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一 ------------ 1 校园纯爱·一 三伏天的太阳炙热灼人,蝉鸣隐在树间一声一声喧嚣聒噪。 老槐树的叶子被晒得焉哒哒的,地面掀起的热浪也熏得人头脑昏沉。 在教学楼后的一条暗巷里,阴凉昏暗。 四五个少年堵在这条暗巷,使本就狭小的地方,显得更加拥挤逼仄,此刻他们正围堵着一个蜷缩在墙角里的少年。 少年浑身被水浇透,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上,眼圈被水刺得微红,唇瓣却倔犟的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乖巧精致的面容很苍白,身子微微发抖。 这是当然,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任谁被人当头浇上两大桶冰水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这个少年还很瘦弱。 裴初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一条腿正踩在墙上,双手插兜,微微俯身,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将这个少年围堵在腿弯。 上一个位面的魂飞魄散的撕裂感还在,皮肤仿佛都还残留着烈火焚烧的疼痛。 裴初头脑有些发涨,一时间没法理清楚脑子里接踵而来的信息。 他放下了腿。 因为他的动作,角落里的少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对方湿漉漉的眼睛让裴初愣了愣,他皱了皱眉,随手脱下外套给少年盖上。 外套落在少年身上,不仅白临愣住了,周围的小弟们也愣住了。 他们张了张嘴想要提问,然而裴初脸上的神情却让他们闭了嘴。 他看上去很疲惫,眼神倦怠而深邃,就像黑夜里深不见底的幽潭。 静谧,却危险。 裴初走到巷子的拐角,曲腿背靠在墙上。 原主大概是有烟瘾,他摩挲着手指下意识的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软华。 香烟点上,烟雾袅袅,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白临手里拿着外套,不知道刚刚还一脸嚣张恶劣的莫喧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动,只是戒备的盯着那个突然靠墙沉默的人。 周围的小弟们同样不解,然而碍于莫喧平时的暴戾他们也不敢妄动出声。 气氛骤然沉默且凝滞,裴初开始静静的翻起了脑海里的剧情大纲。 也许是上周目的任务太过繁琐,这次系统给他安排的是一个相对轻松的校园纯爱位面,所扮演的反派,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莫喧。 原身杖着家庭优势,在学校里为非作歹,打架斗殴,目无校规,还乱搞男男关系。 有一次出柜被主角受白临撞见,引起了学校通告,因而记恨在心,对其实行校园暴力。 但每一次都被主角攻江寻发现,及时阻止。 江寻与原身是家族世交,二人从小相识,也一直看彼此不顺眼,乃是一对死对头。 在校园里,江寻是那个人人称赞,敬仰的校草学神。 莫喧是那个人憎狗厌,臭名昭著的恶霸,二者之间是天与地的差别。 因为白临,两人之间原本虽是冰点,但还算平静的关系也终于矛盾具现。 一个要整,一个要保。 二者交锋剧烈,但常以莫喧失败告终。 而这过程当中,江寻与白临的关系因莫喧的催化,有了迅速的升温,两人之间进入了甜甜的恋爱时期。 恋爱也伴随着危机,失败多次的莫喧偏激行事,将白临害得重伤。 事情闹大,校方叫来了莫喧与白临的家长,发现白临家人的血与白临并不匹配,而白临的血型与莫家人的血型相同,莫家人献血时又发现,白临的DNA与莫家人相似度奇高,他本是莫家人的孩子,而莫喧的血型则与白家人一致。 莫家人调查发现乃是当年医院,两家人抱错了孩子,白临才是那个真正的莫家少爷,而莫喧窃取了白临的人生,白临经受了本该属于莫暄的不幸,而莫暄却一直在以权势欺压,伤害白临。 真相大白,莫家人激动的认领了自家的孩子,优秀的白临与一事无成,为非作歹的莫喧就像两个极端,也更加能得到莫家人的认同与喜爱,他们都很怜惜这个忍受了那么多苦难却依旧美好坚强的孩子。 也许是报应,这次住院莫喧被查出了脑癌,正是白家人隔代遗传的病史。 病房内,莫喧怔然的看着莫父莫母以及大哥对白临展现他从未得到过的关爱,而白家父母则在与莫家人商量着这些年抚养白临所花费的钱财,向他们索要着报酬。 他自己呆呆的站在一旁,如同一个外人。听着医生告知自己的病情,仅仅只剩两年的生命。 不堪打击的莫喧,即使面临莫家人愿意给他治疗的承诺,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医院高楼上一跃而下,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翻完剧情的裴初笑了笑,香烟顺着喉咙呛进肺部,这让他忍不住闷咳出声。 寂静的巷弄里响起低沉微哑的咳嗽声,让陷入僵局的气氛开始渐渐缓和起来。 一个染着黄发的小弟小心的喊了一句,“喧哥?” “嗯。” 裴初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摁灭了烟头。 他起身将烟头扔落,转头对着这一伙五颜六色,放荡不羁的小弟们招呼道,“走了。” 周围的小弟们一愣,他们纷纷转头看向仍旧缩在角落里的白临。 白临浑身一僵,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是否还会继续之前的霸凌。他手里还拿着莫喧的外套,但他不敢扔掉,更不愿意披上。 裴初顺着他们的视线,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少年身上,那就是主角受啊。 果然是一副纯善可欺的模样。 虽然剧情里基本每一次莫喧欺凌白临时,江寻都会出现阻止,但总会有些意外的时候,况且裴初也不知道现在剧情发展到什么阶段,主角攻有没有开始与反派杠上,从而对主角受实行全方面的保护。 “喧哥,白临怎么办,不教训他了吗?” 又一小弟询问,裴初瞥了主角受一眼,发现他的身边还倒放着两个铁桶,想来是刚刚浇水的铁桶。 墙角是一片潮湿的水迹,湿漉又泥泞,使得少年原本白净的衬衫也染上了脏污的黑痕,衣衫杂乱,形容凄楚。 看来已经走过一波校园霸凌的剧情了,裴初觉得自己可以暂时收工,他走出小巷伸了一个懒腰,懒懒的回应小弟们,“不管他,没心情。” 阳光下,少年的笑容散漫又恣睢,就像夏日里的随风舒卷的云霞。 令人无法想象不久之前,他将两桶冰水浇在另一个少年身上时,是何等的傲慢狂妄,隐藏在眉眼间的戾气,又是怎样的锋锐刺人。 小巷里的不良少年都跟着莫喧走了,只留下一身狼狈的白临。虽然奇怪今天的莫喧怎么会如此简单的放过自己,但白临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他这才感受到身体的不适来,风吹过身体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喷嚏。 接着下意识的用手里的东西捂住鼻腔,等脸上的肌肤感受到干燥柔软的触觉时,白临又忍不住僵硬起来。 他手里拿着的是莫喧的衣服,他还用这人的衣服擦了鼻涕。 白临几乎能想到莫喧知道这件事后,会是如何的暴怒狂躁,到时候恐怕会迎来更多的刁难,甚至是一顿狠揍。 想起莫喧打人时的凶狠白临便忍不住的紧张惧怕,思虑再三,白临还是决定留下衣服,等到洗干净再还给对方。 只希望到时候不会再引起更多的麻烦了。 ------------ 2 校园纯爱·二 从小巷里走出来,裴初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 太阳已经悬至西边,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然而依旧是烈日当空,燥热的天气让游荡在学校室外的人员稀少,即使是上体育课的学生也更愿意待在体育场这样凉爽的室内。 裴初搜索起脑子里的记忆,这才想起原身是趁着上体育课的时候将落单的主角受揪到这里教训的。 此刻体育课早已过去,接下来应该是自习。 裴初抬脚就向着教学楼走去,身边的小弟看着他的方向有些奇怪,胆子比较大的黄毛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喧哥你去哪儿,不翻墙了吗?” 黄毛叫施启,跟在原主身边比较久了,一直为他马首是瞻。 可以说是莫喧打人他递棍,莫喧放火他添柴的忠实小弟,团体里的二把手,莫喧的得力干将。 而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个染着奶奶灰的高壮少年,以及一个茶色天然卷娃娃脸的家伙。 分别叫做冯穆与许言谈。 这些人都是为数不多,真心愿意跟在莫喧身边的家伙,平素里围在莫喧身边,逞凶斗狠,尽职尽责。 虽然莫喧其实并不太把这些人当回事。 裴初撇头看了他们一眼,几名小弟都是一脸的殷切期盼,裴初挑了挑眉,问他们:“你们接下来没课?” 施启一脸茫然,“有啊,好像是物理还是化学来着,怎么了?” “还怎么了。” 裴初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懒散道:“滚回去上课。” “诶?!!” 三人一脸震惊,许言谈更是直接脱口而出,“上课?喧哥你是发烧了么?” 裴初瞥了他一眼,许言谈立马噤声,耸肩举手表示认错。 冯穆在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臭小子,怎么跟喧哥说话呢?” 接着对裴初讨好的笑了笑,“喧哥别介意,他这个直肠通大脑,说话贼臭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裴初当然没介意,只是回头耷拉着眼,打了个哈欠,“那就散场,各回各班。”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今天不翻墙了。” 三人看着他,发现他神色恹恹,确实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听话的回了自己的班级。 他们与莫喧并不在一个班,虽说三人的家境也不错,但比起莫喧还是差了些。 所以他们被分在学生成绩差但家世好的E班,虽然莫喧成绩更差,常年稳居年级倒数第一,但奈何他有个校董父亲,还有个喜欢死缠烂打哭哭啼啼的母亲,硬是磨着的莫父不合规矩的将莫喧留在要么学习与家世都好,要么就是成绩最顶尖的A班,只为混个资历。 当然,主角攻与主角受也在A班。 之所以说这个校园位面相对轻松,是因为在这里裴初只需要老老实实走剧情就可以了。 不需要像其他世界一样,裴初不仅要继承反派的剧情,还要支撑反派的事业,忙着着布局各种事件,补全各种漏洞。 使主角攻受经历坎坷磨难后,成长得更加强大,足以支撑起一个初生世界平稳的度过衍化。 而在这个世界里,故事线比较简单,世界自身意识也相对成熟,反派的作用只是推动剧情。 所以他要做到的大概有三点,欺凌主角受,与主角攻针锋相对后被打脸,最后保证白临身世大白,成功回归莫家,使主角攻受达成HE结局,毕业后为世界发展添砖加瓦。 嗯,难度不大。 缓缓走在徐徐熏暖的风里,裴初一边思索着剧情和任务,一边找到了教室。 教室里正在上着自习,学生们都在自觉的翻阅着铺在桌上的教辅书,或是各种试卷。 悉悉索索的翻书声,夹杂着小声的交谈声在教室里的回响,却并不显得惹人烦厌。 但当裴初踏进教室的时候,整个班级倏的一静。 翻书声和交谈声停止,基本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隐蔽的看向那个懒懒散散走进教室里的人。 显然,往日里这个时间并不是他会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多多少少的惊奇。 今天的莫喧竟然没有逃课?或者说逃课的莫喧竟然还会回来? 即使在A班,校霸莫喧依旧是个大名鼎鼎的存在,让人轻易不敢招惹。 因为一旦与他发生冲突,对方就会像暴怒的雄狮一般将你紧抓不放。 即使他们之中不少人有家族可以撑腰,可一旦面对莫喧往往没辙,他的家世更好,更何况在向家里告状之前,他们很可能就被莫喧暴揍一顿,躺进医院。 不仅会受一顿苦,还未必可以换来一个公道,更甚者在往后还会被盯上,面临无尽的麻烦,何必? 所有人看着莫喧的目光都带着隐蔽的恐惧与厌恶,亦或是鄙夷。可并没有多少人敢与他对视,甚至他走过的地方,旁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 裴初仿若毫无所觉,他在教室里唯二的空位中找到自己的座位,倒头便睡。 他迫切的需要休息来缓解上个世界留下的疲惫。 以及刚进入这个位面时大量的信息冲击,让他的大脑昏涨,倦意渗进了他的毛孔,全身都在叫嚣着睡一觉。 裴初趴在桌上,慢慢的阖上眼皮,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昏沉的梦乡。 裴初并不知道,在他睡去后不久,原本陷入寂静的教室,又重新爆发出一阵喧嚣。 满身狼狈的白临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手里还拿着莫喧的外套。 白临是在裴初离开好一会后才离开的小巷,他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拧干,又在烈日下晒了一会儿,使身上恢复几分干燥后,才回了教室。 即使如此,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皱巴巴的带着湿气,凌乱又窘迫。 众人刚刚还奇怪为什么好好学生的白临会缺席自习,如今他顶着这副模样与莫喧一前一后回来,众人便明白了。 其实班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莫喧在针对白临,然而并没有人敢出头,纵使往常白临在班上的人缘还算不错,可他一旦招惹了莫喧,所有人都只想远离他。 谁也不想卷入那个漩涡。 只是他为什么还拿着莫喧的外套? 全校不屑穿校服的人很多,可只有莫喧最为张扬,常年一身黑衣酷哥打扮,因而他的外套很好辨认。 而自从白临撞破莫喧出柜后,他的性向在学校早已经算不上秘密了。加上此刻白临一副明显被欺凌过的模样出现,清秀精致的脸庞透着苍白更显柔弱,眼圈还在微微泛红。 纵使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也很难不让正处于青春期躁动他们浮想联翩。 众人的目光在门口的白临与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莫喧之间徘徊,教室里响起小声而激烈的讨论,原本还带着几分同情的言语逐渐变得露骨。 正在专心做题的江寻眉头一皱,抬头冷锐的扫了一圈教室,声音冰冷沉肃的喊道:“安静。” 目光所过之处,仿佛寒风吹过冰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连带着盛夏的暑气都消了几分。 教室里渐渐没了声息,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沉静。 不同于对莫喧的惧怕,他们对班长江寻有更多的敬畏,就像盛开在凛冽峭壁中的高岭之花那样,众人瞻仰遥望,却永远无法靠近。 对方聪明的大脑,不凡的资质,早已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条天才与凡人的界线,可望不可即。 唯一跨过那条界线的,只有白临。 站在教室门口的白临抿了抿唇,他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打量,只是被趴在课桌上睡觉莫喧吓了一跳,讶异于莫喧会在离开小巷后回到班里的同时,手里的外套也瞬间烫手起来。 然而白临还是走进了教室,回到了自己的课桌,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默的将外套塞进了抽屉。 他的同桌正好是江寻。 见他落座后江寻皱了皱眉头,从远超高中生水平的题海中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没有血色的脸,和犹带湿气的衣服,淡淡道:“之后的课我可以给你请假,如果不舒服可以去保健室看看。” 纵使声音冷清,可白临还是从中听出了江寻的关心,自习课将要结束,接下来是班主任的课程,他即将公布上次月考的成绩,他并不想缺席。 所以犹豫过后,白临还是摇了摇头。 江寻低头叹了一口气,敛眸说了一句,“随你。” 没一会儿下课铃声便响了起来,江寻起身离开了位置。 白临抬头看着他的身影,以为他是生了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他下意识的拽紧手里的东西,却发现他手里仍是拽着莫喧的外套。他一呆,怔怔的松了手。 但没过多久江寻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身备用的校服。 他将校服递到白临眼前,语气依旧冷淡的说道:“换身衣服,小心感冒。” 模模糊糊中,被课铃吵醒的裴初睁眼看见这一幕。 阳光透进窗户洒进教室里,挺拔冷峻的少年拿着一身崭新的校服,伸手递给了面前柔弱可怜的少年。 少年红着脸,小声的道了一声谢,冷峻的班长面无表情,然而他的眼睛里却透着浅淡的柔和,静静的注视着眼前腼腆羞涩的少年。 临近傍晚的阳光透着红,纤尘浮现在光里,静谧了流年。 困顿的裴初重新闭上了眼,再次陷入沉睡前,他心想,这次的任务应该会很顺利,主角攻和主角受看起来已经互生好感了。 很好,他总算可以偷些懒了。 ------------ 3 校园纯爱·三 自习课后班主任并没有来,似乎因为有事,下午的属于他的最后一节课与晚上的自习进行了对调。 所以裴初从睡梦里堪堪转醒的时候,已是入夜。讲台上,班主任正拿着成绩单,对这一次考试进行着总结。 莫喧的位置靠窗,此时凉爽的晚风拂在他的脸上,吹散了几分他从梦境里挣扎出来的混沌。 他从桌上抬头,撑着脸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从眼角泌出,裴初转头从窗户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现在这张脸。 才十七岁。 不同于他内里早已年迈的灵魂,正是青春稚嫩的时候。 倒影里的少年轮廓锋锐俊朗,看上去十分难以亲近,唯有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舒展,漾开了眼眸里的深沉幽邃,就像风吹皱湖泊,泛起圈圈涟漪。 好在头发还是黑色的。 想起施启几人色彩艳丽的头发,裴初松了口气,随意的收回视线,看向前面的讲台。 台上的中年男人还在说着话,他语气带着严肃也掩不住的自豪,先是宣布道:“这次考试的年级第一又是我们班的江寻,没什么好说的,全科成绩接近满分,也就是在作文上扣了十分,有些偏科了啊江同学。” 课堂上有人翻了个白眼,他毫不在意,视线继续往下,念出了成绩单上的下一个名字:“白临同学...”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次的成绩掉的有些厉害,年级十一名,虽然生化满分,可总成绩十一名...以你的能力来说,不应该啊...” 白临的脸色依旧苍白,听着班主任宣布的成绩局促的抿了抿唇,微微垂头,有些长了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 江寻偏头看了白临一眼,眉头紧蹙,他微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也许是因为正在上课的缘故,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江寻的视线微微后移,看向了独自坐在后排撑着脸的莫喧。 那人是班上唯一没有同桌的学生,别人不愿意,他也不需要。他的位置就像一座孤悬的岛屿,格格不入的伫立在A班,始终与众人隔着一条海岸。 裴初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江寻已经回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 裴初笑了笑也不在意,知道现在的剧情点是江寻发现白临成绩下降的背后,莫喧对他的欺凌,从这里开始,他将展开对主角受全方面的保护,一边与反派交锋,一边与主角受加深感情。 裴初脑子里思索着剧情,台上班主任的说话声逐渐淡去。 班主任捏着成绩单,看着名单上最后的一个名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班上唯一一个拖了后腿的,莫喧...” “莫喧。” 没人回应,班主任抬头看去,发现那个各种意义上都悬在末尾的少年正在神游,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粉笔头以精准的抛物线形式砸了出去。 然而多个世界历练下来的本能,让裴初敏锐的偏了一下头,一颗白色的粉笔头落在了他的桌上,砸出一团白色的粉印后咕噜噜滚落掉地。 裴初回过神,抬头看去,只见中年班主任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喊道:“莫喧!” 裴初:“......” 裴初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莫喧是在叫自己。 他默然无语,然后懒懒的应了一声:“嗯,在。”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是激怒了男人,班主任看上去简直是想把手里的成绩单直接糊在他的脸上。 但他最后还是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放下成绩单搬出班上学生的试卷,自然是他所教课程的化学试卷。 他冷笑道:“在就上来领试卷,你不想看看你自己考了多少分?” 裴初毫不怯场,起身走上讲台。 班主任姓陈,大概是所有老师里最不怵莫喧的一位,据说本身后台就很硬。为人师表,认真负责,对主角受白临很是看好,大概算得上是白临的半个保护伞。 裴初走近,班主任从众多卷子中精准的抽出的莫喧的那一张,崭新的空白试卷,上面孤单单的挂着一个零。 班主任抬眼讽刺道:“画的挺好吧,圆溜溜红彤彤,我特意照着鸡蛋的样子给你画的。” 裴初:“......” 周围人闷闷而笑,裴初视线一扫,那几人瞬间噤声。 班主任见状又瞪他一眼,再次警告他几句,无非是些好好学习少惹事生非的话。 最后,他看了白临一眼,皱眉对裴初强调道:“平日里你爱玩爱闹也就算了,注意分寸,不要打扰妨碍别的同学学习,也不要想着秋后报复什么的。” 他在暗示的是莫喧在学校被发现出柜的事情,大概是在他们高二新开学不久的时候,莫喧交了一名低他一年级的小男友,二人藏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你侬我侬,没想到莫喧门没锁好,导致器材室的门被前来归还体育器材的白临打开。 这下可好,全体育馆的同学都目睹了莫喧压着一名白净少年堵在墙角亲的画面,为莫喧辉煌的履历中再添一笔传奇。 虽然事后学校并没有对外公开,但这件事在内部其实闹得很大,事件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已经被退了学,而莫喧与莫父大吵了一架,父子关系也出现新的裂缝。 因此莫喧也就记恨起了当时推门的白临,认为他就是一切事端罪魁祸首,从而对他展开了激烈的报复。 裴初的眉角微微抽动,心中对总是为原主背锅,以及作为一个直男被迫被认做基佬这样的事情,有些无奈。 但怎么说也穿越了那么多次,见怪不怪早已习惯。 他敷衍的应了两声,接过班主任手里试卷返回了座位。 讲台下的白临低着头,眼角余光紧张的看着莫喧从自己身边走过。 虽然他明白班主任应该是看出不对想要对他施予帮助,可往常的经历让他觉得,这可能并没有什么用,也许还会激化矛盾。 但他习惯了隐忍,因而也只是抿唇不言。 江寻发现了他的异常,他的笔尖在题海里书写,嘴里却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放心。” 他的话让白临愣了愣,紧接着思绪又被其他事情冲散,因为班主任拿着他和江寻的试卷,开始让他们讲起各自的解题思路来。 课堂的主场被老师让给了两个学生,黑板上板书起各种化学方程式以及解题过程。 同一个题目两个学生都有自己一或几种不同的解法,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江寻的思路往往一针见血,破题巧妙,思维独特。 而白临的见解更加全面,逻辑也十分清晰,比起江寻的单枪直入,更懂得照顾其他同学的思路,让他们理解易懂。 一个冷静孤傲,一个虽然腼腆却也从容,两人相辅相成的站在台上,仿佛天生带着光。 台下的老师满意的点了点头,班上的同学们仿佛也忘记了今日下午发生的那点微妙的不快,认真听着白临讲题。 唯有后排的裴初无聊的撑着脸,呵欠连天。 瞥见这一幕的班主任怒其不争,卷着课本走过去敲了一下裴初的脑袋,裴初没有躲。 男人训斥他:“你还好意思开小差,看看人家做的题,再看看你的空白卷,能不能有点反省,有点羞愧,好好听人讲课。” 他让裴初看向讲台,裴初看过去,白临面对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江寻皱了皱眉,身体不着痕迹为他稍稍遮掩,挡住裴初的视线,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目光冷漠,冷冷的与裴初对视。 哟,这护妻的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裴初缓缓的弯起一个笑容,在江寻眼中是十足的挑衅。 然而事实上裴初只是简单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那道化学题,如同一个大学生看小学题一般,顷刻间便得出了答案。 穿梭过那么多世界,该学的不该学的技能裴初都已掌握了不少,只是一门化学测验当然难不倒他,可到底是难以有什么兴致。 他压着桌上的空白试卷,敛眸不再给讲台上的小两口造成压力,依旧心不在焉的发起了呆。 耳边响起班主任气冲冲的哼声,大概是觉得这个学生实在扶不上墙,拧着眉走了。 于是裴初胳膊一松,继续睡起了自己的大觉。 ------------ 4 校园纯爱·四 晚自习结束后,裴初第一个走出教室。 孑然一身,连书包都没有。 才刚走出校门口,他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飞奔向他跑来。 “喧哥!” 一声朝气蓬勃的呼喊,裴初转头便看见了施启几人兴奋的向他冲了过来。 兴冲冲的问他:“喧哥,咱们今天是去开黑还是吃宵夜?” “开黑开黑,今晚爷还要大杀四方呢。” “得了吧,就你那水平,落地就成盒。” 冯穆气急败坏,抬手就用自己的麒麟臂夹住许言谈的脖子,一下一下拍打他的脑袋,“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给爷叫爸爸!” 许言谈一张娃娃脸被勒得有点红,他一边扒拉着冯穆手腕,一边梗着脖子不服软,“我跟喧哥是同辈,你说该谁管谁叫爸爸呢。” 冯穆哑然,松开了手。 施启在旁翻了个白眼,转头看裴初,问:“喧哥,你说去哪?” 这是莫喧一伙人的习惯,放学从不会准时回家,旷课逃学是日常,长期混迹各种网吧街巷。 “哪也不去。”裴初听见他的话,散漫的开口:“你喧哥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裴初脑袋仍有些昏沉,好像有点发低烧,哪怕在学校睡了挺久,也半点没缓和他的疲惫反而越睡越累。 施启几人好像也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好,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些关心的话,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开口:“那喧哥回去好好休息。” “对对。” “多喝点热水。” 裴初低低的笑了,眉眼弯起,与他们挥了挥手,“好,知道了。” 橘黄朦胧的灯光下,他笑容清浅,眸色沉静柔和,对面的几个少年一呆,突如其来的害羞与别扭让他们迅速的转过头,慌乱又嬉闹的与他招手告别。 一盏又一盏的路灯矗立在校园两旁的路上,暖黄的光晕在深蓝的夜色下显得温柔又静谧。 微风下,玉兰花瓣轻轻摇曳,散发着阵阵馨香。 裴初低头点上一根香烟,眼角余光瞥见校门口,主角受白临正踟躇着站在那里,似乎因为畏惧自己而不敢出门走过他的身边。 裴初收起打火机假装没有发现,抬脚离开了校门。 校门内的白临松了一口气,看着莫喧离开的背影。 晚上十点的夜风已经有点冷了,然而少年没了外套,只着了一件宽大的黑色T恤,风吹起他的衣角勾出他劲瘦的身形,意外的显出几分单薄来。 白临突然紧了紧手中的外套,有一瞬间他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想追上去,将手中的外套还给少年。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让他吓了一跳,他没有忘记外套已经被他弄脏,也没有忘记他与莫喧之间又有多大的隔阂。 他沉默了一会儿,莫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提了提自己的书包,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裴初走出校门口一段路程后,始终没有发现来接他的司机。这才想起,往常莫喧从来不会按点回家,司机也就不怎么会直接来学校接他。 通常是莫喧在外面玩累了,打电话报出在外游荡的地点,叫人来接。 想到了这一点的裴初,拿出了手机打算叫司机来接人。结果却发现手机没电关了机。 裴初:“……” 裴初无奈了,莫喧家位于别墅区,离学校不近,走回去是不可能走回去的。 他懒懒散散的想着今晚要不要去找个酒店将就一下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这个时代住酒店是要身份证的。 尤其是对他这样的未成年,更是查得严。 裴初:“……” 凉风吹过,吹得他手中的香烟明明灭灭。 裴初一边压着马路走,一边头疼的思考着自己能不能去哪里借个电话。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台黑色的宾利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窗摇下,里面的司机问他:“莫少爷,您的司机没来接您么?要不要我顺路送您一段?” 裴初转头望去,从摇下的车窗里看见了另一个人,正是与他同住一个别墅区的邻居江寻。 裴初顿了顿,笑着点头,“好。” 他扔下没有燃尽的香烟用脚蹍灭,打开车门上了车。 江寻似乎没想到裴初会直接同意,裴初上车时他凛冽的眸子里还有几分意外。 裴初假装没看见,上了车后便与他各坐一端,空出中间的大段距离。 司机重新发动了车子,车身微微震动起来。 裴初摇下车窗,看着窗外开始倒退的景色,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江寻会开口。 在学校交际为零的死对头突然找到自己,想也知道有事。 而身为主角攻的他来找自己这个反派,为的当然是主角受。 果不其然,江寻开口了,声若含雪:“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找白临麻烦。” “哦?”裴初回头,挑眉看他,笑问道:“为什么?” 他笑容里带着十足的讽刺和不屑,江寻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白临作为博喻的特招生,给他提供奖学金和资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伯父和莫大哥。” 他缓慢而冷静的陈述道:“莫伯父和莫大哥看好白临,就是看中他的天赋与未来注定广大的前途,是一笔投资,想为莫家结一份善缘,甚至招揽一名得力干将,你应该不想破坏他们的心血。” 江寻说得没错,在剧情里,莫喧之所以处处针对白临,不仅仅是白临撞破了他出柜的丑闻,还有对莫父莫兄看重白临的嫉妒。 打从高中入学开始,白临这个名字就进入了莫家人的视野,莫家人惊异于这个出身贫困的孩子耀眼的成绩,于是便动了招揽的心思。 不仅资助了白临丰厚的奖学金,在其他各方面也为白临提供很多帮助。白临这个名字时常挂在除莫喧之外的莫家人嘴边,这些白临不知道,可莫喧却每日都在面临家人对另一个少年的赞赏,而留给他的却只是指责。 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外人,而白临才是他们的孩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裴初扯开嘴角笑了,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但剧情需要,他还是以一种恶劣又挑衅的语气回复了江寻:“不过是莫家培养的一条狗而已,这条废了便换一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江寻的神色更冷了,与之不同的是,他眼里的寒冰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熊熊腾烧的怒火,他扭头怒视裴初。 却看见少年肩膀靠着车窗,双臂环胸坐姿散漫,眼眸半敛似笑非笑。窗外景色倒退,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融入了其中,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不见。 江寻心脏莫名一跳,拧着眉又转回了头,“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对白临出手的,身为班长,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证班上同学安稳学习。” 他语气平淡却坚定,“像今天这样的事,我绝不允许它再发生。” “哦~?”裴初漫不经心的拖长尾音,因为低烧声音带着些哑,却不得不按照人设说出中二的言论,“我也不会停手的,你要是有本事阻止的话,就来阻止我试试看啊。” 他嘴里说着嚣张得有些欠揍的话,面上的神色却是倦得似乎马上就要睡去。 没过多久车就到了地方,在莫家门口停下,裴初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 江寻冷着脸让司机将车开走,同样不回头,没有去看那个相背离行的背影一眼。 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下车走到门口的时候裴初打了个喷嚏,总算感到了夜风吹拂而过带来的冷意。 他揉了揉鼻子也没有太过在意,路过花园,进入别墅,意外的发现了大堂里坐着一个人。 是原主的大哥莫声。 此刻他正坐在餐桌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阅读,手边还放着一杯牛奶。 他听见开门声抬起了头,此刻十点已经过半,正是学校晚自习结束后学生会准时到家的时间。 但往日里莫喧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只有过了十二点之后他才会踏进这个家门。 因而莫声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裴初时,同样有些意外。 可就算意外他也不关心这个弟弟的反常,他只是下意识厌恶的皱了皱眉。 裴初当然看见了莫声的表情,但他只是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往日里莫喧回家晚,基本上碰不到这个与他同住一屋檐下的大哥。 今天他提前回家,碰见了也没有想要打招呼的意思。 莫家的家庭关系其实有点复杂,原主的母亲是小三上位,原主也是小三带回来的私生子。 而他的大哥莫声正是原配之子。 莫父在与莫声母亲婚姻延续的期间出了轨,更是在原配病逝没多久,尸骨未寒之际便堂而皇之的娶了小三进门,连带着还有已经七岁的私生子,也就是莫喧。 而当时莫声已经十五岁,早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对莫父带回来的小三与私生子十分厌恶,与莫父的感情也骤然降温变得十分冷漠。 但莫父却十分看重这个成熟稳重,聪明内敛的长子,已经认定了他是自己的继承人,因而拒绝了他想要搬出去住的意愿,一直将他留在公司和家里。 就这样莫声与莫喧朝夕相处了十年,两人纵有兄弟之名,关系却恶劣得连陌生人都不如,为了不激化矛盾,基本上都是将对方视若无睹。 莫声看着裴初进门,大概实在不想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莫声一口气喝完了杯中剩余的牛奶,卷起报纸便起身上楼。 只是在走上楼梯的时候,莫声却看见莫喧走进了厨房,开始为自己热起了的牛奶,他心中总算有了些讶异。 此刻佣人还未休息,更何况对于莫喧来说,哪怕凌晨,连值夜的佣人都已睡下,只要他需要,他也会大张旗鼓的将人叫起,供他使唤,绝不会自己动手做任何事。 然而这点讶异只在他心里一掠而过,半点波澜都不起,很快就上楼进了房间。 ------------ 5 校园纯爱·五 裴初进厨房为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他上个世界经历的是个仙侠位面,修仙之人讲求辟谷,不重口腹之欲。 再加上他在那个世界要从一个执刑司小弟子,一步一步踏上峰顶,掌控宗门,成为搅弄修仙界风云的幕后黑手。 一边要与各路人马勾心斗角,一边还要给主角使绊子,殚精竭虑,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哪有时间去享受什么美食。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尝过人间烟火的滋味了。 看见莫声喝牛奶的时候他有点馋,更重要的是他想起自己在学校睡得太久,错过了晚饭,还没吃什么东西。 身体的疲倦让他忽略了饥饿,但他此刻还是热了一杯牛奶,就着从冰箱翻出来的面包吃了起来。 佣人说要来帮忙的时候,也被他拒绝了,没有去管佣人们惊诧的目光。 裴初靠着厨柜,咬一口面包,喝一口牛奶,慢条斯理的享用着他的晚饭。 厨房里开着一盏小灯,照射不广,大部分的空间都隐于黑暗。 整个大堂就只有他一个主人,莫父莫母并不在家,一个忙于工作,一个忙于侍奉丈夫。 对于莫母来说,她与莫父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对等。莫父是她的一切,而她只是莫父找的一个小三,她惶惶不安,没有安全感。 她怕,怕有一天莫父像找她一样另找一女人做情妇,然后再将她抛弃。 所以她总是在尽自己所能的,讨好莫父。 对于莫喧,她当然是宠爱的,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这全都是基于莫喧是莫父孩子的前提下。 孩子是帮助她与莫父关联的一条纽带,当有一天这种关联不在了的时候,那么莫喧对她来说也就没有用了。 就像在剧情里,莫母得知孩子互换的真相后,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与莫喧划开界线,转而关心疼爱起让莫父更加刮目相看的白临。 那十七年的母子情,就好像只是一场荒诞虚渺,不切实际的梦。 所以说,原主自杀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声名狼藉,众叛亲离,爹不疼,娘不爱,兄长又是个陌生人,就算活着也看不到半点希望吧。 裴初笑着喝完自己的牛奶,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睡觉。 他没走两步,突然皱紧了眉头。 鼻管里传来些许湿润感,猩红的液体滴落在地板,裴初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流起了鼻血。 原主身患脑癌,在剧情里,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出现了各种病症,比如头疼,发烧,突发性失明晕眩,嗜睡,以及流鼻血等等,但他一直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普通的上火感冒。 而与莫家人冷漠的关系,也让他们一直没有发现莫喧的不对,直到结尾意外进医院,才被查出绝症,而那时候,莫家人已经认回白临了。 裴初仰着头,从厨房里抽出两张面纸堵住鼻孔。走出去的时候佣人看着他的样子又是一阵惊慌,裴初挥了挥手,只是让她们拿些退烧和止鼻血的药过来。 事实上裴初对着这具身体的状况没打算多管,反正最后他都是要离开的,这个位面并不需要他待太久。 于是吃过了药后,裴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草草的洗了一个澡就躺在床上,满足的睡了过去。 *** 白临回到家,推开门便看见自己的父母还在打牌。 狭小的出租屋里,四五个大人挤在客厅,噼里啪啦的搓着麻将,间或夹杂着几声粗鲁的吆喝。 老旧发黄的电灯泡,将室内照得并不明亮,反而带着点压抑的低暗,烟草味混合着汗臭味,让人难受昏沉。 白临关上门,轻轻的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依旧只有哗啦啦打麻将的声响。 白临早已习惯。 他走进屋内,首先便去开了窗户。 风从窗外卷进屋内,带走了几分浑浊的空气,留下些许清凉。 白临背着书包回了房间,书包放下,手里却还拿着那件外套。白临看着它,他将这件外套从学校一路抱回了家,打算洗干净后还给它的主人。 外套潮流新颖,质地一看就很昂贵,与这个廉价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 白临抿了抿唇,从房间里重新走出,来到了小阳台的洗衣机旁,将外套扔进去转了按钮,老旧的洗衣机开始隆隆的运转起来。 白临没有再回房间。 客厅里的光映进阳台,止步在门口,并没有照透这里的昏暗。反而是天边圆月的月光洒下,落了一地清辉。 白临倚靠在洗衣机旁的栏杆上,听着室内吵吵闹闹的打牌声,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下午莫喧堵他时,突然露出的那个疲惫又无奈的眼神。 ……以及他靠在墙上抽烟的侧影。 小巷里的光照并不充足,斜斜的阳光从低矮的墙上洒下,那人站在拐角,一半身形落在光里,一半身形隐在阴影。 香烟的烟雾从他指间袅袅腾散开来,慢慢的模糊了他的身影,朦胧中显出几分寂寥来。 有一瞬间白临甚至觉得,那个人与他,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在一个世界。他只是遥遥的站在世界的边缘,如一个过客般注视着世间,漫不经意的,仿佛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白临!” 客厅里传来的呼喝打断了他的思绪,白临抬头,看见他的母亲正在不耐烦的招呼他,“你愣在那里干什么?没看见这么多人在这里,回来了不知道去给长辈们做点宵夜吗?这么大的人了这点礼性都不懂?” 白临一僵,起身听话的去了厨房,给自己的父母及他们的牌友们做宵夜。 牌友们见状纷纷夸赞。 “唉呀,你们家的白临真懂事。” “学习好,又听话,怎么教的啊?” 白父白母抽着牌,有些得意。 “怎么教的?调教呗。” “从小就开始调教,不听话,不干活就打。” “棍棒地下出孝子,不就是这样?” …… *** 裴初便被司机送来了学校。 经过一夜的休息,裴初的精神好了许多。 清晨的微风舒爽怡人,日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晒得皮肤微微发烫,却并不灼人。 裴初踏进校门,伸手掩着嘴就要打个懒洋洋的呵欠,突然就看见三个鼻青脸肿的猪头出现在他面前。 裴初的呵欠打了一半,迫不得已的收回了手。 看着眼前出现的三个猪头,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这仨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与他分开去浪的施启三人。 不过一夜未见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 裴初可不认为他们是半夜撞了鬼。 一看就是给人揍了。 施启三人恹恹的,捂着脸颊,呲牙咧嘴。 听见裴初问话,几人都显得气愤不已。 施启骂道:“还不是隔壁三立高中的那帮王八蛋,那些狗杂种之前不是跟我们打了一架?没打赢,结果昨天晚上他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伙人的来堵咱们,靠,一看就是混道上的。” “更过分的是,”冯穆接着道,“那群龟孙子十几个人围攻咱们三个,我艹TM,简直不要脸。” 许言谈皱着脸揉着鼻子,他的娃娃脸上一只眼圈挂了黑,看起来又惨又可怜,他恶狠狠的咬着牙,“这群孬种,有胆子就跟咱单挑啊,老子肯定一拳撂倒一个,群殴算什么本事。” 三人骂骂咧咧,愤怒又委屈:“真艹TM,那帮孙子下手真的毒,还好哥几个机灵跑得快,要不然喧哥还不得来医院看咱们?” 裴初听着他们的话,当听到三立高中这个名称时,便明白了缘由。 三立和博喻同处一个学区,但是一个是三流公立学校,一个是高端私立学校,两所学校不论是阶级还是成绩都相差巨大,一直相互看对方不顺眼。 博喻学校瞧不起三立那些在垃圾堆里打滚的贫民,三立也看不惯博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富家少爷,因而两所学校矛盾时有发生。 尤其是这两所学校的不良学生和校霸,更是一见面就撕,打过无数次架,就在不久前,莫喧还带头将隔壁的校霸狠狠揍了一顿,没想到对方立马找了人来报复。 其实少年人之间打架就打架,裴初觉得很正常。 毕竟年少轻狂,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不顺眼,有个冲突,打一架没毛病,哪怕打输了被揍了自己也得认。 但打不过就找人帮忙,还是找混道上的家伙帮忙,这就有点过分了。 就像游戏里改装备,买外挂。 不讲武德。 裴初觉得这些人在找事,他决定教教他们做人。 于是他懒洋洋道:“今天下午放学,你们在校门口等我。” 原本还沉浸在愤怒三人抬头看他,面带犹疑的问了一声,“喧哥要去哪?” “去哪?” 裴初轻笑出声:“当然是去给你们算账。” 他说得很散漫,可半点没让人感到他是在开玩笑。 几人听见他的话愣了愣,不见兴奋,反而有些犹豫。 毕竟是混社会的,他们昨日方才见识过那些人打架的狠辣,他们担心,哪怕是莫喧,也未必应付得来。 更何况,比起他们,那些人显然是更想要针对莫喧,他们怕对方早已下了套子等着莫喧去复仇。 裴初当然看出了他们的担心,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并不多言,只是笑着伸手在他们脑袋揉了揉,“怕什么,相信你们喧哥。” 少年的掌心温暖,落在他们脑袋上,力道轻柔让人心生依赖。 最后几人没说出规劝的话,反而晕乎乎的走了,伤势的疼痛都仿佛消减了许多。 裴初在原地顿了顿,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 ------------ 6 校园纯爱·六 学生时代的校园生活,大多时候都是平静无波的。 教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老师在讲台上声音激情的讲着课,学生在底下奋笔疾书做着笔记。 只有裴初双手枕在脑后,浑身疏懒的靠着椅子,脸上还盖着一本漫画书。 周围人对此都已见怪不怪,只要莫喧不在课堂上突然发疯,基本没什么人会去管他。 教室里回响着老师讲解几何算法的声音,裴初掩在漫画书后的脸兴致缺缺。这些课程对他而言太过简单,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他从脸上拿下漫画书,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发起了呆。 蓝天白云,岁月宁静。 他经历过很多个世界,少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时光。 裴初嘴角轻轻弯起,露出一个弧度清浅的笑来。 课堂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白临一撇头,正好看见了这个笑。窗外的阳光正好,为那人镀上一层薄光,他的笑融在光里,宛若柳絮清风,吹得人心起涟漪。 白临微微一怔,同桌的江寻发现了他的出神。 “你怎么了?” 江寻轻声问道,他很少看见一向学习认真的白临,会有这样开小差的时候。 “没,没什么。” 白临很快的回过头,小声的回答。 他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属。 江寻皱了皱眉,顺着白临之前的视线望去,看见莫喧手撑着下巴,眼神惺忪将阖未阖,他的眉头的蹙得更紧了些。 他一向是不怎么喜欢这样懒散度日,又恣意妄为的人的。 他想起昨夜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对方恣意狂妄的话语仍在耳畔。他转头看着桌旁的白临,以为他是受最近莫喧威胁的干扰而心绪不宁。 这也更加坚定了江寻杜绝莫喧接触白临的决心,他素来冷情高傲,生来站在高峰,这世间能得到他认可,让他觉得可以与自己比肩的人并不多,白临便是一个,他很珍惜。 白临确实有些心绪杂乱,却不是江寻以为的那样。他昨夜将外套洗好晾干,本打算今日就还给莫喧,却不知该怎么行动。 一直以来他与莫喧只有欺负与被欺负的关系,从未有过正常的交流。以往那些充满暴力与威胁的场景从他脑中闪过,让他下意识的有些紧张与抗拒。 但是这些场景的最后,画面却定格在了那个倚在小巷里寂寥的身影,以及刚刚那个轻柔缱绻的微笑。 纷杂的心绪骤然一松,他犹豫的握了握笔想,下课后就将外套还给他吧。 然而下课后白临还是没能将外套还回去,因为裴初逃课了。 待在教室里无所事事实在让裴初感到有些无聊,干脆便按照莫喧以往的习惯翘了课,在外面游荡起来。 虽然同样百无聊赖,但好在外面要比教室自由。他没有去让施启几人跟着,而是让他们乖乖的待在教室里上课,等到放学后再来找他。 今天是周五,晚上不需要上自习,放学的时间也要比往日早许多。 裴初坐在树下的石质长椅上乘凉,嘴里还叼着一根吃完了的冰棍木柄。 慢慢的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他并不知道白临想要找他还外套,事实他早已忘记自己还将一件外套扔给了主角受。刚穿过来时浑浑噩噩,一切行事都只是下意识的,等到事后神绪渐渐回拢,之前做过的事便不太想得起来了。 阳光已经西斜,终于在一声悠扬的铃声中,寂静的校园开始沸腾,教学楼处开始传来阵阵喧嚣,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背着书包从楼内走出。 裴初怠惰的眼皮总算掀起,慢悠悠的起身开始向着校门口走去。 闲散了一天,总算可以去松松筋骨了。 只可惜他并没有注意到,从教学楼出来的白临看见裴初的身影,只是稍稍踟躇,便拿着外套跟了上去。 而他的身后,江寻看见白临跟着裴初而去,以为又是莫喧将白临叫走找事,不太放心,也跟着他们出了校门。 *** 与施启几人在校门口汇合,四人一起向着隔壁的三立高中走去。 他们猜测得并没有错,三立高中的那帮家伙的确是下了套子在等他们。 没走多远他们便遇到一人,应该是对方团体的一员,对着施启三人鼻青脸肿的伤势就是一顿嘲笑,对着裴初说话也是相当挑衅。 使劲蹦跶的引着几人就向着一处避开人烟小巷里走去。 裴初也没在意,懒洋洋的一挑眉,便跟了上去。 施启几人看上去有些紧张,眼看着裴初就这样上了钩子,张了张嘴,想劝他回去,或者他们也再去多叫些人。 但看着裴初悠哉游哉走远的背影,他们咬了咬牙,心中一横,想着大不了就跟着喧哥做一回狼牙山五壮士,怕个卵。 也不想想他们四个人,哪来的五壮士。 没多久几人便进了小巷,巷子不宽,两侧堆着很多纸箱和木板之内的杂物,看上已经很久没人整理,破旧又凌乱。 裴初几人被围在其中,慢慢的收紧了包围圈,看上去是想断绝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一个头上缠着纱带的三白眼少年站在一堆木板上,手里拎着一根自制狼牙棒指着裴初的鼻子,“莫喧,莫少!没想到你真敢找来啊,哈哈有种!” 他兴奋的看着裴初笑道:“莫喧,莫少!没想到你真敢找来啊,哈哈有种!” “那可不,”裴初接话挺顺,“没有种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大个儿子。” 而周围的小弟们原本在渐渐围拢,将走进小巷里的裴初几人尽数包围进来。手里的武器敲着手,看着裴初,还在打量该卸他那只胳膊。 结果乍一听裴初这话,也没忍住,嗤的一下笑出声。 施启几人也乐了,许言谈冲着那少年大喊道:“嘿,狒狒,怎么还不叫喧哥爸爸。” 那三白眼少年不高,生的又黑又壮,因而被起了一个外号叫黑狒狒。 那少年怒视裴初:“我艹尼玛。” 裴初依旧不紧不慢,“那可不行,□□了不是。” 三白眼少年于是被卡了一下,恶心的不行。 旁边花臂青年也觉得有点不对劲,看莫喧望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反应了一下,才发现对方把自己的便宜也占了去,他凭白成了这人的大外甥。 他呵呵冷笑,将他的小表弟推到一边,“莫少嘴挺毒,不知道伺候起男人来怎么样?” 他恶意的咧咧嘴,打量着裴初的目光别有意味,“听说莫少喜欢男人,是不是做的下面那个啊,嗯?” 施启几人的脸色一变,明晃晃感到了对方的侮辱,脸色黑了又红。 裴初倒是没太在意,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骚话没听过? 他捏了捏脖子,觉得这嘴炮打得也差不多了,该到了活动筋骨的时候,于是笑道:“我虽不知道怎么伺候男人,但我知道怎么揍男人,大外甥,过来挨打。” 他微抬着下巴,眼神里满是少年人的桀骜不羁。 周围的小弟们渐渐围拢,将走进小巷里的裴初几人尽数包围进来。 手里的武器轻轻敲打墙面,看着裴初,似乎是在思考怎么让他脑袋开花。 施启几个立时警觉,纷纷向着裴初靠近,想着等会打起来的时候多护着喧哥一点。 谁知裴初半点紧张的意识都没有,随手将他们拨到一边,“用不着,护好自己。” 谁都没有注意到巷子口此刻,又多了两人。 正是一前一后跟着过来的白临与江寻。 白临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追上莫喧还了外套,却目睹了这样的一副场景。 他躲在巷子口的墙壁后面,有些无措的看着里面的场景,十几个高壮的青年包围了走进巷子里的莫喧四人,气势汹汹,手持武器,一看就很不好惹。 他心情慌乱,因为他意识到了里面是什么状况。 打群架! 以少敌多,莫喧看上去很危险。 本来与莫喧关系恶劣的白临,不知为何有些担忧,他没有手机,返回学校去找老师也不太来得及。 但他身子还是动了动,下意识的就想要做些什么去阻止。 然后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拉住,他顺着力道被扯了回去。 白临一回头,发现竟然是江寻,他有些错愕的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寻却竖起手指敛眉示意白临噤声。 他朝着巷子里看了眼,声音轻而冷:“别冲动,先报警。” 江寻是跟着白临来的,本来是防备莫喧继续对白临进行霸凌,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莫喧将要与人打群架的场面。 原本这没什么稀奇,莫喧这人贯来会惹是生非,架从来没少打,但今日巷子的气氛显然不同寻常,对方那些人身份一看就不是学生,浑身戾气似是些社会厮混的小混混。 虽然平日对莫喧很是厌恶,但两家人到底是世交,江寻不能看着莫喧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于是他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打了110报警。 白临见到江寻的举动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些许。 也就在这个时候,巷子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江寻与白临的心同时一提,没想到这么快就动起了手,对方人多势众,他们有些担心莫喧会不会被人打残。 然而当他们视线再次转入巷子里的时候,却看见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人撕开一道裂口。 一个手持铁棍的青年从巷子里飞出,狠狠的摔落在地。 阴暗幽深的小巷里,少年悠悠然收回踢人的腿,微微抬眼,笑意散淡:“我怕麻烦,一起上?” 整个小巷倏的一静,紧接着爆发一阵更大的混乱。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铁棍与木棒交替挥砸,誓要将这个嚣张的少年打得头破血流,然而事实上,他们却没有碰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少年的动作利落又敏捷,仿若传说中风姿卓然的武林侠客,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以一敌多,轻描淡写。 那边的江寻刚挂断报警电话不久,看到这一幕顿了顿,有些沉默。 少年的黑发飞扬,露出那张轮廓俊朗的脸,恣意又轻狂,落在人眼里,就像落进了一颗璀璨的流星。 整个过程没至五分钟,这群混迹在社会里横行霸道的青年挨了一顿饱揍,呜呼哀哉的躺倒一片。 ------------ 7 校园纯爱·七 这一场架开始得紧张,结束的仓促。 在场的人大概都没想到,原本一场声势浩大的围堵混战,成了裴初单方面的殴打。 小混混们几乎都被按在地上锤。 裴初将花臂青年抵在墙角,依旧是一副闲散的姿态,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怎么样,大外甥,舒不舒服?” 他说的轻快暧昧,却无法再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心思。 裴初懒懒散散,抵着花臂青年的手臂也是松松垮垮,却一直压制着花臂青年动弹不得。 他伸手一指呆愣愣杵在小巷一旁的施启三人,对着倒在小巷一地的小混混们开了口,“好了,道歉吧。” 原本还沉浸在今天的喧哥怎么格外威武,是不是背着他们偷偷练了的施启几个这会儿回过神,听见裴初的话又是愣了愣。 今天早上喧哥说要给他们几个算账,他们那会儿其实并未多想,只当是喧哥自己想要来与这些人会会。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们在莫喧心里的地位,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 哪怕四人齐进齐出,不知打过多少的架,但对莫喧而言,他们只是他生活里的背景板,是几个随时都可以撤换的小弟,他们怎么样,遇到什么麻烦,都和他没关系。 这大概是第一次,喧哥说为他们算账,就真的为他们算账。 怎么办,有点感动。 在这一瞬间,喧哥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又高大了不少。 裴初可不清楚自己在几人心里是什么形象,见被他按在墙上的花臂青年阴沉着脸不说话。裴初也不急,转头去看旁边那个被他放过一马的三白眼校霸。 对方手上缠着绷带,于裴初而言战斗力实在不入眼,更何况见到今天的莫喧这么猛,更不敢往他跟前凑。 此刻见裴初看了过来,他心惊胆战,一连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干...干嘛?” “这会儿倒知道怂了。”裴初低笑一声,说话很轻,威慑却很强,“要么道歉,要么一人卸条胳膊。怎样,选一个?” 与之前众人的威吓相比,他说卸人胳膊的话云淡风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倒在巷子的众人,唇角轻佻,反派本派。 巷子口原本对里面反转有些怔愣的江寻与白临见此,纷纷有些默然。 感觉这人比恶霸更像恶霸呢。 江寻看着巷子里莫喧压着人威胁的样子,微微蹙眉,心想这人果然本性难移,仍旧如此暴力粗鄙。 他这么想着,刻意忽略了自己心中那某一瞬间的悸动。 白临怀里还抱着莫喧的那件外套,纠结了一天也找到送还的时机,这会儿时机更是不对。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毕竟此刻的危机已经解决,江寻也打过电话报警,他再留在这里非但没什么用,要是被莫喧发现,恐怕又是一桩麻烦。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准备退场,却不想怀里的衣服勾到巷口的木板,啪嗒一声脆响,打破小巷的沉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巷子里的人目光都朝着巷子口看去,众人这才发现那里还藏着两个人。 裴初原本没有在意,只是随着声响的往那儿一瞥,结果就看见不知怎么就出现在群架现场的主角攻受,不由微微愣神。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他压制在墙壁上的花臂青年突然暴起,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小刀,直刺向裴初面门。 原本还在因自己的失误而懊恼的白临看见这一幕,脸色骤然苍白,森寒的刀刃在阴暗的巷弄里反着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冲了过去。 “小心!” 以白临的距离当然就算冲过来也无法挡住刀刃,裴初只是稍一退步便躲过了这一袭击,却也因此松开了对花臂青年的压制,对方一翻身,便重新获得了自由。 而此时,不仅白临,江寻也进了小巷。 在刀刃对准裴初的那一刹那,江寻同样也感到了心慌。 花臂青年挣脱束缚,看着闯进小巷的两人,很自然的将他们归为莫喧的同伙,他咬着牙下令道:“抓住他们!” 小混混们也反应过来,既因花臂突袭裴初挣开压制而士气大振,也皆都以为抓住江寻和白临,便可以用来要挟裴初。 施启几个本来还在心惊花臂青年对裴初卑鄙的偷袭,这会儿看见不知从哪儿冒出的江寻和白临,都很懵逼。 小巷里霎时又乱作一团,一部分小混混围堵了江寻和白临,一部分拦住了施启三人的增援。 花臂青年望着裴初满是戒备,显然充分意识到了他们之间不成正比的武力值,“我劝莫少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同伙会不会遭殃。” 裴初轻轻笑了,眼神冲着被围堵在人群中的江寻和白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确定他们有做为人质的价值?” 花臂青年的脸色有点沉,不明白裴初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身边的三白眼校霸很快为他解答了疑惑。 作为临校,三白眼多少清楚些莫喧在博喻的作为与情报,这两人一个是莫喧的死对头,一个是莫喧的霸凌对象,显然并不能对莫喧造成威胁。 裴初点了点头,望着他们唇角轻勾,“本来是这样的,这两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这样威胁我的态度让我不爽,得揍。” 他话音刚落,一脚踹出,直接将花臂青年踹得弓成一只虾子缩在墙角。 花臂青年抬头看着裴初,原本他们带着一群人来找莫喧的麻烦,结果麻烦没找到,自己反而被一顿狠揍,这会儿身上带着痛,心里憋着火,眼神更是透着几分恨。 他不信莫喧真的不在乎那俩小子的死活,手中的小刀转了个方向,就冲着不远处的白临冲去。 那边江寻正护着白临,作为一个合格的主角攻,江寻不仅仅成绩优异,运动技能同样点满,自幼学习格斗因而应付起这些小混混不算吃力,但同时要护着白临却是有些勉强。 白临不会打架,但也知道自己不能给江寻拖后腿,因而一直紧跟在江寻身后,却没想他躲得好好的,花臂青年手拿刀子突然冲来过来。 那刀子越逼越近,他若是闪开,必然会伤到身旁的江寻,所以白临咬了咬牙没躲。 而江寻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刀刃泛着寒光,眼看着就要刺进白临胸膛。 一只手突然伸出,挡在了白临面前。 刀锋划过手臂,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然而它的主人却是毫不在意,依旧伸着手一推,就将呆愣的白临推进了江寻怀里。 剧情里没有这段,裴初当然不可能让主角攻受莫名其妙的在这里受伤,他挡住刀锋,推开白临,轻而易举的将花臂青年一脚踹飞,撞在了之后冲上来的几个小混混身上。 这一脚的力道有点大,花臂青年弓成了虾子,带血的凶器脱手,掉落在裴初脚边,被裴初一脚踩住,以免再整出些幺蛾子。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下,‘啪嗒’一声微响,混在刀刃落地的当啷声和痛呼的惨叫声中不值一提。 白临却觉得,那滴鲜红很刺目,那道微响也很刺耳。 江寻也没想到莫喧竟然会冲出来挡刀,身后的小混混因为看见裴初过来,下意识的畏惧退避。 他接住白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只是淡淡的侧目,目光宛若看待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想说什么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嗓子眼里,再也冒不出。 裴初瞥见主角攻受没什么事后便收回了视线,脚尖轻轻撵着那柄刀刃,声音散漫,语调却藏着几分冷,“本来只要道个歉就算了,现在么...” 他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刀刃接在手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周围的小混混们被他的气势摄到,咽了咽口水想要撤退,然而施启三个早就挡在他们后面,呵呵冷笑:“敢伤我们喧哥?” “很好,找死。” “龟孙子,欠揍!” 于是这处偏僻的小巷,响起了比之前更加惨烈的叫声来,此起彼伏。 等到江寻报警叫来的警察赶到时,便看见三个发色放荡不羁的少年将一伙青年逼在墙角一顿狠揍。 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一旁,似乎这一幕影响,一个脸色苍白,一个衣着狼狈。 而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胳膊滴着血,手里玩着刀,坐在一个鼻青脸肿的花臂青年身上,于一片哭爹喊娘的背景音中,恶霸本恶。 警察叔叔一拧眉,迅速确定了主犯,冲着裴初大吼一声:“干什么呢臭小子,把刀放下!” 裴初:“......” ------------ 8 校园纯爱·八 夏日傍晚的空气很闷,乌压压的铅云低垂,仿佛正在孕育着一场暴雨。 莫声踏进派出所的时候,一串不良青年蹲在墙角,各个脸上都挂了彩。 而让他出现在此的罪魁祸首,正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阖着眼,另一只手缠着绷带垂在椅背上,雪白的绷带透着鲜艳的血红,瞧着有点触目惊心, 他看见莫声走进也只是懒懒的掀了一下眼皮。 因为目睹裴初手持刀刃的场景,警察们便先入为主的以为他便是是此次打架斗殴事件的主犯,此刻正围着这个懒洋洋看着便不可一世的少年,做着笔录。 并且因为事件牵扯到了校外的社会青年,派出所还选择通报了学校。 恰巧今天莫声在博喻亲访,听见校长电话便赶了过来。 他来此当然不是为了那个关系不好,只会闯祸的弟弟。 而是为了白临。 作为博喻高中的校董,莫声自然是认识白临的,认识的很早,因为在去年高中的入学典礼上,给白临颁发奖学金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声。 所以二人早就见过面,私下里还有着几分联系。 莫声对这个少年的印象很好,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牵扯进这样的集体斗殴事件之中,于是便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原本还吊儿郎当站在墙边的施启几个,一见到西装革履的走进派出所的莫声,瞬间就感到一阵心理压力。 他们不怕学校里顶着一张臭脸爱记人过的教导主任,唯独对这个虽为校董不太管事,却有着莫名威严的莫声感到畏惧。 也一直都知道他与莫喧的兄弟关系不和。 想到这里,几人都紧张的看向了裴初与莫声。本以为他们的喧哥会又迎来一顿训斥,却没想到进入派出所的莫声脚步一转,径直向着角落里的白临和江寻走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莫声眉头紧锁,低声询问。 “莫先生,我...” 一身博喻高中校服的白临有些紧张,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因为参与群殴事件被校领导逮到,还是在派出所。 乖乖少年紧握着手里的那件被他一直抱着的外套,内心忐忑不安,然而他的视线却忍不住向着在做笔录莫喧看去,被那抹绷带上的血红刺了眼。 “对不起,是我...”他习惯性的道歉,为莫喧的受伤。莫声是博喻高中的校董,也是莫喧的哥哥。 一直以来莫声都对他很好,温柔稳重的对他给予资助和照顾。少年心怀感激,也因此对莫喧的霸凌一直忍气吞声。 可现在莫喧因为救他而受了伤,往日的种种欺凌他都没想起,面对是莫喧兄长的莫声,少年只觉愧疚。 他低头捏着那件外套,声音低沉,“莫喧因为我...” “你没事吧。” 一只温暖的大手压在白临头上,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有没有受伤?” 英俊的青年依旧眉头紧蹙,可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切与担忧。 白临一愣,不远处的施启几个也是一愣。 那是他们从来没在莫喧面前见到的莫声,那个向来对莫喧,对他们几个都漠视到极致的莫家兄长,面对白临却仿佛如亲兄弟一般亲切自然。 另一边正在被警察叔叔重点关注做笔录的不良少年裴初抬头,瞧见那边兄友弟恭的场面,轻轻笑了笑。 或许这便是血脉相连的神奇之处。哪怕毫不相干,也能一见如故,而莫喧哪怕挂着莫声弟弟的名义,相处也只如陌生人。 他的视线下落,瞧见白临身边的江寻也正在看他,他一顿,紧接着嘴角一挑,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顽劣嚣张的笑来,讽刺意味十足。 一旁做笔录的警察瞧见,毫不客气的拿笔敲在他头上,严厉道:“态度端正点,老实回答问题。” 他收回笔在本子上唰唰的写了几下,又问道:“刀怎么来的?” “捡的。” 撑着下巴的裴初收回视线,面对警察叔叔的询问,表现得一派配合。 然而人民公仆并不满意,他瞪了一眼眼前的不良少年,“哪儿捡的?” “地上。” 年纪不大的警察叔叔脸一沉,笔‘啪’的一下往本子上一放,“认真点,同学我告诉你,一旦动刀伤人便是刑事案件,哪怕你未成年也是难逃法律责任的。” 对方认真严肃的表情让裴初有些无奈,他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朝角落里蹲着的花臂青年努了努嘴,“诺,警察叔叔,刀子他掉的,我只是捡起来而已,什么也没做啊。” 墙角蹲着的花臂青年嘴一扯,抬起一张青青紫紫的脸,他刚想出声辩驳几句,却突然看见了几分裴初眼神里的冷,被踹的肚子瞬间就隐隐的作痛起来。 他脸色难看的又低下了头。 裴初的手臂被刀划伤了一道口子,不深但长,手上的绷带都还是在派出所包扎的,因而警察都知道,做为凶器的小刀不太可能出自这几位高中生之手。 只是一场群架上升到动刀子的地步,都让警察叔叔有些心有余悸以及恨铁不成钢,在他们的预想里,若是再晚来几步,这些年少气盛的少年们极有可能酿成大祸。 近年来这样的事件屡见不鲜,因而面对裴初,警察们更是严厉,叫来莫声转述了他们的笔录后,严肃道:“还希望贵校更加重视对学生的管控和教育,像这样的恶性事件一旦发生,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莫声敛眸看了一眼裴初手上缠上的绷带,鲜血在白色绷带的沁出点点殷红,宛若雪地里盛开的朵朵梅花。 其实从一进门开始,莫声便发现了裴初手上的伤,只是他们兄弟关系素来冷漠,对方手上的伤莫声也以为是他自己与人打架咎由自取得来的。 往日里莫喧在学校行事乖张,每次惹出麻烦都被莫父出面兜底,就像以前少年出柜事件,莫家出了不少力气才将丑闻压下,可是就算如此,少年仍不知收敛,一次又一次的胡作非为,直至像今日这般惹出祸乱。 莫声眼一瞥看向角落里的江寻和白临二人,这次莫喧不仅自己惹事,还变本加厉的险些牵连江家独子和莫家尽心力准备好好培养的白临。 俊秀的青年眉头微蹙,他不在乎莫喧出不出柜,却向来看不惯莫父莫母对莫喧的纵容宠溺,一次次包庇莫喧的为非作歹,因而此时他开口,甚是冷酷无情。 “莫喧结伙斗殴,与校外青年寻衅挑事,情节严重给予大过处分,更是险些连累同学身陷危机,当予严重警告,并于下周一进行通报批评。” 学生时期被记大过和严重警告已是相当严重的惩处,以往莫喧在学校为非作歹,却因背靠身为校董的莫家而次次被人置之不理。 这一次却是莫声亲自下的处分,想来无法像以前一样不了了之了。 只是听到他说险些连累同学身陷危机之时,施启几个看着莫声身后的江寻和白临脸色难看。 本就是他们莫名其妙出现在哪里而被人有机可乘,而且若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喧哥也不会受伤,若说连累,也该是他们连累喧哥才是。 就这样喧哥还要被记处分,通报批评? 凭什么? 几人忿忿不平,刚准备开口却被裴初打断了,他没有理会莫声嘴里对他的处罚,只是转头对着身后几个仿佛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弟挥了挥手,“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神色困倦道:“天都快黑了,该洗洗睡了。” 夏日的傍晚黑的晚,然而一番折腾已是临近入夜,虽说如此,现在也远远不到现代人休息的时间,只是裴初话里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施启几个默了默,终还是听话的与裴初告了别。 “喧哥再见。” 走出大门,几人高高的挥手与裴初作别。 临了,还恶狠狠的瞪了眼站在莫声身边的江寻与白临二人一眼。 外面乌云低垂,隐隐有雷鸣响动,一场暴雨即将来袭。施启几个打过电话,没一会儿就被赶来的司机接走。 事件到此已经告一段落,小混混们已经被警察们带往别处,不大的派出所里,眨眼间就只剩下莫声、裴初,与江寻、白临四人。 一时间,有些寂静无声。 “莫先生...” 谁也没想到,一道清澈软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白临并没有在意施启几个临走前瞪他的眼神,只是此时他有些拘束。 莫声是莫喧的兄长,这是博喻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他并不知道莫家兄弟关系冷淡,刚才听见莫声的对莫喧的处罚,他觉得有些事情需要他解释一下。 他缓缓的说出他擅自跟踪莫喧到群架现场,然后因自己的失误而再起混乱,以及莫喧为自己挡刀受伤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心情有些复杂,以往莫喧欺凌他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当那一刀冲过来时,那挥手为他挡在前面的也是这人,甚至看不出半点犹豫。 他实在不懂这人。 清秀少年手里搂着外套,低头敛目,仿佛在等待莫家兄弟的发落。 然而他还未等到莫声开口,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裴初已经起身。从进警察局开始,裴初就一直被警察叔叔们逮着坐笔录,此刻做笔录的警察已经走了,他自然也不必一直坐在这里。 他闲闲散散,与莫声几人擦肩而过,从头到尾,目不斜视。 而莫声哪怕听了白临的叙述也依旧神色淡淡。 白临后知后觉的发现,莫声与莫喧之间,关系过于冷淡。 哪怕此时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视线交流,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交谈。 仿佛两个近在咫尺的陌生人。 ------------ 9 校园纯爱·九 天色愈来愈晚,白炽灯的灯光照亮大厅,于肃静里又带了一种压抑的昏沉。 天空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倏忽间便下起了一场暴雨。 几人在警察局做完最后的收尾,总算被警察叔叔们大发慈悲的放走。 然而大雨瓢泼,似乎给几人回家的路增加了一点难度。 江寻和莫家兄弟还好,打个电话便有司机来接。 而白临独自一人,又没带伞,想也知道不可能一个人回去。 “我送你。” 屋檐下,莫声与江寻同时开口。 书中的主角攻与男配对视一眼,而反派倚在墙边。 狂风卷起,吹散了几分属于夏日的闷热,带起几分冷。 裴初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倚在墙边,与身边穿着校服和西装的几位相比,实在有些单薄。 在这个冷冷清清的雨夜,对方一身单薄染着寂寥。就像那日小巷,他被少年浇了两桶冰水瑟缩在墙角,猝不及防的又被少年扔了一件外套。 他看不懂。 就像今日他同样不明白少年义无反顾的冲出,为他抵挡那一刀是为何? 莫喧不是...讨厌他的吗? 鬼使神差的,被问的主角受突然走了两步,将怀里抱着的外套往前一送,轻声道:“还你。” 那件让他纠结许久的外套终于送出,时机正好。 裴初抬眼,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黑色外套,缓了半天才想起是自己昨天初到这个世界时,随手扔给主角的。 他无所谓的接过,却并没有穿在自己的身上,外套尤带着主角受的体温,贴在他被冷风吹凉的皮肤上,暖意渐生。 裴初却是轻笑一声,他抬起手臂,将那件他刚刚接过的外套往屋檐外一扔。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少年那漫不经心,却伤人如刃的话语。 “扔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捡回来。” 并不怎么明亮的灯光照在少年俊朗锋锐的眉眼间,将他眼里的讥诮与不屑映得如此明显。 白临脸色一白,那件在昨夜被他细心清洗过的外套眨眼间被雨水浸透,变得泥泞脏乱,就像路边一块谁都可以践踏的破布。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亦是让在场的其他两人都是一愣。 莫声总算注意到那件一直被白临抱在怀里的外套,衣服的质地确实不是贫穷少年能够拥有的。 只是他还没弄懂莫喧的外套为什么出现在白临那里,嚣张少年的话便再次响起。 “不过是恰巧挡了一次刀罢了,不会真以为我想和你和解吧。” 少年人的声音低哑,眉眼微垂掩下谁也没察觉的倦,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刻薄。 “你配?” “莫喧!” 江寻突然出声,他那寒玉般的眸子里燃着火,眼底还带了某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绪。 他冷冷出口,警告道:“你别太过分。” 清冷的少年维持着一如往常般矜傲且淡漠的神色,可心里只觉得莫喧刚刚的话不仅刺中了白临,也刺中了自己了一般,无端觉得恼怒。 裴初无所谓的抬手,心里暗暗赞同主角攻护妻护得很是到位,面上却是掩嘴懒懒的打了个呵欠,那右手绷带上的红依旧刺目。 白临沉默片刻,退离了裴初身边。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能够抬头对江寻与莫声安抚的笑笑,仿佛刚才那段令人难堪的羞辱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雨夜的屋檐下,少年的乖巧与懂事让人心疼,他转头对莫声弯腰鞠了一躬,道谢说:“谢谢莫先生好意,今天本就给您添了麻烦,不能再劳您送我回去。” 又直起身对着江寻道,“今天也谢谢江同学,只是放学很久了,江同学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说着转身冲入雨幕,于大雨中一边回头冲两人微笑,一边挥手奔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用担心,再见。” 他就这样淋着大雨越跑越远,有些瘦弱的身影转瞬间就被雨水浇透,就像那件被扔在雨中再也无人认领的外套一般,狼狈孤独,却又格外引人怜悯。 江寻比莫声先一步踏入淋漓的雨幕之中,追着少年而去。他未发一言,却可以清楚的看出他对少年的关心与呵护。 只是临走前,他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向着倚靠在墙边的裴初望去一眼,那人的神色是不出所料的漠然。 他抿着唇收回视线,莫名的便生起几分烦躁来。 他大步跨出,头也不回的向着白临追去。 屋檐下转瞬间便只剩下莫声与裴初二人。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渐渐连成一条条细线,映着远处的霓虹灯,串成一道旖旎梦幻的幕帘。 裴初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发暗,就像老旧电影的画面被突然虚化,连带着镜头也模糊晃动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的捻了一下手指,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抽出一根,低头点上。 烟雾腾腾,呛得他低咳出声。 莫声晚了一步的脚步收回,转头便看见身后的少年抽起了烟,刚刚目睹莫喧羞辱同学的场面还没淡去,这会儿厌恶打心底而起,毫不掩饰。 他冷冷道:“博喻高中并不允许学生抽烟。” “所以呢?” 裴初轻轻弹掉指间香烟的烟灰,抬头不以为意的看他一眼,“莫校董要扣我学分吗?” 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莫声眼里的厌恶更深,他收回视线,似乎不想再看他。 裴初也毫不在意的转头,透过那映着灯光色彩斑斓的雨幕,他朦胧的视野里,只能依稀的看见一个身影拉着另一个身影进了一辆车。 裴初不再关心的收回了眼。 莫声显然也看见了远处二人的情形,他松了口气,像悬在心头的一件心事总算放下。 屋檐下,二人谁也没再开口。 一个身形笔直的眺望远处,一个懒懒散散的靠墙抽烟。 寂静在雨中蔓延,等到香烟在裴初手中燃尽,莫家司机才姗姗来迟。 那阵眩晕来的快,去的也快。 裴初面色如常的上了车,没有任何人觉出不对来。 莫声接过司机递来的伞,并没有和裴初上同一辆车。 事实上若不是雨势实在过大,他都不愿意和莫喧同在一个屋檐下待那么久。此时司机送来了伞,他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来时的车走去。 裴初自然也不会管他,背靠着车后椅,他闭上眼睛,疲倦的睡去。 *** 就在裴初心无挂碍,陷入沉睡的时候。 剧情的齿轮正在按照它原本的轨迹,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原书里,江寻在一次白临受到莫喧欺辱后,护送深受打压,心情戚然的他回家。 而在这个大雨倾盆的雨夜里,江寻拉着白临,把他送回了家。 白临原本还有些推拒,然而江寻态度却颇为强硬,恰巧江家司机也已赶到,江寻默不作声只拉着形容狼狈凄惨的少年上了车。 打从入学开始,白临便受到许多对方不着痕迹的照顾,明明是个看着再冷漠不过的人,内心却是极为细腻温暖。 若是平时白临一定会心生感慨,第一时间与人道谢。 只是此时他心绪杂乱,脑中一时闪过莫喧往日种种恶劣欺凌的行迹,又想起对方在小巷里,毫不犹豫的挡刀,艳红的鲜血与骇人的凶器同时落在地上,让人心头一悸。 然而画面却最终定格在莫喧于长廊灯光中,那个嘲弄冷漠的眼神。 车上的白临神情怔愣,慢了半拍,才与将他拉上车避雨的江寻道谢。 而坐在他旁边的江寻亦有些心不在焉,此时望着车窗外倒驰闪过的霓虹灯,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两人没有再说话,车内的静谧不比警察局门口相立无言的兄弟二人好多少。 *** 老旧的出租屋里,一对中年夫妻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些什么。 屋外狂风骤雨,弄得屋内人更是心生烦乱。 男人随手将抽屉里的书本作业倒在地上,不耐道:“那小子到底将东西藏在了哪里,怎么怎么找都找不到。” 衣柜旁的女人亦是在一件件少年人的衣服中翻找,“谁知道呢,小兔崽子贼得很,竟然还防备起爹娘他来了。呸,真是个小白眼狼。” 这对夫妻不是别人,正是白临的父母。此刻俩人在这不大的卧室里,翻得遍地狼藉。 “快点找,老赵那个家伙明天又要来催债。还不上钱,小心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再找吗。” 女人不耐烦的接着话,转头埋怨的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就你打的那手烂牌,还跟人家赌什么赌,非要害我们背了一屁股债是不是。” 正在翻找着书桌的男人回头,冷笑道:“你不赌?那欠老朱的一万块钱怎么回事?还整天跟那老小子眉来眼去。呵,贼婆娘,不要让老子发现你给我带帽子,不然腿都给你打断。” 女人脸色一沉,哼了一声,继续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终于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被她翻到一张银行卡。 “找到了。” 女人脸色一喜,将银行卡翻出来道。 男人闻言也立刻扔掉手中的抽屉,冲了过来,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后,劈手夺过。 “诶,你干嘛!” 女人眉头一皱,就要伸手去抢,然而却被男人抬手躲过。 “干嘛?当然是去取钱啊。” 男人一边拿着卡往外面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把钱藏得这么严实,防贼呢?也不看看是谁把他养这么,臭小子,看回来我不揍他。” 说话间人已走到玄关门口,正要打开大门冒着大雨去取钱。 然而大门甫一打开,却突然被门口站着的两个湿漉漉的人影吓了一跳。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白临与江寻。 屋内的灯光透过洞开的大门照亮过道,男人看清门口两人的身影,不由开口一声咒骂,“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待看清白临一身湿透又狼狈的行头,若是寻常父母,早就该关心孩子为什么淋得这么凄楚,会不会感冒生病。 而白父现在正刚找到了白临藏起来的银行,正要去取钱的路上,此刻遇见当事人,不由心虚又气急。 于是先发制人,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你怎么搞的弄成这样,这么晚了才回家,是不是又到哪儿去浪了,你这臭小子!” 说着抬手就要如往常一般去揪他的衣领。 然而他的手还没够到人,却被另一个少年拦下。 江寻皱了皱眉头,他原本送白临回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大雨还未停歇,白临离住宅又还有一段距离,他本着送人送到底,亲眼看着同学到家他才放心。 于是便从车内拿了伞,一起送白临回来了,没想到却目睹这样衣服场景。 若是刚开始江寻还能告诉自己这是白家人别样的关爱孩子方式,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就足以让江寻发现,白临在家的处境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了。 白临从门打开开始,便一眼瞧见了被白父攥在手中的银行卡。 他脸色一白,开口道:“爸,你要去哪儿?” 他的视线白父自然察觉,他拿着银行卡的手下意识躲了一下,转而又觉得的有些没面子,儿子孝敬老子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可这小子还把钱藏起来,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于是恨恨开口,理直气壮:“去哪里?当然去取钱,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明明知道家里有困难,在学校拿的那么的奖学金也不知道交给父母补贴补贴,还TM给老子藏起来!” 他越说越气,不顾旁人,抬腿就冲着白临踹了一脚。 江寻猝不及防,没拦下。扶着踉跄一下的白临,眉头越皱越紧。 然而白临沉默了一下,望着白父的眼神清澈洞微,让白父无端觉得恼怒难堪,只听他道:“爸,你又欠赌债了吧。那奖学金的钱已经被你们拿的没剩多少了,你就算去取也去不出多少了。” 江寻这才知道,原来学校给白临的奖学金,竟然尽数被白父拿去换了赌债,根本没什么钱能留在他的手上。 继而又突然回过神,想起他先前说自己打车回来,可本就拮据的少年手上有哪来的余钱,他根本是想淋雨回来。 一场大雨对本就野生野长长大的少年自然没什么,可是江寻看到他的处境,又想起他在学校保持的优异到耀眼的成绩。 忽然就明白少年不容易来。 他这人向来难以生出什么别的情绪,同情亦是。 此时此刻,他只拉起身边少年的手,无视白父青青白白,几乎要吃人的脸色,淡淡道:“看来你今晚不适合在家里呆着,就请白同学先到我家暂住一阵吧。 原著里,江寻正是因为送白临回家发现了白临在家非打即骂,受父母剥削的惨境。 怜惜之下将白临接到了自己家暂住,后来又给白临办了在住宿学校的手续,两人的感情因此更近一步。 而此刻,剧情朝着原定的发展走着,只是在细微之处似乎又有什么悄然的改变。 ------------ 10 校园纯爱·十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果然响起了学校对裴初与校外人士打架斗殴,连累同学的处分批评。 全校都知道了他连累了江白二人。 在莫喧本就恶劣的履历上,又添了一笔辉煌的战绩。 然而小弟们却忿忿不平,明明是江白两个擅自跟来露出马脚引起混乱,害得喧哥为他们挡了一刀。 到最后,喧哥被批评,那两小子反成了无辜牵连的受害者。 三个小弟被膈应到不行,撸起袖子就要趁升旗仪式解散的时候逮着江寻和白临揍一顿。 结果却被裴初一手一个拎着衣领子给拽了回来。 那天施启几个走的早,并不知道白临当时和莫声解释了是他自己连累莫喧受伤,也没看见裴初抛出外套讽刺白临的那一幕。 裴初自觉自己给主角们添堵的戏份已经完成,并不想无端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于是他想了想,决定给面前这几个精力过于旺盛,成天想着跟在后面惹事生非的小子们一点事做。 “你们上次月考成绩多少?” “什么?” 正在蠢蠢欲动,想要去找江白二人麻烦的施启几个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裴初便接着问了一遍。 几个人不明所以,最后犹豫的表示自己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年级倒数五十名之内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施启挺了挺胸膛,因为他的成绩在三人中垫底,而他们也一向以谁成绩最低来分高下的。 当然,这一点谁也比不上莫喧,常年交白卷,稳居年級倒数第一的宝座无人撼动。 是他们的骄傲。 裴初:“......” 他盯着眼前这三人,想起了他们在原著中的结局。 这几个小子,直到最后还跟着莫喧为非作歹,结局自然不会太好。 一个被退学,远送国外。 一个无缘家业,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一个浑浑噩噩,终日流连花柳,最终被人抓住黑料,身败名裂。 裴初突然勾起嘴角散漫的笑了笑,施启三人无端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成真,因为裴初接着说要给他们补习。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都已经高二了怎么还能这么荒废/青春,上次的群架就当为他们年少轻狂留下纪念,接下来就该脱胎换骨迎向新的人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弟们怀疑人生,最浪费青春的人就在眼前,年级倒数第一最混日子大哥让他们好好学□□让人有些梦幻。 而且喧哥说给他们补习...... 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好吗! 奈何老大武力碾压,他们不敢反抗,于是几人便过上从逃学上网,到逃学补习的日子。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事情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他们以为是学渣老大的兴趣扮演,后来才发现是大佬的降级碾压。 从物理化,到历政地再到语数英,无论什么科目,在裴初面前都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三人:...... 三人:??? 三人:!!! 就...很不科学! 说好的一起做学渣,结果老大竟然是个学霸?!! 接连几天,小弟们了从震惊到怀疑人生,到慢慢习惯,再到五体投地,接受事实。 然而这时候他们却忍不住心生疑惑。 “喧哥,你明明这么厉害,怎么每次考试还交白卷,考全年级倒数第一啊?” 彼时裴初坐在操场,炎炎烈日里,嘴里咬着一根消暑的冰棍。 听见问话,回答的极其敷衍:“没办法,你们喧哥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成绩再牛逼些岂不是让别人都没了活路,做人还是不要太嚣张,低调些好。” 小弟们听见这么个凡尔赛本赛的回答,想了想觉得没毛病,纷纷开始了日常吹嘘。 喧哥威武,喧哥牛逼,江寻和白临算个毛! * 自从开始给小弟们补习以后,裴初就鲜少出现在A班的教室。 似乎是自暴自弃,彻底不学无术,旷课逃学,终日混迹在施启几个的E班。 因此,江寻和白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见过裴初了。 那抹小巷里刺目的红,终究被那场夜雨冲淡了颜色。 等到裴初终于想起要走剧情,还是几个小弟被裴初压着学习生不去死,央着裴初去打场篮球放松一下。 裴初心知劳逸结合,也没拘着,一起身便带着他们去了篮球场。 下午的时候有学生在上体育课,篮球场上人不少,基本上没有空着的篮球框。 然而施启他们是什么人,跟着莫喧横行跋扈,是博喻高中臭名昭著的恶霸团体。 脸一横就要上去赶人。 裴初拉住了摩拳擦掌,凶神恶煞的冯穆。弯腰随手捡起一个滚落到脚边的篮球,懒散道:“只是咱们几个玩不觉得无聊吗?” 那颗篮球被他随便一拍弹到了手上,轻轻一拨,篮球便在他的指尖旋转开来。 他抬头看向场地,笑得漫不经心,“同学,加一组?” 不是正规的篮球赛,学生们只打半场,多是三对三或四对四,看谁先进五个球,输了的下去,换下一组来。 裴初他们来之前,几组轮流换,基本平均,没有谁比谁在场上待的更久。 裴初他们来了之后,篮球场基本被他们霸占,就没人将他们打下去过。 到后来其他球场的人看不下去,依次来找他们挑战,然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铩羽而归。 江寻和白临路过操场的时候,觉得有点吵。 一大群人堵在操场的围栏旁,各个伸头伸脑的往篮球场上瞅。江寻下意识的跟着往那儿看了一眼。 结果就看见朗朗的烈空下,俊朗的少年黑衣墨发,一个帅气的后仰起跳,手中的篮球被抛出,远远的落入的球框,精准又利落。 防守他的男生显然也没想到对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进,脸上的神情有些懵。 裴初重新落地,拎起领口擦了擦汗,看见他的表情有些被逗笑,低着嗓音说了一句,“五比零了学弟,认输吗?” 那男生抿着嘴不说话,心态有点崩。 这是第七拨向裴初挑战的人了,高一新生。听闻莫喧恶名,很是不服。 恰巧今天看见裴初来球场打篮球,一连打退几组,张扬瞩目。 他仗着自己篮球队出身,平素里向来看不惯莫喧的作风,年少轻狂,想也不想就来和裴初碰一碰。 结果,输的惨烈。 少年人年轻气盛,不愿认输,却怎么也拿裴初没办法,气得眼眶通红。 恰巧在这时,他抬头一看,看见了球场外的江寻。他霎时精神一振,奋力挥手,“江学长,来帮我们打一场吧。” 裴初闻声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球场外站在一起的主角攻和主角受。 自从那个雨夜江寻送白临回家,意外发现对方在家中糟糕的处境后,江寻便给白临办了住宿手续。原著里,江寻为了保护白临再不受莫喧的欺扰,与其形影不离,两人又都是学神,在知识的海洋中进行思想碰撞,越发惺惺相惜起来。 他们便是在这时候情愫渐生,感情突飞猛进。 此时此刻,裴初隔着操场拦网与两人对望,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里有一段剧情。 因为之前几次找白临麻烦被裴初阻止警告,于是心生怨气,与江寻在篮球场偶然相遇后,提出挑衅要与他一较高下。 可惜,惨遭打脸。 江寻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自是个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的天才大佬,不仅是个学神,运动天赋也同样惊人。 然而他却很少展露这一点,曾经一次偶然在校外帮学校篮球队打过一场比赛,使博喻队反败为胜。让整个篮球队的人都记住了他,多次邀请他加入校队,然而都被他以学业繁重为借口拒绝了。 整个博喻知道江寻会打篮球的不多,莫喧自然也是不知,在他印象里江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然而就算鲜少出现在篮球场上,但有江寻在的比赛基本不会输。 因而出身篮球队,知道江寻势力的小学弟此刻看见江寻,无异于看见救世主降临。 满眼写着希冀恳求。 ------------ 11 校园纯爱·十一 人满为患的球场,裴初突然捡起篮球,举手一投,隔着围栏将球抛向江寻,看见江寻稳稳接住后,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慢挑衅的笑:“来打一场?” 阳光下,他眉眼微挑,漫不经意的说着台词,“虽然成绩不如你,但打篮球你只有被我打趴的份。” 旁边的施启几个纷纷侧目,一脸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 说什么成绩不如江寻,想想他们书包里的那一堆试题,喧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裴初良心会不会痛不知道。 只是球场外,江寻接住篮球,不知怎的从对方那张写满了嚣张锐气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萧索和无味来。 之前那股子不知名的躁意又在心口涌现,令他冷下眉眼,垂下眼眸,不发一言的进了球场。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应战的态度很明显。本就热烈的球场气氛更加高涨。 校园学神VS校园恶霸,这场对决一听就很有看头。 甚至本是半场的场地也为他们清出了全场,看上去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正规的比赛。 高一的学弟们因为江寻的加入士气大振,从4V4变成5V5,裴初也从场上随便找了一个人加入队伍。 这场比赛要比之前的激烈许多,江寻个子高挑,穿着一身文质彬彬的白衬衫校服,打起篮球了却是迅猛又利落。 一转身便晃开防守他的施启,伸手抢断许言谈的篮球,带着篮球迅速回场,还在中场的时候便开始起跳,一个漂亮的远程三分便稳稳的投入篮筐。 夏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他精瘦的腰身,谁也没想到,那双修长干净的手拿得起做题的笔,也运得起球场的球。 等他从半空中落地的时候,球场周围先是一静,紧接着便响起一片女孩子的尖叫,同时还夹杂着男生们的狂呼。 裴初站在自己篮球框下,接住了那个被江寻投中落下的篮球,气定神闲的运了两下,对周围的惊呼叫好声充耳不闻。 他明明就身处在鼎沸的人潮里,却又像是游离在世间之外。 操场外的白临并没有跟着进去,他依旧站在球场外,隔着铁网围栏,看着场内激烈的对决。 他站的角度并不好,前面满是围观叫好的人群,人影晃动时不时便会遮挡住他的视线。 所幸他站的地方地势高,就这么俯瞰下去,也能将场上的情形看得七七八八。 他看见了那个已经许久没见过的身影,曾经的少年仿若梦魇一般缠绕在他生活中,让他无处可逃,难以喘息,终日在他的欺凌与压迫下活的惴惴不安。 如今少年却好像要从他的生活中淡去,徒留一抹淡漠疏离的影子,可这影子却不知为何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如阴影一般,日复一日的笼罩在他心间,不深不浅,只觉惘然。 莫声今日来博喻处理事务,远远的便看见树影下望着球场发呆的白临,正想上前打招呼,脚步却突然一顿。 他转头看见球场上,黑衣黑发的少年俯身弯腰轻描淡写般冲过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起跳,转身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的落在框中。 太阳刚好,笼在他身上镀了一层薄光。将那整个人映得耀眼又夺目。 莫声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一直与他相看两厌的弟弟,竟是有着一副岩岩若孤松的好相貌。 莫喧在博喻劣迹斑斑,是个令人既厌恶又不敢招惹的存在。受他祸害的人不在少数,往日里没有多少人敢和莫喧正面刚。 然而江寻不一样,成绩好,品行佳,身世还与莫喧不相上下,要说学校里谁最有和莫喧交锋的资本,那便非江寻莫属。 两人也确实是一对死对头,只是就算希望江寻有朝一日为民除害,这两人也极少对上。 江家莫家世代交好,纵使莫喧和江寻不和,因为家族的缘故,两人也不会撕破脸皮。 所以像今天这样争锋相对的情况,实属少见。 场上的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只差一球便能决出胜负。 周围所有人几乎都是在为江寻加油喝彩,期待着他能打脸莫喧这个校霸,狠狠的为博喻一众师生出口恶气。 场上裴初和江寻对着打,周围几个做帮衬,相互配合。此刻裴初持着球,一个变相突破防守,立定起跳便要投出一个三分。 也就在这时候,他眼前一黑,熟悉的眩晕感再度来袭。 裴初面不改色,就这样在半空中抬手准备将球投出。 原本被他甩在身后的江寻却在这时绕至他身前,一个跃起将球盖断,周围的欢呼声乍起,江寻却莫名觉得有丝不对劲。 他回身看了一眼落在原地裴初,却见他那双点漆般深黑幽邃的眸子仿佛被遮掩了一层薄雾,灰蒙暗淡,然而少年的嘴角却好似习以为常般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江寻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抬脚就要上前,却被队友一个传球砸回了神,“江学长,快,我们反攻!” 他在队友的催促声中运球,突围,起跳,投篮。篮球穿过篮网的落地声,很快就被全场振奋的欢呼声所淹没。 然而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怔怔回头时,却看见那个少年身形闲散的从球场的另一侧悠悠走过,眼中灰蒙的薄雾散去,重回幽邃。 他的神情散漫无喜无悲。 江寻心中突然就涌起几分愤懑,就像比赛开始之前他看出少年挑衅之下的萧索无趣,整场比赛他都漫不经心,甚至是索然无味。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拉着他陪他上演这一场闹剧。 他穿过簇拥欢呼的人群,来到少年身边,猛地抓住对方手。 “莫喧,你——” 他质问的话冲口而出,却又嘎然止住。 只见那只修长细腻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白色的绷带。 那是裴初不久之前为他和白临挡刀留下的,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日刀刃划过少年手臂落下的那点红。 裴初微微皱眉将手从江寻那里抽出。 手上的绷带未曾被裴初在意,因而也不明白此刻江寻怔愣的原因。他想了想,觉得对方突然追过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打脸打的不够爽? 裴初:“......” 他这是摸鱼被发现了吗? 不远处的施启几个追过来,看见站在裴初身边发呆的江寻,眉毛一横便将人推搡开:“干什么,不就是赢了一场球吗,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也不看看我们喧哥之前赢了几场,你个后来的不过是占了我们喧哥体力过耗便宜,别得意!” “喂,你们输了就输了,找什么借口,别说的你们中间没休息过一样!” 那几个高一的学弟见到江寻被推了一把,很是不忿,自发的上前维护起来。 两方人马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人高马大的冯穆更是袖子一撸准备干架,被裴初搭着肩膀拦了下来。 他的眉毛轻轻一挑,霎时间便像竖起来满身尖刺,言语锋锐倔强,似要将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扎的遍体鳞伤。 裴初心无波澜,尽职尽责的说着反派语录:“江寻,这次算你运气好,但别以为我会善罢甘休。” 话落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球场外站着的白临。 自觉走完剧情的裴初转身就走,他此刻倦的厉害,脑子里那阵突发的昏沉还未褪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补一觉。 身后的小弟们愤愤不平,却也还是跟着裴初走了。 转瞬间,球场便只剩下胜利者的欢呼。江寻微微抿唇,撇下兴奋恭维的众人,带着满身清冷离去。 * 裴初走出球场的时候碰见了莫声,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仿佛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莫声抬脚,便向着树影下的白临走去。 他今日来到博喻的目的之一,便是为了白临突然转来住校的事,听江寻透露似乎对方家庭有什么问题。 西装革履的英俊青年来到清秀乖巧的少年身边,如兄如长般温厚的询问少年的近况。 风声过耳,裹挟着只言片语传至裴初的耳畔,“...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跟我说。” 裴初掩下双眸,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的想,也难怪最后的莫喧会那么孤立无助的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有些东西,就算他替代了对方的人生,也依旧不是他的。 他抬眼看着天边日落西山,霞光弥漫,决定翘了今天的晚自习早点回家睡觉。 ------------ 12 校园纯爱·十二 裴初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愣。 视野模模糊糊的,好半响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卧室的窗户没关,风吹起蓝色的厚窗帘,清冽的月光倾洒一地。 裴初掀开被子坐起身,掌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眼神惺忪。等到刚睡醒时的那阵昏沉缓过去,他轻瞥一眼床头的闹钟。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从下午与江寻打完球后便翘课回了莫家别墅,一直睡到现在。说起来,连晚饭都没吃。 腹中传来些许饥饿感,他起身下楼准备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应付应付。 这是莫家的一处小别墅,不是本家,佣人不多,平日里只会有一个陈姨留宿值夜,恰巧今晚陈姨有事请假,整个别墅里就莫喧一个人在家。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本就不习惯别人伺候。 从冰箱里翻出面包和牛奶,也懒得加热,准备就这样吃了以后回去接着睡。 恰巧在这时门锁响动,一个醉醺醺的人影晃了进来。 莫声回来有点晚了,下午从博喻出来,晚上便和生意场上的人出去应酬,喝得有点多,带着一身醉意回了家门,一开门便看见厨房门口站了个人影。 因为醉酒看不太清,只下意识喊了一声:“陈姨,帮我倒杯水。” 厨房门口端着牛奶出来裴初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莫声一步三晃的向着沙发走去。 裴初没打算多管,端着牛奶就要上楼,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醉醺醺的男人还没走到沙发便绊了一跤,‘呯’的一声摔倒在地。 裴初:“......” 裴初诧异的转回头了。 这是喝了多少? 印象里的男人永远是矜贵又高傲的,就好像一个精英子弟的标杆,从未在任何人前展现过自己的狼狈,更别说是在他这个从来看不上眼的弟弟莫喧面前了。 这要是清醒过来怕是得杀人灭口。 裴初轻笑一声,那边的莫声摔得有些疼了,皱着眉头又喊了一声陈姨,显然是忘了今早对方请假回家的事。 他这一声一声的呼喊到底是牵住了裴初的脚步,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他从上了一半的楼梯处下来。 今夜陈姨不在,莫父莫母又不经常回这栋别墅,若是今晚上不管他,估计这人就得躺地板上过一夜了。 裴初算不上一个好人,却也不至于对一个醉成一滩烂泥的醉汉视若无睹。 好歹把人弄到沙发上。 高大的男人蜷缩在地板上,眉头紧皱,往日里从来都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此时泛起几分褶皱,少了白日里凛然不可范的禁欲气质,倒徒添了些许引人遐想的旖旎风情。 裴初没想太多,走到男人身边一个弯腰便将人抗起扔到沙发上。 男人被他扔得哼了一声,却仍不忘张嘴提出诉求:“陈姨,给我倒杯水。” 裴初敛眸看着他,心想这真是把自己当成佣人了,却见对方拧着眉头一脸难受的模样,沉默半响,终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放在桌上的牛奶递到男人面前。 “只有一杯冰牛奶,自己凑合一下。” 男人松开眉头,没说什么,自己接过牛奶喝了起来。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裴初扛着的时候顶到胃,他一杯牛奶没喝完,便觉得肚里一整翻腾,‘哇’的一下张嘴吐了出来。 裴初:“......!” 男人一身酒味,张嘴吐了第一次,便忍不住接着吐,昂贵的西装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毫无形象可言。 他自个估计也觉得自己现在不成样子,吐完之后便起身,扯着领带要去洗澡,嘴里还不忘使唤着,“陈姨,帮我放下热水。” 陈姨是莫家老人了,在莫声还小的时候便在莫家照顾,可以说是看着莫声长大。 莫声母亲去世后,也只有她一直在身边陪伴开导,关怀照顾。要说莫声在莫家最亲近信任的人是谁,绝不会是莫父,而是这位在莫家二十年,宛若第二个母亲般照料他的陈姨。 此时他喝醉要做什么,自然也是下意识的叫陈姨来帮忙。然而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根本不是陈姨。 裴初面色复杂,看着眼前这个醉汉不断作妖,一个劲的想要使唤他。 裴初深吸一口气,转身就想撇下人离开,却不想被身后人牵住衣角。 “陈姨...?” 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疑惑不解的看着似是想要撇开他的“陈姨”,表情茫然的像个无措的孩子。 裴初扯了扯嘴角,心想男人平日矜持稳重的形象算是在他这里碎了个彻底。鼻尖酒气萦绕,男人又揪着他衣角不放。 裴初心知纠缠下去是个麻烦,不想浪费时间的他一言不发再次将男人扛起走上了楼。 十几岁的少年扛着一个比他高壮许多的青年也毫不费力,步履稳健的走上楼梯。 打开浴室的门后,直接将人扔进浴缸,一只手按住挣扎乱动的男人,一只手拧开水龙头,动作粗鲁,毫无温柔可言。 莫声被他抗在背上,一路颠簸难受的要命,此刻被他按在浴缸浇了一身冷水,再深的酒意也清醒过来,一抬头便看见莫喧的脸,更是一个激灵。 “莫喧,你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要洗澡。” 橘黄暖灯下的少年睫毛半敛,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懒散,见他清醒便收回了手,没什么情绪的回了这么一句。 他们二人关系冷漠的到了极致,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今晚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少年的额发被莫声挣扎时溅起的水花打湿,软软的贴在一起,水滴顺着他的眉眼滑落鼻梁,‘啪’的一声,滴进水缸,涟漪渐起。 莫声莫名有些仓惶的移开视线,记忆回笼想起他之前醉酒时荒唐狼狈,以及少年将他扛上沙发,要求喝水时递来的牛奶,吐了满身还将带到了楼上洗澡... 所说动作粗鲁说不上体贴,将他扔进浴缸连衣服也没脱,但一时间还是让莫声有些说不出话来。 尴尬... 还有些意外。 就往日相处而言,莫声觉得就算对方任他醉死在客厅也不意外。 本就是同父异母,他从少年进入这个家门开始,便认定对方是个破坏他家庭的卑劣者,他厌恶着对方的母亲,也怨恨着自己的父亲。 对那个七岁之时便他踏入他家门的弟弟,更谈不上欢喜。 只是却也依稀记得对方初来乍到之时,那个怯懦又亲近的眼神,他那时候满腔憎恶,对着这个试图靠近他的小孩自然竖起了所有防备,冷言冷语,伤人无形。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也不再向他靠近,只在这个空旷冷清,从来没什么人气的别院里形单影只,一日日长成这般桀骜跋扈,任意妄为的模样。 可少年这样一副脾气背后,竟还藏着一抹意外的柔情。 莫声突然有些怔愣。 裴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人已经清醒过来后,便打算起身离开。 只是在刚起身的时候,他感觉鼻腔微痒,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管流出,接二连三的滴落进浴缸,不一会儿便晕开一片洇红的颜色。 “莫喧,你...” 莫声脸色一变,抬头惊诧的看着鼻血不止的莫喧,对方此时看上去比他更加狼狈惨烈,鲜血从他鼻腔蔓延,顷刻间便染红了下颔,模样瞧着实在有些让人惊骇恐怖。 然而少年的表情却太过镇定,好似习以为常一般,起身先去洗漱台上一番清洗,紧接着便用纸巾堵住鼻腔止血。 裴初仰头侧眸看了一眼还在浴缸里莫声,没有解释什么,带着他那一身惯常倦和懒,开口一句:“我去睡了。” 话音刚落,人已离开了浴室。 莫声张了张嘴,那句好似要关心询问的话便这样堵在口中,再也没有说出口。 直至多年以后,他都在后悔,若是那个晚上他便拉住少年仔细询问出对方身体的异样,是否就能将一切噩耗扼杀在摇篮中。 可是未来哪有那么多如果,他还没有来得及珍惜,那人便已决绝的离他而去。 ------------ 13 校园纯爱·十三 翌日清晨的时候裴初起得有些早,他绷带下的伤口微微发痒,想来是昨晚将莫声按在水缸的时候沾了水,又没有及时换药换绷带的缘故。 伤口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经过昨天那么一番折腾估计有些发炎。 虽说如此,裴初也没多在意。他起身下楼就打算翻找出医药箱重新包扎一下便是。 此时不过晨曦,还未破晓。 蒙蒙亮的天光将整个大厅照的并不清晰,窗帘被晨风鼓起,寂寥无人的别院,就像一副寂静的蓝白油画,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冷清。 裴初翻出绷带坐在沙发,便成了这幅寂冷油画中唯一的人影。 莫声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少年在缠绷带,他昨夜没睡好,听到少年下楼的声音便已清醒,往日里他根本不会好奇这个弟弟要做什么。 可是昨夜辗转反侧,脑子里光怪陆离闪过的很多画面,最后定格的却是少年一脸平静的擦干鼻端血渍,眸光轻转带着倦,毫无留恋离开的背影。 仿佛只是一个转身,就要别离整个世间。 莫声心里觉得这个想法无稽荒诞,可就是莫名带了几分不安。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少年的动静下了楼。 楼下少年坐在沙发,将亮未亮的天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进大厅。少年的身影笼在光影里,浸染了一身黎明的冷寂。 莫声看着少年手上的绷带,这才想起那是不久前对方在校外打群架落下的伤,他开始以为是对方的自作自受,到后来白临解释,他才知道那是为了护住他们才受的伤。 他当时觉得意外,可是意外之后并无波澜。 他那时甚至觉得,莫喧护住白临不过对方的无意之举,却被纯善的少年感恩戴德入了心,尤其是在派出所门口,对方在大雨中扔掉外套对白临口出羞辱之后,更让他觉得少年本质恶劣。 可如今想来,却是他错了。 恶劣乖张的背后,少年的本性是不坏的。 莫声下楼走到了裴初身边。 裴初正在缠着绷带,这些事情他历经不同世界做了千百遍,此刻驾轻就熟正要咬着绷带的另一端打结绑紧,眼前却突然蹲下一道身影。 抬头一看便见莫声半跪在地,伸出一张修长的手,似要帮他绑好绷带。 裴初眉头一挑,心里腹诽对方是不是吃错了药,或者酒还没有醒,却不妨碍他微微错开对方的动作,回绝道:“不用。” 莫声伸在半空的手一顿,少年已经咬着绷带,干净利落的为自己打了个结,轻巧熟稔的样子,显然是早已习惯这种事。 也是,毕竟少年从小到大打架斗殴家常便饭,处理伤口这种事自然熟练。 虽说如此,少年的躲避还是让莫声心里一堵。他并非不是不善于向别人示好,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温润的表象总能骗取大部分人的心。 只是面对这个八百年未曾好好说话的弟弟,心中只觉得尴尬别扭。青年假装自然的起身,没话找话,“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餐?” 裴初这次实打实惊诧了,认认真真的看了莫声一眼,脸上就差没写着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脑子的话了。 眼看着对方脸色一黑,裴初收敛起取笑的神色,心中其实明白对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并不把昨晚的事情当回事,但他也不想让青年觉得欠他人情。 毕竟那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于是他笑道:“饿啊,你去做早餐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是莫喧一贯的颐指气使。但莫声此时却没想那么多,他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不会做早餐。 此时天色还早,佣人还未来上班,陈姨也还没有回来。然而他话已问出,不准备做些什么有些打脸。 等到厨房里传来‘嘭’的一声响,以及烟雾滚着咳嗽声弥漫到大厅时。裴初才终于知道他做了一个错误选项。 他大步跨出走入厨房,拿着锅盖盖灭了锅中腾腾燃烧的大火,关了燃气才转身看向这位差点被火燎了头发的莫大总裁。 对方拿着锅铲咳嗽不止,显然是呛了不少油烟。他该想到对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是不会做饭的。 裴初捏了捏眉心,等到火光熄灭,他掀开锅盖一看,看见锅中躺了一堆可怜兮兮看不出原样的食材。 “...是煎鸡蛋。” 莫声默默出声,想要挽回为数不多的体面。 裴初:“......” 裴初抽了抽嘴角,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什么正经食物的肚子到底有些饿了,他接过莫声手里的锅铲将人赶出厨房。 自己重新刷洗了锅炉,拿出了鸡蛋和面。 没过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鸡蛋便被端出了厨房。 莫声看着这碗泛着热气和清香的面条,看着上面青翠诱人的蔬菜和金灿灿的煎蛋,脸上是明晃晃的惊愕。 也不知道是在惊愕莫喧会做自己的那份,还是在惊愕这个弟弟竟然还会这一手。 从这方面来说,自己作为年长的那个真是输了个彻底。 他尝试的夹起一口面吃进嘴里,普通的家常味道,并不能比的上他所吃过的山珍海味。 可是口齿间清香弥漫,温暖的汤汁滑入腹中,他久违的觉得这个称为家的地方没有了往常的冷清,人间烟火气,也能从他不敢奢望的地方,平平常常的来到这处空旷的别院。 在这个泛着面条的清香与缈缈热气的早晨,莫声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忽然觉得,若是往后每一个早晨,他都能与对方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也是不错。 早餐吃完,莫声主动揽了洗碗的活。裴初看了一眼没说话,事实上就算他们不自己洗,佣人回来也会收拾干净。 然而活了二十几年的大少爷主动要求做家务,裴初没理由拦着。 今日学校放假,裴初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去学校。吃完早餐他便把自己缩进沙发,看起了电视。 一时间整个屋子就只有客厅的电视声和厨房里的洗碗声响动,奇异的显出几分寻常人家兄弟相处的和谐氛围。 所以当莫父莫母难得的回到别墅时,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 屋里放着电视,向来不和的两兄弟一人缩在沙发的一边,虽然隔得远远的,但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相互间没有任何硝烟弥漫的迹象。 莫父有些稀奇的重新看了看自己的家门。 自己...不会进错屋了吧。 好在这样的乌龙并没有发生,因为莫声在自己和莫母踏入家门时开始,已经面色冷淡的坐起了身。 他又恢复了那一副精明能干却又疏离淡漠的模样。 莫父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这样才对。 莫母跟在莫父身后进了屋,起先也被屋里的情形弄得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看着沙发上的裴初瞬间喜笑颜开。 她已经四十岁了,然而身材娇小,容貌也依然精致明丽,笑起来时还带了几分少女般的娇妍妩媚。而若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对方的五官和白临有着很多肖似之处。 女人快步走到裴初身边,伸出手抱了抱他,嘴里不断念叨:“喧儿,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缺钱花?” 门口进来的莫父闻言嗤笑一声,“他能缺什么钱花,就他那性子,不给我惹事都算好的。” 莫母横了他一眼,却到底没说什么,拍了拍裴初后走向莫父,替他脱下那一身累赘的外套。 莫父走进屋内,松了松领带看向坐在客厅的莫声,“昨天的生意谈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一切顺利。” 莫声淡淡的回答,除了喝醉了酒确实没什么麻烦。 此时的客厅早已被收拾干净,莫父自然看不出什么。听到莫声的回答他松了一口气,昨晚的生意其实有些重要,他交给他的长子,对方也确实如他所想的完成的十分出色,比起另一个儿子来说,更是优秀的多。 他目光扫过沙发上懒散的裴初,想起隔壁江家那个出了名的天才江寻,心里顿时憋了一口郁气。 莫家如今人才凋零,自己家的孩子又有个不争气的,他只能想尽办法在外招揽人才。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他在博喻发现的,那个可以说资质与江寻可以说不相上下的特招生白临,带着几分关心的问道:“博喻里的白临怎么样了,他最近可遇到什么困难?” 莫声听到问话一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初,却发现对方慵懒的躺在沙发上,一副看电视看得入神的模样。 “白临家庭出了点问题,现在搬出家被安排住校了。” “出了什么问题?”莫父皱眉询问。 “白家父母爱赌博,背了一堆赌债,每学期发给白临的奖学金基本都被他父母拿去还赌债了,并没有多少留在他手上。” “啊这...”一旁的莫母听见两人的对话,知道莫父对这个孩子的重视,闻言愤愤皱眉,批判道:“这对父母也太不像话了,这眼里还有自己家孩子的前程吗?” 沙发上的裴初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倘若在这里的是真正的莫喧,听到自己的家里人如此关切一个外人的生活学习,却从来不对自己抱有任何期望,心里的怨气怕是要堆压到极致,随时都要爆发。 可是如今来到这里的裴初却是没有所谓,只是根据他们的对话,大概推测剧情发展的进程。 貌似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他设计白临的戏码。他看着电视心里有些遗憾,自己能够偷懒的闲暇时光怕是不剩多少了。 那边的莫父又问,“是你安排的白临住校?” “不是,是江家的江寻。” 莫父瞬间有些哑然,“怎么是那小子。” “白临在学校和江寻走的很近。” 说到这里莫声又看了一眼裴初,与江寻相反,据他所见莫喧与白临的关系糟糕透顶。 两人一个是莫家的孩子,一个是莫家看重准备培养的人才。 若是以前莫声根本不会在乎前者的心思和想法,可如今他却是希望两人能好好相处的,至少不要闹得太难堪,以免未来莫喧在莫家处境复杂。 莫父这时有了思忖,嘱咐莫声道:“看着点白临,注意别为他人做了嫁衣。他既然已经住校,变为他提供最好的环境与保障,至于他那对父母,就不要让他们来学校打扰他的生活和学习了。” 便是这样,在白临看不到的地方,永远有那么多人为他提供帮助和保护。 这世间的一切,总在为天命之子倾尽所有善意。 ------------ 14 校园纯爱·十四 夏日的时光里透着闲静,教学楼前老槐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它的树影洒落走廊,落下一地斑斓。 正在上课的教室里传出朗朗悦耳的读书声,覆盖住风吹树叶的簌簌声,断断续续的传入这处潮湿空旷的空间,将这里寂静沉默的气氛衬托的更加明显。 白临退在墙角,怔怔的看着倚靠在洗手台抽烟的少年。他们中间尚且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在十分钟前,刚刚下课的白临便被施启几个架着拖进了男厕所,熟悉的流程让白临意识到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曾经让他一度想要淡忘的梦魇再次从四肢百骸中侵袭而来,他的身体甚至条件反射般开始微微颤栗。 周围站着不少学生,却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作为博喻高中的校霸,莫喧凶恶跋扈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从前受他欺压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自从白临撞破莫喧出柜事件后,他便成了莫喧无聊发怒时,宣泄的首选对象。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好,但是因为白临,确实为不少人挡了灾秧。所以当白临一再面对莫喧霸凌的时候,无数人选择袖手旁观。 周围人熟悉的漠视,几乎让白临血液都感到凝固。等到施启几个将他推进男生厕所的时候,他已经是表情苍白,任由摆布了。 他低下头抿紧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惧怕颤抖。 阳光透过小小方窗照在他身上,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阴冷。 施启几个在兴奋的讨论怎么教训白临,毕竟上次因为群架事件连累莫喧受伤,还因此莫名其妙的被莫声施以处分的事情,仍让他们怀恨在心。 还有上次以多欺少,轮番消耗喧哥的篮球场事件(三人选择性遗忘了裴初主动找事),也被奈何不了江寻的几人记在了白临身上,谁让这两优等生关系好形影不离呢。 白临在一旁听着,脸色愈加苍白。他明白了这不过是他们的迁怒,只是以自己的身世,就算是迁怒他又能拿这几人怎么办呢? 白家父母不卖子求荣就算万幸,更何况他本身还受着莫家的资助。 白临表情木然,十指捲进掌心,微微捏紧。不知不觉,他已经又进入那日暗巷里,被莫喧泼了两桶冷水后,漠然又戒备的状态。 他沉默的听着他们即将到来的审判。 可等了许久,他却只等到莫喧挥手将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的施启三人赶了出去。 甚至他还以为是幻觉般听到莫喧嘱咐了他们一句:“...好好回去上课。” 然后他便见到少年转身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到洗手台边,点燃了香烟。 那人站在光影的界限里,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烟雾缭绕,恍惚间白临又看见了那日少年倚靠在墙边,沉静寂寥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忽然听见抽烟的少年低咳两声,开口说话:“你最好老实站到一边,装的可怜一点。” 他看似威胁,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散漫。 白临沉默了一会儿,听话的退到了墙角。 裴初没再说什么,曲指弹了弹烟灰。他其实也没打算做什么,像这种原著里一笔带过的剧情,裴初只是打算走走过场也就算了。等到主角攻来的时候,他与对方碰碰面,也就算结束。 裴初想,剧情发展到这里,也差不多是主角受与主角攻感情渐渐升温的时候了。接下来过不了多久,他就该作死退场了。 裴初手指摩挲着烟头,陷入沉思。 白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那一身轻薄的黑色T恤上,宽松的衣型意外的将少年的身形衬得有些瘦弱。他再次无意识的捲了一下手指,想起了那件被他抱了很久,最后归还时却被毫不留情遗弃在雨中的外套。 他敛下了眸,视线下落的时候,看见了一小截白色绷带从少年的袖子里露出。 白临一愣,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心口涌出,他说不出是埋怨还是什么,只觉得酸酸涨涨,似乎又回到了那日警察局门口,他因少年救了他一命而心怀感激,又因他冷漠讽刺的话语,而感到难堪羞愤。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句诘问。 “你配?” 怎样才算配呢? 是不是站在和他一样的高度才算? 是不是只有比少年更加强大,才能被他正眼相看呢? 是不是只有那样,他才... 心里最后一个他也没明白是什么的念头还没显现,白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他被吓了一跳,扭头就看见江寻紧皱着眉头,撞门进来。 江寻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看见角落里白临安然无恙时松了一口气,转头又立马看向了洗手台边抽烟的裴初。 “莫喧,我不是说过不准再对白临动手!” 他严厉的质问让裴初抬头,轻笑一声回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许是抽了烟的缘故,他的嗓音微哑,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裴初将烟头在墙上按灭,偏过头一脸的不以为意:“我不是说过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的是上次篮球场最后撂下的那句狠话。 然而江寻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事实上江寻觉得,上次那场莫名其妙的篮球比赛最后,怎么想怎么有些奇怪。 尤其是莫喧最后的状态,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此时,江寻觉得他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听到白临被莫喧带走的消息他匆匆赶来,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来一会儿莫喧会做什么? 会继续对白临霸凌吗? 裴初其实就是来走走剧情,事实上若不是在补习的时候施启好似无意般提起一句,他们是不是很久都没去找白临麻烦了。 摸鱼摸得起劲的裴初都快忘记了背负在他身上的反派业务,正好上次也跟江寻放了狠话。于是他意思意思,让施启几个大张旗鼓的去把主角受架了过来,这么大的动静,江寻果然没过多久就找了过来。 裴初按灭了手上的烟头,觉得嘴仗也打得差不多了,他没什么兴趣再跟这群小鬼们纠缠,想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退场。 角落里的白临觉得有些不对劲,莫喧将他拉过来,却没像以往一样直接对他欺凌,反而只是让他站在一边,还将施启几个赶了出去,自己只是默默的等在这里。 他在等江寻。 白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比起他来说,或许与他旗鼓相当的江寻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毕竟江莫两家世代交好,两人又称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白临垂下眼眸,听着两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可能有过的某一场协议。 他心里是感谢江寻的,甚至因为他的多次维护帮助而心怀动容,他把对方当做很好的朋友,只是到底有些不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不用站到别人身后受人保护呢? 少年默默抿紧了嘴唇。 江寻从小莫喧一起长大,见多了他暴戾的时候,甚至圈子里的好事者,都喜欢那他们进行比较。一个是江家的神童,未来注定可望不可及的天之骄子,一个却是小三所生,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他们提及江寻时有多赞赏倾羡,提及莫喧时就有多鄙夷嘲讽。也正是因为如此,莫喧从小与他关系便不好,若是见面也多是冷哼一声,相看两厌。 江寻以前从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频频想起那人。 或许是那日篮球场上少年萧索离群的身影太过孤寂,又或许是少年手上的绷带告诉他,少年很坏,却没坏得彻底。 他心底又升起了一股烦躁,那双凛若冰霜的眸子有什么翻涌而出又很快被他压下,恢复成一片平静。 江寻低声道:“莫喧,你不要让莫伯父莫伯母失望。” 这人倒是会抓软肋,莫父莫母确实是压在莫喧身上的一座大山,更何况就在之前莫家还有一场关于保护好白临的讨论。 若是在这里的真是莫喧,江寻的话大概就是在雷区蹦迪,莫父对莫喧从来不报什么希望,可凭什么总是对白临寄予厚望? 他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总被别人轻而易举的获得? 可站在这里的是裴初,他从来不奢望什么莫父期望与关爱。他只是顺着江寻的话微微皱眉,露出一个不悦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讽刺的开口:“江寻,你也就会打打小报告。” 啊,都怪幼稚的。 和个十几岁的小鬼吵架什么的。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裴初有些心累,他不动声色的扔下烟头,打算退场,决定等会找个地方睡个懒觉。 正在上课的教学楼有些安静,除了学生们的读书声,就只余下清风吹动老槐树的树叶留下的簌簌声。 裴初与主角攻擦肩而过,即将离开的时候,芝兰玉树的少年在他耳边留下了一句话,是一句语气极轻的劝诫:“莫喧,你不能总是这样...” 这个身为班长的少年,明明冷得不近人情,却好像有着操不完的心。 背对着他的裴初勾了勾嘴角,却像是没有听见般离开了。 ------------ 15 校园纯爱·十五 博喻高中每个月都一场测验,裴初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除了时不时给主角攻受添点麻烦,走走剧情,其余时间里都在督促自己的几个小弟好好学习。 因而这场测验神奇的,施启几个的成绩都有提升。 至少不再是倒数前五十了。 这让全校师生都有些大跌眼镜,尤其是在他们确定这几人都不是通过作弊取得的这个成绩以后。 三人中,尤以人高马大的冯穆进步更加神速,在全年级三百多个学生里,施启和许言谈坠在两百名里面的末尾,冯穆出乎意料的进了一百五。 “卧槽,凭什么啊!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考得这么好!”施启嘴里咬着一根红豆味的棒棒冰,盯着成绩单的眼神无比气愤。 “就是,太不科学了,你TM不会偷偷找喧哥开小灶了吧!”许言谈亦是忿忿不平,看着眼前的傻大个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瓶。 冯穆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看上去无比憨厚,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手痒痒,“唉,没办法,谁叫老子天赋异禀,你们这些凡人哪里会懂。” “艹。”×2 还在走廊里的施启和许言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扑向了还在摸着头发得瑟的冯穆,一个掐着他的脖子,一个夹着他的肩膀。 “得瑟什么,改明儿我就找喧哥给我单独开小灶,卷死你这个混蛋!” 周围人听见他们的打闹,纷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着那张总成绩单看去,只见那最末尾的那一栏,依旧大喇喇印着莫喧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零。 众人:“......” 就这成绩开什么小灶? 爱心鸡汤吗? *** 教师办公室。 江寻正在帮老师们整理试卷,作为学校里里出了名的优等生,江寻总是被老师们拉去打各种下手。 包括这次帮忙给测验考试的学生们阅卷,他当然也看见了施启几个的卷子,虽然在他眼里几人的答题无不显得生疏和拙劣,但较比之前而言,他们的进步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至少有些知识点吃得比大多数学生都透,这让人不禁感叹、是什么让这三个不良少年开了窍,找了名师补习。 有了这三人的突飞猛进,就愈发衬得另一人的无所作为。 所有任课老师看着那几科试卷的零蛋,纷纷感到一阵气短胸闷,连忙将它们拿走眼不见为净。 那几张试卷被辗转到江寻手里,看着那一片崭新的空白,少年俊秀的眉头微微拧起。 *** 时间开始入秋,银杏树的树枝绕过墙头,金扇般的树叶飘飘洒洒,铺满了教学楼和楼前围墙之间的小路。 江寻手里拿着那几张空白试卷,踩在杏叶铺就的金黄小路上,寻找着它们的主人。 到底是他们班的学生。 A班的班长加学神在心里对自己说,如今都已经是高三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下去,荒废了自己和自己的前途。 哪怕是在莫家,他若继续在这样下去,莫伯父也不会再为他兜底了吧。 少年的思绪七转八转,好像在为他现在找人的行为寻什么借口,然而从表面上看,他还是那个凛然疏离的高岭之花。 路过E班教室的时候,江寻不经意的从走廊窗边看见里面的人影。 裴初嘴里咬着吃剩的冰棍木柄,漫不经心的滋着上面的甜。他懒懒散散的坐在靠窗边的座位上,背部倚着墙,窗外的阳光和树影笼在他身上,好像将他那慵懒惬意的身影,融进了这秋日闲静的时光。 在往后许多年,江寻偶尔想起这一幕,都没有明白,到底是那日的阳光洒落的角度太好,还是那人笼在斑斓树影间的笑容太过温柔明媚,以至于让这个人猝不及防的留在了他的记忆里,惊艳了他整个年少时光。 施启几个围着裴初叽叽喳喳,大概是头一次考得这么好,说话神情里总是流露出几分骄傲得意。 裴初也不说什么打击的话,手一挥就让他们拿出考试的考卷,为他们纠正错题。 几个欺行霸市的少年,围着那个校霸头头,听得认真。 清风在树叶间簌簌流动,卷起了少年们手边的试卷,也卷起了那人清朗若潺水的声音。 教室外的江寻捏着那几张试卷的手紧了紧,那张向来冷静淡漠的脸上,露出些许错愕。 少年对试题讲解思路清晰,深入浅出间便如攻城陷地般轻而易举的破解了一道道难题。 曾经在办公室里让老师们议论纷纷的,哪位名师教导施启几个开窍的人,此时正在眼前。 然而若是让老师们瞧见,估计只会觉得这世间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太阳已经开始西出东落。 E班这节课是体育课,而现在体育课的时间快要结束,裴初不好多说,只是提笔在几人试卷上写下几道思路和知识点,就起身打算离开。 他也知道要是让别人看见他在给施启几个讲题,会有多大冲击。施启几个见他要走,纷纷放下纸笔,嘻嘻哈哈的拉着他,说要犒劳犒劳喧哥,顺带庆祝一下他们这回扬眉吐气,总算不是学校吊车尾。 许言谈说出吊车尾的时候还被施启捅了一手拐,裴初假装没看见,也知道他们是在避讳自己,对少年们细腻又笨拙的维护,感到好笑,又觉得暖心。 纵使到现在,他们仍对自己诸多不合常理的行为保持着沉默与信任。 不管是突如其来展现的学习天赋,还是有着这样的天赋,却甘心做个吊车尾的。 他大概不知道在施启几个心里,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此低调的做法只是大隐隐于市,真人不露相,跟江寻白临那些所谓爱出风头的天才们,是云泥之别。 几个少年嬉闹的往外走,站在教室外的江寻下意识的闪身躲进拐角,等看着几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教学楼的阶梯。江寻这才重新现出身影,抿了抿唇,走进E班的教室。 他来到裴初刚才坐的座位上,看着桌上还铺开的试卷,试卷上有两道不同的字迹,一道是试卷本人的,另一道清隽洒脱,一如字迹的主人。 那人在试题上写下自己的答案,附注解析,将复杂的题目解释得深入简出,通俗易懂,让人很容易理解吃透。 这样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高中师生的水平。 江寻紧紧的抿住嘴唇,那双冷清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不甘以及挫败。 他突然发现,这个他一心想要帮助改变的人,其实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优秀。 而自己从小到大,总在不经意间向对方展现的优越感,如今想来,简直可笑至极。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气,手里紧紧捏着那几张空白试卷,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孤独的道路上,自己的天赋才能总是让他与身边的同龄人划开一条可望不可及的界限。 直到白临的出现,才让觉得这世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聊,至少还有人能与他并肩同行。 可他不知道,原来一直有一个人看着一人独行,明明可以追上来,却不屑与他为伍。 或许因为太过轻易,还在嘲笑他的自命不凡。 *** 裴初回到莫家的时候,天边乌云拢着圆月,漆黑的夜色里不见一点星光。 莫家大厅里还亮着灯,裴初知道那是莫声。 这一个多月也不知怎么回事,往日里莫喧回家总是见不到人影的大哥,在裴初每次回莫家的时候都能看到。 对方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看得仔细,裴初开门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转来一个眼神。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陈姨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 裴初晚上回家都习惯吃点夜宵,因而每次快到裴初即将回来的时间点,陈姨便在厨房里开始准备。 今晚的宵夜是两碗面条,一份是裴初的,另一份则是莫声的。 裴初坐上了餐桌,没一会儿莫声便收起了报纸走了过来。一时间,客厅里只有兄弟两人吃面的细响声。 院子里的木芙蓉在风中轻轻打着璇儿,粉白的花瓣簇拥在一起,错落有致的点缀在枝头。 夜空中突然飘起细雨,一点点凉意落在江寻手上。 “少爷。” 江家司机打着伞从车上下来,一边为江寻遮挡住寒风细雨的侵袭,一边在心中奇怪自己少爷站在莫家院门前却不按门铃的举动。 江寻捲了捲手指,最后看了一眼从莫家客厅里散发的灯光,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转身,自言自语般落下了一句:“算了,见了有什么用。” 裴初不知道在这细雨霏霏的秋夜里,有人来了又去。他吃完自己的宵夜,跑到厨房洗完碗后便上了楼。陈姨初时还会劝阻,后来只觉欣慰,莫家的小少爷到底是个温柔又懂事的孩子。 另一个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仍旧吃得慢条斯理,等裴初上楼后,他才放下筷子问陈姨。 “他今天还在吃药吗?” 自从上次看见裴初流鼻血后,他便问了陈姨小少爷最近的身体情况,得知对方似乎得了流感,时不时便会问陈姨要些退烧降火的药。 “没有了,前天小少爷似乎才退了烧。”上了年纪的陈姨忍不住有些唠叨,“所以说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就随便折腾,秋日气温变化快,早上出门的时候得多穿件衣裳啊...” 莫声知道裴初退烧至少松了一口气,听见陈姨的唠叨也不觉得烦,好脾气的一一应是,起身端起自己的碗筷准备去厨房自己收拾。 “哎呀,放那我来洗就是了。”陈姨再次拦道。 莫声摇了摇头,“陈姨照顾我们这么多年辛苦了,这种小事哪好意思再劳烦您。” 陈姨看着莫声走进厨房,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洗碗池边,开着水龙头一点一点的清洗自己的碗筷。 陈姨看着看着便笑出了声,明亮柔和的灯光照在那张慈爱沧桑的脸上,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泛着光。 莫声听见笑声回头,只见陈姨站在厨房边上,脸上的笑意不减,不住的点头喃喃自语。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才像个家。” 她在莫家这么多年,终于看见莫家两兄弟像寻常人家一样团聚餐桌,默不作声,却彼此牵挂。 ------------ 16 校园纯爱·十六 博喻高中举办了一场运动会。 这大概是学校的例行活动,每个高中都会搞这一遭。不同的是,博喻高中的运动会是和其他私立高中联合举办。 美名其曰友好交流,实际上也只是不同世家之间的较量比拼。 博喻高中聚集了大量的豪门子弟,但也有一部分并不是很给博喻面子。 每年到这种时候,外校的纨绔子弟与博喻的纨绔子弟,总会有一些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 通常以博喻的校霸莫喧首当其冲。 运动会当天艳阳高照,只是到底是入秋的时节,空气里泛起几分冷意。 裴初的运动服外面罩了一件外套,嘴里咬着一支荔枝味的棒棒糖,仰头看着有些萧条的梧桐树上,站着两只晒太阳的小鸟。 那鸟有张白肚皮,正低着头用自己短短的喙捋着羽毛,小脑袋一点一点,有点可爱。 “喧哥!” 不远处响起一声喊,许言谈挥着手冲他招呼道:“5000米长跑就要开始了。” 裴初懒懒的应了一声,抬脚向着那边走去。 莫喧的学习成绩稀烂,班主任让他发挥余热,给他报了不少运动项目,毕竟作为校霸,别的不好说,体力绝对是一流,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精力到处惹事生非,打架斗殴。 以上是班主任的原话,裴初没什么好说的,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莫喧的传统。 在5000米长跑之前,裴初刚完成了一场立定跳远,没什么悬念的给老班挣了脸,拿了个第一。 不过一起跳的还有一个别校的什么人,个挺高,之前一路高歌猛进,直到遇到裴初才刹了羽。 好像是个体育生。 裴初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脱了外套扔给了凑在一边的许言谈。走到起跑线的时候,好巧不巧又遇到了之前那个对手。 操场上人很多,加油呐喊混着狠话一起,喧嚷嘈杂。那人似乎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裴初没听清,但看见对方的笑容很不友好就是了,眼神里带着阴鸷。 裴初嚼着嘴里的糖渣,没什么精神的半耷拉着眼,心里觉得这年纪的小孩真是麻烦极了。 枪响来得很快,在晴空中‘嘭’的一声,留下一道青烟。参差不齐的内外线上,一群少年窜了出去。有跑的快的一马当先,也有人不急不缓,匀速前行。 裴初悠哉悠哉,而那个外校的少年领在前头,倒也没有因为冲的太狠,后劲不足。 “余少,冲啊!干他博喻丫的!” 人群里传来一声激情洋溢的呐喊,跑道旁还站着一群挥臂热舞的啦啦队,不论气势还是排场,都要比其他学校足了一截。 余家...裴初将人与学校在脑子了搜索了一圈,这才想起来对方应该是泰佰高中的余悸,家世背景并不简单,连莫家也有些不愿招惹,毕竟家族里都是混了黑的。 简而言之,是个黑/道少爷,泰佰校霸。 说是这么说,裴初也没几分把人放在心上。那边施启刚比完一场,正跑过来和许言谈一起为他加油。听见泰佰高中的喊话不乐意,也扯着嗓门吼了一句。 “喧哥加油!让泰佰看看谁才是爹!” 裴初听见这话的时候,喉咙里忍不住滚出一声轻笑,也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逐渐加快了速度。 五千米还剩两千米的时候,有些人开始体力不支,渐渐的落在了后头。裴初在开始的时候没什么亮眼,等到一个个的反超过去,众人才发现,他呼吸平稳,体态轻松。 跑了这么久过去,跟刚刚开始跑的时候没多大区别。 裴初很轻易的就追上了前头领先的余悸。 对方微微喘气,速度慢下来了一点,但依旧体力充足。看到追到身边的裴初,偏过头扯起嘴角,带着一个冷笑丢下一句:“呸,垃圾。” 说完,便加快了速度,又与裴初拉开一截。 裴初顿了顿,觉得这小孩有点狂,同样是校霸,谁瞧不起谁?他漫不经心的又追了上去,不管余悸跑的有多快,他始终追在后面,保持着一个随时都可以反超的距离。 看上去,好像是他故意撵着余悸跑似的。 到了最后八百米的时候,裴初还在和他胶着着,身后的其他对手都被他们甩开一大截。两边学校鼓劲加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隐隐有些火药味。 临近终点,裴初打算超过余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同样偏头对着有些气喘不均的余悸扔下一句,“要连输两场了啊,小垃圾。” 裴初说话很慢,带着几分笑,听在人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却轻而易举的撩拨起人的火气。 余悸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突然身体一晃,好像没跑稳般朝着裴初就是一撞。 人群里传来一声骂,还带着几句不知是谁让他小心的呼喊。裴初眉头一皱,觉得这小孩手段实在有点脏。他身形一晃转了个圈,从人背后绕了过去,末了按着人肩膀,轻轻一用力,就将人一屁股按在了地上。 他轻笑中带了点嘲,“既然跑不稳,那就坐下来歇会吧。” 他按人的动作很隐秘,别人看着就像是余悸撞人没撞到,自己站不稳摔了一跤。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身为反派的裴初做的十分顺手。完事之后,他不紧不慢的做了最后的冲刺,拿到了五千米的第一。 * 上午的事大概就是一个小插曲,裴初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除了上午的两场比赛,下午的时候裴初都没再和余悸对上。 所以他大概没想到,事情还有后续。 正值休息间隙,那边的老师们已经要转移教师休息处,裴初眼角一撇,正好看见被老师们拉去统计各校奖牌数目的江寻,对方似乎早就注意到他。见裴初看来,那张淡如冷玉的脸对他微微颔首。 裴初一顿,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心里觉得最近的主角攻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没有多想,剧烈的运动过后让他有些疲惫,拎起水瓶喝了一口水,就着这暖阳和微风,裴初倚靠在树下慢慢闭目养神起来。 班主任老陈不做人,给他报的项目实在有点多。他头顶搭着一块毛巾擦汗,正在思考旷赛的可行性。 只是还没等他真正实行,许言谈便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因为前两天熬夜补习感了冒,他们几个人里面就他没报什么项目,跑来跑去到处给他们送水和加油助威。 因而看见许言谈跑过来,裴初下意识的以为对方是来送水的。 然而等他跑近,裴初这才看见对方手上没有水,脸上还带了点肿,“怎么了?” 许言谈气喘吁吁,神色焦急,还没喘匀气就指着搭在操场上围了一堆人的休息棚,喊道:“不好了喧哥,我们学校和泰佰的人干起来。” 裴初顺着他的动作一看,好家伙,人搡人滚了一堆,都快把休息用的棚子弄塌了。 ------------ 17 校园纯爱·十七 之前就说过,每到举行联合运动会的时候,博喻的子弟总会与其他私立高中的学生出现些别苗头的小矛盾。 本来这几年因为博喻出现了莫喧这么个无法无天,暴躁得像只狂狮一样的校霸,让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收敛了许多。毕竟莫喧疯起来是真的疯,狠也是真狠,动起手来完全不会顾及你的家世背景,反正他们莫家又不是得罪不起。 可是今年泰佰出现了一个余悸,高一新生,□□背景,家世未必比得上莫家,但手段绝不是谁都想要招惹的。就像一条毒蛇,再威猛的狮子被他缠上,也免不了被咬一口。 之前跳远余悸输给了裴初,五千米长跑的时候,又被裴初一只手按得摔在地上,彻底失了面子,这足够让余悸嫉恨得牙痒痒。 在之后的运动项目里余悸没有在对上裴初,于是便将怒火发泄在了博喻其他学生身上。八百米接力赛的时候接连使了阴招,让不少博喻的参赛者受了伤。 受伤最严重的是曾经和裴初打了一场篮球,并且叫了江寻助阵的那个一年级新生,右腿的膝盖被人顶了一下,关节拉伤。 他气不过在比赛结束后去找人理论,举报对方作弊阴人。结果被泰佰反咬一口,说莫喧在之前的五千米长跑的时候不就使了脏招,害得余悸摔跤输了金牌。 虽然平时很看不惯莫喧横行霸道,但五千米的时候有眼睛的都看到是余悸撞人不成反摔了一跤,当即就和人争论起来,甚至还动起了手。 恰好施启几人看到,要知道他们虽然自己在博喻老是欺负人,但外校的人欺负自己学校的人又是另一回事,况且泰佰那群狗日的还在说喧哥坏话,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连带着周围一群热血上头的博喻学生也上去干了起来。 奈何对方是混黑的,身边围着的那群小弟手段也脏的一批,施启几个被阴的有些招架不住,许言谈看情况不对,连忙溜了出来去找裴初救场。 等裴初到的时候,那边已是一片混战,施启和冯穆脸上跟调色盘一样挂了彩,博喻那群细皮嫩肉的小少爷们也多被压着打。 这时候老师们要不就去休息,要不就去吃饭了,没什么人管,这些人动起手来多少有些无所顾忌。 参与混战的人群里,裴初突然看见了主角受的身影,对方被推搡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仿佛被挟裹在浪潮里的一只小绵羊般无依无靠。 裴初捏了捏眉心,心想这人到底是怎么卷进去的,果然是主角特有的招惹麻烦的体质吗? 混乱的人群中,白临突然被一把推倒在地,眼看着有人抡起拳头就要冲着他狠狠砸去。 似曾相识的,斜地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拽一翻,‘咔嚓’一声,就将那拳头主人的胳膊卸脱臼。 黑发少年逆着光,眉眼里藏着狠戾和锋锐,让人看着便忍不住心生畏缩,然而微风鼓起他的衣角,那人话里透着一点懒。 “喂,好歹是老子的地盘,知不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博喻众人:“......” 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的,谢谢。 纵使莫喧说话不好听,但他的到来还是让博喻学生们松了一口气,毕竟博喻里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这种时候对着外人,总让人有点底气。 裴初将手里这个被他卸了胳膊的倒霉蛋扔到一边,也没看摔在的地上的白临一眼,眸光一瞥,看见很有大佬风范的坐在升旗台上,没有参于混战,一副坐看江山气势的余悸。 “哟,英雄救美啊。” 余悸从看戏的高台上跳下来,勾着嘴角朝着裴初笑得意味不明,“早就听说你喜欢男人了,怎么?看上那小子了?” 裴初听着这话觉得有点耳熟,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小巷里被他揍得脸上开花的花臂青年。 余悸伸头打量了一下站起来的白临,评头论足,“长得不赖,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莫少喜欢这款?” 他重新回头盯着裴初,阴沉沉的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么喜新厌旧,诺诺知道了可要伤心了。” 裴初:“......” 裴初:“???” 剧情发展好像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莫喧出柜,这件事虽然人尽皆知,但讳莫如深很少有人会直接提及,一是畏惧莫喧担心被他暴揍,二是身后莫家不断的抹除痕迹,遮掩丑闻。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莫喧出柜对象的那个少年才会被退学。裴初回想了一下莫喧的记忆,那小少年好像叫...余诺? 裴初:“......” 裴初好像知道之前被花臂围堵,以及余悸找事的真正原因了。 之前花臂说是为自己表弟报仇,但其实一个普通小混混哪来的胆子和身为莫家小少爷的莫喧作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裴初早就猜到,只是觉得麻烦并没有追究。现在看来幕后主使已经就在眼前了。 面对原主欠下的债,裴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沉默。一旁站起来白临在听见余悸的话时一僵,他抬眼看向裴初,恍惚想起来,莫喧之前是喜欢一个少年的。 他抿了抿唇,指尖不知道为什么捲了起来。 好好的一场群架变成了花边新闻,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虽然平时在博喻几乎没有风声,但在私底下关于莫喧的绯闻从未停止,就老是跟在他身边的施启几个,就被编排不少。 还有和白临甚至江寻的,什么由恨生爱,什么由爱生恨,博喻的少女们致力于为这三大风云人物编造修罗场,连带着男生们也受到不少荼毒。 这些裴初从来不知,事实上他这个直男时常会忘记自己基佬的设定,反正他又不真喜欢男的。 只是他此刻哑巴吃黄连似的沉默,在旁人看来不免有些理亏的意思,那边的余悸嗤笑一声,痞里痞气的点燃一根香烟,“放心,诺诺早就把你忘了。” 他夹起香烟不屑的看着沉默的裴初,以及之前被他护住的白临,嘲讽道:“敢做不当,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说到这儿,他故作恍若的拍了拍脑袋,对裴初矫揉造作的道了个歉:“对不起,比起男人莫少或许更愿意做个娘们。” 他身后泰佰的少年们配合的大笑起来,不得不说余悸这波嘲讽拉满,嘴实在是毒。 裴初按住又想要冲上去干架的施启几个,抬头看向余悸:“你是余诺的兄弟?” ------------ 18 校园纯爱·十八 微风徐徐,梧桐树上金黄色的叶子飘落,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在空中旋转,翻飞,飘飘悠悠的铺落在地。 裴初的话问出口,对面的少年却没有回应。他只是吐出一个烟圈,对着裴初吹了一声口哨。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看你不顺眼。” 他眼光一瞥扫过周围一圈挂了彩的博喻学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你们这些博喻的垃圾,也很不顺眼。” 毫不意外的,他的话再次激起了博喻众人的火气。他却毫不在意,手里的烟头一扔,盯着裴初道:“怎么样?我们来单挑?” 余悸自小在家族里面训练,跟家族里的长辈们打架从小打到大。不管是各种阴招损招,还是正规的打架技巧都学了一个遍,长这么大除了家里人,在外面和人打架就没输过。 纵使莫喧在博喻里面称霸一方,但在余悸看来也不过是个草包一个。 不过之前花臂青年的事,以及五千米长跑时被对方反阴了一招的事情倒让余悸稍稍改观。只是那又如何,到底还是一个薄情忘义的垃圾。 他看着对面那个提起余诺无悲无喜,散漫又无情的家伙,霎时心头火起,挑衅道:“敢不敢?” 莫名奇妙被要求单挑的裴初觉得麻烦极了,他还没有表态,周围的人却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一般,纷纷利索的腾开场地。 不管之前怎么样,至少在对外的场合博喻众人还是挺愿意给自己这边的人撑场子。 更何况余悸实在太嚣张,他们早就盼望着有人能将他揍一顿,当这个人是莫喧,那么平日里有多害怕,这时候就有多激动。 那个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一年级新生,振臂一挥,嗷嗷呐喊:“上啊莫喧,使劲揍他个鳖孙。” 裴初抽了抽嘴角,跟着退到一旁的施启看这人喊得起劲,手一伸就挂在他脖子上,勒了勒,“行啊小子,这么快就把之前的仇忘了,嗯?” 那新生看见施启也不怂,甚至出于刚一起打过架的战友情谊贫了一句嘴:“哪有什么仇不仇的,不都一家人。” 施启盯着他,似乎十分折服于这小子的厚脸皮。 裴初自然也是,此时的太阳依旧开始坠西,即使现在已经到秋季的尾巴,那太阳依旧晒得人皮肤发烫。 裴初微微眯眼,心里想着算了,早点打完早点回去补觉,一整天的的运动会将他累的够呛。 对面的余悸向前走了两步,捏着脖子,发出‘咔咔’两声轻响。高挑的个子被太阳照出一个黑压压的影。 走近的时候,裴初才发现对方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这让他看上去压迫性很强。 没有什么罗里吧嗦的狠话环节,在干架的时候,余悸显得尤其干脆利落。 反派死于话多,对方深谙其道。 裴初漫不经心的想,微微侧头躲过了冲着他的鼻梁招呼过来的拳头。发丝飞扬间,只见他手肘一抬,就嗑在了余悸的下巴上。 虽然这么说有些欺负人,但不管余悸打架有多狠,在家族里学到的打架技巧多么牛逼,在裴初面前都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周围人以为能看到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但全程都是裴初在虐菜。 裴初并没有下太狠的手,毕竟也没多大仇,而且对方下午还有比赛。他挑准角度,只揍一些容易痛又恢复快的地方,没多大一会儿余悸便只能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余悸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到大打架没输过的他,怎么也没办法触及到眼前的黑发少年。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有博喻的人在欢呼得胜,也有泰佰的人惊惶失措的呼喊,有人匆匆走过来想要扶起他。 阳光下裴初的身影笼罩着余悸,少年垂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平静淡漠就好像注视着的是路边一颗无关紧要的小石子,余悸突然不甘的握了一下身侧。 裴初看着泰佰的人赶到余悸身边后便退开,也没打算继续找事,背过身就看向旁边不断向他挥手施启几个,连带着那个受伤的一年级新生也一脸惊奇敬佩。 裴初甚至听见他对旁边的冯穆问,“如果我现在给莫喧做小弟,你说他会不会教我几招?” 冯穆扯了扯嘴角,依仗着身高优势冲他投去鄙夷的一眼,“你在想P吃。” 裴初想笑,喉咙却传来了一阵痒,让他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被扶起的余悸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手里捏着一块从地上捡起的碎石砖,目眦欲裂的冲着背向他的裴初而去。 操场地面很少翻修,因而有些地方难免有些碎裂,余悸从那里捡来的一块碎石砖,长且尖锐,很难想像若是被他刺中是副怎样的情形。 裴初因为突然剧烈的咳嗽而弯下腰,看起来毫无防备。人群里旁观的白临脸色一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 可是他虽然离裴初不远,余悸却离裴初更近,不过两步的距离,对方已经站在裴初身后,双手握着石块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扎入裴初的后背。 白临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失声,心脏处好像骤然被人攥紧,就好像那日小巷,利刃临近心口,他看见有人为他伸手挡下那刀,鲜血溅落,殷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 可他却无能为力。 背后的慌乱裴初早已察觉,身后卷起的利风也让他竖起危机,他忍住喉咙里不断溢出来的咳嗽,迅速的一个转身便躲过来那足以使他脊椎瘫痪的一击。 余悸狠辣的攻击让裴初的眼里难得染上了几分凌厉,他几乎不在留情,在转身的刹那以身体为轴,狠狠的扫出一腿。 只听‘咔哒’一声骨折脆响,前一刻还举着石块想要裴初重伤的余悸,后一刻已经惨叫的倒在地上,不断抱着自己的右腿哀嚎。 而另一旁的裴初已经直起身,他喉咙里的咳嗽依旧没停,好半响才缓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看着地上惨叫哀嚎的少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是道:“再有下次,废了你。” 他说完就走了,扔下一众混乱的人群,甚至撇下了常带在身边施启三人。 人群里的白临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习惯了,习惯了这样来的无声,去的孤烈。 腿脚骨折的余悸被人扶起送往医务室,路过白临的时候突然回头盯着他,扭曲的面容里带着令人恶心的恨意。 “你难道就不会觉得不甘心?”他声音里好像带着鼓动,紧紧盯着眼前面容精致,却乖巧柔弱的少年,“他那么欺凌你,你就不想让他退学。” 乖巧柔顺的少年低着头,发丝遮掩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轻轻开口,带着他一贯的温和无害,他说:“关你何事。” ------------ 19 校园纯爱·十九 裴初大概有些发烧,他昏昏沉沉的不想让周围人发现,撇下施启几个就摸进了一处室内。 室内有些杂乱,到处堆放着体育器材,昏暗的视线里裴初辨认出这是一间器材室。他没有多在意,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便开始低头平复有些急促的喘息。 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上划落,然而裴初的表情却称得上平静,他甚至还有闲心想着,他大概将要待在这个位面的时间不久了,可惜了施启几个成绩还是稀松平常的。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夕阳里透着红,斜斜的阳光从窗边洒进,将这个狭小又逼仄的室内分割成明暗两部分。 裴初坐在器材室的椅子上,阳光洒在他的脚边,他整个人却笼在阴影里,染着一身孤单的沉寂。就在他已经平复呼吸,开始适应逐渐模糊的视野时,耳边传来一阵轻缓细微的脚步声。 也许是来归还器材的学生,裴初心想。 他依旧一脸平静,甚至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打算安静的等待来人离开。 然而那道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停下了,紧接着便是一阵相对无言的沉默。察觉到不对劲的裴初摩挲着手里的烟蒂,抬头看向对面。 模糊的视野里是一道白衣清瘦的少年轮廓,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裴初暗哑的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难得在少年面前展现的散漫和揶揄:“怎么,想来报复?” 白临站在他面前,离他不远,恰巧是在光影分割线的另一面,薄红的夕阳在他身上披上一层暖光。他静静的凝视着对面被烟雾模糊了表情的裴初。 他的手指动了动,垂眸道:“我看见你有些不舒服。” “呵。”对面的少年笑了一声,带出一声咳,他手指夹着香烟撑着下巴,看着白临的眼神似笑非笑,“竟然跑来关心霸凌你的校霸,你可真是个圣父。”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讽刺,或者说藏着几分无奈。这让白临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他想说,少年又一次救了他,在混乱的人群里,拉住了那记即将落在他身上的狠拳。 可是他无比清楚就算他说了,少年也只会一脸讽刺的嘲笑,否定,说他只是将他认错成一只路边可怜兮兮的小狗,就像那日遗弃在警察局门口的外套一样,鄙夷不屑。 白临不自觉的咬紧嘴唇,生出几分不甘。 对面的裴初却突然站起,伸手将他堵在了身后的器材柜子之间。香烟掉落在地,弹落几颗火星。属于少年人身上的烟草味猝不及防的萦绕在白临鼻尖。 “老实说,你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带着灼热的吐息的声音响起在白临耳边,猛地让白临心神一震。 然而裴初心情却是有些诡异和无奈,就在刚才,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一段剧情,大概是江寻和白临两人之间互生好感,却还没有确定感情的时间段,被莫喧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情愫。 这让莫喧觉得讽刺可笑,原来所谓的天之骄子,也不过与他一丘之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遗恨终身?于是他想要设计白临夺取他的清白,让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江寻,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而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器材室。裴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地方都是触发剧情的重要场所,而且偏偏是在他发病的时候。 好在江寻最后及时赶到,没有真正莫喧得手,反而整件事成了促进江白两人感情的催化剂,让二人彻底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只有莫喧,迎来了无数谩骂,身败名裂被莫父愤怒之下扬言远送国外。 感受到他身前少年的沉默和僵直,已经看不清什么的裴初摸索的伸出手,捏起少年的下巴,他眯着眼,一片模糊的视野里甚至看不清少年的表情,然而这样的情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因而他看不见被他捏着下巴的白临,逐渐深沉的眼眸。 裴初还在发着低烧,手指有几分烫人的温度,白临被迫抬起下巴,视线落在对方修长的脖颈与微微凸起的喉结上,白临仓惶的敛眸,却又看见白色的运动服下,少年小麦色的胸膛与精致的锁骨。 一股莫名的燥意开始在少年的心间鼓动,然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曾经当头浇在白临身上的那一桶冷水,凉意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还记得上次在器材室就是因为你坏了我的好事吧。” 他说的是余诺,甚至刚刚他还因此与余悸发生了一场冲突。白临突然想起他与莫喧的交集,也不过是在他无意闯进器材室后,目睹莫喧亲吻余诺的画面。 此后更是对方长达半年的霸凌。 是啊,他一开始就讨厌他,因为他害他出柜的事情曝光。 因为他让他与喜欢的男孩分开。 白临突然冷静下来,他想,他不该有什么期待的。只是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突然反客为主的按着少年的胸膛向后一推。 裴初视野模糊着,猝不及防被白临推倒,一下子摔在椅子上。他以为这是少年意识到他欲图不轨开始反抗,感受到对方的脑袋伸到他脖子上似乎想咬上一口,裴初及时反应过来抓住对方的手一翻身再次将他钳制。 椅子被带倒,两人纠缠在地上地上。在此过程中裴初的下巴还被少年的脑袋顶了一下,微微发疼。 裴初抓住白临的双手举过头顶,心想大概这就是兔子急了会咬人,再怎么柔弱的少年在面对危机时也会拼力反抗。 只是他此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压制住少年人声音发哑的喊了一句:“别动。” 也许是刚刚椅子摔在地上的声响太大,惊动了外面寻找的人。器材室的门被打开,明亮的光线照亮了这个昏暗的角落,也显露了地上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少年。 此时此刻,裴初撑在白临身上,钳制住他的双手。两人衣衫凌乱,脸颊发红,微微喘息。站在门口的江寻只感觉喉咙发紧有些说不话来。他紧紧抓住器材室的门把手,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莫喧?” 此时此景似曾相识,就像半年前白临骤然撞见莫喧压着余诺出柜的事件一样,此时此刻因为听闻莫喧打伤泰佰余悸而四处寻找的江寻,也看见了器材室里气氛暧昧的两人。 或许裴初并不清楚,可是此时的江寻却清清楚楚的看见紧盯着莫喧的白临,眼眸中确实是在压抑着什么的,那种情绪甚至江寻自己都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知道,那也曾经出现在自己身上。 裴初听见江寻的声音时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段剧情算是告已段落,他忍着愈发脑袋里那阵昏沉欲吐的不适感,不动声色的起身。 许是光亮的刺激,他的视线开始恢复。他望着江寻,以及他身后开始聚拢的师生们。 “如你所见,江寻。” 裴初垂着眼眸,整理衣衫,他念着江寻的名字,带着他一贯无谓又嚣张的语气开口,“只可惜被你发现得太早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仿佛被坏了好事的不满,江寻捏着门把的越来越紧,他眼神复杂的盯着室内的两人,胸口莫名的被一种酸胀的情绪填满。 *** 后续发展如裴初所料,裴初先是重伤了余悸,泰佰校长震怒说要向博喻讨回一个公道,本来整件事是余悸先做出的挑衅,博喻不是不可以从中斡旋。 但泰佰的事情还没有论出结果,莫喧在器材室里欺凌白临,甚至意图不轨的消息又传到A班班主任的耳边,半年前有关莫喧在器材室里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转眼他又将魔爪伸到了白临身上,甚至之前还一直对其实行霸凌。 深感这次事件严重的班主任很快通知了莫父。 于是被领回家的裴初很快受到了莫父的训斥。一记巴掌朝裴初迎面扇来却被他偏头躲过。 “你还敢躲?” 莫父震怒,指着裴初的鼻子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 裴初没有说话,身旁的莫母扑过来搂住裴初,怯声道:“说话就说话,别打孩子。” “都是你平时给惯的。”莫父狠狠的横了莫母一眼,气道。 莫母不满,忍不住反驳:“不就是把余家那小子腿打断了么,咱们家又不是赔不起。” “呵,”莫父冷笑的看着莫母,瞥了眼裴初,“你知不知道余家的背景,俗话说狮子还怕被蛇缠呢。” “更何况...”莫父咬了咬牙 ,历声质问裴初,“你和白临是怎么回事?莫喧你说!” “说什么?”裴初本是跪在地上垂着头,此时抬头看向满身怒火的莫父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儿子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曾经莫喧出柜,莫父便视他为莫家污点,并警告他自持收敛,不要再做让莫家蒙羞之事。那是他们父子之间一条不可逾越的裂痕,也因此莫父对莫喧这个儿子彻底失望,转而想要从外招揽培养莫家下一代得力干将。 可是这一次他却将目光对准在莫父本来看好的目标白临身上,还一直对他进行霸凌,这如何不让莫父羞怒,甚至认为这是莫喧的蓄意报复。 此时此刻莫父怒不可遏,他再次一巴掌挥出,被莫母抱着的裴初动作一慢,结结实实被打在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唤醒了旁边出神的莫声。他看着那个被父亲打到偏过头的少年,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在他脸上,然而少年却淡漠的抿紧嘴唇,垂落的黑发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可莫声却觉得,少年大抵是不在意的,无论是莫父的怒火,还是世人的指责。 他心口突然有几分憋闷,他盯着少年询问出声:“你..是不是,喜欢白临?” 裴初听见问话奇怪的看了这个一开始就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兄长一眼,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再去辩解些什么,头脑的昏涨和身体的疲倦,只想让他快点结束这场的漫长的审讯。 他的沉默被人认作默认,莫声张了张嘴,手指不自觉捏紧。莫父更是冒火,指着裴初不容反驳的就下了论断,“一个月后,你给我滚去国外。” 抱着裴初的莫母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抚着儿子的后背细细抽咽。 站在一旁的莫声依旧沉默,他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是想这样也好,也许出国可以使莫喧淡忘掉对白临的感情。 喜欢男人...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吧。 他只是,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误入歧途。 男人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只是捏紧的指尖始终没有松开。 ------------ 20 校园纯爱·二十 裴初现在躺在床上,低烧还未褪去,脑子尚有些昏昏沉沉。 他刚刚与施启他们通过电话,那日运动会上的事情果然引起风暴。不仅打断了泰佰余悸的一条腿,还对博喻的特优生白临实行霸凌,并意图不轨。 事情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很难说这背后没有谁的手笔,总归莫喧喜欢男人,觊觎同学霸王硬上弓的传言被落实了下来。 一时如原剧情所发展的那样,反派莫喧身败名裂,为人鄙弃。就好像那日出头阻止泰佰与博喻争端的,不是如今这位人人喊打的校霸一般。 或者说不是不知道,只是莫喧平日里为人太恶劣,让人觉得如果他被退学消失,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窗外在下着雨,裴初被莫父禁足在家,学校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莫父也自觉再也丢不起那个人,再加上莫喧本就时常旷课,莫父干脆给他停学,只等一个月后将他送往国外。 就像扔了一件垃圾。 裴初一边低咳,一边心想。 他此时嗓子有些暗哑发疼,正想起身下楼去倒一杯水。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裴初抬头一看,发现是莫声。 俊秀儒雅的青年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一个装了药和水的托盘,一副银丝的方框眼镜遮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有抿直的嘴角一如既往,好像在彰显着对少年的厌恶与不耐。 裴初一边低声咳着,一边诧异的抬头望他,好像在惊奇对方为什么会出现他的卧室门口。 莫声看出来了,这让他不自觉的紧了紧门把手,半响反应过来,“我来给你送药。” 他尽力的将声音放得轻缓自然,将房门轻轻合上后,他端着托盘走向裴初。 随后一双大手探向裴初的额际,莫声摸了摸裴初的额头,眉宇紧皱,“你怎么又发起了烧?” 自从上次裴初在莫声面前流了鼻血,莫声便嘱咐陈姨注意他的身体,只是这被裴初察觉后,就没有在惊动他们了,只自己在卧室里备了点退烧的药。 因而已经有一段时间,莫声没有发现异常。 然而这次病发的却有些突然,莫声探着裴初的额头,眉头紧皱。 裴初往后抬了抬头避开了莫声的手,莫声手中触感霎时一空,不由微微捲了捲手指。 他敛眸盯着床头的少年,对方的脸色微微苍白,因此衬得他右边脸颊上的红印有些明显,那是昨晚莫父打的,还未消肿。 这又让他想到了少年被禁足在家的缘由。 他垂下手放下托盘,一边拆着给少年的退烧药一边开口:“我劝你不要再去招惹白临了,你应该知道父亲因此很生气。” 裴初哑着嗓子滚出一声笑,然后又带出一阵咳,这让他皱紧了眉头,眼里还敛了一层水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边咳边笑,却还是说:“如果我偏要招惹他呢?” 他就这样漫不经心的看着莫声,说出的话却是锋锐倔强。莫声看着裴初敛着水光的眼眸,突然意识到莫喧对白临的执着。 纵使被那么多人鄙夷阻挠,他依旧不会对白临放手。这在原剧情里本是出于对白临憎恶,此刻却被莫声曲解了味道。 他突然想起曾经裴初在小巷里帮白临挡的那一刀,在这样的滤镜下,从前那些霸凌的举止也像是青春期不懂表达的男孩子在笨拙的吸引喜欢的人的关注。 这样想着莫声不知为何胸口一闷,手中的药也被他捏得紧了紧。 裴初这会嗓子有些难受,看莫声停住了动作便伸手去够桌上的水。 然而手伸到一半却被人捏住了,裴初抬头一看就看见莫声抓着他的手腕,嘴角抿直。 “不行、不许...” 他不知为何嗓音有些紧涩,就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目光严厉的看向莫喧,“白临跟你不一样,他...” 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到一半的时候他住了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话其实有些伤人。 他本想说白临和莫喧不一样,白临不喜欢男人,你还是不要喜欢他了,免得伤心。 可这话说出口便好像含了刺,刺得少年眸光微冷。 他笑:“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他成绩好?因为他更优秀?因为他受所有人喜爱?” 这话里含有的所有情绪是莫喧的,他敛眸掩下眼里的疲倦,一边低咳一边宣泄着属于另一个少年的不甘愤懑,“就因为这样,我就不如他?我就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呵。”裴初挣开莫声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问:“凭什么呀?” 莫声张了张嘴,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他没有更喜欢白临,莫喧也没有不如那个少年。他想说他会和他站在一边,因为他是他哥哥,他不想让他走错路。 可是这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有什么立场说自己是对方哥哥,从前十年的形同陌路,同一屋檐的陌生人,难得就忘了吗? 而且他真的只是因为不想让对方走错路吗? 他心中苦涩说不出话,对面的少年已经下了逐客令。 裴初拿起桌上的药和水吞下,抬头看着眼前怔怔的青年道:“药吃了,我想睡会儿,你回去吧。” 他的话说的很冷硬,但他也是真的累了。莫声闻言默默站了会,终是起身离开了房门。 *** 这两日博喻并没有以往那么平静,运动会已经接近尾声,然而并没有人去在意哪个学校得了多少块金牌。 所有人的话题里,都绕不开这几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字——莫喧。 每个人提起他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厌恶和鄙夷,人传人的谣言里,莫喧已经是一个仗着身世欺男霸凌,无恶不作的形象。 “学校里这些流言绝对是余悸那孙子放出去,泰佰那些老阴比,打架打不过就只会背后传人坏话。” 曾经和裴初打过一场篮球的一年级新生凑在施启几个中间,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施启几个脸一黑,看着眼前这个自顾自凑到他们中间的人脸色不是很好。 “要你说?” “谁不知道啊?” “要点脸好吧,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 “别介啊,都是一个学校的,莫喧揍了那个姓余的,我还想求他教我几招呢。” “滚!” 几人吵吵闹闹后又是一阵沉默,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裴初来学校的三人组有点焉。 那个一年级见状又自来熟的凑了过去,面上还闪耀着几分八卦的神色,“那什么,莫喧看上了白临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怎么可能?有病吧!” “想也知道是假的。” “我们喧哥不可能看上那个穷小子!” 施启几人在一年级男生猥琐的笑声中极力否认。 而这几日话题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却在教室里有些沉默。 * 晚自习刚刚放学,A班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同桌还在沉默的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整理的,白临拿着两本化学的教辅和作业便打算回寝室。 而就在他离开座位的时候,江寻终于叫住了他。 此刻教室里已经关了灯,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只有窗外清凌凌的月光洒进课堂。 江寻坐在座位上,白临抱着书走了几步,听见声音回头看他。 他们隔着两个桌椅,月光洒在他们中间。 “白临。” 江寻又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向来是清冷的,就像是初冬的雪。以往他叫白临名字的时候总有几分冬雪融化的痕迹,这次却是如遇到寒夜一般更冷了些。 他顿了顿,才再次开口:“我之前找莫喧说过让他不要再打扰你,但我想我错了。” 少年冷峻的眉眼间泛起一丝褶皱,想起了那日他推开门时所见的旖旎画面,心中再次升起一抹熟悉的烦闷。 月光下白临好像没在意江寻说什么,他立在课桌的过道中间,看着那个悬在教室末尾空荡荡的角落,那人已经很久没来了,听说莫家打算将他送出国外。 他好像很难会再见到他了。 白临垂下眼,举重若轻的回答了江寻的话:“对,你错了。” 他抬头对江寻露出了一个笑,“就算他不在缠着我,我也会去找他的。” 他抱着书本的手微紧,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我不想放手。” 他这样说着,好像在贫苦的人生里,得到了第一抹月光。 江寻抬头,张了张嘴,半响默默出声,“我曾经好像错过了很久。” 他看着白临也扯出了一个笑,他很少笑,所以当他偶尔露出一个笑容时,便如春日暖阳般让人沉沦。 他也轻声说道—— “所幸现在还不晚。” 月光下,在这片静谧的教室里,两个少年相视而笑,却说出了有关于另一个少年的诺言。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他们知道对方是对手,不管是在学习还是在其他方面,可是这个对手心思清正,让他们彼此都生不出恶感。 他们这里,有一个人察觉到包裹在恶劣欺凌的背后,多次挺身相护的甜。 还有一个,在漫长孤独的路途里,终于在回首间发现有一颗明星闪耀着光芒,等他去追逐,去摘下,去做他的第一个发掘者。 ------------ 21 校园纯爱·二十一 裴初的桌上摆了一张黑色烫金的请帖,是邀请他参加江家独子江寻十八岁的生日宴。 裴初打开一看,有些意外的发现这还是江寻亲笔写给他的邀请贴。他翻的有些漫不经心,脑子里想的是关于这次江寻生日宴上有关的剧情。 经过他之前在学校里的作死,不出意外江寻应该因此认识到白临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并在生日宴上对他表白。 将邀请函重新扔回桌上,裴初仰面躺上了床,卧室里的灯光照的人有些眼花,他抬起一只手遮在了眼皮上。 快结束了。 在江寻生日宴后不久,他便将走完剧情,离开这个位面。 这样想着,裴初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放松的沉睡过去。 * 江寻的生日正好在周末,除了江家的合作伙伴,江寻还将博喻A班的同学都邀请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白临。 还有莫喧。 裴初因此得到解禁,毕竟是相互交好的两家人,莫家要悉心捧场。 秋季的傍晚吹来阵阵凉风,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艳,南方多雨,下午刚下过一场小雨,此时嫣红的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细小的水珠。 院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多围在江家父母和江寻的身边恭维祝贺。他们刚来,莫家父母正在与江家父母寒暄,莫声自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唯有裴初从进来之后便退到一边。 江家独子江寻与莫家的小儿子莫喧,仿佛天生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聪颖不凡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一个是纨绔恶劣身世不堪的私生子。 旁人为之对比笑谈,就连他们自己都是相看两厌的死对头。尤其是在关于裴初出柜和欺凌同学欲图不轨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下,众人看向莫家小儿子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嘲笑鄙夷。 若不是江寻亲笔写下的那封邀请函,怕是裴初现在都不能出门,禁足在家。 莫父不想丢这个人,裴初也不想往人堆里面凑热闹,他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或隐蔽或刺人的目光,找了个角落自个坐下。桌上放着饮品和点心,他捻起一块悠闲自在的吃了起来。 江寻从裴初进来之后,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只是此刻他身为主角陪在父母身边待客,不好随意走动,他也不想众目睽睽去找莫喧给他带来困扰。 江寻心不在焉的听着旁边人的恭贺夸谈,看着裴初寻得角落坐下吃起了桌上的甜点不由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 看起来最近的事情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烦恼,这人依旧如这傍晚秋风一般恣睢洒脱。 这没什么不好的。 白临是在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将将赶来的,比起宴会上光彩明艳的其他人来说,只着一身白衬衫的他实在有些朴素了,就像一只落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裴初在他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并无窘迫,气度从容仿佛只是参加一个普通朋友的宴会。江寻亲自过去接待了他,莫家父母也走到了他身边关照闲谈。 这让周围不少人有些刮目相看,能得江莫两家人为其撑腰,总归有些不同寻常的本事, 总好过莫家那个不成器反成笑柄的小儿子。 江寻是出于他与白临的友情,以及不想让他趁机去找莫喧的目的亲自前来迎接他的。 而莫家父母走到白临身边有出于对莫喧欺凌对方感到的愧疚,也有试探白临如今对于莫家看法的态度。毕竟他们资助白临这么久,自然担心他会因此疏离莫家,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幸白临对莫家表现得并无恶感,反而多有亲近感激之意。这无疑让莫父感到欣慰,甚至对白临更加喜爱看好了些。 莫母不知道说什么,她向来为莫父马首是瞻,更何况她看白临莫名合她眼缘,因此尽管她知道他与自家儿子之间有些龌龊,也一样对他和善可亲。 裴初看着那边慈爱和谐的画面,没什么兴趣的转过头,紧接着便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 是莫声。 年轻英俊的男人刚刚推辞了一个生意伙伴的洽谈,来到自己弟弟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他身上带着些许酒味,显然刚刚在和人聊天的时候喝了点酒。 不多,却足够让他自然的拿开裴初手边的盛了冰块的饮料,并嘱咐道:“你刚退烧,少喝点凉的。” 裴初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眼镜后带着几分迷离的目光,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他以为男人是特地来他身边躲清闲的,盛大的晚宴上只有他的身边廖廖无人。 裴初倒有些奇怪莫声没有向以往一般去到白临身边温润关怀,这点奇怪在青年剥了一只虾放在他盘中的时候消了影。 哦,裴初面无表情的心想,这家伙肯定又喝醉了。 * 等到秋季泛着凉意的晚风吹过大厅的时候,江寻才从一大堆恭维奉承的人群里挣脱出来。 他四周看了看,发现大厅已经没有了裴初的身影,他微微一愣,转而心中有些懊恼,因为他同样没在大厅里发现白临。 裴初正在花园里,江家种着很多花植,一大簇一大簇的美女樱栽种在鹅卵石小路两边,屋檐的半空中的挂着风铃草,粉白的蔷薇爬满花架,院中还种着一株高大的紫薇花树。 月光下,这些花朵静静无言,只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裴初窝在花园的藤椅秋千上,手里捻着一朵掉落在椅面上的紫薇,纤细淡紫的花瓣在他指尖轻轻翻转,他到底有些受不了宴会里热闹,趁着莫声再次被生意场上的伙伴叫走之际,一个人跑到这里躲清闲。 此刻主角攻对主角受的表白应该已经开始了吧,裴初倚靠在藤椅秋千上,他坐着的这个位置很偏僻,正好在院墙与紫薇花树之间,若不是特意绕过来找,旁人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月光下,裴初窝在那里,一边吹着晚风一边昏昏欲睡。 白临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紫薇树下,少年倚在秋千上,眉目半掩,朦胧的月光柔和了他脸上的轮廓,难得让他那张锋锐俊朗的面容,显出几分恬淡来。 裴初听见脚步声抬起了眼,看见白临时也有些愣。紧接着他又看见,白临身后走廊里,匆匆现身的江寻。 裴初思绪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该不会,是占了两人表白的地方了吧。 他再次慢慢打量了一下这里——月上柳梢花影情,花间月色最怡情。 有什么比这里更适合谈情说爱吗? 裴初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起身,打算换个地方走人。 白临却突然拦住了他。 走廊里江寻停住了脚步,他是急着找裴初,可是白临却抢先了一步。想了想,他并没有急着上前打扰。 白临自从那日运动会上,就没有再见到过裴初。裴初才因器材室里的纠缠暧昧被停学,而此时那位被他欲图不轨的另一个主人公却将他拦住。 裴初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主角受如今应该对他避而远之才对。 “你...要去国外了吗?” 白临站在裴初面前,低着头,听上去有些犹豫的问出了口。 裴初现在虽然已经退了烧,但这会儿晚风吹得还是让他有些昏沉发涨,他眯眼看着主角受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顺嘴答道:“啊,拜你所赐。” 他嘴角一挑,又恢复成了那副盛气凌人惹人厌的样子。 白临突然抬头,直视裴初的眼,他问:“你要去哪儿?” 总是柔弱又乖巧的少年抿了抿唇,对裴初说:“高三的时候有报送国外的考试,我...我想和你考一个学校。” ‘啪嚓’ 裴初撵断了一根树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和你考一个学校。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和你身后的主角攻说的吗? 还是说,你是不好意思面向主角攻,才跑到他这里背对着主角攻表白? 裴初揉着眉心,想也知道不对。他二话不说直接离开,扔下一句:“你找错人了,这话你应该对着江寻说,他就在你身后。” 裴初头也不回的向着走廊走去,他看见江寻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 白临听出裴初话里的拒绝之意,脸色一白,有些慌张的跟在他身后,“等等,我没找错,莫喧...” 快走进走廊的时候,白临伸手想去拉裴初衣角,然而变故却在此时突生,高高坠在屋檐下的风铃草花架突然从空中坠落,一米多长的花架直直朝白临砸下。 “小心!” 面对着两人的江寻面色一变,急急惊呼。 裴初突然一转身,将白临拉到了怀里,轰然一声,巨大的花架将两人砸倒在地。 鲜血弥漫染红了鹅卵石边上的美女樱。 第三次了... 被裴初护在身下的白临被花架的碎块砸到了头,一片殷红的视野里,是少年抱着他独自承担了身后花架的身影。 他又护住了他。 可他又拒绝了他... 江寻知道白临会找莫喧表白,可他也知道莫喧不会答应。这是直觉,或者说是出于某种死对头的默契。所以在白临找到莫喧的时候他没有出声打扰。 他知道白临不会成功,而事实也如他所想。 莫喧拒绝了白临,他向着走廊走来,有一瞬间江寻觉得,莫喧正向着自己走来。 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才本应该是同路人。可就在他准备也向他靠近时,莫喧却转身了。 不知道多少次了,明明一直欺凌着白临,却又在他真正遇到危险时,不惜一切的护住了他。 所以,他还是错过了他的星星吗? ------------ 22 校园纯爱·二十二 此时的医院有些肃静。 走廊里,莫家父母拿着手上的亲子鉴定单,有些不敢置信。 “也就是说,其实白临才是我们的孩子?” 莫父沉吟着,率先说出口,久经商场让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白家父母有些难耐的搓了搓手。 莫喧和白临在江家花园被坠下的花架砸中,失血过多进了医院,医生们紧急给二人安排献血,献血的过程中却发现,莫家人的血型与莫喧并不匹配,反而和白临的血型符合度极高。 医生的一句话引起了莫父的惊疑,等待白家父母赶过来的时候,两人本来不愿献血,却还是被莫父要求抽血做了检验。 白家父母愤愤,却在莫父说出给予补偿时露出谄媚的笑容。他们刚来不清楚,只知道是白临去朋友家玩时出了意外。 他们本来还在埋怨白临这小兔崽子攀附了权贵却忘了爹娘,等到莫父拿到检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才把他们也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是调查,当初莫母生孩子的时候还是莫父养在外面的一个小三,条件并不好,与白家父母去了同一家妇产医院,两人刚好在同一天生了孩子。然而护士们不走心,将两家孩子贴错了标签,这就导致两家孩子抱错,过了十七年的错位人生。 白临才是那个真正的莫家少爷。 这个结果出来时直接让两家人震惊,莫父早前便看好白临,更是一直在资助培养他想让他成为莫家下一代的得力干将,如今得知对方本就是他的儿子,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理所当然只感。 到底是他的血脉,怎么可能差的了呢?只是在之前得知白家父母嗜好赌博,对白临也多有苛刻,拿着孩子的奖学金去还赌债,因而对两人的感官一下子便跌入谷底,已经开始盘算怎样让白临与他们脱离干系,接回莫家。 白家父母显然也很惊喜,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好像替莫家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以对方的身家实力,足够让他们敲上大大的一笔竹杠。 一时间,好像没有人想起还躺在重症室的莫喧。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白衣医生拿着一张病例单从里面出来,他的目光在门口的人群里扫了一下,开口问:“谁是莫喧家长?” 一时间没有人做声,气氛就这样凝滞良久,直到莫声和江寻走了出来。 “我是。” “莫喧怎么样了?” 莫声皱眉出声,江寻关切的询问,身穿白掛的医生看着眼前的青年与少年,又扫了一眼他们身后那群气氛怪异的大人们,微微凝眉。 “患者莫喧身患脑癌,恶性肿瘤,已是晚期,家属们此前难道没有发现什么迹象?” 医生语气里带着些谴责,“到底怎么回事,直到现在受了外伤才被送来查出病情,已经延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莫声身形一晃,死死的撑住身旁座椅才没有倒下。江寻脸上也难得出现明显的震惊错愕。 “你说什么,莫喧怎么了?”莫声伸手抓住医生,再次询问。 “脑癌。”医生掀了掀眼皮,扶住莫声,“病情有些严重,你们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一旁的江寻张了张嘴,连带着莫家父母和白家父母也难掩惊愕。 莫喧还没有醒,白临已经被转移了病房。 花架掉下来的时候他被莫喧护到了身下,受伤较轻,醒的也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边为了一圈人,不仅白家父母,莫家父母也在身边。 甚至莫家父母看他的眼神更加疼惜怜爱。 “孩子,你受苦了。” 莫母伸手,替病床上的白临抚了抚头发,手指轻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 要说她此刻心情不乱是不可能的,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到头来发现不是自己亲身的,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在那样的家庭里寄人篱下,生活苦难。 莫母仔细抚摸着这张与自己五六分相像的脸庞,可他长得这样优秀,优秀到让莫父早早的就对他刮目相看。 或许比起莫喧,白临更适合做莫家的儿子,他不会让莫父失望,也永远不会让她被莫父感到厌弃。 四十多岁却依旧精致娇小的女人呜咽一声,俯身抱住白临,一边伤心的哭泣,一边死死的抓住床单。 “好了,你这样临儿会难受的。”莫父拍了拍莫母的背,将她拉开。 然后又盯着白临,目光柔和:“接下来你可能会有些震惊,但却是事实,你...其实是我们的孩子。” 紧接着他将两家人当年抱错孩子的事情告诉了白临,心绪不断复杂起伏,他张了张嘴,却还是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莫喧怎么样了?” 一片沉默。 墙角里站着的莫声和江寻捏紧了手。 还能怎么样,医生说不过只剩下两年的生命了。脑癌晚期,就算尽力抢救,也不过徒增医疗的痛苦。 莫声那双藏着镜片后的眼眸慢慢染上悔痛,他早该发现的,对方时常流鼻血发烧的迹象,怎么可能是他嘴里轻描淡写的上火感冒。 他怎么那么轻易的放任对方,三番五次的推脱不去医院。青年紧紧捏着手,指甲嵌进掌心犹不自觉。 怪异的气氛让白临不安的再问了一遍,莫父看着这个之前多次受到莫喧的欺凌,却依旧关心对方的白临感到些许欣慰。 摸着少年的脑袋,莫父安慰他不要担心。 白家父母终于按耐不住,向前与莫父商讨起这些年抚育白临所花费的费用,狮子大开口的问莫家索要补偿。 莫家父母烦不胜烦,混乱中也不知道谁失口说了一句,莫喧身患脑癌,命不久矣,往后的抚养治疗该有谁承担? 白临霎时一僵,不敢置信。 而莫父只是厌烦的看了白家父母一眼,到底是养了多年的儿子,纵使再不出色也有了情谊,他们不至于将身患重病的少年就这样扔给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莫喧的医疗费用全由我们莫家承担,一千万,我要你们再也不再打扰白临和莫喧的生活。” 白家父母脸色一变,嗫嚅着就想讨价还价,在他们眼里亲情倒是其次,一个白眼狼,另一个是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他们谁都不想背负,但若就此断绝,失去了两棵攀附莫家的摇钱树,还是让他们心有不甘。 他们还想要争取两句,莫父已经冷漠的打断了他们:“你们要是做不到,这些年你们参与的赌博加起来,也足够被警察调查判刑了吧。” 这是威胁,这些年白家父母赌博成瘾,欠债无数,早就触犯了法律,若是莫家愿意,使点手段,可以让白家父母一辈子待在牢里不再出来。 白家父母不再说话了,一千万,总还是一笔巨款。 “莫喧为什么会得脑癌?” 等他们吵完,白临终于按耐不住的问询出声。 可这就要说到白家的遗传病史,白家的家族里,几乎每隔一两代就会有人患有癌症肿瘤,多为恶性,本来白家已有两代没有发生病症,看白临身体健康的样子,白父还以为这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他们家消亡了,却不想应验在了莫喧身上。 而如今已经发现的太晚,医生宣判最多只剩两年的生命。 白临面色一白,他踉踉跄跄的就要起身,去找莫喧。他还记得花架坠下来时,对方护在他身前,沉着又淡然。 江寻当然也记得莫喧是怎么受的伤,进的医院,更是因此被查出绝症。 他看着在莫父莫母的劝阻中执意想要起身的样子,想起那个毅然决然挺身相互对方的少年,心里即痛又沉,冷冷开口:“我想莫喧现在应该是不想见你的。” 无论是身份互换,还是如今身患绝症,以那人嚣张桀骜的性格应该不想别人目睹他的狼狈,江寻到现在还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想杜绝所有人,在这样的时刻给他带去打击。 他来到门口,打算开门去看望莫喧是否清醒,然而开门的刹那却看见一个少年倚在门口。 那人身上绑着绷带,左手握着正在输液的移动长杆,右手还夹着一根香烟吸了一口,他眉眼看上去有点疲倦。见江寻打开门,侧眸看了他一眼,嘴角还勾起一抹笑。 无悲无喜。 他起身灭掉烟头,扶着输液杆,一瘸一拐的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长长的白色走廊里,少年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的洒脱而又孤寂。 他听见了。 整个病房的人都是一懵,却也明白少年什么都知道了。 无论是他窃取别人的人生,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假少爷。 还是时日无多,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他都知道了。 无吵无闹,既不觉得悲哀绝望,也没有故作坚强的维护自尊。只是淡然,好像早已预料,又好像并不在乎生死。 江寻看着那个背影,僵硬的跨出一步,然而身后的莫声早已经追了出去。 ------------ 23 校园纯爱·完 裴初被莫声拉进来了病房,他能感觉到青年握着他手腕的手带着克制的颤抖,还带着某种小心翼翼仿佛怕磕伤他的脆弱。 这让裴初有些不解,事实上他在之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剧情发展到了哪一步,虽然有些偏差,但大抵他与白临身份互换的事情已经被发现,接下来该是莫家认回亲生儿子的戏码。 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为了验证剧情是否顺利出门,果然在白临病房门口听见了莫家与白家的商谈,连带着自己病情的事也被发觉。 裴初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位面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莫声会追着他将他带回病房。 看着眼前青年眼底掩不住的悲伤,裴初心想到底是相处了十来年,就算他们兄弟感情再怎么淡漠,听闻他如今罹患绝症的消息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吧。 想是这么想,然而裴初还是有些冷漠的从莫声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对着青年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我又不是你亲兄弟,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过去十年里,他们两人都是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比起他反而对特招生白临更加亲切喜爱一些。 这从前让莫喧感到嫉妒的事,并没有被裴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着莫声的样子,裴初觉得维持着对彼此的厌恶反而会让他们更轻松一些。 可莫声不这么想,他被裴初的话刺了一下,被裴初抽离的手指轻颤着,他盯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 裴初有些没反应过来。 “脑癌。”青年的眼神里逐渐染上痛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患了绝症,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住我们不上医院接受治疗。” 这并不是难以发现的事情,从他看到少年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鼻血时,他就觉得少年的表现太过镇定,就好像发生了很多次,而他清楚这些病症之后的结果,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医生说脑癌病发是会伴生很多症状,失明、眩晕、鼻血、发烧,可如今莫声仔细回想起来,除了第一次见到莫喧流鼻血和后来发现次数越来越少的低烧外,往日相处里,他甚至察觉不出莫喧任何病发时的症状。 他在隐瞒着,隐瞒着自己度过一次次痛苦黑暗的瞬间。莫声忍不住猜想,这会不会就是莫喧的报复,以自己的消失来换他们对他漠视厌恶的后悔。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伸手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乖,没事的。我们好好治疗,一定会没事的,莫家不会扔下你的,哪怕父亲放弃,我也...” 莫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的一声喟叹打断,少年的神情好像带着些许遗憾,又好像一种旁观者的凉薄。 他轻轻呢喃着,勾出一抹笑对莫声开口:“可是晚了呀。” 那个他们真正想要弥补挽回的少年,早已不再这个世间,取而代之的,只有一抹流浪异世间的灵魂。 * 裴初和白临被花架砸中的原因查了出来,归根到底还是之前运动会裴初与余悸之间的矛盾引发的报复。 余悸不甘心被裴初打断了一条腿,在江寻生日宴上派人潜进,找到裴初去花园的机会,割断了屋檐下花架的绳索,找准机会砸中裴初,而白临不过是一条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事情查出后江莫两家皆是震怒,没想到余家竟然这么胆大妄为敢在江家的地盘设计对莫家出手,于是两家联手搜集了许多这些年来余家不干不净的犯/罪事实,让余家现在被一大堆官司缠身。 裴初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正在病房里咬着苹果,施启几个叽叽喳喳,跟他说着这些时日外面发生的变化。 他如今正在接受化疗,面色透着苍白,人也仿佛消瘦了一大圈。施启几个小心翼翼的陪着他聊天,有时会忍不住转过头去憋回眼底溢出来的泪。 裴初假装没有看见,从果篮里挑挑拣拣的拿出一扎香蕉给他们一人一根,连带着的还有那个跟着施启他们一起来探病的一年级。 他毫不见外的剥开香蕉吃得津津有味,“莫喧,其实你现在挺好的,至少不要烦恼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你都不知道施启他们最近简直疯了一样,整日整夜的复习功课,就为了在期末考试给你看个好成绩。” 因为运动会的事情他已经跟施启他们混的很熟了,然后惊奇的发现这几个平日里在学校横行霸道,不学无术的校霸小弟们在背后竟然如此刻苦学习。 后来得知他们这么做是因为莫喧,沉默之后又毅然决然的加入了他们的小队,如今几人的关系算得上友好。 如今学校里风言风语,人人都知道了白临才是真正的莫家二少爷,而莫喧只是一个窃取了别人人生的,一对滥赌夫妇的儿子。低俗而又粗贱的血脉让他在学校里无恶不作,还一直以欺凌莫家真正的少爷为乐。 人人都知道莫喧完了,尤其是在得知他身患重病时,有些嘴上缺德的家伙还嘲笑他,这就是报应。 这让莫喧的三个小弟在学校里没少跟人打架,而奇怪的是就连江寻和白临也会在学校里有意无意的对那些朝莫喧恶语相向的家伙展露针对。 “呸,假惺惺。” 对此,许言谈撇着嘴发表评价,一旁的施启和冯穆赞同的点头。 “别这样,说不定他们是真心维护莫喧呢。”一年级的篮球少年发表客观评价,“你看连我都已经折服于喧哥的魅力,他们说不定也是呢?” “他们算了吧?”施启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你难道不知道白临现在正忙着更改身份信息,随时准备入户莫家好成为真正的莫家少爷...痛!”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冯穆一个拳头砸中头顶,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施启一眼,又尴尬的将目光转向裴初。 “喧哥,你...”他不善言辞,憋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说了一句,“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高壮个子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你好好休息,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们呢。喧哥,我们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对,永远站在你身边。” 施启和许言谈同样坚定的说道,他们走过去,握住了裴初的手。四只拳头交握着,三人环成一个圈,抱住了中间的裴初。 “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啪嗒’一声,有眼泪砸在了交握的拳头上,砸出水花。 裴初从心底发出一声轻叹,反手揽住几人的肩膀。他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恣睢洒脱,“你们几个,可要给我有点出息,别丢脸。” 泪水接二连三的砸下,一年级少年嚼着香蕉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抱成一团的四人,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别这样,加我一个,挤挤?” “滚。” 几人打打闹闹的,没多久就离开了病房,空旷的房间里再度恢复成了冷清。 其实不用施启说裴初也是知道的,莫父莫母将白临带回莫家,正式认回了白临的身份。而在这期间,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莫父莫母便再也没来医院看望过莫喧。 或许对于这个儿子,他们内心感情实在复杂。 他不够优秀,总是惹事生非,甚至仗着家世,欺压霸凌着与他互换身份的莫家真正少爷白临。好像是为他做过的所有恶事施以惩戒,他患上了不治之症,生命走向了末端。 对于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孩子他们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这点感情在他与白临的对比,以及对白临的所作所为衬托下,好像又有点微不足道。 相比莫喧,不管是对莫父还是对莫母来说,白临都是那个让他们更加期许怜爱的孩子。 裴初这样漫不经心的想着,起身去穿病床下的鞋。他一身白蓝条纹的病号装,踏着一双拖鞋,就这样打开病房的门,穿过医院人来人往的长廊,走上楼梯,来到了医院的天台。 此时已经傍晚,天边燃着紫红色的晚霞,大片的云彩层层叠叠,泛着金红的边。 现在已经过了深秋开始入冬,天气泛冷。医院里种的梧桐已经开始落叶,枯萎没有生命力的叶子从枝头落下,又在冷风中翻舞,飘飘摇摇的在泥地里铺了厚厚的一层。 只着一件单衣的裴初好像感觉不到冷,他腿一跨就坐上了天台的栏杆。 身后天台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裴初回头看见一大堆的人挤了进来。 有医生护士,也有挤在最前头的江寻白临,以及莫声。 三人脸色如雪一样白,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天台栏杆上的少年,高空上的风,鼓起了他的衣角,露出他已经瘦出肋骨的腰肢。 往日里他们三个从来不凑在一起过来,然而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不约而同的赶在入夜之前来到了医院看望莫喧,三人在医院门口会聚,赶到莫喧病房时,看见病房里空无一人。 等他们问了一圈,才有人说看见莫喧向着天台走去了。一个不妙的预感袭上他们心头,等他们匆忙跑上天台,果然看见了坐在栏杆上岌岌可危的少年。 看着他们三人进来裴初笑了笑,有些遗憾自己想要悄悄离开的想法落了空。 他想了想对他们说道,“其实我没有那么讨厌你们。” “可是这里的药太苦了,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俊朗的少年仰着头,眼神里带着无奈。 他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又看了一眼紧张恐惧的不断向他靠近的三人。 到底是伸出手向着他们一挥。 “再见。” 他轻声说出这两个字,撑着手臂向下一跃,如一只展翅飞翔的鹰,决然投入苍穹的背影,是他最后的桀骜。 白临伸手向空中一抓,只能徒劳的感受到衣角划过他的手心,他怔怔的看着少年从天台一跃而下的背影,猛然间觉得天地万物的色彩都随他而去,他的世界只徒留一片苍白。 他还没有告诉那人... 他...喜欢他。 ------------ 24 武林风云·一 他叫阿朝。 是个剑客。 为了寻找父亲苦心研创的剑谱,踏入了江湖。 清安城中一间简朴的客栈里,一个白衣背剑的年轻人坐在角落里,正无比专注的吃着眼前的面条。 没有什么一斤白酒,二两牛肉的侠客豪肠。年轻的剑客仔细数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铜板,毫不犹豫的点了一碗清汤白水的阳春面。 客栈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谈话声,这些身处江湖边缘,却又无比向往武林传奇轶事的小人物们正努力压低声音,却仍是止不住兴奋的小声讨论着。 “嘿,你听说没有。那本传说中的无名剑诀残本,据说落在了饮马川寨主手中了。” “饮马川啊,如今江湖第一大派,他们寨主本就是刀法无双深不可测,如今再得到无名剑诀,实力岂不是又要增强一大截。” “就是说啊,听说饮马川都是一群土匪,如今他们实力又涨,江湖上的其他势力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前阵子雁门的人还和他们起了冲突呢?” “还有啊,漓阳剑派的掌门被人上门踢馆,败在了一个白衣剑客的手下呢。” “听说那白衣剑客剑法诡谲,杀伐凌厉,好像就是师出那传说中的无名剑诀呢?” “真的假的?会不会就是饮马川的人?” “谁知道呢?” “不过这江湖,怕是又要乱了。” 角落里的白衣剑客放下面碗,擦了擦嘴。他并没有在意旁边那一群人自以为隐秘的讨论,起身便准备结账走人。 他还要赶往下一个剑派踢馆呢。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正烈。长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客栈门口一棵柳树下,摆着一个破木桌子拼成的算命摊。 摊子旁边还竖着一根蓝布幡子,笔墨橫姿的写着八个大字—— 求签解卦,指点迷津。 阿朝匆匆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就准备抬脚走人。 却不防猛地被人叫住:“少侠留步。” 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阿朝回过头,却发现是那个算命摊上的算命先生叫住了自己。 那算命先生长得实在年轻,模样清俊,穿着一身有些旧了的青色长衫,腰间还挂着两枚蹭亮铜板。好像是被这正午的太阳晒得有点蔫儿,此时正无精打采的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他见阿朝回头,稍微提起一点精神开始营业,黝黑深邃的眼睛在阿朝脸上打了个转儿,神神叨叨的开了口,“我看少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还没等他说完,阿朝便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身,一边走一边出于礼貌的回了一句,“我没钱。” 所以别想骗我。 年轻的白衣剑客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单纯又好骗。 在他初出江湖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个人,是个不要脸的邋遢酒鬼,在被对方骗了全身钱财买酒喝后,阿朝从此知道了江湖险恶。 阿朝长了教训,并表示自己不会再上当。 这让他身后的裴初有些无奈,裴初伸手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两枚的铜板,想了想再次叫住了他,“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在下掐指一算,少侠可是从东边来,要往南方去?” 阿朝再一次停住了脚步,无他,阿朝的名字就出自那算命先生口中那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他那个早死的老爹觉得旭日初升,朝霞遍满大道的景色很美,也希望他未来所走的剑道,也如朝霞红日一般,一路光明。 虽然臭老爹死了,还让自己为了寻找他遗失的剑诀四处奔波。但老爹的话却让他记了很久,而且他确定名字的来意老爹只对自己一个人说过,而自己也不曾告诉他人。 阿朝心里纠结怀疑,回头看着那算命先生的眼神忍不住有些警戒防备,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冷,就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那看起来身无内力,弱不禁风的算命先生,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往南方去?” 嗯,他还没傻到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吃一堑长一智,被某个酒鬼坑了以后,阿朝觉得自己行走江湖都聪明了很多。 对面的算命先生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阿朝觉得对方那双幽黑平静的眼眸好像看透他的心。对方却好像并不在意,他悠悠的取下自己身上挂着的那两枚铜板。 “自然是算出来的。”柳树下一身青衣的算命先生微微挽袖,漫不经心的将两枚铜板投掷在那张破木桌子上,然后抬头看他,“此去南边凶险,少侠回头是岸。” 算命先生对着年轻的剑客伸出五个手指,慢悠悠的露出一个唯利是图的笑容,“五两银子,在下便可为少侠化了此煞。” 只用一根木簪潦草束起的黑色短马尾,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年轻剑客在听到‘五两银子’时,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朝很穷,阿朝付不起五两银子。 更何况老爹说过,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 这么想着的阿朝在离开长街,打算从南边城门出城的时候就后悔了。 因为他碰到了一个酒鬼,还是一个被追杀的酒鬼。 那酒鬼不是别人,正是饮马川的大当家,阿朝初入江湖遇到的第一个人,那个骗了他全部身家买酒喝的混球。 一瞬间阿朝就想起了算命先生的那句——“此去南边凶险。” * 在长街街口突然混乱,有人一边喊着,“打架啦,救命啊!”一边从他面前跑过去的时候,裴初就知道剧情开始了。 不同于上个世界,裴初在这个武侠世界里已经待了十余年。每当一个世界的剧情发展过于危险复杂的时候,裴初就需要早早的进入位面,开始布局。 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是风易楼楼主沈亦安,他花了数年爬上了这个位置,并在不久前搜集到了引发这个世界剧情发展的关键道具——《无名剑诀》。 只有一半,另一半还在这个世界的主角受阿朝身上,也正是因为如此,裴初才在这里假扮算命先生接触对方。 他刚才对阿朝说的那句“南边凶险”并没有错,因为根据剧情,主角受应该在城南遇到了被追杀的主角攻。 而这也是出于反派沈亦安也就是裴初的算计。 如今江湖上有一个人尽皆知的传言,那本传说中天下无双的绝世剑谱《无名剑诀》,落在了江湖第一大派饮马川寨主,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归远手中。 这无疑让诸多江湖人士趋之若鹜,在被人数次明里暗里潜入饮马川刺探之后,归远忍无可忍,离开山寨踏入江湖开始寻找流言出处。 而故事也正是从这里开始,被江湖传言藏有一半无名剑诀的归远,遇到了真正的剑诀传人,拥有另一半剑诀的阿朝。 两人相识的时候归远对阿朝坑害调戏毫不手软,却也在无形中教会了初出江湖涉世未深的阿朝很多,在武林中安身立命的本事。 两人因此结成了冤家,并在之后一系列由反派沈亦安策划的阴谋中,数次携手作战,化险为夷。 在一步步揭露引起武林争端的幕后黑手的阴谋,找到失落的《无名剑诀》的过程,感情飞升,成为一对生死相依,逍遥与共的江湖侠侣。 而其中反派沈亦安为了毁灭江湖第一门派的饮马川取而代之,不仅利用杀手与情报组织一体的风易楼,在江湖放出饮马川藏有剑诀的传言,还为了获得完整剑诀披上算命先生的马甲蓄意接近阿朝。 隐藏于江湖风云之外,却运筹帷幄,一步步引导主角攻受踏入自己的陷阱。 并为排除异己杀害诸多武林人士嫁祸归远,使江湖中掀起讨伐饮马川的浪潮,好在最后主角攻受二人识破了阴谋,揭穿了这个一直隐藏在他们身边,搅弄风雨的算命先生马甲。 而这次阿朝之所以遇见被追杀的归远,正是因为不久前与饮马川起了冲突的雁门掌门身死,凶手指向饮马川大当家归远之后,引发的事端。 算命摊前的裴初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东西,朝着混乱的城南看了一眼后起身,准备暂停歇业回家小憩。 * 而城南此时正在发生一场大战,雁门的弟子们正在围堵归远及其同伙阿朝,誓要将这个杀死他们掌门的凶手斩于剑下。 被围堵在中间的蓝衣刀客左闪右避,上窜下跳却又不好对着这些人动用杀手,只能朝着无辜遭殃的年轻剑客嚷嚷道:“喂,阿朝。快想想办法救救阿兄我啊,阿兄我快撑不住了。” 挡开一记飞镖的阿朝闻言恼恨的朝着归远喊了一句,“什么阿兄,你才不是我阿兄!我们又不熟,不要跟我跟我套近乎!” 左近有一人持刀横刺而来,阿朝抽剑一挥斩断对方武器,游刃有余之间又念念不忘的诘问归远,“还有,你欠我的酒钱什么时候还?” “哎哟。”一身开襟蓝袍,袒胸露乳,背负双刀,腰间还挂了个酒葫芦的青年,险险躲过迎面而来的一记流星锤后回应,“我的好阿朝,你怎么还记得这事。不是说了那是你请阿兄喝的酒么,哪来的欠酒钱一说。” “都说了你不是我阿兄,我也没请你喝酒。”阿朝喃喃自语,却也不是真的计较,只是此时围攻的人数众多,身陷重围且被殃及池鱼的阿朝,忍不住疑惑又愤恨的对归远喊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调查传言了吗?为什么会被追杀?” 阿朝之所以被骗了酒钱,就是因为归远说给他提供无名剑诀的线索,结果一通烂醉之后,只得到一句,“无名剑诀不在我身上。” 就在阿朝忍不住发火拔剑的时候,对方又醉醺醺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就是归远啊,饮马川的老大归远。” 这话阿朝是信的,虽然对方吊儿郎当的看上去很不靠谱,然而此人一身内敛的气势和深不可测的刀术都让阿朝看出了他的不寻常。 至于对方否认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无名剑诀》在他身上的传言,阿朝也还是信了。 如同剑客的固执,刀客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不屑于放弃自己的武学成就,去研习一门与他相背的功法。 而归远是一个真正且相当厉害的刀客,阿朝认同他,也没理由不信他。 于是之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人依旧寻找流言的出处,一人前往江湖中所有用剑的门派四处踢馆,以此磨砺自己的剑术,并且从中寻找另一半无名剑诀的线索。 直到今日莫名其妙的相遇。 听见阿朝的问话,蓝衣刀客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戚戚然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阿朝皱着眉头,有点不耐烦。 归远叹了一口气,“有人死了,死在了无名剑诀之下。” 阿朝猛地一怔。 ------------ 25 武林风云·二 【倒V开始】 ------------ 26 武林风云·三 ------------ 27 武林风云·四 ------------ 28 武林风云·五 ------------ 29 武林风云·六 ------------ 30 武林风云·七 ------------ 31 武林风云·八 ------------ 32 武林风云·九 ------------ 33 武林风云·十 ------------ 34 武林风云·十一 ------------ 35 武林风云·十二 ------------ 36 武林风云·十三 ------------ 37 武林风云·十四 ------------ 38 武林风云·十五 ------------ 39 武林风云·十六 ------------ 40 武林风云·十七 ------------ 41 武林风云·十八 ------------ 42 武林风云·十九 ------------ 43 武林风云·二十 ------------ 44 武林风云·完 ------------ 45 西幻魔法·一 ------------ 46 西幻魔法·二 ------------ 47 西幻魔法·三 ------------ 48 西幻魔法·四 ------------ 49 西幻魔法·五 ------------ 50 西幻魔法·六【倒V结束】 ------------ 51 西幻魔法·七 ------------ 52 西幻魔法·八 ------------ 53 西幻魔法·九 ------------ 54 西幻魔法·十 ------------ 55 西幻魔法·十一 ------------ 56 西幻魔法·十二 ------------ 57 西幻魔法·十三 ------------ 58 西幻魔法·十四 ------------ 59 西幻魔法·十五 ------------ 60 西幻魔法·十六 ------------ 61 西幻魔法·十七 ------------ 62 西幻魔法·十八 ------------ 63 西幻魔法·十九 ------------ 64 西幻魔法·二十 ------------ 65 西幻魔法·二十一 ------------ 66 西幻魔法·二十二 ------------ 67 西幻魔法·二十三 ------------ 68 西幻魔法·二十四 ------------ 69 西幻魔法·完 ------------ 70 ABO·一 ------------ 71 ABO·二 ------------ 72 ABO·三 ------------ 73 ABO·四 ------------ 74 ABO·五 ------------ 75 ABO·六 ------------ 76 ABO·七 ------------ 77 ABO·八 ------------ 78 ABO·九 ------------ 79 ABO·十 ------------ 80 ABO·十一 ------------ 81 ABO·十二 ------------ 82 ABO·十三 ------------ 83 ABO·十四 ------------ 84 ABO·十五 ------------ 85 ABO·十六 ------------ 86 ABO·十七 ------------ 87 ABO·十八 ------------ 88 ABO·十九 ------------ 89 ABO·二十 ------------ 90 ABO·二十一 ------------ 91 ABO·二十二 ------------ 92 ABO·二十三 ------------ 93 ABO·完 ------------ 94 古穿今娱乐圈·一 ------------ 95 古穿今娱乐圈·二 ------------ 96 古穿今娱乐圈·三 ------------ 97 古穿今娱乐圈·四 ------------ 98 古穿今娱乐圈·五 ------------ 99 古穿今娱乐圈·六 ------------ 100 古穿今娱乐圈·七 ------------ 101 古穿今娱乐圈·八 ------------ 102 古穿今娱乐圈·九 ------------ 103 古穿今娱乐圈·十 ------------ 104 古穿今娱乐圈·十一 ------------ 105 古穿今娱乐圈·十二 ------------ 106 古穿今娱乐圈·十三 ------------ 107 古穿今娱乐圈·十四 ------------ 108 古穿今娱乐圈·十五 ------------ 109 古穿今娱乐圈·十六 ------------ 110 古穿今娱乐圈·十七 ------------ 111 古穿今娱乐圈·十八 ------------ 112 古穿今娱乐圈·十九 ------------ 113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 ------------ 114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一 ------------ 115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二 ------------ 116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三 ------------ 117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四 ------------ 118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五 ------------ 119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六 ------------ 120 古穿今娱乐圈·二十七 ------------ 121 古穿今娱乐圈·完 ------------ 122 回穿仙侠·一 ------------ 123 回穿仙侠·二 ------------ 124 回穿仙侠·三 ------------ 125 回穿仙侠·四 ------------ 126 回穿仙侠·五 ------------ 127 回穿仙侠·六 ------------ 128 回穿仙侠·七 ------------ 129 回穿仙侠·八 ------------ 130 回穿仙侠·九 ------------ 131 回穿仙侠·十 ------------ 132 回穿仙侠·十一 ------------ 133 回穿仙侠·十二 ------------ 134 回穿仙侠·十三 ------------ 135 回穿仙侠·十四 ------------ 136 回穿仙侠·十五 ------------ 137 回穿仙侠·十六 ------------ 138 回穿仙侠·十七 ------------ 139 回穿仙侠·十八 ------------ 140 回穿仙侠·十九 ------------ 141 回穿仙侠·二十 ------------ 142 回穿仙侠·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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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男朝堂·二十八 ------------ 183 全男朝堂·二十九 ------------ 184 全男朝堂·三十 ------------ 185 全男朝堂·三十一 ------------ 186 全男朝堂·三十二 ------------ 187 全男朝堂·三十三 ------------ 188 全男朝堂·三十四 ------------ 189 全男朝堂·三十五 ------------ 190 全男朝堂·三十六 ------------ 191 全男朝堂·三十七 ------------ 192 全男朝堂·三十八 ------------ 193 全男朝堂·三十九 ------------ 194 全男朝堂·四十 ------------ 195 全男朝堂·四十一 ------------ 196 全男朝堂·四十二 ------------ 197 全男朝堂·四十三 ------------ 198 全男朝堂·四十四 ------------ 199 全男朝堂·四十五 ------------ 200 全男朝堂·四十六 ------------ 201 全男朝堂·四十七 ------------ 202 全男朝堂·四十八 ------------ 203 全男朝堂·四十九 ------------ 204 全男朝堂·五十 ------------ 205 全男朝堂·五十一 ------------ 206 全男朝堂·完