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拒绝 九月，一场秋雨之后，b市各大高校里一年一度的保研大战终于逐渐落下帷幕。 师大，社会科学学院一教室。 开完最后一场关于最终保研名单的班会，班主任又强调了一遍在这冬季学期大家无论是决定考研考公还是实习找工作都应该自得其所之后，终于道了一声散会。 声音一落，原本安静的教室顿时开始有了生气，所有人拎起包稀稀拉拉的往外走，偶尔议论着刚才班主任话里没听清的地方。 有同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走在一起的两个女生身上。 “书怡，”唐田挽着顾书怡的胳膊一起下楼，想起今天这场已经尘埃落定的班会，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道，“你真的不保研啦？” 每年学校里的保研大战都残酷异常，说起来曾经都是高考佼佼者，但这群人碰到一起，依然会为了保研名额争得你死我活。 说起来，班里没有谁比无论是专业成绩还是综合量化都是第一的顾书怡的保研名额更稳。 顾书怡答了声“嗯”，然后抬头望了望前方，这场班会之后，这些天心里的一颗石头也总算安稳落了地。 唐田：“班主任知道你不打算保研后什么反应？” 顾书怡想起自己前天去班主任那里签自愿放弃保研协议书的情景：“没什么。” “我们又不是什么非硕博不可医学理工科。” “我跟他说已经找到工作了。” 听顾书怡说“找到工作”，唐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是和光吗？！” 唐田知道顾书怡一直以来的梦中情司，又或者说是他们所有高校毕业生的梦中情司，就是和光。 一家万亿市值，在全球五十几个国家拥有近十万名员工的巨型科技公司，也称之为大厂。 作为科技大厂，和光的一切工资和福利可以说是国内所有企业的天花板，每年招聘季都是神仙打架，千军万马挤破头。 唐田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进和光，和光每年在师大招的寥寥数人全是最优秀的毕业生，但顾书怡作为师大获得“凌勉”奖学金的最优秀学子之一，要进和光就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唐田激动地追问着，然而却看到顾书怡似乎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落下眼睫：“不是。” 唐田：“啊？” 顾书怡抿住下唇。 在这个内卷越来越严重的大环境下，就业危机甚至已经烧到了师大这种全国top级的高校。她从大一暑假实习路过和光大楼时就铁了心将来要进和光，没想到等她终于快要毕业就业时，这场就业危机的火烧到了她的身上—— 今年除了一些专业性极强的技术类岗位，和光不招了。 与其他大部分企业纷纷选择裁员然后引进新廉价劳动力的做法不同，和光没有大规模裁员，它只是今年，不！招！了！ 和光官网上本年度所有面向应届生招聘的岗位已经全部放出，而除了那几个专业行极强跟人文社科毫不沾边的技术岗，其余的类目，全都空空如也。 干净到甚至连象征性放几个岗位给应届生们一点心理安慰都不愿意。 唐田也万万没想到和光今年不怎么招人了，她看着身边大学期间拼命的刷绩点卷实习，就是为了能从学校走到和光大楼里去的顾书怡，震惊张了张嘴：“那，那你怎么办？” 顾书怡淡了眼神，仿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办吧。” …… 两人去食堂吃了个饭才回宿舍，九月的天已经开始黑的早了，六点多的时候师大女生宿舍楼都亮起了灯。 唐田拎着在食堂买来当夜宵的酸奶水果捞还一路叽叽喳喳地聊着明星八卦，顾书怡刷卡打开宿舍门，6203的灯亮着，室友们今晚似乎都在。 师大宿舍条件在b市各大高校中算中等偏上，虽然没有独立卫浴，但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设计在寸土寸金的内环校区已是难得，唐田原本在走廊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转头发现室友都在后不由地闭了嘴。 跟大学里一些行动全部要以宿舍为单位的四人集体不同，6203的宿舍四个人关系并不能算太亲密。室友周斯琪这会儿正在阳台外打着电话，而一直拉着床帐在床上曹小薇，听到唐田和顾书怡两人回来的动静后，拉开床帘缓缓探出个脑袋。 “书怡，”曹小薇看着进门后正在往椅子上放包的顾书怡轻轻叫了声，等她扭头的时候，慢吞吞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顾书怡对着曹小薇探出来的脑袋一时茫然：“谢我？” 曹小薇说话声音向来不大：“那个，你不是放弃保研了么。” 师大大部分专业的保研名额都是班级综合评测成绩排名前百分之三十，如果前面的同学有放弃的话保研名额会依次往后顺延，曹小薇的综测排名一直在班级百分之三十左右，学业成绩不错但实践差一点，之前一直处于在保研的边缘徘徊，而这次由于前面有人放弃保研，于是名额就刚好顺延到了本已经在准备考研的曹小薇。 所以今晚才能不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而是回到宿舍躺着。 顾书怡明白曹小薇的意思后这才“哦”了一声，一边从包里拿电脑出来一边道：“谢什么。” “班里不保研的人又不止我一个。” 她话音一落，刚才还在阳台外的周斯琪便已结束电话推门进来。 周斯琪握着手机，看了看刚回来的顾书怡和唐田，又看向一回来就上床拉上窗帘，这会儿等顾书怡回寝才钻出来的曹小薇。 这次班里放弃保研的几个人里还有周斯琪。 不过跟顾书怡不同，周斯琪是因为要去留学所以才放弃保研，她从上个学期开始就在准备申请材料，周围人基本都知道。 周斯琪目光在顾书怡和曹小薇身上转了转，似乎隐约听到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像是笑了声道：“顾书怡，你不保研也不提前给曹小薇说一声，人家都准备考研一个暑假了。” 由于不确定是否能保研，为了保险起见曹小薇一整个暑假都埋头在学校图书馆复习没回家，宿舍的人也都知道。 顾书怡在周斯琪斜对面的床位，听到她的话后顿了一下，然后兀自整理桌面，没有回头：“我也是前几天才刚决定。” “班里不保研的人不止我一个，名额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决定的。”顾书怡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平声开口。 不过周斯琪本来也只是想呛一下顾书怡，知道自己让曹小薇白复习扯上顾书怡的理由站不住脚，“切”了一声，戴上耳机，没有再说话。 手机显示正在充电中，顾书怡解开锁频，看到有微信新消息提示。 此刻就坐在顾书怡身后的唐田正埋头用手机给她发微信：【她就是没事找事】 【别理】 顾书怡：【嗯。】 唐田：【简历.pdf】 【书怡，简历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星星眼.jpg】 顾书怡之前答应帮唐田改改简历：【我尽快改完发你】 唐田：【暴风亲亲.jpg】 【嗯，还有我觉得就算和光今年不校招也没关系，你以后也可以从其他家公司跳到和光去啊！】 顾书怡又笑了笑：【谢谢。】 结束完跟唐田的聊天，顾书怡放下手机，看着自己贴有和光小logo的电脑屏幕，忽然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气。 …… 她知道事情可能还没有结束。 和光今年不对外招新，不代表偌大的公司，就容不下一个新员工。 公开招聘这件事只面向普通人，在另一个圈子，普通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挤得头破血流的机会，每年靠人际网内推刷履历的二世祖关系户们数不胜数。 她也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 顾书怡记得自己跟何老太太认识的起因。 师大人文学院每年的奖学金很多，其中金额最高也是最有分量的奖学金，名字叫“凌勉奖学金”，是由曾经一位已经毕业的师大人文学院校友出资设立的，向来是院里学霸们每年摩拳擦掌竞争的目标。 顾书怡当时费尽心思想要认识这位设立“凌勉”奖学金的校友，是因为“凌勉”的评定出了问题，每个年级只有一个名额，他们年级的被学院副院长塞了两个项目暗箱操作给了他的侄子，用以充实申请国外学校的履历。 毕竟在大学里，奖学金这种东西，就跟奥运冠军的奖牌一样，所意味的不仅是钱，还是对一个学生最重要的肯定。 副院长的操作下面的人就算知道也大都睁一只闭一只眼，可顾书怡不愿意被人用这种方式抢走奖学金，一口气咽不下去，找不上老师，竟想到直接去找设立这个奖学金的人。 这个校友叫何玉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师大人文学院毕业，二十年前捐款设立了“凌勉”奖学金，希望以勉励后来的优秀学子们。 顾书怡费尽心机，拼凑了无数的校友关系才终于在某家退休干部活动中心找到了现在的何老太太，老太太爱打乒乓球，顾书怡想方设法凑上去跟老太太套近乎认识了，刚想开口向她说奖学金的事，学院副院长就因为涉及贪污受贿被抓了。 原本的“凌勉”奖学金也被重审，公平公正地评比后顾书怡顺理成章地得到这笔奖学金。 没想到还没跟老太太开口事情就已经被解决，顾书怡原本想就此默默结束自己对老太太的打扰，却没想到又发现，何老太太，跟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进的梦中情司“和光”，似乎有那么一点关系。 …… 得知何老太太竟然是和光创始人之一的顾书怡一时无法形容自己的那时心情。 不过也对，他们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师大校友都不会是普通人。老太太跟她抱怨没人陪她打球，难得跟小姑娘你投缘还能过两局，下周有没有空继续一起来打。 顾书怡望着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本想坦白自己这几天其实是为了您名下设立的奖学金的事才过来故意接近您的，可是那时，心底却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或许是个机缘。 一个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的人，就应该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机会。 于是这个乒乓球搭子一搭就是一年半。 两人每周都约球，关系也越来越熟络，老太太只说自己也是师大校友，如今已经退休了，丈夫十几年前就去世，儿女都忙着。 顾书怡也风雨无阻地陪老太太打着球，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就好像她们只是一对因为爱打球而结交的忘年好友，直到上一周，打球的时候，老太太笑着问书怡你也快毕业了，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一次，顾书怡第一次发现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她并不熟悉的慈祥。 她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 好像这么长的蓄意接近，就为这一刻。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有的人只要随手一点微不足道的施舍，就能改变另一些人的一生。 一颗来不及接的乒乓球掉到地上，弹起的高度越来越低，无人去管。 那天下午，顾书怡只记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心虚与紧张，老太太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只是不停点头，然后嗓音轻颤，望着老太太晕满笑意的眼睛，跟她说她毕业后想进和光。 ------------ 2 拒绝 6203向来晚上十一点熄灯。 顾书怡用一晚上改完唐田的简历，看着电脑上的时间，想到自从上次跟何老太太打完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老太太的笑容似乎告诉她她从没意识到这个跟她打了快两年球的小姑娘从一开始目的就不单纯，顾书怡也只是仿佛被问到后才“无意”一般跟何老太太说起，作为大四生的她，以后想进和光。 顾书怡不知道自己上次是不是应该再补充一句，她想进和光，但和光今年好像不怎么招人了。 老太太早已退休，每天练练字画打打太极乒乓球，对其余的事显然已不再过问。 她又看了看电脑，除了和光外她今年暑期校招提前批其实就已经收到了好几个让绝大多数毕业生艳羡的offer，足以让班主任理解她不继续读研的选择，最近也投了市面上一些其他的公司。 可和光仍是执念。 从大一暑假坐着实习公司的大巴车每天路过和光大楼，她看着那栋出自世界知名设计师将现代化元素与空中花园融合到极致的建筑，就认定，她要去那里工作。 宿舍里其余三人已经上床，唐田刷着短视频忍不住发出咯咯的憋笑声，周斯琪也在床上看剧，顾书怡忙完手头的事情，在关电脑前检查了一遍邮箱，有一封未读邮件。 周四下午一家游戏公司向她发来了视频面试邀约，并附上具体时间和会议链接。 顾书怡看到面试邀约才记起自己还投了这家游戏公司。 这家公司名字叫连萌，在市面上各种大大小小的游戏公司里可谓说是毫不起眼，目前旗下只有两款目标玩家都是女性的手游，玩家数量平平。 顾书怡其他投递的公司基本都是大厂，之所以会投连萌，有一个很特别原因。 她之前实习时偶然听说连萌这家公司，似乎跟和光有些关系。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大部分人连连萌是哪家公司听都没听说过，只是顾书怡因为一心想进和光便记在了心上，刚好秋招见连萌有岗位，便顺手投了简历。 没想到真的收到了面试邀约。 虽说连萌和和光有关系大多是个谣言，她已经收到了其他offer大概率也不会选择去到连萌工作，不过顾书怡最近左右没有太多事情，看着周四这场面试邀请，还是点击“确定参加”。 就当是积累面试经验。 …… 周四，b市科技园区天气微霾，阳光躲在云雾后面。 b市科技园区是电子工业和计算机产业的摇篮，无数家市场上赫赫有名的高科技公司坐落在此，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大概是位于园区中心，据说耗资超过五十亿美元，令所有路过的打工人都心驰神往，半弧形设计的和光大楼。 跟外面不知是雾还是霾让人怎么也觉得不清爽的空气不同，和光总部建筑物上方汇集无数科技成果的大型半透明顶篷将这栋建筑里的光线，空气，噪音永远调节在一个令人舒适的位置，不仅如此，员工甚至可以凭着心情单独调整天气。 和光大楼二十三楼是总裁办。 总裁办今天似乎来了客人。 总助陈黎端着两杯咖啡，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今天的客人显然并不如从前的那些客人一般正式，陈黎进去时看到她正翘着脚，当着他们总裁的面，一派悠闲地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嗨，陈助理！”陈黎一进来，这位“客人”立马热情地挥手向他打招呼。 被叫到的陈黎额头一紧，似乎不知道自己又要面对什么新鲜的花样。 “裴灵舒。”紧接着，办公室响起男人压抑着脾气的声音。 陈黎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咖啡送到这位热情洋溢，私下人称“小魔头”的裴家小公主，总裁亲妹妹面前。 被叫到的名字的裴灵舒顿时撅起嘴。 陈黎送完咖啡迅速消失不见，带上门。 裴灵舒也总算从茶几上收回腿，总算有几分正经地面向坐在对面办公椅上的裴靳白：“我再说一遍，我刚才那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是在通知你知道吗？” 裴靳白看向对面理直气壮不上学的妹妹，吸了口气梳理自己的情绪：“那我也再通知你一遍，你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是纽约，你的学校，而不是b市，这里。” 裴灵舒：“你凭什么管我？” 裴靳白冷笑：“我凭什么管你？” “要我拿你两个学期全F的成绩单回去找家长签字吗？” “还是要我带他们去参观一下，裴大小姐在外面的七十平小家？” 他话一说完，对面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小姑娘顿时满脸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裴靳白：“你以为你能瞒得了谁？” 得知已经被发现的裴灵舒只能暗道一声失策。 她的账户有大额支出容易引起怀疑，于是只悄悄在外面给自己买了一个七十平的小公寓，却没想到还是被裴靳白知道了。 裴靳白：“机票下个星期，已经订好了，我亲自送你上飞机。” 裴灵舒抬头，望着裴靳白一脸淡定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模样，这一刻终于知道，自己还是斗不过他。 她去年竟然瞒着家里人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美曰其名gap year，跑回国跟几个狐朋狗友创业开了家叫连萌的游戏公司。 家里知道裴灵舒竟私下休学跑回国后自然好大一场风雨，全靠裴靳白在前面顶着裴灵舒才能全身而退，今年这会儿本到了裴灵舒重新回去上学的时候，但她的游戏公司做的有板有眼，便又想gap，骗家里人自己已经重新回去上学了，其实悄悄在外面给自己买了套小公寓，准备开始大展身手。 只可惜还是被裴靳白发现了。 裴灵舒本以为裴靳白只知道她又想休学搞公司，却没想到他连她在外面买了公寓都知道，显然已经把她的老底都摸透了。 “你这是将一个天才创业者和一家未来会颠覆的世界的公司扼杀在摇篮里。”自知已经挣扎无力的裴灵舒瞪着裴靳白，依旧愤愤不平。 裴靳白：“凭你全F的成绩单？” 裴灵舒：“……” 她暗骂一声刻薄，被揭了一通老底又想给自己找回点场子，突然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碎碎念：“你了不起，成天当工作狂有什么用，还不知道都已经给你找好未婚妻了吧。” 裴靳白这才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裴灵舒又立马否认，她跟裴靳白才不是什么彼此互通消息的坚定战友，坚定封了嘴巴。 放在一旁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裴灵舒捞起手机随意看了一眼，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情。 手机备忘行程提示您在十五分钟后有一场面试。 不过她不是被面试，而是她去面试别人。 作为连萌游戏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裴灵舒一直工作的像模像样甚至还要身兼数职，其中有一项工作，就是负责他们公司最近的员工招聘面试。 今天她是临时翘班跑到裴靳白这里的，所以忘了这茬。 裴灵舒看着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始的面试时间，又看向对面似乎裴靳白的办公桌。 他桌上有一本空着的笔记本电脑。 “我用下你电脑。” 裴灵舒起身走到裴靳白的办公桌前，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裴靳白听后望了眼裴灵舒，似乎对于她刚才碎碎念的内容还有疑虑，不过没说什么，把电脑解锁递过去。 裴灵舒拿过电脑回到沙发一通噼里啪啦的操作，在距离面试开始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换了个坐姿，正露出个友好的笑容准备迎接接下来面试者的时候，突然，在她好几天都没有打开的邮箱里，看到自己好像有一封未读新邮件。 来自哥伦比亚大学教务处的邮件抬头让裴灵舒不得不点进去。 邮件内容十分简单，请Angela Pei 同学收到此邮件后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与学校取得联系并说明本学期未报道注册情况，如果逾期，将面临被取消学籍。 裴灵舒脸上顿时表情一僵。 她记得自己之前明明提交了gap申请的。 她立马看向这封邮件发件时间，脑子里飞速计算着两个地方的时差，算到最后，发现现在距离学校给的截止时间，刚好过去半个小时。 “靠！”裴灵舒一个激灵差点抱着电脑从沙发上跳起来。 现在写邮件解释肯定已经来不及了，美国那边正在半夜教务处看到她邮件最快也要第二天早上，但如果只是逾期半个小时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补救，裴灵舒立马颤抖小手按手机，准备直接打电话。 裴靳白看着沙发上突然开始慌慌张张的裴灵舒。 裴灵舒焦灼地等待着电话接通，想实在不行要拜托在美国的同学去帮她把老师从被窝里薅起来，她不停在原地踱步，又往电脑屏幕上瞄了一眼，又才想起她还有个面试。 还剩一分钟，这会儿跟人家说取消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裴灵舒又抬眼，发现裴靳白此刻正在喝着咖啡。 “帮我面个员工。” 于是下一秒，裴灵舒直接跑过去把电脑摆到裴靳白面前，撂下这一句，然后带着刚好接通的电话直奔休息室。 裴靳白还没来得及答应，伴随着裴灵舒的消失，一部电脑便摆到了他面前。 他看到电脑界面是会议室，会议名字是“连萌校招视频面试”。 参加今天这场面试的人正卡着点进来。 意识到裴灵舒竟然是让他帮她面员工的裴靳白，在网络缓冲的最后一瞬间关掉了对着他的摄像头。 电脑上已经出现面试者的脸，伴随着一声试探性的，“您好？” 屏幕右方有裴灵舒刚才调出来的今天这个面试者的简历。 裴靳白只好吸了口气，放下手中咖啡。 如今除了和光一些高管他已经很少面员工，对于裴灵舒跑走把她那个草台班子似的创业公司招聘面试扔给他的这件事，一时很是无奈。 然而面试已经开始。 裴靳白揉了揉眉骨，也不想现在把陈黎叫进来，只好飞快扫了眼右边简历，直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 3 拒绝 视频另一头，按照约定参加今天下午连萌游戏面试的顾书怡，在听到电脑对方的人开口时，愣了一下。 会议室界面下方显示有对方的名字。 顾书怡一时没想到这个顶着“Angela”这种甜美英文名的面试官，一开口竟然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甚至是一道绝对称得上磁性悦耳的男声。 不过法律好像倒也没有规定男人不可以叫Angela。 于是顾书怡吸了口气，面对屏幕上自己的脸。 ——因为对方没有开摄像头。 对于这种线上面试却不跟受试者开摄像头的行为，顾书怡之前也见过，虽然面试中的交流主要靠语言，但一家公司面试时这种操作，总感觉少了几分真诚。 不过真诚实在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顾书怡立马便调整好了心态，按照流程，对着电脑做起了自我介绍。 …… 裴靳白在面试者做自我介绍的时间里又仔细看了一遍她的简历。 他对人事工作尤其是校招接触的比较少，不过单从这份简历来看，对于毕业生来说，裴靳白觉得大概可以称得上一句不错。 他目光又落在这份简历中的师大“凌勉奖学金”上。 “凌勉”是老太太二十年前在母校师大设立的奖学金，评选要求一直很高，今天的面试者连续两年获得。 对面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 裴靳白看着屏幕上女孩的脸，似乎意识到什么，补充说了一下自己这边是因为设备原因所以不能开摄像头。 紧接着，他便正式开始了今天这场面试。 …… 今天下午这场线上面试从开始到结束，一共整整二十四分钟。 面试者与受试者互相礼貌道了再见。 等到终于可以关掉摄像离开会议室时，顾书怡望着自己的电脑屏保，刚才还挺直的腰背在那一瞬间垮了，甚至感觉后背有微微的冷汗。 明明只是一家中小型游戏公司的初面，但今天这场面试，顾书怡觉得自己像经历了一场二十四分钟全程高强度头脑风暴。 她以前不是没有碰到过棘手的面试，甚至平心而论，跟有些大厂面试中总是充斥着追问质疑以及反问的傲慢风格迥然不同，刚才这场面试的面试官非常的礼貌以及专业，但这一场下来，对人能量的消耗比起那些傲慢的面试只多不少。 她收到的每一个问题都足够尖锐，从人格测试到数据分析，最后两个问题对方甚至直接切了英文。 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对面不是一家中小型游戏公司，而是一家跨国大企，对面的人也不是什么中小创业游戏公司的年轻管理，而是一个老谋深算，运筹帷幄的跨国集团高层。 顾书怡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这个游戏公司了。 …… 另一边，裴靳白刚结束这场面试，裴灵舒径直推门进来。 跟她出去时匆忙焦虑的神色不同，裴灵舒回来时，脸上表情明显变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学校那边回复由于只晚了半个小时，可以让她再补一份说明就好。 裴灵舒看到裴靳白似乎已经结束了帮她的面试，电脑显示刚才结束的会议时间整二十四分钟。 “你觉得怎么样？”她立马凑过去好奇地问，“能过吗？” 裴灵舒突然觉得今天这事情还有点神奇，对面的人大概都不知道，面试她的竟然是和光的总裁。 裴靳白睨了一眼裴灵舒：“单纯是面试的话，能过。” 他直接给出了对于一场面试最简单干脆的结果。 “真的？”裴灵舒顿时不敢相信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哥这种眼睛长在脑袋上的资本家一次面了二十四分钟，甚至还给了通过。 裴靳白淡淡道：“不过就算能过，她大概率也不会到你的公司上班。” 裴灵舒：？ “为什么？” “你应该看过她的简历吧，”裴靳白不知道裴灵舒到底是有什么自信想要创业，明明这辈子对她而言只需要安心花钱就能永远无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今年的求职市场不太景气，她也不会沦落到去一家还在起步阶段前途渺茫风雨飘摇的微型游戏公司。” 裴灵舒：“……” 她再次咬牙切齿，最悲催的是又知道裴靳白说的好像没错，毕竟之前刚招人的时候，兼职人事的朋友都在吃惊竟然能收到这么牛逼的简历。 “你就等着吧！”裴灵舒最后只好愤愤冲裴靳白地留下这一句，气哼哼拎着自己小包走了。 裴靳白工作被裴灵舒打断了大半个下午，中途甚至还帮她免费给人面了个试，终于送走裴灵舒，正准备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办公室内线电话又响起。 陈黎打来的。 说老太太今晚要他回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裴靳白听着这个突如其来“很重要的事情”微皱起眉，似乎微叹了口气，答道：“那就取消原定行程。” …… 师大公寓。 顾书怡今天下午除了刚才那场让人宛如被搜刮了一遍的面试以外没有其他安排，她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经过刚才那场面试，她又想到了和光。 今天是周四。 每周六，是何老太太和顾书怡，雷打不动约球的日子。 顾书怡拿起手机，点开自己跟何老太太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除了约球以外的内容并不多，每逢节假日，顾书怡都会给何老太太发祝福短信。 何老太太也几乎不跟顾书怡说其他。 顾书怡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她就算更年轻，可对面的人，从不是什么只是普通爱打乒乓球的退休老太太。 是七十年代的师大毕业生，和光创始人之一。 顾书怡第一次感到有些焦虑，不知道周六的约球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老太太会不会看透了她的心思然后根本装作不知，还是只需要她简单一句话的事，如果她真的像看起来的那样对她印象还不错。 顾书怡一直皱着眉忐忑，然后微信突然收到班主任的消息。 问她在不在学校，让她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顾书怡对着班主任这突如其来又不说明原委的消息一时很是困惑。 保研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她不知道班主任找她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她还是立马回了好，然后收拾了一下，起身赶过去。 …… 顾书怡到学院办公楼的时候，看到班主任似乎正在跟人说话。 并且无论是脸上表情还是肢体语言来看，班主任都显得很是客气。 班主任抬首看到顾书怡，立马朝她招手：“顾书怡，这边，过来。” 顾书怡走过去，由于不认识其他人，只叫了一声：“张老师。” 班主任表情乐呵呵，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指了指旁边的待客室：“有人找你，有话跟你谈，快进去吧。” 顾书怡：“啊？” 班主任：“去吧。” 顾书怡更是一头雾水，只是看班主任的表情好像找她的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进了去。 待客室里的人在她进来时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 顾书怡被吓了一下，然后看到里面的人一身挺括的黑色正装，四五十岁左右，长相很能称得上儒雅。 “顾小姐。”中年男人微笑开口叫她。 对方显然知道她是谁，顾书怡长这么大还很少被人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叫“顾小姐”，点头客气地问：“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指着他对面的沙发：“您坐。” 顾书怡只好坐下。 郝如德面对眼前白净漂亮果然一眼就让人心生喜欢的小姑娘，朝她微笑道：“顾小姐你好，我是何玉凌女士家中的管家郝如德，您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顾书怡听完瞬间张了张嘴。 因为男人口中的那一句，“何玉凌女士”。 郝如德继续说明来意：“既然上次您也同意跟何玉凌女士的孙子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那么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向……” “等等！”听到这里的顾书怡终于叫了停，她大脑飞速反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很快抓住了关键点：“什么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我什么时候同意过？” 听到顾书怡的质疑，郝如德的脸上似乎也露了点困惑，然后他接着道：“在何女士上次跟您打乒乓球的时候。” 顾书怡开始回忆那天。 何老太太第一次问了她关于以后的想法，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想进和光，又纠结着要怎么跟她开口，所以对于老太太又说的几句，好像是听的断断续续就在点头。 郝如德瞧着小姑娘回忆的样子又微微一笑，接着又像是暗示什么的补充：“何玉凌女士除了跟您一样是师大校友之外，还是和光的创始人之一。” 作为一个高校学生，不会不知道和光的价值。 他接着摆开几份自己带过来的文件，又换了个称呼：“老夫人和太太都很喜欢您，真心希望您能成为她们的儿媳。”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再次跟您确认一遍，如果您同意的话，明晚有一场家庭聚会，希望您能正式过来参加。” 郝如德说完，耐心等待答复。 顾书怡平常自认遇事沉着冷静，此时此刻，听完这个叫郝如德的管家今天的来意之后，CPU也已经快烧了。 事情仿佛突然就往一个她意想之外的方向发展，甚至是极速狂飙。 无论是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要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还是那个什么，都很喜欢你，家庭聚会。 “何老太太，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吗？”顾书怡无比艰难地问出口，她明明清楚记得自己跟老太太说过，她想毕业后进和光。 “我那天应该跟她说过呀。” 郝如德点头：“当然知道。” “您跟她亲口说过，说您毕业以后，想进她们家。” 顾书怡：“……” ------------ 4 拒绝 女生宿舍。 唐田下午由于没有找到顾书怡人，自己去食堂吃了晚饭。 她吃完晚饭又回宿舍等了好一阵之后才等到顾书怡回来，门被推开，唐田本来立马想要说个什么，只是当她看到顾书怡的样子后，原本迫不及待的话又直接卡在嗓子里。 “书……”唐田看着整个人都仿佛神情恍惚不在状态的顾书怡，“书怡，你哪里不舒服吗？” 顾书怡听到唐田声音后回神。 她看到唐田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忙定了定神答：“哦，没什么。” “怎么了？”她记得刚才进门时唐田似乎兴冲冲地要跟她说什么。 唐田确定顾书怡没事后才放下心，接着递给她一个食堂的打包盒：“给你。” 然后表情卖了个萌：“你帮我改简历的谢礼。” 唐田发现自己原本空泛到字都凑不到几行的简历，被顾书怡改了一遍后好像愣是有了点东西，一投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初面通知。 顾书怡看到唐田递给她的打包盒里是一份分量不轻的酸奶水果捞。 “小事。”顾书怡笑了笑，收下这份谢礼，“谢谢。” 唐田送完水果捞高高兴兴地继续玩手机，顾书怡拉开椅子回到座位，她下午没有去吃饭，这会儿收到唐田的谢礼才开始突然感觉到肚子饿，于是拆开打包盒，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酸奶和水果。 其余两个室友不在，宿舍里很安静。 顾书怡进食的动作很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吃着食物，眼睛却怔怔盯着桌面。 想今天下午的一切是不是她的一场梦。 因为她依旧想不起来，自己那天答应的话里，有什么关于“进行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内容，也打死没有想到，她处心积虑巴结了何老太太近两年，在最后的关头，何老太太竟然会错了意。 想进和光，等于，想进她们家？？？ 顾书怡一时竟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是怎么被联系在一起的。 虽然在某种程度来说，和光作为何老太太家里的产业，想进和光被理解为等于想进她们家，好像也不算天南地北的牵强。 顾书怡又捏紧了勺子柄。 再想起今天下午，那个叫郝如德的管家，交代完一切后，等待她答复的眼神。 好像一切都将在她的一念之间。 顾书怡望着郝如德的眼睛怔了怔，短暂的心塞之后，看见自己那瞬息的念头转了千百转。 郝如德已经把何老太太所有的身份都开诚布公地告诉她，这意味着，她跟何老太太之间，大概再也回不到从前由她精心掩饰伪装的，单纯的忘年乒乓球搭子关系了。 她当然可以拒绝，然后申明自己想要进的其实是和光公司，不是她们家。 毕竟被拉郎配对相亲这种事情，只要当事人不愿意，谁都没有办法勉强。 可是拒绝之后呢？ 顾书怡发现自己的拒绝在何老太太那里可能算是出尔反尔，两人本就已经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关系，今后就算老太太不介意这种尴尬还能跟她继续打球，但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落在老太太，还是其他所有人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她别想再达到任何企图。 顾书怡看着郝如德身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名贵的西装，在某一瞬间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以后的几十年她爬的再高，一个普通人这一生能达到的最高高度，可能都再也接触不到老太太这样社会层级的人物。 就好像大学，大家本来就是来自不同层级的人，因为学校而聚在一起，毕业以后，回到各自的阶层去。 郝如德一直耐心地等待着，并没有催促顾书怡答复。 只有教学楼的下课铃在那个时候突然响了。 熟悉的舒缓铃声，却好像高考最后一瞬间铃声响起，将人从一场压抑到极点的考试中彻底解救出来，顾书怡一个激灵，发现自己的头脑好像无比清醒。 世界上有一种做法叫铤而走险。 于是她注视着郝如德微笑等待的眼睛，手指收紧，听见自己用一种颤抖的，郑重的语气，回答说：“好。” …… 一碗酸奶水果捞不知不觉中已经见了底。 顾书怡吃掉最后一块苹果，终于从回忆中醒神。 旁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来自备注为“郝管家”的新消息提示，仿佛在真真切切地告诉她，下午的一切都不是梦。 郝如德加了她微信。 顾书怡拿起手机，看到郝如德给她发微信表示明天下午五点他会准时到学校南门过来接她参加家庭聚会，顾小姐只用按时赴约就好。 顾书怡面对着郝如德发来的文字，然后回：【好。】 …… 与此同时，清山别墅。 应祖母的要求，裴靳白推掉了今晚原定的一场应酬，过来这里。 陪老太太吃完了晚饭又喝了茶，才终于聊起了临时紧急叫他来“正事”。 然后等到这个“正事”开始聊起来之后，裴靳白不由地吸了口气。 他这才突然想起，裴灵舒下午在他办公室里嘀咕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商业联姻这种事情我见的多了，因为双方家族的利益一纸婚姻然后各玩各，最后再生个从小把保姆当亲娘的孩子，一生都毁了。”何玉凌今年七十六，身体依旧康健，耳聪目明，说话的中气甚至不减当年。 “小顾这姑娘我认识了两年，模样人品哪点都配得上你，师大毕业的人又聪明，你爸妈看了照片也都说不错。” 裴靳白没有想到他父母甚至都知道了。 这种好像只有他一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异常难受，男人眉头微微皱起，终于忍不住出声：“奶奶。” “您不用为我操心这些。” 何玉凌：“我不是在操心，也不是在催你什么，你也还没到要我催你的岁数。” “如果今天没有小顾，我不会跟你开这个口。” “我只是觉得小顾这姑娘实在不错，难得我和你爸妈都喜欢，你们年纪也合适，可以试着相处相处。” 裴靳白听着祖母一口一个“小顾”，显然是对这个姓顾的女孩子满意到了极点。 裴家的人向来以挑剔闻名。 “您和爸妈都满意，不代表我跟她就能有任何发展。”裴靳白平声道。 何玉凌瞧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孙子：“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裴靳白：“……” 他一时无语。 何玉凌：“明晚家庭聚会，你们正式见一见，然后再试着相处一段时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是觉得不合适的话，奶奶也不会逼你。” 老人家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拒绝的余地。 作为如今裴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就连现任和光董事长裴远峰见了母亲也依旧十分恭敬。 只是裴靳白仍觉得头疼。 老太太看着沉默不说话的孙子，干脆又从身后拿出一张照片： “小顾很漂亮。” 裴靳白只好看向那张照片。 倒不是因为刚才那句“很漂亮”，而是他想看看，这个能把祖母哄得百依百顺，甚至在他来的时候从郝如德的反应来看都对其难掩满意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裴靳白目光落在照片上。 一张单人半身照，从场景来看应该是校庆，女孩是校庆志愿者，穿着志愿者的白色衣服扎了个马尾，身上的红色绶带上写着“庆祝师大建校一百周年”。 裴靳白看到照片中女孩。 他并不脸盲，甚至对人物的记忆力异常良好，裴靳白此刻盯着女孩的脸，突然发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被奶奶亲切称之为“小顾”，从头到脚哪哪儿都满意，把裴家人上到老太太下到管家都收的服服帖帖的女孩，他竟然见过。 就在今天下午。 一场面试， 二十四分钟。 老太太微笑瞧着孙子紧盯这张照片仿佛眼睛都挪不开的模样：“你觉得怎么样？” ------------ 5 拒绝 星期五，下午四点二十。 6203宿舍，唐田正在一边骂娘一边焦头烂额地做着各家公司动辄耗时一个小时的秋招笔试题，曹小薇依旧拉着帘子在床上，顾书怡伴着唐田鼠标声，拉开自己的衣柜。 郝如德刚才又给她发了微信，表示下午他会如期到学校门口接她，顾小姐届时过来就好。 顾书怡看着自己衣柜里的衣服，第一次，有一种不知道要穿什么的犹豫。 她衣柜里最贵的一件衣服，还是去年冬天给自己买的，一件打折不到四百块的羽绒服。 顾书怡望着这些衣服，皱起眉头，胸口一时说不请的烦愁。 当原本的企图被会错了意，又没办法更正的时候，好像只能被外力裹挟着闷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一定不能失去跟老太太的这段关系。 不过她也并不天真地认为，那位老太太的孙子，从出生开始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少爷，会因为祖母的要求，就接受一个被塞过来的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对象。 偶像剧里这种情节见的多了，现在也早已不流行什么王子配灰姑娘，人家大少爷有与之相配的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千金，她充其量只能算，因为出身寒微但看起来听话而受到长辈喜爱，被塞过去给少爷千金感情添堵的寒酸小丑。 不过没关系，她的目的是进和光。 少爷讨厌她也无所谓，何老太太依然喜欢她就行。 想到这里的顾书怡突然深吸一口气，清楚自己今晚无论穿什么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寒酸，于是随便拎了一套衣服换上，又告诉唐田今晚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不一起吃饭，然后看了时间，提前几分钟出门。 …… 顾书怡提前了五分钟，没想到她到的时候看到郝如德已经在校门口等了。 郝如德站在车子旁，双手交叠在身前，见顾书怡从校门口出来，朝她招招手。 顾书怡赶紧过去。 郝如德看到顾书怡今天一身米白色上衣搭浅色牛仔裤，帆布鞋，头发放了下来，皮肤又白净，整个人学生气十足。 他对正朝他走过来的顾书怡露出微笑，看着顾书怡，想到了家里正在美国读书的小小姐。 顾书怡和裴灵舒两人年龄应该差不多大，裴灵舒从小喜欢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衣帽间夸张到整理不过来，走到哪里都是明媚张扬的性子，而顾书怡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给人的感觉，则好像是跟裴灵舒截然不同的温和和舒服。 “顾小姐，”郝如德直接替顾书怡拉开车门，“走吧。” 顾书怡还是忍不住扫了一眼这辆引人注目的黑色车子，然后对郝如德点了点头：“谢谢。” 黑色的劳斯莱斯行驶在b市平直的道路上。 顾书怡原本以为像何老太太那样的人应该住在郊区的别墅，却没想到车子一直往内，行驶到了二环里。 b市二环内向来没什么高楼，顾书怡以前也来这附近的景点和博物馆玩过，她看着车窗外并不算太陌生的街景，一直到最后车子拐了两个弯停下的时候，顾书怡才下车，抬起头。 她望着眼前大门张了张嘴，好像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竟然藏着这样一栋伴有园林的中式别墅。 由于民用航拍无人机的禁止，可能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这一片到底有些什么建筑。 她刚才在车上其实也突然怀疑过自己现在正经历的会不会是什么新型人贩子杀猪盘，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费周章花那么多本钱就为了她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女大学生，代价未免太不划算。 “走吧顾小姐。”郝如德吩咐司机去把车停好，然后面对正站在别墅门口的顾书怡，笑道。 顾书怡一时有些怔了，直到听到郝如德叫她才赶紧回神：“哦。” 顾书怡跟着郝如德往里走。 她并不为自己刚才在郝如德面前的怔愣而感到尴尬，这种世面，谁又能见过。 一路经过绿竹水池，绕过一个中式屏风，才终于听到了有人的说话声。 郝如德便在这里停了下来，侧身到一旁的位置上，示意顾书怡进去。 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时此刻，顾书怡发现自己手心依旧捏了把薄薄的汗。 她又望了一眼郝如德，然后终于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着说话声的方向走过去。 …… 当顾书怡终于出现的时候，她听到客厅里刚才的说话声，好像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客厅里大约有十来个人。 顾书怡看到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何老太太坐在沙发最中间。 顾书怡谁也不认识，只有把目光投向最中间的何老太太身上，像之前一样叫了一声：“何奶奶。” 下一刻，似乎因为她这一声“奶奶”原本安静的空气又顿时被破开，何老太太赶紧朝着顾书怡招手，指着她身边的位置：“快来快来，这里坐。” “这就是书怡吧。” “哎哟比照片上还漂亮。” 顾书怡一直走到何老太太身边的位置坐下，听着几个女性长辈的话对她们点点头，何老太太直接牵起顾书怡的手，问坐在她另一边的一位藕紫色套装的中年妇人：“小茵，你看看。” 何老太太牵着顾书怡的手又对她说：“书怡，叫秦阿姨。” 顾书怡和这位秦阿姨对上眼神。 直觉告诉她这位气质优雅的美丽妇人身份应该是什么，但此时此刻，顾书怡努力压下自己的紧张：“秦阿姨。” 秦茵近距离看着眼前白净漂亮的女孩。 她亲眼一见大概就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能那么喜欢，颔首一笑：“小书，你好。” 顾书怡接着又被一一介绍了其他人。 今天是家宴，来的都是自家亲戚，除了去医院做疗养的裴远峰其余人都在。顾书怡姑姑叔叔的挨个认过了，一圈认到最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天这场家庭聚会另一个最重要的人还没来。 …… 与此同时。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员工说说笑笑地从和光大楼里脚步轻快地下班。 迈巴赫无声从地下车库里驶出。 无论是公司内部还是整个科技园区，和光一直甚少加班。 这也是在这个996是常态，007也并不少见的大环境下，和光能够吸引那么多打工人挤破头，成为毕业生们梦中情司top1的一项重要原因。 车内，司机从后视镜看向后座年轻矜贵的男人，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裴总，” “现在是去……” 下一秒，男人的目光便扫了过来。 司机顿时语停。 裴靳白接着闭目，像是想了些什么，然后终于开口：“清山别墅。” 司机立马：“好的。” 司机对于公司到清山别墅的路很熟悉。 准确地避开了几个临近晚高峰拥堵的路段，一路行驶的还算畅通。 裴靳白坐在后座，看到手机上已经发过来的那几条催促的消息。 甚至还包括此刻本应在美国所以不能露面的裴灵舒，知道是今晚是家里组织他跟那个高材生初次相亲见面的一顿无情贴脸嘲笑。 裴靳白按灭手机，倒是懒得理裴灵舒。 今晚这场见面，他本来也是不想去的。 ——在他见到那张照片之前。 裴靳白发现自己一时倒是看不透这个顾书怡了。 一边费心费力地讨好老太太直接认定要让她当孙媳妇，另一边，竟还在外面试找工作？ 裴靳白再次想起那二十四分钟的在线面试。 其实对于刚出学校门的应届生，面试对工作能力技术的考察大都比较少，能力这种东西都是可以进了公司再培养的，主要的，是在面试时对学生性格个性的考察，是否符合企业的基调。 裴靳白记得自己当时面完之后给的是通过。 无论是以裴灵舒那个草台班子游戏公司的标准，还是以和光的标准。 他觉得如果那是一场和光的面试，他也应该会乐意以后在和光的公司里，能看到那样的员工。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想在自己家里看到这个人。 车子此时已经停在清山别墅门口。 由于摸不透行为动机，裴靳白发现自己这会儿倒是想先亲眼见见这个顾书怡。 他一路往里，郝如德先见到裴靳白回来，赶紧先招呼着向里面汇报。 人这会儿都在餐厅，桌子上菜都快上齐，一副就等一个人来的架势。 顾书怡原本扭头正回答一个姑姑闲聊的问题，直到感觉到餐厅的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于是才跟着其他人的目光抬头。 来的人就在站在那里。 顾书怡猛然看到男人的脸。 尽管何老太太已经跟她说过年龄，但顾书怡对于其他也没想太多，直到现在，她抬头望着对面的男人，这才发现这位何老太太的孙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一些。 又或者可以说是好看很多。 轮廓干净而深邃，脸上每一个五官分开看便出众，组合在一起更是恰到好处的完美比例，再包括那种一个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养尊处优的矜贵与傲慢。 也对，那么一位美丽优雅的母亲，孩子怎么样也不会难看。 裴靳白也一眼找到了此刻正坐在老太太身边的顾书怡。 模样倒是跟昨天视频面试里的一样。 裴靳白先是冲何老太太点头先叫了声：“奶奶。” 然后又对着秦茵：“妈。” 为了体现今晚这场“家庭聚会”的主题，裴靳白的位置就安排在顾书怡的对面。 男人跟亲戚们打完招呼后落座，顾书怡听着他的声音，突然不知为什么，莫名觉得耳熟。 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何老太太一直笑着看这两个年轻人，然后才给两人正式介绍：“靳白，这是书怡。” “书怡，这是我孙子，姓裴，裴靳白。” 顾书怡原本正听老太太说话，直到听到老太太正式跟她介绍她孙子的名字时，听到“裴靳白”这个三个字，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表情愣了。 “顾小姐好。”裴靳白礼貌性地向对面的女孩打了声招呼。 顾书怡再次缓缓转头看向对面，这个名叫裴靳白的，年轻男人。 尽管和光的人一直十分低调，但作为一个把和光当做人生梦中情司，做梦都想进去打工的人，顾书怡也知道，和光的现任总裁，名字叫裴靳白。 两年前和光董事长裴远峰突然出现健康问题，于是原本刚毕业还在新加坡分公司基层历练的裴靳白直接被父亲调回来空降和光总裁，这两年来裴靳白青出于蓝，接手的和光比之裴远峰在任时几乎更拓宽了一个量级，只可惜他本人十分低调，不爱出席公众场合，网上也没有照片。 外界对于这个短短两年就坐稳位子听说还年轻的很的裴靳白，一直是有些好奇的。 顾书怡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些发抖。 她知道何老太太是和光的创始人之一，也知道和光算得上是老太太家里的产业，但在她之前的认知里，老太太口中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孙子无非就是每天躺在金山银山享受人生，偶尔拿闲钱创个业的豪门少爷，哪里会有别的猜想。 她竟然都一直没有问问老太太这个孙子叫什么名字。 餐桌上。 裴靳白已经跟先打过招呼了，但对面的顾书怡，好像出人意料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纷纷看向这个被老太太看上所喜爱的年轻女孩儿。 顾书怡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您，您好。” 她一时甚至用了“您”。 倒是老太太听得笑了声：“别那么客气。” 顾书怡望着裴靳白，听见自己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声“您”称呼的不是老太太试图把她跟他撮合在一起的孙子，而是对面，她的梦中情司，和光的总裁。 ------------ 6 拒绝 “人都到到齐了快吃吧吃吧。” 两个年轻人见面打个招呼都生疏的很，还是刚才跟顾书怡闲聊的姑姑笑着破开话题。 一餐饭吃的倒是热闹。 只是顾书怡食不知味，满室的热闹中，她咽着米饭，竟有一种抽离感。 对面的人是和光的总裁，何老太太不仅是创始人之一更是和光董事长的母亲，甚至这餐桌上笑笑说说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有各自数不清的来头。 只有她，现在坐在这里，心却感受到不着边际的空旷。 这种感觉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 “书怡，我们先过去，你跟靳白上楼。” 直到一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好像才终于将人拉回到现实。 顾书怡猛地回神。 她看到今天的这餐晚餐已经结束，所有人又再回到客厅陪老太太聊天，刚才何老太太说一盒想喝的茶叶放在楼上书房，让裴靳白带着顾书怡一起上楼去拿一下。 别墅里多的是可以上楼去拿东西的佣人，老太太这么说，大家都心里门儿清是想给今天正式见面的两个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顾书怡看了看正跟她说话让她上楼的姑姑，然后又看向，此时站在她身旁的裴靳白。 “走吧。”男人用余光看她，淡淡说了声。 顾书怡下意识跟上。 何老太太书房在别墅二楼。 顾书怡一眼也不敢乱看，一直不近不远跟在裴靳白身后的位置，直到到了书房才停下。 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裴靳白似乎很快就找到了老太太要的那盒茶叶。 顾书怡全程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站的局促，见裴靳白已经找到了那盒茶叶，便以为要往回走。 直到听到身后一声：“你叫顾书怡？” 顾书怡顿时回头。 她看到裴靳白此刻正姿势闲散地靠在书桌前，那盒茶叶被随手放在一边。 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讲。 顾书怡转身，面对男人的样子，不由地轻轻往后退了一小步。 “是的，裴……总。”她已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倒是裴靳白云淡风轻，听到“裴总”这个称呼时似乎还有些好笑：“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我不敢啊。顾书怡心里这么想，眼前的男人是和光总裁，她做梦都想进的公司，哪里敢直呼姓名。 并且此情此景，顾书怡莫名有一种自己在参加一场面试的既视感。 而且是最如假包换的boss直聘。 裴靳白觑着眼前反应颇为古怪的顾书怡，接着又问：“你跟奶奶认识两年了？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顾书怡神经紧绷：“就是之前，何奶奶在那家活动中心打球，我在那里面做兼职，刚好就认识了，又都喜欢打乒乓球，所以每周会一起约约球。” “凑巧吗？”男人淡淡睨着她，仿佛天然带着一种身居高位，让人无处遁形的压迫感。 顾书怡此刻已经紧张到极点，她明明一开始就是蓄意接近，在知道老太太另一层身份后更是百般讨好想从中获取好处，但此时此刻，一旦承认卑劣的人格底色就会被坐实，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咬牙点头：“是的。” 顾书怡不知道自己撒谎时是什么样子，她收紧身侧手指，竭力让自己显得淡定，掩盖如洪水般的心虚。 接着，她看到对面男人好像淡淡笑了一下。 裴靳白直起身，拿起身旁那罐茶叶，瞧着顾书怡说了句：“挺好的。” “走吧。” …… 宴会结束过后郝如德用车把顾书怡送回了学校。 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书怡沿着月色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身旁不时经过神色匆匆，也是才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考研同学。 她不由地捏紧了手中拎着的袋子。 临走的时候何老太太坚持要送她礼物，袋子里是一套配套的项链和手链，款式都是年轻人会喜欢的款。 顾书怡对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向来没什么研究，但链子上面那些熠熠生辉的钻石告诉她，大概是她承担不起的价格。 顾书怡干脆把袋子紧紧抱到怀里。 她想着今晚这不同寻常的一晚，又想起那个在书房最后跟她笑着说“挺好的”的年轻男人。 她竟然直接见到了梦中情司的总裁。 两人在后面的聚会中再没有说什么话。 顾书怡觉得这件事情大概会终止于一场被长辈安排的见面之后，豪门贵公子对于长辈安排的交往对象嗤之以鼻坚决不从，接着她下次就可以把这套首饰还给何老太太，然后再含蓄地表达一下，既然这样自己毕业后想进和光工作的想法。 相亲都被拒了，这点小小的要求，应该没人会拒绝。 想到这里，顾书怡脚步顿时都轻快了不少。 …… 今晚的月光如银泻地。 景楠公馆位于b市寸土寸金的黄金地带，又由于其超高端的定位属性，私密性极佳，繁华与静谧兼得。 裴靳白自从回国后便一直单独住在这里。 玄关的灯带自动感应，男人进门后还没换完鞋，身上手机已经开始震个不停。 裴靳白显然知道是谁的没理，一直等给自己倒完一杯水坐到落地窗前时，才拿出手机。 裴灵舒在此期间打来了两个未接电话三个语音通话，以及n条迫不及待的文字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她本人长得好看吗？】 【有没有一见钟情海枯石烂无法自拔】 【那套项链都是我找设计师给奶奶挑的！】 【你要结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靳白原本还算平展的眉头，在看到那句“你要结婚了哈哈哈哈”之后皱起。 【谁告诉你的】他问。 裴灵舒：【今晚咱家这场家宴外面很多人都知道啊】 【我好几个朋友都问我你是不是有未婚妻了】 【何方神圣那么厉害】 【还问我什么时候能正式喝到你的喜酒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靳白看着裴灵舒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的文字，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忙着工作，向来不怎么理会那些世家圈子里的事情，但人云亦云的事情也实在是多。 裴灵舒还在不停询问今晚见到的那个“未婚妻”好不好看，裴靳白看着手机，想到顾书怡。 无论是她之前那场面试时从善如流的模样，还是今晚她坐在老太太身边一派乖巧讨好的样子。 只可惜她本人似乎不知道，她其他的时候都伪装的都好，只有说谎的时候，心虚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 先是故意接近老太太，又把简历投到了裴灵舒开的连萌。 裴靳白不是没有见过一些蓄意接近企图不良的人。 只是那样的人大多浮躁，而一个能装聋作哑风雨无阻地陪七十来岁老太太打球唠嗑一陪就是两年，连裴灵舒那个随时要倒闭的小公司都能一门心思摸过去的人，这样有毅力有恒心的，倒着实不多见。 裴靳白握着手中水杯。 男人手也生的极为好看，指骨纤长，指甲修的整齐，握住水杯时掌背浮出淡淡的筋骨。 门铃又紧接着在此刻被按响。 裴靳白放下水杯过去开门，跟他料想的一样，门外是郝如德。 作为一个已经在裴家工作了几十年，几乎说是看着裴靳白和裴灵舒长大的管家，裴靳白见到他后微微点头，叫了声：“郝叔。” 两人对坐沙发。 郝如德也甚少来裴靳白的私人住所这里，今晚之所以会这么晚还过来，目的两人显然都彼此知晓。 “老夫人希望我能代她向您询问一下今晚您对顾小姐的印象怎么样。” “并且我今晚过来是想再次替她向您转达，老夫人并不是在逼迫什么，只是站在长辈的角度，觉得您可以试着跟顾小姐相处交往一下。”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郝如德言语间很是恭敬。 裴靳白瞧着对面一丝不苟转达意思的中年男人。 郝如德显然也知道，就算老太太再强烈要求拉郎配对，但只好裴靳白坚决不肯，其实也奈何不了什么。 毕竟眼前的不是靠着家族信托，除了联姻毫无价值，被断掉信用卡就无所着落的浑噩二世祖。 裴靳白在这个时候又想起顾书怡，想到她在书房里心虚的模样，突然问了句：“你觉得呢？郝叔。” …… 第二天，顾书怡把何老太太送她的那套项链首饰小心翼翼藏在衣柜最里面。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每天电脑大摆着都不怕丢的师大宿舍，她现在竟然开始觉得不安全。 于是干脆去买了把锁。 宿舍里，唐田看到顾书怡衣柜上突然出现的密码锁好奇问：“书怡，你买锁做什么啊？” 顾书怡“哦”了一声，想了一下解释：“我听说最近宿舍楼里好像有人丢东西，所以买把锁。” “真的吗？我怎么没听到，”唐田立马，“那我也去买一把。” 周斯琪正收拾好了要出门，从两人中间路过听到对话后，显是极为不屑地轻轻“嘁”了一声。 意思显然是你俩那点东西有什么可锁的。 顾书怡没理周斯琪，抿唇。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机。 在想何老太太或者郝如德今天什么时候能联系她，通知她裴靳白坚决不从，然后她才好把那套项链还回去。 这样一来所有人也都没得罪，到那时她也才能含蓄地表达一下，感谢您的厚爱既然这样自己毕业后真的很想进和光工作。 顾书怡刷了会儿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她这么想着，竟然真的收到了电话。 来自郝如德。 顾书怡看到来电显示后的心中顿时一紧，她忙不迭起身，冲到阳台关上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郝管家。” 郝如德听着电话里小姑娘轻声细语，显然是心情很不错的声音。 他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打心眼里佩服这样的小姑娘果然招人喜欢：“是这样的顾小姐，昨晚见面之后，裴靳白先生也很希望与您展开一段以结婚为目的的初步交往与相处，所以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再见个面详谈？” “后天下午合适吗？” “顾小姐？” 郝如德说着说着发现对面的小姑娘好像突然没了声响。 顾书怡听得双唇微张，怔怔看向自己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 “……？？？” ------------ 7 拒绝（修） 顾书怡再次见到郝如德，以及何老太太。 老太太对这件事的上心和喜悦程度，显然怎么都让人鼓不起勇气，也找不到一丝可以见缝插针说清楚的机会。 又或者说是不敢说清楚。 顾书怡知道自己怕一说清楚，现在有多高兴的何老太太就会有多扫兴，从而看破她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接近的谎言，然后她这辈子也别想进和光。 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裴靳白，她为什么会同意呢？ 顾书怡当然没有自信到觉得裴靳白真会看上她了。 她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在那样的男人眼里，她拥有的那些资本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只是顾书怡没想到郝如德又让她从学校宿舍搬出来出，说是老太太的意思。 因为裴靳白平常上班空余时间不多，所以想让她搬的近一点儿，方便二位交往相处。 裴靳白现在住的地方是景楠公馆十九层，郝如德带着顾书怡去参观了一圈景楠公馆十八层，体贴问道：“顾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他就住在您的楼上。” 这个“他”，当然代指的是裴靳白。 顾书怡被带领到这里，扫视这套一个人如果从出生没有，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的平层。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房子里显然在原本的基础上显然添了许多女性化的软装元素，原本高冷单调的装修风格，愣是被点缀的少女心十足。 在那一刻，如果说之前一直都在犹豫，在感觉自己被误会推着走，但当顾书怡见到这套房子的时候，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对于一个活了二十年甚至都从来没有过自己卧室的人来说，现在有一套房子摆在她眼前。 一套她大概这辈子也买不起，现在却可以给她住的房子。 郝如德看着顾书怡迟疑的模样又面带微笑，递给她一个白色信封：“这个也是老夫人让我转交给您的。” 顾书怡接过来，捏了捏，里面似乎是一张卡。 郝如德：“这张卡是以您的名义办的，以后每个月会有五十万打到这张卡上，初始密码是六个0，老夫人的意思是您在这里以后自然会需要更多的生活费，您跟少爷两人产生的关于约会和礼物的一切花销都从这里面出，如果不够的话另一笔钱会自动到账，如果有剩余的话您自己收着就好。” 顾书怡听着郝如德的一字一句，然后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她目前秋招拿到的几个对于本科生来讲已经很不错的offer中，最高的，年薪总包税前是28万。 而这张卡，每个月，会到账五十万。 就算是只领两个月，也等于她干上好几年。 她觉得有些晕。 好像就连男人为什么会同意这件事，也开始不在乎了。 郝如德见顾书怡一时不说话：“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那么明天，我带人去帮您搬宿舍？” “……我自己搬！” 原本还在犹豫的顾书怡在这一时刻清醒了，她攥着手中的信封，看向眼前面容清雅的管家，诚恳点点头：“谢谢您郝管家，我自己搬就可以。” …… 顾书怡搬家的行李很少。 并且由于都在b市随时可以回来拿东西，所以满打满算只装了一个行李箱。 宿舍里跟顾书怡一起收拾东西的还有周斯琪。 周斯琪是因为说服了父母，同意她大四学年搬出去租房子自己住。 顾书怡给的理由是找了份实习，公司提供宿舍，通勤会方便一点所以搬出去。 有的实习公司会提供宿舍倒是挺正常的事情。 “呜呜呜呜书怡，没了你我怎么办？”唐田知道顾书怡要搬出去实习后难过得不行，班里其他人都觉得顾书怡有些高冷难相处，只有她知道顾书怡混熟了之后人要多好有多好，天知道前三年她每学期都是靠顾书怡期末给她划的重点才没挂科。 顾书怡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愁眉苦脸的唐田，想起之前她帮她改的那份简历。 虽说她已经帮忙增添了不少，但其实经验丰富的hr拿到手一看，很容易能看出简历里的空泛。 “唐田，”顾书怡对唐田说，“这学期没什么课，如果不考研，去找份实习吧。” 唐田：“唔？” 顾书怡：“有份正儿八经的实习简历能好看很多，这样如果秋招不行明年春招也能赶上，竞争力会大不少。” “我朋友圈有个之前实习公司的姐姐，她们最近好像就挺缺实习生的，我推给你？” 唐田没想到顾书怡连这一层都给她考虑好了。 她看着顾书怡的脸，此刻再一次深刻的体会，要不是顾书怡一直看起来对男的女的都不感兴趣，她这辈子一定要嫁给她！ ------------ 8 拒绝（修） 顾书怡倒是没有注意到唐田灼热的目光。 搬家的事情也很简单。 她选了一间有落地窗的应该是主卧的房间，花半个下午便归置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房间都很干净不需要额外打扫，然后顾书怡抬头，忍不住望向头顶的天花板。 郝如德说裴靳白就住在楼上。 裴靳白住的是顶层，格局应该比她现在住的十八楼还要更夸张。 顾书怡抿了抿唇。 如今房子也搬了，她拿着每个月到账五十万的卡，好像突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按照何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来跟裴靳白进行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相处。 收钱的人是不是应该更主动点？ 何老太太明说了那卡里的钱可以用来约会送礼物。 顾书怡在房子里干转了两个圈儿，好像正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往前走的时候，门铃响了。 她过去开门。 一个开起来三十岁左右，黑色西装，拎着公文包的男人站在门口。 顾书怡还没来得及问，对面便开口自我介绍：“顾小姐您好，我是裴靳白先生的助理，您以后直接叫我陈黎就好。” 顾书怡得知来人是裴靳白助理后顿时提起心，正想侧身让他进来时，陈黎：“今天是顾小姐搬过来的第一天，请问您一切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再找人帮忙？” “不用。”顾书怡忙道，“已经收拾好了。” 陈黎又笑了一下：“那好，因为今天是您第一天搬过来，我们裴总想要请您一起共进晚餐，您看方便吗？” 顾书怡被恭敬得浑身不自在，又听到裴靳白这就要她去吃饭，愣了一下。 陈黎：“裴总现在就在楼下车库等您。” “噢，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顾书怡忙应着，看到陈黎直接在门口等的样子，拿了个手机，“走吧。” 陈黎带着顾书怡来到地下车库停车位置。 顾书怡第二次见到裴靳白。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也不过短短几天。 陈黎替顾书怡拉开裴靳白身旁位置的车门，顾书怡坐进去的时候，又感受到手心的一层薄汗。 “裴……先生。”顾书怡斟酌中，记得上次他不让她叫他“裴总”，叫名字又实在没那个勇气，最后干脆选择了这么个称呼。 裴靳白听着今天这声称呼，似乎选择了接受，“嗯”了一声。 “想吃什么？”他问，并没有转头看她。 顾书怡：“您决定就好。” 然后裴靳白向司机说了个地址。 车子无声启动，明明是经过最顶级净化器过滤的空气，顾书怡却觉得呼吸有些受限。 她想开窗透透气，一路却又不想再搞出多余动静的忍了又忍，握着手机看向车窗外，直到这安静的车内，突然出现一声突兀的： “裴靳白，我恨你一辈……” 裴靳白立马中止手机上的语音。 此时已经落地纽约发现一下飞机就有人来把她押往学校的裴灵舒又开始不服，特意发了条语音表达自己的愤愤。 前座司机都早已习惯了这是裴灵舒的声音，只有顾书怡，在听见裴靳白手机里突然传出来的女声后，感到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的女声年轻而甜美，面对身旁大多人见了都俯首帖耳的男人，依旧是直呼姓名趾高气扬的骄横。 顾书怡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没错。 人家一直有青梅竹马的豪门千金。 她之所以会卷进来就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而裴靳白会答应，肯定也是有别的缘由。 豪门之间弯弯绕绕理也理不清的情感纠葛太多，顾书怡觉得自己就算想理也理不清楚，只清楚她在这个故事中的定位，大概属于那种由于受到长辈喜爱没什么坏心但专用来丰富剧情的，所以还要演上两三集的清贫女配。 顾书怡吞了口口水，意识到果然有青梅竹马千金后，不由自主开始想这两三集结束她能剩多少钱，最后能不能把自己成功弄进和光。 车子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下。 裴靳白先下车，却看到顾书怡车停后仍旧岿然不动地坐着，样子在出神。 于是他示意司机先下去，然后自己过去，拉开顾书怡那边的车门。 “到了。”裴靳白拉开车门，看着顾书怡，出声提醒。 顾书怡听到声音后回神。 她这才看到车子已经停下了，裴靳白甚至站在外面给她拉开了车门。 男人的绅士举动直接让人觉得消受不起，顾书怡忙不迭下车，结果由于匆忙，一起身手机还噼里啪啦摔倒了地上。 顾书怡赶紧捡起手机，然后站在裴靳白面前连连低头：“对不起对不起。” 裴靳白：“走吧。” 两人来的是一家中餐厅。 一路从装潢格调来看就显然消费不低的地方，空气中还点着淡淡的檀香。 服务生领两人进了一个包间。 顾书怡坐下，服务生又给了两人一人一本菜单。 “想吃什么？”裴靳白问。 顾书怡扫了眼菜单，都是些黄焖佛跳墙花椒黄鱼羹之类的菜，于是干脆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又对裴靳白点头笑了笑：“您决定就好。” 裴靳白也不再客气，直接跟服务生点了菜。 在等上菜的时间里，两人相对坐着。 顾书怡喝了一口茶水，忍住在这种等级的boss直聘里看手机的冲动，又想起刚才裴靳白手机里不小心放出来的那条语音。 直到对面的男人先开口：“顾书怡，” 被叫到名字的顾书怡一个抬头：“嗯？”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的脸：“既然今后我们要试着相处，那么以后我会偶尔抽时间约你吃一顿晚饭见一见，其余需要你参加的场合我会提前让人通知你，你觉得怎么样？” 顾书直接听得张唇轻轻“啊”了一声。 对面男人说的淡定而平静，就好像说的不是什么约会安排，而是一份会议通知。 裴靳白公事公办一样地说完，等着顾书怡的反应。 顾书怡唇瓣动了动，此刻再一次意识到，如果她能进和光的话，那么对面的，就是她以后最最顶头的，可望而不可即的顶级大boss。 跟他吃顿饭的机会都是可以拿去拍卖赚钱的程度。 顾书怡忙不迭点下头：“好的好的。” 接着裴靳白换了个更为闲散的坐姿，继续：“这是我要说的话，接下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顾书怡听得再次愣了愣。 她想要说的话？ 这就，开始在问她了？ 裴靳白：“或者说，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他几乎开门见山地试探。对着眼前处心积虑接近裴家的女孩。在祖母面前能说出想进裴家这种话，不知道现在面对他，会变成什么样的说辞。 对面，顾书怡顿时被问得紧张起来。 裴靳白在问她想说的话，问她的要求…… 此情此景，顾书怡突然感觉就好像一份offer走到最后在跟hr聊以后具体的待遇细节，成年人的世界，想要什么不必藏着掖着。 于是顾书怡望着问她有什么要求的裴靳白，张了张嘴，直接没忍住小声开口：“我想进和光。” “嗯？”对面男人立马不解的一声反问。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没听清，还是因为这个提出的要求令人出乎意料。 顾书怡这才赶紧好整以暇，坐直了身体，面对对面的男人吸了口气重新慎重开口：“裴先生，是这样的，我大四了，这学期没什么课，所以……我想进和光实习。” “您看行吗？”她眼神真挚。 这回反倒是对面的男人脸上表情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 就好像没想到自己面对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顾书怡依旧用真挚的眼神看着裴靳白。 她觉得直接提想进和光有点得寸进尺不要脸，能进和光实习，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顾书怡心情忐忑地等着，直到对面的男人像是被她这眼神催的不得不回复：“……我会让人安排。” 顾书怡直接忍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谢谢裴总。” …… 大概是由于可聊的话题少，今晚这餐饭并没有吃多久。 顾书怡先被司机直接送回景楠公馆。 茶休室里，裴靳白依旧坐着，面前是一盏清茶。 陈黎手中拿了一份文件过来，先是俯身告诉自家总裁，老太太已经知道两人今晚一起吃饭了。 裴靳白点了点头。 陈黎又把手中的文件递过去。 是借来的顾书怡大学期间的档案。 裴靳白拿到手翻了翻，看到顾书怡除了每年专业排名第一之外，课外综合量化方面也不错，运动会还跑三千米拿过二等奖。 除了是个优秀的在校生以外，看不出任何异常的一份档案。 裴靳白看完眉头微皱，把档案还给陈黎。 他之所以会同意试着相处，除了不想拂老太太的一番盛情以外，无非是顾书怡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她这么处心积虑到底想做什么，以及找到她的目的后，再好好肃清一下老太太身边的人。 只是今晚，顾书怡提出来的要求，倒让人琢磨不透了。 “你怎么看？”裴靳白突然问陈黎。 骤然被问到的陈黎显然愣了一下。 然后他对于这个顾书怡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想进和光实习后，现在既然对面老板有要求，那他就索性大胆发挥想象了。 从接近老太太成功让老太太喜欢她想让她当孙媳妇开始，这目的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只是没想到这顾同学现在就跟裴总住楼上楼下都不满足，竟然平时还想进老板上班的地方去。 于是陈黎表情深思，然后依着裴靳白的问，回答：“依我看……” “与其说，顾小姐是想进和光实习……” “不如说，是想得到一个在可以时刻待在您身边的机会。” ------------ 9 拒绝（修） 顾书怡提完自己小小要求后回去的那晚没睡着，翻来覆去一直处在忐忑之中。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对于裴靳白来说简直小的比芝麻还看不见，但是对于她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事情没落地前显然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也清楚有些事情最好的解释机会就是被问出来的当时，错过了，便就是再也错过了。 而剩下来的，大概便只有闭着眼睛一条道走到黑。 只不过事情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顺利。 第二天，顾书怡便收到了裴靳白助理陈黎的联系。 告诉她虽然已经有了安排，但顾小姐到本司实习还是有固定的人事流程要走，所以希望她先发一份简历，然后再面试。 从前连个投简历机会都没有的顾书怡忙不迭地答好，赶紧把简历发了过去。 电话里陈黎还问了句顾书怡实习想去哪个部门。 顾书怡被问到想去部门后谨慎抿了抿唇。 还是跟hr谈待遇的情景差不多，想要什么就直说，现在陈黎那意思甚至都让她自己选了，关于部门，当然都是最想去，最好的部门。 “我想去总裁办，可以吗？”于是顾书怡捏着手机吸了口气，索性一鼓作气再直说出口。 就实习而言，在一家公司里，显然没有比总裁办这地方更有优势，各种行政财务法务运营技术的成果最后都会汇集于此，能实打实学到最多。 对面陈黎听到后显然又停了几秒，在听到顾书怡这个想去的部门后。 还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司马昭之心啊。 只是总裁办那种地方，竞争厮杀的向来是和光最为惨烈的地方。 而他们裴总最后也明确表示过，面试流程中不用给顾书怡任何优待，平常怎么走就怎么走，如果被淘汰，那是她自己能力达不到，并不是他不给这个机会。 另一头，顾书怡紧张等着回答。 接着，她听到陈黎声音谦和：“好的顾小姐，这边已经收到您的想法，我们会将其纳入考虑。” 顾书怡终于吐气笑了下：“谢谢陈助理。” …… 简历发过之后便正式进入和光的实习生面试流程。 事实证明大公司就算招实习生的流程也无比严谨，综测笔试三轮面试一轮也不少，虽然陈黎电话里说的她好像只用走个流程，但顾书怡并不想在流程中表现的太难看，或许也带了些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接近和光的复杂心情，依旧准备的很认真。 这边顾书怡每天正认真准备面试，又收到来自陈黎的通知。 告诉她周末有一个订婚典礼，裴总需要女伴，需要您能跟他一起参加 顾书怡听到这才想起裴靳白上次吃饭时确实说过，如果有需要她的时候会提前让人通知她。 “这也是何老夫人的意思，”陈黎又在电话里细心补充。 顾书怡握着电话想了想。 她的目的逐渐达到了，作为回报，也理应要在这场故事中尽职尽责扮演好，被长辈塞来的清贫交往对象的角色，直到她杀青。 于是顾书怡干脆点头：“好的。” 陈黎又在电话里说了礼服会提前给她送到景楠公馆十八楼，届时顾小姐直接换好衣服在家里等就可以了。 顾书怡再次点下头。 …… 周末下午，门铃准时响起。 顾书怡赶紧过去开门。 裴靳白今天带顾书怡去参加订婚典礼。 一来的确是应祖母的要求，二来，他也想借这才这场活动再探探顾书怡的底。 在他上次问她有什么要求收到的答复竟然是想去和光实习后。 裴靳白提前让陈黎给了裙子，只是等门打开见到人时，还是一副意料之外的场景。 他给顾书怡的是一条非常常规款不会出错的墨蓝色抹胸裙，结果此刻，看到顾书怡裙子外面还套了件深色牛仔外套，脚上也是一双同色系帆布鞋，混搭在一起，倒真有一种秀场上的蒸汽朋克感。 面对裴靳白的眼神顾书怡赶紧解释：“裴总，最近外面又降温了，我怕冷，所以穿个外套出门。” “鞋子我也带上的。”她朝裴靳白晃晃自己手中拎的袋子，“到了那边再换，可以吗？” 裴靳白又看了眼顾书怡拎着高跟鞋的袋子。 “可以，走吧。”他倒没说别的。 电梯来了。 顾书怡穿着平底帆布鞋跟在裴靳白身边。 她没去过那种场合，也不确定今晚是否随时都有空调，最近已经降到十度以下的气温，她穿着这裙子胸以上都露在外面，所以还是带件外套保险。 鞋子也一样，对比起和谐搭配的美丽，手上这双近十公分细跟美曰其名高跟鞋的刑具，她还是能少穿会儿就少穿会儿。 楼下陈黎见到顾书怡后也吓了一跳然后多看两眼。 在看到她把鞋子带着后才略放下心，接着又莫名觉得这礼服裙配帆布鞋的搭配，在顾书怡身上还怪有些好看。 …… 举办订婚典礼的地方是室内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今晚新娘娘家的产业之一。 顾书怡在车上脱下自己的牛仔外套，又低头换好高跟鞋。 她下了车在进酒店的这段开放空间里果然冷的一个哆嗦，本来直接像之前一样跟在裴靳白身边走，却发现男人停了一下。 接着，顾书怡低头，看到裴靳白朝她微弯的胳膊。 意思很明显。 顾书怡又想起自己的角色。 于是她缓缓挽上裴靳白胳膊，明白这不是谁想挽，而是礼仪。 男人牵着她一起被侍者引领走到订婚仪式会场。 顾书怡到了之后看到今晚订婚仪式是一个舞会形式举行，宾客里甚至还有几个她可以叫得出来名字的明星。 她跟裴靳白来的算晚，并且顾书怡感受到，自从她跟裴靳白出现在这个场合开始，其他人的目光，仿佛就明里暗里落在他们身上。 她吸了口气，没有理会那些目光。 裴靳白先带着顾书怡去跟今晚订婚仪式的主家打招呼。 今晚订婚联姻的未婚夫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双方父母长辈也都在场，见到裴靳白先是互相敬酒叫了声“裴总”，接着，目光便落到今晚被裴靳白带来的女孩身上。 显然是该由裴靳白介绍，这女孩的身份。 世家圈子里对于裴家最近找了一个出身一般的女孩进门的事情也早在传言。 顾书怡握着香槟，意识到裴靳白要开始介绍她前停顿的那一秒，忽然主动开口：“您好，我姓顾。” “顾小姐好。”主家立马笑着打招呼。 顾书怡冲几人点头微笑致意，然后看了身旁裴靳白一眼，见他没有脸上不悦的痕迹后，松了口气。 由于不确定裴靳白会怎么介绍自己，所以自己给的身份总比被人给的强。 今晚的宾客已差不多到齐。 现场先由司仪带着主持了订婚仪式，顾书怡原以为这种豪门联姻都是利益结合可能没什么感情，只是又到看到台上未婚夫妻的互动后，发现两人感情还挺好的样子。 也对，顾书怡瞧着台上正深情拥吻的未婚夫妻颇为感慨。 灰姑娘的故事只是恰好戳中了普罗大众劳苦人民的点所以能广为流传，但事实往往却是，跟王子以爱之名拥吻的也大都是公主。 未婚夫妻正式切过蛋糕倒完香槟塔之后就是休闲时间，用来大家一起庆祝，舞会social。 今晚订婚的主角率在舞池里先单独跳了第一支舞。 顾书怡原本一直跟裴靳白一起，只是他突然有什么事被叫走了，便只剩了顾书怡一个人。 如果不算上那几个她能叫得出名字的明星的话，在场除了裴靳白，其余人她谁也不认识。 顾书怡默默去点心区吃点心。 现场有很多精致的纸杯蛋糕。 顾书怡拿了一个，怕弄花口红小口小口地吃着，她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她，直到听到身后一声：“你就是靳白哥的未婚妻吗？” 顾书怡循声回头。 她看到身后是两个看起来年龄比她还小的十七八岁小姑娘。 能以这个年龄今晚出现在这里的，豪门千金的身份没跑了。 顾书怡又被两人问她的话愣到了。 未婚妻？？？ 两个小姑娘显然也在上下打量顾书怡。 在发现本人确实好像长得还挺顺眼之后又忍不住不服起来。 长得不错又怎么样，出身不行，现在早就不流行灰姑娘的故事了，就算真的能成功，也永远低人一等。 顾书怡迎着两个小姑娘审视的目光，放下手中小蛋糕：“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一下巴抬得老高，这才拿腔捏调地开口：“像你这样层次的人，为了接近靳白哥一定很辛苦费了很多心机吧。” 顾书怡：“……” 果然来找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为了认识接近何老太太，确实挺辛苦费了很多心机。 小姑娘二也鼻孔朝天：“我跟你讲，你不要以为现在就马到成功可以上位了，我们这些人向来很重规矩，你就算以后进了裴家，也要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 顾书怡听得唇角略微抽搐。 她看着两个说话眼睛似乎都不屑看她的小姑娘，知道就光凭裴靳白的长相，确实足以成为同圈层青春成长期小女孩们不约而同的暗恋对象。 这会儿忙不迭要来提醒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似乎生怕寻常概念里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灰姑娘飘了，要告诉她你身上永远沾着来自烟囱里洗不掉的泥灰。 只可惜她们的担心实属多余，这个“灰姑娘”其实一直挺清楚自己的定位，甚至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灰姑娘”。 于是顾书怡看着两人，突然问了句：“你们早上几点起床？” 俩小姑娘一时被问得还没反应过来：“八点。” “你问我们这个做什么？” 顾书怡知道这个八点大概是因为国际学校上学不得不早起的时间。 她叹了口气，面对两个小妹妹：“别担心，我挺摆正自己位置的。” “我现在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做早餐六点去给公婆长辈请安，如果你们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到的话，我愿意跟你们换。” 小姑娘一&二：“……” 好可怕的起床时间！ ------------ 10 拒绝 顾书怡说完，看到两个小姑娘的脸上果然不停闪过“不是吧这么惨的吗”“真的要五点做早餐六点请安吗”“肯定只是她会这样我这种千金进门应该不会这么早起床吧”的各种精彩表情。 她再次面对两人微微一笑，大有一种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接着问的友好神情。 俩小姑娘再次面对眼前这个笑容突然显得那么可怕的女人，沉默之后，赶紧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 走之前还回头望了她一眼 眼神中佩服甚至还带着点儿同情。 顾书怡送走两个找茬小姑娘后摇头微微一笑。 想现在这些娇生惯养大小姐们果然虚得很，一个五点起床就都被吓跑了。 她拿起刚才吃了一半的小蛋糕准备继续吃，结果刚咬着蛋糕一回眼，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 裴靳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立在几米以外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顾书怡：“……” 她只好再次放下手中蛋糕。 “裴总。”顾书怡主动凑了过去。 裴靳白看着眼前凑过来带着几分谄媚的顾书怡，问了句：“你刚才在聊什么？” 顾书怡顿时头皮一紧。 实话实说肯定是死的连骨头渣儿都没有，于是赶紧赔了个笑：“我是在跟她们说今晚的蛋糕很好吃。” “两个小妹妹还挺可爱的。” 裴靳白听着顾书怡大言不惭的话。 两个连裴灵舒都头疼，世家圈子里出了名的刁蛮顽劣看人低的娇小姐，碰到她后竟全都灰溜溜的走了，甚至还收获了“挺可爱的”这一评价。 果然，不带她来一趟，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本事。 现场乐手在这时换了音乐。 舞池里跳舞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是被今天订婚典礼上年轻未婚夫妻甜蜜的氛围感染。 裴靳白：“会跳舞吗？” 顾书怡：“啊？” 裴靳白说完已经向她伸出手。 顾书怡直接愣了一下，接着背后似乎又开始感受到，一双双眼睛，正汇集在她和裴靳白的身上。 再想起刚才两个小妹妹嘴里的，未婚妻。 有些时候未成年人总是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因为好奇就去探个究竟，而已经混迹于名利场的成年人，在摸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大都选择的是静观其变。 虽然不会贸然上前行动，但这不妨碍他们所有的注意力，无时无刻不关注在上面。 顾书怡把手交给裴靳白。 男人掌心的温度微热，顾书怡在触到的那一刻却忽地想缩回手：“裴总，那个，我不太会跳舞。” 既然所有人都听说过她没有家世和出身，那么一个来自底层的灰姑娘，不会跳舞又能怎样。 反正都是几乎要把人扒光的审视。 裴靳白却回她：“跳完就可以走了。” 顾书怡猛地抬头。 男人眼神仿佛在说过来参加人家的订婚仪式，该走的流程需要走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其实我也不并介意邀请别人跳这支舞。 只是在你还在场的情况下，我却丢下你去跟另外的人跳舞，你觉得你能接受那我也没意见。 顾书怡意识到这后又只能握了裴靳白的手。 本来就是在这被人处处审视的灰姑娘了，要是“未婚夫”还撂下她去邀请别人跳舞，她敢保证到时候其他人看的不是舞池而是她。 裴靳白带着顾书怡滑入舞池。 交谊舞华尔兹总体算不上难，尤其是在有男伴带的情况下。 不过这对于毫无基础的新手来说也不算容易，只是顾书怡不算纯新手，她挺直了脊背，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曾经体育舞蹈课上打下的基础，谁能想到那时候学得今天还能用得上。 “左。”裴靳白不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出声提醒。 顾书怡赶紧意识到下一个舞步是往左。 一曲音乐终于在萨克斯悠扬的尾调中结束。 舞池里有跳完这一首选择结束出来的，也有继续要跳下一首的，还有此刻正牵着伴侣滑入舞池的。 裴靳白跟顾书怡当然选择结束出来。 裴靳白还牵着顾书怡的手，顾书怡脚踩十公分高跟鞋，这会儿从舞池出来时整个人几乎按捺不住的开心。 她刚才竟然，全程没有踩到裴靳白的脚！ 舞跳得怎么样她是不知道，但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跳舞就能没踩到别人脚，实属不容易。 裴靳白看着低头眉梢眼角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不知道还以为刚才跳舞捡了钱的顾书怡。 只是颇为出乎他意料的是，顾书怡舞跳得不错，不算熟练，但可以跟得上节奏，基本舞步也是会的。 不像是从没接触过一窍不通的新手。 “你学过？”裴靳白突然问，还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 顾书怡被问到后又才抬头，这次赶紧如实答：“以前学校体育课上教过，我有一学期没选上课只能学体育舞蹈，课上教跳这个。” 她说的时候还带着点学了那么多知识总算被用上的骄傲。 裴靳白点点头算作知道了。 然后他也很说话算数地，带着顾书怡去跟主家道告辞。 刚才两人舞池一舞今晚在场所有人基本都看在眼里。 主家父母自然是先开口挽留再待一会儿，裴靳白微笑推辞说还是先告辞了。 主家父母见状也不勉强，接着赶紧让今晚订婚的未婚小夫妻来跟裴总说两句。 未婚小夫妻面对裴靳白显然很是紧张，毕竟说起来他们都是b市圈子里同辈的人，但裴靳白现在已经彻底接班和光总裁实权在握，两人在这个时候却只能谈谈恋爱然后联姻为家族做点贡献。 “那下次见裴总，下次见顾小姐。”小夫妻嘴里不停寒暄着，又一起敬了裴靳白顾书怡一杯酒，或许是旁边父母暗示再说点什么的眼神太过迫切，今晚订婚的未婚夫顶着被旁边父母眼神三番五次暗示的巨大压力，除了再见外，显然要让他们再找点其他的话说。 于是听到裴靳白再次客气说今晚很高兴能够参加二位的订婚仪式喝二位的这杯喜酒后，好像终于找到机会，未婚夫握着裴靳白的手热情回道：“裴总客气裴总客气，今天的仪式算什么” “我跟心心都等裴总和顾小姐早日办仪式请我们去喝一杯喜酒呢。”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停晃着裴靳白的手，仿佛没有意识到情况有什么不对。毕竟现在圈子里全在传裴家老太太给孙子找了个出身一般但漂亮活泼的名校高材生，没想到今晚裴靳白竟然正式带着高材生亮相了，两人甚至还一起跳了支舞。 这不是迟早要结婚是什么。 接着旁边未婚妻似乎见未婚夫都开口了自己也要说点什么，也赶紧跟着笑道：“是啊是啊，我们也都等着喝裴总的喜酒。” 未婚夫妻不停热络地说也要喝裴总喜酒，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裴靳白脸上已经不太自然的表情。 顾书怡在一旁：“……” 她好想有点知道为什么这俩人对于家族的作用只能用来联姻了。 最后还是旁边两人父母把话题从“等着要喝裴总和顾小姐喜酒”的话题抢了过来，顶着未婚小夫妻一脸懵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说的哪里不对的眼神，赶紧赔笑再次跟裴靳白顾书怡说告辞。 这次没再挽留，甚至就差没直接说二位快走了。 顾书怡终于和裴靳白走在离开这场订婚典礼的路上。 男人一直没有说话，顾书怡踩着高跟鞋。 作为今晚也被要喝喜酒的“顾小姐”，顾书怡倒是能理解裴靳白此刻的无语。 或者说那种被占便宜的心情。 可是她又不是故意要占他便宜的，顾书怡悄悄瘪嘴，话是那俩不过脑子的未婚小夫妻说的又不是她，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就好像谁很想跟他办仪式请人喝喜酒一样。 酒店外，陈黎已经在等着了，手里还拿着顾书怡穿来的牛仔外套。 他见到裴靳白和顾书怡出来后赶紧迎上去，只是走近后，才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虽然看不出什么生气的痕迹，但比起今天进去时还算和谐的氛围，此刻总而言之怪怪的，不对劲。 顾书怡从陈黎手中接过自己的外套赶紧套上，车子马上过来。 陈黎看到顾书怡裹着外套在这秋夜中也难免瑟瑟发抖的样子。 “车子马上过来了。”于是他说了一句，倒没有明确这句话要说给谁。 顾书怡听到陈黎的话后有盼头了不少，眼巴巴望着车子开过来的方向。 直到一件西装外套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顾书怡低头，沿着那只拿着外套骨节分明的手看去，看到裴靳白的脸。 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只是见不得你在我旁边冷的跳脚发抖，这是我的教养。 顾书怡受宠若惊的赶紧摇头：“不用了裴总，谢谢。” 裴靳白：“你不冷吗？” 顾书怡当然冷，十度以下的天气她还穿着抹胸裙冷的打颤，只是相比于接受裴靳白的外套，还是选择：“我抖一抖，抖一抖就好。” 裴靳白：“……” 他也懒得再勉强。 一旁陈黎听到两人的对话只觉得自己饭碗在摇晃，在心里骂那该死的司机怎么还不来。 顾书怡接着靠抖甚至踩着高跟鞋小跳产生热量，只是她一直抖，然后感受到男人的目光就一直打在她身上。 那眼神就像看会跳舞的猴儿一样。 于是她最后实在被看的受不了了。 顾书怡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再次抬头望向被她拒绝外套的裴靳白，只能心一横开口： “裴总，我冷点没关系。” “主要是怕您被冻着。” ------------ 11 拒绝 顾书怡说完便接着继续瑟缩着继续等车了。 然后如她所愿，男人的目光好像果然没有再打在她身上。 顾书怡满意地吸吸鼻子， 她并没有在意在场其他人的眼光。 陈黎此刻正在风中张着嘴。 他瞠目结舌的震撼目光先是看着自己脸色此刻正晦暗不明，好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板，然后再直愣愣地下移，落在寒风中风一吹，显得更为消瘦的顾书怡身上。 说实话，除开那些异想天开工于心计这一点，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 学习成绩在学校也一直都是第一名，又会运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典型的城市里漂亮又优秀的大学生，无怪乎何老太太会看得上，想让她当孙媳妇。 只是陈黎这时才开始发现自己好像根本看不懂顾书怡—— 那么不要脸的话，她也说得出来？！ 他一届正牌首席助理都从来没好意思放下羞耻心说过什么我冷点没事您别冻着的话，但在顾书怡嘴里，说的好像那么流畅自然。 简直连个磕都不打。 陈黎甚至有一种自己的饭碗要被抢了的错觉。 他仍怀疑人生地看着顾书怡，车子在这时终于过了来。 裴靳白直接给顾书怡开了车门。 顾书怡也顾不上客气赶紧钻进暖和的车内，然后等裴靳白上车后忙又面朝他开口：“谢谢裴总。” 裴靳白似乎斜了她一眼。 顾书怡赶紧赔了个笑，实在摸不透这男人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奉承略显恶心，不知道他吃不吃这套，万一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那就糟了。 顾书怡略显纠结地想着，直到身边的男人才突然又开口：“以后好好说话。” 这会儿才对她刚才那两句话做了回应。 顾书怡：“……” “好的好的。”她忙不迭点头。 果然，话虽恶心，有用就行。 …… 订婚晚宴过后，顾书怡基本便没有收到裴靳白要让他去做什么的安排。 正好，她全心全意准备起了和光的实习面试，中间还跟唐田一起约着出去玩玩逛了逛街。 唐田这次秋招季的反馈果然也不太好，文科类专业在双选会也是最底层，于是也打算按着顾书怡上次说的，先找份实习，明年春天再战。 “呜呜好难啊。”见面时，唐田跟喝醉了酒似的抱着顾书怡发愁，“找工作好难，书怡，宿舍没了你也好难好无聊。” 顾书怡拍拍唐田的手以示安慰，知道这两年他们这些普通毕业生应对的情形，确实很难。 否则她也不会动歪心思走旁门左道，跑去讨好何老太太。 想起令人捉摸不透的裴靳白，顾书怡默默叹了口气。 两人聚了一下午又各自分别，唐田回宿舍，顾书怡回景楠公馆。 顾书怡回到景楠公馆后先开电脑检查了自己的邮箱。 她已经走完了和光最后一轮的面试，马上是要到结果出来的时候了。 …… 和光总部，二十三楼。 自从上次让顾书怡发简历之后，陈黎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关注后续。 因为他也觉得顾书怡迟早会挂在几轮面试中的某一轮，所以用不着他再多操心什么。 直到刚才人事告诉他，陈助你上回内推的那个学生的实习面试过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这边是不是可以发offer了。 陈黎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瞪大眼吓得差点劈叉。 顾书怡，过了？ 和光近年来招人向来卷之又卷，就算招个实习生也是神仙打架，尤其是最高冷不爱招人的总裁办，顾书怡学校成绩是不错，但和光招的人里简历比她更高更好的，有的是。 陈黎打死也没想到顾书怡能过。 总裁办公室，裴靳白刚签完一份文件，看向本应离开此刻却站在他办公室一派欲言又止的陈黎：“还有什么事？” 陈黎酝酿再三总算开口：“裴总，上次关于顾书怡小姐想到公司实习的事，您答应过给她一个机会，然后顾小姐她……” “过了。”陈黎一口气说完最后两个字，低下头。 裴靳白听到这里后才抬眼。 然后忽然想起之前，他也曾面过顾书怡。 对于那场双方都对彼此身份有错误认知的二十四分钟面试，他当时面完给的也是通过。 于是裴靳白“嗯”了一声，继续翻了页手中的文件：“那就过吧。” 就算知道顾书怡的心思，但进了和光实习，整个和光那么大，一个普通的实习生想见到他，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陈黎脸上表情接着复杂：“顾小姐申请并通过的部门是，总裁办。” 男人听后再次抬眼看了过去。 这次的眼神中，显然多了几分困惑和不可思议。 陈黎额头冒汗：“我问了顾小姐想来什么部门实习，她说想来总裁办，我以为她不会过，所以……” 裴靳白这才合上手中文件。 陈黎立马试着提议：“要不我让人事调整一下结果不通过，或者，给她调整一个部门？” 他知道这种做法有点无耻，只是谁能想到顾书怡真的能一路过关斩将，总裁办那业务组长从前一年都看不上两个实习生，这次偏偏看上了顾书怡。 不知道这实习生其实是奔着他们总裁来的。 陈黎觉得还是给顾书怡换个部门比较保险，到时候就算问起来，就说公司觉得你的特质更符合另一个部门好了。 裴靳白听着陈黎的提议。 他最近也确实没有管顾书怡。 不是突然转性开始相信她是毫无心机跟祖母相识的女大学生，而是占据他生活的事情实在太多，与顾书怡相关的部分，他探过她的底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她在撒谎，也清楚她步步为营的心机小九九就够了。 顾书怡并没有，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的危害性。 他没有非要把一个甚至还没毕业的学生掀了老底又弄来审判的趣味，再者就目前的情况，老太太还是那么喜欢她，能让老太太开心的人，并不多。 不过是个学生。 是啊，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学生。 裴靳白眼睛里想着什么。 接着，他重新翻开刚看了一半的文件：“申的哪儿就去哪儿吧。” …… 顾书怡收到和光总裁办的实习offer，岗位是实习文书。 尽管觉得自己是靠裴靳白走后门进去的，但顾书怡收到这份offer时的心情不亚于当年收到大学通知书。 然后还特意发了短信给裴靳白和陈黎表示感谢。 陈黎倒是回的很客气：【哪里哪里，全是凭借您自己的努力】 顾书怡看了觉得陈黎也挺会奉承人的。 裴靳白没有回她的感谢短信。 顾书怡觉得他可能没看到或者太忙忘了回，思来想去又觉得承了这么大的帮助只在微信上说个感谢，好像实在说不过去。 起码得当面表答谢意。 裴靳白可以觉得这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她不能也觉得这是小事而失了该有的礼节。 于是顾书怡第一次进奢侈品店，在导购的建议下买了对袖扣。 她没刷何奶奶给她的卡。 因为觉得这不是在“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范围之内的事。 顾书怡付钱时难免肉疼，她大学这几年奖学金拿得很多，平时也会出去家教兼职，实习也有工资，所以除了养活自己外还攒下了小小一笔，而这次一付钱，几乎挖走了她一大半。 不过是值得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反正自己是学生裴靳白又不是不知道要不送点手工或者自己做的饼干点心一类的表个心意就行了，但是又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做的手工点心什么的，那是总裁放在心上的人送过去才有价值的。 她送过去，除了更显寒酸拿不出手以外，大概就是等她一走就魂归垃圾桶。 于是，景楠公馆十九楼，顾书怡拎着袖扣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再看了眼手表，估摸着裴靳白这会儿应该下班在家。 她按响门铃。 大概隔了半分钟的时间后门开了。 “裴总，我……”顾书怡在开门的同时立马酝酿起笑意抬头开始自己的台词，只是当门大打开的那一刻，她面对眼前人的时候，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 顾书怡看到裴靳白脸颊泛红，眼神清明中却带着几分迷离的酒气，此刻正站在门口，过来给她开门。 ------------ 12 拒绝 于是顾书怡的原本准备好的台词卡在嗓子里没说出来。 “裴，裴总？”她面对眼前显然是喝过酒的男人，说话一时甚至打起了磕巴。 男人眸光淡淡，眼神也由上至下地看了看她，声音倒显得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异样：“有什么事吗？” 顾书怡捏着小袋子吞了口口水。 想说我本来是来给你送礼的。 只是现在，她觉得送礼这件事可以先缓缓，顾书怡看着面前满身酒气的男人先问：“裴总，您没事吧？” “要不要我给您叫医生？” 裴靳白觑着此时突然出现在他门口的顾书怡。 “不用，只是喝了点酒。”他答。 顾书怡这才点头：“哦哦，那好吧。” 接着眼前的男人像是见她没有其他的话说便直接转身走了，只是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门却没带上。 顾书怡对着这扇半开着，似乎像在诱惑暗示什么的门又咽了口水。 此情此景，再想起自己今天本来的目的，顾书怡内心一番慎重斟酌，最终选择跟了进去。 楼上的格局明显比楼下大不少，并且装修风格也显得更为男性化。 只是顾书怡不敢看太多，她小心翼翼地跟在裴靳白身后，看到他一直走回沙发上坐下，然后靠着沙发背头微后仰，手背抵着额头皱了皱眉。 显然是头晕不太好受的样子。 于是顾书怡上前，弯腰：“裴总。”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后显然一惊。 他放下手转过头去，对上一个亲切得有些刻意的笑脸。 裴靳白眼里第一句显然是“你怎么跟进来了”。 然后似乎这又才想起，自己刚才不太清醒中竟忘了关门。 顾书怡朝着裴靳白露出笑脸，略显谨慎地试探道：“裴总，您是不是喝了酒不太舒服？” “要不要我替你煮一碗醒酒汤？” “或者煮点粥什么的，喝了胃里也会好受些。” 裴靳白看顾书怡。 她话虽说的有些刻意，但此时此刻，既然人都进来了还说了这番话，他也不好立马让她出去。 并且他也确实头疼不想起身再做什么。 于是那些让她现在出去话便一时也没说出口。 “谢谢。” “好的。”顾书怡得到允许后立马舒展眉眼道，“您先坐着休息会儿等一等，很快就弄好了。” 裴靳白：“嗯。” 顾书怡说完就直起身开始找厨房冰箱在哪里。 裴靳白坐在沙发上，听到背后中岛台开关冰箱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今晚有个应酬，对方跟裴远峰是同辈朋友，手里财富积累的够多近来又瞄上了新行业，于是他应父亲所托去见一见，只是这人人倒是热情却没什么边界感，一坐下便张罗着要喝茅台。 于是便只能陪着多喝了几杯。 另一边，顾书怡把手机放在台面上比照着网上的菜谱，两边灶台一边瘦肉粥一边煮醒酒汤。 然后一边看火一边忍不住摇头感叹命运的不公。 同样都是喝酒，当老板的喝多了回的是顶级小区大平层，由司机一路送上门现在还有她这种小角色来端茶送水，打工人喝多了酒，只能头疼欲裂地倒在出租屋第二天还要起来收拾醉酒弄出来的烂摊子。 瘦肉粥和醒酒汤很快便好了。 顾书怡直接端着两个碗过去，裴靳白还坐在沙发上。 “裴总。”顾书怡把粥和醒酒汤都放到茶几上，意思是想先喝哪个您自己选的意思。 裴靳白这会儿又比刚才清醒了些。 他看了看茶几上两碗还冒着热气的液体，然后看向此刻正站在他眼前的顾书怡。 “找我做什么？”裴靳白记起顾书怡刚才出现在他门口的样子。 顾书怡被忽然问到来意后顿了顿，看到男人眼睛，这才赶紧去把自己的小礼品袋拿过来。 “这是送给您的，”顾书怡双手把礼品袋递过去，“谢谢您让我进和光实习，我一定会不辜负您的信任好好工作的。” 裴靳白听到这话后眉头皱了下，又瞥了一眼顾书怡递过来的袋子看到上面的奢侈品logo，这才解释：“我没帮你什么。” 顾书怡还以为是裴靳白嫌这事太小不值得一提：“哪有！” “您收着吧，东西实在不值钱，别嫌弃就行。”她这回笑的十分真诚。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一脸执着于他帮了很大忙的模样，动唇本再想解释什么，只是他这会儿酒后头不太舒服实在不想费唇舌，又看着顾书怡满脸等他收下的脸，于是还是接了过来。 他收下后选择直接拆开。 顾书怡送完礼物后也笑眯眯站在一旁，等着当事人拆礼物。 裴靳白打开橘色的盒子和内布袋，灯光下，里面是一对银色的袖扣。 造型是品牌的经典款，银灰色的几何线条搭配简约利落，又为整体增添冷峻的高级感。 顾书怡还不忘解释：“这是导购小姐陪我选的，我说要送人，一开始还不知道能送什么，她说这种就很适合送给您这样年轻又成功的商务人士当礼物。” 裴靳白面对眼前的袖扣。 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送礼还要加注解，现在看起来甚至要摇起尾巴求表扬的顾书怡。 “谢谢。”他把袖扣重新放回去，又接着加了一句：“还不错。” 顾书怡在听到“还不错”这三个字后高兴得尾巴瞬间没翘起来。 能让裴总这种眼光的人评价一句“还不错”，对送礼的人而言简直是很了不起了。 果然掏空她大半个小金库花钱买的礼物就是值！ 顾书怡得到肯定后浑身洋溢着美滋滋的喜气，裴靳白已经放下礼物，又看了一眼顾书怡。 意思显然是现在礼也送了要说话也说了，甚至连醒酒汤都煮好了，或许可以走了。 顾书怡意识到裴靳白的眼神，赶紧解释：“哦，我等您喝完了我把碗收了再走。” 于是裴靳白在瘦肉粥和醒酒汤中选了醒酒汤，又说了声：“坐吧。” 顾书怡坐下等。 汤似乎还有些烫，男人喝的慢条斯理，动作甚至能称得上一句优雅。 顾书怡双手拘谨地放在膝上，没太刻意去看裴靳白喝醒酒汤的样子，只是这会儿又忽然开始好奇，他今晚为什么会喝酒。 她猜测能让裴靳白这种人喝成这个样子的，要么就是情伤，要么就是应酬。 否则总不可能是自己喜欢喝酒所以把自己喝成回来还挺头晕的样子吧。 顾书怡再次想起上次在车里那个发语音说“裴靳白我恨你一辈子”的清脆女声。 然后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裴靳白。 忽然开始有点好奇这样的男人，面对女朋友时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那个能趾高气扬说恨他一辈子的女声，本人是不是也跟声音一样听着娇蛮讨人喜欢。 情侣之间闹点别扭是正常的，彼此难受一阵，过一阵说不定就和好了。 顾书怡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裴靳白已经把汤喝完了。 她见状站起身立马要去把碗收了，裴靳白却拦下她的手：“不用。” “我自己收吧，谢谢。” “你先下去吧。” 顾书怡手悬在半空，没想到汤喝完了又不让她收了：“没事的裴总，反正我……” 裴靳白：“说了不用。” 他再清醒了些，打断她：“厨房也不用再收拾什么，明早有佣人会打扫。” 听到明早有自会有佣人打扫的顾书怡这才“哦”了一声，放下手：“好吧。” 她知道这里确实没她什么事了：“那我先下楼去了裴总？” “你晚上要是还不舒服的话随时打电话叫我。”顾书怡还用手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裴靳白瞧着顾书怡一派关心的模样，“嗯”了一声。 顾书怡终于走了。 裴靳白在顾书怡走后似乎淡淡出了口气，然后起身把碗放到水洗池，回来后有看到沙发上的顾书怡送他的橙色盒子，还是放到衣帽间。 裴靳白从衣帽间出来后才听到外面有电话在响。 而他的手机此刻正安静待在衣兜里。 裴靳白微微皱眉，顺着声音找去，果然，在中岛台角落看到一部正亮着屏幕响个不停的手机。 估计是顾书怡刚才煮东西时放上去的。 裴靳白走过去拿起顾书怡响了一阵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准备等她待会儿发现找不到手机后自己上来拿。 只是手机被他一拿到手上后又响了起来。 裴靳白看到来电显示是“唐田”，应该是顾书怡的同学朋友。 他依旧没理，本想等对方等不到电话接通自己挂断，只是这次这电话好像没完了一样，一直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响，吵的人头疼。 裴靳白本想按挂断，但顾书怡的手机操作他不太熟悉，向上一滑竟直接滑到了接通。 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看到已经接通后的裴靳白有些无奈，只能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声音后显然愣住了。 裴靳白淡声道：“顾书怡现在手机不在身上，你待会儿再给她打吧。” 他说完便准备直接挂电话，直到电话里一声：“……等等！” 接着便是激动的，甚至带点兴奋的言语审判：“你是谁？你跟顾书怡什么关系？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她手机？” 裴靳白听到这连串审判后吸了口气：“你待会儿问她吧。” 结果对方听到他敷衍中还带着点与生俱来傲慢感的话显得更为坐不住了了：“好家伙，不告诉我是吧，不要以为能拿到她手机就很了不起。” “我告诉你顾书怡人美心善成绩好，平平无奇之辈先去法国排队！” 裴靳白：“……” ------------ 13 拒绝 顾书怡回楼下后果然到处找不到手机。 她摸了摸身上空空的口袋，意识到应该是刚才看菜谱把手机放在中岛台面上，回来时忘了拿了。 于是又只好上楼去。 顾书怡再次站在裴靳白门口，有些尴尬地按了按门铃，这回门在她按完没多久立马就开了。 裴靳白过来开门，顾书怡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正拿着她的手机，显然是他也发现了，知道她上来是为这个。 “不好意思裴总我手机落您家里了。”于是顾书怡赶紧赔了个笑，伸手去接。 裴靳白把手机还给顾书怡，又看着她，补了句：“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 顾书怡：“啊？” 裴靳白：“不知道什么事，你打回去问问吧。” “好的好的。”顾书怡没想到把手机落裴靳白家里期间电话还响了，忙不迭地应着，然后赶紧告辞。 她下楼后翻通话记录看到是唐田给她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未接，另一个，甚至还接了？ 记录通话时间二十二秒。 顾书怡看到这个通话时间后顿时一惊，赶紧把电话回拨给唐田。 “你刚打我电话做什么？”顾书怡电话接通后立马问，“有人接了？你们说什么？” 唐田：“噢，我头都打湿了发现没洗发水了，想问你柜子里还有没有囤货。” “你没接，我才又去借了小薇的。” 鸡毛蒜皮的小事，顾书怡听后“嗯”了一声，还是回到自己更关心的：“你刚才跟接我电话的人说什么了？” 提起这个，唐田这才努努嘴，审判的意味十足：“好啊顾书怡，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跟男的在一块。” “是不是有情况瞒着我？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人了吗？” “我能跟他说什么，我一听是个男的的声音就问他是谁，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你的手机，跟你什么关系。” 顾书怡：“那他怎么说？” 唐田：“他让我待会儿直接问你。” 顾书怡听到这里时微松了口气，正想告诉唐田她哪有什么情况，直到唐田又接着开口：“我听他那态度还挺傲，哼，瞧不起谁呢，我就说你人美心善成绩好，想要追你先去法国排队。” “……” 顾书怡在听到这里时感觉刚松的那口气好像又停了，活着的心又死了。 接着唐田还在电话里好奇地问：“所以那人是谁啊书怡？” 顾书怡感觉自己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 而面对唐田好奇的追问，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是我的……老板。” “卧槽！”这回是唐田的惊呼。 “你这么晚还在公司？”她像是很不可置信。 顾书怡：“加班。” 这个理由唐田不信也得信了，声音听起来比顾书怡还慌：“啊书怡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是你老板啊，呜呜呜应该没什么吧，开个玩笑而已，我还跟他夸你人美心善成绩好了呢。” 顾书怡想象着唐田在电话里大咧咧跟裴靳白说想追她先去法国排队的画面，头皮一阵发紧，但此时也只能无比辛酸地挤出一个笑：“算了，没事。” 她挂了电话。 唐田立马又在微信发来一堆我错了的表情包。 顾书怡看着唐田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一堆鬼畜表情包，眉毛跳了跳。 …… 好在接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事。 顾书怡第二天又在电梯里碰到裴靳白，立马赔着笑解释昨晚那通电话是她同学打的，不知道您是谁，如果有冒犯多多见谅。 裴靳白瞧着顾书怡忙不迭道歉的样子，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回了一声：“知道了。” 顾书怡忙点头，又才注意到裴靳白今天还带了一个小的商务行李箱，赶紧套近乎问：“裴总您这是要出差吗？” 裴靳白：“嗯。” 顾书怡笑眯眯：“去哪里呀。” 裴靳白斜了一眼试图用话多掩饰尴尬的顾书怡。 于是，男人唇角似乎以一个极为微弱的弧度轻轻上扬：“法国。” 顾书怡：“……” 红色在那一瞬间从脖子疯狂蔓延到耳朵尖儿，顾书怡瞬间感觉到自己脸红的像热炭，甚至都不知道男人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揶揄，然后在电梯开的那一刻还只能恭送：“您慢走，一路顺风。” …… 不过裴靳白去出差了倒是真的。 顾书怡过后几天没有再在电梯里碰到他，何奶奶又叫她去清山别墅玩了一天，也说裴靳白出差去了，只是他平常会出差的地方太多，也不知道这次去的是哪里。 顾书怡只好告诉自己不用把这种事情太放在心上，紧接着，便到了和光offer上要实习入职的日子。 顾书怡当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正式踏进和光公司，抬头望着公司大堂头顶的智能天幕的那一刻，非常强烈感受到了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无论怎么样，虽然过程曲折无奈了点儿，但她现在确实站在这里，以实习生的身份。 就算以后的一切还不确定，但职业生涯中能有一段和光实习的经历，也算是值了。 部门今天负责接待也是以后负责带顾书怡的员工姓刘，三十来岁左右，和光不搞什么花名所以让顾书怡直接叫她一声刘姐，也是师大本科的校友，在国外读完了硕士后进的和光。 “这个以后就是你的工位了，坐这儿，这次只有你一个实习生就不集中岗前培训，你这两天先熟悉熟悉公司的规章制度和员工手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先带顾书怡参观了一圈公司，总裁办办公区，刘姐把顾书怡领到一个空着的工位前，她对顾书怡挺是热情，职场里面，两人本科校友的关系总是格外亲厚些。 顾书怡赶紧点点头：“好的谢谢刘姐。” 刘姐交代完便忙工作去了，顾书怡准备调调椅子开始看员工手册，结果一低头调整才发现，她现在正坐的椅子来自某世界著名办公家具品牌。 这种人体工学椅国内市面上一把公价就上万，即使是公司集中采购也便宜不了多少，她之所以认识这牌子，是之前有实习的公司里，给层级高一点的员工配的就是这种。 顾书怡在认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椅子品牌后不由地咂舌，又抬头看了看这整个办公区看似稀松平常实则拉价位应该每一件都不简单的设施，再次感叹无怪和光一直蝉联打工人梦中情司No.1，这种最简单的方面，和光依然做到了极致。 中午的时候，刘姐邀顾书怡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整个和光大楼食堂有好几个，也是各色菜式都有，中式西式饮料甜品全都免费。 总裁办上午一直忙着工作的同事们，吃饭时总算休闲地聊起了天儿。 今天话题都围绕着生面孔顾书怡。 总裁办很少要实习生，难得进个新人很是新鲜，于是问顾书怡的都是些她来自哪个学校现在住哪儿怎么上下班之类的问题。 顾书怡对这类问题一一回答，直到一个同事提起，顾书怡好像一开始是来自陈总助内推。 顾书怡听到“陈总助”三个字后还反应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陈黎。 大概是由于之前见到陈黎都是他跟在裴靳白身边，顾书怡其实一直没觉得陈黎怎么样，直到现在总裁办的员工提起他用了“陈总助”三个字，她才忽然意识到，就算是陈黎，在公司里也都是顶厉害的存在。 “哦，对，”顾书怡忙点头答应，想总不可能明摆着说这人是我们总裁内幕进来的，“是陈……总助帮的忙。” 接着又有人问起顾书怡是怎么跟陈黎认识让他内推的，很熟吗。 “不太熟，”顾书怡飞速转动脑筋想着托词，“我之前实习公司的一个主管姐姐跟我关系还可以，她跟陈助理认识是校友，我就拜托她帮我向陈助理要一份内推，陈助理人很好，看了我的简历后就答应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当面道声谢。” “这样啊。”众人听着这弯弯绕绕的关系点头。 接着又有一个男同事朝顾书怡笑道：“可惜这两天陈总助跟着总裁出差去了，你估计还见不着他。” “总裁你也还见不到。” 顾书怡听到提起出差这个话题后又忍不住捏紧了筷子，想来想去，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个男同事问道：“我能问一下，总裁去哪儿出差了吗？” “欧洲，法国，那边市场有项目，”男同事笑着答，“我们上半年部门团建也去了趟，可惜你没赶上。” 顾书怡听到出差地竟然真的是法国之后总算松了口气，对于这种该死的巧合只能自觉蛋疼，一桌人说说笑笑又聊起了上半年法国团建，话题终于不再全部围绕在她身上。 顾书怡没再开口。 接下来几天的实习也很顺利。 顾书怡看完公司规章制度和员工手册由刘姐带着上手工作，她的岗位是实习文书所以先从最简单的会议记录上手，不过由于顾书怡之前做的都是人力资源部的工作，所以对于总裁办的工作私下还是下了不少功夫。 又是一天，顾书怡主动提出想要加会儿班把手头的例会记录整理好了再走。 和光不崇尚加班，但这也不意味着人家想要把手头事情做完还非要赶人家走的道理。 刘姐这几天带顾书怡下来觉得这姑娘不错，勤奋又聪明不愧是她们师大的人，听到顾书怡想留下来再待会儿后笑着打趣了句“你这样卷以后可不提倡”。 顾书怡知道自己这样主动加班在一个并不提倡加班的环境中其实也是不好的，忙解释说只是这几天刚上手以后肯定不会了，然后刘姐跟其他同事先下班走，办公区现在只剩顾书怡一个。 只剩一个人办公氛围显然更自由些，顾书怡呼了口气，一边完成那份会议记录还一边放起了歌。 …… 陈黎跟裴靳白一起站在升往二十三楼楼总裁办的专属电梯里。 一个多小时以前，和光这次去法国出差的高管团队刚下从法国落地b市的飞机。 裴靳白提前了一些回国，结果对方那自诩出身贵族的法国人协议上突然临时追加了一些内容，还表示想跟裴总再单独谈一谈，但追加的时候裴靳白已经在飞机上了，于是便只能改成线上视频会议。 裴靳白下飞机后让其他人没事先离开，这会儿时差的原因会议马上就要开始，由于他不太喜欢在家里办公，再加上时间不算晚，干脆直接过来公司开这场视频会议。 和光不崇尚加班，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除了最近项目时间紧迫的少数几个部门，公司已经没什么人。 陈黎本来也没有做总裁办还有人的准备。 直到他路过总裁办的办公区，听到里面有隐约的音乐声。 陈黎听到音乐声时停步，然后心里顿时开始窃喜。 由于这次会议是法国人临时要开的所以很多会议上总裁要用到的文件和数据他都还没准备好，只能待会儿一边开他一边准备，但如果现在总裁办还有人没走的话，他随便薅一个都能过来给他帮帮忙打下手。 陈黎想到这里后立马喜滋滋地走进总裁办办公区，结果往里一瞅，却看到一张有些出乎他意料的脸。 他才记起按时间，顾书怡这两天是已经到总裁办实习了。 而对面顾书怡听到动静后也跟着抬头，在看到陈黎的脸后立马疑惑叫了一声：“陈助理？” 仿佛是在问你不是跟裴总出差去了么，难道已经回来了？只是这都下班时间了，他又来公司做什么？ 陈黎脸上笑的有些僵硬。 说不开心吧，因为看到的不是总裁办任何一个他对他们能力都有信心的员工，说开心吧，顾书怡也确实是个正儿八经过来工作的，只是对他们总裁有非分之想的实习生。 顾书怡看着脸上表情古古怪怪的陈黎问：“陈助理，您现在过来公司是有什么事吗？” 陈黎发现没怎么几天顾书怡对他就由“你”变成了“您”。 他听顾书怡这个“您”听得有些别扭，只是这会儿不是别扭称呼的时候，陈黎对着顾书怡，再次想起她竟然真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谁都没想到的结果坐在了这里。 于是陈黎重新心情，对顾书怡笑道：“顾小姐，裴总马上要开个视频会议，我这边会有点忙所以想请您过来帮我一下。” “可以吗？”他问。 ------------ 14 拒绝 顾书怡听到陈黎竟然让她去帮忙后张了张嘴。 显然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只是这空荡荡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的总裁办好像又提示了她陈黎要她去帮忙的理由，顾书怡意识到之后，立马答了一声：“好。” …… 办公室里，裴靳白已经坐在电脑前。 今天这场会开的临时有些材料还没准备好所以待会儿需要陈黎也在旁边，裴靳白喝了口水，听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之后推开。 他面对电脑没有立刻去看，直到听到陈黎回身又像是在跟另一个人说：“这里。” 裴靳白这才看向门口的方向。 顾书怡在对上裴靳白的眼神后立马抱紧了电脑，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工作状态的裴靳白，比之之前的见面，男人身上除了因为出身与生俱来的矜贵感，此刻更多了一份自身精英的强大气场。 顾书怡面对裴靳白已经不太紧张，但是现在面对的是和光总裁，她无法不紧张，赶紧打招呼：“裴总。” 裴靳白看着出现在他办公室里的顾书怡。 陈黎赶紧过来解释会什么顾书怡会出现在这里。 裴靳白听完后看了看陈黎，眼神里像是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还是答道：“可以。” 陈黎顿时舒了口气，搬了把椅子，让顾书怡待会儿坐他旁边。 顾书怡也没想到自己刚上班几天就能碰到这样的事。 她话也不敢多说，在陈黎给她指定的位置坐下，摆好电脑和几份文件，尽管陈黎给她的都是很简单的记录材料整理数据的活儿，但仍此刻有一种医学生刚学完解剖就被迫在手术台跟刀人命关天超大手术的紧张感。 陈黎也在他的位置上坐好，又交代了顾书怡一番待会儿让她随时调出来的数据。 顾书怡郑重点头。 简单的准备过后，按照约定时间，会议很快开始。 由于是全英文会议，对她还有一道语言门槛所以需要比平常更要谨慎，顾书怡全程竖起耳朵，像一只紧绷的弓弦。 她一个单词不漏地关注着裴靳白会议上的内容。 顾书怡英文一直不错，大三时为了奖学金去考了个雅思还拿了8，但是当裴靳白一开口，她便立刻感受到，她的不错，应该是国内应试教育制度下很不容易能达到的难得水平，而裴靳白的，显而易见是从小国际学校母语的流畅。 甚至过了一会儿，当提到某样即将进入市场的产品时大概是裴靳白觉得既然英文你们理解不到位，干脆又用了法语解释。 法语内容顾书怡听不懂，她按照陈黎的交代跟在旁边随时把他要用的资料和数据找出来标红呈上去，而陈黎的工作显然比他复杂的多，不光全程忙碌地在电脑上操作着，偶尔还会小声参与讨论。 裴靳白用法语解释完后又切回了英文。 这场会双方虽谈不上剑拔弩张但气氛也并不轻松，顾书怡从说话的内容中听出法国人诚意是有但就是有的态度模棱两可，就好像现在对方人都回国了还要再追加一场会议谈谈，而裴靳白倒是全程面色如常，又给法国人提起了这场合作能够带来的利益，以及和光曾经收购某家视频网站时。 一旁陈黎神经在这时却忽地紧张起来。 作为助理，他下意识地知道裴靳白待会儿可能会用到这个案例的相关细节，可他刚给顾书怡的没有关于那个案例的内容，那场对视频网站的收购虽是和光史上最成功的的收购之一，但其中详细情况，这时哪还记得清楚。 不过能做到总助这个位置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就当陈黎准备开始备用方案时，身旁突然推来一张a4纸。 陈黎看到顾书怡推给他的纸上写的全是他要的东西。 上面甚至还包括，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那场收购的流动比率。 陈黎看到这张纸后显然一惊，然后又抬眼，对上顾书怡写着“我刚写的，应该是要这个吧”的微笑。 陈黎看着顾书怡脸上的笑，然后赶紧接过来。 …… 今晚这场会开了近两个小时。 虽然过程漫长了点儿，但会议的最后总算以法国人不得不松口作为结束，也算是圆满成功。 当双方最终选择友好结束会议切断视频的时候，顾书怡面对电脑，有一种综合考试终于响起结束铃的解脱感。 她下意识地想放松，然而突然又意识到现在的场合，赶紧又继续挺直腰背。 顾书怡看到陈黎用眼神跟她说了一句“不错”。 陈黎一边用眼神鼓励，一边发现今天把顾书怡叫上是个比他预想的还要正确的决定。 尽管都是一些琐碎简单的活儿，但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没有出岔子能全程有条不紊地跟上已是难得，甚至在他没有准备的地方，能用最快的速度给出他想要的东西。 裴靳白结束会议后先说了句：“都辛苦。” “您也辛苦。”陈黎听后赶紧对裴靳白点头。 顾书怡见状也跟着说了句：“裴总辛苦。” 她倒不是故意奉承，十几个小时的国际长途飞机下来一口气不歇就开会，会议中还全程不见疲色把法国人说的心服口服，属实令人佩服。 裴靳白又看向顾书怡：“记得明天让考勤给你记加班。” 顾书怡面对裴靳白，意识到他是让她把这几个小时算在加班时间里有加班补贴加班费，忙附上个笑脸道：“谢谢裴总。” 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个点儿科技园区正是下班高峰期，但整个和光大厦也只有二十三楼亮着灯。 裴靳白又看了看正在收拾会议后文件的陈黎和顾书怡。 法国人上班时间对于吃饭很敷衍，中午十一二点也能照常工作开会，按照时差，刚才那两个小时同样是中国人的晚餐时间。 中国人对饮食的态度从来不是能应付过去就行，那些加班比较多的公司，再晚食堂也热闹地开着。 于是裴靳白：“我请你们一起去吃顿晚饭吧。” 顾书怡听到这里后抬头。 她下午本来想加班做完手头那点工作后就下班去吃晚饭，结果半途被陈黎叫来帮忙给他打下手，全程一直都饿着肚子。 只是她没想到裴靳白会提出要请他们吃完饭。 而身旁的陈黎已经开始笑着开口：“那就谢谢裴总了。” 他们在飞机上吃的东西也都是应付，下了飞机就来开会这会儿也早已饿了，此刻老板主动提出要请吃饭是一番好意，打工人哪有拒绝的道理。 顾书怡感到裴靳白眼神已经又移到她身上：“想吃什么？” …… 由于是996打工人们的下班高峰期，就算大多公司都有食堂，科技园区附近的几个餐馆夜宵店几乎都是爆满状态。 两个男人把要吃什么这个任务交到了顾书怡身上。 顾书怡把那句通用的“您决定就好”咽进肚子里，面对裴靳白让她快选的眼神，一阵头大。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随便去哪个路边摊买份炒米粉都能解决。 但顾书怡想象了一下裴靳白和陈黎跟她三个人一起挤在路边摊油腻腻的小桌上吃炒米粉的情形。 “……” 画面太美还是算了吧。 于是顾书怡硬着头皮，由于在她的认知世界里说不出一家能符合裴靳白身份格调的高档餐厅名字，干脆选了一家以优质服务和干净整洁为名的连锁火锅店。 “您觉得怎么样？”顾书怡选完，转头小心翼翼看着裴靳白。 裴靳白听后“嗯”了一声，似乎对于她选的这个地方没有异议，吩咐司机：“去吧。” 火锅店离科技园区有点距离，三人到的时候店里客人倒是不太多。 服务生热情招呼着三人落座，眼睛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儿，非常有眼力见儿的把用来点单的平板先递给了裴靳白：“三位看看想吃点什么。” 而裴靳白又直接把平板递给顾书怡：“你选吧。” 旁边陈黎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顾书怡拿到平板，只好又估摸着点了三个人的菜，锅上来的时候，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她闻到味道后才感觉到确实已经饥肠辘辘。 点的菜也被服务生送上来，在动筷子之前，陈黎先举起酸梅汤，示意顾书怡两人一起敬裴总一杯。 “谢谢裴总。”顾书怡跟着陈黎一起把杯子放低了点。 裴靳白瞧着一起给他敬酒的两人，点点头露出个笑：“客气。” 现在吃饭的氛围明显比刚才开会时轻松了很多。 陈黎跟在裴靳白身边几年，知道他私下不是个喜欢端总裁架子高高在上的人，于是主动跟裴靳白找起了话聊。 而大概是由于今晚顾书怡在会议上的表现又令人出乎意料的稳，陈黎聊着聊着，又很自然地把眼光落在了正不停进食的顾书怡身上。 其实自从见到顾书怡以来，陈黎对她的印象就一直在稳步变好，虽然偶尔不着调，但总体挺机灵稳妥一女孩。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学历和能力，陈黎敢保证顾书怡出来职场努努力其实靠自己就能过的不错，虽然比上不足但当个高薪女白领完全没有问题，要是将来找个差不多的男朋友两个人的工资在b市更能过得有声有色，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想一步登天走歪门邪道，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以为搞定了何老太太，就能对他们裴总下手。 难道还是金钱，阶级，又或者裴靳白这个人，对人的诱惑，能引起的贪念实在太大了吗？ 可她怕不是不知道她的那点小九九，别说是裴总那样的男人，就连他，看在眼里也门儿清。 还是太年轻。 于是，陈黎想了又想，看着顾书怡：“顾同学。” 他此刻已经把对顾书怡的称呼换成了“同学”。 “我听说下周公司搞了个活动，单身员工可以在内网上自愿报名周末去郊外的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团建，你有兴趣吗？”。 陈黎说话时眼睛一直落在顾书怡身上。 他问这个的意思很明显，也纯是出于对顾书怡的欣赏以及好心才会问的，相当于当着裴靳白的面，再给顾书怡一次机会。 因为这种团建都是公司组织内部单身员工用来交友脱单的，是想脱单的就自愿去参加所以安排在周末，而如果顾书怡现在答应交友团建，就相当于当着裴靳白的面保证自己选择放弃对他的不轨之心，从此洗心革面当个好女孩。 裴靳白此时也停了手中筷子。 他自然也听出了陈黎的弦外之音。 裴靳白自认也并不是有兴趣对一个一时脑子糊涂做错了事的学生怎么样的人，如果这个学生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正，没有造成多大的后果，一切的事，他也都可以算了。 于是顾书怡吃着吃着火锅，突然发现两个男人好像都在看着她。 感觉裴靳白和陈黎都在等她答话的样子。 顾书怡只好放下刚夹的肥牛卷。 可她都饿了大半天了，刚才陈黎和裴靳白聊天她根本都没怎么听也不想参与进去，只忙着吃东西，这会儿被等着答复，才不得不有些困惑地回忆刚才陈黎讲话的内容。 问她周末去不去五星级温泉酒店团建？ 虽然这个五星级温泉酒店听起来很令人心动，团建花销肯定也都是公司报销，但是想到是周末休息时间去，顾书怡略作思考，还是冲陈黎和裴靳白两人摇摇头： “公司福利待遇真是太好了。” “只是我不太爱泡温泉，所以不好意思陈助理，我还是不去了。” 裴靳白：“……” 陈黎：“……” ------------ 15 拒绝 顾书怡答完之后低头准备继续吃刚才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的肥牛卷。 只是她发现两个男人的目光似乎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甚至，好像还变得更奇怪了？ 顾书怡只能再次抬头。 “你真的确定不去吗？？”陈黎表情好像还挺不可思议，又问了一遍。 顾书怡这才感觉到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她只好停了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黎：“是……不能不去吗？” 陈黎：“……” 顾书怡又把目光移向裴靳白。 只不过裴靳白这次没跟她对视，而是略微别开了眼神，眼神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黎面对如此情景终于放弃挣扎。 果然，他就不应该对一个为了接近裴家能处心积虑两年的女孩抱有太多迷途知返的心，到这个时候还不松口，果然意志顽强贼心不死。 …… 吃完饭后已经很晚。 陈黎独自回家，由于现在住楼上楼下，顾书怡被裴靳白顺路捎回去。 车上，顾书怡再次忍不住看向裴靳白。 她觉得今晚可能有什么误会，试图开口：“裴总，我……” “别说了。”裴靳白打断她。 顾书怡只好闭嘴。 裴靳白说完，又才看向顾书怡。 他一直很理解祖母为什么看上顾书怡。 联姻那种强强联合的事情固然流行，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选人，其实只要漂亮聪明性格好就够了，因为其他的一切，裴家都有。 顾书怡，又或者说是顾书怡伪装出来的一切，显然都戳在何老太太的点上。 裴靳白瞧着这张自己第一次见竟然是在求职面试上的脸。 两人目光有一阵对视。 顾书怡不知道裴靳白为什么这么看她，不过他要看她，她也就大大方方迎着。 最后是裴靳白先别开眼，吩咐司机：“开车。” …… 第二天总裁办的同事知道顾书怡昨晚留下后竟然碰巧被陈黎抓过去跟总裁一起开了会之后纷纷笑着感叹了不起，这才没来几天就在裴总面前露了脸。 顾书怡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裴靳白和陈黎，皱起眉叹了口气。 接下来实习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顾书怡也总算明白同事们为什么会感叹她才来没几天就在总裁面前露了脸。 因为虽说是总裁办，一个实习生想要见到总裁也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两个星期，她就只见了一次裴靳白被人簇拥着的后脑勺。 而清山别墅那边也逐渐没了动静，何老太太似乎正如她之前说过的，只是想要让两个人互相认识相处相处，其余的，她并不会做太多干涉。 顾书怡当然也没有自知身为被长辈塞过去的寒门交往对象还要跑去主动给自己加戏的意思。 如今最好的情形就是有情节需要她就上，没有她就安静呆着，一直到最后属于她的戏份结束揣着钱走人。 于是顾书怡在梦中情司实习的日子过的很自在。 最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晚上最低气温已经逐渐逼近零下，打工人们早晚通勤的衣服也不得不从大衣换到羽绒服。 顾书怡收到师大英语社周末聚会的邀约。 她大学三年里没加什么社团，只是想练习口语所以加了学校英语社，结果第二年还当上了副社长，今年大四她已经不再担任社团职位和参加社团活动了，不过周末社团聚会，新社长叫上了曾经社团的学长学姐们。 作为上任副社长的顾书怡自然答应下来。 聚会地点定在师大附近的一家KTV。 周六，顾书怡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 和光第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已经发下来了，加上各种交通住宿补助实在可观得另人羡慕，顾书怡拿到工资，因为降温，去给自己买了件羽绒服。 因为实习工资不低所以她咬咬牙给自己买了件比较好的，及膝的长款，比纯白更耐脏的乳白色，帽子上有一圈厚实又柔软的风毛。 顾书怡站着理了理衣服之后又凑近检查了一下脸上妆容。 她也是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学化妆，化妆的次数少但技术水平凑合，达不到网上美妆博主那种换头的效果，但聚会上人显得精神一点没什么问题。 检查好一切，顾书怡又看了看手机上微信群里大家通知到到场时间，背上小包准备出发。 大概是由于住在景楠公馆的人出行没有坐地铁这一选项，景楠公馆位置虽好但离地铁站并不近，冬天骑小黄车又实在冻手冻脸，于是顾书怡选择直接打车。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七分钟。 顾书怡坐在网约车后座塞上耳机听起了歌。 只不过她歌刚听了一首，来电铃声便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陈黎。 顾书怡对着这个来电显示微微有些疑惑，然后接通：“喂，陈总助？” 在总裁办待的久了，顾书怡对陈黎现在叫“陈总助”已经叫的很顺口了。 陈黎听着电话里顾书怡的声音。 自从上次那晚顾书怡死活不上道不肯迷途知返之后，他最近其实也没太管顾书怡，大有一种既然你拉不回来，那我也只有尊重他人命运了的意思。 只是今晚这个事，他觉得既然这个顾同学对裴家对裴总那么坚韧不拔不屈不挠，他本着自己的立场，可以告知一下。 何老太太的儿子，裴靳白的父亲，和光现任董事长裴远峰住院了。 裴总两个小时前已经往医院过去了。 顾书怡听到裴远峰住院后愣了愣。 陈黎又在电话里说了是哪家医院，然后还不忘提醒顾书怡这事最好别告诉别人，否则周一和光的股价可能会受到影响。 顾书怡对着电话连连答是，陈黎通知完她便结束了通话，显然只是告诉她这件事，没有其他的要求。 然后顾书怡看着打车软件上显示已经行驶了一半的路程。 她一时犹豫，想起自己现在的角色定位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现，然后又想起何奶奶对她那么好，以及上次裴家家宴，她见到的那位美丽又高雅的秦阿姨。 于是顾书怡权衡之下，本着自己已经得了裴家那么多好处，就算裴家觉得她出现不合适，但凭她个人于情于理也应该去一趟的想法，先在打车app上改了目的地，然后又微信告诉社团里的同学，实在不好意思今晚聚会她临时有事来不了。 裴远峰住院的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医院。 顾书怡在医院门口下车，按照常理推断裴远峰应该是在国际和特需医疗部，只是刚才陈黎在电话里没跟她说具体病房估计是他也还不知道，于是顾书怡又走到特需医疗部门口，想了一下，低头给裴靳白发微信。 …… 楼上，医生办公室。 刚跟医生了解完具体情况，裴靳白衣袋中手机震了一下。 他跟医生礼貌道了告辞，出来的时候，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微信信息。 裴靳白对着顾书怡发来的信息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回复：【不用】 【我马上下楼了】 …… 顾书怡在楼下等了大概二十分钟。 好在有大堂也有椅子，她可以在室内等，不冷。 顾书怡也没玩手机，坐在椅子上一直朝上下病区的电梯张望着，又一趟电梯门打开，终于等到了人出来。 顾书怡立马站起身迎过去，然后看到跟裴靳白一起下来的还有郝如德。 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她。 “郝管家？”顾书怡先冲好久不见了的郝如德打招呼，郝如德见到顾书怡笑眯眯，点了点头：“顾小姐好。” 顾书怡从郝如德的表情推测书裴远峰应该没什么大碍，又看向裴靳白，然后介于郝如德在这里，好像就代表着何奶奶在这里一样，顾书怡一时没把“裴总”两字叫出来。 于是顾书怡干脆省了称呼，挺认真看裴靳白：“您父亲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听陈助理说他住院了，所以我就过来了。” 裴靳白倒没想到顾书怡会过来。 这会儿面对她问，还是答：“没什么大事。” 是最近的流行性病毒感染，下午突然烧到了三十九度，由于有基础疾病身体底子差一些，家庭医生建议立刻去医院。 好在现在烧已经退了，刚才楼上大夫也说了没事，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顾书怡听到没什么事后松了一口气。 郝如德在旁边一直瞧着顾书怡和裴靳白说话的模样，笑了笑，然后先跟两人告辞回清山别墅。 顾书怡望着郝如德离开的背影。 想她虽然没见到人，但今天好歹来一趟，心意应该算是尽到了的。 顾书怡心里正盘算着待会儿打车还是地铁，身旁的人忽然又开口：“你今晚有约？” “嗯？”顾书怡下意识回头。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刷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以及唇上一抹清透的红色。 上次见到顾书怡化妆还是那场订婚典礼，他给了裙子鞋子，顾书怡自己配好了妆容。 平常见她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她洗把脸就出门。 顾书怡迎着裴靳白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脸上化了妆，又才赶紧解释：“哦，我今晚本来有个学校社团的聚会。” “不过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说。 裴靳白似乎点点头：“我现在回景楠公馆，你去哪儿？” 顾书怡听到这意思显然是她可以搭个顺风车。 “我也回去！”她立马朝裴靳白用力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个略带谄媚的笑，“谢谢裴总。” 裴靳白瞧着这笑：“走吧。” …… 除了工作需要以外，裴靳白平时私下自己开的是一辆库里南。 顾书怡本来习惯性地想坐后座，又意识到今天是裴靳白开车，赶紧跑到前面副驾去。 她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好，听到裴靳白启动了车子。 顾书怡系好安全带才在座位上整理自己臃肿的羽绒服。 羽绒服面料在座位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顾书怡感觉到裴靳白一边倒车，一边往正发出声音的她这边瞟了一眼。 裴靳白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大衣，他人高腿长，大衣被他穿得硬挺利落，并且一看面料质感就不难猜出价位。 入冬就是这样，有钱人能够选择保暖性与美观度俱佳的毛衣大衣，而对于大多数人，羽绒服就已经是最经济实惠甚至有时还有点小奢侈的保暖选择。 顾书怡只好又朝裴靳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总您今晚没有其他安排吗？”她主动开头找了个话题。 裴靳白：“本来有。” 顾书怡轻轻一声：“啊？” 她本来以为的是裴靳白会说没有，结果他也有安排？ 裴靳白又看了眼身旁顾书怡：“几个朋友。” 顾书怡这才意识到不光是她有朋友，总裁生活中也是会有朋友的。 “哦哦，”顾书怡立马点头，然后对于今晚裴远峰的突然住院，想了一下说，“不过最近流感确实很厉害。” 裴靳白“嗯”一声。 “所以裴总您也要当心，千万注意身体。” 裴靳白：“嗯” 顾书怡望着男人侧脸，又想起今晚陈黎还特地叮嘱她不要把裴远峰住院的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和光股价：“您如今肩上那么重的担子，” “真的没有什么比您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了。”她样子还挺诚恳。 裴靳白：“……” 他不是没听过场面话，从小到大从身边也充斥着各种虚情假意讨好的人，只是能奉承的这么生硬又别致，让被奉承的人听了只想沉默的，着实不多见。 “你很关心我？”裴靳白突然开口。 顾书怡张了张嘴。 直觉告诉她可能有点不对，然而话已至此，总不能说我不关心你，只能：“那，那是当然。” “我当然是真的很关心您的身体健康。” “况且，”顾书怡只好告诉自己马屁这东西多拍拍总没坏处，“您的身体那么重要，我不关心您，还能关心谁呢。” 她说的毫不委婉的样子，裴靳白却听得半笑不笑，从鼻子轻轻“哼” 了一声。 对于身边这个明明自身条件不错，快毕业了却不肯脚踏实地好好读书工作，一心只想走捷径动歪心思，利用老太太做一些异想天开黄粱大梦的学生。 陈黎给过她悬崖勒马的机会，却依然不为所动冥顽不灵。 裴靳白觉得可能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太过平和，见她还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所以不想太计较，所以才不断给了顾书怡，天真的，自以为真的能有所得获的幻想空间。 他或许除了“随她去”的心态以外，真的应该，转变一下一直以来的态度。 又或者是直接给她一点货真价实的现实提醒。 让她知道，在有些方面，她并不是有老太太支持就万事大吉。 于是裴靳白看着前方路面，忽然握了握手中方向盘。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按照导航应该往左。 裴靳白盯着前方道路，在转弯的时候，却直接向右打了方向。 顾书怡也一直在关注导航，在裴靳白往右开的时候下意识地出声提醒：“裴总，您刚才是不是走错了？” “导航该往右的。” 这会儿已经快到景楠公馆附近了，她自己记得按方向刚才也应该是往右走。 裴靳白看了看提醒他是不是走错了的顾书怡。 “没错。”他开口。 “那这是……”顾书怡开始摸不着头脑了，明明是要回景楠公馆的，他怎么往反方向开？ 裴靳白看着路面：“去约会。” ------------ 16 动心 ------------ 17 动心 ------------ 18 动心 ------------ 19 动心 ------------ 20 动心 ------------ 21 动心 ------------ 22 动心 ------------ 23 动心 ------------ 24 动心 ------------ 25 动心 ------------ 26 动心 ------------ 27 动心 ------------ 28 动心 ------------ 29 动心 ------------ 30 动心 ------------ 31 动心 ------------ 32 动心 ------------ 33 动心 ------------ 34 动心 ------------ 35 动心 ------------ 36 动心 ------------ 37 动心 ------------ 38 动心 ------------ 39 动心 ------------ 40 动心 ------------ 41 动心 ------------ 42 动心 ------------ 43 动心 ------------ 44 动心 ------------ 45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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