 “可以了吗?”年轻的赵睿问道。 他等了许久,身上的烟气并不消失,反而有火星从口鼻中冒出。 “好!今日让着你,迟早把你炼掉。” 年轻的赵睿气势再次下降,从元婴跌到金丹,又从金丹跌到筑基,直到练气大圆满时,方才停止。 到这时,他口鼻中的烟气终于开始消失,灼伤的面容迅速恢复。 他慢慢站起,一边拍打袖子上的尘土,一边道:“无非是从头再修一遍,你困不住我的!” 他一路拍打,拍到胸口时,手突然停住,扯出一角青灰色的绸子。 绸子中,包裹着三样东西,一方丹炉,一个玉简,以及一个玉盒。 年轻的赵睿率先打开玉盒,见里面的东西毫无灵气,不由得眉头一皱,直接扔掉。 接着,他拿起那枚玉简,放到额头查看起来。 片刻后,年轻的赵睿仰天大笑,道:“哈哈!这可怪不得我,这是他自己带来的功法。” 下一刻,年轻的赵睿便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周天。 原本,赵睿已修出五股法力,因着土木水三条灵根的天赋不够,所以进步缓慢,迟迟无法筑基。 但此时年轻的赵睿坐下后,三股法力立刻疯狂地壮大,也就是小半个时辰,便达到练气大圆满的境界。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再生木,五股法力形成完美的循环,如大河一般奔涌着,每行过一个周天,速度便快一倍,直到十倍时,方才达到某种极限。 高空中,云气再次翻涌,天色瞬间暗下来,似乎要再次降下天罚。 “九天之道,可不归道祖管。”年轻的赵睿抬眼看天,满面愤怒。 天空中黑云一颤,片刻间烟消云散。 年轻的赵睿很是得意,他的气势再次攀升,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连跨三个小境界,迈入筑基中期。 到这时,年轻的赵睿眉头一挑,极不情愿地站起,道:“灵气真稀薄!算了,换个地方再说吧!” 他停止修炼,拿出那方小巧的丹炉,掀开炉盖查探起来。 一粒晶莹的丹丸,静静躺在丹炉中,表面光华流转,时不时浮现玄奥的符文。 圣品丹药十分稀少,但对高阶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资源充足,或养或淬,总是能得到。 不过当年轻的赵睿看到丹炉中的丹丸时,眼睛立刻发直。 他面露狂喜,伸出手指,如拨弄琴弦一般,沿着丹丸的表面抚过。 喜、怒、哀、惧、爱、恶、欲,无数的因缘,如同五彩斑斓的丝线,从丹丸表面生出,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 第118章 你是谁 古榕树下,当一根丝线被拨动时,远在不知多少万里的燕国大地上,一位士子突然心头悸动。 老旧的学堂内,那士子突然站起来,大声问道:“先生,这幅菊花图那么丑!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地临摹?” 讲台上,一白发苍苍老者眉头一挑,问道:“你临摹那么多遍,可知这幅经图的名字?” 说话间,他缓缓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起来。 士子愕然,想了好一会,说道:“学生倒是疏忽了。” 老者放下笔,将宣纸吹干,道:“你临摹过几遍,便将这两个字抄几遍!到饭点了,老夫先去吃饭了。” 士子持礼恭送,待老者走后,方才赶到老者的书桌前。 他将宣纸反转过来,待看到‘苦菊’两个字,一时陷入沉思。 百里外,一座豪华的宅院门口,无数的客卿排成长队,或夹或拎,皆带着礼物。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相熟,互相之间打着招呼,客套声不断。 其中一位穿锦绣银袍,手拿玉骨折扇,面容如玉的公子道:“王兄,今日当真能看到张师的真迹?” 一头戴小冠子的文士道:“今日是张家嫡长子的成年礼,他们必然会拿出经书供宾客观摩。” 玉面公子道:“《祭宣帝往生经稿》我早已烂熟于胸,但以前看到的都是仿品,今日若是能看到真迹,死而无憾!” 头戴小冠子的文士道:“这里的大多数人,说是来观摩,其实都是来拉关系的,也只有你,着了魔一般!” 玉面公子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听说这往生经稿中,藏着修行的秘密,若能参透,便有可能拜入圣宫门下。” 小冠子文士道:“嗨!这话都传几百年了,也没见谁有这样的仙缘,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玉面公子面色不悦,怒道:“你不懂,我已经有些感悟!” 这样的事,在燕国的许多地方发生着。 无数人的喜怒哀乐爱恶欲,被业力裹挟,穿过山川与大海,与一枚晶莹的筑基丹相连。 年轻的赵睿,眼中仿佛看到所有的一切,他吹一下头发,自语道: “小小练气,竟然也敢打愿力的主意,不怕永坠轮回。不过没关系,我都帮你接下了。” 他站起身,将丹丸往空中一抛,双手飞快掐诀,朗声道: “天地为炉,日月为炭,光阴为火,大道为引,咱们炼一炉绝世大丹!” 一道道玄奥的法诀被打出,化作神圣的符文,围绕着晶莹的丹丸,形成奇异的法阵。 片刻后,天空中便出现一尊丹炉虚影,散发古朴苍凉的气息,光耀十方万界。 无数的洪荒巨兽,游荡在丹炉的周围,时而仰天咆哮,时而沉浮虚空之中。 等到丹炉成型,年轻的赵睿邪魅一笑,抬手轻轻一招。 古榕树下,原本红润的尸体,此时只剩下皮包骨头,仿佛千年干尸一般。 干尸的胸口处,原本插着的长剑,在年轻赵睿招手瞬间,立刻颤动起来,化作一根金色的长绳,游向干尸的腰间。 长绳如同小蛇,缠绕上一个破烂的布袋,打一个结,嗖的一声飞向年轻的赵睿。 眼见布袋飞到,年轻的赵睿法诀一变,冲着丹炉虚影一指。 刹那间,丹炉虚影迅速缩小,包裹着丹丸,化作拳头大小。 年轻的赵睿接住丹炉,握在手心把玩片刻,便将丹炉放到布袋中。 “好了,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年轻的赵睿将布袋往腰间一系,哼着小调,走向漫天的白雾。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半边脸突然口鼻歪斜,说道:“出去……” 另一半脸大惊,忙掐个法诀,闭上眼睛,沉入神识海之中。 “你是谁?” “怎么可能,你是谁?” 神识海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疑惑。 片刻后,白色身影道:“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方才夺舍我的人,不过你没成功。” 黑色身影并不回答,而是飞快地翻看着记忆。 很快,他便找到盘龙谷中的一幕,不由得心惊:“原来是这样,倒是有情有义,竟然让神识海都裂开。” 黑色身影诡异一笑,突然张开巨口,咬向白色身影。 他一口下去,白色身影的头颅便不翼而飞,只剩身体杵在那里。 黑色身影刚想咬第二口,突然感觉脖颈剧痛,随后脑袋便和身体分开,扑通一声掉到平静的海面上。 “这是什么情况?”黑色身影万分不解,弯腰抓起脑袋,按到自己的身体上。 而这时,白色身影的脖子上肉芽飞长,很快一颗脑袋便恢复如初。 白色身影扭动一下脖子,起初有些迷惑,但很快便双眼放光,道:“吞神术,我也会!” 说着,他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下咬掉黑色身影的脖子。 一切如方才一般,在他咬断对方脖子的瞬间,自己的脖子突然一痛,跌入水中。 片刻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再次面面相觑。 黑色身影脸色极其难看,问道:“我的记忆,你也能看到?” 白色身影点头,道:“能看到,不过太多了,非常混乱,有些好像不能触碰。” “什么不能触碰?”黑色身影道。 “关于仙界,还有好多人,都不能触碰。”白色身影道。 “不但你不能触碰,我也不能触碰。”黑色身影道。 白色身影颇为惊讶,问道:“你的记忆,你为何不能触碰,你到底是谁?” 黑色身影摇头,道:“那些都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你得配合我的计划。” 白色身影眉头一挑,道:“配合你,凭什么?这是我的身体,你只是个贼,该你滚出去。” 黑色身影冷笑,道:“从见到你开始,我已翻遍记忆中上万种关于神识的功法,但都没找到解决方法,你要是能让我滚出去,那可是冠绝古今,多少天仙都只配给你提鞋。” 白色身影面色一僵,眼中光影闪动,沉入到无穷无尽的记忆中。 ------------ 第119章 仙尊赵玄 平静的神识海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对峙。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白色身影叹一口气道:“你的记忆太浩瀚了,你活了多久?” 黑色身影大笑,道:“到了我这个境界,讨论时间已经没有意义,刹那永恒,又有什么区别。我且问你,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白色身影皱眉,对方突然提问,他倒还真答不上来。 黑色身影提示道:“为了找天清派?找你的清儿?成就筑基?金丹?元婴?” 一个个答案,落在白色身影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自己的百岁生涯,不过是弹指一挥,在对方万世沉浮的记忆中,显得太过渺小。 黑色身影停顿片刻,继续道:“无论你为了什么,在修行的路上,都只会是暂时的,在这一界,只会有一个终极目的,那便是飞升。” “飞升?仙界?”白色身影道。 黑色身影点头,道:“这一界灵气稀薄,天道残缺,并不能真的长生久视,想要追寻大道,便只能飞升仙界。” 白色身影皱眉,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想要说什么,飞升自然是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 黑色身影笑容满面,道:“我也不瞒你,我是上界仙人的分魂,下界来的主要目的,便是接引这一界的修士飞升。咱们殊途同归,不如好好合作。等到了仙界,我的本体一定有方法将咱们分开。” 白色身影看着对方,心思急转。 黑色身影又道:“咱们现在分不开,僵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的能耐你也知道,什么找天清派,找清儿,报仇,提升修为,这些事我都能帮你迅速解决。你就当拜了一个仙人为师,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哦,对了,你现在已经是筑基中期。” 白色身影略微运转法力,立刻感受到强横无比的力量,他犹豫再三,道:“可以商量,咱们怎么做。” 黑色身影大喜,道:“咱们心神相连,记忆相通,其实就是一体两面。既然这样,就轮流睡觉,轮流掌控这具身体。你刚从矿坑中逃出来,这第一轮便由你先睡。我在这树下躺了几千年,让我先活动一下如何?” 他说到最后,一脸的期盼,好似请求至交好友一般。 白色身影自见到对方,还是第一次见对方露出如此神态,他思索一番,觉着也没什么问题,于是道:“好,那便……” 他话还没说完,便打个哈欠,身体向前方倒去。 “睡吧!睡吧!一梦万年!”黑色人影连忙扶住白色身影。 古榕树下,年轻的赵睿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得意的神采,笑道:“仙人,需要睡觉吗?” 他再次哼起小调,迈开步子向雾气中走去。 眼见年轻的赵睿就要钻入雾气中,他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又是什么情况??”年轻的赵睿大惊,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腰间似有千钧重量,根本使不上劲儿。 他大怒,忙转过身体,四肢撑在地上,用尽全力挺直腰杆。 然而腰间的布袋,如同泰山一样沉重,死死地焊在地上,纹丝不动。 片刻后,年轻的赵睿喘着粗气,无奈地将腰间的绳子解开。 布袋离身的瞬间,他立刻感觉浑身一松。 年轻的赵睿脸色难看到极点,指着天空骂道:“你也太小气了,老子是仙,出门连个储物袋都不让带!” 他骂完后,蹲下身体,如拔萝卜一般,将布袋拽向古榕树的方向。 这一次,布袋虽仍然沉重,但缓慢地移动起来,被拖行一段距离后,恢复原本的重量。 年轻的赵睿将布袋拿起,随意向上抛弄,双眼愣愣出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好一阵后,他叹一口气,甩手将布袋往后一扔。 布袋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古榕树下干尸的腰间,复归原本的位置。 接着,年轻的赵睿一步迈出,消失在无边无际的白雾中。 半个月后,雾气缭绕的森林边缘。 朦胧之中,年轻的赵睿缓步走出,双眼中满是神采。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感受着微风和空气。 “花花世界的味道,真好啊!”年轻的赵睿正感慨,一张黄色的符箓直奔他而来。 离着约莫两步距离,符箓嘭的一声炸开。 绿色的光芒亮起,符箓瞬间炸开,将一捧种子送入土中。 年轻赵睿的脚下,暴烈的生命力喷涌,接着就见无数金黄色竹子疯长,转眼间长成一座四方牢笼。 “嗯……本仙尊这是埋伏了?”年轻赵睿吹一口气,将怼到他脸上的嫩竹斩断。 他神识一扫,立刻察觉到不远处的一叶飞舟。 “刚出来,就有玩偶上门!”年轻的赵睿不慌不忙,玩味地看着疾驰而来的飞舟。 片刻后,那飞舟便到竹牢前,刚停稳,便从上面跳下四人。 当先一人头戴金冠,穿皂蓝道袍,脸上画着古怪的符咒,境界在筑基初期。 后方,紧跟一名女修,着千鸟长裙,穿大红中衣,外穿极薄的短衫。 女修走动间,一抹酥胸颤动,十分诱人,境界在练气大圆满。 最后面,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穿绛蓝道袍,各抱一柄长剑。 四人中,金冠修士一脸不悦,骂道:“哪个不带眼的,擅闯阵法,放走老子的灵兽。” 年轻赵睿眉头一挑,道:“天大地大,我刚从森林中出来,便被你们困在这里,何来硬闯一说。” 金冠修士毫不理会,道:“我们布下大阵,埋伏多日捉一条疾风蟒,这一下被你搅黄了,你说怎么办吧!” “呵呵……”年轻的赵睿冷笑一声,道:“你们确定,要敲我的竹杠?” 金冠修士一愣,见对方气度不凡,样貌又十分年轻,于是问道:“你是哪门哪派,叫什么名字,老夫交友甚广,若是熟人的后辈,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年轻的赵睿本欲直接发作,忽察觉远方又有人赶来,于是道:“本仙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玄是也!” ------------ 第110章 美人救英雄 “仙尊??”红衣女修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小哥哥,你这是逗我们开心呢?” 金冠修士则大怒,威胁道:“给你脸你不要脸,今日不把所有的宝物留下,休想活着走出去。” 赵玄一脸认真,将衣袋拍个遍,道:“之前被凶兽追杀,连符箓都用完了,什么都不剩下。” “哦!这可难信,奴家要搜身。”红衣女修媚眼如丝,扭着杨柳腰,走向竹质牢笼。 “这是修的采补功法吗?光天化日之下……”赵玄用神识查探红衣女修,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他又看向一旁的金冠修士,见对方咬牙切齿,一副欲要杀人的模样,顿时猜到里面或有蹊跷。 “躺了几千年,本仙尊看你们表演!”赵玄不动声色,只是看着红衣女修。 红衣女修走到竹牢前,葱玉般的手指变换,掐诀将竹牢打开一个缺口。 她进竹牢前还一副放浪的姿态,可靠近赵玄后,脸上竟泛起红晕。 实在是此时的赵玄目似星辰,鼻似山脊,肤白如玉,唇若朱砂,与当年的苗婉儿极其相像,只是多几分硬朗。 红衣女修双眼如星星般闪烁,从赵玄前腰摸起,绕一圈到后背,贴耳道: “小哥哥,没有宝物也行,陪人家欢好一晚,若是玩得开心,便放过你。” 赵玄本来看戏的心态,可等到两团柔软贴到后背上时,小腹下方突然窜起莫名的邪火。 “我已修到太上忘情,是因为境界回落?”赵玄眉头不由得皱起。 他正想着,忽见金冠修士冲进来,一把扯开红衣女修,怒道:“臭婆娘,你又发什么骚!” 红衣女修一脸不悦,甩开金冠修士的手,道:“你弄疼我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远方的双胞胎兄弟忙赶上来,道:“大哥,二姐,你们别吵了,有人来了。” 金冠修士大惊,忙扭头望向天空。 半空中,两只仙鹤疾速而来,落到地面后,跳下两名面戴纱巾的女修。 二人穿制式石榴裙,套月白纱衣,手臂上挂着青丝披帛。 “又是你们四个,胆子不小!”一头簪荷花的女修先是质问,接着就看向赵玄,问道:“这位道友,你是刚从雾海中出来吗?” “可以这么说吧!”赵玄道。 金冠修士见双方搭上腔,面色十分难看,道:“你们神女门,还真有一套,上来就勾搭男人。” 簪荷花女修大怒,道:“你们四个泼贼,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金冠修士上前一步,道:“这雾海是你们神女门的吗?我们凭本事吃饭,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簪荷花女修道:“你们四个胆小鬼,雾海那么大,却不敢进去寻宝,却做好陷阱,专坑冒险的修士。” 金冠修士四人干的正是这样的勾当,不过向来精心做局,不落人诟病,此时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道破,自然是大怒。 他在腰间一摸,拿出一面古铜八卦镜,厉声呵斥道:“妖女,莫要血口喷人!” 簪荷花女修一脸不屑,在手中戒指上一摸,拿出一枚紫电环绕的雷珠。 金冠修士面色大变,立刻认怂,将八卦镜一收,道:“好男不和女斗,咱们走!” 他唤出飞舟,等到双胞胎兄弟和红衣女修都跳上去,方才将八卦镜收起,缓缓撤退。 飞舟离去时,红衣女修不忘回眸一笑,向赵玄抛个媚眼。 赵玄视而不见,等飞舟远去,立刻走出竹笼,揖手道:“谢二位仙子救命之恩!” 簪荷花女修面色微红,双手抓住一绺秀发,不停地卷弄,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从来都是英雄救美人,今日我却被美人救了。”赵玄一脸认真。 簪荷花女修笑得如花开一般,道:“你都没见过我容貌,怎知我美丑。” “我见仙子这双眼睛,已是丢了魂,这还不是美人吗?”赵玄神识窥探下,早已将女子的容貌看得一清二楚,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簪荷花女修笑得更加开心,一颗心如掉进蜜罐一般。 “瑶师姐,咱们是不是先问正事?”簪荷花女修身旁,身材娇小的女修拽一下她的袖子。 簪荷花女修一拍额头,问道:“这位公子,你从雾海中出来,不知可曾遇见一位穿着和我们相似的姑娘,或者听到动人的歌声。” 赵玄抱起手臂,摸着自己的下巴,佯装思索。 簪荷花女修见状,又道:“不瞒公子,我派圣女进入雾海后,便失去音讯。公子但凡能提供任何线索,我派必有厚报!” “那你们为何不进去找找呢?” 簪荷花女修眉头一皱,道:“公子进去过,难道不知道这雾海的古怪?” 赵玄眼珠子一转,道:“我本来在山中采药,突然间大雾忽起,等到走出来时,便已到这里。哦!对了,请问这里是哪里?你们知不知道天门山在哪里?” 簪荷花女修满脸惊骇,道:“公子还真是幸运至极……” 她话还没说完,身材娇小的女修抢白道:“这位公子,既然你没有见过我派圣女,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说的天门山,我们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任务,就先告辞了!” 身材娇小的女修说完,立刻拉起簪荷花女修,转身就走。 簪荷华女修被带得踉跄,问道:“妹妹,怎么了?” 身材娇小的女修使个眼色,传音道:“千万不要回头,更不要回话,咱们可能遇见雾邪了!” 簪荷花女修花容失色,抓紧同伴的胳膊,快步走向仙鹤。 “这聊得好好的……”赵玄见二人离去,很是不解,他看那女修顺眼,心中已起临幸的念头,当下喊道: “仙子,你们这一界用什么联系,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 第111章 公孙玉 簪荷花女修听见这话,瞬间头皮发麻,赶忙跳上仙鹤。 她手忙脚乱,驾鹤飞出一段距离后,方才问道:“妹妹,你是如何看出不对的。” 娇小女修道:“你啊!就知道犯花痴,来咱们院子中的,那么多绝代天骄,你何曾见过如此俊朗之人?他若是女装,怕是比咱们圣女还美上三分。这太不正常了!” 簪荷花女修眉头皱起,心中并不赞成,但又觉着同门说得很有道理。 娇小女修叹一口气,继续道:“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丢了魂!” “他说他在山中采药,突然被卷进雾气中,但他一身黑衣,肤白如玉,哪里像寻常的药人?” “便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怕也没他白净。还有,他问的天门山,你可知道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簪荷花女修问道。 “若我没记错,天门山离着咱们少说也有十万八千里,是大能飞升之地,他一个小修士,如何问这种地方?” “如此多疑点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又在这雾海边缘,那除了雾邪,还能是什么?” “他一上来就对姐姐甜言蜜语,定然是要骗你进入幻境中,最终夺你元阴,吃你心脏,最后再炼成雾奴,去骗其他修士。” 簪荷花女修听完,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只是听到夺你元阴四字时,脑中不由得浮想联翩。 她忙甩头,暗忖:“哎呀!看来是真中邪了!” 二人离去的地方,赵玄连打两个喷嚏,望着仙鹤消失的方向道: “这可是你们福薄命浅,造化不够,可怪不得本仙尊。” 他目中绿光一闪,转头看向金冠修士一行离去的方向,掐一个诀,消失在原地。 百里外。 一片金黄的菜籽地中,金冠修士一行正闷头走在一条小路上。 “老娘累了,休息一会!”走在最后面的红衣女修道。 金冠修士满脸怒容,转头道:“公孙玉,我对你不好吗?你成天招猫逗狗的,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是荡妇。” 公孙玉双眼一瞪,道:“你救过我,我也帮你夺过筑基丹,咱们早就两清。至于老娘愿意和谁睡,你管不着。不想继续合作的话,咱们就地分赃,各走各的路。” “二姐,你这话就过了,怎么能说散伙这种话呢!多伤感情。”双胞胎兄弟劝道。 公孙玉白二人一眼,转身就走。 金冠修士脸色铁青,但见对方当真要走,忙跑上前拉住对方的胳膊,哀求道: “玉儿,我错了,我答应帮你弄到筑基丹,就是要散伙,也等我把这件事办完如何。” 公孙玉一把甩开对方的手,道:“别碰老娘,今日暂且看在筑基丹的份上,此事作罢。以后少管我的事,望你自重。” 金冠修士觍着脸,笑道:“不管,不管,你说怎样就怎样!”他话虽如此说,目中却藏着深深的怨愤。 公孙玉面色缓和些,面对金冠修士的骚扰,她已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在外人面前装作放浪形骸的女人。 可是金冠修士始终不依不饶,若非之前有些交情,若非几人拼命攒下的宝物都在金冠修士手中,她早就一走了之。 “大哥,二姐,咱们继续出发?”双胞胎兄弟问道。 金冠修士没说什么,闷头继续向前。 几人沿着小路而行,走一阵后,突然吹来阵阵清风。 菜籽花味的风,让公孙玉心情大好,她掐一枝菜籽花,插在自己的头发上。 一番打扮,她从衣袋中拿出一面小镜子,刚要瞧瞧自己美不美,却从镜子中看见身后多一张帅气的脸庞。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赵玄道笑道。 “啊……”公孙玉吓一大跳,立刻惊声尖叫。 金冠修士和双胞胎兄弟急忙回头,见到一身黑衣的赵玄,立刻抽出武器。 “不知道友追上我们,有何贵干?”金冠修士道。 赵玄笑道:“这位姑娘盛情相邀,我这是赴约来了。” “雾邪……”金冠修士头皮发麻,想到一个不好的传说,他拿出八卦镜,打出一道法诀。 古铜色的八卦镜,立刻宝光大放,酝酿着恐怖的攻击。 赵玄轻蔑一笑,轻轻吹出一口寒气。 下一刻,金冠修士的体表便结一层寒霜,被活生生冻在原地。 “大哥!”双胞胎兄弟惊怒,立刻伸手拔剑。 然而他们的手刚摸到剑柄,寒气就迎面而来,转眼间也被冻成冰雕。 见到这一幕,公孙玉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往地上一跪,道:“前辈,之前有眼无珠,挡了您的法驾,万忘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赵玄急忙相扶,道:“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可不想问第三遍。” 公孙玉忙道:“小女子复姓公孙,单名一个玉字。” 赵玄点头,道:“嗯!那以后就叫你小玉。” 公孙玉见对方似乎还讲道理,试探着问道:“前辈,您找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吩咐,但凡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好好给前辈赔不是。” 赵玄吹一下头发,道:“这个吗,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公孙玉眉头大皱,不知对方这是什么恶趣味,她思虑再三,道:“前辈道法高深,气宇轩昂,颜如冠玉,……晚辈自然是很是仰慕。” 她说到后面,不自觉打磕,就怕自己也变成一具冰雕。 赵玄摸摸自己的脸庞,道:“好,本仙尊最不喜欢强迫人,既然咱们是两情相悦,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做一些快乐的事如何?” 公孙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问道:“快乐的事?现在?这里吗?” 赵玄笑道:“你之前说的一晚,不是今晚吗?你放心,本仙尊不是那凉薄之人,跟着我的人,哪个不是尊荣万界十方。” “这位前辈,莫不是伤了元神,精神有些问题?还好能够沟通,我且哄着他。”公孙玉故作娇羞,道: “人家不是不愿意,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 “我好像染上赵睿的毛病,对付女人,得换个思路!”赵玄眉头一挑,走到公孙玉的身旁,轻轻抓住对方的香肩,道: “小玉,是我太心急,不过你可知道,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你。” “嗯……”公孙玉尴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强行挤出微笑,道:“仙尊前辈过誉,小女子何德何能。” ------------ 第112章 攀天藤 齐人高的菜籽地前,赵玄满面笑容,扶着公孙玉的肩膀,看向青黄的花海。 他动作自然,左手顺势搂住公孙玉的香肩,右手指着天空道: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极美丽的鸟,他们不从蛋中生,而是在灰烬中诞生。” 公孙玉眉头一皱,暗道:“从灰烬中诞生,那不是传说中的凤凰吗?” 这时,赵玄的手指轻轻挥舞起来,如同指挥音乐一般。 青黄的菜籽花海,还在将开未开的时节,但在赵玄的指挥下,立刻由含苞待放,变成娇艳的花朵。 清风一起,吹落无数的花瓣,跟着赵玄手指的节奏旋转飘荡,如同蝴蝶翩然飞舞。 花瓣越积越多,很快聚成一只雏鸟,张开迷茫的双眼,好奇地看着这片世界。 “美丽的鸟,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要一百五十载,方才长成!” 赵玄用磁性的声音,轻轻地说着,而那雏鸟也不断地蜕变,直到羽翼丰满,展翅高飞。 美丽的鸟在天上飞着,下方的花瓣则形成花墙,快速变换着,时而是高耸的山脉,时而是茂密的森林。 “美丽的鸟,非梧桐不栖,要活整整五百载,方才会死去。” 赵玄说着,天空中的花瓣突然起火,烈焰熊熊燃烧,宛如真的火凤凰一般。 “有凤来仪!”赵玄大喊一声。 天空中,火凤一声清鸣,张开双翅,向二人方俯冲而来。 热浪滚滚而来,让公孙玉呼吸都暂停,她紧紧抓住赵玄的胳膊,将脸藏在厚实的胸膛上。 然而下一刻,那凤凰怦然散开,化作漫天的花雨,缤纷而下。 公孙玉抬起头,正撞上赵玄星子般的双眼,一时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太俊了!不管了!”公孙玉心脏怦怦乱跳,轻轻闭上眼睛。 赵玄邪魅一笑,轻轻吻上去。 良久,唇分,公孙玉俏脸微红,依旧沉浸在余韵中,心中暗道:“他这是认真的吗?” “我们,继续?”赵玄很是得意。 公孙玉一愣,方才想起对方为何而来,不过转念又就想:“若是只是想要自己的身子,为何又要做这些事,对方修为高深,自己并无反抗之力。” 于是道:“那个……前辈,你看这花都谢了,总不能在这大路中央……” “嗯,有道理!”赵玄右手打一个响指。 一望无际的菜籽花迅速地枯萎,不消一时三刻,便如被犁了一遍,只剩褐色的泥土。 公孙玉满面震惊,这一切并非幻境,转瞬间草木枯荣,这份法术造诣,怕是金丹修士都难以办到。 这时,赵玄的右手再次向上一抬,就见无数的玉米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吐穗的玉米。 公孙玉看着茂盛的玉米田,呆立当场,心中的所有浪漫,消失得无影无踪,暗道:“不行,老娘誓死不从,这是原则问题!” 然而下一刻,赵玄已将她一把抱起,钻入高过人头的玉米地中。 第二日清晨。 朝阳刚刚升起,一声怒吼从玉米地中传出:“贼老天,你竟敢破我元阳。” 公孙玉被喊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立见一具如雕塑般的身体。 她伸个懒腰,转过身子,用一只胳膊支起脑袋,痴迷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那男子咬牙切齿,小声嘀咕道:“这赵睿也真是,一百多岁的人,居然还是个雏!白瞎这张脸。” 赵玄长吁短叹,捡起地上的衣服,刚穿到一半,后方突然传来一股力道。 赵玄转过头,立见公孙玉死死地拽着衣服的另一角,小嘴嘟起,满脸的幽怨。 “你放心,我不会偷偷走的,虽然有种种原因,但事已至此,本仙尊会负责到底。” 公孙玉目含秋水,红着脸道:“不是,我还想要!” 这日中午。 凌乱的玉米地中,公孙玉露出脑袋,确定没有人后,方才走出来。 此时的她,气息大涨,已然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玄玄,你慢点呀!”公孙玉步履蹒跚,走起路来扭扭捏捏。 赵玄一个趔趄,道:“叫我仙尊即可,我比较习惯这个称呼!” “仙尊爸爸,慢点嘛!” 赵玄感觉自己后槽牙发酸,仿佛咬到生铁一般。 他咳嗽一声,看向不远处的三个冰雕,道: “你修的功法,应该是他给的吧!” 公孙玉面色一惊,道:“仙尊如何看出来?我们以往走的虽不是正道,但从没害过人,还请仙尊放过他们。” 赵玄道:“你的功法被改过,会让人欲念丛生,不能自已。练到后面,若无元阳时时消解,说不定会爆体而亡。” 公孙玉面色大变,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好一阵后叹道:“他毕竟救过我,请仙尊放他一马,从此后我和他两清。” 赵玄竖剑指,点在公孙玉的额头,道:“这部无色参同经,在元婴功法中尚可,以后就是你的主修功法。跟着我,没有修为不行,你要下点功夫。” 昨日一夜云雨,已完全超出公孙玉的认知,她在对方法力的引导下,竟然直接突破境界。 此时见对方随便传一部功法,就是直指元婴大道的经书,心中更是万分惊异。 要知道能被称作经的,大多是一门一派的镇派之宝,便是残卷,都能让无数修士争个你死我活。 “难道他真是仙尊下凡?”公孙玉连连点头,道:“小玉记下了,定然努力精进,不负仙尊一番栽培。” 赵玄很是满意,道:“好,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他一边说,一边挥手,就地抽取玉米纤维,形成一张半人高的宣纸。 他以手代笔,在宣纸上勾画起来,很快便出现一幅逼真的图画。 图画的上半部分,树冠茂盛,遮天蔽日,上面开满蓝色的小花。 而中间则是大量的留白,只有粗壮的树干。 下半部分则画着一具干瘪的尸体,半躺在粗壮的树根上,胸口插着一把飞剑。 赵玄手一挥,将画作移到公孙玉的面前,说道:“八千年前,妖帝飞升失败,坐化于古榕树下,他生前所有的宝贝,都留在储物袋中。” “而他的半仙之体上,更是长出攀天藤,里面藏着他飞升的感悟。” “你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吸引修士进雾海寻宝。” ------------ 第113章 要懂得放弃 公孙玉认真听完,问道:“仙尊,既然有如此重宝,咱们为什么不自己去取?” 赵玄脸色黑下来,道:“这是我现编的。还有,我不喜欢别人问太多问题,我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男人果然都一个样,穿起裤子就变脸。”公孙玉小嘴一嘟,道:“小玉记下了。” 赵玄嗯一声,又问道:“对了,这一界,你们平常用什么联系?” 公孙玉取出一块音书灵玉,道:“若是离得近,大家一般用符箓沟通。若是离得远,那便只能用音书灵玉。” 赵玄接过玉佩,拿在手中细细观察起来,片刻后,他直接将那玉佩从中间掰断。 公孙玉大为肉痛,这枚音书灵玉能传音五千里,她花不小的代价方才弄到。 赵玄掰开玉佩后,将两半悬在空中,随后再次以手作画,在空中勾勒起来。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白色的灵气停留,形成一幅复杂的阵图。 初时,公孙玉还能认出一两个符文,片刻后便脑袋发昏,如看天书一般。 约莫一刻钟后,两幅阵图出现在半空中,最后一笔画上时,立刻白光熠熠,如同活了一般。 “收!”赵玄一声喊,两幅阵图快速缩小,刻入玉佩中。 赵玄抓起半块玉,递给公孙玉道:“我现在的境界,只能绘制五万里的距离,以后就先用这个联系。” “隔空绘阵!五万里……”公孙玉嘴巴大张,急忙她忙接过,道:“够了,够了,这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联系上。” 赵玄又将那画卷收起,递给公孙玉道:“好了,咱们现在分头行动,此事要尽快办成。” “分头……他要去哪?”公孙玉一脸不舍,很想问赵玄要去哪里,但想到方才对方的口气,最终忍住。 她见不远处三个伙伴仍在冰中,抱着一试的态度,再次恳求道:“仙尊,我那三个同伴,可否……” 赵玄道:“既是你求情,那昨日他们冲撞本仙尊的事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 说话间,他掐一道法诀,随手一挥。 厚厚的冰层,瞬间裂开,化作一块块冰渣,掉向地面。 也只是片刻的工夫,三人身上便只剩一层冰霜。 金冠修士境界最高,第一个动起来,直接坐到地上,恢复起来。 片刻后,双胞胎兄弟也开始眼珠颤动,能够活动身体。 公孙玉很是高兴,走上前去,拿出两粒丹药塞到二人嘴里,道:“大虾小虾,你们赶紧恢复,一会儿向仙尊赔个不是。” 她这话本是说给赵玄听,但一旁的金冠修士听在耳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虽被封在冰中,但都看得真切。 心爱的女人被夺,还要向对方赔不是,这谁受得了? 他拿出八卦镜子,对准公孙玉,怒吼道:“既然我得不到你,那别人也别想得到,咱们一起死吧,我做鬼也要和你在一起。” 一束灰光激射而出,直奔公孙玉。 公孙玉大惊,她如何不知金冠修士的杀招,那灰光是死气凝结,专斩人神魂,只要境界不够,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千钧一发之际,赵玄出现在她的身前, 直接用身体挡下那道灰光。 “仙尊,不要……”公孙玉花容失色。 灰光打在赵玄身上,仿佛泥牛入海,不见有任何作用。 赵玄面无表情,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轻轻一拉,抓出一团灰气道:“你这法术威力太小,我给你加点料。” 他轻轻一吹,将灰气向金冠修士送去。 灰气缓缓地移动着,就像村头老汉随意吐出的烟圈。 半途中,一只蜻蜓飞过,瞬间爪翅一僵,摔在地上。 金冠修士原本一脸的警惕,但见到灰气缓慢的速度,不由得暗自窃喜。 这灰气的特性,他最是了解,这样的速度,只需用八卦镜接住,便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挪动着八卦镜,正对着灰气飞来的轨迹。 然而等到灰气靠近时,他却发现无论怎接,似乎都接不住。 豆大的汗珠,瞬间挂满金冠修士的额头,他目眦欲裂,心脏怦怦狂跳,直到某一刻骤停。 他满目惊恐,如同木雕一般向后方倒去,半空中便开始腐朽,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片刻后,白骨也渐渐裂开,只剩下一些骨头渣子,散落在小路上。 明明只是刹那间,但金冠修士却仿佛死去许多年,死得不能再死。 赵玄摇头,道:“得不到的,要懂得放弃,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任性。” 一旁,双胞胎兄弟战战兢兢,不知道是寒气尚未散去,还是被这一幕吓的。 公孙玉长叹一声,长袖一扫,带起一阵清风,吹走金冠修士最后痕迹。 她捡起地上的八卦镜,递给双胞胎兄弟道:“大虾,你收着吧,当初咱们为买这件法宝,足足背了十年的债。” 大虾伸手接过,问道:“二姐,咱们以后怎么办?” “我已是仙尊的人,你们若是觉着不好,可以自去……对了,你们赶紧给仙尊赔不是。” “那位前辈,刚才已经走了。”大虾道。 公孙玉忙转头,只见小路上空空如也,早已不见赵玄的身影,她怅然若失,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你捡八卦镜的时候,也不见使什么法术,瞬间就消失了。” 公孙玉点头,道:“按刚才说的,你们要是觉着不好,便拿着法宝自去,想来卖了的话,够买两粒筑基丹。若是不嫌弃二姐是个女流之辈,二姐便继续带着你们。” 大虾小虾互相看一眼,揖手道:“二姐待我们,那是没得说,我们哪也不去,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公孙玉扶起二人,笑道:“好,跟着仙尊爸爸,可能是咱们这辈子最大的机缘!眼下第一件事,先去把第一场戏演好。” ------------ 第114章 藏宝图 五日后。 通往雾海的必经之路上,一间热闹的酒肆中。 大厅里,八张桌子铺开,坐着十几号人,他们身上灵气流转,皆是练气期修士。 正中间的桌子,一位红衣女修端坐,半截香肩外露,让人忍不住侧目。 突然间,二人冲进酒肆,冲着红衣女修喊道:“毒妇,哪里逃,你害死大哥,还想独吞妖帝藏宝图。” 二人说着,已拔出宝剑,直奔红衣女修。 红衣女修大惊,猛地坐起,道:“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二人想要独吞宝图,设下奸计害死大哥,若非我多长个心眼,此刻也被你们害死了。” 眼见两拨人就要打起来,柜台后方的长脸掌柜一脸焦急。 他一手拿雷珠,一手拿令牌,冲出来道:“三位,咱们这店是五极观罩的,今日但凡桌子缺一个角,他们都会追到天涯海角。” 酒肆中,众人见到掌柜手中的雷珠,已是脸色大变,又听见五极观的名号,纷纷起身向外面涌去。 也只是刹那间,店中便只剩下四人。 长脸掌柜本以为局势已经稳住,却见持剑的二人突然发难,直奔红衣女修。 长脸掌柜大怒,一咬牙,将雷珠扔出去。 红衣女修见状,立刻拿出一张瞬移符,掐一个诀,消失在原地。 拿剑的二人中,一人急忙拿出一面八卦镜,对准雷珠打出一道灰光。 灰光照到雷珠上,立刻让雷珠慢下来。 二人趁此时机,急忙向店门口跑去。 七八个呼吸后,一声惊雷响起,半个酒肆直接消失。 店门外,持剑的二人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冲一旁灰头土脸的掌柜道:“那个……我们可是一个桌角都没动,这都是你自己炸的。” 二人说完,便向外跑去。 掌柜呆立当场,脑袋中嗡嗡作响,不知一会五极观的人到来,他该如何解释。 过了一会,天空中便有二人脚踩飞剑而来,尚未落地,就喊道:“哪个龟孙?敢不给五极观面子!人呢?往哪个方向跑了?” 长脸掌柜如丧考妣,道:“那个……是这样的,二位上仙啊,对了,我说到哪来着……” 那二人站在飞剑上,眉头深深地皱起来,如同要爆发的火山。 眼见就要糟糕,掌柜灵机一动,说道:“宝图,宝图出世了!二位道友,是这样的……” 几十里外,公孙玉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双目紧闭。 过了一会,大虾小虾一路小跑而来,笑道:“玉姐,怎么样,我们两个演得像吗?” 公孙玉睁开眼睛,道:“很好,就是要这样,才够逼真,才能让人相信。” 她说完后,拿出一张地图,在一间酒肆上画个叉,继续道:“走,咱们继续,下一间客栈。” 大虾点头,小虾却眉头一皱,道:“玉姐,咱们总是在这一片晃悠,是不是太明显?你逃,我们追,总该有个方向,不该太分散。” 公孙玉脸色微变,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之前倒是没想到。” 小虾十分高兴,以前金冠修士当家时,可从不听人意见。 大虾见状,补充道:“既如此,咱们便找个方向,再演几出,这事应该就传开了,只等找个机会将那幅画脱手便可。” 公孙玉再次拿出地图,观察片刻后,指着一条路道:“咱们沿着这条路走,一路向百妖城去。” 大虾脸色微变,道:“玉姐,百妖城人妖混杂,去那里的大多都是筑基期,我们二人,怕是不够看。” 公孙玉笑道:“莫怕,又不是让你二人在百妖城演戏。咱们去拍卖行,将那幅画委托拍卖,既能脱手,还没有危险。咱们既然喊的是妖帝藏宝图,那些大妖应该比修士更感兴趣。” 小虾赞道:“妙哉,还是玉姐思虑周全,如此可谓是一举两得。” 公孙玉呵呵直笑,几人又商量一番细节,便架起飞舟,直奔百妖城的方向。 半个月后,百妖城。 街道上人来人往,无比的热闹。 沿街商铺林立,品类繁多,犹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目不暇接。 其中一间写着‘当’字的店铺前,公孙玉一身灰衣,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前辈,您是要当什么东西?我可以直接帮您找相关的鉴定师。”一炼气后期的伙计忙迎上。 “我要当法器。”公孙玉道。 “您这边请!”伙计领着公孙玉,走进屏风围成的隔间,道:“这位是王师傅,对法器很有造诣,保管您不吃亏。” 公孙玉直接坐下,扔出一个储物袋,道:“这里面的东西,全部当掉,你看看能换多少灵石。” 那王师傅尖嘴猴腮,左脸上一颗痦子,面相上很不讨喜,他接过储物袋,道:“没问题,多少我们都能吃下,咱这可是百年老店。” 他手一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八卦镜,仔细查探一番后道:“这件品相还行,我们愿出一千块灵石。” 公孙玉眉头大皱,道:“道友,你就别忽悠了,进门前我已问过,你们典当行的规矩,最高能给到六折,这件法宝四千块买的,我也不问你要多,五折五,两千二百块,不行我就找别家。” “谁说的六折,你告诉老夫,这不是拆同行的台。”王师傅面色很是难看。 “这就不便相告了。” 二人对视一阵,王师傅最终道:“六折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件法宝,我们最高出到两千,不行道友就找下家吧!” “成交!” 王师傅一愣,心中大呼上当。 二人互相摸到对方的底线,后面的流程就快许多,没过一会,两把法器宝剑,一叶飞舟便被鉴定完毕。 最后一件,则是一件红色的女式中衣,出现在老者手中的瞬间,立刻弥散出一股脂粉香。 公孙玉脸色微红,咳嗽一声道:“这件法宝,多少灵石。” 王师傅拿到鼻尖嗅了嗅,打出法诀后见亮起黄光,于是道:“有防护功效,就是用的料子少了点,一千五百块灵石吧!” “这以后让老娘如何再穿?”公孙玉见对又摸又嗅,又听报价一千五,立刻不愿意,道:“不行,这件一千八百块灵石,少了我就换别家。” 王师傅自然不愿意,道:“最高一千六,这东西值不了那么多钱。” 公孙玉一把抓起中衣和储物袋,转身就向外面走去。 王师傅万分诧异,出价砍价,再正常不过,前面的都已鉴定完毕,怎么最后一件突然翻脸。 他一咬牙,喊道:“一千八就一千八,咱们成交。” 公孙玉停下脚步,再次回到座位上,将储物袋往桌子上一抛。 王师傅拿起算盘核算一阵,最终道:“一共是五千二百块,没有错吧!” “那个……储物袋也帮我当掉。” ------------ 第115章 天妖九变 百妖城,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公孙玉从当铺中走出,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越想越觉得难过,当即拿出音书灵。 他将最近所做的事情,以及接下来的计划, 全部向赵玄说一遍,临到最后,委屈道: “仙尊,小玉可是你的女人,你说你的女人帮你办事,还要典当内衣,这要是传出去,您脸上得多没光。” 她原本几乎要哭出来,可想到赵玄难堪的样子,忽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将音书灵玉放好,直奔斜对面的百妖城拍卖行。 片刻后,拍卖行大门口。 大虾小虾见公孙玉赶来,立刻迎上前。 “玉姐,怎么样,当了多少钱,那可是咱们全部家当。”大虾道。 小虾观察入微,见公孙玉眼角隐隐有泪痕,问道:“玉姐,谁欺负你了?怎么好似哭了?咱们又不是真卖,顶多明天,就去赎回来。” 公孙玉擦一下眼角,道:“压价,谁敢压老娘的价,刚才风太大,迷了眼睛而已。” 说话间,他拿出天地令,继续道:“来,我把灵石转给你们。记住,你们两个互相喊,喊到五千块灵石再停,若是没人出手的话,便拍下来,咱们可以去下一个拍卖行。” 大虾拿出令牌,道:“玉姐你就放心吧,这拍卖行规矩打探的门清,抽佣百中取其五,咱们成本二百五十块,这件事便大功告成。” 公孙玉打出一道法诀,道:“不要大意,离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我先进去委托,你们街上逛一圈再进来,以防被人怀疑。” 两枚令牌相碰,随后双方便分开,大小虾走向旁边的店铺,公孙玉则直接进入拍卖行。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里外。 仙气缭绕的山脉中,赵玄端坐于一座山峰的山顶,每一次吐纳,都吸入海量的灵气。 那山峰的下方,郁郁葱葱之间,点缀着无数的房舍,最前方的门楼前,一块石碑上写着'天师派'三个大字。 从门楼出发,沿着蜿蜒的小路向上,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坐落着一座恢宏的大殿。 大殿中,一位盘膝而坐的金丹初期老者突然睁开眼睛,洪声道:“传我法旨,让阵道一脉去检查一下聚灵大阵,灵气为何会变得如此稀薄。” 殿门外,一童子正哈欠连连,闻声一个激灵,揖手道:“遵老祖法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天空中便飞出好几队修士,直奔各个山峰。 山顶上,感受到有人巡查的赵玄眉头一皱,叹一口气道:“晦气,又要换地方。” 他刚要站起,腰间的音书灵玉突然一动,发出淡淡的绿光。 赵玄拿起灵玉,放到耳边听起来。 一段悦耳的女声传出,赵玄对前面的进展很是满意,但听到后面却是有些心纠。 他将音书灵玉放到额头,略微思索,便选出一部功法传过去。 片刻后,他似是不放心,又拿起灵玉道:“天妖九变,是妖族至尊功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将它拆开,再弄成残卷,方才可以卖掉,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刚说完,突然打出一道法诀,撤掉方才所说的内容,清一清嗓子,转而用威严的声音道: “这部天妖九变,你拆成六份拍卖,就说是和藏宝图一起找到的,剩下的事,不用我教你吧!” 赵玄说完,将音书灵玉往腰间一挂,看向巡查的队伍道:“本来只是想借你们点灵气,现在的话,还要借你们的地脉之气一用。” 他十指翻飞,掐诀打出无数道符文,没入脚下的山峰中。 没过多久,百里范围内的大地便开始震颤,无数的鸟兽惊散。 恢宏的大殿内,天师老祖再次睁开眼睛,怒道:“让阵道一脉长老速来见我,他这是要拆家吗?” 他的话声刚落,一位身穿八卦道服,神色慌张的中年男子突然冲进殿中,揖手道:“师伯,出大事了,地脉之气暴动,门派危险。” “暴动?不是有祖师布下的大阵镇压,怎么会突然暴动。” “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乱了,咱们还是先撤吧!” “撤?祖师基业,岂能说抛下就抛下。” 中年男子急得满头大汗,道:“师伯,按我的估算,顶多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地脉就会爆炸。咱们倒无所谓,但那些低阶弟子,怕是全都要死光,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是,只要人在,什么都还有可能。” 天师老祖大惊,道:“你为何不早说,赶紧传我法旨,所有人撤,撤出百里之外。”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连绵的屋舍间,无数的飞剑、楼船就冲天而起,逃窜的模样,与之前的鸟兽并无差别。 飞剑楼船飞走没多久,大地便开始裂开,无数的缝隙中白光闪烁,直射高天。 没过多久,无云的半空中,就出现百丈大小的圆形阵图,一伸一缩之间,仿佛有呼吸律动。 百里外,天师老祖满脸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会爆炸吗?” 中年男子汗如雨下,瞅了半天,说道:“这……不好,有人在偷咱们的地脉龙气,之前是障眼法。” 天师老祖大怒,骂道:“你个龟孙,白瞎宗门那么多阵法典籍。” 天师老祖骂完,立刻架起飞剑,直奔圆形阵图。 然而就在这时,那圆形阵图的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一只皮包骨头的手猛然探出,对准圆形阵图一捞。 百丈宽的阵图,在那一捞之下,立刻缩小,消失在裂缝中。 天师老祖大惊,急忙掉头,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离。 中年修士一脸迷惑,半空中问道:“师伯,您怎么又回来了?” 天师老祖完全不理,匆忙间将一张符箓贴在身上,化作残影消失在空中。 ------------ 第116章 各守其本 天师派上空,百丈大小的阵图消失后,天空中的裂缝便逐步弥合,只是过程中,时不时有白雾喷吐而出。 与此同时,雾海深处的古榕树下方。 原本半躺的干尸站直身体,一只手伸入前方的空间裂缝中,正缓缓地缩回。 很快,一幅圆形阵图便出现,而半空中的裂缝则瞬间弥合。 干尸将阵图往空中一抛,随后掐剑诀,向着天空一指。 半空中,阵图飞快变大,很快便有几十丈大小,笼罩着整棵古榕树。 莹莹白光下,攀天藤跟着动起来,无数的蓝色小花亮起,撑起一个巨大的蓝色光罩,包裹整棵古榕树。 阵图骤然变亮,白光猛然一缩,下方的古榕树瞬间消失。 雾海边缘,雾气较深处淡许多,时不时有人类修士出没其中,搜寻着天材地宝。 突然间,一道白光亮起,一棵古榕树从天而降。 “轰隆…” 就在古榕树出现的瞬间,天空立刻暗下来,成片的黑云突现,倾泻无数道闪电。 足足一个时辰过后,黑云越聚越多,笼罩整片雾海边缘,如同天罚灭世。 无数的修士匆忙向雾海外逃窜,他们满面惊惧,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知多少万里外,赵玄端坐在山巅,脸上满是痛苦,身体剧烈颤抖着。 片刻后,他喷出一口血雾,面色瞬间苍白。 “你身为天道,却破我元阳,这就是所谓的大道无为?”赵玄艰难地撑起身体,缓缓抬起头。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今日把话讲明白,你不坏规矩,我也不乱来,咱们各守其本,一切交给天下众生如何?” 雾海,无数的雷电接连不断,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赵玄邪魅一笑,道:“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逼急了我让本体降临,到时候这个世界毁灭,咱们一起完蛋。” 雾海上空,雷声突然停歇,没过多久,黑云就开始消散。 赵玄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百妖城中。 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即将拉开帷幕,众多修士排成长队,依次步入拍卖大厅中。 拍卖厅的雅间中,公孙玉端坐其中,脸上满是笑容。 她之前只是向赵玄哭穷,没想到对方传来的功法,竟然和妖族化形有关。 要知道妖族修炼,最难的一关便是化形,有些妖修即便是修到金丹,仍然是兽形。 不得人形,难成大道,这是所有妖修的共识。 还有那化形不彻底的,光是这百妖城中,什么猪头、牛鼻子、蛇尾、鸡冠的修士满大街都是。 天妖九变,会让所有的妖修疯狂! 公孙玉原本想着,是让大小虾互相喊价,进而抬高妖帝藏宝图的价格。 但现在的话,似乎略显多余。 见拍卖会还未开始,公孙玉再次拿起灵玉,神识沉入其中。 她之前向拍卖行委托,只是随便摘取六变中的一变做成残本,倒是还没细读功法的内容。 足足两刻钟,公孙玉方才睁开眼睛,不过眉头却皱起。 这天妖九变竟然只有六变,少了三变。 她满心好奇,于是传音问道:“仙尊,这功法叫做天妖九变,为何只有六变呢?人家想学嘛,学会了的话,羞羞的时候……哎呀,你们男人最懂的。” 她脸红心跳,然而话传出去后,久久不见回应。 “哼,居然敢不理老娘!”公孙玉生气地将音书灵玉收起,目光看向下方的拍卖台。 这时候,正值一道火光亮起,照得拍卖台透亮。 “各位道友,欢迎来到百妖城。”一个很雌的声音响起。 接着,就见一位身穿百花直裾深衣,眼描黑金眼线,胡须剃得极是干净的修士走上台。 他向四方抱拳一礼,用很雌的声音继续道:“今日的拍卖会,正式开始,有请第一件拍品。” 拍卖台的暗处,一兔耳女修猫步轻移,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花衣修士的身旁。 花衣修士随手一挥,托盘中的玉盒立刻翻开,飞出一支根须俱全的人参。 “五百年份的人参,雾海新鲜出产,五十块灵石起拍,有需要的道友到请出价。”花衣中年修士喊道。 “五十块!” “五十五块!” 叫价声此起彼伏,那人参最终被一名修士以一百块灵石拍走。 后面的十几件拍品,全部是灵草灵药,不过价格越来越贵,一株天星草最终被拍到五百块灵石。 公孙玉对此见怪不怪,此处是雾海边缘,大多修士本就是冲着灵药来的。 约莫两刻钟后,花衣修士一抱拳,雌声道:“今日灵草都已拍完,希望各位道友都有所收获。下面便是此次拍卖会的重头戏,法宝!” 会场中,不少人身体一正,兴致满满。 拍卖台暗处,一身材火辣的女修捧着一把短剑走上台。 那短剑长约半尺,剑锋乌黑发亮,表面铭文闪烁,隐隐有灵气波动。 “诸位道友,古大师最新杰作,剑名骨尺,一千块灵石起拍,一百块一跳,请大家出价。”花衣修士喊道。 “一千二百块。” “我出一千五百块。” 一会儿的工夫,短剑便被喊到两千五百块灵石,最终被一位紫衣道人拍走。 后面,花衣修士又拍出几件法宝,渐渐将拍卖会推入高潮。 到这时,拍卖会基本上已经结束,不少修士已经站起,准备离去。 “各位稍等,此次拍卖会并未结束,有一位委托人急于出手,我们临时增加两样拍品。”花衣修士洪声道。 场中,一些已经起身的修士再次坐下来,目光中满是兴奋和期待。 常逛拍卖会的修士都知道,每一场拍卖会都会提前造势,好让拍品尽量拍出高价。 临时增加拍品的话,那一定是委托人急于出手,无疑是大好的捡漏机会! 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位青袍狐耳女修走上拍卖台,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此次一共是两样东西,咱们先来看第一件。”花衣修士接过木盒,揭掉上面的符封,施法将一个卷轴送到半空,道: “咱们这百妖城,近百年来越发繁荣,其中的原因,想必我不说,大家也都一清二楚。可是有谁知道,这雾海的真实面目?” ------------ 第117章 桑道人 卷轴徐徐打开,一幅诡异的图画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赵玄在玉米地旁手绘之画。 遮天蔽日的树冠下,留白处多出几行苍凉小字,写道: ‘余在雾海中走失,无意间撞见一具威压极强的干尸,本想捡走其腰间的储物袋,却被残留的意志伤了神识。’ ‘若是我看到的画面都是真的,那么干尸一定是八千年前的妖帝……这样的人物……攀天藤,攀天藤,我一定要拿到……’ 字迹到后面,已十分混乱,那个到字的竖心旁极长,尾部大块墨斑。 场上安静一片,但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会场上便炸开锅,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妖帝的储物袋!真的假的?” “攀天藤,你没开玩笑?” “是那蓝色的小花吗?竟然真从死人身体中长出来,倒是和典籍中记载相同。” 花衣修士对这效果很是满意,他将卷轴缓缓移动,道: “各位,这幅画,按照委托人的描述,是他死去的大哥所画,里面或许藏着如何找到妖帝尸体的秘密。起价一千灵石,一百块一跳,有兴趣的道友请出价。” 会场上十分热闹,但并无人应声,好一阵后,一修士问道:“你们验过这东西吗?有几成把握?” 花衣修士白眼一翻,道:“各位,我们拍卖行要是有把握,还会拿出来拍卖吗?委托人也说了,就是参不透其中的秘密,才拿出来拍卖,我们只能说这是买个可能。” 四周议论再起,一人突然道:“这画八成是公孙二娘委托的,他们四人常年在雾海周围行骗,各位道友小心了。” 雅间内,公孙玉心中咯噔一下:“老娘的声誉这么差吗?还好提前找了仙尊。” 不过混在宾客席中的大虾小虾则是大惊,忙拿出音书灵玉问道: “玉姐,咱们还演吗?” “玉姐,还继续吗?” 公孙玉拿起音书灵玉,回复道:“继续,一会儿有他们后悔的。” 就在这时,一面戴鬼头面具的修士举起手道:“我出一千块灵石!” “这位道友出一千块,还有人吗?一千块一次……” 宾客席,大虾见状,立刻举手道:“一千五百块!” 他这一出价,四周再次议论纷纷,明明是一百块灵石一跳,为何直接加五百块。 鬼头面具修士侧目,他之所以出价,是因为见过公孙玉被追的一幕,若说只是行骗,那成本也太过高昂。 见有人出价,当下更加坚定他自己的想法,继续喊道:“一千六百块灵石!” “一千七百块灵石!”小虾加入其中,喊道。 “一千八百块!”大虾继续喊道。 三人互相加价,很快鬼头面具将价格喊到三千块灵石。 拍卖台上,花衣修士笑得如菊花一般,喊道:“这位道友出三千块,还有人吗?三千块一次……” 鬼头面具修士一脸兴奋,可等到花衣修士喊第二次时,他又有些后悔,方才一路跟着喊,这时才意识到对方一直是两人,若当真是局,他就亏大了。 “三千五百块!”眼见花衣修士就要喊第三次,大虾喊道。 鬼头面具修士长吁一口气,抱拳道:“给你了,祝道友好运。” 他的话声刚落,小虾继续喊道:“三千六百块灵石!” 鬼头面具修士眉头一挑,瞬间又觉着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机缘,三千块已经不低,若当真是局,对方绝对不会往上喊。 “三千七百块!”大虾继续道。 二人按照计划,一路互相抬价,很快将价格推到五千块灵石。 如此高的价格,场中议论已是不绝于耳,一身形肥胖,脸上蒙着纱巾的女修道: “这是托吧!就是想把价格炒高,让他们拍,看最后怎么收场。” 听到这话,鬼头面具修士刚要举起的手又放下来,他看向远处的大虾和小虾,暗忖:“演,你们继续演,看你们怎么收场。” 他抱着看戏的心态,本以为二人会继续喊,直到花衣修士喊道:“五千块三次,恭喜这位道友,妖帝藏宝图到手。” 落锤的瞬间,花衣修士别提有多高兴,他将卷轴小心地卷好,抱拳向大虾道: “这位道友,你可以直接去后面办理交接手续,当然,若是想参与下一件东西,也可以等最后一起。” 他说完后,转头看向一众宾客,抱拳道:“各位,下面是此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不过拍卖师就不是在下了,而是由桑老主持,这次来的道友,你们可是捡到宝了。” 听到桑老主持几个字,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百妖城中,但凡参加过拍卖会的修士,都知道这位桑老,那可是鉴宝行当的首席,不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他是不会亲自下场的。 花衣修士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他面带笑容,看似低眉垂眼,实则观察着场上所有修士的举动。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不少修士便动起来,他们纷纷拿出音书灵玉,沟通起来。 “道友,借我点灵石,两千块,过一段时间就还你。” “师兄,遇到宝贝了,人很少,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师尊,百妖城拍卖行有个大漏,若是不错的话,要不要替门派拿下?” 过一阵,花衣修士见场中渐渐安静下来,方才洪声道:“各位,下面有请桑老。” 拍卖台暗处,一灰衣老者缓步而出,径直走向拍卖台的中间。 他拿出一个玉盒,道:“是不是我来拍,其实也不打紧,我想大家更想听的是我的鉴定意见。”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玉盒打开,拿出一个玉简抛到半空。 青色的玉简,散发淡淡的光芒,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天妖九变耳篇残卷,我已验过前面的内容,真经不假。”桑老道。 宾客席上,无数人眉头皱起,搜索着脑中的记忆。 “忘了和大家说,这部功法在咱们人族这里,又叫做九变天妖。大家出价吧!我就不说起拍价了。”桑老补充道。 “一万块灵石,不,两万块!”一间包房中,一修士大喊道。 “两万块灵石,阁下就想买走九变天妖,我出四万块。”隔壁雅间,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八万块!”一悦耳的女声道。 宾客席上,鬼头面具修士颓然坐下,肠子都已悔青,若是知道第二件拍品是天妖九变,他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拍下方才的藏宝图。 他急忙搜索方才喊价的两人,然而扫视一圈,早已不见任何人影。 顶层的雅间内,公孙玉心脏怦怦直跳,打从娘胎里出来,她听都没听过这么多灵石。 只是六变中的一变,竟然值这么多灵石? 不知我的无色参同经,又能卖多少钱! 公孙玉愣神的片刻,又有三人出价,直接将价格喊到十五万块灵石。 见无人再出价,桑道人开始喊道:“这位道友十五万块,还有出价的吗?十五万块一次。” 桑道人刚喊出第一次,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喊道:“谷老鬼在吗?借我五万块,过几天就还你。” “喊什么喊,不知道老子被追杀,你不会传音吗?”一个声音怒道。 “老子发了你十条,你有回吗?别废话,先借我五万块。” 拍卖台中间,桑道人眉头一挑,喊道:“二位,借钱请私下聊,请不要打扰正常的拍卖。” “不借,有你这么借钱的吗?”谷老鬼道。 “上次的地阴木,五万块……”沙哑的声音道。 他话还没说完,拍卖厅中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二位,你们这是挑衅我,还是挑衅郭城主?” 一股强横的威压扫过,所有高阶修士心头一跳,而一些低阶修,则直接跪倒地上。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桑道人继续喊道:“十五万块第二次,有出价的吗?” “十五万块第……” 他那个三字个还未喊出,沙哑的声音忙道:“十八万块灵石。” 一间包房内,悦耳的女声道:“桑道友,若非他方才捣乱,东西已经是我的,我怀疑他这次还是捣乱,你们不验一下他有这么多灵石吗?” ------------ 第118章 豪横的感觉 桑道人犹豫片刻,抱拳道:“这位道友,实在不好意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能麻烦您一下了!” 沙哑的声音道:“无妨,没钱我岂敢乱喊,郭城主我可得罪不起。” 片刻后,一位侍从便匆忙赶到沙哑声音的雅间,一番查验后,拿出一枚音书灵玉沟通起来。 拍卖台暗处,花衣修士一收到消息,立刻向桑道人打手势。 桑道人点头,抱拳道:“这位道友,我们已经验过,方才出价作数,您要出价吗?” 悦耳女声毫不犹豫,直接道:“二十万零一块灵石!” 桑道人一愣,不过瞬间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想到自己并没有限制加价的灵石数,只好道: “二十万零一块灵石一次!还有道友出价吗?” “二十万零一块灵石第二次!最后一次机会了。” “二十万零一块灵石第三次!成交!” 听到成交两个字,公孙玉如坠云端一般,愉悦的感觉流遍全身,仿佛梦回玉米地的那一晚,心中直呼:“仙尊爸爸,老娘爱死你了!” 拍卖台上,桑道人抱拳道:“恭喜这位道友,拍得天妖九变耳篇残卷。我们会将东西送到您的房间,请稍等片刻。” 他说完后,抱拳向四方一礼,继续道:“各位,此次拍卖会到此就正式结束,欢迎大家三日后再来光顾。” 会场上火光暗下来,桑道人亲自拿起玉简,送入上方的雅间中。 另一间包厢内,公孙玉优雅地站起来,对这一切很是满意,她紧了紧脸上的纱巾,背对着门口等待着。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一个很雌的声音道:“道友,我是来送灵石的,您的东西都已经交接好了。” “进来吧!”公孙玉道。 花衣中年修士推门而入,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道:“两件东西,一共是二十万五千零一块灵石,扣除佣金,零头我们就给您抹掉,一共是十九万五千零一块灵石。” 花衣中年修士说着,已打出一道法诀,点在手中的天地令上。 公孙玉并不回头,掐一个法诀,控制着自己的天地令飞向对方。 花衣修士眉头微皱,不过并不说什么,拿起天地令轻轻一碰。 交割完灵石,他又拿出一块木质令牌,道: “这是我们东家送您的信物,以后您要是还有什么东西要拍卖,凭此令牌,我们的佣金百中只取其四。” “那这次可以吗?”公孙玉问道。 “这次是不行,以后都是可以的。”花衣修士尬笑。 公孙玉嗯一声,摆摆手道:“行,那你把令牌放桌子上吧,可以下去了。” 花衣修士没说什么,躬身退出房间。 他走到走廊尽头,刚拐过弯,正撞见一身穿儒袍的修士等在那里。 “怎么样,看到脸了吗?是不是公孙二娘?” 花衣修士揖手道:“她始终背对着我,倒是没有看清。东家您是金丹修士,为何不直接神识查探,谅她也感觉不到。” 儒袍修士摇了摇头,道:“她倒无所谓,怕的是她后面的人,没看见就算了,咱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万不可交恶对方。” 花衣修士连连点头,赞道:“东家高见,咱们这拍卖行能有今天,全靠您一手经营,这一课可是让小的受用无穷。” 儒袍修士满脸笑容,道:“慢慢来,我也是从你这一步,慢慢攒下这份基业。” 雅间中,公孙玉喝完整整一壶茶,见宾客席都走光后,方才缓缓起身,走出包房。 “早知道的话,就戴个隐藏容貌和气息的面具,倒是会少很多麻烦。”公孙玉低着头,匆匆离开拍卖行。 她本欲直接去酒楼找大小虾,但思虑一番,最终在坊市中兜起圈子。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背后绝对有人。 她绕好大一圈,中间专门去客栈换一身衣服,方才走进拍卖行对面的当铺。 门口,伙计见是筑基修士,立刻迎上前,笑问道:“客官,您要当什么呢?我可以帮您找相应的师傅。” 公孙玉取出一张当票,道:“我来赎东西,你安排一下吧!” 那伙计笑容不变,领着公孙直奔一间屏风围成的隔间。 里面,书桌后坐着一位身穿黄衫的女修,境界只是练气大圆满。 她见到公孙玉也不怯场,道:“前辈,您要赎东西吗?可否让我看看您的当票。” 公孙玉取出当票,往桌子上一放。 黄衫女修拿起当票,掐一个诀点在上面,立刻有红光一闪。 “当票没有问题,前辈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取东西。” 公孙玉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片刻后,黄衫女子便拿着一个储物袋回来,道:“东西都在里面,您查探一下,若无误的话,您要还我们六千二百块,以及利息二百块,一共是六千四百块灵石。” 公孙玉此时已是巨富,但惯性思维还是让她咋舌,道:“我这上午才当的,前后不过小半天,就要二百块灵石。” 黄衫女子笑道:“我们开这店,也是有成本的,每年上缴给城主府的灵石,都是个天文数字。若是没有猜错,您一定是没拍到想要的东西,方才回来赎回。” “看来你们开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想来这种生意不少吧?”公孙玉问道。 “确实有一些,这不是给您这样的客人应急,我们也讨个生活。” 公孙玉没再说什么,拿起储物袋查探起来。 片刻后,她拿出那件红色中衣,道:“这件东西暂时不赎,你再算下多少钱?” 黄衫女子拿起当票,扫一眼便道:“那便是四千八百块。” 公孙玉点头,拿出天地令,递到对方的面前。 很快,二人便交接完毕,黄衫女子将红色中衣叠好,道:“您稍等,我再去给您换一张新的当票。” 公孙玉站起身来,一边向外面走,一边道:“不用了,当票送你,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黄衫女子狂喜,这衣服找人操作一番,可是能挣不少灵石。 她堆起笑容,直到将公孙玉送出当铺,方才转身回去。 离开当铺后,公孙玉心情很是愉快,这种豪横的感觉,她终于也体会到。 她阔步而行,没走多远,目光便被一间成衣铺吸引,心思活络起来。 人靠衣裳马靠鞍,老娘得在仙尊爸爸面前美美哒! 嗯……不知道仙尊喜欢什么调调! 红色,绝对是红色,要不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追上来! 公孙玉想着,人已到成衣铺前,刚准备进去,腰间的音书灵玉突然亮起来。 公孙玉大喜,忙拿到耳边听了起来。 “剩下三变,我也不会。”赵玄的声音道。 公孙玉一愣,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见赵玄对她方那番骚话并无言辞,当下拿起音书灵玉,清一清嗓子,道:“仙尊,人家好像遇见麻烦了……” 她一番诉说,将之前发生的事诉说一遍,临到最后道:“仙尊,人家为了你,可是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就为了将事情办好,如今被人盯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她其实并不确定有人跟着,说这许多话,只是想和赵玄重逢。 片刻后,赵玄便有了回复:“我有正事,你只需将天妖九变随便修炼一下,天下没几个人能看出来,想去哪都行。” 公孙玉脸色瞬间就拉下来,狠狠跺一脚,迈步进入成衣铺。 店门口,一绿衣女修只有练气八层, 见客人板着脸,不由得怯了三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前,笑问道: “这位姐姐,您要买什么衣服?我们店中法宝众多,都是出自大师之手,保管您能挑中满意的。我们也提供定制化服务,大师会按照您的要求量身定做衣服。” 公孙玉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道:“把你们店中最贵的衣服拿出来,老娘今日要买个开心。” ------------ 第119章 端木婷 天门山脉,广袤不知多少万里,其内仙山福地无数,藏着无数底蕴深厚的古教门派,但绝大多数修士,只知天门山脉的名字。 有佛家修士,遍翻典籍后,便叫它须弥山,而道家修士,则冠之以昆仑虚,又有儒家圣贤,言称其应该叫做泰岳。 各家叫法不同,但所有的典籍中,不同时期的修士皆有一个共识,那便是这天门山最高的山峰,便是飞升之地。 这种共识,除了各种故事传说的不断附会,更重要的是挟制天下万派的仙盟,其盟署便在天门山脉中。 平常时日,神秘的仙盟并不会干预任何门派,只有当一些特殊事情发生时,仙盟才会派出仙使,出使各方。 这一日午后,仙盟所在的山脉中,一座灵气化雾的雪山顶,飞出一块二指宽,一手长的玉质令牌。 那令牌的背面,方寸间刻着凤凰、麒麟、梼杌、毕方、青龙、九尾等十余种异兽。正面则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托着一个古朴的仙字。 令牌快如流光,直奔半山腰,最终落到一间白雪皑皑的院子中。 积雪茫茫,铺满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唯独一个荷塘中水波荡漾,长着三朵火红色的莲花。 莲花的旁边,一年岁约莫十七八的修士,穿靘色中衣,外套大袖宽袍,盘起来的头发上,插一根枯木簪子。 那修士虽然十分年轻,但境界已然是筑基大圆满,浑身上下气势雄浑。 他感受到飞来的令牌,立刻面色大变,忙伸手接住。 “少风,雾海异动,你即刻起身,去查探具体的情况。一切小心行事,若非事态紧急,不要暴露仙使的身份。”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穆少风认真地听完,躬身向山顶一拜:“谨遵老祖法旨,徒孙这便出发。” 穆少风将令牌收好,回屋稍作整理,便直奔院门。 然而,他的腿方才迈出门槛,一只白玉般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那手的主人,穿嫩叶广袖襦裙,扎一个双马尾,一双杏眼占满半张脸,看年纪约莫只有十三四。 “师叔,你这是去哪里呀?可不可以带上小婷子。”端木婷水汪汪的眼波流动,弯弯的睫毛扑闪扑闪。 穆少风用力一甩胳膊,道:“今日不同往日,我这是领了老祖的法旨,要下山一趟。” 端木婷双眼放光,道:“我就是看到令牌飞下来,才来的。风师叔,你带人家下山嘛!” 穆少风脸色一板,道:“你还只是练气期,自保的余地都没有,如何下山,赶紧回去修炼。” 端木婷冷哼一声,气息瞬间外放,道:“谁说我还是炼气期,早就突破了!” 穆少风很是吃惊,不过最终还是道:“我还是不能带你,你乖乖在山上修炼,过一阵我就回来了。” 端木婷眼眶泪水打转,拉住穆少风的胳膊使劲摇晃,道:“风师叔,你不喜欢小婷子了,小婷子以后不和你玩了。” 穆少风一个头两个大,突然手出如电,将一张符箓贴在端木婷的身上。 接着,他又刮一下端木婷精致的鼻头,道:“你乖乖的,我去一阵就回来,到时候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说话间,他已迈开大步,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穆少风的背影刚消失,端木婷就动起来,她拿掉身上的符箓,道:“就知道你有这一手,幸亏本姑娘早有准备。” 她拿出一张符箓,贴在自己的腿上,沿着雪路追去。 小半日后。 端木婷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山脚的凉亭。 “老祖也真是,非要布下禁制,连个飞行法器都不让用。”端木婷额头微汗,迈步走进凉亭,张开双臂深呼吸。 一抹残阳如血,照得万木通红,偶尔有清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令人心旷神怡。 “哇!太美了!”端木婷许久不曾下山,一时竟看得入迷,好一阵后,嗔道:“风师叔个大坏蛋,竟然不带小婷子下山。” “你刚才是骂我吗?”穆少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端木婷立刻喜笑颜开,拉着一根亭柱,探出头道:“风师叔,你怎么能偷听人家说话,你不带小婷子下山,不是坏蛋又是什么?” 穆少风撇嘴,道:“明明是你一路跟踪我,怎么还成我偷听了?我可比你先到。” “师叔你这是在等我吗?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小婷子的。”端木婷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 穆少风叹一口气,道:“你那点微末道行,居然还敢跟踪人。不过既然你已走到这里,那便是师祖默许。但咱们约法三章,这一路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就算下山,我也会找人把你押回来。” 端木婷大喜,道:“我就知道师叔对我最好了,师叔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宁愿不是你师叔。”穆少风眼中满是宠溺。 端木婷娇哼一声,道:“这辈子你是没得选了,你去哪里,小婷子都会缠着你。” 穆少风摇头,唤出一个五丈宽的棋盘,道:“走吧,路途遥远,咱们必须借助传送阵。” 二人一路向南,途中在十几个大城换乘传送阵,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南边的千桥城。 刚被传出的瞬间,端木婷立刻扶着墙壁干呕起来,道:“师叔,不行了,再传送下去,你就没有师侄女了。” 穆少风轻拍端木婷的后背,道:“叫你不要来的,后悔了吧!” “走,咱们继续。”端木婷强行忍住不适,满脸的倔强。 她跌跌撞撞,强撑着走出法阵,见旁边板凳上还有一个空位,再也走不动,当下便欲坐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长得好似海豹的大汉疾奔而来,抢先一步坐上去。 端木婷大怒,道:“你这人,怎么抢我的座位?” “这座位又不是你家的,什么叫抢你的座位。”形似海豹的大汉脸色发白,看样子也是方才从传送阵中出来。 “我先看到的,都快坐上去了,你强行抢过去。” 形似海豹的大汉大笑,道:“你先看到的?那怎么坐上来的是我,难道不是你想抢我的座位吗?” ------------ 第120章 授受不亲 “哈哈哈……”长条板凳上,其他歇脚的修士笑起来,还有人道:“小妹妹,这地方向来腿快有,腿慢无,下回长点儿记性。” 端木婷常年在山上修仙,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嘲笑过,一时恼羞成怒,反手便抽出一张符箓。 她刚要出手,却被穆少风抓住手腕,说道:“只是个座位而已,算了!” “是他抢我的座位!”端木婷紧咬下唇,小脸憋得通红,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她一把挣开穆少风的手,发足向前方狂奔。 见有人阻挠,形似海豹的大汉更加来劲,袖子一撸,道:“呦呵,还想打架不成,谁怕谁!” 穆少风猛然转头,目中寒光一闪,如看死人一般盯着形似海豹的大汉。 筑基大圆满的气息,如渊似海,仿佛洪荒巨兽,盯着一只蚂蚁。 形似海豹的大汉瞬间萎下来,头一缩,不敢再说话。 慕少风收回目光,掐一个诀,化作残影消失。 传送大厅的门口,慕少风在一阵轻风中出现,拦住端木婷道:“你再这样胡闹,我就叫人送你回去了。” 端木婷泪光闪闪,道:“明明是他抢我的座位。你不帮我就算了,竟然还欺负我。” 慕少风下巴一扬,看向方才的地方,道:“谁说我不帮你,只是出门在外,咱们不能太过张扬。” 端木婷急忙扭头,立见形似海豹的大汉坐在地上,屁股下全是破碎的椅子。 她瞬间破涕为笑,道:“方才我也不是真的要打他,只是那么多人都笑话我,我气不过……” “知道,知道,我们家小婷子最温柔,怎么会胡乱打人。” 端木婷笑得更加开心,如树袋熊一般缠上慕少风的胳膊,道:“风师叔,人家走不动了,你背我!” 他二人自小在山上长大,平时嬉笑玩闹,倒没那么多顾虑,但此时穆少风年岁已长,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怕你了,不过这是最后一回,你都多大的人了。” 端木婷笑靥如花,轻轻一跳,趴到穆少风的背上。 她虽只十四五的年纪,但从小在灵气充沛的仙盟长大,胸前的两团发育得极好,甫一接触,传递着无尽的柔软。 只是瞬间,穆少风的脸便从脖子红到耳根,他极不自然地搂起端木婷的小腿,只感觉心脏如打鼓一般。 “风师叔,你待小婷子真好。”端木婷一脸纯真,开心地将手绕在穆少风的脖子上。 穆少风晕晕乎乎,迈步走出传送阵大厅。 明媚的阳光下,千桥城城如其名,各种各样的桥横在丝带一般的河流上。 两岸绿树成荫,各种招子点缀其间,一派繁华景象。 二人沿着小河而行,所过之处,总会有人侧目。 经过一群儒生时,更是有批评声传出:“男女授受不亲,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儒生用的是南方话,再加上声音小,穆端二人倒没在意。 不过没走多久,便又有人道:“这么大个姑娘,居然让一个男人背,还要不要脸!” 千桥城,隶属于大夏仙朝,向来尊崇儒教,男女之防看得极重,穆端二人若非修士,怕是早就被抓起来,告个有伤风化的罪名。 端木婷初时不觉,渐渐发现不对,听到要不要脸时,更是大羞,于是道:“风师叔,你放我下来吧!小婷子不累了。” 路人的话,穆少风也听在耳里,当下急忙松开手,将端木婷放下。 二人面色微红,都不敢正视对方,如同做什么坏事一般。 片刻后,端木婷指着一个茶招子道:“风师叔,前面有家茶馆,咱们歇一会吧!” 穆少风如释重负,忙道:“走,南方茶点最是出名,师叔今日带你饱口福。” 二人大步流星,直奔茶馆而去。 此时正值午后,茶馆中坐着不少的客人,二人由一名灰衣伙计引着,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二位仙师,您想点些什么?”灰衣伙计约莫练气六七层的修为,笑问道。 “我们初到此地,你可否介绍一番。”穆少风道。 “二位修为不凡,到咱们千桥城,那一定要尝尝翠峰灵泉泡的千岛玉叶,以及碧潭沉醴泡的碧云青芽。当然……” “哇,那就给我们一样来一壶。”光听名字,端木婷已是口舌生津,抢白道。 灰衣伙计面色一惊,道:“二位,这两种茶价格不菲,一般一桌也就点一壶,你们确定吗?” “你尽管上,我们难得来一趟,当然都要尝一尝。”穆少风道。 “好嘞,您稍等片刻,我这就让茶博士准备。”灰衣伙计喜笑颜开。 “还有,你们这里的茶点也很有名,都有些什么?”穆少风又问道。 “那就多了,我们有灵糯米糕、金凤梨酥、藕粉桂花糕、蟹黄小娇儿、青莲果蜜饯、紫竹玉液羹……,客官您想要哪一样?”灰衣伙计一口气说下来,少说也有半盏茶的时间。 “全都要!”端木婷两眼放光,口水几乎都流下来。 灰衣伙计面皮一抽,道:“仙师您只有两位,吃不完的话,岂不是浪费。” “不怕,我们可以带走,路上吃!”端木婷道。 灰衣伙计摸摸鼻子,不再说什么,自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茶博士便手持托盘,端上来两壶茶。 他先端起一个青陶侧把壶,道:“这一壶是千岛玉叶,汤色偏黄,需用青釉盏,才能与茶汤相应。” 说话间,他在茶壶旁摆上一个青釉花瓣碗。 接着,茶博士再拿起另外一个紫砂提梁壶,道:“这一壶是碧云青芽,汤色偏嫩绿,当用素白瓷碗,方能衬托出清新之意。” 如上次一样,他在提梁壶的旁边摆一只素白瓷碗。 穆少风连连点头,道:“受教了,没想到里面学问这么大!” 茶博士笑道:“茶,亦可入道,在下就是从一本茶经上有所体悟,方才走上修行的道路。今日沾二位的光,再次闻到这两种茶的香气。” ------------ 第121章 千桥城 “这么好的东西,平常没人点吗?”端木婷道满面好奇。 “喝不起啊!高阶修士不需要,低阶修士修行的灵石都不够,没人会花这冤枉钱,也只有像二位这样的雅士,方才懂得其中真味。”茶博士道。 穆端二人互相对视,皆是满满的心虚,他二人其实只是走得疲惫,进来歇歇脚而已,和雅士二字完全沾不上边。 片刻后,等茶博士退下,穆端二人立刻拿起茶壶,往碗中倒茶。 穆少风倒的是千岛玉叶,茶汤刚出壶口,便散发出淡淡的灵气,配合着茶香,让人精神一振。 他倒满一盏,端起茶碗品尝,甫一入口,一股清冽的苦味便充满舌尖。 但紧接着,便有一丝甘甜在唇齿间蔓延,让人回味无穷。 入腹后,更有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一扫十余日的疲惫。 “好茶!”穆少风赞道。 “确实好茶,师叔,咱们换一下,品一品有什么区别!”端木婷放下自己的茶碗,明媚的眸子中满是期待。 穆少风也正有此意,当下再倒一盏,递给端木婷。 端木婷急忙接过青釉盏,迎头一饮而尽,咂吧几下小嘴,道:“嗯!先是有点苦,然后回甘,入腹后会滋养身体,和吃丹药差不多。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啊!” 穆少风双眼微眯,道:“我不信,你不要是牛嚼牡丹,糟蹋这等好茶,那就可惜了。” 端木婷双手一叉,嘟着小嘴道:“哼,你才是牛,不信你自己尝尝。” 穆少风当下提起紫砂壶,往素白瓷碗中倒茶。 片刻后,当他端起素白瓷碗时,发现雪白的瓷碗上,印着一抹浅浅的唇印。 穆少风先是一愣,接着就面颊发烫,将碗微转,一饮而尽。 “怎么样,没什么区别吧?”端木婷目光灼灼地看着穆少风。 穆少风兀自有些发慌,茶中滋味自然什么都没品出来,只好应付道:“好像,确实没什么区别。” 端木婷下巴一扬,道:“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是牛嚼牡丹。” 这时,两名伙计端着两个大托盘,走到二人桌前,一边放茶点一边道:“这个是灵糯米糕,这个是蟹黄小娇儿……” 伙计一道道茶点报出来,很快就将整张桌子铺满。 端木婷双眼放光,拿起筷子便吃起来,完全忘掉和穆少风拌嘴的事。 她一张小嘴,却如饕餮一般,不停地往里面塞,直到将腮帮子撑起两个大包。 “师叔,太好吃了,比茶好吃一万倍。” “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穆少风克制许多,每一样只尝一点。 “下回……下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当然要吃个够。” “你好好修炼,等到金丹期,想去哪都可以。” 二人正聊着,一身穿玄色道袍,背着一把木剑的道人走上前来,抱拳道:“福生无量天尊,请问二位是去雾海寻宝的吗?” 穆少风正为查探雾海情况而来,当下同样抱拳一礼,问道:“雾海寻宝,道友能否详细说一下?” 那道人大喜,道:“二位还不知道吗?不过没关系,只要二位感兴趣,咱们还是可以组队去寻机缘,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玄衣道人很是自来熟,拽一个凳子坐下,继续道:“半个月前,神秘的雾海突然黑云滚滚……” 他绘声绘色,将雾海天罚降世,天妖九变残篇和妖帝藏宝图出现在拍卖行的情况一一讲来。 中途,他偶尔停顿,十分自然地给自己倒茶,时不时拿一个茶点塞到嘴中。 穆少风听得饶有兴致,但端木婷就眉头大皱,一脸的厌恶。 那玄衣道人讲完后,再次相邀,道:“我观二位服饰,应该不是大夏仙朝的修士,这里的修士很排外,二位若是感兴趣,不如和我们组队,我们正好缺两个人。” 穆少风抱拳一礼,道:“感谢道友详细解答,不过我们这一趟出来只是游玩,对于宝藏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不好意思。” 玄衣道人满脸失望, 道:“感谢倒不必,都是些街头巷尾的消息。那个……不如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二位若是突然有兴趣,也方便联系。” 穆少风没有拒绝,当下拿出音书灵玉。 趁这机会, 那玄衣道人又闷一口茶,方才离去。 端木婷老大不愿意,对方一走出茶馆,立刻道:“师叔,这人就是来吃白食的,吃了咱们好多糕点。” “送上门的消息,倒是省去打听的麻烦。你若没吃饱,咱们再点就是。” 端木婷笑得眉眼弯弯,立刻高声道:“小二,把刚才的茶点,全都再来一份来。” 柜台后面,掌柜笑得比端木婷还开心,亲自应和道:“好嘞,贵客您稍等片刻。” 一个时辰后,二人一脸满足地从茶馆离开。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橘色,也将整座千桥城笼罩在一片灿烂中。 清风阵阵,将端木婷的秀发和衣衫吹起,她一路小跑,冲上一座石桥,转身向穆少风招手。 “师叔,你快来,这里的风景太好看了!” 穆少风赶将上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道,一时心情大好,道:“咱们下去划船吧!” “好呀!” 穆少风在腰间一摸,唤出一叶飞舟,他见桥下并无船经过,直接将飞舟扔到河道中。 “咱们走!”穆少风牵起端木婷的小手,轻轻一跃,跳上飞舟。 绿波荡漾,垂柳婆娑,小船沿着阡陌的河道滑行,遍观千桥城秀美的风光。 二人也没什么目的,只是觉着哪里美,便往哪里去,不知不觉中,拐入一片大湖。 湖水清澈,映着火烧云和远处的山峦,宛如一幅醉人的水墨画。 微风一起,无数荷叶轻轻摇曳,伴随着阵阵花香,让人心醉神迷。 端木婷端坐船头,折一片大大的荷叶,撑到头顶问道:“师叔,小婷子好看吗?” 这时候,最懂浪漫的风儿,适时撩拨少女的青丝,让船中的少年一时看得痴了。 ------------ 第122章 母老虎 十里荷塘,莲花过头,二人心无所羁,任小船晃荡其间,直到天渐渐黑下来。 端木婷躺在船头,看着满天的星斗,道:“师叔,这里的星空,和山上的星空不太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 “更远,不过更好看!” “咱们仙盟占据天门山鱼跃峰,那可是离天最近的地方。” “那星空的后面,就是仙界吗?咱们仙盟的职责,是帮助仙人监察这方世界,但我从来都没见过仙人。” “那是你境界不够,等你修为和老祖一样,便能见到仙人,将来说不定还能飞升仙界。” “山上没意思,仙界说不定更没意思,我才不要去。” “那你想去哪里?” “去哪都行,只要不和山上一样无聊就行,师叔,你会永远陪着小婷子吧!” “当然会……不过等你长大,怕就会忘掉此时的戏言。”穆少风想着,并没说出口,而是道:“你都这么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哼!”端木婷佯装生气。 就在这时,船舷两边突然亮起灯光,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 端木婷撑手坐起,立见荷塘中漂浮着无数的花灯,于是喊道:“师叔,你快看!” 宽阔的荷塘中,无数花灯随波逐流,最中心处,两艘足有四五层的楼船灯火通明,闪烁着无数的人影。 两支礼花冲天而起,随后传出悦耳的歌声: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歌声悠扬婉转,飘荡在长空中,久久回旋,直到彻底消失。 端木婷少女心性,还不知那词中意味,只觉着万般好听,当下道:“师叔,我们去看看,这位姐姐唱得可太好听了。” 穆少风也从没听过如此好听的曲子,当下掐一个诀,驾驭小舟直奔楼船。 片刻后,小舟便到楼船旁。 雕花的栏杆上,一女子外罩青丝纱衣,内穿亮银抹胸,身材十分丰满。 不过她精致的妆容下不见笑意,只有一抹哀愁:“我这该死的美貌,总是与世界格格不入,今日又没生意。” 她看着荷塘中的花灯,刚准备转身离去,忽然见一艘小船急速而来。 丰满的女子立刻露出职业的笑容,道:“这位公子,塘中风大,莫要着凉,不如来船上吃杯酒,让奴家帮您暖暖身体。” 慕少风是仙盟从小培养的使者,大场面见过无数,但还从没来过这样的风月场,又逢少年人血气方刚,一时不由得呆在当场。 那女子见俊俏公子露出这副表情,知道生意已经成了一半,当下抛个媚眼,又道: “公子,上来喝杯茶,听个曲儿也是不错的,咱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小船的另一头,端木婷没有料到是这种地方,见慕少风呆在当场,瞬间怒道:“吃什么酒,喝什么茶,我们路过而已。” 穆少风面皮发红,揖手道:“姑娘,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迷路,就不打扰了。” 那女子瞬间没了笑脸,嗔道:“没见过逛青楼,还带着家中母老虎的。” “你骂谁……等等!我不是……”端木婷又羞又怒。 “女德看过嘛!一看你就是没读过书的野丫头,出门在外,哪能对自己的男人吆五喝六……” 丰满的女子掐着腰,开口后那是舌绽莲花,起初还不带脏字,后面渐渐全无顾忌。 这种场面,端木婷自然不是对手,她气得俏脸通红,却只道:“你……你……你……” 穆少风见情况不对,忙掐个诀,驾驭小船远离画船。 小船飞速行驶,很快便到岸边。 船尚未停稳,端木婷便纵身一跃,跳上岸去。 穆少风收起飞舟,急忙赶上去,他知道此时不说话不对,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好一阵,端木婷突然转身道:“我困了,要睡觉。” 穆少风急忙道:“我也困了,咱们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端木婷不说什么,扭头就往前方冲。 途中,二人遇见好几家客栈,端木婷都板着脸,任掌柜将客房夸得和仙宫一般,端木婷是既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 穆少风很无奈,只得再寻其他家。 直到第五家时,那掌柜直夸自家厨子如何好,端木婷方才点头。 穆少风办完入住手续,拿着两个房牌问道:“要不,你先选?” 端木婷依然不吭声,随便抓一个房牌,直奔二楼。 穆少风无奈,等到对方的背影消失,方才长出一口,缓步上楼。 第二日清晨。 穆少风早早就起来,他犹豫再三,还是去敲端木婷的房门。 “小婷子,今日咱们必须赶去百妖城。” 好一会后,端木婷的声音方才道:“知道了,你等我一会,我就快好了。” 慕少风没有催促,回到自己房中等待。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穆少风等得不耐烦,当下再次到端木婷的房门前。 他刚要敲门,那门却自动打开。 入眼处,端木婷外套点翠绿大袖衫,内穿海棠花诃子裙,一双雪白的酥胸微露,羞涩中带着诱人的性感。 穆少风眼睛都看直,不由自主地咽一口唾沫。 端木婷脸色瞬间泛红,忙用手捂在胸前,道:“走……走吧!” 穆少风忙将目光挪开,咳嗽一声道:“走……咱们出发!” 二人一前一后,中间不说一句话,仿佛做什么亏心事一般,匆匆离开客栈。 等到大街上,慕少风渐渐过味来,原来大街上不少女子的装束,都是这类款式。 至于端木婷,则是羞怯中带着欢喜,暗忖:“看来掌柜没骗我,男人都喜欢这一款!” 她将胸脯一挺,迈步间满是自信,一时引得不少人路人注目,其中不乏满目妒忌的少女。 ------------ 第123章 顺藤摸瓜 半日后,百妖城,雄伟的城门前。 “都排好队,每人一块灵石,交完才能进城。”一名身穿铠甲的军官道。 人群中,不少人抱怨起来,有人道:“前两天不还是二十灵币吗?怎么说涨就涨!” “嫌贵,那就不要进去,又没人拿刀逼着你们。”身穿铠甲的军官道。 人群末尾,穆少风眉头一挑,道:“雾海大变,倒是让这百妖城倒热闹起来。” “是啊,这么长的队伍!师叔,老祖不是给你令牌了吗?”端木婷侧身探头,脸上满是不耐烦。 穆少风将她拉回来,道:“老祖交代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咱们还是低调些。” “哦!”端木婷消停片刻,眼珠子一转,开口道:“师叔,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看这队伍,顶多一刻钟……你去哪?”穆少风正说着,端木婷已风一般向前方跑去。 她径直走到军官面前,抱拳道:“这位道友,我师叔身中奇毒,急需进城买解毒丹,您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进去。” 那军官见端木婷貌美,不由眼前一亮,不过见对方只是练气期,心中顿生轻视之意,道:“这里这么多人,都说自己师叔中毒,我们怎么办?” “这……”端木婷很是无语,不过并不打算放弃,她刚在师叔那里抛下大话,现在回去得多丢脸。 她暗掐一个法诀,眼神忽然如同神祇,道:“道友,我怎么会说假话。” 军官眼前一花,仿佛要被拽入一个神秘的世界。 就在这时,穆少风突然出现,他一手按着端木婷的肩膀,一手递出一个锦囊,道:“这位道友,您行个方便,我们实在是有急事。” 那军官晃晃脑袋,只道自己眼花,见到锦囊面色一喜,道:“你们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那便破例一次,但下不为例。” 他将锦囊一收,向二人打个手势,示意二人跟上。 他领着二人,到一旁的翼门前,等了一会,方才轻拍铁环,道:“是我,有个老朋友,行个方便。” 片刻后,那翼门打开一道缝隙。 军官做一个请的手势,道:“二位,请吧,就不远送了。” 穆端二人没有说什么,闪身进入其中。 进入城中,刚走上大街,端木婷便问道:“师叔,你干嘛阻止人家,还有你塞的是什么,他竟然就让咱们进来了。” 穆少风脸一板,道:“不是和你说过要低调,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使用天眼术。” 端木婷小舌头一吐,道:“我说你身中奇毒,快要死了,他却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我便只好出此下策。” 穆少风摇头,道:“你才快要死了。山下的世界,自然要用山下的方法,方才我塞给他的是灵石。” 端木婷娇哼一声,道:“哼,那你为何不早点塞灵石。” 穆少风面色郑重,道:“不和你开玩笑,咱们已到雾海边缘,后面你可千万不要再乱来,若是有个意外,我回去怎么向师祖交代。” “原来是关心我!”端木婷很是开心,道:“知道啦!我一定乖乖的,咱们赶紧打探消息吧!” 穆少风露出笑容,道:“雾海方才巨变,妖帝藏宝图的消息便满天飞,其中必然有古怪。所以咱们这第一步,必须打探出妖帝藏宝图是谁传出来的。” 端木婷皱眉凝思,道:“拍卖行!咱们去查最早的委托人,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使。” 慕少风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二人在坊市中略一打听,便知晓拍卖行的位置,当下不作耽误,直奔拍卖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拍卖行的门口。 “二位前辈,您是委托拍卖,还是来参加咱们的拍卖会?”一伙计迎上前道。 穆少风毫不掩饰筑基大圆满的境界,道:“我有一批丹药想出手,不知你们这里是什么规矩?” 伙计诚惶诚恐,态度十恭敬,解释道:“前辈,咱家拍卖行有专门的鉴定师,如果当真是好东西,便会给您安排场次。您若是着急,我们也可以事先收下来,不过价格方面,就要低一些。” 穆少风手一翻,拿出一个丹瓶道:“我确实比较着急,能立刻安排吗?” 那伙计满面笑容,忙道:“没问题,您跟我来,现成就有擅长丹道的师傅。” 伙计一边说,一边将二人往里面引,到一间雅间中。 十尺见方的房间内,正中摆着一张檀木大桌,两旁各放一排架子,摆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和丹瓶。 大桌的后面,一女修外套点翠绿大袖衫,内穿海棠花诃子裙,脸上满是笑容。 端木婷见到对方的瞬间,眉头就拧起来,对方穿着,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嗯……没我好看,比我老还比我小,完胜!”端木婷目光扫视,将对方从头到脚看个遍。 那女修见到端木婷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就露出职业的微笑,做一个请的手势,道: “二位贵客请坐,不知二位想委托什么丹药?金丹期以下的丹药,在下都可以帮二位鉴定。” 穆少风坐到凳子上,将一个丹瓶放到桌子上,笑道:“在下这丹药,尚未有名字,道友可以先猜猜有什么功效。” 绿衫女修笑容不变,将那丹瓶拿起,道:“在下虽不能闻香识丹,但一般的功效,还是能品出一二。” 说话间,她已将瓶塞打开。 一粒晶莹的红色丹丸从丹瓶中滚出,瞬间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散整个房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绿衫女修初时满面欣喜,但很快就蛾眉微蹙,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又拿出一根水晶模样的短鞭,放到红色的丹丸上。 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依次在短鞭上亮起,最后再恢复成透明的样子,不过最前方的一截变成灰色,仿佛烧过的香一般。 绿衫女修拿出一个小型铡刀,将灰色的部分轻轻一切,叹道:“二位道友,要麻烦稍等片刻,这丹小女子品不出,只能叫外援。” 穆少风笑容不变,道:“道友请便,我们就等在这里。” 绿衫女修起身一福,向外面走去。 端木婷见对方离去,立刻凑到穆少风身边,问道:“师叔,方才这位姐姐好看吗?” “这个……你问这个干嘛?”穆少风一脸犹疑。 “没什么,你快回答我,好看吗?” “嗯……好看吧!” “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呢?” ------------ 第124章 神农鼎 “嗨,这还用问,自然是咱们家小婷子最美。”穆少风松脱口而出。 端木婷笑得如花儿绽放,小脸一扬,道:“那我哪里比她好看?” “这个嘛……” 就在这时,绿衫女修领着一灰衣老者进来。 穆少风看向绿衫女修,终于注意到对方的衣着和端木婷所穿极像,只是袖衫的花纹略有区别。 他目光连瞟,心中暗道:“嗯,眉毛画得好,不过眼睛就差远了。鼻子不如小婷子,嘴唇也不够精致,脖子尚可……” 他目光一路向下,绿衫女修很快便察觉到,忙用一只手遮住胸口,佯装咳嗽道: “二位道友,这位是骆桑道友,他是本行首席拍卖师,对各种宝物丹药的鉴定,有极高的造诣。” 穆少风见对方动作,面色瞬间泛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抱拳道:“骆道友,在下这丹,请品评一番。” 他说完后,忙端起茶碗,掩盖自己的尴尬。 端木婷站在一旁,这时再也忍不住,但又不好当面嘲笑师叔,于是挥挥手,向外面跑去。 慕少风大惑不解,刚要问对方这是去哪,就听见外面传来哈哈的笑声。 “好你个小婷子,老子再给你买吃的,你是我师姑。”穆少风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暗暗发誓。 骆桑看看门口,又看看慕少风,一脸的好奇,问道:“道友,你的朋友还好吧!” 慕少风装作痛心的模样,道:“她中了奇毒‘日中一笑’,每日正午时分,必须大笑,否则便会法力涣散,逐渐失去修为。” 骆桑满面惊愕,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奇毒吗?简直是闻所未闻。” 穆少风干咳一声,道:“道友,咱们不聊这个,还是先看看在下的丹药吧!有了灵石,才能买宝药给她治病。” 骆桑满目同情,走到主位坐下。 至于那绿衫女修,则坐到旁边,很是乖巧地打下手。 骆桑将丹瓶打开,倒出一粒红色的丹丸,细细观察起来。 起初,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欣喜,但很快便眉头皱起,直到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刻钟后,他用衣袖擦掉额头的汗,道:“哎,恕老朽无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知这丹药气血灵气充足,功效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黄衫女修满面诧异,问道:“师傅您都看不出吗?这真的是丹药?” 骆桑忙用手一拦,训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品不出来,但是不是丹药还不知道吗?” “为师也就在筑基层面混碗饭吃,天下之大,没见过的太多了,干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谦虚。” 骆桑说一句,黄衫女修的头便低一分,直到下巴几乎贴到胸口,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穆少风瞟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帛,正好挡在胸口。 骆桑训完,抱拳向穆少风道:“小徒口无遮拦,道友莫怪。不过在下看不出,并不代表本行没人能看出,道友稍等片刻,在下去请东家。” 穆少风面露微笑,抱拳道:“那就麻烦道友了!” 骆桑与绿衫女子刚出去,端木婷便走进来,嘴角依然挂着微笑,问道:“师叔,你瞧出来了吗?小婷子哪里比她好看?” 穆少风白眼一翻,道:“你啊,胸大无脑,其他没什么优点。” 端木婷冷哼一声,不过却并不生气,心里反而甜甜的。 她走到穆少风的旁边,用手支着脑袋,看着对方道:“怎么可能就这一个,你再想想?” 穆少风转过头来,正撞上对方明媚的双眸,于是道:“眼睛太大,时常漏水。” 二人离得极近,呼吸声都能听见,端木婷渐渐感觉心跳加速,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道:“还有呢?” 穆少风的目光从精致的鼻子往下移,看到玫瑰般娇艳的双唇时,喉头不由得咕咚一下。 端木婷心脏咚咚如鼓敲,双颊烫得厉害,脑袋中一片空白。 不过不知怎的,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走进一人,道:“二位道……” 穆端二人如同触电般闪开,一个慌忙整理自己衣服,另一个猛捋自己的头发。 “还是年轻好啊!”骆桑站在门口,嘴角满是微笑,咳嗽一声介绍道:“二位道友,这位便是我们的东家,也是本城最好的拍卖师,元郎前辈。” 骆桑的身后,元朗穿绛蓝儒袍,留有美须,浑身上下散发金丹初期的修为。 他同样满面笑容,抱拳道:“二位小友,你们的题目,看起很不简单呐!居然将桑道人都难住。” 说话间,他故意散发金丹期强横的威压,想要压对方一头。 然而穆少风面不改色,抱拳道:“若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那一定拍不出好价钱。” “这小子不简单,面对高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元朗心下一惊,收起轻视之意,笑道: “小友说得有道理,不过在下尚未看过,你可不能直接给我们定死罪。” 穆少风伸一个请的手势,道:“那就麻烦前辈,咱们尽快开始。” 元朗不再废话,直奔大桌的主位,一屁股坐下。 至于骆桑,则很是谦卑,将手放在身前,侍立一旁。 元朗打开丹瓶,将那粒火红的丹丸倒出,细细观察起来。 过了一阵,他在手上一摸,唤出一个葫芦大小的小鼎,道:“讲真,道友这丹药,在下已有些眉目,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验证一番。” 说着,他打出一道法诀,点在小鼎之上。 丹药飞入小鼎中,没有过多久,上方便浮现绿莹莹的药材虚影,正是慕少风炼制丹药所用的一味药材。 “这不是神农鼎吗?不过你这个,也太小了点!”端木婷突然道。 元朗笑道:“姑娘好见识,讲真,在下这只是个仿品,不过解构这枚丹药应该是够用了。” 几十株药材依依浮现,待到最后一个虚影消失,元朗直接将那枚丹药摄出来。 “丹药造诣很高,不过……”元朗说到不过时,一掌拍在丹药上,换一副面孔道:“你拿它来戏耍我们,是不是有些过分。” ------------ 第125章 贵客令 穆少风丝毫不慌,喝一口茶道:“前辈勿怪,在下用这枚丹药开路,也只是想早点见到前辈而已,至于真实的目的,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十尺见方的房间内,元朗眉头皱成川子,他思索片刻,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骆桑抱拳分别向二人一礼,躬身退下。 “十块上品灵石,向道友打探一个消息。”穆少风直接道。 元朗面露震惊,不过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什么消息,值这许多灵石,道友可以先说说看!” “半个多月前,贵行拍出一幅妖帝藏宝图,我想知道委托人到底是谁!” 元朗眉头一挑,说道:“讲真,保护客人的身份,是我们这一行的行规,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二十块上品灵石!” 元朗气势瞬间弱了几分,道:“讲真,这不是钱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是谁。” “三十块上品灵石。”穆少风继续道。 元朗呼吸都急促,他是金丹期修士,又拥有拍卖行这样的产业,身家少说也有百万,但那都是摸不着的,除非全部变现。 三十块上品灵石,足足能换出四十多万下品灵石,这几乎已是他财富的一半,有了这笔钱,他有信心百年内冲击金丹中期。 穆少风见对方开始犹豫,话锋一转:“前辈,我突然觉得有些贵,现在只想出二十九块上品灵石。” 元朗大惊,脱口而出:“成交!成交!” 一旁,端木婷咯咯直笑,小手打在穆少风的胳膊上,道:“师叔,你太坏了!还可以这么喊吗?” 穆少风双目一瞪,道:“你再乱说话,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端木婷小脸一扬,强行憋住笑容。 元朗对此毫不在意,笑道:“讲真,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啊!哪有这样喊的,不如三十凑个整,听起来多好听。” 他既已放弃底线,自然便想着如何收益最大化。 穆少风面色不变,道:“你喊的成交,怎可再变,若是按我现在的想法,二十九块确有些贵了。” 元朗一脸尴尬, 忙道:“在下开玩笑,落锤的买卖,哪有再变的道理,讲真,二十九听着就比三十吉利。” “好,那前辈现在不妨说说看,在下也要看看值不值这个价钱。” 元朗点头,拿出一枚木质令牌,道:“讲真,那委托之人很小心,没让我们看见她的脸,出于道义,我当时也没用神识查探。” “坊间也有传言,说是公孙二娘几人,但小道消息,小友你懂的。不过呢,最初拍卖时,叫价的三人中,有两人好像是专门抬价的,极有可能是江大虾和江小虾。” 穆少风耐心地听完,道:“若只是这些的话,可值不了二十九块上品灵石。” 元朗晃晃手中的木质令牌,笑道:“这是我送给大客户的贵客令,当初为了防止造假,炼的是子母令,虽然不是专门用来追踪,但用些秘术的话,还是能够找到对方。” 穆少风眉头微皱,问道:“那对方若是将令牌丢了呢!” 元朗面色一肃,说道:“讲真,是有可能的,不过那样的话,只能说在下福缘浅薄,挣不了这份钱。而两位也只能再另找线索。” 说话间,他打出一道法诀,木质令牌立刻亮起淡淡的光华。 “居然还在城中,咱们走吧!”元朗一脸欣喜。 三人离开拍卖行,在坊市中一阵疾走,很快便来到一间三层高的酒楼前。 “二位,咱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间酒楼中。”元朗当先一步,便要冲上去。 穆少风一把拉住元朗,道:“前辈,您的气息得收着点,恐怕会打草惊蛇。” 元朗一拍额头,道:“讲真,还是小友细心,你看我这差点铸成大错。” 说话间,元朗的气息骤降,到筑基后期时,方才停止。 他再做一个请的手势,道:“现在可以了,二位,咱们进去吧!” 几人迈步上前,立刻有一头长狐耳的女修迎上来,道:“几位贵客,里边儿请!” 穆少风大为吃惊,神识观察下,发现对方竟是妖修。 元朗见状,解释道:“这是百妖楼的特色,他们的老板是一位大妖,手下便以妖修居多。” 穆少风连连点头,道:“雾海的另一边是妖界,想来这些年偷渡的妖怪不少。” “谣传罢了,若当真是一方世界,为何非要来我们人族的地盘。不过这几年妖修确实多了起来。”元朗道。 “倒是忘了,妖界的事并未对外公布。”穆少风话锋一转,道:“我也是听别人说起,道友离得这么近,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吗?” “雾海诡异神秘,其中必然有古怪,但到底是什么古怪,恐怕就要元婴级的前辈才能回答。”元朗道。 “是的!是的!”穆少风道。 二人看似聊天,但自进入店中开始,便开始认真观察,此时将一楼的修士瞧个遍,却并未发现目标。 穆少风神色不变,突然看向端木婷,道:“哎呀,忘了你不喜欢热闹,要不我们去二楼吧!” 端木婷一脸懵逼,不过并不说什么。 元朗闻弦知雅意,立刻道:“我其实也不太喜欢热闹,二楼应该会好一些。” 带路的狐耳妖修闻言,立刻道:“那几位贵客请这边走,上面确实安静一些。” 二楼,人少许多,一共只有三桌客人,其中两桌坐得满满的,每一桌都有七八人。 最后一桌只坐着两名身穿蓝衣的修士,正大快朵颐。 看到那二人的瞬间,元朗目中精光一放,急忙拽一拽穆少风的衣袖。 穆少风点头,指着一个偏僻的角落道:“我们坐那里吧,人比较少。” 狐耳妖修摸一下自己的耳朵,道:“三位贵客,我们三楼有雅间,几位若是……” “不用!”元朗说完,又补充道:“主要是想看看繁华的街市,感受一下烟火气。” ------------ 第126章 茶水费 “不喜欢热闹,又要感受烟火气,人类的心思可真难猜。”狐耳妖修挠挠头,道:“那几位这边请!” 几人落座后,穆元二人的注意力皆在两名蓝衣修士身上,唯独端木婷满面雀跃,问道:“你们都有什么菜啊,说来听听。” “我们有赤炖灵鸡、尹文端公家风肉、八宝肉圆、葛仙米、杨中丞什锦豆腐……”狐耳妖修一开口便连绵不绝。 端木婷这边自顾自点菜,元朗却是将穆少风拉到桌子的一角,附耳道:“贵客令就在这二人身上,不过当初是一位女修,这可有些奇怪。” 穆少风眉头皱起,小声问道:“会不会是幻化之术!” “不太可能,我记得那女修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若是障眼法,不可能瞒过我。”元朗小声道。 就在这时,一红衣老妪从楼下走上来,直奔两名蓝衣人。 那老妪头戴花钗,穿高腰襦裙,衣饰十分讲究。 两名蓝衣人初时满脸疑惑,似乎并不认识那老妪,不过当那老妪说一席话后,两名蓝衣人立刻笑脸相迎,摆上一副碗筷。 穆少风望见这一幕,眉头皱成川字,问道: “元前辈,之前说的公孙二娘,她的队伍只有三人吗?” “以前好像是四人,但据说他们的老大已经死在雾海。” 穆少风点头,背着蓝衣人掐一个诀,在自己双眼前一抹。 天眼术,仙盟秘传,据说是上界仙人传下,能看破一切虚妄。 然而穆少风观察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老妪依然是老妪。 “师叔,有什么发现吗?”端木婷刚点完菜,于是问道。 穆少风摇头,见狐耳妖修已然离去,问道: “你都点了些什么?” “全都点了!” 穆少风点头,并不说什么,不过旁边的元朗就面色一愕,满面震惊。 过一阵,一道道佳肴便被几名狐、兔女仆不断地送上来,她们每上一道菜,都会做简单的介绍: “这一道是赤炖灵鸡,我们选用上等的灵鸡,配以数十种灵植烹制而成,香气四溢,食用后对于修炼有着莫大的益处。” “这一道是葛仙米,他是千年灵芝的伴生物,要用文武火熬煮四个时辰,方才能软糯可口,食用后能够增强修士体质。” “这一道是炭烤金翅,取用极难捕捉的金翅鸟,用特殊的手法烹饪后,再用火系秘术烘烤,吃起来口感极为爽脆……” 也只是片刻的工夫,一张大桌便摆得满满的,但几女仆并未停止,一人端一盘菜,等在一旁。 端木婷毫不拘束,吃得小脸上满是油腻,连连赞道:“好吃!师叔,太好吃了!” 元朗则吃得热泪盈眶,心中感慨连连:“讲真,有钱是真他妈好!我一个金丹修士,也不敢来百妖楼这么吃。” 过了一阵,穆端三人正吃得开心,那两名蓝衫人和老妪却突然起身离开。 穆少风神情一肃,待对方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立刻冲狐耳女修道:“结账,我们吃饱了!” 狐耳女修一脸惊讶,道:“客官,您的菜都还没上完呢!” “你送给其他客人吧!”穆少风摆摆手,起身向楼梯走去。 元朗见状,一边起身,一边忙往嘴里塞几口。 至于端木婷,则是手过处,将能打包的菜,全部塞进储物袋中。 三人火速结完账,便直奔热闹的街市,远远坠在两名蓝衣人的身后。 “这二人形影不离,倒是很像江大虾、江小虾!”穆少风道。 “讲真,我起初也这么怀疑,但没见到公孙二娘露面,又不敢肯定,万一当真如小友所说,他们只是凑巧捡到令牌。” 穆少风点头,道:“咱们且跟着,看他们到底去哪!” 三人藏在人群中,不紧不慢地跟着,约莫走过三条街,见两名蓝衣人到一间挂着栀子灯的阁楼。 穆端二人脚步不停,正要跟着冲进去,忽然被元朗叫着。 “咳……”元朗咳嗽一声,将穆少风拉到一旁,附耳道:“小友,讲真,你这师侄女,怕是不方便进去。” “这是为何?”穆少风大疑。 元郎一愣,见对方一脸认真,不似作伪,当下只好解释道:“那个,这里是烟花柳巷之地。” 刹那间,穆少风面色便红起来,他瞟一眼端木婷,目光极不自然。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秘密,咱们为何不进去?”端木婷问道。 慕少风看看天色,咳嗽一声道:“那个,我有点累了,不如咱们找间客栈住下,让元道友继续跟着吧!” 元朗眉头一挑,心中微怒。 老子好歹是金丹期修士,怎么感觉成了你们的跟班! 算了!看在灵石的份上,爷不和你们计较。 元朗想着,咳嗽一声道:“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家店茶水费不低,我出人可以,但可不能贴钱。” 穆少风正不知如何骗端木婷离开,见元朗应承下来,直接道:“必然不敢让前辈破费,茶水费多少钱?” “少说也要一千块灵石吧!” 穆少风拿出天地令,道:“好,那我便先给前辈一千五百块灵石,后面就辛苦前辈。” “不辛苦,不辛苦!”元朗呵呵笑起来。 一旁的端木婷眉头深皱,心思活络起来:“那日千桥城,也才花八十块灵石,这一千块的茶水,岂不是更好吃!” 她拽一拽穆少风袖子,道:“师叔,要不你先去找客栈,我进去吃完茶再来找你!” 慕少风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正色道:“这里的茶女人不能喝,是专门给男人准备的。” 端木婷眉头一挑,满脸的不信。 “这茶主要用于补肾,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元朗忙道。 见元郎也如此说,端木婷犹豫起来,最终道:“那好吧,你们可不许骗我!” “师叔什么时候骗过你!”穆少风一边说,一边将天地令递元郎的面前。 元朗见状,急忙用自己的天地灵一碰,心中别提有多高兴:“讲真,这两位的钱,太他妈好挣了,不知是哪个大派培养出来的绝世天骄。” ------------ 第127章 眼大肚皮小 二人交接完灵石,便各自分开,穆端二人自去找客栈,元朗则哼着小曲,迈步走入红灯高挂的阁楼。 大厅门口,老鸨见客人上门,立刻贴上前,问道:“前辈,您可有相熟的姑娘!” 元朗笑容满面,道:“没有,你就帮我喊头牌中的头牌,花魁中的花魁,今日谁最贵就让谁来!” 那老鸨笑得褶子都出来,道:“有,都有,不过头牌和花魁可不是同一位姑娘。” “哈哈哈!讲真,那就都要吧!” 一夜无话, 等到日上三竿,两名蓝衣人方才打着哈欠从阁楼中离开。 元朗神识一直锁定二人,自然是急忙跟上。 离开阁楼时,元朗打个哈欠,扶着自己的腰道:“讲真,这灵石也不老好挣!” 两名蓝衣人迈着逍遥步,走过三条街,便再到昨日的百妖酒楼。 元朗见状,立刻拿出音书灵玉,道:“穆小友,他们现在在昨天的百妖酒楼,你们直接来这里便可。” 很快,音书灵玉亮起来,穆少风的声音道:“元前辈,麻烦你继续跟着吧!我这边出了点情况,他们只要不出城,随时保持沟通即可。” “嘿,你们还真把老子……”元朗刚要发怒,眼珠子一转,拿起音书灵玉道: “穆小友,讲真,我出人可以,但昨日你也见了,这百妖酒楼可不便宜,你说这花费怎么办?” 片刻后,音书灵玉便传出一个声音:“元前辈放心,一切花费都包在我身上,只要跟好二人即可。” 听到这话,元朗笑得坠入爱河一般,他哼着小曲,走进酒楼中。 后面两日,穆少风都以有情况为由,完全不露面,这让元朗心中满是疑问,不知道所谓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不过只要有灵石,他也乐在其中,当起专业盯梢人。 与此同时,两名蓝衣人日子过得也很逍遥, 吃饭去酒楼,晚上睡青楼,白天不是赌坊,就是逛各种法宝店铺。 三日后的正午,元朗再次从四层高的阁楼中出来,他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坠在两名蓝衣人的身后。 按照惯例,两名蓝衣人会去百妖酒楼吃饭,但今日二人走的路线却有些不同。 元朗没有多想,继续远远跟着二人,直到四周的景物变得熟悉起来。 “嗯……前面不是我的拍卖行吗?”元朗眉头一皱,拿出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拍卖行周围几乎都是熟人,他不想被人认出来。 很快,两名蓝衣人便走过拍卖行,进入不远处的一间成衣铺。 元朗停下脚步,正细细观察,旁边一人突然跑过来道:“禀东家,咱这大门口,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元朗吓一大跳,忙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滚一边去。” 那伙计一脸莫名其妙,解释道:“东家,我是小树啊!我以前是个孤儿,多亏你收留我……” 元朗忙制止对方,道:“停!停!我想起来了,这里没事,你回去招呼客人吧!” 那伙计一脸笑容,点头哈腰地离去,刚到门口,正撞上骆桑出来,于是忙揖手道: “骆师傅,有礼了。” 骆桑平时对他们很严格,但今日心情似乎不错,问道:“小树啊!什么事儿把你高兴成这样!” “这不撞上东家了嘛!” “他在哪?”骆桑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看见头戴斗笠的元朗后,想都没想便直奔对方而去。 “东家,您这几日去哪里了?好几笔生意,都找不到您!”骆桑道。 元朗一把扯下斗笠,怒道:“我就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骆桑一脸莫名其妙,道:“东家,咱们可是三十几年的交情,还记得你上次救我……您伟岸的身影,便永远刻在手下的心中……” 元朗一拍额头,忙道:“行!行!行!我知道了,这里没事,你让下边的人不要再过来,我就遛个弯。” 骆桑连连点头,揖手一礼,忙下去吩咐。 见对方离开,元朗便再次拿出斗笠,刚要戴到头上,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对!这是我的产业,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再正常不过,我藏个什么鬼?” 元朗面露笑容,直奔方才的伙计,吩咐道: “去,给我搬个躺椅和茶几来,我要在这晒会太阳。” 几名伙计见东家亲自吩咐,动作十分麻利,忙向拍卖行内跑去。 就在这时,元朗腰间的音书灵玉突然亮起来,他忙拿起放到耳边。 “元道友,你人在哪?”穆少风的声音道。 这两日,元朗大手花钱,全都是自己垫付,此时听穆少风问这话,别提有多高兴,忙回复道:“我就在拍卖行门口,你们直接来便可!” “你怎么回去了?不会是跟丢了?” “怎么可能,他们二人正在逛拍卖行旁边的成衣铺,你们速来即可。” “行,我们这就来!” 元朗用音书灵玉交流的空当,几名伙计已将摇椅和茶几搬出来。 小树见东家将音书灵玉放回腰间,立刻上前道:“东家,东西都给您摆好了。” 元朗想了想,觉着若是让穆少风若看到他躺在这里,怕是印象不好,于是吩咐道:“我又不想坐了,你们还是搬回去吧!” “这不是折腾人吗?”几名伙计面色不变,心中却吐槽起来。 唯独小树心思急转,暗忖:“东家这番举动……难道有什么深意?看来还是我们工作没做好,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穆端二人赶到拍卖行的门口。 穆少风神采依旧,只是脸上挂着无奈。 端木婷则形貌大变,她脚步轻浮,面色憔悴,仿佛大病初愈一般,慢悠悠地跟在穆少风身后,不复之前欢快跳脱的模样。 元朗满面诧异,问道:“穆小友,端木小友这是怎么了?” 穆少风叹息不止,道:“她呀!眼大肚皮小,不说也罢!” 元朗哈哈一笑,道:“我们这一带物产丰富,美食那是数不胜数,不过五谷浊气,确实不能贪多。” 端木婷见对方笑话自己,小嘴一嘟,问道:“前辈,你去喝茶,怎么还喝出黑眼圈了?” ------------ 第128章 小道尔 元朗的笑容戛然而止,干咳一声道:“这个嘛,我这是盯梢盯的,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没日没夜有多辛苦。” “噗……哈哈哈。”穆少风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我给你打辅助,你他妈却拆我台……”元朗一脸郁闷,质问道:“穆小友,你这过分啊,有那么好笑吗?” 端木婷虽不知穆少风为何而笑,但被笑声感染,虚弱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道:“当然好笑了,不好笑,我们笑什么。” 好一阵后,穆少风方才忍住笑声,正色道:“不好意思!嗯……他们进去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了,你说两个大男人,选衣服需要这么久吗?” 元郎正抱怨,两名蓝衣人忽从成衣铺中出来,沿着街道继续向前。 “你一说,他们就出来了,咱们走!”慕少风道。 三人远远坠在后面,拐七八个弯后,跟着两名蓝衫人再次来到百妖酒楼。 酒楼门口,狐耳妖修见到三人,立刻迎上前,笑问道:“三位贵客,还是要安静的地方吗?” “对,我们喜欢的安静的地方。”元朗道。 然而,等三人走进店中,却发现两名蓝衣人就坐在一楼右边的角落。 元朗十分郁闷,咳嗽一声道:“那个,我看一楼人也不多,要不咱们就坐一楼吧!” “走一上午路,确实有些累,一楼好像也不错。”穆少风补充道。 狐耳妖修白眼一翻,领着三人走向左边的角落。 等三人坐下后,狐耳女修问道:“不知几位今天想点些什么!” “给我们来三份灵鸡滚粥,少油少盐,不要葱花,不要香菜……嗯,要不灵鸡肉也不要放了吧!” 狐妖女修面色一愕,道:“那就是白粥,只有灵米和水,什么都不放!” “对,就是这个意思,白粥!” 端木婷嘟=起小嘴,试探道:“师叔,要不,咱们来一小碟咸菜,咸蛋也行!” 慕少风双眼一瞪,道:“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为了你!”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也不用……” “差不多,那便是还没好彻底,你啊!出门在外要懂得照顾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若是撞见你师父,我怎么和他交代。”穆少风抢白道。 端木婷不敢再说什么,眼珠子一转,向元朗使眼色,示意对方说两句。 元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当没看见,他是金丹期修士,早就能够完全辟谷,犯不着为这事得罪金主。 到这时,狐耳女已然确定这单没什么油水,当下摇摇头,转身离去。 很快,三碗白粥便被送上来,元朗和穆少风意思几口便作罢,唯独端木婷尝一口后,竟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与此同时,两名蓝衫人的桌子上,各种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看得端木婷是口水直流。 等到二人桌子上几乎都摆满时,一头戴儒巾,腰缠玉带的少年公子走进酒楼。 那公子样貌极俊,走进到酒楼中后,目光只是一扫,便直奔两名蓝衣修士。 两名蓝衣人正大快朵颐,见到少年公子后眉头一皱,但很快就喜笑颜开,一个摆碗筷,另一个急忙搬凳子。 “这位公子,怎么感觉走起路来扭扭捏捏的!”元朗注视着少年公子,眉头微皱。 穆少风同样眉头皱起,他掐一个诀,在自己眼前一抹。 入眼处,公子还是那个公子,但穆少风却会心一笑,道:“这哪是什么公子,若是所猜不错,应该就是公孙二娘。” “什么?公孙二娘可是个女人。”元朗大惊。 穆少风喝一口茶,道:“天妖九变,他应该不止有耳篇残卷,一切都只是变化之道而已。” 元朗再次一惊,道:“听说这九变天妖颇为不凡,若是能修炼全本,便能移筋换骨,就算是传说中的各种道体,都能模仿得分毫不差,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穆少风笑道:“你还记得几日前的红衣老妪吗?她身上的气息,与今日这位公子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一个人形貌如何变化,但气息却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她今日变作公子前来,反而是露了相。” “小友这灵目术当真不凡,居然能看出一个人的气息,在下闻所未闻。”元朗赞道。 “小道尔,不足挂齿。”穆少风志得意满,又道:“既然委托之人已经找到,那咱们这笔交易便算完成,这几日辛苦前辈。” 元朗大喜,道:“小友开出大价钱,在下安有不用心之理,不过这事,在下只是助攻,一切可都是靠道友的灵目术,还希望此事小友不要外传。” 他话里话外,自然想穆少风保守秘密,不要将他泄露客户身份的事情说出去。 穆少风拿出天地令,笑道:“这也正是我要和前辈说的,在下出这个价钱买一条消息,自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将来若是其他人像我这样过来打听,道友收钱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想想后果。” 元朗面皮一抽,他几日接触下来,如何猜不到二人来历不凡,绝对是他得罪不起的势力。 “小友放心,在下这几百年不是白活的,知道其中利害。”元朗抱拳一礼,拿出自己的天地令,轻轻一碰。 两人交易完,便继续佯装吃粥,脸上皆挂着开心的笑容。 三人又等一阵,两名蓝衣人和少年公子终于用完餐,起身前往柜台结账。 等到对方刚离开酒楼,穆少风立刻站起来,抱拳道:“元前辈,咱们先行别过,有机会再叨扰。” 元朗抱拳一礼,道:“好说,二位只要到这万妖城中,随时可以到拍卖行找我。” 慕少风点头,拉上端木婷向外面追去。 元朗目送二人离去,待到对方的背影消失,立刻向狐耳妖修招手。 “客官,您要结账吗?”狐耳女修道。 “你们这里什么菜最贵?我要加几样菜!” ------------ 第129章 第六感 百妖城,百妖酒楼。 变作少年公子的公孙玉出门后,便与大小虾分开。 她一边走,一边将神识探入储物袋,观察大小虾取回的东西。 半个月前,她一口气订下十几件衣服,直到今日,店家方才交货。 重金之下,衣服品相极好,无论是款式,还是防护能力,都不是她之前的那些法宝可比。 公孙玉心情愉悦,可走着走着,步履突然慢下来。 她突然扭头,目光扫过每一个路人,直到看见一位身穿靛青色衣衫的女修。 那女修撞见她的目光,面上不由一红,目光躲向一旁。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公孙玉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她的身后,一条小巷中。 穆端二人躲在里面,好一阵后,穆少风方才敢露头观望。 “这女人好生警觉,差点就让她发现咱们!”穆少风道。 “那当然,我们女人有第六感,准得很!师叔你以后啊,可千万不要做对不起小婷子的事,瞒不过的!”端木婷道。 穆少风白眼一翻,道:“走吧,咱们这回离得再远点。” 前方,公孙玉每走一阵,便会借故回头,她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却总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 这种讲不出来,但又十分别扭的感觉,自从她天妖九变小成后,帮她躲过不少人的追踪。 “一定有古怪,看来得换一副面孔。”公孙玉想着,便开始兜圈子。 她装作闲逛,在坊市中足足走半个多时辰,方才挤入一间生意兴隆的客栈。 “老板,还有客房吗?”公孙走到柜台前。 “有倒是有,不过只剩最贵的天字房。” “我住一天!” “那个客官,咱们这房三天起订,实在不好意思。” 公孙玉眉头微皱,道:“行吧,三天就三天。” 那掌柜一脸笑容,不过却并不拿房牌,而是搓着手道:“那个……客官,咱们这里还要交两天的房费作为押金,您看……” “好你个奸商,若非老娘造势,你们哪来这么好的生意。”公孙玉眉头大皱,不过却拿出天地令问道:“多少钱?” “六块灵石!” 公孙玉将天地令一递,道:“赶紧的,对了,你们这里洗澡怎么弄?” “房中有池子直通灵泉,前辈只需投入灵石即可,也可以让伙计代为操作。” “我不要灵泉,只要热水即可。” “那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高档客栈,没有这种服务。” 公孙玉气得想打人,但想到背后跟着的人,最终一把夺过钥匙,向二楼走去。 客栈外,一棵银杏树下,穆端二人远远观望着。 过了一阵,端木婷问道:“师叔,这么久了,咱们也去开房吗?” 穆少风摇头,道:“她这一路频频回头,早就起了疑心,这大白天的,不一定是真的住店。” 端木婷扫一圈,最终锁定客栈对面的茶馆,道:“那咱们也别干等着,去喝点茶吧!” 穆少风眉头一挑,道:“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喝茶可以,但你只能点一壶茶,一道茶点。” 端木婷小嘴一嘟,道:“两个茶点行不行,我们两个人点一个茶点,多寒酸。” “好,这可是你说的。”穆少风面露笑容,直奔茶楼。 端木婷急忙跟上,忍不住嘀咕:“哼,小气鬼!” 二人到茶馆中,发现密密麻麻坐的全是人,整个厅中,是一张空桌都没有。 “二位客官,二楼还有座位。”一位小二道。 穆少风点头,跟在小二的身后。 二楼中,也坐着不少人,穆少风见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桌子,便抢先道:“窗户那个位置视野不错!” 小二咳嗽一声,道:“客官,不好意思哈,那是一张四人桌……” “我们付四个人的钱,就那里了!” 听到这话,端木婷的嘴角立刻扬起来,暗忖:“付四个人的钱, 那是不是就能点四份茶点!” 然而,她刚坐下,便听见慕少风道:“我们只点一壶茶和两样茶点,灵石按四壶茶给,可以吧?” “……”端木婷一脸无语,嘟着嘴道:“师叔,师祖知道你这么浪费吗?” 慕少风并不理会,打发走小二后,目光便一直望向对面的客栈。 过一阵,端木婷等得无聊,凑到窗沿道:“师叔,咱们一直这么盯着,是不是太明显,若是被她发现,防备之下就不好追踪了!” 穆少风目不转睛,道:“所以啊,咱们两个人轮流用天眼术,等会儿就换你来。” “师叔,我没用天眼术看过她,没记住她的气息。”端木婷一脸不愿。 “没看过?那你喊一下店小二。”穆少风道。 “喊店小二干吗?咱们不是已经点过茶水?”端木婷话虽如此说,但仍然向店小二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二位客官,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问道。 穆少风并不转头,道:“方才的茶点,你帮我们退了吧!” 端木婷大急,忙道:“不行,一共才两个茶点,退什么退。那个……我其实看过一眼,模模糊糊地记得,师叔你若是放心的话……” “行啊,记得就好。”穆少风转头向店小二吩咐道:“我们不退了,正常上便好。” 小二摸摸鼻子,很是无语地离开。 过一阵,小二便送上来一壶茶和两样茶点。 刚摆到桌子上,端木婷就拿起一块灵米糕吃起来。 她一连吃三个,见穆少风依旧看向客栈,心中顿时不忍,道:“师叔,其实咱们这天眼术,并不用真的用眼睛看,用手或者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 “那怎么可能,天眼术,天眼术,不用眼睛,那用什么,你莫要捣鬼。”穆少风一脸不信。 端木婷不服气,道:“你仔细想想口诀,再想想师叔祖传法时,可曾说过要用眼睛,咱们既不是真的用肉眼看,为何非要用眼睛施展法术。” 慕少风心中一惊,回想自己师尊传法时的情景,确实如端木婷所说,从没说过非要用眼睛。 难道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当然。 慕少风眉头皱起,问道:“那按你所说,要如何施展,才能在身体其他部位施展天眼术?” ------------ 第130章 境泽湖 端木婷小脸一扬,做足派头,道:“身体只是皮囊,仙人传下的法术,怎么会拘泥于皮囊本身。你只需要在施展法术时,心中观想相应的部位,便能让天眼出现在那个地方,比如咱们的手。” 她说完,掐一个诀,在自己右手上一点,伸到穆少风面前,又道:“你看,是不是可以。” 柔美的小手上,金色的竖眼活灵活现,其上纤毫毕现,连眼睫毛都十分清楚。 “当真能看见吗?”穆少风仍有所怀疑。 端木婷将头转向屋内,小手伸出窗外,道: “有个黄袍大汉正走进去。嗯,一个姐姐正出来,她长得还行,可惜是个龅牙。” 到这时,穆少风不再怀疑,道:“那你先看着,我练习一下试试。” 端木婷将脸正过来,拿起一个灵米糕塞进口中,一边嚼一边道:“可简单了!你心中想一想,便会出现在手上。” 穆少风连连点头,当下闭上眼睛仔细观想,片刻后法诀一掐,点在自己的左手之上。 金光一闪,他的左手上立刻出现一个竖目,不过模样极其丑陋,好似小孩子涂鸦一般。 穆少风一愣,忙将手捏住,道:“好像还有些难度,我再练习一下。” 端木婷吃得腮帮子鼓起,道:“哪里难?不就是在脑中想一想吗?师叔你好笨啊!” 穆少风一脸黑线,他将手放到桌下,偷偷地张开,立刻看见桌底的木纹。 随即,他手一搓,将法术散掉,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 “笨就是笨,哪来那么多借口!” “……”慕少风无言以对,拿起一块灵米糕,塞到口中。 片刻后,两样茶点便被消灭,端木婷舔舔手指,道:“师叔,要不咱们再点一份,我现在距离不饿,都还有好远……好远……好远的距离。” 穆少风将脸一板,道:“你忘记难过的时候了?” 端木婷水汪汪的眼睛眨巴,嗲道:“哎呀,师叔,人家就再吃一道茶点嘛!绝对不吃多,好不好嘛!” 她说着说着,眼中泪水打转,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穆少风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道:“行,但是你只能点个粥,不能点别的。” 端木婷立刻阴转晴,喊过小二道:“我要灵鸡滑粥,双倍葱花,双倍香油,灵鸡肉也加倍。” “客官,咱们不如来两份,正好你们也是两位。”小二道。 “不行,我只能点一份,我付你双倍的钱,你按着做就行。” 那小二见对方肯加钱,自然是无话可说,笑着下去准备。 穆少风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全神贯注观想自己的天眼。 他多次尝试,但最终的眼睛都奇丑无比,根本无法与端木婷漂亮的竖眼相提并论。 既然这天眼不限制地方,那便也不应限制形状,我不如直接观想文字算了。 慕少风想着,便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观想一个目字。 片刻后,他的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一个金色的目字,虽不是十分端正,但勉强还算能看。 穆少风大喜,将手伸出窗外,道:“你休息会儿吧!我已经学会了。” 端木婷将手抽回,笑道:“师叔,你练那么多遍才学会,咱们仙盟每一代只传九人,你是怎么被师叔祖选上的?” 穆少风正要反驳,突然脸色一变,道:“公孙二娘出来了,咱们走!” 端木婷瞬间苦瓜脸,委屈道:“师叔,我的粥还没上来呢!要不你先去,我吃完就来追你。” 穆少风双眼一瞪,道:“休想,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我一走,你岂不是要放飞,赶紧的,下回给你点两份。” 端木婷不情不愿地站起,随着慕少风匆匆下楼。 银杏街,客栈门口。 公孙玉穿杏黄水袖纱衣,头戴梨花钗。 此时的她碧眼樱唇,肤如凝脂,右脸颊处一点淡痣,端的明艳动人。 见左右时不时有目光瞟来,她眉头一皱,拿出一方纱巾挂在脸上。 “就顾上美了,倒是忘记不能太引人注目。”公孙玉叹一口气,扭起水蛇腰,冲入繁华的街道中。 她绕好几个大圈,可当她走到一条人少的街道时,直觉告诉她,后面仍然有人跟着。 公孙玉眉头大皱,拿出半块灵玉道:“仙尊,我遇到麻烦,即便是天妖九变,也逃不过对方的跟踪。” 片刻后,那半块灵玉便传回声音:“百妖城向北,千里外有处镜泽湖,你将他们引来,我在湖心等你。” 公孙玉大喜,忙回道:“好的,我这便赶来与仙尊会合。” 她加快步伐,还没走几步,灵玉便再次亮起。 公孙玉忙拿到耳边,一段玄奥的口诀立刻传出来。 临到最终,赵玄的声音道:“你凭此术驾驭法宝,便是金丹期修士也很难追上你,路上切记小心。” 公孙玉心里如吃了蜜一般,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直奔城门口。 出了城门,公孙玉立刻拿出一张传送符,不过她并未直接施法,而是稍作等待后,方才掐诀将符箓一抖。 白光一闪,公孙玉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在一条小溪旁。 她唤出飞舟,同样稍作等待,方才向北方疾行。 她将速度保持在筑基初期,直到隐隐感觉后方有人追来,方才使出秘术,猛然提速。 千里距离,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需要好几个时辰,但公孙玉施展秘术之后,也就半个多时辰,便见到一处大湖。 她速度不减,直奔湖心,离着还剩几百米的距离,方才陡然减速,从空中飘然而下。 湖心处,赵玄一身黑衣,端坐在水面上,抱元守一。 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每过一段时间,方才从赵玄的身下荡起一圈波纹,飘向远方。 “仙尊,小玉已将他们引来,不过我始终不曾找到他们,只是隐隐感觉有人跟踪。”公孙玉盈盈一福。 赵玄缓缓睁开眼睛,整片湖泊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顿时波澜起伏。 片刻后,无数的游鱼更是跳出水面,好似疯魔一般。 “无妨,些许小道,班门弄斧而已。”赵玄抬头看向天空,喊道:“二位,你们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动手?” 半空中,穆少风站在棋盘上,心中大惊,黑衣人明明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为何能看破他的法术。 他眉头大皱,掐一个法诀,在自己双眼上一抹。 天眼术之下,湖心处的公孙玉气息不变,但那黑衣人,却如黑洞一般。 突然间,穆少风双眼一痛,眼前一片模糊。 ------------ 第131章 仙傀儡 镜泽湖上空,原本只有蓝天白云,突然间光影变幻,现出一个五丈宽的棋盘。 棋盘的正中间,穆少风双眼血红,泪流不止。 “师叔,你怎么了?”端木婷满脸关切,问道。 穆少风拿出一枚玉质令牌,道:“速速向老祖说明情况,一会若是情况不对,你便用这枚令牌激发缚仙阵,一定要将此人困在此地。” 端木婷面色慌张,道:“师叔,我,我其实……” 她刚开口,下方一条水龙已冲天而起,直奔半空中的棋盘。 穆少风见状,轻轻一跃,飞到空中,在棋盘上一捞,拿出一枚黑色的棋子,向下方扔去。 那棋子迎风便涨,转眼化作小山般大小,砸向水龙的脑袋。 一声哀嚎响起,水龙只坚持片刻,便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水花四溅。 “咦!”赵玄十分意外。 不过下一刻,他便在湖水中一捞,抓出一把水晶剑,往天空中一抛。 那水晶剑飞到半空中,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直至分出整整三十六把。 “阵起!”赵玄道。 三十六把飞剑闻声而动,按照先天卦排列,形成一座巨大的剑阵。 剑阵缓缓加速,突然间集体消失,化作一张青色大网,向黑色的棋子兜去。 二者相撞,青色的大网瞬间将黑色棋子割成无数块,仿佛饺子下锅一般掉入湖水中。 高空中,穆少风面色一白,法宝被毁,他第一时间遭受反噬。 他深吸一口气,在腰间一摸,取出一盏古铜油灯。 他将油灯拿到面前,对准下方的青色大网,缓缓吹出一口气。 金色的火焰,从灯芯上喷出,带着恐怖的温度,直奔青色大网。 “嗤……” 火焰刚沾上大网,立刻让其扭曲变形,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三十六把飞剑便露出本体,如蜡烛一样熔化。 下方,赵玄冷笑一声,将手放到自己的嘴上,做喇叭状,猛吸一口。 下一刻,金色的火焰好似倦鸟归巢,直奔赵玄而去,最终消失在他的口中。 “不可能!”穆少风满面震惊。 这铜灯吹出的火焰,便是金丹期修士都能烧死,对方竟直接吞入腹中。 他再次拿起铜灯,深吸一口气,向下方猛吹。 滚滚烈焰,从灯芯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化作火凤,一声轻鸣后,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直奔赵玄。 公孙玉站在赵玄背后,看到火凤的瞬间,双眼立刻焕发出异样的神采。 这一幕,似曾相识! 火光将她的俏脸照得通红,但她并无半分惧意,反而有些期待。 难道,你还会将这火凤,变成漫天的花雨! 她期待着,目光深情地望着赵玄。 赵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突然嘴一张,冲天空吐出一口寒气。 寒气出现的瞬间,周围的湖面立刻结出一层寒冰。 没过多久,寒气便如包饺子一般,将火凤冻成冰雕。 赵玄手一招,冰冻火凤迅速缩小,到他手中时,正好有烧鸡大小。 他张开大嘴,咔嚓咬一口,道:“和真凤味道差太多,条件有限,吃个念想吧。” 也只是三五口,火凤便消失在赵玄的嘴中。 半空中,穆少风喷出一口血雾,铜灯和他心神相通,最重要的真焰被夺,对他造成极大的反噬。 棋盘上,端木婷满脸急切,喊道:“师叔,咱们逃吧……让师祖他们来,我们打不过他。” “不可,此人经此一回,必然有所警惕,下回绝难抓住,我怀疑他是堕仙。” 端木婷大惊,哭道:“师叔,我……我其实并没突破筑基期,都是骗你的……我刚才就想给你说……” 穆少风面色大变,一闪身回到端木婷的身边。 他用天眼术细查一番,最终苦笑道:“是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你天资好,以后要勤加修炼,这样才能担得起仙使的责任。” 端木婷泪水如断线一般,道:“师叔,你要干什么?咱们逃吧!他们追不上。” 穆少风摇了摇头,手出如电,将一张符箓贴到端木婷的肩头。 接着,他拿出一个人头大的金属圆球,轻轻往前一扔,默念法诀。 机栝声响起,那圆球一阵变幻,最终化作人形,模样和慕少风一模一样。 穆少风手一招,从人偶的脑后唤出三根长针,插入自己心脏的位置。 刹那间,面无表情的人偶动起来,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道:“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种场景。” 穆少风面如金纸,道:“六十息,拜托了。” “我能说不吗?你又不会还我自由。”人偶冷笑一声,纵身一跃,跳向下方的湖泊。 见人偶应战,穆少风手一招,从端木婷身上取回玉质令牌,盘膝坐到棋盘上,开始咏念一段晦涩的法诀。 青色的光芒从玉质令牌上亮起,在法诀声中,变得越来越凝实,渐渐覆盖整个棋盘。 端木婷此时已哭成泪人,然而她用尽一切手段,却发现往日轻易能够解开的符箓,今日怎么都解不开。 另一边,急坠而下的人形傀儡,突然化作残影,消失在半空中。 下一刻,人形傀儡出现在赵玄的身旁,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 “砰!” 赵玄如同麻袋般飞起,砸入湖水中,激起漫天水花。 公孙玉目瞪口呆,吓得呆立当场,一拳便将仙尊打飞,那杀她岂不是只需要半根指头。 然而人形傀儡并不理她,而是站在水面上,看向赵玄落水的地方。 片刻后,赵玄如同炮弹一样冲出水面,怒道:“仙傀儡,有点意思,不过遇到本尊,算你倒霉。” 说话间,他的气势迅速攀升,一眨眼的工夫,便到筑基大圆满,向着金丹期冲击。 然而就在这时,万里晴空突然一暗,黑云滚滚而来,佛洪荒巨兽,要一口吞下镜泽湖。 ------------ 第132章 六十息 “你有完没完,不嫌烦吗?”赵玄指天大骂,攀升的气势急忙停住,止于筑基大圆满。 “你是什么人,身上怎么有仙的气息!”人形傀儡大惊失色。 “我不但是仙,还是仙中至尊!” “仙中至尊?无极上帝怎么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看你不知是谁的残魂,掉落此界,竟如此嚣张。”人形傀儡道。 听到无极二字,赵玄心中一颤,这个名字似乎非常熟悉,然而任他如何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任何东西。 赵玄摇摇头,双目金光一闪,扫过人形傀儡,笑道:“我道是哪路神仙,知道得这么多。原来连残魂都算不上,堂堂仙人,竟被下界的修士奴役。” 人形傀儡并不生气,道:“咱们半斤八两,你不也是假借凡体肉胎,才能出来走动。” 就在这时,赵玄猛然抬头,见到青光环绕的棋盘后,立刻道:“原来是想拖延时间,我可不能让你得逞。” 他掐一个诀,再次吐出一口寒气。 寒气在空中迅速变化,转眼间化作三十六把飞剑,杀向人形傀儡。 人形傀儡丝毫不慌,一拳轰出,道:“已经三十息过去,很好!” 他速度极快,或用手,或用脚,挑、拿、劈、踢,一时间将所有杀到的飞剑全部击飞。 赵玄神色不变,剑指微微转动,指挥飞剑掉头,再次杀向形傀儡。 如此三个来回,人形傀儡看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速度渐渐慢下来,身上结出一层白霜。 “若非我无法动用法术,你不是我的对手。”人形傀儡说着,突然一个猛冲,直奔赵玄门面。 赵玄手一招,撑起一个水盾,道:“哪有那么多若非,不是老天爷阻止,你现连渣滓都不剩。” 水盾表面符文闪烁,与整片镜泽湖相连,任人形傀儡如何拳打脚踢,都无法撼动分毫。 人形傀儡见破不开,只能且战且退,尽量躲避四周寒气逼人的飞剑。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动作越发迟缓,渐渐支撑不住。 与此同时,赵玄大口一张,吐出一团真焰,拿在手中揉捏起来。 片刻的功夫,那真焰便化作一杆长枪,通体赤红,锋锐逼人。 “还有十息!”人形傀儡晃晃脑袋。 赵玄手一挥,撤掉面前的水盾,攥起长枪,直刺人形傀儡的脑袋。 “噗嗤!” 长枪贯脑而出,人形傀儡半个脑袋直接消失,但他双手缓缓向上,试图抓住长枪,喃喃道:“还有五息!” “不是这里的话,那便是心脏。”赵玄一记重拳突袭,轰在人形傀儡的心脏处。 “咔嚓!” 一声轻响,人形傀儡的剩余的一只眼睛瞬间失去神采,四肢不再有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棋盘上,穆少风胸口渗出大量鲜血,头一低,不再有任何动静。 不远处,端木婷眼神空洞,不再有泪水流下,口中喃喃道:“是我……是我害死师叔!” 穆少风一死,镜泽湖立刻恢复宁静,只剩一个撑着金色光罩的棋盘,停在半空中。 境泽湖畔,一棵大树的后面,公孙玉望着天空中的棋盘,最终一咬牙,冲向湖心。 片刻后,公孙玉的脸上便露出笑容,加快步子跑向湖心。 平静的湖心处,一人身穿玄衣,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他左手提着一具尸体,右手将一团黑光拽出来。 那黑光在方寸间左突右冲,时不时显露出一张可怖的鬼脸,让人毛骨悚然。 赶到的公孙玉面色微变,问道:“仙尊,这是什么?” 赵玄将那傀儡尸体一扔,笑道:“大补之物!” 说着,他将黑光往口中一塞,吞入腹中。 公孙玉一阵恶寒,他回想起遇见赵玄后的种种,心中总结道:“仙尊好胃口,万物皆可餐!” 赵玄将那黑光吞入腹中后,立刻冲天而起,直奔上空的棋盘。 公孙玉见状,急忙跟上。 半空中,金光闪闪的牢笼将棋盘锁在原地,仿佛一切都静止,连空气都无法进入其中。 “缚仙阵?怎么这么熟悉呢?我这是在哪见过来着?”赵玄看着金色的牢笼,喃喃自语。 棋盘上,端木婷牙关紧咬,死死地盯着赵玄和公孙玉,心中暗暗发誓:“你们等着,我一定会为师叔报仇。” 她目不转睛,直到赵玄唤出一把门板宽的大剑,向下方劈来。 凛冽的剑势,划破长空,带着风雷之音,仿佛要将一切劈开。 端木婷目中一暗,轻轻闭上眼睛:“死了也好。师叔,小婷子害了你,小婷子这就来陪你。” 眼见大剑就要劈到牢笼上,正中间的仙令上,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阁下,我那徒孙打不过你,是他技不如人,但他的后辈,连筑基都不是,何必如此残忍。” 赵玄眉头一皱,本不予理会,可等他注意到仙令时,脸上立刻露出狂喜,问道:“你们可是这一界的仙盟?” 令牌中的声音沉默,片刻后道:“正是,在下是第九百九十八任执事长老。” 赵玄哈哈大笑,道:“好!好!正找你们呢!我且问你,五万年了,这一界为何无人飞升仙界?” “阁下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此事?”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是谁!我是仙界至尊,你们这一界五万年无人飞升,破坏万界平衡,必须有个交代,你身为仙盟执事长老,可知罪。” “仙界至尊怎么会屈尊下界,阁下若当真来自仙界,不知和道性真人是什么关系?” 听到道性二字,赵玄面色一变,他的脑中蹦出许多画面,那是最后一个反抗他的仙。 他眼珠子一转,道:“他是我的下属,你们原本归他管吗?” “阁下既然与道性真人相熟,想必知道他的法印是什么,可否展示一番。” 赵玄面色一僵,道:“这个嘛……容我想想……” 他装作沉思,却慢慢靠近公孙玉,突然一个闪身,拉起公孙玉向远方遁去。 “想跑!”一声怒喝从仙令中传出,接着缚仙阵就以极快的速度扩张,师徒罩住赵玄二人。 但最终还是慢一步,无法追上化作残影的赵玄。 ------------ 第133章 青云观 一刻钟后,境泽湖上空。 一道金光疾驰而来,闪了两闪,便到缚仙阵上方。 “太师傅,你救救我师叔!”端木婷高声呼喊,目中有着最后的期待。 来人鹤发童颜,浑身上下散发元婴境的气势,飞速掐诀,点在仙令上。 眨眼间,缚仙阵便缩回仙令中。 鹤发老者一步迈出,到穆少风身边,查探一番后摇头道:“他消耗太大,又使用禁术,便是老祖亲来,也无力回天。” 端木婷的眼泪再次无法控制地涌出,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鹤发老者伸手扶住,长叹一声,将端木婷平放在棋盘上。 接着,他在腰间一摸,拿出一个金属圆球,向前方一扔。 机栝声响起,片刻后一具人形傀儡便出现,样貌气息和鹤发老者一模一样。 “道友,好久不见,找我有何事?”人形傀儡道。 陆前川向下方一指,道:“你的分身,应该就在这片湖泊中,麻烦你下去找找呗。” 人形傀儡面色一变,纵身向下跳去。 也只是半盏茶的工夫,人形傀儡便扛着一个冰坨回来,道:“这寒气好生厉害,人都走了,还不消散。” 鹤发老者手一抖,将一张符箓扔到冰坨上。 片刻后,那冰坨便化开,露出一具破损的人形傀儡。 鹤发老者的傀儡见状,道:“你们也真是,不让我使用术法,知道后果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向破损的人形傀儡探手一抓。 “不好,我的分魂没了。”鹤发老者的傀儡面色大变。 鹤发老者急忙俯身查探,道:“走,此事必须尽快让老祖知道。” 天空中,棋盘化作一道流光,向北方疾驰而去,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另一边,赵玄一口气狂奔好几个时辰,方才在一片密林中停下。 “仙尊,刚才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跑了。”公孙玉发型散乱。 赵玄叹一口气,道:“我下界来,有些记忆丢失,忘记道性是我的死对头。本想着直接接管仙盟,事情会好办一些,现在来看是没戏了。” 公孙玉对这些全无概念,便是仙盟,她也是今日头一次听到。 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很强,跟着他一定不会吃亏,于是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玄皱眉沉思,片刻后道:“靠个人的力量,有些事很难办,既然接管不了仙盟,那咱们便自己组建。你来说说看,咱们叫什么名字好?” 公孙玉刚突破筑基,开宗立派这种事她从没想过,绞尽脑汁想一阵,试探着道: “仙尊您从上界来,那不如我们就叫玄元仙宫,既霸气又符合您的身份。” 赵玄眉头一挑,道:“人家叫仙盟,你就叫仙宫,太没新意。” 公孙玉小嘴嘟起,佯装生气,但其实心中全无所谓。 赵玄低头沉思,片刻后道:“有了,咱们叫升仙教,天下修士,最终的目标不都是成仙,这名字传出去,一定能快速吸纳信徒。” “这名字……邪里邪气,正常人谁敢来??”公孙玉表情一僵,不过依然笑道:“这名字取得好,一听便知道我们的立教宗旨。” 赵玄大笑,道:“左护法,如今咱们大教新立,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公孙玉盈盈一拜,道:“禀仙尊教主,如此幸事,自当把酒言欢,以助兴致!千桥城风景秀丽,不如……” 她尚未说完,赵玄很是自然地搂住她的香肩,打断道:“欸!此处风景秀丽,还跑那么远干什么!” 说话间,他的手已熟练地下滑,抓上弹性惊人的翘臀。 公孙玉猝不及防,支支吾吾道:“这……里吗?不太……” 她话还未说完,一张小嘴已被堵上。 很快,树林中便传出娇哼轻吟,初时还暗自克制,渐渐化作靡靡之音,直破苍穹。 这靡靡之音,仿佛有内在的道韵,让无数的飞禽走兽双眼迷离,刹那间进入发情期。 也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各种嚎春声便不绝于耳,延绵千里不止。 其中,一座灵气缭绕的山峰上,猿嚎声尤为明显,无数的猿猴上蹿下跳,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那山峰半腰,一座老旧的道观内,一鬓边斑白的皂袍修士听到猿声,睁开眼睛道: “师兄,这群灵猿是疯了吗?莫非有异宝降世。” 他的旁边,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笑道:“异宝!现如今,还有比攀天藤更重要的异宝吗?你不要分心,趁我还没死,赶紧突破练气大圆满。弘扬青云观的重任,就全靠你了。” 皂袍修士都已经站起,闻言又坐下来,他拿出一本残破的经书,问道: “师兄,这本丹火经,当真能修到元婴吗?我练了半辈子,现在都还只是练气后期。” “三千年前,咱们青云观可是响当当的大派,只因被天一教诅咒,才慢慢衰落至此。” “你修成练气大圆满后,便下山前往雾海,以你的命数,找到攀天藤是必然的事。有了攀天藤,咱们便可借助其中的法则破除诅咒。当然,那妖帝储物袋也可以顺便带回来。” 老者缓缓道来,仿佛一切都已被安排好,他的师弟只需下山兜一圈,一切便手到擒来。 皂袍修士听到一半,已然跑神,等老者说完,忙道:“遵师兄法令,师弟一定会光大咱们青云观的门楣。” 白发老者高兴地点头,没过一会便鼾声连连。 皂袍修士摇了摇头,抱元守一,进入修炼的状态。 时光飞逝,转眼间,一年便过去。 这一日清晨,天空中飘起毛毛细雨,让整座青云观都显得湿漉漉。 秋风再一吹,里外透着一股寒意。 主殿的后面,竹林旁添一座新坟,皂袍修士站在坟前自语道:“师兄,你记不记得那一年,师傅带我们下山……” 皂袍修士说好一阵,有儿时的回忆,也有二人修炼中的趣事,甚至将丹火经背诵一遍。 中午时分,雨渐渐停歇,一缕阳光投下,照在新刻的墓碑上。 到这时,皂袍修士方才一躬身道:“师兄,你的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师弟既然答应你,便一定会去雾海。” “你放心地去吧!若是老天爷眷顾,我一定会将青云观发扬光大。” ------------ 第134章 陈天火 百妖城城门口,一条队伍延绵几里,形形色色的修士推推搡搡,每个人眼中都充满焦急。 一声锣响,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今日练气期进城的名额已满,你们散了吧!” 不少人一声叹息,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则走向一排临时搭建的木屋。 木屋的最前方,一间砖石结构的店铺门口,大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茶字。 大旗的下方,十几张桌子分散摆开,不少修士正高谈阔论。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在雾海寻到一株混元青莲,被草乌派以十万块灵石买走。” “嗨,我还知道此人第二天就服下筑基丹,成为筑基修士,这两天正购买法宝,准备再进雾海。” “真的假的,你是哪里的消息?” “我和那人组过队,寻到过不少灵草,不过现在就高攀不起了,要叫人家一声前辈。” 讨论此起彼伏,大多和雾海寻宝有关。 一张靠边的桌子前,一位穿皂袍的修士端坐,听到众人的谈话连连摇头,自语道:“论编故事,你们和我师兄差太远了。” 他端起一碗茶,刚要喝,旁边一个声音道:“这位道友,您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说话之人是一名女修,肤色略黑,容貌清秀,上穿竹绿交领襡裙,下缠绑腿,背着一个小巧的竹篓。 她的旁边,则站着一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露出和善的微笑。 皂袍修士扭头看二人一眼,道:“没有旁人,你们自便!”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女修抱拳一礼。 络腮胡大汉同样颔首,随后将旁边的凳子搬出,等女修坐好后,方才去对面坐下。 二人坐下后,便唤小二过来,点一壶茶和两份糕点。 小二刚走,那女修便抱拳道:“这位道友,不知高姓大名,也是去雾海采药吗?” 皂袍修士抱拳回礼,道:“在下青云观陈天火,来这里的修士,谁不是冲着雾海去的?” “青云观?门派修士?”女修面色郑重,笑道:“道友说得是,小女子安静,道面上都叫我药姑。这位是我的相公仇勇。” 她的旁边,络腮胡面露微笑,抱拳一礼,并不说话。 “二位幸会!”陈天火道。 这时,小二端着一个托盘,将茶水和茶点送上来。 药姑刻意将灵枣糕和花生米向前一推,道:“我观道友背后的法器,乃是由乌木芯制成,若是所猜不错的话,道友修的应该是火属性功法。” “姑娘好眼力,不错,在下确实是火系修士。”陈天火道。 药姑面色一喜,道:“教道友知道,在下修的是木系功法,除了能追踪辨识百草,一些寻常伤病毒症都能救治。至于我的相公,他修的是金系功法,一身刀法不凡。” 陈天火喝一口茶,道:“二位从一开始,便是想拉我入伙吧!不瞒二位,前面已有好几拨人问过我。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入雾海,非要组队吗?” “道友难道不知道吗?一旦进入雾海,视线和神识便只能探出五步的距离,只有修士的真火,才能稍微驱散雾气,让视线达到十五步的距离。” 陈天火面色一惊,道:“难怪那么多人找我,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没想到我还是个香饽饽!” 药姑眉头一挑,自然听出弦外之音,道:“我的修为弱些,这样,道友若是肯和我们夫妻组队,所有的收获分成两份,我们夫妻只要一半。” 陈天火有些意外,这么多人中,还没人能开出这样的条件,当下不再犹豫,道:“行,不过在下会往深处走一些,你们可愿意?” 药姑面色微变,但想到对方是门派修士,或许有什么厉害手段,当下道:“富贵险中求,我们二人没有意见。” 三人达成共识,本欲进城采购一些符箓,但等两日都没轮上。 到第二日下午,等待的队伍中出现一兜售符箓修士,三人确认质量没有问题后,一番讨价还价,将常用的符箓置备齐全。 第三日一大早,三人便沿着大路,直奔雾海方向。 路途中,时不时能遇见返回的修士,他们有的喜形于色,显然收获不少;有的则是垂头丧气,如丢了魂一般。 当然,前往雾海的修士更多,天上时不时可见飞剑和楼船飞过。 小半日后。 三人离开大路,沿着小道继续前行,直到远方突然出现白色的天际线。 “前面就是雾海吗?还真是壮观!”陈天火满面震惊。 药姑点头,道:“前面就是了,这一片往来的修士不多,采到灵草的概率会大些。” 三人在及腰的蒿草中前行,眼见快到雾海,杂乱的蒿草中却出现竹子挡住前路。 三人在及腰的蒿草中前行,眼见快到雾海,却遭遇到一片杂乱的竹子,挡住几人道路。 那些竹子呈金黄色,大部分已经风干,个别扎入土中,长出几片嫩叶。 “此处怎么会有竹子?”陈天火一边绕行,一边道。 仇勇见状,直接抽出腰间的鬼头刀,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药姑俯身查探,片刻后道:“这是竹牢术的痕迹,不过已经过去很久,应该是以前的修士打斗留下。” 陈天火道:“木系法术,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药姑笑道:“我们夫妻二人对火系法术也知之甚少,咱们可以多多交流。” 三人边说边走,很快到雾海边缘。 浓稠的白雾,如一堵高墙,除了能隐约看到一些树枝,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三人带起的气流,让白雾一阵翻滚,但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锢住,始终让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到浓雾前,仇勇立刻取出拇指粗的红绳,将一头系在腰间,另一头递给陈天火。 药姑见状, 解释道:“陈道友,雾海中视线和神识只能探出十五步,为了以防走散,咱们只能用这个笨方法,不过还是尽量不要分散,少了谁,咱们的危险便多一分。” 陈天火点头,将绳子的中段在自己腰间系好,另一头递给药姑。 接着,他抽出后背后的乌木剑,默念法诀。 一股火苗从乌木剑上窜起,让前方的雾气淡一些,勉强能看清前路。 “二位道友,咱们进去吧!” ------------ 第135章 夜明草 三日后,雾海外围的某处。 一棵伐倒的大树上,药姑翻看一遍自己的药篓,笑道:“没想到这次竟如此顺利!这才几日,咱们就采到不少灵药!” “确实挺幸运的,咱们再往里走走,说不定还有惊喜。”陈天火一边说,一边将几截木头摆成火堆的形状。 “还往里走?”药姑颇为诧异,道:“陈道友,你莫非是想要寻妖帝宝藏?那可不是咱们能染指的东西。” 陈天火面色一僵,道:“宝物有缘者得之,若是被咱们撞见,总不能视而不见,绕道走吧!” “那倒也是!”药姑抿嘴一笑。 二人聊天的当口,仇勇已劈完最后一根木桩,他抱起木柴往火堆上一放,道:“陈道友,请!” “好,仇道友辛苦!”一路走来,陈天火早已发现仇勇少言寡语,听他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不过对方干活十分麻利,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天火从衣袋中抽出一张符箓,用乌木剑扎透后,默念法诀。 片刻后,整张符箓便燃烧起来,腾起炙热的火焰。 陈天火平端木剑,将火焰对准柴火,深吸一口气,猛然吹出。 火焰如有灵性,化作一条火蛇,烧向柴火堆,噼啪作响之下,好一阵方才彻底点燃柴火堆。 陈天火松一口气,道:“还真是麻烦,每一次都要施法!” “凡火无用,若非道友法术精深,我们万不可能走到这里。”药姑赞道。 “也多亏仇道友,这一路走来的妖兽,可都是他解决的。”陈天火一屁股坐到大树上。 仇勇并不搭话,不过脸上满是笑容,闷声走到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旁,再次提刀砍起来。 他连挥几刀,新的一刀刚举过头顶,突然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一下。 不过当他定睛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是我看错了?”仇勇摇了摇头,举刀再次砍树。 然而就在他挥出第四刀时,再次感觉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一下。 这一次,仇勇不再怀疑,他盯着方才闪光的地方,耐心等待起来。 约莫五六个呼吸后,一点蓝光再次闪烁,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 “阿静,前面好像有古怪!” 陈天火和药姑原本坐在火堆前休息,闻言霍地站起来,仇勇轻易不说话,一次性说九个字,那必然是大事。 “什么古怪?”陈天手持乌木剑,赶到仇勇的身边。 至于药姑,则警惕地看着四周,缓缓地退到二人身后。 她不善打斗,这是几人早就排练好的阵势。 仇勇盯着方才闪光的方向,道:“每过五个呼吸,会有蓝光闪烁。” “一,二,三……”陈天火数着呼吸,果见一点蓝光连闪两下。 “莫非是攀天藤!”陈天火呼吸变得急促,一颗心脏怦怦直跳。 但他并不敢肯定,本着稳妥的原则,提气喊道:“在下青云观陈天火,前面的道友可敢报出自己的名号!” 仇勇见状,也提一口气喊道:“前面是哪路道友,可敢出来一会?” 二人各喊一嗓子,却如泥牛入海,半天不见任何回应。 药姑见没有危险,当下也转过身来观察,见到蓝光后眉头一皱,道:“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东西?” “师兄说我命数中有,看来当真是攀天藤不假,青云观复兴有望了!”陈天火心跳加速,正要开口,却听见药姑继续道: “雾海中的视野,最远只能看到十五步外,这是一条铁律,但有一种叫做夜明草的宝药却是例外。” “此草是天地孕育的奇物,喜在阴暗潮湿的环境生长,成熟之时会在夜晚闪烁,光亮照射极远。” “对了,夜明草是炼制清灵丹的主药之一,而清灵丹则能帮助修士渡风劫。” 药姑解释一通,陈天火却满面的失望,等听到是能度风劫的宝药,受伤的心灵方才得到一些慰藉。 他将乌木剑照到三人头顶,道:“既如此,那我们趁夜出发,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药姑眉头大皱,道:“但凡宝药,身旁必有妖物守护。何况晚上正是雾海妖物横行之时,此去必然是凶险万分。” “还有,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万一不是夜明草,那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万一二字,陈天火心中刚刚熄灭的火苗再次蹿起来,他看向二人,撺掇道: “富贵险中求,若当真是夜明草,咱们三人突破筑基的本钱就都有了。咱们小心些,但凡发现不对,直接撤就是,总不能试都不试,就直接退缩。” “晚上湿邪重,你的乌木剑能撑多久?”仇勇突然问道。 “这……”陈天火陷入沉默。 晚上激发火焰,对他消耗极大,若是路程稍远,他们便是有去无回。 他满脸沮丧,摇着头道:“倒是在下思虑不周,此事只能作罢!” 仇勇夫妻二人互相看一眼,一起回到篝火旁。 陈天火在篝火前盘膝坐下,看似是要打坐,双眼却直直地盯着火焰,心绪难以平静。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道:“咱们能看见光亮,宝药再远也远不到哪去。晚上湿邪是重,但咱们为何不慢慢挪动火堆,一晚上的时间,怎么也挪到了。” 药姑则眉头紧皱,道:“倒是可以一试,就怕……” “哪有那么多就怕,怕的话,还来什么雾海。”陈天火拿起乌木剑,径直走向之前砍倒的树木。 仇勇见状,看向药姑,眼中满是询问。 药姑无奈地摇头,道:“行吧,那咱们便试一试。” 三人动作迅速,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便在十五步外架起一个新的火堆。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陈天火满目兴奋,道:“二位道友,咱们加把劲,如此机缘,可别让宝物跑了!” ------------ 第136章 妖帝宝藏 夜已深,万籁俱静,但浓稠的白雾中,陈天火与药姑夫妇正干得热火朝天。 没过多久,四个火堆便连成一线,照出一条光带。 不过第四个火堆亮起时,三人已是气喘吁吁,法力见底。 “这些树木,也太坚硬了!”陈天火坐在地上,抱怨道。 药姑擦一擦额头的汗珠,道:“这样下去不行,万一遇见妖兽,咱们连自保的法力都没有。” 陈天火点头,看向蓝光的方向,满是不舍和沮丧。 若是这些火堆和乌木剑一样,能移动就好了! 等等,火堆不能移动,但是木柴可以啊,老的火堆无用,为何不往前移动? 陈天火想到这里,霍地站起,冲药姑二人道:“二位道友,老的火堆既然无用,咱们为何不往前移动?” 药姑夫妇眉头一皱,不知陈天火什么意思。 “嗨,咱们是当局者迷!”陈天火迈开步子,直奔最初的篝火。 他捡几根刚尚未完全烧掉的柴火,一把抽出。 柴火遇见稀薄的雾气,迅速被熄灭,冒起滚滚浓烟。 陈天火将几根熄灭的柴火拿到药姑二人面前,笑道:“如此这般,咱们便能省下不少的法力。” “这倒是个好方法!”药姑脸上扬起笑容。 陈天火如法炮制,很快将三个老火堆拆掉,堆出两个新的火堆。 有了这方法,三人法力消耗达到一种平衡,只需每过一段距离砍些新的柴火,便能不断地往前移动。 三人运气极好,一路上不曾遇见任何凶兽,到后半夜时分,已向前挪出几里远,离神秘的蓝光越来越近。 “二位,不远了,咱们加把劲!”陈天火神情激动。 “我不行了,要恢复一下法力,勇哥你还可以吗?”药姑道。 “嗯!”仇勇只回一个字,再次抄起自己的鬼头刀,走向一棵碗口粗的树木。 小半个时辰后,十五步开外,一个崭新的火堆再次出现。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三人的视线再次变得开阔,不过这一次,出现的景象却让三人愣在当场。 远方,几里的范围内一片清明,正中间的位置,一棵参天巨树耸立。 巨树的树冠上,蓝色的小花闪烁,如同一颗颗耀眼的星辰。 “师兄没有骗我!师兄没有骗我!”陈天火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药姑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好一会后喃喃道:“这……这莫非就是……所有人都在找的妖帝宝藏!” “没有莫非,这就是妖帝宝藏!”陈天火目露精光,迈步向前走去。 “小心,你们看地上。”药姑一把拉住陈天火。 藤蔓丛生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不知多少具尸体,绝大多数已变成森森白骨,只剩下个别尸体依稀能出人样。 那些尸体只剩一层皮,仿佛被抽什么抽干血液,枯槁的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仿佛死前经历着极致的快乐。 “方才多谢!”陈天火吓出一身冷汗,将乌木剑挡在身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此处绝对有大问题,一个不小心,咱们都要葬送在这里。”药姑道。 “是有问题,不过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总不能试都不试,就轻易放弃。”陈天火掐个诀,将乌木剑上的火焰催至最大。 “没说放弃,但必须稳妥些!” 二人正说着,四周突然传出微弱的沙沙声。 “你们听!”仇勇突然道。 陈天火忙挥动乌木剑,火光照耀下,映出恐怖的一幕。 一步之外的地面上,拇指粗的藤条蠕动,仿佛无数条小蛇,前赴后继。 “退,赶紧退!”陈天火瞬间头皮发麻。 三人连退好几步,见藤条似乎被什么力量限制住,方才松一口气。 “若是咱们再向前几步,此时怕已和那些枯骨一样。”药姑道。 陈天火冷汗直流,但他仍不想放弃,将乌木剑向前一递,烧向藤条。 那些藤条遇到火焰,立刻飞退,空出一片半圆的区域。 “他们似乎怕火!”陈天火向前一步,小蛇般的藤条再次飞退。 “确实怕火,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药姑大喜。 陈天火满面兴奋,道:“不瞒二位,我师兄善于卜卦,他说我命里合当有此机缘。以往我不信,但这么多人都栽在这里,我们却安然无恙,更重要的是,这攀天藤居然怕火,这难道不是预示着什么!” 药姑嘴角一抽,道:“如此机缘,我们夫妻怎肯错失,只是咱们必须小心,否则就是步这些人的后尘。” 陈天火看向古榕树,道:“这攀天藤已经通灵,不过灵智似乎并不高,既然怕火,那咱们用老办法,用火堆慢慢磨进去。” 药姑沉思片刻,缓缓点头。 仇勇见状,立刻提起鬼头刀,直奔之前砍倒的树木。 过了一会,三人便在藤条的旁边堆起一个新的火堆。 火光燃起的那一刻,蠕动的藤条立刻后退,不过距离上,约莫只有五六步远。 陈天火眉头一皱,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只能回去帮仇勇继续砍伐树木。 第二日下午,三人累得筋疲力尽,方才堆出十个火堆,距离妖帝尸身,少说还有二里地。 药姑浑身是汗,道:“陈道友,如此不是办法,我们不光要布置新的火堆,还要保持老的火堆不灭,咱们伐树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陈天火眉头皱起,望着古榕树道:“道友提醒得很对,这里到古榕树,约莫有二里地的距离,咱们最少要准备二百个火堆。如此的话,那便只能先砍树,等攒够木材后,再一鼓作气向前挺进。” 药姑听一句,眉头便皱一分,道:“陈道友,你有二百张生火的符箓吗?还有,你的法力,能支持一次性点燃二百个火堆吗?” 陈天火愣在当场,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药姑一边用手给自己扇凉,一边叹道:“你们男人办事,真不让人放心。” 陈天火面红耳热,不自觉地低下头颅,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藤蔓突然快速退去,不消一时三刻,古榕树周围一片坦途。 ------------ 第137章 升仙教 千桥城,城西孤梅峰。 一座老旧的寺院内,赵玄坐在一间禅房内的蒲团上,抱元守一。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自语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三位有缘人,把我的宝贝带出来吧!本仙尊记你们大功。” 他说完后,冲门外喊道:“小玉,你进来一下!” 禅房外,公孙玉整一整衣袖,故意将香肩露出,方才走进禅房。 “仙尊教主,您喊奴家,不知有什么吩咐?”公孙玉道。 “传我法旨,让练气圆满……,嗯,咱们现在筑基教众有多少人了?”赵玄道。 “禀仙尊教主,咱们现在教众过万,得传您的功法之后,已有二十人成功晋级筑基。”公孙玉道。 赵玄眉头一皱,道:“有些慢了,身为左护法,你可得加快进度!” 公孙玉小嘴一撅,道:“我这左护法,也才筑基初期的境界,不好服众啊!况且筑基丹也是个问题,咱们那么多人,那可是海量的灵石。” “境界,过几天我帮你提,丹药的话,我再传你一部《大丹王经》,你找些有天赋的教众传下去,让他们为教中炼丹。”赵玄道。 “帮我提升境界……是那个意思吗?”公孙玉想着,身体一软,勾上赵玄的脖子,道:“仙尊教主,为什么要过几天呢?你看这青灯古佛之下,是不是别有一番……” 赵玄一把将她推开,道:“我要冲击金丹期,你先把正事办好!” 公孙玉收起媚态,一脸的疑惑,问道:“正事?您好像还没吩咐!” 赵玄眉头一挑,问道:“嗯,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您问了筑基教众有多少人。” 赵玄咳嗽一声,道:“是这样,你让教中所有筑基修士出动,去咱们最初相遇的那一带活动。但凡从雾海中走出的人,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加入咱们升仙教,谁能办到,升任护教天王。” 公孙玉点头,再次往赵玄身上蹭,道:“好呀,遵仙尊教主法旨!” 赵玄面色一肃,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搅我。” 公孙玉躬身退下,方才走出禅房,心思便活络起来,暗道:“这护教天王,是他亲口所说,自然不能违逆,但总不能大过我这左护法。” 她扭着水蛇般的腰,走进寺庙的大殿,背对着佛像清一清嗓子,喊道:“来人啊,去将大虾,小虾,还有教中所有筑基修士都叫来,我要宣读仙尊法旨!” “左护法稍等,我这就去请!”殿外一个声音道。 过一阵,大小虾便匆忙赶来,身后各带着几名筑基修士。 一年时间,二人气势大变,不光境界迈入筑基初期,举手投足间更有上位者的气势。 “玉姐,您这修为提升得可真快,我看不用二十年,便能结成金丹。”江大虾当先一步,抱拳道。 公孙玉默不作声,并不回头。 江小虾嘴角泛起冷笑,上前一步,揖手道:“圣母教后左护法在上,江小虾携诸兄弟姐妹,恭迎仙尊教主法旨!” 他的身后,七八人动作整齐,跟着喊道:“圣母教后左护法在上,我等恭迎仙尊教主法旨!” “圣母教后,这几个字倒是贴切,往日没看出来,这小虾很机灵啊!”公孙玉依然没有回头,不过终于开口道: “奉仙尊教主法旨,着你等前往雾海边缘传教,具体的地方,我稍后会给你们。此次是一个考验,只能吸收从雾海中出来的修士,谁吸纳得多,谁以后便是护教天王。大虾,小虾你们可要抓住机会。” 这最后一句,是她强行加上,瞬间将天王的人选缩小到大小虾身上。 大小虾齐齐上前一步,躬身道:“忠心奉教,仙法成套,谨遵仙尊教主法旨。” 他二人喊完,身后的人方才齐声道:“忠心奉教,仙法成套,谨遵仙尊教主法旨。”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公孙玉手一挥,将一张地图送到江小虾的面前。 江小虾大喜,恭敬地将地图收好,再次揖手一礼,躬身退出大殿。 “我是大哥,玉姐这是什么意思??”江大虾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过面上并表现出来,而是离开大殿后方才问道:“四弟,玉姐刚才给你的,可是地图吗?” 江小虾忙将地图拿出来,道:“我还不曾看过,咱们兄弟一起瞧瞧!” 他将地图凑到对方面前,缓缓打开。 那地图描绘的是雾海周围的地貌,山川大河十分详细。 一条红线从百妖城出发,贯穿着几个红叉,直到雾海边缘的一个红点旁边,写着天王二字。 大小虾看到地图的瞬间,思绪瞬间回到一年前。 这不是他们投靠赵玄后,公孙玉差他们办第一件事的图纸。 还有那个红点,就是几人最初相遇的地方。 “三哥,玉姐将这幅图给咱们,有深意啊!”江小虾道。 “一年前,咱们还只是练气期的散修,以咱们的天赋,这辈子大概率筑基无望,玉姐将这幅图给咱们,那是要咱们不要忘本,也提醒咱们将这件事办好!”江大虾道。 江小虾连连点头,道:“三哥说得有道理,玉姐对咱们,那是用心良苦。咱们现在手下虽管着近千人,但在教中却没有正式的职务,这护教天王听起来权柄就极大,我定当全力辅佐三哥,拿到这个位置。” “刚出门,就试探上老子了!”江大虾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和善,道: “玉姐点了你我二人的名字,这说不定是仙尊的意思。再说,这么多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若是相让,我如何服众,你只管用心争取,咱们兄弟手足,谁当让护教天王都一样。” 江小虾眼眶瞬间湿润,拉着江大虾的手道:“三哥,我……” 江大虾手一挥,道:“咱们赶紧出发吧!办好玉姐交代的事更重要。” 他说完,立刻唤出一片云霞,率先跳上去。他的身后,一众筑基修士见状,急忙跟上。 清风一起,云霞冲天而去,转眼消失在天边。 见江大虾的队伍离去,江小虾身后立刻有一胖道士上前道:“师尊,咱们不出发吗?” 江小虾看着天边,冷冷道:“急什么急,急有用吗?去,找五百可信的练气大圆满,男的要俊,女的要靓,嘴上要能说会道,深谙我教核心要义。雾海那么大,咱们这几个人够干什么?” 胖道士连连点头,赞道:“还是师尊思虑周全,这护教天王,绝对跑不了,一定是咱们这边的。” 江小虾嘴角泛起笑容,很是受用。 成立不到一年的升仙教,如同一张大网,在雾海边缘撒开,但凡从雾海中走出的修士,都会被盛情地关照。 ------------ 第138章 金丝甲 雾海中。 药姑三人对赵玄的安排一无所知,他们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攀天藤,并不敢异动。 “陈道友,这一切,还要着落在你身上。”药姑道。 陈天火眉头一皱,问道:“此话怎讲,此事透着诡异,没弄清楚之前,我也不敢轻易涉险。” 药姑笑道:“自然是要弄清楚,你看这周围不少的储物袋,道友可否驭火先试探一番,看看攀天藤的反应。就算拿不到妖帝储物袋,咱们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陈天火扫一眼地面,不远处尸骨的腰间,皆挂着储物袋。 还有两具尸体的手上宝光闪动,极有可能是更加珍贵的储物戒。 他犹疑片刻,道:“还是有些危险!这样,咱们还是架几个火堆,若是当真有情况,我也有时间逃脱。” “好!没问题。”药姑道。 一旁,仇勇当即抱起柴火,在之前火堆的基础上,向左边的一具尸体堆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两个火堆便被堆起来,最前方的一个,离最近的尸体只有十步左右。 陈天火手持乌木剑,掐一个诀,整把剑立刻腾起熊熊火焰。 不过他仍不放心,转身道:“二位,帮我盯着点!” “道友放心,失去了你,我二人断不可能活着离开雾海。”药姑安慰道。 陈天火心下稍安,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肌肉,猛然加速,冲向尸体。 十步的距离,对修行者来说极短,但陈天火丝毫不敢大意,他一手抄起地上的储物袋,扭头便跑。 火堆旁,仇勇和药姑死死地盯着四周,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不过直到陈天火回来,二人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远方的攀天藤更是一动不动。 “陈道友,什么动静都没有。”药姑道。 “如此甚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咱们走了大运。”陈天火手拿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 五尺见方的储物袋中,除一小袋灵石和衣物,便只有四个丹瓶。 陈天火有些失望,将四个丹瓶取出,道:“此人并不富裕,储物袋中只有一小袋灵石,和这四个丹瓶。” 药姑接过丹瓶,一一拔开塞子,道:“这是气血丹,这个是恢复伤势的丹药,这个是解毒丹,这个……” 当她拿起最后一个丹瓶时,面色郑重起来,说道:“凡是被封起来的丹药,一般都非同寻常。” 她说完后,立刻取出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向丹瓶顶端的蜡封。 她将蜡层刺透后,便将银针抽出,留一个小孔,放到鼻尖嗅起来。 “这是……筑基丹。”药姑满面欣喜。 陈天火面色大惊,忙问道:“真的吗?什么品级?” 药姑将那丹瓶放到火焰旁炙烤,道:“承蒙道友高看,不过单凭一个针孔,我可分辨不出丹药的品级,这要等回到城中,找专门的鉴定师鉴定。” 陈天火哈哈大笑,道:“倒是在下心急了。” 药姑在烤软的蜡封上一按,将之前的小孔堵上,笑道:“这才刚开始,好东西还在后面。” 陈天火满面兴奋,二话不说,起身继续砍伐树木。 这一次,几人胆子大起来,每隔十五步,方才起一个火堆。 很快,三人再次堆出四个火堆后,便到一枚储物戒的旁边。 陈天火如法炮制,手持乌木剑,闪身将储物戒捡回来。 药姑和仇勇满面期待,凑到陈天火的身旁。 陈天火一脸笑容,当即将神识沉入其中,查探起来。 片刻后,他手一翻,拿出一小袋灵石,递给仇勇道:“中品灵石,这次可发达了,咱们直接用中品灵石恢复,法力便不是问题。” 仇勇大喜,接过灵石袋,抓起一块中品灵石便恢复起来。 陈天火又拿出一件金丝甲,道:“我负责取储物袋,为防万一,这件宝贝就先穿上了,你们没意见吧!” 金丝甲灵气逼人,药姑夫妻二人如何不知是宝贝,他们修行至今,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见到法宝。 不过陈天火所言在理,二人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陈天火掐一个诀,将金丝甲直接套在外面,前后拍一拍,脸上藏不住笑意。 接着,他将那枚戒指递给药姑,道:“这储物戒空间不小,安道友,你就先拿上吧!里面还有一些灵药,这我就不懂了,等咱们出去再分配。” 药姑大喜,接过戒指后立刻戴上,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三人都得到好处,心情很是愉悦,目光所及,无数的枯骨已不再恐怖,反而变成充满各种可能的宝藏。 小半日后,陈天火手上已戴满戒指,他将一个已经空了的储物袋一扔,道:“二位,我的符箓已不多,不能再浪费在这些普通的储物袋上。” 仇勇满头大汗,将一捆柴放下,开口道:“咱们已经铺出二里地,也没遇见任何危险!不如直接去取。” 药姑眉头一皱,道:“还是不能大意,这样,咱们先将最紧要的妖帝储物袋拿到手,若是当真没有危险,再回头取这些剩下的储物袋。” “若是拿到妖帝储物袋,还要这些垃圾干什么!”陈天火笑道。 药姑一本正经,道:“道友,你有门有派,不懂我们散修的苦!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若是没有危险,弯腰的功夫而已,为何不要?” 陈天火撇撇嘴,一时无言以对,他拿出一柄大斧,直奔之前伐倒的树木。 到此时,三人的戒心进一步松懈,每隔三十步,方才堆出一个火堆。 当最后一个火堆被点燃时,三人离着妖帝尸身只剩下七八步。 火光照在尸身的脸上,粗看之下,似乎和其他尸体并无两样。 陈天火打量一阵,道:“这就是妖帝尸身,竟然和咱们人类一模一样,不是说妖怪死后,都会现出原形吗?” ------------ 第139章 仙尊头上动土 古榕树前,药姑夫妻二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干尸,并无人理会陈天火的疑问。 陈天火很是尴尬,咳嗽一声道:“二位,帮我看着点,我可要下手了。” 药姑摇了摇头,道:“还是有些危险,让我夫君和道友一起如何?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这是不信我吗?不过要取攀天藤的话,多个人确实稳妥些。”陈天火想着,干脆顺水推舟,道: “如此甚好。这样,我用秘术催发真火,警戒上方的攀天藤,仇兄下手取储物袋,你们看如何?” 药姑大喜,忙道:“好,咱们拿到妖帝储物袋后,即刻退出这片区域,若是当真没有危险,再回来取四周的储物袋。” “这是死活惦记着那些苍蝇腿……”陈天火翻个白眼,不过嘴上忙道:“好,就这么办!” 他准备一番,和仇勇一起,并排走向妖帝尸身。 陈天火手持乌木剑,死死盯着攀天藤,仇勇则盯着妖帝储物袋。 二人各司其职,仇勇半蹲着身体,一只手缓缓探出,停在妖帝储物袋前,道:“道友,我喊三二一,你准备好了吗!” “道友放心取储物袋,其他交给我。”陈天火一脸戒备,盯着攀天藤。 “三,二,一。”仇勇手出如电,一把抓起妖帝储物袋,扭头便跑。 与此同时,陈天火也动了,他扯起一段攀天藤,用火光炽热的乌木剑砍下。 攀天藤一动,立刻牵动妖帝尸身,竟扯得尸体差点栽倒在地上。 刹那间,原本毫无生气的尸体,脸上突然露出愤怒之色,浑浊的双眼转动,如看死人一般看着陈天火。 不知多少万里外。 赵玄正抱元守一,突然睁开眼睛,怒道: “好贼,竟然敢在本仙尊头上动土!” 那土字落地的瞬间,古榕树上的攀天藤立刻动起来,无数的藤条闪电般冲出,直接将陈天火洞穿。 这时的攀天藤,完全不惧火焰,缠上乌木剑,略微一用力,拧成木屑。 陈天火浑身鲜血,口中喃喃道:“怎么……会,不是……怕火!” 七八步外,药姑呼吸都停止,忙喊道:“跑,继续跑,千万不要停。” 说话间,她急忙拿出一道符箓,贴到自己身上后,拔腿就跑。 仇勇面色大变,将法力催到极致,很快追上药姑。 二人狂奔跑里许,药姑境界不够,速度渐渐慢下来。 仇勇见状,一把拉住药姑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沿着火堆狂奔。 刚开始,药姑有符箓支撑,尚能跟上仇勇的速度,但当符箓耗尽的时候,立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二人停下来,但攀天藤速度丝毫不减,无数小蛇状的藤条前赴后继,已到药姑的脚边。 仇勇大急,猛然发力,将药姑拽上半空,向前方掷去。 至于他自己,则是闭上眼睛,坦然赴死。 仇勇心如死灰,蜷缩在地上,然而好一阵时间过去,并未感受到任何疼痛。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半臂之外,藤条似乎被什么力量限制住,不敢越雷池半步。 “侥幸!”仇勇长出一口气,爬起直奔不远处的药姑。 他赶到药姑身边,见药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下顿时一惊,忙俯身将药姑扶起来。 他一番查探,发现药姑只是昏迷过去,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当下将手掌贴到药姑的后心,缓缓渡入法力。 片刻后,药姑嘤咛一声转醒过来。 “勇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药姑泪如雨下,紧紧抓住仇勇的手臂。 仇勇拍着药姑的后背,道:“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已经逃出来,以后我都不离开你!” 药姑哭一阵,方才止住啜泣,问道:“陈道友他好好的,怎么突然提剑砍攀天藤?” 仇勇摇摇头,道:“我只顾着逃命,没感觉到任何异常,这地方到处透着邪性,咱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药姑点头,问道:“妖帝储物袋,你拿到了吗?” 仇勇嘴角露出笑意,拿出一个布袋,放到药姑手中。 那布袋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补过成千上百回,各种各样的针脚密密麻麻,穿插在五颜六色的布块之间。 唯一还算完好的,只有布袋口子上土黄色的细绳。 “这就是妖帝储物袋?”药姑眉头大皱,尝试着将神识沉入其中。 神识感知之下,布袋中除了有一方十丈左右的空间,再无任何东西。 药姑愣在当场,道:“勇哥,你确定这就是妖帝储物袋?” 仇勇满脸迷惑,问道:“怎么了?我还没看呢!” “空的!” 仇勇一脸不信,一把抓起储物袋,神识沉入其中。 “这……”仇勇语诘。 药姑眉头大皱,道:“你说会不会是被人捷足先登!怎么可能是空的?就算是里面的东西全部腐朽,也应该有尘土。” “里面空间倒是不小!”仇勇道。 药姑苦笑一声,道:“算了!咱们能活着已是万幸,陈道友和咱们同来,现在已成攀天藤的肥料。” “可惜他身上那些储物戒。”仇勇道。 “早知道的话,取什么妖帝储物袋,把周围的储物袋捡干净,便是最大的宝藏。” 二人抱怨一阵,便商量着尽快离开。 药姑将身上的储物袋都取下,道:“这雾海中,并非太平之地,咱们身上带这么多储物袋太过扎眼,必须想办法藏起来。” 仇勇点头,提议道:“不如都放到妖帝储物袋中,里面空间最大。” “狡兔三窟,也不能全部都放到里面。” “都听你的!” 二人说着,便开始整理储物袋,将一些较大的法器全部扔到妖帝储物袋中,贵重的东西则放到储物戒中。 过一阵,二人便整理完毕,足足七个储物袋和四枚储物,整齐地摆放在二人面前。 药姑再次数一遍,眉头突然皱起来,道:“不对,我记得原本就有七个储物袋,加上妖帝储物袋,应该有八个才对。” 仇勇伸出食指,逐个数起来:“一、二、三……,你是不是记错了?明明只有七个!” “不可能,陈天火身上的储物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少记一个,赶紧找。” ------------ 第140章 驭兽谷 熊熊燃烧的火堆旁,仇勇夫妇将周围翻个遍,也没有找到第八个储物袋。 仇勇挠挠头,道:“是不是刚才逃命时,掉到里面了?” 药姑本能地扭头回望,看见不停蠕动的藤条,最终叹一口气道:“算了!” 接着,药姑拿起一个较小的储物袋,递给仇勇道:“这个你放在外面,若是遇见强人,便破财消灾。” 仇勇点头,将储物袋系在腰间。 药姑再拿起一枚戒指,神识再次确认一遍后,递给仇勇道:“这个你吞入肚中,用法力护住。” 仇勇依言,直接将戒指吞入肚中。 随后,药姑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小臂上划一个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药姑却迅速将一枚戒指塞进去,再拿出一张符箓贴到伤口上。 青光亮起,等到符箓被揭掉时,小臂上的伤口已然恢复如初,什么伤痕都不曾留下。 “你转过去!”药姑拿起另一枚戒指道。 仇勇万分不解,不过却老实转身。 片刻后,药姑便道:“好了,可以了?” 仇勇转回来,脸上满是疑问,不知这眨眼的工夫,药姑将储物戒藏到何处。 “剩下的这些,除了妖帝储物袋,都是空的,扔了倒是可惜……” 说话间,药姑将妖帝储袋拿起,神识沉入其中,做最后的检查。 她粗略一扫,神识正要退出来,忽见十尺见方的空间内,角落处放着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 “这是……”药姑大惊,立刻用神识包裹住储物袋,施法拿到自己手中。 “阿静,这是如何做到的?”仇勇大惊。 药姑没有回话,而是仔细查探起来,确认当真是一个储物袋后,方才道:“这是我从妖帝储物袋中拿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储物袋是空间类法宝,不同的空间之间会相互排斥,强行硬塞只会让两件法宝都报废,这是修行界的常识。”仇勇道。 药姑将两个储物袋一递,道:“我也知道,但情况就是这样,你试试便知!” 仇勇接过两个储物袋,神识沉入妖帝储物袋后,另一个储物袋瞬间消失在手上。 片刻后,仇勇将那储物袋再取出来,笑道:“没想到它破破烂烂,还当真是个宝贝,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将地上的空储物袋拿起,又道:“你刚才不是还在烦恼,现在都有办法解决。等出去卖了钱,我便冲击筑基,到时候便没人敢轻易欺负咱们。” 药姑眉头微皱,隐隐有着担忧,但又说不上来。 仇勇一把拉起药姑的手,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没有陈道友,还要费一番功夫。” 药姑按住仇勇的手,道:“等等,这妖帝储物袋,咱们还要伪装一下。” 接着,她拿过仇勇的鬼头刀,将妖帝储物袋用布条缠到刀柄上,伪装成劣质法器的模样。 “走吧!”药姑反手将鬼头刀递给仇勇。 仇勇点头,手提鬼头刀开道,冲入白雾之中。 没有陈天火的乌木剑,二人激发的火球只能照出七八步远,一路上几乎是摸瞎前行。 不过二人在那些储物袋中搜到不少火符,其中不乏制作精良的高阶符箓,一时倒不用担心符箓耗尽。 三日后,雾气渐渐稀薄起来。 夫妻二人察觉到后相视一笑,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二人一路向东,继续摸索着前进,没走几里,突然听见犬吠声。 “你听见没,狗叫声!”仇勇道。 药姑眉头一皱,道:“咱们绕着走,最好不要打照面。” 仇勇点头,明白妻子的意思,当下朝着远离叫声的方向走去。 二人脚步加快,然而狗叫声却越来越清晰。 仇勇眉头大皱,将刀握紧,正准备护着药姑后退,浓雾中突然冲出一只一人高的狼狗。 那狗直接将仇勇扑倒在地,接着就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仇勇的小腿。 仇勇举刀欲砍,浓雾中又冲出一只狼狗,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两只狼狗皆有练气九层,合力之下,任仇勇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药姑大急,在腰间一摸,拿出一把长剑,直刺咬住仇勇胳膊的狼狗。 然而她的剑刚到一半,浓雾中飞出一根长鞭,直接抽中他的手腕。 “二位,不要挣扎了,撞见我们驭兽谷,你们只有交出所有宝贝,方能活着离开雾海。”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白雾翻滚,四名身穿兽皮衣,脸上涂着油彩的修士走出来。 当先一人头发花白,浑身上下散发筑基初期的气息,手中握着一根长鞭。 白发老者的旁边,一人样貌十分年轻,但境界反而高于白发老者,他长一个狮子鼻,气度狂傲,玩味地看着仇勇夫妇二人。 二人的身后,则跟着两名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手中各拿着一条狗链。 药姑见到四人,瞬间面如死灰,道:“我们愿意交出灵药,请放过我相公。” 说着,急忙卸下药篓和储物袋,双手递上。 “还算识相!”狮鼻青年手一招,将两样东西摄到手中,查探起来。 药姑急忙跪到地上,哭道:“几位前辈,我二人采的灵药,都在里面了,请放过我们。” 狮鼻青年并不理会,等查探完后方才开口道:“先放了他吧!” 他的身后,两名练气大圆满的修士立刻吹一声口哨,唤回自己的狼狗。 仇勇胳膊腿上全是血,却不敢说什么,畏畏缩缩地站起来,瘸着腿走到药姑的身旁。 “几位前辈,我们可以走了吗?”药姑道。 狮鼻青年一脸玩味,道:“刚才那点东西,只够买一条命,你们必须留下一人。” 仇勇咬牙切齿,拽下腰间的储物袋,道:“几位前辈,我这里只有这些,请饶过我们夫妻二人。” 狮鼻青年手一招,将储物袋摄到手中,查探后道:“你们运气不错啊,采这么多灵药。” 仇勇和药姑低眉垂眼,满脸的委屈,并不说什么。 狮鼻青年摆一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去。 眼见蒙混过关,仇勇和药姑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他二人互相搀扶,匆匆向一旁走去。 “慢着!”白发老者突然道。 ------------ 第141章 又见陈天火 白雾前,仇勇和药姑离白雾只剩几步远,却不得不停下。 “前辈,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仇勇问道。 “你腰间的东西,也留下!”白发老者道。 仇勇面色发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药姑急忙道:“前辈,这只是一件不入流的法器,雾海中妖兽横行,您行行好,给我们夫妻留个防身的兵器。” 那白发老者冷哼一声,手上长鞭猛然窜出,卷起仇勇腰间的鬼头刀便回。 他拿到鬼头刀,连挥两下,突然脸色一变,一把将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扯掉。 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瞬间露出来。 “这是什么?”白发老者一脸不善。 “这是……”药姑故作镇静,正要解释,一张符箓直奔她门面,封住她的嘴。 出手之人是狮鼻青年,他盯着仇勇道:“你来说,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白发老者已将布袋扯出,反复查探起来。 突然间,他面色大变,道:“这……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 狮鼻青年眉毛一扬,问道:“怎么,莫非还是宝贝不成?” 白发老者躬身将布袋递上,道:“少主,您可见过能放储物袋的储物袋?” 狮鼻青年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布袋,查探起来。 片刻后,他的手一翻,便出现一个储物袋。 他满面震惊,盯着仇勇道:“说,这是什么,从哪里找到的?” 仇勇额头冒汗,道:“捡……捡到的,在雾海深处。” “捡到的,本少怎么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狮鼻青年嘴角扬起冷笑,向后方一招手,又道:“你们两个,这女人赏你们了,当着他的面弄,看他说不说。” 狮鼻青年的身后,两名练气大圆满修士面露难色,实在是药姑本就肤色偏黑,又在这雾海中折腾许多天,让人很难提起兴趣。 两名练气大圆修士中,一人颇为年轻,左脸上有三颗痣,咳嗽一声道: “少主,这不够刺激,怕很难逼供,我们二人用通灵术,让狼狗上,绝对够激情,够血腥,那小子一定会老实交代。” 狮鼻青年一脸淫笑,道:“你小子,比我还会玩,赶紧的,让我看看人狗大战……嘿嘿。” 那年轻修士一脸的兴奋,掐一个诀,点在身旁狼狗的头上。 仇勇满面焦急,如何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情急之下,扯开嗓子吼道:“我说,我全都说,你们放过她,这是妖帝储物袋。” 狮鼻青年上一刻还在坏笑,瞬间变成一脸震惊。 他一个箭步,冲到仇勇面前,拽着衣领道:“此话当真?妖帝储物袋,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另一边,白发老者也赶过来,高声道:“这不可能,如此破烂的东西,怎么会是妖帝储物袋,你敢说谎,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仇勇磕磕巴巴, 将古榕树下的场景描述一番,临到最后道:“几位前辈,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你们放过我夫妻二人。” 白发老者见仇勇说得有模有样,一时难辨真假,于是道:“想要知道真相,那便只有一个方法,让他二人带咱们去一趟。” 与此同时,千桥城孤梅峰。 后山僻静处,耸立着一座九层佛塔,塔基四周种满青竹,暗合五行八卦。 佛塔的最顶层,一身黑衣的赵玄端坐,一呼一吸间吞吐海量的灵气。 突然间,赵玄双眉倒竖,睁开眼睛道:“这都快离开雾海,怎么又往回走,什么情况?” 他掐一个诀,点在虚空中,随后便闭上眼睛。 雾海中,古榕树下。 七八根藤条穿在一具干尸上,干尸体内的血液早已被吸干,只剩下皮包骨头。 突然间,藤条蠕动起来,一股堕落的生机,涌入干尸的体内。 很快,干尸便颤动起来,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不消一时三刻,便恢复成活人的模样。 恢复成活人的干尸手持一柄乌木剑,活动一下脖颈,跳到地上,冲入浓雾中。 他不需任何照明,一个纵跃便是十来步,穿梭在茂盛的树木间,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 半日后,干尸停在一棵大树的侧枝上,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六名修士。 下方,六人分成三波,小心地向雾海深处移动着。 最前方带路的二人,手被绑在身后,正是被驭兽谷修士抓住的仇勇夫妇。 他们的身后,是两名身穿兽皮衣的修士,每人手中皆牵着一只狼狗。 二人身后,则是一老一少两名筑基修士。 “少主,你有没有感觉怪怪的?”白发老者道。 “怪,此话怎讲?” “太过安静,连个虫鸣都没有。” 狮鼻青年眉头大皱,刚想上前质问仇勇夫妇,忽见头顶一团火球砸下。 狮鼻青年大惊,忙捏断腰间的一根兽骨,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白发老者则拿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兽皮,撑起一个黄色光罩,闪向一旁。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地面上被砸出一个大坑。 大坑前沿,两名练气九层修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浑身上下燃起熊熊火焰。 反倒是两只地狼兽死里逃生,一瘸一拐的哀鸣不断。 十步之外,狮鼻青年现出身形,他在腰间一摸,唤出一根骨矛,喊道:“是谁,敢偷袭我们驭兽谷,活腻歪了?”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并无人回应。 不远处,白发老者拿出一个虫巢,往地上一扔。 刹那间,无数的黑点飞出,向四面扩散。 接着,白发老者又拿出一面手鼓,咚咚地拍打起来。 鼓声一起,更多的黑色小虫飞出,化作虫潮,冲向四面八方。 “少主,在大树上。”白发老者喜上眉梢,拍打手鼓的节奏突变。 黑压压的虫群立刻躁动起来,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奔大树上方。 “敢偷袭我们御兽谷,你完了!”白发老者志得意满,嘴角扬起冷笑。 然而…… 当黑压压的虫群冲上去后,大树上方突然亮起火光,随后便响起噼啪之声。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切归于平静。 大树下方,仇勇夫妻二人躲在角落,见到释放火光的人后,如见到鬼一般,纷纷惊呼道: “陈道友?” “陈天火!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 第142章 草乌派 黑色的虫尸落下,仿佛一阵急雨,打得林子里草木簌簌而动。 “我的灵虫!”白发老者痛心疾首。 狮鼻青年见状,冷哼一声,猛然将手中的骨矛掷出,直取大树上方的陈天火。 陈天火无动于衷,直到那骨矛到近处,方才提起手中的乌木剑,挡在身前。 见对方如此淡定,狮鼻青年暗自后悔,他这一招未用全力,怕是要无功而返。 然而下一刻,结果却出人意料。 只见乌木剑应声而断,骨矛刺透陈天火左胸,将对方钉在大树上。 “这就结束了?”狮鼻青年满面狐疑。 半人高的石头后面,仇勇嘴角一抽,道:“阿静,陈道友好像又死了。” 药姑面不改色,道:“赶紧破解禁制,他恐怕已不是陈道友,而是那东西来追咱们。” 这边话声刚落,被钉在大树上的陈天火果然动起来,他用右手抓住骨矛,向外轻轻一拔。 狮鼻青年大惊,急忙掐诀,试图召回自己的骨矛。 然而那骨矛只是颤动一下,便被陈天火死死抓在手中。 一股黑烟冒出,矛身渐渐腾起火焰。 狮鼻青年大急,连连召唤,但骨矛却一动不动。 片刻后,等骨矛上的火焰熄灭,狮鼻青年瞬间失去与骨矛之间的联系。 “怎么可能,这可是师祖赐下的法宝!”狮鼻青年满面惊慌。 与此同时,陈天火夺取骨矛后,纵身一跃,直奔地面上的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大惊,急忙甩出长鞭,匆匆应敌。 二人交手后,看似打得不相上下,但白发老者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他的长鞭抽到对方身上,如同打在铁板上一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而对方的攻击,却很是致命,炙热的矛体擦过他的胳膊,立刻烧出焦煳的味道。 另一边,狮鼻青年原本已打算闪人,但看到白发老者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往,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加入战团,而是一个闪身,到两只地狼兽的面前。 他双手同时抓向狼头,秘术一催,将两个拳头大小的小狼虚影拽出。 哀鸣声响起,两头地狼兽轰然倒地,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 接着,狮鼻青年用力一震,将身上的兽皮衣震碎,露出胸口青褐色的狼头图腾。 “纳库,弥萨哈,耶魔哈。”充满野性的咒子响起,狼头图腾瞬间活了一般,眸子中亮起幽幽的青光。 狮鼻青年深吸一口气,将两个地狼兽虚影按到图腾上。 刹那间,狮鼻青年便长出獠牙和利爪,化身半兽,低吼一声,杀向陈天火。 见有强援,白发老者精神一振,将鞭子舞出残影,打得空气啪啪作响。 但很快,他便发现不对,之前还见招拆招、有攻有防的陈天火突然什么都不顾,一矛直刺他的胸口。 “好快!”白发老者刚生出一个想法,已被刺个对穿。 他双眼开始模糊,看着咬向陈天火的狮鼻青年,用最后的力气道:“少……主……跑……快跑,没有用的!” 但狮鼻青年并未停止攻击,反而一脸得意之色。 他这图腾,是一头金丹期妖狼的精血所绘,能够短暂借助对方的力量,一口之下,便是百炼的法宝都能咬个稀烂,何况血肉之躯。 他信心满满,直奔对方的脖颈,然而咬上的瞬间,一阵剧痛从牙根传来,仿佛咬在钢铁之上。 陈天火麻木地低头,仿佛查探蚊虫叮咬,紧接着一个肘击,重重打在狮鼻青年的胸口。 狮鼻青年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便倒飞出去,口中更是剧痛,不知崩断多少颗牙齿。 他满面惊恐,落地后想都没想,迅速逃窜。 然而他快,陈天火更快,一步迈出,后发先至,用骨矛将狮鼻青年拍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战斗,再次恢复一来一往的状态,陈天火仿佛逗狗一般,将狮鼻青年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任对方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无法逃脱。 渐渐地,狮鼻青年浑身是伤,气息更是迅速下降,眼见支撑不了多久。 狮鼻青年心如死灰,刚准备用禁术拼命时,白雾突然一阵翻滚,冲出三名身穿艾绿道袍的修士。 那三人背后皆背药篓,道袍的胸口处,绣着一株小巧的灵草。 灵草十分逼真,随着三人的呼吸,仿佛在成长一般。 三人突然出现,让场面变得微妙起来,陈天火不知为何,竟停下攻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狮鼻青年面露狂喜,喊道:“麻道友,救救我,上次百妖酒楼,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麻仁炬,草乌派老祖的直系子孙,因门规要求,被打发来雾海历练。 他见对方喊出自己的姓名,不由得眉毛一扬,道:“吃过饭?我只是采药路过,救你可以,给我个理由。” 狮鼻青年早已惊破胆,一把从腰间拽下妖帝储物袋,道:“这是妖帝储物袋,你救我,它就归你了。” 麻仁炬一愣,接着便乐起来,道:“你他妈逗小爷呢!就这破玩意,你告诉我是妖帝储物袋,老子还说自己是妖帝呢!” 他的身后,两名筑基修士跟着哈哈大笑。 狮鼻青年见对方不信,手一摸,唤出一个储物袋,道:“麻道友,你可见过能放储物袋的储物袋?这里面一定还有大秘密。” 麻仁炬笑声戛然而止,面色凝重起来。 “你们两个,我知道还没死,赶紧出来,说说你们是怎么拿到这妖帝储物袋的。”狮鼻青年看向仇勇夫妇。 仇勇夫妻万般无奈,只得从半人高的石头后面出来。 “前辈,能帮我们解开吗?我们绝对不跑。” 麻仁炬见药姑背着一个药篓,顿生好感,掐一个诀,强行破除绑在二人手上的绳索。 药姑揖手称谢,随后将这段时间的经历,按照之前的说辞复述一遍。 麻仁炬认真听完,心中已开始动摇,他手一招,将妖帝储物袋摄到手中,道:“行,你的命小爷救下了,你走吧!” 狮鼻青年大喜,不过却看向一旁的陈天火道:“强敌在前,道友要先解决眼前的敌人,才能进去验证这妖帝储物袋是不是真的。” “验证个屁,这种事,回去交给老祖就好了,小爷连雾海都不想来。” ------------ 第143章 借尸之术 白雾中,麻仁炬几人正说着,原本呆立的陈天火突然动起来,他向西走五六步,将骨矛往地上一杵,正好挡住深入雾海的路。 狮鼻青年大惊,急忙躲到几人的身后。 “他现在又没攻击你,还不赶紧跑吗?”麻仁炬笑道。 “嗯……确实是好机会。”狮鼻青年眼珠子一转,缓缓地迈步,约莫三四步后,突然发力狂奔。 然而他才迈开腿,一道惊雷响起,直接击中他的后心。 他不甘地回头,看着手拿令牌的麻仁炬,道:“你……你个……” 不甘的骂声尚未出口,狮鼻青年便重重地砸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傻叉,知道这种事,还想活着离开!”麻仁炬将紫电环绕的令牌收起,向身后招一招手道: “你们两个,没看见尸体吗?还不去摸,给小爷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身后,两名修士急忙上前,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仇勇夫妇站在不远处,不由得冷汗直冒,按照这情形,后面必然要处理他二人。 “你们不用怕,小爷不是弑杀之人,只是看御兽谷不顺眼。”麻仁炬笑道。 仇勇夫妻连连赔笑,心中万分忐忑。 麻仁炬没再理会二人,目光挪回手中的妖帝储物袋,一番拽拉后自语道:“补成这样,还这么结实,管你是不是妖帝储物袋,回去交差了。” 他正要将妖帝储物袋收起,忽注意到扎在袋口的金色细绳。 “这绳子卖相倒是好。”麻仁炬心中好奇,当下尝试拉开绑在上面的绳结。 他用力猛然一拉,绳结却纹丝不动。 麻仁炬不死心,将细绳绷紧,再次猛然一拽。 这时候,妖帝储物袋的袋口正对着药姑,一股莫大的吸力突现,瞬间将药姑吸进去。 “咦,能装活人!”麻仁炬又惊又喜。 仇勇见心爱之人突然消失,立刻五心大乱,质问道:“你把阿静弄到哪里去了?快放她出来。” 麻仁炬神识沉入布袋中,十丈见方的空间中并无人影。 “阿静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仇勇再次催促道。 麻仁炬眉头一挑,道:“嚷什么嚷……” 仇勇与药姑夫妻多年,从未分开过,瞬间热血上涌,还不待对方将话说完,猛然一刀砍下。 麻仁炬从没想过一个练气期敢对他动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躲开脑袋,肩膀硬生生挨一刀。 这一刀只是砍破一层皮,但他却勃然大怒,一掌将仇勇打出七八步远,撞到一棵水桶粗的大树上。 接着,他掐一个法诀,大树周围的植物立刻疯涨,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将仇勇缠住,更有树枝扎入血肉之中。 仇勇满口是血,依然道:“你个王八蛋,还我阿静!还我阿静!” 麻仁炬怒容不减,一个闪身到仇勇的身旁,捏住对方的嘴,将一粒血红的种子塞进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后,仇勇的胸腹间可见地膨胀起来。 他张开大口,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似是极度干渴一般。 片刻后,他的嘴中长出一株植物,飞快地抽枝散叶,只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便有半人高。 那树长成之后,很快又抽出花骨朵,开出白色的小花,散发诱人的香气。 与此同时,仇勇的身体可见地干瘪起来,全身的气血和法力被小树疯狂地吞噬。 白色的花朵枯萎,结出四枚血红的果子,挂满枝头。 麻仁炬一边摘果子,一边骂道:“傻叉,脑残,这点道行,居然敢对小爷出手!” 他骂一阵,坐到一块齐腿高的石头上,拿出一张符箓,贴到自己的伤口处。 这时候,不远处的陈天火突然动起来,他机械地转动脖颈,毫无生气的目光看着麻仁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麻仁炬心头一跳,此时方才认真打量起陈天火,他鼻翼微动,接着就面色大变:“不好,借尸之术!之前怎么没发现?” 他装作无意,松开腰间的妖帝储物袋,随后慢慢站起,仿佛丢东西一般将妖帝储物袋留在石头上。 “前辈,我只是采药路过,什么都不知道,您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麻仁炬揖手道。 良久,陈天火都没有回答,也不曾有任何动作。 “难道是因为这雾气,施术者并不能很好地控制?”麻仁炬想着,向后退两步,做着试探。 千桥城,孤梅峰佛塔中。 赵玄双眼紧闭,却将麻仁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他叹一口气,随手甩出一道法诀。 法诀隔着千万里,却让陈天火缓缓动起来,他向前迈步,踩到半空却又停下,口中念叨:“我……我……控制……无法控制……怎么白茫茫一片……听不见……” 麻仁炬刚开始吓一跳,但接着便狂喜,事情似乎和他猜想的一样。 他迈着碎步向后退,准备一跑了之。 孤梅峰的佛塔中,赵玄见对方似乎没有拿起储物袋的打算,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宝藏都送到你们面前了,还不行吗?” 赵玄咬牙切齿,再次打出一道法诀。 麻仁炬退四五步,刚想扭头跑,却见对面的人突然全身腾起火焰。 火苗刚烧起来,也就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对面的人已化为灰烬,散落一地。 “这是什么火,烧得好快!”麻仁炬挠挠着头,回到大石前,将妖帝储物袋系到腰间,自语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过得赶紧回去禀报老祖。” 他叫上两名同门,钻入茫茫雾气之中。 麻仁炬领着二人走一阵,见雾气变得稀薄,笑道“咱们走运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去了!” “这不是小圣爷您洪福齐天,居然有人把妖帝储物袋送到咱们手上。”矮个同门道。 麻仁炬哈哈大笑,看着高个同门,道:“他居然信了,哈哈……妖帝储物袋,那是飞升之人的东西,几个练气期,尸体的威压都抗不过,有可能拿回来吗?” 高个同门很是识趣儿,跟着哈哈笑起来。 矮个同门面色一红,道:“他们描述的和传说中的妖帝藏宝图一模一样。你们刚才,不也是……” 他还没说完,麻仁炬便笑道:“师弟,你是不是傻,你都知道妖帝藏宝图上面画的是什么,他们为何不能知道,这事都快烂大街了。” ------------ 第144章 邪性 “那我们回去怎么交差?老祖可是要求您必须采一株夜明草,才能回宗门!”矮个同门道。 麻仁炬叹一口气,道:“本来想抓那对夫妻回去给老祖讲故事的,谁知道他们命薄,扛不起这番造化。不过这布袋应该是个宝贝,差不多够交差了!反正小爷我是不会再来雾海,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采个鸡毛的药。”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刚绕过一棵大树,前方的浓雾中突然冲出一道人影。 那人穿一身短打,嘴唇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境界在筑基后期。 他见到三人后满面警惕,唤出一把飞刀道:“倒是赶巧,能在雾中撞见,咱们很有缘分呐,不知三位何门何派?” 麻仁炬手一招,唤出一面虎头圆盾,道:“确实赶巧,在下草乌派麻仁炬,请问阁下是哪一宗弟子?” 那疤脸修士将飞刀向内一收,抱拳道:“原来是草乌派的天骄,有礼!在下嘛,一介散修,图个自在。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麻仁炬点头,将虎头盾放下,道:“好!他日若是有缘,一定请道友喝酒。” “请了!”疤脸修士向雾中退去,身影渐渐模糊。 麻仁炬松一口气,他虽不怕对方,但毕竟低一个小境界,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然而眼瞅着那人就要消失在雾气中,一柄飞刀化作流光,疾驰而来。 “你妈逼!”麻仁炬破口大骂,急忙将圆盾挡在身前,又唤出一把飞剑,迅速掐诀。 他的身旁,高个同门却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长刀还没举起,飞刀已杀到。 高个同门用尽全力,方才堪堪躲过,不过还是被击中胳膊,一时间血流不止。 那飞刀一击得手,兜个弧线,再次一分为二,一柄飞向矮个同门,一柄飞向麻仁炬。 麻仁炬大怒,法诀一变,飞剑同样化作两柄,迎上飞刀。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两样武器各捉对手,在空中打得难分难舍。 矮个同门见状,取出一张符箓,掐诀一抖,幻化出四五个冰锥,杀向疤脸修士。 高个青年则急忙躲到二人身后,服下一枚丹药,加紧恢复伤势。 麻仁炬三人同出一门,攻防之间很有章法,渐渐开始占上风。 疤脸修士越打越心惊,不由得萌生退意。 过了一会,疤脸修士掐一个诀,将飞刀幻化出百余把,看似要出大招,实则钻入雾气中,狂奔而去。 疤脸修士足足奔出好几里,方才停下来。 “倒霉,遇见三个硬茬子!我是怎么想不开,非要出手来着?”疤脸修士皱眉深思,好一阵后叹气道:“猪油蒙了心啊!光想着草乌派是有钱的主。” 另一边,麻仁炬三人同样长吁短叹。 高个同门摸着自己的胳膊,道:“倒了血霉,平白挨一刀!他是疯了吗?连我们草乌派都敢打!” “一个散修,若非偷袭咱们,今日就是他的忌日,挡咱们小圣爷的路,没找他麻烦就是好的了,这龟孙子居然敢动手。”矮个同门道。 麻仁炬一脸郁闷,道:“今日有点邪性,你们都打起精神,小心些!” 三人吐槽一阵,便继续向东而行,他们一路小心,唯恐再遇见什么麻烦。 一个时辰后,三人正走着,突然遇见一条小溪。 高个青年,放慢脚步,道:“小圣爷,这走大半天,咱们喝口水,休息一会如何?” “行,休息一会吧!”麻仁炬点头,找一块石头坐下,叹道:“若是往日,小爷我不知正在那位仙子的怀中喝茶!” 矮个青年在腰间一摸,拿出一套茶具道:“茶具我都带齐,小圣爷您将就一下。” 麻仁炬很是高兴,道:“嗯,还是你小子了解我,下回不带你师兄,带个师妹,它不香吗?” 高个青年一听这话,瞬间紧张起来,这要是将他排除在圈子外,他指望什么在门中狐假虎威,当下抢过烧水壶,道:“小圣爷,我去烧水,您稍等片刻啊!” “嗯,你小子手脚挺勤快的,不过跟着小圣爷混,得多长几个心眼。” 高个青年连连称是,忙提着水壶去打水。 他弯下腰,刚打半壶水,一道飞剑突至。 那飞剑在他脖颈处一绕,一颗头颅便滚到小溪中,染红溪水一片。 麻仁炬大骇,匆忙拿出虎头盾,喊道:“那个王八犊子,滚出来,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四周并无人吭声,只有一柄飞剑从浓雾中窜出,直奔麻仁炬。 麻仁炬并不慌张,掐诀将虎头盾向空中一抛。 盾牌到半空中,立刻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直至化作十六面盾牌,围成一个圆球,护住四面八方。 金铁之声响起,飞剑数次进攻,都被虎头盾一一挡下。 十余次后,飞剑无奈地倒飞而回。 “好硬的乌龟壳,当我奈何不了你们吗?”浓雾中,走出一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 那修士身穿黄色道袍,招手将飞剑一收,拿出一个电光闪闪的铁锤。 麻仁炬双眼一眯,怒喝:“我倒是哪个无耻小人偷袭,原来是丹鼎宗的王八蛋!见了你爷爷,还不速速下跪。” “对付你们草乌派,还讲什么仁义,谁是孙子,咱们手上见真章。”黄袍修士大怒,掐一个诀,将铁锤祭到半空。 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几个呼吸的瞬间,一道闪电便迸射而出,直奔虎头盾。 一击之下,虎头盾立刻冒出青烟,估摸着来个三五下,便会被人破去。 麻仁炬冷哼一声,道:“班门弄斧,小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雷法!” 他便拿出一枚紫电环绕的令牌,向空中一抛。 令牌飞到空中,直接将铁锤激发的闪电吸收,接着周身电光一闪,激发出一道碗口粗的雷电直取铁锤。 那铁锤石本身就是雷系法宝,但在这一击之下,竟炸裂开来,弹射出无数道闪电,将四周的草木化作虚无。 黄袍修士大惊,匆忙撑起黄色护盾,转身冲入白雾中。 麻仁炬哪肯放对方离去,法诀一掐,再次激发一道碗口粗的雷电,跟着冲进白雾中。 “哎哟!你小子等着……”黄袍修士的声音从白雾中传出。 ------------ 第145章 天地大丹 一击得手,麻仁炬心情舒畅许多,不过并没有追,而是掐诀召回雷牌。 矮个同门见状,问道:“小圣爷,咱们不追吗?不给祁师兄报仇?” 麻仁炬面色一肃,道:“还是要小心为妙,丹鼎派的龟孙向来诡计多端,对方又高我两个境界,莫要再上他的恶当。” 矮个同门撤掉手中的剑,叹道:“祁师兄从小和咱们玩到大,没想到竟栽在这里,死得太冤了。” 麻仁炬看向小溪旁的无头尸体,道:“敢动我的人,这笔账先记下,迟早让丹鼎派的龟孙血债血偿。” 矮个青年点头,心中却知道此事八成没戏,吃喝玩乐这位是行家,出去拼命这位是绝对不会干的。 “小圣爷,我先将祁师兄下葬,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里。” 许是多少有些愧疚,麻仁炬拿出虎头盾,道:“我和你一起吧,两个人干活总是快些。” 矮个青年大为意外,第一次从这位二世祖身上感受到一些人情味。 二人都是筑基修士,挖个坑再容易不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小溪旁便出现一座坟茔。 麻仁炬还专门用飞剑,切出一块墓碑,只是该写什么,却犯了难。 他本想问矮个青年,又觉着不太好,当下大手一挥,写下简单几个字:‘祁师弟之墓。’ “这位莫不是连祁师兄的名字都不知道!”矮个青年嘴角一抽,但见麻仁炬灰头土脸,手上又全是泥土,硬生生地忍回去。 二人略作休息,便继续上路,途中五步一探,更加小心谨慎。 两日后,一棵大树上。 麻仁炬衣衫褴褛,身上好几处绑着布条,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他回想这两日的遭遇,已经不能用邪性来形容,雾气中明明视野有限,但针对他的敌人却层出不穷。 “不行,这雾海太邪性,我得赶快跑出去,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迟早步两位师弟的后尘。” 麻仁炬想着,再次吞下一枚丹药,一个纵身跳下大树,沿雾气稀薄的方向狂奔。 也就是百来步,雾气迅速变淡,前方豁然开朗。 明媚的阳光,暖和的春风,还有远处的群山,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麻仁炬泪流满面,双膝跪倒地上,捶胸顿足,大喊道:“苍天啊,大地啊,小爷我终于出来了。” 声音响彻云霄,惊起鸟雀四散。 百步之外,一人高的蒿草中,江小虾抱元合一,一呼一吸间正在吞吐灵气,他听到喊声吓一跳,立刻道: “来人啊,你们什么情况,还不赶快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此人拉入咱们升仙教!” 蒿草中,几名筑基修士在不同的地方,却齐声喊道:“我欲升仙,法力无边,忠心事教,仙法成套。” 几人争先恐后,从各个角度直奔麻仁炬,心中早就酝酿好无数的说辞,誓要将此人拿下。 其中一姿色不错的女修更是边走边照镜子,确认自己妆容没有差错后,再将自己的胸脯往上一提。 麻仁炬正泪流满面,忽然三名筑基修士眼冒绿光,直奔自己而来。 他面色大变,骂道:“我日你妈,又来!” 他霍地站起,转身就冲入白雾中。 三名升仙教教徒愕然,忙道:“道友,我们没有恶意,咱们聊两句如何!” 麻仁炬头也不回,铆足劲狂奔,骂道:“傻叉,小爷信你个鬼!” 孤梅峰,九层佛塔中。 赵玄眉头微皱,他方才已然感受到妖帝储物袋,但一转眼的工夫,似乎又回到雾海中。 “你还有完没完,说好的不插手,交给天下众生呢?”赵玄仰头看天。 片刻后,他一咬牙,打出一串玄奥的法诀。 然而他的手势才变两三下,整座千桥城上空突然乌云密布,雷鸣如鼓点一样密集。 赵玄手势戛然而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伸进胸口处,挠起痒痒。 另一边,麻仁炬冲进雾海后,足足狂奔四五里地,方才停下来。 他喘着粗气,骂道:“倒霉,太他妈倒霉了,难道小爷被下了诅咒?” 他扶着腰,心头猛然一颤:“这一路上的怪事,似乎都是从得到妖帝储物袋开始。” 想到这里,麻仁炬一把将腰间的妖帝储物袋拽下,抬手就要扔出去。 “嗯!这东西是别人给我的,是不是也要交给某人,才能破除诅咒?” 他眼珠子一转,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三粒拇指大小,长满倒刺的种子,沾到妖帝储物袋上。 接着,麻仁炬便坐到一块石头上,静静等待起来。 半个时辰后,浓雾中走出两名身穿儒袍的修士。 他二人皆是筑基中期,见麻仁炬浑身是伤,目光中不由迸发出兴奋之色。 “果然如此!”麻仁炬苦笑,起身道:“二位,咱不动手,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还送你们一场天大的造化。” 二人一脸凶相,将佩剑拔出,呵斥道:“把你的宝物都交出来,否则……哼哼!” 麻仁炬假装虚弱,将之前抢来的储物袋扔向二人。 那二人一人接一个,神识沉入其中后狂喜,道:“算你识相,饶你一条狗命。” 麻仁炬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道:“哎呀!我快不行了,这是妖帝储物袋,就便宜你们两个了。” 说话间,再次将妖帝储物袋往前一扔。 那二人听到妖帝储物道几个字,面色大惊,也不管真假,双双冲上前抢夺。 “这是我先抢到的!”一人道。 “你还想独吞不成!”另一人道。 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麻仁炬早已不见。 二人继续拉扯着,突然感觉手心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身体中。 拇指粗的藤蔓,浑身长满倒刺,从两人身体中钻出,以飞快的速度蔓延,很快便覆盖百步之内。 百步之外,麻仁炬捂住鼻子道:“这腐尸藤真他妈的臭,小爷的活已干完,至于老祖们来不来查探,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他笑容满面,迈开八字步,向雾气稀薄的方向而去。 麻仁炬走一阵,天空突然暗下来,几声雷鸣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这雾海中,还有雷雨天?倒是补充雷电的好机会!”麻仁炬想着,拿出那枚紫电环绕的令牌,掐一个诀,升到半空中。 天空中,一道黑色的闪电落下,直接将令牌和下方的人化作虚无。 孤梅峰,佛塔最顶层,赵玄掐指一算,叹一口气道:“算了,天地大丹,在哪都能炼,随你吧!” ------------ 第146章 傻笑的汉子 雾海,大雾弥天,覆压广袤的山脉和森林,凹凸起伏之间,如同轻纱覆体的美人,吸引无数的修士,想要一窥其内的神秘。 无数的修士,从不同的地方冲进去,偶尔会有人遇见一片腐尸藤,但闻到臭味后,便会绕道而行。 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要找的妖帝储物袋,就藏在腐尸藤的中间。 时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妖帝储物袋挂在两具尸体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然而造化神妙,在这一动不动之中,却有大因果酝酿。 滚滚业力,透过妖帝储物袋,深入其内的一方小世界,围绕到一位肤色微黑、身材娇小的女修身上。 那女修眉头深锁,似是陷入噩梦中,喃喃中喊道:“勇哥……救我……” 药姑从梦中醒来,睁眼的瞬间,发现身上只盖着一张兽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易的草棚中,墙壁上挂着绳索和兽骨,角落处堆着两个陶罐。 药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上身赤裸,腰间只围着一条兽皮裙的大汉突然钻进草棚。 药姑大慌,忙用兽皮将自己捂好,一脸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大汉见药姑睁着眼睛,很是激动,露出一口白牙,嘿嘿笑起来。 他拿起陶罐,倒半碗清水,递到药姑面前,哇哇怪叫起来。 药姑听半天,连蒙带猜,方才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道:“我不渴,这里是哪里?” 那大汉一脸迷茫,不停地摇头,只是怪叫声不断,将半碗水递给药姑。 药姑摇头,知道语言不通,一时半晌怕是问不出什么内容。 她一只手抓住兽皮,挡住隐私处,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问道:“我的衣服呢?你们把我的衣服放哪里了?” 那大汉初时不明白,不过在药姑连番比画下,渐渐明白药姑的意思,转身钻出草棚。 过了一会,大汉便钻回来,手中拿着药姑之前的衣服,最上方则放着珠簪和两枚戒指。 药姑看到那两枚戒指,面色骤变,恍若遭受雷击。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一共四枚储物戒,一枚仇勇吞下,一枚在他手臂皮肤下,一枚被她藏到头发中,而那最后一枚,却是被她藏到私处。 此时她手臂中的戒指仍在,而另外两枚储物戒却在对方那里,若非发生那种关系…… 谁能找到最后一枚戒指? 药姑又羞又怒,他与仇勇向来恩爱,这事要她如何解释,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指着那枚戒指问道:“是谁,这是谁找到的!” 大汉初时不明白,很快面色微红,指着自己嘿嘿地傻笑。 药姑气急攻心,用力一挥,立刻将大汉打得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草棚也跟着碎裂,一时木屑纷纷,尘土四起。 透过缭绕的烟尘,可见四周耸立着几十个草棚,一些蛮人听到动静后露头观望,说着难以明白的语言。 药姑坐在废墟中,满面的难以置信,她记得妖帝储物袋中出现一股巨大的吸力,然后他便失去意识。 可妖帝储物袋内只有十尺大的地方,她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方? 药姑正想着,四周的蛮人渐渐围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药姑更羞,她将兽皮抓得更紧,却发现部族中的女人皆是袒胸露乳。 不远处,几个女人走到被她扔出去的大汉身旁,一番查探后,立刻哇哇叫起来。 男人们见状,纷纷拿出石矛,一步一步向药姑逼近,口中怪叫声不断。 药姑冷哼一声,手一挥,一股狂风起,立刻将逼近的男人们吹得四散。 接着,她向衣裙一招,转瞬间将衣服穿好。 她一步迈出,到被他扔出的大汉面前,掐一个诀,按到对方的胸口。 过了一会,那大汉突然大叫一声站起,生龙活虎的样子,比之前还精神。 这一幕,超出整个部族的认知,立刻有人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叩拜起来。 声音渐渐汇聚,很快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巫,巫,巫……” 药姑眉头大皱,问道:“你们的首领是谁,我有话问他。” 整个部族皆一脸迷茫,不少人哇哇地叫喊,却没人能回答药姑的问题。 药姑摇摇头,迈步向部族外走去。 部族中的众人见状,立刻让开一条路,而被药姑救活的大汉,忙抄起一根石矛跟上。 药姑没有理会,拿出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向北方狂奔。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一片繁茂的森林前。 林中除了偶尔有鸟叫声,再无任何动静,安静的仿佛一幅画。 不过药姑并没多想,一头钻进去。 半个时辰后,药姑从一片密林中钻出来。 她正要辨明方位,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他之前救活的大汉。 大汉浑身是汗,见到药姑后,立刻咧开嘴笑起来。 再次见到对方,药姑如同见到鬼一般。 她明明在林中狂奔半个多时辰,为何还会在这里遇见这蛮人? 药姑万分不解,却见大汉已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 大汉脸上挂着担忧,一边哇哇说个不停,一边手脚并用,不停地比画。 药姑眉头皱起,渐渐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道:“你是说,让我不要进入树林中?” 大汉点头,指着树林的方向,不停地摆手。 药姑摇头,直接越过对方,想要继续往前走。 然而下一刻,她便发现前方的树林,正是她之前冲进去的树林,连踩过的草痕都在。 难道我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不对啊,我明明一直向北而行,不可能错的! 药姑想着,在戒指上一摸,拿出一个司南,便欲再次冲进去。 大汉见状,满面震惊,他见药姑又要走进去,急忙赶上前,一把拉住药姑的袖子。 药姑随手一挥,立刻将大汉推开。 大汉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药姑摇了摇头,掐一个诀,再次冲进密林中。 半个时辰后,密林前。 药姑再次钻出来,她左瞧右瞧,不见大汉的身影,立刻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呼!终于离开了,我就说嘛!”药姑迈开步子,没走几步,就见草丛中一人露出头来,不是蛮人大汉又是谁。 药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细细观察之下,发现周围的景物没有任何变化,正是她之前钻进去的地方。 ------------ 第147章 雷符与春梦 夕阳西下,灿烂的余晖中,大汉满面笑容,看着愣在当场的药姑。 他跑到药姑的面前,指指西方的太阳,又指远方,哇哇地怪叫起来。 “你是说,天晚了,让我跟你回去?” 这一回,大汉似乎听懂,连连点头。 “我不属于这片地方,我要离开这里。”药姑身体半蹲,捡起一个石块画起来。 很快,一幅图画便出现,正是从部族离开,到森林的地图。 药姑在森林上画一个箭头,指指自己,又指指箭头,问道:“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大汉也拿起一个石块,在药姑描绘的地图上画起来,他在东边画一个湖,随后晃晃手。 药姑见状,指指湖泊,又指指森林,道:“你说东边有一个湖泊,也不能过去。” 大汉点头,一边摇手,一边学着药姑的发音道:“森林,湖泊。” 药姑颇为惊讶,没有料到这蛮人竟如此聪明,当下在地图上画一个叉叉,道:“不能去。” 那原始人见状,先在地图南边画一片沼泽,接着再画一个叉,道:“不能去。” 接着,他在西边画三座大山,在山上连画两个叉叉,道:“不能去,不能去。” 到这时,药姑终于对这片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只是她不知道另外三个方向是有危险,还是和这片森林一般,都会回到原点。 眼见太阳就要落入西山,药姑考虑再三,决定先回部族住一晚。 她对这片世界一无所知,有人的地方,总归是安全一些。 她给自己贴上一张神行符,沿着原路狂奔而回。 大汉见状,急忙跟上,他奔跑速度很快,但与有神行符加持的药姑相比,自然云泥之别,很快便被甩在后面。 一开始,药姑对大汉尚有怨气,只顾自己狂奔。 但奔行里许后,眼见天渐渐黑下来,又觉着将一个凡人丢在野外不太好。 她沿原路返回,寻到大汉后,拿出一张符箓道:“符箓。” 随后将符箓贴到腿上,做一个跑的姿势道:“跑。” 那大汉见状,跟着道:“符箓,跑。” 药姑见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将一张神行符递给对方。 大汉满脸笑容,立刻将符箓贴到腿上,他肌肉绷紧,一步迈出,立刻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原地。 “哎呦……” 前方不远处,大汉一个狗吃屎,摔在草丛中,好一阵方才爬起来。 药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大汉摔得灰头土脸,不过并不放弃,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次尝试奔跑。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溜烟尘在大地上飞扬,掌握神行符的大汉,快得如同草原上突袭的猎豹。 一路上,药姑用六成力,方才没有落后,喘着粗气回到部族中。 二人一回来,部族中的男女老少立刻迎上来,脸上皆洋溢笑容,拿出干肉野果分享。 男人们围着大汉,一番交流后,立刻嗷嗷地叫起来,到后面更将大汉抛到空中,不知庆贺着什么。 过了一会,整个部族围着火堆跳起舞来,男女老少皆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药姑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欢快的人群并不敢笑,心中暗道:“无量天尊,可千万不要拉我跳舞!” 药姑面若寒霜,自然没有大人敢主动上前邀请。 不过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好似全不怕她,走到她身边,一边跳一边喊:“巫!巫!……”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上来,连喊带舞,示意药姑和他们一起跳舞。 “老娘真的不会!”药姑满面尴尬,偷摸在戒指上一摸,拿出一张符箓,扔向天空。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四周便刮起狂风,吹得篝火摇曳,噼啪作响。 “起风了,看你们回不回屋!”药姑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然而随着狂风,整个部族反而如同打鸡血一般,舞得更加欢快,有人拿出木棍敲击,更有人仰天长啸。 药姑眉头一皱,再拿出一张雷箓,偷偷往天上一抛。 一声惊雷炸响,将整片夜空照亮。 瞬间,部族所有的人满面惊恐,撒开腿跑向自己的草棚。 也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篝火旁不再有任何人,只是剩下一脸得意的药姑。 她盘膝坐好,双手抱在丹田处,正准备入定,豆大的雨滴突然从天而降。 “……我明明用的是雷符!”药姑一脸无奈,手一挥,撑起法盾。 就在这时,跟着药姑一路回来的大汉,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扛着半块草板,挡在药姑的上方。 药姑颇为意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道:“我不需要,雨淋不到我的。” 大汉一脸迷茫,一边比画,一边哇哇地说起来。 药姑耐着性子,讲半天,却始终无法让对方离开。 “这野人莫非是喜欢我……”药姑白眼一翻,只得任由对方举着草板。 小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歇,大汉匆忙将草板放下,一屁坐到上面。 药姑心中发笑,指着自己道:“我,安静!” 她说完后,指向对方,做出询问的表情。 大汉眉头皱起,不过很快就指着自己道:“妘丙。” 药姑点头,重复道:“我,安静。你,妘丙。” 妘丙很是聪慧,跟着说道:“我,妘丙,你,安静。” 药姑十分高兴,当下如法炮制,将身边能拿到的东西,诸如石头、水、草、火等名词一一与说与妘丙。 起初,妘丙很配合,但过一阵便哈欠连连。 药姑知道急不得,当下一边比画,一边道:“好了,你快去睡觉吧!” 妘丙指指草板,当先躺下,随后又拍拍一旁,那意思不能再明显。 “这蛮人,莫不是把我当成他的女人?”药姑大怒,本想动手,最终叹一口,掐诀在妘丙眼前晃动起来。 刹那间,妘丙便眼神迷离,坠入幻梦之中,倒头睡去。 梦里,一切如他所想,神女般的人儿,乖巧地躺在他的身旁。 过了一会,妘丙的手脚便不老实起来,先是抱着空气上下其手,接着又亲又啃。 药姑看得一阵恶寒,一掌打在对方的脑门上,直接拍晕。 ------------ 第148章 一本中庸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噼啪的声音,部落中所有人都已沉入睡梦中。 药姑深吸一口气,开始运行周天。 她的天赋不及仇勇,所以向来勤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松懈,多年来早已养成习惯。 也就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药姑便睁开眼睛,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尝试修行,却发现这方世界的灵气极其稀薄,几乎无法修行。 不行,要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麻麻亮,药姑便起身东行,她要验证一下昨日的猜想。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一面湖泊便映入眼帘。 微风吹动,在湖面荡起粼粼波光,目之所及的地方,隐隐能看见对岸的森林。 药姑观察一阵,见没有什么危险,便一脚踩到水面上。 “这是……弱水。”药姑极力控制法力,方才勉强稳准身形,让自己不至于沉入水中。 片刻后,等她渐渐适应,方才迈步向前走去。 平静的湖面,越往前走,寒意越发浓郁。 过了一会,等到太阳升起来,湖面上才有一丝暖意。 “怎么对岸还是那么远?”药姑扭头回望,发现自己距离岸边仍然是里许的距离。 “难道又和昨日的森林一样?”药姑继续向前,做着最后的尝试。 一盏茶的时间后,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竟然一直在原地踏步。 “如此的话,按妘丙所说,南面和西面怕也是这样!”药姑眉头大皱,转身离开湖泊,向南面出发。 一个多时辰后,药姑站在一片沼泽前,愣愣地发呆。 经过尝试,这片沼泽和湖泊的情况一模一样,虽然感觉上在不停地前进,但只能走出里许。 药姑不死心,正准备往西边走时,身后突然传来妘丙的喊叫声:“安静……不好……不好……” 起初,药姑并不想理会,但在对方不胜其烦地吼叫下,最终折身返回。 “你又跟来做什么?快回去吧!”药姑连连摆手,示意对方回去。 妘丙满头大汗,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从腰间拿出一块兽皮,递给药姑。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药姑一脸迷惑。 妘丙连连点头,将包裹着的兽皮打开,露出一本破烂不堪的老书。 那书蓝色封皮,磨损极其严重,只正中间隐约可见半个庸字。 “这些蛮人尚未开化,怎么会有书?”药姑大惊,一把将书夺过,翻看起来。 她翻开第一页,立见方正的楷书写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一行行小字排开,内容竟是中庸。 除此之外,书页上更有一幅蓝色的画,只是十分抽象,不知道描绘的是什么。 药姑翻开下一页,除了经文,依然有一幅画,画的是几个男人手持长矛,与巨蛇大战。 后面几页,皆是如此,有的十分好懂,有的却很难猜到意思,直到八页后,整本书戛然而止。 药姑见书缝的线头,又见中庸正文并没结束,于是问道:“后面的呢?后面的书去哪了?” 妘丙听一阵,渐渐明白药姑的意思,当下指向回去的路。 药姑眉头深皱,暗忖:“这本书出现在这里,证明以前一定有其他的人来过,若是能问明这本书从何而来,或许能找到出去的线索。” 她拿出一张神行符递给妘丙,示意对方在前面带路。 二人一路狂奔,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见一片连绵的草棚。 药姑本以为回到部族中,但很快便发现不对,部族的正中间,竟有几个圆形草棚,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部族!”药姑正疑惑,忽见妘丙已停下来,扯开嗓子,冲着部落大吼。 不一会,便有男人和女人从草棚中钻出来。 他们很是热情,簇拥着二人,直送到一座圆形的草棚前。 妘丙交流几句,便一头钻进去。 药姑见状,急忙跟上。 草棚内,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祖母,见到二人后,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 妘丙拿出身上的一捆细绳,开始哇哇地交流起来。 药姑不知二人说得是什么,但猜出二人似乎在讨价还价。 好一阵后,老祖母方才点头,将妘丙的绳索收起,接着在身后翻找一阵,拿出一个兽皮包裹。 她小心地将包裹打开,拿出半本书册,摆在二人面前。 药姑大喜,当下便欲拿起细看,只是刚伸手,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挡住。 只见老祖母做一个不可的姿势,又指指自己的眼睛。 药姑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将手放下,细看第一页。 那册子的第一页,除写满中庸外,依然有一幅画,画的似乎是一个畸形的婴儿。 药姑看完后,掐一个法诀,将书本翻到下一页。 白发老祖母见后眼珠子都瞪出来,立刻跪到地上,叩首道:“巫……巫……” 药姑眉头微皱,联想到上次听见巫字是救人,心中大致猜到巫的意思,于是指着自己道:“我不是巫,我只是修士。” 老祖母完全不懂,依然不停叩首。 药姑无奈,只好一把将对方扶起,并向妘丙示意。 妘丙哇哇说一通,方才让老祖母停止叩首。 药姑继续往下翻书,到第七页时,蓝色的图画似乎尚未画完,隐约能辨认出天空中有一个大洞,一人从天而降。 药姑大惊,她只记得当初一股吸力传来,再醒来时已在部族中。 至于她如何被人发现,却完全不知道。 会不会和画中的人有同样的遭遇? 药姑想着,指着图中下坠的人道:“这个人是谁?他在哪里?” 老祖母一脸恭敬,用手指着药姑,哇哇地说起来。 药姑满脸诧异,看向一旁的妘丙,问道:“这是我吗?是安静?” 妘丙点头,指着图画中下坠的人道:“你,安静。” 他说完,又指着地面上一手拿长矛的人道:“我,妘丙,胜利,胜利。” 药姑瞬间想死,若所猜不错,她竟被这野人当作胜利的奖品。 还有这些蓝色的画,看来是他们后来画上去的,用来记录部族中发生的大事。 药姑继续往下翻看,发现没几页后,整本书本便结束,只是一本普通的中庸。 老祖母见药姑看完,咳嗽一声,指着最后一句,表情十分诚恳,做询问状。 药姑没多想,读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 第149章 万蛇山 圆形草棚内,老祖母见药姑认得书中的文字,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她再次纳头叩拜,久久方止。 接着,老祖母便和妘丙交流起来,二人哇哇一阵,不知说着什么。 过一阵,屋外走进两名少女,抬着一个四方的桌子。 那桌子十分简陋,连接处用绳子绑住,四面突起,中心处掏空,用石器打磨得平整。 两名少女将桌子放到三人中间,随后便拿出一个圆形皮袋,往桌子的中间倾倒沙子。 等到沙子被两名少女铺平,一个沙盘便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药姑恍然大悟,十分惊叹这些蛮人的智慧。 沙盘被布置好后,老祖母便拿出一根木棍,开始在沙盘上勾画起来。 一个醒目的天字出现在沙盘上,老祖看向药姑,做询问状。 “天。”药姑读道。 “天。”屋中,四人齐声跟读,不过眼中满是疑惑。 药姑见状,立刻将中庸打开,翻到未画完的一页,指着最上方道:“天。” 屋中四人恍然大悟,满脸的笑容,口中连连道:“天,天……” 老祖母念一阵,便将沙盘抹平,随后在沙盘上写一个命字,再次满面好奇地看着药姑。 “命。”药姑念道。 “命。”屋中四人再次跟着咏读。 不过这一回,药姑却眉头皱起,这个命字,她实在不知如何向几人解释。 她沉思片刻,拿起木棍将沙盘抹平,先写一个地,开始向众人解释。 老祖母和两名少女极其好学,直到入夜时分都孜孜不倦,唯独妘丙到后面耐不住性子,开始跑神。 是夜,二人被留在部族中。 老祖母不但奉上丰富的美食,更是将圆形棚屋让给二人,自己另找地方。 二人这一住,便是半个多月,在双方不断地交流和学习下,药姑已基本掌握沟通的语言,不再需要用手比划。 这一日午后,几人学完一些文字,老祖母再次拿出中庸问道:“尊贵的巫,请问子是谁?” “子就是孔子,他是儒教的开创者,被尊为至圣先师……”药姑捡一些重要的内容,说与老祖母听。 老祖母很是高兴,道:“他是儒圣,那您就是巫圣,若非上天将您送来,我们将永远生活在愚昧中。” 药姑一阵心虚,想说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修士,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当下话锋一转,问道:“以往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来过吗?” “我们三个部族,世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按照先辈的记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三个部族,我只见过两个,另外一个在何处?”药姑问道。 老祖母拿起木棍,开始在沙盘上画起来,她先将四个方向画出来,随后画一座大山,再从大山上画一条蜿蜒河流。 她在河流的中下游画一个小点,道:“这里,是我们现在的地方,有雉氏 。” 又在河流的上方点两个点,道:“这里,是妘丙的部族,有绳氏。他们的上游,还有一个部族,有猪氏。” 药姑眉头微皱,问道:“有雉氏?有绳氏?有猪氏?可有什么意义吗?” 老祖母笑道:“我们有雉氏,能够驯服雉,让雉帮我们下蛋,这是我们部族最大的财富,所以我们便被叫做有雉氏。” “而妘丙他们的部族,擅长制作绳索,在三个部族中需求极大,因此被叫作有绳氏。” “至于有猪氏,他们是勇士的部族,能够驯服野猪,故而称作有猪氏。” 药姑认真听完,作恍然状,道:“你们的名字,起得非常形象。” 老祖母一脸迷惑,问道:“形象?那是什么意思?这些名字都是先祖起的,我们沿用至今。” “就是好的意思。”药姑不欲过多解释,指着沙盘上的大山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否能离开这里?” 老祖母十分慌张,问道:“离开?是回天上吗?巫圣您要抛弃我们?” 药姑一阵头疼,只好道:“不是,我去过北边、东边和南边,却不知西边是什么,你先说说看。” 老祖母松一口气,道:“这西边,是万蛇山,里面住着无生蛇母,以及无数的蛇子蛇孙。每过一些年,万蛇山的群蛇便会倾巢而出,肆虐这片土地,三大部族必须共同抵御,才能渡过难关。” “那不知道北边、东边、南边,你们又叫做什么地方?” “北方是迷踪林,误入其中将无法找到方向,最终困死在树林中。东方是弱水湖,舟楫不能通,掉入其中,八成要丢掉性命。南方是不归泽,每一步都有可能是沼泽,独自进入其中,十死九生。”老祖母一一道来。 药姑认真听完,心中暗道:“果然如此,看来这几个氏族,只知四个方向有危险,并不知道其实走不远,便是这方世界的边界。不过西边,我还是要去确认下才算稳妥。” 她心中有了想法,草草讲解一些文字后,便以疲乏为由,结束当日的学习。 等到老祖母几人离开棚屋,她立刻贴一张隐身符,出门直奔西方。 一个半时辰后,药姑来到一座陡峭的山峰前。 那山连绵起伏,左右皆望不到头,还没进入其中,药姑已看到许多蛇在树木间游走,甚是吓人。 她犹豫再三,使一个爬云术,踩起一团云气,沿着山势而上。 越往上走,树木上的毒蛇越发密集,即便是药姑在半空中,仍然有毒蛇猛然弹出,张口欲咬。 药姑头皮发麻,不得不撑起法盾,方才敢继续向上。 过一阵,约莫半山腰的位置,突然出现一个隐藏在树木间的平台。 那平台呈四方形,平整的地面上,刻着一些玄奥的图阵,后方连接着一个山洞,黑漆漆地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四象阵图!” ------------ 第150章 血符契约 平整的地面上,刻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方神兽,依八卦方位排列,拱卫着正中间一座石雕莲花台。 莲花台的正中间,一个玉简散发淡淡的青光,映照着旁边一方小巧的丹炉。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妖帝宝藏,被藏在这方世界中。”药姑呼吸急促,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她按下云头,直奔正中间的莲花台。 然而她方才踏入平台的范围,一股大恐怖突然从心中升起,让人忍不住后退。 药姑连退七八步,直到退出平台好一段距离,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方才消失。 冷汗顺着额头而下,将衣衫浸湿,但药姑看向莲花台的目光更火热。 看来我所料不错! 或许这里面还藏着离开此地的秘密。 药姑想着,当即盘膝而坐,平复自己的气息。 片刻后,她便再次走到平台前,迈步踏入其中。 这一次,她咬牙坚持,走出四五步后,方才向后退去。 药姑本想着自己能逐步适应恐惧感,但足足尝试三次,每回至多走出五步,她便心惊胆跳,不得不后退。 到第四次,药姑一咬牙,施展爬云术到半空,借助惯性向前猛冲,直奔中间的莲花台。 云气消散,借助惯性的情况下, 药姑足足深入十步距离。 但落地的瞬间,她立刻青筋暴跳,七窍流血。 一股大恐怖自心头升起,药姑双腿不自觉地飞速后退,比来时快不知多少倍。 离开平台的瞬间,她立刻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办到。 就在这时,高大的树木间,突然游出一条水桶粗大蛇,口吐鲜红的信子,贪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药姑。 “本以为是一番机缘,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死法。”药姑苦笑连连,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 “要不要做笔交易,我可以帮你阻挡恐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药姑脑海响起。 药姑猛然睁开眼睛,面前的大蛇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要不要做笔交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辈,你需要我做什么?”药姑问道。 “血食,我需无数的血食。”神秘的声音道。 药姑心中一惊,道:“这方世界的人并不多。” “引导他们,指引他们,你会有办法的……” 那声音渐渐消失,随后一枚血色的符文从山洞中飞出,停在药姑的面前。 “前辈,这是何意?”药姑高声询问,却不再有任何回应。 “这好像是什么契约!”药姑心中犹疑,却见血色符文已开始逸散,坚持不了多久的样子。 药姑大急,一把抓向血色符文。 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药姑的神识海中却多一样东西。 那是一份契约,她若是拿走莲花台上的东西,就必须供奉血食。 两刻钟后,药姑缓缓地站起,她迈步走上平台,心中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惧。 药姑走到莲花台前,看着丹炉和玉简,心中犹豫起来。 两样都可以拿吗?万一只能拿一样。 妖帝的功夫必然不凡,但会不会只适合妖族? 若是能突破境界的丹药,离开这里就多一分可能性。 药姑想着,将丹炉小心地拿起。 丹炉离开莲花台后,一切并无任何变化。 “似乎两个都可以拿!”药姑满面笑容,伸手抓向玉简。 然而她的手刚接触玉简,一股巨力便袭来。 药姑呼吸几乎都停滞,整个人从半山腰冲天而起,画一个弧线,直奔山脚下。 砰的一声响,药姑仿佛破麻袋,摔到地上。 无处不在的痛,从全身各处袭来,胸口更是如同被千斤重物压住,憋闷不已。 “哇!”药姑吐出一口血,再也无力支撑,晕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药姑方才迷迷糊糊地转醒。 她尝试活动身体,却发现全身无一处完好,少说断了十七八根骨头。 她用力活动右手手指,感受到丹炉的存在,心中方才松一口气。 “果然只让拿一件!”药姑心中苦笑。 灿烂的星空下,药姑开始恢复伤势,她是木系修士,最擅长疗伤,但这次的伤势,她折腾到第二日中午,方才堪堪将右手恢复。 药姑强忍疼痛,掐一个诀,将自己断掉的骨头一一接上,再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续骨丹,放到自己的口中。 两日后,面如金纸的药姑终于坐起,她满心好奇,将那方小巧的丹炉打开。 一粒晶莹的丹丸,静静躺在丹炉之中,表面光华流动,时不时浮现玄奥的符文,仿佛美玉一般。 “这是……筑基丹?” 药姑闻着丹香,只觉得与筑基丹极像,但看着丹药的品相,又犹疑起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欲夹起细看。 然而他的手指刚进入丹炉,丹药周围立刻亮起白、黑、黄、红、青五色光华,形成圆形禁制,挡在丹炉的外面。 药姑眉头大皱,不过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 若只是一枚普通的筑基丹,没人会搞得如此复杂,布下这样玄妙的五行禁制。 “看来只能慢慢琢磨,总会有破解之法。”药姑将丹炉放到储物戒中,继续恢复起来。 一个时辰后,药姑站起身,依着来路,向有雉氏走去。 她表面伤势虽复,但内里仍是一团乱麻,此地灵气稀薄,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小半日后,药姑终于见到连绵的草棚。 她心中高兴,不由得小跑起来。 这一跑,全身气血立刻翻涌,等她到达部族门口时,立刻感觉头晕目眩,双眼一黑,便不省人事。 部族门口,两名少女见状,立刻跑过来查探,见是老祖母口中的巫圣,立刻呼喊同伴。 不一会,便有几名男人出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将药姑送到老祖母的房间中。 迷迷糊糊中,药姑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穿过万蛇山的山洞,回到雾海中。 浓雾中,一个男人等着她,其他的人都躺在地上。 “相公,你是如何做到的?这么多人都被你打倒。” “他们敢对你动手,我情急之下就突破筑基,随后我便大开杀戒,把他们都杀了。” 药姑看着男人,心里甜甜的,她的男人从来都是那样的不顾一切,把她放在心里。 她心中欢喜,一把冲入对方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厚实的胸膛,一股莫名的安全感萦绕在心头。 过一阵,对方的手不老实起来,先是轻轻地抚摸,渐渐揉捏起来。 她又羞又躁,却并没有阻止,只觉着痒痒的,很是舒畅。 很快,那手更加不老实起来,伸入她的衣裙,向下方探去。 她大羞,想到周围的环境,立刻一把将对方推开。 浓雾搅动,对方的容貌渐渐清晰,哪里是她的相公仇勇,分明是蛮人妘丙。 ------------ 第151章 蛇灾 药姑面色大惊,正要质问对方,忽见地面上爬起一具手持鬼头刀的尸体,喉头中嗬嗬的声音道: “阿静,你为什么背叛我?” “阿静,你说,你为什么背叛我?” 药姑努力地想要解释,然而她越是用力,却越发不出声音。 手持鬼头刀的仇勇,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嘴里不停地问道:“阿静,你为什么背叛我?” 好一阵后,药姑终于感觉自己的嗓子一松,她用最大的声音辩解道:“没有,我没有背叛你。” 突然间,仇勇的一个眼珠掉下来,黑洞洞的眼眶中,探出一条小蛇,吐着信子道:“那你为什么失身于别人?” 药姑如遭雷击,扭头便跑。 她跑啊跑啊,跑了几日几夜,却总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追赶。 也不知过多久,她一步没踩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无数的大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死死缠住,几乎令她窒息。 “血食,你答应我的血食……”一个声音响起。 “我……我……”惊叫中,药姑醒来,她鼻翼微动,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草棚中,老祖母满面笑容,道:“巫圣,您可终于醒了!” “我昏迷多久了?”药姑浑身酸软,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 “整整两天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烫成这样的。”老祖母道。 药姑摸摸自己的额头,心中不由得苦笑,堂堂一名修士,居然发起烧来。 就在这时,妘丙端着两只陶碗进来,见药姑醒来,满脸的高兴。 药姑见到妘丙,立刻想起方才的梦,眉头不由微皱。 不过妘丙并未察觉,她将一个陶碗送到药姑的嘴边,道:“安静,这是老祖母调的药,你喝了它,很快就会好的。” 药姑挣扎着起身,妘丙见状立刻上前扶住她的后背。 二人肌肤相贴,药姑这才发现自己又是全身赤裸,只私处盖着一张兽皮,于是忙道:“你出去,帮我找点吃的,我饿了。” 妘丙忙将另一个碗端起,道:“这是雉汤,你先喝着。” “我不喝,你去帮我拿雉肉吧。” 妘丙察觉到不对,却说不出一二三,挠着头向外面走去。 见妘丙离开,药姑立刻看向老祖母,问道:“我的衣服呢?你放哪里了?” “是妘丙这孩子脱的,我帮你找找,这孩子啊,这两天可忙坏了……” “下流胚……”药姑差点再次晕过去,她在储物戒中翻个遍,找到一套男士直裾套在身上。 “这些土著,全无羞耻之心、男女之防,以后得逐步教化他们。”药姑在心中立下大志。 老祖母在房中翻找一阵,终于找到一套绿色衣衫,她拿起递给药姑,却发现对方已然套上一件新的衣服,于是问道: “巫圣,不知这衣服要如何做?可真轻巧,冬天穿起来一定很保暖。”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们。” 药姑话虽如此说,但到第二日老祖母带着几名少女前来拜师时,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做衣服,需要布匹、裁剪、缝合等一系列工序,而如今是一样都没有,要她从何说起。 “嗯……我今天不舒服,要不过几天。”药姑以病重体乏为由,言称等身体恢复后再教几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约莫十来日后,药姑方才下地。 不过她体内的法力,只恢复到练气四层的水平,距离彻底恢复尚有一段距离。 这日傍晚,药姑正在屋中打坐,忽听到外面喧嚣四起。 她心中好奇,当下走出棚屋。 部族中间的广场上,架起三个一人高的火堆,七八个青年汉子,正将一头野牛分拆,将肉食架到火堆上炙烤。 一些孩童,围绕在老祖母身边,眼巴巴地看着篝火上的肉食。 “老祖母,木吉要吃一块大大的肉肉,可不可以啊!” “好,好,一会让你大舅,给你切一块最大的肉肉。” 药姑看着这一切,被氛围感染,想起许久以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还不是修士时,村中过节,也是这番热闹的景象。 那时候,有一个男孩,总是偷偷地看她,虽然从不说一句话,但总会把糖果带给她。 药姑想着,不由得眼眶微湿,黯然神伤。 就在这时,广场上突然响起喊声:“巫圣!巫圣!巫圣……” 药姑见大家热情高涨,当下到老祖母的身旁,她捡一根枯死的树枝,往地上一插,随后打出一道法诀。 片刻后,那枯死的树枝便抽出绿芽,转瞬间长出几片硕大的叶子。 整个部族,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无论男女老少,将巫圣两个字喊得更加响亮。 药姑什么都不说,双手向下一按,坐到老祖母的身旁。 过了一阵,烤肉的香气便四溢,一名青年拿起一大块,身体半蹲,递到药姑的面前。 药姑在手上的戒指上一摸,拿出一把腰刀,切下薄薄的一片,道:“敬天,敬地。” 她说完后,手一挥,肉片立刻飞起,落到火堆中。 这一手小法术,再次让部族骚动起来。 他们虽不知为何要将肉扔到火堆中,但眼中满是崇拜。 巫圣所做的一切,那一定是有道理的。 很快,众人便开始分食牛肉,女人们也拿出白天采摘的野果,分发给部族中的男女老少。 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直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蛇,蛇来了,大家快集合。” 瞬间,所有人面色大变,纷纷丢下手中的食物。 老人和小孩在妇人们的搀扶下向火堆靠拢,男人们则纷纷拿起石矛,一致对外。 黑暗中,稍远的棚屋已开始倒塌,隐约能看到一条水桶粗的蛇影。 所有人都面色紧绷,一名女子突然惊声喊道:“木吉,孩子少了木吉,你们谁见到木吉了?” “他刚刚好像撒尿去了。” 那女子闻言,立刻向外冲去,却被一名男子抱住,喊道:“阿妹,你疯了吗?” ------------ 第152章 唤雷术 “孩子,我要我的孩子,你放开我。”女人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男子抱得更紧,大声吼道:“我看着木吉出生的,但你现在出去,只会搭上两条人命,不值得。” 人群中,老祖母拿出一顶雉羽冠戴到的头上,用苍老的声音道: “巫神在上,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谁都不能少,但凡承认自己是有雉族儿郎的,你们听舅父指挥,一半人防守,一半人冲出去找木吉。” 手持石矛的男人中,一人头发斑白,先是冲着人群连叫几个名字,随后道:“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找木吉。” 防护的队伍中,立刻有七人向舅父靠拢,他们脸上充满恐惧,但都紧握自己手中的石矛。 “我也去!”拉住女人的男人,将女人一松,大喊道。 药姑看着这一切, 心中却一直在纠结。 万蛇山上,封印的应该是一位妖族前辈。 而他,答应对方会提供血食。 这时若是出手,会不会有违契约。 药姑想着,九名男子已列队完毕,提着长矛向外冲去。 “哎……”药姑最终长叹一声,喊道:“你们等等!” 她手一摸,从储物戒中拿出几柄宝光晔晔的武器,吩咐道:“这是法器,有莫大的威能,你们用它御敌,定然可以打退蛇妖。” 九名男子认得枪和斧,但对刀剑完全没有概念,一时竟不知如何入手。 药姑见状,提起长刀,一刀砍在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 木桩自中间分成两半,看得族中男子目瞪口呆。 舅父忙接过长刀,道:“大家随我来,咱们尽快找到木吉。” 九人冲进黑暗中,沿着草棚挨个寻找,最终在一个草棚中找到瑟瑟发抖的木吉。 “我们找到木吉了!”欢快的声音远远传来。 篝火旁的族人,眼中满是笑容,那女子更是喜极而泣,口中喃喃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方才传出声音的地方,草棚迅速地倒塌,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 药姑定睛看去,立见一条水桶粗的大蛇在与三人缠斗。 至于剩下的人,他们皆面露恐惧,并不敢上前。 突然间,大蛇吐出一口毒气,三人立刻腿脚酸软,再无任何战斗力。 四周,无数的毒蛇立刻冲上去,咬得三人鲜血直流。 眼见再不出手,九人怕是都要葬身蛇腹,药姑再次叹息一声,在手上戒指上一摸。 一张唤雷符,飞到天空中,亮起紫色的亮光。 “轰隆!”一道电光划破夜空,直奔碗口粗的大蛇。 那蛇看似骇人,但并未成妖,如何扛得住天地之威,被雷电击中之后,立刻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便彻底死去。 药姑一击得手,法诀再起,向着黑暗中一指,立刻又有一道天雷落下,再次击中一条碗口粗的大蛇。 轰隆声不绝于耳,四声雷响过后,蛇群终于乱起来,纷纷扭头逃窜。 篝火旁,部族的男女何曾见过这样的威势,望向药姑的目光,更加充满敬畏和崇拜。 “快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药姑喊道。 众人得她命令,方才反应过来,立刻拿起火把,冲向九人。 不一会,木吉和九名男子便被带回来,其中三人全身黑紫,已然失去意识。 药姑见状,再次吩咐道:“他们三人中了蛇毒,需要那条大蛇的蛇胆解毒,你们速速取来。” 说话间,她已在三人身上连点,阻止血毒扩散。 接着,她又拿出一把腰刀,在三人伤口上一划。 腥臭的血液流出,让人几欲吐出来,药姑强忍不适,用法力将三人体内的毒素逼出。 她伤势本就未复,先前施展四次唤雷术,此时又接连帮三人逼毒,法力和心神双重消耗下,终于坚持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部族中众人大惊,一名稍近的中年妇女忙将药姑扶起。 她见药姑满头是汗,身上又烫得厉害,当下便欲解开药姑的衣衫。 老祖母见状,立刻阻止,道:“不要脱,巫圣不喜欢,你们将她抬到我的房间中,找个人扇风便可。” 那中年妇女点头,当下与另外一名妇人一起, 扶起药姑向圆形草棚走去。 老祖母这边吩咐完,又向众人道:“没受伤的男人,你们手持火把,去将外围倒塌的草棚都点燃,切记千万小心,蛇群虽散,但被小蛇咬中,可没人能再救你们,只有熬过今晚,部族才算彻底安全。” 得到老祖母的吩咐,部族再次动起来,不一会,部族外围就升起一圈火焰,让恐怖的夜晚有了一丝安全感。 一夜无话,整个部族都在静谧中等待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太阳刚升起来,一道壮硕身影便从北方狂奔而来。 他面色焦急,刚冲到焦黑的残垣边,立刻抓住一名男子问道:“安静呢,她在哪里?” “那是巫圣,你怎么能乱叫,昨日若非巫圣施展神通,我们有雉氏怕要死伤惨重。” 妘丙有求于人,忙改口道:“那巫圣她人还好吗,她在哪里?” “怎么可能好,你是不知道,巫圣昨晚竟然召唤出天雷,直接就将那么大的巨蛇劈死。”男子一边说,一边撑开手比画。 妘丙眉头一皱,再次问道:“她在哪里?” 那人说得正兴起,并不理会妘丙的问题,继续道:“还有啊,巫圣给我们有雉氏赐下法器,你见过会发光的长矛吗?那叫一个厉害,还有两样,我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 妘丙很是无语,撇下那人,跑向一名少女,问道:“姒已,你知道巫圣在哪里吗?” 少女脸庞微微泛红,道:“妘大哥,巫圣在老祖母的房间中,你快去吧!” 妘丙道一声谢,匆忙跑向圆形草棚。 房间内,老祖母端坐在地上,面色十分疲惫,另有两名妇人,各拿着两片不知名的树叶,给药姑扇风。 老祖母见妘丙冲进来,立刻问道:“有绳氏情况怎么样?” ------------ 第153章 无生蛇母 妘丙坐到垫子上,弯腰一礼,道:“我们有绳氏位置靠后一些,听到雷声方才察觉蛇群,不过还没开打,蛇群就突然退去了。” 老祖母松一口气,道:“那便好,看来巫圣昨晚,不止救下我们有雉氏。就是不知道有猪氏那边情况怎样。” “安静她,还好吗?”妘丙问道。 “巫圣消耗过度,又晕过去了。” 妘丙见状,急忙到药姑的床边,眼中满是关切,他摸一摸药姑的额头,道:“这么烫,为什么不帮她除去衣服?” 老祖母眉头一皱,道:“上次巫圣起来便找衣服,她似乎很讨厌不穿衣服。” 妘丙摸摸脑袋,道:“是这样吗?可是她两次晕过去,都是脱掉衣服后慢慢好起来的,大夏天这么热,难道不会难受吗?” 老祖母面色一僵,犹豫起来,问道:“是这样吗?你确定?” “嗯,是这样的,两次都是我脱的。” “那,要不还是先帮她脱掉,衣服就放旁边,她一醒来就能找到。” 两名妇人闻言,立刻尝试帮药姑脱衣服,然而摸索半天,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妘丙见状,很是轻车熟路,直接去解药姑腰间的系带。 不省人事的药姑,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她再次陷入深深的梦魇中。 这一次,她战胜了蛇妖,成为三个部族共尊的巫圣。 她教他们开垦荒地,种植庄稼;教他们结网,在河中捕鱼;教他们养蚕,织出美丽的布匹,裁剪漂亮的衣裳;还教他们烧制砖瓦,盖出大瓦房。 教化这些人很累,但总有一个人会在旁边陪伴,他壮实的胸膛很有安全感,虽然他只是个凡人。 后来,他们结婚了,得到三个部族所有人的祝福,日子过得美好而幸福。 再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叽叽喳喳的好大一群。 孩子们总会围在她的身旁,问道:“母亲,山的那边,会有什么呀!” “山的那边什么都没有!” “我们不信,我们要去看看。” “不行,山的那边有大蛇……” 梦中的药姑,刚一提到大蛇,一个声音便在她心头响起: “血食,我要血食,你答应我的血食……” 美梦破碎,药姑在惊叫声中醒来,额头上全是汗水。 “安静,你醒了!”妘丙立刻凑上前。 药姑摸摸身上,果然又不见自己的衣服,于是立刻道:“我饿了,给我找些吃的来。” “都给你准备好了,有雉肉,雉蛋,果子,你要吃什么呢?”妘丙道。 他的旁边,一张粗糙的桌子上,放着好几样食物,而他的手就在桌边,就等药姑的答案。 “我要雉汤。” 妘丙挠挠头,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雉汤吗,上次都不喝!” 药姑脸色苍白,眉头微皱,轻咳起来。 “有,我这就去准备。”妘丙向外面跑去。 见妘丙离开,药姑立刻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问道:“老祖母,蛇群都退了吗?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圆形的棚屋内,老祖母翻找一阵,拿出那半本中庸,翻到一页道: “我们三个部族,信仰两位神,一位是派您前来的巫神,另一位就是死亡之神无生蛇母。每过一些年,无生蛇母便会让她的大军席卷这片土地,净化世间的邪恶,带走灵魂不纯洁的生灵。” “净化世间的邪恶?”药姑满面疑惑。 “每次蛇群肆虐,虽然会死一些人,但之后的许多年里面,都会风调雨顺,水草肥美。 万物得到长养,部族便能够狩猎到足够的食物,不至于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药姑回想之前走过的地方,确实有些寸草不生,十分荒芜,于是道:“如此说来,蛇灾似乎也不全不是坏事。” “就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比较难熬,毕竟许多动物都死在了蛇群的肆虐之下。”老祖母道。 药姑心中猛然一惊,暗道:“对啊,动物也是血食,那位妖族前辈可没说非要献祭人类,他是蛇族,那其他生灵在他心中,不都只是血食而已。”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问道:“老祖母,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稻子和小麦,我教你们种地,这样就不用总是指望老天爷。” “稻子?小麦?那是什么东西?” “嗯,倒是不好描述,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咱们便出去找找,就算没有稻子和小麦,有玉米,花生,红薯这些也行。” 老祖母听得云里雾里,她既不知药姑为何突然心情大好,也不知道药姑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后面一段日子,药姑继续在部族中养病。 其间最殷勤的便是妘丙,无论药姑想吃个什么,亦或有什么需要,妘丙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 药姑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妘丙的心意,可她从小受礼教熏习,好女不侍二夫的理念根深蒂固,对于妘丙的追求,总感觉有一种负罪感。 每当她想起仇勇时,便觉着自己是个坏女人,可若让她责备妘丙,似乎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毕竟从对方的角度出发,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 在这种纠结之中,药姑采取鸵鸟策略,任你千般殷勤,我自不看、不听、不说。 转眼月余过去,这一日傍晚,太阳刚落山,部族中便响起歌声,无数的男女围着篝火,跳起欢快的舞蹈。 圆形的棚屋内,药姑听见歌声,心中很是好奇,问道:“老祖母,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今天……”老祖母掰了掰手指头,道:“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每月一次的牉合。” “牉合?要庆贺什么呢?每月一次的话,上个月为何没有。”药姑眉头大皱。 “上个月不是闹蛇灾,所以耽搁了。这牉合日啊,其他部族男子会来我们部族。大家做游戏,比歌舞,若是被我们部族的女人看上,便能留宿在部落中,留下种子。” 药姑听一句,眉头便皱一分,问道:“妘丙呢,这一下午都没见他。” 老祖母抿嘴一笑,道:“这样的盛会,他怎么会错过,一定跑去有猪氏了!” ------------ 第154章 小丈夫 “咔嚓!”老祖母话刚说完,药姑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这杯子没有烧好,老祖母请继续讲。” 老祖母苍老的脸上,有着一丝莫名的笑意,她眼珠子一转,道:“巫圣,您青春正盛,要不要也出去看看,无论看中谁,部族中绝对没人和您抢。” “我伤势未好,怕是不太合适……”药姑双颊发烫,又道:“对了,这牉合日,可有什么来由吗?” 老祖母翻找一阵,再次拿出那本中庸,翻到一页道:“我的祖母曾经教过我,她告诉我要爱护同族的人,但是绝对不能和同族的人结合,否则便会给整个部族带来灭顶之灾。” “灭顶之灾,此话怎讲?” “有一种叫畸的怪物,会钻入孩子的体内,让他们长不大。一个部族没有孩子,那不是灭顶之灾是什么。” 药姑眉头皱起,陷入深思中。 好一阵后,她正色道:“老祖母,以巫神的名义,我要召集三个部族的长者开会。” “为了便于抵御蛇灾,咱们三族合村,大家筑高墙,一起居住,一起劳作,共建大同社会。” “至于这牉合日,弊端太多,以后新生的孩子随母姓,有自己的名字。成年后必须组成家庭,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药姑滔滔不绝,足足说一盏茶的时间,她按照自己的经历,将整个大夏国的风俗全都搬过来,临到最后道: “……还有,咱们要推行教化,小孩子要从小读书识字,有灵根的便挑出来,学习修行之法。” “这样的话,用不了几十年,蛇灾便不足为惧,每个人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老祖母,你说这样的社会好不好?” 药姑大声询问,却不见任何回应,扭头一看,发现老祖母早已歪着脑袋睡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们好!”药姑并不气馁,目光反而更加坚定。 她是巫圣,三大部族最信奉的巫神派下来的使者,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于是乎,礼教便如蝗虫过境般,席卷着整片土地,改造着所有的一切。 时光匆匆,转眼间二百年便过去。 二百年间,这片土地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唯独一条九曲小河,依旧按照它自己的轨迹静静地流淌。 小河自万蛇山中发源,途中灌溉无数的农田,最终流入弱水湖中。 濒临入湖口的地方,一座青黑色的神庙耸立,最高的地方,仿佛抬手便能摸到天空。 但整座神庙长满枯藤,不知已经荒废多少年。 沿着小河顺流而上,约莫二十里地,便有一座四面用城墙围起来的村寨。 村寨大门口,高高的城楼下方,一石龟趴在路边,驮着一块门板大小的石碑,上书两行苍劲的大字: ‘万尊巫圣陛下谕令,老人上山,小孩入水,丁不过千。’ 北风呼啸,吹得人脸上生疼,一辆板车缓缓从村寨中出来,那拉车的不是牛,而是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 板车上方,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穿一身短褐,身材高瘦,长发束在脑后,嘴上留有短须。 青年将车赶到塔楼下,仰头喊道:“夏家姐姐,麻烦开个门,去地里拔些冬菜。” “呦!这不是严美人,不对,现在应该是妘严氏。一个人出去可是危险得很呐!要不要姐姐陪你。”塔楼上,一身穿兵甲的中年妇人笑道。 “请夏家姐姐行个方便。”严美人面皮微红,揖手道。 “还不领情,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放心,你家女人打不过我。”那中年妇人掐一个诀,将大门打开。 严美人低着脑袋,喊一声驾,慌乱中冲出寨门。 猪车沿着大路而行,约莫二里地后,天空中突然飘起鹅毛般的大雪。 风雪之中,严美人紧一紧衣服,将鞭子在空中一抽,喊道:“大肥,快跑啊!要是回去晚了,可赶不上晚饭。” 那猪似乎能听懂人话,步子渐渐加快,沿着大路小跑起来。 约莫三里地后,猪车在一片白菜地前停下。 严美人跳下猪车,将绳索拴在一棵桑树上,随后拿起一把镰刀,走进白菜地中。 他割一棵白菜,扔到野猪的面前,道:“你偷偷吃,可不要告诉别人。” 那猪哼哼两声,开心地拱起来。 严美人露出笑容,继续割取地里的大白菜,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割倒一片。 他将白菜一一装到车上,又去拔两个萝卜。 他拿着两个萝卜,正准备上车,突听见哇的一声啼哭。 “哪来的孩子?”严美人仔细倾听,那啼哭声却不再响起。 “我这莫非是想孩子想疯了。”严美人摇头自嘲,只道自己听错。 然而他刚坐上猪车,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再次响起一声啼哭。 这一次,严美人不再迟疑,他放下皮鞭,直奔啼哭声。 雪越下越大,在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 一行浅浅的脚印,拐过几道田埂,终结在两人高的草垛前。 那草垛及腰处,突起来的地方,一个雪白的婴儿躺在上面,若非手脚不停乱动,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 寒风刺骨,大人都冻得瑟瑟发抖,那婴儿却笑容满面,用乌黑的眼睛看着严美人。 “这大雪天,是谁竟如此狠心!”严美人四面张望,试图找到一些痕迹。 然而空旷的田野上,除了风雪,不见任何人影。 他回过头来,见那婴儿双腿间长着一只雀儿,叹一口气道:“男儿命贱,这么冷的天,造孽啊!” 他一把将婴儿抱起,用自己的袍摆裹住,搂在怀里。 那婴儿一到严美人的怀中,小手便死死抓住严美人的衣衫,张开小嘴不停地咬。 严美人知道孩子是饿了,不过只能道:“我不是娘,没有奶!” 那婴儿咬一阵,始终吃不到奶,当下哇地哭起来。 严美人眉头大皱,抱起婴儿,匆忙向猪车跑去。 大路上,严美人一边赶猪车,一边哄着婴儿,眼见离寨子不到一里地,心中不由得慌起来: “门口有岗哨,这哭声若是被人听见,没人要的男娃,那定然活不成了。” ------------ 第155章 大官人 大路上,严美人将车停下,他看着漫天的风雪,哄道: “你爹妈不要你,那你便是雪之子。雪儿乖!雪儿不哭!等我们进了大门,就有奶吃了。” 说来也怪,那婴儿仿佛能听懂人话,将大拇指塞到嘴中,竟然不再哭闹。 严美人大喜,立刻将外衣脱下,裹一个襁褓,放到猪车的白菜堆中。 许是不太放心,他又用白菜叶将襁褓盖住,方才架起猪车,缓缓驶向村子大门。 到大门前,严美人清一清嗓子,喊道:“夏家姐姐,麻烦开个门!” 门楼上,夏姓妇人露头观望,笑道:“呦,这么快就回来了,妘海英好福气啊!临到老还能娶这么贤惠的小丈夫。” “请夏姐姐行个方便!”严美人面上装作无事,心脏却怦怦乱跳,就怕车上的婴儿突然哭闹。 好在那夏姓妇人虽然调笑,但并不真的为难,掐一个法诀,将寨门打开。 严美人抱拳一礼,架起猪车,匆忙驶入村子中。 傍晚时分,村中大多数人家都在生火做饭,街上鲜有行人。 不过严美人仍然十分小心,挑一些偏僻的小路,驾车到一处院落前。 他左右观察,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一把抱起白菜堆中的婴儿,冲入院子中。 那院子的厢房旁,开着地窖口子,一截竹梯露在外面。 严美人一路小跑,抱着孩子直奔地窖。 等到他到地窖底部时,已是面红心跳,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他的脸上满是笑容,看着熟睡的婴儿,忍不住亲一口。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呢,菜都割回来了吗?” 严美人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地转身,问道:“大官人,你怎么在这里?” 大官人,村中对一家主夫的称呼,一般都是妻上的结发丈夫。 妘家的主夫,复姓欧阳,因年轻时是村中有名的俊男,被大家唤作佳人。 不过这时的欧阳佳人,已是一位中年大叔,他身材魁梧,鬓边已见斑白,下颌处留着修剪整齐的山羊胡。 欧阳佳人弯着腰,正往一个瓷碗中盛大酱,闻言道:“我怎么就不能……” 他话到一半,好奇地转身,接着手中的瓷碗便摔到地上。 他双眼圆睁,问道:“你……你哪里偷来的孩子?” 严美人立刻跪到地上,道:“大官人,不是偷来的,是捡来的,就在咱家菜地的草垛上。” 欧阳佳人眉头一皱,道:“这怎么可能,村中最近只有顾家老二有喜,听说正在养胎,这是谁偷偷生下一个孩子?” 他走到严美人的身边,掀开包裹着孩子的外套,见有一只雀儿,立刻恍然,道: “难怪,男儿无用,八成是谁家男娃太多,想偷偷生个女娃传宗接代。” “大官人,男儿也是人,这大雪天,咱们不管他,怕是活不成。”严美人道。 “妻上娶你进门,便是希望你给云家播个好种,生个女娃。可是你进门两年,连个动静都没有。现在凭空多一个男娃,你让我怎么给妻上解释。怪就怪他命不好,非要投个男儿身。”欧阳佳人连连摇头。 “哇……哇……”二人正争辩,那婴儿突然哭起来。 严美人面色大变,忙哄道:“雪儿乖,雪儿不哭,一会儿就找娘亲给你喂奶。” 那婴儿似是能听懂一般,立刻就不再哭闹,张开小嘴,开心地笑起来。 “大官人,你看他多听话。”严美人道。 欧阳佳人脸上露出些许慈祥,犹豫片刻,最终叹道:“我也做不了主,咱们先把他放在地窖里,找个机会给妻上解释。” “谢谢大官人,这小子长大,一定孝顺您。”严美人大喜。 “他若是个女娃,我信。男娃嘛,何必来这世间遭这一趟罪。” 二人正说着,那婴儿再次哇哇地哭起来。 “他这是饿了,我上去给他熬点米粥。”严美人道。 “我去吧,他和你亲,好哄一些。” “大官人,外面的白菜还没卸……” “这样啊!那你去吧,顺便把今晚的饭也做了。你这小身板行吗?晚上伺候妻上,可别不行。” “大官人……”严美人大羞,一把将孩子递给对方,沿着竹梯向上爬。 眼见快出地窖,他又扭头道:“我最近在练肌肉,保证将妻上伺候好。” 欧阳佳人会心一笑,嘴角全是促狭,道:“快去吧,你告诉我有什么用。” 严美人俊脸红红,加速向上爬去。 严美人走后,欧阳佳人便继续哄那孩子,拍着背道:“雪儿乖!雪儿乖!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他哄好一阵,那婴儿却哭闹不止。 欧阳佳人见状,取出一罐蜂蜜,用手沾一点,放到婴儿的嘴边。 那婴儿立刻吮吸起来,眼中满是开心的笑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严美人便端着一碗米粥下来,道:“粥熬在这里,就麻烦大官人了。” 欧阳佳人白眼一翻,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倒是客气起来了。” 严美人挠挠头,再次爬上梯子,回到厨房中忙活起来。 严美人走后,欧阳佳人便拿起木勺,给婴儿喂饭,他动作轻柔,眼中满是慈祥,如同对待自己孩子一般。 那婴儿吃完半碗粥,很快便沉沉睡去,白嫩的小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意。 欧阳佳人将婴儿身上的衣服裹紧,又将自己的外套也包上,方才找一个篮子放好。 他再三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方才沿着梯子离开地窖。 厨房中,严美人正在切菜,见到欧阳佳人进来,面色一紧,问道:“大官人……” “放心,他吃饱睡下了,一会咱们一家人吃饭,少个人怎么向妻上解释?”欧阳佳人抢白道。 严美人点头,不过又道:“天这么冷,可不能将雪儿一直放在地窖中,晚上等妻上睡下,我去将他抱回我的房中。” 欧阳佳人走到灶台后添柴,道:“还是我来吧!妻上月事过去一阵了,今晚八成要去你房中。” “她若来,我会找理由拒绝,定然把她送到大官人房中。”严美人面色微红。 “你不是说你有练吗?咱们男儿,还能找什么借口,除非你在外面偷吃过度,不举。” ------------ 第156章 小孩下水 “大官人,你可不要乱说,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知道你不是,这不是开玩笑呢!” 严美人一咬牙,道:“我就说今天割白菜,跑太快扯着蛋,不宜播种。” 欧阳佳人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这是有了儿,便忘了妻上,她若是知道,得气个半死。” 二人边聊边做饭,将后面要做什么,计划得是滴水不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堂屋的桌子上,四菜一汤摆好,散发诱人的香气。 欧阳佳人走到里屋门口,喊道:“妻上,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吧!” 里屋内,一中年妇人端坐,她穿一件粉色交领中衣,披着一件袍子,一双杏眼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练气五层的修为,应道:“知道了,这就出来。” 另一边,严美人男子则走出堂屋,到一间偏房门口道:“阿天,吃饭了,莫让你娘等。” “来了。”屋中传出一个声音道。 很快,妘家四人中,三人便在饭桌前坐好,只等家主妘海英一人。 三人等好一会,妘海英方才出来,她面色凝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道:“吃饭吧!” “妻上,这是怎么了,如此不开心。”欧阳佳人夹起一块肉,放到妘海英碗中。 “刚才占了一卦。哎,我们妘家,香火难道要断送在我的手中。”妘海英道。 欧阳佳人心中咯噔一下,再次给妘海英夹一块肉,道:“卦是会变的,过一段时间再占,说不定就变好了。” 桌子下位,一少年约莫十三四,见状道:“爹,一共就四块肉,两块你都夹给娘,咱们三个人怎么分?” “我不爱吃肥肉,你们吃!”严美人忙道。 “吃!就知道吃,功法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突破练气二层?”妘海英眉头大皱。 “这个……我感觉快了吧!”妘天瞬间蔫下来。 “两年了,你都没有突破练气二层,你一天天在干吗?”妘海英质问道。 “其他人都是从小开始修行,而我十岁才上学堂,错过最好的时间,速度慢不是很正常。”妘天辩解道。 “人家能生娃,能传宗接代,你能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若非你姐姐夭折,这事岂能轮到你。”妘海英道。 “是你把我生成男娃的,你不是又娶了小个丈夫,你再生啊!” “阿天,你怎么可以对娘这样说话,快认错。”欧阳佳人道。 妘海英气得浑身颤抖,喊道:“去,把鞭子拿来,今日我要执行家法,这小子再不管,要翻天了。” 欧阳佳人急忙拉住妘海英,劝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小孩子一时冲动,你别动气。” 他一边劝,一边连连挥手,示意妘天赶紧下去。 妘天方才话一出口,心中已然后悔,此时见父亲的架势,那是立刻开溜,跑向自己的房间。 妘海英被严欧二人死死拉住,只得冲门外喊道:“你个逆子,今晚不把《男德经》给我抄十遍,明早老娘要你好看!” 妘天离开后,欧阳佳人和严美人劝了好一阵,妘海英方才回到饭桌上。 “吃饭吧!慈父多败儿,你们就使劲惯!” “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好,你放心,今晚我盯着他抄书。”欧阳连连许诺。 至于严美人,他作为妘海英的小丈夫,自始至终不敢参与这场争吵,等妘海英开始动筷子,方才小心吃饭。 过一阵,他突然将自己的碗放下,拿起妘天碗,将那块肉夹到里面,道:“小天正长身体,若是饿着,怕是会影响修行。” 他说完,便端起碗筷,直奔妘天的房间。 妘海英没有阻止,待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堂屋中,立刻道:“你看看,这才是男人,哪像那个不孝子,简直没大没小,这以后谁敢娶。” “是是是,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教好,以后妻上多多管教。他毕竟上学晚,你又不肯早将功法传他,进度慢点是正常的。”欧阳佳人道。 “你这话里话外,是怪我了!” “妻上大人,我哪敢啊!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没投个女儿身。” 妘海英长叹一声,道:“我这也是为他好。修士和凡人,那是云泥之别,将来嫁出去,不至于被人欺负。” 经这一闹,一家人不欢而散,妘海英谁的房间都没去,独自在书房睡下。 严美人等众人屋里都熄了灯,方才爬进地窖中,将雪儿抱回自己房间。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没亮,妘海英就已经起床。 她穿上制式兵甲,顶着寒风直奔东门。 村中的规矩,但凡修士,都要排班值勤,防范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蛇灾。 妘海英白天不在家,欧阳佳人自然没机会说雪儿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欧阳佳人见妘海英一脸疲惫,又觉着不是开口的时候,事情便再次被搁置。 后面的几日,各种因缘巧合之下,欧阳佳人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而时间拖得越久,她便越发难以开口。 转眼八日便过去,二人每日以米糊和蜂蜜喂雪儿,起初倒没什么,但到第八日下午,雪儿突然开始闹肚子,哭闹不停。 “大官人,雪儿明显是生病,咱们得想办法。”严美人满脸焦急。 “妻上房间里有药,但我都不认识。”欧阳佳人道。 “大官人只管去拿,我倒是认得一些字,每样再尝尝,总不至于毒死雪儿。” “只能死马当活马……”欧阳佳人刚转身,就见妘海英站在竹梯前,面沉如冰。 “不要告诉我,这是你们捡来的!”妘海英道。 “这个……”欧阳佳人面色发白,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 严美人直接跪到地上,道:“妻上,不怪大官人,是我那日……” 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来,临到最后道:“妻上,你要如何责罚我都可以,但请救这孩子一命。” “胡闹!”妘海英在地窖中不停地走动,最终抽出腰刀,说道: “‘老人上山,小孩下水,丁不过千。’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咱们家老大,若非出生后在冷水中伤了根本,何至于夭折。这村中,每年死于这一关的婴儿无数,你们为何非要救这么一个祸害?” ------------ 第157章 百年难遇 严美人低着头,哀求道:“他在风雪中,也不知待了多久,却没有冻死,那便那是巫神的指引,让我救下他。” “巫神的指引,你说什么疯话。你知道村里现在有多少人吗?前两天,顾老二家生下一个女娃,当着众长者的面,在冷水中撑过了一刻钟,而她是族谱上记录在案的第一千个人。” 严欧二人大惊,丁不过千,那是巫圣沟通天地定下的规矩,若是有人逾越,便会给整个村子招来灾祸。 就在这时,不知是被几人的争吵吓到,还是身体不舒服,雪儿再次哇哇地哭起来。 严美人心一横,继续辩解道:“顾家的女娃才是第一千零一个人,就算招来灾祸,那也该是她,不是雪儿的错。” 妘海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提起刀,逼近雪儿,怒道:“他就不该留在这世上,我今日便结果他。”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刀锋就要落下,严美人一把扑在婴儿身上,用自己的后背护住孩子。 妘海英发现不对,急忙收力,但终归有些迟了,刀锋下落,直接砍到严美人的肩膀上。 鲜血喷涌而出,立刻将严美人的衣衫染红,但他目中满是坚毅。 这时候,刀卡在严美人的锁骨中,离婴儿的门面也就两寸左右。 但那婴儿竟完全不怕,反而伸出小手去摸刀面。 小手与刀面接触的瞬间,不知为何,整把刀突然震颤起来。 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刀锋中,直奔刀柄,仿佛要控制整把兵器。 妘海英大惊,忙将刀拔出。 刀一拔出,严美人的肩头再次血流如注,不过他满目坚毅,仍道:“妻上……我求求你,放过雪儿。” 妘海英见状,手出如电,在严美人肩头连点,封住周围的穴道。 严美人面容扭曲,发出痛苦的声音,最终头一偏,晕了过去。 “你这是何必!”妘海拿出一张符箓,掐一个诀,贴到对方的伤口上。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严美人肩头的伤便渐渐愈合,脸色也慢慢好转。 “你先扶住他,他外伤虽好,但失血过多,还需要调养。”妘海英将严美人扶起,意欲递欧阳佳人。 欧阳佳人一脸警惕,将那婴儿护在身后,道:“妻上,严弟舍命相救,醒来若是见不到孩子……” “我不杀他,就是验证下想法。”妘海英轻轻一踢,将刀踢向一旁。 欧阳佳人大喜,忙一把接过严美人。 妘海英腾出手来,再次掐个诀,一指点在婴儿的额头。 一股法力涌入婴儿的体内,竟按照某种玄妙轨迹运行,再回到妘海英体内时,已然壮大一分。 “不可能!”妘海英脱口而出,满面惊异。 “有什么不妥吗?雪儿病了一天,妻上能否看看他是什么毛病。”欧阳佳人道。 妘海英并未回话,而是再次掐诀,一指点在婴儿的额头。 片刻后,一股法力再次回到她的体内,和刚才的结果一模一样。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修行天赋!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男娃身上?”妘海英叹道。 “雪儿的天赋很好吗?”欧阳佳人忙问道。 “好,太好了,百年难遇的天才。” 欧阳佳人大喜,笑道:“巫神保佑!他既有如此天赋,那必是巫神的意思,妻上你可想个办法留他一命。” 妘海英眉头皱起,沉思一阵后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盼最近有老人上山,咱们抓住缝隙,将他的名字写到族谱上。” “若是没有老人上山!岂不是……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欧阳佳人不再深究,再次问道:“妻上,雪儿这是得了什么病,往日可乖了,从不哭闹。” 妘海英方才查探对方天赋时,其实已经看出问题,于是道:“他这半月,你们都喂的什么。” “米粥,还有蜂蜜。”欧阳佳人眉头皱起。 “他还是个婴儿,半个多月没有奶喝,自然五行不调,伤及脾胃,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爹,这都不知道吗?” 欧阳佳人一脸委屈,目光不由地看向妘海英硕大的胸脯。 妘海英咳嗽一声,道:“那个……我也不是想有就有!行吧,这事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 说话间,她将右手放到婴儿的额头,注入一道法力,暂时控制病情。 接着,她一把抱起严美人,道:“咱们上去吧!这里阴湿重,对小孩子不好。” 夫妻二人一人抱一个,离开地窖口的时候皆是反复观察,确认四周没有人看见,方才爬到地面上。 回到里屋中,妘海英将严美人放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嘱咐道:“我出去一趟,孩子以后不可离开这个房间。” 她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记住!这事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咱们家必然有血光之灾。” 欧阳佳人连连点头,将婴儿从篮子中抱出来,放到严美人的身旁。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后,天已经彻底黑透,云海英方才匆匆而回。 她去时两手空空,回来时手中却拿着两个罐子。 这时候,严美人已经醒来,他面色苍白,却急忙撑起身体道:“谢妻上留雪儿一命。” “话还太早!就看他的命了,三个月内若无老人上山,还是要走那一步。”妘海英走到桌子前,将两个罐子放到桌子上。 严美人面色一紧,不过却没说什么,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欧阳佳人凑到桌子前,见两个罐子中装的是雪白的奶水,立刻喜笑颜开,问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顾家的奶水这么足吗?” 妘海英双目一瞪,道:“这是猪奶。记住,若是有人问起,就说美人不小心摔断胳膊,补补元气。” 严欧二人满脸笑意,纷纷点头表示知道。 雪儿有了奶水下肚,又有妘海英时不时用法力帮忙调理,病情很快便好转。 反倒是严美人,被那一刀伤得不轻,将养月余方才渐渐恢复。 ------------ 第158章 过千必有灾 雪一直下,即便是放晴,也就半日的功夫,便再次飘起雪花。 一个月中,整个村子都覆盖着一层白雪,只有低垂的屋檐下,透出不一样的色彩。 这一日,一座小院中,一青衣女子刚回家,正抖掉身上的积雪。 她刚将身上的雪清理干净,院门外便响起一个声音:“娇妹妹,你在家吗?” 青衣女子眉头微皱,转身道:“谁啊?” “是我,金凤,有事找你。” “这搅屎棍来干吗??”青衣女子一脸不耐,不过开门的瞬间,立刻满面笑容,道: “原来是顾姐姐,请进,请进。你家二凤刚生了娃,你这做姐姐的,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顾金风戴披风,穿袄裙,头顶金冠,描眉涂唇,猛看之下,甚是艳丽。 她拿出一个西瓜大小的瓷罐,道:“巧!就为这事找你呢!我那妹子临盆时胎伤了元气,最近奶水有些不足。听说你家猪刚下崽,便寻思过来借一些。” “怎么今日都是来借奶的?”青衣女子心中好奇,嘴上却道:“说什么借不借的,拿去用便是,你在堂屋坐一会,我这就去取。” 她接过顾金凤手中的瓷罐,转身走向猪圈。 顾金凤很是高兴,走到堂屋中一屁股坐下,见桌子上有瓜子,抓一把嗑起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青衣女子便抱着罐子回来,不过愁眉不展,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顾金凤察言观色,忙问道。 “没有……是这样的,不瞒姐姐,两刻钟前,海英姐也来借奶,我本来以为够,没想到只挤出半罐,今日怕是不行了。” “嗨!我道什么事呢!没事,没事,我明日再跑一趟便是。”顾金凤连摆摆,不过眼珠子一转,探出半个身体问道:“不是我瞎打听,妘家借奶做什么,她家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说是她的小丈夫摔断胳膊,用奶补补元气。” 顾金凤猥琐一笑,道:“她奶子那么大,还喂不饱吗!取进门也有一阵了吧!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怕不是种的问题。” “这可不好乱说,人家可是练气五层修士。”青衣女子同样露出笑容。 “练气五层怎么了,她就是进入中境,家中无女,那也是绝后的命。” “那倒也是!” 二人聊了一阵,临到最后,顾金凤道:“娇妹妹,咱们女人之间的聊天,难免口嗨,今日之言,只是闲暇玩笑,可千万别传出去。” “全村都知道你顾大嘴,你倒嘱咐起我来了。”青衣女子心中一乐,道:“知道,知道,顾姐姐你就放心吧!只要你不说,别人绝对不会知道的。” 顾金凤尴尬一笑,拿起瓷罐道:“那我就不再叨扰,明日我再来,你可给你家猪多喂点料。” “放心,明日你带两个罐子来,我都给你装满。” 二人说话间,已到院子门口,又客气几句,顾金凤便抱着罐子离去。 她踩着卧雪,一路赶回家中,刚进自家院子,便听见婴儿哇哇的哭声。 “你这借个奶,怎么去这么老半天。”屋檐前,一头发花白的老太道。 “来了,来了,差点还没借到呢!”顾金凤加快脚步。 “你这什么意思,我救过她娘的命,她敢不借。”老太一脸怒容。 “娘,咱能不能别老提这一茬,蛇灾之中,别人没救过你吗?人家不欠咱家的。再说,人家也不是不借。”顾金凤道。 “欸,你个小兔崽子,说差点没借到的是你,怎么转脸反倒教训起你老娘来了,你到底姓不姓顾。”老太不依不饶。 二人说话间,已进入里屋。 那房中火盆烧得极旺,床榻上半躺着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 她隐隐听见二人的言语,不由得眉头皱起,问道:“凤姐姐,没借到吗?” “借到了,只不过仅有半罐而已。”顾金凤将手中的瓷罐一递。 少女还没说什么,老太却又不愿意,道:“这什么情况,我们就借一罐,他们夏家半罐怎么拿出手。” 顾金凤白眼一翻,当下将妘家也曾借奶的事情叙述一遍。 “我就说嘛,夏家这么好的人家,不会办这样的事。这妘家当真不是东西,胳膊断了吃续骨丹,喝什么奶,莫名其妙。”老太抱怨道。 几里外,妘家里屋中。 妘海英打个喷嚏,揉揉鼻子道:“这奶要省着点吃,借的次数多了,若是有心人琢磨,必然会露馅。” 床榻边,严美人正用勺子喂奶,道:“我的那些嫁妆,可以拿去换些鸡蛋,再有半个月,喂他鸡蛋糕当是无碍。” “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我再想办法。” 二人正聊着,屋顶突然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下。 一开始,声音如同豆子落在瓷盘上,渐渐大起来,偶尔发出砰的重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妘海英面色大惊,正准备出去看看,头顶上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个人头大的冰坨子,带着无数的碎瓦,砸在屋子正中间。 “哇……哇……”雪儿经这一吓,立刻哭起来,声音穿透房顶,直抵苍穹。 妘海英面色大惊,忙拿出一张符箓,掐诀扔到严美人的身上。 淡淡的光华升起,哇哇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们去佳人房中。”妘海英道。 严美人满面惊恐,一把抱起雪儿,冲出房门。 他将孩子护在胸口,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旁边的房间。 妘海英紧跟着便出来,当看到院中噼里啪啦砸下的冰雹时,心绪烦乱到极点,叹一口气道:“丁不过千,过千必有灾。” 斜对面,妘天从房间中探出脑袋,他见到妘海英后,顺着屋檐冲到母亲身边,问道:“娘,这是怎么了!这冰雹也太大了。” 妘海英双眼一瞪,道:“你是修士,慌慌张张像什么样。” 妘天满脸委屈,向后退好几步,想要钻进欧阳佳人的房间。 妘海英一把拉住他,道:“修行先修心,练气先练胆,你去堂屋门口站着,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妘天喉头咕咚一声,抬头看看天空,见冰雹已经开始变小,方才磨磨蹭蹭向堂屋门口走去。 ------------ 第159章 祠堂钟声 冰雹足足持续一刻钟,方才渐渐停歇。 眼见灰暗的天空亮起来,妘海英走到院子中,拿起一个大梯子,冲妘天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上去修房顶。” “你不是说没有你允许,不准离开。” “这会你倒是听话得很,平日让你勤加修炼,你怎么不听,赶紧来帮忙。” 妘天满脸的不高兴,不过并不敢正面违逆妘海英,他跑到梯子前,顺着梯子向上爬,很快便到房顶。 此时的村子中,不少人爬上房顶,显然被砸坏房顶的,不止妘家一家。 妘天站在房顶,见妘海英并没上来,于是问道:“娘,你怎么不上来?” “我上来,谁给你递瓦。”妘海英手一抛,一片瓦便向上飞去,正好停在妘天的面前。 妘天伸手就抓,只是刚入手,一股力量便将他的手震开。 “用御物术,身体不准碰瓦片。”妘海英道。 “娘,我还没突破二层呢!”妘天道。 下一刻,一片瓦再次飞上屋顶,在妘天的头顶略微停顿后,猛然砸下。 妘天大惊,急忙竖剑指,施展御物术。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劲,一点一点地挪移,好一阵后,方才将瓦片停在房顶。 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屋檐下便再次有瓦片飞上来,从更高的地方砸向他的脑袋。 妘天满面无奈,只能再次聚精会神,施展御物术接住瓦片。 约莫二十来片瓦后,妘天已是满头大汗,全身酸软,身体中的法力消耗殆尽,眼见就要溃散。 “松则前功尽弃,要憋着这口气,压榨筋骨皮肉中的力量,滋养你的法力。”妘海英的声音响起。 妘天心中一惊,当下猛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绷得如铁板一般。 没过多久,他便脸色潮红,一颗心脏怦怦狂跳。 “憋不住了!”妘天眼冒金星。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日常训练中融入筋骨血肉中的灵气,终于被逼出来,好似乳燕投林般,融入那股即将要溃散的法力中。 一股通透感传遍全身,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已张开,出于最原始的本能,妘天的身体不断地尝试吸收外界的灵气。 按照常规的修行方法,此时正是灵气入体,滋养新生法力的时候。 但这方世界的灵气太过稀薄,完全无法满足妘天身体所需。 “饿!饿……”妘天心中只剩一个想法,仿佛饿了十天半月。 屋檐下,妘海英大喜,急忙跳上房顶,将一枚丹药塞到妘天的口中,道:“安心运化丹药,不要分心。” 丹药入腹,立刻化作精纯的灵力,勉强能够跟上妘天的吸收的速度。 足足小半个时辰,一股更加凝练的法力终于在妘天体内诞生,虽然极其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娘,我这是突破了吗?怎么感觉比练气一层还弱?”妘天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妘海英。 “正常,你方才耗光法力,可不会因为突破就恢复回来,需要慢慢地恢复。” “那……我可没法再施展御物术了!”妘天喜笑颜开。 妘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是没法施展了,不过晋级之后,要多活动身体,这样……你下去递瓦片吧!” 妘天的脸瞬间黑下来,道:“娘,我突破没有礼物吗?小小奖赏一下总可以吧?” “有啊,突破就是最好的礼物!” “……” 二人忙一下午,方才将房顶修好,眼见就要入夜,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咚咚的钟声。 妘海英毫不意外,拍拍手上的尘土,吩咐道:“你现在也是练气二层修士,照顾好家里。” “娘你放心去吧,又不是蛇灾,怕啥!”妘天稚嫩的脸上,露出些许坚毅。 二人正说着,欧阳佳人突然从房间中出来,道:“小天,帮爹烧火做饭去!” 妘天方才虽有丹药帮助,但饿感犹在,于是道:“爹,我突破了,咱们今晚是不是煮点肉庆贺一下!” 二人边说边走,很快钻入厨房中。 妘海英见二人进入厨房,回屋换一身衣服,出门直奔祠堂。 他刚到主街上,便看见不少的熟人,大家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 “可千万不要和雪儿有关!”妘海英眉头拧起,跟上众人的步伐。 片刻后,祠堂门口。 隔着老远,祠堂里便传出各种议论声:“这冰雹子,把我家砸塌半边,太倒霉了!” “大冬天的,下这么大的冰雹,一定是有人干下缺德事,惹得巫神震怒。” “我看呐,蛇灾不远喽!” 云海英听一句,眉头便皱一分,他默不作声,进入祠堂正后,直奔最前方的几排凳子。 那里,坐的皆是练气五层修士,基本是各家的家主,是村中最有发言权的人。 他们的前方,两两相对,摆着十张太师椅,不过此时椅子上并无人落座。 十把太师椅的上手,摆着一张雕刻精美的罗汉床,正中间放着一个朴素的蒲团。 再后面,则放着一个两人高的松鹤屏风,将后面的一切挡住,让人无法窥探出半点端倪。 过一阵,屏风后面走出十名满头华发的老者。 十名老者中,九人都老妪,境界在练气六层,最后一人则是一位老叟,境界居然有练气七层。 十名老者依次落座,境界最高的老叟,反而坐在最末尾。 待十人皆坐好,一名老妪站出来,手往下一按,洪声道:“各位,安静一下。” 祠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皆看向前方。 这时候,左手坐首位的老妪方才站起,咳嗽一声道:“把大家叫来,不用多说,大家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毕竟距离上一次蛇灾,已经过去十五年。” 祠堂中,二百多人全部面色一紧,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老妪叹一口气,继续道:“咱们村中,现在人丁一千有整,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也都知道。短期内,大家都不要想着生孩子,等我们这群没用的上山再说。” ------------ 第160章 该来的,总是会来 祠堂中,仿佛是排练过一般,立刻有人喊道:“村长说的哪里话,我们还指望你领导大家呢!” “就是,若没有您,哪来的十五年风调雨顺。” 村村长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笑容,抱拳道:“那都是靠巫圣陛下,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巫圣!巫圣!巫圣……”二百来人整齐地喊起来,好一阵方才停止。 村长等大家彻底安静下来,继续道:“方才巫圣占出一卦,虽然是吉卦,但巫圣陛下还是提醒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从今天开始,咱们这岗哨必须加强……” 听到吉卦二字,妘海英紧皱的眉头舒展些。 方才听村长提到人丁的事,她还以为巫圣已然有所察觉,若是吉卦的话,那便是她多心了。 她长出一口气,忽见众人开始离席。 “这怎么就讲完了!”妘海英忙抓住一人,问道:“蔡妹妹,村长最后讲些什么?” 蔡妹妹练气三层,满脸的愁苦,道:“就说要加强岗哨,咱们今晚就要执勤,连着三个晚上,这班排的,也没谁了。” “确实辛苦,不过守护全村,是我辈修士的责任,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妘海英拍拍对方的肩膀。 “保护全村肯定是责无旁贷,只是气愤她们这班排得过分,明显欺负咱们队。” 二人一边聊一边走,顺着人流离开祠堂。 祠堂外,妘海英再次宽慰几句,方才与蔡妹妹分别,向自家院子走去。 她一路疾走,刚进院子,妘天便迎上来。 “娘,怎么样,村中开会都说什么?” “没什么大事,巫圣占出吉卦,但还是让大家小心,加强岗哨防御。”妘海英道。 “那便好,没提其它的事情吗?” “这小子莫非知道什么?”妘海英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你小子从来不关心政事,今日倒是勤快?” 妘天摸摸鼻子,道:“以前啊,我觉得我只是个男人,村里那么多女人,我操那心干吗?但现在呢,我虽然还是男人,但我也是一名修士,自然……” “啧啧,我这出去一趟的工夫,怎么感觉我儿瞬间长大似的?”妘海英打趣地看着妘天。 “那可不!”妘天小脸一扬。 妘海英甚是欣慰,话锋一转,说道:“有件事,还是应当告诉你。” “等等,让我猜猜……你要给我咱家祖传的功法,对不对?”妘天满面笑容。 妘海英摇头,咳嗽一声,将雪儿的事从头到尾地叙述一遍。 听说自己凭空多个弟弟,还是捡来的,妘天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好一会,他才咽下口水,道:“娘,你不是最重女轻男吗?再说这事,我爹他能愿意吗?俗话说一碗水要端平,你别总是宠着你的小丈夫,他要个星星你可以帮他摘,这帮别人养孩子……” 妘海英一个暴栗拍到妘天的脑门上,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男德没抄够?再说,这是你爹求我的,你以为我愿意。” 妘天头一缩,又道:“我爹没意见,我就没意见,只是丁不过千,万一村中谁家再生娃,那要怎么办?” “已经一千零一个人了……所以这事,你口风千万要紧,否则咱们家就会有血光之灾。”妘海英面色郑重。 “娘,这可是巫圣定下的规矩。”妘天满面震惊。 妘海英叹一口气,道:“规矩是人定的,那一千之数,不过是巫圣随口所说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方天地,哎……” “随口所说?这方天地怎么了?”妘天一头雾水。 “你长这么大,有没有想过弱水的对岸是什么?你读了不少书,里面到处写到龙、凤凰、鸭、羊、马,可你见过这些动物吗?” 一番话,好似一声惊雷,在妘天心中炸开。 “龙应该和蛇差不多,鸭和鸡差不多,马和猪差不多。”妘天抬头,却发现妘海英已然离开。 时光飞逝,转眼间六日过去。 这一日晚上,北风一吹,又飘起大雪。 妘天白日训练一天,正准备睡去,忽见窗户外火光闪闪。 他大为疑惑,急忙穿鞋冲出去。 院子中,七八人拿着火把,后面跟着几十号人。 她们或拿扁担,或拿锄头,皆是一脸怒容。 妘天大惊,冲到正中间,扯开嗓子喊道:“各位乡亲,你们这是干什么?” 队伍正中间,顾金凤冷笑一声,道:“干什么?你们妘家违背巫圣定下的规矩,偷偷生孩子,还藏起来,自己不知道吗?” “生孩子,我娘天天都在执勤,怎么生孩子?”妘天故作镇静,大声质问。 “不要和他废话,把他捆起来,咱们进屋搜。” 里屋中,严欧二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满面的惊慌。 严美人一把抱起雪儿,却不知道该藏在什么地方。 “妻上不在,妘天阻止不了她们,我带着雪儿从后院跑。”欧阳佳人已一把抱过孩子,又道: “你赶紧将小孩的东西藏起来,一会女人们进来,你就使劲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慌乱之中,严美人连连点头,道:“你千万小心,往塔楼跑,妻上一定有办法的。” 欧阳佳人点头,将后门打开一条缝,猫着腰冲出去。 欧阳佳人这边一走,严美人忙将小孩子的东西藏好,接着脱掉外套,只穿一件内衣。 片刻后,一群女人便冲进来,当先一人正是顾金凤。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严美人大声喊叫,人却不向后退,反而一个趔趄,扑到顾金风身上。 几十号人,顾金凤想要退,后背却好似有一堵墙一般,只能任凭对方扑在自己身上。 她闻见一股混合着少男气息的檀香,心中不由一荡,暗道:“艹艹艹,妘海英当真好福气。” 然而下一刻,刺耳的喊声便炸响:“救命啊……非礼了……强奸了……” 一群女人见状,急忙向后退,留出一片地方。 众目睽睽之下,顾金凤试图将严美人推开,但严美人却好似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刺啦一声响,严美人半片衣服被撕下,正好挂在顾金凤的手上。 “强奸了……这以后可叫我怎么活!” “你麻痹,老娘这是跳进弱水湖也洗不清了。”顾金凤郁闷到极点。 ------------ 第161章 妘欧氏 妘家院子后面,欧阳佳人本想从后门溜出去,却发现早已有人守在外面。 他听见严美人的喊声,知道对方已经在房中搜查,拖不了多久。 欧阳佳人急的满头大汗,突然灵光一闪,走到猪圈旁,抱两捆稻草放到大肥的背上。 随后,他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到稻草的上面。 接着,他将大肥牵到后门,猛然踹到大肥的屁股上。 大肥吃痛,立刻狂奔起来,冲开后门,向远方跑去。 “来人啊,有人从后门跑了。”在后门蹲守的两人见状,急忙追上去。 欧阳佳人等二人跑远方才露头,确认没有人后,立刻闪身出去,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没走多久,顾金凤便带着一群人赶到后院,循着声音,直追守门的两人。 一群人围追堵截,很快便将大肥逼到一个角落。 一女子一把拽向上面的人,却拽得稻草乱飞。 “糟糕, 他一定往其他方向跑了。”女子道。 顾金凤眉头一挑,冲着人群喊道:“妘海英在哪个塔楼当值?他一个男人,只能往那个方向跑。” “东边,东边的塔楼。”有人回道。 “东边,往东边追,我看他今晚逃不逃得掉,咱们今晚一定要为全村除掉这个祸害。”顾金凤道。 乌泱泱的人群,立刻散开,如张开的大网,向东面追去。 欧阳佳人跑一阵,本以为已经甩掉众人,没想到很快便听到后方的喊声。 “这里有脚印,大家快追。” “这个方向没错,他跑不了。” 欧阳佳人满面惊惧,见路旁边有排水渠,立刻跳进去。 渠水淹没脚掌,传来阵阵寒意,欧阳佳人却大喜,只要没有脚印,对方便难以追踪。 他顺着水渠狂奔,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更快,后方传来声音道:“他跳进水渠了,想甩掉修士,怎么可能。” 欧阳佳人心急如焚,见不远处有一个储水窖,想都没想,直接跳进去。 冰冷从四面八方袭来,欧阳佳人一手抓住窖壁的石头,另一手将雪儿举过头顶。 他侧耳倾听,见声音渐渐远去,不由得舒一口气。 不过他并不敢立刻出去,只是强忍寒冷,继续等待。 没过一会,欧阳佳人便嘴唇发紫,牙关打颤,他的手不由得下落,将雪儿浸泡到冰水中。 “糟糕!孩子若是哭出来。”欧阳佳人心中咯噔一下。 然而下一刻,情况却超出他的想象,雪儿不但不哭,反而张开胳膊腿,在水中滑起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与此同时,一股暖意涌入欧阳佳人的手心,顺着他体内的经脉游走。 “这难道就是百年难遇的修行天赋。”欧阳佳人精神一振,目中亮起希望的光芒。 他正准备向上爬,水窖口突然飞下一枚火球,接着顾金凤的声音便响起:“别找了,在这里。” 很快,地窖口便有几个脑袋向内张望,一满脸雀斑的女修道:“妘欧氏,我们不难为你,你把孩子交出来。” 到这时,欧阳佳人已是山穷水尽,但他满脸坚毅,祈祷道:“妻上!妻上!你快回头,你一定能看见这里。” 塔楼上,一股寒风吹来,妘海英忍不住打个喷嚏。 她捏捏鼻子,换个方向查探,立见村中有好几处火光。 “这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她看着那些快速移动的火光,很快找到规律,竟是从她家的方向,奔着她而来。 妘海英眉头深皱,匆匆爬下塔楼,直奔火光最密集的地方。 她狂奔一阵,很快听见人声道:“妘欧氏,你这样会冻死的,你这是何必,又不是女娃。” 妘海英大惊,撒开腿冲向人群。 到近处,立刻有人察觉,当先便有三名练气四层的女修跳出来,道: “妘海英,你看你做的好事,巫圣的旨意都敢违抗,前几日的灾祸,就是你们妘家失德造成的。” 妘海英挂念结发丈夫,哪有时间和对方废话,一掌拍出,直取对方胸口。 一声闷响,那人立刻被拍飞出去。 另外两人大惊,急忙出手,一个攻云海英门面,一人攻妘海英下盘。 不远处,另外一名女修见状,更是拿出一枚符箓,想要激发。 她的旁边,一练气五层的女修急忙拦下,喊道:“海英姐,我知道你刚才并未下死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非要这样吗?你让你丈夫交出孩子,我们绝不为难。” 妘海英将攻来的二人一一打回去,拿出一枚戒指戴到手上,喊道:“这是巫圣储物戒,大人孩子我都不交,咱们到祠堂让巫圣决断。” 四周,所有人皆是一惊,满面的难以置信。 妘海英将手举起,又喊道:“见戒指如见巫圣,你们要抗旨吗?” 众人这时方才反应过来,纷纷退向一旁,留出一条通往水窖的路。 妘海英急忙赶上前,却见顾金凤突然又站出来,说道:“我们怎么知道这是真的,万一你拿个假戒指骗我们。” 妘海英毫不废话,手一摸,唤出一把长剑。 见到这一幕,顾金凤无话可说,只得退到一旁,让开一条路。 妘海英冲到水窖口,入眼的景象却让她万念俱灰。 水窖中,已是血红一片,水面上飘着几根锄头和扁担。 边角处,欧阳佳人飘在水中,不知生死。 妘海英强忍悲痛,掐诀使出御物术,将欧阳佳人和不远处的雪儿捞上来。 她将欧阳佳人抱在怀中,疯狂地送入法力,但却不见欧阳佳人有任何反应。 泪水滚滚而下,妘海英却顾不得擦,她将雪儿拿到怀中,再次渡入一道法力。 “哇……”一声啼哭响起,撕心裂肺,仿佛控诉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咚……咚……” 就在这时,祠堂的方向突然传来钟声,响彻整个村落。 妘海英沉默不言,一手抱着雪儿,一手抓起欧阳佳人的遗体,直奔祠堂的方向。 ------------ 第162章 我之可惜,非彼之可惜 一刻钟后,祠堂中。 不少修士早已赶到,正三五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妘海英毫不理会,面无表情地走到十张太师椅子的前方。 村长见状,立刻上前道:“听说你有巫圣的信物,交给我吧,我去请巫圣。” 妘海英并不吭声,将欧阳佳人放到一旁,将头发和衣物整理好后,方才转身道: “祖宗传下之物,除非巫圣亲自收回,否则绝不可能交予他人,望村长见谅。” “你们妘家违背巫圣定下的规矩,这信物你保不住的。”村长大袖一甩,迈步走入屏风后。 一盏茶的时间后,村长方才从屏风后面出来,她面色不善,道:“巫圣让你亲自进去,你随我来吧。” 妘海英点头,抱着雪儿跟上。 村长眉头一皱,道:“这孩子,你就留在外面吧,巫圣并没召见。” 妘海英摇头,道:“事情因这孩子而起,正要找巫圣决断,巫圣不也没说不召见。” “你……看你妘家能不能撑过今晚!”村长脸色涨红,背着手走入屏风后面。 妘海英见状,急忙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迈过一道月门,沿着回廊拐几次,到一个小院中。 那院中,四块方格地打理得整齐,上面罩着一层阵法,种着灵气逼人的灵药。 村长穿过药圃,到一间房间前,敲敲门框,道:“巫圣,人已经带来了。” 房间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进来的吧!” 村长走进房间中,纳头下拜,喊道:“参见万尊巫圣陛下。” 妘海英见状,也跟着拜倒,口呼:“参见万尊巫圣陛下。” 雕花鸟书桌后面,药姑已是满头华发,眼角额头长满皱纹。 她将一本书放下,道:“好了,你退下吧,我和她单独聊聊。” 村长一愣,不过却不得不听令,起身退出房间。 待村长离去,药姑方才道:“你起来吧,旁边有凳子,你可以坐。” 妘海英缓缓站起,这时方才敢抬头。 她余光一扫,心中猛然一惊,传说中的巫圣,竟然和她死去的母亲有七八分相像。 妘海英摇了摇头,正色道:“巫圣陛下,请您看在先祖当年的功劳上,放过这孩子,给他一个户口。” 药姑看着妘海英,同样想起一个人,心中暗道:“若是男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她愣神片刻,问道:“这都是小事,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他只是一个男娃,你为什么非要救他?” “我若是说他天赋好,将来成就无限,怕是救不下他的性命。”妘海英一愣,略微组织语言,道: “我虽是女人,但我觉着,女尊男卑是不对的,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些。男人身上的许多优点,其实我们女人并不具备,比如他们只要道理讲通,就比较好说话;比如他们其实很勇敢,做事只要认定,便十分果断;比如他们力量强大,若是同等修行天赋下,战力远比咱们女人高。” 雕花鸟书桌后,药姑认真听完,道:“平等,你这个说法倒是新颖。但是男女之间如何平等呢?天生万物,各有其用罢了。不过你能如此想,已很是难得。” “巫圣既称赞我,那这孩子的命,算是保下了。”妘海英大喜,当下揖手道:“巫圣慈悲,他尚未有名字,请赐他一个名字吧。” 药姑略微一愣,道:“能让我看看他吗?” 妘海英抱起雪儿,疾走几步,送到药姑的面前。 药姑见孩子浑身雪白,眼睛乌黑发亮,心中甚是喜欢,她掐个诀,一指点在孩子的眉宇间。 只是瞬间,药姑便满面诧异,道:“如此灵根天赋,却是可惜了!” 妘海英眉头微皱,以为巫圣是说孩子不是女娃,当下道:“妘家没有女娃,我会将功法传给他的。” “我之可惜,非彼之可惜。”药姑连连摇头。 接着,她便拿起一个龟甲,放进去三枚铜钱,摇晃起来。 片刻后,三枚铜钱落在桌面上,皆是阳面朝上。 药姑拿起毛笔,在一张纸上记录下来。 药姑摇到第四次时,一枚铜钱却滴溜溜滚动,落到妘海英的脚边。 妘海英急忙捡起铜钱,刚要放到桌子上,却忘记刚才捡起时是阳面还是阴面。 “那便听天由命!”妘海英额头冒汗,直接将铜钱扣到桌子上。 药姑看一眼,眉头微皱,不过却没说什么,提笔再次记录下来。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后,药姑方才占完六次。 她看着桌子上的纸张,道:“五个动爻,那便以静爻为准。乾为天,九三的爻辞是什么来着?”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妘海英忙道。 药姑点头,道:“好,那便姓厉名无咎。说实话,起名真是个讨厌的事,也不能用什么二愣子、铁柱打发你。” “二愣子不太好,铁柱?好像还行啊!”妘海英尬笑,嘴上忙道:“这名字好,巫圣亲自赐下的名字,他将来必然无灾无祸。” 药姑没说什么,而是道:“你手上的戒指,还给我吧!” 妘海英心中一揪,却不得不将戒指摘下,双手递给对方。 药姑拿起戒指,叹道:“没想到这一转眼,二百年就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厉无咎的小手,将戒指套到大拇指上。 戒指戴上的那一刻,厉无咎呀呀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药姑跟着笑起来,道:“这孩子真乖,他将来若是修行上遇到问题,你让他来祠堂找我便可。” 妘海英大喜,没想到不但戒指失而复得,听巫圣的意思,还会亲自教导这孩子。 她激动得眼泪落下, 再次揖手道:“谢巫圣厚赐,这孩子将来必不辜负您的期望。” 药姑没说什么,提笔写一张纸条,递给妘海英道:“你将这个给村长,没有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妘海英接过条子,恭敬地退出房间。 药姑目送妘海英离去,等到对方走远,喃喃自语:“二百年了,终于让我等到!” ------------ 第163章 厉无咎 祠堂中,众人见村长独自一人回来,皆是满面疑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等着!”村长黑着脸,蹦出两个字。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妘海英方才从屏风后面出来。 “你是自己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村长冷冷道。 妘海英眉头一挑,将巫圣的条子递给对方。 村长接过条子,打开后满面的难以置信,她将条子递给下首的长者,道:“你们看看吧,别到时候说我徇私。” 很快,条子便在十把太师椅上传一遍,九名长者齐齐向村长点头。 “巫圣法旨,这事就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村长向众人喊道。 祠堂中瞬间骚动起来,有那与妘家相好的,长舒一口气;有那平日里与妘家有间隙的,满脸失望;当然,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已经准备起身离开。 妘海英心中大定,见有长者也要离开,立刻上前道:“各位,这孩子的名字,麻烦登记到族谱上。” “巫圣只说放过你们妘家,可没说能上户口。”村长道。 “可也没说不能上。”妘海英道。 村长一晚上连连吃瘪,心中早已怒到极点,吼道:“妘海英,你们妘家犯下大错,巫圣不追究已是无边福德,莫要得寸进尺。” 她这一声吼,妘海英怀的中孩子立刻哭起来,小手扑腾间,大拇指上的戒指掉到地上。 “铛!”清脆的声响,让所有长者面色一变。 最末位的白发老叟咳嗽一声,道:“那个,村长啊,只有死人不上族谱,我琢磨巫圣的意思,还是要写到族谱上。” “对,我同意杨老的看法!”立刻有长者附和道。 “这群墙头草!哎,今日是得罪人了!”村长面沉如水,一甩手道:“反正我说话也没人听,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 村长这边一走,剩下的九名长者立刻凑到妘海英身边。 其中一名长者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小英啊,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厉无咎。”妘海英道。 提笔的白发老妪眉毛一挑,问道:“妘厉无咎?” “姓厉,名无咎,巫圣亲口赐下的名字,不敢有半字之差。”妘海英道。 巫圣赐姓,村中最高的荣誉,只有在抵御蛇灾时立下大功,得到巫圣的认可,才会被赐予新的姓氏。 一众长者面色再变,看向妘海的目光更加和善,既赐储物戒又赐姓,这在村中可还从没发生过。 提笔的白发老妪更是面皮抽了抽,连连赞道:“好名字!好名字!” “厉无咎,这名字念着就不同凡响,要新起一页了!”一身穿绿衣老妪提醒道。 “那是,那是。”白发老者忙翻开新的一页,在红框中写下厉无咎三个字。 等写完名字,她再将册子往前翻,找到妘姓那一页,在妘欧氏三个字旁边画一个叉叉,道: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日将佳人送到万蛇山,拖得太久,无生蛇母就不收了。” 妘海英面色一暗,仿佛瞬间苍老十岁,她忍住悲痛,抱拳向众长者一礼,转身直奔欧阳佳人的遗体。 这时候,欧阳佳人的遗体已盖上白布,娇妹妹与另外几个妘海英的好友守在一旁,神情肃穆。 “海英姐,佳人已去,你千万节哀。”娇妹妹道。 妘海英再次哽咽,道:“事出突然,佳人的葬礼还要麻烦诸位好友。” “咱们姐妹间,不说这些客套话,先送佳人回去吧!” 妘海英点头,与众人一起抬上欧阳佳人的遗体,朝祠堂外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妘家院子前。 远远地,妘海英便听见妘天的声音:“你们两个臭女人放开我,有本事咱们一对一,公平比试。” “比试,你一个下贱男子,有什么资格。”一女子的声音笑道。 妘海英眉头大皱,一个箭步冲进院子中。 她见妘天被绑在地上,一掌将两名少女推开,道:“滚,给你们三息时间,离开这个院子。” 那两名少女只练气二层,见到妘海英杀人般的目光,立刻灰溜溜地向外跑去。 妘天忙从地上站起来,冲到妘海英身边,笑道:“娘,你可回来了,这群混账,太欺负人。” 妘海英满目慈祥,手刀一挥,切开绳索,道:“捆疼了吧!” “不疼, 就是这气难受,单打独斗,她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妘天正活动手脚,忽见几人抬着白布进来。 冷风一吹,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欧阳佳人平日所穿的衣衫。 “娘,爹,爹他……”妘天脑袋发懵,连退好几步,喊道:“顾金凤,一定是顾金凤这个臭女人,娘,咱们去给爹报仇。” 说话间,他便向外冲去。 妘海英一把拉住妘天,道:“想报仇,你境界够吗?你爹尸骨未寒,咱们先将他送上山。” 妘天抱头大哭,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顾家血债血偿。 很快,在妘海英一众朋友的帮助下,院子中便支起白帐。 又有人喊来唢呐铜锣,奏起哀乐。 村寨不大,远近邻居听见,纷纷前来吊唁,妘家三人按照习俗,一一回礼。 到子夜时分,妘家相熟的人都已来吊唁,唯独不见夫家人。 妘海英眉头深皱,向妘天吩咐道:“明天一早,你便去请你二姑和三姑。” 妘天满面怨愤,道:“村子就这么大,她们听不见吗?不想来罢了。” “我们礼数做到,来不来是她们的事。” 妘天没说什么,只是埋头烧纸。 后半夜时分,妘海英见妘天哈欠连连,于是道:“你进屋睡会吧,明早还要赶路上山。” “不困,我要给爹守夜,今晚一过,就再也见不到了。”妘天嘴上如此说,但没过一会,便趴在桌子上睡着。 严美人见状,忙回屋拿一个外套,披到妘天身上。 妘海英看向二人,道:“明天早上,你带上无咎,和我们一去送葬。” 严美人走到妘海英身旁坐下,道:“这可不合规矩,我哪有资格去送大官人。” 妘海英神情冷静,却骂道:“去他妈的规矩,害死佳人的,就是这些狗屁繁文缛节。” 白烛之下,严美人脸上满是愧疚,道:“我对不起佳人大哥,若非我执意要救这孩子,他也……”他话没说完,人已哽咽起来。 妘海英摇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们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 第二日,天刚麻麻亮,妘天便直奔二姑家。 他将大门敲得哐哐响,对方才将门打开。 “你回去吧,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你们妘家看着办,和我们欧阳家没关系。”二姑冷冷道。 妘天气得得脸色涨红,道:“二姑,那可是你亲哥,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二姑眉头一皱,道:“他哪怕还记半点自己是欧阳家的人,就不该做那样的事,坏了规矩,冰雹只是开始,后面的苦日子还多着呢!” 妘天不服气,争辩道:“巫圣都不追究我们家,我就不信老天查人那么准,真就卡着一千之数,就算当真是那样,那顾家的娃才是第一千零一个。” 二姑神情激动起来,道:“巫圣那是慈悲心肠,放你们妘家一马。你知道蛇灾来了,要死多少人吗?不知道就去问你娘。” 她说完后,猛地用力,哐当一声将大门关上。 妘天又气又恼,本想直接回去,但想到母上的嘱咐,还是前往三姑家。 他用力敲院门,但许久都无人开门,只有一个声音道:“你回去吧,我们欧阳家没这个人。” 妘天大怒,抬腿一脚踹到木门上。 咔嚓一声响,木门裂开一个大窟窿。 三姑听到动静,忙从屋内赶出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 妘天见状不对,撒开腿就跑,直到拐过一条街,见没人追来,方才停下大口喘气。 他休息一阵,扭头骂道:“呸,不来拉倒,很稀罕吗!半点兄妹之情都不讲,蛇灾净化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畜生……” ------------ 第164章 驱蛇符与往生路 太阳刚刚升起,妘家院子中,灵车等一应送葬的物品都已准备妥当。 妘海英站在门口,只等妘天请人回来。 不过片刻后,最终出现的,只有妘天一人的身影。 妘海英满面失望,问道:“他们不愿意来吗?” 妘天本想将二姑的话一字不落地学出来,想了想又作罢,叹一口气道:“他们都说家中有事,我们出发吧,不要耽误时辰。” 妘海英点头,当下牵起大肥,缓缓向院门走去。 三十来人的队伍,在唢呐和铜锣声中移动,时不时有人撒出纸钱。 车队在妘家院子周围绕几圈,做最后的告别,随即直奔村口。 待驶出寨门,妘海英转身向众人揖手一礼,道:“各位朋友,按照规矩,送到这里便可,大家请回吧!海英再次谢谢诸位。” 一行人纷纷回礼,等到妘海英母子跳上灵车,方才转身离去。 朝阳初升,照在万物皆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辆猪车沿着大路西行,时不时带起雪花,渐行渐远。 约莫五里地后,妘海英突然将猪车停在一个草垛旁。 “我们到了,出来走吧!” 草垛后面,严美人小心地露出头,见到云海英后方才闪身出来。 妘天满面诧异,道:“我还以为娘把你们藏到那里,原来是在这里等我们。” “雪儿是大官人救下,说什么都该尽孝,送他大爹一程。”严美人道。 妘海英将严美人父子拉上猪车,问道:“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有,没等多久你们就来了。” 妘海英点头,喊一声驾,赶着猪车继续向西方而行。 大半日后,一行三人终于到万蛇山脚下。 此时正值隆冬时节,但连绵的万蛇山上却青翠如夏,仿佛另一个世界一般。 妘家三人对此并未流露出任何惊讶之色,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万蛇山从来都是如此。 妘海英率先跳下猪车,拿出一张符箓,递给妘天,道:“这是驱蛇符,上山途中千万不可取下,否则会遭到蛇群的攻击。” 妘天忙接过,问道:“娘,这符箓当真有效吗?若是有用,咱们将村子外全部都贴上,也不怕什么蛇灾。” 妘海英苦笑,指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道: “这符箓,只在往生路上有效,其实算是一种契约,巫圣当初沟通无生蛇母,定下的规矩,送葬人借这条路时,群蛇不会攻击。” “原来是这样的。”妘天大为吃惊,忙将符箓贴到自己身上。 “你是儿子,这趟要你背着你爹上山,我在后面跟着你。切记脚下小心,若是离开往生路的范围,没人能救你。”妘海英拿出一个背架,放到妘天的背上。 妘天将一些固定的绳索绑紧,走到灵车后面,背对灵车。 妘海英当下将欧阳佳人的遗体扶起,固定到背架上。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妘海英再拿出一张符箓,递给严美人道:“山上危险,你在这里等我们,若是遇见什么情况,你将符箓贴到自己身上,呼喊我们便可。” 严美人点头,道:“妻上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妘海英没再说什么,当下与妘天一起,直奔一块被杂草淹没的石碑。 那石碑通体黝黑,刻有云纹,正中间三个苍劲的大字,写着‘往生路’。 “切记,千万小心,宁可慢点,也不要出什么问题。”妘海英再次嘱咐道。 妘天嗯一声,一步迈出,踏上往生路。 山路约莫两步宽,沿途杂草丛生,好些地方都需要仔细辨认,才不至于走错。 途中更有连绵不断的嘶嘶声,仿佛随时都会有毒蛇扑出来。 妘天初时害怕,渐渐找到规律,只要是看不到毒蛇的地方,那一定就是往生路的范围。 母子一前一后,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走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到半山腰。 眼见往生路越来越陡峭,妘海英提醒道:“再走一段路程,便会有一段峭壁,趟过去,便到地方了。” 妘天此时已是满头大汗,手脚发软,他擦一擦额头的汗水,道:“娘,不行了,咱们休息一会。” “好,你找个平整的地方,我帮你卸下来,咱们歇会再走。”妘海英道。 “那倒不用,等我气息平稳,咱们继续出发便行。”妘天道。 “你比娘当年强多了,那时送你祖父上山,若非你奶奶一路帮忙,那是绝对到不了地方。”妘海英道。 妘天脸上扬起笑容,问道:“真的吗?自从我突破练气二层,感觉浑身力量大涨,单论打斗的话,感觉村中那些练气二层的都打不过我。” “单论力量,男子其实远超女子。所以你不用自卑,好好修行的话,将来成就不会比娘差,说不定有机会修到上境。”妘海英道。 妘天大受鼓舞,又问道:“娘,听说昨日你见到巫圣,她修到什么境界呢?其他人都会死,但巫圣却一直存在,她真的能长生不死吗?” “巫圣的境界……”妘海英想到巫圣苍老的面容,犹豫起来,不过最终道:“我只感觉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圆满,或许已经突破生死了吧。” “圆满,那一定很厉害!”妘天满目的向往。 母子二人休息一阵,便继续出发,蹚过一段峭壁后,便到一片山石裸露的山坡上。 妘天大喜,然而定睛一看,却又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入眼处,是无数的白骨,有些已经埋入土中,有些则十分完整,明显是新死之人的遗骸。 “娘,这些莫非都是村中死去的人?”妘天问道。 妘海英点头,道:“生死无常,巫圣定下的规矩,咱们将来,都要来这里。” “那如果修炼到上境,是不是就可以不来这里。”妘天又问道。 “据我所知,咱们妘家先祖曾有人修到练气八层,不过为了阻挡蛇灾,在八十岁那一年牺牲。”妘海英道。 “蛇灾那么厉害吗?这一路虽然到处都是蛇,但若是全村修士出动,不停地杀……” “嘘!这里不是乱说的地方,先找个地方,把你爹葬下吧!”妘海英抢白道。 妘天吐吐舌头,生生把话咽回去,想到这里是万蛇山,只感觉背脊发凉。 二人寻一块平整的地方,将地面打扫干净,方才将欧阳佳人的遗体卸下。 等到将欧阳佳人的遗体摆好,妘海英拿出一个香炉,点上三根拇指粗的香。 妘天则拿出三根漂亮的鸡毛和野猪牙齿,塞到欧阳佳人的左右手中。 一切妥当后,妘海英掐一个诀,拇指粗的香立刻燃烧起来。 烟气袅袅升起,妘天不禁悲从心来,哭道:“爹他以前煮猪肉,虽然每次都切三块,但他自己只咬一小口,就说太肥,然后塞给我吃。我小时候还以为他真的不喜欢吃猪肉。” 妘海英拍拍妘天的肩膀,心中同样满是悲伤,道:“能娶你爹这样的丈夫,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盼他去的地方,再也没有这些害人的规矩。” 母子在香炉前愣愣出神,直到香烧得只剩下小半截。 “走吧,香烧完之前,咱们必须离开这里。”妘海英眼中泪光闪动,转身离去。 妘天恋恋不舍,却不得不急忙跟上。 二人身影消失后不久,那香便烧完,山坡上涌出无数的小蛇,冲向欧阳佳人的尸体。 ------------ 第165章 乖孩子不撵路 欧阳佳人上山后,村中并未恢复往日的平静,大家嘴上不说,但心中都十分忐忑,不知蛇灾什么时候就会降临。 整个村子在紧张的氛围中度过大半年,直到这年的秋天大丰收,大家的担心方才渐渐放下。 后面的几年,皆是风调雨顺,大家有好日子过,便更没人再提起此事,只偶尔有人会在茶余饭后嚼舌根。 时光飞逝,转眼间六年过去。 这一年夏天,太阳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足足三个月,都没有一滴雨落下。 起初,大家引河水灌溉农田,但到八月时,河床渐渐干枯,连弱水湖的水位,都下降过半。 好不容易熬到秋天,眼见收获在望,却又下起连月的秋雨,让本就不多收成,再次锐减。 这一日傍晚,祠堂的钟声再次响起,传遍整个村寨。 妘家院子中,妘海英从书房中出来,冲旁边的厢房喊道:“走吧,祠堂钟响,村中除执勤的修士,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厢房中,妘天正在抄写男德经,听见喊声是喜笑颜开,忙打开门道:“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私自去弱水湖。” 妘海英一脸严肃,并不回答,阔步走向院门。 “娘,这男德经抄不完,可不能怨我!”妘天急忙跟上。 母子一前一后,眼见就要出院门,一头扎总角的孩童突然从厨房中跑出来。 那孩童抓住妘海英的袍子,道:“娘,你要去哪啊?” 妘海英拉起那孩童的小手,笑道:“娘去开会,一会儿就回来。” 那孩童扑闪着清澈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妘海英,道:“我也要去开会。” 妘天扑哧一声笑出来。 妘海英却是面色一肃,道:“无咎啊,开会可无聊了,不能乱动,还一直有蚊子在你耳边嗡嗡作响,一会儿就会满头大包,又痛又痒。” 厉无咎犹豫起来,问道:“娘,那大哥为什么能去。” “你大哥不守男德,不是乖孩子,所以才被娘带去受罚。无咎是乖孩子,乖孩子从不撵路对不对?” 厉无咎方犹犹豫豫,最终将手放开,道:“我是乖孩子,我不用去开会。” 妘海英将厉无咎牵到厨房门口前,道:“你在家陪你爹,让他给你煮肉吃。” “吃肉肉!”厉无咎迈开小腿,直奔灶台后的严美人。 妘海英见厉无咎进去,急忙转身,直奔院门。 这时候,主街上各家皆有修士出门,大家三五成群,结队向祠堂中走去。 两刻钟后,祠堂中。 村长咳嗽一声,道:“各位,今天叫大家来,想必不少人已猜到是什么事情。学堂要招学生,咱们要选天赋出众的孩子重点培养。” 前排的座位上,妘海英一脸郁闷,转身向妘天招手。 “这刚坐下……”妘天一脸迷惑,不过还是赶到妘海英的面前,问道:“娘,怎么了?” “没听到吗?测灵根,赶紧去把你弟弟抱过来。”妘海英道。 妘天眉头大皱,问道:“ 我已经进过学堂,她们还能答应吗?” “你只管抱来,其它的事情交给我。” “好嘞!”妘天喜笑颜开,转身向自家院子跑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妘家厨房中。 严美人刚切下薄薄的一片肉,正要放入锅中,忽见妘天匆匆而回,于是问道:“你不是和你娘开会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小爹,喜事啊,今日测灵根,我专门回来接小弟。”妘天道。 严美人笑道:“那可是好事,以后咱们家就有三个修士了。” 妘天大为吃惊,问道:“怎么你和爹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当初能入学堂,那都是因为咱家没有长女。” 严美人一边切菜一边道:“这事,你可要问你娘,我一个男人家,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反正知道雪儿能修行。” 妘天很是无语,走到厉无咎的身边道:“小弟,跟哥走,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厉无咎一脸警惕,道:“娘说你不是乖孩子,所以才要去开会, 我才不去呢!” 妘天一脸郁闷,但让他此时推翻老娘的话,怕是有些困难,当下话锋一转,道:“谁说我要带你去开会。祠堂你去过吗?可好玩了,乖孩子都会去那里。” “嗯……”厉无咎闻到空气中的肉香,试探着问道:“爹,我去的话,是不是就没肉吃了?” 严美人摸摸厉无咎的小脑袋,笑道:“你去吧,听你的二哥的话,爹等你们回来。” 厉无咎咧开嘴,露出缺一颗的门牙,打从心底里开心。 他放下手中的柴火,直奔妘天。 二人离开院子后,妘天一把将厉无咎抱起,迈开大步,向祠堂跑去。 片刻后,祠堂中。 云海英见二人赶来,接过厉无咎,抱到自己身边。 “娘,你不是开会去了吗?怎么会在祠堂。”厉无咎问道。 “那个……娘记错时间,今天不开会。祠堂中热闹,就让你哥去接你过来。”云海英道。 “哦!娘对我真好。”厉无咎四下张望,好奇地打量着祠堂中的一切。 这时候,十把太师椅中间,一张齐腰高的大桌子上,正中间放着一方玉龙环绕的圆形玉盘。 一名练气四层的中年妇人,将一个女童放到桌子上,指着玉盘嘴唇嚅动,不知道说着什么。 片刻后,女童便迈步走到玉盘前,将小手按到玉盘边缘的手印上。 ------------ 第166章 顾妍君 莹莹白光亮起,玉盘中的九粒木珠突然颤动起来,最终有四枚飘到空中。 四枚珠子悬停在空中,不停地上下晃动,直到某一刻突然落下,砸得玉盘铛铛作响。 中年妇女大喜,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村长,目中满是希冀。 “蓝……”村长喊出一个字,眉头一皱,问道:“这女娃全名叫什么来着。” “蓝百合。”中年妇人忙道。 “好,蓝百合,中境灵根,大家没有意见吧!”村长道。 十把太师椅上,九名老者交流一番,最终一人道:“众目睽睽之下,升起四枚木珠,那是不会有错的。” 村长点头,冲下方众人朗声道:“各位,蓝家蓝百合,中境灵根,明日起入学堂,得传巫圣修行之法。” 中年妇人笑容满面,拱手四面道谢一阵,方才带着女童下去。 “下一位该谁家了?”村长问道。 人群中,一身穿蓝衣的女修,将一名绑着冲天辫的女童抱到桌上。 那冲天辫女童十分害羞,被蓝衣女修劝好一阵,方才迈步走向玉盘。 片刻后,木珠再次颤动起来,不过只有两个木珠飘起来。 蓝衣女修大急,喊道:“用力啊,你可以的。” 女童被声音催得焦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但木珠并无任何变化,片刻后齐齐掉到玉盘中。 蓝衣女修一声长叹,满脸的不悦,拉起女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境灵根,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老了能少些病痛。不过按照规矩,无法进入学堂。下一位是谁?”村长道。 下方人群中,顾金凤立刻站起来,她抱起身旁的女童,直奔一众长者中间的大桌。 那女童穿橙色碎花袄,头上绑着两根红绳,一双眼睛十分灵动。 她站到桌子上,也不需顾金凤吩咐,便自己走向玉盘。 她刚将小手放到玉盘上,莹莹白光间,立刻有七颗珠子漂浮起来。 刹那间,整个祠堂沸腾起来,有长者道:“好,如此天赋,将来必成村中顶梁柱。” 顾金凤满面笑容,道:“诸位,还没结束呢,还有一颗。” 她的话声刚落,第八颗木珠缓缓漂浮起来,虽然无法和前七颗相比,但稳稳地停在玉盘上方。 八颗珠子坚持片刻,方才跌落在玉盘中,发出一连串铛铛的响声。 祠堂中再次沸腾起来,不少人看向顾金凤的目光,满是羡慕之情。 “上境天赋,好,很好,顾……孩子叫什么来着?”村长道。 “顾妍君!”顾金凤道。 “顾妍君,上境灵根,明日起入学堂,得传巫圣修行之法。”村长直接道。 顾金凤将顾妍君抱起,整理一番头发和衣衫,方才退到自己的座位上。 到这时,已有五名女童测试完灵根,村长走到正中间,高声道:“这第一件事便到此为止,下面……” “等等,我们还没测呢!”妘海英突然站起。 村长眉头一挑,道:“若是我没记错,你们妘家没有女娃,且已经有男子入过学堂,还测什么测。” 祠堂中,所有人面露疑惑,看向妘海英。 妘海英丝毫不慌,朗声道:“村长所言极是,不过测试的孩子并不姓妘,而是姓厉。” 人头攒动的祠堂中,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想起妘家确实有一个孩子不姓妘。 村长皱眉一皱,想起六年前的往事,那一天她连连吃瘪,所以先一步离开…… 她看向下手的长者,问道:“有这事吗?族谱上写的什么?” 一位白发老妪忙凑上前,道:“有这事,当时您先一步离开,我们就按照巫圣的吩咐,将名字写上去,确实不姓妘,而是姓厉。” 村长故意将声音放大,道:“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啊,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你个老狐狸,自己不想得罪人,就推到我们的头上。”白发老妪一脸尴尬,赔笑道:“当时情况特殊,事后确实忘记向您说,村长您见谅。” 村长点点头,看向妘海英道:“既然孩子姓厉,那便不算破坏村中的规矩,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不论姓什么,只要灵根天赋不行,都别想入学堂。” 祠堂中众人连连点头,再次盯着妘海英。 “这是自然,谁也不能破坏规矩。”妘海英抱起厉无咎,走到大桌的旁边。 厉无咎对玉盘和木珠早已满心好奇,小腿踩到大桌上后,立刻撒开腿,冲向玉盘。 他将小手放到玉盘凹陷处,一股生机盎然的灵气立刻涌入体内。 舒爽的感觉传遍全身,美妙的仿佛咬到严美人做的五花肉。 灵气在厉无咎体内转一圈后,便返回手中,想要回到玉盘中。 “休想!”仿佛是一种本能,厉无咎意念一动,强行将灵气拽回来。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股灵气便溃散,融入厉无咎小小的身体中。 玉盘得不到灵气反馈,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便是最轻微的震动都没有发生。 祠堂中众人等一阵,始终不见有反应,便有人道:“这孩子,莫非没有灵根?” 妘海英眉头大皱,柔声道:“无咎,你将手拿起来,再试一次。” 厉无咎点头,将小手抬起来,再次放到玉盘凹陷处。 如同上次一般,当一股灵气涌入体内,仿佛是一种本能,厉无咎再次将灵气吸收一空。 这一回,他不等妘海英吩咐,便再次将小手抬起,放到玉盘凹陷处。 他来来回抬手,直到将玉盘中的灵气吸收一空。 大桌前方,村长见玉盘始终没有动静,不由得眉头皱起,道:“不可能啊,就算没有灵根,那珠子也会震颤,难道是灵石耗尽了?” 她站起身,走到大桌的旁边,掐一个诀,将玉盘升到半空。 接着,村长从从玉盘底部抠出一枚灵币,问道:“上一回换灵石是什么时候?测过几次灵根了?” 一名身穿绿衣老妪赶上前,道:“没多久,算上今天测试的人,也就测过十个孩子。” “那不应该啊,这一枚灵石,能测上百人,怎么会突然就灵气耗尽。”村长目光扫视众人一圈。 一众长者皆不吭声,目光看天看地,唯独不与村长的目光接触。 ------------ 第167章 玉龙九珠 绿衣老者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道:“这个……会不会是灵石有问题,这玉盘平时都放在宝库里,方才老杨、老曹、老董、老蔡我们一起去取的,符封都贴着呢,没人动过。” 她一口气将所有人都喊出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有责任大家一起背。 太师椅上,几名老者咳嗽起来,纷纷道: “封条没动,我作证。” “老夏说得没错!” 村长目光扫过众人,深吸一口气道:“巫圣赏下的来灵石,库存不多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也好办,麻烦几位上前,咱们一起施法,激活这件法器吧。” 几名老者面露难色,磨叽好一阵,方才走到桌子旁。 几名长者站成一排,将手抵在前一人后背。 至于最前方的绿衣老者,则将手抵在村长的后背,道:“我们都准备好了,开始吧!” 村长点头,当下掐一个诀,将手掌放到玉盘上。 等到玉盘上亮起白光,村长冲厉无咎道:“厉……小家伙,咱们再来一次!” 厉无咎二话不说,再次将小手放到玉盘凹陷处。 一股精纯的灵气,比之前更加磅礴,顺着玉盘冲入厉无咎的手心。 厉无咎幼小的心灵,其实隐隐已猜到玉盘没有反应是自己造成的。 但灵气的味道太过美妙,他想都没想,再次将涌入体内的灵气吸收得一干二净。 足足十来个呼吸,玉盘仍不见反应,但几名长者的法力却如决堤一般,疯狂地涌入玉盘中。 “不对啊,这法器是不是有问题,我怎么感觉跟无底洞一般。”绿衣老者道。 “才少两成法力,这怎么就喊不行了。”村长眉头大皱,心中十分不爽快:道:“再坚持一下,要不之前的法力就全部浪费了。” 一众长者闻言,心中虽有怨气,但觉着村长的话有些道理,当下继续源源不断地输入法力。 又十来个呼吸过去,厉无咎已是小脸发红,仿佛补药吃多一般,他感觉自己饱饱的,三天都不用吃饭。 一股灵气再次冲入他体内时,他再也不阻拦,任凭灵气游走一圈后,冲回玉盘中。 刹那间,九颗木珠冲向高空,好似火山喷发,飞向四面八方。 “哎哟,好痛!” “谁偷袭我!” 祠堂中,被砸中的人纷纷叫喊。 村长和几名长者则大惊,这种情况,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我说法器坏了吧,你们还不信。足足消耗我五成法力,这要是蛇灾突袭,你们说怎么办!”绿衣老者道。 村长眉头皱成川子,坚持的想法开始动摇,当下冲着人群喊道:“方才被砸中的, 把珠子都送回来,法器有问题,我这便去找巫圣。” 众人一听巫圣,立刻行动起来,不消一时三刻,九颗珠子全部回到玉盘中。 “大家等会儿吧,还有一件事没公布。”村长抱起玉盘,直奔屏风后面。 村长一走,祠堂中的氛围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开始唠家常。 妘天走到妘海英身旁,笑道:“娘,小弟这天赋,有些逆天啊。这叫啥,玉龙九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妘海英面色不变,道:“玉龙九珠,形容得倒是十分贴切。” 妘天面色一愕,道:“娘,我开玩笑胡诌呢,怎么可能有那样好的天赋,村长不是说法器有问题,去找巫圣大人了。” 妘海英摇摇头,笑问道:“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法器没有坏,村长她们猜错了呢?” 妘天嘴巴大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村长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似乎也才从某种震惊中回过神来,清一清嗓子喊道:“大家伙静一静。” 祠堂中,场面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皆看着村长。 “我如果说,方才的测试没有问题,你们信不信?”村长道。 “虽然现在不是农忙,大家有的是时间,不过村长你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一身穿蝶黄衣衫的长者笑道。 紧接着,整个祠堂中哄堂大笑。 “那如果巫圣说,方才的测试没有问题,你们应该信了吧!”村长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旁边的人。 祠堂中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小纸条移动。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九名长者便将纸条传阅一遍,待最后一名长者看完时,所有长者齐齐向村长点头。 “厉无咎,上……极境灵根,明日起入学堂,得传巫圣修行之法。”村长喊道。 祠堂中,不少人咽一口口水,满脸的难以置信。 顾金凤更是霍地站起来,冷冷看向妘海英。 她的旁边,一长相和顾金凤有些相似的少妇急忙将她拉下来,道:“姐姐,你别这样看人家,吓到未来的亲家可不好。” 顾金凤大愕,扭头问道:“你说什么?亲家?” 顾银凤抿嘴一笑,道:“这孩子天赋再好,也只是个男娃,配咱们家妍君,那不是正好。唯一可惜的,就是长得太白,不是美男子。妍君长大后,不一定能瞧得上。不过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当娘的说了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不是……” 顾银风自顾自地说,顾金凤却气得肺都炸开,打断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就是当年欧阳佳人救下来的孩子,妘家恨咱们入骨,当亲家,你莫要说疯话!” “姐姐,话不能这么说,当年你只是按规矩办事,那是为全村人的性命着想,就是她妘海英,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既然咱们不理亏,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你瞧好了,这事交给我。”顾银凤道。 “你不要乱来,别到时候狐狸没打着,还惹来一身骚。”顾金凤道。 顾银凤白眼一翻,道:“我的姐姐,你难道不想当村长吗?两个最有潜力的孩子都在咱家的话,那位置还能落到旁人家里吗?” ------------ 第168章 顾银凤 村长两个字,深深地刺痛顾金凤,她转头看向大桌上的厉无咎,突然觉着妹妹的提议,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顾银凤开心地笑起来,道:“咱们家妍君天资卓绝,天赋在女人中那是没得说,长得又肤如古铜,貌似天仙。他们同在一间学堂,等到情窦初开的岁数,那小子想不倾心都难,到时候只需让妍君稍微展现魅力,那还不是轻易就拿下。” “话是这样讲,你有考虑妍君的感受吗?” “当然有考虑,她喜欢谁,再娶一个不就完了!” 顾金凤看着自己的妹妹,一时再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于是道:“行,我这就去向妘海英服软,探探她的态度。” 顾银凤还是一把拉住顾金凤,道:“你急什么?现在去,目的性太明显了。咱们大人之间,只需不继续交恶,露出善意即可,等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妘海英说不定还要上赶着求咱们呢!” 二人说话的当口,周围同样议论声不断,不过村长并不制止,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好一阵后,等下面渐渐安静下来,村长方才清一清嗓子,道:“入学堂的事到此就商议结束,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接下来的事,其实也和学堂有关系,今年歉收,大家家里的粮食都不多,但是苦啥不能苦教育,学堂里的孩子就是未来,咱们喝稀的没问题,孩子们正是打磨根基的时候,必须让她们吃饱饭。” “所以,按照咱们的传统,每家每户都要拿出足够的粮食送到学堂,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执法队不客气。” 祠堂中,大家表情各异,家中有孩子在学堂的,自然是满心欢喜,而未能入学堂的,则是满脸的怨气。 但不论大家脸上是什么表情,并无人说半个不字,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只要是灾年,大家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见并无人吭声,村长心中松一口气,近十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她倒是头一回处理这样的事情,当下又道: “各位,我知道大伙都很困难,但是为了子孙后代,也只能暂时委屈大家。今日大会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准备吧。” 众人垂头丧气,陆续离开祠堂。 妘家母子走在最后面,刚出大门,斜地里冲出一人,笑道:“这不是海英姐嘛,你家无咎这天赋,当真是出类拔萃,冠绝古今,恭喜恭喜!” 妘海英见是顾银凤,眉头不由微皱,敷衍道:“多谢!” 顾银凤笑容不减,抱拳一礼道:“家姐在前面,我就先走了,回头有机会向海英姐请教修行心得。” 她说完后,快步向前方赶去,并不做过多的停留。 妘海英眉头大皱,不知对方这是玩的哪一出,心中虽隐隐觉着有问题,但又挑不出刺来,毕竟对方只是打个招呼。 “娘,这不正常啊!”妘天牵着厉无咎,赶上前道。 妘海英点头,道:“我也觉着不正常,不过……” 妘海英不过半天没有下文,妘天于是问道:“不过什么?” 妘海天摇摇头,道:“没有,或许当真是正好撞见,打个招呼而已。咱们回去吧!” 妘天眉头一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这顾银凤,八成是看上小弟的天赋,提前为她的女儿物色丈夫。” 妘海英面色一愕,道:“就咱们这两家的深仇,你觉得有可能吗?对方又没疯。” 妘天撇撇嘴,道:“谁知道呢,顾家人,说不定被猪踢坏脑子。”她说到最后,故意提高嗓门。 妘海英咳嗽一声,道:“别瞎猜,今日道贺的人那么多,按你这逻辑,岂不是都抱有目的。” “小弟天赋这么好,不好说啊!娘你想想,她们之中,是不是绝大多数家里都有女儿,且和小弟岁数相差不大。” 妘海英一琢磨,发现情况还真是如此,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站不住脚,毕竟生女儿是每家每户最大的心愿,于是道: “牙都还没换完呢,操他的心太早,倒是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妘天一张脸瞬间红, 道:“我不嫁,我是家中长子,等过几年我境界上去,咱家可以招人入赘。” “那你想招哪家的姑娘?” “娘,人家还小……” 三日后的清晨,妘家院子中。 妘天拎着两个麻袋和一束干肉,冲着堂屋喊道:“娘,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片刻后,妘海英牵着厉无咎从堂屋中出来,后面则跟着严美人。 “去了学堂,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可不敢再淘气。”严美人蹲下身体,嘱咐道。 厉无咎小脸上满是雀跃,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修炼,成为最厉害的修士。” 严美人帮厉无咎整理头发,双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这怎么还哭起来,今天可是无咎的大日子。”妘海英道。 “我这是高兴的,无咎已经长大了。”严美人道。 “娘,我胳膊都酸了,咱们走吗?”妘天催促道。 妘海英拍拍严美人的肩膀,道:“就几个月,翻过春就回来了,放心吧。” 接着,妘海英抱起厉无咎,转身走向院门。 “小爹,你就放心吧,学堂管吃管住,待遇可好了。” 妘天一边说,一边跟上妘海英的步伐。 一盏茶的时间后,学堂大门前。 妘家母子三人赶到时,两拨人正在排队,最前方是蓝百合一家人,而后面则是顾金凤姐妹带着顾妍君。 顾银凤见到妘海英,立刻抱拳道:“海英姐早,咱们又撞见了。” 妘海英抱拳回礼:“早,他们岁数相同,必然会撞见。” “那倒是!”顾银凤点点头,转过身去,不再有其它言语。 至于顾金凤,则和以往一样面沉如水,自始至终不曾有任何言语。 片刻后,蓝家便上交完粮食,轮到顾银凤一家。 顾银凤一脸笑容,上前揖手道:“杨叔,我们家妍君比较调皮,您就当是自己孩子,随便管,她只要不听话,您不要客气。” ------------ 第169章 一叶修行 顾银凤口中的杨叔,姓杨名永清,是村中唯一名练气七层修士,也是十名长者中唯一的一名男性。 他穿一身灰袍,看起来慈眉善目,但语气十分严肃,道:“不论是谁家的孩子,只要到这里,我都会一视同仁。至于调皮,我自有办法让她变乖,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那是,杨叔您的教学水平,那可是巫圣之下最高水平,村中一多半人的功法,都是您教授的。” 杨永清脸一变,笑道:“你这说的是实话,我记得以前有个叫小天的,特别调皮,后来可乖了……”他说着,正好看见队伍后面的妘天,于是踮起脚问道:“我说得对吧,妘天。” 妘天原本正低头数蚂蚁,突然被人点名,那是莫名其妙,问道:“夫子,您叫我吗,怎么了?” 杨永清小眼一瞪,道:“你啊,还是这副德行,当年就不好好听讲,现在练气几层了?” 妘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但对方毕竟是他的老师,当下揖手道:“回夫子,我现在已经练气三层了。” 杨永清面色微惊,道:“哦,练气三层吗?那看来当年没白教你。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妘天将两袋粮食和腊肉提起,走到杨永清面前道:“我小弟前日通过灵根测试,这不是送他来学堂嘛!” “你小弟叫什么来着?” “厉无咎。” 杨永目中精光大放,看向厉无咎道:“是这小子吗,啧啧……” 顾银凤被晾在一旁,不由得眉头皱起,打断道:“杨叔,我们家妍君,您还没收呢,咱是不是有个先来后到。” “哈,不好意思,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杨永清转过问道。 “刚才说到您的教学水平,是巫圣之下第一人,村中一多半人的功法,都是您教的。妍君这孩子,以后就交给您了。”顾银凤一边说,一边将顾妍君向前一推。 杨永清连连点头,掐诀在顾妍君眉心一点,随后向门内轻轻一推,道:“好了,人我收下了,你们放心吧!” 接着,他便再次看向厉无咎,道:“来,让我看看,老头执教几十年,还没教过如此天赋的学生。” 顾银凤满面无语,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完全插不上话,当下只得拱手告辞,心中暗暗赌咒: “天赋再好,那也是我们顾家的嫁衣,十年内,一定让你变成顾厉氏。” 顾家姐妹走后,学堂门口便只剩下妘家母子三人。 杨永清拉着厉无咎打量一阵,同样施法点在眉心处,道:“孩子我收下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嘱咐的,赶紧?” “他是男娃,独自一人在学堂中,还望杨叔照拂一二。”妘海英道。 “什么男娃女娃,在我这里都一样,对不对,妘天?” 妘天不白眼一翻,道:“夫子,您当然是万分公正,但其他人那里,可就不一定,我觉得吧,你应该稍微偏袒一下男娃,毕竟学堂中女多男少,很容易吃亏。” 杨永清眉头一皱,道:“你这话,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会公平对待每一个人,此所谓有教无类,你明白吗?” 妘天忙行一个大礼,道:“夫子高义,学生还要许多年,才能达到您这样的境界。” 杨永清大乐,连连点头不止。 “杨老这是……好为人师!”妘海英咳嗽一声,道:“杨叔,我冲击第六层许久,却始终不能突破,功法上说要不断地打熬身体,突破极限,但我似乎遇到某种瓶颈,您能否指点一二?” “嗯,这个打熬身体,肯定是对的,但是修行,你还需要……”杨永清捋着胡子,开始滔滔不绝。 妘海英装作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赞叹,脸上惊讶的表情不知换了几回。 妘天心中发笑,将厉无咎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弟,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高帽大法,你看懂了吗?” 厉无咎点头,道:“嗯……就是说好听话,对吗?就像求娘一样。” “是也不是,学堂里,你得问一些夫子擅长的问题,那样的好听话,才会有效果。”妘天道。 厉无咎思索片刻,道:“就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小弟,你很有前途!”妘天使劲揉厉无咎的小脑袋,又道:“另外哥再送你一句话,进去千万小心女孩子,她们都是母老虎。” “老虎是什么?”厉无咎问道。 “我也没见过,和什么龙啊,狼啊,马啊什么的应该一样,反正是一种很凶的动物。” 厉无咎点头,目光瞟向杨永清身后的顾蓝二人。 这时候,顾妍君正等得不耐烦,见到厉无咎的目光,将头一扬,如同高傲的天鹅一般。 而一旁的蓝百合,突然用手将嘴拉开,做一个鬼脸。 厉无咎忙收回目光,道:“哥,我记住了。” 好一阵后,杨永清终于将妘海英的问题回答完毕,他仰头看一眼天时,道: “时候不早了,我后面还有课,就到此为止吧,你若还有问题,改天再来问我。” 妘海英连忙揖手,道:“杨叔一席话,让在下茅塞顿开,实是受用无穷!” 杨永清老怀大畅,脸上满是笑容,拉起厉无咎,转身进入学堂中。 玄色的大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四人合抱的银杏树。 树冠茂密而繁盛,时不时有金黄的叶子飘落,在地上落下厚厚的一层。 银杏树的下方,坐落着一间古朴的瓦房,窗户全部打开,能看到里面的讲台和书桌。 不过这时候里面并无任何学生,只有风吹起书页,发出沙沙的声音。 杨永清领着三人到讲堂前,道:“你们还小,按说该从识文断字教起,但今年的情况,却是不允许。” 他从讲堂中拿出三个箩筐,放到三人面前,又道:“院子脏了,限你们今日之内将树叶全部捡完,否则不允许吃饭。” 他说得很是严肃,但箩筐前的三个小家伙却无动于衷。 “我们是来修行的,为什么要捡树叶?”蓝百合问道。 “捡树叶也是一种修行。”杨永清道。 顾妍君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道:“夫子,您这是考验我们吗,想看看我们修行之心是否坚定?” ------------ 第170章 小周天 “不用考验,你们到这里,不学也要学。”杨永清捋着胡子道。 厉无咎站在顾蓝二人身后,想到之前妘天的高帽大法,于是揖手一礼,道: “夫子,我们对修行一窍不通,不知这树叶要如何捡,才能有助于修行?” “捡了自然就明白了!”杨永清道。 “……”厉无咎十分郁闷,本想尝试着捡一下试试,但见另外两人都无动于衷,犹豫一番只能作罢。 四人僵持在讲堂前,不过杨永清似乎很有耐心,他直接盘膝坐下,闭目打坐。 过一阵,几十号学生突然从左边的月门中冲进院落中。 那些学生见到杨永清,纷纷揖手行礼,随后进入讲堂中。 一众学生的后面,跟着一位身穿短打的女修。 女修姓曹,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肥肉,名字却叫秀秀。 她的眉骨十分高耸,脸上明明没有表情,却给人严肃冷峻的感觉。 她路过三个小家伙时,比划一个拳头,用力一捏,道:“好,又来三个。” 三个小家伙脖子一缩,不由得咽一口口水。 几十号学生进入学堂后,很快便响起读书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朗朗的读书声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爬到正午。 这时候,讲堂的右边的屋舍间,突然飘出阵阵饭香。 起初还只是米香,没过多久又飘来一阵肉香。 “咕……咕……”连番攻势下,三个小家伙的肚子纷纷叫起来。 又过一阵,讲堂中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曹秀秀道:“上午的课就到这里,大家去饭堂吃饭吧。” 讲堂中瞬间骚动起来,几十号学生争先恐后,风一样跑向饭堂。 等到最后一名学生冲出讲堂,蓝百合再也绷不住,道:“我要吃饭,我饿了!” “不捡完不许吃饭。”杨永清姿势不变。 蓝百合是家中长女,平日里都是被捧在手心,哪曾经历过这些,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哇……我不捡,我就要吃饭。” 她干嚎一阵,却并无人理睬,于是哭得更伤心,歇斯底里吼道:“臭……老头,我不上学堂了,我要回家。” 与此同时,顾妍君却是眼珠子一转,迈着碎步,向左边的饭堂走去。 途中,她不忘回头观察杨永清,见对方始终闭着眼睛,最终小跑起来,企图追上一众学生的步伐。 然而当她跑到月门前时,却仿佛撞到什么东西,被反弹之力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哇……”顾妍君吃痛,立刻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杨永清依旧无动于衷,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顾妍君哭一阵,渐渐止住哭声,她放弃混进饭堂的打算,转身走向学堂的大门。 过一次,她学聪明,走到大门前便停下,伸出一只手向前方探去。 一层金色的符文出现,好似一堵墙,将大门封得严严实实。 顾妍君小脸上全是失望,走回几人身边。 她见蓝百合仍在抽泣,拿出一张手绢道:“你别哭了,咱们女儿有泪不轻弹。” “谢谢你!”蓝百合接过手绢,哭声渐渐止住。 她二人坐到一起,顾妍君不知说些什么,蓝百合竟笑起来。 不远处,厉无咎独自坐在那里,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他踌躇片刻,起身到二人面前,道:“要不,我们还是捡树叶吧,捡完就能吃饭。” “不捡,要当叛徒,你自己当。”蓝百合一脸倔强。 顾妍君没说什么,不过一脸赞同的表情,态度很明显。 厉无咎嘟着小嘴,磨叽一阵,隔着两个身位,坐在两人旁边。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众学生陆续回到讲堂,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等到所有人都回来,一名练气六层,身穿青衣的老妪走上讲台。 她拿出一幅标满小字的穴位图,挂到讲台上,问道:“有谁还记得,如何才能修出法力吗?” 讲台下方,一年岁稍长,头上绑着两个总角的女孩站起道:“想要修出法力,便要打熬筋骨皮,突破身体的极限,这样才能修出法力。” 青衣老妪点头,道:“很好,可是法力产生后,要如何继续修炼呢?” 青衣老妪自问自答,继续道:“今日的课,咱们就讲讲当修出法力后,要按照什么样的方式运行……” 青衣老妪指着副穴位图,开始逐一讲解,不过下方只有几个年岁稍大的孩子能听进去,其他人没过多久便开始跑神。 厉无咎坐在学堂前,实在是无聊,便扭头听那老妪讲课。 他对丹田,穴道什么的全无概念,只是心随意动,老妪指到那里,心中便观想身体中相应的位置。 他自己浑然不觉,但他的体内,一股涓涓细流渐渐汇聚,按照老妪所指的路线,一步一步向前移动,每突破一个穴位,便壮大一分。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老妪指着督脉的龈交穴道:“以上便是小周天循环,什么时候小周天功行圆满,那离练气一层也就不远了。” 她的话声刚落,讲堂外的厉无咎突然吐出一口浊气,浑身气势大涨。 “咦!”杨永清猛然睁开眼睛,满面不可思议,随即道:“小董啊,今日麻烦你将大周天也讲一遍,就当给这些孩子启蒙。” 青衣老妪眉头微皱,不知杨永清是何意,不过碍于面子,便继续讲起来。 她已修到练气六层,对这些东西早已烂熟于胸,但给孩童讲课,速度自然慢下来,足足两个多时辰后,天快要黑时,方才讲完。 讲台下,所有学生皆是昏昏欲睡,唯独讲堂外的厉无咎,一双眼睛始终不离穴位图。 此时厉无咎的体内,一股涓涓细流已汇成小河,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冲向最终的归宿。 丹田中,原本是死水一片,在法力涌入其中后,突然间荡起一道水波。 第一道水波出现后,第二道水波紧接着就出现,也只是一弹指的时间,整个丹田便如潮汐般涨落。 ------------ 第171章 御物术 学堂院子中,金黄的银杏叶满地。 突然间,以厉无咎为中心,落叶向外翻滚起来。 “练气一层,怎么可能?”青衣老妪惊呼,一个闪身到厉无咎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放到对方的额头。 “了不得,了不得,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天赋!”青衣老妪连连赞叹,又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母亲教过你功法吗?” “功法是什么?” 青衣老妪不死心,换个方式问道:“你娘有没有教过你,让体内的力量沿着某种方式运转?” “没有啊!”厉无咎道。 这时,杨永清也已站起来,他走到青衣老妪的身边,道:“他是妘家的娃,三日前测量天赋,村长说是极境灵根。” 青衣老妪再次一惊,连连道:“难怪!难怪!不过即便是极境灵根,他不曾打熬过身体,又从哪里变出来的法力?” 杨永清眉头大皱,沉思片刻后道:“他天赋这样好,会不会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元气?身体中早已有足够多的灵力,只等机缘出现。” “也只能如此解释了!”青衣老妪道。 二人说话的空当,屋子中几十名学生早已围上来。 他们听见二老的对话,那是满脸的羡慕,小声议论道:“他不是今天才来?” “那他是不是可以毕业回家了?” “哎!我练两年,也才小周天贯通。” “这太不公平了。” 顾妍君坐在旁边,看着四周攒动的人群,心中很不是滋味,打从记事起,她便是众人羡慕的对象,而如今…… 她瞄一眼厉无咎,眼中满是妒忌,暗忖:“一个男娃,长得跟白面鬼一样,好厉害吗?” 她霍地站起来,使出浑身解数冲出人群,寻一个箩筐,开始捡地上的落叶。 院子中热闹片刻,杨永清咳嗽一声道:“大家散了吧!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修行路很长,刚开始快,并不代表以后走得远。当年我是最后一名,而现在,她们都已经上山,我却仍然在这里。” “都坐回去,将任督二脉的穴位抄两遍,不抄完不准吃晚饭。”青衣老妪跟着道。 一众学生苦着脸,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再看穴位图时,目光中似乎都多了一些东西。 人群散去后,杨永清看着厉无咎道:“你现在是修士,那责任便更大,她们捡一箩筐,你必须捡两箩筐。” 厉无咎原本笑着的笑脸,立刻拉下来,道:“我虽然是修士,但又不会法术,那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杨永清点头,道:“你说的有点道理……这样,你想学什么,我教你,你学会后,就是真正的修士了。” “那有没有能让人变黑的法术?” 村中向来以小麦色为美,厉无咎人虽小,但肤色过于白皙,日常交流中,早已察觉到大家异样的目光,是以有此一问。 杨永清的肤色同样偏白,自然知道厉无咎的烦恼,当下笑道:“没有,不过想变黑,你多晒太阳就可以!” “真的吗?” 杨永清将自己胳膊上的衣服搂到底,露出完全不一样的肤色,道:“你看,我晒几十年,是不是就晒黑了。” 一老一少说得正起劲,旁边的青衣老妪突然道:“再好的色相,不过皮囊而已,这么好的苗子,你是不是该教点别的。” 杨永清双眼一瞪,道:“你将来又不用嫁人,自然不用为此烦恼。现在开始晒,到二十岁上下,正好能黑上几度,我当年就是没人教,错过了。” 青衣老妪白眼一翻,道:“那你方法也教完,是不是也该教点有用的法术。” “那自然是要教的。”杨永清手一挥,将一片银杏叶摄到手中,道:“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御物术开始。” 御物术,天下间最简单,也是最难的法术,因为只要练气一层便可以开始修行,但想要大成,却是难上难,传说修到最高境界,可以搬山移海。 杨永清动作缓慢,一步步比画法诀,最终冲银杏叶一指,一片树叶便缓缓飘起来。 “我刚才施展的便是御物术的法诀,通过法诀引动法力,便能搬挪任何物体……” 杨永清正说着,厉无咎已像模像样地比画起来,法诀收尾的那一刻,地上的一片银杏叶猛然一动,飞到半空。 “这么快!”杨永清眼珠子都瞪出来,不过却装作淡然,道:“很好,你还算有点天赋。嗯……既然你已学会此术,那这两箩筐便不能用手捡,必须全部用御物术。” 厉无咎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小心地控制着银杏树叶,送到箩筐中。 起初,他干得十分起劲,但很快就发现,御物术并不省力,反而比用手捡更加费力。 五六片后,他便往地上一躺,抱怨道:“夫子,这可不是我们之前的约定。” “那又怎样,这学堂中,我说了算。”杨永清一屁股坐到地上,再次开始闭目养神。 厉无咎满面无奈,当下只得不断掐诀,将树叶用御物术放到箩筐中。 小半个时辰后,饭堂的方向再次传来阵阵饭香。 三个小家伙饿一整天,被香气一激,肚中如奏乐一般,咕咕叫个不停。 但举目四望,院中还有大量的银杏叶,一时半会绝对捡不完。 在饥饿的驱使下,厉无咎的法诀越来越快,直到某一刻,他的手诀刚起,银杏树叶已飘起来。 初时,厉无咎恍然不觉,直到某一刻突然福至心灵:“夫子摄物时,可不见他打出法诀,我是不也能也可也这样?” 他目光看向一片树叶,省去复杂的法诀,剑指略微一抬,那树叶便飘起来。 “这极境灵根当真了不得,几乎是无师自通。”杨永清一只眼睛微张,将一切都瞧在眼里。 厉无咎省去法诀后,速度快许多,可在饥饿的敲打下,他仍然嫌慢。 “既然法诀都可以省去,那剑指是不是也可以?”厉无咎将小手垂下,只用目光看向一片树叶。 心念到处,银杏树叶再次漂浮起来。 ------------ 第172章 村子的希望 厉无咎的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目光到处,银杏树叶几乎连成线,飞入箩筐。 他的速度很快,但仍不满足,晚饭的香气时刻挑动着神经,引诱他迈向更快的速度。 过一阵,眼见院中的落叶只剩下三分之一,讲堂中的青衣老欧突然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去饭堂了。” 讲堂中瞬间喧嚣起来,一众学生好似脱缰的野马,直奔饭堂的方向。 厉无咎大急,目光到处,两片叶子直接飞起来。 不远处的台阶上,杨永清睁开眼睛,看向厉无咎的目光,好似看着世间最璀璨的珍宝。 又过一阵,厉无咎目光扫到的地方,五片银杏树叶齐齐飘起,好似乳燕投林般,飞入箩筐中。 在这种速度下,地面上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蓝百合站在不远处,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她心中虽嫉妒,但也暗自庆幸晚饭有着落。 至于顾妍君,已是边捡边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就等厉无咎完成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银杏树吹得东倒西歪。 紧接着,金黄的树叶便缤纷而下,仿佛一阵急雨。 厉无咎愣在当场,心中憋着的劲头瞬间消散,一屁股坐到地上。 三个小家伙满面沮丧,不曾注意杨永清的双手拢在大袖中,指诀刚刚结束。 “一个没注意,差点让你小子成了!”杨永清佯装可惜,叹道:“哎呀!这一阵风,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你们继续加油。” 厉无咎又恨又气,奈何方才已然耗尽所有的力气,这时候连争辩的想法都没有。 这时,顾妍君突然问道:“夫子,没捡完只是不能吃饭,对吗?” “是的,什么时候捡完,什么时候吃饭。” “我渴了,要喝水。” 杨永清没有为难,手一招,讲堂内立刻飞出茶壶和杯子。 “水管够,渴了你们自己倒。” 顾严妍君跑到茶壶前,先给自己倒一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她连喝两碗,见厉无咎仍然躺在那里,当下倒一碗茶向厉无咎走去。 “给你,晚饭没了,只有水。” 自几人进入院中,厉无咎第一次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当下挣扎着坐起,道:“谢谢你,我叫厉无咎,你叫什么名字?” “顾妍君。” “你的名字真好听!” 顾妍君微微一笑,道:“我再去给你倒一碗。” 她走到茶壶前,蓝百合立刻问道:“妍君,你为何要给白面鬼倒茶?” “咱们要吃上饭,只能指望他。”顾妍君道。 蓝百合恍然,不再说什么。 顾妍君再次倒一碗茶,送到厉无咎的面前。 厉无咎满面笑容,开心地喝起来,不过等他喝完想要说声谢谢时,却发现顾妍君已回到蓝百合的身旁。 他很想凑过去,但想到男德经上面的教诲,最终只得作罢,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休息。 黑夜很快降临,冷冷的月光洒下,映照树影婆娑,偶尔传出夜猫子的叫声,让人不自觉地毛骨悚然。 厉无咎紧一紧身上的衣服,孤单从四面八方涌来,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待在黑夜之中。 又过一阵,夜晚越发寒冷,厉无咎冻得打哆嗦,干脆爬进箩筐中,借着厚厚银杏叶御寒。 迷迷糊糊中,厉无咎闭上疲乏的眼睛。 他梦到严美人温暖的怀抱,以及包子、猪肉、鸡腿、香肠…… 一夜无话,直到一声鸡鸣打破宁静。 厉无咎醒来的瞬间,肚里立刻如交响乐一般,咕咕叫个不停。 不过他的精神恢复许多,不再如昨晚一般疲惫昏沉。 他从箩筐中爬出来,摸摸干瘪的肚子,再次施展御物术,将银杏叶送到箩筐中。 这时候,他发现五枚叶子变得更加轻松,完全没有昨日的沉重感, 他心中大喜,直接增加叶片的数量。 熹微的晨光下,厉无咎静立院子中间,目光到处,银杏叶如倦鸟归巢一般,不断地飞入箩筐中。 小半个时辰后,天终于彻底亮起来,而院子中已不再有任何银杏叶,只剩一些枯枝。 厉无咎大步走到杨永清面前,大声喊道:“夫子,我捡完了,我要吃饭。” 杨永清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一圈,道:“可以啊!这么快就捡完,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顾妍君和蓝百合已纷纷道: “夫子,你不能赖皮!” “我们捡完了,我们要吃饭?” 杨永清嘴角一扬,笑道:“我说话肯定算数,不过现在天刚亮,饭堂还没开始做饭,你们要再等会儿。” 三个小家伙原本踌躇满志,瞬间如泄气的皮球一般。 “挨饿很难受吧?”沉默的空气中,杨永清突然道。 良久,并无人回,三个小家无精打采地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杨永清并不生气,再次问道:“厉无咎,挨饿难不难受?” “我都快饿死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永清很是满意,继续问道:“顾妍君,蓝百合,你们两个呢,饿得难不难受?” “我想吃饭!”蓝百合道。 “夫子,你是不是要教育我们节约粮食。”顾妍君道。 “这顾家丫头倒是聪慧!”杨永清略惊,说道:“不错,现在整个村中,只有学堂能吃饱,便是你们的父母,每顿也只有稀汤,捞不到干饭。但是大家却愿意将食物送到学堂来,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顾妍君问道。 “因为你们是村子未来的希望,你们……” 杨永清声情并茂、语重心长,正欲滔滔不绝,食堂的方向突然飘来一阵饭香。 三个小家伙鼻翼微动,哪还听得进道理,眼睛斜视饭堂的方向,迸射出精光。 “夫子,饭好像熟了。” “夫子,我们可以先去吗?” “夫子,我们能先去吃点水果吗?” 杨永清叹一口气,只得拿出三根红绳,递给三人道:“学堂中的禁制,是巫圣陛下亲自布置,只认红绳不认人,你们可不要弄丢了。” ------------ 第173章 演武场 银杏树下,三人戴上红绳后,再也按捺不住,迈开小腿,直奔饭堂的方向。 杨永清跟在三人身后,目光中满是慈祥,依稀回想起自己当年刚入学堂的时候。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他已经老了,不知能不能扛住下一次蛇灾。 杨永清捋着胡子,自语道:“希望是你们,责任也会将是你们的。” 自这一日开始,三人正式进入学堂,开始识文断字,参悟修行之法。 学堂中规矩严格,学习和休息都有固定的时间,每日卯时四刻起床,到演武场完成晨练后,方才是早饭时间。 吃完早饭,讲堂中会学半个时辰左右的文字,接着便又回到演武场上进行训练。 下午依旧如此,夫子简单讲些修行知识,便将所有人送到演武场。 初时,厉无咎三人还有新鲜感,但没过几日,便觉枯燥乏味,十分无趣。 这一日早饭后,几十名学生在讲堂中坐好,杨永清照例在墙上贴上几个大字,朗声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下方的学生们正要跟着念,顾妍君突然站起来,说道:“夫子,这个我们已经学好多天,早就会背。” 杨永清一愣,问道:“会背,那你会写吗?” 顾妍君拿起毛笔,在纸上刷刷地写起来,同时道:“夫子教过的四句,我都会写。” 杨永清走到顾妍君的身边,果见他教过的四句诗都在纸上,且字迹工整,似乎比他的书法还好几分。 “不错!”杨永清连连点头,忽冲着厉无咎问道:“无咎,你都会了吗?写出来我看看!” 厉无咎不怕训练,但每日到这个时点,经常是昏昏欲睡,夫子教的东西,顶多只能记住一半。 他心中猛然一颤,正不知如何蒙混过关,忽听得顾妍君道:“我都能倒背了,这就是再笨,也该学会。各位同窗,凡是已经学会的,咱们举手,让夫子看看。” 讲堂中几十个孩子,纷纷举起自己的小手。 杨永清捋着胡子,露出淡然的笑容,道:“很好,你们的父母一定会为你们骄傲。这样的话,那咱们直接去演武场。” 学生们的表情,由愕然变成苦瓜脸,再由苦瓜脸变成满面怨愤,看向顾妍君。 顾妍君小脸瞬间涨红,辩解道:“夫子,我们是想学点别的。” 杨永清笑容不减,捋着胡子道:“我知道,但是后的知识,若无扎实的基本功,学来也无用!我数到三,讲堂中若还有人,午饭就不要吃了。” 听到这话,学生们立刻争先恐后地跑向演武场,训练虽然痛苦,但与挨饿相比,两害取其轻。 杨永清跟着离开学堂,走出门口时正撞上青衣老妪。 “杨老,这群小家伙,最大的不过十岁,这样的训练强度,会不会伤到身体?” 杨永清叹一口气,道:“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蛇灾。可这越憋得久,就越让人害怕。这些孩子实力强一分,自保之力便多一点。” 青衣老妪沉默,她如何不知现在的情况,只是担心拔苗助长,伤到孩子们的根基。 “这样,从今晚开始,让她们泡药浴。”杨永清又道。 青衣老妪眉头一皱,道:“现在就开始?那后面怎么办?” 杨永清在腰间一摸,拿出两个盒子道:“这些药材省着点用,应该能撑一阵子。” 青衣老妪大惊,道:“你不突破练气八层了?” “若是再年轻十岁,倒还有点希望,现在嘛!只能指望年轻人,他们才是村子的希望。” 青衣老妪面色复杂,揖手一礼,接过两个盒子,转身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演武场上。 一众学生整齐地站成三排,小脸微扬,看着正前方的曹秀秀。 “都到齐了,那咱们先热个身,每人先围着演武场跑十圈,限时半炷香。厉无咎跑十五圈,时间不变。”曹秀秀道。 “为什么我要跑十五圈?这不公平。”厉无咎问道。 “因为你已经是修士,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懂吗?” 厉无咎小小的脑袋中,哪有这些概念,他睁着大大的双眼,问道:“责任是什么?” “哈哈哈……”队伍中,不少学生一个没忍住,笑起来。 曹秀秀眉头一沉,并不说什么,只是双眼微眯,盯着一众学生。 学生们起初笑得很开心,但看到曹秀秀冰冷的目光,瞬间就笑不出来。 有那反应慢的,也被身边的同学及时提醒。 待演武场安静下来,曹秀秀吼道:“你们胆肥了啊,有那么好笑吗?时间不变,所有人加两圈,厉无咎加四圈,现在开始。” 穿云裂石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脑袋嗡嗡作响。 厉无咎第一个跑出去,在这学堂中,他最怕的便是曹秀秀。 其他学生见状,急忙跟上,生怕落到队伍的后面。 曹秀秀对此很满意,她不慌不忙地走到香炉前,拿起一根拇指粗的大香,点燃后插到香炉上。 厉无咎迈入练气一层,身体素质大幅提升,曹秀秀点香的功夫,他已然跑完一圈,风一般从曹秀秀身边冲过去。 微风拂过,让升起的烟气四散。 曹秀秀眉头微皱,暗忖:“这点香的时间,可不能算进去。” 她鼓起嘴,对准大香吹起来。 她是练气五层修士,这一口气悠远绵长,立刻让大香迅速燃烧,直接少掉五分之一。 “快点,再快点,时间可不够了!”曹秀秀盯着场中的孩子们。 催促声响彻整个演武场,如同催命的咒语,让所有人紧张起来,纷纷加快步伐。 见效果达到,曹秀秀满意地点头,纵身一跃,跳上一根一人高的木桩,耐心等待起来。 大香还有一指高的时候,陆续便有学生冲过终点。 厉无咎见状,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这么多人,我少跑一圈,曹教习应该也发现不了。” 然而他的步子刚慢下来,曹秀秀的声音便响起:“厉无咎,你还有四圈,这个速度,时间可不够用。” ------------ 第174章 老处男 听见曹秀秀的催促声,厉无咎郁闷到极点,但步子却急忙加快,不敢再耽误时间。 他比其他人足足多七圈,跑到最后一圈时,场中只剩下他一人。 到这时候,他已是双腿灌铅,即便是快到终点,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加速冲刺,只能勉强保持速度冲过终点。 “不错!那么下面,每人拿两个石锁,做二百个深蹲。” 厉无咎双手撑着膝盖,差点没晕过去,喘着粗气道:“曹……教习,我……都还没……” “休息!最后一名还配休息!对了,你要做三百个,我给你查数。”曹秀秀拿起两个石锁,扔到厉无咎的脚边。 地狱般的训练,足足持续到天黑,等回到宿舍中,厉无咎已是浑身酸软,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他刚躺到床上,外面便响起青衣老妪的声音:“所有人,澡堂集合,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洗澡?爹说过防火防盗防女人……”厉无咎并不行动,足足等一刻钟后,方才拿起澡盆,小心地推开宿舍的门。 他小心翼翼,一路上拐弯处,都要确定没人后,方才敢走出去。 片刻后,澡堂前。 青衣老妪左等右等,方才见到厉无咎露头,他面色不悦,催促道:“你快点,就差你一个,所有人都等着呢。” 她拉起厉无咎,一把掀开帘子,冲入澡堂中。 那澡堂内,是一个三丈长,两丈宽的大池子,里面人头攒动,几十个丫头正在泡澡。 个子稍高的,身体已开始发育,胸前微微凸起,曲线初成。 厉无咎的闯入,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露出促狭的笑容,猛地一挺胸。 厉无咎虽年幼,但心中已有男女之别,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使出最大的力气向外面跑。 青衣老妪一把捉住,问道:“你去哪?赶紧脱衣服,这是药浴,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厉无咎一边挣脱一边道:“我不去,我不要和女人一起洗澡,我以后要嫁不出去了。” 澡堂中,一众丫头哄然大笑,有那年岁稍长的,更是吹起口哨,各种骚话不断: “来,让姐姐的胸膛温暖你。” 更有人心直口快的,开玩笑道:“你那么白,不一定能嫁出去,不赶上这一回,将来要做一辈子老处男。” 青衣老妪猛然扭头,怒道:“你们这群坏丫头,谁教你们的,明天的饭,都不要吃了,斋戒。” 大池中,所有人都不再言语,皆是垂头丧气。 “所有人,把头转过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回头。”青年老妪又道。 一众学生怕老妪再次发飙,纷纷将头转过去。 老妪吩咐完,便拿出一张符箓,默念一段法诀,将符箓在空中一抖。 符箓飞到半空,化作一只麻雀,向外面飞去。 过一阵,澡堂外便响起杨永清的声音,道:“布我拿来了,你要干什么用?” “你进来吧!” 杨永清抱着黑布走进来,不过却侧着头,并不敢看里面。 “都是些小娃娃,你怕什么?” 杨永清尴尬地笑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要黑布做什么?” 青衣老妪掐个诀,一卷黑布立刻飞起来,在柱子上一绕,将大池隔出一块单独的区域。 接着,她方才道:“药已经都放进去,这孩子怕羞,死活不进去,只能出此下策。” 杨永清眉头一皱,道:“你们女人,办事太粗心,你不知道男人的贞洁,那比生命还珍贵,饿死事小,失贞事大。” 青衣老妪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说辞,当下白眼一翻,看向厉无咎道: “好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赶紧进去吧,一会儿药效都被他们吸收光了。” 厉无咎止住哭声,但仍然忸怩捏捏,不肯脱衣服。 杨永清见状,咳嗽一声道:“要不你去对面?这里交给我就好。” “毛都没长出来……”青衣老妪瞬间反应过来,摇头走向对面。 见当真不再有女人,厉无咎脱掉衣服,跳到满是草药的大池中。 温暖的池水,极是解乏,但没过多久,便有一股麻痒传来。 厉无咎忍耐不住,便欲站起来。 然而他刚有动作,便被杨永清一把按住,随后一个声音道:“存神泥丸,丹田炁升,神之所至,炁亦往之。用你的法力吸收药效,不要抗拒。” 厉无咎若有所思,当下闭上眼睛,将自己全身的穴窍打开,任由药性在体内游走。 很快,麻痒感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舒爽,白天训练的疲惫一扫而空。 “呼……”适应之后的厉无咎,法力仿佛一条大蟒蛇,所到之处,瞬间将药性吞噬殆尽。 他这一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池子的灵气,蜂拥而至,形成肉眼可见的水旋。 杨永清初时赞叹不已,但没过多久,便一把将厉无咎拎出来。 厉无咎正沉浸在美妙中,突然被人提起来,那是满面的沮丧,道:“不泡了吗?我刚学会呢?” 杨永清吹胡子瞪眼,道:“再让你泡,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以后你泡药浴,不能超过三十息。” 学堂中增加药浴后,几十名学生进步飞快,不久之后,便有人突破练气一层。 其中,顾妍君表现得极为突出,进入学堂一个月后,她便成功完成第一次大周天,迈入练气一层。 除此之外,她的学习能力也极强,夫子只需教两遍,她便能全部记下,偶尔还能凭借强悍的记忆,挑出夫子的错误。 种种优秀的表现下,她渐渐成为孩子王,即便是年长的孩子,也只能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学生们境界集体爆发一次后,节奏就慢下来,往往个把月才会有人突破练气一层。 杨永清这些心中有数,他虽想尽快提高小家伙们的修为,却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需要一步一步来。 他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推进教学,培育着村子的未来。 ------------ 第175章 红缨大将军 时光匆匆,转眼到第二年春天。 这一日上午,杨永清讲完一段《诗经》,将书放下道:“马上就要春耕,按照惯例,这学期便到此结束……” 讲台下,立刻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是满脸兴奋,喊道:“结束了,回家喽!” “真的吗,可以回家了?” 杨永清使劲咳嗽一声,道:“都安静一下,我还没说呢!今年春耕繁忙,所以你们要继续留在学堂。” 讲台下嘘声一片,所有人皆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 杨永清等大家情绪降到冰点,又道:“虽然继续留在学堂,但你们中许多人已经成为修士。所谓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咱们不能天天吃白食,春耕之际也要帮大家干农活。” 讲台下,所有人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他们被禁制困在学堂中,那是盼星星盼月亮,早就想出去。 “干农活好,我最喜欢干农活。” “夫子,什么时候呢?” “夫子,我能见我娘吗?” 杨永清等大家都问完,笑道:“这个嘛,要看夫子我的心情,你们得好好表现,达到我的要求才行。” 就在这时候,一只黄符纸鹤突然飞进学堂中,停在杨永清的肩头。 杨永清颇为意外,将那纸鹤放到耳边,倾听起来:“秧苗初下,缺水,速来。” 杨永清眉头大皱,手一捏,将那纸鹤化作灰飞,道:“这个,我感觉我今天心情就不错,大家去拿上水桶,咱们这就出发。” 讲台下,一众学生大为意外,不过脸上的笑容就如过年一般,将手上的笔一扔,就冲出讲堂。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便手拿水桶、瓢盆等器具,整齐地站在院子中。 这时候,曹休秀秀和青衣老妪也赶过来,站在杨永清的身后。 “各位,咱们出去后,代表的便是学堂,千万要听几位夫子的话,若是敢乱跑,哼哼,那明日就不要出去了。”杨永清道。 “知道啦!”下方的学生齐声道。 “那咱们这就出发。”杨永清走到学堂的大门前,掐一个诀,一指点在大门的禁制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河边。 十架水车架成一排,在踩动下缓缓转动,将清澈的河水抽到水渠中。 远远地,杨永清便喊道:“姑娘们,你们休息一会,换我们来。” 水车上,所有人闻声回头,脸上挂满笑容,唯独一身穿蓝灰短衣的青年道:“夫子,我是小伙,不是姑娘。” 他这话一出,引得所有人忍俊不禁,一时欢笑声不断。 人群中,厉无咎认出是妘天,当下忙冲上前,喊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弟,这才半年不见,你就突破练气一层了!”妘天满面惊讶,急忙跳下水车。 厉无咎一把扑到妘天怀里,眼泪夺眶而出,道:“爹呢?娘呢?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咱家田里干活,离这里好远呢!”妘天帮厉无咎擦掉眼泪。 厉无咎眉头大皱,满脸的失望,道:“那你给娘说,让他明天来这里。” “你都已经是修士,怎么还哭鼻子?羞不羞。” 这时候,曹秀秀赶上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道:“一炷香内,咱们要踩一万下水车,其他人已经开始,你什么时候开始。” 若是往常,厉无咎跑得比谁都快,但今日有妘天在场,他本能地往妘天怀里躲。 然而…… 妘天一把将他推出去,道:“曹教习好啊,我们这就开始。” 接着,他更是一把将厉无咎抱上水车,拍拍肩膀道:“小弟,修行可经不得半点懈怠,你要听曹教习的话,加油!” 厉无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在水车上,他满面不解,忽听得曹秀秀冷冷道: “小天,离开学堂后,你这每日的锻炼还在坚持吧?” “坚持着呢,怎么能不坚持。那个,曹教习,我家还有农活要忙,就先走了。”妘天化作一溜青烟,消失在田埂上。 “天哥……他,似乎也很怕曹教习!”厉无咎忙抱上水车,用力踩起来。 嘎吱的机括声中,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直到最后一人踩完一万下,曹秀秀方才道:“好了,换人,下来休息吧!” 厉无咎方才铆足劲头踩,少说也踩了一万两千下,此时见对方只算最后一个人,心中大呼上当,不过并不敢说什么。 他跳下水车后,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双手撑着地,将腿摊到杂草上。 春末夏初,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田间地头上,时不时有虫鸣传出,仿佛一首激昂的奏鸣曲。 微风拂过,厉无咎张开双臂,感受着阵阵凉爽。 厉无咎正美滋滋,突然感觉脸上一痒,不知是什么东西跳到自己脸上。 他心下大慌,急忙用手驱赶。 一只浑身黑亮、颈有红纹的天牛飞起,扑腾着翅膀,落到一根狗尾巴草的草叶上。 厉无咎满脸怒容,不过却慢慢地靠近,突然手出如电,一把捉住天牛。 那天牛突然被抓,立刻使出浑身解数挣扎,鞭状触角不断舞动,后腿疯狂地扑腾,口器更是左右张合。 厉无咎玩心大起,掐断一片草叶,放到天牛的嘴边,不断逗弄。 他正玩得高兴,不远处顾妍君的声音突然道:“你在玩什么?” 厉无咎将天牛往前一举,道:“这是我的红缨大将军,没见过吧!” “这不就是一只天牛,有什么奇特的?” 厉无咎将天牛举到顾妍君的面前,道:“它脖子是红色的,力气特别大。” 顾妍君定睛细看,果见天牛脖子上一圈鲜艳的红色,顿时被勾起兴趣,道:“让我看看。” 说话间,她便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拿。 厉无咎将手一缩,小脸扬起道:“不行,这是我找到的。” 顾妍君小脸瞬间难看起来,道:“我就是看看,你怎么那么小气。” 二人争抢的声音,立刻引来另外两名女娃,他们站在顾妍君身后,纷纷道: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先发现的?” “厉无咎,你敢抢君姐的东西。” 见己方人多,顾妍君气势更足,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抢。 厉无咎小脸涨红,急忙向后退,辩解道:“这明明是我找到的。” ------------ 第176章 此香只应天上有 草地上,两名练气一层少女见状,立刻从侧面突进,将厉无咎围在中间。 厉无咎心下大急,伸出拳头一顿乱舞,想要将三人逼退。 顾妍君离得最近,当先挨一拳,瞬间怒道:“你敢打我,姐妹们,揍他。” 厉无咎虽是男孩,但年岁尚小,力量远不如两名年岁稍长的女娃,没过一会儿就被三人按在地上。 不过他并不服输,拳头紧握,死死将天牛攥在手心。 顾妍君骑在厉无咎的身上,喊道:“你们按住,我就不信掰不开。” 三人使出吃奶的劲,眼见就要将厉无咎的手掰开,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都还这么有劲吗?” 曹秀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瞬间让三个女娃松手,退到一旁。 厉无咎满心的委屈,爬起来哭道:“曹教习,他们……他们抢我的天牛。” “他说谎,是他抢君姐的东西。”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 两名女娃立刻出言反驳,顾妍君却低着头,并不说什么。 曹秀秀走到厉无咎面前,见并无任何伤势,当下道:“都这么有劲儿,看来是训练强度不够,都给我上水车,我不喊停便不准停。” “我不去,是他们抢我的东西,凭什么?”厉无咎边哭边道。 曹秀秀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厉无咎。 也就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厉无咎便坚持不住,抹掉眼泪,乖乖地爬上水车。 至于顾妍君三个人,同样低着头,一一跳上水车。 四人被罚,其他人偷偷地高兴,水车一共就十架,意味着轮换的间隔变长,大家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然而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曹秀秀就冲着人群道:“你们几个,拿上水桶去提水,每八百桶换人。” 训练就这样持续着,大家对曹秀秀折磨人的方式习以为常,只是心中不愿,却不敢有半分违逆。 孩子们有时候会想,不如断胳膊断腿,这样养就能休息,然而在曹秀秀的课堂上,训练强度很大,但连崴脚的孩子都没有。 时间很快到中午,青衣老妪和学堂的厨子推着一辆小车赶过来。 没过多久,包子和菜汤的香气便飘荡在小河边。 厉无咎站在水车上,见别人大口咬着包子,别提有多眼馋。 他用余光瞟向曹秀秀,心中满是期待:“曹教习只说水车不能停,没说不能吃饭。” 他满心期待,忽然听见顾妍君的声音道:“厉无咎,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抢天牛。” 厉无咎忙将脸扭回来,满脸的惊讶,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下回捉到天牛,送你一个。” “好哇,下回做游戏,和我们一起。”顾妍君道。 顾妍君的旁边,两个年岁稍长的女娃满面疑惑,不知这怎么转眼的工夫,二人就和好,早知如此,他们二人凑什么热闹。 四人的旁边,曹秀秀面无表情,但心中却连连点头,过一阵道:“你们四个,下来吃饭吧,给你们一刻钟,吃完回去继续踩。” 四人大喜,纷纷跳下水车。 当然,其中跑得最快的便是顾妍君,她似乎预判到曹秀秀会让他们去吃饭一般。 一刻钟很快过去,四人还在回味包子的余味,便再次被曹秀秀赶上水车。 四人这一踩,便是一个下午,初时还能保持一定的速度,后面渐渐慢下来。 到太阳落山时,几人已疲乏到极点,不过都在咬牙坚持。 天黑应该就会结束! 大家一起来的,肯定要一起回去。 快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 厉无咎每踩一下水车,心中都在期盼着。 过一阵,天已经麻麻黑时,青衣老妪再次赶过来。 她与曹秀秀沟通小声交流几句,便冲着人群道:“大家拿好东西,跟我回去。” 眼见众人纷纷起身离去,而曹秀秀没有丝毫动身样子,厉顾四人心中瞬间凉一截,脚下再也跟不上,纷纷停下来。 “我没说停。”曹秀秀冷冷地道。 “曹教习,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打架;了。”顾妍君道。 “曹教习,我们也知道错了。”余下三人纷纷道。 曹秀秀无动于衷,道:“我数三声,三……” 四人不待她说完,便再次动起来,将脚下的水车蹬得嘎吱作响。 半空中,月亮很快爬上来,偶尔有凉风吹过,伴着猫头鹰的咕咕声,让人毛骨悚然。 四人从没在晚上的野外待过,一时心中难免害怕。 每过一段时间,便有人主动发声: “曹教习,我要尿尿!” “曹教习,我要拉屎!” 回答他们的,总是一个固定的答案:“别想偷懒,继续蹬。” 转眼间,时间便到午夜时分,村中的灯火熄灭后,几人再难见到任何光亮,再加上夜晚寒凉,恐怖的气氛愈加浓郁。 就在这时,一朵黑云飘到几人的上空,将月亮也遮住。 突然变黑,让厉无咎害怕极了,问道:“曹教习,你还在吗?” 稍远处的草丛中,曹秀秀蹲在里面,一张脸憋得通红,正在关键的时刻。 厉无咎左等右等,回应他的只有水车嘎吱的声音,于是再向旁边喊道:“妍君,你们还在吗?” “我在,碧萱,薇薇在吗?”顾妍君道。 “在的,在的!”远方的二人纷纷道。 四人互相应和着,抱团取暖,消减心中的恐惧。 片刻后,顾妍君提议道:“我们一起喊曹教习,她可能睡着了!” 三人纷纷应和,当下一起喊道:“曹教习……你在哪里?” 四人的声音响彻田野,让曹秀秀很是郁闷,不过随着噗的一声,她面色一松,当下应和道:“我看着你……” 她那个‘们’字还没出口,一缕奇香突袭。 那香气如有实质,冲进曹秀秀的口腔,硬生生让她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米饭、馒头、腊肉、香肠、番茄炒蛋、大葱蘸酱、红烧猪蹄,猪肉炖粉条、铁锅炖大鹅,无数美食的香气充斥鼻尖,让曹秀秀方才放空的肚子,瞬间咕咕叫起来。 不远处,顾妍君则闻到一股体香,那是炎热夏季里,微汗的少女,亦是闺房之中,浓烈的脂粉。 至于碧萱和薇薇,他们一个闻到男子身上雄浑的气息,另一个则闻到百花香气。 四人鼻中,各种香味层出不断,仿佛乘风扶摇直上,登临三十三天,心中皆产生类似的想法:“此香只应天上有!” ------------ 第177章 时机未到 所有的人,皆闻到自己心中的味道,唯独厉无咎不曾闻到任何味道。 他感觉自己好似突然泡在药浴中,暖暖的十分舒服。 他按照杨永清教授的方法,将自己全身穴窍打开,仿佛黑洞一般,吸收着玄妙的香气。 香气在掠过四人时,同样席卷几里外的村寨。 已经睡下的人,鼻翼微动,脸上挂着笑容,沉浸在香味的美梦中。 而醒着的人,皆闻到各种各样的香气,脸上沉醉无比,不能自已。 祠堂的后院中,药姑原本正在打坐,一股故乡的味道突然充斥鼻尖。 她本能地将穴窍打开,如同在外界修炼一样吸收着灵气。 一百五十年前,她便修到练气大圆满,但她总感觉她的练气大圆满差了一丝丝,任她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最终圆满。 而这一刻,只是一次灵气吞吐,药姑终于感觉自己的练气境界彻底圆满。 她睁开眼睛,拿出一张土遁符,手一抖便消失在房间中, 再出现时,她已到小河的入湖口。 弱水湖边,一座青黑色的神庙耸立,迷醉的香气正是从塔顶冲向四方。 药姑抬头仰望,一些往事不由得浮上心田。 妘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如果当年不是为这座神庙,或许他也已经修炼到练气大圆满。 药姑长叹一声,一个纵跃,跳上青黑色的石阶,向塔顶冲去。 约莫一刻钟,药姑方才冲到塔顶,沿着一条两人宽的甬道,踏上十丈见方的平台。 那平台的正中间,猪、鸡、蛇三种石雕拱卫一朵莲花,花心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小巧的丹炉。 丹炉的周围,香气如同沸腾的蒸汽,将五色禁制撑开,眼瞅着就要彻底破开。 药姑大喜,一个闪身到丹炉旁。 整整两百年过去,她用尽所有的方法,都无法破开丹药的禁制,今日终于等到时机。 她心情忐忑,伸出一只苍老的手,静静地等待着。 小半个时辰后,五行禁制终于承受不住,如泡沫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药姑呼吸几乎都停止,她咽一口唾沫,苍老的手颤抖着伸向丹药。 然而就在这时,丹药突然迸射出耀眼的金光,仿佛初升的太阳,将天地照得一片光明。 药姑只感觉眼前一白,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同时手上传来阵阵灼烧感。 她心下大慌,不得不向后退去。 她揉一揉眼睛,视力刚恢复一点,一股玄之又玄大道之音突然响起。 药姑双眼立刻恢复清明,再看这片世界时,已完全不同,万事万物之间,皆被五颜六色的丝线连接,诉说着各种各样的因缘和命运。 其中一条黑色的丝线尤为粗壮,遍布整个世界,最终汇聚到神庙上方的天空中。 药姑眉头一皱,借助丹药迸发的金光,一掌打到神庙上方的天空中。 一百五十年前,当她修到练气大圆满时,便举三族之力算过,若想离开这方世界,此处便是最好的地方。 当时她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终于悟到其中缘由: 这里,便是这方世界空间最薄弱的地方! 绿色的掌印,借着金光之势,轰在高空之中,立刻让湛蓝的天空像镜面一样裂开。 一条极细的裂缝出现,冲出无数的白雾,向四面八方逸散,形成滚滚黑云。 见到雾气的瞬间,药姑欣喜若狂,若是所猜没错,她还在雾海之中。 不过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那裂缝便开始弥合,眼瞅着便要恢复如初。 药姑眉头深皱,心中万分不甘,她拿出一枚丹丸吞下,凝聚全身法力,再次一掌轰出。 仿佛果核裂开,裂缝陡然扩大,最宽处足有五丈宽。 药姑哈哈大笑,当下便腾云而起,直奔裂缝。 这时候,药姑眼中的世界,早已恢复正常,看不到之前的黑色丝线。 但冥冥之中,裂缝造成的震荡,正带动黑色的丝线疯狂舞动着。 人间界,天门山脉,升仙教最神圣的禁地中,赵玄一身黑衣,正闭目打坐。 突然间,赵玄心头一动:“咦!天地大丹,终于有个雏形了!” 他掐一个法诀,向着虚空一点,口中喃喃道:“时机未到,不能开炉。” 简短的话语,仿佛金科玉律,虽远隔不知多少万里,却影响这雾海中的妖帝储物袋。 妖帝储物袋的世界中,黑色的裂缝前。 药姑透过裂缝,已隐约感受到外面的世界。 不过同时,她也感受到心惊胆战的威胁,空间之力神秘万分,或许冲出去只会是身死道消。 可是整整二百年,这方世界如同牢笼,已将她困得太久。 最终,她伸出一只手,探向黑暗。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超然的意志忽至,接着空间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药姑大惊,急忙后退,但还是晚一步,整条小臂齐肘而断。 一股毁灭的力量自断臂处涌入,沿着奇经八脉而上,将药姑本体内本就不多的法力彻底冲散。 血液自断臂处疯狂涌出,药姑却没有任何办法,整个人如同破麻袋一般,向下方跌落。 死亡的感觉袭来,药姑看向已经弥合如初的天空,喃喃道:“这就是结束吗?可笑!” 就在药姑心如死灰的时候,一股暖暖的感觉充满全身。 “金光!”药姑这才想起宝丹的蜕变尚未结束,方才只是因为香气,他便能彻底圆满,这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她挣扎着坐起,深吸一口气,开始利用金光恢复身体。 药姑是这方世界最强的修士,全力施为之下,大量的金光立刻向她涌去,不过金光太磅礴,即便被拦下部分,余下的依然遍布这方世界的每个角落。 村寨中,凡是被金光照耀的人,都得到莫大的好处,有的暗疾痊愈,有的则在呼吸间年轻好几岁。 当然,金光照耀的地方,也包括神秘的万蛇山。 金光再次闪三下,便戛然而止。 沉醉其中的生灵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便再次笼罩整片世界。 药姑正沉浸在舒爽中,金光的消失立刻让他体内的循环变成无源之水。 她再次尝试从空气中吸收灵力,速度已如蜗牛一样缓慢。 “还好,丹药还在,不知能不能断肢重生。”药姑满怀期望,挣扎着走到石雕面前。 她伸手取丹,却发现丹炉的外面五色光华流动,之前明明消失的五行禁制,竟不知在何时已恢复如初。 ------------ 第178章 献药 照耀整个世界的金光消失后,没过多久,祠堂便响起钟声。 田野上,曹秀秀听见钟声,方才从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她感受着体内粗一分的法力,别提有多高兴,修炼几十年,从没有哪一次突破如此简单。 曹秀秀直接站起来,然而一用力,却发现自己的腿早已蹲麻。 她用手撑住大腿,再次用力,起到一半时,眉头不由得一挑。 “好像……忘了一件事!” 过一阵,曹秀秀方才从草中站起来,瘸着腿走向厉无咎几人。 “你们四个,下来吧,咱们要赶紧回去。” 水车上,厉顾四人同样沉浸在玄妙之中,听到曹秀秀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曹教习,你刚才藏在草丛中,是要吓唬我们吗?”顾妍君问道。 “刚才那么亮,不会都被看见了?”曹秀秀嘴角一抽,咳嗽一声道:“都在吧!不用蹬水车了,咱们回村。” 四个小家伙大喜,慌忙跳下水车。 只是落地后,却不敢迈步,纷纷道: “太黑了!曹教习。” “曹教习,我们看不见。” “知道了!”曹秀秀起一个诀,唤出一个火球照在众人头顶。 四个小家伙看见光亮,好似乳燕投林般冲向曹秀秀,围到她的身旁。 火光之下,曹秀秀立刻发觉厉无咎的变化,问道:“你突破练气二层了?” 厉无咎嘴角上翘,笑道:“对呀,刚才天突然变亮,我感觉暖暖的,像泡在药浴中一样,就突破了。” “曹教习,我也突破了,我感觉我离练气三层都不远了。”顾妍君道。 “好,你们都很好,没有浪费一番机缘。”曹秀秀满面笑容,比自己突破还高兴。 几人说话间,风渐渐大起来,吹得火球不断摇晃,发出滋滋的声响。 曹秀秀见状,不再废话,率先一步跳上田埂,道:“都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了。” 一行五人沿着田埂而行,很快便到大路上。 这时,风更大了,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野兽嚎叫一般。 五人顶着狂风,没走多远,天空中便轰隆一声雷响。 眼见就要下雨,曹秀秀一把提起另外两名女娃, 大声喊道:“我在你们后面,你们只管跟着火球跑。” 厉无咎和顾妍君纷纷点头,迈开小腿,沿着大路狂奔。 三人跑一阵,豆大的雨滴便落下,好在村寨的大门就在不远处,照亮几人的归路。 与此同时,祠堂中则是人声鼎沸,都在讨论今晚发生的事: “蔡姐姐,你居然突破了!” “你也不差啊,变年轻了。” “哎,当时怎么就睡着了呢!亏大了。” 旁边,一人兴致勃勃,插一句道:“我听说董姐是在梦中突破的,到祠堂中才被别人发现。”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信。” “严家妹子说的,她在咱们村,可从来不说假话。” “我们严家四代单传,你听哪个严家妹子说的?” “……” 二百多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祠堂便如菜市场一般,便是外面的雷声,也盖不过众人的声音。 只有太师椅上的村长满脸愁容,见人来得差不多,深吸一口气喊道:“诸位都安静一下,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哩!” 下方渐渐安静下来,不过所有都面带疑惑,不知村长这祸从何来。 “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是质问你哈!只是好奇,村里过半的修士都突破,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那你知不知道万蛇山上的大蛇也已经突破。” 祠堂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之前的高兴刹那间烟消云散。 “诸位,这么晚找大家来,是让大家献出手上的宝药,万尊巫圣陛下,她受伤了。” 如果说村长之前的话是大石掉进水中,那这一句便是火球在水中炸开。 祠堂中,立刻有人质问道:“巫圣怎么会受伤,你别是假传圣旨,诓骗大家。” 几百号人纷纷点头,一脸怀疑地看向村长。 村长脸色难看到极点,拿出一张条子道:“众长者自己看吧,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说话间,她已将条子递给下手的老妪。 三指宽的条子,很快便在十把太师椅上传一遍,待杨永清看完,他立刻站起道: “巫圣受没受伤不知道,不过让大家供奉宝药是真的。” 村长满面无奈,道:“行行行,巫圣没有受伤,按照上瑜,你们把宝药拿出来吧。” 十把太师椅上,但凡腰间有储物袋的,皆在腰间一摸,拿出一个玉盒。 至于没有储物袋的,则是道:“放在家中,明早可以吗?” “不行,现在去拿。”村长冷冷道。 几名老妪无奈,纷纷起身,直奔祠堂的大门。 有长者做出榜样,下面的人立刻动起来,随身带着宝药的,直接拿出来。 大部分则跟着起身,直奔祠堂的大门。 还有一部分人则道:“我们家没有宝药,这怎么办?” “对,没有的怎么办?” 村长将手一按,道:“还能怎么办,没有就没有吧!你们等着便好。” 回家取药的人中,立刻有人后悔起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哪敢再坐回去。 待人走得差不多,村长突然看向杨永清道:“杨夫子,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作为学堂的负责人,是有储物的袋的,你这既不拿出来,又不回去取,这是什么意思。” 杨永清起身,揖手一礼道:“去年大旱,为防意外,我已将我那几味宝药给孩子们打根基。这事学堂中的师生都可以作证,您随时可以问。” 他话声刚落,下方的青衣老妪便道:“我作证,还把我的那株也骗进去了。” 村长叹一口气,道:“杨夫子高义,这事我会向巫圣禀明。” 杨永清拱手一礼,坐回自己的座位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去取药的人便纷纷回来,村长见差不多,便向长者中的二人抱拳道:“二位,麻烦记一下账!” 那二人揖手一礼,招呼人搬进来一张长条大桌,开始收取宝药。 所有人,不管献上什么,都会在册子上写明,并按上自己的手印。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长条大桌上玉盒已堆得如小山一般高。 二位长者记完最后一笔账后,便将册子合上,送到村长面前道:“一共是一百一十四件。” 村长点头,接过册子,掐一个诀,将所有的玉盒收到自己的储物袋中。 “诸位,先不要离开,我这就将药送进去,若是巫圣没有其他事情吩咐,咱们再散会。” ------------ 第179章 老人上山 祠堂后的小院中,四块灵田整齐排布,每一垄土的颜色都不相同,便是外行也能看出这里面大有讲究。 几个时辰前,这里面还种着灵气逼人的草药,但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个突兀的凹坑。 “难怪需要全村的宝药,只是巫圣怎么会受伤?”村长疾走几步,到紧闭的房门前喊道: “万尊巫圣陛下,村中所有的灵药,按您的吩咐,我都带来了。” 屋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你放门口吧!” 村长拽下腰间的储物袋,将挂绳理顺,放到紧闭的门扉前。 她犹豫再三,问道:“巫圣陛下,您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良久,虚弱的声音方方才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村长面露诧异,答道:“蹉跎一生,今年六十有八。” “六十八,按照村里的规矩,再有十二年便要上山,你怕吗?” 村长眉头一皱,正色道:“怎么能不怕,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村子平安,也只能舍下这一身。” “村里的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祖宗传下的规矩,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好,传我谕令,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中境修士上山的年龄,以后就改为七十,其他境界依次递减。” 村长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正拿着锥子使劲往里面凿,巫圣说改到七十岁,那便是说还有两年,她就要上山。 她嘴巴张开又合上,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最终只蹦出几个字:“遵……巫圣陛下法旨。” 片刻后,她似是想起什么,一头跪到地上,拜三拜道:“我之生死事小,只是这村长之位,不知巫圣是否已有人选?” “倒是忘了!妘家那姑娘天赋和心性都不错,便由她接手吧!” 村长眉头一皱,道:“妘海英吗?他好像才练气五层,即便是您钦点,会不会难以服众。” “已经练气六层了!”药姑话刚落,一张纸条从屋中飞出,停在村长的面前。 村长心中一惊,想到不久前的金光,不由得苦笑起来,她小心将纸条收好,再次揖手一礼,转身离去。 她没走几步,身后虚弱的声音忽然又道:“蛇灾……马上就要来了,两年或十年,或许差别并不大。” 村长身体一顿,转身揖手道:“巫圣放心,无论是不是村长,保护村子都是我的责任。” 片刻后,祠堂中。 昏暗的油灯照着众人,不少人哈欠连连,已等得不耐烦。 见村长出来,一绿衫长者上前问道:“怎么样,巫圣可有什么吩咐。” 村长将三指宽的条子递给对方,道:“你们自己看吧!看完后直接宣读,我就先回家了。” “回家,您不主持……”绿衫长者看到条子的内容,后面的话生生咽回去。 其他长者见村长离去,万分不解,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绿衫长者叹息一声,将条子递给下一个人。 条子在一众长者手中传递,有两名长者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站起一抱拳道:“诸位,我们也就先回家了!” 祠堂中,二百来人满面疑惑,不知道这是发生什么,村长脾气大,不辞而别有先例,但这二位长老怎么也突然离开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 “难道要换届,不可能啊!” 下方渐渐骚动起来,闹哄哄的一片。 “诸位稍安勿躁,事情变动确实有点大,马上就会向大家公布。”坐在村长下手的长者喊道。 很快,条子便传到杨永清的手中,他看完条子后,走到十把交椅的前方,道: “诸位,按照巫圣的吩咐,现在宣布两件事。这第一,人生七十古来稀,以后中境修士上山的岁数改为七十岁……” “什么?七十,我没听错吧?” “为什么,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就是八十岁,这怎么说改就改。” “巫圣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祠堂中瞬间炸开锅,其中叫得最凶的便是一些白发苍苍的中境修士,他们要么接近七十,要么已经超过七十岁。 村中都是熟人,百年间互相嫁娶,多少都有些亲戚关系,老人们哭闹之下,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 “我们不是不遵圣谕,但总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对,老娘死也要死个明白!”一白发苍苍的老妇冲上前道。 “村长呢?让他去找巫圣说明情况。”一些老人按照往日的办事流程,开始寻找村长。 然而他们找遍全场,脖子都扭痛,也没找到村长的影子。 “别找了,村长他已经回家。”人群中,一个年轻人道。 老人们满面惊慌,情绪激动起来,他们冲到最前方,将剩下的七名长者围到中间,道: “夏老,你说怎么办?” “杨老,你境界最高,不如你去帮大家说。” 圈子越围越小,杨永清见状大吼一声,道:“大家别慌,让我宣读完第二件事。” 练气八层的气息,如猛兽一般扑向一众老者,让所有人面色一变,心中纷纷道:“练气八层,他居然突破了!” 杨永清见场面安静下来,继续道:“这第二件事,巫圣陛下钦点妘海英接任村长。” 这一回,换下面的中年派骚动起来,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则是满面怒容。 这其中,顾金凤霍地一下就站起来,喊道:“凭什……” 不过她的话还没喊完,顾银凤就一把将她拉回椅子上,道:“姐,你现在去,不是鸡蛋碰石头吗?还有两个长者位置呢!” 顾金凤脸色难看到极点,道:“长者,我需要争取吗?” “以前不需要,现在可不好说。” 顾金凤瞬间沉默,颓然靠到椅子上。 与此同时,妘海英已被一群老人围住,各种唾沫星子,如雨点般落下。 妘海英费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挤到杨永清面前,道:“杨夫子,这是真的吗,我的资历不够,恐难当大任。” 杨永清将手中的条子一递,道:“你自己看吧,巫圣的手书,那是做不得假的。” 妘海英接过条子,看完后陷入沉默,他不知巫圣为何会选她,更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这群棘手的老人。 她憋半天,只想出个缓兵之计:“诸位!巫圣陛下应该已经睡下,要不咱们散会,明早……” ------------ 第180章 修士,本不该出现 祠堂中,老人们目露凶光,纷纷道:“不可能,巫圣的境界还需要睡觉吗?” “明早,明早老娘就要上山了,你个丫头片子,不安好心。” “你这是缓兵之计,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妘海感觉仿佛有一千张嘴同时在耳边说话,只得喊道:“好,好,好,诸位,我这便去找巫圣,大家让我先出去!” 老人们瞬间让开一条路,满目期待地望着妘海英,说道:“小英啊,拜托你了!” “小英啊,姨可指望你了,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做的糖葫芦吗,你最喜欢吃了。” 妘海英连连抱拳,深吸一口气,步入屏风后面。 漆黑的回廊中,等老人们的吵闹声渐渐远去,妘海英方才开始思索对策。 老人上山,自打她记事起便是如此,巫圣为何要突然改规矩? 老人们的诉求她很清楚,可让她怎么和巫圣开口? 还有,村长今日收集宝药,是因为巫圣受伤,可谁能伤到巫圣? 直到走到巫圣的房间前,妘海英也没想到任何对策,反而满腹的疑问。 她整一整衣衫,轻敲一下房门,正色道:“巫圣陛下,妘家海英有事求见。” 屋内,一个虚弱的声音回应道:“你的来意我已知晓。倘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妘海英大为意外,犹豫再三,一咬牙道:“那些老人为村子操劳一辈子,我若是巫圣,便会收回谕令,让他们享几年清福。” “收回谕令!那若是如此做,会让整个村子陷入危局之中,所有人都可能会死呢?” 妘海英眉头深皱,揖手道:“海英斗胆,想问巫圣一个问题,为何村口的石碑上要刻那样一句话?难道巫神当真会按人头计数,多一个人就降下灾祸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巫神自然不会掐着人头算,但这方天地,能够承载的生灵是有限的,你有没有想过,修士,其实不该出现在这方世界!” 妘海英眉头大皱,陷入沉思,她还是少女时,便发现这方世界有许多相悖的地方,远远不及书中描绘的样子。 龙、马、凤凰、牛、羊这些东西她都没见过,但各种各样的书中却描绘得几乎一模一样,这太不符合常理。 还有这方世界的大小,以她现在的修为,朝夕间便可游遍所有的地方,实在是如同囚笼一般。 她想着,深吸一口气,道:“海英愚钝,请巫圣教诲!” 小院中十分安静,虚弱的声音娓娓道来:“二百年前,我刚来到这方世界的时候,这里只有三个部落,人口不过三百之数。我见大家茹毛饮血,衣不蔽体,便教大家烧陶、织布、炼铁、种地,最繁华的时候,这方世界足有近万人。” 妘海英从小听着巫圣的故事长大,对于巫圣开民智,教化众生的事知之甚详,但此次听巫圣自己道来,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等她听到足有近万人时,更是一惊,她的丈夫因‘人不过不千’而死,她从没想过村中还能有如此多的人。 这时候,只听得虚弱的声音继续道:“人多了,首先便是粮食不够,这方世界不过二百里的范围,就是将每一寸土地都利用起来,也提供不了那么多粮食。” “更可怕的是瘟疫,那一次,短短几月,村中病死的人便超过一半。我且问你,假如是你,你会怎么应对?” “修行!”妘海英脑中瞬间蹦出两个字,于是道:“海英愚钝,若是让大家修行,似乎能解决问题。修士修可以辟谷,身体也比普通人强壮。” 屋中,虚弱的声音笑起来,道:“愚钝!确实愚钝!当年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你们的功法,就是那个时候传下去的。但是这口子一开,新的问题就跟着出现,修行是需要天赋的,如何才能筛选出具有灵根的人?” 妘海英心中一颤,仿佛抓到一些什么,忙问道:“小孩入水?便是因为这个吗?” “我传给你们的功法,是木属性功法,而木属性灵根的人有个特点,天生生命力强大。行水礼的过程,便是将具有修行天赋的人先一步筛选出来。” “当然,起初也不全是这方面的原因,那场瘟疫后,村中出生的孩子便极易夭折,即便出生时侥幸活下来,长到四五岁的时候,还是容易死去。从全局考虑的话,既然怎么都养不大,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 妘海英大为震惊,巫圣的话严丝合缝,十分有道理,但她总觉着哪里不对。 她想到她夭折的长女,道:“那会不会出现有天赋的孩子反而死在水礼过程中?还有,村中的长者,总是会想尽办法偏袒自家的孩子?” “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但为了整个村子,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妘海英低下头,思索半天,也没找到反驳的话,只得长叹一声,道:“那不知老人上山,又是为了什么?” “我刚到这方世界的时候,灵气虽然稀薄,但总归是有的,可随着修士越来越多,灵气越发的稀薄。到如今,修士只是消耗过大,便要恢复好几个月。若是修士的数量不加以控制,你说后面的人还能修炼得成吗?” “其实不光修士需要灵气,天地孕育每一个生灵,都需要灵气。修士多了,看似吃得少,但消耗的灵气其实更多。想要村子延续下去,便只能限制人口的数量。” 听到这里,一幅巨大的拼图,最终在妘海英戏心中拼凑完毕。 她愣愣出神,终于明白巫圣最开始的话,为何修士不该出现在这方世界。 “那若是大家放弃修行……” “晚了……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有蛇灾,但那时候只是普通的大蛇。而现在,你们境界有多高,蛇妖的境界便有多高。” ------------ 第181章 舍生取义 小院中,妘海英再次陷入迷惑,问道:“蛇并不像人一样,能传承修行之法,他们怎么会成为妖物?” “天道无情,但它也不想崩溃,为了找见新的平衡,自然要孕育出足够强大的生灵来覆灭村子。从我传下功法开始,这便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回头的余地。” 妘海英眉头皱得更深,继续问道:“那这次更改上山的岁数,岂不是自掘坟墓,毕竟蛇妖已经……” 她话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突然打开。 昏黄的灯光下, 药姑右手齐肘而断,惨白的脸上目光冰冷异常,道: “今晚的金光,是因为无生蛇子降临。我虽将他重伤,但自己也遭受重创,咱们想要熬过这一劫,便必须有人牺牲,争取足够的时间。四十岁的练气六层和七十岁的练气六层,你觉得谁强,谁更有战斗力?” 妘海英看着屋中的巫圣,心中震撼到极点。 巫圣是无所不能的,这是全村人的共识,巫圣若是都受伤的话,那这一次一定是村中的大劫。 妘海英想着,不再有任何犹疑,双膝跪下道:“海英懂了,既然巫圣选择我,海英便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巫圣失望。” 屋中,药姑面上一松,道:“我失不失望不重要,你只需要对村子负责即可。若无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话落的瞬间,书房的门吱的一声关上。 妘海英再次一拜,起身拱手后退,快要退出小院时,方才转身离去。 房间内,药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扭曲起来,脖颈处蛇鳞疯涨,眼瞅着便要爬上她的脸庞。 “过一阵,过一阵血食就好了。”药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枚丹药吞下。 也只是片刻的时间,她痛苦的面色便缓和,脖子上的蛇鳞飞快褪去。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妘海英酝酿一番,方才迈步走出去。 她一脸严肃,看着一众老人,将天地失衡,无生蛇子降生,巫圣受伤的事一一道来,临到最后问道: “诸位,天地尚不能长久,是苟延残喘几年,还是给村子留一线生机,你们自己选吧!” 祠堂中,所有老人陷入沉默,大家四季劳作,过的都是苦日子,但真到要死时,仍然放不下,都想多活几年。 这时候,祠堂外的风声突然大起来,没过多久,便亮起一道闪电。 闪电照进祠堂中,映在一众老人的脸上,让气氛更加凝重。 “轰隆!”雷声紧跟着响起。 雷声刚过,一头发雪白,身穿青红长袍的老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 “我的丈夫,已经上山二十年,能多活这么久,已经是赚了,老太婆明日就上山去吧!” 爽朗的笑容,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水中,将死寂的气氛打破。 一身穿黄绿对襟襦裙的老人跟着道:“老婆子只有练气四层,怕是打不动大蛇。我那孙女,才三岁大,这条老命就当给她祈福。” 二人说完,相视一笑,扬长而去。 妘海英眼中泪花闪动,忙揖手道:“我代表全村谢谢二老,明日定当亲自给二位送行。” 有人做出榜样,剩余的老人瞬间泄气,有的说一番豪言壮语,大步离去,有的则是一声长叹,落寞地离开。 很快,祠堂中的老人悉数离去,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 妘海英站在十张太师椅前,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好一阵后方才道:“诸位,大家散了吧!” 第二日清晨,雨小一些。 刚吃过早饭,村中便响起丧乐,无数的纸钱飘起,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每过一段时间,便有猪车冲出寨门,沿着大路,奔向水雾蒙蒙田野。 大雨持续六天,村中的丧乐便响六天,有时深夜中仍有人嚎啕大哭。 第七日清晨,学堂中。 杨永清面色郑重,拿起一支毛笔,在挂起的宣纸上写下两列大字:‘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他写完后,看着一众学生道:“今天,我们学习舍生取义的典故。” 几十名老人上山,是百年间最隆重的祭祀,大家满怀期待,都盼着后面的日子会好一些。 可是数月不停的大雨,却击碎所有人的希望,大水漫灌之下,所有的秧苗都被泡毁。 村子因建在高处,方才幸免于难,但粮食的问题越发严重。 便是学堂中也改成每日两餐,每餐只有稀粥和一个窝窝头。 小孩子们正长身体,这点食物自然吃不饱,但修炼却没停下。 三十几名学生中,二十人突破练气一层,十人突破练气二层,顾妍君更是迈入练气三层。 所有人进步飞快,唯独厉无咎自突破练气二层后,便再无寸进。 这件事,让杨永清很是不解,他多次查探厉无咎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杨永清心中憋一个多月,最终进入祠堂后面的小院中,问道: “万尊巫圣陛下,我有一事不明,这厉小子,明明天赋最好,为何反而境界被别人超过,落了下风。” 小院中,房间的门紧闭,好一阵方才传出一个声音:“我也不知道……你平日多观察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是有,一定向我汇报。” 杨永清眉头大皱,万分郁闷,他的问题没找到答案,反而平白多个任务。 不过他并不敢说什么,揖手道:“巫圣放心,我一定会看好这小家伙。” 自这一日开始,厉无咎的生活出现许多人为的意外。 要么突然被加练,要么就被传一段莫名其妙的口诀。 有时杨永清会找借口,扣掉他的口粮,有时又会塞给他好几个窝头,让他吃得饱饱的。 还有一次,他大早上醒来,发现面前一张满是胡须的老脸,眼睛睁得斗大,死死地盯着自己。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间夏天便过去。 这一日早上,天空终于不再乌云盖顶,而是洒下暖人的阳光。 “咚……咚……”钟声响起,村中当家的女人纷纷出门,直奔祠堂。 杨永清正在教课,抛下书本道:“你们先自习,我很快就回来。顾妍君,你修为最高,负责纪律。” “夫子你就放心去吧,我们保证乖乖的。” 顾妍君目送杨永清离开,等到对方的身影一消失,立刻指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去大门放哨,若是夫子回来,一定要提醒大家。” ------------ 第182章 蛇灾来了 讲堂中,被指的两人面露沮丧,不过却很是乖巧,向大门走去。 顾妍君笑容满面,拿出一个鸡毛毽子,高高地举起,道:“走喽,踢毽子了!” 四周,二十几名女生见状,立刻围上去,簇拥着顾妍君。 然而,她们还没走出讲堂的大门,一道壮硕的身影突然出现。 刹那间,所有学生作鸟兽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手中是什么?”曹秀秀面无表情,伸出一只手。 顾妍君一脸无辜,道:“谁,谁手中有东西,赶快交给曹教习。” “说的就是你!” 顾妍君向后撇的眼珠子疼,也没找到一个人,当下只得将藏在身后的毽子交出来。 讲堂中很快恢复秩序,顾妍君本以为自己还会受到责罚,忽见杨永清匆匆而回。 “所有人集合,按照村里的安排,咱们学堂要帮各家抢种秋菜。” 一众学生双眼立刻亮起来,他们在学堂中关一整个夏季,早盼着出去。 当天上午,四面的寨门大开,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冲向广袤的田野。 近千号人,足足忙五日,方才将玉米、小麦、萝卜、白菜全部种下。 这一日傍晚,夕阳将天空染得酡红。 塔楼上,妘海英瘦了一圈,鬓边已长出白发。 以前,她总觉得村长处事不公,等她自己当上村长后,才发现其中有多少麻烦事。 她扫视四方,见大部分田中已抽出嫩芽,不由得喜上眉梢。 她心情大好,与一旁守塔的人道:“警戒可不能松懈,你家的地,我已让学堂去帮忙,你放心即可。” 守卫满面笑容,道:“海英姐,你就放心吧,我这双眼睛,能看百里,只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都能发现。” 妘海英点头,长叹一声道:“希望老天爷长眼,就是闹蛇灾,也等咱们缓缓,大家现在都饿得面黄肌瘦,哪还有战斗力。” “海英姐你不用太担心,这几天天气相当不错,这玉米和小麦到时候一定能丰收。” “但愿如此!”妘海英沿着梯子,向下方爬去。 守卫目送妘海英离去,心中却觉着对方担心过头,去年旱灾,今年涝灾,讲道理的话,后面应该不再会有什么灾祸。 守卫摇头,掐一个诀,向远方看去。 广袤的田野上,许多地上都有绿芽冒出,庄稼长势喜人。 “不错,不错!”守卫连连称赞,目光继续向远方看去。 越过一片褐色的田地后,守卫突然看见无数五彩斑斓的东西扭动着。 “这是……”守卫揉揉眼睛,再次向远方看去。 这一次,她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塔头上。 “蛇,蛇灾来了!”叫喊声中,守卫急忙拿起鼓槌,咚咚地敲起来。 鼓声一响,立刻引起连锁反应,剩余三个方向的塔楼,纷纷响起鼓声应和。 也只是十来个呼吸的功夫,村子的正中间便腾起狼烟,冲向天空。 距离村子二十里外。 杨永清正带着学生们移植白菜苗,忽听见几个稚嫩的声音道:“夫子,你看那是什么。” 杨永清正埋头栽苗,应道:“这栽苗和修行一样,都要专心致志,才能修成正果。像你们这样东张西望,能把苗栽好吗?” “夫子,村子里好像着火了?” “着火?”杨永清抬头一看,面色巨变,忙喊道:“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我靠拢。” 一些学生不明所以,只是扭头,并未立刻行动。 杨永清急中生智,再次喊道:“今晚吃鸡,晚到可就没份,我数三声。” 学生们眼中一亮,如同扑食的狼崽,以最快速度冲向杨永清。 杨永清大喜,又喊道:“你们按讲堂中的座位,一个接一个地报数,记住,不要抢先,抢先只能喝鸡汤。” “一,二,三……三十二。”一众学生很是听话。 “大家沿着大路往回跑,谁先到,谁就能吃鸡腿。”杨永清道。 “夫子,咱们不拿锄头和镰刀吗?”厉无咎突然道。 “还拿个屁……”杨永清眼中的焦急再也藏不住,在腰间一摸,拿出三十二张符箓。 他穿梭于队伍中,在每个人腿上都贴上一张神行符。 三十几号人,在符箓的加持下,卷起一道烟尘,直奔寨门的方向。 一刻钟后,寨门前。 砖石垒起的城墙上,每隔一段便有一名身披甲胄的女修,他们手握大刀,目光冷冷地看向寨子外。 “是杨夫子和学生们,放他们进来。”塔楼上喊道。 机栝声响起,寨门缓缓打开,杨永清护送一众学生,风一般冲进寨子中。 这其中,厉无咎跑得最快,他喘着粗气,仍然道:“哈哈……我有鸡腿吃了。” 见所有孩子都进来,松一口气,不过他仍然不放心,喊道: “不是这里,要跑进学堂。”杨永清一边喊,一边如赶小鸡般张开大手,将脱力的孩子拉起,继续向学堂冲去。 “夫子,我跑不动了,我喝汤行不。”有学生道。 杨永清冷哼一声,道:“喝汤,最后一名饭都没有,还想喝汤。” 一盏茶的时间后,在杨永清的威逼利诱之下,一众学生终于冲进学堂中。 途中,村子里早已乱成一锅粥,男女老少皆拿起武器,冲向四面的城墙。 学生们年龄虽小,但也发现不对,冲进学堂后立刻有人问道:“夫子,发生了什么?” “夫子,是大蛇来了吗?” 杨永清拿出一枚令牌,掐诀在上面一点,立刻有白光冲向高空,融入金色的光罩中。 “是的,大蛇来了。”杨永清长出一口气。 这时候,曹秀秀和青衣老妪从斋舍中走出来,他们一人拎一把雁翎刀,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曹秀秀走到杨永清面前,抱拳道:“杨老,咱们学堂的人也不能全都躲在这里,也要为村子贡献一份力量。” 青衣老妪点头,道:“学堂有巫圣赐下的阵法,只需留下一人便可。” 杨永清看着二人,突然手出如电,一把夺过曹秀秀手中的雁翎刀,道: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切记,便是村中死绝,都不要离开学堂,守护好村子最后的希望。” ------------ 第183章 飞剑符 曹秀秀面色大变,道:“夫子,学堂可以少了我,但怎么能少了您。” 杨永清摇摇头,道:“我是村中境界最高的人,我出去,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此事不用再谈。” 曹秀秀忙看向青衣老妪,示意对方劝几句,然而青衣老妪却轻叹一声,道:“秀秀,夫子这话有理,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曹秀秀还想说些什么,二人已转身离开,直奔学堂大门。 与此同时,西门的城楼上。 妘海英面沉如水,喊道:“听我命令,除西门外,所有地方都撒上雄黄,一定要让蛇群尽量聚集在西门。” “村长有令,除西门外,所有地方下雄黄,让蛇群聚集在西门。”两名妇人手拿令旗,沿着城墙狂奔。 哐当声四起,无数坛子被扔下城墙。 也只是片刻间,黄色的雾气就将村子围一圈,唯独留下西门的大段城墙。 所有人皆屏住呼吸,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等待着风暴来临。 “蛇,蛇来了!”一人突然喊道。 城墙下,五彩斑斓的蛇群,如同洪峰涌动,密密麻麻,直奔西城门。 那些蛇中,小的只有拇指粗,颜色艳丽,满口毒牙,浑身散发阴冷的气息。 百年的斗争中,村中早已总结出规律,小蛇皆有剧毒,只要被咬中,轻则落下残疾,重则化作脓血,骨肉不存。 无数的小蛇中,游离着碗口到水桶粗的大蛇,口吐红信,露出尖锐的獠牙。 大蛇无毒,但力大无穷,只要被缠上,便能直接将人的骨头绞断。 不过这些,都不是致命的威胁,最难缠的是蛇群的后方,那几条数人合抱粗,头生犄角,已然化妖的王蛇。 “所有人听令,上菜油。”妘海英目光冷峻,等蛇群冲到城墙下时,方才喊道。 城墙上,无数的坛子飞出,到半空中立刻炸开,将滚烫的热油泼到蛇群中。 滋滋声大作,无数的小蛇,瞬间蛇皮卷起,挣扎中失去生命。 至于大一点的蛇,身上则是生一片熟一片,在地上疯狂地扭动着。 但蛇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在蛇王的指挥下,也就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立刻将热油烧出的缺口补上。 “执法队,扔天火符!”等蛇群弥合如初,妘海英立刻喊道。 二十来张符箓,从城墙上飞出,化作澡盆般大小的火球,冲向蛇群。 每一个火球落下,都砸中一条水桶粗的大蛇,直接就将其轰杀。 与此同时,四溅的火苗更是点燃之前的菜油,腾起冲天火焰。 一道火焰屏障,出现在蛇群与城墙之间。 很快,空气中便弥散着焦煳味,混合着腥臭的蛇血,让人忍不住胃中翻腾。 经历过蛇灾的人还能忍受,但像妘天这种新人,那是直接就呕吐起来。 “这才那到那,还早着呢!”一中年女修道。 妘天眼中满是不服气,咬紧牙关,拿起铁勺往坛子中灌热油。 大火烧一阵,刚刚变小一点,蛇王就一声嘶鸣,指挥着蛇群再次冲上来。 “所有人听令,再上菜油。”妘海英喊道。 漫天的热油如雨下,落到蛇群中,重复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不过奇怪的是,有些蛇却能让热油透体而过。 城墙上,妘海英对此浑然不觉,她按照老方法, 重复着之前的号令。 火墙第三次腾起,烧一阵后,蛇群便如之前一样,再次冲上来。 “照这样下去,王蛇还没出动,就要把我们耗死了。”妘海英眉头深锁,抬起一只手,准备再次发号施令。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道。 妘海英急忙转身,见是杨永清,忙问道:“杨老,可是发现什么问题?” 杨永清拿出一张符箓,瞅准下方蛇群密集处,将符箓扔下。 符箓到半空,立刻化作一把木剑,扎向一条水桶粗的大蛇。 “飞剑符!”妘海英惊呼。 她眼瞅着木剑扎到大蛇身上,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起初,妘海英还以为飞剑犀利,钻入大蛇体内,但很快就发现木剑竟然扎在地面上。 而原本该受伤的大蛇,竟继续往前游走。 “这怎么可能!”妘海英大惊。 “是幻蛇,一切都只是假象!”杨永清盯着一条头生晶莹犄角的王蛇。 妘海英顺着杨永清的目光看去,还没仔细观察,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竟变成一幅城破村亡的惨烈景象。 她连连后退,被杨永清一把扶住。 “不要看对方的眼睛,它的境界,与咱们练气七层相仿,若非我之前突破,不一定能看破他的幻术。” 妘海英额头冒汗,问道:“杨老,可有破解之法,对方若是将大蛇藏在小蛇中,虚虚实实,小辈们必然遭殃。” “不要再往近处扔,往远处扔,先打乱对方阵脚。” 这时候,幻化的蛇群已冲到城墙下,有的已开始顺着城墙向上爬。 城头上,一些年轻的女修不见命令,已开始发慌,喊道:“扔吗?要上来了。” 中年女修们则抽出腰刀,道:“听命令,稳住!” 眼见情况危急,妘海英立刻抬起手,喊道:“所有人,向半里外扔,听清楚,是半里外,违令者收回家族赐姓。” 死,村里人早已不怕,但对于赐姓,村里人却看得万分宝贵。 于是乎,众人虽不理解妘海英的命令,但还是铆足劲,将菜油坛子扔向远方。 “所有人,不要停, 这次向一里外扔,扔不到也没关系,尽力扔。” 咣当声再次响起,热油洒到蛇群中,腾起阵阵白烟。 紧接着,呼啸的火球便跟上,落到蛇群中,腾起冲天的火焰。 蛇群的节奏,瞬间被打乱,城墙根游动的幻影瞬间消失,露出一些零星的小蛇。 蛇群的后方,头生晶莹犄角的王蛇大怒,张开血盆口嘶吼。 杨永清见状,一脸得意,道:“你喊啊,喊破嗓子也没有用!” ------------ 第184章 谁说男子不如女 “这不是我们老娘们说的话??”妘海英面色一愕,满面的难以置信。 她的旁边,几位妇人脸上挂着笑意,目中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不过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蛇群中游出一条浑身亮白的王蛇。 白色王蛇张开巨口,立刻有寒气喷出,瞬间便将一团火焰熄灭。 片刻后,褐色的土地便出现一片寒霜,将火墙撕开一道口子。 “嘶……”吼声再次响起,蛇群从撕开的口子中蜂拥而入。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白蛇王便冲到城墙边。 他一口寒气喷出,一人躲闪不及,立刻被冻成冰雕。 “各位长者,蛇王靠你们了。”妘海英喊道。 “交给我们!” “村长放心!” 城墙上,四人迅速出击,举关刀、长剑、鳄鱼剪杀白色王蛇。 “其他人掩护,不要让四位长者受到干扰。”妘海英再次喊道。 到这时,双方已是近身赤膊,兵刃到处,立刻有无数的蛇头落下,时不时更有符箓炸响,火光冲天。 村中的修士,打从进入学堂那一刻开始,便知道有这一天,如何杀蛇、如何疗伤、如何救援队友,都已是战斗本能,刻印在骨子里。 即便是像妘天这样的新手,在适应一段时间后,也愈战愈勇,发挥出极强的战斗力。 再加上药姑传下的木系功法以韧性见长,蛇群虽然前赴后继,但短时间并无法攻破村子的防线。 所有人都在浴血厮杀,唯独杨永清立在城头,目不转睛地看向远方。 他这一生,从少年开始,已经阻挡六次蛇灾。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杀掉领头的王蛇,蛇群便会退去。 但……杨永清并不确定,远处的幻蛇王就是最终的敌人。 久久地凝视后,杨永清突然动了,他在腰间一摸,唤出一把乌黑的木剑。 那剑虽是木质,剑身却散发金属光泽,乃是药姑赐下的法宝。 “谁来助我!”杨永清剑指幻蛇王。 战斗焦灼着,每个人身前,都有无数的大蛇。 妘海英扫视一圈,见无人能抽身,当即喊道:“我来助杨老!” 他将一张天神符往身上一拍,纵身跳下城楼。 擒贼先擒王,击杀领头的王蛇,是代价最小的策略。 只是自古以来,多是有去无回。 妘海英一人单刀,仿佛疾风冲进蛇群中,将城墙下的蛇群破开一道口子。 一里外,幻蛇王大怒,他口吐红信,鼓动无数大蛇围剿妘海英。 “好!”杨永清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往身上贴一张隐身符,消失在城楼上。 妘海英余光注视着城墙,见杨永清消失,立刻大吼一声,甩出十几张符箓。 轰隆声响起,符箓爆炸后,不光将蛇群炸飞,更是弥散出白色的烟雾,在城墙下制造出一片神秘的区域。 不过蛇群并不惧怕,反而如有了目标一般,疯狂冲入白雾中。 妘海英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刀舞出残影,带起无数的蛇尸。 也只是片刻工夫,她的脚下便堆起尸山,血流成河。 过一阵,浓雾渐渐散去,妘海英浑身浴血,如同杀神。 蛇群微微一顿,他们即便是冷血动物,见到这样的一幕,还是本能地升起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恍若战神的妘海英突然转身就跑,速度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三十息,这是她催动秘法的极限,若是不退,必然葬身蛇群。 幻蛇王大怒,嘶鸣声再起,鼓动蛇群疯一般冲向妘海英。 蛇群再次躁动起来,幻蛇王身边的几条大蛇略微犹豫,最终跟着蛇群冲出去。 这时候,一柄乌黑的木剑突现,整根没入幻蛇王的身体中。 木剑扎入蛇王体内,被一股大力拖拽,沿着其背脊切割。 片刻间,蛇王背部的血肉翻开,露出一道可怖的伤口。 “嘶嘶……”幻蛇王吃痛,疯狂扭动着。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蛇背上,正是方才隐身的杨永清。 他满目得意,将木剑下按,卡在蛇骨之间,死死抓住剑柄。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任幻蛇王如何挣脱,杨永清都岿然不动,始终挂在幻蛇王的身上。 渐渐地,蛇王的动作开始迟缓。 杨永清大喜,腰间一摸,拿出三张符箓,扔到幻蛇王伤口中。 法诀声中,三张符箓亮起莹莹绿光,向着中心处汇聚。 绿光消散,三粒黑色的种子出现,落到大蛇的伤口中,立刻疯狂地吸收四周的血液。 “嘭!”种子涨到拳头大小时,坚硬的表壳突然裂开。 藤状荆棘疯涨,扎入幻蛇王的体内。 “嗯……嘶……”悲鸣声响彻长空。 幻蛇王更加疯狂地扭动着,但没过多久便倒在地上。 荆棘从他的嘴中、伤口中继续涌出,好一阵后方才停止生长。 “呼……”杨永清长出一口气,将木剑拔出来。 他扫视四周,以为蛇群很快就会退去,然而入眼处,蛇群似乎比方才更加疯狂。 “不好!”杨永清面色陡变,撑起法盾,直奔城门的方向。 眼见就到城墙下,脚下突震动起来。 震动很轻微,若非特别留意,几乎很难察觉。 但杨永清却面色大变,忙将一张符箓贴到身上,化作残影冲上城楼。 也只是刚跳到城楼上,他便看见恐怖的一幕。 村子的中间,一条王蛇耸立,立起时有城墙高,浑身上下披着岩石一样的厚甲。 那王蛇巨口一吸,便有两个男人飞入其口中,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更可怕的是,其身上散发的气息,比幻蛇王更加雄浑。 “练气八层蛇王?他是从哪里进去的?”杨永清纵身跳下城楼,直奔村子中央。 他速度极快,但等他穿过街道,王蛇却消失不见,只在村子中间留下一个深坑。 深坑中,无数的小蛇争先恐后,正疯狂向外涌出。 “土遁,这是土系王蛇。”杨永清拿出一张符箓,夹在两指中一抖,唤出一个澡盆大小的火球,砸向深坑。 轰隆声响起,大坑立刻坍塌,被土石封住。 “谁说男子不如女,你们结成队伍,千万不要被小蛇咬中。”杨永清看向四周满面惊恐的男人们。 眼见情况危急,妘海英立刻抬起手,喊道:“所有人,向半里外扔,听清楚,是半里外,违令者收回家族赐姓。” 死,村里人早已不怕,但对于赐姓,村里人却看得万分宝贵。 于是乎,众人虽不理解妘海英的命令,但还是铆足劲,将菜油坛子扔向远方。 “所有人,不要停, 这次向一里外扔,扔不到也没关系,尽力扔。” 咣当声再次响起,热油洒到蛇群中,腾起阵阵白烟。 紧接着,呼啸的火球便跟上,落到蛇群中,腾起冲天的火焰。 蛇群的节奏,瞬间被打乱,城墙根游动的幻影瞬间消失,露出一些零星的小蛇。 蛇群的后方,头生晶莹犄角的王蛇大怒,张开血盆口嘶吼。 杨永清见状,一脸得意,道:“你喊啊,喊破嗓子也没有用!” ------------ 第185章 还有我们 若杨永清是女人,他的话便只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并无法激起大家的斗志。 但他是个男人,且是巫圣之下最强的人。 刹那间,附近的男人们,心中一股原始的血性被唤醒,他们冲回自己的院子,拿出菜刀和锄头,渐渐在街道上形成一股洪流。 “大蛇杀不了,小蛇我们还砍不动吗?谁说男儿不如女!” 杨永清心下大定,纵身跳上房顶,仔细搜索四方。 土系蛇王既然钻进村子中,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没过多久,地面突然剧烈颤动,学堂的方向,一条巨蛇冲天而起。 “畜生,敢尔!”杨永清目眦欲裂,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祠堂。 与此同时,祠堂中。 土系蛇王从讲堂前的院子冲出,一口之下,便有两名学生消失。 尖叫声四起,小部分学生还知道往桌子下面躲,大部分学生则双腿战栗,吓傻在当场。 “所有人,站到我身后。”曹秀秀大喊,将一张火符扔向巨蛇。 土系蛇王瞳孔一缩,蛇头猛然下冲,直奔曹秀秀。 曹休秀秀急忙拿出一枚令牌,撑起一张巨大的光盾。 铮…… 光盾出现细小的裂纹,堪堪挡下巨蛇的一击。 不过曹秀秀面目赤红,虎口鲜血直流,一双手不停地颤抖。 她咬牙握住令牌,再次喊道:“所有人,站到我身后,这是命令!” 失魂的学生们,终于动起来,撒开小腿,匆忙跑到曹秀秀的身后。 而这时,巨蛇再次出击,以更快的速度,撞向曹秀秀。 “夫子将他们托付给我,便是死……”曹秀秀憋住一口气,汇聚起体内涣散的法力,再次将光盾撑起。 所有学生皆满面惊恐,唯独厉无咎将一只手放到曹秀秀后背,道:“曹教习,还有我!” 曹秀秀精神一振,撑起的光盾亮几分。 “曹教习,我也来!”顾妍君同样伸出一只手。 铮…… 巨响过后,曹秀秀三人虽被震得后退好几步,却将这一击扛下来。 土系蛇王晃晃脑袋,目中满是难以置信,连着两次,他都没能拿下低他三个境界的人类,这让他蛇王的威信何在。 他身体后弯,身体上亮起一层黄光,蓄势撞向曹秀秀。 “曹教习,还有我们。”危急时刻,一众学生纷纷伸出小手,将法力送到曹秀秀体内。 轰隆声响起,撞击的巨力,直接让一众学生倒飞出去,每个人都是面色潮红,气血翻涌。 曹秀秀更是直接飞起,撞到柱子后才停下,满口的鲜血,浑身抽搐不停。 到这时,所有人都已经没有站起的力量,如同待宰的羊羔。 但土系蛇王却晃晃脑袋,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向曹秀秀。 “夫子,对不起……”曹秀秀面如死灰,眼泪混着血水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巨蛇的后背突然炸响。 “畜生,安敢!”杨永清的声音响起,随后几张天火符直取土系蛇王的眼睛、口鼻等薄弱处。 土系蛇王勃然大怒,直接放弃曹秀秀,扭头怒视杨永清。 杨永清大喜,边扔火符边退,引诱大蛇直奔演武场。 轰隆声不断,土系蛇王所过之处,院墙仿佛豆腐一般。 地面上,更是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直通演武场。 眼见土系蛇王进入演武场的范围,杨永清立刻掐诀,向着天空一指。 黄色的阵法突然亮起,符文穿梭间,以极快的速度缩小,范围由笼罩整个学堂,变成只笼罩演武场。 土系蛇王一怔,但想要后退,已撞上黄色的阵法。 “你出不去了!”杨永清唤出黑色木剑,冲向土系蛇王。 他身法奇快,直奔大蛇的七寸。 他信心满满,本以为至少能破开蛇鳞,但一剑扎下,却仿佛扎到花岗岩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杨永清面色剧变,急忙撤剑后退。 但这时候,土系蛇王的尾巴已横扫而来,直接将他拍飞。 咔……咔……咔…… 杨永清如同炮弹,撞断无数梅花桩,直到撞到院墙上,方才停下。 他面色潮红,压下翻滚的气血,目光凝重起来。 土系蛇王一击得逞,口吐红信,再次向杨永清冲来。 “巫圣赐下的法器,竟然都无法破开防御。”杨永清甩出几张符箓,匆忙间逃窜。 符箓飞到半空,化作火球、冰锥、利剑,看起来甚是凶猛,但打到巨蛇的身上,只是略微阻挡巨蛇的步伐。 眼见所有的攻击都无法伤到对方,杨永清只能仰仗身法不停地躲闪,时不时扔出符箓,减慢巨蛇的攻势。 一盏茶的时间后,杨永清携带的符箓便耗光,而他体内的法力也只剩下三成,撑不了多久。 “木克土!”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杨永清心中响起。 简短的三个字,如当头棒喝,让杨永清豁然开朗。 他朝着祠堂的方抱拳一礼,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谢巫圣指点。” 接着,他拿出一枚黑不溜秋的药丸,仰头吞下。 十死无生丹,村中上岁数的修士,身上都会有一粒。 一旦吞下,所有的伤势会在瞬间恢复,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接着,也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服药的人便会感觉自己回到十八岁,一切都是那样朝气蓬勃,可以再干三碗饭,可以再当七次郎。 再往后,服药的人会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快乐,那是作为一个生命,最本初的愉悦。 不过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半个时辰后,服药的人便会生死道消,神仙难救。 杨永清服下丹药后,没多久脸上就露出笑容。 “畜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杨永清化作一道残影,直奔巨蛇而去。 他轻巧地避开所有的攻击,几个纵跃,便稳稳地落到巨蛇头顶。 土系蛇王勃然大怒,脑袋甩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想要将杨永清甩下去。 杨永清一只手抓住蛇王的犄角,另一只手则抓住木剑,看准蛇鳞的缝隙处,猛然扎下。 这一击,依然如以往一般,无法给巨蛇造成任何伤害,但将木剑卡在巨蛇的鳞片中。 “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杨永清单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飞快掐诀。 ------------ 第186章 我是一棵树 乌木剑之上,迸发出一股磅礴的生机,剑尖长出细细的根须,沿着蛇鳞的缝隙疯狂生长。 土系蛇王正拼命地晃动脑袋,突然感觉头顶上一痒。 麻痒没持续多久,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蛇王瞳孔紧缩,情急之下,直接一头撞向演武场的院墙。 嘭的声音连响,院墙很快碎成石块,直到露出后面的阵法。 杨永清灰头土脸,口角渗出鲜血,但一两个呼吸后,伤势便恢复如初。 他脸上满是笑容,喊道:“我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我……是一棵树!” 随着高亢的声音,杨永清的皮肤开始化作树皮,毛发如根须一样疯狂生长。 土系蛇王扭动着,不顾一切地撞击阵法,每一下都能听见脑壳的回响。 “我……是……一棵树!”杨永清发出最后的怒吼,声音传遍整个村子。 学堂中,曹秀秀挣扎着站起,他听出这是夫子的声音,但却不明白夫子的意思。 村子中,组织起来的男人们,正手拿菜刀和锄头,搜索每一条溜进来的小蛇,他们听到喊声,心中同样满是疑问。 但很快,众人便知道答案。 只见演武场中,一棵银杏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也就是一弹指的时间,便枝繁叶茂。 银杏长到遮盖半个演武场,方才停止,粗壮的树干上,一张模糊的人脸,露出淡淡的笑意。 树干的下方,树根虬结扭曲,穿插在巨蛇的尸体上,深深地扎入到土地中。 曹秀秀看见参天大树,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口中喃喃道:“我是一棵树!” 祠堂后方的小院中,药姑抬眼一望,叹一口气道:“如此天纵之姿,可惜却生在这囚笼之中。” 她说完,目光转向万蛇山的方向,又道:“蛇母,这一次,我又胜了。” 土系蛇王既已身死,城墙外的蛇群立刻乱起来,好似无头的苍蝇,仓皇四散。 城墙上,浑身是血的女人们高声尖叫,发泄着绝后余生的喜悦。 她们乘胜追击,迅速解决已经爬上城头的大蛇。 一盏茶的时间后。 城墙上所有的大蛇都被消灭干净,女人切下蛇头或蛇牙,高高举过头顶,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 那笑容只持续片刻,城墙上便有人号啕大哭起来。 她们最终胜利,但付出惨重的代价,村中修士少说牺牲一半,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阵亡。 妘海英站在城楼上,刚准备坐下,望见村中的人流,立刻面色一变,高声喊道: “诸位,能战的,赶紧随我下去清理毒蛇,男人们死绝,咱们可就没了种。” 城墙上,凡是能动的,立刻站起,望着村子内,满目关切——好不容易打退大蛇,谁愿意当寡妇,缺少阳气调和,最容易枯竭。 女人们满面怒容,越是靠近村子中央,面色越发凝重。 一路走来,他们已看见好几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皆是肤色发紫,明显是中毒身亡。 路过一具男尸时,一名妇人冲出队伍,哭道:“大朗,你怎么就先去了?” 队伍中,所有人都面色戚戚,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要守活寡。 很快,一行人便到村子中间,不过出现的景象,却让她们满面疑惑。 只见宽阔的十字路上,除了杨永清埋掉的大坑外,散落着各种各样的蛇尸,皆被砍成许多段。 女人们正疑惑,忽听见远方传来喊杀声。 “走,咱们去那边看看。”妘海英道。 一众女修毫不犹豫,循声狂奔而去。 也就是百来步的距离,众人刚拐过一面院墙,便见几十号男人正围着一条海碗粗的大蛇。 他们或拿锄头,或拿草叉,互相之间进退有度,已将大蛇打得遍体鳞伤。 女人们见到大蛇,面色一变,纷纷冲出去。 有见到自家丈夫的,直接将人护到身后。 说来也怪,男人原本个个彪悍,满脸的凶戾,可一躲到女人的身后,立刻变一副模样。 “妻上,你可算来了,人家……人家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一群女人二话不说,符箓不要钱一般,甩向中间的大蛇。 刹那间,大蛇就淹没在爆炸中,待烟气散尽,连渣滓都不剩。 大蛇伏诛,所有人面色皆是一松,唯独严美人道:“诸位,咱们还要再检查一下,可不能有漏网之鱼。” “此话有理,各位不要松懈,各家各户都要排查一遍。”妘海英见爱夫英武不凡的模样,立刻声援道。 严美人猛然转头,眼中泪光闪动,道:“英姐姐……” 他丢下手中的锄头,直奔妘海英。 然而他刚跑到一半,忽觉脑袋晕晕的,妘海英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仿佛远在天边一般。 “妻……”严美人身体一软,向地上栽倒。 妘海英原本张开双臂,正准备拥抱扑来严美人,忽见对方面色发白,向地上倒去。 她面色大变,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堪堪将对方扶住。 她抓住严美人的手腕,法力略微一探,胸口仿佛被大锤砸中,疼得撕心裂肺。 故老相传,百步蛇毒,无解。 ------------ 第187章 蛇王精华 秋风萧瑟,吹万物为枯黄。 演武场上,青翠的银杏树叶,只支撑两天便从枝头落下,落到蛇王的尸体上。 这时的蛇王,全身精华已统统被拿走,一些地方白骨可见,看起来十分恐怖。 蛇灾是一场浩劫,同样也是机遇,被杀掉的大蛇,全身都是宝,其肉可以食用,其骨可以入药,其皮可以用来制作防具。 当然,其中最宝贵的还是蛇胆,能够帮修士洗精伐髓,提升修为境界。 村中规矩,谁杀死的大蛇,便可取用其蛇胆。 唯独蛇王的蛇却是例外,要由村中统一摘取,送到学堂中。 这一日中午,学堂的后厨中。 曹秀秀手拿尖刀,将西瓜大小的蛇胆捅破,任凭胆汁流到黄铜盆中。 片刻后,胆汁便全部流到铜盆中,曹秀秀将胆皮捋一捋,确保里面一滴不剩,方才扔到一旁。 “夫子,你若是还在,一定会加入灵药,增加蛇胆的药性。”曹秀秀眼眶湿润,端起黄铜盆,钻入前方的饭堂。 饭堂中,三排长条大桌摆开,每一个位置上,都放着一个小瓷碗。 曹秀秀将黄铜盆放到饭桌上,正要用汤勺往小瓷碗中盛胆汁,饭堂外突然冲进来一中年汉子。 “曹教习,村长找你呢,在前院中。”中年汉子气喘吁吁。 曹秀秀眉头一皱,思虑片刻,道:“你在这看着,这东西可不能有闪失。” 中年汉子穿一身厨袍,是学堂中的伙夫,因蛇灾后人手少,一上午忙得是不可开交。 他之前收完菜,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上厕所,刚走到前院又被村长叫住。 这时见曹秀秀让他看东西,忙道:“那个,我先……” “其他事先放一放,这个最要紧。”曹秀秀撂下一句话, 人已离开饭堂。 中年汉子脸都已经憋绿,深吸一口气,将屁股夹得铁板一般,尝试着再忍一忍。 “咕……”强烈的下坠感袭来,中年汉子立刻放弃心中的坚持。 他夹着腚,匆忙离开饭堂,直奔厕所。 短短百来步,中年汉子却并不敢走快,每一步都要调动全身的肌肉,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厉无咎从月门中跑进来,他见中年汉子,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道:“夏叔叔,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呢?” 夏姓汉子憋得满头大汗,强行挤出笑容,道:“蛇肉……” 厉无咎小嘴一撅,道:“夏叔叔,怎么天天都是蛇肉,你做的馒头最好吃,我们能不能吃馒头呀。” “好……你先去饭堂。”夏姓汉子面容扭曲。 “耶……吃馒头了!”厉无咎欢呼着向饭堂跑去。 夏姓汉子长出一口气,全身紧绷,加紧向厕所走去。 片刻后,院墙后的茅房中,夏姓汉子终于一屁股蹲下去。 “噗……噗……”几声急响,夏姓汉子已经扭曲的脸庞,转瞬间变得无比愉悦。 与此同时,厉无咎高兴地冲进饭堂中,找一圈也没见到馒头。 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黄铜盆中绿油油的胆汁。 “这是什么好喝的!”厉无咎往瓷碗中盛一大勺,端起碗猛喝一口。 一股要命的苦味,冲击着味蕾,但一股精纯的灵气化开,冲向四肢百骸。 厉无咎只感觉全身暖暖的,口中一股甘甜升起,苦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砸吧砸吧小嘴,再次拿起勺子,满满地盛一碗。 “咕咚……咕咚……”也就是三四口,一碗胆汁便被他喝完。 世界突然慢下来,四周飞出五颜六色的蝴蝶。 厉无咎伸出一只手,却抓个空。 没过多久,厉无咎的嘴中,甘味再次一变,竟成馒头的味道,又过一会,又变成卤鸡腿。 “太好吃了!”厉无咎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和鸡腿。 他直接爬到椅子上,扒着铜盆,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王蛇最精华的部分,灵气和生命元力何其充沛,厉无咎喝十来口后,全身便燥热起来。 不过他的体内,法力好似饥渴万年的饕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地吸收着源源不断的灵气。 某一刻,法力运行的速度猛然加快,如同脱缰的野马。 厉无咎恍然不觉,但他的境界已然突破练气二层,进入练气三层。 境界提升后,燥热感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饥饿感。 “饿!好饿啊!”厉无咎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呼喊。 于是乎,已经将头抬起的厉无咎,再次将头埋进铜盆中,大口大口喝着胆汁。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当铜盆中的胆汁消失三分之二,厉无咎方才感觉满足。 “吃饱了……嗝。”厉无咎面色潮红,晃晃悠悠地走下凳子,如同醉汉一般。 他没走多远,便哈欠连连,直接栽倒到地上,一动不动。 过一阵,饭堂外传来脚步声,夏姓汉子哼着小曲,走进饭堂中。 他一脸惬意,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见铜盆还在,满面的得意,自语道:“啧啧,都没耽误,我真是个天才。” 他径直走向铜盆,不料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一个下。 慌乱之中,夏姓汉子急忙用手撑地,方才避免脸着地的下场。 他扭头回望,发现厉无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咎啊,你趴在地上干什么?”夏姓汉子猛然一撑,直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他见厉无咎不吭声,心下大疑,急忙走到厉无咎的身边,将对方翻过来。 血红的小脸,滚烫的身体,无一不指向一种不好的可能。 夏姓汉子大慌,不停地摇晃厉无咎,道:“无咎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你叔!” 他喊着,渐渐哭起来。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顾妍君突然冲进来。 “快,快喊蔡婆婆来,无咎他……”夏姓汉子看见顾妍君,哭道。 顾妍君小脸大变,她方才还和厉无咎比赛,看谁先跑到饭堂,这怎么突然就…… “你快去啊!”夏姓汉子催促道。 顾妍君立刻转身,向讲堂的方向跑去,没跑多久,便撞见一众学生和跟在后面的蔡婆婆。 顾妍君跑到蔡婆婆面前,指着饭堂道:“婆婆,无咎他……他……” “慢点说,他怎么了?” “他好像死了!” 蔡婆婆脸色剧变,急忙向饭堂跑去。 蔡婆婆一走,其他学生立刻将顾妍君围起来,问道:“无咎怎么啦?”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啊!” “他刚刚不是还和我们在一起训练。” 学生们正议论,方才去见村长的曹秀秀突然从月门中走进来。 “无咎怎么了?”曹秀秀眉头大皱。 “他……他好像死了!” 曹秀秀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村长刚死了夫人,大儿子又断一臂,方才来就是来嘱咐自己,多带厉无咎一段时间。 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她如何交代。 曹秀秀大步流星,匆忙跑向饭堂。 不过等他跑到饭堂中,却发现厉无咎活生生站在那里,正揉眼睛。 曹秀秀心中大石落下,问道:“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说死人了?” 蔡婆婆摇了摇头,道:“你问他呗!” 夏姓中年汉子满脸委屈,道:“我见他面色绯红,又浑身发烫,还以为他被毒蛇咬了……” 这时,顾妍君也跟进来,夏姓中年不由得眉头一皱,改口道:“欸!不对,我没说无咎死了,我只是让喊蔡老。” 顾妍君一愣,道:“我见无咎一动不动,夏叔叔又哭得那么伤心……” 到这时,所有人皆明白是一场乌龙,忍俊不禁之下,纷纷笑出声来。 众人皆在笑,唯独厉无咎迷迷糊糊,哈欠连连,道:“好饱,我要睡觉!” ------------ 第188章 藏书楼 曹秀秀长出一口气,不过听见‘吃饱’两个字,眉头瞬间皱起来,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径直走向铜盆,见蛇王精华少了一半,瞬间感觉天塌下来一般。 曹秀秀胸口剧烈起伏,一掌拍到长条大桌上,道:“夏老三,我让你看着铜盆,这什么情况。” 夏老三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道:“铜盆……不是就在那里!” “里面的胆汁呢!这可是蛇王的精华。” 夏老三喉头咕咚一声,道:“我就去上个厕所……” “不用查了,都被这小子喝掉了!”蔡婆婆将厉无咎抱起,叹一口气道。 “这么多精华,他一个人全喝掉了?”曹秀秀满面震惊。 “他已经练气三层,又撑成这样……事已至此,我先去帮他疏通经络,别真有个好歹。” 曹秀秀忙到蔡婆婆身边,将手搭在厉无咎脉搏上,片刻后道: “那就麻烦蔡婆婆,村长他刚死了丈夫,小天又断一条手臂,这孩子若是有个好歹……” “你放心,虽没有有杨老的造诣,但巫圣既然选我来学堂,我必然尽全力带好这帮孩子。” 曹秀秀目光一暗,摸着厉无咎的额头,道:“好孩子,夫子拿命换来的东西,你可一定好好珍惜。” 片刻后,男宿舍中。 砖石砌成的通铺沿墙壁垒起,占满半个房间。 不过通铺的中间,只有一床铺盖。 蔡婆婆将厉无咎放到床上,随后将一只手放到对方的后背。 她本想帮厉无咎疏通经脉,然而法力一吐,却发现对方的法力如同奔马,没有半分阻塞之象。 这…… 似乎不需要自己做什么! 极境灵根天赋,如此逆天吗? 蔡婆婆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她摊开被子,盖到厉无咎的身上,转身离开房间。 厉无咎这一睡,便是五天五夜。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是五日后的黄昏。 他睁开眼睛,眼前清澈一片,四肢百骸中,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传来。 “我好像已经练气四层了!” 厉无咎只记得自己喝过胆汁,后面就晕晕乎乎的,全都不记得。 不过…… 这似乎并不重要! 他如同猫咪般伸个懒腰,一脚将被子踢开,使个鲤鱼打挺。 “刺啦!”裤裆直接裂开。 厉无咎大惊失色,虽然房间中并没有人,还是急忙去捂裆。 他低头一看,发现裤子竟小一号,裤腿只到自己的小腿处。 厉无咎正惊叹,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蔡婆婆突然闯进来。 厉无咎还露着半个腚,小脸瞬间蹿红,慌忙钻到被窝中,喊道:“蔡婆婆,你想干什么?我还要嫁人的。”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蔡婆婆面色发灰,面无表情地退出去,道:“你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蔡婆婆关上门,厉无咎方才露出头。 然而他找遍平日穿的衣服,发现都小许多,若是强行穿上,只会再次撑坏,于是道: “蔡婆婆,我衣服都小了,我要回家找我爹,让他给我做新衣服!” 门外,蔡婆婆心中咯噔一下,立刻以退为进,道:“那你去啊,没人拦着你!” 厉无咎大喜,立刻跳下床,然而方才迈步,立刻感觉裆下生风。 “那个……蔡婆婆,要不,你去我家一趟。” “你小子可以啊,使唤起我来了。”蔡婆婆狡黠一笑,道:“等着!” 厉无咎嘿嘿傻笑,暗道:“蔡婆婆人真好,比曹教习好说话多了。” 也就是一小会功夫,宿舍的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条裤子和外衣被扔进来。 “这么快?”厉无咎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走到门前,将衣服和裤子捡起来。 一股葱姜蒜的味道从衣服上传来,虽然不是臭,但就是让人闻着难受。 厉无咎捏着鼻子,问道:“蔡婆婆,你没去我家吗?” “这是你夏叔叔的衣服,你先凑合穿吧!外面蛇没清干净,为了保证大家安全,谁都不能进出学堂。” 厉无咎满脸失望,突然灵光一闪,道:“我已经练气四层,我是不是可以毕业了,我哥也才练气四层呢。” “练气四层?竟然连着晋级?”蔡婆婆大为吃惊,不过立刻沉声道:“毕业可不是修为到就可以,字你认全了吗?经书你都学会吗?莫要出去给学堂丢脸。” 厉无咎将裤子套上,但那衣服,说什么都不想穿,依旧穿上自己的小衣,打开房门道:“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认真读书。” 蔡婆婆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孩子,既然你已突破练气四层,倒是可以传你后面的功法,跟我来吧!” “后面的功法,去哪里?” “藏书楼!” 迎着寒冷的秋风,二人很快便到讲堂的后方,一道锁着的小门前。 蔡婆婆拿出一把钥匙,将那锁打开,道:“走吧,村中的规定,只要突破练气四层,便能来这藏书楼一次,后面再想来,那就要等练气七层了。不过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止步于练气六层,并不一定有那样的机会。” 小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丈见方的与院子,正中间有一座圆形的高阁。 蔡婆婆领着厉无咎,沿着蜿蜒的石子路前行,边走边道:“这里面可都是宝藏,咱们村历代先贤的心得,都在里面。” 厉无咎一脸雀跃,可等到蔡婆婆将藏书楼的门打开,露出一排排的书架时,之前的雄心壮志立刻一扫而空。 他打个哈欠,道:“蔡婆婆,我字都没认全,来这里是不是有点早!” “你现在能认多少个字,三千有了吗?” 厉无咎眼珠子急转,权衡一番道:“应该只能认两千。” “两千够用了!”蔡婆婆手一招,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道:“这是字典,哪个字不会,自己查便可。” “蔡婆婆,你教我不就好了嘛,我为什么要自己查?” “这个嘛……是这样的……”蔡婆婆一边说,一边向后退,突然跳到门外,一把将门关上。 她拿出一张符箓,贴到门框上,道:“这个闭关呢,是所有修士的必备技能,只能靠自己参悟,别人是帮不了忙的。你夏叔每天会给你送饭,什么时候里面的东西你都学会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来了。” 厉无咎大急,听这意思,是要将他关在这里读书,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他凝聚全身力量,一掌拍到大门上,却被反震之力震得手掌生疼。 “别费力气了,这藏书楼是巫圣布下的阵法,以你现在的境界,别想出来。”蔡婆婆的声音渐行渐远。 蔡婆婆一走,便只剩下厉无咎一人,四周安静的出奇,只有一排一排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尽头。 厉无咎将二层小楼逛个遍,都没有找到任何出口,便是窗户上,都有一层禁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楼还有一张软榻,可以供人睡觉。 厉无咎心中苦闷,当下便直接瘫到上面,只是他已睡了五天五夜,在软榻上辗转半天,也没有任何睡意。 “哼,我就是不看书!”厉无咎在软榻上手脚乱舞,气道。 他这一怄气,便是一晚上,到天快亮时,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不过他并没睡多久,便醒了过来,实在无聊,便双手抱元,在软榻打坐。 突破练气四层后,这是厉无咎第一次修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空气中的灵气好像浓郁了一些,修炼速度比以前快了不少。 “难道境界提升还有这样的好处!”厉无咎自行脑补着,并没有深究,渐渐沉浸到吐纳天地灵气的美妙中。 中午时分,一楼突然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厉无咎大喜,收了功法,直奔一楼而去,不过等他跑到时,却只看见一个碗和两个馒头,放在门口的地板上。 他跑到门口,拍着门道: “夏叔,我要见蔡婆婆,你让她放我出去。” 小院中,夏老三拎着食盒,笑道: “无咎啊,蔡婆婆说她一个月后来检查你的功课,你专心读书吧,多少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 “我要出去……我要和大家一起读书……”厉无咎拍着门,又哭又闹。 他闹了一阵,见始终无人回应,便停止吵闹,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这时,馒头的香气飘来,直让人口水直流,厉无咎抹一把眼泪,拿起盘子中的馒头啃了起来。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开心,是馒头无法抚平的。 ------------ 第189章 培元功 那馒头还是热的,入口后没嚼几下,便有一股甜味,厉无咎吃着吃着,便不哭了,只觉得满满的幸福——自水患以来,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馒头了。 很快,两个馒头便被消灭,厉无咎满足地躺在地上,不由的想起刚入学堂的时候,那一次他被饿了一天一夜,方才知道馒头竟然可以那么好吃。 不过那一次,他也从杨永清那里学到如何变黑,算是收获不小,没有白白挨饿。 想到杨夫子,厉无咎脑中突然蹦出二人一起晒太阳的画面: “无咎啊,你要像我这样,正着晒,反着晒,面朝太阳,心纳阳光。还有啊,这事要循序渐进,每天只能晒一个时辰,要不会长斑的。” “无咎啊,你们可是村中的希望,一定要多读书,好好修炼,将来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想到杨永清的唠叨,厉无咎突然内疚起来,他看向一排排书架,暗道: “要不,先看两本?” 他走到一排靠墙的书架前,随意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那书十分古朴,封皮上写着《先民抓猪技巧图》,翻开后一多半是图画,字并不多。 厉无咎饶有兴致,没过一会,便将整本书看完,叹道: “原来野猪是要这样抓。” 他将图册放回原位,拿起第二本翻看起来。 这第二本书,书名《四季时序图解》,里面画的是每个季节该种什么,并配少量文字,诸如阳春,种黄瓜、番茄、茄子、辣椒;朱夏,种西瓜、辣椒、芹菜、白菜;金秋,种豌豆、萝卜、生菜、菠菜。 到最后一页,则是空白一片,只写着,隆冬,万物不作,宜冬眠。 厉无咎小时候,妘家干农活时,都会将他放在一个背篓里,是以对这些并不陌生,他草草翻看,便将书放回去。 到了这时,他的兴趣渐渐被勾起,他以前从没看过这样的画册,还道所有的书都是一些看不懂的长篇大论。 四五本书后,厉无咎越看越上瘾,其中一本名叫《巫圣陛下爱上我》的画册,最让他爱不释手。 里面详细讲述一个男人如何各种奇遇,修为不断提高,带领全村抗抵御大蛇,次次化险为夷,最终得到巫圣的青睐,成为巫圣的丈夫。 厉无咎见主角是妘家人,又是个男人,一时间看的热血沸腾,他对嫁给巫圣不感兴趣,但对成为全村人仰慕的英雄还是十分向往。 约莫七八本书之后,厉无咎换了一个书架,再次拿起一本颇厚的书翻看起来。 那书的封皮,已被翻得卷了起来,明显被翻了无数遍,左上角写着《图绘捉鸡宝鉴》。 厉无咎看到捉鸡二字,立刻想起以前和公鸡干架的事,那时他还小,怎么也跑不过家中那只大公鸡。 “若是学会这本书,以后再也不怕抓不到鸡。”他兴致勃勃,当下翻开书细看。 第一页,画的是一男一女面面相对,女的睁开眼睛,男的却将眼睛闭上,一脸陶醉和期盼的模样。 “这似乎和捉鸡没什么关系?”厉无咎瞬间脸就红了,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继续往下看。 翻到第三页时,厉无咎的脸已红的如同六月的番茄,他一把将书合上,明明知道楼中只有他一人,却左顾右盼,仿佛做贼心虚一般。 好一阵后,厉无咎狂跳的心方才缓下来,连呸两声道: “呸,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七八岁孩子,其实对男女之事非常懵懂,厉无咎很快被其他画册吸引,将捉鸡宝鉴放在脑后。 整个书楼中,记载了自药姑来到这方世界后,几代人总结的知识,有些十分粗糙,但有些却被琢磨的十分精致。 厉无咎从画册入手,看了几天几夜后,渐渐沉下心来,他很快便发现,书楼中绝大多数书籍,都是在给《乙木培元功》做注。 而这其中,讨论最多的便是五行的问题,大家用《乙木培元功》修炼出的功法,虽也能使用五行法术,但并不得心应手,不少人提出功法不止一种,只是巫圣没有传下来。 更有一位练气八层的前辈,号称在藏书楼中待了十年,在《乙木培元功》的基础上,创出一本《癸水培元功》。 不过书的扉页便有人提醒,说这位前辈老年后,非要说自己是一条鱼,最终溺死在弱水湖中,劝看到此书的人一定要慎重,不要乱修功法。 厉无咎将功法看了两遍,觉着理论是通的,但细节上有许多模糊之处,若当真修炼起来,一定会遇到很多问题。 除了五行之外,讨论较多的便是灵悟和炼体之争,灵悟一派认为,修行便是感悟灵气,通过吸收灵气滋养筋骨皮,进而不断提升境界。 而炼体一派,则认为修行是不断打熬筋骨皮,只有筋骨皮足够强壮,才能带动体内的法力不断蜕变,最终提升自己的境界。 两派各执一词,比较早的书籍中,大多数人站灵悟一脉,理由是《乙木培元功》传下来就是那么写的,巫圣的话自然不会出错。 不过到了年代近一些的书籍,大多数人开始站炼体一脉,他们不敢否定巫圣,却说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一般人天赋不高,炼体只要够勤奋,必然会比灵悟快许多。 厉无咎看完这些书后,方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修行的路子,他想起几天前打坐时的感觉,心中不由的琢磨: “娘说我灵根天赋极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下灵悟。对!我两种方法同时用,一定比那个妘丙修行的还快。哈哈……到时候全村的女人都会喜欢我,我想嫁谁就嫁谁。”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 这一日中午,蔡婆婆亲自拎着食盒和一个包裹,来到小院之中,他敲敲门,咳嗽一声道: “无咎啊,书看的怎么样?” “嗯……”小楼中,厉无咎正沉浸在一本功法中,他以为是夏老三送饭,随便敷衍一声。 透过门缝,蔡婆婆见厉无咎目不转睛,心中别提有多高兴,她将背着的包裹打开,取出一套衣服放进去,随后方才将饭菜放进去。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没辜负了那一盆王蛇精华。”蔡婆婆赞叹连连,迈着愉快的步伐,离开院子。 好一阵后,厉无咎方才将书合上,他走门前,立刻发现一套崭新的衣服,以及比平日丰盛的饭菜。 “今日是什么日子?莫非……”厉无咎面色突变,立刻拍着门道: “蔡婆婆,蔡婆婆,你别走,我都会了,你还没考我呢!” 声音在小院中回响,不过却没有任何回应。 又过了一个月,厉无咎算着日子,终于等到了蔡婆婆,他不等对方走到门前,便喊道: “蔡婆婆,我都学会了,你考我吧!” 蔡婆婆拎着一个食盒,很是惊讶,问道: “哦,都会了?那你将《乙木培元功》背一遍。” 厉无咎当下就傻了眼,《乙木培元功》他看了很多那遍,但要让他背一遍的话,婆婆你为什不早说。 空气陷入沉默,蔡婆婆片刻后笑道: “这可是咱们主修的功法,你村中问一问,谁不会背,这都两个月了,你怎么还没背会,照这个速度,我看没有两年,你别想出来。” 厉无咎无言以对,只得接过饭菜,任凭对方离去。 时光匆匆,转眼间半年便过去。 这一日中午,蔡婆婆再次拎着食盒来到藏书楼门前,她敲一敲门,道: “无咎啊,书读的怎么样了?” 厉无咎就坐在门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道: “蔡婆婆随便考,我全都记住了。” “哦,这么有自信,我也不难为你,《乙木培元功》原文,三大注疏,五大详解,你只要能背出来,便算你过关了。” 厉无咎毫不废话,直接从头开始背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厉无咎方才将《乙木培元功》背完,这时蔡婆婆道: “嗯,很好,咱们换个方式,我说特定的节,你再背出来。” “好,蔡婆婆请出题。” “太公注,第一章,你背来看看。” “夫木行之气,盖造化之根源……”厉无咎毫不犹豫,直接背起来。 蔡婆婆点头不断,很是高兴,她挑了十来处,厉无咎皆是随口就来,丝毫没有半点生疏之象。 “蔡婆婆,我背的怎么样?”厉无咎背完最后一句,立刻问道。 蔡婆婆如何不知厉无咎的意思,正要揭掉门框上的符箓,忽见半空中飞来一只符箓化作的燕子。 那燕子速度奇快,散发盈盈黄光,一个猛子,扎进蔡婆婆的怀里。 蔡婆婆微惊,拿起符箓燕子,掐诀一点,仔细听起来: “先不要放他出来,你来我处,还有一本书,看他有没有机缘。”声音沧桑而威严,正是药姑的声音。 蔡婆婆大惊,当下也不回厉无咎的话,匆忙向离去。 厉无咎听见脚步声,立刻趴到门缝上观察,见蔡婆婆远去的身影,立刻急了,他拍着门道: “蔡婆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声音响彻小院,但蔡婆婆头都不回,厉无咎恼羞成怒,骂道: “死老太婆,你放我出去!” ------------ 第190章 男德经 厉无咎骂了一阵,心中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哇哇地哭起来,鼻涕眼泪糊的满脸都是。 抽泣中,他的目光看向递饭的小门,又发现蔡婆婆竟然饭都没放进来,一时哭的更加伤心。 “刚才谁骂我死老太婆来着?”门外突然响起蔡婆婆的声音。 厉无咎哭花的小脸,立刻阴转晴,道: “蔡婆婆,你是夫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杨夫子从来说话算话,不骗小孩。” 蔡婆婆嘴一撇,道: “你个小鬼头,少给老身戴高帽,夫子二字,我自认当不起。今日也算给你上一课,这人呐,说话算话的向来是少数,你以后哇,可不能太相信别人。” 说话间,他将一个镶玉的盒子,从小门中塞了进去,又道: “诺!可不是老身不放你出去,巫圣陛下下了旨,要你将这本书也背会。” “巫圣陛下?”厉无咎看到盒子,并不去接,而是满脸疑惑。 “对啊,你才八岁,就修炼到练气四层,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巫圣陛下自然关心。”蔡婆婆将才、八岁、就、四层,几个字咬的的极重,一副羡慕的口气。 厉无咎虽然聪慧,但毕竟阅历少,被人一捧,立刻飘了起来,笑道: “真的嘛?比大英雄妘天还厉害吗?” “妘天是谁?” “你没看过《巫圣陛下爱上我》吗?里面的大英雄就叫妘天。” “你在哪里看的?”蔡婆婆眉头大皱。 “就是书楼中啊,就在旁边呢!” 厉无咎话刚说完,书楼的门就打开了,不过他还来不及高兴,门就再次被关上。 蔡婆婆满脸严肃,盯着厉无咎问道: “在哪里?” 厉无咎指一指靠墙的书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蔡婆婆走到书架前,一本一本翻看起来,前面基本都是正常的书籍,但没过一会,便翻到那本《图绘捉鸡宝鉴》。 她初时很淡定,但没看几页,便猛然将书合上,问道: “这本书你也看过?” “没看过,我喜欢吃猪肉,不捉鸡。” “捉鸡不是好习惯……咳……。没看过就好,这是古书,过时了,小孩子不能看,更不能学。” 厉无咎睁着大大的眼睛,头如捣蒜。 蔡婆婆将那书抽出,夹在自己的腋下,继续翻看书架上其他的书籍。 过了一会,许是太过沉默,蔡婆婆开口道: “你可知道,其他人突破练气四层后,进入这藏书楼中能待多长时间?”她说完后,立刻自问自答:“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能学多少,全凭自己本事。” “那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待那么久?”厉无咎抱怨道。 “你一个人,喝掉足足半盆王蛇精华,那是杨夫子用命换来的,不能白白浪费掉。” 厉无咎低下头,攥着衣角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多。” “没人怪你,只是……你要对的起你喝掉的王蛇精华,我们老了,下次蛇灾再来时,就要靠你们了。” 二人说话间,蔡婆婆已从书架上抽出七八本书,其中四五本都是厉无咎爱看的书,皆是从男主角出发,讲述一段让人向往的冒险故事。 厉无咎心中难受,但又不敢直说,眼珠子一转,问道: “蔡婆婆,为什么杨夫子那么厉害,但村中修炼的男人却那么少?” 蔡婆婆一愣,初时不知厉无咎是怎么想出这样的问题,但很快便想通其中关窍,暗道: “看来这小子已经被这些书荼毒,我可得将他掰过来,不能长歪了。”于是道: “男人!能生孩子吗?不能传宗接代,修炼有什么用?去,将二楼第二个书架上最中间的书给我拿过来。” 厉无咎有些犹豫,他怕自己一离开,对方就偷偷走了。 蔡婆婆似乎看透厉无咎的心思,道: “你不用想了,那是巫圣下的法旨,你不背的滚瓜烂熟,是出不去的。我数三声,你再不去的话,今天的饭可就没了。” 厉无咎无奈,只得向二楼跑去,他找到对应的位置,一取出那本书,便匆匆向一楼跑去。 然而他刚跑下楼梯,便听见哐的关门声,随后蔡婆婆的声音响起: “你手中的书,一并要背会,我一个月后再来检查。” 见希望落空,厉无咎又气又恼,一把将手中的书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照出斑驳的光影,其中一束正照在书的封面上,映出三个沉重的大字: 《男德经》 厉无咎郁闷好一阵,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方才向门口走去。 他见门口放着一盘大包子,不由眼前一亮,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热乎乎的包子入口,满口流油,几乎让人将舌头都吞掉。 三个包子下肚,厉无咎满足地半躺在地上, 早将之前烦恼抛到脑后,蔡婆婆虽然严厉,但每次来,都会带他最喜欢吃的东西。 “看在包子的份上……”厉无咎双手撑地,挪到镶玉的盒子旁边。 那盒子做工精致,入手后颇为沉重,仿佛实心铁块一般。 “怎么这么沉!”厉无咎心中好奇,当下掐个诀,一指点在符封上。 他翻开盒盖,方才打开一道缝隙,立刻有金光冒出,一股凛然寒气四射。 不知是不是错觉,厉无咎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隐隐有些刺痛。 他忙用手挡住眼睛,好一阵后方才将手张开一道缝隙,再次打量起玉盒。 翻开的盒子中,露出一本金灿灿的书页,封皮上刻一把长刀,旁边龙飞凤舞的刻着四个大字: 《金刀飞雪》 厉无咎满脸惊奇,小嘴张的能塞下一个包子,他将手伸进盒子中,小心地拿起书页。 甫一入手,厉无咎立刻发现盒子的重量全部来自金色书页,当下将盒子放到一旁,只将书页拿在手中。 他尝试翻开第一页,那书却从中间打开,看似逼真的书页,竟然只是刻上去的纹路。 更加诡异的是,他将书反反复复看了个遍,除了封面上金刀飞雪四个字,竟再也找不到半个字。 “这要我如何背?”厉无咎郁闷到极点,不过并不放弃,他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故事,开始尝试各种方法。 他先抱起金色书页,跑到二楼一处阳光灿烂的地方,将书放到阳光下静静等待起来。 这个地方,正是他每日晒太阳的地方,他记得杨永清的教诲,想要晒出小麦一样的肤色,每日要晒足一个时辰。 经过两年的努力,厉无咎觉着自己已经黑了一丢丢,既然阳光有这样神奇的功效,或许能破开金色书页的秘密。 半个时辰后,金色书页没有任何变化! 一个时辰后,金色书页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足足一个下午,直到阳光彻底消失,厉无咎也没发现任何变化。 “难道是晒的时间不够?”厉无咎不死心,第二日一大早,便再次将书放到阳关下晒起来。 三天后,金色书页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厉无咎恼羞成怒,一把将书页扔到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他看着那书页,心中一动,想到植物都是由种子长成的,心中猜测: “难道这书也需要种一种,才能长出功法。” 厉无咎想着,一掌拍在地板上,将一块青石地板拍成碎块,随后他将碎石清理干净,开始向下挖坑。 一刻钟后,一个拳头深的土坑便成型,厉无咎将金色书页放到坑中,再用挖出来的土将坑埋上。 两天后,厉无咎看着一动不动的土包,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中再次琢磨: “难道是我少了什么步骤?” 厉无咎跑到书架前,拿起一本之前看过的《姞氏农书》翻看起来。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便眼前一亮,跑到土包之前,松开自己的裤子,开始放水。 祠堂后院,书房之中,药姑正在喝茶,却突然咳嗽起来,她旁边的铜镜上,水一般的画面流转,正映出正在放水的厉无咎。 药姑将茶水放到一旁,拿出一张符箓,夹在两指间一抖,符箓立刻变化成一只燕子。 接着,药姑将燕子放到嘴边,说道: “你亲自去书楼一趟,告诉厉无咎,将法力注入书页便可,不需要其他乱七八糟的骚操作。” 药姑说完,燕子便飞了起来,向小院外飞去。 若无意外,这燕子会飞到学堂中,落到蔡婆婆的手中,而蔡婆婆也会按照吩咐,告诉厉无咎打开书页的方法。 不过眼见那燕子就要飞进学堂中,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沿着来路而回。 片刻后,那燕子复飞回药姑的手中,被她一撮,化作尘埃。 而后,药姑再拿出一张符箓,唤出一个燕子道: “你只需将法力注入其中,若是有缘,便能将书打开,学到里面的功法。” 新的燕子,再次向学堂飞去,不过这一次,不是飞向蔡婆婆,而是直接穿过学堂,飞进书楼之中。 这时,厉无咎正完成最后一哆嗦,看见急飞而来的燕子,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他的母亲妘海英,最喜欢用燕子传音。 不过一个哲学的问题立刻摆在他的眼前: 是先提裤子呢?还是先接飞来的燕子? ------------ 第191章 金灵诀 书楼中,厉无咎满面笑容,他一抓裤子,一手将纸鹤接过,放到耳边。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只需将法力注入其中,若是有缘,便能将书打开,学到里面的功法。” 厉无咎刚听几个字,眉头便皱了起来,心中有些失望,他已经好久没见过母亲了。 待听完所有的内容,更加疑惑起来,对方竟然告诉她如何开启金色书页。 “蔡婆婆说是巫圣让我背书,难道这是巫圣的传音?不对啊,巫圣又是如何知道我无法打开书页?难道……她能看见这里?”厉无咎举目四望,看哪里都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自己。 与此同时,祠堂后院的书房中,药姑明显一愣,暗道: “这小子难道发现了?不可能,才练气四层的境界,怎么可能发现法器的存在。” 她虽如此想,但还是手一挥,撤掉法术。 过了一阵,药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他犹豫再三,掐一个诀,点在铜镜之上。 光洁的镜面如水波一般荡漾,书楼中的画面再次显现出来。 厉无咎盘膝而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他的手上,金色书页光华流动,一闪一闪的仿佛有生命律动。 一切看似平静,但在厉无咎的神识海中,浩瀚的知识正疯狂的涌入,似大潮忽至,惊涛拍岸,又似流星陨落,万里长空。 足足小半个时辰,浩瀚的知识才全部涌入,一个声音在在最后一刻响起: “长剑落英,金刀飞雪,你只得了半部,若想得到全部法门,那便凭本事去取。记住,不老山庄,黄甫家的人一个都不要留,他们配不上这套功法。” 这声音响起时,厉无咎的脑袋已是滚烫,意识渐渐模糊,最终陷入昏迷之中。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饭菜的香味从小门处飘来,厉无咎方才眼睑发颤,鼻翼微动,醒了过来。 “无咎啊,今日有你喜欢的卤蛋,开心不?”夏老三笑着喊道。 往日里,厉无咎必然会如兔子般跑过来,但今日却不见任何动静。 夏老三心中好奇,当下趴下身体,将小门再次拉开,观察起来。 “无咎,无咎……”夏老三连喊两声,厉无咎却愣愣出神,眼中似乎有星空闪过。 夏老三无奈,见厉无咎并无大碍,只得将小门关上,败兴而回。 过了一阵,厉无咎突然站了起来,他将手握紧,仿佛拿着一把大刀,对着空气挥动起来。 初时,随着他挥刀的动作,原本平静的空气中,生出一阵阵微风,吹的书架上的书册列列作响。 没过一会,风便大起来,一些较薄的书册,竟被直接吹到地上。 又过了一阵,风停了, 不过他每一刀挥出,便有破空之声,在书架和柱子上留下浅浅的刀痕。 厉无咎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有时只能看见挥动的残影。 某一刻,他的手中出现淡淡的金刀虚影,而他周围一步之外,无数锋锐乍现,一横一竖两两相抵,仿佛漫天的雪花飘落。 金刀虚影猛然一动,一抹刀光突现,如浪潮涌起,向前方斩去,仿佛要将空气割开。 然而那刀光,却并未对书屋中的任何东西造成伤害,而是斩在了笼罩在书楼外的阵法上。 金刀飞雪诀,可破天下诸般禁制,无论是阵法还是法宝。 祠堂后的小院中,药姑正看着药田中心长出的幼苗,忽然心头一颤: “谁破了我的阵法?” 她急忙转身,冲回书房中,掐诀向铜镜一点。 水波在镜面上荡漾,一切看似正常,但久久不见任何画面出现。 药姑面色大惊,当下竖道指,咏念一段晦涩的法诀,再次点在铜镜之上。 水波荡漾,铜镜上渐渐显露不可思议的一幕——厉无咎竟离开书楼,正站在门口,仰头拥抱灿烂的阳光。 “我终于出来了!”厉无蹦蹦跳跳,直奔小院的大门。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一头撞到什么东西上,疼的呲牙咧嘴。 他伸出一只手,向前探去,很快前方便显现出一堵符文流动的光墙。 “竟然还有一层禁制?”厉无咎下巴微扬,回想起方才一刀破开阵法的架势,再次抬起自己的手,有模有样的一刀挥出。 清风忽起,吹在阵法之上,只让阵法显现,再无其他任何功效。 厉无咎眉头大皱,还挥七八下,直到累的气喘吁吁,法阵依然在那里。 先前那一刀,是神识传法的余韵,里面有传法之人的刀意,方才能破开书楼中的阵法。 此时全凭厉无咎自己,虽然功法已在他脑中,但不经历一番修炼,怎么可能破开练气大圆满境布下的阵法。 厉无咎尝试半天,终于认清一个事实,他要空手破开这阵法,不知还要练多少年。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沿着原路回去,捡起地上那本《男德经》背了起来——金色书页他已经会了,这是最快离开书楼的方法。 祠堂后院,书房之中, 药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眉头深深的皱起,她一眼便看出厉无咎挥刀的意境不凡,若是勤加修炼,成就不可限量。 只是金色书页中,不该是一部《金灵诀》?她的丈夫仇勇,虽然也是用刀,可从来没有这样意境,只会用一些粗浅的招式,全凭蛮力战斗。 药姑心中迷惑,却并不着急,二百年的人生,她深深地知道,有些事必须等待,才会有结果。 时光飞逝,转眼间一月便过去。 此时已至初夏,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便连吹起的风,都带着几分燥热。 到了中午时分,广袤的大地上,村中的人基本都停了农活,要么在树荫下休息,要么往家中赶去。 众人都躲着天上的烈阳,唯独厉无咎,呈一个大字,躺在书楼小院的地板上。 他躺了一阵,眼瞅着太阳就要爬到正中,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不慌不忙地走回书楼中,熟练地将门关上,盘膝坐下,静静等待起来。 过了一阵,院子中便响起脚步声,一个声音道: “无咎啊……” “我都背会了,你随便问!”厉无咎不待对方说完,便抢先道。 蔡婆婆拎着食盒,揶谕道: “呦!这么自信,那你先将男德经背来听听!” 厉无咎二话不说,朗声道: “阴阳殊性,女男异行。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女以强为贵,男以弱为美……妻不贤,则无以御夫;夫不贤,则无以事妻。妻不御夫,则威仪废缺;夫不事妻,则义理堕阙……” 足足一刻钟,厉无咎方才将《男德经》背完。 蔡婆婆很是满意,道: “背倒是背会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往后还要用心修持。否则将来嫁不出去,竟给你娘丢脸。” “无咎记下了!” 蔡婆婆不再说什么,话锋一转,道: “好了,下面是巫圣陛下赐下的功法,你背来听听。” “夫金行者,其体刚利,阴气之始,万物禁止……” 厉无咎娓娓道来,蔡婆婆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并未见过功法中的内容,这要她如何核实。 她正愁眉不解,一只黄符燕子飞到她的面前, 巫圣的声音响起: “让他演示一番,看看是否能互相印证。” “互相印证?”蔡婆婆大惑不解,完全不知道巫圣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按照吩咐,等厉无咎背完后,立刻道: “你学会了吗?演示一番,让我看看!” “那你要给我一把刀!”厉无咎道。 “你要刀干什么?” “演示啊!没有刀怎么演示?” 蔡婆婆眉头大皱,暗道: “这小子刚刚背的功法,应该是一本金系功法,这和刀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刀属金?” 思虑间,她一把将门推开,完美没有注意门缝上的符箓,早已断成两半。 厉无咎大喜,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他佯装拥抱阳光,实则用余光观察着蔡婆婆,暗自庆幸对方没有发现书楼的阵法早已破开。 “给你!”蔡婆婆将一把木刀递给厉无咎。 厉无咎接过木刀,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并不说什么,而是握住刀柄做一个起手势。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当刀柄落入厉无咎的手中时,蔡婆婆却感觉到逼人的锋芒,仿佛对方手中的木刀,变成了一柄绝世神兵。 “这是!”蔡婆婆正惊讶,厉无咎已经动了,他一刀挥出,刀气迸发,直冲院墙而去。 喀嚓一声响起,院墙上立刻出现一道小臂长,一寸深的刀痕。 蔡婆婆目瞪口呆,一把木刀,便是她全力施为,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还有那股子意境,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便是当初手持法器的杨永清,也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兵器还可以这样使用。 她隐隐约约看见一种道,心中不由的生出想法: “我以后便练刀了,一刀可破天下万法。” 到这时,她突然福至心灵,明白巫圣的互相印证是什么意思,看来巫圣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想借她之手,来印证自己的猜想。 那金色书页中,不光有一套金系功法,还有一套用刀之法。 ------------ 第192章 有时候 “蔡婆婆!蔡婆婆……”厉无咎连喊两声,蔡婆婆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咳……不错,看来你悟性还行,没有辜负巫圣的期望。” 厉无咎满面笑容,下巴扬起,问道: “那我可以出关了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午饭,你要不要先在这里吃了。” 厉无咎面色微变,忙道: “不用,我拿回去吃就好,咱们走吧。” “你不拿你的衣服?” “不用,我回家让我爹给我做新衣裳了。”半年多时间,厉无咎又长大一些,之前送来的衣服再次变得不合身。 蔡婆婆面色微不可察的一变,摇了摇头道: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咱们走吧!” 厉无咎一颗心,只关心着如何离开这里,自然没注意蔡婆婆的表情和言语,他分外高兴,拽着蔡婆婆便向院门走去。 二人穿过讲堂,刚到宿舍区,正撞上曹秀秀。 “无咎,又长高了!”曹秀秀笑道。 自上次共同抵御万蛇,厉无咎已不那么惧怕曹秀秀,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笑,心里总感觉毛乎乎的,道: “曹……教习好,我闭关结束,可以毕业了。” “好啊,你离开学堂,修行可不能落下,将来杀了王蛇,精华可都得给我补回来,我都给你记着。” 厉无咎感觉头皮一麻,面色尴尬,不知回答什么。 “他现在可厉害了,一手刀法,啧啧!”蔡婆婆添一把火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万斤重担压到厉无咎的肩膀上,仿佛耕种的老农,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厉无咎刚开始还有情绪,渐渐发现不对,便只顾点头,反正你们说归说,我什么都没答应。 好一阵后,蔡婆婆方才说到正题: “你想什么时候走,要不要和大家……” “现在!”厉无直奔男宿舍,继续道:“我没啥东西,马上就好,稍等!” 也就是一小会的功夫,他便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满脸的雀跃。 蔡曹二人互相看一眼,脸色拉了下来,这得多么嫌弃学堂,才这么着急离开。 三人沿着院墙而行,穿过月门,很快便到学堂的门口。 曹秀秀拿出一枚令牌,掐一个诀,在令牌上一点,大门前的阵法便消失。 蔡婆婆手一挥,将大门推开,道: “从此以后,你便是真的修士了,村子的安全,有你一份责任。” 厉无咎方才还满心期盼,可真到要走时,却又有些舍不得,眼圈一红,道: “曹教习……我……”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红绳,道: “这是杨夫子给我的,可以不收回去吗?” 曹秀秀被对方这一弄,眼圈竟也有些红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演武场的方向。 又是一年夏风暖,高大的银杏树摇曳着,哗哗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良久,曹秀秀才道: “可以,你拿着吧!” 一旁,蔡婆婆却没那么伤感,她将厉无咎往门外一推,道: “就隔几条街,别耽误时间了,老身还要回去午觉呢!” 厉无咎一个踉跄,人便出了大门,随后便听见身后哐当一声。 阳光正烈,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偶尔有虫鸣和鸟叫,更显寂寥,厉无咎摸摸后脑勺,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不对,我还没吃饭呢!”他急忙转身,敲着门道: “蔡婆婆,曹教习……” 然而任他如何叫喊,院子里并无人回应。 过了一阵,厉无咎只得放弃,沿着空旷的主街,向自己家而去。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厉无咎便到自家院子前,他还未进门,便喊道: “爹、娘,我回来了!” 声音传远远传去,却并未有任何人露头,院子中安静异常。 “我悄悄进去,吓他们一跳!”厉无咎心思一转,当下轻轻推开院门,又小心关上。 他蹑手蹑脚,向客厅走去,刚踩上台阶,便听见摔碗的声音,随后一个声音道: “天天喝,有什么用,你不用管我……” 厉无咎听出这是妘天的声音,疑惑之余,忙向里屋走去。 屋中,妘天半躺在床上,脸色十分萎靡,眉目间一股黑气,甚是骇人,而他垂下的双手,只能看见一只,另一只自肩膀处空荡荡一片。 “天哥!你怎么了?”厉无咎喊道。 床尾,妘海英正在拾地上碎掉的碗片,闻声立刻直起身体,道: “雪儿!你怎么回来了?” 一年多的时间里,妘海英临危受命,可谓是操碎了心,又逢家中巨变,双重打击之下,气势虽在,但白发满头,仿佛苍老了十岁。 厉无咎眼眶瞬间就红了,哭道: “娘,发生了什么?爹呢?爹去哪了?” 妘海英长叹一声,道: “你爹他……蛇灾之下,哪家不死几个人,咱们家还算好的,有些人家,一家人都没了。” 厉无咎虽亲历蛇灾,见到不少人死去,但和失去至亲相比,还是不一样的,当下便哇哇地哭起来,喊道: “我要爹,你们还我爹……” 妘海英颓然坐到凳子上,并不上前安慰,直到对方声音都快哭哑了,方才道: “你爹走的时候,让我不要告诉你,说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她拿起茶杯,抿一口,继续道:“所以我就去了学堂,给曹教习说,等你长大的时候,再放你离开学堂。” 厉无咎一愣,忽然明白这半年之中,为何最自己被困在书楼中。 “你现在长高了,已是练气四层修士,你爹说等你长大的时候,可不是想看你哭鼻子的样子。” 厉无咎泪水不断,却极力忍住,再抬头时,目光开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有时候成长,就是学会面对失去…… 母子三人交流一下午,厉无咎渐渐知道这半年中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的爹是死于毒蛇之口,也知道妘天不但失去一臂,更是身中蛇毒,用尽一切办法都不见好转。 当然,他也将学堂中的事讲给二人听,讲他如何阴差阳错,喝掉一多半王蛇精华, 以及如何学到巫圣传下的刀法。 后面的日子中,因着妘海英要时常给妘天采药,又要处理村中大小事务,家中的农活基本都落到厉无咎的头上。 初下地时,他虽看过不少农书,但其实并无经验,好在邻里之间都互相帮衬,种了一季庄稼后渐渐上手。 闲暇之时,厉无咎依然会打熬筋骨,提升自己的修为,只是进度极其缓慢,不过他的刀法进步神速,他时常想着,等到刀法大成的那一刻,一定要杀上蛇山,将所有的蛇都杀干净,这样村子便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日子就这样重复着,转眼间四年过去。 这一日春风暖人,田埂上开满黄紫的小花,点缀在无数嫩芽间,万分灿烂。 交错的水田中,无数的村民正在插秧,他们低着头,没过一会,水田中便出现一垄一垄的新绿。 大部分人家,家中二三人协作,到下午时分,便将自家田上插满秧苗,不过他们并不着急回家,而是按照就近的原则,帮助周围那些邻居。 这其中,顾家早早便完成自家的农活,不过他们并没去帮旁边的邻居,而是绕一个大圈子,直奔妘家的田地。 田埂上,顾银凤步履飞快,拉着一位十三四的少女。 少女身形身形英挺,眉目秀丽,更有一身小麦色的肌肤,衬得整个人充满阳光,她眉头微皱,问道: “娘,咱们这是去哪?怎么不帮蓝姨家插秧,我见他们家还没插完呢!” “你蓝姨家人多,不用你操心。”顾银凤停了下来,反身走到少女旁边,一把将少女头上灰色的头巾拽下。 一瀑青丝垂下,在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散发诱人的幽香。 “你怎么不盘发,跟你讲过多少遍,女人便要有女人的样子。还有,你身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顾银凤一边说,一边抓起少女的头发,扎成一束,往头上盘。 村中习俗,皆是药姑早年制定,他照搬大夏的礼仪,规定男女皆要蓄发。实践过程中,又因村中大多修士是女人,承担繁重的农活,为了便于劳动,渐渐形成女性盘发的风俗。 见母亲给自己盘发,顾妍君有些不悦,不过还是任顾银凤施为,并不说什么。 片刻后,顾银凤便将头发盘好,笑道: “你看这,多飒爽,不迷死那群男人。” 顾妍君假装微笑,再次问道: “娘,咱们这是去哪里,大家可都还在地里忙着呢!” 顾银凤神秘一笑,道: “走吧,一会就知道了!” 二人继续沿着田埂而行,穿过好几家的田地,很快便到妘家的水田边。 宽阔的水田中,一少年弯腰劳作,他穿一身短褐,身形有些单薄,露在外面的肌肤,赛雪似的白。 顾银凤见到那少年,眼角都笑出褶子,道: “无咎啊,你娘她为了村里,倒是忙不过来。不过你放心,还有你顾姨呢,保管让你家今年大丰收。”她将顾妍君往前一推,又道: “妍君,还记得吗?让她帮你!” 厉无咎听见人声,立刻直起身体,如玉的脸上,先是一愣,接着便微微泛红,忍不住将目光躲开。 ------------ 第193章 黄昏后 顾妍君自离开学堂,发现村中好多同龄的男孩见到她时,都会这样,是以早就见怪不怪,落落大方的露出笑容。 “我是厉无咎,你好……好久不见。”一阵局促后,厉无咎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把王蛇精华都喝光了,害得大家修炼速度都慢了下来。” “那个……倒也没全部喝光,当时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就喝多了。”厉无咎摸着后脑勺,面露尴尬。 “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方法,书楼中那本金色的书页,听说你悟出了功法,教教我呗!” 顾银凤剜一眼顾妍君,斥道: “你这孩子,来帮忙,一个秧苗没插,就惦记上人家的功法,有你这么干的吗?”说话间,她拿起一个装满秧苗的盆,递给顾妍君道: “赶紧去帮忙!一会天要黑了。” 顾妍君一脸不情愿,不过却不敢违逆,走到水田的尽头,另起一垄,开始插秧。 顾银凤站在田埂上,眉头皱成川字,她拿起一个盆,走到顾妍君的旁边,道: “你是女孩子,要主动一点。去!你去和无咎一起,这里有我。” 到这时,顾妍君如何不知母亲的意思,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道: “娘,我不喜欢他,你看他,跟个白面鬼似的,我下不去口。” “嘘!”顾银凤猛然回头,见厉无咎还在另一头插秧,方才厉声道:“这事没得商量,他除了白一点,哪点不好?到时候抹点油,一等一的美人。再说日子久了,灯一吹都一样,你看这村里,有修为、能干过活的男人还有吗?这男人啊,不光要好看,还得好用。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 “可是什么?我告诉你,他娘现在是村长,他嫁过来,便是你最大的助力。” “村长又不是永远的。” “是不是,那便更要娶他,他娘上山后,你觉得谁能当上村长呢?” “娘,就为了你能当村长,就要牺牲女儿的幸福吗?”顾妍君脸色难看到极点。 顾银凤脸色涨红,骂道: “你是猪脑子吗?是你,到时候你便是村长。” 顾妍君满脸惊讶,道: “怎么可能,村长可是要巫圣陛下钦点。” 顾银凤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他现在练气五层,你练气四层,你觉得你们两个将来迈入练气八层的概率大不大。村中两个最厉害的修士都在咱们家,巫圣陛下是傻……那么圣明,不选你,难道还会选别人吗?” 顾妍君眉头深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娘这都是为你好,你将来当了村长,喜欢哪个男人,再纳个小丈夫便是,谁还能说出半个不字。”顾银凤将木盆往顾妍君面前一推,继续道: “好了,赶紧去,你没见妘家小子看你的眼神,这事手到擒来。” 顾妍君还只十三四的年纪,她从没想过这些,在母亲的催促下,机械地端起木盆,向里厉无咎走去。 厉无咎看似在插秧,但脑子之中,始终挥不去顾妍君方才的样子,她是那样的自信、明媚、散发着光芒。 他忍不住回头,却发现顾妍君向自己走来,一时间如同被人抓包,脸颊发烫,心脏打鼓般跳的厉害。 “我娘让我来帮你!”顾妍君将木盆一放,便来开始低头插秧。 “好啊……谢谢你们!”不知为何,厉无咎心里甜甜的,干起活来浑身充满力量。 二人很快将一垄插完,齐齐掉头继续下一垄。 顾妍君转过身时,发现母亲早已离去,心中顿时松一口气,被人强迫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 她心情放松些,过了一阵,突然开口道: “你当真从金色书页上悟到功法吗?我抱着它睡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现。” “咳……咳……”厉无咎不待她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 “没事,咳……咳……。”厉无咎想起当初撒的那泡尿,瞬间感觉空气中多出一股淡淡的骚味,再面对顾妍君时,没了最开始的局促。 不过没过多久,当顾妍君递过来一碗水时,一种新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她不光自信、明媚,人还是那样的好。 “来,喝点水,这么多农活,都是你一个男人干,当真不容易。”顾妍君捧着碗道。 “谢谢你,我也是修士,力气可大了。”厉无咎接过碗,明明喝的是白开水,却感觉比蜂蜜还甜。 “力气大就不累了吗?男人毕竟是男人,不过我娘让我多来帮你,你们家以后要是活干不完,告诉我便行。” “好……”厉无咎脱口而出,又觉着白白受人恩惠不好,于是道:“我确实从金色书页中学到一套刀法,你要是想学……” “真的吗?你怎么学会的?竟然是刀法,太好了,我家有把祖传的宝刀。”顾妍君大喜,眼中满是激动。 见对方高兴,厉无咎笑的比对方还开心,忙道: “只需向金色书页注入法力便可,巫圣没有告诉你吗?” 顾妍君眉头微皱,疑道: “注入法力?我一开始尝试的便是这个方法,但没有任何效果啊!” 厉无咎眉头大皱,他记得他注入法力后,一股意识便涌入脑中,都不需要背,便深深地刻在心中,于是道: “里面还有一部《金灵诀》,是金系功法,会不会还需要金灵根。” “金灵诀?你修炼了吗?厉害不厉害?”顾妍君满面震惊,一连三问。 “里面好多我看不懂,万一和那本《葵水培元功》一样,岂不是糟糕!贪多嚼不烂,以后再说吧。” 顾妍君进过书楼,自然也看过《葵水培元功》,当下点头道: “那倒也是,不过刀法,你可得教我,咱们这也算是互相帮助。”她说完后沉吟片刻: “嗯……咱们便约每日黄昏后,村西柳树下。” “好啊,你可不能爽约!” 自这一日开始,每到黄昏时分,厉无咎便会赶到村西,他会穿上平时都舍不得穿的衣服,等待顾妍君的到来。 起初,顾妍君很准时,但七八日过去,难免疲懒。 这一日,厉无咎坐在柳树下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顾妍君的身影,他看着空旷的主街,心中满是担忧: “她应该是还没吃完饭,过一会就来了。” “哼,敢爽约,以后不教了!” “她是不是病了?昨天还好好的!难道她娘不让她出来?” “就等一刻钟,一刻钟不来,我就走。” 然而直到明月当空,顾妍君也没出现,厉无咎一脸失落,向家中走去。 这一夜,他没有睡好,白天又如僵尸一般熬着,就等太阳落山之时。 “敢爽约,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一招都不教。”厉无咎心中重复了千百遍,但等顾妍君出现的时候,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 柳树下,顾妍君面色有些尴尬,解释道: “我昨天眯了一会,就睡着了……” “没关系,我见你没来,就回去了!” “啊!你竟然不等我,白帮你家干那么多活!”顾妍君佯装生气,头扭向一旁。 厉无咎瞬间就慌了,忙道: “我以后都会等你,不论你来不来,我都会等到月亮出来。” “哼,这还差不多!” 见对方不是当真生气,厉无咎笑的如花开一般,全然不计较到底是谁的错。 “咱们开始吧!”顾妍君拿起木刀,比一个起手式。 “好!” 柳树下,二人一个教,一个学,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方才各自离去。 回家的路上,厉无咎再也不是白天的样子,他哼着小曲,途中还翻个跟头。 回到家中,他直奔厨房,刚进门口,听见一个声音道: “这是什么事这么高兴,白天还跟个瘟鸡一样。” 厉无咎见妘天在灶台后烧火,责怪道: “哥,你怎么下来了,娘不是不让你下床,做饭我来便可。” 四年过去,妘天依旧面色发黑,一副虚弱之像,他添一把柴,道: “我就是算着你快回来了,提前烧个火,老躺在床上,难受的很。”他说完后,继续追问道:“你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妘天摇摇头,道: “无故发笑,不是成仙,就是思春。” 厉无咎瞬间脸就红了,忙辩解道: “什么思春,我还小,倒是天哥你,是不是该嫁人了?” 妘天原本还有些笑容的脸,瞬间凝固起来,冷冷道: “我不嫁人!” 尴尬的话题,瞬间让气氛冷下来,兄弟二人心中都藏着心事,直到妘海英回到家中,方才将沉默打破。 又过了两日,春种基本结束,厉无咎闲暇的时间多了,却并不开心,以往他白天晚上都能见到顾妍君,现在却只能傍晚时分才能见到对方。 前后也只是十来日,厉无咎心中最初的好感,渐渐变成了喜欢,而喜欢又如同毒药,钻进每一个毛孔,让人朝思暮想,抓耳挠腮。 他初遇情事,面对层出不穷、铺天盖地的感觉,全无招架之力。 一心只想着能和心上人天天在一起。 ------------ 第194章 蓝百合 这一日傍晚,期待了一天的厉无咎,早早的便到柳树下等待起来,他见那柳树下有不少断枝,眉头微皱,暗道: “若是绊到君君,那怎么办?” 君君这个昵称,是他自己起的,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还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他弯腰将所有的断枝捡起,扔到百步之外,方才肯罢休。 回到柳树下,他又觉着那两把腰刀的手柄有些脏了,当下坐到围着柳树的花坛上,拿出出一方手绢,仔细擦拭起来。 他认真的擦拭,一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哈(四声)!你干嘛呢?” 厉无咎吓了一跳,不过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忙抬头,除了看见心心念的人,发现旁边还多了一人。 “百合,还记得吗?”顾妍君拉着一人道。 几年不见,蓝百合长的比厉无咎还高,他身形魁梧,往那一站,能装下两个顾妍君。 厉无咎认了好久,方才从眉目间认出这是当年的小伙伴,于是道: “你好……,倒是好久不见。” 蓝百合没有说话,脸上也不见任何表情,很是怪异。 “我们能一起学刀法吗?”顾妍君倒是兴致勃勃,似乎比平时还高兴。 “行……,不过就要从头开始开始了。” “没问题……”顾妍君道。 “不用,你们继续就好,我看着便行。”蓝百合突然开口。 “嗯……也行,那无咎,咱们便继续吧!”顾妍君道。 厉无咎没有多想,提刀摆一个起手式,演练起来。 金刀飞雪,核心要义便在一个破字,按照金色书页中的描述,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后发制胜之法,修炼到极致,一刀挥出,便能破掉对方的进攻。 厉无咎虽得了金色书页中的法门,但在神识海中,却仿佛被一团金光包裹住一般,一开始只是从一些基本的劈、砍、撩、刺、截教起,每当他有了新的感悟,方才会展示下一步的法门。 是以现阶段,他能教给顾妍君也只能是一些粗浅的的招式,不过与村中几乎处在原始的刀术相比,那是厉害的许多。 单是隔空伤人的刀气,便让顾妍君惊异不已。 二人手持一尺长的短刀,练了一阵后,顾妍君凝聚刀势,大喝一声,一刀斩出。 寒光乍现,一道凌冽的刀气直奔柳树,在树干上斩出一掌长、半寸深的刀痕。 “成了!”顾妍君大喜,激动的手舞足蹈。 “恭喜啊,君君!”厉无咎同样激动无比,一个不小心,竟将藏在心中的昵称喊了出来。 他喊出的瞬间便已后悔,脸颊飞烫,心中忐忑不已: “她听见了吗?哎,你也太不知羞了!” 厉无咎用目光偷瞄对方,却见顾妍君直奔树干,仿佛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般,他长出一口气,以为能蒙混过关,忽听的不远处的蓝百合道: “厉无咎,咱们切磋一番如何,我家祖传一套拳术,看看咱们谁厉害。” 厉无咎眉头一挑,本不想接话,却见顾妍君转过身来,抿嘴笑道: “比试,你才刚突破练气四层,他都练气五层好多年了,你怎么是对手。” 这话说的是实话,但蓝百合却怒容满面,举起拳头,直奔厉无咎。 厉无咎大惊,不知这是闹的哪一出,他修为虽高,又有刀法傍身,但从没和人打过架,当下只得急忙躲闪。 顾妍君没料到二人突然就交上手,急道: “无咎,你快把刀扔了,她境界比你低,你可千万不要伤到她。” 厉无咎没有多想,当下将刀扔在一旁,只靠身法与对方缠斗。 然而没过一会,他就暗暗后悔,对方身形魁梧,每一拳打来,都是千钧之力,他虽高对方一个境界,但徒手之下,完全不是对手。 蓝百合嘴角扬起,每一拳都打向对方的要害,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你们快住手,不要打了。”顾妍君面色大惊。 厉无咎一退再退,他本无比试之心,奈何对方紧追不舍,如对待敌人一般。 嘭嘭两声响起,厉无咎只感觉钻心的疼痛,差点就要晕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硕大的拳头,再次奔着他的门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出于自保的本能,厉无咎举起右手一刀劈了过去。 他手中无刀,但却出现淡淡的金刀虚影,迸射出犀利的刀气,直奔蓝百合的拳头。 “啊!”一声惨叫响起,蓝百合跌坐在地上,右手血流如注。 顾妍君面色慌张,忙跑到蓝百合身边,撕掉自己的衣角,按住对方的伤口。 厉无咎惊魂方定,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顾妍君一把推开,怒道: “你走开,没想到你是如此心狠之人,她明明境界不如你。” 厉无咎从没见过顾妍君这样的眼神,心中是追悔莫及,他想要解释,但憋了半天,却只道: “对不起,我……” “你让开!”顾妍君扶起蓝百合,怒斥道。 厉无咎楞在那里,直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中,方才颓然坐到地上,如被抽走了魂一般。 第二日,厉无咎早早便到柳树下,他想了许多解释的话,只盼着今晚对方能原谅他,然而直到月亮爬上来,顾妍君都没出现。 第三日,顾妍君依旧没出现,等到月亮爬上半空时,他只得满脸沮丧的向家中走去。 回去的路上,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魔力指引,厉无咎在村子中绕好大一个圈,就差到顾妍君家门口走上一遍。 每走过每一个街角,他都幻想着顾妍君会出现,然而沉寂的夜色中,往往只有他自己的叹息声。 也不知多少次失望后,拐过一个街角时,正撞上一名妇人。 “这不是无咎吗?我记得你家在村东,这大晚上的,怎么来这里。”那妇人道。 “我……我……嗯……我遛个弯,白天睡多了。”厉无咎急中生智,方才想出借口。 “遛弯?那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当真没什么事?有事你给姨说,你娘她忙,难免有照顾不到你们兄弟的。” “没,我刚跑了几圈。那个,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厉无咎解释完便跑,那是比兔子还快。 拐过好几条街,待彻底看不见老妇人,他方才停下来,再次望着顾妍君家的方向叹一口气,向家中走去。 第四日,已经连续几日牵肠挂肚的厉无咎,面容变得十分憔悴,加上本就雪白的肌肤,倒真有几分白面鬼的感觉。 早饭过后,妘海英拉了一车猪草回来,往院中一放,道: “雪儿,过来给娘搭把手,今天上午把二肥、三肥的饲料都给切了。” 厉无咎如同僵尸一般从屋中出来,拿出铡刀和大木盆,开始在院中切猪草。 他切了一会,便愣在那里,手握住刀把,停在半空。 妘海英瞧见,眉头微皱,提醒道: “你想什么呢,别切到手,专心点!” “切,切,切,你自己切吧!”厉无咎放下铡刀,气冲冲的向院子外跑去。 妘海英莫名奇妙,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见妘天从堂屋中出来,问道: “你弟弟这是怎么了,人还没长大,脾气倒大了。” ”娘,他翻过年就十四了,到年龄了。” 妘海英一愕,突然意识到什么,当下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坐到铡刀前开始切猪草。 厉无咎出去逛了半天,到午饭后方才回家,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又不想道歉,偷偷在厨房扒了几口饭,便回到自己房中。 到太阳快落山时,厉无咎的房门方才打开一条缝隙,他伸出一个脑袋四下打探,确定院子中没有人后,立刻如老鼠一般窜了出去。 厉无咎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厨房的后面,妘海英便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远远在厉无咎后面坠着。 母子俩一前一后,不一会便到村西的柳树下。 清风徐徐,将柳枝吹起,厉无咎不再是白天的样子,他穿一身青色的劲装,腰间挂着两把刀短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这小子……有事!”妘海英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 过了一阵,她便见主街上出现一妙龄少女,而他的儿子则大喜,匆忙迎上去。 “这是谁家的女娃?”妘海英眉头微皱,仔细地回想着村中的每一户,她沉思片刻,脑中突然蹦出一个万分讨厌的名字: 顾金凤! 像,太像了,特别是那那一双杏眼,顾家人大多都长那个样子。 妘海英心乱如麻,搭在石碾子上的手越抓越紧,最终嘭地一声,将一角捏下。 她差一点就直接冲出去,不过最终忍住,静悄悄地离开。 不远处,厉无咎对此全无知觉,他跑到顾妍君的面前,如同委屈的孩子,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妍君面无表情,拿出一个芝麻烧饼,递给厉无咎道: “我这两天爽约了,这是赔偿。” 厉无咎这几天一直琢磨着怎么道歉,见对方拿出一个烧饼,一时有些绕不过弯,道: “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脑袋一热……” “没事,她只是破了皮。”顾妍君将烧饼塞到厉无咎手中,继续向柳树走去。 “你原谅我了?”厉无咎笑容满面,几日的阴郁一扫而空。 ------------ 第195章 了无痕 “咱们开始练刀吧!”顾妍君背对着厉无咎,并不回答问题。 厉无咎用手绢将烧饼包好,小心地放到围着柳树的石台上,随后方才将短刀从腰间卸下,道: “好,咱们继续练刀!” 整个傍晚,顾妍君很少说话,几乎都是闷头练刀。 厉无咎尝试着找话题,但都在对方嗯和好的回应中终止,不过即便是这样,厉无咎依然孜孜不倦,一晚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眼见太阳彻底消失,顾妍君将刀一收,道: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早点回去。” “好啊,那明天……” “照旧。”顾妍君将刀递还对方,转身便离去。 听到照旧两个字,厉无咎别提有多高兴,他自然看出顾妍君还有些生气,但只要能再见到对方,便一切都好。 待顾妍君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厉无咎方才将目光收回来,他走到柳树下,拿起那那个烧饼,哼着小曲向家中走去。 月色如水,将寒夜蒙上一层朦胧。 妘海英站在自家院子中间,静静地等待着,有些话他要说一说,因为有些人,不能就那样白白的死去。 很快,他便听见院墙外欢快的小调,随后便是错愕的声音: “娘,你怎么在院子中。” 妘海英转身,正要说话,忽见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厉无咎飞奔而来。 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厉无咎道: “娘,白天我错了,明早我去割猪草,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蛇灾后的这几年,妘海英从没见过厉无咎如此开心,他原本想要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好道: “生你的气,你娘怕是早被你个小兔崽子气死了!” “我就知道,娘从不生我的气。” 妘海英白眼一翻,转身向自己屋子走去,叮嘱道: “早点休息,以后早点回来,男孩子出门要注意安全!” 厉无咎面色一愕,心虚起来,不知母亲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随口嘱咐。 “我只是教别人刀法,母上大人应该不会怪罪。”厉无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安心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当天晚上,厉无咎兴奋到午夜方才睡去,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美好又奇怪的梦。 他梦见蛇灾又来了,几人合抱粗的王蛇吐着信子,指挥着无数的大蛇,冲向村子。 所有人都害怕极了,但梦中的厉无咎却全无惧意,他抽出腰间的金刀,将所有力量汇聚到一点,劈了出去。 炎热的夏天,天空中莫名的飘起雪花,那雪花落到蛇群中,不论多粗的大蛇,都在顷刻间被斩成无数段。 与此同时,一道凛冽的刀光,直奔王蛇而去,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刀光斩成两半。 那刀光斩杀王蛇后,继续向前杀去,在大地上犁出沟壑,最终斩在万蛇山上。 大地摇晃,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高耸入云的万蛇山竟被一刀斩成两段,轰然崩塌。 梦中的厉无咎成了大英雄,比他心目中敬仰的妘天还要厉害,全村的女人都疯了一般,纷纷闹着让父母到妘家提亲。 这其中,顾家虽没提亲,但顾妍君却天天缠着他学习刀法: “无咎哥哥,你以后可要天天教我刀法。” “嗯,你早上忙吗,我一起床就想学刀法,咱们必须每天晨练,这样才能进步神速。” “那个……我觉得下午训练需要加强,咱们学刀的时间,吃过午饭就开始好不好?” 梦中的厉无咎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巴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对方待在一起。 春光明媚,嫩枝飘荡的柳树下,二人互相喂招,似乎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落下去,天空中洒下皎洁的月光,将整个世界蒙上一层轻纱。 厉无咎挥出一刀,正撞上对方以同样的招式攻来,二人会心一笑,任凭两刀相抵。 面面相觑,二人互不相让,一时竟僵在当场。 “无咎哥哥,你让让我呗!” 二人离得极近,厉无咎的眼中,能映出对方脸上的小绒毛,而耳中则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 厉无咎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脸颊上如同铺上一层晚霞,他想起《图绘捉鸡宝鉴》中的画面,二人此时此刻的样子,不是和画中描绘的一模一样? 厉无咎闭上眼睛,等待着一片柔软,只是他等了好久,对方都不曾有动作。 “算了,不要脸了!”他主动迎了上去,但二人之间,又仿佛隔着山川大河,怎么对都对不上。 好一阵后,似乎连顾妍君都急了,他突然踢出一脚。 到了这时,原本消失的刀,竟又出现在二人面前,厉无咎满脸无奈,只得夹起腿防御。 他将腿夹的紧紧的,但顾妍君的腿却十分滑溜,竟挤进厉无咎两腿之间。 一开始,厉无咎感觉凉凉的,但不一会,暖暖的体温便隔着薄布传进来,让人心中蹭地一下就窜起火苗。 “你认输吧!” “那怎么可以!” 二人姿势怪异,但仍互不相让。 怪异的姿势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厉无咎浑身一哆嗦,从梦中惊醒。 “糟糕!”他匆忙跳起来,向尿桶跑去。 他拽下裤子,还道自己是尿裤子,却发现里面粘稠一片。 刹那间,厉无咎的心脏怦怦狂跳,双腿软的如同面条,心中万分惶恐: “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厉无咎换了一条裤子,回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只道自己命不久矣,天亮便会死去。 眼见天快要亮了,困意才袭来,厉无咎皱着眉头,沉沉睡去。 第二早上,太阳照到窗棂时,妘海英方才起床,她满怀期待的走到院子中,本以为能看见一车猪草,却发现车还停在昨天的位置,上面什么都没有。 妘海英眉头微皱,伸个懒腰向厨房走去,心中暗道: “猪草没割,饭总做了吧!” 然而空旷的厨房中,冷锅冷灶的没有半分烟火气。 刹那间,一股火气从妘海英心中升起,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里厉无咎的房门前,拍着门道: “厉无咎,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说的猪草呢?” 熟睡中的厉无咎,被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他猛然睁开眼睛,心想: “我还没有死!” 一丝希望在心中升起,但当他看到角落换下的裤子时,情绪再次低落起来,应声道: “娘,我病了!” “病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哪里不舒服?” “就是……”厉无咎想说出来,又觉着难以启齿,于是道:“反正就是病了!” 妘海英一听这话,差点气笑,他只道厉无咎今日疲懒,于是留下狠话: “我看你是皮痒了,赶快起床,正午之前,我要看到猪草。” 厉无咎磨蹭好一阵,方才起床,他穿好衣服出来时,妘海英已将早饭做好,白了他一眼道: “去,把你哥扶起来吃早饭。” “哦!”厉无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到妘天房中时,妘天已经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只是额头之上,微微有汗渗出。 往些时候,厉无咎一定会埋怨妘天,但今日,他却长叹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妘天大问道。 “哎!”厉无咎再次长叹一声,说道:“天哥,我也中毒了!” 妘天眉头深皱,拉着厉无咎仔细地检查一番,问道: “你这没什么问题啊!你去万蛇山了?被什么蛇咬了?伤口在哪里?” “我怕是早就中毒了,现在才发出来。” 妘天一脸认真,拍拍对方的肩膀道: “没事,你说说看症状,不一定和我一样,说不定有解药。” “我是那里……昨晚……” 妘天几乎是竖起耳朵,连着靠近两次,却只听见一个‘那里’,当安慰下道: “你大声点,不用怕,这里又没外人。” “昨晚我正睡觉……”厉无咎红着脸,咬了半天嘴唇,方才将昨晚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妘天起初全神贯注的听着,但很快心中便笑起来,待厉无咎说完时,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此时的厉无咎,脸红的如猴屁股一般,他见妘天发笑,那是又羞又怒,质问道: “哥,我都快要死了,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妘天努力将笑声忍住,拍着厉无咎的肩膀道: “你没事,好的很,只是长大了而已。” “我没事?那昨晚怎么会,我那绝对不是尿,和中蛇毒时一模一样。”厉无咎看着妘天道:“哥,你不用安慰我,只盼我死的快些,不要连累你和娘。” 妘天此刻已笑的肚子隐隐发痛,问道: “你离开学堂前,难道没在书楼中看过那本《图汇捉鸡宝鉴》吗?” 厉无咎眼珠子一转,红着脸道: “那不是古书吗?蔡婆婆说过时了,小孩子不能看。” 妘天嘴角上扬,骂道: “什么古书,死老太婆这不是毁人一生幸福。你不要听她的,哥今天好好给你上一课。” ------------ 第196章 君不知 晨光透过窗棂,厉无咎安静地坐在桌子前,将妘天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突然间,妘海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们两个,不吃早饭吗?” “马上就来!”妘天应了一声,转头最后问道:“小弟,方才讲的,你可都明白了?” 厉无咎连连点头,满脸的欣喜,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不用死了,太好了。” “你这是该嫁人了。”妘天嘿嘿一笑,又道:“说到嫁人啊,你若是遇见喜欢的姑娘,可千万不能太主动,得用法子让她们来追你。” 厉无咎心中咯噔一下,但听妘天这么一说,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问道: “法子,是什么法子呢?” 妘天狡黠一笑,道: “这么想知道,莫非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哪一家啊,我让娘给你做主。” “没有!”厉无咎怕对方不信,又补充道:“我就是好奇而已,随便问问,不说算了。” 妘天一脸不信,故意道: “这样啊!那咱们先去吃饭吧,别让娘久等了。” “走,要我扶你吗?”厉无咎直接站起来。 妘天颇为意外,他其实早已发现一些端倪,方才用言语试探,不成想对方当真熄了火,不再询问,当下道: “不用,这点路还是可以的。” 二人直奔堂屋,刚到门口,便发现妘海英面沉如水,说道: “你得的什么病,这气色看着比我都好!” “这个嘛……”厉无咎一脸尴尬,眼睛不住地瞟向一旁,寻思怎么才能搪塞过去。 “娘,他确实病了!”妘天坐到板凳上,笑道:““不过只需给他说个人家,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天哥,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妘海英沉思片刻,道: “是到年龄了,这事我琢磨琢磨。” 琢磨两个字,让厉无咎心中一突。 村中嫁娶,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子女的,几乎没什么选择权。 这是巫圣定下的规矩,从来不曾有人逾越,可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可要他怎么办? 后面的几日中,厉无咎再次变得郁郁寡欢,她时常想着,直接冲到母上大人的面前,说他非顾妍君不嫁。 他估算过母上大人的一百种反应,也想好了九十九种应对的方法,但却从来无法鼓起勇气,因为他怕极了那个他想不出答案情况——若是云海英说不。 当然,停留在厉无咎脑中的,还有另一个想法,若是直接向顾妍君表白,她会不会接受自己。 他自然记得妘天的话,时时在心中提醒自己,男孩子要矜持,不能太主动,可是告诉喜欢的人你喜欢她,就像一种最原始的冲动,让他难以适从。 如此过了五六日,这一日傍晚,二人在柳树下练了一阵,旁边的巷子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道: “我恨你,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话落处,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显是说话之人跑着离开。 厉无咎一脸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顾妍君却追了出去。 “妍君,你去哪?”厉无咎伸出一只手,想要追,对方已消失在黑暗中。 厉无咎郁闷极了,他回想方才突然传出的声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是谁?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傍晚,厉无咎早早就向村西而去。 远远地,他发现一个人坐在柳树下,心中不免猜测: “这是谁?一会我还要和妍君练刀呢!” 等稍微靠近,他发现那人竟是顾妍君,心中是既高兴又奇怪: “今天君君怎么早到了?” 厉无咎踮起脚尖,悄悄走到对方的身后,突然大声道: “哈(四声),今天怎么这么早?” 顾妍君吓的一抖,不过面色并无太大变化,片刻后拿出一个芝麻烧饼道: “这个给你,谢谢你教我刀法。” 厉无咎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接过烧饼,道: “谢什么,我的刀法其实也一般,能教的不多。” “嗯,我也这么觉得。” 厉无咎瞬间尬在那里,想到自己方才吓了对方,忙道: “你是不是生气了,原来你胆子那么小!” 顾妍君摇摇头,说道: “老是耽误你时间总是不好,反正招式我都已经学会,以后我就自己先练吧,有问题的话,我再去找你请教。” 厉无咎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凝固了,他很想说些什么,脑袋却一片空白。 “那就这样,我就先回去了。”顾妍君说完,便转身离去。 厉无咎极力克制,眼睛却还是模糊,顾妍君远离的背影,仿佛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里,明明不是永别,他却感觉要永远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厉无咎猛然赶上前去,将短刀塞到对方的手上,喊道: “顾妍君,我喜欢你!” 他说完后,便落荒而逃,跑的是能有多快便有多快。 顾妍君站在原地,脸上不见任何表情,等厉无咎跑的远了,反而转身向柳树走去。 她将短刀放到柳树下,摇了摇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厉无咎一路狂奔,回到家中后,心情渐渐平复,他坐在桌子前,手支着脑袋,突然意识到方才的话没有说完。 他既没问对方是否喜欢他,也没挽留对方继续练刀。 “羞死了,厉无咎,你可也太笨了!” “她都没有追来,八成是不喜欢。” “不对,她收了短刀,那便是喜欢!” “她若是喜欢我,明天肯定还会来练刀。” 厉无咎呆呆的坐着,时而愁眉苦脸,时而露出陶醉的微笑,直到午夜时分,方才睡去。 第二天下午,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天突然阴了下来,风一吹,天空中便有零星的雨滴落下。 厉无咎站在院子门口,心中犹豫起来: “下雨了,她应该不会去了。”转念又想:“万一她去了,见我没在,等的久了,岂不是淋雨!” 厉无咎一头扎进小雨中,向着村西狂奔而去。 也就是一小会功夫,他便看见大柳树,见柳树下没人,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当他走到柳树下时,心头猛然一沉,仿佛被千斤大锤砸在胸口。 一柄短刀静静地躺在石台上,不言之中,却仿佛说着世间最伤人的话语。 雨渐渐大了,落在屋檐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但厉无咎却感觉一切都消失,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浑浑噩噩,如同僵尸一般向家中走去,到了门口,听见母亲的声音道: “你这傻孩子,站雨里干嘛?”随着那声音,是一双温暖的手。 “娘,我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了!”厉无咎的悲伤,到这时才决堤,哇地一声哭起来。 妘海英眉头皱起,安慰道: “都会过去的,等十年后,你再想起时,恐怕只会笑一笑。” 厉无咎满打满算,也只十三岁的年纪,十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完全无法理解母亲的话,只是哭的更加伤心。 当天晚上,厉无咎便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胡话连篇。 妘海英煮了汤药,喂了两次,厉无咎都不张口,最终将药碗打翻在地。 “娘,他这是心病,药石之力,怕是没什么效果。”妘天捡起药碗,用水冲干净后,再次拿起煎药的锅,往碗中倒药。 片刻后,妘天将半碗药递到妘海茵面前,道: “娘,真的没什么用,他都练气五层了,只要不是修行出岔子,没听说会得病。” 妘海英长叹一声,道: “那你要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办,放着他不管吗?等着他自己好?” “娘,你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吗?实在不行,找夏公说个媒,反正他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妘天笑道。 妘海英看着妘天,好半天后方才说道: “有一次,我瞧见他和顾家女娃在柳树下练刀。” 妘天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凝固了,久久不语。 厉无咎这一烧,两日后方才渐渐好转,又在床上躺了四天,方才下地活动。 不过往日开朗的少年,再也没了精神气,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发呆。 偶尔,他会拿一些书摆摆样子,只是书从来不翻页,眼珠子也不动一下。 妘海英和妘天心知肚明,也不说什么,知道这种事只能靠时间慢慢的治愈。 约莫半个月后,厉无咎突然好了一半,他主帮妘海英干农活,家里人说话时,也会插上几句。 妘海英和妘天见到这一幕,自然很是高兴, 只道厉无咎是好起来了。 闲暇之余,厉无咎开始看书,还会拿一个小本子,记一些东西。 这个新的习惯,让妘天很是好奇,他看着厉无咎长大,自然知道小弟从来都是看到书都头痛,绝不会主动学习。 一日,妘天趁厉无咎不在,偷偷钻到厉无咎的房间中,最终在枕头底下找到小本子。 他一页一页翻看,见上面一行行,写的竟然都是情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那些诗句中,有些句子中空着一些字,似乎写的人一开始并没有记住,不过到后面,写的人试了许多字,就算不对,都一一补上。 一行行诗句中,有一句被写到的次数最多,不过每一次都只将上半句写出来,后面却是空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妘天眉头微皱,他记得下半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 第197章 红猪头 盛夏时节,天气闷热的厉害,太阳升起后,主街上不见任何人,只剩下蝉鸣声回荡在村子中。 等过了最热的时候,妘家院子门口,一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扯开嗓子道: “英子在吗?” 猪圈旁的草棚中,妘海英正整理农具,他听见声音,忙探头观望,见到来者后,立刻道: “这不是夏公吗!这大热天的,您怎么来了?” “娶夫如何?匪媒不得,我夏公出现的地方,必然是鸳鸯对成对,有大喜事。”夏公虽拄着拐杖,却大步走进院子中。 妘海英笑容满面,拍拍手上的尘土,做个请的手势,道: “您老里面请,咱们慢慢聊。”又冲着厉无咎的房间喊道: “无咎,你夏公来了,赶紧泡壶茶!” 厉无咎正在房间看书,听见老娘的喊声,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向厨房走去。 到了灶台后面,他将盖住的灰烬挑开,添了几根柴,便开始拉风箱。 火渐渐烧起来,厉无咎看着跳动的火苗,心中不停地盘算着: “天哥久病未愈,这夏公八成是冲着我来的。不管他给娘说什么,我到时候便说妘家无女,要给老娘送终,只接受入赘。这样他们便没法逼我嫁人了。” 他盘算一阵,水便烧开,当下找来茶叶,泡一壶茶后,提着向堂屋走去。 远远地,厉无咎便听见堂屋内的说话声: “……老头子说了十几年的媒,就没见过这么合适的一对,你这当娘的,还犹豫什么?” “这个……还是要问下无咎的意见!” “他没经过事,懂啥,你这亲娘选的,还能有错。” “话是这么说,但强扭的瓜不甜,总是要问下孩子的意见。” “英子啊,你这不是折腾老头子吗?老胳膊老腿的,可跑不动喽!要不你将孩子喊来,咱们直接问得了。” “不瞒夏老,他最近大病一场,身体不太好……要不,我还是过几天回您吧!我亲自去找您,绝不让您奔波。” “可不敢劳您大驾,我这好好的说亲,弄得跟强买强卖似的。主要是顾家诚意实足,他们说了,愿意用祖传的法器宝刀做聘礼。” 厉无咎就站在门边,他对聘礼什么的全不在乎,但‘顾家’两个字,却如烟花一般在他耳边炸开。 整个村子中,姓顾还适婚的女人,那便只有顾妍君一人。 “顾家来提亲!那君君一定是喜欢我的!”厉无咎激动地差点哭出来,他直接冲进堂屋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妘海英,道: “娘,我愿意嫁。” 夏公被吓了一跳,不过立刻就眉开眼笑,看着妘海英道: “你看看,孩子都答应了,你这当娘的,这回没话说了吧!” 主座上,妘海英沉默着,好一阵后,突然站起道: “你很小的时候,你大父就去了,你给他上柱香吧!” 厉无咎一脸迷茫,不知云海英突然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是做子女的本分,他没有多想便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根香。 他将香点燃,跪到地上,认真地磕三个头。 “你记住,你的命是你大父救下的,你可以对我不孝,但你不能忘了他。”妘海英沉声道。 厉无咎知道自己有个大父,但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这样的话,当下道: “孩儿记下了!”他说完后,又拿起三根香,同样向着严人的牌位拜了三拜,道: “爹娘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怎敢不孝。您放心,我就是嫁出去,也一定会亲自送您上山。” 妘海英眉头一挑,道: “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你出了门,更要守规矩。” “娘,你这是同意了!”厉无咎满面笑容,又道:“娘,我可不是哄你,等我将来修到上境,一定能成为像先祖妘丙那样的大英雄。到时候我就给巫圣说,让她允许男儿也能给母亲送终。” “嚯!你家这娃有志气,不过老头子活了一辈子,就没听说过上境灵根,我看这事能成。”夏公捧道。 妘海英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容,说道: “夏公,那就麻烦您回复顾家,请他们半个月后来商量婚事。” 夏公将拐杖往地上一杵,笑道: “我这就去她家,盯着他们准备聘礼,一定不会让你们家吃亏。”说话间,他便起身向屋外走。 “您老不喝口茶吗?到没有那么急。” 夏公步履飞快,头也不回,边走边道: “我替她家说成这件大事,渴不到老头子的,你放心,有的是上好的茶水。” 夏公走后,屋中便只剩下妘海英母子,厉无咎笑道: “娘,我可不是骗你,你怎么一副不信的样子。” 妘海英一愣,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平静的脸上挤出笑容,道: “我自然信的,你到了哪里,不都是我的儿子。” 听到这话,厉无咎笑的更加灿烂,仿佛得到世间最大的祝福。 时光飞逝,转眼半月便过去。 这半月中,厉无咎每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时不时无故发笑,就盼着顾家人前来提亲。 这一日清晨,刚过了早饭的时间,四位妇人便抬着一个木板,沿着主街直奔妘家。 那木板的上方,放着硕大的猪头,表面涂成红色,两耳之间更有一朵大红花,正是村中下聘的习俗之一。 四人的身后,跟着三人,最前方的一人穿着半臂襦裙,正是顾银凤。 主街上,不少人看见这队伍,纷纷招呼道: “恭喜!恭喜!” “老顾啊,什么时候办酒席? “谁家的男娃,能被顾家看上!” 顾银凤满面笑容,见到每一个邻居,都抱拳致意。 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队伍便便到顾家大门外,当先有人喊道: “妘村长,亲家上门了,不来接一接吗?” 妘家院子中,只有妘天在晒辣椒,他听见喊声,先是一愣: “亲家?谁给小弟说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他探头张望,一眼便瞅见人群中的顾银凤。 “顾银凤?亲家?”妘天眉头大皱,走到大门前,一把将门栓扣紧,道: “我娘不在,你们回去吧,也不用再来了!” 提亲的众人,还道妘天是来开门的,脸上皆是喜气洋洋,不曾想妘天竟会来这么一句。 “贤侄,你这是开玩笑嘛?嫌弃我们顾家礼数不够,这猪,可是为了这门亲事,昨天才杀的。”顾银凤尬笑道。 “开玩笑,和你们顾家……”妘天话到一半,身后突然传出妘海英的声音: “他这是见弟弟要出嫁,心中舍不得,亲家勿怪。”妘海英一边说,一边将妘天拉到一旁。 门外众人听见这话,再次笑了起来,顾银凤道: “理解,理解,兄弟情深, 确实难以割舍。不过你们放心,我这个当娘的打保票,无咎进了我们家的门,绝对不会让他吃半点亏。” 妘天站在一旁,心中有些懵: “爹的仇,娘她忘了吗?这怎么还成亲家了?”他拉住妘海英的袖子,道:“娘!” 妘海英将妘天的手拽下,狠狠瞪一眼,道: “这里哪有男人说话的份,还不快去烧水沏茶!” 妘天从没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眼神,一时不敢再言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妘海英训完妘天,立刻就将门栓抽开,笑着招呼道: “亲家里面请,这只是提亲,怎么还送这么大的礼物。” “嗨,是这样的,我专门请人算了二人的生辰八字,发现只有下个月初六是好日子,后面的日子都不太行。所以便想着不如先将聘礼送来,听说亲家也熟读易经,想必更加清楚。” “大家看的是一本黄历,这肯定不会错,不过他二人还小,倒是有些仓促。”妘海英一边将人往堂屋中引,一边道。 “不小了,主要是现在村中人丁不旺,咱们这一代人已经生不出来,这不只能指望他们。” 一行人往堂屋中走去,妘天却站在院子中,满脸的怨愤,他气了一阵,一跺脚,便准备直接回屋。 “哥,天哥!”厨房的方向,突然传来厉无咎的声音。 妘天循声望去,立见厉无咎灿烂的笑容,他心中好奇,走到厨房的门口道: “你知不知道你要嫁人了?” “知道啊!”厉无咎面色微红,将旁边的托盘拿起,道:“天哥!你帮我送进去呗!” 妘天猛然一惊,盯着厉无咎的双眼问道: “你当真愿意嫁过去吗?” “咱们男人,也没得选不是,我都听母上大人的安排。”厉无咎话虽如此说,但脸上的笑意却完全藏不住。 “你知不知道,咱们大爹是怎么死的?” “怎么了?大爹他当年不是为了救我,落水而亡?” “你只知其一……” 妘天话到一半,堂屋中妘海英的催促声突然响起: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上茶,要我亲自来端吗?” “来了!”厉无咎将托盘往妘天手上一放,道:“天哥,快送进去吧!娘催了!” 妘天无奈,只得端起茶水,向堂屋中走去。 ------------ 第198章 木盒子 堂屋内,一件挂着红绸的木盒子被放在木桌上,与其他聘礼相比,显得颇为独特。 妘天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摆放茶具的过程中,故意增大动作幅度,将木盒挤到桌子边。 眼见木盒就要掉下,妘海英一把将盒子推回去,道: “你小心点,没看见就要掉下去了吗?” “我就一只手,耽误你们喝茶了,不好意思!”妘天面无表情。 妘海英大怒,正要发作,顾银凤连忙打圆场道: “我们自己来就行,小天身体不好,还是让他多休息。” 妘天一声不吭,拿起托盘便向外面走去,他也不回厨房,而是一甩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到了屋子里,他一头扎进被子中,只想屏蔽外面传来的谈话声,但没过多久,他便站在门前,仔细听着堂屋中的动静。 足足一个时辰后,堂屋中的动静大起来,能听出一行人起身,向院子中走去。 妘天掐着时间点,等妘海英送完人回来的时候,夺门而出,将妘海英堵在院子中间,道: “娘,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妘海英的脸色,不再如人前那样严肃,道: “进你屋里说吧!” 母子二人回到屋中,妘海英小心将门带上,往凳子上一坐,说道: “这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就不要让无咎知道了。” “可以不让他知道,但娘你怎么能忘了爹是怎么死的!” 妘海英叹一口气,道: “一开始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他们顾家的人,害死了你爹,咱们怎么能和他们家结亲!可是你想想,顾金凤不是已经死嘛!你也看见这些天无咎开心的样子,咱们有这必要为这陈年旧事,让仇恨延续下去吗?” 妘天原本怒容满面,听到这番话,渐渐露出迟疑的神色。 “当年的事,也说不上谁真的做错了什么。顾金凤牺牲的地方,你应该就在当场,她可不是你们那一队的队长,你说她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要怪,便只能怪咱们生在这样一个世界上。” 妘天沉默,他想起蛇灾的那天晚上,他们那一队的队长牺牲后,是顾金凤挺身而出,拦下练气六层的大蛇,最终和对方同归于尽。 若是没没有顾金凤,他怕是连这半条命都剩不下。 屋中陷入安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天哥,你在吗?爹呢?” “你进来吧!”妘海英道。 门被推开,厉无咎扒着门,露出一个脑袋,笑问道: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凉拌猪耳如何!” “这可是硬菜,你娘终于沾上你的光了。”妘海英笑道。 “娘!”厉无咎满是笑容的脸上,微微透出一抹幸福的红色。 这一幕落到妘天的眼中,让他原本就动摇的执念,轰然倒塌,他站起身来,道: “我也想吃,走,我帮你烧火。” 后面的日子里,妘家母子三人便一心筹备婚礼所需,每日忙的是不可开交。 忙碌之中,半个月转眼便过去,日子来到七月初三。 这一日天气燥热的厉害,便是躲在阴凉处,人也忍不住冒汗。 刚到申时,厉无咎便从妘家冲出,顶着大太阳,向村外跑去。 这些天,他每日这个时间都会去村外跑一大圈,打熬筋骨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以最美的模样出嫁,晒得更黑一点。 自从得知晒太阳可以变黑,他一直坚持着,但往往是只要捂一冬天,就会再次变白。 厉无咎顶着烈日跑了半个时辰,便喘着粗气,到小河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 虽到阴凉地,但剧烈运动的厉无咎,浑身仍然如同火烧一般,汗水哗哗直下。 偶尔,也会有风吹过,但却是热浪扑面,让人觉着更加难受。 “太热了!”厉无咎抹了把汗,跑到小河边,扒开半人高的芦苇,直接将脸埋入水中。 凉凉的水流,从脸上冲刷而过,一时间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为一振。 厉无咎喝了几口水,见左右并无他人,当下将外衣脱下,又除掉鞋子,只穿着一层内衣,跳入小河中。 那小河边,水深只有半人高,他坐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惬意无比。 “真凉爽!” 厉无咎眯着眼睛,正享受这放松的时刻,一块石头突然从后方飞出,在他前面的河水中打出一连串的水漂。 “是谁?”厉无咎忙扭头,待看见那人影,脸上立刻露出惊喜。 妙曼的身姿,小麦色的皮肤,不正是他未来的妻子,顾妍君。 “我且不吭声,等她靠近了再吓她一跳。” 厉无咎屏住呼吸,安静的等着,目光不离对方。 顾妍君一身紫衣,扔了一块石头后,再次弯腰捡起一块,向水中扔去。 他扔完石头后,便楞楞的站在那里,眉目之间,挂着淡淡的哀愁。 “她为什么如此不开心?”厉无咎很是不解,再过三天,可就是二人大婚之日。 过了一阵,顾妍君突然叹息一声,道: “怨谁呢!谁让你是个女人!” 他说完后,猛地转身,一个纵跃,跳到田埂上,向小河的下游走去。 “谁让你是个女人?什么意思?她这是在说谁?”芦苇丛中,厉无咎满心疑惑,见对方向下游走去,当下只将头露出水面,小心跟上。 顾妍君走的并不快,时不时左右观望,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厉无咎跟了一阵, 心下更加疑惑,当下小心谨慎,远远地坠在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小河向下,很快便看到远方的弱水湖。 弱水湖边,一座高耸的神庙耸立,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已不知道荒废了多久。 小时候,厉无咎便被告知,千万不能靠近神庙,里面封印着比大蛇还恐怖的妖怪,专门吃小孩子的心脏。 况且上一次金光大放后,巫圣更是颁布法旨,禁止村中所有的人靠近神庙。 然而这时,顾妍君再次停住脚步,四面观察一番,便钻入藤蔓和蒿草之中,方向正是高耸的神庙。 厉无咎心下大疑惑,不知道顾妍君这是要去哪,眼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蒿草中,当下急忙上岸,悄悄地跟在后面。 ------------ 第199章 白面鬼 茂密的蒿草丛中,各种荆棘交织错杂,厉无咎钻入里面没多久,便失去顾妍君的踪迹。 “我直接去神庙,只要赶在前面,她就不会遇见危险。”厉无咎找准神庙的方向,狂奔而去。 足足两刻钟,四周的蒿草渐渐消失,神庙近在眼前。 那神庙的四周,堆放着许多破败的石像,有些十分完整,有些却半埋在土里。 厉无咎扫视一圈,发现有些石像与书中讲的牛、马、龙等十分相似。 “世界上当真有这些动物吗?”厉无咎摇了摇头,径直向神庙的大门而去。 整座神庙,皆由两人高的巨石垒成,缝隙间长满青苔,散发苍凉而神秘的气息。 厉无咎正感慨,突然发现脚下多出新的脚印。 “咦,这脚印是谁的?妍君的脚不可能这么大!难道……”厉无咎眉头大皱,跟着脚印继续向前方探去。 那脚印到一块巨石下便消失,不过最后一处踩得很深,明显是有人提气上跃。 “上去了!不怕巫圣的禁令吗?“厉无咎犹豫片刻,最终双腿用力,向上方跳去。 第二层的巨石上,三步过后,脚印便再次消失。 厉无咎见并没有什么危险,当下再次向上方跳去。 足足二十来块巨石后,那脚印不再继续向上,而是一直向左,延伸到尽头。 厉无咎跟着那脚印,很快便到拐角处,他慢慢探出脑袋,唯恐发出任何声响。 前方,并没有任何人影,依然是一行向前的脚印。 厉无咎松一口气,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跟着脚印向前。 到神庙的这一侧,已能看到前方宽阔的弱水湖,湖面如同一面镜子,映射着徐徐西下的太阳。 迎着微风,厉无咎再次走到拐角处,他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探出脑袋。 面向弱水湖的巨石上,二人并排而坐,依偎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人正是顾妍君,而另外一人,厉无咎瞅了好几眼方才认出来。 “蓝百合,他怎么在这里?“厉无咎大惊,不过心大石总算落地,暗道:“厉无咎啊,厉无咎,你怎么能怀疑妍君呢!过几天你们可就要成婚了!”他一番自责,又想:“嗯,我得赶紧离开,尾随自己的妻上,若是让人知道,这也太羞人了!” 厉无咎屏住呼吸,正准备离开时,忽见蓝百合突然抬起胳膊,一把搂住顾妍君。 厉无咎眉头微皱,不过并不觉着有什么,毕竟对方都是女人。 然而下一刻,蓝百合突然俯身,将嘴唇向下方凑去。 更可怕的是,顾妍君竟然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厉无咎满面震惊,一股巨大的恐怖从心中升起,仿佛置身如冰窟之中。 他呆在当场,一颗心仿佛从万米高空落下,直坠无尽深渊。 “这不是真的!”厉无咎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下一刻,顾蓝二人便亲在一起,搅动的唇齿之间,有着无尽的缠绵。 愤怒,绝望,悲伤,各种情绪瞬间爆发,厉无咎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更是青筋暴跳。 “哗啦……”巨石直接碎掉一角,向地面滑落。 “谁在那里?” “是谁?” 顾蓝二人如惊弓之鸟,急忙分开,寻找声音的来源。 厉无咎没有躲藏,而是走出去,道:“你们……”他看向蓝百合,问道:“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无咎,你听我解释。”顾妍君脸色煞白,身体轻颤。 “还解释什么,他都看见了。”蓝百合将顾妍君护在身后,道:“厉无咎,我们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即便娶你,那也不能代表什么。” “你们?你明明是个女人,你们两个怎么可以?” “那又怎样,谁说女人不能喜欢女人。” 厉无咎楞在当场,一时找不到任何话辩驳。 “你看看你自己,有哪点配得上妍君,你知道大家都叫你什么吗?白面鬼!”蓝百合一边说,一边向厉无咎逼近。 白面鬼三个字,如同一把锥子扎进厉无咎的心里,他勃然大怒,道: “那又怎样,我最起码能播种,你能吗?你们亵渎了巫神,一定会给村里带来灾祸。” 蓝百合满面惊恐,但陡然间面色一变,道: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说话间,她突然暴起,一掌打向厉无咎。 蓝百合境界比厉无咎低一层,但她身形魁梧,力量并不比厉无咎弱,这一掌突袭,立刻将厉无咎打的吐血,跌落好几个台阶。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顾妍君大骇,忙上前阻止。 “他都已经看见,一定会回去告状,到时候村里怎么可能容得下我们。”蓝百合说完,便向下方跳去。 七八个台阶的下方,厉无咎捂着胸口,刚从地上爬起来,便见蓝百合已经追上来。 借着下坠之势,蓝百合再次一拳打出。 厉无咎本想还击,但刚一运转法力,便感觉胸口憋闷的厉害。 “不行,对方有下坠之势,太吃亏了!“他足下轻轻一点,向后急退,跳下石阶,向下方逃去。 二人一个追,一个赶,很快便到神庙的下方。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弱水湖,再无任何退路。 “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蓝百合堵住厉无咎。 厉无咎捡起一根枯枝,眼中满是狠厉之色,死死盯住蓝百合。 蓝百合哂笑,突然发力,向厉无咎杀去。 练气四层和五层, 看似差着一个境界,但其实都还在中境,差距并不大,再加上厉无咎受了伤,几招下来便生颓势。 一拳迎面而来,厉无咎用尽全力也没能躲过去,眼角处重重挨一拳。 ”若是我手中当真有刀便好了!”迷迷糊糊中,厉无咎仿佛看见蓝百合体内法力运行的路径,他找出破绽,一刀挥出。 金刀飞雪,核心要义便在一个破字,而想要破开的对方的防御,首先便要有一双能看见对方弱点的眼睛。 蓝百合一击得逞,立刻跟上一掌,目标正是厉无咎先前被击中的地方,至于厉无咎挥过来的枯枝,他全不在乎。 “一截枯树枝,你当是真刀吗!” ------------ 第200章 太笨蛋 浑厚的一掌,击中厉无咎的胸口,将他打出一丈多远,半个身子跌入水中。 厉无咎大口呛血,眼见就要晕过去,被湖水一激,勉强保持着清醒。 模糊的双眼中,他看见蓝百合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嘴角泛起笑容,但很快便戛然而止。 远方,顾妍君飞奔而来,见蓝百合躺在地上,立刻扑倒在地上,抱着对方道: “蓝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她呼唤着,不要命的向蓝百合体内输送法力,但对方始终都一动不动。 她看向不远处的厉无咎,眼中满是杀人的目光,怒喝道: “厉无咎,你对她做了什么?” “原来你当真喜欢的是她,你也要杀我吗?”厉无咎心如死灰,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推,整个身体向湖水中划去。 顾妍君大骇,急忙跑向湖边,然而留给她的只有水花的余波。 弱水之上,万物不浮。 黑暗,冰冷,一切都在下坠,通往一片虚无。 不知过去多久,厉无咎隐隐听见呢喃的呼唤: “无咎,都会过去的……” “小弟,若是遇见喜欢的姑娘,可千万不能太主动……” “无咎,你长大后,嫁给别人,是不就把你爹娘忘了。你忘了爹没事,但你可不能忘了你娘,你一定要记得送你娘上山!” 迷迷糊糊中,厉无咎仿佛听见严美人的声音,他想要寻找那声音,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突然间,一股凉意流过身体,在身体中游走一圈后,立刻化作暖意,让人舒爽无比。 厉无咎张嘴呼吸,立刻呛一大口水,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在湖底。 他的手边,一株淡蓝色的莲花,散发莹莹蓝光,璀璨夺目。 “是它救了我?”厉无咎暗道。 他张开双臂,尝试向上方游去,然而任他如何用力,却无法浮起半分。 很快,窒息感便再次袭来,厉无咎急忙抓住那株莲花。 一股凉意从指尖传来,在身体中游走一圈后,立刻将要命的窒息感带走。 与此同时,厉无咎发现体内的法力也跟着壮大一圈,比平时修炼月余的效果还明显。 “这是……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厉无咎大喜,当下不再着急离开,而是盘膝坐下,开始恢复伤势。 一日后,厉无咎的伤势便彻底恢复,他看向头顶,再次尝试向上方游去。 他原本以为之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但此时他伤势尽复,仍然无法离开湖底。 “莫非我要困死在这里?”厉无咎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任何办法,只是每过一段时间摸一下莲花,保证自己不会憋死。 幽暗的湖底,只能隐隐看到湖顶,厉无咎看着头顶日月交替,心中越来越焦急。 三日后。 湖面的阳光洒下,让湖底仿佛有一丝温暖,厉无咎看着洒下的阳光,知道新的一天又已经开始。 他叹一口气,再次伸手摸向莲花,心想: “我看似在吸收这莲花的药力,不过是变成更好的肥料罢了!这湖中一条鱼都没有,是不是都像我这样死去……” 厉无咎正感慨,突然一股通透感流遍全身,自丹田处,一股更加精纯的法力涌出,以更快的速度运行周天。 “这是……我不会突破练气六层了!”厉无咎有些不敢相信,当下神识内视,观察起来。 过了一会,厉无咎睁开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除了喝胆汁那一回,那一回突破不是千辛万苦,将肉身压榨到极限,方才能突破桎梏,完成法力的蜕变。 厉无咎再次内视,再次看到那磅礴的法力后,方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若是这么快的话,我直接修到练气大圆满,还怕游不上去吗?”厉无咎踌躇满志,当下将手放到莲花上,疯狂吸收起来。 七日后。 平静的弱水湖上突然水波荡漾,掀起层层涟漪。 湖水的深处,厉无咎张开嘴巴,刚想要大吼,湖水便蜂拥而至,让他闭上嘴巴。 厉无咎呛了一大口水,不过心中却万分高兴,他在手上一摸,那些泡的酥软的皮肤立刻脱落,露出里面白嫩的皮肤。 修行过程中,所有的小境界突破都会有洗筋伐髓的效果,意味着肉体得到升华,更加适合修行。 厉无咎使劲一抖,身上立刻如蜕皮一般,无数的皮屑向湖底沉去。 但当他摸到自己的脸庞时,面色陡然一变: “我艹……老子晒了那么久的太阳,不会又变回去了!” 好一阵子,厉无咎方才接受事实,他有些丧气地将手伸出,再次放到莲花上。 他刚准备继续修行,却发现蓝色的莲花不再光芒璀璨,失去了之前的光彩。 一番观察,他很快便发现原因,莲蓬上面,原本耀眼的五颗莲子,已有两颗熄灭,不知道去了何方。 厉无咎恍然,暗道: “我突破两重境界,莲子便少两颗,如此这般的话,倒是正好能修炼到练气大圆满。” 厉无咎没有犹豫,当下抓住莲蓬,再次疯狂吸收起来。 三日后。 厉无咎休息的空档,无意间扫了一眼莲蓬。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一跳,那莲蓬中,一颗莲子晦暗无光,眼瞅着就要彻底消失。 “怎么可能!我才刚将练气七层的境界夯实。“厉无咎观察半天,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三颗莲子,并不能让他修炼到练气大圆满,或许顶多练气八层的样子。 厉无咎眉头大皱,尝试着向上方游去,然而情况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 “若是这样的话,即便是突破练气八层,怕还是无法游上去。”厉无咎心中郁闷,看着那莲蓬又想:“若是这莲蓬能动就好,我便是从湖底一步一步走,也能走上岸。” 刹那间,仿佛混沌初开,厉无咎心中一颤,立刻抓起莲蓬中的一颗莲子,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拿着那莲子,走十几步后,尝试着触碰,立刻有一股舒爽的凉意流遍全身。 “哈哈哈……厉无咎啊,你可也太笨蛋了!” ------------ 第201章 大结局 弱水湖底,找到离开方法的厉无咎,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他掉转身体,再次回到莲蓬的旁边。 “莲兄,谢谢你救命之恩,不过你好人做到底,这几颗莲子,再借我一用。”他对准莲蓬,深深一揖,伸手再次扣起来。 片刻后,三颗莲子便出现在厉无咎手中,其中一颗莲子稍大,光泽更加明亮,入手后能感觉到其中澎湃的灵力。 厉无咎将两颗莲子收进怀中,只将那颗有些暗淡的莲子攥在手中,找准一个方向大步而行。 他此时已是练气七层修士,虽无法在弱水中浮起,但行走间速度极快,按照他的估算,顶多个把时辰,便能走山岸。 厉无咎踌躇满志,迈开步子狂奔,期盼着见到阳光的那一刻。 然而,头顶的光亮越来越暗,四周渐渐死寂一片。 “难道我走错方向了?”厉无咎眉头微皱,决定往前再走走看看,毕竟已经走这么久。 过了一阵,厉无咎正走着,突然感觉头一痛,似乎撞到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厉无咎捂着头,伸手向前方摸去。 透过微光,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他的手却仿佛摸到一堵墙。 “阵法?”厉无咎心中蹦出一个解释。 他沿着那墙,足足走了一刻钟,都没找到找到边界。 “我还是换另外一个方向吧,回去问娘,她一定知道!”厉无咎摇摇头,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道微弱的白光。 “咦!那是什么?“厉无咎迈开步子,直奔微弱的白光。 淡淡的白光,从缝隙间透过来,不知隔着多远的距离。 那缝隙上,缝着密密麻麻的针脚,便如某件老棉裤上补了无数次的补丁。 “嗯……这阵法,也太过简陋……等我修到大圆满,便将它破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厉无咎忍不住发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两个时辰后,弱水湖畔。 一只手突然从水中伸出来,扒到堤岸上。 很快,一个头便露出来,出水的那一刻,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太美妙了!太好闻了!“厉无咎感慨着,从没觉着空气是那样的宝贵。 他手上用力,将自己拉到岸上,翻个身,呈一个大字面向太阳。 烈日当空,以往躲都躲不及的大太阳,此刻变得万分温暖,便如冬季里的暖炉。 “我回来了!”厉无咎仰天大吼,发泄着这些天的压抑。 鸟雀被他的吼声惊起,四散而去,厉无咎仿佛初生一般,感受着所有的一切。 原来,这世间竟是如此美好! “当初我是怎么想不开,竟然跳湖!”厉无咎回想之前的事,嘴角不禁露出淡然的微笑。 这世间,许多事都必须坚持,唯独太想要的东西,要学会放弃。 太任性,受伤的反而是自己! 好一阵后,厉无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来,他找准方向,直奔村子而去。 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田野间只有虫鸣声不断,不见一个人影。 厉无咎一路狂奔,到东门之下,喊道: “不知是哪位姨执勤,麻烦给我开一下门。” 瞭望台上,一胖妇人正躺在岗亭中打盹,听见喊声浑身一哆嗦,醒了过来。 “这么热的天,作死吗?”妇人很不耐烦,走出岗亭,向下方看去。 “这是……好像是村长家的娃。”妇人打个哈哈,随后便拿出一块令牌,掐诀一点。 “谢谢夏姨,您辛苦了。”厉无咎揖手称谢。 那夏姓妇人摆摆手,转身回到岗亭之中,刚准备坐下,突然意识到不对:“村长家的娃不是出意外,淹死了?尸体都没找到?” 她满面震惊,急忙跑出岗楼确认。 然而主街上空空如也,厉无咎早跑的没了踪影。 夏姓妇人看着正在落下的大门,确定方才不是自己眼花,当下拿出一张符箓,掐一个诀道: “村长,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你想听哪一件?”她等一会,继续道:“好事是我刚才看见你家无咎了”她再等一会,又道:“坏事是我觉得我刚才撞鬼了!” 夏姓妇人说完,那符箓便化作一只鹦鹉,向着妘家院子飞去。 妘家院子中,房檐上挂满白布,妘海英和妘天坐在堂屋中,时不时往火盆中放几张纸钱,脸上满是悲伤。 “小弟,你一定是被人害死的,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小弟,你若有什冤屈,晚上托梦给二哥,二哥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一定给你报仇。” 妘天一直不停地说,言语中满是怨愤。 旁边,妘海英鬓边的白发又多了一些,她愣愣地看着火盆,一言不发。 这时,妘天抹一把鼻涕,又哭道: “我可怜的小弟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不如我那死去的爹!” 这话,终于刺激到妘海英,她叹一口气,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吗?顾家人是疯了,非要杀你小弟。” “证据!还需要证据吗?那蓝百合平日里与顾妍君走的最近,她突然受重伤,八成是和小弟交手的结果。二人一定是想对小弟用强,小弟不同意,便被二人害死。”妘天道。 “谬论,妍君马上就要和无咎成亲,这事全村都知道,需要用强吗?再说,你看你小弟之前的劲头,都恨不得倒贴上去。”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顾家人心里变态,说不定要搞什么三人……,小弟这么单纯的人,自然不肯。娘!爹当年,可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吗!” 妘海英大怒,呵斥道:“胡闹!什么三人,你这都是哪听来的,这是你一个男人家该说的话吗,你去把男德给我抄十遍,抄不完不准睡觉!” “抄就抄,抄一百遍又怎样!”妘天霍地站起来。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被院子中出现的景象定住。 阳光下,一人衣衫褴褛,肤色和玉石一般白皙,不是厉无咎又是谁。 他笑容满面,露出洁白的牙齿,道: “天哥,想我了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