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重逢 叶莺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见那个人。 九月刚过，凉爽的风吹散了燥热的空气，窗外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与湿冷的室外相反，公司里热火朝天，上周出差采访的记者们回来了，和编辑聚在一起讨论下期选题。 叶莺坐在过道旁边的工位，凝眉肃目，纤细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细密的睫毛遮盖不住眼睑淡淡的乌青。 她昨天终于跟完了一个系列采访，写完这篇稿子就收尾了。 “莺莺，裴肆的新电影《余生暗恋》这个周六竟然提前上映！” 胡欣欣不知道在手机上刷到了什么，激动地拍了下叶莺的肩，“居然是恋爱题材，四爷终于知道趁年轻接点偶像剧才不浪费他那张脸了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叶莺的思绪凝滞住，像被人按下暂停键，所有动作停住。 “怎么了？”胡欣欣看她反应，“四爷，裴肆，这爷红得一塌糊涂，你不会不认识吧？” “……我是记者，当然认识。” 几秒后，叶莺慢吞吞道，键盘上的手指悄然缩紧。 裴肆，人称裴四爷，顶流影帝，流量之王。 同时，也是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前男友。 怎么会不认识。 “那我们去看吧，我来订票。”胡欣欣兴致勃勃，已经开始找电影院了。 “四爷新作，我身为四夫人必须支持。” 四夫人，是裴肆粉丝的称号，一开始只是女友粉自封，后来官方下场玩梗，范围就扩大到了全体粉丝，好多男粉都喜欢这么叫。 叶莺微微抿嘴，不太想去。 手机恰好亮了，于临发来微信：【在忙吗？】 叶莺：【还好，怎么了？】 于临打了电话过来，声音温柔清润。 “周六我一个远房表弟回来，我打算组个饭局为他接风洗尘，你来吗？” 叶莺说：“你们一家人吃饭，我去不好吧？” “不是和家人，我表弟和家里关系一般，就私下和朋友聚聚。” 叶莺犹豫，如果是以前她大概率不会去，可周六的话…… “好。” 和于临说好后，叶莺对胡欣欣道：“不好意思，朋友约我周六吃饭，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胡欣欣好奇道：“于临是追你的那个男生？” 叶莺嗯了声。 “那你们去看也一样，正好培养感情。” “……” * 看是不可能看的，叶莺继续写稿，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佳，本来流畅的思路卡成ppt，每卡一下脑中还会跳出裴肆的脸，半个小时过去她竟然只码了三百字。 叶莺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恨自己不争气。 每次都是这样，听到他的名字就心神不宁。 她喜欢他实在太久了。 没在一起前就暗恋了好多年。 这几乎成了一种生理反射，初听到时大脑没什么反应，心脏却像是吸了水的海绵，不由自主收缩、酸胀，闷闷的，叫人难受。 叶莺起身泡了一杯茉莉花茶，茉莉的清香飘散开，冲淡了内心里的涩意，慢慢归于平静。 叶莺打起精神，总算赶在十二点前完稿，再三检查没问题后，她发给主编审核。 准备点外卖，组长突然在群里艾特所有人。 【周六晚上聚餐，大家都来捧下场。】 胡欣欣小声抱怨：“怎么又要聚啊，上个月都聚四次了，有完没完。” 叶莺也这么想，而且和于临的饭局有冲突。 【叶莺：组长，那天我有事，可能去不了。】 组长坐在她斜对面补妆，看到消息后直接抬头问她：“你有什么事？” 她问得突兀，叶莺没多想：“朋友约我吃饭。” 周围同事笑着起哄： “不会是男朋友吧？” “是之前开宝马来接你的男生？” “他有没有条件差不多的朋友，介绍一下呗。” 组长照着镜子，阴阳怪气笑了声：“醒醒吧，你们哪有人家年轻漂亮，榜上了富家公子哥，吃喝不愁，工作只要摸摸鱼，哪像我们命苦，刮风下雨都要去给人做专访。” 叶莺没吭声，倒是胡欣欣的消息一直震。 【搞笑，说得稿子多容易写似的，就差把嫉妒刻在脸上了。】 【听说她上周以工作为由混入私人会所钓凯子，看来是没成，把气撒你身上。】 【我还见到过她向于临搭讪，你当心点。】 其实叶莺也见到过，但没在意，让她别发了。 胡欣欣：“这你能忍？” “不是。”叶莺压低音量，指了指门外：“主编来了。” 话音刚落，主编踩着高跟鞋出现，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精明干练，气场十足。 组长闭嘴，空气跟着安静下来。 主编淡淡扫了组长一眼，对叶莺道：“你刚发的稿子没问题，排下个月发。” 叶莺点头，“好。” 主编又道：“就你跟过的新闻而言，婚内家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你做的新闻还能有这么高浏览量，很不错。” 主编很少这么夸一个人，叶莺身上顿时集中了大量视线，还有人偷偷看组长。 “我会继续努力。”叶莺依旧平静。 主编没待多久，敲定选题后就走了。 她一走，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嘈杂的交谈声充斥着办公区，只是组长没再说过一句话。 * 下午一点半照常开例会，刚刚主编敲定了未来选题方向，主攻娱乐圈，临近年末，社会热点太少，费尽心思挖话题不如某某明星晒个自拍流量大。 会上在讨论采访人选。 叶莺平时主要做社会新闻，对娱乐圈不熟，安静地听他们讨论，时不时做个笔记。 在能接触得到并且有档期的公众人物中，不是美妆网红就是十八线龙套，没什么热度，陆续被pass。 这时不知谁提了一嘴：“裴肆怎么样？他今天晚上八点半会现身京市宣传新电影，运气好还能抢到独家。” 叶莺笔尖顿住。 全场静了静。 裴肆怎么样？裴肆当然好，这还用问？ 出道五年就抗下百亿票房，红成现象级，娱乐圈也就只有他一个。 可他那种大咖哪里是他们请得起的，目前市面上的主流媒体都快为了他打起来了，哪轮得到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传媒公司。 没怎么出声的组长忽然道：“我觉得可以，裴肆新作上映，风头正盛，成功的话我们公司一举成名。” 说完，她笑眯眯看向叶莺：“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叶莺一愣，立刻拒绝：“我不行……” 组长拉下脸：“什么不行，你才被主编肯定过，我让你去是相信你的能力，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搞到裴肆独家！” * 开完会后，叶莺和胡欣欣提着器材直奔机场，胡欣欣一路都在骂娘。 “组长绝对是故意针对你，先不说裴肆多难搞，南江和京市离这么远，坐飞机都要五六个小时，还必须晚上八点到，这不是刁难人吗？” 相比之下叶莺已经认命了，无奈道：“谁让她是领导，倒是你，干嘛申请和我一起去？” “公费见偶像，不要工资我也得去啊。” 在飞机上连上网后，胡欣欣兴冲冲发了一堆照片给叶莺。 叶莺猝不及防被裴肆高清美照怼脸，表情僵硬了下，问她：“发我这个干嘛？” 胡欣欣为了卖安利脸都不要了：“让你认认脸呗，嘿嘿好看吧，图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 叶莺垂下眼看着手机，她很久没这么仔细看过裴肆的脸了。 应该说，因为他，她电影电视剧都很久没看了，手机上连一个视频播放器都没有，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连微博都想卸。 裴肆长着一张容姿过艳的浪荡面孔，鸢色的瞳孔，漂亮的桃花眼内勾外翘，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深情又似绝情，有种被剪辑过的高级感。 叶莺呼吸陡然加快，猛地将手机熄屏，转头看向万里高空的窗外，记忆飘到了很久以前。 狭窄的房间，摇曳的昏黄灯光。 确认关系后，她第一次被带到他的房间。 彼时的裴肆意气风发，笑容远没有荧幕上温柔优雅，桃花眼微扬，嘴角一勾，痞里痞气的，看她的目光却温柔深邃。 叶莺紧张得手抖，镜头不停在摇晃。 裴肆懒懒窝在床头，低头就看到怀里的人举着相机对准自己。 “……这么晚了还拍？” 叶莺面不改色扯谎：“作业是这么要求的。” 裴肆有些好笑：“抖这么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拍色.情片。” 叶莺透过镜头看着他比狐狸精还勾人的面相，睡衣穿得松松垮垮，没个正形，嘀咕：“你本来就色。” 裴肆眼睛危险地半眯起，声音低下来，似蛊惑：“一个人怎么色，你陪我？” 叶莺心跳如雷，隐隐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白皙的脸颊布满红晕，睫毛颤动，不敢看他。 “我、我不会。” “很简单。”裴肆拿掉她的相机，低下头，湿热的吻从她的眉心滑到柔软的粉唇。 叶莺听到他沙哑隐忍的声音。 “嘴张开。” * 叶莺和胡欣欣商量好，一个拍照一个采访，速战速决。 她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到会展中心时，电影宣传已经结束了，裴肆和其他主演被保安簇拥着走出来。 现场乌泱泱聚集着大片粉丝，里三层外三层，溢满尖叫声。 “四爷！老公！！” “是活生生的四爷谁懂，帅得我腿软……” “这颜，这腿，亚洲最美男艺人含金量严重超标，狂吸！” “唐书雅干嘛走在他旁边，好碍眼。” 时隔五年，隔着汹涌的人群，叶莺再次看到裴肆。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内搭白色衬衣，领口松垮，扣子还是不好好系，精致白皙的锁骨呼之欲出。 像是习惯了周遭的吵闹，他眼皮都没掀一下，懒懒耷拉着，神色倦淡，白玉无瑕的脸美得不似真人，恣意又矜贵。 他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岁月不曾改变他的容颜，曾经外放的张扬桀骜拘于西装革履之下。 成熟了，也陌生了。 唐书雅是电影女主角，模样俏丽，在裴肆身边巧笑嫣兮，偶尔小声和他交谈，裴肆配合地低下脖颈，动作自然，说不出的熟稔。 耳边响起cp粉兴奋的尖叫。 叶莺惊醒，忙收回视线，举着相机有些狼狈地退后半步，胸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刺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回去了，电影宣传都结束了，留在这也没有意义。 可没想到胡欣欣这么猛，裴肆身边围了四五个记者，她硬是拽着叶莺杀出了一条血路，话筒举到他跟前，激动道：“四爷，你这么帅，在感情上有受过挫吗？” 裴肆本来都要上车了，听到这个问题，脚步竟然顿住，薄唇勾出吊儿郎当的笑，似真似假。 “有啊，我被甩过。” 一片哗然，不信。 唐书雅笑吟吟道：“我可以作证哦，我和四爷是大学同学，他可痴情了，在人家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宿，可惜女主角没出现。” 粉丝们心疼死了。 “那女的是谁啊？好冷血，现在四爷这么红，她后悔去吧。” “还是书雅好，她肯定能照顾好哥哥。” …… 叶莺躲在胡欣欣身后不远处，戴着帽子，长长的头发披散肩头，巴掌大的脸细弱苍白，眼睛乌黑，覆上一层薄雾。 她没忘记自己工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掌心微颤，举起相机对准裴肆，咔嚓一声，闪光灯竟然忘关了，正好打到他的眼睛。 裴肆偏了偏头，抬手挡了一下，眯眼看过来。 ------------ 2 喝酒 现场混乱，粉丝担心惊叫。 唐书雅一脸紧张：“阿肆，没事吧？现在的记者好没素质。” 叶莺捏着相机，指甲掐进肉里，弯腰向裴肆道歉，轻声说：“对不起，如果需要赔偿可以随时找我。” 她脸苍白，声音却平静。 空气仿佛静止。 叶莺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 一个世纪过去，裴肆的声音终于传来，不知怎的有些哑。 “抬下头。” 叶莺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白净的小脸不卑不亢。 裴肆盯着她，原本狭翘的眼尾凛冽锐利，眸光沉似深潭，底色浓郁。 叶莺只和他对视短短几秒，就陷入了那双漆黑眼眸中，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心悸，让人喘不过气。 叶莺心脏猛地收缩，飞快移开视线，“你眼睛看上去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混入人群中，如振翅的蝴蝶，一下就不见踪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她，裴肆才慢慢收回视线，下颚内收，嘴唇淡抿，眼底覆上一层阴翳，像是克制情绪，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表情。 裴肆看向被落下傻掉了的胡欣欣，桃花眼微微挑起，神色莫辨问：“你是哪家公司的记者？” 她，穿着和叶莺一样的工作服。 * 晚上十点，叶莺在展厅附近的奶茶店等得手机快没电了，胡欣欣终于出来，叶莺过去和她会合，道歉：“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那……” 还没说完，胡欣欣激动地抱住她。 “莺莺，我竟然拿到了裴肆的专访！” 叶莺愣住。 …… 时间太晚，回去的机票已经没了，她们要留在京市过夜，仗着是公费报销，胡欣欣一口气订了酒店豪华双人客房，叶莺觉得太贵，胡欣欣摆手说没事，这是她们的福报。 入住后，叶莺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胡欣欣迫不及待和她说起展厅发生的事。 一切都是那么魔幻。 原以为裴肆问起他们公司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合作，还问公司地址和联系方式。 胡欣欣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结果不久后公司那边传来消息，裴肆经纪人真的联系了他们，说想要在他们公司做一期专访。 “你说四爷这么做是图啥？” 胡欣欣兴奋过后越想越奇怪。 他们公司没名没利，选个主流媒体不是更好？ “不知道。” 叶莺拿吹风机慢慢吹着头发，似乎毫不关心：“他有他的考量，我们做好份内工作就好。” 胡欣欣闻言，看着她不说话。 叶莺吹干了发丝，刘海松松垂落下来几缕，白皙的瓜子脸越显小巧，明明长相乖得不行，眼睛却淡静疏离，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怎么了？”叶莺收起吹风机，侧头看她。 “你，是不是讨厌裴肆啊？”胡欣欣犹犹豫豫问。 叶莺脸色没变，“为什么这么问？” “你见到他太淡定了，而且竟然会忘关闪光灯，这不像你。” “真忘了。”叶莺说，“也不淡定，不然也不会失误。” 胡欣欣想想也是。 “还以为你故意的呢，这招虽然损但真有用，多亏你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叶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早点睡吧，明早还得赶飞机。” 看胡欣欣点头，叶莺关灯上床。 黑暗中，她安静看着天花板，其实半分睡意都没有，和裴肆重逢的场景像是黑白默剧般一帧一帧闪现脑海，拉扯着神经，像是被凌迟。 正在回放时，叶莺突然想到，那一幕会不会上热搜？裴肆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占用公共资源，这次被闪光灯射到眼，粉丝可能会疯。 严重点，还会影响记者风评。 叶莺更睡不着了，拿过手机打开微博，看到热搜，神色稍怔。 #裴肆唐书雅# #余生暗恋# 叶莺点进去发现，电影官方新发了宣传海报。 构图昏暗，裴肆穿着白衬衫，色彩斑斓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艳丽如妖孽。 他懒散靠在吧台，嘴里咬着没点的烟，漫不经心看着不远处打扮清凉的性感女郎，挑起的眼角轻佻戏谑，勾人犯罪。 海报一出，cp粉都炸开了锅。 “四爷和雅雅好好磕。” “太配了太配了！” “据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叶莺捏着手机的手一紧，又若无其事继续往下看，托他俩的福，闪光灯的事完全没人提及。 挺好的。 叶莺平静地想。 对工作没有影响就好。 “莺莺，还没睡吗？”胡欣欣的声音从旁边的床传来。 “打扰到你了？”叶莺关了手机。 “没有，我在刷微博。”胡欣欣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热搜都是四爷新电影，预告好好看，讲的是女主高中暗恋男主，多年后重逢暗恋成真，剧情是有点俗，可代入四爷那张脸就很绝。” 胡欣欣感慨完，问她：“你有过暗恋的经历吗？” 她总觉得，叶莺迟迟没有答应于临，是心里装着某个人。 空气沉默片刻，叶莺轻轻回答：“有。” “读书时喜欢过一个男生，听说他喜欢打耳洞的女生，我就买了一个穿耳器，回家自己打了一个。” 胡欣欣哇了声，“然后呢？” “耳朵发炎了，除了父母没人发现，我被骂了一顿。” “哈哈好惨，后来呢，有和他说过话吗？” 叶莺说：“他喜欢的女生被人欺负关厕所，我救了她，他和我说谢谢，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算吗？” “……” 胡欣欣笑不出来了。 “好惨。” 叶莺闭上眼。 所以，她不会看电影，不会重蹈覆辙。 * 第二天她们坐上六点的飞机回南江，下午才回公司，这次超额完成任务，老板亲自表扬了她们一番，胡欣欣扬眉吐气，笑嘻嘻对叶莺说看到组长脸都绿了，可没高兴太久，隔天就被通知说裴肆的专访由组长负责。 胡欣欣简直要气死了，“有没有搞错，明明是我们拿到的专访，凭什么她来做？” “她更有经验吧。” 叶莺无所谓，巴不得别人接手。 * 周六下午五点，于临的车准时出现在叶莺家楼下。 叶莺提前下来了，过去拉副驾驶的门。 于临刚发完信息，准备下车接她的动作一顿，无奈笑道：“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说在家等我消息吗？” “我不喜欢别人等。” 叶莺脸颊冻得发红，呼了口气道。 于临调高暖气，温和道：“现在天冷，容易感冒，以后还是在家等吧。” “嗯。” 车子缓缓发动，叶莺偏头看向窗外，呼出的气化作水雾模糊视线。 “你来接我不要紧吗？你表弟到了吧。” “没事，他饿不死。” 于临想起什么，笑说：“对了，他是个演员，你是记者，说不定认识。” 叶莺：“是谁？” 根据年龄，她脑中迅速浮现几个当红鲜肉的脸。 于临：“裴肆，听过吗？” “……” 叶莺脑袋空白一瞬，心跳漏了几拍，几秒后开口：“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 “裴肆……很有名，我怕失态。”叶莺抠着手指，低声说。 于临一笑，车速不减，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我在，怕什么。” * 市中心有个私人会馆很有名，有钱人的消遣处。 于临订了个包厢，很大，分为娱乐区和就餐区，请了很多圈内好友，男男女女在沙发上喝酒打牌，热闹非凡。 于临和叶莺一进来，立刻被起哄。 “临哥接嫂子过来了！” “来晚要罚酒。” 叶莺每次和于临出来都被误会，懒得解释了，点头问好。 “别乱说话。”于临笑容愈深，环顾四周：“我弟呢？” “四爷出去透气了，我去叫他。” 落座后，叶莺垂着眼睫有点心不在焉，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怔然看去，墙角竟然栓了只硕大的阿拉斯加，它激动地冲她叫唤，尾巴摇个不停。 和狗一样，叶莺也认出了它，嘴角微抿，当没看到。 狗想靠近她，可狗绳太短限制了距离，它呜咽地越叫越大声，依旧不管不顾扑向她，项圈越勒越紧，它像是感觉不到痛。 它的叫声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大家有点怕。 “太子爷怎么了，裴肆还没回来吗？” “刚刚还那么安静。” 有个女生看向叶莺：“会不会谁身上的香水刺激到它了？”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不言而喻。 这里只有叶莺可能用低廉劣质香水。 于临皱眉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叶莺突然起身走向狗，他正要制止，叶莺的手已经摸到了狗，眉眼淡然，只说了两个字：“安静。” 狗像是听懂了，竟然真的不叫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有点委屈。 大家惊呆了，这时有人叫一声：“裴肆！” 叶莺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捏住，手被迫从狗身上拿开，她看着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漂亮修长。 叶莺沿着手抬头看，视野被裴肆冷冽精致的脸占据。 “你没事碰它干嘛？” 裴肆平时懒懒散散，台上台下都没几分真心，这会儿像是动了真气，神色紧绷，眉眼锋利，看她的眼神隐隐有火。 空气仿佛低了几个度。 众所周知，裴肆有条宠物狗宝贝得很，谁都不让碰，有个当红小花不经同意摸了狗，他再也没和她合作过。 叶莺一来就犯了他的忌讳。 空气寂静无声，有的女生幸灾乐祸，谁都以为叶莺完了时，裴肆说：“不怕过敏？” 其他人：“？” 叶莺反应过来，立刻抽回手，语气疏离平静：“谢谢关心，我接受过脱敏治疗，已经不过敏了。” 掌心蓦然落空，指腹残留淡淡余温，裴肆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看着她冷淡的眉眼，白皙的脸，舔唇嗤了声。 “很好。” * 最后一人到齐后开始点菜，问到裴肆，他随意点了两瓶酒，菜单传了一圈，到了对面人手中，裴肆靠在椅子上，目光从手机移开，漫不经心看过去。 叶莺没有看菜单，让于临点，于临似乎知道她口味，点的都是她喜欢的菜，有人笑他还没结婚就是妻管严了，于临笑说我乐意，叶莺安静坐一边，不承认也不否认。 裴肆嗓子一痒，舌尖抵了抵上颚，想抽烟了。 他懒懒把玩着打火机，火舌窜出，皮肤白得病态，一张脸在火光下没有表情，坏得叫人上瘾。 他不说话，也是全场焦点，存在感十足。 女生们明里暗里偷看他，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更是激动不行，想方设法搭话，裴肆耷拉着眼皮，应得敷衍，任谁都看得出心情不好。 饭过五味，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于临放下筷子对裴肆道：“表弟，我直接问了，之前谈的合作你考虑怎么样了？” 于临公司旗下有个男装品牌想找裴肆做代言。 “我就知道你找我吃饭别有用心。” 裴肆淡哂，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白酒，语调轻佻又不正经，“四杯，就成交。” “四杯会不会太多了……” “你想一瓶？” 于临头疼，早就知道这远房表弟乖张叛逆，性格恶劣得很，果然名不虚传。 僵持间，叶莺突然把酒转到自己面前，倒了一杯，平静道：“我替他喝行吗？” 于临帮过她许多，她想还人情。 “大嫂威武！”气氛又活跃起来。 灯光下，裴肆容颜如雪，薄唇清冷。 叶莺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颇具压迫感的目光，深沉笔直，充满侵略性。 叶莺当他默认，速度很快地喝完了一杯，于临都来不及阻止，她说没事，“我酒量好。” 裴肆冷眼看着她一杯又一杯。 女生脸色愈红，摇摇欲坠。 最后一杯，裴肆沉着脸，终于出声：“够了。” 叶莺还是坚持喝完，将空了的杯底展示给他看，语气认真，“希望你遵守承诺。” 裴肆捏了捏酒杯，缓缓道：“当然。” 叶莺松懈下来，头有点晕，于临心疼地搂住她，问要不要回去，叶莺在他怀里摇头。 裴肆看着他们，喉咙像被谁用力掐住，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像，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叶莺喝酒后也喜欢像这样赖在他怀里，脸颊绯红，眼眸湿润，撒娇要他抱，小女儿姿态十足。 后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 叶莺其实很能喝，在他面前都是装醉，脸红也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他。 裴肆的灵魂仿佛被撕扯，硬生生剥离出本属于他的一部分，心脏泛起真实细密的疼痛。 他终于想起，他们分手，已经五年零三个月了。 ------------ 3 视频 七年前，叶莺在T市大学读大一，那年开学天气不晒，他们军训临时加了一个月，戏称史上最惨一届。 叶莺军训后瘦了整整一圈，下巴瘦出美人尖，眼睛也更大了，原来清秀的面孔长开，出落得越发水灵。 有段时间她天天被告白，不过新闻系美女如云，她性格也不突出，很快被遗忘。 新闻系专业课很多，才大一他们几乎天天满课，尤其是新闻写作课，两天上一次。 铃打响，叶莺和周青坐在靠窗位置，叶莺开窗透气，听到周青小声抱怨：“最讨厌写作课了，每次都有作业，烦死了。” 叶莺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笑了下，“我觉得还好。” “你写的好，当然了。” 周青说完，看向门口：“快上课了，夏曼还没来，估计又旷课，她和裴肆在一起后也太飘了吧，不做作业不上课，也不怕点名。” 叶莺一顿，笑容淡下去，“老林从没点过名，应该没事。” 怕什么来什么，几分钟后老林拿着一叠作业进来了，重重摔在讲台上：“班上一共45个人，只交了一半不到，其他人的稿子呢？” 下面寂静无声，老林定睛一数，来的人都不到30，给气笑了，“才开学多久就敢旷课，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狂。” 说着她开始找点名表。 周青道：“完了，要点名。” “我叫她。” 叶莺私信夏曼：【你在哪？老师要点名。】 夏曼回得倒快：【我现在没空，你帮我喊下呗。】 叶莺眉头轻蹙，不知怎么回。 周青看过来，吐血：“有没有搞错，现在要抓没交作业的人，谁会替她背这个锅啊，而且老林都认识你。” 叶莺每次作业打分最高，老林夸过好几次。 说话间，老林已经点到了夏曼的名字。 没人应。 叶莺嘴唇动了动，打算硬着头皮给夏曼找借口时，窗外操场突然爆出一道强烈呼声。 “裴肆牛逼！” 叶莺下意识看去，只一眼，视线就再也离不开。 其他同学也被吸引，发出惊呼。 “是表演系在打篮球！” 表演系在T大有着十分超然的地位，虽然是同个学校，但他们神秘而遥远，有专属教学楼和别具一格的教学模式，一般不会和其他学院一起上公共课。 当红一线明星很多都来自这里，小有名气的童星也以考上这里为荣，T大表演系是全国公认的造星基地，是金字塔般的存在。 “我看到裴肆赢球了，好帅啊。” “他还没出道名气就这么大，以后不火我直播吃屎。” “我们以后是不是要采访他？” 教室一下热闹起来。 裴肆没入学就引起过轰动，作为非艺术生，他艺考第一，之后高考一举拿下省状元，名声大臊，在帅哥多如牛毛的T大，他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打，据说曾祖母是上世纪末香港著名艳星，他眉眼遗传了七八分，妖冶美丽，勾人不自知。 叶莺在六楼，距离远，只能看到裴肆一个侧影，高挑不羁，操场围了一圈人，都在看他。 老林大声道：“安静，现在是上课，不要说无关话题！” “有关啊。”有人往下一指，笑道：“夏曼在那里给裴肆送水呢。” “什么？”老林气得瞪大眼。 叶莺其实也看到了夏曼，她打扮得比表演系还夸张，来回给裴肆送水送毛巾。 她听到周围女生小声说： “真羡慕夏曼，能和裴肆交往。” “算了吧，裴肆女朋友就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至少拥有过，而且裴肆以后火了，前女友好处多着呢。” * 因为夏曼，老林在班上发了火，为了一个男生逃课，简直荒唐，她说了他们很久，才开始讲稿子，写了的都被拿出来点评，叶莺不出意外又被大肆夸奖。 “你们要向叶莺学习，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别上了大学满脑子都想着谈恋爱，对得起你高中的努力吗？” 叶莺闻言有点心虚，手里转着笔，不自在地看着课本。 五点半下课，食堂里，周青看到叶莺只打了一个菜，“你怎么就点胡萝卜啊，吃得饱吗？” 叶莺轻嗯了声，周青没再多问，她们找位置坐下。 周青抱怨老林太严格了，写个新闻稿像写论文，还会查重，这怎么改？ 叶莺：“回去后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呜呜爱你，你是我的神！” 周青眼睛亮了，喜笑颜开地把碗里的鸡腿夹给叶莺，烦心事解决，她胃口又好起来，扒了一大口饭，聊着聊着又提到夏曼。 “还是你好，夏曼谈恋爱后像变了个人，再也没和我们一起吃过饭，说话也高高在上的。” 周青道：“我听班上同学说，看到她和表演系的女生们一起玩，估计瞧不上咱们。” 叶莺安静听着，不太在意，直到周青苦着脸说要是你不在我可怎么办时，才笑了下说：“我们还有个室友请假没到，不会孤单的。” 吃完饭，叶莺准备起身离开，周青突然说：“有人偷拍你。” 叶莺顺着她视线看去。 旁边那桌只坐了一个男生，戴着耳机，刘海很长，见她看过来，慌张收起手机，假装认真吃饭。 叶莺没当回事，她穿着长裤长袖，真被拍了也没什么。 走出食堂，周青说：“有本事偷拍没胆子告白，这种男人要不得，就是眼光不错，知道你美。” 她看着叶莺白白嫩嫩的脸蛋，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光滑到不行。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么好看，为什么系花是夏曼，暴殄天物啊。” 叶莺是标准的江南美人，乌发细唇，五官精巧，瓜子脸小小的，眼睛乌黑澄静，很清纯的长相，像天边一轮明月，清辉柔和，越看越好看。 叶莺觉得很正常：“她比我漂亮多了。” “那是她会化妆，住一起这么久了，你又不是没看过她素颜。” 周青摇摇头，想到什么：“对了，你开学时不是说喜欢的人在这里吗？为了他才拼命考T大，还要写情书告白，写了吗？” 叶莺掌心缩紧，又松开，慢吞吞说：“写了，不过他有女朋友了，就没送出去。” * 周青有朋友来找她玩，叶莺便先回宿舍。 夏曼已经回来了，在床上发语音，抬头看到她，脸色瞬间沉下去，“叶莺，我招你惹你了，不给我点名就算了，还到处说我为了裴肆旷课，班级群里都传开了，老师说要挂我科！你要怎么赔我？” 叶莺准备洗澡，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你误会了，不是我说的。” 她解释事情原委，夏曼压根不信，一口咬定就是她做的，因为嫉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裴肆！” 叶莺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住。 夏曼呵了声，“每次我和他打电话，你都出去上厕所，装给谁看啊，还假心假意告诉我要点名了，其实是想我笑话吧！” 叶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有条不紊地收拾好洗浴用品，语气平静，“随你怎么说，我很忙，没时间关注你，你要不想我提醒我以后就不提醒了，还有你要是挂科也是你自己造成的，不是我。” 说完，她拿上换洗衣服出去了，而夏曼用力将枕头摔在地上。 * 学校澡堂，叶莺心神不宁，澡洗得格外漫长。 她不停回想自己刚刚的反应，应该没露泄吧？ 虽然她很快冷静下来了，但瞬间的心慌不是假的。 心跳快得仿佛要死掉，全身血液都变冰凉。 像是被当场判了死刑。 一场随处可见的单相思，她小心翼翼如犯罪，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澡堂有洗衣机，要钱，叶莺很少用，这次为了晚点回去，硬是等衣服在洗衣机里转了一个小时，期间发微信问周青什么时候回来。 周青半小时后才回：【在看电影呢，估计比较晚。】 好吧，还是得靠自己。 叶莺发现，也许她比周青更需要那个未曾谋面的室友。 真尴尬。 叶莺提着洗好的衣服回去，宿舍门开着，夏曼在床上和裴肆视频。 夏曼娇滴滴的声音夹着不满：“你干嘛不理我呀，书有我好看吗？” 回答她的是翻了一面的书页声，还有懒淡的笑意。 “不是理了？” 裴肆的声音很好听，清冽，磁沉，带着少年人的骄矜干净，极有质感。 明明语气漫不经心得近乎漠然，但因为偏温柔的声线让人有种被呵护的错觉。 门口的叶莺心头一紧。 夏曼果然被哄好了，又高高兴兴和他撒娇，裴肆应得不多，通常她讲十句，他才回一两句，偶尔夹杂着翻书的声响。 叶莺等了会儿，见视频没有要挂断的迹象，还是进去了，阳台在正前方，过去要经过夏曼身边，她抱着湿衣服快步走过去。 夏曼这才发现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当叶莺接近这边时，故意把摄像头翻转对准她，嗓音甜腻地问裴肆：“这是我室友，我和她谁更漂亮？” 叶莺立刻抬手挡住脸，皱眉道：“你别闹了。” 她真的生气了，可性子使然不会吵架，也骂不出脏话，更别说裴肆还在听，叶莺冷着脸往前跑了几步到阳台，正要关上门，裴肆声音淡淡传来。 “她。” 叶莺和夏曼都听到了。 ------------ 4 情书 裴肆抬头，只看到一抹匆忙回避的背影，女生很瘦，肩上两根细细带子，长发湿漉漉垂下，雪白的脖颈若隐若现。 她步伐很大，白色裙角在空中翻飞，一直拿手挡住脸，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很困扰。 夏曼依旧举着手机拍她，似乎很享受她逃窜的样子，娇声催他：“快说我和她谁更好看，说对了我就原谅你冷落我。” 裴肆淡嗤，随手关了摄像头。 “她。” 他语气寡冷，似乎觉得这种小把戏很无聊。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悦的表现，夏曼自然听得出来。 她慌了，顾不得叶莺，马上解释：“我是刚刚被她气到了，我平时才不这样。” 裴肆没搭话，只有淡淡的翻书声。 夏曼又开始撒娇，软磨硬泡，不停表白。 裴肆没什么反应，修长的手指轻扣书页，缓缓道：“我以前以为你很内向。” 夏曼道：“谁说的，我一直热情奔放。” “你自己写的，你自卑，喜欢我不敢让人知道，就算和我在一起了，也想把我藏起来，不让人看到。” 裴肆对这句话印象深，呵笑了声，“该不会你和我告白的情书是抄来的吧？” 叶莺晒完衣服从阳台出来，正好听到裴肆这句话，愣在原地，猛地看向夏曼。 “……才不是，只是写的时候比较多愁善感。”夏曼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略微不自然地避开叶莺的视线，捂住手机飞快下床，跑出宿舍。 “跟你说，我那个室友太讨厌了，总欺负我。” 夏曼确认没人追上来，才委屈抱怨。 她说叶莺是个红眼病，嫉妒她是他女朋友，和其他室友合伙孤立她，上课吃饭从不叫她，还在老师那说她坏话，她可能就要挂科了。 “原来是我的错。” 裴肆含笑点头，声音听不出信还是不信，“那分手？” “不要，就算叶莺杀了我，我也不要和你分开，我最喜欢你了。”夏曼毫不犹豫道。 * 聊完，裴肆懒懒摘掉耳机，看了眼桌上的表演基础理论，正好也翻到了头。 彭永浩背书快吐了，分神看到裴肆点开游戏，震惊道：“不是吧，那么多考试内容你就背完了？” “嗯。” 裴肆悠闲地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垂眼玩着手机，含混应了声。 彭永浩不接受：“我不信，你看得比我晚，还全程和妹子聊天，背得出来才怪，我抽你几个。” 裴肆咬着烟哼笑，“来。” 彭永浩在书上随便抽了几题问他，裴肆打着游戏，一字不差答出来了。 彭永浩心里简直了：“撩妹时三心二意，你个绝世大渣男。” “嫉妒就直说。” 裴肆打赢游戏，心情不错，连带看他也顺眼起来，“还有，你弄错范围了，刚刚抽的不考。” “你别吓我！”彭永浩瞪大眼连忙和另个室友詹天核对，发现真的背错后欲哭无泪，“咋办啊，明天就考了。” “重新背呗。”詹天老早背完了，幸灾乐祸，“早让你背不听，你又不像肆爷和老寒那么神有个状元大脑，急有屁用。” 没多久，沈羡寒打工回来了。 彭永浩像是看到救星：“老寒，你书背了吗？” 沈羡寒脸常年没表情，酷得要命，“翻一遍就记住了。” “……” 一个个都不是人。 彭永浩见裴肆信息震不停，估计又是夏曼，裴肆换的这些女友里，属实她最粘人，没有边界感。 裴肆开始还会回一两条，后来可能没耐心了，任它震，懒得理。 彭永浩问：“夏曼说她被欺负了，你管吗？” 裴肆下巴微扬：“你说呢。” 彭永浩心里有数了，裴肆看似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意，事实上也确实薄情寡义，但至少在交往期间，他还是会负责到底的。 “那女生叫什么来着，”彭永浩道，“夜莺？名字真怪。” 他看到裴肆歪了歪头，“怎么？” 裴肆眯起眼，熟悉感一闪而过。 “没什么。” 错觉吧。 * 夏曼出去后，叶莺心事重重，做什么都静不下心，连老林布置的作业都没写。 她心不在焉刷手机，不时看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夏曼终于回来了，她嘴里哼着歌，看起来心情不错。 叶莺马上站起来，“我有事问你。” 夏曼皱眉：“干嘛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叶莺一字一句问：“刚刚裴肆说的是我写的句子，你抄了我的情书？” “搞笑，我抄你的干嘛，你以为你是张爱玲啊？” 夏曼不但不承认，还嘲笑她有被害妄想症，叶莺拿出证据证明，夏曼看都没看，就说是巧合，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叶莺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第一次这么生气，脱口而出：“我要告诉裴肆。” 夏曼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裴肆是你想见就见的？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理你，别做梦了，就算你把情书给他，他也不会喜欢你。” 叶莺明明在说抄袭的事，夏曼故意歪曲重点说她痴心妄想。 叶莺很快明白了，夏曼怕她录音，大家都是学新闻的，最清楚怎么毁掉一个人。 周青赶在查寝前回来了，一进门就感到不对劲，气氛冷得结冰，夏曼卸妆敷面膜，叶莺看书写作业，空气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周青迷茫问：“怎么这么安静？” 没人回答，周青私信问叶莺怎么了。 叶莺回：【吵架了。】 周青惊讶抬头，叶莺坐在桌前，面容柔软平静，实在想象不出她吵架会是什么样。 周青：【发生什么事了？】 叶莺把情书被抄的事说了，周青气愤不已，骂了几句后安慰她别往心里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就结果来说也没损失。 叶莺看着这句话，沉默了几秒，回嗯。 如果她们不是喜欢的同个人，确实没什么。 还记得她当初花了一个礼拜写情书，一开始没勇气交出去，磨蹭几天有勇气了，发现见不到他的人，好不容易四处打探见到人了，他身边已有了夏曼。 天意如此，怪不得人。 叶莺强压下心里酸涩，注意力回到作文上。 夏曼也许是对的，就算当初她给了情书，结局也不会变。 现在这么难受，可能，只是意难平。 十点半，叶莺放下笔，拿过手机看了眼，平时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稿子，她写了两个小时。 叶母半小时前转了一千五过来。 【你这孩子，这个月我忘了打钱都不提醒我，这些钱够用不？不够和妈妈说。】 叶莺转回去五百，起身出去给叶母打电话。 “妈，够用的，上个月还有剩，不用转这么多。” 叶母没有收钱，“少糊弄我，现在物价那么高，一千块能干什么，你该吃吃该喝喝，添几件衣服，不用给我省。” 叶母絮絮叨叨，言语间满是挂念和关心，叶莺乖乖听着，偶尔哄她一两句，语气亲昵。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给咱家捐款的裴同学也在T大读书。”叶母想到什么问：“有没有好好感谢人家啊？” 叶莺心一跳，低头含糊应了声，神色不明。 叶母太了解她了，一听就是没有，“你别不好意思，要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你长大了，这些人情世故一定要懂。” “妈，我知道。” 叶莺在心里苦笑，她连人都见不到，怎么谢？ 叶母这才放心，叮嘱几句，不舍挂断电话。 叶莺握着手机，没有马上回宿舍，静静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发呆。 思绪忽然飘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她都快忘了和裴肆还是高中同学。 裴肆是云端上的人，生来光风霁月，万众瞩目，离她太遥远了，那些和他一起上课的日子像做梦一样。 叶莺只是众多喜欢他的人中不起眼的一个，高中三年几乎没有交集，直到高考前一个星期，家里发生意外，爸爸出了严重车祸，当场送ICU抢救，急需钱动手术，妈妈掏空家底还是不够，每天以泪洗面。 叶莺走投无路，红着眼向班主任求助，问能不能募捐。 班主任为难，高考在即，不好安排，谁都无法保证这会不会影响学生的考试状态，他不敢赌。 最后的希望破灭，叶莺失魂落魄坐在办公室外面的台阶，想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这天就塌了，她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爸爸，眼泪大颗滑落。 “你哭什么？” 一道低磁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透过口罩音色有点朦胧。 叶莺怔怔抬头。 裴肆一身灰色卫衣休闲清爽，戴着黑口罩，俊俏的脸只露出漂亮的桃花眼，半眯起打量着她。 喜欢的人主动搭话，换作以前，她肯定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心脏受不了一点。 现在的叶莺只是看了他一秒，又低下脑袋，声音沙哑：“我爸出车祸了。” 裴肆沉默了会儿：“治得好吗？” “钱不够。” “差多少？” 叶莺脑海浮现妈妈每晚打电话低声下气求人借钱的画面，眼睛更红了，“保守估计……20万。” “哦，不算多。” 对普通人来说是巨款，裴肆眼皮都没掀一下，没什么反应。 叶莺眼泪一直没停过，偏偏还死命压抑声音，很难喘上气，像随时会憋死，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德芙，撕开包装袋，淡淡道：“张口。” 叶莺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听话张开，黑色巧克力被扔了进来，甜味瞬间席卷味蕾。 她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模样有点傻。 “回去吧。”裴肆笑了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狭长眼尾勾起好看的弧度，声音平而缓。 “会好起来的。” 语气像哄小孩。 叶莺以为他只是安慰她，没往心里去，直到第二天，班主任打电话给她，说有好心人给她捐了20万。 绝处逢生。 叶莺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没有深想是谁这么好心有钱，立刻告诉妈妈，妈妈也欣喜若狂。 可戏剧的是她们前脚刚凑齐了钱，医院后脚就通知她们说爸爸要不行了。 幸运没有眷顾叶家，高考前两天，叶莺永远没有爸爸了。 叶莺都忘记高考是怎么过来的，可能是心如死水完全不紧张，全靠平时积累，她竟然超常发挥了，语文作文题刚好和亲人相关，她写的《父亲》拿了当年全国卷满分。 高考后叶莺和妈妈处理爸爸后事，借来的钱没有用到，都要退回去，包括那20万。 叶莺打电话问班主任要好心人银行账号，班主任支支吾吾给了，“他不让我告诉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叶莺觉得奇怪，直到去银行办理转账，看到对方账户名，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原来，好心人姓裴。 * 叶莺课不多时，会去食堂帮忙，能免费吃餐饭，家里虽然没外债，但也没积蓄，她一有机会就去勤工俭学，减轻叶母负担。 叶莺一般不站窗口，在后厨打下手，切了一个多小时菜收工，厨师给他们开小灶，新炒了两个荤菜，叶莺闻着香味，感觉昨天的郁气都散去不少，她挑了些菜打包回去。 叶莺提着饭盒快走到宿舍楼，突然被两个男生拦住。 “你就是叶莺？” 彭永浩看着面前纤瘦文弱的女生，怎么看也不像霸凌女。 他扭头问詹天：“不会弄错了吧？” 詹天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就是她。” 叶莺蹙眉，“你们是谁？” “美女别害怕，我们是表演系大一新生，和夏曼是好朋友，想找你聊聊。” 彭永浩掏出校园卡证明身份，露出自认友善的笑容。 叶莺眉皱更深，“我和她不熟，没什么聊的。” “夏曼说你欺负她，我们想确认一下。”詹天扶了扶镜框道，“校园霸凌这个事挺严重的，你也不想受处分吧？” “……” 叶莺没想到夏曼这么会颠倒黑白，消化了几秒同意和他们走，表演系没有省油的灯，不去更麻烦。 叶莺原以为他们会带她找夏曼在辅导员面前对峙，没想到去的是游戏社团的活动教室。 彭永浩推开门，喊了一嗓子：“肆爷，人带来了。” 叶莺僵了一下，被带着往里走，慢慢抬起头。 室内拉着窗帘，灯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暗，正中心五六张桌子拼在一起，一群人正在打牌，有男有女，笑声一片。 裴肆松松垮垮靠在椅子上坐着，黑色T恤牛仔裤，一只长腿随意踩在横杠上，他手里捏着一副牌，另一只手偶尔拿过桌前的啤酒罐喝一口，光线落在他侧脸，勾勒削瘦利落的线条，半明半暗，似邪魅，气质不可一世。 “叶莺，是吧。” 裴肆偏了偏头，漆黑的眼盯着她，唇角还是弯的，眼底却无丝毫笑意，磁性的声线轻懒缓慢，质问她的语气温柔得仿若调情，极大的反差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就是你欺负我女朋友？” ------------ 5 误会 叶莺和裴肆对视的一瞬间，就知道他不记得她了，少年情绪很淡，目光全是陌生。 当初他帮她，和帮流浪猫狗一个性质，随心而为，和她是谁没关系。 叶莺胸口有点闷，眼睫垂下，盖住眼底的失落，语气尽量正常：“我没有欺负夏曼。” 裴肆看着略显局促的纤细少女，没有以貌取人：“那你紧张什么？” 叶莺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吧。 还在想借口，后背感受到一股冲击，有人用力撞了她一下。 叶莺本来就心不在焉，手上饭菜没拿稳，啪地被撞掉在地上，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空气静了静，裴肆微微皱眉，抬眼看向叶莺身后的女生。 “陈梨，你干嘛？”彭永浩道。 “抱歉抱歉，走太急，不小心被拌了一下，美女不好意思啊。”陈梨笑道。 叶莺目光扫过她两手上十多杯奶茶，说没关系。 彭永浩不信：“你肯定故意的，谁不知道你和夏曼关系铁。” “你有证据没？没有别乱说。” 陈梨白了他一眼，把带的奶茶分给每个人，给到裴肆时说：“肆爷，杨枝甘露没了，给你换了芝士葡萄，五分糖。” 裴肆喝了口啤酒，淡道：“你自己喝吧。” 陈梨笑容一僵，“不喜欢葡萄？我再去给你买。” “不用。” 气氛有点尴尬，陈梨咬了下唇，忽然看向叶莺，“才发现，这是欺负曼曼的那个室友？长得倒不坏。” 她的话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你有证据没？”叶莺一双眼黑白分明，缓慢重复她刚刚的话，“没有别乱说。” 有人哇了声，裴肆挑了下眉，看叶莺的眼神多了分兴味。 陈梨脸色青了：“曼曼还能诬陷你不成？” 叶莺平静道：“所以她有我打她的录像录音吗？还是说伤口上检测出了我的指纹？” 陈梨：“……她说主要是冷暴力。” “那就更奇怪了。” 叶莺将粘在侧脸的发丝拨到耳后，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我和她非亲非故，只是被安排住在一起罢了，我不理她就是冷暴力了吗？” 陈梨没想到她嘴巴这么厉害，一时语塞。 这时，裴肆开口：“所以你真的讨厌夏曼？” 叶莺睫毛轻颤，轻嗯了声。 “为什么？”他问。 叶莺沉默。 陈梨像是抓到她的把柄：“我知道，曼曼说她是嫉妒……” “因为我写的情书被她抄了送人。”叶莺提高音量打断。 周围哗然。 也就是说，夏曼向裴肆告白的情书是抄的？ 裴肆微眯眼，脸上没多少意外，“有证据没？” 叶莺忍住羞耻低下头，快速念了几段情书里的句子，她其实没有多大把握，鬼知道夏曼抄了多少，说不定只有上次裴肆念到的一句，可从裴肆越发微妙的神色里，叶莺逐渐确定，夏曼估计都抄了。 大家都从裴肆的安静中找到答案。 陈梨不服：“也可能是你偷背她的情书啊。” 叶莺还没说话，裴肆嗤笑一声：“特意背给你听？” “……” 陈梨闭上嘴。 裴肆和夏曼交往了一个多月，情书还在裴肆手上，叶莺总不能未卜先知提前背好诬陷夏曼。 这事已经很明了了。 裴肆把手中的牌扔到桌上，身子懒洋洋靠在椅背，看叶莺的目光有丝探究，“能再问你个问题么？” 叶莺没抬头，“嗯？” “你的情书打算给谁？” 叶莺神色稍僵，“不方便说。” 裴肆拖长尾音哦了声，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一直低着头和我说话？” 叶莺大脑一片空白。 裴肆这句话就差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旁边一阵起哄，把叶莺的沉默当默认。 彭永浩惊道：“原来你也喜欢肆爷。” 詹天恍然，“难怪情书被抄会这么生气。” “……不是。” 这么多人面前，叶莺没脸承认，努力镇定道：“我喜欢的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他也在T大上学。”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裴肆，几秒后又受不了移开，语气温吞带怯。 “不敢看你，可能是因为你长得比较……” 她没有说完，但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裴肆难得沉默，空气静了几秒，全场爆笑。 彭永浩边笑边拍裴肆肩：“肯定是你长太丑吓着人家了，报应啊，没想到你也有被妹子嫌弃的一天。” 裴肆甩开他的手，“那她见你第一眼就该哭了。” 误会解除，叶莺是清白的，陈梨躲到角落给夏曼打电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她发火。 十二点半，大家商量着去哪吃饭，没人再管叶莺。 叶莺安静地拿过角落里的拖把，准备扫掉地上的饭。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捏住她的手腕，叶莺一颤，抬头看到裴肆。 他淡淡说：“谁弄的谁清理。” 陈梨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过来抢走拖把。 裴肆放开叶莺，对她道：“走吧。” 叶莺感觉手腕内侧皮肤有点热，愣愣问：“去哪？” “吃饭。” “？” 裴肆转身，长腿迈出教室，叶莺云里雾里跟上去。 裴肆步子不快，像是有意配合她的速度。 他存在感太强，叶莺有点呼吸不畅，顾不得想他吃饭为什么要叫她，转头看到其他人勾肩搭背往反方向走，问他：“你不和他们去吃吗？” 裴肆脖子有点勒，抬手揉了下，随意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漫不经心道：“他们吃烧烤。” 言下之意是他不想吃。 叶莺懂了又好像没懂，反应能力直接变负，满脑子都是刚刚无意瞥见的他的动作画面，扣子解开后白皙的脖子下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精致瘦削，凹凸分明的线条，往下延伸。 叶莺脸有点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色。 她不动声色和他拉开距离，怕强烈的心跳声被他听到。 裴肆想到什么，忽而看她：“你想和他们吃？” 叶莺连忙摇头。 裴肆语气又变得无所谓：“那想吃什么？学校里没有可以外卖，随便点。” 叶莺回过味来，“你要请我吃？” 裴肆道：“嗯，赔偿，吃什么？” 他很强硬，也很直接，让叶莺觉得拒绝都是对他的不尊重，明明按理说她要请他吃饭才对…… 叶莺不想给他添麻烦，说：“和你一样。” 裴肆看她：“倒是可以，你能吃辣吗？” 她打翻的饭菜都很清淡。 叶莺只顿了一秒，“能。” * 裴肆带叶莺去了学校南区的一家私厨菜馆，叶莺没吃过，但有所耳闻，出了名的辣，但很好吃，在学生中风评不错。 裴肆轻车熟路点了个泡椒牛腩盖浇饭，然后把菜单给叶莺。 叶莺看到价格手一抖，好贵。 老板娘看到裴肆，自来熟地打招呼：“小裴又带女朋友过来吃饭啊，咦，不是上次那个，又换了？” 她仔细打量叶莺，小姑娘乌发细唇，气质干净温和，虽然不是惊艳型美女，但有种特别的味道。 “这个看着比之前的乖多了，我喜欢。” “你哪个不喜欢。”裴肆被调侃惯了，浑不在意，而叶莺却不太自在，裴肆看她快埋进菜单里的脸，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老板娘惊讶：“还是第一次见你解释。” 裴肆性格浪，桃花多，女生只要和他说话就容易传绯闻，真真假假什么都有，裴肆从来不屑解释，根本不在乎。 叶莺闻言，心脏一涩。 因为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吗？ “点好了么？”裴肆问。 叶莺回神，点个最便宜的菜：“辣椒炒肉吧。” “好咧。”老板娘笑道，“要辣吗？” 叶莺语气顿了顿，“特辣。” 老板娘对裴肆道：“这个是真的好，和你口味也像。” “都说不是。”裴肆眉眼沉下去，“牛肉炒熟点，上次生了。” “好好。”老板娘不敢再开玩笑，“你们在这吃还是打包？” 叶莺心跳到嗓子眼。 裴肆：“打包。” 叶莺平静下来，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还以为你要在这吃。”她看到裴肆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没话找话。 裴肆玩着手机等，吊儿郎当道：“怕你对着我怕得吃不下。” “……”她竟无言以对。 裴肆边打游戏边给她打预防针：“你真的要特辣？这里微辣都比普通店辣几倍。” 叶莺含糊点头，“我老家很会吃辣。” “老家哪的？” “南江。” 裴肆这才抬头看她，眼神意外，片刻后勾了勾唇。 “原来是老乡。” * 周青吃完饭正要午睡，看见叶莺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食堂很忙吗？” 过程太复杂，叶莺不知怎么解释，“有点。” 她坐到自己桌前打开饭盒，一股辣香散开。 周青过来一看，“妈呀，朝天椒，巨辣无比，你不是不吃辣吗？” 叶莺闻着刺鼻的辣味，咽了咽口水，“想换个口味。” 她视死如归掰开筷子，只尝了一口，喉咙瞬间似火烧，她脸涨红，吐着舌头用力咳嗽起来。 周青立刻倒杯水给她，“倒了吧，我这个四川人都怕。” “太浪费了。” 叶莺摇摇头，喝水后舌头还是辣，干脆不喝了，一鼓作气把饭干完，吃得满头是汗，嘴唇红肿。 “都让你倒了，不能吃就不要吃，勉强个什么劲。”周青数落道。 叶莺舔着她买来的冰棍，乖乖地不敢吭声，听到最后一句，再看镜中自己这副惨状，苦笑了声：“确实，勉强没有好结果。” 这就是证明。 叶莺吃了冰的，嘴上虽然不辣了，但胃难受到不行，还好下午没课，她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摔杯子的声音猛然惊醒。 她掀起床帘往下看，正好看到夏曼哭着跑出宿舍的一幕，来不及想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叶莺看向对面床上同样被吓傻了的周青。 “夏曼怎么了？” “不是很清楚。”周青迟疑着摇头，“她回来后跟疯了一样不停打电话，好像……是和裴肆分手了。” ------------ 6 分手 叶莺一愣，问为什么。 周青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她打电话那样说，一直在哭，我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分手也正常，裴肆女朋友保质期都不超过一个月，夏曼算长的了。” 叶莺刚醒来，大脑不太清醒，揉了揉太阳穴。 周青继续道：“还有，夏曼回来时说要找你算账，想把你弄醒，被我拦下了，她不停嚷嚷都是你害的，怎么回事啊？” 叶莺就知道这事瞒不住，简单说了下经过。 “难怪你回来得这么晚。”周青一脸气愤，“都是她自己倒打一耙搞出来的，怎么有脸怪在你头上啊，有病。” 叶莺摇摇头，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神色一紧，迅速换衣服下床，“不说了，家教要来不及了。” 周青：“还是给老林女儿辅导作文？” 叶莺：“嗯。” 老林知道她高考作文满分后，私下找她教她女儿。 “老林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周青好奇。 叶莺系好鞋带站起来，“两百包一餐晚饭。” “什么？”周青震惊，“这么低你也干，好坑啊，随便出去找个都有三四千。” “还好。” 因为是老师，叶莺没多考虑就答应了，而且老林一家都住学校，比较方便。 “我走了。” * 裴肆考完试走出教室，手机刚开机，几十条微信立刻弹出来，都是夏曼的，手机现在还不停震。 他随意扫了眼，一条没回，开了屏蔽。 手机终于消停下来。 彭永浩看到他密密麻麻的信息，都觉得恐怖，“夏曼不知道你下午考试吗？” “知道啊。”詹天喝了口水道，“之前和她说过。” 彭永浩：“那还这么缠人……肆爷，她和你说什么啊？” 裴肆考完试有点困，双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慢吞吞道：“说不想分手。” “分……”彭永浩差点被噎到，眼睛瞪大，“你和她提分手了？” 裴肆漫应了声，“考试前。” 彭永浩马上倒戈，“难怪人家急成那样，你个渣男。” 裴肆不否认，哼笑了声，眉眼生艳尽显浪荡，“第一天认识我？” 两人被他渣得受不了，可怕的是女生都知道他这副德行还心甘情愿往里跳，不撞南墙不死心，把他奉若神明。 “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彭永浩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坏笑，“我说你怎么好端端请夏曼那个室友吃饭，难怪。” 裴肆眼角微挑，呵了声，“我也请过你吃饭，我也看上你了？” “大白天的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彭永浩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詹天本来觉得不可能，叶莺一看就很干净，裴肆从不招惹这样的，可裴肆表情难得带点正经，又不确定了，问他：“喜欢好学生了？” 好学生这词指代性很强。 裴肆脑中一下浮现了昨天那道认真明净的身影，女孩模样乖，眼神倔，纯得仿佛不谙世事，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接触得少，一看他就紧张，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他喉结微微滑动了下，低头点了根烟，弯唇讽道：“怎么可能，我最讨厌书呆子。” * 夏曼那天很晚才回来，脸色憔悴，眼睛红肿，周青关心了两句，夏曼死不承认和裴肆分手了，嘴硬说只是吵架。 可他们是新闻系，握着全校第一手八卦，当晚就有学生在系里大群里爆料裴肆分手的消息，还用影像资料分析证明，主打一个专业，还没毕业就有狗仔潜质。 夏曼白天看不到人，课也不上，周青猜是去找裴肆和好，估计没成功，每晚都在被子里哭。 半夜十二点，一片黑暗中，叶莺沉默地听着夏曼压抑的啜泣声，同样的酸楚在内心蔓延，有个声音不停警示她：看，喜欢上那个人，这就是下场。 周青也没睡着，私信她：【夏曼好惨。】 叶莺把手机调夜间模式，回复：【是啊。】 周青感慨：【所以我们普通人还是离裴肆那类人远点，他将来肯定是要进娱乐圈的，想也知道大学谈恋爱都只是玩玩，当不得真。】 叶莺静了片刻，重复道：【是啊。】 一连三天，夏曼都在裴肆那儿碰壁，没了裴肆这层关系，她表演系的那些朋友都不待见她，全都断了联系。 叶莺一开始还怕她找茬，后来发现夏曼压根没时间管她。 裴肆分手后，身边聚了一圈形形色色女生，哪个系都有，比起叶莺，其他人威胁大多了。 过了一礼拜清净日子，星期三，叶莺在宿舍见到了新室友，她们上午有个小考，她一个人提前考完回来。 门开着，新室友提着行李站在床位边，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到脸，卷发披在肩头，贴身短裙下套着长筒黑丝袜，长腿修长笔直，打扮时尚。 “你好，我叫叶莺。” 叶莺早就听辅导员说今天会有新室友来，所以不太意外。 新室友戒心看上去很重，打量了她一阵才摘去口罩，“苏虞，表演系。” 口罩下是张美艳的脸，叶莺晃了下神，很快恢复如常：“我是新闻系。” 苏虞点头，指了指自己床，“我床上东西谁的？” “夏曼的。”叶莺道。 苏虞床空了两个月，上面杂七杂八堆满了夏曼衣服化妆品等一些瓶瓶罐罐，夏曼东西多，还占了叶莺一个柜子，昨晚叶莺提醒她收拾下东西，有人要搬进来，夏曼理都没理。 苏虞一听不是叶莺的，就自顾自把床上东西全部清掉，随便扔到桌上地上，叶莺想了想，还是在微信上和夏曼说了声。 苏虞一看就很少干家务，床单都铺反了，叶莺过去帮她一起整理，铺床装被套，然后又带她去超市买生活用品，路上有人偷拍苏虞。 苏虞似无所觉，戴耳机低头看手机，让叶莺不禁想到了裴肆，他们气质有点像。 回去后叶莺帮她把买来的床帘给挂上，忙活下来两人都出了点汗，苏虞道谢，叶莺摇头不在意。 不久后夏曼回来了，看到她的东西都被扔在地上很生气，嚷嚷着让她们赔钱，叶莺刚要解释桌子放不下了，苏虞撩了撩头发，冷艳道：“我还没收你占用我床的费用呢，你哪来脸问我要钱？” 夏曼不依不饶，一气之下把苏虞领的新书摔在地上，苏虞当即还了她一巴掌，速度快得叶莺都没反应过来。 “你敢打我？”夏曼不敢置信。 苏虞道：“打的就是你，一张嘴逼逼个没完，你是狗啊？” “你给我等着！”夏曼夺门而出。 苏虞哼了一声，见叶莺看着自己，“怕了？” 叶莺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创口贴，“要吗？” 苏虞一愣，抬起手，才发现中指指甲断了，露出一点粉色嫩肉，在流血。 “谢了。” 伤的是右手，苏虞不方便处理伤口，叶莺好人做到底，给她贴创口贴。 苏虞低头看着叶莺认真温和的眉眼，忽然笑了笑，“你真奇怪。” 叶莺已经贴好了，不解地抬眼看她。 苏虞舔着唇继续笑，“不过我喜欢。” 叶莺：“？” 这时周青回来了，看到满地狼藉愣了下，“遭贼了？” 直到看到新室友，她眼睛倏然睁大，“苏虞？” 叶莺：“你们认识？” “是我认识她。”周青忙摆手，“她小时候演过很多戏，以前可火了。” 周青屁颠屁颠问苏虞要签名，苏虞大方地给了，借此机会叶莺用手机查了查苏虞，童星出道，父亲是京城富商，长大后没怎么拍戏，逐渐淡出人们视野。 周青很快和苏虞熟络起来，问她：“你怎么请假这么久啊？” 苏虞直白道：“不想军训。” 本来她不住这边，但报道得太晚了，表演系宿舍都住满了，才被分过来。 到饭点了，叶莺将课本和相机收进包里，问她们去不去吃饭，苏虞点头，周青已经吃过了。 叶莺背上包带苏虞去二食堂。 经过刚才的事，苏虞对叶莺好感度爆满，很黏她，一点都没有刚认识时的高贵冷艳。 饭后她亲昵地挽住叶莺的手臂，“我下午有课，你知道逸馨楼在哪吗？” “知道。”叶莺点头，那是表演系专属教学楼，她没去过不代表不知道，她看了看时间，“我带你去吧。” “谢谢莺莺！”苏虞弯眼冲她笑。 叶莺也忍不住笑，“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才是真的我，我对喜欢的人都这样。”苏虞道，“我这么漂亮，如果不摆脸色都以为我好欺负。” 逸馨楼快到了，可能快上课的原因，边上好多人骑自行车掠过。 有点危险。 叶莺拉着她时刻注意车辆，问道：“你哪个班，下课要不要我来接你？” 学校这么大，苏虞初来乍到，容易迷路。 “好呀，我在A1班，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苏虞很高兴。 A1，和裴肆一个班…… 叶莺愣了下神，瞥见右前方有个男生骑着单车直直冲过来，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她神色一凛，反应迅速一把推开苏虞，自己也借力反方向后退，单车飞快骑过她们中间，几乎擦身而过。 还没结束，叶莺后退的时候没注意后面也有辆车骑过来，整个人直接撞到车身上，不过并没有摔下去，有人稳稳扶了她一下，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叶莺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抬头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大吼：“肆爷，没事吧？” 叶莺惊得赶紧转头。 她撞到的竟然是裴肆，她正靠在他身上。 他一手把着车龙头，一只手托着她的肩，自行车呈倾斜状，他左脚踩在地上承受了全部重量，略显吃力，他眉头微微皱起，薄唇抿直，白皙的面孔落下几缕碎发，却丝毫不显狼狈，鸢色的桃花眼轻敛，透着些许骄矜。 叶莺呆呆看着他，忘了说话，裴肆扬了下眉，刻意压低的语调有点坏心眼，“你还要在我腿上赖多久？” ------------ 7 悸动 “对不起。” 叶莺如梦初醒，窘红了脸，马上从裴肆身上起来，“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裴肆脚上发力，自行车重新正位，车子质量很好，车轮前叉都没有歪，他左脚在地上轻轻踩了踩，影响不大。 他见叶莺仔细打量自己，眼尾泛红，干净的瞳眸闪烁着紧张，好像是在关心他。 是关心他本身还是因他受到牵连的她自己，裴肆懒得去分辨，屈起手肘靠着龙头，低头凑近她，故意笑得恶劣：“这么紧张，你的情书不会真是写给我的吧？” 他的脸在面前猛然放大，叶莺呼吸一窒，退后两步强装镇定道：“是我害的你，当然紧张。” 确定裴肆没事，她才检查自己，只有右手胳膊擦破了点皮，连血都没出，不幸中的万幸。 彭永浩飞速骑过来，看裴肆的眼神别提多怪异，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压根不是叶莺不小心撞的他，而是裴肆主动骑过去让人家撞。 当时叶莺后摔的方向确实有车，而且撞到她的几率很大，裴肆发现了这个情况，猛冲骑过去先到叶莺身边给她挡了一下，这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彭永浩佩服地看着裴肆：“用生命撩妹，敬你是条汉子。” “滚。” 裴肆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人还骑在车上，瘦瘦高高，右脚斜踩在踏板，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透着股痞气和风流。 叶莺的背包在刚刚的撞击中挂在自行车龙头上，他随手取下来扔给她，“别掉了。” “谢谢。”叶莺小心接过，真诚道谢。 另一边，苏虞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叶莺一推，摔到了屁股，疼得她龇牙咧嘴，还没缓过来，头顶落下一道淡漠的声音。 “没事吧？” 苏虞抬头，英挺冷俊的高大男生居高临下俯视她，穿着整齐干净的白衬衫，脸上没有表情。 右眼皮狠狠跳了下，很帅，是她的菜。 她本来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身子又虚弱地倒回去，“有事，你能扶我起来吗？” 沈羡寒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松把她强拽起来，苏虞脚步没站稳，往他胸膛倒，下一秒又被他揪出去。 “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苏虞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嫌弃，“那你关心我个屁。” “不要说脏话。”沈羡寒转身离开。 “……” 苏虞心里那叫个气啊，第一次遇到这么没眼力见的男人，她连忙转头去看叶莺状况，见她没事才安下心，对刚刚那个骑车男骂骂咧咧：“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彭永浩小时候喜欢看电视剧，认出苏虞是他的童年女神，滤镜碎了一地，和她聊上后发现他们是一个班的。 这下苏虞不怕找不到教室了，但她舍不得叶莺：“莺莺，你干脆和我一起上课算了，反正大学可以蹭课，对吧？” 她看向两个刚认识的同班同学。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表演系每一节课都管很严，是完全对内不允许有外人的封闭性教学，彭永浩刚要回答，裴肆无所谓道：“嗯。” 彭永浩：“？” 还好叶莺拒绝了，“恐怕不行，我还有摄影课，得走了。” 苏虞道：“你还有课？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送了，你现在去来得及吗？” “没事，不远。” 没多少时间了，叶莺抓紧背包带，低头准备跑过去，刚往前迈了两步，裴肆脚下一踩，自行车滑过去，连人带车挡在她面前。 叶莺一愣抬头。 “上来。”他握着把手，表情淡薄，命令式语气。 * 时间很赶，叶莺没想太多，匆忙坐上了裴肆后座，裴肆脚一蹬，龙头往反方向拐，自行车似箭般冲出去，他骑得很快，叶莺两只手紧紧抓住座位支架，不敢出声，也不敢碰他，怕影响到他。 风扑过来，像溺水，呼吸被堵死，唯有心跳声异常强烈，证明她还活着。 叶莺有点僵硬，迎面刮来的风麻痹了知觉的同时仿佛也给了她勇气，偷偷抬眸看了裴肆一眼。 少年脊背劲瘦，连躬起的弧度都那么好看，确认他不可能回头，叶莺大着胆子往前靠了靠。 这不算碰触的碰触，都让她忍不住红了脸，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人家好心送她上课，她在这边想入非非馋他身子。 像做梦一样，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风飘来他的温度和气息，淡淡的薄荷味清冽散开，还有不知名但很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有种植物淡香。 轮胎辗过碎石，车身剧烈震了一下，叶莺的手下意识在他腰侧扶了一下，谁知裴肆直接踩了刹车。 “抱歉。”叶莺缩手。 “不是。” 裴肆静默了一下，“你碰到我痒肉了，怕的话手往下挪点，最好两只手抓。” 叶莺乖乖哦了声，记住了他痒肉的位置，两只手虚虚搂住他的腰，不敢真碰到，“这样吗？” “嗯。”裴肆重新骑车，由于惯性作用，叶莺往后倒，手忙脚乱扯住他的衣服。 裴肆桃花眼微弯，喉间溢出两声调笑，“你不如抱紧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可是你说的。 叶莺一声不吭抱住他瘦削的腰，光明正大吃豆腐。 裴肆被勒得难受：“这么紧？” 叶莺眼都不眨，“怕你痒。” 裴肆随她去了，女孩身子温软，手也是暖的，被她抱住的那片肌肤似乎也被捂热了，温度节节攀升，他舌尖抵着后牙轻啧一声。 裴肆发现，之后无论他骑多快，多惊险，叶莺只是抱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缓下速度，“吓傻了？” 叶莺沉浸在他腰侧的触感中，手好像摸到了一块腹肌，硬硬的，闻言摇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小声开口：“没有，我相信你。” 裴肆从小被女生捧到大，众星拱月，再腻歪的甜言蜜语都听过，但说信他还是头一遭。 谁都知道，他深情时多温柔，绝情时就有多狠心，性子阴晴不定没个正形。 他眯眼看着前方，黑发被吹得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鸢色眼珠剔透淡漠，声音轻得风吹就散。 “我自己都不信。” * 裴肆送叶莺到教学楼就走了，他自己也有课，没时间浪费，多亏他，叶莺没迟到，可一向乖巧的她，竟觉得迟到也没关系。 如果那条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和裴肆沾上边总能成为新闻，班上有几个女生看见裴肆送她过来，叶莺一进来就成了焦点人物，围着她打探不停，夏曼坐在后排，脸很沉，眼睛像是要把她瞪出个洞。 叶莺不看她，随便应付道：“我快迟到了，裴肆路过好心送我一程。” 理由虽然敷衍，但像裴肆能做得出来的事。 女生们满足好奇心后一哄而散。 上课后，叶莺如往常目不斜视看着黑板，看上去认真，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暴露出心底不干不净的心思。 她难得神游，思绪总是不断回到十几分钟前，她抱着他的腰坐在后面，全身血液欢畅流淌，隐秘的小小快乐。 叶莺又想到，裴肆对她上课的楼很熟，连她不知道的近路都知道，她想指路都没机会，想必，他以前一定送过夏曼很多次。 她微抿嘴，心里的波动起伏渐渐平静。 可能她演技太好，没人看出她的心路历程，周青还担心她和裴肆扯上关系会受欺负，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裴肆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每天都不重样，叶莺长相素丽，在其中不亮眼，根本就没掀起波澜。 * 夏曼从宿舍搬走了。 她被苏虞打后跑到辅导员那儿又哭又闹，辅导员过来和叶莺了解情况，叶莺实话实说，夏曼又说叶莺和苏虞是一伙的，不可信，但她自己又拿不出证据，闹了很久最后把辅导员烦得给她转宿舍，爱住住不住滚。 她走后宿舍安静多了，苏虞开心地带着叶莺和周青出去大搓一顿，她请客。 苏虞毫无疑问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她来学校一个多礼拜了，按理说早就熟悉了环境也认识了不少同阶层的同学，可不知怎的她还是喜欢粘着叶莺不放，非要和她一起吃饭。 叶莺带她逛遍了全校食堂，饭菜都很便宜，大小姐嘴挑，觉得不好吃，反倒发现了两家私人菜馆，价格死贵，叶莺去了几次就推脱了，苏虞退而其次委屈自己和她吃食堂。 叶莺不解：“你怎么不和同学去吃？” 苏虞所在的A1班还是表演系重点培养班，里面学生非富即贵，不可能找不到饭友。 苏虞挽着她手臂道：“同学都好虚伪，我最喜欢你嘛，裴肆他们几个倒还行，但每次和裴肆在一块就会传绯闻，烦死了。” 她可能是唯一看不上裴肆的，“搞不懂裴肆有什么好，性格轻浮，长得也像小白脸，还那么多女人往他身前凑，不靠谱，我还是喜欢沈羡寒那样的，从不和女生玩暧昧，就是冷了点，我调戏他竟然无动于衷。” 叶莺越听越不对劲，“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沈羡寒好像是裴肆室友，印象中很高冷。 “怎么会，”刚刚还说裴肆轻浮的苏虞撩了撩刘海，妩媚一笑，“玩玩而已啦。” “……” 叶莺的直觉没错，她和裴肆果然像。 晚饭后，她们走在林荫路上，天还亮着，夕阳余晖染黄天空，云朵层层铺叠，像金色流淌的流沙，穿透枝桠黄叶发着光。 叶莺不禁停下脚步，抬起头，举着相机拍了一张天空。 摄影课老师有布置拍照的作业，留意身边人情风景，所以她现在随身带着相机。 “拍得真好看。” 不管看几次，苏虞都会被叶莺的拍照技术惊艳到，角度和采光都很绝，融合得特别美，像p的一样。 “就是你相机太老了，像素有点低。” 叶莺低头拨弄相机，淡淡笑了下，“是我爸的，他喜欢照相。” “所以他把旧的给你，买新的给自己，不愧是亲爸。”苏虞没想太多，跑到一颗栾树下冲她道：“帮我也拍张。” 叶莺欣然应允，给她拍了好几张，嫩黄的栾叶像灯笼飘落，卷发女生笑容美如画。 苏虞看着相机里的自己臭美，“真好看，我都想聘你做我的专属摄影师了……对了！” 她想到什么，眼睛发亮地看着叶莺，“后天下午我们班有公开表演课，我记得你没课，要不要来看？我给你留座位，顺便偷偷给我拍几张照嘿嘿。” 表演系活动很多叶莺是知道的，时不时就有戏剧舞台表演。 叶莺敛下眼眸，无意识问出口：“裴肆……也有表演吗？” 苏虞道：“当然，他可是我们班头牌。” ------------ 8 表演 苏虞看着叶莺，“你问裴肆干嘛，该不会也喜欢他吧？” 叶莺眯眼举着相机又拍了两张天空，口吻如常：“他长得好看。” “这倒是。” 对相貌极为挑剔的苏虞也不得不承认，“裴肆人不咋样，长得确实好，说他是头牌一点没错。” 苏虞道：“不提他了，你来不来呀？” 叶莺算了算时间，摇头，“去不了，后天下午我要做家教，来不及。” 后天正好星期五，要给老林女儿辅导。 苏虞叹气，“哎，还想让你给我拍几张照呢。” 叶莺也很想去，还没看过裴肆表演，一定很好看。 她掩饰住眼底的失落笑了笑。 “等下次机会吧。” * 周五，苏虞吃完中饭都没回宿舍午休，直接去上课，说是要提前去排练，苏虞朝叶莺挥挥手，说给她留了位置，想来随时来。 这句话让叶莺整理辅导资料时鬼使神差地把相机也装进包里，下午四点，她收拾好包出门去老林家，老林女儿叫王莹，是个高三生，因哮喘反复发作请假两个月在家，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叶莺敲门是王莹开的门，老林和她老公在上班不在家。 王莹戴着口罩，眼神微微躲闪，“老师，我房间有点乱，今天我们在客厅学习好不好？” “可以。”叶莺不在意，看到王莹开心地跑回去拿书，眼看她到房间门口，叶莺突然听到一声狗叫，王莹表情一下惊慌起来，叶莺神色一凝，快步走过去。 “老师等等……”王莹想用身体挡住门口，但叶莺比她高，一眼就看到她房间地毯上趴了条狗，很小一只，毛发黑白相间，胖嘟嘟的，像毛绒玩具。 狗似乎没精神，恹恹地在地上缩成一团，看到她也没什么反应。 “你养狗了？”叶莺退后两步，也拿出了口罩戴上，“林老师同意吗？” 她一下说到关键点，王莹像干瘪的气球，沮丧道：“她不可能同意，我上午在楼下捡到它，这么小，两只后腿都瘸了，要是不管一定活不了多久，老师你别告诉我妈好不好？找到人养我就送走。” 连她都瞒不住，还想瞒过老林？ 叶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孩子也是心大，哮喘还敢碰狗，她看了小姑娘许久，道：“有纸箱吗？把狗装上带走。” 王莹急了，嘴刚张开，叶莺继而道：“送去看病，它这个状态怕是活不到你找到人养。” 学校里就有宠物医院，很方便，叶莺全程不让王莹碰狗，要了一副手套自己把狗放进纸箱搬送过去，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仿佛箱子里的不是狗，而是有毒病菌。 此时病菌在箱子里不安乱动，很难拿稳，叶莺沉下眉眼斥一声：“安静。” 她绷起脸时很有威慑力，病菌委屈呜咽着安静下来，王莹也不敢出声，叶莺看着性格软脾气好，但生起气来很可怕。 她没想到叶莺竟然愿意救助狗，叶莺虽然长着一张爱护小动物的温柔面孔，但王莹知道她对猫狗向来避而远之，路上遇到了也是直接绕开。 叶莺不知道自己在学生心中形象已经上升到冷血恐怖，她其实是在紧张，她狗毛过敏，发作起来不是闹着玩的。 她仔细打量箱子里的狗，发现它其实很干净，毛发整齐尾巴短，不像流浪狗，见她看过来还缩了缩身子，看着很怕她。 它脖子上有项圈，金子做的，叶莺眯眼认出三个字。 太子爷。 到了宠物医院，叶莺不让王莹进去，怕她哮喘发作，店长姐姐抱起狗讶然道：“这么小的阿拉斯加你哪弄来的？腿都折了，小可怜。” 阿拉斯加？叶莺瞅了瑟瑟发抖的狗一眼，“不是土狗吗？” “土狗哪有它可爱，肥嘟嘟的，品相看着就很纯。” 叶莺看不出区别，“腿能治好吗？” 店长：“能是能，可能有点贵。” 她给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叶莺出钱治，另一个是把狗卖给店，阿拉斯加这种品种狗很值钱，店长出价一千。 天降横财，还用考虑吗？叶莺眼都不眨要选二，狗似乎知道自己要被卖掉了，肥肥的身子挣扎两下，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冲她叫了一声。 “汪汪。” 听着像呜呜。 叶莺：“……” 五分钟后她走出店，王莹立刻过来问：“怎么样了？” “可能要治两三个月，期间尽快找到它的主人。”叶莺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把狗和这个一起给他。” 王莹看着被塞到手中的账单。 “……” 因为狗浪费了半小时，叶莺催她回去学习，王莹听话地加快脚步，看她的脸色小心问：“老师，你为什么愿意给狗治病呀？我以为你很讨厌狗。” 叶莺一直在看时间，“不算讨厌，我有个同学很喜欢狗，可能受了他影响。” 王莹眼珠转动，笑嘻嘻道：“是你喜欢了三年，还特意追到T大的那个同学吗？” 叶莺闻言，有些无奈，当初就不该为了鼓励她考大学把自己的事告诉她。 “是，他对狗很好，把全校的流浪狗拉去医院绝育，还找人领养。”叶莺回忆，低喃：“比对人好多了。” 那么放浪薄情的一个人，对狗却出乎意料有耐心，叶莺不止一次撞见过裴肆蹲在树下给流浪狗喂火腿肠，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收拢眼尾垂着眼，不再锐利，勾着唇逗狗，有种纯真感，匿在阴影下的侧脸比叶莺看过的任何时候都温柔。 王莹对恋爱话题很感兴趣，还想再听她说那个人的事，叶莺拿出一张作文纸，让她默写之前背过的素材好词好句，合格就给她讲。 王莹有个明星梦，目标是T大表演系，普通院校对艺术生文化分要求不高，但T大不一样，表演系文化分录取线接近一本，非常难考。 王莹写得手快断了，叶莺要求很严，要她在十五分钟内写完还得保证字好看。 “累死了。”王莹终于写完，仰头靠在椅背上，“我如果也有裴肆那样的脑子就好了，不知道高考前拜拜他有没有用。” 叶莺检查她的行文，不动声色问：“你知道裴肆？” “那当然，他可是我男神，艺考第一的高考状元，是不是特牛逼？”王莹立刻来了精神。 “是，但你拜他没用。”叶莺指出她三个错误，平静道：“他作文35分，不如拜我。” “……” 裴肆确实偏科严重，这明明是小道消息。 王莹问：“老师，你也是裴肆粉丝？” 叶莺又布置了一篇小作文，“写完后告诉你。” “……” 因为狗的事，王莹非常听话毫无怨言，出色地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 “老师，你要有事就先走吧，作业我自己做就行。” 叶莺在改卷子，笔头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看十几遍时间了，谁都看得出来。”王莹道，“快去吧，晚点我妈回来你就走不掉了。” 叶莺看着她的卷子，没有大问题，该说都说过了，犹豫了下立刻收拾东西，“那我先走了，遇到问题打我电话。” * 单手抓着包，叶莺匆匆从林家出来，发微信问苏虞：【你那边结束了吗？】 苏虞秒回：【没呢，我刚好在休息，还有一场，快来快来，我在大礼堂。】 叶莺回了个ok。 大礼堂在南区，离得有点远，叶莺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看到大礼堂门口围了一群人，大多是女生，人头攒动，伸长脖子往里望，阵仗和见明星似的。 叶莺来这里听过几次讲座，从没这么多人过，在原地为难时，苏虞发来微信：【你和守在门口的小姐姐报名字，她会让你进来的。】 叶莺攥紧手机，低头挤进人群，旁边有两个女生在聊天。 “裴肆表演了吗？”有个女生问。 叶莺脚步顿住。 另一个女生回答：“没呢，我有朋友在里面，他压轴，应该快了。” “话说他演啥呀，你朋友说了吗？” “好像是和唐书雅演一段戏。” “又是和唐书雅啊，就不能换别个搭档吗？” “他们俩成绩最好呗，说不定还有一腿。” …… 叶莺终于挤到门口，和苏虞说的女生报上名字后，她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被带进去了。 场内场外完全不同，空中有声音但不吵闹，大家都安分地坐在座位上看得很专注。 女生让叶莺随便找个空位置坐就走了。 红色舞台没人，边上有人进出搬道具，应该是在做准备，灯太亮，叶莺退到墙边阴影处，抬头望向观众席，座无虚席，明显没有空位了。 叶莺低头私信苏虞，没回，估计在忙，她便收起手机，改拿出相机，举在手中，在镜头里观察场内情况。 忽然，她眸光一凝，在舞台右方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裴肆被一群人众星拱月围着，身着白衬衫黑西裤，扣子系得一丝不苟，戴了副金丝眼镜，和平日轻狂松懒模样大相庭径，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他侧头和身边人说话，懒懒笑着，姿态矜贵，优雅如画。 叶莺看着，心跳逐渐加速，不自觉按下快门拍了一张。 声音有点大，周围投来的怪异目光让她清醒过来。 “同学，这里禁止拍照，你是哪个系的？”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 叶莺转头。 穿着黄裙子的栗发女生朝她走来，长得很漂亮。 叶莺抓紧相机，“新闻系，我朋友叫我来拍照。” “啊，是你！”唐书雅后面的陈梨认出了叶莺，气道：“你怎么混进来的，夏曼都和我们没关系了，你哪来的朋友？” 叶莺：“苏虞。” 陈梨：“笑死，那个大小姐谁都不放眼里，怎么可能和你是朋友。” “真假先不管。”唐书雅打断，微笑看着叶莺：“你刚刚拍的是裴肆吧，裴肆也是你朋友吗？” 周围不断投来目光，议论声渐多，唐书雅太惹眼，还穿着戏服，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叶莺脸微白，和唐书雅对视几秒，正要妥协，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一道高大的影子笼罩住她。 叶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身体瞬间僵硬。 唐书雅也有点惊讶，而后笑道：“裴肆，你是来催我的吗？不好意思我马上上台，我刚刚和梨梨聊天看到有人偷拍你，记得你讨厌被拍，忍不住多嘴两句……” 裴肆没理她，低眼看着叶莺，眉梢习惯性挑起，“你怎么在这儿？” 叶莺以为他是质问，低下头，声音紧张发颤，“拍照……抱歉，我现在删。” 裴肆道：“我能看下照片吗？” 叶莺点点头，在相机里找到那张照片，递给他。 裴肆看了眼，几秒后，唇角翘了翘，鸢色的瞳孔比桃花更勾人，他把相机还她。 “不错，等会儿我上台再帮我拍几张。” ------------ 9 功臣 听到裴肆的话，陈梨惊得差点叫出来。 叶莺不会是裴肆叫来的吧？ 唐书雅反应很快，不好意思对叶莺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裴肆朋友就是我朋友，等会儿能不能麻烦你也给我拍几张呀？”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表情每一处仿佛都被精心设计无可挑剔，叶莺顿了下，说好。 “你坐哪儿？”裴肆问叶莺。 “不知道，没找到空位。” 眼前的人太帅，西装太犯规，叶莺深呼吸，缓解紧张，“我站着也没事。” “你果然是偷偷混进来的吧，如果是朋友邀请怎么会没座位。”陈梨嘀咕。 只有他们班的学生才有资格邀请人进来，换句话说在场各位都是他们信得过的朋友。 叶莺一个人站着，又是新闻系的，实在可疑。 裴肆正要开口，右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激动叫喊。 “莺莺！” 叶莺还没反应过来，被跑过来的苏虞一把抱住，她懊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化妆换衣服，错过了你的消息，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虞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一身玫瑰红晚礼服长裙，褐色卷发披散肩头，妆容精致，晶蓝色眼线透着媚气，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不，不是像，她本来就是。 “没有，你来的刚好。”叶莺被她的模样美到，真心夸道：“你真好看。” “还是你会说话，不像沈羡寒那个木头，什么反应都没有。”苏虞蹭着她脖子道。 除了裴肆，认识苏虞的人都很震惊，苏虞在班上总是一副高傲得盛气凌人的模样，哪里会像这样撒娇粘人，简直判若两人。 裴肆没什么感觉，看苏虞口红都快蹭到叶莺衣服上了，才烦道：“再蹭下去你妆花了。” 苏虞放开叶莺，“我乐意！” 陈梨越发看不懂了，语气不敢相信，“苏虞，你真和她是朋友？” “那当然。”苏虞道，“莺莺可是我的专属摄影师，以后她当了记者，我还要靠她营销包装呢。” 舞台那边，指导老师朝这边喊了声，催促他们赶紧准备，要上台了，他们便一起过去了，苏虞顺路带叶莺去座位上，“我给你留了第二排的位置……咦，怎么有人坐了？” 陈梨表情不自然，“那是我朋友，我还以为没人坐，所以……” 苏虞想发火，唐书雅温和开口：“我刚刚看到最后一排还有位置，我带莺莺过去吧？” “我自己去就行。” 快到舞台了，叶莺停住脚步准备往回走，一直没怎么出声的裴肆抓住她的手腕，随意往身边一拽，懒淡道：“急什么。” 叶莺急刹车，差点撞进他怀里，小脸憋红，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她抬头的瞬间，有几缕发丝扫到裴肆脸上，有股木兰幽香，清新淡雅。 她手腕白，细细一截，仿佛一捏就碎，和她这个人一样，裴肆感受到手底嫩软的肌肤，指尖有点发痒，卸了力气松开手，扬起下巴指了指最前面，“你坐第一排，空位随便挑。” 唐书雅笑容微敛，“第一排都是老师，不太好吧？” “说一声的事。” 裴肆行事虽不着调，但从不旷课加上傲人的成绩让他成为所有老师的宠儿，他见叶莺抿嘴不语，轻笑了声，“怕了？” 叶莺缩了缩手，似乎想抓住他残留的体温，抬眼认真看他，“不怕。” 裴肆把叶莺带到第一排的空位，和座位旁边的声乐老师打了声招呼。 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让他放心，演出加油，裴肆走后，叶莺拿着相机，以防万一问她：“请问我可以拍照吗？” “当然。”老师笑呵呵点头，“不要传出去就行。” “好的。” 灯光熄灭，全场一暗，舞台上打下两道聚光灯，是苏虞和沈羡寒的对手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奏响。 他们演的好像是睡美人。 叶莺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如雕塑般沉睡的沈羡寒，不确定地想。 苏虞长裙明艳，英姿飒爽地干掉几个杂兵后走到沈羡寒面前，矫揉造作道：“可怜的王子啊，就让本公主赐你一个奇迹之吻吧。” 说完，没一丝犹豫，她低头就要亲上去，一只苍白的手快准狠捏住她的脸阻止她靠近，沈羡寒睁开眼淡淡说：“已经被你吵醒了，大可不必浪费你的吻。” “不用和我客气。” 苏虞不死心往前凑，脸都被他捏变形了，就是亲不到，她泄气地鼓起腮帮子瞪着他，沈羡寒牵起她的手，低头在手背落下一吻：“是我不配。” 不像演的。 叶莺给他们抓拍了好几张，落幕后，苏虞提着裙摆跑过来问她：“我演的怎么样？有没有拍下来？” 叶莺笑，“当然。” 苏虞看着照片很满意，“不错不错，就是没亲到，可惜了。” “……”原来你是真想亲。 看到有人给苏虞拍照，一些爱美的女生也过来凑热闹，发现叶莺拍得是真好，每一张都浪漫唯美，神态抓得很准，她们惊叹不已，央求叶莺帮她们也拍一张，叶莺都应下来。 不知不觉她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已经表演完的人遗憾说她怎么没早点来，连彭永浩都腼着脸拜托她：“叶莺，把我拍帅点哈，我要求不高，和肆爷差不多就行。” “做梦呢。”苏虞呸他不要脸，“你p也p不成他那样。” 叶莺好笑，“我尽力。” 彭永浩表演完看到成片后感动地找到裴肆道：“没想到我能这么帅，你说一样是新闻系，怎么叶莺拍得比夏曼好那么多，夏曼拍的人物照除了你谁都没眼看。” 裴肆不语，慵懒倚靠在后台门边，打火机在灵巧白皙的手指中转了一圈，他无聊掀起眼皮，望见第一排的叶莺，她如今大受欢迎，身边围了许多人，纤细的身影都快被挡得看不见，女生十分有耐心，无论是谁都会回应，温和又从容。 为什么对他就那么怕？ 打火机回到掌心中，裴肆眯着眼想不通哪招惹过她。 叶莺在台下一直举着相机，手都快酸了，终于等到最后一场表演。 裴肆登台那一刻，全场都在尖叫，叶莺眼都不眨，屏息以待。 他演的是一个病态杀人魔，是时下大热剧的男二。 男人西装笔挺，气质阴郁高雅，金边镜框下桃花眼含情脉脉，优雅得仿佛刚参加完一场大型晚宴，只是手上的刀子和溅在脸上的血，暴露了他恶魔本质。 他微笑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唐书雅，她双手被捆，一脸惊恐。 裴肆温柔喂她喝水，轻声细语诱哄，像是对待一个心爱玩具，触碰得小心翼翼，眉眼天真与残忍并存，问她为什么不爱他，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就是要逃。 叶莺三观跟着五官走，一下代入进去，后背微微出汗，心疼他的求而不得，恐惧他的杀人如麻。 唐书雅哀声求饶，骗他说自己爱的其实是他。 原剧里男二因为心软放了女主一马被杀，而这里裴肆掏出漆黑的枪抵住她额头，脸上依旧有被心爱之人告白后的腼腆愉悦，弯起眼睛问：“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枪响，落幕。 * 压轴戏结束，大家兴奋地讨论着剧情陆续离场，都沉浸在裴肆的演出里，苏虞在后台换衣服，让叶莺等她吃饭。 裴肆和唐书雅成了讨论热点。 叶莺后排的人不断在说他们好配，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这个拉扯绝了，好有性张力，裴肆西装真涩。” “裴肆绝对喜欢唐书雅，眼神不会骗人。” “说不定他以前的女人只是她的平替。” “哈哈什么替身文学。” …… 叶莺低头整理着相机里照片，在想要不要出去等苏虞，刚起身，苏虞出来了，身边还有她的同学。 “莺莺，我们班要聚餐，你也一起来吧。”苏虞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叶莺道：“可我不是你们班的。” “有什么关系，来嘛来嘛。”被叶莺拍过照的女生也劝道，“你帮我们拍了那么多好看的照片，正好谢谢你。” 迟疑间，叶莺不知怎的看了裴肆一眼，他脱去了西装换上深色卫衣休闲裤，松松垮垮，姿态懒散，又恢复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浪荡样，扯着嘴角和同学说话。 他察觉到她目光，偏头看过来，叶莺心一跳，来不及避开视线，看到他调侃地哼笑了下。 “想来就来，大功臣。” 叶莺还是去了，走在苏虞旁边，苏虞前面是沈羡寒，她故意戳他背捉弄他，沈羡寒烦了，和旁边裴肆换了个位置，苏虞不甘跟过去，几个来回后叶莺右前方变成了裴肆，他也没注意后面是谁，抽着烟听彭永浩几个谈天说地，偶尔淡笑着插一句。 叶莺看了会儿他高挑的侧影，低下头认真踩他的影子。 唐书雅提议去校门口一家高档西餐厅，他家七分熟牛排很受欢迎。 大家一致赞同，叶莺发现裴肆兴致不高，听到吃牛排时眉头还微不可察皱了一下，淡着脸什么都没说，他向来话不多，也没人觉得奇怪，一群人成行结队去了西餐厅。 表演系最不缺俊男美女，A1班还是金字塔的顶端，更是打眼，一路上频频有人看过来。 他们定了个包厢，入座时个别女生没有立刻坐下，期待的目光投向裴肆，似乎想抢他旁边的位置。 叶莺不觉得自己会有优势，也不想看到女生一头热往裴肆身边贴的场面，她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看到人都坐下了，彭永浩坐裴肆旁边，他另一侧位置竟然是空的，而空着的位置旁…… 叶莺呆了呆。 苏虞冲她招手，“莺莺，我帮你占好坐了，快来！” 叶莺僵硬地坐过去，正襟危坐。 “叶莺你可真走运。”彭永浩打趣道：“刚刚刘倩和王纯璃为了肆爷旁边位置差点闹起来，还是苏虞猛，说她旁边除了你谁都不能坐，这才让你捡了便宜。” “去你的。”苏虞拿筷子扔他，“你以为谁都喜欢你的肆爷啊，我家莺莺只爱我，莺莺是不是？” 叶莺装作认真看菜单，嗯了声。 裴肆挑眉看她头快埋成鸵鸟，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似笑非笑道：“忘了你怕我来着，要我换个位置吗？” “不用。”叶莺低声说。 虽然叶莺坐在裴肆旁边，但没有谁会真把她看作威胁，她太乖太素了，文文静静不出声响，没什么存在感，在场随便一个女生都比她会打扮。 菜单被传了一圈，叶莺按习惯依旧点的最便宜的牛排，上菜期间，彭永浩作死问道：“肆爷，你老实说，你觉得咱们班哪个女生谁最好看？” 这个问题有点危险，大多数目光都在唐书雅身上，唐书雅羞红了脸。 苏虞很不爽：“你们看她干嘛，当我死了啊？” 叶莺梗了梗，大家爆笑，裴肆眼里也染上了点笑意。 “我想想。”他身子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装模作样歪头沉思两秒，然后一笑，“都没我好看。” 嘁—— 大家觉得没劲，又觉得正常，裴肆真要说出个谁那才奇怪。 服务员陆续端牛排进来，大家话题换了几个，又转到裴肆的感情生活上，有人问他：“怎么和夏曼分手得那么突然？还以为你这次定下来了呢。” 裴肆优雅地切着牛排，缓缓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叶莺点的牛排刚到，闻言，她顿住。 ------------ 10 疼吗 “莺莺你怎么不动，不好吃吗？” 苏虞发现叶莺拿着刀叉发愣，牛排一块没切。 陈梨嘲笑：“该不会第一次吃西餐不会切牛排吧？” 叶莺看她一眼，右手持刀熟练地从左下角开始切，方正标准的小块肉被分出。 大家被她利落的刀功惊呆了。 苏虞问：“你怎么切得这么好？” 叶莺吃了块肉，淡然道：“暑假在西餐厅打过工。” 牛肉都快吃吐了。 陈梨撇嘴，这个小插曲让大家注意到叶莺。 一个女生问：“莺莺，你今天拍的照片能洗出来吗？” “不用很多，一两张就行，钱我转你。” “我也要我也要，照片我可以自己挑吗？” 立刻有许多人附和。 叶莺看他们人多，“我回去发电子版给你们慢慢挑吧，钱就不用了。” 苏虞提议道：“那我们建个群，有照片的进，省得我发来发去麻烦。” 她面对面建群，报了个数字：“1314，大家进去后记得改下群名片。” 叶莺输入数字，很快就进去了，里面已有15个人，她看到了裴肆，一怔，眼睛悄悄瞄向身旁。 裴肆低着头，侧脸线条清晰流畅，眼睫微垂，好看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没想到他也对照片感兴趣。 叶莺嘴角微微动了动，还是没能憋住，往上弯起一个细微弧度，看了他的微信很久。 高中时很少人有手机，自然没人建群。 裴肆在班上是天之骄子，叶莺和他几乎没有交集，话都没说几句，更别提他的联系方式，顶多是他的贴吧账号曝光，她去点了个关注，可他毕业后再也没登过。 这是叶莺第一次见到裴肆微信。 头像是一只胖乎乎的黑白狗，很小，像个布娃娃在地上撒泼。 叶莺：？ 好像有点眼熟。 不确定，再看看。 是不是现在都流行养这种狗？ 他的昵称则是一个英文字母——【M】 叶莺想到了什么，指尖微滞。 “小夜莺。” 一声调侃轻笑，磁性悦耳。 叶莺转头，望进裴肆戏谑的眼。 他说：“不改备注都知道是你。” * 照片的事了结，牛排差不多全部上齐，叶莺细嚼慢咽，头低着，全身心神都系在旁边人身上，压根尝不出牛排是咸是淡。 甜蜜的折磨。 裴肆吃得比她还慢，应该说一口没吃，刀子切开牛排，露出里面未熟的粉肉，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叶莺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恶心和厌恶。 溏心蛋在切肉时被破坏，蛋黄液溢出，被他冷淡拨在一旁。 不喜欢吃生食吗？ 叶莺想到他之前特意让老板娘把牛肉炒熟，隐隐猜到了原因。 出于关心，她看过来的目光可能明显了点，被裴肆发现了，了然偏头：“没吃饱？” 叶莺：“？” “馋了就说。”裴肆坦然拿过干净的叉子，把蛋和一半牛排拨给她，还轻飘飘损了句：“小孩似的。” “……” 叶莺没见过挑食挑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叶莺没作声，快速吃了几口，起身说去上厕所，十五分钟后才回来，手上多了杯柠檬汁，先是给自己盘里淋了一遍，然后抬头问所有人：“服务员说柠檬汁去腥，你们还有谁需要吗？” 都吃七分熟牛排了谁还怕腥？大家都摇头，唐书雅掩唇笑，意有所指，“谁嘴巴这么叼，真该拎出来单独伺候。” 话音刚落，裴肆慢悠悠举起半截手，语气似笑非笑，“不好意思，我这么难伺候。” 唐书雅微僵。 叶莺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自己淋上只是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她把柠檬汁给他。 “谢了。”裴肆淋了汁后勉强吃了几口，但依旧没多吃，眉眼恹懒，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吃生牛排了。 彭永浩：“你不喜欢咋不早说？我们可以换家店。” 裴肆语气淡淡，“无所谓，也不饿。” 马上有人叫服务生送些甜点上来。 唐书雅笑容有点挂不住，是她提出的吃牛排。 她看了眼叶莺，状似无意笑问：“莺莺，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你是不是在食堂打工呀？” 叶莺捏紧刀叉，嗯了声。 大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点意外。 “在食堂帮忙又不给钱，这么坑爹也做啊。” “是不是还要给人打菜？遇到熟人好尴尬。” “打死我都不去。” 在座出生非富即贵，笑得不知人间疾苦。 裴肆也在笑，耸了下肩膀，似乎觉得有意思。 叶莺手指缩了缩，垂头依稀想起刚刚切柠檬时不小心切到了食指，火辣辣地疼。 裴肆冲沈羡寒抬了抬下巴：“老寒，没想到你还有同事。” 叶莺一愣，沈羡寒冷漠道：“那又怎样。” 苏虞惊讶道：“你也在食堂打工？哪个呀，我去捧个场。” 沈羡寒：“不告诉你。” “小气。” 原来他在笑这个。 叶莺松开手指，眉眼变得温软。 彭永浩无意瞥见她的模样，灵光一闪，笑得暧昧，“我知道叶莺喜欢谁了。” “啊？”叶莺有点懵。 裴肆斜挑起眼看向他，不搭腔。 彭永浩：“是不是我们班的？” 叶莺僵住，心跳快要吓停。 彭永浩揭晓答案：“名字里有个寒字。” 叶莺：“……？” 在场名字带寒的只有一个人。 沈羡寒无动于衷。 苏虞道：“草，彭永浩你有病吧！” 彭永浩：“本来就是，我看到叶莺对着老寒脸红了。” 裴肆突然温柔地让他张嘴，彭永浩下意识照做。 裴肆迅速喂了一勺芥末进去，彭永浩辣得满脸通红，边咳边道：“你干嘛啊？” 裴肆眉眼轻佻，笑得蔫坏，“被我喂口饭脸这么红，不会是暗恋我吧？” 大家哈哈大笑。 彭永浩拿开他的手，“我暗恋你妈！” 裴肆呵了声：“别，我妈看不上你。” 打闹间，叶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继续吃着盘里剩下的食物，苏虞发现她右手食指有道细小伤口。 “莺莺，你手怎么了？” 叶莺藏起手，“可能在哪碰到了。” 吃得差不多，一群人嬉笑打闹去结账，叶莺本来想一起，被苏虞拦下了，“都说请你，要不就当洗相片的钱。” 叶莺想想便算了。 明天周六，大家躁动不已，等待结账时，有人兴奋地提出去唱K续摊，马上得到支持。 苏虞也在兴头上，问叶莺去不去。 叶莺不自觉看向远处的裴肆，他懒洋洋靠在墙边抽烟，有个女生害羞地走到他面前，仰头问了什么。 他勾着唇玩世不恭点头，回了句话惹得女生满脸通红娇嗔地刮了他一眼。 叶莺收回视线，脸色淡下来，对苏虞说：“我先回去了。” 苏虞失落道：“那我也不去算了。” 叶莺摇头：“你和他们好好玩，我还有作业要赶。” 和苏虞打了招呼后，叶莺静静离开，没人发现。 KTV就在楼上，很近，彭永浩在门口叫了裴肆一声，裴肆应得敷衍，摁灭烟头，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看到两个服务生慢腾腾拖地摸鱼。 他们闲聊：“刚刚有个客人真难缠，柠檬水不要，非要柠檬汁，也不嫌酸，我让她自己切柠檬，她还真切。” “我也看到了，她是不是还切到手了？活该。” “我故意给她一把烂刀，没想到她还能切动。” …… 裴肆一言不发冲完手，没擦，和她们擦肩而过时随意抬手甩了下，水溅了她们一脸，惹来一阵牢骚。 裴肆眉心微沉，心底有点烦躁，回去后，眼睛看了一圈没见到人，问苏虞：“叶莺呢？” 苏虞：“回去了。” “什么时候？” “五分钟前吧。” 裴肆转身走了。 苏虞莫名问彭永浩：“他怎么了？” 彭永浩：“不知道。” 唱K之所以那么多人响应，因为裴肆会去，大家上了电梯才发现裴肆不见了。 唐书雅蹙眉问彭永浩：“裴肆呢？” 彭永浩觉得要是在古代他一定是裴肆的太监，整天帮他处理后宫，“鬼知道。” *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彻底黑了。 叶莺独自走在校园林荫路上，白天高大飒爽的树，晚上枯枝交错，形状怪异，看着有点阴森恐怖。 最近天气回温，明明不冷，叶莺还是感觉手脚冰凉，她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有人在后面喊她名字，熟悉的声音让她陡然顿住脚步，怀疑是自己听错。 这样的想法刚冒出头，裴肆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垂眼盯住她的脸。 “走这么快，有人追杀你？” 叶莺看到真是他，“你没去唱歌？” “不想唱了。” “……” 只有他们两个，叶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憋了句：“早点回去休息，也挺好。” “果然是好孩子。”裴肆笑了一声，说：“伸手。” “啊？” “受伤的那只。” 叶莺心一跳，他怎么知道的？可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神，什么都问不出来，乖乖伸出右手食指，忍不住道：“只破了点皮，已经不出血了。” 裴肆没说话，打量了一下她伤口，拿出刚去药店买的创口贴，撕了一块贴在上面。 叶莺立刻安静了，近距离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挺拔的鼻梁，淡淡烟草味混着薄荷的清凉气息充斥着她所有感官，空气被掠夺，她脑袋发晕，食指像是烧着了般，热度燃遍全身。 裴肆贴好后看她手心抖得厉害，抬起眼，“痛？” “没。”叶莺下意识不想让他担心，“可能有点冷。” 裴肆眼角微挑，打开手机看了下今天天气。 屏幕在黑夜中显得尤为亮。 叶莺和他一起看到了。 当前气温，32度。 “……” * 彭永浩玩到十一点，赶在查寝前五分钟回来，进来就嚷：“肆爷，你怎么没去唱K啊？” 裴肆没抬头，戴着蓝牙打游戏：“累了。” 好吧。 彭永浩和詹天分享这次见闻，詹天因为肠胃炎没去，听得津津有味。 彭永浩还说：“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什么？”詹天道。 彭永浩看沈羡寒不在，估计在外上晚班。 他压低声音道：“叶莺喜欢老寒。” 裴肆侧目，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詹天也蒙了：“啊？他们有说过话吗？” 彭永浩：“我也才知道，叶莺和沈羡寒老家都在南江，叶莺也说过她喜欢她高中同学，你就说巧不巧吧！” “好像是。”詹天点头。 裴肆舔了舔牙，缓缓开口：“有没有可能，我也南江的。” 彭永浩和詹天同时看向他，空气诡异静了一秒，彭永浩继续激动道：“而且叶莺和老寒都在食堂打工，说不定是她为了接近老寒才去干的，一切都重上了！” 裴肆：“……” ------------ 11 窥见 叶莺回去后洗了个澡，碎花睡裙外罩了件加绒外套，开始整理今天拍的照片。 十点半，周青在床上玩手机，看到只有叶莺一个人回来。 “苏虞呢？” 叶莺：“去唱K了。” “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了吧。” 苏虞是本地人，周末申请不住校。 “你穿那么多不热吗？”周青打了个哈欠，困了，“我都想开电风扇了。” 叶莺默了默：“我冷。” 还是32度透心凉。 周青关手机睡觉了，叶莺把宿舍灯关了，留了盏台灯，橘色光晕照在她脸上，长睫毛下，巴掌小脸莹白剔透，似泉水静谧。 叶莺耐心检查每一张照片，上手p图美白，在不失真的情况下把每个人的容貌优势发挥极致。 当看到裴肆照片时，她睫毛微微一颤。 少年西装革履斯文轻笑，金边镜框下的眼狭长漂亮。 电脑将他的脸无限放大，皮肤光滑细腻看不到毛孔，不需要任何修饰，无论哪个角度他都很好看，省去了她的功夫。 但问题是，她要发哪张？ 叶莺头疼地数了数他的照片数量，竟然有二十多张。 太明显了。 她有些失神，被创口贴包裹着的右手食指隐隐传来刺痛。 他肯定发现了。 她心想，不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理她。 叶莺在他的照片里挑挑拣拣半天才选出两张最好看的，过程比p图还难。 她处理了一个小时，总算全部整理完毕，打包发到群里。 苏虞：【谢谢莺莺！比心爱你！】 【辛苦啦。】 【谢谢思密达。】 群里一片道谢，裴肆没出现。 叶莺关掉电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出去刷牙洗脸，回来后看到手机屏幕亮着，拿起来随意一看。 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提示。 看到熟悉的小狗头像，叶莺惊了一下，反复确认真的是裴肆，内心涌起无法言说的激动。 她立刻通过了他，脑中不断想入非非。 他为什么加她？确认她的心思？ 他应该没这么无聊。 叶莺想到多种可能，一下乐观一下悲观，心情随着跌宕起伏，把他的备注改成裴肆，迟迟不敢打招呼。 叶莺还在想开场白用什么表情包合适，裴肆已经发来了他们加上后的第一句话。 裴肆：【我的照片能私发我么？】 “……” 叶莺冷静下来，还是洗洗睡吧。 小夜莺：【能。】 她又打开电脑，把他的照片单独传他。 裴肆：【只有两张？】 叶莺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夜莺：【其他的没拍好。】 裴肆：【没事，一起发吧。】 叶莺只好把其他照片也发了，等了半天没看到他的后文，关灯爬上床，心不在焉刷手机，玩什么都不状态，时不时返回微信看两眼。 裴肆始终没动静。 叶莺等困了，最初的兴奋稍退，眼皮开始打架，睡前她最后看了眼微信。 突然，她眼睛睁大，意识一下清醒了。 裴肆竟然换了头像，是她拍的其中一张照片，是他上台前她偷拍的。 舞台角落，他的脸在阴影里，聚光灯光晕恰到好处落在他身上几缕，映出一个轮廓剪影，有种朦胧美感。 藏着她不为人知的心动。 * 周六，周青睡到日上三竿，被一股饭菜香勾醒，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看到叶莺在下面吃中饭，菜里还有虾。 叶莺看到她醒了，笑了笑，“下来一起吃吧，我带了你的份。” 周青道：“哇，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我今天去食堂帮忙，剩菜比较多。” “好耶，爱死你了！” 周青火速下床，仔细看她发现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心情特别好，刮刮乐中奖了？” 叶莺没想到表现得这么明显，摸了摸脸道：“不是。” 她压住上扬的唇角，“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吗？” 周青闻着菜香，“有女朋友的那个？” “嗯。” 叶莺又道：“他最近分手了。” “哦～难怪你这么开心。”周青了然，揶揄她：“又蠢蠢欲动了？” 叶莺看着手上的创口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试试呗，死也死个痛快，说不定成了呢。”周青不以为然。 叶莺有些心动，她本来就打算大学告白，出于各种原因没能成功，现在他单身，那为什么不能试试？ 说不定。 这三个字像有魔力，不断在脑中回响，引诱她摘下禁果。 周青吃饱喝足，“对了，还没问你那男生是谁，我们系的吗？” 叶莺收拾碗筷，道：“如果成了就告诉你。” 她下午准备去图书馆自习，不然总想着这事，静不下心。 整理包时，叶莺接到宠物医院的电话，店长说这狗好金贵，不像流浪狗，还挑食，不吃狗粮只吃肉，带点腥味都不行。 提到狗叶莺就会想到裴肆的微信头像，想到自己的照片竟然打败了狗，连带着对狗顺眼不少，对她道：“那就给它吃肉吧。” 店长说：“那得加钱，我算一下。” “那算了。”叶莺有善心但不多，“不吃就饿着，总会吃的。” 店长又提了下狗的恢复情况，说：“你可以过来看看它，你朋友都来几次了。” 朋友？王莹？ 叶莺眉头皱起来，“她摸狗了？” 店员：“没，只看了看。” 叶莺说：“以后别让她进店。” * 叶莺本来想趁这两天休息把照片洗好，但苏虞的同学都太磨蹭，有选择困难症，在群里比对来比对去，直到周日晚上才陆续把选好的照片发她。 叶莺一张张保存时，大晚上，班长突然在群里@他们所有人。 【摄影老师让你们把作业发她邮箱里，截止到今晚十二点，记得备注好班级学号姓名。】 通知一出，群里一片抱怨，骂她有病吧，非挑现在，离十二点只有三小时，他们上哪给她弄照片。 周青正在看电视剧，看到后也慌得一逼：“这么突然，我还什么都没拍呢！怎么办？” 叶莺倒不急，她平常就留意周边景色拍了很多，她问：“你要不要用我的？” “莺莺你果然是天使本使吧。”周青立刻下床赶作业。 叶莺开着电脑，桌面上全是照片，有作业的风景照、等待要洗的照片、她私藏的裴肆照，还有苏虞让她拍的日常照。 一个字，乱。 作业的事耽搁不得，叶莺立刻挑出部分风景照给周青，自己也要细化作业，期间微信不停闪，有人还在发挑好的照片，叶莺一时间有点头大，和周青忙活了两个小时，赶在十二点前把文件打包发到老师邮箱里，结束后两人都累瘫了。 第二天是满课，下午有两节写作，叶莺没休息好，有点头昏脑涨，下课后被老林叫到外面，问她女儿王莹的学习状况。 叶莺想了想，“进步很大，T大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老林欣慰，“她一向皮得很，没有惹麻烦吧？” 叶莺想到那只狗，又想到王莹可怜巴巴的模样，说没有。 老林这才放心，“对了，李玉和我说了下你作业的事。” “有问题吗？”李玉就是摄影老师。 老林：“问题是没有，照片都很不错，是想让我给你提个醒。” 叶莺没听懂，直到看到她手机里的裴肆照片，瞬间明白过来。 她昨天不小心把裴肆的照片混到作业里了。 好羞耻。 叶莺语塞：“这是……” “我知道他，表演系的裴肆，很有名的一个孩子。” 老林看她满脸通红还有什么不懂的，“我在T大教了十几年书，见过很多明星，眼光还是有的，这个裴肆不出意外以后会大火。” 叶莺张了张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老林悠悠道：“顾翔，认识吧？” 叶莺嗯一声，“很出名的演员。” “他大学就在T大读的，当时谈了个小姑娘，两人可恩爱了，女生是我学生，还带他和我吃过饭。”老林回忆道：“后来顾翔火了，和一个流量小花因戏生情，女生挺着大肚子找我哭诉。” “你懂么，这娱乐圈的人，碰不得。” * 叶莺回去教室，下节课是新闻概论，教室不变，她拿出课本。 “老林批评你了？” 周青看着叶莺，她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就是感觉闷闷的。 叶莺眉眼低垂，“没有，她就是提醒我。” “提醒什么？” “做.爱记得戴套。” “……”周青噎了一下。 深秋，等叶莺她们下课，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两人在食堂打包了炒粉回宿舍，吃完饭，叶莺看了下时间，八点多。 照相馆离学校有点远，来回要一个多小时，照相馆十点关门，得抓紧时间。 书包还没来得及收拾，叶莺匆匆把书倒出来，把相机装进去，转身走向门口。 周青看她只穿了件长袖，喊道：“披件外套吧，这几天降温了。” 气温自从那次奇迹升温后又猛地骤降二十度，这天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叶莺脚步犹豫地顿了下，继续往前走，“算了，来不及了。” 直到骑上共享单车，她才后悔没听周青的话，知道会冷，没想到会冷到这个程度，尤其骑着车迎着寒风一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叶莺咬着牙，硬是加快了速度，洗完照片回来后，她感觉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下车后她呼了几口热气，点开手机找到裴肆微信，盯了他头像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字。 小夜莺：【照片洗出来了，我刚好在外面，要现在拿给你吗？】 发过去后，叶莺屏息等待，自己心里清楚，给照片只是个幌子，她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 裴肆没回，可能没看到。 叶莺脸冻得发白，边等边往宿舍走，路过人工湖，手机才震了下。 裴肆：【不用，让苏虞转交就行。】 叶莺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回了好，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道娇俏女声。 “你就参演一下嘛，你不想当主角，客串也可以，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叶莺没太在意，直到听到裴肆的名字，才抬头看过去。 湖水边，借着月光，她很清楚地看到了裴肆和一个模样秀气的女生站在一起，他单手松散地插在口袋，身姿颀长懒散，另只手夹着一根烟，眉眼在夜色里看不真切，但叶莺知道他一定在笑，寡情又浪荡。 女生软声求道：“这是我导的第一个片，你帮帮我嘛。” 裴肆吐出一口烟雾，懒懒哼笑，丝毫不为所动，“我有什么好处？” 女生咬着嘴唇看着他，突然拉过他的手放在她脸上，羞红脸道：“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 叶莺想走了，脚下一动，没注意前面有根树枝，踩下去发出刺响。 裴肆突然掀起眼皮看过来，叶莺猝不及防和他对视，裴肆目光平淡如水，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当作没看到收回了视线。 ------------ 12 秘密 叶莺把洗好的照片给苏虞，不知是不是吹多了冷风，她声音有点哑。 “你替我把照片转交给你同学吧。” “okok，包在我身上，谢谢呀。”苏虞非常喜欢自己的照片，笑得眼睛弯弯，注意到叶莺冻红的脸颊，赶紧拿来自己刚充好电的暖手宝给她。 “外面这么冷，改天去也一样，又不急，瞧你冷的，眼睛红得跟哭过一样。” 叶莺捧着暖手宝，僵冷的手指慢慢回温，浅淡笑了下，“以后不会了。” 周青看到苏虞手上一叠厚厚照片，眼红道：“莺莺你都没给我洗过照片。” 苏虞道：“你不是有相机吗？” “我有也拍不了自己啊。” “用手机呗。” “你怎么不用。” …… “好了停一停。”叶莺不懂这有什么好吵的，另外拿出一张照片给周青，“这是你的。” “哇塞！”周青没想到真有自己，还是她上课时的样子，喜滋滋道：“什么时候偷拍的，你是不是暗恋我。” 苏虞笑着卷起书敲她的脑袋，“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莺等她们闹完，提醒苏虞：“别忘了明天转交照片。” “放心吧。”苏虞摆摆手，表示自己一定记得。 叶莺便不说话了，一如往常的安静，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当晚，叶莺是最早上床睡觉的那一个，可直到熄灯了，对面两张床手机灯也不亮了，她都没有睡着，脑中不断重复着撞见裴肆的那一幕，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酸涩沉重，连呼吸都变得难受。 她闭着眼不知不觉睡着，意识久违回到高中，那段她在角落里默默仰望他的日子。 * 那天后，叶莺没在学校里遇到过裴肆，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生活轨迹和以前毫无变化，除了在食堂勤工俭学，兼职家教外，她还在网上找了平台写稿挣钱。 生活忙碌充实。 苏虞也忙，他们形体老师要求严格变态，她每天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在宿舍叫苦连天，偶尔也会提到裴肆。 “我今天上声乐课在教室外面看到夏曼了。” 晚上九点，苏虞在床上涂脚指甲油，无意间说道。 叶莺在电脑前码字，闻言，敲键盘的手指一滞，没出声。 周青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她来干嘛，又来找裴肆啊？” 苏虞嗯哼了声，“可不，戏剧的是刚好有别班女生缠着裴肆，被夏曼撞见了，两人差点闹起来，啧，女人真可怕。” 她说的时候，浑然忘了自己第一次见夏曼就赏了人家一耳光。 周青问：“别班女生也是你们系的？” “不是，导演系的，缠着裴肆拍她制作的片子，天天蹲我们的课逮人。”苏虞耸肩，“不过裴肆一直没答应。” “为什么？” “剧本太烂呗，剧情烂俗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用裴肆YY。” 叶莺听她们聊天，码字的速度缓下来，无意识地看着屏幕发呆。 原来他没答应啊。 周青八卦完，见叶莺一直没说话，凑过来：“你写什么呢？” 叶莺回神，吸了吸鼻子道：“影评，豆瓣上的。” 可以挣点小钱。 她有点鼻塞，声音瓮瓮的。 周青关心道：“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有连花清瘟要吗？” “不用，过几天就好了。”叶莺戴上口罩，不太在意。 苏虞：“肯定是你前天去洗照片的时候受凉了，都说不急……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怎么了？” 周青和叶莺都看过去。 苏虞讪讪道：“那个，我忘记把照片给同学了。” “……” 叶莺看着她。 “抱歉抱歉，最近太忙，我忘了。”苏虞双手合十，“明天上午第一节语文课，我绝对带给他们。” 周青道：“你们什么时候有语文课了？” “刚开的公共课，和别的院系一起上，有三个班。”苏虞道，“麻烦死了。” 周青和叶莺对视一眼。 周青：“我们明天上午第一节课是……” “语文。”叶莺回答。 “……”苏虞沉默，和她们对了下课表和老师，发现真的是同一节课。 “缘分啊！”苏虞马上活过来了，笑眯眯对叶莺道：“这下你可以自己把照片给他们，正好让他们谢谢你。” 叶莺有些迟疑，无奈地应了。 * 第二天，早上八点，彭永浩挠头打哈欠，拿着书和裴肆去上语文课，抱怨了一路。 “好端端加什么课，本来我能睡个懒觉的。” 裴肆戴着耳机，外套松垮罩在身上，冷白眼皮倦懒耷拉着，蓬松的黑发有几缕向上翘，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黑色的耳机线在胸前缠绕打结也没理。 他也打了哈欠，鼻音重，“那你睡。” 彭永浩道：“我也想啊，这不第一次上，还不熟嘛。” 他想到什么，道：“你听苏虞说了没，叶莺和我们一起上语文课，好巧，你说要不要让老寒坐她旁边？” 裴肆眼神看他似智障，“想被苏虞杀了就直说。” 彭永浩闭上嘴。 “还有，别再开这种无聊玩笑。” 进了教学楼，裴肆摘了耳机，随手收进外套口袋，淡淡道，“不好笑。” 彭永浩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又怂又不服，“那你说，她喜欢谁？” 裴肆想到前天晚上，叶莺苍白的脸，像折断翅膀的鸟，每寸肌肤都无血色，夜冷风大，她的刘海被吹起，眼神暴露了太多。 他收敛思绪，发出一声哂笑。 “反正不是你。” 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裴肆让彭永浩先去教室，他上个厕所。 从卫生间出来后，裴肆没有马上去教室，不紧不慢地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抽了根烟，冷静思考，怎么拒绝叶莺。 她是个好学生，和那些只想和他玩玩的女生不同，自尊心强，容易较真，还死心眼。 和他这种人，不合适。 * 上课铃响的前几秒，裴肆出现在教室里，空气安静了片刻，几十双眼睛盯着他看，女生兴奋无声尖叫，拉着同伴说悄悄话，还有人堂而皇之拿着相机对着他拍照。 底下一片嗡嗡声，很吵。 裴肆熟视无睹，眼皮都没抬一下，早就习惯了人们形形色色的眼神和议论，他在教室后排扫了一圈，找到了彭永浩，周围坐着的正好都是同班同学，裴肆双手揣兜，迈开长腿走过去，途中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脚步顿住，眸光不动声色地看着前三排靠窗的某个座位。 叶莺坐在那儿，在和前桌的男生聊天。 她戴着口罩，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两侧，也不知道男生说了什么，她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弯，时而点一下头，柔和安然的气质和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裴肆突然不走了，教室里讨论的声音更大了些，似乎引起了叶莺注意，她抬头往裴肆的方向看了眼，目光和他在空气中相撞，裴肆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表情没有变化。 裴肆扬了扬眉，走到彭永浩帮他占的座位旁，坐下才发现，彭永浩以及周围的一片同学，都人手一张照片，彭永浩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嘿嘿我真帅。” “这一定磨过皮，你哪有这么帅。” “莺莺太会了，深得我心，下次还找她拍，” 大家相互看照片讨论，表情都很开心。 彭永浩还拿着照片问裴肆帅不帅。 裴肆看都没看，“你们照片哪来的？” 彭永浩道：“刚刚叶莺过来给我们发的，她还叫对了我们每个人的名字，牛逼死了。” 裴肆一顿：“我的呢？” 彭永浩比他更惊讶，“她没给你吗？” “……” “我还发现一件事。”彭永浩挠挠头，“叶莺那个高中同学，现在就坐在她前面，你说的对，我不该乱点鸳鸯谱。” 裴肆掀起眼皮，“哪个高中同学？” “还能哪个，她喜欢的那个呗。” “你怎么知道？” “我路过时听到他们聊天了。” * “叶莺，多亏你写的稿子，让我混过了这次作业。”趁老师还没来，章卓转头感激道。 叶莺微笑道：“金钱交易不用客气。” 因为老林在外面总夸她，让她在新闻系声名远扬，花钱找她代写作业的事时有发生。 章卓道：“老同学就不能便宜一位数吗？” “不能。” 说着，叶莺咳嗽了两声。 感冒好像更严重了，早上起床头疼不已，现在还是晕的。 “你生病了？”章卓不再开玩笑，马上转钱过去，比说好的数还多了几十块，“拿去买药吃吧，要不要我去给你打杯热水？” “不用，谢谢。” 叶莺把多出的钱转回去，“小感冒而已，很快就会好。” 章卓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性子一点没变，还以为你变漂亮会开朗些。” 叶莺眉眼恹恹，没心情叙旧，高中和章卓算不上熟，只是恰好考到了同大学同专业，他们不在一个班，一般只有公共课上会遇到。 章卓又说起裴肆，“刚刚他进来吓我一跳，我还没在大学见过他，气场还是那么强，看他的样子，早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叶莺垂眼看着书，轻轻道：“是啊。” 老师很快来了，叶莺从没觉得一节课这么漫长过，头晕，脚冷，手上没有力气，她靠着意志力浑浑噩噩熬到下课铃响，趴在课本上休息，桌子突然被敲了敲。 叶莺迟缓地眨了眨眼，入目的是一只十分漂亮的手，骨肉匀称，白皙修长，食指弯曲轻扣桌面，声响富有节奏。 目光顺着手往上延伸，她抬起头。 裴肆垂着眼皮，正安静地看着她。 叶莺微微一愣，缓缓坐起身，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没有余力想其他，平静开口：“请问有事吗？” 裴肆挑眉：“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照片？” 叶莺皱眉：“我给苏虞了，她没给你吗？” 昨晚苏虞让她自己给，唯有他的，她还是选择让苏虞转交。 “为什……” 裴肆话停住，想起了之前给叶莺发的微信。 ------------ 13 发烧 “这么记仇？”裴肆问。 叶莺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敛下眼睫不再吭声。 靠窗有三排座位，叶莺坐中间一排，周青靠窗边，外面正好有个位置空出来了。 裴肆看了眼空着的课桌，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踩在桌底的横杠上，手机捏在掌心里把玩，“亏我之前还送你上课。” 他拖长了音，哼笑着吐出三个字，“没良心。” 叶莺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坐过来了，旁边周青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周围多道视线看过来。 他在哪，哪就是焦点。 叶莺稳住心神，“你怎么坐下了？” 裴肆偏头，“这里有人？” “……倒没有。”叶莺不知道他想干嘛，轻声道：“你的照片真的不在我这里，如果苏虞那没有，我去重新给你洗吧。” 她斟酌字句，说了一长串话，裴肆安静听着，等她说完，只问了一句：“感冒了？” 她嗓子哑得厉害。 叶莺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尴尬地嗯了一声。 裴肆：“那就少说话。” “……” 叶莺手机不断震动，周青疯狂私信： 【omg，裴肆怎么坐过来了！】 【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说话老夫老妻的，从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勾搭上了？】 有就好了。 叶莺头疼地应付她的信息轰炸。 前面的章卓也坐不住，几次转头偷看裴肆，忍不住打招呼。 “兄弟，还记得我不？” 裴肆正发信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脸“你他妈谁”的表情。 叶莺心一紧，怕裴肆想起什么来，抢先开口：“他是我高中同学，你可能在学校见过几次。”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裴肆看着这张毫无印象的脸，本来都要随便打发掉，听到她的话，才仔细端睨了会儿，目光带着审视，两分钟后懒懒问：“就他？” 他只说了两字，叶莺却听懂了。 他在问，你喜欢的人就是他？ 叶莺抿紧了唇，神色不明地嗯了声。 裴肆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看着老实，还不错。” 叶莺低头盯着语文书，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成一团，眼尾泛红微湿。 她戴着口罩，眼睛低低垂着，气色本就不好，没人看出来。 章卓一脸懵，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揣测很久，想到最近热点新闻，小心问：“你们，是要把我卖到哪里吗？” “……” 裴肆对叶莺道：“就是有点蠢。” 上课铃打响，语文老师在门口放了会儿风后再次踏进教室，让他们把书翻到32页，“这节课我们继续讲屈原。” 她说完，注意到裴肆的桌上只有一部手机，“穿黑色外套的男同学，你书呢？” 班上没带书的人很多，语文不是专业课，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出勤率，但不带书还堂而皇之坐前面玩手机的只有裴肆一个。 裴肆抬头，语气吊儿郎当的，“给别人用了。” 老师不知道真假，懒得猜，“那你和身旁的女同学共用一下。” 裴肆漫应了声，见叶莺一动不动没动静，像在发呆，他挑了挑眉，“女同学？” “……好的。” 口罩下，叶莺舔了下干燥的唇皮，分了一半书给他，没想到高中和裴肆做同桌的愿望竟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裴肆得了半边书依旧没听课，把手机放在书下玩了会儿，最后似乎也腻了，干脆趴桌上补觉。 叶莺放轻呼吸，看到他脸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头发被压得翘了几根，有点乱地遮住眉眼，比醒着的样子柔和多了。 她不自觉看了他许久，意识到后马上收回目光，做贼心虚地抓紧了课本。 裴肆没能睡太久，语文老师看着底下倒着的一大片，说不出的心累，没再继续往下讲，布置了一篇作文，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写，下节课交上来。 拿到刚发的作文纸，裴肆才睡醒，揉了揉酸疼的脖子，问叶莺：“写什么？” 叶莺把课本翻到其中一页，用笔指道：“在这四个题目中选一个写。” 裴肆看了眼，“还有笔么？” “有。” 叶莺从包里拿出一只水笔给他。 笔壳粉嫩，印着卡通美少女，一看就是女生用的，裴肆懒声道了谢，没有一点包袱接过，右手指转着笔，看着题思衬几秒就直接开始写了。 空气很静，旁边传来笔尖擦过纸的窸窣声响。 叶莺忍住转头的冲动，盯着作文纸发愣，脑袋晕晕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他的字很好看。 叶莺神游似的想。 高中时，语文老师在班上公开点评裴肆的作文，还对对子：远看人模狗样，近看狗屁不通，横批：神马玩意。 全班都笑了，裴肆也勾了嘴角，肩膀耸动，桀骜又混不吝。 边上，周青开着手机抄作文，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打断她的速度，她睁大眼，立刻私信叶莺：【夏曼问我裴肆是不是和我们一起上课，我要怎么回答啊？】 夏曼找了固定的人给她喊到，现在都不上公共课了。 叶莺头越来越晕，干脆趴下休息，勉强打起精神回复：【实话实说。】 教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周青：【那我说了啊。】 周青：【她说她现在就过来。】 叶莺没回了，闭着眼睛，脸埋在手臂里，感觉身上好热，不停在出汗。 难受得意识模糊时，叶莺感觉到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冰凉很舒服，她想蹭过去，那只手便离开了，来不及失落，她黏在脸上的口罩突然被人拿开。 叶莺顿时觉得呼吸畅快了不少，同时又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存在，这回她直接上手抓住它往脸上蹭，还想枕在它上面。 裴肆看着把他的手当枕头睡过去的女生，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就随她去了，烧成这样还来上课，也是心大，他低头给人发了条消息。 旁边的周青看着他们，有点怀疑人生，叶莺露出不舒服的样子时，她立刻就发现了，正要问问，就看到裴肆直接伸手摸叶莺的额头，还让叶莺抓他手。 周青感觉自己2g网了，叶莺什么时候和裴肆这么要好了，姿势还这么亲密…… 这样想时，她就看到夏曼出现在教室门口，下一秒望向这边。 * 语文老师没有一直在，她时不时出去遛一圈，没人守着，学生就开始说话，叽里呱啦很吵，苏虞作文第三次被打断思路，烦得要死，干脆不写了。 她目光无聊扫视周围，想着要不要去找叶莺她们玩时，突然看到坐在最后面的沈羡寒拎着书包起身，直接从教室后门走了。 他要去哪？ 苏虞眼睛一眯，兴致上来了，立刻追过去，出了教室，走廊空空如也，跟丢了。 苏虞不死心沿着走廊找了找，听到卫生间传来动静。 男厕里，沈羡寒冷漠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三个男生，不急不缓擦干手。 “有事？” 三个男的明显是外班的，穿得不伦不类，为首的染了一头骚包的白毛。 “你还有脸问？”白毛阴沉道：“我和倩倩交往三年，她为了你竟然要和我分手，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沈羡寒淡淡道：“不认识。” “你是在海底捞当服务员吧？” 沈羡寒眉头轻拧了下，“那又怎样？” “那就没错，倩倩说你给她唱生日歌，然后喜欢上了你。”白毛看着他俊美的脸，越看越难受，捏了捏拳头，“穷逼勾引我女人，找死！” 另外两人也没闲着，紧跟其后，笑得很恶心。 “还不如去卖屁股，比服务生赚多了。” “男人的钱比女人好挣。” 沈羡寒眉眼冰冷，隐隐压着怒气，看着他们挥来的拳头，脸上毫无惧色，正要揍回去。 “都住手！”苏虞突然出现，“我已经叫老师了，你们有本事就继续。” “……” 白毛狠狠瞪了沈羡寒一眼，带上两人离开，“算你好运。” “没事吧？”苏虞打量着沈羡寒。 沈羡寒没看她，望向门口，“老师呢？” “当然是唬人的。” 沈羡寒抬腿要走。 苏虞拦住他，“你去哪？” “打工。” 看在她帮了他的份上，沈羡寒难得有耐心，“让让。” 苏虞没让，狐狸眼直勾勾盯着他，“你这么缺钱？” 沈羡寒没说话，明知故问。 “那不是正好嘛。”苏虞笑吟吟道，“你缺钱，我有钱，我们天生一对，你如果和我交往，我就包下你所有的生活费学费，怎么样？” 沈羡寒垂眼看她，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放轻：“你也想买我？” 苏虞没觉得不对，一副你赚翻的表情，“是啊。” “买我做什么。”沈羡寒眼神不带感情扫视她全身，“按摩，口，玩具还是全套，你想玩哪个？” 苏虞没想到尺度这么大，突然就上高速了，要命的是她还听懂了，面红耳赤道：“我，我没想那么多，一步步来，目前只想牵牵手，然后亲个嘴什么的……” “你找别人玩吧，我没时间。” 沈羡寒绕开她，头也不回走了。 * 叶莺被铃声吵醒，眯着眼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发现裴肆不知何时不见了，换成了苏虞，她玩着手机，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表情闷闷的。 “醒了？”苏虞听到动静转头，脸上露出了担心，伸手过来摸她额头，“你发烧了知道不，啧，还是这么烫。” “喝点热水吧。”周青把保温杯给她。 “还有药。”苏虞从抽屉里拖出一个小袋子，拆掉药盒，撕了两粒药丸出来。 叶莺看她们像变戏法似的什么都准备好了，呆了一下，有些感动，“这些，多少钱，我现在转你们。” “不用。”苏虞道：“裴肆找人买的，他钱多，你受着就好。” 周青也点点头，“热水也是他打的，他走前还让你别想太多，安心养病。” 她小声补充：“我今天对他改观了，没想到他心这么细。” 苏虞不以为然，“那么招女孩子喜欢肯定是有原因的，哪像个别人……” 叶莺没想到她睡着后发生了这么多事，看了手中的药丸半晌，想起什么问周青：“夏曼后来来了吗？” 周青道：“来了，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走了，好像看到你和裴肆那啥了，哎，她那个性格，你以后出门在外小心点吧。” 叶莺：“？” 她和裴肆哪啥了？说清楚点，这对她很重要。 叶莺上午还有两节毛概课，她发烧去不了，本来想请假，被周青劝住了，又不点名，就算点了还有她帮喊到，怕什么。 苏虞和周青像左右护法把叶莺安全送回宿舍，才各自去上课，叶莺吃完药后裹着被子在床上睡了一天，睁眼时窗外已经天黑了，她量了一下.体温，退烧了。 周青还没回来，苏虞看到她醒了，把买来的皮蛋瘦肉粥打开，“你一天没吃饭了，暖暖胃。” “谢谢。”叶莺笑了笑，下床，喝着粥时，给手机充上电，周青发了好几条信息关心，叶莺回复完后看了看裴肆微信，他们的聊天内容屈指可数。 叶莺手指迟疑了一下。 小夜莺：【今天谢谢你。】 裴肆回：【身体怎么样？】 小夜莺：【已经退烧了。】 裴肆：【行。】 叶莺看着这一个字，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对话。 小夜莺：【药多少钱？我转你。】 裴肆：【不用。】 叶莺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了话题。 裴肆：【作文写完了么？】 叶莺：【没有。】 裴肆：【我也没有。】 聊作文叶莺可太熟了，酝酿了八百字腹稿，保证不冷场，然而他一句话把她堵死。 裴肆：【听说你接代写，多少钱？】 “……” 叶莺明白过来，主动道：【不用钱，我帮你写吧，还是让苏虞转交吗？】 裴肆没立刻回，叶莺看到他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十几秒后，他回道：【我去拿。】 * 苏虞洗完澡回来就看到叶莺对着手机弯了弯唇，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走过去拿吹风机，故作不经意问：“莺莺，彭永浩之前说对了？” 叶莺抬头，“嗯？” “你喜欢沈羡寒。” 叶莺差点被口水噎到，忙摇头，“怎么可能。” 苏虞吹着头发，哦了一声，“那就是裴肆。” “……” 叶莺无奈敛眉：“发现了还捉弄我。” “我不爽嘛，他有什么好的，你也被他的脸骗了？”苏虞鼓着脸道。 “他是我高中同学。”叶莺脸有些热，掩饰般低头看手机，刷着朋友圈，“我喜欢他很久了。” 突然，她不知道刷到了什么，手指停住，脸上热度散去。 “原来是这样。”苏虞没想到还有隐情，心马上朝向她，“那你要不要追他？好好打扮一下化个妆，裴肆喜欢艳的。” 叶莺看着手机没说话，苏虞叫了几声都没应，忍不住走过去，“你看什么这么入迷……这个孟檬是谁？” 叶莺手机界面停在一条朋友圈上，是一个女生的自拍，她笑得很甜，五官清秀，一身黄色复古长裙显气质。 “她……”叶莺顿了顿，如实道：“是裴肆高中喜欢的人。” “不会吧？”苏虞看得更仔细了，“这么素，看着比你还乖，裴肆喜欢这样的？” 叶莺长得乖，其实不常笑，不像孟檬，一看就是泡在蜜糖里的女孩，笑得温柔大方。 “嗯。”叶莺随手点了个赞，道：“他以前只喜欢她。” 微信昵称都是她。 她点完赞不久，一个语音电话打电话，显示正是孟檬。 叶莺微愣，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叶莺走出宿舍，反手关上门，按下接通。 “喂，孟檬。” “莺莺。”孟檬笑道，“看到你给我点赞，想起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听说你考到T大了，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叶莺想了想，“还行，就是点外卖不方便，还要自己下楼拿。” “那确实烦，我这食堂难吃，还没有菜鸟驿站。” 孟檬和她聊琐事，叶莺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 “对了，裴肆也是T大的，你在学校有遇到他吗？”孟檬忽然问。 叶莺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还没回答，孟檬又嘀咕道：“不过你们不是一个系的，肯定没交集，哎，他把我拉黑了，真没义气。” 义气？叶莺反问：“不是你先拒绝他的吗？” 孟檬陷入沉默，半晌才问：“你怎么知道……” 叶莺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平静道：“我看到他向你告白了。” ------------ 14 认错 叶莺在高中很不起眼，班上五十六个人，她成绩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是最容易被老师忽略的那批人，她每天只和同桌有交流，存在感薄如空气。 裴肆和她截然相反。 少年风流不羁，乖张叛逆，上课玩手机，下课打篮球，成绩还名列前茅，老师对他头疼不已，可说起他时又满脸骄傲，让人又爱又恨，和现在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时嫌麻烦，不爱和女生接触。 喜欢上裴肆太容易了，他满足了女生对爱情的全部幻想，叶莺也不例外，她虽然普通，但她想得美。 裴肆个子高，通常坐在教室后排，叶莺稳定前三排，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没可能和他同桌。 为了多看他两眼，叶莺上厕所故意绕远路走后门，时常看到他被人围在中间，举手投足慵懒骄矜，薄唇勾着淡笑，冷白肌肤仿佛会发光，比学校盛开的樱花树还漂亮。 就这样看着他，上学都不再枯燥。 叶莺其实曾经差点和裴肆同桌，那是一次班会课上，老班说以后会尽量安排科目互补的学生同桌。 叶莺突然有动力了，她知道裴肆唯一不好的就是作文，她每天花大量时间背好词好句素材锦集，坚持不懈两个月后写出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当成范文打印出来在全班传送。 临近换座位，老班都指名道姓让叶莺和裴肆同桌了，叶莺来不及激动，裴肆一句“我不和女生坐”让她两个月期望落空。 孟檬差不多是那时候转来的，黄裙子，齐刘海，又瘦又白，杏眼剔透，漂亮得像芭比娃娃。 她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婚跟着妈妈来南江读书，拘谨地在台上做自我介绍。 像是命运一般，当时班上只有裴肆身旁有空位，老班把孟檬安排在了他旁边，裴肆淡淡看了孟檬一眼，竟然没有反对。 叶莺胸口像漏了风，失落感油然而生，有种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她的预感没错。 孟檬初来乍到，没有朋友，裴肆很照顾她，孟檬学习进度跟不上他们，裴肆亲自教她，教了几遍孟檬还不会，他嫌弃地说她笨，孟檬又窘又羞，鼓着腮帮子瞪他，说你才笨，我不要你教了。 她态度自然大方，面对裴肆也不扭捏。 其他女生看到裴肆竟然愿意教人做题，一时之间也蠢蠢欲动，叶莺就是这样被同桌推出去，当时她被数学卷子最后的大题困住了半小时，解不出来。 “你去问问裴肆呗，他都教新同学了，肯定也会教你。”同桌知道她心思，撺掇道。 叶莺鼓起勇气，和裴肆同班一年半，第一次去他座位前找他，因为太紧张了，她第一句话就开始结巴。 “裴、裴肆，请问你能教下我这道题吗？” 她捧着试卷的手在发抖。 少年拿着手机打游戏，懒懒散散，头都没抬，直接道：“我也不会。” * 孟檬和裴肆关系越来越好，孟檬成了他那个圈子里唯一的女生，裴肆去玩都会带着她。 不久后，全校都知道裴肆对孟檬很特别。 世人皆知他爱狗，现在多了一个女孩。 孟檬被班上女生排挤得很厉害，除了裴肆他们，她没别的朋友。 有天叶莺值日完，背着书包回家，还没出学校，路上看到班上两个女生并肩走在前面。 “孟檬被我们关在厕所里不会有事吧？” “顶多就关一个晚上，会有什么事。” 叶莺闻言，想都没想，飞快跑回教学楼，一层层厕所排查，在三楼男厕的一个隔间找到了孟檬。 她蜷缩逼仄熏臭墙角，浑身湿透，漂亮的脸满是泪痕，看到叶莺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别怕。”叶莺脱下外套罩住她身体，“我刚刚打电话给老师了，他马上过来。” 孟檬却看着她身后，泪水涌现，“裴肆……” 叶莺感觉肩膀一痛，整个人被用力拉开，再抬头，孟檬扑到裴肆怀里大声哭泣，不停喊他名字，裴肆脸色阴沉得堪称恐怖，低声安抚她。 叶莺看着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裴肆终于注意到她，眸光一冷。 “不是，她是来救我的。”孟檬抬起脸擦了擦泪，道。 裴肆压抑住阴郁的情绪，第一次正眼看叶莺，第一次主动开口。 “谢谢。” 叶莺低着头，麻木说：“不客气。” * 后来，对孟檬施暴的两个女生受到处分被退学，孟檬找到叶莺道谢，缠着叶莺和她做朋友。 孟檬问她要微信，叶莺没有，她只有老人机，她们交换了电话号码，毕业后才加了微信。 她们座位离得远，在班上交流不多，但孟檬经常会给叶莺打电话，东拉西扯，提到最多的还是裴肆。 和孟檬打了一礼拜电话，叶莺对裴肆的了解就超过了自己一年半的观察。 叶莺一直以为，他们迟早会交往，直到她无意间撞见裴肆向孟檬告白，是在天台上，叶莺前脚来这儿吹风，裴肆和孟檬后脚就进来了，叶莺不得已藏起来，看到裴肆告白，看到他被拒绝，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 裴肆没有苦苦哀求，没有纠缠不清，转身离开。 他是裴肆，高傲刻在了骨子里。 * 时间回到现在。 宿舍外，叶莺和孟檬语音通话，轻轻问她：“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拒绝裴肆？” 孟檬静了片刻，说：“他太招女生了，谁能保证他只会喜欢我一个。” “好了，不说他了。”孟檬倏然一笑，“我给你寄了一样东西，就当是送你的升学礼物，记得签收哦。” 叶莺：“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天后，叶莺收到了这份远道而来的礼物，是一条黄色长袖连衣裙，和孟檬自拍穿的那身很像，只是款式花纹略有不同。 孟檬特别钟爱黄裙，高中几乎每天都穿，一年四季不重样。 苏虞看了觉得很漂亮。 “这裙子很配你肤色，你明天是不是要见裴肆？干脆就穿这身吧。” 叶莺已经写好了作文，和裴肆说好明天给他。 “不合适吧。”叶莺觉得自己穿不起这身。 苏虞捏了捏她的脸，“哪有，拿出点自信，其实你很漂亮的，莺莺。” 第二天，气温爬升了些，二十度出头，穿裙子刚好。 叶莺换上了孟檬送的裙子，收腰设计，尺码刚好，她在镜子前打量时，周青从后面搞袭击，两只手一把掐住她的细腰，嫉妒道：“怎么会有人一点赘肉都没有，这合理嘛！” 叶莺腰一下就软了，气息不匀，“好痒，别闹。” “真敏感，我腰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周青放开手。 苏虞拿上化妆盒过来，“你腰上都是肉，能有什么感觉。” “过分了啊。”周青道。 “是事实。” 苏虞给她们化了一个妆，她高中就会打扮，更别说现在还要上化妆课，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叶莺适合淡妆，经过苏虞的手，她的眼眉更加细长，五官清纯漂亮，唇色淡粉，显得格外温柔。 她们今天都有课，一起吃完早饭后分别赶往教室。 叶莺和周青并肩走，一路上很多人看她们，叶莺有些吃不消，走路都怪怪的，“我穿裙子没有很奇怪吧？” 像是换了张脸的周青：“有我化妆奇怪吗？” “……” 周青第一次感受到四大邪术的厉害，上午四节课换了两个教室，她就已经收到了3张写有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周青决定回去高低都得给苏虞拜一个。 叶莺婉拒掉第七个前来搭讪的男生，收到了裴肆微信。 裴肆：【几点下课？】 小夜莺：【十一点五十，你呢？】 裴肆：【一样。】 小夜莺：【那我去找你？】 裴肆：【不用，你哪栋楼，我过去。】 * 下课铃响，裴肆随意收拾了下桌面。 上了两节视听语言，彭永浩脑袋都是胀的，问裴肆：“去哪个食堂吃啊？” 裴肆拎着书和笔站起身，“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彭永浩：“什么事？” “拿作文。” “叶莺？”彭永浩更奇怪了，“她干嘛不直接传电子档给你？” 裴肆扬眉，“不懂？” “懂屁。” 裴肆：“难怪没人给你写作文。” “……” 十分钟后，裴肆来到厚德楼，眼睛漫不经心在楼底扫视，突然，他目光定住，路灯旁，有一抹纤细的单薄背影。 乌黑长发，黄色长裙，熟悉得要命。 裴肆眼底的散漫散去，呼吸有点重，大步走过去。 叶莺默默等待，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心里有些紧张。 她右肩突然被人用力摁住，掌心热度很高，烫得她肌肤发颤，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大力迫使她转过身。 “孟檬。” 叶莺和裴肆对视，看到他眼里来不及收回去的错愕。 “抱歉。” 他一秒就收回了全部情绪，松开她。 “看错了。” ------------ 15 为什么生气 ------------ 16 不想欠他 ------------ 17 食堂 ------------ 18 醉酒 ------------ 19 追他 ------------ 20 太子爷 ------------ 21 造谣 ------------ 22 过敏 ------------ 23 心动 ------------ 24 试探 ------------ 25 投票 ------------ 26 家教 ------------ 27 舞会 ------------ 28 礼物 ------------ 29 带娃 ------------ 30 悔 ------------ 31 生日 ------------ 32 交往 ------------ 33 女朋友 ------------ 34 夜宿 ------------ 35 告白 ------------ 36 很甜 ------------ 37 吻 ------------ 38 过火 ------------ 39 表演 ------------ 40 吻戏（两更合一） ------------ 41 故意 ------------ 42 吃醋 ------------ 43 发财 ------------ 44 演出 ------------ 45 矛盾 ------------ 46 冷战 ------------ 47 汹涌 ------------ 48 生日 ------------ 49 大三 ------------ 50 需求 ------------ 51 录像 ------------ 52 分手 ------------ 53 再次相见 ------------ 54 陌路 ------------ 55 盛典 ------------ 56 认出 ------------ 57 春天 ------------ 58 燥热 ------------ 59 她说 ------------ 60 暧昧（增加3200） ------------ 61 照顾 ------------ 62 吻（结尾增200字） ------------ 63 爆料 ------------ 64 一辈子 增加2500字 ------------ 65 追你 ------------ 66 单身 新增2500 ------------ 67 很忙（新增500字） ------------ 68 “女儿” ------------ 69 动摇 ------------ 70 拒绝 ------------ 71 窥见 ------------ 72 决绝 ------------ 73 危机 ------------ 74 渡药 ------------ 75 帮我 ------------ 76 情人节（大修） ------------ 77 给我看 ------------ 78 和我住么 ------------ 79 同居 ------------ 80 节目 ------------ 81 只有你 ------------ 82 交往 ------------ 83 旅游 ------------ 84 生气 ------------ 85 叫一下 ------------ 86 最初的情书 ------------ 87 高中(开头孟檬视角) ------------ 88 迎春（裴肆视角） ------------ 89 告白（裴肆视角） ------------ 90 那些年（上） ------------ 91 那些年（下） ------------ 92 见家长 ------------ 93 穿衣服 ------------ 94 新婚 ------------ 95 父母 ------------ 96 婚礼 ------------ 97 婚后1 ------------ 98 婚后2 ------------ 99 婚后3 ------------ 100 婚后4 ------------ 101 婚后5 ------------ 102 婚后6 ------------ 103 婚后7 ------------ 104 婚后8 ------------ 105 婚后9 ------------ 106 养胎 ------------ 107 带孩子 ------------ 108 荣光 ------------ 109 初吻 ------------ 110 失控 ------------ 111 嫉妒 ------------ 112 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